《皇太后她重生了》 第一章 灾星太后遗臭万年 秦天凤昭二十年,大旱。 麦苗枯焦,赤地千里,哀鸿遍野。昭帝见救灾无望,又逢天象有异。昭帝灵机一动,对外宣称寿宁宫的太后杜氏为天命灾星,只要杜太后身死,两个月后旱灾自解。 此话一出,群情激奋。鬼神虽虚无缥缈,但此次天灾已非人力可阻,朝堂幸臣们奋力宣扬。而灾民面临天灾走投无路,只能转信鬼神。太后杜氏无辜受累,被迫饮下鸠酒,无奈赴死。 而杜太后死后,一直围在京都城外的灾民终于镇定了些,不再围城求公道,只在街边墙角求神拜佛,哀求上天让这两个月尽快过去。 这也正合了昭帝的心意。昭帝连夜召集群臣,却不为民,而是是举办大宴,庆祝杜太后死的漂亮,让他们有了喘息的时候。 而无辜受死的杜太后杜凝云看看他们饮美酒,食腥膻。 看着他们一场大宴三日不歇,酒盏杯盘累叠如山。把偌大的皇宫宴厅,变得一片狼藉,完全忘记了灾情严重。杜凝云看着这些把酒言欢的人,恨不得自己手中有一把刀,好刨开这些人的胸膛,看看这些人的心是什么颜色。 一场大宴,耗时三天。宴后醒酒又三天、休整又三天。正式开始前,挑选赈灾大臣又三天…… 终于,耗来耗去,两个月的时间眨眼就过了一半。 昭帝开始急了,但下面的人却不急,他们觉得老天迟早要下雨。何况他们干旱渴不到他们,饥荒饿不到他们,他们何须理会街头灾民唇焦口燥,虽生如死。 昭帝差人催促,大臣们便请来庙祝神婆,杀牛宰羊,舞龙舞狮,祭拜龙王。灾民们眼巴巴的看着,但晴空万里无云,不见半滴雨落。让灾民发出嘶哑绝望的哭嚎,却连眼泪都哭不出来。 杜凝云目睹这些惨状,心中不忍却又无可奈何。她一度情愿自己就是个灾星,真的刚过两个月,就有大雨降临。 但过了两个月、三个月,晴空万里,烈日高悬,万物枯焦。平日里常见的麻雀儿都飞不动了,只缩在阴影处,缩着缩着,就死了。 杜凝云看着这些,心中叹息,她终究只是一个背锅的。她只是一个凡夫俗子,她的死改变不了天灾。 秦天皇朝因为这无休无止的大旱,终于还是灭亡了。 但巧合的是,在昭帝被叛军处死之时,一场暴雨突然而至。杜凝云都懵了。昭帝一直宣称她死了就能下雨,但结果却是。昭帝一死老天爷它下雨了。 灾星竟是昭帝自己。杜凝云得出这个结论后,忽然觉得自己死的好冤枉。 却不想新朝皇帝继位,对外宣称自己是秦天遗民,并且声称,昭帝当年是估错了时间,灾星还是杜太后,并且绝口不提昭帝一死就下雨的事实。 飘在皇宫上方的杜凝云:“……” 这位皇,没记错的话,昭帝被砍的时候你在场的对吧。你是亲眼看见昭帝一死就下雨的人之一,却把灾星的名号继续往我头上扣真的好吗?良心不会痛吗? 可这还不算,随着皇位的不断更迭。杜凝云悲催的发现,她身上的脏水在增加,几乎是每隔几年都会有新的罪名。她曾经的政绩,被移花接木到昭帝身上;昭帝的过错,则成了因太后垂帘听政,不得已才出的昏招。 原本还算贤明的杜太后成了手握政权为非作歹的大恶人,秦天覆灭皆是她的罪过。而昭帝却成了可怜人,史称昭怀帝,怜他昭帝生不逢时。 却不知看到这些的杜太后眼泪直流,哭自己死还没死透,被身后名气到崩溃。 可这只是一个开始。 随着唱本、小说在市井间的广泛流传,一些名不见经传的文人为了几文臭钱,开始用史书上还算有名,且写了不容易犯忌讳的人来书写。 于是:《说太后》中,秦天杜太后后宫三千面首。 《凝云传》中,杜太后擅权弄权,以朝臣容貌定官位高低,并且逼美貌朝臣为入幕之宾。 《一梦秦天》中,男子梦入秦天皇朝,考中了状元,因容貌俊美,成了杜太后的随侍,和杜太后朝夕相对。 而这些本是无稽之谈,偏偏在市井间广为传播,被印在书册上,被戏子传唱,被……被后来的史官当做真事,记入了正史。 杜凝云每每想到这里,都想掐死这帮胡编乱造杜撰她的人。她是正经太后,一生清清白白,她什么时候做过不该做的事了? 但她只是一个受困的飘,只能看着自己被越描越黑,无从解释。每次只能深深后悔年幼时的自己贪慕皇家权势,嫁给了皇子,然后在心里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如果能重来,一定不嫁给皇子。 但时间还在走,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百年之后,杜凝云在史书上已经是大名鼎鼎的风流妖后。又几百年后,杜凝云成了第一个时过千年仍旧人尽皆知女子。终于有一天,百姓们联合起来,把皇宫变成景点。 杜凝云还以为自己能被世人遗忘了,却不想自己反而迎来了‘高光’时刻,她每天都能听见导游‘亲切友好’的话语: “寿宁宫是历史有名的风流妖后杜太后住过的宫殿。杜太后是历史上最风流的太后,她好男色,掌权之时,朝堂大臣的官位升降一度都是凭容貌来定……” 于是,明明已经挂掉不知道多少年的杜太后,委屈的想哭。她后悔了,很悔很悔的那种,如果时间能重来,她绝不嫁皇子,绝不入皇宫,更不做太后。 但导游还在说:“杜太后容貌美颜,常以容貌引诱大臣……” 杜凝云听的脑壳发昏,她真的是清白的! “我杜凝云若勾引过大臣,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下一刻,乌云满天,电闪雷鸣。一道霹雳说来就来,直接将底下陷入呆滞的杜太后带走,只留下杜太后一道悲愤的喊声: “本太后真的是清白的!” 轰轰轰轰轰!只有雷鸣回应。 寿宁宫塌了,一个无辜的路人被砸进了废墟。 与此同时,寿宁宫的残骸下。一枚在宫殿一角不知道被遗忘多少年的镇魂珠被雷电击碎,随着一道流光闪过。 杜凝云眼前一花,便感觉自己的头忽然很痛,睁开眼睛想打量四周,眼前却突然多出来一个眼眶红红的小丫头突然上前抱住她,直哭道 “三小姐,您可算是醒了。” 杜凝云被小丫头吓了一跳,看看怀中的小丫头,又看看头顶有几分眼熟的藕荷色床幔。杜凝云沉思了片刻,觉得自己最好先搞清楚现状,便试探的问道:“我怎么了?” 小丫鬟闻言下意识的说道:“小姐,您想嫁六皇子不想嫁戚将军,雨夜里在大夫人门前跪了整整一夜,您已经昏去三日了。” 杜凝云闻言,顿时脸色大变,赶忙揪住丫鬟的衣领,一字一句的逼问道:“六皇子秦钺?” “是啊。”小丫鬟茫然无措的摆摆手,却又不知道手忘那里摆,又不敢推开杜凝云,只好僵硬的垂在身侧。 但她没想到,床上的三小姐竟突然推开她,只穿着里衣就匆忙跑出去。 小丫鬟唬了一跳,连忙喊道:“三小姐!三小姐!夫人早上来的时候就说了,明天就去镇北侯府退亲,您不用嫁戚将军了!” 却不知正是因为这句话,杜凝云跑的更快了。 第二章 朱砂痣 门外夜色深沉,稀疏的星月挂在夜空之上,发出微弱黯淡的光芒。杜凝云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雷劈之后回到幼年时,但杜凝云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悔婚,不嫁皇室,尤其是不嫁六皇子! 杜凝云想着,硬是一路来到温雪院。 温雪院尚且敞开着院门,过了门,只见院内灯火通明,烛光透过绘着五色牡丹的琉璃罩打在昏黑的院中,在铺着青石的地面留下模糊的花影。杜凝云看到这里,反倒踌躇了。 一千多年未见了。杜凝云想着,心神一阵恍惚。 恰是这时,屋内出来一个名叫珠儿的小丫鬟要关院门,走到门边才看见杜凝云站在院门边,正扶门而立。珠儿吓了一跳,连忙喊道:“三小姐,你怎么在这?” 杜凝云一时无言,还没开口。珠儿就已经慌忙的喊了起来,连连喊道:“夫人!夫人!三小姐来了。” 珠儿一面喊,一面去扶住杜凝云。大夫人听见声音也是慌忙出来,彩环跑的快些,赶忙和珠儿一起扶着杜凝云进了屋子。 大夫人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见杜凝云小脸惨白,双唇全无血色,忍不住哭出声来:“你何苦跑这一趟?我和你父亲已经商议定了,你心仪六皇子,不想嫁到戚家去,我们依你。” 杜凝云闻言,赶忙拽住自己母亲,连忙喊道:“不不是的母亲,我不退婚,我要嫁到戚家。”我不嫁六皇子。 “嫁到戚家?” “我嫁戚蔺,我不退婚。”杜凝云赶忙重申一遍。 大夫人闻言,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说道:“云儿你要想清楚,若非镇北侯戚家势大,你父亲为了和戚家结亲,执意要你嫁过去,我也不想你嫁到戚家去。而且六皇子也有意求娶,你……” 杜凝云闻言,赶忙说道:“母亲,我不嫁六皇子,女儿愿意嫁给戚蔺。” 大夫人闻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杜凝云的额头,腹诽:云儿莫不是病傻了?虽说戚蔺高大魁梧,容貌俊美。但他十五岁便手执长戟跨马上阵,如今虽然才及冠,却已在北疆熬练五年,一身血煞之气所过之处小儿止啼。京中闺秀就没有不怕他的,如今云儿是怎么了? 大夫人不解,却还是轻轻拍了拍杜凝云的手,叹道:“你是怕我为难吗?云儿放心,你父亲已经同意了,等退了婚,再过一年就让你嫁给六皇子。” 杜凝云快哭了,她是真心要嫁戚蔺的。虽然嫁给戚蔺就注定要守活寡,可她情愿守活寡也不愿意再遗臭万年一次。 “母亲,真的不必去退婚了,女儿愿意嫁戚蔺。”杜凝云眼中已经闪烁起泪花。 大夫人见状,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了。”言罢,大夫人拿出帕子擦去杜凝云急出的虚汗,为杜凝云掖好被角,才接着说道:“就在这里睡吧。彩环彩雀,你们看好云儿。” “是。” 大夫人便满脸愁容的走了,走到门外才向身边的婆子说道:“去查清楚,我倒要看看是谁向我云儿说了不该说的话。” 嫁到戚家,一品镇北侯夫人是风光无限,可哪又如何?还不是一辈子守活寡,年纪轻轻就看着夫婿战死,自己孤苦一生。 杜凝云不知道自己母亲想了多少,只听彩环叹道:“小姐,您现在愿意嫁了,当初为何又跪在雨夜里,几乎把自己葬送了。你可知道,夫人为了让伯爷同意退婚,几乎以死相逼…” 杜凝云闻言垂下眼眸,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她上辈子也曾煊赫一时,自然知道,自己父亲根本不是被逼同意的,而是六皇子母妃向忠意伯府递了信儿,才改的口。 而六皇子…杜凝云眼中寒芒更胜,六皇子当初看上的是杜凝霞,却因为忠意伯府袭爵当权的是大房,就选择娶她这个大房嫡女。可娶了她却始终对杜凝霞念念不忘,将杜凝霞视做心头血,硬生生把她的一片痴心磨灭。 杜凝云想到这里,忍不住咳了几声,便顺势做出倦极了的样子,合目睡下。让彩环把想说的话尽数咽了回去。 次日一早,大夫来请脉,说:“寒气已散,吃些易克化的东西,不见风将养三五日便好全了。”言罢,留着洁白山羊胡的老大夫走到门外,还不忘向小丫鬟问道:“你们给她吃了什么灵药,我原本还要再开几天驱寒的药方给她,没想到今天就好全了。” 小丫鬟知道这老大夫有脸面,也不好不答,只含糊不清的说道:“想来是昨日动了肝火缘故。” 老大夫闻言,知道小丫鬟是不愿说,也不再问,只缓步离去。 杜凝云身在内室,面前是神色凝重的大夫人,只听大夫人一字一句的说道:“云儿,今日我要去镇北侯府,是退婚还是议婚,我最后问你一次。” 杜凝云闻言,抬头看向自己母亲,眼中满是坚毅之色。嫁给六皇子虽好,但死后看着自己名声越变越臭,这等事她死也不想来第二次。杜凝云想着,伸手握住大夫人的手,正色道:“女儿愿意嫁给戚蔺。” “好。”大夫人点点头,站起身,想决绝的离去,却终究是舍不得自己女儿,回头又说道:“你实在不必委屈自己去嫁不想嫁的人。云儿,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真的要嫁给戚蔺吗?” “女儿要嫁。”杜凝云从床上下来,神色凝重的向大夫人深深行了一礼,郑重说道:“并没有人逼迫女儿,女儿真心愿嫁戚蔺。” 她就是嫁到戚家守活寡,也不想看着自己遗臭万年。 大夫人无言,终究是转身走了。 忠意伯府大夫人前去镇北侯府的事情瞒不住,加上前几天就传出来的,杜三小姐得知自己要嫁戚蔺吓的病了数日的消息,所有人都觉得杜大夫人是去退婚的。而实际上,若非大夫人已经递了帖子,她今日也不会来。 镇北侯府戚老夫人和戚夫人也是这样认为的,故而杜大夫人登门拜访时,整个镇北侯府都透着几分沉郁之气。 准确说,是镇北侯府都透着一股子深沉。沉闷的青灰色、黑灰色的建筑,就连柱子都是朱红发黑。再加上高大的巨木,越发让这个地方沉闷不已。 杜大夫人好不容易进到内院,进了戚老夫人的正厅,却也见不到寻常老者爱摆的松鹤延年等摆设画作,有的只是插着几支秋菊的黑峻峻瓮瓶,几个暗色的玉器以及一入门就能看见的一把似还带着斑斑血迹的断弓,和断弓后的一幅将军射虎图。 杜大夫人不退婚的心动摇了,她真的要把自幼娇惯的女儿,送到这等冰冷生硬的地方吗? 但回想起杜凝云笃定的面容,杜大夫人挣扎了许久,赶忙上前两步,向戚家这位在京中极受尊崇的老夫人行礼,然后才挤出一抹微笑,硬着头皮说:“老夫人,先前我们两家合八字,得夫妇相和的好八字。如今二十天过去,虽然我此来不合乎规矩,但事关儿女婚姻大事,我也只能前来一问了。” 第三章 朱砂痣 这实在出乎戚老夫人和戚夫人的意料,杜大夫人竟不是来退婚。 原本她们是要在十天前备好礼物,正式前往杜家缔结婚姻。但庙里的主持认为此事有变数,便劝她们等上五天。原本她们也不觉得这五天有什么,两家已经问名,别家也都清楚,早五天晚五天也不会有什么变数。 可不到五天,杜家三小姐杜凝云得知自己要嫁戚蔺,吓得大病高热不止,病了几日都不见转醒。又听闻杜大夫人为了给女儿退亲不惜和忠意伯大吵一架。 戚家的两位夫人也只能看着主持给出的夫荣妻贵天作之合的好八字,扼腕叹息。她们在昨日收到忠意伯府帖子的时候就做好了被退婚的准备。却没想到,杜大夫人是来问日子的。 一时,素来好性儿的戚夫人忍不住问道:“令嫒…” 杜大夫人表情一僵,才伸向茶杯的手也突然停住,但也只是一瞬,一瞬之后,杜大夫人就又微微一笑,说道:“她自然是愿意的。” 但戚夫人仍旧是欲言又止的模样,眼神都透着几分古怪了。 杜大夫人一时有些哭笑不得。难怪人人都说戚夫人天性温柔,明明是未过门的儿媳妇意欲悔婚,她却担心未来儿媳妇是被逼嫁。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好性儿的顶头婆婆,也免了云儿吃恶婆婆磋磨的苦。 杜大夫人想着,笑容也真挚了几分,只笑说道:“先前我女儿病了,是夜里贪凉受了风寒突发高热,不知怎的就被传成是吓病了,偏这些胡说的话还传的厉害,我也真怕你们当真了去。” 戚老夫人目光微闪,但见戚夫人一副竟是如此的表情,心中轻叹一声,却还是微笑道:“我们怎会信那些风言风语。不过是智通寺的主持看了八字,让我们缓几日,才耽搁了。我们过两日就要登门。” 杜大夫人微笑着轻轻点头,又深知自己今天来的不好,硬着头皮说了这几句话,便觉的坐立难安,慌忙告辞。 却不想她来得急走的更急,一来一回,使得京中不少人都在传:忠意伯府去退亲,被镇北侯府轰走了。 这消息一出,忠意伯府和镇北侯府脸上的表情一个赛一个的精彩。 镇北侯府第二天就带上早已备好的定礼登了忠意伯府的门,拿出了几个好结亲的好时间。才又隔了三日,又送来了聘礼。 京中人不少人前一天还在笑镇北侯府被退婚没面子,忠意伯府夫人被轰出去没脸面。一回头就发现镇北侯府的人已经下过聘礼,并且拿着选好了的良辰吉时,和忠意伯府将婚期定在了一年后,忠意伯府也爽快的答应了。 等京中看笑话的人回过神来,杜家三小姐杜凝云已经是铁板钉钉的戚家妇,只等来年被戚家迎进门。 于是,京中人又开始怜悯杜三小姐命苦,即便害怕到丢了半条小命,也不得不嫁到戚家,嫁给阎罗王似的戚蔺。这哪里是嫁女儿,分明是为了权势卖女儿。 得知消息的杜家&戚家:“……” 算你们能说。 而已经养好了身子的杜凝云也终于迎来了第一个来看望她的姐妹,杜家二房嫡女,忠意伯府二小姐杜凝霞。 杜凝云已经不大记得眼前这个二姐了。但一见到杜凝霞当面,杜凝云便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如此天生丽质的人,也难怪当年六皇子对她念念不忘。 杜凝云想着,微笑着望向杜凝霞,眼前的人肤白似雪,樱唇殷红,一双更像是凤眼的水亮杏眼,仿佛盛满天地间最灿烂的颜色,让整个人都艳光四射起来。 正如六皇子在杜凝霞的小像上提的一行小字:其艳若何,红梅绽雪,霞映澄塘。 杜凝云想着,脸上浮现一抹带着几分微妙的笑容。 而杜凝霞笑着上前,俯身在杜凝云耳边低声说道:“先让弄墨她们出去。” 杜凝云一时没想起自己这嫡姐想做什么,但见她神神秘秘的样子,心中好奇,就挑眉一笑,摆手示意弄墨待墨几人出去。 而弄墨等人一走,杜凝霞立即整个人都鲜活起来,眉飞色舞的说道:“这可是你最爱的好宝贝。”说着,杜凝霞从怀中摸出一本《会真记》。 杜凝云接过来一看,这才想起来杜凝霞想做的事,上辈子她因和戚家退婚被禁足了三个月。就在第二个月的时候,自己收到了来自杜凝霞的礼物——会真记。 杜凝云想起自己那时年幼不知事,读了《会真记》中,崔莺莺在红娘的撮合下,执着于真爱,不惜自荐枕席的内容。又听了杜凝霞各种书生小姐是天作之合的话语,一度天真的认为小姐就该配贫书生,要为了书生不顾一切。 要么和书生归农,日日为君洗手作羹汤。要么待书生高中,和书生受着所有人的祝福。 可巧合的是,她看了《会真记》,杜凝霞就紧接着弄来了《桃花扇》以及一系列小姐配书生的话本,只看的当时的她如醉如痴。杜凝霞说她母亲要去庙里上香,邀她同去,她去了之后,还真在智通寺遇见了一位容貌清俊身材单薄的俊俏书生。 这书生文质彬彬,远远的看见她,就对着她深情凝望,只是她那时尚且不通人事,也只当是书生认错了人,就连后来书生出现在二房小院,她也觉得这是天意。 只是上辈子的她那个时候一心只有六皇子,纵使和书生几番偶遇,书生也没能勾起她心中的波澜。 杜凝云想着想着,忘了旁边等她回应的杜凝霞,惹得杜凝霞娇笑着伸手拽她的胳膊,笑着说道:“好妹妹,你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是不喜欢?这可是你前些日子好说歹说我才为你找的,这可是个难得一见的宝贝物件呢。” 杜凝云闻言,心中冷笑,面上却分毫不显,只轻轻拉开杜凝霞的手,才笑道:“我当然喜欢。” 比上一世还要早送来的《会真记》,我怎能不喜欢。 杜凝云想着,眼中寒光一闪。杜凝霞被这刹那的寒光弄的心中一跳,但杜凝云紧接着就眨巴眨巴圆圆的杏眼,嘟着小嘴,一脸娇气的娇声说道:“好姐姐,可我现在不爱看这个了。我听人说,现在外面有一个写猴子的书,是一个会七十二变的猴子,听说可厉害了,你帮我找来好不好。” 杜凝霞嘴角顿时一抽,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异样感瞬间消弭,只无语的想:会七十二变的猴子是什么东西? 明明自从听她讲了书生小姐的爱情之后,她就该爱上了情情爱爱之类的杂书,怎么现在到对猴子感兴趣了?是那个不开眼的给她讲猴子?猴子能有才子佳人的话本儿有趣? “云儿,谁告诉你七十二变猴子的?我怎么从未听说。”杜凝霞心急之下,倒显得有些疾言厉色起来。 杜凝云闻言,咬了咬下唇,却没说是谁,只眨巴着水汪汪的杏眼,一脸无辜的说道:“我忘记了。不过是真有这本书,就在我病了之前有人告诉我的,只是这场病让我头脑发昏,竟连是谁告诉我的也不记得了。”说着,杜凝云开心的握住杜凝霞的手,笑眯眯的说道: “虽然我忘记了,可既然有这本书,凭姐姐的厉害,姐姐一定能帮我找到吧。” 第四章 朱砂痣 杜凝霞闻言差点骂出来。连谁说的都忘了还要我找,亏你能说出来这话。 但杜凝霞不好拒绝,作为杜凝云的贴心好姐姐,杜凝霞脸上浮现灿烂的微笑,拉着杜凝云的手,便亲亲热热的一口答应下来:“好妹妹,我当然会帮你。”说罢。杜凝霞才挨着杜凝云坐下,将书放在膝上,做出一副钦慕的样子,柔声说道: “莺莺她为了真爱,九死不悔。即便父母不允,张生一无所有,她也半点不嫌弃张生,愿和他互许终身。最终和张生结为美满婚姻,这实在是女子中的典范。好妹妹,若你将来能得张生这般好夫婿,可千万不要做那嫌贫爱富的人。”杜凝霞说完,又看了看窗外门外,确定无人,才意有所指的接着说道:“不过,妹妹身边怕是缺一个红娘。” “是吗。”杜凝云勾唇浅笑,笑容带着几分玩味。 杜凝霞却脸颊微红,接着说道:“你身边的丫鬟都是好的。可有朝一日,你遇到了命定之人,偏家中父母不同意,你身边的几个丫头又是和你母亲一条心得,日后岂不误了你。” 杜凝云便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扬声道:“姐姐是说,你想送我一个红娘?” “咳咳咳!”杜凝霞差点被杜凝云大声说出的一句话吓死,赶忙伸手去捂杜凝云的嘴,连忙说道:“你要死,这等事怎么能大声说出来。” 杜凝云闻言歪着脑袋看向杜凝霞,一脸无辜的说道:“不能大声说的事,往往是见不得人的事;见不得人的事,往往是腌臜事;即是腌臜事,姐姐为何要说给我听呢?” “咳咳咳!”杜凝霞闻言忍不住一通猛咳,再次险些被杜凝云呛死。 偏差点呛死她的罪魁祸首还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还瞪圆了水汪汪的杏眼,捂着小嘴儿惊呼道:“不对,家中父母不同意就缺红娘了。红娘可是巧言令色让崔莺莺和张生私定终身的人,这等教唆毁人清白的刁奴,我要来作甚?还是说,姐姐认为妹妹我要做这等寡廉鲜耻的事?” 杜凝云说着,目光落在杜凝霞那张灿若云霞的小脸上,眼睛瞪得更大了,惊呼道:“呀!难道姐姐你有红娘,并且已经和人私定终身了?” “三妹妹,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可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儿家,难道你想让我被除族沉塘吗?你怎么什么话都敢乱说!”杜凝霞忍不住恼怒起来。 杜凝云闻言,也懒得继续装了,便夺过杜凝霞手中的《会真记》砸在了杜凝霞的脸上,见杜凝霞气的小脸的通红了,才慢悠悠的说道:“污你,你也知道这是污人清白、毁人闺誉?杜凝霞,只许你在我耳边说这些腌臜话,还不许我说你一句?你当我是什么?想怎么哄骗就怎么哄骗的傻子?” 杜凝霞脸上的怒色顿时僵了下来,杜凝云竟看穿了吗?不,不可能,一定是有人教了杜凝云什么,一定是。 杜凝霞想着,正欲再说,肚子上就结结实实挨了杜凝云一脚,杜凝霞被这突然而来的一脚踹的失去重心,跌跌撞撞的后退两步,虽然未曾倒地,挥舞的双手却也打翻了架子上的梅瓶。 小巧的梅瓶落地便发出清脆的瓷片碎裂声,让守在外面的弄墨等人赶忙进来。一进来便看见杜凝霞狰狞着脸要扑打杜凝云。 弄墨等人吓了一跳,忠意伯府大房袭爵,杜凝云是大房的唯一嫡女,最是金尊玉贵,若是让杜凝霞给打了,杜凝霞固然要遭殃,可她们怎会不受连累。 “二小姐!你心里有什么好好说便是了,你怎能向三小姐动手?”弄墨几人喊着,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将想掐死杜凝云的杜凝霞摁在地上。 杜凝霞简直要气死了,什么叫她向杜凝云动手,分明是杜凝云打了她。 但凭杜凝霞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出弄墨等人的束缚,只能用一双眼气狠狠的瞪着杜凝云,气恼的喊道:“杜凝云,我是你的姐姐,就算我二房已经出了忠意伯府,我也是你姐姐,你怎能打我!” 杜凝云却只冷冷一笑,打你又如何?我想打你很久了。但杜凝云一句话说的却极为自然:“我何时打你了?你自己突然发疯要打我,怎能倒打一耙,说我打你!” “明明是你因为…”杜凝霞喊到一半,猛然想起那些话不能让外人知道,一时竟瞪着眼睛,张着嘴巴喊了半晌,却只喊道:“是你!你!你!” 杜凝云冷笑,蹲身将落在地上的《会真记》捡起来,拿在手中笑着说道:“我是大房嫡女,金尊玉贵。而你是已经分家出去另过的落魄二房嫡女,你拿着这样的腌臜东西来寻我,你说说,我把这东西交给父亲母亲,你会如何?” “杜凝云,你别忘了,这可是你求我带给你的。”杜凝霞瞳孔微缩,气恼的喊道。 杜凝云笑了,只是笑的很冷,一双水汪汪的圆圆杏眼里没了往日的天真无邪,反而透着几分邪气:“杜凝霞,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求过你,你有证据吗?你是打算空口白牙的污蔑我?” 杜凝霞的小脸瞬间煞白,这怎么可能有证据,杜凝云本来就是个傻的,随便哄两句就信了,何况她害怕落人口实,根本就是悄悄做的,那里会有什么证据。 “三妹妹,是你自己想要这些戏本子,我才瞒着人,什么都不顾的找来给你看。难道你现在看腻了,怕被人知道就全推到我身上吗?”杜凝霞说着,眼泪便顺着她白皙的小脸上滚落下来,她本就生的美,此时一哭,更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只可惜看她哭的杜凝云不是怜香惜玉的,见状也只慢慢的将她说过的话讲出来:“有朝一日,你遇到了命定之人,偏家中父母不同意,你就缺红娘了。” “莺莺她为了真爱,九死不悔。即便父母嫌贫不义,她也半点不嫌弃张生,愿和他互许终身,最终和张生结为美满婚姻,这实在是女子中的典范。” “妹妹身边怕是缺一个红娘。” 杜凝云每说一句,杜凝霞的脸色就惨白一分,这些话若是落实了,她可就全完了。 “你怎能说这样的话,我不听!”杜凝霞用力掐弄墨等人的手,终于挣脱出来,立即高喊道,喊完便头也不回的从锦璋阁中逃出。 杜凝云也不拦她,只对着杜凝霞的背影说道:“二姐姐,你的戏本子忘带了,你都有胆子拿着这东西来找我,怎么能敢做不敢当呢?弄墨,拿着这腌臜东西,去送给二叔母,务必将我刚才的话,一字不漏的说给二叔母听一听。” 弄墨赶忙接过戏本子追了过去,留下杜凝云慢悠悠的坐回去,开始反思幼年时期自己的智商,但越是仔细回想,杜凝云的小脸就越是窘迫。 自己幼年时,是挺蠢的。 杜凝霞给她看各种才子佳人的话本,给她灌输伯府小姐就该痴情于书生的话语,她深信不疑。 和二房母女一同上香,寺庙里遇见一位贫寒且俊秀的书生后来出现在二房小院。杜凝霞拿着书生写给她的情诗,她觉得这是天意。 幸而,那时的她心里只有六皇子,一心要嫁六皇子,再怎么天意,她也未曾对书生动过心。 只是…杜凝云脸上忽然多了一层煞气,她曾痴心爱慕的六皇子在登基后告诉她,他当初想娶的是忠意伯府二房嫡女杜凝霞,却因她执意要嫁,不得不错娶。说杜凝霞已经是他心头朱砂痣,郁结在心头,不娶不行,要她识相让位。 杜凝霞在进宫的时候也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口中直说:“三妹妹,姐姐与陛下两情相悦,当初我让了你,如今也该你让我了,不是吗?” 杜凝云想起这些陈年往事,脸上煞气更甚。若非六皇子当初对她处处示意,还悄悄送她玉佩作为信物,她当年怎会不顾一切的要嫁。 朱砂痣! 细想起来,你们曾怨我耽误了你们,坏了你们的好姻缘,这辈子看我怎么成全你们。 第五章 癫狂 杜凝云想着,伸手在自己脸颊上拍了拍,起身走到梳妆镜前,对着镜子自言自语:“是没有杜凝霞生的好看。” 另一边。 杜凝霞一脸仓皇的跑着,一边跑一边谨慎的回头看,直到彻底远离了锦璋阁,确定身后没有人跟着,杜凝霞才停下了脚步,开始慢慢朝东南方走去。 忠意伯府大房二房三房已经分家,三房分家后恰逢调任,如今一家聚在外地。 而二房老爷才拿到分给他的家产,就将分给他的财产尽数赔给了赌坊,然后厚着脸皮告诉大房说钱赔光了无处可去,最后二房住在忠意伯府东南角的十几间房内,只是吃穿用度上和大房分开单过罢了。 可这等事情如何不招人耻笑。杜凝霞每每往东南角走,也都觉得心里堵得慌。她情愿没了忠意伯府嫡二小姐的名号,情愿搬到忠意伯府外的小房子里过贫日子,也不想在忠意伯府内看人脸色。 但杜凝霞心中虽然这样想,却到底不好说出来,只端着嫡小姐的傲然架子往东南角走去。 可她终究只有十六岁,撑着不哭又能撑多久。等进了二房的院门,杜凝霞的眼泪立即就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哭着喊道:“阿娘!” 二夫人听见声音,赶忙出来迎她,见她哭的伤心极了,更是赶忙抱住她安抚,直到杜凝霞渐渐不哭了,才说道:“受委屈了。” “杜凝云她欺负我。”杜凝霞委屈的说,说着又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抽噎着继续说道:“阿娘,杜凝云都已经定给了戚家,我们为什么还要继续,忠意伯府只剩我一个未嫁的嫡女,没人和我抢了。” 二夫人闻言,摸了摸杜凝霞的脑袋,无奈的叹道:“正是因为她定给戚家,我们才更要毁了她。” “我不想做了阿娘,我我……”杜凝霞说到一半,便被二夫人忽然狰狞起来的眼神吓了回去。 “忠意伯有爵还是朝中重臣,戚家更是手握重兵,大房和戚家结亲,就必然不能再将女儿嫁到皇室,否则必遭圣上猜忌。” “可是…”杜凝霞抽噎了一声,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可是什么?你阿爹不成器,根本没有冰人登门,难道你让阿娘把你嫁给刀笔小吏、贩夫走卒贫苦一生?”二夫人说着,原本安慰抚弄杜凝霞手渐渐变成了掐,让杜凝霞忍不住呼痛出声。 但二夫人像聋了一样,只瞪着眼睛,发出近乎癫狂的声音:“娘样样都比她强,你也样样比她的女儿强。娘当初输在了出身,可你不一样,你对外也是忠意伯府嫡女,只要毁掉杜凝云,忠意伯府就剩你一个嫡女,你这样貌美伶俐,他们只能也只会培养你,你懂吗?” 二夫人说着,连表情都扭曲起来,声音更是癫狂到疯魔,抓住杜凝霞便在杜凝霞的耳边连连说道:“杜凝云若是对一个贫书生动了心,做了不该做的事,戚家必定和忠意伯府闹翻。大房为了抵挡镇北侯府戚家,只能联姻向皇子。可大房只有杜凝云一个嫡女,余者皆是庶出,庶出可做不得正妃。霞儿,到时候唯有你是忠意伯府嫡女,也只有你能做皇子正妃啊霞儿!” 杜凝霞见状,抽噎了一下,不敢说话,只害怕的看着陷入癫狂的二夫人,听二夫人说:“既然对外我们都是忠意伯府的人,凭什么她们大房享尽荣华富贵,我们二房如此拮据。” “霞儿,你和杜凝云一样是伯府嫡女,凭什么杜凝云就金尊玉贵!那该是你的,你要夺回来。大房你们凭什么分家!” 杜凝霞听到这里,只两眼呆呆的看着自己母亲,好不容易二夫人松开了她,她便连滚带爬的从屋子里出去,在院中一角寻了个隐蔽出,继续呆呆的看着前方,只见院中种满枝繁叶茂的杏树。 这是二夫人到这里后,嫌此地晦气,特特命人种上的。可即便二房种满杏树,而且杏树生的极为枝繁叶茂,开花之时整个院子都蒙上一层如梦一般的白,二房的日子也从没幸运过。 杜凝霞想着,一大滴眼泪突然流了下来,让她下意识的眨巴眨巴眼睛,却在心中说道: 怪大房,怪老夫人临死之前忽然做主让大房二房分家,如果大房二房未曾分开单过,她们二房怎会贫下来。都怪大房。 阿娘说的对,她要毁了杜凝云,取代杜凝云,嫁给皇子,做皇子正妃,享荣华富贵! 杜凝霞想着,心中突然涌出一股使命感。 殊不知,被她立志毁掉的杜凝云打了个喷嚏后揉了揉鼻子,嘟囔道:“谁骂我。”然后便挑选自己做嫁衣的布料。 杜凝云作为忠意伯府大房唯一的嫡女,要嫁的人虽然凶名在外,但镇北侯戚家也是一等一的高门,大夫人对杜凝云的婚事也是极为在意。 故而,让杜凝云挑选的布料一个比一个金贵,蜀锦、妆花云锦、蝉翼纱、漳缎、龙绡…… 杜凝云的指尖在精美的布料中划过,最终挑了蜀锦和妆花云锦两种,绣工便笑说道:“蜀锦本就昂贵。可这缠枝莲地凤襕妆花云锦更为难得,难为夫人这里有,给小姐做成嫁衣,一定人人惊叹。” 大夫人很受用这话,笑说:“这话我爱听,赏了。”说着,彩环便已经递上了赏钱。而大夫人则笑眯眯的继续指着布料,将她做嫁衣的想法一一说给绣娘听。 杜凝云见自己母亲一副大包大揽的模样,也乐得清闲,便悄悄溜到花园中闲逛,此时正直芍药盛开之时。 杜凝云见花儿开的好,便寻了处空闲坐下赏花。 此处的芍药红的妩媚,如同正红的胭脂,大朵大朵的将骄阳下极为惹眼,偏偏此时还有一阵阵微风轻拂,大片的芍药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看起来越发妩媚妖娆。 杜凝云极爱芍药,千年未曾改。只是飘在皇宫中时不得落地,更碰不到芍药花娇嫩的花瓣。如今重活归来,恰逢芍药花期,杜凝云几乎是一有闲暇,就轻轻的去抚摸芍药花的花瓣。今日也是如此。 只是赏着赏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杜凝云听脚步声极为轻缓,以为是府中管花的小丫鬟到附近,便也没有在意,却不想脚步渐渐逼近,最后竟在她身后不足一尺的地方停了下来。 杜凝云戳弄花瓣的手一顿,却也只是一顿,就接着戳花。 但身后的人却不知抽了什么风,竟然站着不走了。杜凝云心中顿时生出几分不悦。 家中的花草大多包给一家奴才精心看护,有不妥之处谁家管的谁家遭殃,可什么时候连她也不能戳个花儿玩了?杜凝云想着,果断的起身回头说道: “本小姐戳花……”杜凝云说到一半就卡住了,圆溜溜的杏眼在看清身后人模样的瞬间瞪得溜圆,声音也哆嗦的瞬间变了调子:“戚戚戚蔺——” 第六章 戚蔺 杜凝云的脑海瞬间空白一片。 戚蔺怎么会出现在杜家?明明上辈子的时候戚蔺根本没有踏足过杜家,他怎么…… 戚蔺见杜凝云吓得小脸都白了,当即皱起眉头,冷声道:“你害怕我?” 杜凝云见他皱眉时周身的煞气越发骇人,忍不住的往后退。但杜凝云本是坐在花栏旁玩花,此时才退半步,后背就抵在了围栏之上,退无可退。 戚蔺见此,眉头皱的更紧,周身的气势也越发骇人:“杜凝云,既然怕我,为何又要嫁我?” 杜凝云一时无言,但看看戚蔺冷峻的脸庞,又看看他身上的柔和的琥珀色长袍,杜凝云忍不住低头在心中吐槽: 硬生生把文弱书生的惯爱文雅长袍穿出冷酷肃杀之感,旁人看到下意识的怂一下多正常。 杜凝云想着,只听戚蔺说道:“现在不嫁我你还有机会嫁给六皇子。”说着,戚蔺眼中寒芒顿起,接着说道:“我记得你一直爱慕六皇子。” 戚蔺说话间一直凝神细观杜凝云的神色,却发现杜凝云听见六皇子三个字,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起来,眼神中更是浮上几分厌恶。 戚蔺顿时眯起了眼睛,这可不是喜欢一个人的模样。可据他所知杜凝云明明是个傻乎乎的傻姑娘,被六皇子几句话哄得情根深种的才对,难道…… 戚蔺心中数个念头闪过,最终只给杜凝云丢了一个交给我的眼神,便轻声道:“我知道了。”言罢,戚蔺转身便大步流星的走了。 留下杜凝云整个人都懵懵的看着他的背影,愣了好半天才茫然的说道:“你知道什么了?” 无人回答,只有微风拂过芍药花的花瓣,带起浅浅的清香。 杜凝云低头想来想去,却根本猜不出戚蔺知道了什么,便抿了抿唇,继续看花栏边上的芍药。 这里种的是近乎玫红的芍药花,重重叠叠的花瓣在阳光下随着微风尽情摇曳舒展,瞧着极为惹眼,极为讨人喜欢。 杜凝云忍不住伸手摸向花瓣,揪下一片花瓣放在手心托到鼻端轻嗅,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让杜凝云的心情越发愉悦。 一个人独自在皇宫上飘了千年,看得到花,但碰不到花瓣,闻不到花香。今日杜凝云难得一个人守着一大片的鲜艳芍药,打扰的人一走,便又开始坐在花栏边上戳花弄花。 微风不绝,此处各色的花朵也多,忽然一阵大风吹来,杜凝云习惯了飘在半空时不沾外物,眼见着风来也不躲不避,直到大风裹挟着片片红香的花瓣砸了她一脸一身满地,杜凝云才后知后觉的扶额叹道:“竟忘了自己活了。” 杜凝云想着便要起身抖落满身的花瓣,偏又想起上辈子时曾见人将鲜花做成干花。便先折了几朵芍药放在座上,然后便蹲下捡拾地上的花瓣,却不想才拾了小小的一捧,就听身后传来怒喝: “你是哪个院的?做什么糟蹋我的花儿?”说着,一个老婆子眯缝着眼睛,骂骂咧咧的走来,口中说着什么‘天杀的’、‘哪来的死丫头’、‘该剁手的贱骨头’。 杜凝云眉头微皱,当即站起身来,兜着怀中的落花,转身冷声说道:“你是那个?到来指责起我了么?” 婆子听声音耳熟,又因走近了,看清了杜凝云的打扮模样,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蹲在地上的不是府里的丫鬟,而是三小姐。 婆子顿时唬了一跳,连忙喊道:“哎呦呦我的三小姐哟!要用什么花儿草儿只管吩咐我们这些个奴才就是,做什么自己来?您千金贵体,怎好做这些。”说着,就一脸谄媚讨好的赶忙上前捡拾花瓣。 杜凝云却冷笑着看着她的动作,冷冷的说道:“担不起,我原是个天杀的,那里能吩咐了你。依我看这花圃让你来管倒是委屈你了,不如换了去。” 婆子脸上讨好的笑容顿时僵住,她那里想到杜凝云会心血来潮蹲在花丛旁捡拾花瓣,若是知道,她那里有胆子骂。 但这婆子想杜凝云往日是软绵好性儿的,二房小姐三言两语就能哄住,便觉得自己也能哄住杜凝云,便收了谄媚的笑容,哀叹一声,眼中就泛起了泪花,声音也透着凄凉之感: “三小姐,老婆子实在不知道是您在这里。若是知道,您就算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说半个不该说的字。”周婆子说着,一滴老泪就顺着眼角的皱纹滚了下来,哀声道:“三小姐,您行行好。老婆子这一家的生计可全指望着这片花儿了,您让别家管了这处,您是断了我们这一家子的命啊!” “是吗?”杜凝云眼中的冷意更甚。 周婆子便指着花儿哭诉道:“这些花儿要想开的好,选种、施肥、浇水能少了什么?哪一样不耗银子的,如今我这一家好不容易把这花儿伺候开了,您却要换到别家去,您可让我们这一家子怎么活?” 杜凝云被她这话给气笑了,这话说的巧妙,乍一听竟是伯府亏待了府上奴才呢。杜凝云想着,眼神也越发的冷,伸手指向花圃一字一句的说道: “是,样样都是银子培出来的,可这花种、用地、肥料等物上耗得银子,那一两不是伯府官中出的?你们吃伯府的住伯府的,每月拿着月钱,只管着花儿,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周婆子听到这里也慌了神,她本想一番话直接糊弄过去,却不想杜凝云竟对她们管花管草的这样清楚。 但周婆子眼珠子转了一圈,却没有半点认错的样子,反而还理直气壮的说道: “小姐您是小姐,怎会知道我们每日的辛苦。这些花儿还要在花圃里展示,快败了才许我们卖去,那里有人要?还不是砸到我们手里去,我们能赚什么?不过是白费力气,却还让所有人都觉得我们得利。三小姐,我们是不做别的活,可日日侍弄花草,真的就轻松了么?我们那里就得了好处?” 周婆子说完,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她就不信她活了三十多年,还糊弄不了一个小姑娘。 第七章 杀鸡儆猴 却不料杜凝云冷笑一声,说道:“我竟不知是伯府亏待了你们。既然如此,我必定要向母亲提一提,让她好好‘补偿’你们,我忠意伯府可没有亏待下人的说法。” 周婆子闻言顿时脸色大变,而杜凝云说完便朝着大夫人的院子走去,吓得周婆子赶忙伸手去拽杜凝云的胳膊,哀声道: “三小姐,这点小事,何必去寻夫人?”夫人可是个厉害的,这些事瞒着她也就算了,若是让夫人她知道了,她们这些人可就全完了。 周婆子想着,一时脑子发昏,一只手拽着杜凝云的衣袖还不算,另一只手还朝杜凝云的身前抓拽。 杜凝云瞬间冷了脸,直接拍开她的手,冷冷的说道:“果然是个厉害的,方才骂我,现在都动起手来了。” 周婆子赧赧的收回手,她一急就忘了,虽然她的女儿是小姐们院子里伺候的,但她现在只是府里的粗使婆子,连小姐们的院子都不能进,何况碰一碰。 杜凝云那里理她,只迈步向前走。周婆子那里还敢拦,呆呆的看着杜凝云的背影,好久才哀嚎一声,一下子坐在地上,拍腿抹眼泪。 不远处藏了两个小丫鬟,见她这样,不仅不来安慰,还彼此朝周婆子呸了两口,说道:“该!让你次次捧高踩低,连花儿都不给方姨娘五小姐送,活该你今天惹了三小姐,让大夫人撵你出去才好!” 温雪院中。 大夫人打发绣娘们走,才坐下,就听彩雀说:“小姐回来了。”说着,杜凝云已经走了进来。 惹得大夫人又是气又是笑的说道:“好你个死丫头,要做嫁衣一声不吭的跑了。偏我才定好,还没让人找你就回来了。” 杜凝云赶忙上前为大夫人捏肩,一面笑着说:“若非有母亲,我哪里敢去顽?” 惹得大夫人哭笑不得的要锤她,却也也舍不得,又说了几句贴己的话,杜凝云才笑道: “母亲,府中花花草草一直包给有些脸面的婆子们一家去种,得利了全是她们的,我看她们嫌不足,不如让她们这些个不足的换了去。” 大夫人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当即冷声道:“地是伯府的,花种及养护所耗也都是伯府出的,她们还能拿着花儿到外面卖去,哪个敢嫌不足的?” “周福家的,方才还以为我不知家事,还想要糊弄我。”杜凝云说着,见站在旁边的彩雀脸色忽然发白,就冷笑着对彩雀说道: “我知道周婆子是你娘,才更要说。你在我母亲房里,你娘领的是小半个花园的地,还能到我跟前哭穷来了。若非我知道你们一家在府里是有体面的,还以为你们一家受了苛待,要被伯府断了生路。” 彩雀闻言,不等大夫人开口,就赶忙跪下来说道:“三小姐,我娘是个糊涂人,这话她必然说不出的?” “难道是我扯谎?”杜凝云挑眉冷笑。 彩雀顿时哑了,但忽见大夫人眼神冰寒,彩雀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三小姐明鉴,我母亲素来糊涂,就算这话从她口里说出来,也必然是小人挑唆。” 杜凝云听见这话,又笑了,笑的更冷了:“挑唆?她能说出:‘花儿要想开的好,选种、施肥、浇水哪一样不耗银子。’的话,哪里就糊涂了。” 彩雀闻言心中暗骂自己阿娘糊涂,认定是自己阿娘觉得三小姐素日里好哄,故意说这些话想哄三小姐给好处。 而周婆子却只是发现自己骂错了人,想自保罢了。 但实际上,周婆子是府里的老人了,她的女儿彩雀是大夫人跟前有脸面的大丫鬟,周婆子直接老老实实认错道歉,杜凝云能拿她怎样? 但周婆子根本没想到认错道歉这一辙,只想着杜凝云往日好糊弄,便糊弄过去,却不想她遇到的杜凝云已经不是往日那个好糊弄的杜凝云。 “我看哪里是她糊涂,分明是太精明,反倒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杜凝云说着,笑着看向自己母亲,却见自己母亲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彩雀,看的彩雀哆嗦了一下,直接跪伏在地。 “夫人,小姐!”彩雀哽咽起来:“我阿娘真是个糊涂人,这必定是有人故意…” 彩雀故意到一半就卡壳了,故意什么?诋毁、陷害? 若是说诋毁、陷害,只怕大夫人会直接以为她是在暗指三小姐,直接撕了她的嘴。 彩雀一时不敢再接着说了。 杜凝云看看地上的彩雀,又看看自己母亲,就下意识的自己挑了个椅子坐下看戏。 这实在是杜凝云习惯了看戏,作为孤独飘荡了千年的幽魂,孤独是她的常态,以旁观者的姿态看世间百态是她的乐趣。 只是杜凝云很快就反应过来,心中的小人更是抱住脑袋在心中哀嚎:哪有看自己亲娘热闹的?还有,都身在局中了,还看什么戏? 大夫人却习惯了大包大揽处理一切,看也不看杜凝云,便冷笑着看向彩雀,冷冷的说道: “前几天五丫头房里丫鬟翠书来告状的时候你是怎么向我保证的?” “夫人!”彩雀慌了,一张称得上清秀的小脸瞬间惨白下去,当即竖起三根手指,向天发誓说:“夫人,我阿娘绝对不是那样的人,我可以对天发誓,我阿娘若…” “行了,你阿娘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你何必堵上自己的小命去发毒誓。”彩雀还没说完,大夫人就已经摆手叹道: “彩环,你说吧。” 彩环闻言,站出来怜悯的看了彩雀一眼,才轻声说道:“那日我是随翠书一起走的,我没有去厨房,我是先去了方姨娘和五小姐那里。”彩环说着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却还是说道: “蕉梨院才多大?能费上几朵花?你娘一盆都不肯送去?满屋子只有马上就蔫完了的几朵茶花,院子里只见绿树芭蕉不见半点鲜红。本来夫人还觉得你娘后来补上也就算了,结果过几日我悄悄的去看,翠书一见我就抹眼泪,说你娘寻她们的晦气,说她们不配骂她们事多。” 彩环说到这里心中也来了气,忍不住指着彩雀的鼻子说道:“虽说这事不是你做的,可每日的我都听见的风言风语你就听不见?你能不知道你老子娘做的腌臜事儿?彩雀,知道的是你老子娘心恶,不知道的还当是夫人命你们一家子磋磨庶出的。” 彩雀闻言,小脸越发的惨白了下去,因为大夫人并没有屏退众人,此时屋内还有十多个小丫头,门外还探头探脑的有三四个婆子,而且这婆子还渐渐的被彩珠领着,走进内室。 这分明是要把她家当成杀鸡儆猴的鸡,杀给所有人看啊! 第八章 交给我 彩雀想到这里,整个人都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小心翼翼的向彩环投去求救的眼神,却发现彩环看都不看她一眼。彩雀的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 彩环也是大夫人的心腹,彩环这样的态度,岂不是摆明了大夫人放弃她了。 而新进来的婆子媳妇们不知情况,但见彩雀都煞白了小脸,便也都缄默不语,只看着大夫人慢慢的喝茶,过了好久才听大夫人说道: “彩雀,先前你娘扣下庶出份例之时,我就等着你带着你娘请罪。但你娘变本加厉,你更是视而不见,由着你娘耍弄。彩雀,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夫人,这必定是有心人诬陷于我,我娘是个老实本分的,她那里敢对姨娘小姐们不敬呢夫人,您明察啊夫人!”彩雀打死不认。 杜凝云在一旁摇摇头,有些无语的说道:“认个错有什么难的?你跟我母亲多少年了,难道你觉得我母亲会不念旧情?” 彩雀却只继续哭求,全当听不见,只一口咬定这不是她娘做过的事,是旁人构陷,惹得几个婆子都无语起来: “彩雀儿,你娘什么人谁不知道?自打管了花,谁多看一眼她就能骂上半天。方姨娘、柳姨娘、五小姐和六小姐院里多久没换过新花了?这谁不知道?再说了,你娘那样厉害的一个人,谁敢陷害她去。” 彩雀也是个厉害的,闻言连珠炮一样的朝说话的婆子喊道:“王妈妈,我敬你是个长辈喊你一声妈妈。说话是要凭据的,你凭什么说我娘没给姨娘庶小姐们送花了?必定是你眼红我娘,故意栽赃!”说着,彩雀就往前挣扎着扑到大夫人脚边,哀声道: “大夫人,您明鉴啊!” 大夫人冷眼看着她,眼底是深深的失望。 杜凝云看着这一幕,冷笑不语。 不多时,方姨娘和柳姨娘带着五小姐杜凝霜,六小姐杜凝雪到了温雪院。 大夫人见她们来了就淡淡的说道:“平常这些个东西都扣了你们什么?你们都说吧。” 年纪最小的杜凝雪立即气鼓鼓的说道:“扣我的菜,不是一点点菜,就是发馊的剩菜,让我次次吃不饱!还有……”杜凝雪还没说完,胳膊就被柳姨娘掐了一下。 杜凝雪哆嗦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姨娘在来之前教过的话,半个字都不敢再说了。 但大夫人的脸已经铁青了。她知道庶出有被克扣,这是每家都会有的事情,但她没想到伯府的下人已经猖狂到连小姐们的吃食都敢克扣了,若这事传出去,忠意伯府还有什么脸面? 大夫人想着,直接将手中的杯子摔在了地上,怒气冲冲的冷喝道: “好啊!我本以为你们这些个刁钻东西在用度上扣了她们,没想到连吃喝你们竟也敢扣,当真是反了天了!” “夫人息怒!”屋内众人瞬间跪了一地。 杜凝云也赶忙上前给自己母亲顺气。 杜凝云上辈子之时,婆子们苛待庶出之事是在几个月后被查出来的,那时大夫人也如今日一般动了肝火。 但那时闹大了,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大夫人在贼喊捉贼,认为是大夫人故意苛待庶出,只是事情闹出来了,才拿人抵罪。 杜凝云想着,眼中划过一抹寒芒,但这次既然提前闹出来了,那就劝母亲狠一狠心吧。“母亲,连最基本的吃食她们也克扣,只怕妹妹们的份例没一样是全的。可恨她们在底下弄鬼,不知道的只怕还要以为是母亲您做的。” 大夫人已经气红了眼,闻言怒目圆睁,抓起手边的被子就砸向了跪在地上的婆子们,口中呵斥道:“往日里我还替你们着想,想你们做事不易。却不想你们背着我竟什么事都做得出!” “夫人息怒!”婆子们只好再次齐呼。 杜凝云见自己母亲气狠了,赶忙又为她抚背顺气,同时说道:“母亲,您这样动气只怕会伤了身子,不如先去屋里歇歇,女儿大了,此事就让女儿来处理吧。”杜凝云说完,便见大夫人整个人都呆愣了下来。 但大夫人只略略的想了想,便点头说道:“你长大了,若你觉得你能做得了,我便不管了。”言罢,大夫人竟真的起身回了内室,竟真有不管此事的意思。 底下的婆子见大夫人走了,只剩下杜凝云一人,一个个都松了口气,却不想杜凝云转身看过来时,眼神竟比大夫人还要冰冷十分。婆子们才要乱哄哄起来就瞬间安静了下去,只听杜凝云轻声说道: “去将管事们请来。” 杜凝云声音听起来仍旧柔柔的,但底下的丫鬟婆子们被她冰冷的眼神弄的心里发虚,又因大夫人就在旁边坐着,也没胆子应付了事,赶忙出去请人。 不多时,几个内院之中有些头脸的管事婆子都到了温雪院,这些人在路上就得了信儿,都知道温雪院已经是阎罗场,心中藏奸的一个个脚步发虚。 杜凝云早已在她们来的路上就催着哄着自己母亲去内间歇着,等管事们来齐了。 温雪院的正厅之中早已没了大夫人的身影,只有杜凝云静静的坐在首位,底下是战战兢兢的丫鬟婆子,以及神色拘谨的方姨娘等人。 管事娘子们却顿时松了口气,她们早就做好被大夫人训斥的准备,却不想大夫人根本不在此处,只有小姐姨娘们在。 这还有什么可怕的? 管事娘子们想着,齐齐向杜凝云等人问好。 杜凝云知道伯府管事娘子们都是厉害的,她们行礼。杜凝云心里想敲打她们,便捏着茶杯,只当听不见。 警醒的几个见杜凝云不似往常,便心中不安,安分的继续保持行礼的姿势。但大多的管事娘子们早在心中认定杜凝云是蠢笨好拿捏的,杜凝云不开口,她们也各自站直了身子。 而杜凝云仍旧在把玩手中的茶杯。 这下,管事娘子们便认定杜凝云是来玩闹的,而大夫人方才有事出去了。几个胆大的便交头接耳互相说了起来,细小的声音如同马蜂的嗡嗡,有一个带头开始的,渐渐便整个屋子都噪乱起来。 杜凝云便知道,这些管事们是根本不把她这个嫡小姐放在眼里的,想要治一治府内的乱象,她必定要先杀一杀这些人的威风。 杜凝云想着,便收起茶杯,眼神冰冷的看着说的最凶的几个。 但谁怕? 这屋子里站着的管事都是忠意伯府的老人,杜凝云往日里被杜凝霞各种糊弄,天真烂漫的活像个傻子,府中的管事娘子谁不知道,谁会怕? 而几个说的凶的是府里脸面的人,平日里只惧大夫人三分,除了大夫人她们怕谁? 大夫人在里间听见动静,知道这些管事没一个是好像与的,担忧杜凝云弹压不住,就挣扎着想要起来,想替杜凝云把这些管事娘子压下去。却被彩环按住肩膀,听彩环说道: “夫人,小姐明年就要嫁到戚家去了。” 第九章 不按规则办事 大夫人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躺了回去。 “还有一年,我可不能再处处小心护着了,也该让她面对了。” 彩环听了这话,忍不住嘴角一抽。还小心护着。您那叫倾尽全力的护着,小姐的天真懵懂还不是您过分的保护给护出来的。 但彩环敢想却不敢说,只一脸乖巧的服侍大夫人睡下,然后才走到外间看外面的情形,眼中满是担忧。 当初大夫人足足用了一个月才压住这些个厉害的,可小姐素来软萌愚笨,真的能制住这些个厉害角色吗? 彩环心里担忧,却不敢出去打搅,只躲在屏风之后,在心中为杜凝云念佛。 杜凝云却没有和这些人慢慢斗的好耐心,眼神冷冷的看了半晌,见大多的管家娘子已经识相的闭嘴,便伸手指向几个还在说的婆子媳妇,冷声说道: “一人十杖,打!” 杜凝云说罢,立即有手执长棍的粗壮婆子自门外走进来,不由分说的摁住几个说话的,让这些个说话的管家娘子纷纷挣扎大喊起来: “三小姐,您是主子我们是奴才。论理,您要打我们,我们只能受着。但您无缘无故的就打我们,传出去只怕损了您的闺誉!” 相较之下,几个拿棍子的倒是迟疑了起来,还弱弱的说道:“小姐,这不好吧。” 杜凝云便重重的把茶杯往桌上一搁,冷冷的说道: “无缘无故,好一个无缘无故!伯府何时有主子在上面坐着,奴才在下面乱哄哄各自嬉笑的规矩了?你们一个个见我年幼就把我当摆设不成!”说着,杜凝云直接看向拿棍的婆子,冷冷的接着说道:“你们若不听我的,我便回了母亲,换听话的来!” 言罢,屋内众人全变了脸色。 几个拿棍的婆子再不敢迟疑,赶忙将几个管事娘子按下,抡起棍子就打。 这里面有一个是上了年纪的,曾是老夫人的配房,人称王保家的。如今老夫人虽去了,可在伯府到底有几分脸面,大夫人等人往日敬她三分,她便自诩不同旁人。平日里在伯府也是处处拿大。 今日挨了打,旁人都软了,唯有她觉得脸上挂不住,一棍子下来,便扯着嗓子喊道:“三小姐,伯爷和夫人都以宽仁待下,你怎能三言两语便要打人?” 杜凝云便说道:“怎么不能?你既然有胆子顶撞,我便有胆子罚。”说着,杜凝云便对谭妈妈说道:“再给她加上二十棍。” 言罢,王保家的顿时煞白了脸,这些人打棍子都是留情的,十棍子疼两日便好了,可三十棍子,她这等年纪的人,再留情也得在床上躺个把月。 “三小姐,你不能这样!你不能!” 但杜凝云已经懒得理会她了,底下人又惯会看菜下碟,见杜凝云狠心要打,立即有人往王保家的口中塞了几团手帕子,堵住她的嘴。 王保家的挣扎的越发厉害,却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毫无用处。 几个挨了十棍子很快便打完,这几个挨了十棍子的尚且哆嗦着腿肚子站起来,和别的管家娘子一起在厅中默立。 渐渐的,厅中只剩棍子落在王保家的身上的闷响声,王保家的被结结实实塞了满口的帕子,连惨叫都卡在喉咙里,根本盖不过棍子落在身上的闷响。 可也正是因此,一声声闷响的棍声才越发的骇人。看着王保家的痛苦的模样,耳边的棍声每响一声都让她们紧绷的心弦猛颤一下,让她们意识到三小姐和大夫人是完全不同的。 大夫人厉害是手段厉害,各种手段明里暗里一起使,让你不得不心服口服。可三小姐竟直接动上了手,摆明了你敢耍心眼,我就敢废了你。 可可是…管家娘子们一个个心中叫苦,哪有这样来的? 一时,整间屋子都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有胆小的更是已经满头满身冷汗淋漓。 但看向杜凝云,却发现杜凝云一手托腮,看都没看王婆子一眼,只两眼出神的看着墙边挂着的海棠吟游图。 秦天龙泰二十三年冬,忠意伯府王保以忠意伯府的势,强占京城外田庄三百亩。苦主有些门路,状告忠意伯府强抢民田,惹得忠意伯府一时声名狼藉。 忠意伯为证清白,不惜让御史日夜陪同查忠意伯府账目,未曾查出半点疏漏之处,才得宽恕。 而抄王保一家后,忠意伯才知道这王保的厉害。明明只是伯府家奴,却数年巧取豪夺人田将近七百亩,让家底丰厚的堪比京中富商。 而王保的妻子王婆子更厉害,王保家的是已故老夫人的陪房,有老夫人的嫁妆单子,也拿着存老夫人嫁妆库房的钥匙,便悄悄把老夫人那些不甚名贵的首饰拿出去变卖。让她们夫妻二人赚的盆满锅满。 此事完全查清,经御史上报之后,朝野一片哗然。 杜凝云想着,清冷的目光撇过王保家的,在心里冷笑道:打你算什么?打你还是轻的。 正想着,三十棍已经打完。王保家的如同一摊烂泥似的摊在凳上,手脚才被松开,就迫不及待的拽出口中的帕子,沙哑着声音喊道: “老奴无辜受打!老奴冤枉!老奴冤枉!老奴要见大夫人,要见伯爷!” 杜凝云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冷声道:“怎么?你觉得我不该打你?” 王保家的哭嚎声顿时一滞,心中却觉得自己只要撒泼,杜凝云必定拿她没辙,觉得杜凝云再怎么样,身为大家闺秀,也不可能和她对着撒泼。王保家的便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老夫人您走的早啊!您看看您…”王保家的还没嚎完,就被杜凝云一茶杯砸懵了。 “三小姐,你拿茶杯砸我!” “砸你又怎样?你竟还有脸提老太太吗?”杜凝云说着,便看向几个拿棍婆子,冷声说道:“王妈妈可真是半点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也不会留情。你们把她拖出去继续打,打到她闭嘴为止。” 杜凝云言罢,王保家的瞬间脸色大变,想再嚎,旁边的人已经眼疾手快的将她才吐出来的帕子重新塞了回去。几个拿棍子的婆子更是毫不留情的反剪住她的双手,硬把她从厅内拖了出去。 看到这惨烈的一幕,最胆小的管事娘子两眼一翻,几乎昏厥过去。 忠意伯府待下宽仁,她们惹急了夫人也不过是挨个耳光,谁能想到杜凝云会如此心狠手辣,打了一顿还不算,因为嚎两句居然还有接着打。 哪里有这样料理家事的。管家娘子们想着,一个个战战兢兢的默立,一个字都不敢乱说。 杜凝云不在意她们心中如何,只看这些人都老实了,才不咸不淡的说道:“厨房的管事出来。” 立即有一个瞧着三十出头,打扮的很利索的媳妇儿走出来,惨白着脸向杜凝云弯腰行礼。 “三、三姑娘好。” 第十章 不打自招 杜凝云闻言,看了她一眼,便把目光看向了杜凝雪身上,看着一脸不服气的杜凝雪说道:“我是好得很,但我的妹妹却不好。你倒是和我说说,为何连她的口中的吃食你们都要动上一动?” 这媳妇儿姓杨,闻言连忙叫屈起来,连连喊道:“三小姐,府中夫人小姐们的吃穿用度都是有定例的,我们从来都是按规矩办事,怎敢克扣小姐们饭菜。” 杜凝云不理她,只目光灼灼的看着杜凝雪等人,一字一句的说道:“受了什么委屈,多少委屈,现在不说,可就没机会了。” 杜凝雪身子一抖,立即就按耐不住的要去说,却被方姨娘硬生生按了回去。 “阿娘?!”杜凝雪不解。 方姨娘却咬咬牙站了起来,上前几步,硬着头皮说道:“三小姐,杨家的见我们母女卑弱,原先我们只少了我们一份菜,渐渐就少了两份。原本我们做姨娘的每餐是两荤两素,姑娘是两荤三素。我和姑娘六姑娘住在一处,原本是只送一个人的份例,渐渐便我们两个总共只有两盘子掺了肉沫猪油的素菜。” 杨家的脸越发的惨白起来,闻言直接指着方姨娘的鼻子骂道:“是,前些日子你们让我多送瓜果我没给你们,可你们也不能因为这点子小过节,就黑了心肝诬陷我!”说着,杨家的就哭了起来,哭的眼泪鼻涕满脸,瞧着好不可怜。 方姨娘被她这话气的不轻,噎的好半天才怒喊道:“瓜果,我们院子里何曾有过新鲜的瓜果?不过只放着一盘充样子的橘橙,也不知道放了多久。” 方姨娘说着直接跪下来给杜凝云磕了个头,怨愤的说道:“三小姐,我们实在是受尽委屈了,才敢求您和夫人跟前,求三小姐为我们做主。” 杜凝云见此,赶忙让人将方姨娘扶起来,同时说道:“方姨娘快起来,您是姨娘是长辈,焉能跪我。” 方姨娘顺从的起来,却在心中苦笑道:长辈是有尊严的长者,她是伯府丫鬟扶成的姨娘,是贱妾,说到底还是奴儿,算什么长辈。 但想归想,方姨娘不会将这些话说出来,杜凝云也不在意她心中如何想,杜凝云只似笑非笑的对杨家的说道: “是非曲直,仅凭你们二人空口说白话多没意思。待墨,带人去方姨娘她们的院子好好看看,回来把看见的一五一十讲清楚。” 待墨闻言便立刻去了。 方姨娘和杜凝雪住在一处,所住的院子甚至称不上院子,只是挨着小花园的一间大房,分东厢西厢她们二人住着。丫鬟嬷嬷们则住在大房外的两间小耳房里。 待墨到时,初时还觉得此处景致尚可,与花园只隔了一道红砖矮墙。但过了这道矮墙,才发现这院子狭小的可怜。待墨习惯了杜凝云所居锦璋阁的阔大,一时竟觉得别扭。 走进房内,待墨抬眼四下打量,跟着她的小丫鬟们也各自细看。只见迎面的桌上摆着两盆已经蔫的抬不起头的丁香。而花的旁边则放了一盘瞧着不错的橙子。 待墨忍不住皱起眉头,还没到橙子成熟的时节吧。 待墨想着,上前捏了捏橙子,发现这橙子表皮僵硬,虽然瞧着鲜亮,但手感明显不对。待墨用刀将橙子劈开,才发现里面已经是空壳。 原来是橙子皮厚,晒一晒,涂上蜡,就瞧着有大又亮又好看,还能放很久。 待墨将橙子拿在手里掂了掂,又转身看向别处,发现方姨娘这院子的确空旷的可以。东厢房内,该摆瓶坛的地方空空荡荡,要插花的地方要么有几个枯枝,要么同样空空荡荡。待墨看罢了这东厢房,忍不住摇头叹息,底下人做的未免太过。 再转身去杜凝雪所住的西厢房,见西厢房还好看些,许是方姨娘不肯让自己女儿没面子,把东厢摆设移到了西厢来,虽说同样有些空旷,却勉强留住了杜凝雪身为庶小姐的体统。 可是,也只是勉强而已,根本经不起细看,看看西厢房已经发白的碧色床幔,再看看被浅绯色被太阳晒得发黄的窗纱,掉漆的明显没几样首饰的妆奁匣子… 待墨忍不住摇摇头,难怪会闹到夫人哪里,实在是这些人欺人太甚。 待墨想着,便要喊人摘下窗帘,做证物拿给杜凝云看,却又担心底下人耍鬼,中途换掉。便自己踮起脚尖将发黄的窗帘扯了下来,拿在手里转身便要走。走到门边,又怕一个破窗帘她们不肯认,便四处看了看,见切开了的橙子还在,便一碟子都拿在手里。 只是待墨才走到院门口,就看见杜凝云领着一众脸色难看的管家娘子已经到了。再看小花园,只见七八个小丫鬟拿着花草摆设等物在花丛树后探头探脑,想寻机会溜进院内。 待墨看见这些人顿时嘴角一抽,眼见着三小姐来了,还傻站着不跑,找死也没有这样的。 却没意识到小丫鬟们不是不跑,而是满心想着怎么趁机溜进院中,根本没注意身后杜凝云杜凝云已经到了。等她们发现时,杜凝云已经看见她们,并且冷冷的说道: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小丫鬟们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赶忙就要跑,可哪里跑得掉?弄墨等人早将她们围住了。 只能惨白着脸,听杜凝云再次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小丫鬟心中忐忑极了,却还是要大着胆子说道:“我们来给方姨娘和六小姐送今天的花儿。” 杜凝云便看向抱着画卷、摆件的两个小丫鬟,柔声问道:“她们两个是送花,你们呢?” 这两个小丫鬟胆子有些小,见杜凝云看着她们,哆哆嗦嗦几乎把手中的画卷和摆件丢到地上。 杜凝云便声音轻柔的又问了一次,这两个小丫鬟才说道:“我、我们也是。” 杜凝云顿时笑了,气笑了:“你们都是来送份例的?” 小丫鬟们立即齐刷刷的点头,让一众管家娘子通通煞白了脸,这分明是不打自招啊! 第十一章 枕霞阁 但不管她们是不打自招还是怎的,几个小丫鬟都明摆了有问题。何况杜凝云只是一问,她们就自己漏出马脚。 但杜凝云也知道,底下的小丫鬟往往只做事,从小丫鬟口中套不出始末。故而杜凝云只抱着敲打身后婆子们的想法,信手指向小丫鬟怀中抱着的东西,笑问道: “你们今日可来的真齐全也真巧。新开的海棠、山茶、月季每一样都抱一束,的确是该有的份例。只是……”杜凝云揪出一卷花卷,拿在手中展开,见是一副平平无奇的山水图,便又卷了起来,接着笑问道: “只是这画卷、摆件何时成份例了?我怎么从未听过,也从未领到过。”杜凝云说罢,抱画卷的小丫鬟下意识的看向杜凝云身后的李婆子,立即收到李婆子狠厉的眼神,哆嗦着低下头。 杜凝云见状,笑着回头看了一眼,见李婆子下意识的避开她的目光,便轻笑着走向精致匣子的小丫鬟面前,伸手轻轻打开匣子。 这匣子内满满的装了四支金钗、金簪,两对步摇以及一副红玛瑙头面。 杜凝云细细的看了片刻,拿起其中的一支攒珠累丝金凤钗在眼前细细的端详许久,看罢了才说道:“这凤钗明明是姐妹们都有的,怎么也成了新送的份例了?” 小丫鬟闻言简直要哭了,却终是哆嗦着低下头。 杜凝云也没在这个小丫鬟跟前停留,直接看向剩下的几个抱着布匹衣物等物的丫鬟。却不想她还没开口,抱着布匹的小丫鬟就已经害怕的哭了起来,惹得杜凝云忍不住笑出声来,连连说道: “哭什么?克扣东西的不是你们,你们不过是从犯,便是罚你们,也不过撵了你们出去,有什么好哭的?” 只是杜凝云说完这话,管家娘子们一个个就脸色更难看了。 从犯要撵出伯府,还只是不过。那她们这些个主犯呢?她们焉有命在? 管家娘子们想到这里,一个个心焦如煎,很想为自己辩驳一二,却见杜凝云已经舍了小丫鬟们径直走向方姨娘的方院。 管家娘子越发慌了,方院的磕碜她们是知道的。毕竟她们也曾多次因方院的磕碜,嘲笑方姨娘虽是姨娘却没有姨娘的体统,带累的六小姐也没个千金小姐的样子。 可那是没人过问的时候。没人过问她们自然有能耐来磋磨方姨娘这些卑弱无宠的姨娘庶女。但如今有人要过问了。 管家娘子们忍不住在心中叫苦,早知道这事情闹到大夫人那里,三小姐会管,她们哪敢把事情做绝。 但为时已晚,杜凝云已经率先进了狭小的方院。方院的院子小的可怜,狭小的如同宽一些的过道的小院子,用一道半人高的矮墙和花园做隔断,使得人即便不走进方院,也能在院外见方院内的景象看的一清二楚。 但这不算什么,可笑的是,方院临着花园,院外姹紫嫣红处处可见,一片欣欣向荣之景;唯独方院内只有古木青苔,愣是带着几分破败之感。 杜凝云见此,忍不住皱了皱眉,却还是笑道:“六妹妹不小了,到现在还和方姨娘住在一处倒是不妥,何况此处太不像样子,六妹妹今晚便搬到枕霞阁住去吧。” 管家娘子们顿觉不妙,枕霞阁原本住的是杜凝霞,是嫡女的住处。如今三小姐要六小姐搬到枕霞阁去住,到底是有意补偿还是想抬举六小姐起来。 若是要抬举六小姐,她们这些年早把六小姐得罪死了,若是六小姐日后得脸,她们岂不是要遭殃。 管家娘子们想着,赶忙说道:“三小姐,枕霞阁原本是二小姐的院子,虽然……” “虽然什么?”杜凝云不等婆子说完就眼神冷冷的回过头去,冷声说道:“虽然大房、二房和三房早已分家几年,但二房小姐的院子还得给二房小姐留着,不许大房的人住?” 这话说的有些诛心,杜凝云敢说,婆子却没胆子接,只能底下头,呐呐的说:“二小姐一家还在东南角…” “二姐姐是一家长久借住在东南角那里,并不是去东南角小住,枕霞阁早已无主,如今正好让六妹妹住去。”杜凝云说着,不由分说的推弄墨去回大夫人,同时说道:“快去告诉母亲,六妹妹也大了,让六妹妹搬到枕霞阁住去。” 杜凝云还没说完,弄墨还没领命离去,方姨娘就已经仓皇的从管家娘子中挤了出来,赶忙说道:“小姐抬爱幼妹我们自是感激不尽。但枕霞阁原是嫡女住所,雪儿虽然大了,却是庶出,如何能住呢?” 何况二小姐是个有心机的,只怕雪儿搬进枕霞阁还得罪了她去。 方姨娘想着,却听杜凝云说道:“有什么不能住的?都是伯府血脉,她如何不能住。何况这事你也做不得主。”说着,杜凝云向杜凝雪招招手,示意她过来,等她走近了,就柔声说道: “让你住枕霞阁你愿意么?” “我愿意。”杜凝雪急忙说的,眼神中满是迫不及待的渴望之色。方姨娘担忧的伸手去拉她的手,杜凝雪却赶忙往旁边退了几步,躲到了杜凝云身侧,急声说道: “三姐姐说的不错,我是庶出,可我也是伯府血脉,凭什么我住不得枕霞阁?五姐姐只比我大半岁,前年就自己住了霜宁院了。” 杜凝雪说着,转身就忙催弄墨,只说道:“弄墨姐姐,你快去吧。” 杜凝云见她如此,也轻声道:“快去吧,我还有几件事要办的,你别耽误我的时间。” 弄墨这才赶忙去了。 杜凝云也笑着看了眼方姨娘,似是而非的说道:“你怕什么?我说她能住,她就能住。” 方姨娘闻言心中苦涩,却不敢再说。 只趁杜凝云去方院查看之际,拉了杜凝雪的手,焦急的说道:“你要死。二小姐是个厉害人,你住了她的枕霞阁,她怎会轻饶了你。你只是个庶出女孩儿,人微言轻的,你怎么和她斗去。” 杜凝雪听见这话,像是终于忍无可忍了一样,一把甩开方姨娘的手,厉声说道:“我往日里谨小慎微处处相让,也没见谁高看我半分,反倒是我越是不争她们就越是来踩。我也是伯府小姐,凭什么她们踩我?” “雪儿!”方姨娘简直要哭了。 杜凝雪见她还是一副懦弱样子,心中不忍。可她已经受够了这处处忍让后吃尽窝囊气的日子,见状也只是硬了心肠,背过身去,冷声说道: “你要低头,要卑躬屈膝求人保全,可我偏不!是我的就是我的,凭什么该是我的东西我不能要?我偏要,不仅是我的我要,不是我的我也要争一争去!” 言罢,杜凝雪红着眼眶,快走几步追进分院中,见杜凝云已经到了她的闺房中,正对着她空空的房间叹气。 杜凝雪的眼泪即刻便流了下来,哭着说道:“三姐姐,妹妹这里实在没什么可看的,更没东西来招待你,你还是走吧。” 第十二章 做黑脸 杜凝云闻言,定定的看了她许久,见她哭的情真意切,好不可怜,一时也觉得有趣。 虽然她不大记得自己这个庶妹后来如何,但也依稀记得这个庶妹是个厉害的,处处爱争先,不肯稍稍落于人后,如今对她的印象也不过‘心狠手辣’四字。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妹妹,此时竟在她这里哭成了泪人儿。 “好妹妹,有什么可哭的,底下人不好到底不是你的错处,她们之前不好,这次我替你收拾了她们,再敢不好,你也只告诉我也就完了。哭什么呢?”杜凝云说着,待墨等人已经识趣的打了温水,和杜凝雪身边的听琴一起为杜凝雪净面整妆。 待收拾妥帖了,杜凝云才笑着命人整理了杜凝雪的东西,直接送到枕霞阁去。 枕霞阁那里虽然如今没人去住,但枕霞阁原本是杜凝霞的住处,杜凝霞还在伯府走动,枕霞阁虽然空着也时刻打扫的干净,年年都会备上新的物件,随时可以住人。 也正是因此,杜凝雪搬到枕霞阁甚至不需要等几日,直接去住便是了。 杜凝云安排完这事,便领着一众管家娘子又回了温雪院,到了温雪院的厅上才轻声说道: “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管家娘子们一个个脸色发白,这还能说什么?方院就是实打实的物证,她们根本辩无可辩。 “三小姐!” “大房二房和三房已经分家数年,三房更是多年不在京中,如今仍称我一句三小姐倒是不妥当。”杜凝云说完。 底下的管家娘子们便闻弦歌而知雅意,纷纷改口说道:“大小姐。方姨娘处被克扣实在是我们的过错,我往日里也让这些小丫头好生侍奉方姨娘和、六!不三小姐,我也实在没想到她们敢背地里做这些恶事。大小姐,奴才们错了。” 杜凝云闻言,便轻轻捻起茶杯,姿态自然的笑问道:“既然知错,又该做什么?” 管家娘子们能坐上管家娘子的位置,本身就有两把刷子,先前她们还把杜凝云当傻子看,可现在她们警惕之心已经起来,听了杜凝云的话,管内院厨房的杨家的第一个站出来说道: “大小姐,我们每日做出来的饭菜都是有定数的,何况几盘菜值什么?谁会扣这个去。方姨娘和、和三小姐那里没有送够数,必定是送饭的小丫鬟们见她们好欺暗地里偷吃了去,小姐该狠狠的罚她们才是。” 杜凝云便笑道:“小丫鬟们当罚,可你呢?” 杨家的呼吸一窒,但想到自己在内院做了多年的饭菜,对各人饮食偏好和忌口都一清二楚,多年以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即便是夫人也必然不会轻易罚她出去。 杨家的想到这里,直接跪倒在地,眼眶一红,眼泪便流了下来,哀声诉道:“大小姐,老奴识人不清,让方姨娘和三小姐受了委屈,是老奴的过错,老奴罪不容恕,自请停一年的月钱银子!” 杜凝云便笑道:“你是识人不清,又不是故意差那些个黑心肝的去克扣,怎会罚你的月钱银子去。” 杜凝云说着,就让待墨去扶杨家的起来,这些人见杜凝云这样说,一个个立即在心中有了成算。 却不想杨家的才站起来,就见杜凝云回头看向钱嬷嬷,冷声说道:“领人牙子进来,除去厨娘等人,平日里送饭的丫鬟全领出去,伯府容不下磋磨主子的奴才!” “是。”钱嬷嬷立即领命去了。 杨家的才松了口气就白了脸色,钱嬷嬷是大夫人身边的老人,她去领人,谁拦得住? 她用了多少年才把厨房里的小丫鬟都教的服服帖帖,如今全走了,换成新了,她之前的功夫岂不是全白费了。 但杨家的不好拦,杜凝云明显不是大夫人那等瞻前顾后的路数,她敢拦一拦,只怕杜凝云一个不爽直接连她也领出去了。 但即便杨家的煞白着脸未曾开口,杜凝云也没忘了她,还轻声笑道: “但即便罚了小丫鬟们也抵不了雪儿受得委屈。杨妈妈,罚你总归说不过去,你便从你的月钱银子里拿出一半,用来每餐给方姨娘和雪儿贴补一份菜吧。” 杨家的闻言,原本只是发白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赶忙就说道:“大小姐,这…” 杨家的很想顶嘴,却说了一半又唯恐杜凝云直接翻脸,硬生生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只低头说道: “大小姐,凭我的月钱银子,怕是不够。” 杜凝云顿时皱起了眉头,手中的茶杯咚的一声重重的放在桌上,冷声说道: “刚才你还和我说,几盘菜值什么,现在就不够了?不如你也出去,省了你的……” 杨家的见杜凝云这样说,心中暗叫不好,赶忙改口道:“一半的银子哪够呢?我罪孽深重,我今年把自己的月钱全贴给方姨娘三小姐才够呢。” 杜凝云便做出一副我误会你了的样子,轻笑一声,自嘲的说道:“我竟想错了杨妈妈,这实在是我的不是。” “是、是。”杨家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下意识的说道。说完就见杜凝云眼神一寒,杨家的顿时打了个激灵,赶忙说道: “是,这都是我刚才没说清,让小姐您会错了意,这是我的不是,小姐您千万别多心。” 杨家的说着,见杜凝云又舒展了眉,才再次松了口气。 她之前竟觉得三小姐啊不是大小姐来管这些事是好事,觉得三小姐好糊弄。 是,大小姐是比大夫人好说话多了,但大小姐行事可比大夫人行事简单干脆多了。 但大夫人会各种斟酌,便是惩罚也是合理有度。可大小姐完全就是随心所欲,完全不能让她半点不爽,可这那里是伯府的内务规则,这宛如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行为,不哄着顺着就要折腾,可太难伺候了。 杨家的想着,听杜凝云又问起凤钗的事,她额头上的冷汗才渐渐停了。因为杨家的知道,按照小孩子的逻辑,问完了她,她的事情就算过去了。 可杨家的才松了口气,就轮到负责给小姐们采买首饰等物的刘婆子上前说道: “大小姐,这攒珠累丝金凤钗是新买的,并不是先前的。” 杜凝云便命人拿出方院外拿到的攒珠累丝金凤钗在眼前细细端详了片刻,才说道: “你怕是忘记了。这凤钗是我母亲特地命人打造,寻得最好的匠人,用极好的黄金美玉,特意不许匠人重做,以确保此物是伯府女孩儿独有。” 第十三章 罚 (求支持!求推荐!求投资!求押宝!) “这这……”刘婆子那里想到她随口说的一句谎话,却收到杜凝云的这样一番话,一时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刘婆子很快便反应过来,立即就要反驳。 却不想杜凝云见她一时哑了,立即就接着说道:“这攒珠累丝的金凤钗不是寻常匠人能做出来的,何况这钗子做工和用料样式都极为巧妙,便是在我那里不多。刘妈妈,你别告诉我这钗子是三妹妹这个月的份例。” 刘婆子越发哑口无言,一张脸也灰败了下来,但她仍然不愿相信这些话能是杜凝云说出来的,仍旧想辩驳一二。却不想她还没开口,就见彩环突然拿了账目出来,向杜凝云请示之后,便在众人面前将她多年克扣庶女首饰等物的事都抖搂了出来。 刘婆子这下连辩驳的心都没了,两只眼睛呆呆的看着彩环,许久才说道:“果然是夫人在等着我们。” 刘婆子说着,心中一动,便流下泪来,哭诉道:“我是伯府多年的老人了。纵使如今有错,但我多年以来也有功劳苦劳在,如今我老糊涂了,大小姐难道连最后的体面也不留给我么?” 刘婆子言罢,已经泣不成声,但她哭着哭着,悄悄看向杜凝云时,只见杜凝云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神分明是戏谑,只听杜凝云说道:“这话真让人恶心,自己贪心不足,反怪我不给体面。” 杜凝云说着,拿过彩环手中的账本子,抬手就砸到了刘婆子的怀里,冷声说道: “刘妈妈,你自己看看你多年来做过的事,你自己说说,这体面我便是给你,你好意思受么?” 刘婆子哑了,其余的婆子也哑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 在彩环站出来念了刘婆子的罪证的时候,她们便隐隐猜测,她们克扣庶女的事大夫人是只知道的,只是没腾出手收拾她们。 管家娘子们想到这里,一个个脸色都难看极了,各自都盘算自己做过的事。 罪过不多的,如周善家的、马婆子等人很快便舒了口气,还一脸诚恳的两步上前告罪求罚。 可这她们这一告罪,更让铁证如山的刘婆子脸色煞白。 杜凝云便抿着嘴儿笑道:“几位妈妈可都是妙人,知道深浅,便是做了,也都未曾太过,让我便是罚也不知从何处罚去。” 周善家的等人不是傻子,闻言却也不多说,一个个只当听不懂,只听杜凝云说道:“你们扣了多少就去补上多少,少一样都不行,另外每人再罚三个月的月钱。” “是。”周善家的几人痛快的认了。 她们几个管的是布匹、日常琐碎物件。平日里虽贪,却不敢动名贵的,而那些寻常的,她们轻易就能挤出来,毕竟她们来钱之道也不在此。 但住管小姐们饰物和主管内院府库瓷器、名画等物的几个婆子却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周善家的等人不怕被这样罚,但她们不一样。她们管的大多是贵重之物,她们没少悄悄将好东西偷出去低价折卖换钱,随便一样都得让她们倾家荡产的去赔。 她们那里赔得起! 一时间,剩下的管家娘子一颗心都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 她们甚至觉得今天料理她们的是杜凝云,是因为大夫人已经查清了她们所有人的罪证,提前教好了杜凝云,才放心的让杜凝云来管这事。 婆子们几乎越是想越是想,脸色就越发的惨白,偏杜凝云挥手让周善家的几人退往一边后就静静的看着她们,一副等她们自己承认罪行的样子。 婆子们心中忐忑的紧。 她们知道大夫人的手段,甚至下意识的就认为此时的杜凝云已经手握了她们的全部罪证。 而实际上杜凝云知道的不多,准确说,她上辈子嫁给六皇子后还一度保持着天真烂漫的性子,除了玩,没有在意的事情。 她知道上辈子自己母亲料理过这些人,但这些人具体犯了什么错,她并不清楚。 但这些婆子完全没有主动认错的意思。即便到最后一个个脸色惨白如纸,站在那里止不住的浑身发颤,她们也咬紧牙关不开口。 杜凝云见此,心知今日想拿下她们是不可能的,便轻笑一声,用似是而非的语气说道:“你们不愿认也没关系,总归你们晚一日,我的耐心就消耗一分,等我的耐心耗光了,你们才知道我的厉害呢。” 剩下的婆子脸色越发的难看下去,而杜凝云已经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笑道:“不过我今日心情好的很,今日便饶了你们也无妨,总归你们的事瞒不过我。” 剩下的婆子闻言,僵立在下头,浑身冷汗直冒。忽有一个婆子绷不住,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哭诉道:“大小姐,老奴有错,愿将以往所贪尽数赔回去,并且愿罚一年的月钱银子。” 这婆子说完,跪伏在地,泣不成声。 杜凝云闻言,眼中分明事讥讽之色,更是用手帕掩唇儿讥笑道:“齐妈妈,我可认得你呢,你确定你贪墨的你能赔的起?” 彩环在一旁听了杜凝云的话,十分配合的用你找死的眼神看了眼齐婆子,转身进了内室,不过片刻就拿着一个账本子出来,笑嘻嘻的说道:“齐妈妈,这本是你的,要我念一念么?” 齐婆子闻言整个人都灰了,剩下的婆子也都漏出惊惧之色。 什么叫‘齐妈妈,这本是你的’这岂不是在告诉她们所有人,她们每个人的贪了多少都清清楚楚的分开记录了,谁都别想跑。 这可的的确确是大夫人能干出的事啊!众婆子想到这里,简直万念俱灰。 杜凝云却笑道:“你们今天不愿讲也算了,我今日心情好,饶了你们倒也无妨。” 杜凝云说着,眼神在众管家娘子身上飘过,最终落在缩在厅中一角的周福家的身上,杜凝云这才说道: “周妈妈,你躲什么?如今人都在,把你先前在花园里和我说的话向所有人再说一遍吧。” 周福家的脸色越发的惨白。 那些话若是说了,她还能不能活了?伯府侍弄花草的活儿唯有她们这些在府中有体面的老人才能领,若因她坏了这好差事,只怕她要得罪伯府大半的管家娘子。 这怎么行! 第十四章 变本加厉 周福家的想到这里,一张脸苍白如纸。 杜凝云的脸上仍旧带着浅浅的笑意,轻声说道:“你不说,我可就替你说了。” 周福家的顿时慌了神,赶忙说道:“大小姐,是老奴不知好歹的说了些糊涂话,让您说实在脏了您的嘴,老奴也愿罚一年的月钱,求您饶了老奴这遭吧。” 杜凝云闻言,定定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眼中已经写满了后悔,便笑道:“一年的月钱对你来说算什么?” 杜凝云说着,看了眼站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彩环,让彩环嘴角微抽,却还是开口说道: “大小姐说的不错,一年的月钱对周妈妈你能算什么?”彩环说着上前两步,一双不大的凤眼冷冷的在众婆子脸上巡视一圈,才对上周福家的写满不安的脸,冷声说道:“太太是心慈的,念你们多年以来有苦劳,才将府中花花草草等活儿分给你们,地皮及种种银钱皆是伯府来出,得了利却是你们的,你们哪一个不一年多得二三百两的银子!” 众婆子无言。 她们没笨到连弦外之音都听不懂的地步。 彩环明着是说她们每年赚得多,暗着是说周福家的不知足,一年赚二三百两的银子还嫌少。 众管家娘子中几个资历老的,和周福家的一样管着伯府花草的婆子一个个都用要吃人一样的眼神看向周福家的。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花草这笔银子来的多还干净,是她们少有的光明正大的收入,若是因为周福家的向大小姐说了不该说的话,她们也要断了这财路,她们岂不是太冤了。 众婆子们想着,平日里最小气的赵婆子已经急红了眼,翻来覆去想来一番,便觉得自己不说什么,就得受周福家的连累,赵婆子便第一个说道: “我们谁不念着太太的恩德,我们这些老人全凭太太才能有今日,可恨有些人拿着太太的恩典还仍不知足。”赵婆子说着,眼中划过一抹冷意。 剩下几个婆子见赵婆子已经开了口,便纷纷开口说道: “全凭太太抬举,我们一年年的才富裕起来,只恨有些人心中的贪念犹如无底之洞,凭太太怎么好,她都嫌不足。” “可不是,太太是好太太,念着我们,但有些人却是白眼的狼。” “谁能想到我们中还有这样的人,我们要早知道,就该早早的去劝太太收了给她的恩典,像这等不知好歹的人,让她来受恩典,还不如让畜生来受!” 周福家的听了这些指桑骂槐的话,气的一张脸涨得通红。 但她看看这个,看看哪个,原本相熟也好不熟也罢的熟人,此时要么因为花草的事直接和她翻脸,要么一个个在冷眼旁观。 周福家的忽然觉得心惊,往日里大家说亲道热好不欢快,如今因银钱之故,便一个个都不认她了。 杜凝云冷眼看着众人,听她们这样说,却只笑道:“看来你们说不认可周妈妈的话了。” 这几个婆子便纷纷说道:“我们能管上府中花草全是太太心善,我们感恩尚来不及又怎么不足,我们都念着太太的好。只有周婆子有这样的心,可见她是什么人品!” 杜凝云便接着笑问道:“你们觉得我当如何罚她?” “大小姐,她得了好处还嫌不足,您不如让她从此不让她管花草,看她还足不足!” 杜凝云闻言,似笑非笑的看向周福家的,笑说道:“你觉得如何?” 周福家的早已瞪大眼睛看向几个出主意的婆子,一副要发怒的样子,却又碍于杜凝云在上首,再加上旁边有彩环、钱嬷嬷等人虎视眈眈的看着,周福家的不敢发作,只赶忙说道: “大小姐,老奴是糊涂了才说出那些昏话,老奴知道自己错了,还请大小姐恕了老奴这一次吧!” 杜凝云摇摇头,叹道:“旁人犹可恕,但凭你往日行事,罪无可恕了。” 彩环也适时的说道:“您老人家能向方姨娘和小姐说出配不配的话来,便是没您早上说的那些昏话,伯府也断然容不下您了。” 周福家的听见这话,立即就将矛头对准了彩环,连声斥骂道:“死蹄子你别贫嘴,我是知道你的。往日我女儿合了太太的心,胜你一头,你便暗恨我们一家,说些谎话哄太太厌恶我们。我告诉你,有些话不是我说的,我是不会认得!” 彩环闻言,冷眼看着她,傲然说道:“我和彩雀都是夫人跟前的大丫头,谁能压了谁去?谁犯得着恨谁去?我方才说的话你也别急着不认,你往日里那般嚣张,多少大话有的是人记得!谁怕你不认。” 周福家的被彩环这气势汹汹的一番话说的噎住了,赶忙抬头看向首位,想告状,却见杜凝云津津有味的看着她和彩环吵,实打实的看戏姿态。 周福家的顿时懵了。 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而杜凝云并没有什么意思,杜凝云只是单纯的在看戏,见周福家的看过来,才收了笑容,寒声道:“周妈妈,多行不义必自毙,这种事还需要狡辩么?你既然敢说敢做,又怎能不敢当呢?” 周福家的呆住了,又听杜凝云说道:“你们一家去庄子上吧。” 周福家的听见这句话,只觉耳边一通嗡鸣之声炸响:“大小姐,你不能这样!我虽有错,但我女儿他们却是无错的。” 杜凝云无心和她吵,何况她身为小姐,大庭广众之下若是和一个婆子大吵大闹,她的体面何在?故而,杜凝云只看了彩环一眼,彩环便心领神会的再次站了出来,昂声道: “周妈妈,你女儿没错你家人没错的话你也说得出口么?要不要我去拿一拿你家历年的罪证,念给大家伙儿都听听!” 杜凝云闻言,似笑非笑的问道:“原来不止一桩一件么?” “回大小姐,不止。”彩环毕恭毕敬的说道:“多年来她们也有贪墨之事,但她们不过是小贪,也未曾铸下大错,太太便一次又一次的饶恕了她们,却不想她们敢变本加厉!” 第十五章 众人听了彩环的话,一个个面色有些难看。 大夫人手里会只记录周福家的一个人吗?不可能,当然不可能,就算是罪证,也应该是她们所有人的罪证都有些,只是凭大夫人判定这罪过用不用罚。 婆子们想到这一点,抬头看向杜凝云,只见杜凝云有些婴儿肥的白嫩小脸上仍旧带着浅浅的笑,见她们纷纷看过来,也笑意不断。 众婆子只觉脊背发凉。 但杜凝云仍旧轻笑着说:“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周福家的忍不住哭嚎起来:“你不能把我一家撵到庄子上去,我要见夫人!我要见夫人!我……” 周福家的哭到一半,就见一脸倦色的大夫人被谭嬷嬷扶着走到屏风,冷声道: “我不在,你便敢在云儿面前撒泼么?” 周福家的顿时闭上了嘴,抖了起来。 杜凝云见此,赶忙起身让座,上前去掺大夫人,却听大夫人说道:“你坐着,我只是听她吵的太不像话,出来看一眼罢了。” 说着,大夫人冷冷的看向周福家的,冷声道:“至于你,现在你见过我了,还废话么?彩环,你跟着她去,今晚就让她出府,我忠意伯府不留这等欺主恶奴。” “太太!老奴没有!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啊太太,老奴一家多年以来为伯府尽心尽力,您不能就这样撵了老奴一家啊!”周福家的跪地痛哭。 但大夫人已经转身回了,彩环更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周福家的哭嚎不止,彩环只冷冷的说道:“你哭什么?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自己作孽多年,落得今日下场你能怪得了谁?太太让你们一家去庄子还是轻的,凭你的所作所为,换到别家直接杖毙了你也不算什么。” 彩环说着就硬拽周福家的离开,偏周福家的死不肯走。彩环不过是一个纤弱少女,如何能拽得动她,偏偏厅中其她婆子有意无意的将周福家的围在当中,不帮忙还拦着前来帮忙的小丫鬟。 彩环有些着急,听周福家的越哭越凶,彩环忍不住将求救的眼神投向杜凝云,让看戏的杜凝云愣了一下,立即开口说道: “这般死缠烂打,难道是不服判么?好,不愿去庄子,便让人牙子领了出去吧。” 周福家的听了这话,两只眼睛都直了。不愿意去庄子就卖了她们一家,大小姐为何如此绝情。 杜凝云那里管周福家的心中如何做想,见围着周福家的和彩环的几个婆子动都不动一下,杜凝云声音更冷:“怎么?我说的话这般无用么?” 几个婆子顿时神色一僵,其中一个更是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一步,却也正是这一步,让剩下的几个婆子接二连三的往旁边挪出来位置,让小丫鬟们一拥而上,和彩环一起将周福家的扭送出去。 杜凝云这才说道:“看来你们也能听见我说了什么,我还以为你们尽是聋的瞎的,凭我怎么说,你们都听不见半分去。” 婆子们赶忙底头口说不敢。 杜凝云那里看不出她们只是明面上不敢明说,却不甚在意,只淡笑道:“多说无益,如今我只剩一件事要吩咐的,我说了你们可要记清楚了。” “大小姐请讲。” 杜凝云便说:“以往你们无论身上穿的是什么,都要套上一件青缎子背心,这是府上的旧例,自伯府建府起便立的规矩。可这几个月里,青缎子背心却少有人穿,我看这不是什么好事,从今起都要穿上。” 杜凝云说着,抿了口茶,见底下有婆子皱起了眉,便补充道:“无规矩不成方圆,不穿伯府的衣裳也不必在伯府待着。” 婆子们顿时齐齐打了个冷颤,赶忙低头称是。 杜凝云这才命她们退下了。 此时已经有丫鬟婆子端了饭菜到隔壁房里侯着,这边管家娘子们才走,大夫人便赶忙催彩月来唤杜凝云用饭。 杜凝云便赶忙过去,才到桌边,便被大夫人心疼的搂在怀里,听大夫人心疼的说道:“我的云儿长大了。” 杜凝云笑着和大夫人一起坐下,笑道:“母亲放心就是了。”总归在皇宫上飘了千年,多少是有几分见识的。 杜凝云想着,又和大夫人说了几句贴己的话,便陪大夫人用罢了饭,等饭后回锦璋阁时,天色都已经昏暗了下来。 夏日昼长夜短,黑夜姗姗来迟,但次日的朝阳却早早的放出光芒。 杜凝云昨晚上得了大夫人的话,未曾早起去请安,却不想天亮的早,待墨习惯性的早早打起窗帘,刺眼的阳光让睡得正香的杜凝云猛然惊醒,还是早早的起来梳洗整妆。 只是才梳洗罢,就听弄墨进来说:“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和杜二小姐来了。” 杜凝云听见三小姐来了,还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赶忙说:“我这里好了,请她们进来吧。” 弄墨答应下来,很快便引了杜凝霜、杜凝雪和杜凝霞三人进来。 杜凝霞几乎是一进来就迫不及待的说道:“三妹妹,我听说你让雪妹妹住到枕霞阁去了。” “二姐,以后喊我一声云妹妹就好了。”杜凝云笑着纠正道,纠正完了才接着说: “枕霞阁空了多年,早该有人住去,如今雪妹妹住进去,二姐要祝贺雪妹妹才是。” 杜凝霞闻言,只觉满腔热血尽数涌向脑门,让她一张脸烧的发红:“枕霞阁是我…” 杜凝霞说到一半,又猛然顿住,一张脸也越发的通红起来。 枕霞阁早不是她的住处了。 杜凝云便柔柔一笑,道:“昨晚上雪妹妹住进去,依我看我们也都闲着,不如今天中午便一起到枕霞阁顽去,也算是去贺雪妹妹‘乔迁’新居。” 杜凝雪闻言,心知杜凝云有意让杜凝霞难堪,立即上前拉着杜凝云和杜凝霜的手,笑嘻嘻的说道:“大姐姐的这个注意好,我也是真心想贺一贺。大姐姐二姐姐,今日妹妹我做东,你们可一定要来给妹妹长脸。” 杜凝雪说完这些,才做出一副矜持有礼的样子,向杜凝霞柔声细语的说道:“杜二小姐,今日午时妹妹在枕霞阁设宴,你可要来?” 第十六章 情深义重 杜凝霞听了这明显区别对待的话,通红的脸色渐渐发黑。 杜二小姐,好一个杜二小姐。 曾经给她提鞋都不配的大房庶女,如今也敢在她面前拿大。 杜凝霞想着,忍不住嘲讽道:“雪妹妹,你才住枕霞阁,怕是处处都不熟悉,不如姐姐替你做东,带你熟悉枕霞阁如何?”毕竟你如今要住的是我住过的地方,我这个旧主子可不介意发一次善心。 杜凝雪闻言,只冷笑道:“谢杜二小姐的美意,然此番是和我迁居,实在不必杜二小姐代我。”我迁入枕霞阁设第一场宴,你替我做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要搬到枕霞阁住去呢。 杜凝霞完全没料到往日包子一样的杜凝雪会拒绝她。杜凝霞几乎是下意识的瞪向杜凝雪,却发现她一瞪眼,杜凝雪也不甘示弱的瞪了过来,瞪完了还不算,杜凝雪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便一头扎进了杜凝云的怀里,一脸委屈的哭诉道: “大姐姐,杜二小姐她瞪我。”说着,杜凝雪便流下了眼泪。 杜凝云便皱紧眉头,冷声说:“我们知道枕霞阁原本是你住的,但你早不住枕霞阁了,难道还想枕霞阁为你空一辈子?何况让雪儿住枕霞阁是我的意思,你心里不爽直接冲我来便是,雪儿还是个孩子。” 杜凝霞听了这话简直要疯了,她离开忠意伯府很久了么?杜凝云突然学乖了也就算了,为什么连软面泥一样的杜凝雪也突然学会了演戏。 杜凝霞想着,又听杜凝雪说道:“霞姐姐,你别生大姐姐的气,大姐姐她……” 杜凝雪说到一半,就听杜凝霞呵斥道:“你大姐早嫁到成伯府了,这里那有你什么大姐!” 却不想才喊完,杜凝霞就收到杜凝云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又听杜凝雪哭喊道: “嫁到成伯府的玉姐姐是你们二房长女,但咱们早分了家,云姐姐才是正经的忠意伯府嫡长女,是我的长姐!” 杜凝霞听见这话,顿觉窝心。 她阿娘嫁来之前,二房就已经有了庶长女杜凝玉,而杜凝玉幼年时因是忠意伯府唯一的女孩儿,生的又玉雪可爱,虽然是庶出,却颇受重视,处处和她这个嫡女平起平坐。 而这些可以不重要,但杜凝玉在忠意伯府分家前就嫁到了门当户对的成伯府,偏她这个正经嫡女,因为忠意伯府分家,难以嫁入高门! 杜凝霞想着,一抬头却发现杜凝云三人已经嬉笑起来,唯有她还傻站着,一双拳头握得死紧。 不,她绝不能认输,她的阿娘出身低微,却能凭自身的才貌过人嫁入伯府,她身为伯府嫡女,如何不能凭自己出色的才貌,嫁入皇室。 她…… 杜凝霞想着,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偏正是这时,杜凝云突然在她的耳边说道: “杜凝霞,何必绷这么紧呢?妹妹可以向你担保,你这辈子一定能嫁给你梦寐以求的人。”我一定让你们有终成眷属,再看你们到底有多情深义重! 杜凝云说着,脸上绽出灿烂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带着几分邪性。 第十七章 情深义重 杜凝霞被吓了一跳,猛然回头,却见杜凝云两步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拿在手中,远远的向她端起茶杯笑道: “二姐这般貌美,必定未来可期,妹妹在此先敬姐姐一杯。” 杜凝云言罢,杜凝霜两人也端茶称赞杜凝霞貌美,杜凝霞虽然心中仍旧不悦,却也得意的翘起了下巴。 论容貌,她杜凝霞何止艳压忠意伯府,便是在盛京之中,她的容貌也称得上数一数二。 只是杜凝云三人夸了一句便一同谈论起别的,等杜凝霞得意完了,只见杜凝云三人拿着绣品已经说的正欢。 很不习惯被忽略的杜凝霞顿时皱起眉头,说道:“三妹妹你也要学女红了?我知道你从来不碰针线,如今你要学,姐姐来教你可好?” 杜凝霞说罢,只听杜凝雪说道:“我时时刻刻都能寻云姐姐学女红,不必杜二小姐费心了。” 杜凝霞的表情顿时一僵,好个杜凝雪,谁叫你了。“六妹妹你别混我,是喊的是云儿。” 杜凝云便说道:“是杜二小姐喊错了。这里只有大小姐、二小姐和三小姐,那里有什么六小姐。” 杜凝雪也说道:“杜二小姐难道是舍不得伯府嫡女的身份?听说三房的姐妹早就不以伯府之女自称了,你不知道?何况你们家早就分出伯府了,只是二叔父赌光分给你们家的家产才让你们至今借住在伯府,难道你以为你们家借住伯府,你就是伯府嫡女了?” 杜凝霞一张脸瞬间涨红了:“我哪有?” “有这个心还不肯承认,天天装模作样有什么意思?难道天底下只有你一个聪明人,旁人都是傻子?”杜凝雪说着,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瞧着机灵可爱,但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可爱: “杜凝霞,你天天占着云姐姐的便宜还天天想毁了云姐姐,一颗心歹毒极了,世人口中的蛇蝎美人实在非你莫属。哦不,蛇蝎美人是歹毒,而你又歹毒又招人厌,蛇蝎都不如你。” 杜凝霞听了这话,简直要被气死了,当即怒喝道:“杜凝雪你可留点口德吧,即便你想讨杜凝云的欢心,也犯不着把我往泥里踩!” 杜凝霞说着,又见杜凝云一面喝茶一面笑吟吟的看着她和杜凝雪斗嘴,杜凝雪心中的怒火越发烧了起来:“杜凝云,我往日对你有不够的地方么?你怎能看着杜凝雪作践我!” 杜凝云闻言,只不疾不徐的说道:“三年前你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但这三年你却时时都摆出一副把我当亲姐妹的架势。杜凝霞,你自己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你到底为何亲近我?” 杜凝霞立即喊道:“我是有私心,可我有半点对不住你的地方么?我…” 杜凝霞才说到一半,就被杜凝雪的大笑打断了,只听杜凝雪轻狂的笑道: “每逢伯府有好东西,你必到。杜二小姐,或许你没有对不住云姐姐的地方,但你也绝对没有对不起自己的地方,你敢说你对云姐姐的好没有明码标价吗?”杜凝雪说着,回想起婆子们说杜凝霞总把杜凝云当傻子糊弄之类的话。 杜凝雪又补充道:“难道你要告诉我,你对云姐姐的好,是指你为了拿到云姐姐手里的好东西,特意说的好听话?” 第十八章 贺礼 杜凝霞的脸直接黑透了。 只因为杜凝云突然翻脸,所以大房素来最卑微的杜凝雪也有胆子在她面前跳了吗? 杜凝雪看杜凝霞脸色难看,却浑然不惧,甚至还翘起下巴,摆出一副高傲的模样。 杜凝云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上辈子时发生过的事她已经记不大清楚了,但她有一点可以确认,上辈子的杜凝雪绝对不会在杜凝霞面前这么嚣张。 杜凝云想着,忍不住低笑一声,心中暗道:杜凝霞,离了我的信任扶持,你连在忠意伯府站稳脚跟都难呢。 杜凝霞已经气坏了,想转身就走,却又担心直接就走,更招杜凝雪嘲笑。杜凝霞额头上顿时冒出一层细密的小汗珠,眼看着杜凝雪脸上的嘲弄之色越发浓郁,杜凝霞赶忙说道: “今日不是要贺雪妹妹迁居么?不如我们都以枕霞阁为题作赋一首,午时当做贺礼送给雪妹妹,如何?” 杜凝云眼神顿时古怪了起来,一直安静站在杜凝云身边的杜凝霜更是直接变了脸色,赶忙说道:“我不善词赋之道,我拿我的绣品给妹妹做贺礼罢。” 杜凝霞眼中顿时多了几分得意,杜凝云不爱读书,诗词歌赋样样不通。杜凝霜杜凝雪是庶出,大夫人见杜凝云不爱学,更不管两个庶女如何,以至杜凝霜杜凝雪二人只是识个字罢了。 杜凝霞想着,便要仗着自己的满腹经纶嘲讽一二,却不想杜凝云直接说道:“我看绣品就好,不拘是手帕还是香袋儿,雪妹妹总能有个用处。”杜凝云说到这里,笑吟吟的看着想说话却没来得及开口的杜凝霞,缓缓的接着说道: “我们又不是什么名家,即便是写诗作赋,所写也只是闺中一乐罢了,难登大雅之堂,当做礼物也不过是让雪妹妹压箱底罢了,倒不如送些别的。” 杜凝雪也赶忙说道:“我设宴不过是想让和姐姐们一起玩一玩罢了,怎有收贺礼的道理,姐姐们肯去我就已经感激不尽,那里还能让姐姐们费心。”说着,杜凝雪咧嘴笑向杜凝霞,笑说道:“ 霞姐姐素有才女之名,若是执意要给妹妹作赋一首,妹妹一定收,妹妹也很期待呢。” 说着,杜凝雪又走到杜凝霜跟前,亲昵的说道:“好姐姐,您新绣好的紫蝶香囊我最爱呢。” 杜凝霜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直接将身上的紫色蝶形香囊解了下来,拉住杜凝雪的手,放在杜凝雪的手心。 杜凝雪欢喜的聚着香囊凑到了杜凝云的跟前,娇笑道:“云姐姐你看,霜姐姐绣的香囊可好看了。” 杜凝云就着她的手一看,忍不住心中称赞。杜凝霜的绣工的确不凡,浅紫色的蝶形香囊不算罕见,但这香囊配色雅致,做工精细巧妙,使香囊乍一看如同一个张开了翅膀下一刻将要飞走的浅紫色蝴蝶。杜凝云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才说道:“好你个小滑头,我怎么会少了你的。” 杜凝云说着,便命弄墨拿出一对镶玛瑙的花丝金蝴蝶簪子出来,亲手戴在了杜凝雪的头上,美的杜凝雪越发臭屁了起来,蹦蹦跳跳就来到杜凝霞跟前,笑嘻嘻的说道:“霞姐姐,妹妹不在意礼物的贵贱,很期待你的贺礼呢。” 一句话说的杜凝霞忍不住黑了脸,口口声声不收贺礼,却转身从杜凝霜和杜凝云那里得了礼物,这那里是不收贺礼,这分明是摆明了给她下套呢。 可是…杜凝霞咬牙,她除了作诗作画,那里还有能拿出手送人的东西。 杜凝霞想着,忍不住用求救的眼神看向杜凝云,以往需要她拿礼物的时候,可都是杜凝云替她送礼物出去,这次…… 第十九章 防备 杜凝云收到杜凝霞的眼神却只是轻笑一声,说道:“雪儿,你别难为你霞姐姐,她那里能拿出给你的礼物呢,你饶了她吧。” 杜凝雪闻言,心中便已经有了估量,便笑道:“是妹妹贪心了,霞姐姐勿怪,毕竟你的确…”杜凝雪说完便掩唇笑了起来。 杜凝霞越发尴尬,但尴尬之余,她忍不住又看了杜凝云一眼,却见杜凝云不知何时已经拿起一本书翻看了起来,还看的津津有味。 杜凝霞眼前一亮,是了,杜凝霞爱看闲书话本,她上次把话说的太明了惹怒了杜凝云,但她还可以用这些闲书话本把杜凝云引得非和她好。 杜凝霞想着,等杜凝雪渐渐和杜凝霜凑到一块聊天了,便悄悄走到杜凝云身侧,轻声说道:“还记得那个猴子的书么?我找到了。” “找到了?”杜凝云合上手中的般若经,唇边再次勾起一抹带着几分邪性的微笑:“霞姐姐动作很快,不如明日便拿来吧。” 杜凝霞根本没心情细看杜凝云的神色,只一边在心里暗笑杜凝云好糊弄,一边用轻蔑的眼神看着杜凝云笑说道:“我自然会尽快拿给你,毕竟你是我最好的妹妹,我有什么不给你呢。” 杜凝云笑而不语,只在心中说道:有,当然有,你从来没有以真心待我,从来没给过我真心。 但杜凝云面上不显半分,仍旧是温柔的笑着,只是这温柔中带着几分客气和疏离。 杜凝霞却自以为拿来书就能重新拿下杜凝云,又和杜凝云三人说了几句,便笑着走了。 杜凝云也不留,等又送走了杜凝霜杜凝雪,杜凝云才懒懒的倚着桌子,向待墨说道:“让人盯紧二房。” “是小姐。”待墨领命,赶忙便出去了,站在一旁的弄墨便出来说道: “二房这些天和往常一样,二夫人天天都在说老太太非要分家对不住二房,说忠意伯府本该是二房的云云,瞧着已经是个半疯了。” “杜凝霞有说什么吗?” “二小姐很相信二夫人说的话,一心想设计小姐毁了小姐,好让伯府扶持她去。”弄墨说着,忍不住啐了一口,怒道:“她们母女也不看看二老爷是什么样的人,伯府便是没了您,也断然不会从她们二房挑人,还天天以为生的美些就天生不凡了。” 杜凝云却只是淡笑道:“盯紧她们,她们敢动手,我就让她们自食恶果。” “岂不是便宜她们了。”弄墨忍不住呲牙:“小姐,她们二房如今全倚仗咱们大房过日子,咱们直接摁死她们便是了,何必留着她们恶心自己。再说了,她们心不正,咱们千防万防总有疏漏之时,万一……” 弄墨一脸担忧。 杜凝云摇摇头,说道:“不,只盯紧了防着就是了。”杜凝云忍不住冷笑一声,心中说道: 杜凝霞,我一定会让你和六皇子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一定要看看你们能有多情深义重。所以:“我不仅不能弄死她,我还要送她一门好亲事呢。” 第二十章 香囊 正午的阳光很浓烈。 枕霞阁人来人往,丫鬟婆子们进进出出,一派喧闹之景,只因杜凝雪从杜凝云处回来后,抚弄着头上的金簪,向底下人说:“吩咐下去,今日中午我要在枕霞阁设宴,云姐姐她们都要来。” 于是,以往从来把她的话当空气的丫鬟婆子们便纷纷堆起笑脸,赶忙按杜凝雪的吩咐收拾出场地不说,还殷勤的请杜凝雪来拟定菜肴。 杜凝雪定完了菜肴,要赏银子,这些人还说:“我们为主子做事是本分,那里要什么赏银呢。”故辞不受。 杜凝雪心中冷笑,这那里是本分,分明是见她在杜凝云跟前得了脸,赶上来讨好罢了。若是本分,为何先前处处欺辱她们母女。 杜凝云几人来时,枕霞阁已经设好了宴席,杜凝雪一改往日谨小慎微的模样,带着得体的笑容站在门前,见到杜凝云就笑着迎了上去,笑说:“云姐姐快进来。” 杜凝云见她额上已经冒起一层细汗,便知道她已经在院前站了许久,也笑道:“姐姐来迟了,害妹妹久等。” 杜凝雪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甜甜的笑道:“姐姐快请进吧。”说着,就挽着杜凝云的手将杜凝云迎进院子。 杜凝雪并未将宴席设在内室,反而设在小院的花树下,如今紫叶矮樱也在花期,兼得时令花卉围着桌椅摆放,此次小宴便是在花中宴了。 杜凝云和杜凝霜只觉杜凝雪的心思巧妙,唯有杜凝霞一来便笑道:“花树众花围着吃饭虽好,但上方无遮无拦,恐有小虫子落下呢。” 杜凝雪的眼神顿时变的有些阴沉:“妹妹可多谢杜二小姐提醒呢,妹妹不知道姐姐不喜,可需要妹妹将姐姐您的桌单独移到室内?” 杜凝霞听见杜二小姐四字表情也是一僵,当即说道:“我只是随口一说,妹妹不必在意。” 杜凝雪顿时拉住了杜凝云的胳膊,娇笑道:“若是云姐姐嫌我,我肯定是不改的。但杜二小姐您是客,虽然是常客,妹妹也绝不能怠慢了姐姐,来人,把霞姐姐的桌搬到廊下去吧,那里有遮挡,必然不会有小虫子等物呢。” 杜凝云也笑道:“你别胡来,咱们都在这里,你让她一人在廊下岂不可怜,让人看了还以为我们故意给她难堪。” 杜凝云说着,笑着上前握住杜凝霞的手,在杜凝霞以为杜凝云要替她开脱的时候,又听杜凝云说道:“二姐既然不喜,那便先回吧,何必难为自己呢。” 杜凝霞整个人都懵了。 杜凝雪想把她晾到一边,杜凝云不帮她,还直接撵她走! “你们!”杜凝霞看着拉着自己的手,一副亲昵模样的杜凝云,窝心极了。 偏杜凝云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还笑眯眯的说道:“我们怎么了?二姐,你既然不喜欢这场小宴,走了便是,何必委屈自己不肯走呢?” 杜凝霞闻言,心情越发憋闷。 但杜凝云三人已然不在理她,竟直接把她视如无物,让杜凝霞气的一阵跳脚,偏杜凝云三人真的不理她了,杜凝霞看了半晌,一气之下竟真走了。 杜凝云三人也不在意。 杜凝云已经完全不想和杜凝霞做表面功夫,随便杜凝霞怎的,杜凝云只向杜凝霜和杜凝雪说道:“府上也给我们请了女先生教我们读书识字,但我们往往不去学,好好的家学竟成了摆设。但我们若是只识个字,难免惹人笑话,不如从明日起还去读书。” 杜凝雪听了这话,便忙说道:“姐姐说的是,妹妹才想说这事呢。” 唯有杜凝霜几次看向杜凝云,却不敢说,让杜凝云忍不住笑道:“霜儿,若有难处,只管告诉我就是了。” 杜凝霜闻言,蠕动着小嘴,好半天才低声说道:“姨娘见我绣活尚可,每月都要我绣够了给她,我日夜不停,才堪堪能够,若是去家学里,只怕绣不够数了。” 杜凝云顿时皱起了眉,沉声问道:“你姨娘要你的绣活做什么?” “我小舅舅在外开了个香囊铺子,缺这些香囊袋子。” 杜凝云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直说道:“你姨娘好不知事,你是伯府小姐,金尊玉贵的,你的绣活岂能拿到外面卖去,成什么体统。”让外人知道,只怕还要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呢。 杜凝云想着,心疼的拉过杜凝霜的手来看,只见杜凝霜的手心有一层薄薄的茧子。 “你不必再绣了,你姨娘那里自然有我去说,霜儿,你是忠意伯府的小姐,可不是外面香囊铺子的绣娘!” 杜凝霜眼神黯淡,轻叹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些呢,可她是我娘,她执意要我绣,我不做她就又哭又闹、不依不饶,我怎能不做呢。” “从此就不必做了。”杜凝云长叹了口气,难怪她印象中的杜凝霜忽然有一天和她姨娘翻了脸,原来有这缘故在里面。 杜凝云想着,补充道:“你若实在害怕,你姨娘找你,你就让你的丫鬟来寻我,我自然给你撑腰。”杜凝云说着,便喊来待墨,向待墨说道: “你去告诉柳姨娘,忠意伯府的千金小姐生来尊贵,一双手是捧金弄玉的,不是做绣娘的活计的。” “是,小姐。”待墨立即便去。 杜凝云这才笑着看向杜凝霜,见杜凝霜眼中浮上一抹感激之色,便知道杜凝霜早已烦透了绣香囊。 也是,杜凝霜才十四岁,那里是安心做绣活的年纪,即便她天生喜静,也熬不住日日夜夜不停不歇的去做一件事。 杜凝云想着,也不在多说,只笑着喝了一杯茶,听杜凝雪叹道:“难怪姐姐的绣出的东西那样好,原来有这缘故在。” “熟能生巧罢了,绣的多了,怎能不精通此道,何况我原本爱做女红。” “好姐姐,以后你可不必这样累了,我再寻你玩,你可不要再不理我了。”杜凝雪笑嘻嘻起来。 杜凝霜却说道:“我姨娘不许我和你顽。” “为什么?”杜凝雪皱了皱鼻子,一脸疑惑。杜凝云也好奇的看过来。 杜凝霜便接着说道:“我姨娘说我是女孩儿家,会做个针线也就完了。姐妹之间玩玩闹闹也没甚么好处,女孩儿就该安静些,去找你们玩不如去照顾弟弟。” 第二十一章 管不管 杜凝云忍不住两眼望天,杜凝雪却说道:“这算什么?母亲不管,她就随意拨弄你么?” 杜凝霜叹道:“我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这样,我能怎么?” 杜凝云知道她们实际上要说的是大夫人对她们两个庶女不管不问,但杜凝云不好说大夫人的不是,只笑着说道:“你虽然是柳姨娘生的,但你实在不必事事都听她的去,她若是向你撒泼,你只管来找我。” 杜凝霜点点头,也恐旁人觉得她有意为难亲娘,也不敢再说。 唯有杜凝雪还笑说道:“我娘是一味软弱,你娘是个偏心的,还一样没人教养,你我也是同病相怜。” “雪儿慎言!”杜凝霜当即说道。 杜凝云笑而不语。 又没说几句,杜凝云借故离开,也让这场小宴不欢而散。 次日一早,杜凝云便听说柳姨娘在晚间跑到杜凝霜那里闹,硬是气哭了杜凝霜,一时只听底下人说柳姨娘做事太过。 杜凝云等到了大夫人那里,说起这事,觉得大夫人该罚一罚柳姨娘,却听大夫人说道: “凭她怎的?谁要理她们死活。” 杜凝云无言,总算是明白忠意伯府两个庶女的日子为何一个比一个艰难。但杜凝云还是说道:“母亲,虽然霜儿雪儿都是庶出,但她们也都姓杜,她们惹人耻笑,女儿也受牵连。” 大夫人闻言,眉头皱的死紧,眼中的嫌弃几乎凝成实质,却还是向彩环说道:“去告诉柳姨娘,杜凝霜好坏自然是我来管教,和她没有相干的,让她好好的反省一个月。”说罢,大夫人才看向杜凝云,哼了一声才接着说道:“你和她们两个好了,就要护着她们,什么时候你也来护着我。” 杜凝云哭笑不得,这怎么又吃起醋来了。 “母亲,女儿从来都是向着你的。” “呸。”大夫人啐了一口,说道:“你打量我是好哄的?你以前把杜凝霞看成心尖上的肉,事事都向着她。如今你可算看清了她,但你向着我了么?你分明又瞧上了凝雪,又让她住了枕霞阁,又让给她设宴做脸,分明是换个人继续放心尖上捧着,那里有我的地方。” 杜凝云哑然失笑:“这话我可要讲给三妹妹听去了。” “还三妹妹,以前我要让喊你大小姐,你不肯,说改了就和杜凝霞不亲近了,如今你倒是自己要改。” “女儿愚笨,以往识人不清,如今看清了,再不改岂不是给自己寻烦恼。” 大夫人闻言,再次冷哼了一声,说道:“你是真愚笨,明知道二房算计你,还不赶紧收拾了她们,只叫人盯着也不怕养虎为患。” 杜凝云只好尬笑两声,却也不忘向大夫人说道:“二房那里还请母亲不要动手。” “不动手,等她们得手?”大夫人挑眉。 杜凝云再次哑然失笑,说道:“母亲要信女儿,她们没机会得手。” 大夫人无语,只说:“我只怕你没这本事。” 杜凝云苦笑,却还是坚定的说道:“请母亲将二房之事,交给女儿。” 第二十二章 算计 大夫人闻言,沉默了许久,才点头说道:“也罢,量她们也没有什么大本事,我不管也可。但是…”大夫人冷冷的看向窗外二房所在的方向,冷声说道: “若你中了她们的计,便是只有一次,我也无论如何都要管了。” “自然,自然。”杜凝云连忙答应下来。 大夫人这才接着说道:“杜凝霜和杜凝雪也都不是省油的灯,你信我的,别把她们的话都当真了。只怕你觉得她们处处为她们着想,她们还盘算怎么能压倒你。” 杜凝云笑着点头,一派的云淡风轻模样,惹得大夫人抬手在她身上拍了两下,气恼道:“你就气我吧,杜凝霞不是个好东西,你这两个妹妹就是好的么?有其母必有其女,是我厉害才叫柳姨娘方姨娘一个个低头装弱,她们可没有你看到的那样糊涂,她们教出的好女儿更没你想象中的单纯可怜。” 杜凝云便笑着安慰道:“都是一家姐妹,她们真心待我,我便付出些真心,若只是说些好听话糊弄我,我也不是傻子。” “再没比你更傻的人了。”大夫人分明是翻了个白眼。 杜凝云无言,好半天才扶额长叹一声,自己上辈子到底做了多少傻事,才让自己的亲娘坚定不移的把自己当傻子看。 却也知道这事一时解释不清,唯有用时间来慢慢证明,杜凝云也不多解释,只笑说:“母亲信女儿就是了。”并不多说。 大夫人也无言,又闲坐了许久,听见人说:“二小姐三小姐来请安了。” 大夫人才和杜凝云一起到前厅去,又说了些寻常话,杜凝云便和杜凝霜杜凝雪一同出了温雪院,只是自温雪院院门便分别了。 杜凝霜和杜凝雪倒是走到了一路,明明未曾住在一个方向,却也结伴同行,边走边聊好不畅快。 杜凝云见此,也只一笑而过,对此不甚在意。却不想还没回到锦璋阁,半路便被周善家的截了下来,杜凝云只听她说道: “给大小姐请安了。” “起来吧。”杜凝云声音一如既往的绵软柔和,但周善家的也很自然的说道:“大小姐,太太托我给您送些东西。” 周善家的言罢,便拿出一个青布包着的小盒子,递给了杜凝云,同时说道: “这是太太要我送给小姐您的,还交代说不可磕碰了,我这一路可小心拿着,半点未曾磕碰到,大小姐您快打开看看,也好让我去复命不是。” 杜凝云闻言,便让弄墨接过打开,只见小盒子还上了锁,杜凝云诧异的看了眼周善家的,周善家的就赶忙笑道: “我昏了头了,太太给了钥匙,我竟忘了。” 周善家的说着便殷勤的将小匣子打开,却见小匣子中放着三本青皮账簿。 周善家的瞬间白了脸, 账本!怎么会是账本! 前些天大小姐捅出她们这些人贪墨的事,这些天账本可是……要人命的东西。 周善家的忍不住看向杜凝云,却见杜凝云勾唇一笑,笑的极为邪性。周善家的腿一软,险些给跪了。 夫人和大小姐联手坑她。 周善家的一时很想说自己拿错了匣子,却又怕说拿错了,回头大夫人说给杜凝云的是贵重之物,又指责她弄丢了宝贝,直接摁死她。 周善家的一时窝心极了,偏杜凝云不给她多想的机会,直接便拿起账本递给她,笑说:“念。” “大小姐!”周善家的慌乱的喊道:“我、我…” “周妈妈是聪明人,如今还有什么不懂的?念或不念,你直说便是。” 周善家的脸色瞬间由苍白化为惨白,站在杜凝云跟前挣扎了许久,却还是认命般的接过账本,翻看念了起来: “龙泰十年三月初,刘元家的私、私盗官中玉镯一对。四月末……”周善家的每念一句,脸色就惨白一分。偏这个地方不是什么隐蔽之所,周善家的身后还不时有人经过,越发让她战战兢兢。才念了七八条,就颤抖着手要丢开账本子想逃。 杜凝云见她一副吓得不轻的样子,便笑盈盈的看着周善家的,伸手将自己头上的凤凰衔珠金步摇拔了下来,在周善家的眼前晃了晃,便让周善家的直勾勾的盯着金步摇,看直了眼。 看这阳光下越发金灿灿的孔雀儿,看这孔雀衔着的一串明显不是凡品的珍珠宝石珠串。 周善家的连忙伸手去接,杜凝云也很大方,直接将金步摇放在了她的手中,让周善家的笑开了花。 虽然才笑了几声,周善家的就僵硬着脸,笑不出来了。 大庭广众的念了别家的罪证,尚能咬定牙是大小姐陷害。可如今收了这金步摇,岂不是明摆摆的告诉所有人,她因为出卖别家,从大小姐这里得了好处呢。 但看看手中金灿灿的步摇,感受手中步摇沉甸甸的分量,周善家的表情僵硬,咬着牙说道:“谢大小姐的赏,没什么事儿老奴便走了。” “到还要劳烦妈妈走一趟去。”杜凝云便笑眯眯的推了推弄墨,将账簿放在弄墨手中,便轻笑道:“弄墨,你拿了这账本子,和周妈妈一起去见我母亲吧。” 周善家的顿时漏出为难的神色,再到大夫人那里,大夫人铁定会让她跟着一同去捉人,届时她便是府中管家娘子们的公敌了。 周善家的想到这里只觉头皮发麻,不行不行,大夫人虽然可怕可惧,但底下的人就不厉害了?她平日里就不是什么一等一有体面的,可没胆子做这么招人恨的事。 周善家的想着便要推脱。 杜凝云便笑道:“周妈妈,你还没想通么?即便你不去,但我母亲只需要拿着这账本子去拿人,她们就必然能想到你身上,你去不去,都跑不了你的。” 杜凝云说着,伸手弹了弹账本的青色书封,又说道:“这青色书皮的账簿也好认的紧呢。” “大小姐!”周善家的听了杜凝云的话,一张脸青的如同账簿的书皮。 杜凝云只笑看着她,说道:“我话都挑明了,你做是不做?” 周善家的磨牙,做是不做,话都挑明了,可不是摆明了告诉她,即便自己不去太太也有本事让她背上这黑锅。 周善家的想着,硬着头皮从弄墨手中接过账簿,又默了片刻,就漏出了笑脸,笑吟吟的说:“是我糊涂了,我这里有她们贪墨的证据,怎能不拿去给太太看。请大小姐怜悯,让弄墨姑娘陪我一同去见太太吧。” 杜凝云便点头笑道:“这就对了。弄墨,你和周妈妈一同去吧。” 弄墨便笑着和周善家的一同去了,只是杜凝云见弄墨脚步轻快,而周善家的明显脚底发虚,走了几步便因腿软险些倒在地上。 杜凝云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上辈子自己母亲同样是选择从周善家的这里下手,只是上辈子的自己万事不管,大夫人也没有费周折的让周善家的先来见自己,只几句话便把周善家的吓得服服帖帖,让周善家的成了所有人眼中告密的小人。 只是,上辈子母亲做这事是在方姨娘杜凝雪将庶出被克扣之事闹出来之后,她的母亲即便查清所有证明她没有故意苛待庶出,也一度成了所有人眼中的毒妇。 杜凝云想着眯着眼睛看向天空鱼鳞般密集的云,眼中带着几分冷意。 方姨娘,还是盯一盯吧。 第二十三章 才子佳人 杜凝云想着,笑道:“也命人盯着方姨娘她们。” “小姐,方姨娘她们那里一直有人盯着呢。”待墨立即说道。 杜凝云想想也是,母亲既然会说方姨娘她们不简单,当然会一直提防着。 杜凝云便笑着继续向锦璋阁走去,同时问道:“二房那里怎么样了?” 待墨便赶忙说:“二小姐连夜让人弄来了一本名叫《西游记》的书,同时还有十多本才子佳人的书,只是这些书只歌颂爱情,半点不越雷池。” 杜凝云闻言只是冷笑:“也亏她能弄到一本《西游记》,才让我知道二房对我们来说是弱的,但对外面人来说,二房仍是有能耐的存在。” “小姐,那我们可要…” “不必,盯紧了即可,切记不要给她们机会买通了府里的人,虽然她们如今贫了,但好东西还能凑出几箱子。”杜凝云说着,想到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又嗤笑道: “才子佳人的话本如何会不越雷池,只是你不懂她的深意罢了。” “小姐,我虽未翻看那书,却也大概问了,这些话本子的内容都发乎情,止乎礼,的确未越雷池半步。”待墨的小脸上写满了认真。 杜凝云便说道:“我们身在深宅,平日不见外男,对男女之情也从不了解,突然有一天有人拿着一堆描写男女深沉爱情的话本来给你看,你会如何?” 待墨闻言,想了半晌,呆呆的说道:“我不知道,我也没看过。” 杜凝云便冷笑道:“书中男女的恋情越是美好,便越是让人向往,越是向往,便越是容易对类似于书中男子的人动心。待墨,你说说,若我看惯了这才子佳人的话本子,突然出来一个和书中极为相似的文弱俊秀的书生来,我会怎么?” 待墨闻言,呆呆的想了许久,一张小脸一会发红一会发白,好半天才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就说她能按什么好心,我这就让人烧了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杜凝云赶忙拽住她,扶额叹道:“你慢着些。” “不能慢,二小姐她不安好心,绝不能随了她的意。” 杜凝云无奈的长叹一声:“我都知道她的最终目的了,还能上她的当?我不过是想寻机会让她自食恶果罢了,你得好好陪着我演戏,莫要坏了我的事才对。” “小姐,养虎为患,太太教过的。”待墨急了。 杜凝云便笑着在她脸上一捏,笑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我们现在去,也不过烧了这几本杂书,除此还能将她怎样?而她没了这计,还能再生别的法子对付我,倒不如看着她蹦跶,到头让她自食恶果也就完了。” 待墨听这话有理,这才安生了,不再多言,只安静的跟着杜凝云一路回了锦璋阁。 但杜凝云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前脚才到院门前,杜凝霞后脚便拿着书到,刚好和她撞见。 杜凝云一时都愣了,昨天才被气走的人,今天竟来的这般早,杜凝霞的傲气呢? 第二十四章 才子佳人 杜凝霞明显没有生气的意思,准确来说,杜凝霞此时笑的很灿烂,一见杜凝云就主动挽住杜凝云的胳膊,一副和杜凝云极其亲热的样子。至于傲气,杜凝云仔细打量了杜凝霞几眼,却发现杜凝霞身上已经看不到半点以往的骄矜傲气。 这和她记忆中的杜凝霞着实相差甚远。 而杜凝霞也似乎彻底放弃了以往的傲气,舍弃了脸皮。杜凝云冷脸她也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只笑眯眯的向杜凝云说好话。 这也让杜凝云心中警铃大作。一个人要脸的的时候底线是必然的,可一个人连脸都不要了,还谈什么底线? 杜凝云想着,和杜凝霞一道入了锦璋阁,如同以往一样让待墨在外间做绣活,自己则坐在里间,冷眼看杜凝霞拿出《西游记》等书。 杜凝云便接过来,每一本都略略的看了几页,才指着才子佳人的闲书说道:“你怎么还给我弄这样的书?这不是我们该看的,我不要。” 杜凝霞便笑道:“书便是给人看的,若是不该看,世人为什么要抄印成册广为流传,又怎会到了你我手中。”杜凝霞说着,将书册塞到杜凝云的怀中,接着说道: “你安心拿着看就是了。姐姐都在看,你又什么不敢看的?何况这些也是戏子优伶所唱的谱子,咱们府上的小戏子们还天天对着这本子练曲儿。你说说,谁没听过呢。” 杜凝云听了这话,眼神乱飞了一阵,便通红了脸,手忙脚乱接过书,自己胡乱翻看了几页,便将书塞给了杜凝霞,口中含糊不清的说道:“好姐姐,我还是不敢看,你念给我听嘛。” 杜凝霞无语,但见杜凝云羞得满脸通红,一时也不好说什么,便随意拿了一本,翻开念道: “今古情场,问谁个真心到底?但果有精诚不散,终成连理。万里何愁南共北,两心那论生和死……” 杜凝云便做出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听着,杜凝霞便故意挑情情爱爱的部分念去,念道动情处,还故意说道:“每每思及结局,姐姐便忍不住为他们叹一句造化弄人……” 杜凝云每每听她说这些,便立即做出迫不及待要听下文的模样,催促道:“姐姐快接着念。” 杜凝霞心中暗自得意,杜凝云还是这样好掌控,三言两语就被她唬住了。 殊不知杜凝云貌似在在专心听,实则满脑子都在说: 单纯听果然没有现场看戏有趣。不得不说,在皇宫上方看过的那些离奇古怪戏码比这话本子有趣多了。 杜凝云想着,忽然听杜凝霞说道:“也不知妹妹日后能否如杨贵妃一样有人疼,虽然杨妃她无奈死于马嵬坡下,但她得唐皇一片深情,便是死也称得上了无遗憾。” 杜凝云便笑道:“妹妹自然没有这命的。” “妹妹何必自谦。”杜凝霞笑吟吟的伸手在杜凝云的小脸上捏了一把,笑说道:“妹妹你生的这般乖巧可人,将来定有人打心眼里疼你呢。” 杜凝云便说道:“姐姐是故意气我么?我已经定给了戚家戚蔺,他可是镇北将军,因婚事才归京,等我嫁过去有了子嗣,他必定要离京的。” 杜凝霞闻言,心中暗笑,面上却做出一副遗憾的样子,叹息道:“我竟忘了你已经许给了戚将军。唉,戚家虽风光,嫁到戚家的女子却最是孤寂的,一辈子能见到夫君子嗣几面呢。” “这话不提也罢。”杜凝云摇摇头,叹息道:“虽然孤寂,总归是将军夫人。何况镇北侯太夫人和夫人都是最柔和不过的人,我嫁过去即便孤寂,日子也不会难过。好歹地位和面子是有了。” 地位!面子! 杜凝霞听见这两个字眼,眼中的笑意瞬间消散,转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妒忌。 镇北侯府唯一的继位世子便是镇北将军戚蔺。可以说只要戚蔺不死,杜凝云即便守活寡,也能慢慢守到侯夫人的位置上。 可凭什么,同样姓杜,凭什么容貌、才情样样不如她杜凝云能活的这样舒坦,明明蠢笨如猪却还能轻而易举的做到高位。而她千般努力,却始终不能及她分毫。 “云儿。”杜凝霞知道自己此时该出言安慰杜凝云两句,最好说几句好听话给杜凝云听,哄杜凝云开心。可杜凝霞话到嘴边,却成了: “上次你退婚的事明明成了,为何又要放弃!” 杜凝云闻言,便笑道:“姐姐,往事何必再提。” 杜凝霞眼神一冷,却又见杜凝云将话本子拿过来,一脸惆怅的说道:“姐姐,真说起来,咱们家这么多姐妹,也唯有姐姐你堪称是杨妃那样绝色倾城的人了。毕竟你的容貌称得上冠绝京城,也同样的善舞。” 杜凝云说着,举着自己白嫩嫩的小手说道:“妹妹就不一样了,莫说跳什么霓裳羽衣舞,妹妹学都未曾学过跳舞呢。何况容貌也称不上绝色,姐姐拿妹妹和书中人相比,妹妹脸红。” 杜凝霞闻言,心中的酸涩这才减轻了几分,论才情相貌伯府之中谁能比得过她。但想归想,杜凝霞面上依旧谦虚的紧,连连说:“云儿这般玉雪可爱,谁不疼你呢?将来嫁了人,也必定……” 杜凝霞说了一半,便赶忙止住了话,一手掩着唇叹息道:“你看看我,又说错话了,你嫁到镇北侯府是要守活寡的。” 杜凝云心里冷笑,却仍然笑着说道:“好姐姐,妹妹今生也便这样了。但姐姐不一样,姐姐这般容貌,又有才情,善舞技,谁不爱呢。” 杜凝霞闻言,眼中得意之色更浓,只是得意着得意着,却想到自己虽然才貌过人,但父亲无能,无人求娶,若不压倒杜凝云,她将来所嫁之人甚至要不如二房的庶女杜凝玉。 杜凝霞的一颗心瞬间就冷了下来,愤愤的看了杜凝云一眼,却见杜凝云拿着《莺莺传》,正痴望着窗外一片姹紫嫣红之景,喃喃道:“双文双文,你为何如此命薄,竟唯有母弱弟。你这等佳人,为何上天不怜。” 杜凝霞见此,心中大安。杜凝云能说出这等话,必然已经将儿女情长系在心上,如今她只需要旁敲侧击的说动杜凝云的心,再寻机会引杜凝云出去和人巧遇。 呵!她就不信,凭杜凝云这脑子,她能不动不该动的心。 第二十五章 银耳莲子羹 杜凝霞想着,几乎立即就想回家去和自己阿娘商议如何安排杜凝云和男子巧遇,但见杜凝云还在如醉如痴的念说: “奈何奈何,我已是待嫁之身,怎能心有动摇。” 杜凝霞心中大喜,连忙说:“有缘自能相会,便如山伯英台,情意深重,总有马文才横刀夺爱,他们也能化蝶双飞。” 杜凝云小脸越发红了,直说:“姐姐再说这些昏话,我可生气了。这些才子总要配才貌双绝的佳人,妹妹我无才无貌的,姐姐你莫要总拿这昏话来打趣我。” 杜凝霞听了这话,心中认定杜凝云已经对才子佳人间的情情爱爱深信不疑,便笑道:“好好好,我不说便是了。” 我今日不说,明日再提,后日再再提。反复一个月,保管让你一心只想着寻一个书生和他真真切切爱一场。 不行,总要好好和阿娘商议商议,和书中相似,还要听命于她们母女的书生可不好找呢。 杜凝霞想着,分明是迫不及待的告辞离去。 杜凝云也不挽留,只随手的将杜凝霞带来的几本闲书收到一个小匣子里,才装完,待墨便进来了。 杜凝云便笑道:“这几天让人盯紧了二房,该有动作了。” 待墨也皱眉说道:“我也觉得二小姐要动手了。小姐你是没看见她出去时笑成了什么样子,摆明了不安好心。” 杜凝云闻言忍不住倚着床边的矮桌笑了一阵,才眉眼弯弯的笑说:“那边说明我演的不错,让她信以为真。” “小姐。”待墨脸上分明是担忧:“您这样,万一真的中了她们的计呢。” “不会中计的。”杜凝云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寒凉。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即便如今重活,她也习惯把一切发生的事情当做一场戏,而自己则是存在于这场戏外的一个透明人。 戏外的透明人,入戏之前,怎会对戏中人动心呢? 戏内戏外,本就不同。 杜凝云想着,笑吟吟的说:“你若真替我担忧,便替我盯紧了她,让我清楚的知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不受她陷害。” 待墨闻言,很想再劝杜凝云几句,但见杜凝云已经从枕头下抽出一本《中庸》看了起来。待墨只好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向杜凝云福了福,便转身出去了。 而待墨出去后,门外弄墨小心翼翼的走进来坐在门边,见杜凝云专心看书,便不敢弄出半点声响打扰,让房间安静的只能听见窗外的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以及窗内杜凝云的翻书声。 好半天过去。一个守门的小丫头来到内室的门边,见里面静悄悄的,也不敢出声,只小心翼翼的向弄墨招手,等弄墨看见出来后,才敢小声说道:“三小姐学着炖了银耳莲子羹,说自己尝着味道不错,便送来给小姐尝尝。” 弄墨便冷冷的问道:“是只送我们小姐了么?三小姐来了么?” “正是三小姐来了我才进来了。”小丫头一脸委屈的说:“三小姐自己端着莲子羹来的,说是谁都没给,专要小姐尝。” 弄墨闻言顿时皱起眉头,压低了声音厉声说:“平常也不见她来小姐这里,怎么今个就来了?做好的莲子羹,论理该送去给太太才是合规矩的,专要小姐尝算什么?”小姐素日和她可没多深的交情。 弄墨一时皱起眉头,数不清的可能性在弄墨脑海中浮现,却尽是往糟糕方向去的。待墨皱起眉,终究向小丫鬟说道:“你去告诉三小姐,大小姐已经睡熟了,我们没胆子突然唤醒,请三小姐担待些。” “那莲子羹?”小丫头见弄墨皱眉,弱弱的问。 “三小姐若留,便留下,说等大小姐睡醒了再端给大小姐便是了。”弄墨直截了当的说道,说完便转身进去,却让小丫头额上顿时冒出了虚汗。 她可是收了三小姐银子才进来通报的,如今大小姐不见三小姐,她到手的银钱岂不是飞了。 第二十六章 天上云 但小丫头虽然急,却没胆子和弄墨顶撞,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了两眼。见弄墨已经继续做起针线,而杜凝云更是从头到尾都在安静看书,根本未曾往她这边看上半眼。 小丫头只好叹了口气,捏了捏荷包里新得的碎银子,转身走了。 锦璋阁院门前,杜凝雪还端着银耳莲子羹。在这烈日炎炎的午后,杜凝雪虽然站在阴凉处,身边有丫鬟香兰等人一直给她扇风,杜凝雪也早已热的有些站立不住。 可杜凝雪仍然坚持自己端着银耳莲子羹,笔直的站在锦璋阁门前。哪怕她耳边散出来的几根碎发早已和着汗水贴在她发白的小脸上,让她看起来极为狼狈,她也咬牙站直了等通报的小丫头出来。 幸而,小丫头不算慢,没让杜凝雪等很久便出现在杜凝雪眼前,让杜凝雪连忙说道:“我现在就端进去吧。” 小丫头听见这话,顿时红了脸,尴尬的低头说道:“小姐她睡熟了,弄墨姐姐说小姐难得好眠,不敢打搅。三小姐,还请您担待担待,晚些再来吧。” 杜凝雪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她们来之前还见杜凝霞去东南边,杜凝云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睡了。 杜凝雪想着,以为是着小丫头心大,嫌银子少了。便将端在手中的银耳莲子羹递给了丫鬟香兰,咬牙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塞给小丫头,笑吟吟的说: “劳烦你了。” 小丫头在锦璋阁可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如何敢收,赶忙说道: “三小姐三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小姐她是真的睡了,您也知道大小姐的性子,我们这些人谁敢去搅了她的好梦呢。”说着,便手忙脚乱的将银子还了回去,动作快的宛如这块银子热的烫手。 杜凝雪见此,便知道自己今天见不到杜凝云。但人不能入,东西总要放到杜凝云跟前,让杜凝云知晓自己的心意吧。杜凝雪想着,柔声笑道: “我这做妹妹的怎能搅了姐姐的好梦呢。” 杜凝雪说着,命香兰将银耳莲子羹交给小丫头,才又接着说道:“我便不打搅了,但这碗银耳莲子羹是我的一片心意,还请你先收着,等姐姐醒了端给她吧。” 小丫头答应了。满脸堆笑着目送杜凝雪一行人离去,等人走远了便进了锦璋阁的小厨房,随手将羹放下。小厨房的厨娘看见,便笑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小丫头随意回答:“三小姐送的银耳莲子羹,给咱们小姐的。” 厨娘顿时笑了起来,指着盖的严严实实的一碗银耳莲子羹就嘲笑起来:“我还想太太怎么会在这个点给大小姐送好东西,原来是三小姐送的银耳莲子羹。” 小丫头想着自己拿了银子却没做成事,一时也替杜凝雪开脱了一句:“小姐们的姐妹情意,你也笑?回头小姐知道了,还不剥了你的皮。” 厨娘素来不敢惹这些年轻的小丫头,闻言只笑着糊弄过去,却在小丫头转身之后,嘟嘟囔囔的说道:“大小姐连燕窝都吃腻了,会稀得这碗银耳羹?” 自收起不提,只在晚间杜凝云用饭之际,才让小丫鬟将银耳莲子羹和燕窝一起端给了杜凝云。 弄墨看见那羹,便笑道:“今日三小姐来送了碗银耳莲子羹,说是她自己熬的,特意送来给小姐尝尝。” 杜凝云闻言,接过银耳莲子羹尝了一口,便放下了,只说:“去告诉雪儿,银耳莲子羹的味道极好,可惜我不爱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让她白费心了。下次若再做了,孝敬父母便好,我这个做姐姐的先受了实在心中不安。” 说着,便将银耳莲子羹放了回去,自然有丫鬟去杜凝雪处,传递她的意思。 等杜凝雪得到消息,她还没怎的,她身边的香兰就已经气恼的说道:“小姐你好心好意向做了送给她,她还不领情,您一心向着她才先送去给她尝,她怎能……” 杜凝雪连忙说道:“别说了。这话让旁人听去可有你受的。” 杜凝雪说着,心中暗想:如今自己在府中无依无靠的,姨娘怕极了大夫人,把懦弱无能刻入骨髓,根本靠不住。而大夫人从来瞧不上她们这些庶出,父亲又忙碌,偶然进内院也只在大夫人那里坐坐,根本遇不见。 杜凝雪一时竟想不到可以暂且依靠的人。 杜凝雪想着,忍不住说道:“这伯府后院已经是她们二人的天下了。” 香兰也说道:“可不怎的,老夫人活着伯爷还会看看姨娘和小姐。老夫人一死,伯爷便满心只剩下大太太,偏大太太还是个没有容人之量的,见伯爷不管咱们,便使劲磋磨。” 香兰越说越觉得不忿:“若老太太还在,看她们母女敢这样轻狂。” 杜凝雪眼中闪过几分黯淡,大夫人是个厉害的,当年老夫人处处给她难堪,她也有能耐在伯府站稳脚跟,还把父亲的心抓的死死的。 而如今老夫人都死了三年了,若非老夫人留了一个烂摊子给她,大夫人何至于到如今才彻底掌控伯府。不,或者大夫人根本早就掌控了伯府,只是事关已故老夫人和她们这些庶出的事情她不过问罢了。 杜凝雪想着,沉声道:“这些话莫要再说了,她是嫡我是庶,本就尊卑有别。” 香兰闻言,想了想终究是长叹一声,只劝道:“小姐,看样子大小姐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的,您也别苦着自己,去讨她的欢心了,总归我们现在……” “香兰!”杜凝雪听了一半,便皱起眉头,急声说道:“这几天日子好过,不过是我们才住进枕霞阁,底下人看这是她的吩咐,且近来风声紧,才不敢放肆。等时日久了,咱们还能有好日子么?” 香兰沉默了。 杜凝雪眼中带着几分狠绝,发誓一样的说:“我要争,即便不能争来杜凝云的好感,我也得让她们母女知道,我比杜凝霜杜凝霞强百倍呢。” 香兰低头不语,只听杜凝雪瞪着和杜凝云极为相仿的水汪汪杏眼,恶狠狠的说道:“只因她是嫡,她便是天上的云么?若有机会,若有机会!”若有机会我定要让她落入泥潭! 第二十七章 天上云 “小姐你、你怎么了?”看着突然表情狰狞起来的杜凝雪,香兰心慌的说道。 而杜凝雪心中恨意一时难平,便用恨恨的眼神看向窗外,却见天空密布着鱼鳞一样,被夕阳渡上鲜红色彩的霞云。 杜凝雪更觉气闷,气呼呼的跑出门仰头四处张望,只见满天红色霞云如盖,似无边无际。 杜凝雪的小脸瞬间白了,心中更是涌上一股悲愤。 贼老天,在我心中赌咒发誓的时候摆出漫天的云,是诚心笑我痴心妄想么? 不!杜凝雪心在发颤,瞪着天空的霞云,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此生必将把杜凝云踩在脚下! 想罢,杜凝雪伸手指向天空,却觉得一伸手,便觉眼前的景色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一软,便昏了过去。惹得香兰等人赶忙把她扶回屋内,同时慌忙喊小丫鬟们去请大夫。 一番兵荒马乱,等杜凝雪醒来,已经是次日了。 杜凝云得知此事时天色已晚,便命人问候了几句,说次日看望。待到次日,杜凝云先去向大夫人请安,才欲去看望杜凝雪时,却被大夫人留下,听大夫人说: “她现在还病着,把病气过给你了可怎么好,等她好全了再去看。” “母亲,自家姐妹病了,少不得去看一看。” “你那几日病的要死的时候,也没见她们谁来看过你半眼。”大夫人脸上写满了不悦,说话也极为不耐烦:“不许去。” 杜凝云闻言,按照自己母亲的性子细想了一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惹得大夫人又是冷声说:“你笑什么?你得病时,她们谁看过你?你做什么去看她们。” 杜凝云便笑道:“母亲,我知道你担忧她们越过我,所以你明知道底下人作践她们两个,也始终放任不管。” “呸。”大夫人直接啐了一口,嫌弃的说道:“原先我要管她们,可她们两个的娘就好像我要宰了她们两个似的,一个个跑到老太太跟前哭诉,求来老太太管她们两个庶女。”大夫人说着,神色越发的冷,眼中的嫌弃也渐渐变为了恼怒: “我不管是她们自己求来的,现在又凭什么要我去管她们,我稀得她们死活。” 杜凝云实在忘记了这些往日的渊源,便胡乱的安慰道:“都过去了。” “过不去。”大夫人直接翻了个白眼,冷声道:“旁人也就罢了,但……”但她也不让我管你,不让管也罢了。还一点为人处世的道理也不教你,每日杜凝霞等人还要去家学,唯有你一直被她拘着和丫鬟们玩闹,什么也不懂,什么都不通。 大夫人握紧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不提也罢,但你一定要离这些庶出远些,都她们在根里都坏透了,你怎么斗得过她们。” 杜凝云闻言,叹道:“我总要见识见识她们的手段。” 何况杜凝霞都回去布置起来了,若不让杜凝霞尝尝玩火自焚的滋味儿,她怎么甘心。 “母亲,你信女儿,女儿有能力去应对她们,若你真不放心,再给女儿安排两学武的丫头跟在我旁边岂不好?”杜凝云笑吟吟的说道。 大夫人闻言,诧异的看了杜凝云一眼,问道:“你不是……”是了,先前是不愿让杜凝霞不痛快,才坚持和姐妹们一样身边只有两个大丫鬟。如今厌了杜凝霞,还坚持什么? “会武功的丫鬟自然有,回头我让人领过去,随你挑。”大夫人答应的很痛快。 第二十八章 自食恶果 杜凝云便点头笑道:“女儿便谢过母亲了。” 杜凝云说着,便娇笑一声,站起来一阵风一样从大夫人眼前飞了出去,惹得大夫人笑骂道:“小蹄子,以前是管不得你,现在是管不住你了。” 你何时能听我一句话! 但已经晚了,杜凝云大步出了温雪院,便直奔枕霞阁而去,全把大夫人的话当成耳旁风。 只是杜凝云没想到,自己到了枕霞阁,先看到的却是眼睛红红的,面色不善的丫鬟香兰。偏香兰一看是她来了,就一脸不爽的张口说道:“大小姐回去吧,三小姐身上不好还睡着呢。” 杜凝云一愣,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在枕霞阁这里吃上闭门羹,只是她不好和香兰计较,兼得也不在意,便转身要走。 倒是弄墨这个暴脾气的,一听便知道香兰的话外之音,忙呵斥道: “你是报仇的么?谁给你的胆子向大小姐不敬!” 香兰闻言,这才想起身份上的差距,顿时变了脸色。 幸而杜凝云笑道:“来此不过是看望雪儿,怎能人没看望,反倒先处置起雪儿的身边人。走吧。” 弄墨便瞪了香兰一眼,愤愤的走了。 香兰同样愤愤不平,直说不敢冲着弄墨说去。见杜凝云一行走了,才气冲冲的走到内室,气恼道:“只许她们称睡不许小姐你进门,就不许我们也称睡。” 杜凝雪顿觉不妙,连忙问道:“她来了么?” “来了,还想看望你,我呸!若非昨天你在锦璋阁耽误了,晒了身上不好,你怎会病这一场。我刚才就用她们昨日的借口撵了她们,弄墨这蹄子还有脸说我不敬大小姐。呸!”香兰忍不住又啐了一口,恨恨的说道:“只许她们做初一,不许我们做十五么?” 杜凝雪闻言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口中也连连念道:“你怎么能撵她们呢?你可害苦我了。”杜凝雪的额头上当即便冒出了冷汗。 香兰见状,一时也急了,赶忙要解释,却见杜凝雪强撑着坐起来,急声说:“她们走远了么?若没有,快告诉她我醒了,去把她们请回来。” 香兰那里愿意去请,当即说道:“请她们作甚?” “快去!”杜凝雪急得满脸是汗,脸色煞白。香兰这才知道慌了,连忙说:“小姐别急,我这就去。” 但枕霞阁院外那里还有杜凝云的身影,香兰出来四处张望,那里还能看见人。即便向锦璋阁的方向多走几步,也只见树荫不见人影。 也是,早间虽然凉爽些,但夏日的终究炎热,自己屋子里可纳凉有冰盆,谁愿意在路上慢慢走。 香兰只能垂头丧气的回到屋内,向杜凝雪说:“大小姐早走了。” 杜凝雪闻言脸色越发苍白,本来她还打算在杜凝云来看她的时候,暗示杜凝云自己昏倒是大热天为做银耳莲子羹热的。 却不想杜凝云来了,自己身边的心腹丫鬟却把人撵走了。 杜凝雪想到这里,气的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泪水止不住的流。 另一边的杜凝云心情倒是极好。 杜凝霞又早早的在她的院内侯着,她一回去才坐下,杜凝霞便翻开一本闲书,开始绘声绘色的讲给她听,不时还插两句她的心得。 杜凝云装出聚精会神的模样陪她演戏,又似是而非的说些傻话,让杜凝霞一边在心中暗笑杜凝云愚蠢,又一边拿出一本新的话本子。 杜凝云顺着她的手看去,只见这本和别的不同。别的话本上只有文字,而这本还附有图画,描绘着各类男子小像,有的风度翩翩、有的笑容温文尔雅、有的贵气逼人… 最重要的是,这些画像上的男子都容貌俊俏的紧。 杜凝云看了两眼,便努力憋气让自己红了脸,做出一副又羞又怕的样子。 而实际上。杜凝云作为一个曾在皇宫上飘了一千年的人,什么样的俊美男女她没见过?何况皇宫后来还变成了景点,单是一个寿宁宫一天都来来回回有近万人前来。 杜凝云想着,装模装样的去捂住这些男子画像,红着小脸口中直说:“姐姐怎么能弄这些东西呢,羞死人了。”实则内心毫无波澜。 杜凝霞心中暗笑,口中却说:“妹妹别怕,这里只有你我,咱们偷偷看一眼谁知道呢。” 杜凝云仍做出羞极了的样子,死活不肯看,小手也捂得更紧了。 杜凝霞便笑道:“妹妹可别喊出来,喊出来弄墨她们可都知道了。” 杜凝云便做出惊慌的模样赶忙捂住自己的小嘴儿,只看杜凝霞翻出一个书生的小像,低声笑道:“你看他像不像话本里的书生。” 杜凝云羞红着脸,不说话。 但杜凝霞看杜凝云的小脸越来越红,怎么猜不出杜凝云的心意,便笑着将画本合上,笑道:“瞧你羞得,这事你知我知,你怕什么呢?”言罢,杜凝霞作势看了眼天色,才又笑道: “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却在起身之时,貌似没有注意到一般,将方才的画本遗留了下来,便直接出去了。 只是杜凝霞走到屏风边上时回头看了一眼,见杜凝云已经迫不及待的拿起她忘带的画本藏在枕头下面。杜凝霞心中得意是暗嘲几句,才大步走了,走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极其灿烂。 却不想她前脚才出了锦璋阁,杜凝云便将画本拿出随意翻了翻,不屑的说道:“就这么?千年后的照片胜过千百倍呢。” 言罢,杜凝云很随意的将这画本丢到自己存放闲书的小匣子里。继续翻看《中庸》。 不多时,待墨走进来,见杜凝云还在看书,忍不住说道:“大小姐,你还有心情看书呢。这几天她越发轻狂起来,都已经做好打算,过几天请你去庙里上香,让你和男子偶遇呢。” “这么快么。”杜凝云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我和她演来演去我自己也烦的紧,她早早的动手也正合了我的意。我是一定要她自食恶果的。” 第二十九章 买通 “小姐,你现在和二小姐已经是云泥之别,你实在没必要为出一口气便以身犯险。您稍有不慎中了她的毒计,便得不偿失。” 杜凝云闻言忍不住扶额长叹,哀声道:“待墨,你若真不放心,便帮我把二房的丫鬟小厮收买了。让她们母女一举一动都瞒不过我们才是正经。” 待墨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早收买了,除了二夫人的陪房和那陪房的两个儿子之外,二房的下人已经全被买通了。” 杜凝云懵了:“全被买通了??” “是的小姐”待墨很认真的说道:“二房如今贫了,二老爷又不管家里,二夫人只能一个劲儿的将就俭省。二小姐身边如今只有一个福儿,二夫人身边除了陪房,只剩一个小丫头杏儿。余者不过四个洒扫的、三个厨房的、一个看门的……,加上她们在二房没有油水可蹭,又曾是伯府旧奴,轻易便倒向了我们。” 杜凝云默了,一时不知道是该夸待墨能干,还是笑二房无能。但回想起自己上辈子差点被身处这样二房的杜凝霞坑掉皇后之位。 杜凝云愣了片刻,磨牙似的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我真蠢。” “大小姐?”待墨被杜凝云突然蹦出来的三个字唬了一跳,赶忙说道:“好端端的怎么骂起自己来了。” 杜凝云不理,自己仔细回想一番,回想起二夫人的娘家谢氏一家会来投奔。而自己软磨硬泡的让自己母亲同意杜凝霞带着谢氏女搬回枕霞阁。导致杜凝霞和谢氏女在忠意伯府耀武扬威、搅风搅雨。 杜凝云忍不住龇牙咧嘴起来,明明上辈子的她只比杜凝霞小了一岁,为什么就把杜凝霞的话奉做圣旨,杜凝霞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做。 真黑历史! 杜凝云想着,咬牙切齿的说道:“二叔父在外养的有外室,你去查清外室的身份,让她做准备让两个女儿认亲。” 待墨闻言小脸顿时僵了,连忙说道:“小姐,这可使不得。二房尚在伯府东南住着,那外室但凡有点脑子就会闹到伯府大门前的。” 杜凝云发出磨牙一样的冷笑声,冷冷的说道:“这招是有点损人不利己。何况以二夫人的为人,外室和私生女是绝对别想进二房的门的,但这私生女日后有用呢。” “小姐别闹。”待墨欲哭无泪。 杜凝云闻言,板着小脸,十分认真的咬牙说道:“我那里闹了,何况我不是让她们现在来,日后时机到了,才让她们来呢。” 待墨这才松了口气,却又听杜凝云说道:“但她们是肯定要来的,只是在她们进来之前,她们要乖乖听我的话。待墨,你明白吗?” 待墨不傻,闻言下意识的问道:“是要用她们对付二房么?外室生的能担什么用。” 杜凝云两眼望天,上辈子的事情怎么好说出来,泄露天机遭雷劈了怎么办? 杜凝云想着,只说:“此事不可细说,到时候你就明白了,快去找吧。” 上辈子搬到伯府的三个谢氏女有两个都性子泼辣,什么脏的臭的都敢说,也唯有二房两个外室私生女会撕破脸皮和她们对骂。 而她们几个,无论嫡庶都讲究大家风范,身边还跟着教养嬷嬷,谁能拉下脸去和她们对骂。 杜凝云想着,只说道:“她们进不来她们也要进来呢。” 杜凝霞母女上辈子笑看她们拉不开脸和谢氏女对骂,这次就该让杜凝霞母女尝尝这滋味。 第三十章 香菩寺 待墨闻言,见杜凝云已经定了主意,只得领命去了。 留下杜凝云一面看书,一面对着桌上花瓶中插着的海棠花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弄墨进来说:“小姐,二房的福儿来了。” 杜凝云眉头微皱,这个时候来做什么?但杜凝云还是说道:“让她进来。” 弄墨便出去了。 不多时,一个十一二岁光景,穿着稍大些的银红上襦,脸蛋红苹果似的小丫鬟走进来,一见杜凝云便笑着向杜凝云说道:“大小姐,我家小姐后天要去香菩寺礼佛,你要同去吗?” 弄墨见她不行礼也不问安,见了杜凝云便直接发问,忍不住皱眉,但想开口时,杜凝云已经笑吟吟的说道: “礼佛是极好的事,回去告诉你就姑娘,我去。” 小丫鬟福儿便开心的咧着嘴笑了起来,拍着手儿说道:“那我便走啦!”言罢,也不等杜凝云点头,便一阵风一样的刮了出去。 弄墨眉头皱的更紧了,忍不住说道:“这般无礼,二小姐都不知道教一教。” 杜凝云浑不在意,只笑道:“傻乎乎的倒也可爱。” 弄墨无言。 杜凝云又说:“我和杜凝霞身量相似,从我那里挑一件鲜亮能衬起她容貌的衣裳,送给她去。” 弄墨闻言,想起杜凝云几日来的行径,还当杜凝云又开始无脑的听杜凝霞的话。便叹了口气,认命般的从杜凝云衣柜中挑出一件大红洋缎的掐牙短儒配水红绫裙,拿到杜凝云跟前,笑道: “二小姐明艳,这等艳色衣裙旁人穿俗,偏她穿上越发明艳动人呢。” 杜凝云便笑道:“小蹄子,我还不知道你,你是知道是她不肯捡好的挑呢。” 弄墨闻言一点也不心虚的撇过头,盯着墙上挂的海棠睡春图理直气壮的说道:“小姐说挑能明艳能衬起她容貌的,可没让我捡好的挑。难道我挑的不衬她么?” 杜凝云哑然失笑,却又起身随手从自己妆奁盒子里挑出一件自己从来不戴的璎珞圈丢在衣服上,说道:“一并送去。” 弄墨便走到屏风边上,招手唤来一个小丫鬟,说道:“送给东南角的二小姐那里。” 小丫鬟不敢多嘴,赶忙去了。 弄墨便转身坐下,说:“送去了。” 杜凝云见她这样,忍不住上前在她身上推了两下,笑说道:“生我的气了?” “岂敢呢,小姐是小姐,金尊玉贵的,我那里敢生小姐的气。”弄墨说着,拿起绣了一半的荷包接着绣去。 杜凝云见她这样,忍不住笑道:“你还贫,嘴巴都能挂油瓶了。” 弄墨只低头缝荷包,不言语。 杜凝云便笑着伸手挠她的痒痒肉,闹的弄墨忍不住笑道:“好小姐,我不气了,本也没生气呢。我手里还拿着针,莫扎到你了。” 杜凝云这才收了手,又和弄墨笑嘻嘻了一阵,才又翻开自己的书专心看了起来,弄墨也专心缝荷包。 夏日正炎,大片的阳光带着骄躁和欢悦从窗子挤到室内。窗下是金菊纹的楠木大桌,大片的阳光涌到桌面,为桌面渡上一层浅浅的淡金光芒,让桌面菊纹越发动人。杜凝云却嫌阳光太过刺眼,索性拉上窗帘,又到里间的矮桌边坐下,继续看书。 与此同时,在杜凝云看不到的地方。 戚蔺暗搓搓给六皇子秦钺挖了一个大坑,使得秦钺难得在府中休息半日,又被当今明皇招到宫内,挨了一顿臭骂不说,还被撵回去禁足两个月。 秦钺心里憋闷,回到府中便动用全部势力去查。却只查出自己挨罚是因为曾经的一个疏漏,具体是什么疏漏。 查不出! 秦钺得到这个结果,正在抄写佛经静心的他,情绪波动下直接将手中的狼毫笔捏折成两半。 查不出,好一个查不出!他堂堂秦天六皇子,在众多皇子中最有望夺嫡的皇子,他居然连自己到底为什么挨罚都查不出! “继续查!”秦钺黑着脸将笔摔在地上,冷声喝道。 秦钺的心腹见状,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赶忙说:“也唯有陛下、戚家、太后、东侯等寥寥几位能躲过我们耳目了。” “怎么?本宫有得罪他们任何一人了?”秦钺横眉倒竖,即刻就要发怒,却又忽然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戚蔺!” “殿下,杜大小姐倾心于您的事瞒不住的,何况。”心腹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何况您还不地道的在杜大小姐以死相逼的时候向杜家递信,说愿意以正妃之位求娶,让忠意伯都同意和戚家退婚的事,让戚蔺只差一点就被拒婚。 但秦钺明显不觉得是自己不地道,还气狠狠的说道:“杜凝云要退婚与我有什么相干,他也能找到我头上。” “戚将军这事做的太不地道。”心腹极为狗腿的附和。 秦钺却说道:“你怎么知道是戚蔺不地道?” “……”心腹默了,他只是附和而已。 “哼。”秦钺见他不言,冷哼一声说道:“父皇看重我,太后扶持我,东侯不在京城,忠意伯完全是个墙头草。何况他前阵子得了我的信儿,还想和我联姻,怎会突然陷害我。若此事实在查不出个结果,除了戚蔺还能有谁!” 心腹只管谄媚迎合称是。 秦钺见他完全只会讨好自己,平日里还觉得可以拿来逗闷,此时只觉烦闷无趣,便挥手命他退下,自己气的够呛。 却没想到戚蔺很不地道的一直差人盯着六皇子府,秦钺这里有动静,戚蔺便立即做应对。 得知秦钺没查到他头上,却猜到他头上。戚蔺半点不急,只悄默默的又给秦钺挖了坑。以至六皇子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又被自己父皇又记了一笔。 散漫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眨眼便到了和杜凝霞约定去香菩寺上香的日子。 杜凝云早早的起床梳妆,换上半新不旧的杨妃色褙子,里面配上暗色褶裙,再将头上的珠钗挑挑拣拣换上一番。待打扮好了出来,待墨便说: “这一身不好,显不出伯府小姐的气派。” 杜凝云笑道:“去庙里上香罢了,难道菩萨的眼睛也只认衣裳么?”何况此去是做杜凝霞的陪衬,自己越是黯淡无光,才越能衬得杜凝霞美不胜收呢。 第三十一章 香菩寺 杜凝云想着,笑吟吟的起身欲向二房的方向去,却不想小丫鬟来报,说: “小姐,杜二小姐来了。” 杜凝云眉头微皱,说好的今天去香菩寺,怎么大早上的反倒来她这里了?这岂不是做东的跑到客人家开席,主客颠倒。 杜凝云想着,寻思自己已经梳妆罢,也不让小丫鬟出去请人了。杜凝云直接带着丫鬟们走到门前,见杜凝霞正穿着她送去的衣服在院门前等候,便向杜凝霞笑问道: “霞姐姐,不是说今天去香菩寺上香么?我正要去找你呢,你怎么来了。” 杜凝霞便笑道:“我想着。妹妹以往都要乘专用的马车,若另备马车,只怕妹妹坐不惯,便未曾擅自准备马车,特来与妹妹同坐。” 杜凝霞言罢,还当杜凝云会兴高采烈的拉住她的手便去乘马车,却不想等了半晌,只见杜凝云眉头轻皱。 一旁小丫头们则是低笑不断,还夹杂着隐隐约约的嘲笑声:“分明是没有马车才特意来的吧,可笑蹭别家的马车,还要厚着脸皮说做东。” 这说话的声音极小,杜凝霞却听的清楚,瞬间涨红了脸。偏小丫鬟们看见她脸红,立即嘻嘻哈哈的一哄而散。杜凝霞理亏不好发作,却也咽不下这口气,便想嘲讽一二。却待墨便朝着小丫鬟的背影喊道: “贫嘴贫舌的,谁不认得你们么,什么有的没的也敢乱说,每个人都罚三个月的月钱!” 杜凝霞闻言,只得把自己想嘲讽的话咽了回去,却不想她才松了口气,杜凝云就笑吟吟的说道: “姐姐多虑了,姐姐好意请我,我怎么会嫌弃。说起来我还从未去过姐姐那里,不如这次顺便到姐姐那里坐一坐。” 杜凝霞才放松了一瞬的小脸瞬间紧绷了回去。什么杜凝云从来只乘马车全是客套话,实际上却是这几日二老爷又赌输了,强行拿走仅余的闲散钱还债,二房一时没银子雇马车去了。 杜凝霞此时忍不住恼杜凝云的蠢,什么猪脑子,连她的话外之意都听不出来。以前还知道主动为她做事,现在更蠢了,事事不明说就全听不懂。 杜凝霞想着,眼神中满是嫌恶,却不得不拉住杜凝云的手儿亲亲热热的笑道:“好妹妹,再到我那里都什么时候了,何况我们要去成为的香菩寺,若是想小坐,改日也是一样的。”说着,杜凝霞直接向福儿说道:“快去催一催马车,云儿要出去呢。” 福儿年纪小,脑袋转的有点慢,闻言下意识的说道:“小姐,这又不是咱家,我上哪催马车?” 杜凝霞无力吐槽,只能硬着头皮看向待墨,却不想自己还未开口,一旁的杜凝云便了然一笑,道: “我懂了。” 杜凝霞闻言差点没绷住脸上的嫌弃。 杜凝云,凭你能懂什么? 熟料杜凝云笑吟吟的说道:“我知道姐姐家中艰难,一时包不来马车也是常事,是妹妹考虑不周了。待墨,去吩咐他们,我要去香菩寺。” 杜凝霞闻言,只听见四周响起一声声若有若无的讥笑。但她下意识的四处看,这里小丫鬟已经走光了,分明只剩杜凝云以及七八个板着脸树桩子似的丫鬟了,那里有人发出讥笑。 唯有杜凝云还在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姐姐,若是实在难过,不妨和我母亲说说,我母亲最是温柔和善,和你阿娘又曾是妯娌,能帮不然会帮的。” 第三十二章 寺中书生 “我的母亲最是温柔和善……” 一句话出来,杜凝霞呆呆的看着杜凝云,愣了半晌。 这得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大夫人‘温柔和善’,大夫人和‘温柔和善’这四个字四字有半点关联么? “云儿说笑了,那里就到那等地步了呢。”杜凝霞表情僵硬,一句话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杜凝云笑而不语,只向人说:“今日算我请姐姐去香菩寺,姐姐回头可要请回来。” 杜凝霞闻言,眼神不住的四下瞟,果见待墨弄墨等人皆面带轻蔑。杜凝霞呼吸一滞,一时连回话都忘了,好半天才说: “云儿,你竟半点不顾念你我的姐妹之情么?你看她们!”杜凝霞说着,气恼的指向待墨等人,却见待墨等人纷纷漏出恭敬讨好的笑脸。 杜凝霞忽然觉得自己脸疼。 偏杜凝云一脸茫然的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口中只说:“她们怎么了?姐姐,我何时不顾念姐妹之情了。” 明明是你把我的一片真心磨灭,怎么能反说我不念姐妹情,你把我当傻子糊弄的时候,怎么不给我一些姐妹情? 杜凝霞见杜凝云装出的傻乎乎样子,气的脸都绿了。 幸而这时丫鬟说马车已经备好,来请她们姐妹移步,杜凝霞才表情僵硬的跟着一同去上了马车。 杜凝霞只顾着气闷,并未发现在她和杜凝云一起登上马车之后,另后面两辆马车都很快上满了人,并且同去香菩寺。 香菩寺不算远,但因要出城,少不得在路上耗费不少时间。 杜凝云一上马车,见杜凝霞目光深沉的盯着前方发呆,便拿出中庸继续翻看。 待杜凝霞回过神来,便见杜凝云沉静的坐着看书,唬的一双眼睛瞬间瞪大。 “杜凝云,你看的什么?” 杜凝云闻言,便将书封展示给杜凝霞,笑吟吟的说道:“中庸罢了,还未读完。” “我给你的那些书你不爱看了么?你从前从来不看这些书的。”杜凝霞顿时坐不住了。 杜凝云眨巴眨巴水汪汪的杏眼,一脸无辜的说道:“姐姐,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杜凝霞心中越发没底了,偏杜凝云又接着说: “姐姐给我的那些闲书,我闲时看两眼也就罢了,那里会当正经书看呢。姐姐,妹妹也要劝你一句,我们看那些书闲时解闷就足够了,可万万不能深信了书中歪理邪说呢,反倒迷了自己。” 杜凝霞闻言,一股恐慌感开始在心中蔓延。 杜凝云若是深陷其中,就说不出今天的话;若是没有深陷其中,那前些天的杜凝云是在和她演戏么? “云儿,你说的极是。”杜凝霞强颜欢笑:“我们这些闺阁女儿,从开只听父母之命,那里能自己做主呢。” 杜凝云便笑道:“正是呢。” 说罢,便继续低头看书,恬静的模样到真像个名门淑女。 杜凝霞有些坐立不安了,来的时候信心满满,甚至迫不及待的想看杜凝云的笑话。 偏偏,偏偏已经做到马车上,才发觉杜凝云未曾上当。 杜凝霞忍不住握紧拳头,额角的青筋也慢慢浮现。 杜凝云见此,便笑吟吟的说道:“是马车里太热了么?你瞧瞧你,汗也出来了,筋也出来了,亏我还让她们往这里面放了两盆冰呢。” 杜凝霞心中郁郁,连面上功夫也实在做不出来,直接瞪了杜凝云一眼便撇过头,给杜凝云留了一个后脑勺。 杜凝云有些尴尬,却也只笑了笑,便继续看书,让此处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杜凝霞任性一把,心情才算好些,渐渐回转过来,却又忍不住懊悔。 痛快是痛快了,待会儿只怕是更哄不住她了。 杜凝霞想着,回头看了杜凝云一眼,见杜凝云低头专心看书,便一面看杜凝云,一面心中思索要说什么话。 但想到自己方才的举动,杜凝霞眼珠子在杜凝云身上打转,话没想出来,却发现杜凝云今天穿的挺寒酸。 不,穿的并不寒酸。依旧是顶好料子的衣裳,身上头上佩戴的也都是不可多得的珍贵饰物。 但这些珍贵饰物不识货的人看不出珍贵之处。而衣物的颜色不太好,料子虽好,但这颜色做成衣服穿在身上便让人显得老气横秋,更衬得人黑黄。 便是十分的美人穿上这衣裳也要黯然些,何况杜凝云的小脸顶天了难凑到八分。 杜凝霞便笑问道:“云儿,今天怎么穿成这样?”也不怕坠了忠意伯府嫡小姐的名。 杜凝云闻言,抬头看了眼杜凝霞身上红艳艳的衣裳,想到自己方才一瞬的尴尬,杜凝云直接继续低头看书,同样的不理。 杜凝霞小脸上出现片刻的狰狞,但她很快便接着说道:“云儿,外面人不认得你身上的好东西,只怕要笑你呢?” 杜凝云这才书一合,冷笑道:“我们原是去香菩寺上香的,穿着打扮合理即可。若是有人笑,只怕笑我的也没几分佛心。” 杜凝霞没想到杜凝云会把话说的这样直白,一时也哑巴了。 偏杜凝云见好戏即将上演,也懒得再陪杜凝霞演戏,见杜凝霞又哑了,便直接低头看书,全把杜凝霞当成空气。 马车内的气氛也因此渐渐凝重下来,杜凝云的横眉冷对,让杜凝霞心底的不安越发浓郁。 也不知过了多久。 马车总算停了。 丫鬟们忙摆上绣凳,扶杜凝云和杜凝霞下来。 在马车远处的柏杨树一侧,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一手捧着书做出吟诗状,两只眼睛却死死的望向马车的方向。 很快,一个长挑身材衣着不显的女孩子先行下来,被丫鬟们搀扶着站在一旁。书生便心中暗自猜想: 先前找自己的人说,这女孩是忠意伯府的唯一正经嫡女,最是金尊玉贵,平日里的衣着打扮无一不是华贵异常。 书生便猜先下来的是忠意伯府的二房姑娘。 而下一刻,一个身着张扬红衣,头上的珠玉翠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书生便认定这是忠意伯府的嫡女。 又因香菩寺没在什么大地方,马车上不去,需要走几步才能进寺门。 杜凝云等人只能走上几步,途中经过书生。 那早已准备好的书生便在与杜凝云等人仅剩五步之遥的地方,漏出练了几日的儒雅微笑,向杜凝霞的方向拱手儿笑。 让杜凝霞忍不住一个眼刀子剜了过去,心中的小人更是无法控制的大吼道: 瞎么?瞎么?正主在我旁边,你冲我笑什么笑! 第三十三章 书生落跑 偏偏书生一双眼睛全在杜凝云脖子上沉甸甸的赤金璎珞圈上,心中也不住的赞叹道: 这么一大坨金疙瘩只是脖子上的饰物,不愧是伯府的嫡小姐。 书生想着,眼珠子滴溜溜是打转,不仅没看到杜凝霞吃人般的一双眼神,还上前两步挡住路。 目光一路向下,又瞧见杜凝霞腰间的珠链玉坠,裙摆下漏出一角的小巧的绣花鞋。书生忍不住赞叹道: 连脚上的鞋尖都要缀上明珠,平日里该过的有多奢靡。若能拿下,即便日后是入赘进去,不也是金玉任享。 书生想着,一双眼睛忍不住在杜凝霞腰身上打转起来,眼神不时还飘向杜凝霞白腻的脖颈,却只是对着杜凝霞脖子上分量十足的赤金璎珞圈眼馋。 杜凝云在一旁看着,虽然忘了上辈子遇到这个书生后都有什么事,但看这书生明显不对的眼神,又见书生对着杜凝霞上下不断打量,宛如再看一个私有物。 杜凝云没由来的一阵恶心,忍不住皱眉说道:“你是读书人,在此柏树下读圣贤书,我们突然到此,你躲避不及无可厚非,但你怎能死盯着不放!” 书生闻言,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杜凝云,见杜凝云白肤黛眉,杏眼水润,虽此时目中带怒,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让书生忍不住在心中想:怪道托生到富贵人家去,瞧着鼻子眉毛眼睛都生的讲究。管叫人一看就知道不凡。 书生想着,一时两眼呆呆的拱了拱手,一句话没说。 杜凝云却不是谁都能看的,两边待墨弄墨齐齐上前将他推开。书生心虚,何况他本就看呆了眼,未曾防备,差点踉跄到地。 偏他好不容易站稳了,冷不丁又看见杜凝霞的容貌,一时惊为天人,才看了一眼便觉得自己魂儿都要飞了,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说: “这位妹妹我们曾经见过,你可记得?” 杜凝云便冷笑道:“你一介布衣,能见过我们谁!” “小生曾如柳生入梦,姑娘可还记得。” 书生说着伸手便去推开挡住了他的待墨和杜凝云,同时说道:“没和你们说。” 没和你们说。 短短五个字让在场的女子们统统变了脸色,何况书生挤到杜凝霞跟前便大言不惭的说道:“小姐,我们曾会于牡丹亭畔,芍药栏边。自此小生日日夜夜不敢忘怀,心中只有小姐一人。小姐,你不记得我了么?” 杜凝霞闻言顿时气的额角的青筋直跳。 当她听不出这所谓的柳生,是指《牡丹亭》中的柳梦梅么?还大大咧咧的说曾会牡丹亭畔、芍药栏边。那可是柳梦梅和杜丽娘梦中相识幽媾之地! 杜凝霞想着,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在向头上涌,当即怒喝道: “死穷酸!谁认得你,谁见过你!在佛寺下还敢满口胡言,不怕遭报应么?”收了我二房的银子还敢来肖想我,信不信回头就让人剥了你的皮! 而杜凝云虽想看杜凝霞自食恶果,但眼见这书生看见杜凝霞的脸,便做出一副痴样儿。 杜凝云心中恶心的紧,当即向跟在后面的会武小丫鬟们说: “还愣住做什么?这畜生是疯的,还不快打下去!” 书生听要挨打,又见小丫鬟们拿着棍棒绳索便打上前来,唬的当即后退数步,连连喊道:“我可是有秀才功名的,你们谁敢打我!奴才打秀才,你们想见官么?” 书生言罢,还奋力的高昂起下巴,努力摆出一副你们谁敢懂我试试的高姿态。 倒真唬住了小丫鬟们,让小丫鬟纷纷看向杜凝云等人。 只听待墨毫高喊:“你算什么东西,敢当街对我忠意伯府二房二小姐不敬,便是去见官也剥了你的皮!” 书生听言顿时愣了,忠意伯府二房二小姐,不是说忠意伯府的嫡长女么?怎么便成了顾他的主家。 说好的这位嫡女的打扮明眼一看就知道不凡呢? 书生想着,忽见小丫鬟得了话,越发凶神恶煞的撵上来,下意识的便撒丫子跑开。 杜凝云这才皱着眉头又说道:“真是晦气,好好的上香,竟遇到这样的人。” 杜凝霞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想起方才书上的话,又想起待墨方才扯着嗓子的高呼。 杜凝霞几乎是下意识的冷笑道:“妹妹何必这样说,指不定这人是谁安排的。”或者你是没提前安排,却是提前买通了的。 第三十三章 寺后竹林 杜凝云被杜凝霞这厚颜无耻给气笑了。 书生是谁安排的,杜凝霞心里没点数么? 杜凝云便冷笑道:“是啊,指不定是谁安排的,能安排人当街坏人闺誉,安排的人必定活着一生难安,死了也要坠入阿鼻地狱。” 杜凝霞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但她很快便冷冷勾唇一笑,并未说一个字,只看着杜凝云朝香菩寺的山门走。 香菩寺并不热闹,来来回回的行人也稀少。 走到山门也没遇到几个香客,到只有几个读书人在附近读书。山门前的小沙弥见杜凝云等人面生,便笑着解释道: “香菩寺僻静人稀,因有些藏书,所以多有贫寒学子,在此典间屋舍苦读,而我们也是管饭的。” 杜凝云便笑道:“原来如此。” 说罢,便随着小沙弥进殿上香,捐了几两银子的香火钱后,又随手给了小沙弥一两银子,喜得小沙弥赶忙向院中扫撒的和尚喊道: “莫扫了,有贵客来,快上香茶!” 杜凝云听见这话忍不住轻笑出声,一路走到大殿未见半杯茶水,银子送出去便立即成贵客了。 杜凝云想着,温声道:“不必了,我们只是前来礼佛,上柱香便走。”说着,杜凝云便作势向山门走,竟真有我上柱香便走的意思。 杜凝霞那里肯让杜凝云走,当即说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样就回去岂不无趣。小和尚,你和我们说说,你们这寺里可有景致不错,能让人一游的地方。” 小沙弥本也舍不得杜凝云这个出手阔绰的财神爷走,当即说道:“后面是一片竹林,虽然不算什么,但山中多鸟雀,只要在竹林中不说话等一等,便能瞧见各色的山鸟,倒也有趣的紧。” 杜凝霞便忙拉杜凝云的胳膊,笑说:“我们平常在家,哪有机会瞧什么山鸟,我们快去瞧瞧才是正经。” 杜凝云便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笑道:“平常也没见你稀罕什么鸟儿,回头我让人买上十只八只的绿嘴鹦哥儿给你,让你家里天天闹哄哄,看你哪来的心情看鸟。” 杜凝霞心中有鬼,杜凝云讽刺她,她也不理,只笑眯眯的拉着杜凝云去竹林。 杜凝云便笑着随她去,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着待墨弄墨两个大丫鬟并七个一声不吭的小丫鬟。 杜凝霞便赶忙说道:“哎呀,你们这么多人一起来,岂不是把鸟都吓走了,我们两个还看什么?” 杜凝云便冷笑道:“那便不看也罢。这里又不是家里,方才带着她们还有人冲撞,若是不带,进了竹林谁知道会遇见什么呢。” 杜凝霞想起方才在她跟前胡言乱语的书生脸色也是一白,但想起她们二房的谋划,一时又说道:“这佛门清净地,你害怕什么?我们只是去看看山鸟罢了,能费多久,何必带她们。走吧!” 杜凝霞说着就去拉杜凝云的手,却听杜凝云说道:“一切自然安全要紧。何况佛门虽是清净地,但来来往往的人心中却未必清净,我可没有舍身试人间险恶的心。” 第三十四章 寺后竹林 杜凝霞闻言,心中越发没底,口中却还是说道: “好妹妹,这太平盛世的,你怕个什么?难道好好的一座佛寺,后面会有强梁?你便陪我一道去看看,看完再回去又能怎的。” 杜凝云便冷笑道:“姐姐若不怕,带着你的丫头去便是了。何必要我陪同,我是个胆小的,却不敢支身同你去呢。” 杜凝霞闻言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正欲再说。不远处却忽然来了一个穿着寻常灰袍,一身气度却极为卓然不凡的清隽男子。 杜凝霞一时多看了两眼,想看清男子的相貌忘记开口。 偏杜凝云只等杜凝霞回话,觉杜凝霞久久不语,便顺着杜凝霞的目光看过去,心中暗道: 杜凝霞又弄什么鬼? 杜凝云一时有些迷茫,便绞尽脑汁的回忆上辈子曾在香菩寺发生的事情,这才渐渐有了眉目。 上辈子她是按着正经外出的打扮来的,也没给杜凝霞送衣服璎珞圈。 她堂堂皇皇出现在香菩寺,山路上的书生向她温文尔雅的笑,让她立即涨红了脸,屈身还礼。 杜凝云想到这里脸色有些难看,黑历史啊黑历史!如果可以,她真想跑到过去的自己跟前,撬开自己的脑壳看看自己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 路上一个生的俊些的陌生人对你笑一笑,你红什么脸,能不能拿出身为忠意伯府嫡小姐的傲气。 杜凝云想着,直接掐断回想,脸色难看的撇撇嘴,只心中暗道:上辈子还没进寺呢魂都飞了,自然不用杜凝霞费心费力的邀她去什么竹林。 只怕是这辈子她没上钩是变故,在香菩寺停留的久了些,反倒开了杜凝霞的桃花。 杜凝云想着,便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果见杜凝霞忍不住上前两步,见那男子虽然衣着落魄,却容貌不俗,气度不凡。实在让杜凝霞忍不住心中赞道: “瞧他这般气度,必定不是久居人下之人。只可惜我为伯府贵女,他是寒门落魄子,即便他日后有腾飞之时,也终究配不上我。”杜凝霞想着,便叹了一声,转过身却见杜凝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杜凝霞一张脸瞬间涨红,连忙心虚的说:“云儿,你这样看我作甚。” 杜凝云便笑道:“姐姐,我们回家去吧。” 杜凝霞因方才男子心神恍惚不定,闻言下意识的说道:“自然是要回家的,我们快!” 杜凝霞说到一半,又想起杜凝云还未对那个书生动心,赶忙改口说:“我们快去竹林玩一玩,然后快回去吧。” 杜凝云闻言,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竹林,笑道:“姐姐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我去竹林,难道里面有什么人在等我?” “怎会。你可是我的妹妹,难道我会害你不成。”杜凝霞脸上余红未散,眼睛仍然不自觉的向方才的书生看去,幸而这书生大步流星的走进大殿,才叫杜凝霞说出的话还留了几分条理。 杜凝云却只心中冷笑,你怎么不会害我,你们二房天天商量着什么,难道我不知道? “好姐姐,你若非要我去。那妹妹便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杜凝云说着,回头看了眼待墨,笑道: “到底是生地方,先让她们进去探一探,守好了我和姐姐再进去。” 待墨点头应下,七个小丫鬟便一溜烟的跑进竹林,惹得杜凝霞连声说道: “妹妹,你让她们就这样进去,只怕惊了雀儿。” 杜凝云便笑道:“怕什么?多等片刻便是了。何况你我是什么人?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方才这小师父也说了,香菩寺是有读书人典住的。竹林幽静,自然有人温书,我们贸然进去,是算他们冲撞了我们,还是我们打扰了他们?” 小沙弥干笑着点头称是。 杜凝霞便说道:“我们只是悄悄进去看一看山鸟,能惊动谁?” “姐姐。”杜凝云闻言咧嘴儿一笑,笑的既乖巧又甜美,但说出的话却让杜凝霞想吐血: “姐姐,你这么快就忘了山脚下那个对你出言不逊的登徒子了么?我们那么多人他尚且不知死活的上前无礼于姐姐,难道姐姐忘了?” 一句话简直是把杜凝霞的脸撕下来放在地上踩。 秦天虽然对女孩家的要求宽泛,但近些年来渐渐兴了什么理学。 原本理学这本是男子的东西,但慢慢的竟也对女子提出了要求,给女子提了各种条条框框,不少书香门第以此彰显家风;各家掌家老母以此煞新媳妇的威风,更有甚者以此来光明正大的列出高低以论各家女儿优劣。 杜凝霞想着,素来勤学且关注京中各种风向的她瞬间煞白了脸,连连说道:“你又胡说什么?我忘了什么?你不要一开口就想毁我。” 杜凝云给气笑了,谁想毁谁,心里没点数? “姐姐,妹妹现在倒是问心无愧,只怕姐姐现在心里有鬼呢。”杜凝云说着,低头柔柔一笑,忽见一个小丫鬟过来说外人都已经请退了,便笑着向小沙弥说道: “能在竹林中的想必都是在此典居的读书人,这番扰了他们读书,这二十两银子是我的赔礼,还烦请小师父转赠。” 小沙弥见杜凝云随手就拿出二十两银子,一时眼睛瞪得溜圆。到惹得杜凝云一笑,道: “小师父还把这些俗物看在眼里,叫你们主持看见,只怕要罚你。” 小沙弥闻言顿时打了个激灵,连忙双手合十,口中念道:“出家守的十戒,我不蓄金银财宝戒、不蓄。”小沙弥说着,深吸了口气,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杜凝霞站在一旁,见杜凝云对小沙弥笑了几次,心中暗想:难道把这小沙弥当书生带回去? 不行不行,杜凝云明显是逗孩子的模样,带回去也必然无用的。杜凝霞想着,咬住唇,苦思如何让杜凝云再见几个外男。 偏偏竹林中的人都被小丫鬟请走,这一时也…… 杜凝霞想着,忽见一个书生笑着从大殿是另一边走来,端的是步履翩翩、浑身透着股儒雅的书卷气。惹得杜凝霞赶忙拉住杜凝云的手,指着书生说道: “云儿,你看他像不像那戏本子里的张生。” 第三十五章 貌如恶鬼 杜凝云便笑道:“霞姐姐又拿人取笑了,什么张生李生的。你若要看山鸟,我们便去,若不去,咱们尽快回家才是正经。虽说现在天还早,但我们城内也要耗费不少时间。若是回晚了,城门一关,咱们可在什么地方过夜呢。” 杜凝霞闻言干笑两声,又见那书生渐渐走近,便笑着拉住了杜凝云的手,扬声笑道:“好妹妹,是姐姐的不是,咱们这便回去吧。”说着,便想硬拽着杜凝云朝书生走去。 而正向这边走来的男子听见杜凝霞的一声妹妹,又见杜凝霞举动有异。书生立即知道谁才是正主,目光瞬间从杜凝霞身上转移到杜凝云身上,开始眼睛一眨不眨的对杜凝云放电。 只可惜,杜凝云在皇宫看戏千年,如今见了这书生的眼神,心中的小人直接说道: 胡子剃的不干净,脸上没打理到最佳。嘴巴笑的僵硬,有些难看。眼神很干净纯粹,仿佛真的深爱一个人,但对初次见面的人漏出这样的眼神,明显扯淡。 评:演技不错! 恰巧,这书生也在正在心里给杜凝云打分: 模样周正齐整,虽然比旁边的逊色些许,但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儿了。眼神太冷太邪性,看人的时候没有一点温气儿,想来是个冷心冷性的,只怕不好打动。 不过出身够高,只要能拿下,便省了他十年寒窗了。值得,值得! 书生想着,眼中终是透出了贪婪之色,眼见着离杜凝云一行越发逼近。书生便想做些小动作,却不想才又近了一步,一把短刀就已经伴随着破空之声,插在了他正前方的青石地板上。 书生的脸瞬间就白了,看着没入青石板,只余一小截雪亮刀刃和刀柄在外,刀柄犹发出嗡嗡颤响的短刀,书生腿一软便瘫坐在地上。 他的身子可比石头软多了,若这一刀落在他的脖子上,他岂不是要人头落地。 杜凝云一行人也都面漏骇然,正忐忑间,一个颀长的身影从大殿内走出,旁边还有一个老和尚喋喋不休的劝道: “此乃佛地,莫动杀念,莫动杀念,菩萨佛祖们不肯见血哩!” 杜凝云等人这才看见刀的主人,个个被这人身上的滔天煞气吓得面色发白,只是唯有杜凝云知道这人是谁,惊慌失措的喊道: “戚戚蔺!你怎么在这?” 戚蔺面无表情的一脚将瘫倒在地的书生踢开,冷冷的说道:“访友。” 言罢,便将地上的书生一把揪了起来,这才撇了眼杜凝霞,又向书生似笑非笑的说道:“这样的心也敢动,敢有下次定让你知道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杜凝霞不是蠢的,闻言身子一颤,险些软在地上。弄墨下意识的扶了一把,见自己扶的是杜凝霞,顿时脸色难看起来,便同样似笑非笑的说道: “杜二小姐,不是说你呢,你软什么?” 杜凝霞心中暗恨,看了眼旁边被吓得瞬间站的笔直木楞的杜凝云,心中嫉恨的发狂。 戚蔺摆明了是提前知道了什么,特意来警告她的。 呵!难怪和忠意伯府没有很深交情的戚家会求娶杜凝云,原来是戚蔺看上了杜凝云么? 可杜凝云到底有什么好?凭什么所有人都爱她、护她。明明她比杜凝云模样好,比杜凝云聪慧,可为什么从无人爱她、护她! 杜凝霞想着,忍不住喊道:“戚将军,云妹妹痴心于六皇子,对你无意呢。” 杜凝云闻言,眼神微变,却仍然笑吟吟的说道:“姐姐两次说妹妹言辞不顾姐姐闺誉。可如今看来,姐姐待妹妹…呵!” 杜凝云掩唇嗤笑一声。 难道杜凝霞以为戚蔺是为她才来的香菩寺? 那可就太可笑了,戚蔺身为朝中能臣,能来此只会为朝中公事,怎么可能是因为儿女情长的小事。何况是为她,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杜凝霞你看吧,戚蔺要么是冷笑撇你一眼,要么直接忽略你呢。杜凝云想着,直接丢给杜凝霞一个你想太多了的眼神,便想向香菩寺外走去。 却不想自己还没走,戚蔺就已经不那么高冷的侧头,用极为高冷的声音说: “凡事莫要太过推己及人,世间人有千千万,同你一样黑了心肝的只怕没几个。” 杜凝霞瞬间黑了脸,这分明是暗指她心肝黑。她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她怎么就黑心肝了。 杜凝霞气的发抖,下意识的便推了推杜凝云,气道:“你都不为我说一句话么?” 杜凝云闻言,忍不住冷笑道:“说什么?一边向我泼脏水还一边想让我庇护你?你想的也太美了。” 杜凝霞又噎住了,但她很快便要理直气壮的要否认。恰是这时,戚蔺冷冷的回头看了她一眼,无形的煞气如同一道密不透风的气墙,将杜凝霞封入,让杜凝霞瞬间僵立在原地。 杜凝云见到戚蔺替自己解围,一时眼睛也瞪得溜圆,目光来来回回在戚蔺和杜凝霞身上看了好久,才从震惊中缓过来。 缓过来的杜凝云心中只剩下一句话:戚蔺是突发脑疾坏掉了? 杜凝云一点都不觉得戚蔺会帮她,上辈子虽死犹生的杜某人忍不住哭哭思索关于戚蔺的记忆,却只想出史书对戚蔺的定论: 镇北侯、镇北大将军戚蔺,天性冷漠,爱杀伐,容貌酷似恶鬼,恐怖至极。因平生未得一败,且酷爱对敌人赶尽杀绝,有‘杀神降世’之名,北疆蛮族之中,戚蔺之名可令小儿止啼。秦天覆灭后仍稳阵北疆,新朝皇帝初时恐皇位不稳,加封一品镇北王…… 杜凝云不觉得这些史料记载准确,毕竟她的名声就是被这些史官书吏的笔杆子搞臭的。 但她依稀的记忆中,戚蔺被她拒婚后便没回过京城。她对戚蔺的印象也不过是戚蔺真的很恐怖,其次便是北疆年年遣人入朝,要粮草兵刃等等。 说起来,戚蔺和京城众人,并不熟。 杜凝云想着,想抬头仔细看戚蔺两眼,但抬头时那里还有戚蔺的身影,只剩杜凝霞站在旁边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杜凝云便翻了个白眼,能随随便便把杜凝霞吓成这样,也难怪无论是现在还是后世,对戚蔺的评价都带着‘恐怖’二字。 虽然,是相貌恐怖。 杜凝云想到这一点忍不住咧嘴一笑,她容貌虽然不错,却绝对称不上倾国倾城天下无双。 但后人为了让她坐稳妖后,便把她描绘成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 史书中戚蔺貌似恶鬼,难不成是因为戚蔺气势恐怖,所以容貌也得骇人? 第三十六章 谢氏一家 杜凝云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 心中甚至多了几分庆幸,庆幸自己在后世的名声虽然臭大街,却无论世人怎么提,都会加上美人二字。 杜凝云想着,又抿着小嘴笑,旁边的待墨等人才回过神,先见杜凝云表情古怪,又忽然两眼发直咧嘴一笑。待墨等人还当杜凝云是吓住了,赶忙去推杜凝云,口中直说: “小姐你怎么了小姐!”吓傻了吗? 杜凝云猛然回神儿,赶忙轻笑道:“我想起了一些事情,私心觉得好笑,一时出神。待墨,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回吧。” 杜凝云说罢便继续朝香菩寺的山门走去,完全没了继续理会杜凝霞的心。 杜凝霞还呆着。 弄墨担心不带上杜凝霞,回头二房夫人疯疯癫癫闹起来更是麻烦,便忙过去拉拽,将她弄上马车带回去也就罢了。 而杜凝霞吓得够呛。 方才的戚蔺突然便恐怖起来,粘稠的杀气煞气如同四面密不透风的高墙,让杜凝霞觉得自己恐惧的连呼吸都困难。 杜凝霞直到坐上马车,还仍然颤抖着,把牙咬的咯吱作响。 一路回到忠意伯府,杜凝云下来罢了,见杜凝霞仍然呆愣着,便命人载着杜凝霞,到东南角处再下车。 自己则径直去了温雪院,向大夫人提议将东南角的院子舍给二房,同时封上东南角的门,加砌一道墙,从此彻底是两家。 大夫人闻言,虽然觉得此举让二房平白得了一处院子,便宜了她们。但想到二房讨厌之处。 大夫人思索了片刻便冷声道:“我情愿舍掉一个院子,也绝不和她们再做一家人!” 说着,大夫人连杜凝云为何突然有封墙的想法都不问,便忙催杜凝云回去歇息,自己则赶忙差人去封墙。 杜凝云见自己母亲比谁都想和二房撇清关系,又想到自己一路实在颠簸的难受,便告辞离去。 杜凝云却没想到,她前脚才到锦璋阁,后脚就有小丫鬟来向大夫人报:“夫人,有一家姓谢的,自称是二夫人的娘家人,一家老小的都在,此时正在伯府门前下车呢。” 大夫人闻言,顿时皱起眉头,冷声说:“二房住在东南角,那里另开了后门,既然是谢氏的娘家人,径直去后面不就成了。” 大夫人说着,仔细想了想,又接着说:“说仔细了,她们为什么来,门外又都有什么人。” 小丫鬟便说:“回太太。据说是和人商斗输了,无奈变卖了基业来京,苦于一时无处可去,特来投奔。”小丫鬟说着,又掰着手指头算道: “来的有谢氏的父母叔伯,三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四个还在读书的哥儿。” 大夫人闻言顿觉头大,偏小丫鬟又说:“他们一家也不知是怎么来的,后面跟满了人,只看热闹等他们进不了咱伯府的大门呢。” 大夫人眉头皱的更紧了。 偏她另一边二夫人得了信儿,巴巴的跑到忠意伯府大门前,向门房说道:“这是本夫人我的娘家人,你们也拦着?” 门房对府内的事也多有关注,因没得到大夫人的信。如何也不肯让人进来,即便二夫人来了,他也气势凌人的不许谢家人进门。 二夫人气急败坏的想喊,门房却凑到二夫人跟前,毕恭毕敬的低声说道: “二夫人,虽然你们一家仍住在伯府。但你们早便分出去了,只是二老爷赌光了家财,你们无处可去,伯爷可怜兄弟,你们才到现在住在伯府。论理,二夫人你们一家还是借住,即便伯爷和大夫人心善,您也不会有让娘家人一起来借住的心吧。” 二夫人顿时一噎,偏她刚要开口,门房就飞快的说: “想来二夫人也是体面人,断然不会做出这等没体面的事。” 二夫人差点被这句话噎死。 但她能怎么样?亲爹亲娘无依无靠的投奔来了,偏二房的钱财全被二老爷拿了去,难道叫她看自己爹娘露宿街头? “你不要在这里和我耍嘴,当年我也是八抬大轿从正门进伯府的,如今我的亲眷前来,无论是不是投奔来的,伯府也不能将他们拒之门外!” 门房闻言心里暗恼,但一时无话反驳,便做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冷冷的说: “二夫人,我们只是看门的奴才,开不开门要看当家主母的意思,我们可做不得主。” 言罢,门房便不再理会二夫人,只命人去给谢家人端茶送水,他则站在门前,高喊道: “我们知道您是什么人,但我们这些人只是守门的奴才,要等上面传话呢。何况二房已经从伯府中分出去了,您先喝口热茶歇歇罢!” 谢家人一个个面色难看起来,这哪里是等吩咐,分明是狗眼看人低故意为难。若他们是高官贵胄、若他们富甲天下,这些狗腿子谁会拦他们?谁敢拦他们! 谢家人想着,一个个脸色都不好看。 而大夫人本不愿来,偏又得知二夫人已经去了,便知道谢家人进伯府已成定局,只好心中压着火气,来到大门前。 大夫人也不多言,虽然一路上脸色黑如锅底,但一出来便端起了雍容华贵的架子,神色温柔的柔声笑向众人:“竟不知是各位来了,让各位久等了。” 说着,便忙命人开门,然后才说道:“虽然二房已经分家出去,但你们到底是亲家,是信我们才来投奔,我们如何会把你们拒之门外呢。”大夫人说着,便向彩环吩咐道: “我出来的急,也忘了说,你快去让人把院子都拾掇出来,如今贵客前来,可不能怠慢了。” 谢家人初时还以为大夫人是真情,偏听见大夫人在说到贵客二字时忍不住磨牙一般的加重了语气,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忠意伯夫人那里是真心请他们进去,分明是听说二夫人已经到了大门前,担心有碍忠意伯府的名儿,才让他们进来。 但对谢家人来说,进了忠意伯府好歹不用担心对手继续不依不饶了,也让他们能缓口气、歇歇脚,再思索后路。 只是大夫人被膈应的够呛,还没把二房给彻底分出去,二房的娘家一家就都来了。 这可真是! 大夫人心里的小人简直气的一蹦三尺高了。 偏她还是要脸面的,还笑着将谢家人引了进来,笑着等彩环回来说:“太太,秋梅斋最是阔大,正好让亲家一家住去,如今已经收拾妥了。”言罢。 大夫人便见二夫人的脸黑了黑。秋梅斋可是忠意伯府内院的西北角,也就代表着她没事想见见父母,要斜穿大半个忠意伯府! 大夫人的心情这才好了些,又看了眼二夫人难看的脸色,才在心中冷冷的说:难道你以为我会让你们一家住在一块,让你们好一起商量怎么对付我的云儿? 第三十七章 梅香小筑 大夫人直接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偏二夫人执拗还事事一个争字在先,听见大夫人把她娘家人挪的远远的,当即说道: “东南角不是还有菡萏院和香兰阁么?大嫂,这是我的娘家人,叫她们和我住近些,我们一家还能每日聚一聚,不好么?” 大夫人便柔声笑道:“菡萏院和香兰阁空置多年,若要住人,岂是一日两日能拾掇出来的,难道你要你父母亲人住到尘窝里?” 二夫人自出了忠意伯府,便一心唆使杜凝霞压倒杜凝云,那里知道伯府院子是何情况,闻言便连忙说道: “那么多院子可住人,何必定到最远的秋梅斋!” 大夫人闻言便站住了脚,一面回头看向二夫人,一面顺势轻轻扶了扶垂在耳边的稍稍晃动流苏玉珠。 大夫人根本不必开口,便已经凭这小小的动作,让几个谢家人眼睛看直了。 虽然她们几人先是下意识的顺着大夫人的举动猛看,然后眼神便粘到大夫人的头饰上撕都撕不开。 谢家原本是官宦人家,但近两代人中仅有两人做官。偏这一代最后一个为官的谢家人命薄,早早的死了,使得谢家不得不以从商继业。 但也只是一方小富,平日里家中女眷添根金钗都是大事,何况金凤钗,谢家的女眷盯着大夫人头上富丽堂皇的朝阳五凤钗挂珠钗,一个个眼睛都直了。 随行的伯府小丫鬟们见此,一个个眼中带着嘲讽之色。 毕竟在她们眼里,大夫人头上梳着高高的云髻,朝阳五凤的珠钗在阳光下金翠辉煌,其华贵非常,让人一见难忘。 相较之下,一路奔波劳碌的谢家夫人小姐何止是逊色了些,都不用谈及身上的衣物,只看头饰便已是云泥之别来。 丫鬟们想着,简直是只差嘲笑出声。 二夫人知道自己娘家比起伯府实在贫寒,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们在大夫人跟前漏出这等小家子气的做派。丫鬟们的眼神更是让二夫人气的发抖,当即气恼道: “伯府何止秋梅斋一个地方能住人,难道你是见不得我一家团聚么?” 大夫人闻言,眼中划过一抹寒光,都到这等地步了,还敢在她面前叫嚣呢: “秋梅斋和秋爽斋本就是客人暂住之地,你娘家人虽是落魄来投奔的,但我仍以贵客之礼迎之,你不愿么?”大夫人说着,用帕子轻轻掩住了唇,眼带讥笑说: “还是你觉得你娘家人已经贫到活不下去,想让我以收留他们,在伯府做事?” 这句话的含义可真让素来傲气的二夫人气狠了,当即怒喊:“李敏!你不要太过分了!” 大夫人便自然的摊摊手,悠悠的长叹一声,说道:“这也不满,那也不愿。你想怎的?你若实在想和她们亲近,你那东南角挤一挤想来也住得下她们。” 二夫人一噎,东南角才多大,怎么住得下这么多人,难道要她的亲眷住到下人房去? 二夫人想着,恼了一阵,只说:“还不是要听你的吩咐,她们不住秋梅斋还住什么地方去!” 大夫人懒得理她,闻言便说:“既然听我的,便住秋梅斋去?回头你们在外安顿好了再搬出去。”言罢,大夫人只继续向前走。 谢家人往日和二夫人有信件往来,每每听二夫人夸耀。偏如今一来,才知道二夫人在忠意伯府根本说不上半点话。 让此时的谢家人在心中暗悔投奔忠意伯府。 偏二夫人浑然不觉,还在说:“亲戚来了,凝云、凝霜、凝雪都不知道出来迎接远客么?谁教的礼数?” 大夫人闻言,便收了假笑,冷冷的说道:“旁的远客早大半年都递了信过来。这不请自来的,谁知道她们此时会到?何况霞儿是她们的嫡亲外孙女都不在,你还说谁呢?” 二夫人再次噎住了,忍不住就想撒泼。 偏想着自己往日在信件中的夸耀,又怕没脸,只能硬生生忍着肚子里的恶气,不言语。 偏二夫人眼珠子转了转,心里又有了新主意,赶忙说:“我父母一家人可第一次来伯府,不如让霞儿搬到秋梅斋附近,凡事也能教她们些。” 大夫人闻言,立即就想开口,却还没说话,便听见杜凝云清丽的声音:“这主意不错。母亲,霞姐姐是谢家的嫡亲外孙女,谁能比她更合适引着谢家人呢?不如让霞姐姐搬到秋梅斋边上的梅香小筑去。” 二夫人闻言,赶忙说道:“先前你霞姐姐住的都是枕霞阁那样的大院子,梅香小筑才多大,你让她依旧住枕霞阁岂不好?” 杜凝云便笑道:“枕霞阁已经是我三妹的住处,总不能让她再搬出去。何况…” 杜凝云笑着看向二夫人,笑吟吟的说:“二叔母若觉得梅香小筑不妥,便当云儿从没提过吧。” 大夫人也没好气儿的说:“云儿小孩子家家,能出什么好主意?弟妹便当她什么都没说便是了。” 二夫人闻言,心中气恼,却还是赶忙说:“梅香小筑没也好,便让霞儿住过去罢。” 杜凝云便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又看向谢家人,只听谢老夫人说道:“是三小姐么?” 杜凝云便笑着看向大夫人,见大夫人点点头,才笑说:“我是忠意伯府长女杜凝云,二妹三妹在学里,不在此处呢。” 谢老夫人年迈,听了这话一时转不过弯来,便有些茫然的看向二夫人,心中疑惑更甚: 不是说杜凝云这个正经忠意伯府嫡小姐上面还有两个么?怎么成长女了。 大夫人和杜凝云当然能看出谢老夫人的疑惑,只是不好自己明说。幸而彩环是个有眼力见的,当即说道: “虽然玉姑娘、霞姑娘比我家小姐年长些,但玉姑娘和霞姑娘是已经分家出去的二房小姐,已经不在忠意伯府里面排了。”彩环说着,笑吟吟的扶住杜凝云,笑说:“这便是我忠意伯府的正经嫡小姐了。” 换句话说,杜凝霞二人已经不算了。 谢家人一个个心情都复杂的紧,谢老夫人听见这话只觉得整个脑子都嗡嗡的,哪里还想说什么话。 唯有没什么见识的谢夫人还一心以为二夫人在忠意伯府能兴风作浪,还笑嘻嘻的说道:“什么这姑娘那姑娘的。” 谢夫人只管上前来拉杜凝云的手,将杜凝云往谢老夫人跟前拉,说道: “好孩子,还不快拜见你外祖母!” 第三十八章 梅香小筑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一愣,杜凝云也愣了一下,才笑吟吟的说:“外祖母。” 杜凝云喊完就收到自己母亲不悦的眼神,便回头笑道:“我知道重阳伯府的才是我亲外祖母。但论理,我唤她一声外祖母也无妨。” 大夫人不言,略略看了下在场众人的神色,见丫鬟们全都讥笑着看谢家等人,又见二夫人脸色越发难看。才遥遥的向秋梅斋的方向扬起了手,貌似柔声说: “你们已经见罢我了,伯爷忙着公事,不在府中,你们一路风餐露宿,便去歇息吧。” 言罢,随行的小丫鬟便走到谢家人跟前,温声说:“请贵客随我们来。” 谢家人只得跟着小丫鬟去了,二夫人不放心,也随之而去。 唯有大夫人拉住了杜凝云,等谢家人一走,便立即气冲冲的拽着杜凝云回到温雪院,一进门坐下,就伸手在杜凝云的脑袋上戳了戳:“你是个傻子么?谢家算什么人?落魄的商贾之家,她们让你喊你就喊?” “母亲,这事可先放下不提。”杜凝云依旧笑吟吟的,下一句话却险些把大夫人气的跳起来:“我回去的时候问过弄墨她们了,已经找到二叔父在外的养的几个外室。其中有一个病的容颜不在,便被二叔父狠心弃了的,她有一双女儿…” “你想让她们进伯府?”大夫人立即菜到了其中关窍,直接瞪着眼睛问。 杜凝云见大夫人一语道破,便也不好再拐弯抹角的说,便点头笑道:“是的,我想让她们来和二房、谢家作对。” “那里用得着费这么大劲儿?只要你不傻乎乎的听杜凝霞的话处处和她们好,一百个她们也别想在伯府厉害。”大夫人当即冷笑道。 黑历史一时无法抹除,杜凝云只好用喝茶掩饰脸上的尴尬之色,停了片刻才说: “和谢家的几个相比,杜凝霞倒是好对付了。谢家自十年前便开始落魄了,她们家的女孩早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娇小姐。她们很早便学会了不顾体面的大吵大闹,偏咱家的姑娘谁能和她们吵?” “谁敢吵,我就让她们谁一辈子别想有舒坦日子过去。”大夫人才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闻言直接将茶杯重重的搁在了桌子上,冷声说道: “何况杜凝霞搬进来就够了,你还想让二房的外室女也搬进来,你这是恶心她们还是恶心我呢。”大夫人想想便气不打一处来。 杜凝云便笑道:“母亲,市井的手段虽然粗鲁,但我们想对付却难免受限。” “有什么难的?”大夫人眼中带着几分狠厉:“安生住着不给我生事,随她们住几年也无妨。若是一个比一个不安分,管叫她们死无葬身之地。” 杜凝云听了这话,脑海中冷不丁的蹦出四个谢家女的结局来。 谢家女开始在忠意伯府是谨小慎微的。后来却发现忠意伯府的女孩儿,无论嫡出庶出都是知书达理之人,从上到下都讲待客之道,无论主子下人都绝不会明着对客人失礼。 她们确信了这些,便日渐张狂起来,一次两次得了甜头,头两个月摸清了杜家各人的脾性,便开始拿乔大闹。 后来闹的不成样子,谢夫人便突然和几家想要娶填房的人家牵上了线。没几日,谢家的两个嫡女便都匆匆变为继室夫人,换来谢夫人的两个儿子做了八品小官。 至于两个庶女,谢夫人从来把庶女看做眼中钉,直接将两个容貌出挑的庶女送去给人做妾。 仍记得这四个几年后都没好日子过。 杜凝云想到这里,才后知后觉的抽了抽嘴角,自己母亲的手段,的确不必怀疑。 但杜凝云还是说:“但是母亲,既然谢家人能进伯府,外室女如何进不得?何况她们母女恶心咱们,咱们为何不恶心回去。”杜凝云说着,笑吟吟的看向东南角,笑道: “二房夫人屈居东南角,偏外室和外室女安居忠意伯府,恶心不死她们母女!”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我可不做!”大夫人脸儿有些发绿,显然外室什么的,大夫人也恶心的紧。 杜凝云见此,也不多言,便笑道:“母亲不愿也算了,总归她们母女也掀不起大风浪。” 杜凝云说着,便笑着扯开话题,又陪大夫人聊了许久,才起身福了福,要离去。 大夫人却在杜凝云要走的时候喊住了她,又思索了一阵,才说道:“让那外室进来,恶心死她们母女!” 杜凝云便笑道:“母亲放心,管叫她们母女知道被恶心膈应是什么滋味。” 杜凝云说罢,便笑吟吟的去了。 今天从香菩寺回来时,便有人告知弄墨,说二房又一对双生子的外室已经找到了,然后便将诸事详细的告知弄墨。 弄墨便赶忙告诉杜凝云,说:“那外室因病脸上生了脓疮,原本的绝色美人变得面目可憎,便连着两个女儿也被二老爷遗弃一月有余。”又说:“已经按照吩咐用钱买通了她们母女。” 杜凝云得知,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世的谢家人来早了,却也正好方便她布局呢。 杜凝云便笑着说:“做的不错。嗯,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是谢家人来,明天便让她们来,伯府的大门前人稀的很,也热闹两日。”说罢,便让弄墨拿上钱去赏,却又想起什么,又补充道: “告诉外室母女,她们到忠意伯府后住的是忠意伯府,婚事自然由忠意伯府的伯夫人来定。”让两个外室女知道二夫人拿捏不了她们的婚事,她们两个做事才无所畏惧呢。 弄墨便赶忙拿了一小包银子出去了。 次日,忠意伯府大门前,一个脸上疮痕未愈的妇人带着一双女儿跪了下来,手中举着二房老爷的腰牌信物,高呼要见二夫人。 大夫人早知道她们会来,得知消息一面让她们母女进来,一面喊来了二夫人和二老爷,叫他们夫妇来认人。 二老爷一见妇人脸上的疮痕,便嫌恶的说道:“好个丑妇,脸都毁了还有胆子找上我了!” 言罢,大夫人等人眼神都变了。偏二老爷还恬不知耻的向大夫人说: “你请我们来就是看她么?她本就是贪我的银子才跟的我,是自己不知羞。如今长了毒疮是天罚她,是她活该被我弃了,你还让她进伯府的门,也不嫌脏么?赶快撵出去干净!” 妇人闻言,先前还有一丝侥幸的心瞬间冷了下去,再不期望二老爷怜她,捂着脸便跪地痛哭起来,说道: “因君誓言随君去,愿报君恩奉百年…” 妇人还未说完,二老爷就被她脸上的疮痕弄到胃口倒尽,当即一脚踢开这妇人,冷声道:“你若有花容月貌,我还能怜你一怜。可你也不寻个镜子照照,你丑如罗刹夜叉,还有脸哭诉么?” 言罢,饶是二夫人自看到妇人便一副吃了屎的表情,此时也和众人一样心生不忍。 虽然这不忍立即就因大夫人的话烟消云散。 “二弟,无论她如今是丑是美,但她替你孕育了一对乖巧的女儿,如今她找上门来,你也该给这两个女儿一个名分!” “给什么名分?本就是见不得光的玩意儿罢了,还敢厚颜无耻的来败坏老爷的名声,赶紧撵出去才是正经!”二老爷还没炸毛,二夫人瞬间炸毛的喊了起来。 第三十九章 外室女 二老爷也说:“她本就是个不知羞耻与我私奔的贱妇,生下的孩子也未必是我的。我若是认了,岂不成了乌龟王八!” 那外妇听了二老爷的话,跪倒在地哭的几乎昏死过去。 悔啊!悔啊!一时痴心错付,十余年尽心侍奉,却在今日才知晓了心上人的真面目。 “妾虽不堪,但礼义廉耻尚知,今日愿以死证清白,不求君怜我,但求君莫弃亲骨肉!” 言罢,外室趁众人没反应过来,猛的冲向屋室的内墙。大夫人见状赶忙让人去拦,但外室一心求速死,如何能拦得住。 只能速去请大夫来医,但大夫还未到,外室便已经断气了,留下两个女儿越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二老爷嫌晦气,见此惨烈之景,不仅不心生怜悯,还骂骂咧咧的说:“我看她就是自知这两个崽子不是我的种,才一死了之,好死无对证!” 言罢,便是一旁的二夫人都发起抖来。 二夫人甚至牙关发颤的想:若非当年她是官宦之女,且她和二老爷的事闹到了忠意伯老夫人跟前,她会不会和眼前这外室一个下场。 二夫人想着,竟下意识的看向大夫人,只听大夫人冷声说道:“二弟,她既然以死为证,无论如何你便要养了她们。” “她死我就要养,改明那帮子无耻之流岂不是全要在伯府门前吊死!”二老爷直接说:“管她们是不是我的种,反正我不管!” 两个小女孩才十三岁,才失了母亲,又听了父亲这无情的话,哭的越发撕心裂肺起来。 大夫人听的心烦,当即说道:“她们来时可没有遮遮掩掩,这女人死时这里人也极多,人命关天,用不了多久便会人尽皆知,二弟若不想官复原职,只管弃养!” 二老爷顿时黑了脸,当即说道:“跟我是她自己要跟的,死是她自己要死的。和我有什么干系?这两个小兔崽子是不是我的还两说,我就是不要。难道你还想威胁我么?我的嫂嫂,我就算彻底丢了官,你就能短了我的?”言罢,便气呼呼的拂袖而去。 大夫人愕然,实在没想到二老爷能说出这般无耻的话来。 好在二夫人心知二老爷的身份便是自己女儿的身份,唯恐二老爷连个官都不是,在二老爷走后便赶忙说: “认!认!” “二弟不同意你怎么认?你敢把她们两个领回东南角?你若有这个胆子,我倒还敬你三分!”大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深觉让外妇和这两个女娃今天来是个错误。 好在二夫人还上套,赶忙哭求道:“您知道他是个糊涂的,本就因民女丢了官,若此事传扬出去,只怕他再也做不得官了!你就看在霞儿的面子上帮帮我们吧。” 大夫人面露难色。 二夫人见状,便赶忙说道:“她们本也姓杜,她们今日死了娘,若不留在伯府,只怕凝云她不会同意的。” 大夫人脸色更难看了,却冷声道:“这事我帮你们瞒了,这两个住在伯府,你自己给了她们娘名分,这两个瞒着二弟悄悄定了名写族谱上也就是了。” 二夫人闻言,赶忙说:“不若就记在大哥的…”二夫人话还没说完,大夫人就气不可竭的抓起茶杯砸在了她的脚下,冷冷的说道: “姓谢的,若非你是我弟妹,今日我非砸死你!我好意为你办事,你到想让伯爷担你们的黑锅了!你哪来的脸说这样的话!” 二夫人也恐大夫人气狠了翻脸,也赶忙改口说:“错了错了,我这就去抬她做姨娘,好好安葬她。”二夫人言罢再不敢多留,赶忙命人抬起外室。 两个小姑娘见二夫人要带着外室尸身离开,一个个哭着抱着不让。 大夫人只能命人扒开她们,两个小姑娘怎么肯依,一个个哭的几乎死过去。 大夫人头疼的捂额,彩环见状,赶忙上前在两个小姑娘跟前说:“你们再不松手,可就枉费你娘的苦心了。” 小姑娘的哭声顿了顿,彩环便又说:“放手吧!”说着,便让几个丫鬟扒开她们两个的手,硬是让二夫人一行带上尸身匆匆去了。 两个小姑娘哭的越发用力,彩环可没应对过这等情况,下意识的看向大夫人,只见大夫人扶着额头,有些痛苦的说道: “先让她们哭去。雏鸟失亲,谁拦得住她们哭去!” 彩环点点头,却没松开这两个小姑娘,只将她们两个搂到怀中安抚,等她们哭够了,才赶忙命人送上蜜水给她们润口,然后才听大夫人说: “你们起的什么名?” 小姑娘才怯生生的说:“杜妲(杜蕴)。” 大夫人闻言,思索了片刻,便说:“你们两个虽是外室所生,不过你们的娘从今往后便有了正经的名分,你们日后便是杜家二房的庶女了。” 大夫人想着,沉思了片刻,便又说:“来之前你们娘应该告诉过你们,日后你们的婚事我来做主,所以你们不必害怕你们母亲和嫡姐,知道吗?” “知道。”两个小姑娘仍旧怯生生的,眼里泪花一闪一闪,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大夫人见状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知道二老爷好美色,可她却没想到二老爷如此无情,竟半点不在意外室及亲女死活。 以至外室豁出性命以证清白! “小东篱和菊园是相邻的两个院子,你们姐妹日后便住在那里。” 杜妲和杜蕴两个赶忙要拜谢,却又听大夫人说: “你们名字也要改了,忠意伯府女孩皆从一个‘凝’字。凝妲未免拗口,凝蕴又撞了云儿的音,便都要起一个新名字才是。” 杜妲便说:“儿乳名凤儿,妹妹乳名月儿。” 大夫人闻言忍不住眉头轻皱,心中说:从这乳名上可见可见这外室的心。若非脸毁了,二弟有心冷不近人情,这外室若活着进了伯府,只怕二夫人要倒大霉。 大夫人想着,便问道:“凤凰的凤,月亮的月?” “正是。”杜妲怯生生的低头回话。 大夫人便说:“凤字太高,只怕招人,至于月…罢了,都不妥。”大夫人想着,垂头思索了片刻,才说: “你们两个也算苦命的,以后姐姐唤作凝喜,妹妹唤作凝欢便是。”说着,便让人去给二夫人递条子。 然后才向凝喜和凝欢接着说:“日后跟着府中姐妹学规矩便是,不必怕人,也不可害人,你们……”大夫人叹了口气,谢家人她仔细敲打便是,让这两个和她的云儿相似年岁的小姑娘与人比撒泼,她着实不忍。 “你们只安心学规矩便是。” 第四十章 黑历史 杜凝欢闻言立即点点头,连忙应是,但她身旁的杜凝喜虽然同样点头答应下来,但眼神依旧沉重。 忠意伯府这等深宅大院岂是好待的地方,何况她们本是连庶出都不如的私生女。何况她们入伯府之前就知道她们此来是和二房、谢家人斗的,那里就能安心学规矩。 只是杜凝喜虽然这样想,面上仍旧是乖巧之色,听话的在大夫人安排下,随着丫鬟去了小东篱。 小东篱和菊院是对门的两个院子,景致相差无几,屋舍布局也极为相似。 顺着这两个院子门前的朝前走便是杜凝霞所住的梅香小筑,再走几步,便是谢家人所住的秋梅斋。 可以说,杜凝喜只问了问自己身边的大丫鬟附近住了谁,便认定大夫人安排她们姐妹住在此处,是让她们和二房、谢家斗去。 却不知大夫人是真心怜悯,安排她们再此,是因为这两个院子是提前定下的,考虑她们姐妹初来伯府,住的近些能互相有个依靠。 但就这样好巧不巧的。 次日,杜凝云难得早早去了家学,见家学中已有两个和自己年岁相近,模样有几分陌生的小姑娘,便知道她们是二房外室所生的女儿。 杜凝云便笑道:“是喜儿妹妹和欢儿妹妹么?” 杜凝喜便赶忙上前笑道:“我是凝喜,还不认得姐姐,先给姐姐行礼了。”杜凝欢也赶忙上前。 杜凝云见她们两个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容貌,想起上辈子唯有这两个敢和谢氏对着撒泼,却因婚事捏在二夫人手里,没几天便选择和杜凝霞联手坑她。 杜凝云眼神儿顿时有些微妙了,只是这微妙立即就被杜凝云压了下去,转而笑说:“我是你们云姐姐。” 正说着,杜凝霜和杜凝雪也来了,便伸手将杜凝霜和杜凝雪邀了过来,笑道:“这是你霜姐姐,这是你雪妹妹。” 杜凝喜依言上前见礼,完了又过了许久,才忍不住问道:“云姐姐,我昨晚上听绿袖她们说,咱家里现在还住着一个霞姑娘和四个谢氏的姑娘,怎么不见她们来呢。” 杜凝云便笑道:“说起来,你们二房已经分出去另过了,所以往日里并不在伯府。”说着,杜凝云做恍然大悟状,连忙说道: “是我糊涂了,霞姐姐如今要引着几个谢氏姐妹熟悉伯府,也住在伯府呢。” 杜凝云说着赶忙让人去请杜凝霞等人。 杜凝霞和谢湘铃等人原本不知家学等事,得知消息匆匆赶来,女师已经教起今天的画技。 杜凝霞倒还好,素以才女自诩的杜凝霞只看了一眼众人桌上的画纸,便知道所学不过是基础画技,便松了口气。 而谢家几人就不同了,谢家这几年衰败,她们每日不过跟着做些针线活,为识几个字稍稍读过女训女戒,那里还要学什么琴棋书画。 如今看着杜凝云等人提笔作画,所画的芍药花称不上栩栩如生,也没什么意境。却也画的漂亮、细致,将大朵的芍药似模似样的画了出来,明显已经入门。 谢湘铃等人顿觉心慌,看了一眼女师,见女师板着脸,神色肃穆,一副严苛模样。 几个本未学过作画的谢家女纷纷慌了神,便下意识的看向杜凝霞。却见杜凝霞根本没有理她们的意思。再看女师,女师也好似看不见她们似的,只专心给杜凝云讲解。 谢湘铃等人不认得旁人,只好一面暗骂这女师不理她们,一面眼巴巴的跟着杜凝霞,在杜凝霞身旁站定看着。 杜凝霞能写善画,二夫人自认凭美貌和才学嫁到伯府,便认为女子的相貌和才情便是嫁入高门的资本。在琴棋书画上对杜凝霞严苛的紧,也使得杜凝霞所画的牡丹远非杜凝云三人能比。 谢家姐妹看了,想着谢夫人的交代,杜凝霞一画完便很给面子的鼓掌叫好。 但家学的女师是个有脾气的,深认为大家闺秀应恬静柔美,举止有度。 杜凝云尊她为师,少不得敬着,谁会在学里又是大声鼓掌、又是大声叫好。 何况女师在忠意伯府颇受礼遇,本也有几分傲气。故而女师的几乎是瞬间皱起眉头,冷声斥责:“这几位姑娘,你们连最基本的笑不露齿都未曾学过么?” 谢湘铃几人顿时懵了,姐妹有出色之处,她们鼓掌做贺有什么?这不是常事么?当初谢家未曾败落,她们也是这样嬉笑玩闹的,有什么? 何况她们是忠意伯府的亲家人,也是随随便便的人能指责的? “你凶什么?我们姐妹间互相玩闹罢了,有什么?再说了,我们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凭你也敢来说我们。”谢湘铃当即不逊的说,心中还骂道:一个教画的奴才,教了小姐,就把自己当主子了? 可谢湘铃不知道,她眼前的这个女师原本是宫里的七品女画师,在宫中便以画闻名,所以被伯府聘了进来。兼得大夫人礼重,忠意伯府的人都敬让她三分,谁会顶撞她。 偏谢湘铃还一副主子训奴才的傲然语调,让本就是良家子且处处受人敬重的险些气昏过去。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便是宫中也没有人在她面前大呼小叫的,这是什么人,竟这样说话,把她当什么了? 女师想着下意识的看向此处身份最高的杜凝云,却见杜凝云双手捂脸一脸痛苦的弯下腰。女师顿时唬了一跳,旁的也就算了,这位若是有个好歹,即便她是宫里出来的,大夫人也绝不会放过她。 却不知只是杜凝云听了谢湘铃的话,想起了上辈子的黑历史。 杜凝云曾经厌学,最不喜这让她每日写写画画的家学。隔三差五逃学不说,在上辈子谢湘铃顶撞女师的时候,她更是毫不犹豫的站在谢湘铃那边。力顶谢湘铃继续口出狂言,气的女师当即拂袖而去。 而这不算什么。杜凝云想着忍不住扶额,算什么的是,上辈子杜凝霞说谢湘铃是客,若是此事怪罪到谢湘铃的头上,大夫人必定会把谢氏一家撵出去。 说她若是把谢湘铃看做姐妹,就去帮谢湘铃。 于是,她便满怀义气,义不容辞的冲到大夫人跟前说:“是我让谢湘铃去顶撞女师……” 结果可想而知,京中人人皆知忠意伯府嫡女杜凝云顽劣,因厌学而使人逐师。 杜凝云想着,心中的小人已经缩成了一团,当年的她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就杜凝霞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呢。 第四十一章 煎心 杜凝云想到此处,一张脸烧的通红,口中只说: “我没事。”说着便看向了谢湘铃,正色道:“谢姑娘,我忠意伯府素来尊师重教,你若受不得这规矩,日后不必来了。” 谢湘铃闻言先愣住了。 这话里话外分明便是你不尊师就走! 可她凭什么走,她是正经的贵客,那里有主人一言不合就撵客人的,还有没有家教? 谢湘铃想着,又想到往日二夫人的信件中,总说杜凝云什么事都听杜凝霞的。 谢湘铃便看都不看杜凝云一眼,只赶忙拉住杜凝霞的手,娇声道: “霞姐姐,你看她。” 杜凝霞的身子顿时一僵,若是以前,她只需要哄上几句,杜凝云就会傻乎乎的为她做事。可现如今的杜凝云早不是那个随着她拿捏的杜凝云了。 杜凝霞想着,心知此时为谢湘铃开脱,自己也会没脸,便轻轻推开谢湘铃的手,柔声说:“铃儿若是待不惯,便先回吧。” 谢湘铃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素来娇惯的她立即不满的喊道:“你今早上才答应过我阿娘要庇护我,她让我走你就让我走吗?这还是庇护吗?你怎么能和她一起欺负我!” 杜凝霞一时也蒙了,不帮忙就是欺负,这是什么逻辑? 偏谢湘铃不管,只一味的闹,连连喊道:“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告诉我阿娘,你阿娘也最疼我了,你敢不帮我,你就等着挨骂!”谢湘铃不依不饶的喊了一大串,只是翻来覆去都在说你不帮就会怎么怎么样。 杜凝霞那里受过这气,当即推开谢湘铃,却才推开谢湘铃就看见杜凝云坐在椅上,正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着她们,还笑出了声。 杜凝霞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杜凝云一定是故意撵谢湘铃的,一定是! 杜凝霞想着,很想使一招祸水东引,让谢湘铃闹杜凝云去。但谢湘铃只一味地撒泼闹她,根本不给她机会。 杜凝云就坐在一旁,一手托腮看着谢湘铃闹。 上辈子的谢湘铃也会这样闹,但被谢湘铃闹的人是她,是杜凝霜、杜凝雪。 她性子软,谢湘铃闹她往往是瞧上了她身边的好东西,她也不在意那些身外之物,往往情愿丢了东西也不想理。 但杜凝霜和杜凝雪就不一样了,她们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偏谢湘铃那样闹,偏她已经给了,杜凝霜和杜凝雪也不得不给。唯独杜凝霞每每站在一旁,笑看谢湘铃闹。 杜凝云想着,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几分邪气。这就叫天道好轮回,合该杜凝霞遭殃。 想着,杜凝云冷眼做壁上观,直到杜凝霞实在受不住要跑的时候,才抓起砚台哐嘡一声砸到了谢湘铃的脚边。 冷不丁的巨响成功的让杜凝霞止住了脚步,也成功的让谢湘铃吓了一跳,不再大喊大叫。 杜凝云见她安静了,这才不疾不徐的说:“原来这便是谢家的姑娘么?真是让人大开眼界,看来是我忠意伯府家学的庙儿太小,实在容不下谢家的千金呢。” 杜凝云说着便和弄墨对视了一眼。 弄墨秒懂,却因谢湘铃的方才撒泼的泼辣劲儿,实在不敢一个人靠近,出去喊来了几个小丫鬟才几人一同去对谢湘铃说:“谢姑娘,请回吧!” 这可让谢湘铃委屈坏了,这杜凝云撵她一次还不算,竟还撵她第二次。谢湘铃想着,气呼呼的喊道:“这是你家,我不和你吵,但你敢有第二次,我也叫你好看!” 众人闻言都是一脸懵。 这谢家姑娘是什么逻辑。 却唯有杜凝霞最是明白,因为原本的杜凝云也是这样。 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学。每日只一味的玩,反正无论闯出什么祸事都有人在后面擦屁股,便什么都不考虑,以至于十几岁还懵懂无知的厉害。 只是杜凝云性子软绵,旁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旁人让做什么就敢做什么。而谢湘铃完全是天老大我老二,天底下所有的一切都要围着她转。 杜凝霞想着,看了眼杜凝云,却发现杜凝云也在看她,还笑吟吟的,只是这笑容十分邪气。让杜凝霞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今日的早课莫名的漫长极了,好不容易早课完了。 杜凝云似笑非笑的看了杜凝霞一眼,便领着弄墨待墨等人在家中闲逛,从小东篱后的小路上转了一圈,便从一处回廊中来到秋梅斋不远处的一个小阁楼二楼静观秋梅斋。 秋梅斋已经热闹许久了。 谢老夫人佝偻着身形叹息着回到屋里。谢夫人搂着哭哭啼啼的谢湘铃喋喋不休的向二夫人说着什么,而二夫人似是被激怒了,毫不客气的对骂。而杜凝霞低头站在二夫人身后,一言不发。 杜凝云看到这一幕,唇边浅浅的笑容越发的邪气。才开始就这样了可怎么好?好戏还在后面等着你们呢。 杜凝云想着,又看了许久,见她们只是气冲冲的吵,才领着待墨和弄墨两人离去。 而秋梅斋里的争执还在继续,谢夫人仍然再说:“你们不是说杜凝云什么都听霞姐儿的吗?既然什么都听,霞姐儿就不能替铃儿说句好话?你们母女口口声声在伯府怎样怎样,杜凝云要撵铃儿,你们就任凭她撵铃儿!” 二夫人心中也有气,闻言也下意识的向杜凝霞吼道:“杜凝云撵铃儿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着!” 杜凝霞早就已经听够了,她才到梅香小筑就被喊到了秋梅斋,被谢老夫人看似慈爱实则是问责的问了许久,又被谢夫人和谢湘玉癫狂的责骂许久。 杜凝霞知道自己阿娘将她们看的极重,少不得都忍耐下来。只盼着自己阿娘尽快来,好替她开脱。 可二夫人来了,和谢夫人吵了一架,便也开始问责她。 杜凝霞简直要疯了,几乎是控制不住的喊道:“你们有能耐便找杜凝云去,做什么一个个拿我撒气?你们都怕她,难道我就不怕么?” 谢夫人便吼道:“是你们说杜凝云事事听你的,这会子你怕什么怕?你分明是不把我们当亲戚看,故意让杜凝云欺负铃儿!” 杜凝霞听到这话忍不住浑身发颤。 凭什么她就一定要帮谢湘铃,谢湘铃自己找死,凭什么谢湘铃被抱在怀里哄,反倒是她一直在挨骂。 她有什么错? 杜凝霞想着,气狠狠的说道:“我故意让杜凝云欺负她,我不把你们当亲戚看?我若有这样的心,你们谁能站在我面前和我这样说话!” 言罢,杜凝霞红着眼眶转身便走,却才转过身就被二夫人一把扯住,只听二夫人怒斥道: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往日是怎么教你的…” 新一轮的斥责开始,杜凝霞两眼瞬间没了神采。 还是这样,还是这样!所有人都可以任性,独独她没资格,独独她要事事做好,事事做到。 等到二夫人等人终于说够了,杜凝霞是红着眼睛出秋梅斋的,只是才走出秋梅斋,便在烈日下呆住了。 她去哪?梅香小筑么?若阿娘和谢夫人接着说下去,只怕一会儿还要顺路去梅香小筑骂她一气。 可她除了梅香小筑还能去哪?杜凝云已经不信她了,去杜凝云那里只会受到杜凝云的冷嘲热讽。而杜凝霜杜凝雪看似纯良,如今她没了杜凝云撑腰,杜凝霜这两个还不知道要怎样作践她呢。 她还能去哪? 杜凝霞想着,心中酸涩的紧,一滴委屈的眼泪不受控制的顺着脸颊滑落。 第四十二章 中暑 杜凝霞忍不住哽咽了两声,却又立即四下看了看,见四周没人便赶忙吸了吸鼻子,用帕子用力擦净了眼泪,胡乱理了理面容,才随意寻了个方向,乱逛去了。 但此时正值仲夏,烈日当空,在放着冰盆的室内尚且酷暑难耐,何况是室外。纵使在树荫下慢慢走,看着灼热的阳光下泛白的青石地板,杜凝霞也觉头昏脑涨。 好不容易走到一处湖边的小亭,偏才走进就见里面摆了四五盆冰,而杜凝云正一面钓鱼,一面吃碎冰拌的果肉,果肉旁还放着一碟子干果。 杜凝霞顿时站住了脚,看着眼前的杜凝云,杜凝霞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若是杜凝云此时掉进水里淹死了,整个忠意伯府可就剩她一个嫡小姐了。 杜凝霞想着,一双眼睛亮的可怕。 偏此时弄墨端了放凉了的酸梅汁回来,见杜凝霞在亭外站着,赶忙对杜凝云说:“姑娘,杜二姑娘来了。” 杜凝云闻言,头也不回的笑说:“死蹄子,你也不知道小点声,我的鱼都被你吓跑了。”言罢,才向杜凝霞冷笑道: “你来我锦璋阁做什么?” 杜凝霞默了,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从锦璋阁后门出来便是这亭子。因这个亭子邻水,旁边又都是树,更是阴凉些。杜凝云年年天热时都要在此处钓鱼玩。 可笑她往年沾着杜凝云的光,在此处凉爽吃喝惯了,如今心中郁郁,竟不自觉的走到此处。 呵!何等可笑。 杜凝霞想着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去。 她从戚蔺把书生带走后就知道杜凝云再不可能和她好了。想必杜凝云此时已经清楚的知道自己为何要请她去香菩寺,为何会在香菩寺要她同去竹林。 杜凝霞想着,叹了口气,却仍旧不肯罢休的回头说:“不管你信不信,但你即便真进了竹林也不会有事。” 我们母女虽然要毁了你,却也没有要人彻底毁了你清白的意思。 却不想杜凝云冷笑道:“你怕是不知道,那个书生招认的清清楚楚。若是我不从,便在竹林中坏了我的清白,叫我再没脸见人,就算不一根白绫吊死,这辈子也只能与青灯古佛为伴。” 杜凝霞脸色发白,当即说道:“绝不可能,若我阿娘有这歹毒的心思,怎会让我同你一起去往竹林,你若有什么好歹,我又怎么脱身!” 杜凝云歪着脑袋看向她,眼里写满了不耐,当即命弄墨将信给她,同时说:“实在不知道你是怎么一边想害我,一边又摆出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恶心嘴脸。”杜凝云说着,将手边的冰拌果子一推,十分嫌弃的说道: “先放一边吧,她在这里我没胃口了。” 弄墨便将酸梅汤放在了冰盆上,然后才拿出信给杜凝霞看。 杜凝霞认得那是自己阿娘的字体,从头看完脸色已经是煞白。 杜凝云这才说道:“你该不会要说:我不知道,我不是有心。我若知道他们有这心思,我一定不会要你进竹林。何况你也没有进竹林,你原谅姐姐好不好?” 杜凝霞哑了,见杜凝云脸上写满了讥笑之色,终是转身离去。 杜凝云冷笑着看着她的背影,许久才说:“我当初事事信她,实在是猪油蒙了心。” 弄墨闻言下意识的说道:“何止呢,简直就像个活傻子…”弄墨说到一半就卡壳了,向杜凝云干笑两声,见杜凝云眼中写满了幽怨,弄墨果断脚底抹油开溜。 留下杜凝云倚着栏杆双手捧心,愁眉惨淡,对着波光粼粼是湖水心中哀叹,竟然…连弄墨都认为她是个傻的。 正午的阳光炎热的紧,杜凝霞心中憋着一口郁气,一个人来到忠意伯府的花园,寻了处阴凉处坐下。却又因心情太过复杂,忍不住心中的焦躁四处走动起来。等有人发现她的时候,杜凝霞已经倒在地上中暑昏了。 杜凝云得知这个消息,愣了一下才低头冷笑了一声。她印象中的杜凝霞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不好,可如今的杜凝霞竟然把自己折腾中暑了。 杜凝云想着,便笑着向弄墨说道:“陪我去瞧瞧她。”瞧瞧她又整什么幺蛾子。 弄墨正专心绣香囊,闻言下意识的说:“小姐你别犯傻,她必定是做苦肉计呢。” 杜凝云呆住了,呆呆的看着弄墨,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弄墨说完自己也呆了,呆了一会儿果断的丢开绣了一半的香囊,一边喊:“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一边飞快的逃了出去。 待墨也在一旁,见状便笑道:“小姐你知道,弄墨她总是傻乎乎的,现在又犯傻了。” 杜凝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无语的说:“她跑了,你就跟我跑一趟。” 待墨赶忙说:“可别,外面还热着呢,等吃罢饭天凉些再去岂不好?何况咱这里屋外搭了凉棚,屋内放着冰盆,伸伸手就有酸梅汤喝、桃胶奶吃,何苦为了她让自己受一路热。” 杜凝云忍不住给待墨送上了一个白眼,笑骂道:“你就贫吧。” 待墨也笑嘻嘻的,只说:“我一说热小姐就不想动了,难道我看不出来?而且已经差人问过了。二姑娘不知怎的一直在花园的树荫下坐着,坐着坐着又起身在太阳底下转悠,走着走着便倒了。偏大中午的谁在花园里,也没人及时发现,才叫她晒狠了。” 待墨说着,把放在冰盆里的酸梅汁端出来,给杜凝云倒满了一杯,然后才自己斟出来些,美美的喝了一口,才接着说:“说是大夫下了猛药也足足过了小半个时常才叫二姑娘的高热降了下来,保住了命。” 杜凝云托着下巴沉思。在太阳底下把自己活活晒昏过去,还是在没人的地儿,这大夏天的不是找死么?这可不像杜凝霞的作风。 杜凝云想不通,便很随意的向待墨说:“杜凝霞可做不出这样的事,其中定有缘由。” 待墨便说:“倒也没什么,秋梅斋那边的小丫鬟们说二姑娘中午被喊道秋梅斋挨了谢老夫人、谢夫人和她二夫人三个人的骂。咱们巳时中便下了早课,二姑娘自巳时一直到午时,连饭都没吃上,就一直站着听训,据说出去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想来她这次反常是委屈狠了。” 第四十三章 癔症 杜凝云听见这话一时也愣住了。杜凝霞挨骂的这个结果她是真没想到。毕竟她的印象里杜凝霞是杜家最招人喜欢的姑娘。 尤其是谢老夫人和谢夫人。上辈子时,杜凝霞简直就是这两个人的心肝肉儿,杜凝云每逢和谢家人撞见,就会被谢老夫人和谢夫人拉住,喋喋不休的讲杜凝霞的好。 杜凝云想着,忽然低笑出声,待墨听见声音看过来,却听杜凝云说道: “哎呦,我又傻了。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我怎么就忘了呢。” 谢老夫人和谢夫人安居忠意伯府全凭二房,杜凝霞把她捏的死死的,以至于大夫人不得不对她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步。这样的她,谢老夫人和谢夫人当然要给她一种全天下杜凝霞最好的错觉。 什么夸杜凝霞,什么待杜凝霞如亲女,无非是想让她杜凝云以为杜凝霞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好的、对的。说到底都是为了让她继续听杜凝霞的话。 杜凝云想着,简直要笑出眼泪了。 杜凝霞啊杜凝霞,原来你所谓的人见人爱,只是虚假的戏罢了。 杜凝云想着,在待墨惊恐的眼神中狂笑了许久,然后便拿出一本书继续安静的翻看,仿佛刚才在笑的人不是她。 待墨看着杜凝云心里慌慌的,虽然小姐近来比以往聪明许多,但也比以往古怪了十倍,不时便有奇怪的举动。待墨觉得夫人实在该请和尚道士进府,给大小姐看看脑子。 但待墨不敢,只默默的缩在一角,偷偷的看一眼杜凝云,便硬逼着自己做针线。 待到半晚时分,杜凝云吃罢饭,便趁着天还没黑透,领着待墨弄墨二人去了梅香小筑。 梅香小筑里此时人很少。 杜凝云进去时只见二夫人坐在杜凝霞的床边,正悲戚的啼哭着。 杜凝霞一动不动的躺着,额头上放着浸过水的白帕子,脸色煞白还泛着一层诡异的青灰。 杜凝云站在门前远远的看过来,根本看不到杜凝霞呼吸的起伏,还差点以为杜凝霞已经死了,所以二夫人在号丧。 但很明显的,杜凝霞的生命很顽强,不仅没死,还在听丫鬟说:“大小姐来了。”时瞬间睁开了眼睛。 杜凝云忽然有些失望,虽然杜凝霞活着她才能继续报复杜凝霞,但把杜凝霞送走也是一件非常令人愉快的事情。 不过,没死也值得庆祝。杜凝云想着,上前一步咧嘴儿笑道:“我就知道霞姐姐能挺过来。” 说着,杜凝云在二夫人不善的眼神中坐在了二夫人的对面,同时承担来自二夫人和杜凝霞两人的骇人目光。 但杜凝云只笑着拉住杜凝霞的手儿,说道:“霞姐姐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像你这样绝色的人,日后必定要不凡,若是没命去享才真可惜呢。” 杜凝霞却瞪圆了眼睛瞪着杜凝云,如同见鬼了一样。杜凝云见她这样的神色,一时微微眯起眼睛,却仍旧握住杜凝霞的手,亲亲热热的说: “好姐姐,你是不知,我听说你昏了,恨不得飞过来看你,若非有事绊住了脚,我早来了……” 但杜凝霞却一脸惊恐之色,奋力想挣开杜凝云的手,偏杜凝云握得紧,而杜凝霞此时浑身用不上劲儿,根本挣脱不得。看向二夫人,偏二夫人又只顾着哭,一个劲儿的抹眼泪就是不给杜凝霞半点多余的眼神。 杜凝霞只能瞪圆了眼睛,看着杜凝云亲亲热热的向她说了一句又一句。好似她们两个有千万分要好。 渐渐的,窗外的天昏黑下来。 待墨看时候不早,赶忙来说:“小姐,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吧。” 杜凝云闻言,装模作样的用帕子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柔柔的说:“霞姐姐,我都忘了时间了,你好好养着吧。缺什么要什么只管让人来告诉我,我明日再来看你。”杜凝云说着,又做拭泪状。 二夫人闻言也哭道:“偌大的忠意伯府,也唯有云儿是真心待我家霞儿的。” 杜凝云也说:“霞姐姐待我最好,我能做的,那里能及霞姐姐待我之万一。”言罢,杜凝云又喊待墨,说:“我的私库里还有一个野山参,你回去就拿来给霞姐姐养身体用。” 二夫人赶忙推拒。 杜凝云非送不可。 一来二去的,二夫人抹着眼泪儿答应收下,杜凝云才肯走了。 只是杜凝云一走,二夫人就擦干净眼泪,一字一句的向杜凝霞问道: “这就是你说的,杜凝云不听你的了?” 杜凝霞闻言只觉心中闷得很,险些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 偏二夫人只觉得杜凝霞骗了她,只喋喋不休的说:“你是不是忘了你想要什么了?咱们会沦落到这等地步都是因为大房,若非她们大房,你只比她好千倍。杜凝霞,难道你忘了是谁害你到这个境地了?” 杜凝霞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这些话她几乎日日都在听,她怎么会忘,她怎么敢忘?但杜凝云是真的不听她的话了,是真的。 “阿娘,我没骗你,她真的…”杜凝霞说了一半,二夫人就已经焦躁的站了起来,在杜凝霞的床前来来回回的走,一边走一边大声说: “你还想骗我?不停你的她会巴巴的跑过来,还非要送你人参?是,杜凝云是待你极好,可她能给你的东西是你原本就该有的,是大房让你没了这些,如果不是大房,你的出手能比杜凝云阔绰十倍!” 杜凝霞直挺挺的躺着,耳边响着二夫人的话,只觉脑海中钻进一千只鸭子再不停的呱呱叫,叫的她头昏想吐。 终于,二夫人说教够了,低头却见杜凝霞禁闭着双眼,脑袋无力的耷拉在枕头的一侧。 二夫人气不可竭,她不顾自己口焦舌燥的说了这么多,可杜凝霞却躺在穿上直接睡着了,这世上怎有这样的女儿! “杜凝霞,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二夫人一面喊,一面失控的伸手抓住杜凝霞的肩膀,大力摇晃了起来。 福儿发现不对,赶忙来看,见到二夫人这样,立即就知道二夫人又犯了癔症。福儿赶忙喊人齐力拉开了二夫人,去请来了大夫。 而二夫人过了许久才如梦初醒般的醒悟过来,想到自己方才做过的事,二夫人脸色煞白。 赶忙过来看杜凝霞的情况,只见大夫正拿针在杜凝霞身上遍身的扎。 “霞儿!”二夫人惨叫一声,杜凝霞还没醒,二夫人便紧随其后的昏了。 第四十四章 演戏 二夫人犯癔症后昏迷的事瞒不住人。 杜凝云才洗漱完欲睡,就收到这消息,一时神色也有些复杂。 她给杜凝霞挖个坑罢了,再怎么样难受的也该是杜凝霞,怎么二夫人发起癔症了。她记得二夫人只有情绪激动时才会偶发癔症。 杜凝云想着,便向待墨说:“去库房取几样珍稀的补药送到梅香小筑。” 待墨不想送,想起香菩寺的事,更是忍不住说:“小姐,她们母女是什么人,把这些好东西送给她们还不如喂狗呢!” 杜凝云直说:“嘴上越发没规矩了,要你去你便去。” 待墨想起杜凝霞母女的事就觉得窝火,此时更是犯了倔加起来,非说:“谁爱去谁去,我不去。” 杜凝云闻言嘴角一抽,心知待墨是因她恼杜凝霞母女,一时无奈的锤了待墨一下,说: “我是使唤不动你了?” 待墨还是不肯去,口里只说:“便是叫我去给二小姐她们送东西都行,我偏不肯给她们两个送东西!” 弄墨也在,见待墨倔强起来,担心待墨惹恼了杜凝云,便赶忙说:“我去,我去。” 说着,弄墨笑着赶忙出去拿东西。 待墨心中委屈的吸了吸鼻子,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小姐,她们不会记你的好的。你之前给她们多少好东西,可她们呢?她们一心只想毁了你。” 杜凝云闻言直接给了她一个脑瓜崩,笑道:“东西是好东西,但好东西岂有不烫手的。待墨,你莫要坏了我的事。” 杜凝云说完便要安歇。待墨则楞在原地,许久没能回神。 次日。 杜凝云早早的便去看望杜凝霞。谢家人早在昨晚上弄墨送来药材的时候便已经一窝蜂的挤到梅香小筑。今早上虽然谢湘铃这几个小的不在。 但谢老夫人和谢夫人早打着照顾杜凝霞的旗号出现在梅香小筑。 杜凝云来看望时,才进来便看见谢老夫人坐在杜凝霞的床边,立即便要向谢老夫人问安,却才抬起胳膊,就被谢夫人拉着来到谢老夫人面前坐下。 听谢老夫人说:“难怪霞儿病成这样还口头心头对云丫头念念不忘,这么大的伯府只有云儿这么早来看她,她心里能不念着你么?” 杜凝云便笑道:“霞姐姐一心待我好,我岂能不待她好。” 谢老夫人便慈爱一笑,眼中精光闪过,却带着几分不悦。 什么和杜凝云已经不好了,只是杜凝霞不想帮铃儿罢了。只怕是觉得谢家现在穷了,是忠意伯府的穷亲戚,嫌她们呢。 谢老夫人心中这样想,面上却不漏半分,只笑眯眯的夸赞杜凝霞心地好、人品好,直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一面说一面看杜凝云。 只见杜凝云正用写满惊羡的大眼睛看着她,一边听一边点头,时不时看一眼杜凝霞,竟似无比崇拜。 偏杜凝霞尚且头昏昏的,根本没心思细听谢老夫人和杜凝云的对话,只是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杜凝霞心里慌慌的,偏四肢无力,好不容易抬起胳膊向把杜凝云赶走,却被杜凝云反握住手,听杜凝云亲亲热热的说: “姐姐怎么了?是渴了?饿了?还是那里不舒服?”杜凝云说着,便赶忙对待墨说:“快去请大夫。” 待墨便赶忙出去了。 谢老夫人则细看杜凝云的神色,见杜凝云脸上写满了担忧,看着床上面色难看的杜凝霞。 杜凝云更是一面用手帕子擦去杜凝霞脸上的汗,一面红了眼眶,貌似因太过心疼以至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谢老夫人眼中精光流转,试探性的说:“你别哭,霞儿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如今许是渴了。”说着就端来一杯温热的茶水。 杜凝云赶忙让开位置,让福儿给杜凝霞喂茶,自己则赶忙侧过头,装作不想让人看见的模样,从袖中抽出一个新的帕子做拭泪状。 谢老夫人如何会错过杜凝云的表演,赶忙让人打水来给杜凝云洗脸净面,一面劝说: “霞儿想你、念你是心里有你,怕你担忧,可你当着她的面便哭哭啼啼的,还叫她怎么安心?” 杜凝云却只是哭,谢老夫人已经在心中认定杜凝云是好拿捏的,便想趁机多说几句。却不想杜凝云净面过后立即便走了,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梅香小筑外待墨已经向小丫鬟吩咐请大夫。 见杜凝云出来时两眼泛红,似是哭过,还以为谢家人说了什么难听话欺负杜凝云了,立即就想冲到室内闹一闹。 但杜凝云却只领着她,从一侧的小径中穿行,不多时便来到了梅香小筑内室的墙边站定。 不久,谢夫人那极具穿透力的尖厉嗓音便穿过墙壁,传到待墨耳中。 “杜凝霞那里是拿捏不了杜凝云了,分明是她不想给铃儿出头!故意看铃儿笑话……” 待墨默了。 杜凝云却不再停留,只说:“梅香小筑和秋梅斋、菊园、小东篱的人必须都是我们的人,她们想做什么事都不能瞒过我们,明白么?” 待墨沉默着点头。 杜凝云懒于多言,继续沿着小径向前,小径不长,又走过一道弯,便入了回廊。 这个回廊虽然说是回廊,却夹在两个房子屋后的空隙中,只漏出一线的天,却也没多少阳光照进来,使得阴凉昏暗,便是白天也寂静的诡异。 待墨和弄墨未曾来过这里,见此处破旧阴暗,只觉心中发毛。便想着杜凝云胆小,便想先安抚一下杜凝云。但看向杜凝云,却见杜凝云一脸愉悦的舒了一个懒腰,极为惬意。 待墨两人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小姐不是很胆小的么?怎么她们两个都怕了,反倒是小姐一点都不怕! “你们怎么不走了?”杜凝云好奇的问道。她都要走远了,这两个小蹄子还发呆呢? 杜凝云想着,只见待墨抓着弄墨的胳膊,抿了抿唇,似鼓足了勇气问道:“小姐,这里这么吓人,你不怕么?” 杜凝云愣了愣,怕?怕什么? 环顾四周,除了脏了些、破了些加上暗了些,明明什么都没有。杜凝云便好奇的问道:“这里有什么吓人的?” 第四十五章 乘风 杜凝云眼神中满是不解。 待墨和弄墨对视了一眼,却终究没把心中的骇人想法说出来,只齐齐摇头,说:“没什么。”便赶忙追上杜凝云,继续向前走。 梅香小筑中,杜凝霞养了小半个月,才堪堪养好了身体。 杜凝云很殷勤的日日看望,一副和杜凝霞极其亲厚的样子,让二夫人和谢家人深信不疑。 唯有杜凝霞半点不信,还认定杜凝云想害她。 但杜凝云装的太像了,所以每次杜凝云离开后,杜凝霞都会被二夫人喋喋不休的教说上好久。 让杜凝霞次次气的咬牙,偏她说的话无人相信。 夏日仍旧炎热的紧,杜凝云一如既往的来梅香小筑演杜凝霞,却不料才进了梅香小筑,迎面便撞上一个身着竹月色长袍的俊秀男子。 杜凝云看他一双凤眼眼尾上飞,和二夫人、杜凝霞的眼睛相似的紧,便猜她是谢家公子。杜凝云便仔细回想一番,才想起这人是谁。 谢长砚,谢家的金凤凰,读书无望偏容颜不凡,偶然被公主撞见,差点便尚了公主。只可惜谢家门第不够,谢长砚也没有什么能耐,皇上情愿把不嫁公主也不肯让公主嫁到谢家。 杜凝云想着便要绕开谢长砚直接进内室。偏谢长砚见杜凝云对他不睬他,便温和的笑着,以儒雅随和的姿态两步拦在杜凝云跟前。 杜凝云默了,笑的这么假,没有外貌加持的话会被当成变态吧。 还有,二房你们真的以为戚蔺是没脾气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施展美男计,就不怕戚蔺突然觉得脑袋发绿,大开杀戒? 杜凝云想着,脑海不自觉的浮现一把插入石板,刀柄仍嗡嗡发颤的短刀。 咕咚! 杜凝云咽了口唾沫,有些怕怕的看了眼自己身后,便果断的给谢长砚了一个白眼,就想绕开谢长砚继续走。 偏谢长砚听信了二夫人的话,心中以定杜凝云是个少见外男的天真小姑娘,随便哄哄便能上钩,就笑的越发柔和,说: “杜姑娘莫怕,我是谢长砚,是你的表哥。” 杜凝云嘴角微抽,谁不知道你是谁么?想着,杜凝云回头看了眼待墨,示意待墨开怼。 待墨会意,立即上前一步,毫不客气的喊道:“亲兄妹之间尚且讲男女大防,难道你们家中无人教你么?梅香小筑可是内院,你身为外男,出现在此地本就不该,见了非本家的女眷为何不避?” 谢长砚的笑容僵掉了。 二夫人怎么没告诉他杜凝云身边跟了一个刁奴? “是我冒昧了。我听闻杜姑娘一直悉心照料我表妹,所以特意想感谢一二。”谢长砚说着,就解下了腰间的青玉佩。 杜凝云心中的小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谢长砚容貌不错,但引诱小姑娘的手段可真不够格。上来就送贴身之物,还当着所有人的面,也不怕被当成流氓打死! 杜凝云想着,颇为嫌弃的看了眼青玉佩,便一脸漠然的再次丢给待墨一个‘怼他’的眼神。 战斗力颇强的待墨当即说道:“且不说照料杜二姑娘的不是我家小姐,你谢错了人。谢公子,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送的礼?何况你一个外男,大庭广众之下解下随身之物当做谢礼给我家小姐,你让我家小姐日后如何自处?” 弄墨也很自然的接过话来:“这玉佩不接,我家姑娘便是不给面子。若是接了,只怕外面人还要误会我家姑娘,要往我家姑娘身上泼脏水呢。” “正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故意想坏咱们小姐闺誉呢。”待墨又说:“谢公子还是别说什么谢礼了,你再不出内院,我们就只能喊人轰你了。” 谢长砚被这一唱一和的弄的笑容僵的笑都笑不出来了,偏才要反驳,却发现杜凝云已经进了屋子,只留下待墨弄墨在门外拦着他。 谢长砚心中有些恼,他何时被人这样的冷待过。偏他想要进屋子,又被待墨弄墨齐齐拦住,还口口声声要喊人撵他。 谢长砚只能强行挤出一抹僵硬的微笑,说:“我真的只是想送一样谢礼。” 待墨&弄墨:“谢公子多虑了,这是姑娘们之间的事,和您没什么干系。何况便是要谢,也自然有二太太来谢,那里劳您费心。再说了,这里是内院,您再不走,便只能喊人来轰你了。” 谢长砚:“……” 这两个坏事的刁奴。 这边,谢长砚进不去内室,而杜凝云却已经笑吟吟的走到了杜凝霞的床边,向杜凝霞问了句好。 杜凝霞如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二夫人担心她,执意要她在屋内将养。 此时杜凝霞听见杜凝云的话,才停下手里的针线活儿,笑容僵硬的说:“云妹妹,你怎么又来了。” “我当然来了,难道云儿来看姐姐,姐姐不开心?”杜凝云笑吟吟的上前,看见二夫人在床尾坐着,也笑着向二夫人行了一礼。 而杜凝霞不想看见杜凝云,二夫人却巴不得杜凝云来这里,此时更是迫不及待的拉住杜凝云的手,笑着说:“云儿你快看,你霞姐姐给你绣了手帕子,你快看看你喜不喜欢。” 杜凝云赶忙上前来看,同时笑道:“只要是霞姐姐绣的我都喜欢。” 杜凝云说着,便在杜凝霞身侧坐下,亲昵的样子膈应的杜凝霞想拿针把杜凝云缝了。 偏杜凝云明知道杜凝霞心中的不爽,还笑眯眯的挨着杜凝霞坐下,笑道:“叔母,你看姐姐,我来看她,她到不开心了?” 二夫人顿时向杜凝霞骂道:“你这是摆脸色给谁看呢?云儿好心好意的来看你,陪着你和你解闷,你倒是一天比一天有脾气了!还不快向云儿道歉!” 杜凝霞心中发堵,偏她才这样一愣,二夫人就已经殷勤的笑着,把杜凝霞手中绣了一半的手帕子夺走递到杜凝云的手里,让杜凝云拿着仔细端详。 让杜凝霞呆呆的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她精心绣的帕子… 杜凝云便笑着看了一番,笑道:“霞姐姐绣的真好。” 二夫人的笑容越发灿烂了,也不管杜凝霞神色有多难看,只赶忙说:“专门绣给你的,改明绣好了就给你送去。” 杜凝云便点头应下,爽快的模样让二夫人心中大喜,一时笑的眉眼都挤到一起去了。 杜凝云也在笑,笑的同时看了眼杜凝霞,只见杜凝霞瞪大了眼睛,看着绣了一半的手帕一脸的难以置信。 杜凝云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玩味,只是没说什么便回去了。 几天后,杜凝云果然收到一个绣工极好的海棠花手帕。杜凝云拿到手帕便仔细端详了许久,才发现一角的花纹酷似‘乘风’二字。 杜凝云的笑容越发玩味,六皇子秦钺,字:乘风。 杜凝云便命人按照这手帕的花样多绣几个帕子,要让人一看便知道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 待墨便说:“近来南边来了一种新线,说是绣出的猫儿、狗儿什么的跟活的似的,如今京中稀少的很,不费上许多银子是请不动人。” 杜凝云闻言,拿着杜凝霞送来的手帕仔细端详了许久,见这帕子所用材料都是伯府女孩们惯用的,便说:“极好。要的就是旁人轻易买不到的。去请她们绣这海棠花纹的,多绣几张。”说完,又补充道: “悄悄的叫人去绣,莫要传出去叫旁人知道。” 待墨弄墨赶忙答应下来,连忙要出去请人,却还没出房门,便又被杜凝云叫住,说:“让她们绣牡丹纹的,颜色、纹路都要和这海棠纹有差别,但大体要相似。” 待墨领命去了。 海棠纹和牡丹纹说差别还是很明显的,但想要两者大体相近却不难。 绣娘只看了眼海棠纹,便随手在纸上勾勒出三种相似却又不同的牡丹纹供待墨挑选,同时说: “手帕子才多大,只要图案的位置、颜色相似些,只要不展开来给人细看,谁分得出是哪张?” 待墨笑着点头。随手挑了其中一个,留下银子便约了时间,定下三日后来取。 待杜凝云拿到牡丹帕子,回到伯府和杜凝霞绣的帕子一对比,杜凝云便笑了。 “极好极好,我要的便是这样的丝帕,瞧上去虽然相似,但拿在手里的触感完全不同,细看花纹也不同。”最重要的是,杜凝霞的花纹暗藏‘乘风’二字,自己这些个手帕可没有呢。 杜凝云说罢,便听待墨说:“可不是,就这么几个小帕子。说是什么冬月里的天山雪蚕吐的丝,在手里握上许久也是冰冰凉的,加起来竟要五十两银子,能一样么。” 第四十六章 丢官 杜凝云闻言笑着捏了捏待墨的脸,笑道:“心疼了不是,若是心疼就多忙一忙,给我多绣些帕子,便不必出去买了。” 待墨那里相信,当即说:“又逗我玩呢,我往日做的帕子还少么?还不是你嫌不好。” 杜凝云笑而不语,只和待墨调一下几句,便又陷入了沉思。 二房不会无缘无故送来一个暗绣‘乘风’二字的帕子。但算起来,近期唯一一个必定要去的只有一个小宴,还是自己外祖家的家宴。 若二房想在外祖家坏她的名声,肯定是不成的。 所以…… 杜凝云眯着眼睛,也唯有近期的这场,由皇太后举办的宫宴能让二房动一动歪心思了。 毕竟这宫宴是为皇子选妃,是各豪门大户的当家主母和各家贵女都要前去的地方,若杜凝霞能在宫宴上一鸣惊人。即便嫁不了皇子,也必定会有人家求娶。 可杜凝霞想去,唯一的路子便是求她,求自己母亲。 嘶!麻烦! 杜凝云忍不住拿着帕子扯了起来。 待墨看的肉疼不已,忍不住劝道: “好姑娘,这东西几十两银子呢,虽然咱们不缺银子,才新做好的帕子,扯坏了多不好。” 杜凝云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在待墨脑袋上打了一个脑瓜崩,道:“再敢打断我想事儿,罚你三顿没饭吃。” 待墨顿时哭丧着脸,萎了。 杜凝云见状忍不住一笑。这小蹄子,不怕打、不怕罚月钱银子,一听要饿肚子,立马就怂了。 可凭她这憨劲儿,谁舍得罚她。 杜凝云想着,便打算把帕子放进自己的小匣子。却才打开匣子,就看见杜凝霞之前送给她的那本美男图。 杜凝云拿起来看了两眼,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话本!说书的!编野史的! 自己上辈子为什么会变成妖后,还不是拜这些人所赐。 “待墨弄墨!”杜凝云赶忙喊了起来。 待墨弄墨两个吓了一跳,却也赶忙丢开手头的东西,来到杜凝云跟前,听杜凝云说: “遣人盯着些茶馆酒馆的,若是有一些变着法儿暗指我的谣言传出来,立即压下去。” 待墨不解,但见杜凝云面色难看的紧,也赶忙答应下来。 杜凝云的脸色还是臭臭的。 拿着绘着各种男子画像的美男图,杜凝云只觉这册子碍眼又扎手,当即把册子丢给了弄墨,无比嫌弃的说:“烧了去,看见就烦。” 弄墨实在猜不出杜凝云此时的怒火从何而来,却也赶忙拿着美男图随待墨一同出去。 两人却才到屏风边上,就看见一个小丫鬟拿着鸡毛掸子在扫架子上的灰,待墨性子急些,顿时皱眉先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丫鬟不敢不说:“架子上有灰,绿梅姐姐叫我来扫一扫。” 待墨还是皱起了眉头,当即说道:“管好你的嘴,若有什么话传出去,即便姑娘饶你,夫人也不饶你们一家。” 弄墨则充好人儿,拉住快哭了的小丫鬟,安慰道:“别怕,你不在外面乱说,你家人岂会有事儿?”说着,弄墨便给了小丫鬟数文钱,笑道:“拿去买个糕儿果儿吃去罢。” 小丫鬟便煞白着脸出去了,偏没走几步待墨又在她耳边说:“若叫我听见有什么不该有的话,必定叫你好看。” 小丫鬟险些腿一软跪下了。 待墨和弄墨见她吓得脸上煞白,这才放心的走了。完全不知她们走后,小丫鬟便向她们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当夜,一纸密信出现在戚蔺的桌案上。 戚蔺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夫人命人绣的手帕已经送到。夫人疑心市井谣言,命人盯着市井茶馆酒馆。 戚蔺看罢便将纸条放在烛火中燃了。 烧完了才皱着眉头,在心中冷冷的说:这杜家二房的当家夫人实在糊涂,将几个男丁仔细培养好了,怎么不能撑门立户。老盯着云儿算什么? 戚蔺想着,屈指在黑峻峻的桌面上敲了敲,一个黑衣男子很快便出现在戚蔺下首,垂手而立,静听戚蔺吩咐。 “让人弹劾杜家二房杜广绅,免官。” “是。” 戚蔺这才看向一片漆黑的窗外。黑峻峻的窗外虫鸣阵阵,倒显得只燃了一盏孤灯的室内昏暗死寂的可怕。 戚蔺的书房很单调。一张黑峻峻的大桌,桌上干干净净,除了纸笔等物,只剩一堆纸灰,一吹便散了。两个书架临墙摆着,入眼便是一墙的书,使得书房显得有些空旷。 唯一的摆设便是门边的一个黑峻峻的双耳大肚瓮瓶,瓶身上凸出着牛头的纹路,在昏暗的灯光下瞧着如同狰狞恐怖的鬼脸。但若是白天再看,这牛头瞧着还有点憨。若是看仔细了,还能发现这大瓮里灌满了清水,里面还有几尾金鲤鱼儿,游得很欢畅。 次日中午。 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炸的二夫人脑瓜子嗡嗡作响。 二老爷又被言官弹劾了一次,彻底把官丢了。 得知消息的二夫人简直要疯了,跑到二老爷书房就歇斯底里的喊道:“你又做了什么?你能不能想一想霞儿!霞儿已经是议亲的年纪了,你这个时候成了白身,你还想不想让霞儿嫁人了!” 二老爷也烦躁的很,闻言只不耐烦的将二夫人推到一边,口里直说:“她嫁不嫁的出去自然有我来管,用你一天天瞎操心?” 言罢,二老爷便要走,二夫人哭着拦他,死命拽住他的手,想让他找一找忠意伯,求忠意伯为他买官。 二老爷开始还能好声好气的说了句,渐渐就烦了。二夫人再三纠缠,终是惹起了二老爷的怒火,一脚把二夫人踢开,骂道:“你可滚一边去吧!我当初是瞎了眼才会娶你这个丧门星,我但凡娶个门第高点的,也不会像你一样只会拖我的后腿,还天天埋怨我。” 二夫人被踢倒在地上,听见二老爷的话,越发哭的撕心裂肺起来。惹得二老爷连连说:“哭,只知道哭!正儿八经的当家夫人谁跟你一样天天的哭!一天天哭丧一样,难怪我没个好运道,都是你招的!” 二老爷说着便虎着脸拂袖而去。 第四十七章 赤金莲花冠 留下二夫人哭的越发凄厉,整个东南院都响彻她痛苦的哭声。 可底下人见到二老爷发怒便都跑开,不敢上前。二老爷走了才敢慢慢上前安抚二夫人,却又被二夫人连打带骂的全撵了出去。 底下人敢怒不敢言。 消息传到大夫人和杜凝云处,大夫人只笑而不语。 杜凝云心中却有些纳闷,她记得上辈子二老爷虽然被停职,却没有被罢免。难道这一次是因为私生女进门,所以二老爷又被弹劾? 杜凝云不解,却也没往深处想。只一心盘算着宫宴的事。 一年一度的宫宴由皇太后主持,往年还算平淡。但这几年皇子都到了娶妻的年纪,这为皇子们相看的宫宴便热闹起来,成了各家未嫁贵女战场。 杜凝云已经定给了戚家,按理说杜凝云不去最妥。但杜凝云想着,若是不去,杜凝霞就没机会和六皇子发展。便在大夫人处磨了许久,终于让大夫人同意她去。 而才又过了一日,杜凝云还在盘算中,杜凝霞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跑到她跟前,说起宫宴的热闹。 杜凝云心里无语。如今离宫宴开始还有半个月呢。 但杜凝云还是只笑吟吟的说:“你也知道,这是为皇子选妃的宴席,我是已经有婚约的人,我怎么好去。” “当然好去,京中贵女都要去,妹妹岂能不去。”杜凝霞赶忙说。 如今她的父亲已是白身,若错过了为皇子选亲的宫宴,她日后还有机会在皇子跟前露脸么? 何况!何况!杜凝霞双颊泛红,水润的凤眼水光闪烁。何况这宫宴不一般,皇子选妃宴,若她能在宫宴上大放光彩,凭她姓杜,万一就成了皇子妃呢。 杜凝霞想着,脑海中忽然浮现六皇子过人的英俊面庞,想起六皇子温柔的笑容。杜凝霞的一颗心便不受控制的乱跳起来,双颊也越发红润起来。 杜凝云见她言笑见两眼脉脉含情,双颊泛红,似羞涩不已。便调笑道:“霞姐姐这是怎么了?脸这样红,可是想到了谁?” “我没想六皇子!”杜凝霞脱口而出,说完便涨红了整张脸。 杜凝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原以为杜凝霞去了宫宴才会认识六皇子,原来杜凝霞早就和六皇子相遇过了。 杜凝云想着,笑容越发灿烂:“原来如此,霞姐姐既然对六皇子有意,又何必遮遮掩掩的。你早说是为了六皇子,妹妹便是让人说闲话,也一定要你参加这次宫宴呢。” 杜凝霞顿时愣住了,她真没想到杜凝云会说出这样的话。她还以为杜凝云要拿她心悦六皇子的事情使劲的嘲讽她,要她没脸,最后再恶狠狠的告诉她: 想借参加宫宴接近六皇子,做梦! 可现实却是,杜凝云笑吟吟的说:“好姐姐,你放心,妹妹带你参加宫宴呢。” 杜凝霞忍不住说:“云儿,你竟还肯帮我,你!”你竟还肯帮我。是了,杜凝霞眼中多了一丝异样的光。杜凝云帮自己早已帮成习惯,怎么可能不帮她。 杜凝云还是笑吟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娇柔弱:“你可是我的姐姐,我怎会不帮你呢。” 言罢,杜凝云便让待墨去领绣娘来给杜凝霞量尺寸、定布料好做衣裳。 杜凝霞心中大安,总算把一颗心放了下去。 放松的四下观看,却不想就这样一看,便看到杜凝云梳妆台上放着一个精巧的匣子,匣子敞开着,里面是一套光灿灿的崭新头面。 杜凝霞只看了一眼就控制不住的走到梳妆台前,低头细观。 最打眼的是这个赤金莲花的发冠,硕大的金莲花栩栩如生,让人一看便移不开眼。发冠旁依次是一对金蜻蜓的发钗,四支小巧的莲花苞簪子,两对坠着小金莲做流苏的金步摇…… 杜凝霞越看越觉是忍不住,终于还是把花冠拿了起来。 这发冠做的极其精致,薄薄的纯金花瓣上用金丝勾勒出花瓣的纹理,花蕊则是一块完整的闪烁着夺目光泽的宝石。杜凝霞伸手在薄如蝉翼的花冠花瓣上轻轻摸着,脑海中已经浮现自己戴上这花冠的模样。 心中更是有一个声音在说:这样的花冠当然该是我的。 杜凝霞想着,忍不住看向杜凝云,却听见杜凝云戏谑声音:“霞姐姐,你想要啊?” “我、我…”杜凝霞只顾着看花冠,吓了一跳,顿时结巴起来。 但想要吗?肯定想。这么珍贵好看的东西,谁会不想要呢。 可是,杜凝云已经把话说出来了,她若说想要,岂不是让伯府的下人耻笑。 杜凝云笑嘻嘻的说:“姐姐,这个可不能给你。这是我母亲送我的。你也知道,妹妹的生辰就是这几天了。” 杜凝霞想起杜凝云才做了衣服给她,只好安耐下心中的不舍,说:“妹妹多心了,姐姐只是看这发冠做工非凡,拿起来观赏观赏罢了,怎会向你讨要。” 杜凝云仍旧笑吟吟的说:“姐姐,不是妹妹多心,以往妹妹这里有姐姐看上的,姐姐都爱要走。可这是我母亲送我的生辰礼,我是不会给你的。” 杜凝云说着,歪着脑袋想了想,又说:“我记得姐姐是六月十六的生辰,叔母给姐姐准备了什么生辰礼呢?能让妹妹看看吗?” 杜凝霞一张脸越发僵了。 生辰礼。 她阿娘已经把她的头面都拿去典当了,那里有闲钱置办什么生辰礼。生辰礼这东西,她何时有过。 杜凝霞想着,脑海中浮现出杜凝云的天真笑颜,似看到一个肉乎乎的小姑娘,笑着捧着精致的小盒子来到她跟前,说:“姐姐!姐姐!我给你准备了生辰礼,你快看看。” “嘻嘻!是姐姐上次看中的头饰哦,姐姐没想到吧!姐姐你喜欢吗?” “哈哈姐姐喜欢。太好了!” 杜凝霞神色一阵恍惚。 从小到大,好像只有杜凝云一直记得她的生辰,一直每一年都为她准备生辰礼。 偏此时此刻,杜凝云在她面前依旧眉眼带笑,没有半点以往的纯真。 杜凝霞心中忽然生出物是人非的感叹,但看向杜凝云,杜凝霞又忍不住说:“妹妹今年给姐姐准备了什么生辰礼?” 杜凝云笑而不答,只故意说: “我都忘了。二叔母从不给姐姐准备生辰礼,偌大的忠意伯府只有二叔母记不起自己女儿的生辰。”杜凝云说到一半便捂住小嘴儿,一脸歉意的说: “姐姐见谅,妹妹多嘴了,实在该打。” 第四十八章 出淤泥而不染 杜凝霞的表情出现瞬间的狰狞。 见谅。见什么谅! 杜凝云这小贱人还在她面前耍起心眼了。 偏杜凝云还拉住她的手儿,笑的很甜,甜的杜凝霞眼前一阵恍惚,恍惚间似看到杜凝云在和她说: “好姐姐,这个你不喜欢吗?那这个呢?” “都不喜欢啊。那怎么办?” “那就按价钱给姐姐银子吧。” 杜凝霞恍惚间,还以为眼前的杜凝云是当初傻乎乎的小女孩,下意识的说:“宫宴的事,便全看妹妹的了。” “自然。”杜凝云笑着把杜凝霞推了出去,到门前才又说:“姐姐就先回去好好准备吧,姐姐可不像我,姐姐能歌善舞,是在宫宴上大放异彩的人呢。” 杜凝云说着,便把杜凝霞推了出去。 杜凝霞想着杜凝云已经答应带她去宫宴,被推走也不恼,只赶忙回东南角去和二夫人商议。 杜凝云笑吟吟的看着她离去,待杜凝霞走远了,才命待墨将冠子收起来。 待墨不解的问道:“姑娘,您不是昨晚上就和夫人说定了要去宫宴吗?这冠子不就是您要给二姑娘的么?” 杜凝云眼神充满了邪气。 是啊。 她昨天晚上特意去求了自己母亲,特意要去参加宫宴。这套头面的确是自己的生辰礼不假,却也是劝通了大夫人,打算给杜凝霞。 可是。杜凝云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是啊,我是打算给她。毕竟她姓杜,既然她要去宫宴,打扮的不像样子,丢的可是忠意伯府的脸面。可是…” 杜凝云底下头,眼神十分不善。“可是,送和要,是不一样的。” 若杜凝霞把她当妹妹,即便是想要,也该在她过完生辰后再提。可若是没有,她日后下手也就更轻松了。 杜凝云想着,伸手描绘小匣子的精致花纹,眼中却只有冷意。 “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但杜凝霞一颗心早都黑了,实在配不上。真可惜了这好头面。” 待墨闻言也觉得可惜了这套头面,忍不住说:“换个吧小姐。这是夫人的礼物,您若真舍不得,换别的想来也没什么。” 杜凝云却笑了起来,指着匣子笑道:“不,就这个。” 六皇子喜欢的就是这种调调的饰品,杜凝霞这样打扮才效果最好呢。 何况六皇子是伶俐人。想娶她是因为忠意伯是勋贵更是重臣,深得当今圣上信任。 如今她已经订婚,六皇子想拉拢忠意伯便只能将目标换一换。但忠意伯府的庶女不受宠的事人尽皆知。六皇子可不会娶对他没益处的庶女。何况… 杜凝云眼神暗了暗。何况六皇子好绝色美人。杜凝霜和杜凝雪容貌虽然不错,但她们两个的容貌比自己还逊色一些,六皇子如何看得上? 杜凝云想着,咧嘴笑着,虽是在笑,却透着股恐怖的气息。 杜凝霞长的够美但身份不够,可若是在宫宴上,六皇子惊奇的发现杜凝霞被她领着,打扮华丽,容貌惊人。 六皇子会放过杜凝霞么? 上辈子杜凝霞穿着一般,便已经是六皇子的朱砂痣,这一次六皇子还不爱死杜凝霞了。 嗯对,还有一个白月光。算算时间,再过两年,杜凝霞这个朱砂痣也能和白月光对上了呢。 杜凝云想着,脸上的笑容越发恐怖。 没有她从中作梗,但愿六皇子坐拥白月光朱砂痣欢喜幸福呢。 杜凝云想着便笑了起来,笑的鬼气森森。屏风上突然多了一小片水渍。杜凝云看过去,只见一个小丫鬟端着撒了的茶壶,战战兢兢的走进来。 杜凝云见她面生,便笑吟吟的说:“谁让你进来的。” “绿梅姐姐说茶好了,让我来倒茶。”小丫鬟赶忙说。 “你是谁?” “奴婢六儿。” “我看你身上的衣服,你应该在院里扫撒的,怎么让你进来倒茶了?” “绿梅姐姐…” “绿梅进来。”杜凝云直接喊了一声,屋外的丫鬟听见杜凝云喊人,彼此喊了几句,便立即有一个容长脸儿,眼睛细长,穿着青缎子背心的丫鬟急忙进来,向杜凝云福了一礼,笑道: “小姐您叫我。” 杜凝云笑着看向六儿,笑道:“这小丫头说是你让她进来倒茶的。” 绿梅闻言,立即皱起了眉头,本就细长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 “六儿,我先前说院子里的花架上灰太多,让你扫一扫,你跑到屋子里,害得我被待墨姑娘骂了一顿。今个你更厉害,我让你烧壶水给我们喝,你怎么跑到姑娘这里献殷勤了。” 六儿闻言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哭道:“我听错了。” 绿梅见状,脸都绿了,她刚才说的话很重么?哪有这样说哭就哭的。“大小姐,她…” 杜凝云已经笑了笑,向六儿说:“别哭了,无心之失我不怪你。” 绿梅和六儿顿时松了口气,却又听杜凝云接着说:“绿梅,看她迷糊,还是让她跟着宋妈妈吧。” 绿梅的表情顿时微妙起来,但六儿初来乍到,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但六儿很快便知道了,因为她跟着宋妈妈洗了两大盆的衣服,并且听宋妈妈说她以后就在这里洗衣服了。 六儿的心情是崩溃的。 当夜。 镇北侯府的书房内,戚蔺收到了新的密信: 疑似暴露,已被塞到浆洗处。 戚蔺看到这个密信愣了一下,才在心中说道:叫你们小心些,你们偏不。闺阁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不过读女训、女戒、做女红。是可能没什么见识,但不代表她们蠢。 戚蔺直接将密信烧了,说:“四七。” “主子。”不多时,一个黑衣女子便出现在戚蔺跟前。 戚蔺看了她一眼,便说:“安排一个合理的身份,想办法混到杜凝云身边做她的大丫鬟。” “杀待墨还是弄墨。”四七下意识的问道。 戚蔺愣了一下,很快便明白四七的意思,当即说道:“都不杀,杜凝云要加一个贴身大丫鬟,你先到锦璋阁,好好跟着她。” “是。”四七眼神微闪,似是不用杀人,有些失望。 锦璋阁中待墨弄墨齐齐打了个喷嚏,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杜凝云好奇的看了她们一眼,笑道:“大热天的出去一趟,一起着凉了?” 第四十九章 贪心不足 这话的戏谑味道未免太浓了。 待墨弄墨先是一愣,便笑嘻嘻的一起上来挠杜凝云的咯吱窝,闹了好一阵才算罢了。 三日后。 杜凝云才从大夫人那里回来,便见府中的许婆子领着二十个模样周正的小丫头过来,一看见她便赶忙上前说: “大小姐,前些日子您说要添一个大丫鬟,两个二等丫鬟。这几个都是好的,教了大半个月才领过来给您挑的。” 杜凝云闻言,便挨个看过去,点头笑道: “不错不错。” 瞧着都是激灵知礼的、听话的,没有木木傻站桀骜不驯的。模样也都周正。 杜凝云挨个去看。 第一个眼神乱瞟,她才看了一眼,就紧张的额头冒虚汗。嗯,做二等丫鬟可以,做大丫鬟一时半会可带不出去了。 第二个,模样挺周正,见她过来还瞬间站直了。嗯,站的笔直笔直的,真是站如松。不错,不错。看着身板真不错。 杜凝云想着,忍不住伸手在第二个的胳膊上捏了捏,这腱子肉真结实。又在她背上拍了拍,嗯,腰里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再摸摸。 好像是刀…… 杜凝云手一顿,眼神飘忽了一瞬,便做若无其事状的收回了手,继续看下一个丫鬟,却看完第一排便飞快的避到了二十多米处,向许婆子说: “第二个退回去。” “啥?”许婆子懵了。四七也懵了。 不是领回去,是退回去,退回去可是退到人牙子那里,这好好的一个丫鬟,一句话没说,咋就退回去了呢。 “大小姐,这个…怎么了?” 杜凝云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说:“不合我眼缘,看她不顺眼,不想让她在伯府。不行么?” 许婆子嘴角使劲抽了抽。行,当然行。 大小姐说行,她不行也得行。 许婆子赶忙就让人领着一脸懵逼的四七走了。 杜凝云还能看见四七幽怨的眼神,仿佛再说:死鬼,摸了人家还不负责。 杜凝云顿时被自己的想法整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却还是硬着头皮挨个看完,留下一个名叫四娘的做大丫鬟,招儿、春草做二等丫鬟。 待进了锦璋阁,杜凝云随口念了‘惠香兰气’四字,便给四娘改名蕙儿。剩下两个一个叫香儿,一个叫兰儿。 而才改好名字,命绿梅等人带她们安歇。就见杜凝霞就和杜凝雪一前一后的进了锦璋阁院门,笑嘻嘻的迎上来。 杜凝云知道她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心中冷笑,面上却仍旧笑吟吟的,陪她们闲扯。 但显然,杜凝云有这闲心,杜凝霞却没有。杜凝霞才说了两句,就一改喜悦之色,哀叹一声,说: “好妹妹,你有心带我去宫宴,只怕姐姐却不能去了。” 杜凝云闻言,心中冷笑更甚,想起杜凝雪和杜凝霞一起来的,便想着她们二人已经合作。便笑着看向杜凝雪,听杜凝雪听杜凝雪说: “霞姐姐怕什么?有什么难处只管告诉大小姐,大小姐最是温柔善良,必定会帮你呢。” 杜凝云闻言,也懒得在装不知道,便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杜凝雪,见杜凝雪根本不敢和她对视,就继续看杜凝霞。 只见杜凝霞再次长叹一声:“唉,我怎么好让云儿再帮我。可我没有衣服是云儿差人帮我做的衣裳,难道还叫云儿再给我打首饰,这宫宴,我不去也罢。” 杜凝雪立即就要开口,却被杜凝云抢先一步,说:“姐姐不想去也好,不去宫宴妹妹便在府内设家宴,咱们乐自己的,一样开心。” 杜凝霞和杜凝雪的眼神同时一变,杜凝雪立即说:“姐姐,霞姐姐她没有合适的头面。” 杜凝云装傻:“没有就去买,这有何难得?何况老夫人的嫁妆大半归了霞姐姐家,即便买不了,挑一件好的戴戴也使得。” 杜凝霞的脸再次僵住了。 老太太是把大半的嫁妆给了二房,可那些嫁妆都是二老爷管着的,老太太前脚仙逝,二老爷后脚就把变卖光了。 那里还有剩的。 杜凝霞想着,杜凝雪赶忙笑着说:“姐姐忘了,二叔父把分给他的都败光了,那里还有什么。” 杜凝霞脸色越发难看,虽然此事人人皆知,可说出来还是让她难受。 而杜凝云作恍然大悟状,叹道:“我一直以为二叔父不会动老夫人的嫁妆呢,原来是我想多了。好姐姐,你别忧心,不想去就不去。你放心,没人逼着你去宫宴。” 杜凝霞脸彻底黑了。当然没人逼她去宫宴,可她必须去宫宴,必须去! 杜凝霞想着,想起杜凝云仍在帮她,便直截了当的说:“云儿能否送姐姐一个头面,好让姐姐去参加宫宴。” 杜凝云仍旧笑吟吟的看着她,笑着说: “这有什么不能的,姐姐既然开口,妹妹岂能不送你。”杜凝云一派的大度模样,说着便起身到梳妆台取出四套新作的头面,每一套都珠光宝气、金翠辉煌。 杜凝霞看的两眼发直,但又细看了看,心里又嫌这四套精致有余,却不够惊艳。没有那套莲花冠漂亮精细、贵气逼人。 总归是珠玉在前,余者皆难入眼。 杜凝霞神色复杂的看着四套头面,而杜凝雪已经迫不及待的向杜凝云说:“长姐,宫宴我可以去么?” “当然可以,你和霜儿都能去,只看你们想不想去罢了。”杜凝云仍旧是笑眯眯的。 所以除了她的生辰礼一共有四套头面,同样规格,为的就是一人一套。 杜凝云想着,笑吟吟的看着杜凝雪,看着杜凝雪一脸欢喜的抱走其中一套头面,一脸讨好的说:“姐姐,这套能给我么?” 杜凝云点头微笑,眼神却带着几分戏谑,看的杜凝雪渐渐笑不出来。 答应和杜凝霞联手,不过是为了参加宫宴,可来了之后才知道,原来她想参加就能参加,根本没必要和杜凝霞联手。 而且还因此被杜凝云看穿了。 “长姐。”杜凝雪声音中多了几分忐忑。 杜凝云脸上仍旧挂着柔和的笑容,笑吟吟的说:“这次记住,莫有下次,不然你什么都不会不会有。” 杜凝雪低头沉默。 而杜凝霞已经听出脸杜凝云的话外之意,但她私心想要的还是莲花冠,即便听出来杜凝云的话外音,即便明知道那是杜凝云的生辰礼。但想到杜凝云的大方,想到杜凝云真的可能给她,杜凝霞控制不住心中的贪念,忍不住说: “云儿,能把昨天的那套给姐姐吗?” 杜凝云闻言似笑非笑的看着杜凝霞,一字一句的说:“姐姐,我告诉过你了,那是我的生辰礼。” 第五十章 妙法大师 杜凝霞听得出杜凝云的拒绝之意,但想起华美绝伦的莲花冠。杜凝霞就不受控制的幻想出自己一身华服,戴着堂堂皇皇的莲花冠在宫宴上盛装亮相的画面。 杜凝霞只是想想,仿佛就感受到来自别家女子的羡慕眼神。这感觉,太让人心动。 “可是云儿。”杜凝霞深吸了一口气,终究是忍不住说道:“可是你过几天就过完生辰了。宫宴在你生辰后,你过完生辰借我戴一戴不行么?我可是你的姐姐,难道你不想看我在宫宴上大放异彩吗?” 杜凝云有被气到,当即冷笑道:“当姐姐的惦记妹妹的东西,你哪来的脸面这样理直气壮的和我说这样的话。” “我是把你当亲妹妹才说这样的话,若换一个人,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提这样是要求的。云儿,你要帮我,只有你能帮我了,我除了能求你还能求谁?你不帮我,我可怎么办呢。” 杜凝云听见这些话心中冷风飕飕的。 这些话她听了太多次了。 也真心觉得杜凝霞可怜,更是在心底把帮杜凝霞视做不能拒绝的责任。 可结果呢? 看似柔弱的以弱凌强,胃口越来越大,到最后愣是要她自退后位。若非六皇子命短暴毙身亡,只怕她上辈子即便可以凭家世坐稳皇后之位,也要被杜凝霞和六皇子硬生生逼死。 杜凝云想想就脸色发黑,浑身杀气腾腾。 她不是智者,不然也不会千百年都没个参悟。可她也不是善类,想从她身上捞好处,就做好被拔掉一层皮的准备。 杜凝云想着,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命人将杜凝霞强行推出锦璋阁。 而带杜凝霞出去的待墨嘴皮子更是半点情面都不留,站在锦璋阁门前就大喊:“大小姐把你当亲姐姐,你却连她的生辰礼都想要,杜二小姐,你做人怎么就这么贪!” “我没有!”众目睽睽之下,杜凝霞听见待墨的话实在羞愤欲死。这些话若是传出去,她还能不能嫁出去了。 “我便是贫了,但我曾经什么没有过,难道我会眼皮子浅到连妹妹的东西都要抢吗?” 杜凝云在厢房内听见杜凝霞的话,当即隔着窗子怒道:“是,你不是抢,你是借。多年以来你借走我多少东西要我给你算一算吗?” 杜凝霞的脸顿时僵住了。 待墨脸上的嘲讽之意也越发的浓。杜凝霞环顾四周,只见人人眼中都写着鄙夷之色。 偏杜凝雪这个时候走了出来,她的两个大丫鬟一人抱着一个小匣子跟在她身后,见杜凝霞狼狈的站着。就笑吟吟的说:“霞姐姐,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参加宫宴的首饰都已经备好了你为什么不要?眼里就只有我长姐的生辰礼么?” 杜凝雪的话让底下的小丫鬟们脸上嘲弄之色更浓。 杜凝霞脸都绿了,偏她还一心想在宫宴上艳压群芳。想穿最美的,戴最贵的,管叫人一眼就要看见她,看一眼就移不开眼。 杜凝霞想着,终是不肯改口说不要,只低头做落寞状,两行清泪说着便流了下来: “云儿,你不喜欢我直说便是,何必这样羞辱与我呢,我到底也是你的姐姐,你怎能……” 杜凝霞说着,站在院中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她本就容貌过人,哭起来也格外招人怜。 但杜凝云早不吃她这一套了。 走出来看见杜凝霞这等做派,杜凝云当即冷笑道:“我怎的?” 说着,杜凝云走到杜凝霞跟前,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怎能不听你的话?” “我怎能不按你说的做?” “我怎能不给你首饰?” 杜凝云的语气太过冷冽,让杜凝霞忍不住后退两步,却又招来杜凝云的不屑冷笑。 “自己立身不正还觉得别人欠了你的。杜凝霞,你觉得我脸上写着一个蠢子,活该被你骗么?” “我!”杜凝霞不想认下这话。但想到香菩寺的事情已经败露,她终究辨无可辩。 只能听杜凝云冷笑道:“我以往是把你当亲姐姐才事事顺着你,可你何曾把我当亲妹妹看待了?你利用我还想害我,你可有半点悔过之心。” 杜凝霞闻言,想起杜凝云的天真重情,便哭倒在地,悲戚的喊道: “云儿你真的误会我了,我那日是只想带你去上香的,我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事发生,我若早知道,我岂会带你去呢。姐妹只中从来都是你我最为要好,我从来都把你当做唯一的亲妹妹,我怎会有害你的心呢。” 杜凝霞一面哭,一面悄悄去看杜凝云的反应,见杜凝云站在原地一时不言语,就接着痛哭说: “云儿你要信我,咱们姐妹这么多年的情意你都忘了吗?我怎么可能害你,我怎么舍得?若那日真有什么危险,我可是情愿替你去死的,你是我最疼爱的妹妹了。何况那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杜凝云心中冷意更甚,对杜凝霞这声泪俱下的话半点不信。却在杜凝霞的等待着故意做出动容的神色,蹲下身去拉住了杜凝霞的手,说: “真的么?” 杜凝霞一瞬间都要在心中笑出声了。 杜凝云还是那个好骗的杜凝云,早知道她随便哭两句就信了,她那日做什么绝望到把自己晒昏。 “真的。”杜凝霞握住杜凝云的手,豆大的泪珠子从她脸上滚落下来,一双被泪水浸润过的凤眼越发水亮动人,看起来无比真挚。 “你还记得前些日子我晒昏么?我原本也不知道香菩寺会有人包藏祸心,偏你还误会了我,我实在是心中郁郁不能忍,才终究昏了过去。好云儿,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害你。” 杜凝云闻言,心知自己若是顺着杜凝霞的戏演下去,可以情意骗得杜凝霞的信任,从而各种一不小心把杜凝霞坑的要死要活。 可是。杜凝云眼睛忽然弯了起来,直起身子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杜凝霞,冷冷的说道: “这世间有一个词叫:证据确凿。杜凝霞,我才说了不要把我当傻子看,你就把我当傻子糊弄了?你们母女包藏祸心,只是你们没有害到我,才饶了你们,你就觉得自己没错了?” 杜凝云说着,忽然柔柔的笑了起来,说出的话却半点不柔弱:“看来是没有惩罚让霞姐姐有了误解。呵,是我不该想着你病了多日,就让母亲饶了你,从今日起,霞姐姐还是在梅香小筑禁足吧。宫宴之前,不必出来走动了。” 言罢,杜凝云看了眼锦璋阁的几个婆子,几个婆子立即上前架住了杜凝霞,不由分说的把杜凝霞抬了起来,抬猪一样抬出了锦璋阁。 这一幕落到杜凝雪眼中,让杜凝雪的眼皮子忍不住跳了跳。 她似乎把自己这长姐的脾气想的太好了。 第五十一章 妙法大师 杜凝云天生一张带着几分婴儿肥的圆润小脸,兼得一双水汪汪圆溜溜的杏眼,天生便瞧着格外乖巧可爱,如今柔柔的笑着,瞧着更像个无辜的孩子。 但杜凝雪耳边还能听见杜凝霞凄厉的喊叫,脑海中还回放着杜凝霞方才那狼狈的丑态。 即便眼前的杜凝云瞧着再怎么天真无邪,她生不出半点歪心思,只畏惧的低着头,摆出一副乖巧软绵的姿态,柔声说:“姐姐,我挑好了。霜姐姐的我也替她挑了,霜姐姐惯爱梅花,我给她挑的她一定会喜欢的。” “嗯。”杜凝云点点头,眼神却带着几分莫名的疏冷 “自古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有一颗向上的心没错。但是你要记住你是谁,若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可别怪姐姐心狠。” 杜凝雪脸皮子狠狠的抖了抖,今日听信了杜凝霞的话,和杜凝霞一道来见杜凝云实在是一个错误,只怕她再也别想和杜凝云亲近了。 但杜凝雪没杜凝雪那么硬气的死不承认,闻言直接低头认错,说:“姐姐知道妹妹是庶出,生而卑贱。听了杜凝霞的话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是妹妹的错,可是我也想往高处走一走,也想看看高处的风景,我……”杜凝雪说到这里,忍不住哽咽了起来。却还没说出接下来的话,就听杜凝云说: “你可别哭了。杜凝霞在我这里隔三差五的哭丧,你也来招我?怎么不学些好的。” 杜凝雪噎住了。却也收了妖法,一脸不服气的说:“妹妹也想参加宫宴,做皇子妃。” “你别忘了秦天的规矩。庶出做不得皇子正妃,你若是存了攀龙附凤的心,即便成了,也终究只能为妾。”杜凝云眼神带着几分幽暗。 她对这个妹妹没多少印象,可她曾身为皇子正妃都活的艰难,侧妃、庶妃又算得了什么呢? 杜凝雪的小脸也发白了。 秦天重宗法,嫡庶之间存着一道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实际存在的鸿沟。 可以说是一日为妾,终生下贱。 可她能怎么样,难道等过几年,被大夫人指出去,随便嫁一个小官小吏贫寒一生。 不,绝不! 她情愿嫁作高门妾,继续过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也绝不要嫁到寒门蓬户去吃糠咽菜。 杜凝霞想着,惨白着小脸,在杜凝云跟前一字一句的说:“姐姐,既然有四套头面,可见这也是母亲的意思。您想必也猜出来了,我就是存了这个心思,我情愿做为侧。” 杜凝云点点头,说:“有四套不过是杜凝霞都有,你们两个怎能没有罢了。你们虽是庶女,但母亲也一直想让你们做正头娘子去。但你所求如此,我不拦你。下午我便让人去给你们量尺寸,你们先想想要什么样的衣裳。杜凝霞是茜色九莲缠玉如意的布料。” 杜凝雪心中了然。 容貌上她们都不如杜凝霞,若穿上和杜凝霞相似的衣裳,必定是杜凝霞的陪衬了。 杜凝雪便福了一礼,说:“多谢姐姐成全,妹妹感激不尽。” 杜凝云只说:“这算什么成全,只是看着你找死罢了。我改日会去问问凝霜,忠意伯府有你一个人存了这心思就够了。” 杜凝雪小脸越发的白,却终究没说什么,动了动唇,终究是神色复杂的低下头,走了。 几日后。 杜凝云的生辰宴照旧举行。 原本因忙碌多日未出现在伯府的忠意伯,和因学业一直在国子监的杜仲明等人也都特意为杜凝云送上生辰礼。 杜凝云身上穿着梅染色的掐金边金莲伴鹤对襟褙子,头上的赤金莲花冠,颈上又璎珞圈、长命锁、记名符等物挂了一对,到真是金玉堆出来的。 杜凝霞口口声声说要送生辰礼,使尽手段终于还是来了,却一来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杜凝云,盯着杜凝云这一身堂皇的近乎俗气的打扮。 杜凝霞不屑这样的打扮,可也没人把她打扮成这样。 二夫人不是大夫人,大夫人就喜欢把好东西都堆到杜凝云身上,把杜凝云打扮的像个金娃、福娃,管叫人一看就知道不凡。可二夫人不会,从来不会。 杜凝霞想着,忍下心中的不适,直接上移视线去盯着杜凝云头上的莲花冠,在心中盘算如何把莲花冠要过来。 不多时。 众人送完了礼,吃罢了饭。 大夫人见天色尚早,便和忠意伯先离开,让她们这些小辈四处玩去。 而此处不远便是花园,花园再走几步,便是锦月湖,湖对岸便是忠意伯府戏子的住处。 杜凝雪惯爱听戏,但平日里她叫不动这些人,想听也只能忍着。如今恰逢杜凝云的生辰。 杜凝雪见众人一时没想到地方玩耍,当即提议说:“听说梨院那里的小戏子学空翻呢,咱们去瞧瞧吧。” 奈何,无人想看。 杜凝云和杜凝霞惯爱看书,杜凝霜喜静不爱戏曲的吵闹。而谢湘铃等人爱看的是如牡丹亭、长生殿等戏,可没看人空翻的爱好。 使得杜凝雪的提议无人附和。 恰好,杜凝霞笑吟吟的说:“都说咱们府上的妙法大师最善占卜,不若大家一道前去,请他卜一卜云儿嫁人是好是坏。 杜凝云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多了几分耐人寻味。 占卜她婚姻的好坏,杜凝霞这话说的巧妙。可有些事情旁人不知道,她却一清二楚。 她的八字可是极差的,纵使她不信这八字,可钦天监算了数次,她都是天降妖星,为祸众生的歹命。不然也不会被当成旱灾的罪魁祸首被毒死。 可杜凝霞不一样,极好的神鸾牡丹命格呢。 杜凝云想着,似笑非笑的看着杜凝霞,笑道:“姐姐想测算自己的八字何必扯上妹妹,妹妹从来不信这些,但姐姐若想去测,妹妹不介意陪姐姐走一遭。” 杜凝霞闻言心中一动,心中却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杜凝云的命格有多坏,她的命格有多好,当即说道: “那便有劳妹妹了。” 杜凝云闻言再次笑了起来,笑容中的戏谑也越发的多了。 天命之说是真是假尚且两说,但妙法大师是个真妙人,他的占卜素来是按照这件事的大体走向说出些模棱两可的话,自然,准了。 而且,妙法大师从来都是看菜下碟,杜凝霞就算是顶天的好命格,只怕在妙法大师处也不会高过她。 第五十二章 鞋尖明珠 杜凝云想着,再看杜凝霞。只见杜凝霞两眼弯弯,眉间得意之色压都压不住,连走路都飘了几分。 杜凝云似笑非笑的看着杜凝霞,随众人一起去了妙法大师处。 妙法大师本是佛门中人,前些年老夫人去世请他们来做法事,后来便领着他的十个小弟子一直留在伯府。 杜凝云等人去时,面容苍老却透着股祥和气息的妙法大师还在领着小沙弥们念经。 杜凝云等人便先坐下等着。不多时,妙法大师便道了句佛,笑着来到杜凝云跟前,向杜凝云道: “听闻今日是小施主的生辰,还祝小施主一生平安喜乐,一世无忧。” 杜凝云笑着应下,心中却不以为然。只将杜凝霞拉到跟前,笑吟吟的说:“大师,这是我堂姐,听闻大师您善于占卜之术,想让您帮她批一批八字。” 妙法大师哈哈的笑了两声,道:“虽说我一年只卜三次,但这几年我在伯府,再无人来求,未曾占卜过,便是今日给两个人占卜也使得。” 妙法大师说完,便听杜凝霞迫不及待的说:“那太好了,云儿今天生辰,大师能给云儿卜上一挂最好不过了。” 妙法大师闻言,下意识的去细看杜凝霞的面相,却发现杜凝霞面相古怪,一时面带骇然,又细看之后,才淡然一笑喊道: “原来是病弱之际偶通,倒也称得上好运道,只可惜天机就是天机,终究有损寿术。” 杜凝霞眼神一闪,下意识的后退半步,但立即便反应过来,笑说:“大师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妙法大师没有明说,只问了杜凝霞的详细八字,才说道: “神鸾牡丹命,是个好命格,当顺风顺水,可心想事成。”只可惜你知道窥得天机便以天机作祟,只怕福运折损,今后祸福难测。 妙法大师想着,转头看向杜凝云,便细看杜凝云的面相,顿时心中泛起了嘀咕。 难怪那二房小姐小小年纪竟能窥破未来,原来这大小姐竟是自千年后归来的一缕孤魂。 妙法大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见杜凝云和杜凝霞二人貌似亲近,实则命运已将两人系成死敌,还是这二房小姐硬是化友为敌。 妙法大师忍不住向杜凝霞说道:“从此弃了歹心,以真心换真心,方能破灾劫为福运。” 杜凝霞闻言眼神微闪。 抛弃歹念。 是,她是因为一个自己都不确定是真是假的梦境,就对杜凝云怀了歹念。 杜凝云是待她极好,明知道她们二房怀着歹心,也仍然把她当亲姐姐看待。 可这算什么? 这点真心,比得上皇后之位么? 只要六皇子如梦里一样喜欢她,她踩一踩杜凝云又怎么了? 杜凝云愿意帮她,杜凝云自己识人不清怪得了谁? “妙法大师,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弃了歹心,我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我怎么会有什么歹心。” 妙法大师闻言叹了口气,却没说什么,只细问了杜凝云的八字,仔细占卜了一番,便说: “你这八字,若换是旁人,立即就要把你看做天命灾星了。但那是那些人学艺不精,加上各类典籍的流失,各类星他们分不清,便将记录不明的尽数归到灾星一类。” 杜凝云笑吟吟的看着妙法大师,心知自己的命格在钦天监算了数次都是天命灾星,故而眼中也多了几分嘲弄之色。 偏妙法大师也是有些小脾气的,那里忍得了,当即气呼呼的转身进屋,寻出一沓子一看就不知道存了多少年的羊皮纸出来,当着杜凝云的面小心翼翼的展开其中一张,指着上面的字眼说: “你是天命福星,是遇难成祥、逢凶化吉的绝佳命格。看你的样子是有人为你算过八字的。可你自己心里也该有点数,天命灾星和天煞孤星一样凶的狠,就算生到豪门大户,也要被克干净,可没你这好运道。” 妙法大师一面说着,一面碎碎念着收起羊皮纸,口中直说:“旁的我或许不通,相面批八字我可是一绝。” 杜凝云却只说:“承大师吉言。”明显不信。 杜凝霞也说:“大师不愧是妙法大师,这本领实在玄妙。”只怕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妙法大师便向杜凝云说:“你虽为恶过,但千载孤寂也抵消了你的罪恶。你曾在大灾大难之时诚心为民祈福,费心尽力在挽救无辜,千百年中也积了不少福运,只需今生行善积德,一世无忧可不是什么虚话。” 杜凝云闻言,眼神微闪,也不接妙法大师的话,只转头向杜凝霞说道:“大师有一点说的不错,我自幼得父母宠爱,千娇百宠。到真是运道极好。” 杜凝霞忍不住磨牙。 杜凝云这是暗讽她爹不疼娘不爱吗? “杜凝云,你!” 杜凝云却已经笑着走出家庙。 杜凝霞气恼的紧跟在后面,见庙外假山怪石嶙峋,恨不得一把将杜凝云推倒在乱石之上,毁了杜凝云这张气人的脸。 杜凝霞想自己阿娘总说杜凝云毁掉如何如何,可杜凝云死了呢? 妄念一起,邪魔顿生。 杜凝霞心中浮现要杜凝云去死的念头,此时杜凝云的背影便越发的可憎。可憎到杜凝霞忍不住轻手轻脚的接近杜凝云。而杜凝云却突然回头,吓得杜凝霞险些蹦到假山上。 而杜凝云却只是轻轻抚过头上的莲花冠,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忽然笑成了月牙。“霞姐姐,我戴过的金莲冠子,借你在宫宴上戴一戴,你要么?” 杜凝云眼中的嘲弄之色不加掩饰。 杜凝霞面色一僵。 这莲花冠杜凝云虽然戴过一次,但杜凝云没有戴出去过,她戴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可杜凝云明晃晃的把话说出来,她若是要戴,自家姐妹和底下的奴才们该怎么笑话她。 杜凝霞想着,很想傲然的甩下一句:你戴过的东西也送我,伯母是怎么教你的。 但杜凝霞想起六皇子温和的笑容,想起自己的皇后之梦。 杜凝霞强忍下心中的不爽,笑道:“好妹妹,你这是什么话,都是自家姐妹,姐姐我怎么会嫌你呢。” 杜凝云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寒芒,脸上的嘲弄之色却越发的明显,此时更是冷笑着说道:“你当然不会嫌弃,你明知道这是我的生辰礼还向我讨要呢,何况此时我愿你借你。” “那妹妹今晚便把这莲花冠送到梅香小筑吧。”杜凝霞迫不及待。 杜凝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终究是回头向妙法大师说了句告辞,便去梨院听戏去了。 一场生辰宴,终是不欢而散。 当夜。 梅香小筑中。 弄墨捧着小匣子来到见杜凝霞,同时还送来了一套看起来极为飘然的茜色罗裙,配上绣着精致九莲缠玉如意花纹的上襦,浅鹅黄的披帛。以及一双小巧的蜀锦绣鞋。 杜凝霞笑吟吟的伸手抚过鞋尖上的明珠,笑容越发明媚。“这鞋子好。” 鞋尖掇明珠,鞋身上又以珍珠聚成花型,用金银丝线聚成玉如意,明显和襦裙是一套。 让杜凝霞极其满意。 第五十三章 厚脸皮 弄墨心中冷笑,面上却仍是恭敬有礼的笑着,说: “一套的莲花冠都在匣子里,用的上的玉佩环饰也都放在匣子里了,二姑娘可要打开看看。” 杜凝霞笑了,这可当然要看一看,若是缺了什么,二房可未必能拿出相配的东西。 杜凝霞想着,当即打开了匣子,先小心翼翼的将整套的金莲花头面拿出来。然后便笑着看剩下的。 见各类的配饰齐全,杜凝霞又一一检查了一遍,确认毫无疏漏,才笑着命人把匣子收起来,说: “云儿没让你送些银子么?你知道,宫宴也需要用银子打点人呢。” 弄墨无语,却也拿出十块五两的银子放下,说:“共计五十两银子。” “才五十两?”杜凝霞闻言顿时皱起眉头,当即说道:“弄墨,你莫要私藏,云儿给我银子从来都没有低过一百两的。” 弄墨冷笑:“二姑娘你要明白,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你们做过那样的腌臜事,还想大小姐待你们如初么?您若觉得五十两不足,我拿回去就是。” 弄墨说着作势要拿走。 杜凝霞怎么肯让她拿,当即将银子抢了过来,冷笑道:“你别和我贫嘴,有多少是多少,回头我可是要向云儿说的,你别自己找死。” 弄墨当即说道:“二姑娘便去说吧。我可不是眼皮子浅的,见不得银子。”待墨说着,又向房里的丫鬟婆子说: “生辰礼她也参加罢了,大小姐已经传了继续禁足的令,你们看紧了。” “是。”丫鬟婆子们讨好的答应下来,谄媚的笑容让杜凝霞心中气闷不已。 杜凝云要她禁足她就得禁足,若日后杜凝云想让她死,这些人是不是毫不犹豫的要向她下杀手。 偏弄墨说完便走,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奉欠。 气的杜凝霞在梅香小筑好一阵骂。 但唯一理她的也只有二夫人,但二夫人也不是来安慰她的,并且张口就是: “拿了多少现银,你给我一半。” 杜凝霞只觉心中闷极了。 大夫人把杜凝云当成宝,可她呢,她阿娘到底把她看成什么?底下人都把她当笑话看了,阿娘还来闹她。 杜凝霞想着,指着桌子上的现银,说:“只给了五十两。” 二夫人顿时皱起了眉头,当即说道:“你别唬我。杜凝云出手阔绰,从来都是一百两、二百两的给,何时给过五十两,你快拿出来。” 杜凝霞心情越发的憋闷,当即指着屋内的小丫鬟们说:“这一个个都在呢,我还能哄你么?你是我娘,我能骗你?你现在就问问她们,看杜凝云到底给了我多少。” 二夫人见杜凝霞眉头紧皱,额角青筋都浮了出来,一副气狠了的模样,一时也不好再问。只呐呐的说:“我只是问问而已,你急什么?” 言罢,二夫人便看埋怨道:“怎么云儿不是我女儿,哪像你,连个银子都没有。” 杜凝霞听见这话那里还忍得住,当即喊道:“杜凝云有银子是大夫人给的,不是她凭空变出来的。你要说像伯母一样给我银子,我怎么可能连一点子银子都拿不出来!” “好啊!你是嫌弃我贫吗?杜凝霞,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才是你娘!”二夫人平日里最厌有人说她不如大夫人,如今听杜凝霞说她不能像大夫人一样拿银子,当即歇斯底里的喊了起来。 杜凝霞见二夫人一双眼睛瞪得几乎凸出来,便知道自己阿娘又发癫,一时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只听二夫人的指责。 不,不止是二夫人的指责。谢家人也在,听到动静她们都会过来,一起指责她不孝、不听话。 杜凝霞心中委屈极了,眼眶中溢满泪水,却又担心谢家人来了趁机拿走她宫宴要用的首饰,只能强忍着眼泪去把首饰都装进匣子。 二夫人还当杜凝霞连她的话都不想听了,气恼之下,直接上前去夺。 杜凝霞唯恐她癫狂之下将匣子内的东西摔碎毁尽,哪里敢给她。只好迅速的抱着匣子蹲下,顺势把匣子塞到床底下,用身子在床边挡着。 二夫人夺不来匣子,便抓着盛衣裳的木托盘往杜凝霞身上砸。 底下丫鬟婆子看的胆战心惊,但二夫人是杜凝霞的亲娘,她们拦不敢拦,又恐二夫人回头打她们。 这一个个赶忙从屋子里出来,有的钻到犄角旮旯躲闲,唯有福儿心里还有杜凝霞这个小姐,赶忙跑到秋梅斋去找谢老夫人,跪在谢老夫人跟前哭诉道: “老太太快救救我家姑娘,二夫人要把姑娘打死了。” 这话可把谢老夫人吓得够呛。若二夫人打死了杜凝霞,杜家就算不休妻,也必定会把二夫人当疯子关起来。 到时候她们还怎么住在忠意伯府。 谢老夫人赶忙催谢夫人,两个人半点不敢怠慢的朝梅香小筑跑。 梅香小筑中。 杜凝霞蜷缩着身子在床边缩着,看着二夫人在屋内大骂大砸。汝窑的白瓷瓶被大力的摔在地上,溅起的碎瓷片在屋内乱飞,飞过杜凝霞的衣袖,杜凝霞梅染色的衣袖上便散开一抹鲜红。 二夫人将架子上的瓶瓶盏盏摔尽,蜷缩成一团以手护头的杜凝霞胳膊上腿上也布满了血痕。 待二夫人打够了,气撒完了。理智渐渐回笼。 二夫人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看见床边浑身是血的杜凝霞,二夫人终于想起自己刚才打的是自己的宝贝女儿,一时也跪倒在杜凝霞身旁,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抱住了杜凝霞,一面喊“我的儿”,一面嚎啕大哭起来。 杜凝霞这才敢抽噎出声。 谢老夫人二人这才敢进来,一来便看见这愁云惨淡的一幕,忍不住在心中嘀咕: 刚又是骂又是打,打完了打够了倒是心疼了,打的时候怎么不心疼呢?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亏你也下得去手。 谢老夫人想着,想上前安慰两句,偏二夫人和杜凝霞都哭的入神,她也不知从何安慰。 才一踏步,脚底下就踩到硬邦邦的——银锭子。 谢老夫人还好,一面叹息着一面小心翼翼的去安抚杜凝霞和二夫人。 而谢夫人心念一动,见二夫人身侧也滚落了一个银灿灿的银锭子,便趁机蹲在二夫人身旁,将这银锭子塞到自己的袖中。然后才劝说: “好好的,怎么哭上了。快别哭了,这大晚上的这样哭可不吉利。何况你有这疯病,我们知道你不想伤霞儿的。” 说着,便拿帕子为二夫人拭泪。又好声好气的劝解了一阵,二夫人才渐渐止住啼哭。 谢老夫人见此,也松了口气,只将杜凝霞搂在怀中,地上说道: “霞乖乖不怕了。” 杜凝霞被老人抱着,鼻间瞬间被香灰檀粉味溢满。 是了,谢老夫人信佛,秋梅斋的小隔间被她改成小佛堂,日日在里面拜佛念佛,那里会没有香灰味儿。 杜凝霞以往很讨厌这种味道,但此时只觉心中大安,扎在谢老夫人怀中又是一阵痛哭。 二夫人的身体一僵,却又听谢夫人说:“不是说霞儿要参加为皇子选妃的宫宴吗?听说霞儿要穿戴的衣裳等物大房都送来了,这是好事,你们怎么反倒哭起来了。” 二夫人抿抿嘴,无言以对。 谢夫人便接着说:“听说宫宴也快了。霞儿想在宫宴上一鸣惊人,如今更该好好准备着。你也是,你不助着自己女儿,怎能打她。” 二夫人羞愧的低下头。 她那里想打霞儿。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也不想打霞儿的,我不想打霞儿的,我只有霞儿这一个女儿,我……”二夫人说着又急了起来。 谢夫人赶忙拽住她的手,冷呵道:“冷静!” 二夫人一愣,知道自己差点又失控,腿一软便瘫倒在地上。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以前还好,我现在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了。我……”二夫人说着便起来要走。 谢夫人赶忙拦住她,却听二夫人说:“让我走。我留在这里只会伤了霞儿。让我走。” 谢夫人想让人去倒杯凉茶,一回头才发现丫鬟们都跑没影了,便知道这是下人见她们落魄,便不肯伺候。 谢夫人只好命二夫人坐下,自己倒了一杯凉茶给二夫人喂下,才说:“你走了霞儿怎么办?这里的人可不捧霞儿,咱们年纪大了一张脸舍就舍了,难道你要霞儿去不要脸皮的和大房争?大房的杜凝云虽然好性儿,剩下的那个是好相与的,还不把霞儿磋磨死。”谢夫人说着便拉住二夫人的手,语重心长的说: “你只管厚着脸皮住在霞儿这里,反正你在这里大房肯定要送你的饭菜。” “若是不送?” 谢夫人一脸淡定,眼中却带着几分市侩和痞气,说:“不送你和霞儿去大房吃饭不就完了。就算李氏敢撵你们,杜凝云是小辈能撵你们么?只要咱们脸皮厚着些,她们那些个要脸的人都要怕咱们呢。” 第五十四章 厚脸皮 二夫人沉默了。 她实在没想到,谢夫人居然会教她不要脸,要她厚脸皮。 偏谢夫人一副你就该这样的表情,还喋喋不休的说:“只要你脸皮够厚,你拿出哭丧的架势到大房李氏那里哭穷;拿出打霞儿的癫狂劲儿去闹。姓李的能不给你银子,能不让着你么?” 二夫人闻言,默了一会儿,说:“她能。” “她怎么能?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娇小姐,要脸面。你只要豁的出去,她能拿你怎的?只要你敢不要脸,凭她多厉害,还不是任你拿捏。” 二夫人神色越发不自然,蠕动着嘴唇,好半天才挤出四个字:“闹过,没用。” “闹、闹过?没用?”谢夫人也愣了。“你是她的妯娌,也是从大门抬进来的,她能拿你怎的?怎么可能没用?” 二夫人哭丧着脸,浑身写满了颓丧。 “若能从李氏那里要来银子,那里还要霞儿从杜凝云手里哄东西出来。你是不知道李氏的手段有多狠,我闹,她就让下人把我绑椅子上灌药,说我疯了,给我治病。” 二夫人说着忍不住呜咽起来:“她把我绑在温雪院绑了三天啊!黄连熬的汁,一碗一碗的灌。二老爷也怕她,来了两趟,她差点把二老爷也绑了。她又是重阳伯府出来的,我是真不敢也真惹不起她啊!” 二夫人委屈。 谢老夫人和谢夫人都表情尴尬起来,万万没想到二夫人能说出这样的话。 但谢夫人终究是谢夫人,愣了片刻就说:“既然这样,也只能从杜凝云身上下手了。” 说着,就推了推杜凝霞,向杜凝霞说: “幸好霞儿是个有本事的,还能哄住杜凝云。” 杜凝霞也哭的差不多了,听了这话越发低落的说:“杜凝云已经对我有防备了。这次只给了我五十两银子。” 杜凝霞说着,看向桌子,却见桌子上干干净净,地上一片狼藉,那里还有银子的影儿。 杜凝霞一颗心越发的坠了下去。 谢夫人见此,也怕杜凝霞丧气太过移了性情,当即说:“在地上呢。”说着,就装模作样的把剩下的银子拾起来,说:“许是丫鬟们趁乱摸走了两块,只剩四十两了。” 杜凝霞闻言只觉悲从中来,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谢夫人赶忙说:“莫哭莫哭,若你一个人哄不了她。就教教铃儿她们怎么哄杜凝云,你们一起说一样的话,她还能不信么?你们就不用这样窘迫。” 杜凝霞却知道她想让谢湘铃等人攀上杜凝云这个高枝,闻言当即说道:“云儿不喜欢铃儿她们。” “你只管教,总会喜欢一个的。”谢夫人一锤定音。“就这样说定了,明天我就让她们跟着你去见杜凝云。” 杜凝霞的表情瞬间难看极了,低头又说:“见什么见,杜凝云又把我禁足了。” 闻言,饶是谢夫人的脸皮也忍不住看了看二夫人,带着指责的眼神让二夫人瞬间涨红了脸。 二夫人当即起身说:“我这就去找二老爷,我就不信伯府有妹妹罚姐姐的道理。” 谢夫人赶忙拦住她,说:“要想清楚了再去。” 言罢便看向杜凝霞,还是说:“明天我就让铃儿她们来陪你,你先教她们便是了。”说完,就又看向二夫人,恨铁不成钢的说: “向二老爷告状是要紧事。可你心中也要有成算,如今伯府还有两个你们二房的庶女,你趁早捏住了她们,让她们为霞儿做事才对。” “她们能有什么用!”二夫人厌恶的皱起眉头。 谢夫人伸手敲了敲二夫人的脑袋,说:“你当年的聪明劲儿去哪了?你你是她们的嫡母,捏着她们的婚事,她们若想好好的嫁出去,就得事事听你的,懂么?” 二夫人沉默不语。 次日清晨。 太阳才从地平线爬起来,有些狭小的梅香小筑还灰蒙蒙的,杜凝霞就已经被谢湘铃等人闹了起来。 “别睡了,我阿娘叫你教我们怎么向杜凝云要银子,你别装死。”谢湘铃等人都很兴奋。 一给就给五十两呢。 她们一个月才一两银子,杜凝云从指头缝里漏一漏,就够她们两三年的了。 “快起来,你怎么连银子的事都不积极?” 杜凝霞听了这些话头都要炸了,她身上还疼着呢!大清早的这是闹杜凝云呢还是闹她? 可谢湘铃谁肯饶她,谢夫人把银子看的极重,她的女儿们把银子看的更重。 一个个两眼放光的看着杜凝霞,看的杜凝霞想哭。 锦璋阁中。 弄墨正说着梅香小筑昨晚上发生的事,到最后忍不住皱眉说道:“昨天谢夫人给她们四个女儿讲了一夜怎么捧着您,哄你给银子,结果今早上睡都不睡就跑到杜凝霞那里闹腾,竟半点不嫌困。”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也算不上什么稀罕事。”杜凝云笑吟吟的说:“你记得给那小丫头赏钱,下次也早早的递信才是。” “自然。”弄墨应下。 杜凝云则好奇的说:“我倒想知道她们都准备了多少捧我的招数,想想也有趣。” 弄墨闻言差点跳了起来。 “小姐您是比她们富裕,可一个杜凝霞就这么费好东西了,再来四个您家底还不给搬空了。” 杜凝云小脸微黑,什么叫家底都给搬空了。 她给杜凝霞送衣裳首饰,可不是没条件的。 杜凝云想着,只见弄墨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连连说:“小姐您想被人捧,待墨我们几个天天给你说好话都使得,何必听她们说,我们还不要小姐赏东西呢,岂不比她们好。” 杜凝云哑然。 见弄墨一副生怕她不着调浪费银钱的模样,还想喊来待墨一起来劝她。 杜凝云连忙喊住她,笑骂道:“快别闹了。她们哄哄我就给东西,我傻么?我自然有我的盘算。” 弄墨不情不愿的转过身,却撇撇嘴,明显不信。 杜凝云无言。 曾经的自己太大方,杜凝霞从她身上捞好处闹着玩一样。偏这几日她像以前一样给杜凝霞送好东西,比以往送的还要名贵。也难怪这两个这样不情愿。 杜凝云低头微笑,却始终没有将自己想要的结果告诉弄墨,只等宫宴到来的时间。 今年这场宫宴注定会很热闹。 第五十五章 忠意伯 今年的宫宴注定很热闹。 四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都要选妃。 但如卫国公府、忠意伯府等勋贵之家的女儿,嫡出女孩要么年岁太小,要么已经许人。要么只余庶出。 偏秦天重宗法,妾庶低嫁为妻尚可,想嫁为皇子正妃无异于痴人说梦。 也使本来门第不如各家勋贵的大户嫡女纷纷将目光投向皇子正妃之位。 杜凝云想到这里,悠闲的抿了口酸甜可口的果茶。 说起来,上辈子杜凝霞也参加了宫宴,却也没人瞧上她呢。 杜凝云想着,心中盘算怎么把杜凝霞打扮的好些,好让六皇子误以为杜凝霞在忠意伯府地位很高,娶了杜凝霞也能得到忠意伯府的助力。 偏才开始想,就听小丫鬟说:“前院的昭儿求见。” 杜凝云知道昭儿是自己父亲身边的长随,赶忙命他进来,让他隔着屏风回话。听他说:“伯爷让您去书房。” 杜凝云赶忙思索自己进来做过的事情。 让人公然架着杜凝霞,让杜凝霞一点面子都没有的被架回梅香小筑。还禁足了杜凝霞。 除此之外,好像什么事都没做过。 杜凝云想着,便带上二夫人和杜凝霞的罪证,赶忙和昭儿去了前院。 忠意伯也是心思奇巧之人,旁人书房惯爱种梅兰竹菊等以示风雅。偏忠意伯在书房外堂堂皇皇的种着十多株美人蕉。 杜凝云路过时忍不住看了两眼,才进入书房, 忠意伯和二老爷一同坐在书房中。 杜凝云见状赶忙上前行礼,说:“见过父亲,二叔父。” “免了。”忠意伯摆摆手,笑容温和。 二老爷却冷哼了一声,说:“你还向我行礼呢,一言不合就禁足霞儿,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叔父。” 杜凝云笑容柔柔的,却很自然的从袖中拿出四张纸,命待墨递给忠意伯和二老爷。 不多时便听忠意伯说:“是真是假?” 杜凝云便收敛了笑容,沉声说:“在香菩寺遇到了戚将军,这是戚将军将那几个登徒子带走后审出来的。” 言罢,杜凝云便见忠意伯脸上的平静瞬间消失:“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告诉我。” 杜凝云声音依旧柔柔的,撇了眼二老爷,见他脸色难看的紧,便说:“女儿以为,这等丑事若能无人知道才是最好的。” 言罢。忠意伯只平静的说:“这等事情日后莫要瞒着我。” 而二老爷就不平静了。原本瞧着还带着几分文雅气的二老爷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瞪着眼睛气急败坏的吼道:“我竟不知她们两个背地里敢做这样的事,亏我还想着她女儿受了委屈。这还罚什么禁足?赶紧剪了她的头发送她做姑子去吧!”说着,二老爷就要出去,口中直嚷: “我才不要这等黑心烂肝的崽子,绞了她们的头发大家清净。” 忠意伯也不拦,和杜凝云一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看着他气急败坏的走到门前,又看着他出门不过三秒就折返回来,说: “大哥,我就这么一个嫡出女儿,您饶了她吧。她还小,不懂事呢。” 忠意伯挑眉,眼神却落在杜凝云的身上,眼神的含义显而易见。 二老爷脸色越发难看。 是了。 杜凝霞是姐姐。妹妹都懂事知道遮住家丑,偏当姐姐不知道,还想毁了妹妹。 但二老爷还是说:“大哥你也知道霞儿长得好,咱只要好好教,她总能出人头地不是,您刚才还答应了我的。” 忠意伯眼中带着几分讽意。 杜凝云低着头看地板,低声说: “女儿往日待她千般要好,她尚能不顾骨肉之情害我,若她日后得势,又那里能想起伯府来。” “你小女孩子家家懂什么?我和你父亲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二老爷一脸的凶神恶煞。却在看向忠意伯时又堆满了笑容:“她只是小儿一时糊涂,何况这都是我那疯婆娘教的。回去我就把那疯婆娘关起来,找几个嬷嬷好好教她,她一定能学好。” 忠意伯却不理他,只看向杜凝云,说:“我瞧你现在也有自己的主意了,但你更该知道凡事杜家为先的道理。云儿,你已经长大了,今后你该做什么,你已经知道了。” 杜凝云心中无语。面上却做出懵懂之色,一脸乖巧的摇头说:“女儿猜不出来。” 忠意伯盯着杜凝云看了片刻,却也没有揭穿之意,只说:“猜不出没关系。你饿了吧,一会儿昭儿带你去天然居吃些东西,然后送你去小梁山庄避一避暑气。” 杜凝云顿觉不妙,赶忙说: “父亲,我不饿。锦璋阁邻水,十分凉爽,不必特意避暑。” 忠意伯笑吟吟的看着她,掏出三张一千两的银票,说:“你饿了吗?” 杜凝云盯着银票看了两眼,想到自己总共只有两千两银子的私库,果断摇了摇头。 世事出常必有妖,能让忠意伯这老狐狸掏三千两银子的事,绝对不是好事。 偏忠意伯半点不觉得自己这举动有什么不妥,还有些洋洋自得的说: “你怕什么?我可是你亲爹,何况我堂堂忠意伯,怎么也不会卖女儿不是?” 杜凝云两眼望天,并不接话。 忠意伯便又说:“你不去,我就只能封了你的私库。” “你封吧。”杜凝云浑然不惧,甚至还挑衅道:“总归母亲会接济我。” 忠意伯嘴角一抽,以前是不想做就又哭又闹又撒娇,闹得他没辙。 可现在…… 忠意伯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眼神还带着挑衅意味的杜凝云。他嘴角一耷拉,心中暗道: 这还不如哭闹撒娇呢。 果断又摸出两张银票摔在桌上,忠意伯仍旧端着沉着稳重的姿态,说道: “五千两,去不去。” “去。”杜凝云很没原则的将桌上的银票全塞进自己的腰包,一口答应下来,顺便把手塞到忠意伯掏银票的小匣子里,抓了一把便跑。 留下忠意伯坐在原地冷笑道:“越大越不像话。” 旁边的二老爷也眼馋匣子里的银票,见杜凝云抓了一把就跑,也盯着匣子跃跃欲试。 忠意伯直接把匣子打开,可匣子内那里是银票,不过是一堆银票大小的白纸条子罢了。让二老爷瞬间移开了视线。 “谁会把银票放在这等地方。”摆这么个匣子不过是逗这几个馋银子小崽子罢了。忠意伯淡然一笑。 没想到第一个中计的竟然是云儿这个小傻子。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如今不是三月三,不在长安还缺丽人。 杜凝云坐在忠意伯安排的马车上,低头看着手中的一沓子白纸,表情有些崩。 虽然她早知道忠意伯看似严肃的外表下藏了一颗爱闹腾的心,可她真没想到那个匣子里竟然是白纸。 明明过年的时候,她和哥哥们的大额压岁钱都是从那个匣子里拿出来的,让幼时她们总想直接抢匣子。 杜凝云想着,两眼望天,将白纸随手丢到一旁,又看五章银票,却发现只有上面的两张是千两的面额,余者皆是百两。 杜凝云无语之余,忍不住伸手在车厢上挠了起来。 “亲爹啊!” 第五十六章 小梁山庄 天然居到了。 杜凝云随着昭儿进去,一路到了一个隐蔽的包厢前。一进去就看见一个高大身影正坐在桌前等候,这个身影的主人不算熟,却让杜凝云下意识的想溜。 只可惜还没溜,昭儿就已经躬身向身影说: “镇北王世子,我家姑娘到了。” 杜凝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说: “见过戚将军。” 戚蔺神色平静,指了指他对面的空位,说:“聊聊。” 杜凝云沉默着坐过去,下意识的端起茶杯想压下心中的恐惧,喝了一口才发现茶是她惯爱喝的雨前龙井,茶温也刚刚好。 再看桌上熟悉的菜样。 杜凝云眼神微变,却只赞了一句好茶。 戚蔺垂眸轻轻嗯了一声,微黑的脸颊似蒙上了一层红,但看上去又好像本来就这样。 “你喜欢就好。”戚蔺说。 杜凝云却差点被他这五个字呛死。 这肃穆的表情、凌厉的眼神配着这柔和细腻的语调,戚蔺这狗贼被鬼附身了么? 杜凝云想着,干脆的放下茶杯,沉声道:“戚将军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听闻你一向爱慕风度翩翩的温润公子。” “的确。”杜凝云不否认,她一贯喜爱美人,即便上辈子她挂了,变成个飘。也喜欢挑着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男子多瞧两眼。 “爱美之心罢了。”杜凝云端的是云淡风轻,语调也带着十分的随性。只是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戚蔺静默了一瞬,像是在组织语言一样将眼神投注在桌上。他伸手捏起茶杯,小巧的梅花盏在他手里显得各位小巧脆弱,让杜凝云担心这杯子被戚蔺一不小心捏的稀碎。 “戚将军,你出身不凡又是秦天大将,若您实在无法忍受我曾对六皇子动过心,您尽可退了这门婚事。”杜凝云也沉吟了片刻,认真说道。 虽然婚期已定,但若能好聚好散,让她有时间慢慢挑一个顺眼听话的也不错。 杜凝云想着,却听戚蔺说:“曾经?” 杜凝云愣了愣,戚蔺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跑偏。 “如今你已对六皇子无意了。” “是的。”杜凝云虽然不知戚蔺为何这样问,却还是点头说道。 戚蔺也微微颔首,好大一块的人,竟莫名透着股娇羞的味道。 杜凝云被自己心中突然蹦出的词惊到了。 娇羞。 是她极度紧张之下脑子里有根筋搭错了,还是戚蔺今天真的被鬼附身了。 杜凝云想着,下意识的看向戚蔺的脸。 戚蔺模样很不错,剑眉星目,直鼻薄唇,虽然肌肤粗糙发黑,但他的五官足以抵过肌肤上的小瑕疵。只是五官美虽没,组合在一块杀气戾气太重,瞧着吓人。杜凝云实在喜欢不起来。 不过,这刀子一样凌厉的仿佛要把人活剐了似的眼神,这一身噬人黑虎般的恐怖气势,这…… 也实在难得。 杜凝云想着,目光在戚蔺脸上身上打转。这直接的近乎放肆的目光让戚蔺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 而杜凝云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看着看着,忽然就咕咚咕咚吞了两口唾沫。 咕咚的轻微声响本来不容易被人听见,但此时太安静了。让戚蔺想忽略都难。让身为千年飘的杜凝云直接臊红了脸。 偏戚蔺还一本正经的说:“原来如此。” 杜凝云闻言脸上的表情都垮了。 原来个什么啊!你别乱想。 戚蔺却说:“我早该猜出来的,凝云不是寻常女子。” 杜凝云闻言,虽然身上依旧撑着云淡风轻的派头,心中却慌得很。连连说:你别乱给我下定义,我那里不寻常了?我寻常着呢! 偏偏戚蔺还在认真的说:“我并非大度之人,从今以后你若有需要,寻我便是。” 杜凝云直接懵了。 若有需要,寻我便是。 我有什么需要我怎么不知道? 有话好好说,别乱说这些让人误解的话。 “不过,我虽无意追究你的过往,但你日后必须和六皇子保持距离。” 杜凝云两眼望天,完全确定她已经猜到戚蔺话的含义了。 而戚蔺还在说:“若你等不急,我们可以在年前提前成婚。我是…” 戚蔺还没说完,杜凝云就果断的将手中的杯子重重的搁在桌上,冷着脸起身离去。 戚蔺的话若是换一个别的大家闺秀或许还听不懂,可她一个千年的老妖精,那里听不出戚蔺的话外音了。 杜凝云想着,一脸正色道: “戚将军,我虽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但请你慎言。” 戚蔺:“哦。”听不懂你气什么? 哦你个头! 杜凝云真想抓起茶杯砸戚蔺一脸,却终究怯于戚蔺的恐怖实力,绷着小脸果断离去。 忠意伯精心安排的私宴,不欢而散。 门边的昭儿本就抓心挠肝的想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扒着扒着,却见自家大小姐绷着一张脸出来。 昭儿都懵了,连他这个前院的都知道大小姐傻乎乎好哄骗,戚大将军连哄小姑娘都不会吗? 昭儿想着,下意识的探头进去,向戚蔺问道:“戚大将军,您这是说了什么话呀!”怎么把人气走了。 戚蔺无言,捏着茶杯心情复杂。他天生魁梧高大。虽然和京城那些文雅书生完全不同,但他在北疆很招蛮族女子喜欢。 杜凝云看着他咽口水,应该是同那些蛮族女子一样对他的身材很满意才对吧。 戚蔺想着杜凝云最后已经扭曲了的小脸,有些迟疑的对昭儿说:“没什么,凝云对我很满意……吧。” 昭儿想起杜凝云方才怒气冲冲的脸,觉得戚蔺这话可信度实在太低。只默默的缩了回去,报给忠意伯。 另一边。 杜凝云已经坐上前去小梁山庄的马车,这炎热的天。 车厢内的冰盆早已成了清水,狭小的车厢闷热的紧,让杜凝云洁白的额头上布满汗珠。 待到了小梁山庄。 杜凝云才下车便看见自己母亲身边的刘妈妈在等着自己,听刘妈妈说: “夫人怕姑娘住不惯,让我们来伺候着。” 杜凝云闻言,顺着刘妈妈的眼神望去,发现这里足足有半数的人都是熟人。仔细看向人群中,杜凝霞正在院门前看着她,眼神不怎么友善。 杜凝云懂了。 母亲担心自己住不惯是其次的,杜凝霞在这里,让底下人防止杜凝霞骗她、欺她才是主要。 而忠意伯怕是要扶持杜凝霞,却又怕她们姐妹不睦,才特意让杜凝霞也来小梁山庄,好让她们姐妹培养感情。 杜凝云想着,刘妈妈也看见了杜凝霞,就命人将杜凝霞唤来,说: “二姑娘也得了伯爷和二老爷的吩咐,您在此处是好好练舞,然后在宫宴上露脸的。大小姐会看着您。” 杜凝霞那里想杜凝云看着她,闻言当即说道:“云儿又不懂舞,让她看有什么用?” 刘妈妈那里管她的小心思,只说:“大小姐只是看个热闹而已。霞姑娘跟着吴娘子好好学着就是了。” 言罢,莫说杜凝霞,杜凝云也吃了一惊,赶忙说: “吴娘子,是惊鸿一舞吴三娘么?” 刘妈妈点头笑道:“正是。二老爷说霞姑娘最善惊鸿舞,伯爷特意请了吴娘子来教习。要霞姑娘务必拿下魁首呢。” 杜凝云点点头,笑道:“霞姐姐,看来父亲和叔父都对你寄予厚望呢,你可千万要好好学,切莫给忠意伯府丢脸才是。” 还要你说?杜凝霞想傲然的怼一句,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两个字:“自然。” 杜凝云笑而不言。 杜凝霞一心想在宫宴上大放异彩,故而勤于练舞,日日勤练不惰。 而杜凝云作为已经订过婚的女孩儿,每日只在亭下吃着零嘴看杜凝霞跳舞,杜凝霞若跳的好了,她还会叫一好,实在是合格的观众。 第五十七章 腻了 杜凝霞的舞姿也足够曼妙。 杜凝云每日赏舞闲坐倒也悠闲,又见杜凝霞嫌京中女子多爱惊鸿舞。觉得惊鸿舞即便跳的再好,人人都跳,也显不出惊鸿舞的好。 杜凝云便在一旁,吃着切好的西瓜,笑吟吟的说:“白纻舞不错,宫宴在夜里进行,白衣更显眼,白纻舞也极为不错。只是…” 杜凝霞眼睛一亮,便黯淡了下去。只是这皇子选妃的宫宴,一袭白衣固然与众不同,但只怕舞的越好,越容易有人提白衣不吉。 一时,杜凝霞和吴娘子都沉默下来。 杜凝云知道,此时的白纻舞还是轻纱白衣作舞,衣服和曲子都单调且一成不变。 可她飘了千年,看了多少次宫宴舞蹈。这几日看杜凝霞只挑惊鸿舞也觉得腻歪,便说:“倒是不难。大着胆子改一改不就完了。” 杜凝霞却觉得杜凝云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当即嘲讽道:“你会跳舞么?张口闭口就是改,你倒是说说怎么改?” 杜凝云闻言,笑着信手掐下一朵亭边浅粉色的山茶花,重重叠叠的娇艳茶花很能衬出手指的白嫩纤细。 而杜凝云以手执花并不为美,只三步并两步的走到杜凝霞跟前,拉着杜凝霞的衣襟迫她弯下腰,便将粉嫩嫩的山茶花插在她的耳畔。在她耳边柔声说: “白纻舞素来白衣,舞姿清丽。但谁规定白纻舞就一定要穿白衣?往年宫宴从无人敢跳白纻舞,可姐姐若能与吴娘子改进白纻舞。在宫宴上跳出与众不同的惊艳一舞。宫宴的魁首除了姐姐还能是谁?” 杜凝云说着,见杜凝霞眼中精光闪烁,又见她两手也渐渐握紧,似是下定决心。便接着说: “听说太后娘娘最喜欢聪慧灵巧的女子,你若把舞改的足够精妙,拿下魁首。太后问询时又是你一人的灵动心思…”杜凝云眼中精光流转,带着几分恶劣。 只是枪打出头鸟,何况二房真的不行,她们即便碍于忠意伯府的权势不敢明着动你,暗戳戳搞事情,啧。杜凝云低头暗笑。 杜凝霞却只听见杜凝云说:“太后喜欢聪慧灵巧的女子。”而她到底只有十六岁,下意识的顺着杜凝云的话想象自己被太后夸赞的画面,忍不住睁圆了眼睛,连连说: “你别骗我。” “骗你作甚?我父亲想扶持你,我自然不会害你。虽然我现在很讨厌你。”杜凝云言罢,见杜凝霞若有所思的去抚耳边的茶花,便恶劣的一笑,抬手就将山茶花扯了下来。还翘着下巴骄声道: “这是我的花,谁让你摸了。” 这顽劣高傲的姿态可真太气人了。杜凝霞一时只想撕了杜凝云的脸。 幸而吴娘子颇有眼力见,生怕这两个娇小姐闹起来,赶忙说:“白纻舞婉转清雅又飘逸。可只照着这婉转飘逸去练,怕要被人笑是染颜色的表面功夫,不如连舞步也做些调整。” 吴娘子说着,忽然眼睛亮晶晶的进内室,从她带的舞衣中取出一套洁白的舞衣斜挂在栏杆上。然后便把胭脂在热水里搅开,直接泼在了舞衣上。 夏日的骄阳何其炎热,本就轻薄柔软的轻纱舞衣在太阳底下,众人两杯茶的功夫,舞衣就已经干透。 但胭脂晕染的并不均匀,颜色有深有浅,有点干脆红成一点。但吴娘子将舞衣穿在身上,迈着轻盈的步伐出来,在院中舒展曼妙的身子,又轻盈一转。众人才发现。 这深深浅浅的胭脂渍,在旋转之中,也能形同花卉,好似水波。 杜凝云一时看呆了眼。 偏吴娘子见众人都不出声,还以为是自己染成的舞衣太丑。便赶忙将新想出来的动作跳出来。 吴娘子本就是容貌妩媚。此时舞动起来,回旋转手间娇媚如狐,红袖挥展,裙摆摇曳似盛开的罂粟,又美又媚,偏她媚眼如丝,不时娇媚的回眸浅笑,更诱的人想拥住她。 看的杜凝云两眼放光,心中暗道:难怪吴三娘死了两百年,舞女还传颂她的舞艺。原来吴娘子的舞这般勾人心。 而杜凝霞却怒了。 “我要去宫宴上跳舞,观舞的是皇室勋贵,难道你要我跳这些?你是想让我剃头做尼姑吗?” 吴娘子沉默了,低下头。不多时便再次舞了起来,只是这次美而不媚,艳而不俗,更多的是文人墨客惯爱的清雅味道。 杜凝霞满意了。当即说道:“就是这样,你再好好想想,若让我失了魁首,拔了你的皮。” 杜凝云当即冷笑道:“她是来当你师父指点你,可不是给你做奴才的。何况她也不是你请的,你还拿腔拿调起来。” 杜凝霞听了这话,差点被气死当场。想吐槽回去,却又见杜凝云身旁刘妈妈眼神冰冷,一种丫鬟目带杀机。 便想起这里都是大夫人的人,她敢和杜凝云过不去,这些人就敢让她生不如死。 幸而杜凝云初时看舞还觉有趣,又看了一两日,见杜凝霞翻来覆去的练一个动作,实在无趣的紧。便想着小梁山上风景不错,领着待墨和弄墨便出了小梁山庄。 小梁山紧邻皇城,因风景秀丽,且比京城凉爽是多。兼得此地为忠意伯府产业,便在此处建了山庄避暑。 杜凝云想着,才爬到半山腰,便累的依着树坐下,气喘吁吁的去仰望山顶。 小梁山看着明明不高,怎么想爬到山顶就这样的难。杜凝云忽然有些不想爬了。 坐在地上,杜凝云见身侧有开着小白花的野草,便随意拔了一株,捏住手里玩。只是玩着玩着,杜凝云脑海中莫名蹦出来戚蔺在太阳底下,赤膊苦练长戟的画面。 杜凝云整个人都呆住了,手里的花掉了都没意识到。 她为什么会想到戚蔺? 还是光着膀子的,浑身大汗淋漓在太阳底下练武的画面。 她…… 杜凝云两次握拳又松开。她一定是脑抽了才会想到这样的画面。 算了,不歇了,这地方才歇一会儿她就想了这乱七八糟的。多歇一会儿,指不定能想到什么画面。 杜凝云想着,也不顾累,当即起身继续往山顶走。 待墨弄墨才坐下,气还没喘匀呢杜凝云就再次出发,只好苦哈哈的再次跟上。 幸好她们离山顶已经不远。又行了几刻钟,杜凝云便站在了小梁山的山顶。 然后才知道,这小梁山,还真小。站在小梁山上连盛京城的全貌都看不见,再环往别处,所见的山,皆高于小梁山。幸而眺望起来四周景致颇好,也算不虚此行。 杜凝云想着,又四处看了数遍,才心满意足的向来时的路走去。唬的待墨弄墨两人赶忙喊道: “小姐,小姐咱歇会行不?” 杜凝云一脸嫌弃的看了她俩一眼,只说:“晒久了会黑的,就算是歇,我也绝不会在这么晒的地方歇。” 言罢,杜凝云便用仅剩的力气,飞快的走到树荫下坐下,依着树干有些后悔的叹了口气:“明天还是看杜凝霞跳舞吧。” 弄墨两人也已经跟了过来,闻言想起刘妈妈交代的话,便笑着说:“难得能出来玩,何不多玩玩?” 这可不是她们两个的作风。 杜凝云想着,当即说道:“今天累成这样,还想着出来。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现在就说。” 弄墨见杜凝云似是看穿,低头不言。 而待墨却坐直了身子,忽然说:“小姐自病愈后也有事瞒着我们,小姐说我就说。” 山坡的树荫下凉风习习,也是乘凉的好地方。但这里的气氛却突然诡异了起来。 杜凝云却只说:“你们倒是越发胆子大了,今日还逼问起我了。” 待墨也拿出了以往的泼辣劲儿,只说:“我问,你答不答?你回答我就回答。” “你问。” “姑娘明明是想退婚的,为何突然不退了。” 偏杜凝云还是漫不经心的躺着,说出的话也带着几分随意。 “秦钺嘛,大概是病的要死的时候,忽然觉得我也没真的喜欢他。” “霞姑娘呢?” 杜凝云眼睛微微眯起,话却带着几分薄凉:“养了几年,却养了个坏东西,腻了。” 第五十八章 送你一把刀 待墨弄墨无话可说。 杜凝云的答案敷衍味道太浓了,浓到她们想假装认为这不是敷衍都难。 但杜凝云仍旧懒懒散散的,眯着眼睛去看树枝中大坨的鸟巢。杜凝云看了这奇形怪状的鸟巢,忽然觉得不是所有鸟儿都能搭出漂亮的窝。 等等,这鸟窝的旁边黑黑的东西是什么? 杜凝云顺着黑黑的一坨慢慢往上看,却还没来来得及细看,这一坨黑就在她眼前放大了。 杜凝云下意识的禁闭了双眼想躲,却才打了个滚就觉得自己衣领一紧,整个人便腾空而起。 杜凝云整个人都懵了。 这青天白日的,她惹什么了? 杜凝云赶忙睁开眼睛,入眼便是戚蔺那刀刃一样锋利的眼神。 杜凝云忍不住一哆嗦。再看戚蔺这装束。 方便行动的贴身黑色夜行衣,腰间的短刀装在暗色的小牛皮刀鞘中,刀鞘上干干净净,连个花纹都没有。 这样的刀,杀人之后直接丢到现场,都查不出这刀的主人是谁。 杜凝云有点慌。 虽然不知道戚蔺为什么会在这个树上,但瞧他这架势,不会是想杀了她吧。 杜凝云想着,心虚的眼神都变了,心中更只剩下纠结。 若戚蔺想杀她,她此时是求饶,还是威胁? 而戚蔺提溜着杜凝云,见杜凝云眼神躲闪,一副极为心虚且惊惧的模样。心中纳闷。 他想着男女之别,才选择身体接触最小的提衣领,以为这样会让杜凝云不那么怕她。 但看杜凝云的表情。 戚蔺眉头一皱,怎么感觉,杜凝云在怕死。 难道是不想被提着? 戚蔺便把杜凝云放在地上,纠结着想开口,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忍不住伸手去摸腰间的短刀。 却不想才一模到,杜凝云就瞬间双手抱头蹲下缩成了一团,口中还直说:“戚将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以德服人,饶我小命。” 戚蔺嘴角微抽。 且不说这用词造句错误明显。杜凝云是为什么觉得,他会杀自己的未婚妻? 戚蔺想着,脑海中突然浮现手底下副将喝醉了酒,吹嘘的说: “我婆娘跟我闹?她敢?你一回京就没出息的被家里婆娘打,可我不一样,她敢打我,我就直接把人抱起来摁床上,我看她闹什么闹!” 戚蔺想起底下偏将等人的叫好,觉得这是个可行的办法,又见杜凝云蹲着蹲着,就要跑。 便伸手一捞一带,杜凝云只觉浑身一轻,眼前一花,人就已经到了戚蔺的怀里。 杜凝云直接懵了。 戚蔺鬼上身了吗? 瑟瑟发抖。 戚蔺没想到自己一抱,反倒把杜凝云吓得小脸发白,浑身哆嗦。只好又把杜凝云放在地上,努力做出一副温柔的笑道: “你别怕。” 杜凝云看着他宛如狼外婆的恐怖笑容,一个没忍住,给跪了。 这下,戚蔺也懵了,下意识的说:“别急,明年你我才成婚,如今对拜着实太早。” 对拜? 太早? 杜凝云听见这话足足愣了十秒有余,才迟钝的想明白戚蔺的意思,瞬间通红了小脸。 谁要夫妻对拜,她是被吓得腿软,腿软! 杜凝云双手屈指成抓,却没胆子在戚蔺跟前放肆,只两眼木愣愣的看着前方,像是吓呆了。却又突然转身就跑。 戚蔺向杜凝云的背影伸出手,但想起杜凝云惊恐的眼神,终究收回了手,眼神复杂的看着杜凝云连滚带爬的往山下跑。 待墨和弄墨比杜凝云还不如。偏戚蔺叹了口气后,便习惯性的一手握住刀柄转身看向僵在树下,动都不敢动一下的待墨二人。却还没开口,待墨和弄墨就鬼哭狼嚎的喊着: “戚蔺要吃人了!”然后嗷嗷的哭着往山下跑。 戚蔺眼皮子跳了跳,终是叹道:“我有那么吓人吗?” “有。”另一颗树上传来清朗的声音,一个同样黑衣,瞧着很大男孩模样的男孩说:“京中的大多戏本子里都把你描写成生吃蛮人尸骸的凶残恶鬼。而你天生眉目冷厉,人还这样高大威猛,像杜凝云这等听惯你凶名的娇小姐,没被你吓死当场都是命大。” 戚蔺闻言,本就不白的脸直接黑了下来,一甩手便有一个短刀钉在男子的耳朵边,让男子一阵头皮发麻,连连说道:“你就不怕失手把我打死了。” 戚蔺不答,转身就走。 小梁山庄门前。 一直知道戚蔺会上山的刘妈妈心慌的很。 自家姑娘天然居初见戚蔺就被气跑了,还希望这次能让她们两个能处的好些,日后成一对神仙眷侣才好。 刘妈妈想着,忽见不远处的山路上出现杜凝云的身影。 刘妈妈赶紧迎上去,却发现杜凝云衣襟松散,鬓发散乱,虽然肌肤上没有什么可疑痕迹,但瞧样子却是受了大惊吓。 刘妈妈只觉脑袋脑瓜子嗡嗡的,哭着问说:“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杜凝云完全不想提起戚蔺二字,连气还没喘匀就无比嫌弃的说:“撞见野狼了。” “狼?” 刘妈妈大惊失色。 又往杜凝云身后看,却看不见待墨和弄墨的身影,当即惊呼:“难道她们两个已经丧命狼口。” 杜凝云无言。 但想到上辈子杀人如杀鸡的戚蔺,杜凝云觉得待墨弄墨两人平安回来的几率着实不大。便闭上眼睛,不说话。一派的悲伤模样。 刘妈妈见杜凝云这样,呆了半晌,才搂着杜凝云哭出声来,嚎啕喊道:“墨儿啊!” 待墨弄墨正巧跌跌撞撞的跑下来,闻言赶忙喘着喊道: “来了。” 说着,衣衫被树枝杂草钩的更凌乱,鬓发更松散,还挂着草叶的待墨二人便出现在刘妈妈面前。让刘妈妈眼皮子都抖了抖,默了一会儿才说: “你们遇到什么了?” 待墨弄墨闻言连喘都忘了,叽叽喳喳的哭喊道:“戚将军从树上跳下来要杀小姐和我们。他好吓人。” 刘妈妈两眼望天,已经知道这次见面,比上次还失败。便叹道:“云姑娘,两个傻丫头。你们动脑筋想想,若戚世子想杀你们,你们跑得了吗?” “戚夫人担心日后戚将军吓到云儿,特意和伯爷谈妥了,让姑娘你和戚将军见几面,免得日后不好。只是伯爷觉得明着安排,你绝对不肯,才让你和戚世子偶遇。” 杜凝云脸上的表情越发崩了。 偶遇。 呼的从树上跳下来,揪住她的衣领子把她从地上揪起来,还想拔刀。 这是偶遇! 杜凝云两眼望天,好半天才说:“原来世间还有这样要命的偶遇。” 刘妈妈一脸懵,戚世子不是百战百胜的北疆猛将吗?自家云姑娘傻乎乎的好哄的很,戚世子这是干了什么? 当晚。 刘妈妈拿着一个小匣子来到杜凝云的住处,说:“戚世子说白日里吓到你了。亲自送了礼物过来,给你压惊。” 杜凝云沉默的接过来,见这匣子细长,便猜里面是凤头钗等物。却不想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把寒光四射的短刀。 虽然短刀旁边摆着极其精美华丽的刀鞘。但看着如同短刀锋利的刀刃,杜凝云手一抖,差点连刀带匣子一起扔了。 第五十九章 送你一把刀 二 小巧的短刀,合上刀鞘看起来漂亮极了。 精致的赤金双龙纹,两龙的龙口都含着硕大的宝石,就连装刀的小盒子也是上好的檀木所制。 只是,送刀真的不是警告吗? 杜凝云果断将盒子合上放在一边去。颤抖着手端起茶杯灌了好大一口凉茶,缩回床上拉开薄薄的锦被将自己裹紧。 刘妈妈自看见盒子里是一把刀,眼皮子就一阵猛跳。 她以为里面会是讨女孩子欢心的金簪玉钗等物,再不济是胭脂水粉等物也行。 但一把刀…… 刘妈妈表情复杂。 就算送刀,送个女孩子能喜欢的风格好不好,好带带个花儿草儿的,看这张牙舞爪浑身写满霸气杀气的两条龙,看看龙口中鲜红如血的宝石。刘妈妈以手捂额,表情复杂。 将盒子放在杜凝云枕边,命人在床边多摆几盆冰,免得热到杜凝云,刘妈妈才出去。 而杜凝云却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害怕,察觉到屋里人都走了,才自己坐起来。打开盒子把短刀拿了出来细细观赏。 上辈子戚蔺就是个狠人,把狠字刻到骨髓的那种。 在北疆大败天狼国,打得天狼国几乎灭国,几次送公主送财物求停战,但戚蔺却只给天狼国留了两个选择。 一、归顺秦天,从此为天狼郡。 二、灭掉天狼国,改为天狼郡。 逼得天狼国国王仰天长啸几声,最后呕血身亡。但继位的新王却没有老国王的骨气。 直接答应归属秦天为郡,答应秦天军队进驻天狼郡,从此归秦天统帅。 但要求保留王爵,世代仍统帅天狼郡。 可秦天文臣们觉得可行,戚蔺不管,再次率君压境,彻底让天狼国化为一郡。 但天狼国的公主已经到了京城。虽然世间已无天狼国,但杜凝云瞧她不易,还是给了她公主的待遇。 允她以公主身份择人,那时戚蔺班师回朝,被戚蔺灭国的公主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就说: “愿为戚君做侧。” 可谁知道。 明明在盛京城娶不到媳妇的戚蔺直接从腰里摸出一把刀砸到公主身上,冷声说: “想嫁给我,问过我的刀了吗?” 偏公主还想嫁。 戚蔺当场拔刀,若非杜凝云当时叫停的及时,天狼国公主就能血溅当场。 但即便叫停了。 天狼国一行人吓得够呛,几个人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杜凝云到现在还能回想起天狼国公主那惊恐的眼神,但是很不巧。 天狼国公主她们在瑟瑟发抖,杜凝云和朝中大臣只是迫于面子,没抖出来而已。 而戚蔺又像是担心皇家乱点鸳鸯谱,见公主没了威胁。便从怀中掏出一把镶满宝石的短刀,一步步走到杜凝云所在的帘幕前。 在朝中老臣惊慌的喊:“戚蔺你要造反吗?”的惊恐吼声中。 戚蔺将短刀掷到她的手中,昂声道:“我想太后娘娘明白臣的意思。” 言罢,朝中一片哗然。 纷纷指责戚蔺狼子野心,竟敢公然威胁当朝太后。却又在戚蔺满是寒意的眼神中纷纷闭上了嘴。 但戚蔺的威胁实在有用。 杜凝云现在记得那天的自己因为腿软,为了不使自己在宫人跟前露怯,足足在大殿上坐了小半个时辰,才端着皇太后的高傲姿态出了大殿。 自此不敢碰有关戚蔺的一切事。 而戚蔺那次事毕,在京城足足停留了半年。半年间朝中的,戚蔺仗着百万雄兵守京城,凡与他政见不合者尽杀。 当街赠到,当夜屠满门。 那半年的戚蔺从北疆边陲蛮国的噩梦,化为秦天朝臣的噩梦。 杜凝云还记得有一个胆小的大臣,在收到戚蔺所赠的刀后,连家门都没敢进,半晚时分便自裁在镇北王府的大门前。 漫天血色残阳似为似为他送行。 但文臣们无可奈何。 他们捏的是笔杆子,戚蔺握得是刀柄子。他们这边还没商量出对策,戚蔺就已经挥舞着大刀砍向他们的脑袋。 百万大军在京城侧,十万京防军又全听戚蔺差遣。别说大臣日日心惊胆战,杜凝云这个太后和小皇帝也担惊受怕的很。生怕戚蔺那日来了兴致,直接玩一出黄袍加身。 但戚蔺最后还是走了,临走闯了宫门,在寿宁宫质问她何时回话。 她不解,戚蔺便将不离身的大刀解了下来,两步走到她跟前,将刀塞到了她的怀里。大刀沉甸甸的分量很足,而大刀的沉重完全抵不过戚蔺恐怖气势,抵不过戚蔺似泛着嗜血红芒的恐怖眼神。 “我把这把刀也给你了,这下你懂我意思了吧。” 杜凝云现在想想,也只是控制不住的连打两个寒碜。 犹记得当时的自己,似乎是……吓哭了。 杜凝云默默的伸手捂住脸。 飘了千年,在皇宫中多看的是宫闱秘事,皇宫成景点又天天听自己的风流艳史。以至重生之后,根本没想起来戚蔺的恐怖。 现在想想,她嫁给戚蔺后真的能活过三天吗? 杜凝云揉揉自己的脸,果断将短刀装进盒子扔到一边,自己则躺了回去,硬逼着自己继续睡。 傍晚时分,晴朗的空中没有一丝云彩,红日渐渐没去,本就是避暑的小梁山也凉爽起来。 杜凝云还在睡着,而杜凝霞仍旧忙于白纻舞。 杜凝霞没有按照吴娘子的路子来,她也有白纻舞的舞裙,就用朱笔自己勾勒出花瓣的形状,又调整了舞步,让自己转起来如同声盛开的荷花。 偏她又担心烛火昏暗,使她的舞姿不够惊艳。 便让吴娘子穿上不同颜色的舞裙在夜里翩翩起舞,她则站在一旁盘算舞裙颜色的优劣。觉得不好便用朱笔再添上几笔。 吴娘子只能依着杜凝霞一遍遍的跳着,待到杜凝霞满意。吴娘子也已经精疲力尽。 偏杜凝云不在,杜凝霞在这里便最大,谁管吴娘子如何。吴娘子自己在地上歇了许久,发现天空忽然落下稀疏的雨滴,便赶忙沿着回廊走了。 今夜无月,天更黑的可怕。才滴了几滴细雨,山风便呼啸着裹着落叶和雨滴砸在门窗之上,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发出噼啪声响。 但杜凝云的屋子里却一片祥和之景。 杜凝云才睡醒,因闷出一身汗来,此时才沐浴完,正在趴在木椅上。待墨拿着合了珍珠粉的玫香珍珠膏往杜凝云背上细细涂抹,让杜凝云本就细腻白皙的肌肤越发白嫩。 突然一声惊雷炸响。本在打瞌睡的杜凝云顿时惊叫一声,猛的从椅子上跳下来。将珍珠膏打落在地上,圆瓷小罐子落地便碎裂开来。 待墨生怕碎瓷片扎了杜凝云的脚,赶忙去收拾,又忙喊弄墨。 弄墨原本在铺床,听见动静赶忙过来,见杜凝云瑟缩在一旁,便赶忙拿过外衣将杜凝云裹上,轻声安慰道:“小姐不怕。” 心中却有些纳罕,自家姑娘从不怕雷声,今日怎么怕成这样。 而杜凝云脑海中却一直闪现那一道道劈向自己的天雷。 “我杜凝云若勾引过大臣,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杜凝云想起自己曾向天空发出的怒吼。 只是这时却忽然想起一些往事。 上辈子戚蔺临走前入宫逼问,可她却没出息的被吓哭当场。从不许身边人再提及戚蔺二字。 但当时的戚蔺好像说:“太后之意,臣明白了。” 更想起身边人依稀凌乱的话语:“戚将军是不是对太后您有情?” “戚将军好像很伤心的样子。” “伤心?你从哪看出来的伤心?这杀人一样的眼神,杀心还差不多。” 但无论如何,自那日后,戚蔺远赴北疆,再未回京。 第六十章 我才是皇后 杜凝云想到这里,果断抱紧弱小的自己。以她的逻辑,不管怎么想,都是戚蔺想取她小命。 轰隆隆的雷声仍旧在响。弄墨搂着杜凝云,将杜凝云送到床上,然后便看见杜凝云瞬间用被子把自己裹成球。 大雨滂沱,雨滴顺着屋顶的瓦片快速滑落,又被风吹着,噼噼啪啪的砸在门上、窗上。轰隆隆的雷声夹在在雨声中,忽远忽近,而杜凝云伴随着雷声抖得很有节奏。 待墨和弄墨守在杜凝云的床边,看着床上发抖的一坨沉默不语。 次日清晨。 雨过天晴的小梁山连空气都带着几丝凉意。 杜凝云见今日天气好,便想出去走走,却又担心撞见戚蔺。干脆继续去看杜凝霞跳舞。 但到了杜凝霞练舞之所,却只有吴娘子坐着,并不见杜凝霞的身影。 杜凝云便上前问道:“杜凝霞人呢?” 吴娘子知道杜凝云是忠意伯府真正金尊玉贵的娇小姐,就赶忙说:“刚才福儿说霞姑娘昨夜受了凉,病了。” 杜凝云嘴角微抽。 杜凝霞病了,她还没见杜凝霞病过呢。 但杜凝霞把宫宴的表演看的极重,借病偷懒明显不可能,想来是真病了。 杜凝云想着,向待墨说:“你们先去请大夫。”自己则径直前往杜凝霞的住处。 杜凝霞的确受凉病了。 杜凝霞练舞极勤,白日里苦心练舞,夜里心焦如煎,唯恐自己在宫宴上出什么差错。 昨日狂风暴雨温度骤降,杜凝霞屋子的窗莫名的开了,让杜凝霞一大早就发起了高热。 小梁山庄里虽有府医,但这府医医术平平,虽然卯时便被喊去给杜凝霞开了药,但杜凝霞服过药,如今天都大亮了还高热不止。 这药竟无半点用处。 杜凝云到的时候,福儿跪倒在杜凝霞的床头,急得直喊:“大小姐您救救我家姑娘吧,只有您能救她了,您行行好,救救她吧!” 待墨直接把她扯到了一旁,冷声道:“我家姑娘是医师吗?乱攀扯什么?” 福儿只能倒地痛哭。 杜凝云一时心中也纳罕的紧。 上辈子没有她和忠意伯的支持,杜凝霞顺顺利利的参加了宫宴,虽然表现平平,但也将美名传扬出去。 怎么这次有忠意伯大力支持,又是特意请来吴娘子,又是想着伯府炎热,让杜凝霞来了避暑的小梁山庄练舞。 怎么反让杜凝霞病的脸色苍白泛黄,双唇毫无血色。离宫宴可没几天了。 杜凝云想着,赶忙向丫鬟们说:“还愣着做什么,备马车,现在就带着她回京。” 杜凝霞,我的报复还未开始,你若是死了,可就太便宜你了。 杜凝云想着,看着小丫鬟们手忙脚乱的抬起杜凝霞要走,偏偏才抬出院门没多远。待墨就已经匆忙的跑来说: “姑娘,昨日大雨,冲垮了一小段路,现在那路只有两人宽,马车过不去。” 杜凝云愣住了。 福儿也愣住了。 这是天要亡杜凝霞么? 杜凝云想着,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杜凝霞,眼神有些复杂。 而福儿已经哭喊道: “姑娘,眼看着就要苦尽甘来,你怎么在这个时候倒下了,你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命苦么? 杜凝云默了一瞬,上辈子的杜凝霞因六皇子突然暴毙,败给了她。 但杜凝霞并不是完全败了,前脚六皇子死了。后脚杜凝霞就嫁给了一位外地富商,她在宫中也听闻过杜凝霞后来的消息。 巨富的富商把杜凝霞这个忠意伯府出身,并且是太后姐姐的夫人当祖宗对待。杜凝霞的日子简直不要太舒坦。 正合了她那一声富贵荣华的神鸾牡丹命,杜凝霞怎么会命苦呢? 杜凝云想着,赶忙命人将杜凝霞抬了回去。然后便让人把府医喊来,重新开药给杜凝霞喂下。 偏杜凝霞仍旧高烧不退,让杜凝云忍不住想念后世的那些白药片,和往人身上扎的针。 但此时什么都没有,只能看着杜凝霞病的奄奄一息,无能为力。 杜凝云自己都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忍不住在杜凝霞跟前说:“你不是一心压过我么?你不是想做皇妃么?怎么现在一副病的要死的模样!” 一直毫无反应的杜凝霞眼皮子立即动了动,杜凝云见状,便接着说:“马上就该宫宴了,六皇子也会在宫宴上,若你能在宫宴上大放异彩。凭你以忠意伯府嫡女的身份前去,六皇子正妃舍你起谁?” 杜凝霞的反应更大了,更是呢喃道:“六皇子!” “你还想不想做六皇子正妃了?” “想。正妃之位是我的,皇后之位是我的。”杜凝霞迷迷糊糊的说:“杜凝云,你不要再挣扎了,我才是皇后。” 杜凝云听见这话,眼神瞬间幽暗了下去,身上平和的气息也瞬间诡异了起来。 我才是……皇后。 杜凝霞,你也回忆起这些不该知道的事了? 杜凝云忍不住把手放在了杜凝霞的脖子上。满是寒意的眼神此时更是写满了杀意。 杜凝霞本就比她聪慧,若杜凝霞也知道前生之事,她岂不是要被杜凝霞玩死。 “大小姐,姑娘的脖子怎么了?” 杜凝云心思变幻间,福儿小心翼翼的问道。 大小姐忽然好凶的样子。 杜凝云听见声音,收回手柔柔一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帮霞姐姐掖掖被子。”言罢,就把薄薄的锦被往上盖了盖。只是盖着盖着,就盖过杜凝霞的鼻尖,大有捂死杜凝霞之意 福儿在旁边默默的吞了口唾沫,赶忙说:“大小姐,要掖被角么?我来我来。” 您别摆出一副杀人的架势来。 杜凝云觉察到福儿惊慌的眼神,抿着小嘴微微一笑,肉乎乎的脸儿颊上便出现两个小巧的酒窝,瞧着又可爱又乖巧,软糯糯很好糊弄的小绵羊模样。 但方才杀气腾腾的的确是杜凝云,福儿赶忙移开视线,不敢再看杜凝云。 而杜凝云也一概方才的殷勤,也不催底下人去请大夫了,只说:“路不通,福儿,你好好伺候着吧。”言罢,直接领着待墨等人离开。 杜凝云走后不久。 杜凝霞忽然瞪圆了眼睛醒来,顿时喜坏了福儿。 但杜凝霞一见是霞儿,又看到熟悉的床幔,眼神瞬间就变了。 梦里她和六皇子已经盘算好如何陷害杜凝云,正激动的深情相拥。 朱红描金的龙凤木纹床垂着明黄、鹅黄二色的床幔被她紧紧攥住。她正被六皇子拥着,入眼便是窗边的描金珐琅蓝侍女瓶。耳边能听见六皇子深情的呢喃:“我心里只有你,从来就没有过杜凝云。霞儿,朕的皇后只能是你…” 这一切是那样的真实。 真实的让杜凝霞沉醉在迷梦之中,只待几日后杜凝云被陷害,被废除皇后之位。一心只盼着自己头戴凤冠,和六皇子携手登上后位。 可一睁眼! 杜凝霞瞪着眼睛四处张望,一颗躁动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她还是那个什么都没有的二房嫡女,还在小梁山庄。 第六十一章 我才是皇后2 福儿不知道杜凝霞在想什么,见杜凝霞睁开眼后两眼瞪得溜圆,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 福儿还以为杜凝霞是中邪了,便赶忙扶杜凝霞坐起来,给杜凝霞喂水,又轻声呼唤杜凝霞的名字,想以此将杜凝霞的魂儿喊回来。 却不想杜凝霞瞪着两眼,目光呆滞,凭她怎么喊,也只瞪着前方,半点回神的意思都无。 福儿急的在床边走来走去,只能拉上床幔,赶忙让府医来把脉。 府医却说:“脉象平稳,姑娘已经无碍了。” 福儿简直要哭了,想起杜凝霞瞪得极大的眼睛,怒道:“若无事我还会喊你来吗?你瞧仔细了。” 府医只好再度把脉,但杜凝霞吃了两剂药,如今病气尽消。那里能把出什么。 府医只能说:“实在没了病症。” 福儿只好掀开床幔一角,说:“你看看,到现在还瞪着眼睛,没回神呢。” 府医顺势一看,病没看出来什么,魂倒是飞上了九霄云外,瞪着眼睛张大嘴巴,整个人都酥在原地。 福儿见状忙放下床幔,捉起床边的的小巧梅瓶就往这府医身上打,边打还边喊:“好你个狗东西,你看什么!” 府医见要挨打猛然回神,赶忙抱着药箱出去,一面还说:“我说好了你说不好,你叫我看的,你还打我。”言罢,转身就跑。 留下福儿气的发抖。 旁人不知缘由,也不好拦,只赶忙问福儿,听福儿说:“我看姑娘神色不对,便要他好好瞧瞧,结果他硬说没事。但姑娘一直瞪着眼一动不动,我不放心,就掀开了一点床幔,让他看看姑娘是怎么了。谁知道他只看姑娘貌美,根本不看姑娘是怎么的病。” 福儿说着就哭了起来。 众人赶忙安慰她,又一同去看杜凝霞,见杜凝霞仍旧两眼盯着床幔,一个个吓得口不能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 杜凝霞渐渐回转过来,只觉两眼干涩作痛,腹中也饿的紧。便喊福儿去给她盛饭。 福儿听见声音,也不敢提方才的事,只赶忙去备饭。 等到第二日。 杜凝云来看望时,杜凝霞已经好全了,只是福儿担心她有个好歹,好说歹说的全杜凝霞再将养一日。 杜凝云见状,就似是而非的说:“姐姐虽美,却终究是我赢了。” 杜凝霞闻言一脸茫然,赢什么赢? 杜凝云见状眼神微闪,却不多言,只笑吟吟的问道:“姐姐,这句话是不是听着就很厉害。” 杜凝霞嘴角微抽。 这话有什么厉害的。 却也没说什么,有些敷衍的笑着说:“实在是太厉害了。” 杜凝云细观杜凝霞的神色,却没看出半点端倪。杜凝云心中的小人无力的扶额。 完全看不透。 还是寻机会杀了她吧。 杜凝云想着,笑盈盈的看着杜凝霞。看了许久,却想不出什么闲聊的话,便尴尬的坐了一阵。 想先回去,但想起来时的炎热。杜凝云坐在冰盆边上,实在不想动弹。便安静的倚着摆了冰盆的书桌坐着。 杜凝霞脑海中仍只有皇后梦,根本不想理会杜凝云,见杜凝云做到书桌处发呆。杜凝霞干脆翻身过去,对着杏色的床幔也发起呆来。 脑海中都是自己头戴富丽堂皇的凤冠,身着锦绣华服,和六皇子执手走上皇后凤位的画面。 杜凝云更不想理杜凝霞。又见桌上摞了几本书,便随意拿起一本,见其上印着《风月宝鉴》四字。 杜凝云的笑容就有些微妙了。 《风月宝鉴》也是实打实的闺中禁看闲书。杜凝霞不愧是杜凝霞,这等闲书也敢明晃晃的放在明面上,也真不怕被人发现。 但杜凝云早已看腻了这等书,便将这本放回去,又拿一本,却见书名赫然是《牡丹亭》。 挨个拿来看:《西厢记》《长生殿》《桃花扇》等杂书一应俱全。瞧书页磨损程度,还必定是书主人时常翻看。 杜凝云的笑容越发微妙了起来。随意翻开一本,又见书页上满是写满批注,扉页还有填词、小曲儿。 杜凝云大致翻看一边,心中忽然蹦出一个好笑又好气的想法。 二房母女想让她多看闲书移了性情,痴于情情爱爱无法自拔。可实际上杜凝霞才是入戏最深,看这一首首对男女爱情满怀憧憬酸诗。 杜凝云只觉牙酸的紧,忍不住说:“想不到姐姐竟有如此诗才,京中才女无姐姐之名,倒是不妥当了。” 杜凝霞那里想到杜凝云会拿桌上的书来看,又说什么诗才。杜凝霞想起诗的内容,顿时涨红了脸,赶忙喊道:“你怎么能偷动我的东西。” 杜凝云的手僵了僵,很快便歉声说:“一时无聊动了姐姐的书,是我的过错,凝云在此向姐姐赔礼了。” 杜凝霞闻言心中的怒气一滞。 但她很快便反应过来,她和阿娘是真小人,事事以己为先。而杜凝云母女虽严以待人,却也是严以律己。 正如今日之事,换成是她,她一定会以杜凝云私藏杂书为由闹个天翻地覆,管叫杜凝云脸面丢尽。 可杜凝云这个傻子,竟向她赔礼道歉来了。 杜凝霞想着,心中冷笑,却像以前一样柔柔的笑了起来,柔声说:“好云儿,姐姐吓唬你呢,你还当真了。咱们姐妹间分什么你我,这些书你若想看便看。” 多看些,最好对这些书的内容深信不疑才好呢。 杜凝云听见这突然温柔的话,却只觉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杜凝霞这又唱哪门子戏? 刚才还疾言厉色,这会儿又成好姐妹了? 第六十二章 坏主意 杜凝云想着,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心中却忽然浮上一个坏主意。 既然杜凝霞爱看这些,自己何不设计一本能引着杜凝霞上钩的闲书,让杜凝霞看去呢。 杜凝云想着,忽然想起千百年后的各种重生复仇流小说。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这些重生复仇的古言小说虽然描写的很假,但这东西,上头。 无论主角是什么身份,开始时是皇子、公主还是庶女、丫鬟乃至乞丐,都无所谓。 只要是主角。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完美是印证了什么叫英雄不问出处。 若能有一本暗合杜凝霞野心重生复仇流小说出现在杜凝霞的手里,让杜凝霞拜读。杜凝霞的野心怎会不疯长。 杜凝云想着,一手托腮,竟觉此事可行。 时间过的很快,仿佛才刚刚开始,天上耀眼的太阳就开始收敛光辉,缓缓西坠。 夜幕将临。 漫天洁白的云彩像是害怕被夜幕蒙上黑影,纷纷摄来红日的余辉作为胭脂涂抹,为自己披上金红的霞光。 杜凝云在小梁山庄朝京城望去,庞大的盛景城仿佛被金红霞云笼罩拥簇,美得如同画卷。 但杜凝云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开始在纸上书写小说的大致设定。 第一本么,主角当然要厉害一些。 她欢笑起来,漫天霞云都比不过她眼角的一丝笑意,冷漠起来,又好似天山之上最纯洁的冰雪。 她无论穿什么衣服都能艳压所有人。即便灰黑脏烂的麻衣布衫,也会让所有人沦为陪衬。 她善良单纯,冷酷无情的帝王感于她的单纯,将她视做心头宝。风流多情的王爷愿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直到白头。更有年少轻狂唇红齿白的异族太子对她念念不忘,不止一次向她各种表露真情。 还有高傲霸气的将军、温文尔雅的书生、娇逸温顺的小公爷……杜凝云将各类男子设定都堆了上去,让全天下的男子看一眼女主将要把女主爱的死去活来。 杜凝云这才把第一本的大致内容收起来,铺开纸,一面回忆,一面书写第二本的设定。 上辈子皇宫成景点后,景点的一个售票员最爱看庶女重生复仇的宅斗小说。 那女主怎么来着。 嗯,容貌清丽脱俗,但她的死敌比她美,还比她地位高,还是天生凤命。女主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可怜,只能仗着自己的智慧和自己知晓未来,一次次让死敌丢尽脸面。 对,女主曾经爱的人不爱女主,只爱死敌。女主就让他和死敌误会多多,反目成仇。 哦对对对,忘了狗血。这个曾经不爱女主的人一定要忽然发现自己原来爱的是女主,然后带着迟来的爱情去倒贴女主,被女主各种虐。最后还要认清女主死敌的真面目,为女主而死。 杜凝云想着,又恐杜凝霞代入感不够,便添上女主和皇帝真心相爱。但女主的死敌却仗着身份权势成了皇后,处处欺负女主。最后女主揭露了皇后的丑恶嘴脸,自己成了皇后。 杜凝云写到这里才满意的点点头。 上辈子皇宫成了景点,游客能有多少好看的。她便趴在检票员小姑娘身边,和检票员一起追看这些小说。 虽然不会写,但大致的设定和剧情走向她都清楚的很。 想来只要请人写出来,杜凝霞也会爱看的紧。 杜凝云想着,坐在桌边一时也闲的紧。 想起上辈子曾看过的狗血情节,便拿着笔,在纸上写了一段又一段,写完了自己拿起来一看,把圆圆的眼睛笑成了月牙。 待杜凝云放下笔时,天都已经黑沉了下来。待墨催着她用饭,杜凝云只能将自己写的散碎文稿都锁进桌上的小匣子里。 却不知自己走后,便有人悄悄溜进来,直接将匣子抱走,并且留下一个一模一样的描金孔雀纹匣。 不多时。 匣子便出现在小梁山另一座山庄内,送到这山庄的主人戚蔺跟前。 戚蔺拿到匣子,摸出一个钥匙轻易的打开了锁。 随意拿出一张纸一看: 只见第一句便是:冷酷无情的霸道总裁一张脸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说: “女人,你是在挑衅我。” “女人,你在玩火!” “女人,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是不是男人” 戚蔺看到这话足足愣了十秒。 而再往下看,却是一句:总裁用强,女主昏迷,总裁把女主抱回了别墅,管家擦着眼泪说:“少爷第一次带女人回来。” 仆人说:“少爷竟然笑了。” 戚蔺努力的理解了其中陌生的词汇,却越往下看眉头越皱的死紧。 这男子竟对未曾成婚的女子用强。 再往下看。这女子居然不追究,还带着男子的孩子独自离开故土,还觉得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即便自己饿死也要把孩子养大。 戚蔺越发皱紧了眉。 等等,女子一胎生了一胎七个?取名周一、周二、周三… 再往下看,一胎三十个,总裁跪求我原谅?? 一胎一百零八个,一百零八次吊打总裁,总裁疯了??? 戚蔺一向镇静,此时只觉脑瓜子嗡嗡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 再看这些散碎的句子足足写了三页有余。戚蔺果断将这三页统统拿开,专看后面写满字的几张。 庶女爱错了人,惨死后院。 有可能,若女子误嫁虎狼之辈,娘家有不管不问,死还是解脱呢。 嗯?? 死了又复活?还诈尸到没嫁人的十几岁。这庶出还一心以庶压嫡,嘶,这庶出还男人一见就爱?还成了皇后? 戚蔺两眼望天,心情复杂。很想去敲开杜凝云的脑壳,看看杜凝云脑壳里都装了什么。 而再往下看,便是一个貌比天仙,单纯善良女以美貌和性格征服世界的狗血故事。 这个故事里,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是异性,男子,长的还行,都会被女主迷的死去活来。最后女主怀了一个父不详放孩子难产离世,孩子被皇帝、王爷等等等人抢当爹!! 戚蔺捏着这薄薄的纸看了许久,手抖在抖。 但想起杜凝云那带着几分婴儿肥的肉肉小脸,想起杜凝云幼时娇憨可爱的非要和他拉钩钩,要他娶她。 戚蔺看着这几张薄薄的纸,心情复杂。 这个未婚妻忽然有些不想要了怎么办? 戚蔺想着,脑海中忽然蹦出杜凝云欢天喜地嫁给六皇子的画面。戚蔺瞬间黑了脸。 奇葩些就奇葩些吧,总归日后看紧些就是了。到底是自己在北疆念了五年的小东西,实在放弃不得。 第六十三章 文岳先生 戚蔺想着,忍不住摇摇头,将纸放回匣子重新锁上。 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 杜凝云忘了他,可他在北疆五年,拉钩做的约定是他活着的信念。 他对杜凝云或许不是喜欢,但杜凝云早已是他的执念,刻入骨髓的执念。 戚蔺将匣子给了手下,不多时,被悄无声息替换掉的匣子又悄无声息的换了回去。 杜凝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匣子已经被替换了一次,临睡前还特意跑去看了两眼,才放心的睡下。 夜幕早已降临,小梁山上繁星如盖。 山下则过来一队拉着泥土、碎石和石板的车队,拉到山路的缺口处,车上的人便下来连夜赶工。 几日后。 忠意伯府的马车载着杜凝云和杜凝霞姐妹回京,山路已经是平整的坦途。 回到忠意伯府,杜凝霞仍忙着练舞。而杜凝云却一改数日的闲散,一边底下人去寻善于写话本的话本先生。 一边想着秦天的雕版印刷过于缓慢,便用自己手里的散碎银子,命人在自家的铁匠铺订购了大批的带字小模块备用。 同时还死缠烂打的从忠意伯手中敲出一个地段颇好,门面不小的铺子改造一番,便引来一伙伶人在里面伴随着琴声鼓声活灵活现的开演。 因这里面没人以戏剧那样唱出来,而是把自己看做书生小姐那样演出来,到也新奇。 又因茶水免费,前七天入场免费。里面虽闷些,但还是飞快的打出了名儿,不小的剧场两三天便挤满了人。 杜凝云得知后,便抓紧时间将自己写的两个稿子的剧情重新设计了一番。 两三天的功夫,两个一个比一个狗血天雷滚滚的小说构思便横空出世。 一本全天下的人都爱我。 一本我命由我不由天庶女逆袭。 杜凝云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便大方的拿出四百两银子,请话本先生来写。 世间本就不缺见钱眼开之辈,杜凝云又出手阔绰。 四百两银子轻易便招来一个善于描写大族内宅私事以及儿女情长的话本先生。 这先生还自豪的拍着胸脯说道:“无论你们有什么奇思妙想,只管交给我。我齐九岽号称文岳先生,无论是什么,我都妥妥的给你们写出来。” 只是底下人把杜凝云写好的故事大纲以及足足列了三页的各项要求时。 说书先生的脸绿了。这纲子不是扯么? “人都死了怎么还能复活呢?” “嗨呀!这有什么?那桃花扇里的杜丽娘不也复活了吗?” “人杜丽娘是真情感动神灵才得以重返人间,可这里面呢?可这人汲汲营营坏事没少做。既不感天动地,也没什么大善大德,她凭什么就复活到过去了?这也不是复活,哪有死了就复活到过去的,要能这样,天下人都赶快去死好了。” 伯府的下人那里懂这东西,闻言只不耐烦的说:“你照着写就是了,还那么多事。银子要不要了?想要银子就照着写。” 说书先生被噎的半晌说不出话来,但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说书先生觉得自己没有陶公那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高风亮节。 并且在心中说:当初陶公若有二百两银子可得,指不定也折腰了。 想来陶公若知说书先生的想法,必定抡起棺材板抽死这自己心不正还要贬低他人的说书人。 但这一点才放下,说书先生就指着杜凝云写的大纲,气急败坏的说:“这都是什么?怎么叫我写大家庶女如何与当家主母斗的事情了?这等教人为恶的事,我!我怎么能写!” 下人只管办事,那里管这事如何,闻言只说:“莺莺传里的崔莺莺还和张生私定终身;桃花扇离得杜丽娘还和柳梦梅亭边苟且。也没见谁家的女孩去学她们,何况你写就完了,那里这么多事?” 下人说着,面带不耐的将白花花的银子往文岳先生面前一摔,口里直说:“你就说这书你写不写,若真不写别碍着我找下家!” 说书先生顿时慌了。想拒绝却又舍不得这银子,想答应良心又过不去,挣扎一二,说书先生气呼呼的从牙缝里蹦出三个字:“加银子!” 众人默。沉默着拿出第二份文稿,并且又摔下二百两。 文岳先生拿起第二份文稿一看,见上面的女子人见人爱,所有人都为她痴狂。而这女子游走与各个男子之间,最后生了一个父不详的孩子难产而亡,众男还争当爹。 文岳先生的表情很精彩。 但看着桌上的一大摞银子,终究是认了。只是忍不住向这几人问道:“这等奇思妙想究竟是何人所想?”是那边吹来的歹风毒气,想出这些不正经的东西。 众人这下没有再沉默,想起待墨的话,只说:“千年一梦。” “啥?” “少废话,千年一梦提,文岳先生著。懂么?再废话我们就寻别人去。有这四百两银子,我们不怕没人写。” 文岳先生果断抱紧桌上的银子,遁了。 消息传回伯府。 杜凝云也默了默。 觉得不合理,觉得教坏人,却只要给银子够了就肯写。她是还夸这文岳先生生财有道,还是损他见钱眼开? 杜凝云只觉满心的槽点不知从何吐起。 只是书算是有人来写,杜凝云也不甚在意这过程。 只是这文岳先生年岁偏大,吹嘘的虽然厉害,但写出来的总是缺了点味道。还写的极慢。 杜凝云写了三日,才送来一个庶女逆袭的开头。还开头写大家贵女用一根银钗子陷害庶妹。 杜凝云看了只觉嫌弃。 随将银钗改为朝阳五凤钗挂珠钗。又见他写高门女穿着碎花红绫袄子等等,更是提笔改成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等。 而如此一改,衣食住行上凡有涉及,少不得一一更正,更到最后,杜凝云干脆的将笔一撂。 命弄墨将伯府常见规矩一一书写,又列下名贵饰物、布料、衣裙款式花样等等。写好了便命人将这些交给文岳先生,命他重写开头,只叫他写的苦不堪言。 但杜凝云却没时间管了。 宫宴即将开始。 杜凝云也忙着打扮自己。 上辈子大夫人只带了她和杜凝霞前去宫宴。 可这辈子大夫人不仅带了她们两个,还带上了杜凝霜、杜凝雪和杜凝喜姐妹。临出发时谢湘铃挽着杜凝霞的手硬跟着上了马车,更凭空多了一个根本不够身份的谢湘铃。 但马车已经出发。 也不可能硬把谢湘铃撵下去。 偏谢湘铃和杜凝霞、杜凝喜三人坐在一起。谢湘铃见杜凝霞三人衣着皆是蜀锦所致,秀丽非常。 杜凝霞竖着端庄的元宝髻,头戴华贵的赤金莲花冠,栩栩如生的莲花旁配上栩栩如生的花丝镶嵌的金蜻蜓,小花苞的金步摇。脖颈间带着配套的莲花型长命锁,就连腰间坠着的镂空玉质禁步也是镂空的荷花。 谢湘铃看看杜凝霞再看看自己身上家常的,还是住进伯府后伯府份例的锦衣。脖间腰上空空荡荡。头上更是只有一支金雀衔珠簪,两支缠金丝双股银钗和一朵自己做的绢花。谢湘铃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金雀,又见杜凝喜这两个原本是外室女的庶女。 却见杜凝喜二人也都头上珠翠。脖间也都带着纯金的璎珞圈,浑身衣饰,怎么看都比她富丽堂皇的多。 让谢湘铃忍不住向杜凝霞说:“我既然和你同去,你倒是匀我两支簪子。你看我头上多素净,连她们两个都比我好呢。” 第六十四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杜凝霞闻言忍不住皱起眉头。 杜凝喜和杜凝欢即便曾经是外室女,但她们现在却是正经的忠意伯府庶女。是正儿八经来参加宫宴的,自然会好好打扮。 可你谢湘铃原本就没够到参加宫宴的资格,又是自己硬挤上马车。打扮的不华丽,能怪谁?原本宫宴就没你的事。 但杜凝霞对两个庶妹全无好感,全当没听见谢湘铃的话。 但杜凝喜两个却不是吃素的,听见谢湘铃这明显瞧不起她们的话,又见杜凝霞沉默不管。 杜凝喜第一个说:“我们两个是正经随着大太太参加宫宴的,自然打扮的比你好。不像你,厚着脸皮硬挤上来。” 谢湘铃顿时恼了,当即亮出了指甲,恶狠狠的喊道:“你们两个小妇养的也敢来说我,信不信我挠烂你们的脸,管叫你们没脸见人!” 杜凝喜的脸,偏杜凝喜半点不怕她,立即龇着牙,气势汹汹的说: “你敢抓伤我的脸,我们姐妹必定会抓回去。”说着还亮出她才养的指甲,虽然不是很长,但杀伤力绝对比谢湘铃葱管似的长指甲好用。 杜凝欢也在一旁恶狠狠的瞪着眼睛,附和说:“你敢抓我姐姐,我就和姐姐一起扒了你的衣裳。反正我们原本就没想着参加宫宴。” 谢湘铃那里想到杜凝喜和杜凝欢会这样凶,但看着杜凝喜两人那你敢动手我们就弄死你的架势。 谢湘铃真没敢继续和她们横,只一脸委屈的去拉杜凝霞的手,埋怨的说:“你看她们!” 杜凝喜也不怕杜凝霞,当即说道:“嫡姐,你要是帮着她挠我们,我们两个一定还手。” 杜凝欢说话更狠:“我们就没想着能参加宫宴,你们要是想欺负我们,大家便都撕破这脸皮,都不必去了!” 杜凝霞看她们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即就撕打过来的架势,也不敢招惹。当即说道:“都是姐妹,你们这是做什么?”说着就示意杜凝喜和谢湘铃安分些。 杜凝喜那里理她,一双眼睛瞪着谢湘铃,只想活扒她。 谢湘铃害怕的往杜凝霞身上躲,惹得杜凝霞说:“你可安分些。这次宫宴是要给皇子选妃的,多少年难得一次,错过这次那里还有机会。” 谢湘铃想想谢老夫人喋喋不休的教导,只能忍耐下去。却还是不依不饶的说:“可我身上太素净了,姐姐好歹匀我些东西。” 杜凝霞怎么肯给,当即说道:“你当我是什么都有的杜凝云么?我头上的是她借给我的,我若是给你,这宫宴我还参不参加了?” 谢湘铃眼馋杜凝霞头顶的金冠,却听杜凝霞说:“你别和我耍横。大夫人只有杜凝云一个嫡女,杜凝云已经订婚。我就是忠意伯府正经培养的嫡女,我今日若因你有什么闪失,坏了忠意伯的事。你就祈祷忠意伯留你们谢家人一条全尸吧。” 谢湘铃想起那日二老爷对谢老夫人的交代,想起谢老夫人的话。双手抓着罗裙低头不语。 马车走的很快。 待过了宫门,马车缓缓驶了许久,才下了马车。 秦天的宫宴两年三年一度。 故而宫宴的地方是固定的,表面贴着汉白玉的高台沿湖而建,形如月牙从高渐低。 杜凝云跟着大夫人一步步走上高台,坐在忠意伯府的位置上。但位置是早已定下的。谢湘铃自己挤上来,此处没有她的席位。 随行的宫人见状,便赶忙来问。 大夫人便说是忠意伯府二房的外家。 宫人问门第。 大夫人迟疑了片刻,便低声说:“原本是官家,如今没落成商户,暂居我忠意伯府。” 可高台上一片寂静,再低声也有人听见,旁边立即有人笑道:“李夫人何时这般好性了?带了这么多人还不算,怎么连妯娌的外家女儿都带来了。” 大夫人眼中寒光一闪,却完全没有给谢湘铃留面子的意思,直接说:“原本没想带她,今早上我们来时她硬上了马车,我也不能硬撵她下去。” 言罢。 只听一阵阵低笑声传来,让谢湘铃面红耳赤,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宫人将大夫人没有护着谢湘铃的意思,便赶忙说:“忠意伯夫人,此处皆是勋贵人家。这位姑娘在此不妥,我这就领了她去下面落座吧。” 大夫人求之不得,当即点头说道:“去吧去吧。” 又是一阵笑,却只冲着谢湘铃一人。 谢湘铃知道大夫人不喜她,就求救的看向杜凝霞,杜凝霞却低头不语。让谢湘铃只能低着头跟着宫人从高台往下走。 可才上去就又下来,其中尴尬非本人亲历谁能体会。谢湘铃一路难为情的头都不愿抬,却才到高台下,就一头装在一个人身上。 谢湘铃下意识的抬头看,只见这男子里穿月白,外罩琥珀色肩绣四爪龙纹的排穗袍。头顶也只用白玉冠子束起头发,一身装束瞧着不甚奢华。 但他肩上明晃晃的龙纹,腰间的玉佩更是几条白玉龙盘绕,中间大大咧咧的一个‘钺’字。 谢湘铃立即就猜出了这人的身份,吓愣在原地。 而男子身边的随从见谢湘铃衣着平凡,又身在高台之下,料定谢湘铃家世平平,当即怒斥道:“见到六皇子殿下为何不避!” 谢湘铃闻言,越发的手足无措,想辩解却张开嘴就哑住。一时记得眼泪之流。 六皇子是个怜香惜玉的。见谢湘铃凤眼含情,泪盈盈的小模样实在招人。而她衣着平平,举止虽不似京中贵女,却别有一般姿媚处。 六皇子便勾唇一笑,只说:“你可撞疼了?宫里贵人多,你撞了我倒是不碍事,可不能再撞到别人了。” 六皇子说完,便温和一笑,虽纠缠之意,却让谢湘铃沉醉其中。痴望着六皇子向高台上走去。 宫人却不以为然的推了她一把,催促道:“六皇子待谁都如此。虽然你模样不错,但你身为商家女,连做庶妃都没资格,还想什么?” 说着,就继续向前。谢湘铃心中暗恼,却也只能快步跟上。 高台上。 六皇子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渐渐来到高台的最高处。 却在路过忠意伯府的席位时稍稍亭下脚步,想微笑着向杜凝云点头示意。 但穿着苍葭色锦衣的杜凝云在夜色中并不显眼。 偏杜凝云不显眼也就算了,杜凝云旁边还坐着披金着翠,艳光四射的杜凝霞。 人靠衣装,何况杜凝霞本就生的极美。 六皇子的目光直接越过杜凝云,落在杜凝霞那张明媚鲜妍、灿若云霞的娇媚小脸上。心中忍不住说:若能得这般貌美者为妾,岂不美哉! 六皇子眼神中便多了几分温柔缱绻,也忘了杜凝云,当场就微笑着和杜凝霞对视起来。 只是六皇子坐下一寻思才后知后觉的在心中暗悔道: 只顾着看人,竟忘了这是选妃的宫宴。自己在忠意伯府那里停了,只怕旁人要误以为他看重忠意伯府杜凝霞了。 杜凝霞是忠意伯府二房女,二房可半点用处都无。 他刚才到底是抽了哪门子的风,竟下意识的在忠意伯府处停了。 第六十五章 醉酒 (上架求首订!) 六皇子忽然很想抽自己一耳光,没事在忠意伯府那里停什么停?疯了吗? 六皇子想着想着,忽然觉得一道冷冽的目光看向他。下意识的回望过去,却见戚蔺正盯着他,肃穆的表情好似十分正经,眼神却骇人的紧。 六皇子想起杜凝云退婚的事,顿觉心虚。但转念一想,自己方才看的是杜凝霞,又没看杜凝云,顿时皱着眉头瞪了回去: 我又没看你未来妻子,你瞪什么?我可是文臣支持的皇子,可不稀得你戚家的支持! 六皇子想着,在心中冷哼一声,说:早晚要杜凝云再退一次婚,才叫你知道本皇子的厉害。 但六皇子又发现,戚蔺看了自己两眼后,带着些许不善的眼神就落在了杜凝云身上。 而杜凝云明显收到了目光,明显打了个寒噤。 六皇子莫名的有些想笑,只是还没笑出来,更凌厉的眼神就再次移到了他身上,仿佛在说: 诱我妻室的狗贼! 六皇子心中怒火更甚,他背后站着当朝丞相,站的是数位文臣表率。 纵使你戚蔺在北疆横行无忌,但京城是文臣的地盘,那里有武将在京城嚣张的份? 但很明显。 戚蔺不管这些,看六皇子的眼神依旧不善。只是更多时候都在看杜凝云。 而杜凝云被戚蔺这样持续的看着,后背被冷汗湿透。而她眼神躲闪坐立不安的模样更像是心虚。 让一直关注着杜凝云的戚蔺越发皱起眉头,冷冷的剜了眼六皇子。 狗贼,都是你! 六皇子却渐渐平静下来,被瞪一眼又少不了一块肉。六皇子开始心中还有些压力,渐渐也就无所谓了。 加上太后和其余皇子相继前来。 众人一一行礼过后。 便轮到要在宫宴上献艺的各家贵女前来行礼。 六皇子眼尖的发现杜凝霞也在。而且在行完礼转身出发之际。 杜凝霞红着脸偷偷看他,在他回望过来时,抿着唇儿甜甜一笑,快步离去。 六皇子见此,唇边却勾起一抹带着轻蔑的冷笑。 忠意伯府的这两个嫡女可真一个比一个轻浮。 杜凝云是自作多情,他笑一笑,给了玉佩,就要死要活的闹着退婚。 而这个杜凝霞更不自重,他还没表示什么,她就浪起来。 六皇子想着眼中闪过几分得意,想起杜凝霞的美貌,又在心中说:这样美貌,若能养在身侧,也是一大乐事。 可惜,她不是忠意伯夫人肚子里出来的。 而四皇子眼神一直在模样最出挑的杜凝霞身上,偏杜凝霞眼里只有六皇子,这让四皇子怎么不恼。当即冷笑道: “六皇弟方才和忠意伯府的杜姑娘相视一笑,难道。” 六皇子却赶忙摇了摇头,说:“方才向我笑的是忠意伯府的杜姑娘吗?我并不认得她,只是她看向我,我以礼还笑罢了。” 六皇子说完,便反问道:“不过。皇兄连她是什么人都这样清楚,莫非?” 四皇子瞬间黑了脸,嫌弃的说:“呸,谁和你一样。”见一个爱一个。 六皇子不接话,心中却略有几分遗憾。 可惜了这美人,怪只怪她父亲无能。而他们这些做皇子的从来就不是为娶妻而娶妻,他们要的是妻子背后的势力。 娶一个空有美貌的杜凝霞。六皇子端起桌上的青玉杯,轻轻抿了口酒,心中却满是冷意: 争皇位够难了,谁会闲到给自己增加难度。 六皇子想着,在心中冷哼一声,下意识的看向杜凝云。 杜凝云太好骗了。 若杜凝云退婚成功,转而嫁给他。凭忠意伯夫人对杜凝云的宠爱,整个忠意伯府都将是他手里的刀。 可惜… 六皇子眼神一暗,可惜这杜凝云退婚即将成功之际,竟然自己反悔不退了。 六皇子想着,心中忽然涌上一个大胆的想法: 杜凝云是真的好哄骗,指不定他哄上几句,杜凝云嫁给戚蔺也要为他所用呢。 六皇子想着,忽见杜凝云起身离席,只有一个宫女引着她,顿时眼前一亮。赶忙也寻了个借口离席。 而杜凝云原本打算看安安静静的坐等宫宴结束。 却不想戚蔺目光灼灼,隔大老远也一直盯着她,盯得她头皮发麻冷汗直冒,一颗心砰砰砰的直跳。 让她紧张之下,只好借饮茶平复内心的惊慌。 却不想桌上只有青果饮和葡萄酒,虽然都甜丝丝的味道不错。但渐渐喝的多了,杜凝云只觉头昏脑涨,腹中好似火烧。 而最主要的是,不知不觉十几杯果酒下肚,小腹的异样感觉。让杜凝云忍不住脸色微变,绷着小脸向大夫人说:“母亲,我多饮了酒,此间太热,出去吹吹风。” 大夫人白了她一眼,却没说什么。 杜凝云心虚不敢和戚蔺对视,但大夫人却对视了两眼,并且想起一些和忠意伯的往事,误以为戚蔺是向杜凝云使眼色。 也使得杜凝云才走,就看见戚蔺也离席的大夫人幽幽一叹,心中说道:“女儿长大了。” 跟猪跑了。 一门心思都在出恭上的杜凝云完全没有意识不对。 随着宫人步入净房,解决生理问题后。 杜凝云再出来时,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 她对宫宴没什么兴趣。而她是已经定下婚期的人,宫宴同样对她没兴趣。 这宫宴有她无她实在没什么区别。 杜凝云想着,随着宫人继续前行,只是越走头就越发昏的厉害。才走到假山处,眼前的宫人便渐渐一分为三。 杜凝云知道自己醉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十几杯果饮就能让自己醉成这样。 杜凝云还是清楚的知道自己醉了。眼前的景物也渐渐开始晃荡,杜凝云忽见假山的不远处有石桌和小石墩。 杜凝云脑子一抽,突然快走两步,抱住了石桌。 好在这石桌凉丝丝的,让杜凝云忽然回神。及时从石桌上弹了起来,安安稳稳的坐在了石墩上。并且向宫人说:“此处凉爽,我在此处吹吹风。你且先回。” 宫人先是被杜凝云奇怪的举动弄的一愣,但也很快便笑着说:“杜姑娘是已经订过婚的人,在不在宫宴上也无妨。但您一个人在此处…” 宫人还没说完,就听见六皇子清朗的嗓音:“你去吧。我亦在附近纳凉,杜姑娘在此不会有事。” 而在假山的另一边,正欲出来的戚蔺顿时停下脚步,抿紧了唇。却回身隐在假山的阴影里。 六皇子没注意到戚蔺,只笑着看着杜凝云,几句话把宫女打发走。便走到杜凝云对面的石墩坐下,收敛了笑容唉声叹道:“云儿,你为何不退婚?” 杜凝云借着酒意,胆子也大了,当即嫌弃的挑眉看向六皇子,说: “六殿下想要臣女退婚?” 上辈子和杜凝霞一起逼问让出后位,嫌我二嫁的是你。这辈子质问我为何不退婚的还是你。 咋不上天? 第六十六章 黑面鬼 (上架求首订!) 杜凝云想着,努力摆出冷若冰霜的样子。只是柔和的月光洒落,让六皇子瞧着肌肤极为润泽,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漆黑的眼瞳好似世间最好的黑曜石雕琢而成。 杜凝云忍不住看痴了眼。 幸而六皇子不肯承认自己有挑拨臣子婚事的心,当即大声否认说:“我何时想要你退婚了?是你…” “六殿下不想我退婚,又干嘛问我为何不退婚。还是质问我?”瞬间回神的杜凝云直接送上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听闻云儿为了退婚,不惜雨夜跪求,以至于大病数日,病愈后又突然改口,好奇罢了。” “原来如此,六殿下未免太好奇了些!”杜凝云疾言厉色。 六皇子虽只和杜凝云见过几次面,可那一次不是在杜凝云的百般崇拜中度过的,何时在杜凝云跟前受到这般冷待。 “杜凝云,你放肆!” “放肆又如何?”杜凝云浑然不惧,冰冷的眼神让六皇子气的发抖。 以往他总嫌杜凝云太傻,他不喜欢。可现在看来,傻了吧唧的杜凝云比眼前这气人玩意儿好了千百倍呢。 六皇子想着,以为是忠意伯夫人教了杜凝云什么。便故意低柔了声音,说道:“云儿,是不是有人向你说了什么?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我的玉佩,你也收了。” “我不…”杜凝云说到一半,六皇子就上前用手捂住了杜凝云的唇,沉声道: “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也爱你。” 一时间,杜凝云忽觉背后汗毛直立,浑身鸡皮疙瘩都爆了起来。让杜凝云猛的推开六皇子,毫不犹豫的说: “六殿下想多了。臣女要说的是:我不爱你。” 难得放低姿态的六皇子整个人都懵了:“杜凝云,你再说一遍?” “我不爱你!”杜凝云用帕子使劲擦自己的嘴,眼神满是嫌弃。 这下,六皇子的心是真有些受伤了。 “杜凝云,你不爱我,为何收下我的玉佩?” “六殿下,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许你哄人玩?就不许旁人骗你?”杜凝云酒壮人胆,说出的话越发不管不顾,不留情面。 一面说还一面将擦过嘴的手帕丢进燃烧着蜡烛的石质灯台中燃尽。嫌恶之意溢于言表。 六皇子一张脸迅速的涨成了猪肝色。 “杜凝云你什么意思?” “你管我什么意思?”杜凝云一脸嫌弃的避开六皇子,一晃一晃的向宫宴宴席走去。 偏六皇子来了劲,上前抓住她的胳膊,纠缠不休的说道: “杜凝云,你对我的喜欢都是装的吗?难道你一个女子,也要逢场作戏,骗人真心吗?” 杜凝云只觉一阵厌烦,果断拍开六皇子的手,冷声说道:“什么骗不骗真不真的,别碰我。” “所以你收我玉佩和为我退婚,都只是把我当傻子玩弄吗?”六皇子忍不住攥紧了杜凝云的胳膊,突然的疼痛和突然爆棚的危机感让杜凝云清醒了片刻。 让杜凝云笑吟吟的掰开六皇子的手,似笑非笑的说: “六殿下生的这样貌美,世人爱都爱不及,谁舍得愚弄六殿下呢。” 杜凝云言罢,冷笑着看向六皇子。 月光下六皇子面部的轮廓越发柔和,真真是面若春晓之花,色若九秋之月。杜凝云一时看迷了眼,看醉了心,口中喃喃自语: “谁说月下不能看人的,这也太好看了。”杜凝云说着,只觉自己忘记了什么。 但才一迷糊,眼前的美人就忽然从一个变成了三个、五个。 杜凝云顿时乐了,便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指着六皇子的脸说道: “你是那家的小倌儿?一胎三生么?真俊啊。” 杜凝云说着,人也开始摇摇欲坠起来。快躺到在地也不忘轻佻的伸手摸向六皇子脸,口中犹自呢喃: “真嫩。” 言罢。杜凝云就觉得自己身后传了一股巨力,人控制不住的后仰。 却刚好对上一张颇为骇人的脸,让杜凝云下意识的嘟囔道:“那里来的黑面鬼?嘛咪嘛咪哄!诸邪退散!恶灵退散!” 黑面鬼不仅没退,脸还越来越黑。 杜凝云迷迷瞪瞪看着黑面鬼,又看了眼对面表情格外狰狞的美人。 杜凝云恍然大悟:“都不是人啊。”难怪我这会儿什么都不记得了。 吾命休矣。 杜凝云脑袋一歪,就瘫倒在黑面鬼的怀里。 而被称作黑面鬼的某人脸越发的黑,黑面鬼对面的六皇子,表情也越发的怪。 宫宴上。 大夫人左等右等不见杜凝云回来,正有些急。 就见有宫人过来,低声说:“姑娘喝多了果酒,醉倒了,戚将军送姑娘先回府上去了。” 闻言,大夫人看了眼旁边的小酒壶,眼神几番变幻。 这里面装的是虽说是果酒,实则只是带着几丝酒味的果饮。 莫说喝上十几杯,就算是二十几杯,也醉不了。 莫非! 大夫人眼睛危险的眯起,自己倒了一杯饮下,便将杯子放下,扶额叹道: “请女使饮一杯吧。” 宫女闻言,有些忐忑的饮了一口,说:“是寻常的果饮。” 大夫人扶额叹道:“错了。是果酒,虽然味道相似,果饮的酒味却比果酒淡的多。” 宫女不语,却明显是不信。 大夫人见她不信,又指了指她旁边桌上的果饮,说:“只尝一个你自然喝不出分别,你再尝尝这壶里的。” 宫女依言尝了,顿时白了脸。 果饮虽然也带了酒味儿,但果饮的酒味儿极淡,甜味为主。 而果酒味道虽和果饮味道相似,但酒味儿却更浓,口感也更醇厚可口些。必定是上酒时上错了,才导致忠意伯府的千金错饮果酒,失态醉酒。 宫女赶忙赔罪。 却听大夫人说:“我女儿与镇北侯世子已有婚约,有他照料倒也没什么妨碍。但若她今日遇见了旁人,我杜家和戚家如何立足呢。” 宫女脸色越发惨白。 太后是同时得知了消息,这边大夫人才说完,太后身边的女官便已经来了。先客客气气的说了几句,又讲了太后的赏赐,便将宫女带走,去盘查今日送酒的人。 大夫人只微笑着继续坐着。 旁边杜凝雪有些诧异的问:“太太,不追究么?” 大夫人笑而不语。 到底是太后举行的宫宴,若在此时闹起来,岂不上明晃晃的给太后脸色瞧。虽然忠意伯府势大,势大也没有找死的。 何况云儿跑去和戚蔺私会,这事绝不能捅出去。 大夫人想着,微笑着看向莲花池中央的白玉台。 已经有四位贵女献艺完了。 如今上台的正是杜凝霞。 杜凝霞生的美,又极善舞。别家贵女学习歌舞技艺不过闲时无聊,学着玩的。而杜凝霞却是实打实的勤学苦练。使杜凝霞的舞姿实在过人。 更让她一上台便轻易夺得所有人的目光。 第六十七章 皇子妃位 (上架求首订!) 但引人瞩目不见的一定是好事。 虽然杜凝霞这边才开始跳,太后便向身边人问道:“这是谁家的姑娘?” 但接下来要上台的各家贵女已经纷纷黑了脸,眼神颇为不善。 有珠玉在前,谁还稀罕后面的鱼眼珠子? 她们能做的比杜凝霞还好也就罢了。可杜凝霞一舞完毕,赞扬之声便如沸水欢腾。 想超过何其困难。 而杜凝霞心里得意极了。翘着下巴笑容满面的退场。让几个本就心里嫉妒的贵女越发恼怒的厉害。 杜凝霞才走到莲花池边缘之时,便有一位贵女突然斜着朝她走去,差点把她撞进水中。 偏这撞人的还倒打一耙,开口就是: “杜姑娘,即便你跳的好,也不必见人就撞吧。” 旁边的一众贵女也都纷纷说:“杜姑娘瞧不起人呢?” “什么杜姑娘,若非忠意伯府的嫡小姐抬举她,凭她那一介白身的父亲,她也能和我们同台?” 说着,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娇笑声,嘲弄声。 杜凝霞又是羞又是恼。 偏在场的贵女明显已经抱成团,只朝着她挤兑。 幸而在宫宴外围落座,立次处不远的谢湘铃听见动静,赶忙跑来喊道:“你们是什么人?也敢来说我霞姐姐,你们知道我霞姐姐是谁吗?她可是忠意伯府的嫡小姐!” 言罢。 众贵女纷纷掩唇而笑。杜凝云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的紧。 只听贵女们说:“哪来的狗儿乱吠?” “大吼大叫的,像什么样子?也不羞。” 谢湘铃气红了脸,看向杜凝霞,却发觉杜凝霞直接朝人群外走去,根本不理她。 谢湘铃心中憋屈的紧,她来给杜凝霞解围,杜凝霞到把她一个人扔下来了。谢湘铃气的抬手就想揪着一个人打,但离她最近的女孩子不慌不忙的说: “不才,当朝尚书令长女赵玉枝。” 谢湘铃脸儿一白,又冲向下一个。而下一个柔柔的笑着,柔声说:“宁尚书之女,宁婉音。” 谢湘铃才扬起的手又弱弱的放了下去,眼神在众人身上看了过去。终于见众人之中,有一个和她一样头上干净没几样首饰的姑娘,便张牙舞爪的打了过去。 却还没到人跟前,就听人说:“哎呦,好厉害哦,她要打李弄玉呢。” “重阳伯府的千金小姐可都是学武的,她可真会挑人动手。” 谢湘铃见众人一个个看笑话似的看着她,就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何况李弄玉见她过来,就撸起袖子,昂声道:“怎么?你想打我来了?我可告诉你了,我李家女可是世家贵女中唯一一家女孩也自幼习武的世家,我正愁没人敢和我切磋。” 谢湘铃瞬间瞪大了双眼。 自幼习武的世家女子?? 而李弄玉见谢湘铃不动了,便有些不耐烦的说: “你打不打?我重阳伯府没她们那么多讲究,你和我动手,打赢打输都没人追究。” 言罢。 谢湘铃敏锐的发现在场的贵女都齐齐翻了个白眼。 是。 打赢打输都没人追究。 十二岁就能一掌劈断木棍的你,在场谁能打得过你。 何况我等世家贵女,娴淑的紧,谁和你打。 众人想着,各自散开。 谢湘铃保持着向前的姿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但她没胆子和李弄玉动手,挣扎了片刻便扭头就跑。 李弄玉淡定的撇撇嘴,配着闺友朝更衣室走去。却才到就遇见换好衣服出来的杜凝霞。 李弄玉看了一眼,便瞬间皱起眉头,冷冷的说道: “杜凝霞,你怎么戴了云儿的生辰礼?你已经不择手段到连云儿的生辰礼也要哄骗的地步了。” “我没有!”杜凝霞见几个贵女同时看了过来,当即涨红了脸否认。 而李弄玉却不信她,只冷笑道:“你的所作所为能瞒得了谁?若非云儿一心护你,我姑母早把你们母女轰出去了,还有你耀武扬威的份儿?我可告诉你了,回去就把这莲花冠还回去,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言罢。李弄玉冷笑着用肩膀撞开杜凝霞,径直离去。 留下杜凝霞忍不住哭道: “我没有骗,是她自己给我的。” 而从另一边过来的谢湘铃却干脆的说:“管她怎么说,总归这冠子你戴上就是你的。”说着就催杜凝霞带她去宫宴上首瞧瞧。 惹得杜凝霞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便推开了她的手,将她一个人留下。 自己则一路走到杜凝欢身侧坐下。完全不管谢湘铃一人站在更衣室门前是否会尴尬难受。 只是大夫人等人都不理她,让杜凝霞坐在一旁越发闷得慌。 好不容易众人都表演完了。 众多夫人评选魁首,结果交由太后,太后身边的宫人一念。 杜凝霞果然是魁首。 顿时让杜凝霞大喜过望,当即到前方去向太后行大礼,只听太后说: “模样好,只是人瘦乏了些。却也是个好姑娘。”言罢,便命人赐下宫宴魁首能得的玉冠等金银饰物。 只是赏完了,也没听太后说赐婚的事。 杜凝霞愣住了。忍不住抬头看向太后,却听太后身边的宫人说: “杜姑娘,你快谢恩吧。” 杜凝霞差点没忍住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却也规规矩矩的行礼谢恩,才退了下去。 偏走到半路上,就听见太后赐赵玉枝为四皇子妃。 杜凝霞整个人都木了。 她既然是魁首,为何她不得赐婚。而不如她的人却成了皇子妃! 凭什么? 她这么的努力?凭什么她只得些许赏赐。 不得皇子妃位,纵得赏赐,又有什么用? 杜凝霞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前方,眼神逐渐阴鸷。 第六十八章 设计 (上架求首订!) 宫宴从不是表演完就结束了的。 秦天好宴饮,大宴一日两日都是常事。 不多时。太后和各宫嫔妃便起了身,各家夫人又去拜见一遍,便举起酒杯各自聚集。 各家姑娘也都笑着寻向自己的闺中密友。 杜凝霞也是如此。二房自从分出忠意伯府,她的闺中密友也只剩下和杜凝云一同认识的李弄玉几人。但李弄玉一看她过来,立即就拉了几人向别处耍。 气的杜凝霞果断回头寻杜凝云的身影。偏怎么看都看不到人。 让杜凝云眼中的怨毒越发浓了。 这杜凝云,关键时刻竟故意把她撇了。 杜凝霞想着,忽见谢湘铃一个人站在远处的假山下,瞧着形单影只,好不可怜。 杜凝霞便施施然的走到她跟前,摆出一副施恩的态度,怜悯道:“妹妹一个人吗?” 谢湘铃今日被杜凝霞一而再再而三的抛弃,对杜凝霞已经厌烦的紧,闻言也不想回答,只继续站在假山处乘凉。 偏杜凝霞看见六皇子远远的路过,便说:“妹妹可知万事都是自己争来的。” “你什么意思?”谢湘铃一愣。 “还请妹妹慢慢的去拿两盘子糕点,再来此处寻我。”杜凝霞只忙推谢湘铃出去。 谢湘铃不解其意,自然不动。 杜凝霞便指着自己脖子上的璎珞圈说:“事成之后,这个镂金镶宝石蝶的莲花璎珞圈归你。” “当真?”谢湘铃看着杜凝霞脖子上璎珞圈精致的莲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当真,你快去宴上。”杜凝霞再推,谢湘铃这才赶忙去了。 杜凝霞这才拍了拍自己发烫的小脸,自己深吸了一口气。 那场梦里,她曾用小伎俩引诱六皇子,而且屡屡成功。 如果梦是真的。那她这次也能成功。从而被谢湘铃撞破,六皇子就不得不娶她。 杜凝霞想着,鼓足勇气。在六皇子将至之时,从六皇子前方突然走出,和六皇子撞个满怀。 杜凝霞像模像样的做出一副惊慌的模样,被六皇子搂住站稳。一看是六皇子,就赶忙蹲身行礼说:“臣女失礼,冒犯了六殿下,给六殿下赔罪了。” 可她撞过来时衣领便有些松散,此时一蹲,脖颈间的风光便暴露无遗。 而六皇子自幼长于深宫,什么脏的臭的没见过。杜凝霞的故作姿态在他眼中拙劣的可笑。 但六皇子没有戳破,反而温和的笑着将杜凝霞搀起来,笑道: “我走得急,你也没看见我,那里用你赔罪呢。”说着就用力扶起杜凝霞,并向她柔和一笑。 这柔和的笑容和杜凝霞梦里的笑容那样相似,让杜凝霞眼神有些迷离。人也痴痴的往六皇子身上依。 “六殿下。”杜凝霞声音格外娇柔。 六皇子轻轻应了一声,却并未拒绝杜凝霞的举动,而是心里冷笑着,顺着杜凝霞的动作走进暗处。 只是因杜凝霞的主动,眼中轻蔑之色越发浓郁。 草木从中,灯火不照之处。六皇子没有撕坏杜凝霞的衣裳,可举止也绝对谈不上温柔。只是六皇子还没得趣儿。 身后就传来女孩子惊恐的尖叫声。 而这声音的主人,正是谢湘铃。 谢湘铃此时一手提着一盏小巧的宫灯,一手拿着一碟子芙蓉糕。将六皇子和杜凝霞丑态看的清清楚楚。 杜凝霞扯过六皇子随意丢在地上的外衣披上,便跑了出去。面上做出慌不择路状,身子却一个劲儿的往太后所在的地方跑。 而最主要的是,她身上披的是六皇子今日穿的琥珀色肩绣四爪龙纹的排穗袍,这袍子料子罕见,做工不凡。管叫人一看就知道是皇家之物。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何况杜凝霞临时起意,根本也没细算。 太后她没遇见,却被四皇子瞧见,还被四皇子的人硬拽到旁边的宫室里关了起来,身上的外袍被宫女粗暴的扯下交给四皇子。 让杜凝霞上半身只余葱绿的肚兜,整个人都懵了。 四皇子此时拿下她有什么好处吗? 而四皇子却一脸凝重的拿着六皇子的纹龙袍去见了太后。而且太后身边没人了,才悄悄将袍子递到太后手中,说: “皇祖母,方才我听见有人大叫,还没过去,就见一个姑娘披着六弟的衣裳跑出来,像是被人撞破了见不得人的事。” “什么?”太后惊怒出声。 四皇子却赶忙拉住太后的手,说:“那个地方人少,我趁没人看见就让人把那姑娘带到宫室了,想来没更多人瞧见。只是……” 四皇子眼神变了变:“只是那姑娘是今天的魁首,忠意伯府的那个。” 太后才松了口气,就紧接着怒喝道:“什么?这孽障他!” 四皇子低头站在一旁,沉默不言。 太后见他一个字都不愿多说,便冷声道:“你退下吧。” 四皇子立即恭谨的退去。 太后旁边的女官见四皇子秦戡这般恭谨有礼,爱惜幼弟,忍不住赞道:“想不到四殿下遇到这等事,竟会选择帮六殿下遮丑。” 太后看了眼手中的外衣,一面命人请了六皇子的母妃,一面说:“这等事莫要多嘴。” 女官自知失言,立即闭上了嘴巴,垂手缄默不语。 太后却眼睛定定的向着前方看了一眼,气的手指都在发颤。说:“怎么偏招惹忠意伯府出来的。” 若是不起眼的小门小户,这夜里天黑路滑的,失足落到水里也是有的。偏偏是忠意伯府的二房嫡女,高不高低不低。 叫人娶也不是,不娶也不是。 正巧展舒妃到了。 太后便怒斥道:“你的好孽障。前阵子招惹了杜凝云,差点毁了忠意伯府和镇北侯府的好姻缘,这会子又去招惹忠意伯府的杜凝霞,想翻天吗?” 太后说着,直接命人将外袍拿进来,叫展舒妃好好看。 展舒妃脸色发白,紧咬着嘴唇,好半天才说:“把他们两个都叫来吧,许是两情相悦也味可知。” 太后当即冷笑道:“和他两情相悦的多了去了,要不要都喊过来。” 展舒妃小脸越发难看。 忠意伯有多能耐,忠意伯府二房就有多无能。 难道要自己儿子娶了忠意伯府二房的姑娘吗? “太后娘娘你也知道,钺儿虽然胡闹,却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从来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这事必定有缘故在里面。” 太后定定的看着她,只说:“忠意伯夫人还在外头呢要不要我把她请进来,你和她说去。” 展舒妃脸儿一白。 忠意伯夫人可是重阳伯府出身的姑娘,重阳伯府的人可不爱按常理出牌,只怕她敢暗指忠意伯府的姑娘心思不正,忠意伯夫人就敢不管不顾的打破她的脑袋。 展舒妃想着,眼神躲闪的思索片刻,说:“虽然她是忠意伯府出来的,可今日之事未必是钺儿一人的过错,不如让她自己进来说说。” “哼。”太后直接转过身去,冷声道:“你的儿子,你自己决断便是,何必和哀家这老骨头商议。” 这话说的难听。 但展舒妃心中却轻松了。 虽然不光彩,但太后这意思就是要她自行解决。 只要她能唬的杜凝霞不敢争抢正妃之位,凭杜凝霞忠意伯府二房嫡女的身份,做个侧妃什么也绰绰有余了。 展舒妃想着,赶忙告退离去。 不多时。 关着杜凝霞的安静昏暗宫室门开了。 宫人殷勤的把蜡烛点亮。 展舒妃便在众多宫人的簇拥之下,施施然的走进来。 杜凝霞在宫室中关了很久。 炎热的宫室寂静无声,让她心神不宁,满心绝望。 展舒妃突然进来,华贵无双的装扮让杜凝霞甚至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 是了。 六皇子是要登基为帝的,等她嫁给六皇子。她就能盛装华服,以鸾凤为饰。 杜凝霞想着,忽听太监发出尖厉的高呼:“展舒妃尊驾已至,速速前来参拜!” 这声音瞬间将杜凝霞从虚幻拉回现实,让她快走两步跪倒在展舒妃面前,哭诉道: “娘娘,六殿下他…” “闭嘴!”展舒妃盛气凌人的斥责,喊完便摆出一副施舍的姿态说: “本宫已经问清了各人,钺儿并无对你做过什么,撞见的也只有你的表妹和四皇子。四皇子已经保证不会将此事说出去,想来你的表妹也不会拿此事到处乱说。你日后安心嫁人便是。” “娘娘,臣女已经是…” “臣女?”展舒妃抓住杜凝霞的话头就冷冷的说:“尔父何官何职?” 杜凝霞沉默了,宫人又举着灯笼将她围住,让杜凝霞紧张之下,浑身热汗不止。 展舒妃见杜凝霞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渐渐连成一颗颗水珠顺着脸颊滑落,。神态越发自然,连声音都带了几分怜悯之意,说:“何苦来?真论起来,你父亲是白身不说,你也连忠意伯府的小姐都不算。便是本宫答应钺儿纳你,你的出身又够什么?杜凝霞,今日的事不会有人知道,你安心回去,日后与人做正,岂不好?” 第六十九章 假烈女真撞柱(上架求首订!) 杜凝霞顿时瞪大了眼睛。 展舒妃说的话虽多,可落在她的耳中却只剩下: 本宫答应钺儿纳你,但你出身不够。 杜凝霞愕然的看着展舒妃,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娶妻纳妾。 她可是忠意伯府出来的嫡女,展舒妃怎能开口便是一个纳字?凭什么说她给六皇子做妾都不够资格,她可是… 杜凝霞想到一半,脸皮就涨成了猪肝色。 而展舒妃却忽然温柔起来。 展舒妃的声音柔和稳重,带着让人沉沦的磁性。让杜凝霞下意识的顺着展舒妃的话语联想。 “你自己也清楚你的身份。你是忠意伯府想二房小姐,但你时至今日,你虽然还是你,但你已经从忠意伯府二姑娘,变成:杜二姑娘。你懂吗?你实际上只是借住忠意伯府的平民丫头罢了。” “即便是侧妃、庶妃,少说也是世宦名家的庶出女,有父兄在朝为官,你现在尚且及不上她们。你自己想想,你现在所能依仗的只有你那嫡妹杜凝云,你好好求求她。让忠意伯夫人给你择一门好亲事,你能去作正的好亲事有什么不好?” 杜凝霞却在心中冷笑,可是话虽如此。她却是忠意伯推出来的,她在外和杜凝云一样代表忠意伯府,她如何不能嫁给六皇子。 但杜凝云面上还顺着展舒妃的意,低眉顺眼的说:“可我是…” “你是什么?难道你要告诉我,你能代表忠意伯府?别闹笑话了,若非凝云那丫头爱护你,你们二房还能住在忠意伯府?”展舒妃见杜凝霞面上又是恼又是心虚的,便慢悠悠的伸手拢了拢耳畔梳的整齐的鬓发,怜悯道: “回去好好求着云丫头,她是个好姑娘,必定会给你一门好亲事。你到底一个嫡出,总不会想做什么侧妃。虽然你做侧妃也不够格。” 言罢,展舒妃转身便走。 杜凝霞却半点不慌。嘴上喊着: “娘娘,臣、民女愿为六殿下侧。” 展舒妃脚步一顿,眼中带着几分得意,却头也不回的冷声叱责道:“杜凝霞,你想清楚你的话,你是完全能够嫁入别嫁做正的人,自求为侧可等同自甘下贱!” 杜凝霞身子一抖,像是怕极了。跪在地上小声抽噎着说:“民女愿意。” 展舒妃背对着她,唇边勾起满是轻蔑的冷笑。但声音中却仍旧满是悲痛之意,长叹一声说道:“你怎能执迷不悟?罢了,随我去见太后吧。” 杜凝霞心中冷哼一声,赶忙跟了上去。 但宫室外远比宫室内舒坦的多,远远的细风从荷花池那边飘来,不仅带着丝丝凉意,还裹挟着丝丝缕缕的清淡幽香。 这香味让杜凝霞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所戴的赤金莲花冠。心中冷笑的厉害 展舒妃到底是怎么觉得,堂堂伯府嫡女会乐意为人妾室? 可笑,可笑!若不能以妻礼嫁之,她何必弄今天这出。 杜凝霞想着,一面跟着走,一面盘算待会儿见到太后要说的话。 不多时。 到了太后跟前,行完礼。展舒妃便幽幽一叹道:“太后娘娘,让这孩子说吧。” 太后点头。 杜凝霞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诉道:“舒妃娘娘辱臣女家门,逼臣女为侧,臣女伏请太后娘娘为臣女做主!” 言罢。 自出了宫室就心情颇好的展舒妃一张脸瞬间铁青,而太后的脸色更是难看极了,当即怒道:“我要你自己决断,你就是这样决断的?” 展舒妃咬牙切齿的瞪了杜凝霞一眼,也跪下来说:“太后娘娘明鉴,是杜姑娘自愿为侧,并非嫔妾逼迫。” 展舒妃说着,杜凝霞就又哭道:“太后娘娘,舒妃娘娘嫌我虽出身忠意伯府,却是忠意伯府的二房女,口口声声指责臣女生父无能,说臣女乃是平民丫头,便是给六殿下做侧庶妃也不配。臣女是自出生便是忠意伯府的嫡女,即便是伯府分家,也从无人这样责骂臣女。” 杜凝霞哭着哭着,哽咽不能言,而展舒妃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展舒妃想反驳回去。 偏杜凝霞又哭喊道:“臣女先遭六殿下,又被舒妃娘娘又…” 杜凝霞说到一半,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纷纷滑落,直哭道:“臣女福薄命薄,不想自己受辱骂,还连累家门,实在是无颜见人。臣女烦请太后娘娘为臣女做主,替臣女转告家妹云儿,今生姐妹缘绝,还望来生仍是姐妹!” 言罢。 杜凝霞凄厉的高喊一声,朝不远处的柱子撞去。竟是要一头撞死。 只是这个柱子边上恰好站了一位女官。杜凝霞是心中料定这女官会挡住她。 却不想她撞的突然。 女官下意识的避开,让杜凝霞只能在即将撞上柱子时放慢了速度且稍稍偏移了方向,使自己虽撞得头破血流,趴在地上却离死还远。 但杜凝霞深知做戏要做全套,发觉自己头虽破了,模样骇人,却没来得及装昏。便做出一副一心求死的模样,挣扎着爬起来还要再撞,大有非弄死自己之态。 唬的太后赶忙大喊:“都瞎了吗?快拦住她,快去请太医!!” 第七十章 螳螂捕蝉 1 而杜凝霞这一撞,太后这一喊。 却让站在旁边的展舒妃浑身发寒。 她完了。 她的儿子也完了。 六皇子轻薄世家贵女,舒妃娘娘仗势欺人,将其逼死。 不! 即便是杜凝霞今日不死,传出去满朝文武也要狠狠的参她们母子一本,告六皇子行事荒唐,告她展舒妃纵子行凶。 她皇儿原本还算平坦的夺嫡路,会因此坎坷上十分、百分! 展舒妃想着,两只眼睛死死的瞪着被宫人强搂在怀中,挣扎了几下便昏过去的杜凝霞。 偏太后看了她一眼,直接冷声斥责道:“若她死了,便是你们母子二人逼死世家贵女,这下你可满意了?” 展舒妃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只能赶忙哭诉道:“母后明鉴,嫔妾从未有逼她做侧的心,嫔妾身边的人都可以作证。嫔妾是冤枉的。” 太后看都不看她一眼,便冷声说道:“你改日和朝中大臣解释去吧。” 言罢,太后拂袖而去。 竟直接将昏过去的杜凝霞留给了展舒妃。 展舒妃看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杜凝霞,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恨不得直接扑过去把杜凝霞掐死。 但她不敢。 且不说杜凝霞死了,会对她们母子多年积攒的名望有多大影响。朝中的那些御史和古板的老臣都够她们母子喝一壶了。 何况杜凝霞再不受宠也终究姓杜,是从忠意伯府出来的。杜凝霞死在她的手里,忠意伯还怎么可能支持她的皇儿。 再加上杜凝霞和杜凝云最是要好。杜凝云明年便要嫁到镇北侯府去。镇北侯兵权在握,若杜凝云因此记恨她们母子。 嘶! 展舒妃心中发寒。果断用帕子将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起身吩咐道: “带上杜姑娘回宫,小心看护些,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是。” 不多时,几个宫人就地抬了春凳过来,将杜凝霞放了上去。御医是半路遇见的,遇上一看,就说: “额头上擦破了,虽破了相,伤的重。但好生将养,性命是无碍的。” 说着,又仔细瞧了瞧,又说:“会留疤,但位置偏,影响不大。日后用些祛疤的药膏,慢慢也就消了。” 展舒妃放下心来,但看见杜凝霞双眼紧闭,忍不住问道:“她昏迷了。” “小姐年幼,伤的这样重,自己心里就要怕上十分,何况她伤了头,昏睡也是常事。”御医说着,捻着胡子,开出一方养气补血的药来。 展舒妃却锁着眉头,心里盘算杜凝霞若突然死了她们母子该如何应对。 可若是杜凝霞没死。难道要把六皇子妃的位置给她吗? 展舒妃看着杜凝霞,恨不得直接把她掐死。心中忍不住埋怨道: 钺儿一向聪明,怎么这次反倒招惹了一个刚烈的刺头,还叫人撞见了。 展舒妃想着,忽见自己的望舒轩已到,便命人先把杜凝霞抬进去。自己在宫门外吹凉风,平复心情。 却不想才吹了一阵风,就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出现在宫门对面的墙壁上。 展舒妃忍不住皱起眉头,低声命底下人去绕路包抄。 没一会儿,一个眉眼和杜凝霞有三分相似,但瞧着衣着寒酸小家子气的姑娘就被扯到了展舒妃跟前。 宫里的太监也多是一双富贵眼,眼睛就长在衣服上。对这姑娘不客气极了,扭送过来后便一脚踩在这姑娘的腿弯处,让她咚的一声重重的跪在地上铺的小青砖上。 沉重的闷响声叫人牙酸的紧。 那姑娘当即就飚出了眼泪,却哭喊的是:“娘娘,我是来帮您的。” 展舒妃冷笑看向这姑娘,冷声道:“你倒是说说,你能帮我什么?若你说不出来,就不必活着回去了。” 姑娘就哭着说道:“我是谢湘铃,是我撞见六殿下和杜凝霞的事的。” 展舒妃闻言,简直想立即让太监们把谢湘铃拖出去打死。 若非谢湘铃不长眼的喊破,那里有现在这糟心窝子的事。 谢湘铃也不蠢,见展舒妃神色狰狞起来,赶忙说:“娘娘,我可以改口。” “如何改口?” “我可以改口说是杜凝霞六殿下娶她。六殿下不愿,她就自己扯烂了自己的衣服,还强行抢了六殿下的外袍。”谢湘铃赶忙说道。 展舒妃眉头紧锁,冷声道:“你这样的话谁会信!一个女子,她还能抢的过男子不成?” “旁人说的不可信,但我不一样,我是她的表妹。娘娘可以安排人对峙,让我去作证,我先装出心里有鬼的样子,再被吓出刚才的话,再离谱也人人都会信。何况我是她的亲表妹。” 展舒妃声音越发的冷:“你既然是她的表妹,又为何要害她?” “我又不是随着她糊弄的杜凝云,她自己不把我看做姐妹,我又何必好好对她!”谢湘铃说着,见太监已经松开了她,便一头跪在地上,说道: “民女只求娘娘在日后照拂民女,给民女谋一门好亲事。” 展舒妃笑了,连连说:“这有何难?你替本宫解决这等难题,只管安心等着,我保你日后为我皇儿的侧妃。将来便如本宫一般,为一宫主位!” 谢湘铃闻言,想起六皇子的温和笑容,一时喜不自胜,连连拜谢展舒妃,口中表忠心的话不要钱一样的在展舒妃跟前说。 展舒妃有了反咬杜凝霞的法子,心情极好。也和谢湘铃胡搅蛮缠了几句。 却不想她们的话被路过另一边宫道的太监听了个遍,赶忙回去报给了四皇子的母妃:安容妃。 安容妃得知这消息,也不多言,直接赏给这报信太监了一百两银子,喜得这太监又添油加醋的添了好几句话。 安容妃却不大在意,只向这太监说:“你去只管拿着这些话去寻忠意伯夫人说去,她出手可阔绰了。” 太监闻言,赶忙退下,去寻忠意伯夫人。 此时天已经很晚了。 但荷花池边上的贵女夫人们却都没有歇息的意思,一支支蜡烛燃尽,又被换上新的,仍叫荷花池旁灯火通明。 荷花池的附近几处宫室早已安排好了住处。 夜里小姐们嬉闹,又是吃酒,又是作诗、作画,或者直接耍起牙牌令。 各家夫人们就相对安静些了,几人凑在一起一面抹骨牌,一面唠家常。 大夫人素来不喜这些玩意儿,就和重阳伯府的几个夫人一起坐着,笑看李弄玉这几个小辈在展露她们的花拳绣腿。 只是正看着,忽然一个小太监来说:“忠意伯夫人,我家主子有请。” 第七十二章 螳螂捕蝉 2 大夫人不知是谁来请,但此时在宫里,她也没多想,便要领着彩环等人一同去。 小太监面露难色。 大夫人便说:“夜里天黑的紧,我是个胆小的,没人跟着我可不敢乱走。” 小太监只好带着大夫人等人一同走,却才走到一处僻静无人处,就回头说: “方才人多,奴才有些话不好明说。贵府的杜二姑娘和六殿下有了收尾,被贵府的谢姑娘撞破。后杜二姑娘慌不择路的跑了,又被四殿下擒了。如今二姑娘在太后娘娘那里撞柱未死,已经移到舒妃娘娘那里养着了。夫人若能给几个,消息还能有……” 大夫人闻言,却也大方的拿出一百两银子出来。果然又听太监说: “舒妃娘娘差点必死二姑娘,心中不安。但贵府的谢姑娘跑到舒妃娘娘跟前,要在明日反咬二姑娘勾引六殿下,污蔑二姑娘的清白。以此换来了舒妃娘娘的侧妃之诺。” 大夫人闻言,面上却仍旧笑吟吟的,说:“还有这事?那谢姑娘在什么地方?我倒想问问她去呢。” 太监还当大夫人是不信,便说:“过了前面的曲折游廊便是盛光湖,方才谢姑娘还在那里。夫人不信,大可去问她。” “我倒是敢问,公公既然拿了银子,可敢同去?”大夫人挑眉冷笑。 太监闻言,料定大夫人不信。想到手里已得了一百两银子,也懒得再纠缠,直说:“你信不信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个拿银子传信的。” 言罢,小太监直接给大夫人甩了脸子,说走就走。 大夫人便作势往回走。又在走到回廊尽头,确定此处无人,才折回去,却才走到曲折游廊处,便遇到走路一跳一跳,瞧着极为欢悦的谢湘铃。 大夫人便问道:“你瞧见凝霞了么?天色不早了,她还在哪里玩呢?” 谢湘铃却傲气起来,全不把大夫人看在眼里。 大夫人向她问话,她翘着下巴板着脸,就要从大夫人身边擦肩而过。 大夫人气笑了。 身份还没变呢就和她摆谱,等她一步登天了,岂不是天王老子也不往眼里放了。 大夫人想着,在谢湘铃即将擦肩而过的刹那反手掐住谢湘铃的脖子,另一只手便多了一把刀子,在谢湘铃还想挣扎喊叫时。 大夫人直接把刀子摆在了谢湘铃的眼前。 “别出声,若是不小心弄瞎了你的眼,你日后还怎么嫁人呢。” 谢湘铃闻言,整个人都僵住了。 眼见着刀子缓缓向她眼睛逼近,更是哭着求饶道:“大太太,大太太,您这是做什么?您用刀子伤了我,您有什么好处呢。” 大夫人却笑着说:“没什么好处,但我听闻杜凝霞和六皇子殿下的私情被你撞破了。” 谢湘铃立即战战兢兢的问:“我保证给霞姐姐作证,说六殿下对她用强。我!” “呸!”谢湘铃话还没说完,就被大夫人一口打断。 “我要杜凝霞身败名裂,懂么?”大夫人声音中满是恶意。 谢湘铃心中大喜,赶忙说:“太太!你放了我吧太太,我已经和舒妃娘娘约定过了,明日管叫杜凝霞身败名裂!” “是吗?凭你还能见到舒妃娘娘不成?你还是同我去见舒妃娘娘,好好商议如何让杜凝霞去死。”大夫人看着谢湘铃,眼神带着几分不善。 而谢湘铃惊慌之下,直接把实情托盘而出:“大太太,我在路上看见杜凝霞她被抬着,就跟过去见了舒妃娘娘。大太太,我已经和舒妃娘娘议定了,只要我明天做假证成功,娘娘就让我做六皇子侧妃。大太太,只要我说是她勾引六殿下,她明天一定身败名裂啊大太太!” 大夫人闻言,还是不相信的样子。 唬的谢湘铃一阵赌咒发誓。 大夫人才拍了拍谢湘铃的肩膀,收起刀,笑着道:“做的好,回去我可要好好赏你。不过,你一个人的话只怕还是有人起疑,你与我一同去见舒妃娘娘吧。” “是。”谢湘铃听见‘赏’字,回想起杜凝云的阔绰,想也不想的点头带路。完全没留心大夫人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既然你真的做了,我也不必手下留情了。 曲折游廊上空无一人,游廊的尽头一面临着水,同样一片死寂。毕竟这里不是宫宴的场地,热闹的在另一处,这里也就没人了。 谢湘铃嫌天热,便沿着水边走,却不想走着走着,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便倒栽葱一样一头栽到旁边的盛光湖。 “咳咳!” 谢湘铃不会水,用尽浑身的力气才挣扎着让自己的脑袋漏出水面。却才要喊‘救我’便被冰冷的湖水灌了一嘴。把她呛得一阵猛咳,求救的话只剩下一串零碎的吞水声。 但她还是奋力的喊:“救咕救我!” 大夫人站在岸边冷冷的看着她挣扎,心中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她很讨厌杜凝霞不错。 但杜凝霞姓杜。更是世人眼中杜凝云的好姐妹。 一荣不一定俱荣,但杜凝霞身败名裂,她的云儿也会遭人白眼。整个忠意伯府的家教会被质疑。更有人会以此诋毁攻讦。 大夫人想着,眼神越发冰冷。 而谢湘铃见求救无望,奋力的挥舞双手和双脚自救,却因此把自己推的离岸边越来越远。 但谢湘铃没有放弃,她还这样年轻,她才得了舒妃的许诺。 她要做皇妃! 谢湘铃脑海中无数念头闪过,却无意间拍到一个湿冷的东西却真实存在的东西,那东西被她一碰就瞬间消失。她低头看向水面,漆黑的水中只有她自己那在夜色里随着水面波动被扭曲了的五官。 巨大的恐惧感拢上心头,让谢湘铃浑身僵硬,牙关发颤。 身体忽然被撞了一下、两下、三下…… 似乎有数不清的东西在围着她,攻击她。恐惧之下的谢湘铃浑身一动都不敢动,毫无疑问的沉入湖中。 岸边。 大夫人三人看着谢湘铃沉溺的地方神情冷漠。 那里一只只色差斑斓的锦鲤鱼游的。 那里的水面下似乎还有拼命挣扎的身影。 但结束了。 大夫人冷笑着看这湖,直到水面彻底归于平静,才转身离去。 此时的夜色更深沉了。 但回到宫宴所在的荷花池,这里相熟的贵女却还在疯玩。 这些年幼的小姑娘难得有了聚在一起肆意玩闹的机会,完全没有困的意思。 大夫人便寻了个僻静的,却能被人看见的树边石墩子坐下,看着远处对着荷花池嬉闹联诗的几个姑娘们玩。 不多时。 重阳伯夫人来寻她,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当即笑道:“我怕你有什么事四处寻你,你竟在这里看她们玩呢。” 大夫人便笑道:“哎哟,那小太监骗我呢,说有什么娘娘找我。结果到了个没人的地便叽里呱啦的说了几句我听不懂的话。你也知道,我一贯不喜欢费脑子,便不理他,自己回来了。” “回来也不寻我们,到叫我替你白操心。”重阳伯夫人说着就在大夫人身旁坐下,还装模作样的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嫌弃的说: “一点都不嫩滑,真是个老东西了。” 大夫人闻言,当即笑着回敬说:“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去寻你们,你这老东西哪有这些小姑娘好看。她们还会联诗,你倒是联一句我听听?” “有儿有女的人了,嘴还这样贫,看我撕了你的嘴。” 月色正浓,树下湖边,中间隔了一二十年的两代人都笑的很开心。 第七十三章 戚蔺被吓跑 夜很深。 一辆马车缓缓驶入忠意伯府,车上的人却在对峙。 “你你怎么会在我这里?”杜凝云一觉睡醒便对上戚蔺那吓死人的脸,唬的直接贴在车厢上。 但这马车车厢有限,随便杜凝云怎么躲避,也避不开戚蔺的视线。 戚蔺却早已平复了心情,面色平静的说:“原本想让弄墨伺候着,但你抱着我不撒手,我只能和你一起在这里。” 杜凝云的小脸却有些崩。 她抱着戚蔺不撒手! 而戚蔺见杜凝云不说话,便自顾自的伸了伸腿,说:“你挺重的,把我的腿都压麻了。” 你挺重的,把我的腿都压麻了。 一句话如同十二把小刀子,嗖嗖嗖的扎到杜凝云的心上,让杜凝云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她是重吗?她明明是纤秾合度,只是略丰盈些。 杜凝云想着,本就圆溜溜的杏眼越发溜圆起来。 而戚蔺却接着说:“而且你流口水了,这是擦过你口水的帕子,记得洗干净还我。” 流口水……擦过口水的帕子……洗干净……还。 杜凝云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看眼前的人,她现在只想赶紧下马车,好找个地缝钻一钻。 偏戚蔺见她绷着小脸一句话不说,缓缓的收回递手绢的手,说:“对我这样防备,是因为爱慕秦钺吗?” 杜凝云果断的摇摇头,并且在心中吐槽道: 她是防备吗?她明明是被吓的。 虽然不想承认自己害怕戚蔺,可是。杜凝云眼眸微暗,却还是声音微颤的说: “我从未爱过六皇子。” 戚蔺闻言,一向肃穆看不出喜怒的脸上在这一刻写满了怀疑。 杜凝云撇了撇嘴。的确,她这话说出去没人会信。可这就是事实。 “不过是看了杂书的缘故。再说了。”杜凝云理直气壮的说: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能说我喜欢六皇子?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自己就知道了?” 戚蔺闻言,沉默了片刻,‘哦’了一声,便又将叠的四四方方的小帕子掏出来,递向杜凝云,说:“洗干净还我。” 说着,又怕杜凝云误会,又补充道:“你亲手洗。” 杜凝云嘴角抽抽,眼神复杂的看着戚蔺,叹道: “这是你的贴身物件,我若收了,岂不是私相授受,你休要害我。再说了,我怎么可能亲手洗东西。” 杜凝云说着就将自己的双手亮出来。 十指纤长,白嫩柔软。手背上带着些许肉感,手指一身,手背上便多了几个小小的圆窝。一寸些许的长指甲新染了凤仙花汁,红红的颜色上还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金。 杜凝云见戚蔺看向她的指甲,便得意的说:“用凤仙花汁染罢再用蜂蜡混了些许金粉涂上,秦天唯我而已。” 戚蔺闻言,细细的看了一眼,刚想说丑。便想起自己军师曾说: 哄女孩子开心还不容易吗?她们送你什么东西,只要不是绿帽子。穿的用的就夸实用夸好。身上戴的就夸她有眼光挑的真好。 戚蔺见杜凝云不自觉便带上炫耀之意的小脸,忽然福至心灵,当即赞道: “云儿这指甲……” “嗯?” 戚蔺却顿觉头大,夸指甲,指甲,甲… 而杜凝云见他话说到一半便卡主,好奇的看向他,只见戚蔺一本正经的吐出两个字: “不错。” 杜凝云忽然觉得有趣,也忘了怕,接着问道:“如何不错?” 戚蔺抿着唇,只觉头大。 幸而马车忽然停下。 紧接着便是弄墨便问:“我家姑娘醒了么?” 戚蔺果断从马车上下来,对弄墨点点头后便向门外走去,几个呼吸便不见了身影。 而马车中的杜凝云却表情十分精彩。 这还是她印象中的戚蔺吗? 说好的泰山崩于前面不改呢?说好的不近女色、冷心冷意呢? 杜凝云想想,忍不住低笑出声。 战无不胜的冷面战神,曾经把她吓哭了的凶煞阎罗,如今被她吓跑了。 “小姐?小姐?”弄墨见戚蔺已走,便来打起帘子来看,却见杜凝云笑的表情近乎狰狞。赶忙安慰道: “小姐你别怕了,戚将军已经走了。” 杜凝云听见声音,当即回头说道:“谁怕了?我才没怕,我杜凝云从来就没怕过。” 弄墨嘴角微抽,却并不揭露,只顺着杜凝云的话安抚道:“小姐什么都不怕呢?小姐咱们到了,快下来吧。” 杜凝云这才下来,却才下来,便身子一晃,差点扑到在地上。 弄墨赶紧扶住杜凝云,待墨见状,便过来伸出一根手指,问:“小姐小姐,这是几?” “这是……”杜凝云定睛细看,只见这手指一会儿变成两个,一会儿变成三个。就伸手一拍,气恼道: “你耍我么?一会儿一变,我怎么知道你到底要伸几根?” 得。 待墨和弄墨瞬间都明白了。 这是人醒了,酒还没醒完呢。 宫里的果子酒果然不是平常的果子酒,以往她们一口气喝两壶都不会醉的,但小姐那样的小杯子喝了十几杯,就醉成了这样。 两人想着,命底下人抬了步撵过来,扶杜凝云坐了上去。 待进了内院,又半背半搀的将杜凝云扶到锦璋阁,略做洗漱后便将杜凝云扶至床上。 偏杜凝云半点不困,还精神的很,只是躺在床上也不闹腾。 弄墨二人开始还在床边守着,但见杜凝云太安分,动都不动一下。二人便一个拿来针线活接着做,一个拿出一本话本儿偷偷的看。 也就没多久。 待墨觉得自己背上一沉,一回头只见自家小姐趴在自己的背上,两眼看书。 待墨想着杜凝云还醉着酒,唯恐她摔了,赶忙将书合上要扶她。 却不想书一合,自家小姐便立即从她背上起来,躺回床上继续直挺挺的挺尸。 等待墨再翻开书,又才看了几页,杜凝云便又贴了上来。 待墨一时哭笑不得。 只好将书塞到杜凝云手里,扶着两眼放光的杜凝云回床上坐下。 自己却不看书了,寻了针线活开始做,却没绣几针,便听床上又动静,过去一瞧。 只见杜凝云对着书打瞌睡,看两页两只眼睛便有些睁不开,人也坐不住往床上栽。 没多时,就已经安安静静的睡上,手里还死死的抓住书。 第七十四章 送尔金钗 待墨见杜凝云这般作态,一时只觉哭笑不得。 自家姑娘其实是喜欢看书的,只是幼年时她她想和姐妹们一起看书识字时,老太太拦着不许。 自家姑娘也觉得学习这些事比不得玩耍来的有趣。初时见姐妹们读书识字还跟着翻看翻看,后来便丢了书,一味的玩去了。 至于什么琴棋书画诗酒花茶,自家姑娘样样都不会。 至于书,姑娘玩惯了,那里还看什么书。 若非杜凝霞爱显摆她的文采诗才,她们姑娘说不定到现在字还认不全呢。 待墨想着,在杜凝云床边念了句佛。 暗道老天开眼,自家姑娘虽然性子还荒唐,好歹知道防备人了。若是曾经,指不定被杜凝霞怎么骗呢。 杜凝云却一脸厌烦的翻了个身,嘟囔道:“又有念佛的蠢蛋。” 待墨哭笑不得之余,以为是自己吵到杜凝云了,便赶忙闭上嘴,看着杜凝云往墙角缩啊缩。待确定杜凝云睡着了,才吹息了蜡烛,和弄墨一起草草睡下。 次日一早。 杜凝云睡眼朦胧的醒来便看见熟悉的床幔,顿时瞪大了眼睛清醒过来。 她明明在宫宴上,怎么一觉醒来反而在家里。 杜凝云下意识看向窗边的架子,架子上摆着一个羊脂白玉般玲珑精致的白瓷瓶,瓶里还别出心裁的插了一小截短短的柳枝。 嗯,是她昨日心血来潮命人折来的柳枝。 所以。杜凝云一想,顿觉头疼欲裂,才慢慢回忆起昨天晚上,自己坐在母亲身旁喝果饮,再后来… 再后来…杜凝云扶着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偏这时待墨一手扶着屏风探头看过来,见她醒了,便赶忙说:“祖宗,你可算醒了,伯爷都让昭儿来请你两回了。” 杜凝云揉了揉太阳穴,看向窗外,见窗外烈日炎炎,竟已经是下午。那她这是睡了多久? 而待墨却只说:“午时早过了,但炉子上还煨着燕窝,我这就给你端来。” 言罢,待墨便去了。 弄墨也不敢怠慢,赶忙二话不说的和两个小丫鬟进来给杜凝云更衣洗脸梳头。 待收拾妥帖,又用了两碗燕窝粥,杜凝云才从弄墨口中得知自己是喝醉了酒,被戚蔺送回来的。 而且戚蔺昨日送她回来,今天早上还殷勤的送了礼物。 还依旧是一个长条形的盒子。 杜凝云见这盒子和上次的礼盒一模一样,还以为又是刀,深吸了一口气才将盒子打开,却见里面赫然是一支凤头钗。 栩栩如生的金凤双翼舒展,双翼还用花丝镶嵌做出了‘福’字,凤眼则是一颗小巧的金珠。拿在手中微微晃动,凤眼中的小金珠便灵活的滚动。 杜凝云也着实喜欢,忍不住将钗拿在手中反复的看。 惹得待墨催促道:“姑娘,伯爷那边请你呢。” 杜凝云这才将钗放下,起身朝锦璋阁外走去。 今日太阳毒得很,让屋顶的琉璃瓦亮的晃人双眼。锦璋阁院中搭了凉棚,道热的不显。但踏出锦璋阁,这灼灼的阳光便狠狠的灸烤在人的身上,叫人才站在太阳底下,心中便萌生出退意。 但既然是自己父亲两次派人来请,杜凝云少不得走一趟,只好催待墨拿伞来遮阳。 待墨等人完全不理解大晴天撑伞的有什么必要,但杜凝云发话,她们还是拿了一把伞出来。 杜凝云这才肯接着走,半路遇到又一次来喊她的昭儿,便随昭儿一同步入书房后,入内才发现谢老夫人和二老爷也在。 杜凝云心中揣测是昨晚上宫里发生了什么大事,便向众人一一行完礼,便看向自己父亲,只听忠意伯说: “昨晚上谢大姑娘不幸落水溺死了。” 杜凝云一脸茫然,只说:“女儿只记得昨晚上喝了许多果饮,然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还请父亲勿怪。” 忠意伯闻言,眼皮子微微抽了抽,还不等谢老夫人发问,便抢先一步斥责道: “我还会指望你记得么?你母亲已经派人说了,你误将果酒当成果饮喝了个饱,和戚!”忠意伯说到一半气的拍了拍桌子,骂道: “你羞不羞,即便你们已经订婚了,私底下跑过去还醉醺醺让人送回来,你你…”忠意伯你了半天没你出来一个字。 倒是让想逼问两句的谢老夫人眸光微闪,安慰道:“都是小孩子,何况她们是订过婚只等拜堂成亲的夫妻,关系近些日后也省的你操心她了。” 忠意伯便仰天长叹一声,悲声道:“我这女儿是个不成器的,那里能不为她操心。” 言罢,忠意伯又叹了一口气。 可二老爷忍不住了,开口便是:“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昨晚上可发生大事了。我的霞儿因六皇子以头撞柱,差点没死在宫里。杜凝云,你原本便认识六皇子,你好歹和我说一说昨晚发生的事。” 杜凝云闻言,眉头轻皱。杜凝霞撞柱,谢湘铃死了。 昨晚上发生的事可真劲爆。 可惜她真不知道。杜凝云便摇头叹道:“云儿实在不知。只是先前云儿遇见六殿下时,姐姐也远远的见过六殿下,也许早便认得了。” 二老爷闻言,想想六皇子的风评为人,忍不住痛心疾首的哭道:“你们这些年幼不知事的小姑娘,只看他长得好瞧着温柔体贴,便想着他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了。可他那里就把你们放眼里了,也值得你们飞蛾扑火的一个接一个的自寻死路!” 忠意伯却皱着眉头说:“六皇子虽然放浪了些。但他是几个皇子中最有智谋的,是朝中风评最佳的皇子。若说有望,他便是最有望的皇子,霞儿嫁给他倒也无妨。” “那里就无妨了,霞儿连命都要没了,那里还能嫁给他去。”二老爷红着眼,大声说:“哥!大哥!我求求你了。你知道我就疼霞儿这一个女儿,你把她从宫里接回来吧,云儿嫁到镇北侯府就足够保咱们忠意伯府一百年,何必再搭上霞儿!” 忠意伯下意识的看向站在一旁的杜凝云,当即向二老爷训斥道: “你疼霞儿,我便不疼云儿了?何况事到如今,霞儿不趁势嫁给六皇子你还想让她怎样?她昨天晚上被人撞破和六皇子的私情,你是想让她远嫁他乡,还是让她受人白眼?” 第七十五章 谋 二老爷老泪纵横。 他都不想。 他儿女虽多,但正经的嫡女却只有杜凝霞一个。他心里也只认这么一个女儿,虽然平日里未曾亲近过,可他心里是真疼这个女儿。 他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唯一嫡女远嫁他乡,或受人耻笑。 偏一旁的杜凝云一脸不屑的撇撇嘴,直白的表情连遮都不遮,顿时把二老爷气的跳脚: “杜凝云,你这是什么表情。” 杜凝云向忠意伯福了福,便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口中只说: “没什么,只说想霞姐姐若知道您这样护着她,那该有多高兴。” 依稀记得杜凝霞最羡慕她有父母疼爱呢。 杜凝云想着,接着说:“二叔父您也知道,我和霞姐姐一向要好。我可以明确的告诉您,您若是执意不肯霞姐姐嫁给六皇子,只怕她要恨你一辈子。” 杜凝云想着,眼眸微合。 虽不知六皇子和杜凝霞到底是何时定情,但六皇子和杜凝霞还真是‘两情相悦’呢。 杜凝云想着,又补充道:“叔父自己也清楚。六皇子玉树临风俊郎非凡,又风流倜傥,人人都爱呢。” 二老爷一时也默了。 杜凝云的确是自己女儿最要好的人,虽然自己女儿总想害杜凝云。 也正是因此,二老爷沉默了片刻,才说:“若真是霞儿想嫁,她怎会撞柱求死。” “她真死了?没有吧,不紧没死,想来她头上的伤口也不在正中间。” 杜凝云慢悠悠的用帕子扇风,慢条斯理却理直气壮的说:“我对杜凝霞的为人很了解,谁都可能求死,但她绝不会。如今撞柱未死,正是她想逼舒妃认下她这个儿媳,纯粹作秀罢了。” 杜凝云说罢,便见忠意伯满意的点点头说:“云儿闲扯的功力见长,不错,不错。”总算有些脑子了。 “凝霞若以逼迫婆母的方式嫁入皇室。别的不说,舒妃恨也要恨死她,日后必定借孝道百般磋磨,她日后岂有好果子吃。凝霞又不蠢,怎么会选这样的方式?” “她当然不蠢。”杜凝云越发的气定神闲:“舒妃是宫妃,杜凝霞成功便是皇子妃,她们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宫外,八竿子打不着。非特定日期,舒妃想找杜凝霞的麻烦都艰难的很,杜凝霞有什么可顾忌的?” 杜凝云说着,又看向忠意伯,接着说:“何况她要嫁给皇子,府中就必须给她体面,既然她体面的嫁做皇子妃。为了权势,六皇子少不得与她假意情深。凭杜凝霞的美貌和手段,笼络住六皇子的心,难么?” 忠意伯和二老爷一时都默了。 他们想的多是忠意伯府从中能得利几何,会失去多少,倒是没想这些。 而杜凝云却又说:“何况杜凝霞从不爱做吃亏不讨好的事。自证清白的方式有很多重,撞柱证清白对她而言绝不是上策。何况‘伯府嫡女为皇子撞柱险些身死’这样的话本就容易招人谈论,杜凝霞这样做,那里是想死,她只是想全天下人都知道六皇子祸祸了她,她除了六皇子谁都不必嫁了。” 杜凝云说着,脑海中满是各种阴谋论。 忠意伯一只手屈指在桌上轻敲,好一阵子才说:“云儿,你是不是把凝霞想的太坏了些。无论她是死是活,云儿这样满怀恶意的揣测也实在不好。” 第七十六章 平郡王妃 杜凝云便笑道:“父亲,您不应该想主意定下这婚事,或否决吗?” 忠意伯嘴角微抽,却神色泰然:“如今我的意思便是让凝霞嫁给六皇子。” “不行!”二老爷第一个反对。 偏谢老夫人也在旁边点头说道:“要凝霞参加宫宴,为的就是嫁给皇子,最好是嫁给六皇子。如今事情成了,有什么可反对的,老身觉得此事极好。” “好个屁。”二老爷暴跳如雷: “撞柱的不是你家姑娘,你不心疼!” 谢老夫人气得发抖:“我如何不心疼?霞儿可是我的嫡亲外孙女,我那里会不心疼她。可一经此事,你不让她嫁给六皇子你还想如何?” “我!”二老爷顿时噎住,只能用求救的眼神看向忠意伯,哀声道: “大哥,你有主意的,对不对?” 忠意伯嘴角微抽,却毫不留情的说:“别看我,我没有。这件事的最终决定权可不在我手里,你现在赶紧想清楚,我舍了老脸今日进宫求一求陛下,这婚事或许还能成。” 二老爷顿时越发不依不饶了起来,连连说道: “六皇子母子二人这样迫害霞儿,难道叫霞儿捏着鼻子嫁过去吗?外人岂不笑话?何况霞儿那般傲气,如何肯从?” 二老爷说着,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原来是有小厮来报,说: “太太身边的彩环和宫使一道回来了。” 忠意伯等人赶忙起身迎出去,唯有杜凝云不想去跪一跪,闪身进了大厅内室的屏风后。 听宫使笑着上前,恭贺道: “伯爷有一位好女儿。”说着,就展开圣旨,念道: “诏曰:忠意伯嫡女杜氏凝霞,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平郡王妃,钦此!” 言罢。 忠意伯跪受圣旨。 而躲在厅侧未曾现身的杜凝云眼里闪过一抹疑惑。 当初她嫁给六皇子时,六皇子明明被封为宸郡王。若她没记错,杜凝霞这是嫁给谁了? 杜凝云想着,只见宫使一脸谦卑的赶忙将忠意伯扶起,恭维道:“今日午时陛下就议定了的。封六殿下做平郡王,贵千金为平郡王妃。忠意伯实在好福气啊!” 一旁的二老爷听见这话,抿着嘴脸上写满了不悦。 霞儿是他生的,这死太监夸他哥好福气是几个意思? 还忠意伯嫡女。 这到底是谁的女儿? 二老爷敢怒不敢言,只好低头去扣衣服上精致的云纹,将云纹扣的毛毛躁躁。扣着扣着,冷不丁发现这里只有忠意伯、谢老夫人和他三个人,杜凝云竟没影了。 二老爷四处去看,也没看见人在何处,只好继续听忠意伯说:“这的确是件天大的好事。” 便见忠意伯命人拿出二百两银子送到宫使跟前,喜得宫使接过托盘,口中的吉利话越发多。 忠意伯见宫使弄错,直到送走了宫使,才开始细问彩环,只听彩环说: “太后将事情压下,霞姑娘撞柱和谢姑娘死讯少有人知。夫人去问了霞姑娘自己的意思,便和太后、舒妃娘娘共同商议定下了这门婚事。” 言罢。 杜凝云和忠意伯对这个回答完全不意外,唯有二老爷咋咋呼呼的喊道: “你说霞儿愿意?霞儿想嫁还撞什么柱?彩环,你别是骗我的!” 彩环当即说道:“何止是霞姑娘愿意,听舒妃的口气,竟是霞姑娘勾引六皇子在先。只是夫人驳斥了去罢了。” 二老爷气的一个倒仰,口中连连喊道:“怎么会?她若想嫁,做什么去撞柱。” 彩环不理他。 唯有忠意伯还耐心的劝说:“圣旨已经下来了,多说无益。我这就命人去给凝霞打点嫁妆。你先回吧。” 二老爷听着话很不是滋味。 很想硬气的怼一句,这是我女儿,用你操心嫁妆么? 但想到自己身上仅有的二百两银票还是才死缠烂打的从忠意伯手里扣出来的,二老爷只能低着头,去了。 谢老夫人不愿走,还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彩环,只听彩环说: “昨晚上有太监说,有什么娘娘请我们夫人过去,结果走到半路。那太监又说霞姑娘撞柱,谢姑娘和舒妃娘娘要联手毁了霞姑娘的名声。说谢姑娘得了舒妃的侧妃之诺,正高兴的在盛光湖边玩水。夫人不信,便走了。” 彩环说着,眼中带着几分恼火:“结果今早上就听人说谢姑娘死在那个盛光湖。可巧是夫人没信走了,若夫人也去了,万一夫人有什么不测,我也跳湖里淹死算了。” 忠意伯眸光微闪。 而谢老夫人却已经老泪纵横了。 早上就说,铃儿昨晚上撞见了杜凝霞和六皇子的私情。又说掉湖里淹死了。 她就觉得是有人故意杀了她的铃儿。 如今听了这话,她可以确定了,杀她铃儿的必定是宫里的娘娘,一定还是和舒妃有仇的。 可她这老骨头,便是给铃儿报仇也做不到啊! 而彩环又说:“谢姑娘身上没有半点外伤淤青,尸体卡在湖边的低洼处,听说是早上喂鱼的宫人撞见的。还因谢姑娘表情骇人的狠,都说是夜里玩水撞见了水鬼索命,才掉水里淹死了。因尸体不好运送,晚些才能送回来安葬。” 而谢老夫人已经泣不成声,惹得忠意伯赶忙喊了丫鬟过来,扶着口中大喊“我的儿”的谢老夫人离去。 忠意伯直到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他和杜凝云、彩环三人,才叹道:“是夫人下的手吧。” “是。”彩环没有否认。 “夫人听太监的话,装作先走的样子。然后绕回去一探究竟,半路遇见谢湘铃,夫人才诈了几句,谢湘铃就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忠意伯叹道:“敏儿还是这样。” “伯爷,谢湘铃有攀龙附凤之心,舒妃更是许了她侧妃之位。夫人能用什么逼她改口?” 忠意伯不答,只转移话题,问道:“夫人还好吗?” “不好。”彩环说的很干脆。“云姑娘醉的人事不知被镇北侯世子送回来本就让夫人心里闷闷的。结果一个没在意,杜凝霞和谢湘铃就闹出这等子事,夫人很不好。” 忠意伯再次无言。 杜凝云也低头不言语。 虽然想不起来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所有人给她透露的都是她醉了,被戚蔺送回来。 联想到方才看到的金钗。 杜凝云脑海中忽然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难道是酒壮怂人胆,她把戚蔺调戏了? 杜凝云想想便觉浑身发寒。 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没胆子在戚蔺跟前放肆啊! 第七十七章 惟妙惟肖 杜凝云想着,低着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崩。 忠意伯却以为杜凝云是害羞了。 偏偏门外忽然来传:“镇北侯世子求见。” 忠意伯便说:“快请。” 才说完便见杜凝云起身要溜,便饶有兴趣的挑眉冷讽道:“怎么?有胆子和戚蔺私底下见面,没胆子光明正大的和他见一见?” 杜凝云无语的撇过头,口中却说:“彩环,你一定要告诉母亲。不是我想见戚蔺的,是阿爹逼我见的。” 忠意伯瞬间坐直了身子,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正气禀然:“云儿你别胡说,我何时想你见戚蔺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该避嫌当然要避嫌,赶紧回你锦璋阁待着去吧。” 杜凝云满眼无语的转过头去,给忠意伯留下一个簪着精致木芙蓉花的后脑勺。 忠意伯有些头疼的伸手捏了捏眉心,他一点从来都不会小看杜凝云的告状能力。 现在的杜凝云说起话来比先前有水准多了。先前只是一味的哭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现在却是学乖了,不和他哭闹了,却一言不合拿话来压他。 他是轻易被人弹压的人吗? 忠意伯想着,看了眼安心喝茶,完全是故意拿话激他的杜凝云。眼皮子忍不住跳了跳。 嘶! 还真有点怕。 “咳!”忠意伯以手掩唇,用轻咳掩饰尴尬。却还是习惯性的掏出自己的钱匣子放在桌上,用手敲着钱匣子,慢条斯理的说: “说吧,多少银子才肯放过我。” 杜凝云闻言,看向忠意伯的眼神一言难尽。 这三分嘚瑟七分哄小孩子的语气。她一个千年老鬼,当她是小孩子吗? “哼!”杜凝云很想说一些表明自己已经长大了,不吃这一套的话,但话到嘴边。却忍不住撇撇嘴,傲娇的哼了一声。 惹得忠意伯哈哈大笑道:“上次抓了一把发现是白纸,怕我还唬你?来来来,你自己看。” 忠意伯说着就把匣子打开,里面一张张银票摞的整整齐齐,瞧着诱人的紧。 杜凝云脑海中却莫名蹦出千年后那些可怜的妻管严,身上简直一分钱都没有,瞧瞧自己的伯爷父亲,看这满匣子的银票。 这就叫地位! 杜凝云咧嘴一笑,笑的很恶劣,伸手指向那匣子,口中直说:“等母亲回来我就告诉母亲,你不仅逼我见戚蔺,你还想拿钱堵我的嘴。” 才迈进来一只脚的戚蔺顿时僵住,已经看见戚蔺的忠意伯表情僵硬,眼神很是精彩。 前脚有人说戚蔺要来,后脚戚蔺就到了。 从忠意伯府大门到这书房边的厅子少说也要小半个时辰,这戚蔺是飞过来的吗? 忠意伯想着,忽又想起杜凝云还没走,脸上的表情就越发古怪了起来。早知道戚蔺会来的这样快,他怎么会拿自己的宝贝钱匣子逗女儿。忠意伯心里抓狂,但面上瞬息便肃穆起来,严声道: “云儿,外客已至,还不退下!” 杜凝云一看到戚蔺便浑身发毛,巴不得赶快走。听见忠意伯的话立即上前抱走了忠意伯的钱匣子,在忠意伯愕然的眼神中,抱着钱匣子便顺势走向厅内。 这厅子和书房是相通的,绕过屏风,便能看见烧着热水的小炉,摆着各种茶叶的架子及各类茶具,林林总总足有数百种。而往前再过一面碧色珠帘,传过去便是几张桌椅。 杜凝云便迫不及待的将匣子打开,却发现这次的匣子果然也是坑,除了上面几张是银票,下面干脆是整张的白纸,甚至白纸上还画了一头惟妙惟肖的猪! 第七十八章 无心插柳烟熏体 1 杜凝云看着这张纸上面神形具备,伏地大睡的猪,脸上的表情出现一瞬间的狰狞。 被同样的人同样的手段忽悠了两次,第二次还受到来自这人的嘲讽。 杜凝云真想转身杀回去。但忠意伯还是要脸面的,平日里忠意伯虽然惯爱用银票都弄小辈,但在外人跟前他可是实打实的严父。 转身杀回去只会被训斥。 杜凝云想着,捏着自己手中的手绢使劲揪了一阵,便将匣子中的银票一张不剩的拿走,留下敞开的匣子,还顺手拿来笔在猪身上添上天使的翅膀。 只可惜杜凝云的画技实在让人不敢恭维。翅膀像两道霹雳,在猪脑袋上添一个天使光环,光环画的不圆润不说,线条还断断续续、有粗有细,好似拿笔的人双手帕金森。 偏这边杜凝云才画完,书房外就有二老爷鬼鬼祟祟的进来。蹑手蹑脚的模样活像个偷儿。 杜凝云便依礼福身,唤了一声:“叔父”。 却把二老爷吓得跳脚,差点落荒而逃。及时意识到书房内只有杜凝云,才摆出长辈的谱,见杜凝云跟前的匣子分外眼熟,便理直气壮的说: “这是你父亲放钱用的匣子,如何到你手里了?你快拿来给我,我替你放回去,否则他定要训你。” 杜凝云表情有些复杂。 而二老爷一把将钱匣子拽到手中,伸手便要拿银票。才拿起一张便觉手感有异,低头一看,当即骂道: “这是谁画的猪?侮辱谁呢?”但二老爷说的时候,却两眼盯着杜凝云,满是责备之意。 但杜凝云哪里会怕他,当即冷笑着抬起下巴,冷声道: “这自然是为父所画。” “这等小孩子行径,分明是你,你有胆子就随我去见你父。不然就把匣子里的钱交出来!” “叔父言之有理,家父就在隔壁,叔父,咱们现在便去吧。” 二老爷眼神顿时闪烁了起来,却只是换了种方式,慈声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家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你拿来给我,叔父我拿这些可是有大用的。” 杜凝云翻了个白眼,果断的绕开二老爷走人。 二老爷不依不饶的拦下杜凝云想大声指责,却还没开口,就听杜凝云说: “我爹爹和镇北侯世子就在厅中,二叔父若是半点不惧,随便喊便是。” 杜凝云说着,便继续向前走。待墨几人在书房旁边的树下在地上画棋玩,见杜凝云出来,纷纷丢开了手中的树枝,笑着迎上来。 留下树边的昭儿一脸委屈的看着自己即将赢了的棋,索性丢开树枝,用脚将画在地上的棋盘擦了。 而他擦完了,待墨几人才纷纷说道:“我们本打算玩完了再走,没想到你先擦去了,我们便先走了。” 言罢。 待墨第一个拿起伞撑起来,遮在杜凝云头顶。 此时天仍旧很热。 杜凝云怕热的紧,便一路疾走,回到锦璋阁便抱住了冰盆,唬的待墨赶忙说: “小姐这可使不得,太近了冷气都积到骨子里了。” 杜凝云无语凝噎。 但待墨却一本正经的拉开了她,正色道:“若因体寒无子,那可怎么办呢?” 杜凝云眼神越发无奈忍不住说道:“待墨,女子又不是生来就是为给人传宗接代的,且不说我一时用冰块解暑不会体寒,我即便体寒无子又能怎么样呢?” “那可是大事了。”待墨虽未反驳杜凝云前面的话,但也立即将冰盆挪远了些,才接着说: “姑娘是要嫁到镇北侯府的,若将来无子。镇北侯的爵位谁来承?难道姑娘想让镇北侯纳妾,抱养一个妾生子做世子?” 杜凝云竟无言以对。 这戚家虽然没皇位继承,可人家还真有侯爵位等着继承。难道她日后要被迫生了一个又一个? 想到售票员偶然看的女子怀孕科普,杜凝云看着镜中自己白嫩嫩的小脸,捏捏自己肚子上软乎乎的肉。 杜凝云有些慌。 万一她脸上长了斑呢?她本来就不是一等一的美人,再长斑岂不是连美人都不算了。 还有肚子。杜凝云脑海中瞬间浮现自己大腹便便,连走路都困难的画面。秦天可没有一千年后的无痛针、剖腹产。 指不定她一个难产就死掉了。 杜凝云想想便浑身发寒。 何况她一千年里见过太多因难产而死的女子。 那些坐在龙椅上的天子,得知女子去世,有些装模作样的念几句,有些只冷漠的回一句:“知道了”。 仿佛死掉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他们转眼便继续左拥右抱。 杜凝云想想便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肚子。 忽然不想嫁了。 正想着,忽听见门边的小丫鬟拿着一个小盒子进来,说是昭儿给的。 杜凝云一看这熟悉的长条盒子,忍不住嘴角一抽。 第三回了。这盒子和前两回的盒子不能说毫不相干,这完全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大小花纹都一模一样。 杜凝云接过盒子,抱着拆盲盒的心态将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是一个古朴的黄铜小铃铛,瞧着完全不起眼,甚至有点像后世狗脖子上挂的。 杜凝云捏着铃铛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却发现这就只是个黄铜小铃铛。瞧着还是个年代久远的小铃铛,顶端和内部有氧化的痕迹,边缘因磨损和氧化而有些不规整。 但晃一晃,声音还是蛮清脆的。 杜凝云拿起铃铛晃了几下,便将铃铛放回了盒子里,并且将盒子和前三个盒子并排放在一起。便开始苦思回礼。 依照秦天旧例。 订婚后男女可互送礼物,但男子送什么全凭心意,却要求女子亲手做一样东西送去。 而且在收到第二份礼物前,便要将回礼送去。 可她第一次收到戚蔺送的刀,差点没吓昏过去。待墨几人见她害怕,也不敢提这事。她又怎么会做什么回礼。 而第二次礼物是今早上,第三次礼物是今天中午。 这么高的送礼频率,她便是会做,也来不及吧。 杜凝云想着,忽然见墙上挂了一幅花鸟图,旁边提着:烟霞交隐映,花鸟自参差。 杜凝云见这梅花小楷的字体极为漂亮工整,寻思自己仿写这几个字做回礼,便让人留住昭儿,命待墨弄墨铺纸磨墨。 自己则提笔写下第一个‘烟’字。 但同一个字的差距未免太大,图上的‘烟’字自带美感,而她这个‘烟’字仿佛被黑烟熏过,糊成一团自带朦胧感。 让杜凝云瞬间没了继续写下去的勇气。 第七十九章 无心插柳烟熏体 2 待墨只看了一眼,便说:“小姐,改日再送吧。” 杜凝云脸上微红,笔尖一滴墨滴在洁白的纸面,留下一摊乌黑的墨痕。杜凝云眼神越发古怪了。 却还是硬着头皮说:“改什么?这叫艺术字,烟熏体知道吗?前能有草书挥洒舞墨,流纵横洒脱,一气呵成;后怎么不能有我烟熏体如烟熏火燎,满是人间烟火气?” “小姐,你这话传出去,可让人笑掉大牙了。” 杜凝云哪管旁人笑不笑,继续仿照画上的字写完。又以笔蘸墨,画了许多在待墨眼中奇形怪状的简笔画。将话在眼前展开,见自己画的实在一言难尽也硬着头皮说: “实在是太完美了。” 说完便迅速将纸折起来,随手塞到桌边的盒子里,只恨大白天未曾点燃烛火,让她不能第一时间把这毁形象的画烧了。 而待墨却背过身去,发出压抑不住的低笑,笑的肩膀一抖一抖,嘲笑之意简直不要太明显。 杜凝云伸手在她背上轻轻锤了一把,笑骂道:“小蹄子,再笑话我,罚你笑一个时辰。” 惹得待墨好一阵讨饶。 小丫鬟傻乎乎的,见还以为杜凝云将纸放回盒子是真打算做回礼。又见杜凝云和待墨说笑,没空理她,便拿上盒子出去。 院门外昭儿早等的人都要蔫了,好不容易小丫鬟拿着一个小盒子出来,昭儿问也不问一句,接过盒子便赶忙出去。 前厅之中,忠意伯仍兴致极佳的和戚蔺聊着朝中之事。他没想到戚蔺虽然身在北疆五年,却仍旧对京中局势看的这样清楚透彻。实在让忠意伯越聊越觉得自己选了一位贤婿。 而戚蔺面对忠意伯这老狐狸神态自若。 杜凝云在他眼中就像个脆弱的雪人,他一口气吹热了些,都能把杜凝云给热化了。 但忠意伯不一样,这等老狐狸聊天虽然需要顾忌的颇多,可戚蔺也没少应付这些老狐狸,如今也是得心应手。 只是正聊着。门边忽然多了一个探头探脑往里仇的脑袋。忠意伯见是昭儿回来了,就说: “要进来就进来,鬼鬼祟祟成何体统。” 昭儿赶忙猫着腰走进来向忠意伯和戚蔺打千儿行礼,问好后拿出盒子双手递向戚蔺,说: “这是姑娘让小人带的回礼。” 言罢。 戚蔺眼神变了变,才下意识的接过盒子。而忠意伯眼睛瞬间亮起,赶忙说: “我家云儿竟能想起来回礼,快打开我瞧瞧。” 戚蔺见忠意伯周身的严苛氛围瞬间烟消云散,却也没多想,打开盒子却只见里面只放了一张纸,纸上还有班班墨迹。 戚蔺展开一看,脸上的表情也越发一言难尽。 白纸上字体奇丑,旁边还画着奇形怪状的画。而这些画墨迹未干,纸就被折了起来,过多的墨便将纸也渗透了,弄的各本就潦草难看的整张字画越发一言难尽起来。 忠意伯摸摸的捂住自己的老脸,虽然知道自己的傻女儿不学无术,但眼见着杜凝云拿出这样的画,忠意伯总算知道自家夫人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向她说: “若是云儿从小在我跟前长大,岂会被捧杀成这样。” 忠意伯想着,赶忙一拍桌子,怒道:“太胡闹了,必定是她故意乱涂乱画来的,只是没想到我也在。”忠意伯说着,站起来怒向昭儿说: “你去告诉凝云,要她好好准备一份回礼。我杜家素来重礼数,岂能容她这般胡闹!” 一旁的戚蔺看着这画,眼中却渐渐多了几丝笑意。 忠意伯一半是生气,一半也是遮家丑。 但他看过杜凝云的字体,那一手臭字,正楷都写的不甚规范,勉强能看过去。何况她今日写的是簪花小楷。 戚蔺想着,仔细看了看字形,便温声向忠意伯说: “岳父大人何必动怒,云儿年幼,能记得回礼之事已是难得了。” 忠意伯老脸越发红了。若非戚蔺眼神实在真诚,他都要以为戚蔺是故意拿话揶揄他的。 但这话听起来也实在让人脸红。忠意伯干咳了两声,有些不自然的站起来,心虚的将两只手背在身后,便昂首挺胸摆出一副严厉的姿态,冷声道: “岂能由着她的性子胡来,今日我是一定要罚她的。” 说着,便接着厉声说道:“既然她连回礼都这般草率,就得好好拘一拘她的性子,让她知道何为礼。昭儿,去锦璋阁告诉她,禁足一个月,每日让女师好好教导她女训、女戒!” 实则忠意伯背在身后的两只手手指不自觉的在缠啊缠,心里也在犯嘀咕。 这样罚她一个月,回头岂不是恼坏他了。这几天都从他这里敲走千两的银子了,短时间想哄回来,他岂不是要再掏几千两。 嘶! 地主家的余粮也不多了。 见他站起身也立即起身的戚蔺心中也在嘀咕。 因为送他的礼物被罚,凭杜凝云的性子,岂不恼他。 戚蔺想着,赶忙说道:“岳父大人实在不必罚她,云儿还小呢。” “小什么?已经是举办过及笄礼的大人了,岂能让她胡来。”忠意伯吹胡子瞪眼的,态度十分坚决。“贤婿你不必再劝,子不教,父之过。今日她这样回礼,也有本伯的不是,我先向你赔个不是。” 言罢。忠意伯作势要向戚蔺作揖赔礼,唬的戚蔺赶忙上前扶住忠意伯,恭声说道: “不过是云儿一时使性子闹呢,岳父何至于此。” “礼不可废!”忠意伯一掌拍在桌上,气势汹汹的说: “那里容就她胡闹!” 戚蔺看他神态和语气都和朝中那几个大名鼎鼎的文人表率如出一辙,忽然知道为什么这位明明是勋贵的忠意伯能和朝中的文臣们打成一片,甚至和几个老学究平起平坐了。 眼前这位在外人面前演起戏来,只怕比那些老学究还厉害。 戚蔺想着,果断低头不语。 忠意伯自觉做足了戏,便扯开话题和戚蔺又聊了许久,才亲自送戚蔺离去。 两人都没在意一直在一旁站着,根本没有去锦璋阁罚人的昭儿。 到最后戚蔺走了。 忠意伯成赶忙把昭儿喊道跟前,悄悄说: “如今天热,想来云儿也不想在外面动弹。你好好和她说,让她安安分分的在锦璋阁待个十几二十天的,总归这几天不许四处乱跑。” 昭儿得令便要前去,却又被忠意伯喊住,见忠意伯皱着眉头有些肉疼的从袖里掏出几张银票,又接着说:“让女师去锦璋阁做做样子。你可记住了,一定要告诉她不许告状。” 第八十章 无心插柳烟熏体 3 一定不要让她告状! 忠意伯把这几个字说的格外郑重。 昭儿明白大夫人的厉害,也知道自己这在外人面前横着走的伯爷最怕大夫人和他生气。 昭儿也郑重的点点头,说:“这根本不是伯爷的过错,我一定‘好好’告诉姑娘。” 闻言,忠意伯欣慰的笑了。昭儿也赶忙朝锦璋阁的方向跑去。 烈日如流火,烧的昭儿身上才干透了的衣服再次被汗水浸湿。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几趟了。 昭儿有些记不清楚。 但还是以紧赶慢赶的来到锦璋阁,只是才到门前便撞见待墨,当即说道:“好姐姐,你看我今天这样的来回折腾,可多给我些赏钱吧!” 待墨伸手在他脑袋上戳,连连说道:“还能少了你的?别说的你不想跑一样,你今天这样跑了几趟,都抵你一个月的月钱了。你要是真嫌这活不好,早打发别人来了。” 昭儿也只憨憨的笑着,口中直说:“姐姐说的是。但姐姐也知道,我如今虽是伯爷的长随,可我才到伯府一年,我那里敢劳碌他们替我跑呢。” “那是你无能。”待墨说着,拿出一锭银子并一些零钱递给他,说: “知道你的钱也被他们诈去,可如今也一年了,你也该压一压他们,给自己立立威了。伯府这地方,从来不是老实憨厚就能起来的,你学坏了要死,不厉害更不能活,你可长点心吧。” 但昭儿挠挠后脑勺,笑的更憨厚了。 惹得待墨长叹一声,叹道:“你个憨货!” “是是。”昭儿也不否认。 待墨便引着昭儿进去,仍旧在屏风外回话。 杜凝云只听昭儿说:“您的回礼太草率,伯爷怕戚世子多心,作势要罚你。还请姑娘这些天不要四处走动,只在院里纳凉吧。” 杜凝云闻言,心中满是迷惑。 她什么时候送回礼了?她明明… 杜凝云下意识的看向桌子,这才发现自己装纸的盒子消失无踪,顿时哭笑不得的说道: “那是我画着玩的东西,那里是回礼了?” 昭儿伸手挠头,呐呐的说:“屋里的姐姐拿过来说是回礼,我就送去了。” 杜凝云头疼的扶额。 她本就是世人眼中的草包,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如今送了那样的字给戚蔺,只怕在所有戚家人眼中她都是实打实的草包了。 想到这里,杜凝云欲哭无泪,没骨头一样的瘫倒在桌上,说:“你回去吧。如今天热的厉害。无事无非我也不会出去。” 昭儿留下银票便赶忙去了。 至于伯爷交代的不要告状。 昭儿只字不提,就连银票他也悄悄留了一张。 待到了前院,回了忠意伯。 昭儿才收起那谨小慎微的谦卑模样,大爷似的出现在前院小厮长随们中,说: “今可把我累坏了。” 言罢。昭儿坐下,立即便有小厮过来殷勤的给他捏腿,一面捏一面还狗腿的笑道: “昭爷,这力道合适吗?” 昭儿点点头,笑道:“你小子长进了。” 小厮只谄媚的笑着,说着奉承的话。 一个同为长随的中年男子却说:“今天得了不少吧!你可得请我们吃酒。” 昭儿很想一耳刮子打过去。 他辛辛苦苦的跑退钱,凭什么就因为他得的多,就该请你们吃酒。你们多得时,怎么不来请我? 但昭儿不能,不仅不能,还大气的一挥手,豪放的说道: “还用说么?今晚我做东!” 男子和小厮们纷纷笑了起来,一口一个昭爷,口里的奉承话比糖豆儿还要甜上十分。 但昭儿从未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不仅没放在心上,还在夜里时和他们喝了几杯后,便寻了个借口,走了。 临走还说:“还请献爷替我做东,银子我放下了,今日大家就跟着献爷不醉不归吧!” 言罢。 几个嘴快多喝了的小厮便迫不可待的喊道:“还是献爷靠谱。哪像那姓刘的,在伯爷主子跟前哈巴狗一样,给他插个尾巴他都能飞起来;那里有献爷仗义!” 他才说完。 献爷便眼神复杂的看向昭儿,却见昭儿苦笑着叹了口气,说:“我能不听伯爷的话吗?唉。” 昭儿低着头,像是失落极了。献爷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他醉了,酒鬼的话能当真吗?我们谁不喜欢你呢?” 昭儿却仍旧是失魂落魄的走了。 宴会还在继续。 但献爷却完全取代了昭儿,成为这场夜宴的主人。 醉酒的人不断发出辱骂昭儿是哈巴狗、马屁精。说昭儿对他们和对主子完全是两幅面孔。 其余人见昭儿走远了,也纷纷附和说: “凭他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也敢承爷?” “早晚要他知道我们的厉害!” “听说他还看上姑娘身边的待墨,但待墨一直把他当孩子看。我想想就想啐他一口,什么东西他,待墨可是姑娘的身边人,贴身大丫鬟。也是他能肖想的?只怕人家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意,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说的极是,他这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众人七嘴八舌的数落昭儿的不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大口喝酒。 今日的酒格外多,味道也好,比他们往常喝的酒好多了。 也正是因此,这些人醉的厉害。 喝完了酒不只是谁提了一句,这些人便兴致勃勃寻来骰子等物,将桌上的饭菜一推,便堂而皇之的开始赌。 他们趁着酒意,行事无所顾忌,我押大我押小的声音隔三条街都能知道。 献爷这个做东的也醉了。何况他自持是个厉害人物,也跟着众人一起吆喝,浑然不惧大夫人才定下的规矩。 却不知道昭儿和忠意伯路过附近,听见声音,昭儿还没开口,忠意伯就皱着眉头问道: “里面这是做什么?” 昭儿立即慌了神,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满头冷汗说出来便出来了,只是口里却一个字没说。 忠意伯见状,眉心狠狠的一皱,怒道: “快说!” 昭儿便哭丧着脸说:“这是在赌钱呢?” 忠意伯闻言先愣了一下,但很快便紧锁了眉头,勃然大怒起来。 好大的胆子。 自己夫人才定下不准夜里吃酒耍牌,玩忽职守的规矩几天?这些人夜里就赌起了骰子。 还这样的动静。 生怕旁人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忠意伯怒气冲冲的朝声音的来源走去,却还没走进,便嗅到冲天的酒气。而越是近,人声便越是响亮,还能听见里面时不时传来的: “我们只听献爷的,什么昭儿狗儿的,算什么东西,我们才不听他的!” 第八十一章 憨厚的昭儿 忠意伯闻言下意识的看向昭儿,只见昭儿身子发颤,脖子上青筋暴起,一副怒极了的样子。下嘴唇更是咬的发白,好半天才颤抖着发出带着哭腔的声音,说: “爷,今天他们吃的酒是我掏的银子,您喊我有事情,我就拜托献哥代为做东,我……” 昭儿说到这里,已经哽咽不能语。 忠意伯见状,也叹道:“难怪你刚才哭丧着脸不想往这边走,原来是你请的酒。” “我只想着大家略吃几杯便散了,我也没想到他们能吃这么久,还赌起来了。” 忠意伯闻言又叹了口气,拍了拍昭儿的肩膀,终是说道:“无论怎样,头是你开的。我少不得连你一起罚,你可服?” “服。”昭儿快哭了。 忠意伯这才领着昭儿进去。 里面早已是一片狼藉之景,几个人吆五喝六的猜拳还在喝酒,余者要么歪倒在桌下,要么满脸红光的吆喝着押大押小! 桌上的散碎银子大略一看,就有四五十两。 但银子的数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人的名字。记下了名字,这些人想不认账都不行。 忠意伯身后的人纷纷上前将这些聚赌的人制服,并随着昭儿一个又一个记下名字。 这些人酒后放肆聚赌,已经完全违背了大夫人定下的规矩,忠意伯当即说道: “今天天色已晚,把这些人先关起来。明日一早就让人把他们都领出去。” 言罢。 酒还未醒的献儿直接煞白了脸,哭喊着跪倒在忠意伯的跟前,原本还算端正的脸扭出悲痛欲绝的神态,连连哭嚎道: “伯爷!您饶了我们这遭吧伯爷,我们再也不敢了伯爷。我们再不喝了,赌不了,爷…信我们……” 忠意伯见他醉的厉害,除了开始两句还说的像样,后面越说越颠三倒四混乱无序。 又因这些人因要赌骰子,就把桌上的饭菜都推到地上,酒也撒了一地。满院子菜味酒气熏天,加上这些人呕吐物的臭味。 忠意伯一分一秒也不想多待,更不愿听献爷解释,当即拂袖离去。 昭儿陪着笑脸跟在忠意伯身后,连连说:“伯爷消消气。” 忠意伯也厌极了这些人一道夜里就吃酒赌牌,白日里的差事什么也都不管,闻言当即说:“你还提!你天天跟着我,不知道府里的规矩?还得了几个银子就请他们吃酒。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了,明天你自己告诉账里去,三个月的月钱银子都不必领了。” “是,是。”昭儿哪敢说一个不字,心里却盘算着明天怎么处理这些人。 他请的酒那里是那么好吃的。 他日日跟着伯爷走,伯爷平常惯走那条路他心里门清。他今天特意花大价钱弄了十几坛子好酒,料定这些人一坛子都不肯留。这些人岂能不醉。 至于骰子。 只怕这群醉鬼自己都不知道喝的尽兴时旁边多了一个人,特意提醒他们有骰子、骨牌可玩。 再加上地方是他挑的,他早料到伯爷今晚上会从这附近经过,这些人今晚上遭殃是必定的。 昭儿想着,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憨厚老实,心里却冷笑连连。 待到次日。 昭儿早早的向忠意伯请安罢了。便一路小跑到了锦璋阁外,只把自己跑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却是来见待墨的。 守门的小丫鬟便去喊了待墨。 待墨才伺候杜凝云梳洗完毕,正要用饭。 听说昭儿满头大汗的跑来,像是有急事找她。待墨也不敢怠慢。和弄墨、蕙儿交待了几句,就赶忙出去,却不想出来锦璋阁,只见昭儿哭丧着脸儿说: “待墨姐姐,我昨天晚上让献爷代我做东,我出银子。结果他领着人又是吃酒又是赌,还叫伯爷发现了。伯爷还罚了我三个月的月钱。我……” 昭儿说着就要哭了。 待墨和几个小丫鬟面面相觑,却也都上前安慰道: “不是你的错,你原先也不知道献爷要吃酒赌牌,伯爷罚你三个月就完了,你有什么好怕的?该怕的是献爷他们,伯爷不撵了他们才怪。” 昭儿越发苦了脸,本就相貌平平带着几分傻气,如今一看更是又憨又傻,偏他还傻乎乎的说: “献爷他们若因此被撵出去,我心何安?我实在不该出银子请他们吃酒。” 待墨看到他这傻样就来气,当即伸手在昭儿的脑壳上戳了戳,气恼道: “你是个傻子吗?你出钱他做东!你怎么不娶个媳妇儿让他替你传宗接代。” 昭儿倒是乖觉了,赶忙说:“那怎么可能呢。我要娶媳妇儿肯定自己宝贝的紧,要千好万好的。” 待墨翻了个白眼,又在他脑袋上一戳,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说道:“献爷他们吃酒赌钱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可别傻乎乎的跑到伯爷那里替他们担罪。” “可银子是我给的…” “是你让他们喝完酒就赌钱的?他们自己要喝要赌与你有什么干系?你自己掏了银子不落好,还想替他们担责吗?你信不信,你敢去伯爷那里替他们担罪,伯爷就敢把你一块撵出去。” 昭儿闻言,缩头缩脑的瞧着怒气冲冲的待墨,看起来越发的傻气十足。 却惹得待墨越发来气,又傻又呆,的亏是伯爷性子好,还叫你足足跟了一年多。 待墨想着,一时也不知怎么说他,便直截了当的说:“伯爷已经罚过你了,其他的人就和你没关系,你可记住了,绝对不要傻乎乎的跑得快伯爷那里请罪。” “知道了。”昭儿一副听话的样子。 至于是真听话还是假听话,昭儿眸光微闪,却仍向待墨憨厚的笑了。 待墨无言。 但仔细想想,她和昭儿实没有可聊的事情。便心中略一思索,想起杜凝云前些日子要来的铺子和书稿等。 待墨便问道:“文岳先生稿子写好了么?” “别提了。原本就写的极慢,后来拿去的东西更让他磨磨唧唧写不出来东西。”昭儿颇为无奈。 “姑娘要的小字块倒是做好了,只是不知道姑娘要用来做什么,还在外面放着。伯爷心血来潮给姑娘要走的铺子定下‘演书馆’的名,这些天已经亏了二百两白银。” 待墨听到这里忍不住张大了小嘴,愕然道: “你们让人往里面砸金子了?怎么废了那么多?” 第八十二章 悲惨的文岳先生 昭儿苦哈哈的笑道:“一切都是新弄的,给他们置头面、做衣服。不收进门的钱还有免费的茶水,所以客人大多是占便宜来的,别的一点不要。后来收钱了,人也就更少了。” 昭儿说着叹了口气,叹道:“别说现在亏了,只怕日后每个月都要亏呢。” 待墨无言,忍不住叹了口气,叹道:“我原也觉得这样做工必定要赔的,可小姐想做,伯爷也不拦,我们谁又拦得住?总归也不缺这一二百两的,赔还赔吧。” “可不是么。”昭儿嘴角微抽,眼神也微变。伯爷别说不拦了,伯爷只差光明正大的站出来支持了。 昭儿摇摇头,心中连连说道:没眼看,伯爷的很多所作所为真的没眼看。 伯爷一心觉得姑娘这样是老夫人捧得和夫人宠惯的。可伯爷也不看看自己是怎么重姑娘的,别家姑娘看杂书写杂书,家里的长辈早抡起棍子杀过去了。 唯独他们老爷不同,姑娘写的那两个稿子。伯爷那里都有一份。 为什么文岳先生会写的那样缓慢,还不是他写一份伯爷看一份,魅力无限的那一本伯爷嫌弃的厉害,往往只是纠正些错漏。 可那本庶女逆袭的伯爷却是实打实的考虑了各种可能性,还一一列举出来,揣测各种的可能性。还把文岳先生叫到书房,一条条一道道足足讲了一整夜。 伯爷倒是讲的意犹未尽精神抖擞。 文岳先生却听的欲仙欲死,只想撂挑子不干。 昭儿想着,忍不住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感觉文岳先生如今所写的庶女逆袭,若真有庶女照着做,还真有可能一路青云直上。 而待墨却直接拍了他脑瓜子一掌,笑骂道:“才见你机灵一点你就又犯傻!你个小东西天天跟着伯爷,何时学聪明些。” 昭儿摸着脑袋笑的憨厚:“伯爷是聪明人,伯爷要我做什么我做什么就是了。” 待墨颇为无奈的摇摇头,却也无言以对。 不多时,有人来寻昭儿,昭儿赶忙就要离去,却又被待墨喊住,又叮嘱道:“你千万不要傻傻的去帮他们顶罪。” 昭儿赶忙点头应下。 待墨这才目送昭儿离去,等昭儿走远了才要转身回院子里,却又听小丫鬟打趣说: “姐姐这样疼他,难道……” 待墨当即啐了一口,却也笑着解释道: “原先他才到府上就在伯爷那里,叫人欺负了就躲在墙角里哭。那时年下的,我和姑娘一起去拜伯爷,路过看见他,姑娘先走,让我和弄墨去问问,我见他年纪小,又傻乎乎的,就顺便帮他一把。他就认我做了姐姐。” 小丫鬟们闻言,纷纷笑道:“真是呢。他个子这样小,能有多大年纪。伯爷不惯用女使,可不是要一个小童方便进出内院。等他年岁大些,可进不来了。” 这话倒是让待墨忍不住眯着眼睛细想起来。 貌似昭儿是进府一年多,但仔细一想也快有两年了。他这两年里竟一点也没长高,比她还矮些,但他到底几岁她却真不清楚。 待墨想着,便寻思着抽空去问询一番。若昭儿有十五六岁,那出入内宅可太不合规矩了。若被有心人以此到伯爷那里告状,伯爷必定要打断了昭儿的腿再把他撵出去。 第八十三章 真实的话本 待墨怀着心事,缓缓回到房中。 房内才上了今日的膳食,杜凝云正坐着洗手。 有蕙儿和弄墨在两侧随侍。待墨便先去小厨房吃饭去,恰逢两个小丫鬟在叽叽喳喳的斗嘴,让待墨看了好一阵子。 等待墨重新回到房内。 杜凝云已经在书桌前坐定,正翻着文岳先生这次送来的稿子,一面看一面点头说道: “这老家伙是开了窍了,到写的跟真的一样,回头印出去只怕真要误人子弟了。” 杜凝云想着,又细细的翻看了一遍,又将文中庶女如何玩弄人心权术的方法一一圈了起来。见此时的庶女已经入了宫,并且用威逼利诱的拉拢朝中官员,无所不用其极的陷害后宫嫔妃。 极其真实的手段情节让杜凝云眼神一凝,浑身散漫之气尽散,原本肉肉的瞧着又软又乖的小脸瞬间写满了肃穆。 文岳先生不过是个连秀才都没能考中的落魄文人,连世家大族中的衣食住行什么都想象不出来,他如何能把前朝后宫的争斗写的淋漓尽致! “待墨,吩咐人去好好查一查这个文岳先生。”杜凝云沉声道,原本如鸣环清脆悦耳的娇俏声音此时听起来格外的深沉。 待墨听见这声音下意识的看向杜凝云,却见杜凝云素来柔和散漫的眼神此时冷冽如刀,让待墨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这是她们家姑娘吗? 待墨不敢多想,赶忙出去。 杜凝云接着看下去,越是往下看就越是心惊。 文中的庶女是杜凝霞的替身,文中的嫡女则是上辈子的她。 她只写了庶女会意外和皇子相爱,意外成为宫妃。而嫡女一开始就是皇子妃,后来顺理成章便是皇后。也正是因此,顺风顺水的嫡女根本斗不过庶女。 按理说,从未见识过这些的文岳先生这些情节应该写的很费劲,即便写出来了也会很假。 可是。杜凝云看着眼前这些渐渐和她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重合的故事走向。 这让杜凝云浑身的煞气压都压不住。 毕竟她就是文中那个愚蠢的嫡女,明明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却差点被杜凝霞夺走皇后之位。若非她突然醒悟,先一步和父亲做好接应,和手握兵权的戚家达成一致,突然下手让当初已经是皇帝的六皇子暴毙。 她就真会想这文中的冷宫废后一样苟延残喘的活着。 不不不。 以杜凝霞的性格,她当初若没弄死秦钺,被废掉皇后之位的她绝对活不过一个月。而这一个月也只是杜凝霞想让她目睹秦钺和身为新皇后的她如何恩爱。 杜凝云忍不住握紧了这写好的文稿,好半天才平复心境,将文中极为精彩的数段邀买人心的情节划去。改为庶女莫名其妙见了大臣,打了几句嘴炮,就成功的拉拢了谁谁谁。 并且在首页添了一张纸,写道:先生欲使天下女子效仿?此文原是闺中女子拿来一乐,何须写尽争名夺利之法。七分真已足以假乱真,更何必以八九分真蛊惑世人。 杜凝云写完这些,放下笔命弄墨送出去。 弄墨看着这一页纸上颇为大气浑厚的行书字体眼神微变,却因杜凝云杏眼微合,神情肃穆,竟是不怒自威。弄墨也不敢问,赶忙将书稿收起来拿出去。 如此一来,房中只剩下蕙儿并三四个小丫鬟伺候着。 杜凝云手中的毛笔在洁白的纸上勾勾画画,渐渐出现一个凌乱不堪的‘霞’字。 方才的书稿让杜凝云清楚的清晰的回忆起上辈子的往事,那些原本因时隔千年她已经不甚在意的往事。 杜凝云想着忍不住垂眸冷笑,掩下眼底刻骨的杀机。不在意,怎么可能不在意,那些不在意说到底都是因为她都是她淡忘了。 一千年的时间太长了。 她飘荡在皇宫,无法踏出皇宫半步。皇宫很大,多少人梦寐以求便是步入其中,坐上龙椅凤位。可无论皇宫里有人无人,对她而言都是一座无情的监牢。让她变成一座游离于世人之外的孤岛。 一千年里。 她能看见世人,但无人能看见她。 她能发出自己能听见的声音,所以她也曾没日没夜的凄厉的嘶吼哭嚎。却从没有人对此做出反应。 一千年的漫长又孤独的时光,让她习惯了拼命追求稍稍有些趣味的新事物。那些往事有她思念却终不能见的亲人,有她身为人是的欢乐与悲伤。所以她忘却往事,美化往事。 她记忆里的往事渐渐只剩下史官笔下所写,那些越来越离奇荒谬的言论记录成了她保持活力不在孤独中疯癫的动力。 杜凝云想着,颤抖着身体,发出令人发憷的低笑声。若非如此,若非如此杜凝霞早就死了。 一滴眼泪顺着杜凝云的脸颊划落,瘆人的低笑声让人害怕。让蕙儿等人大惊失色,甚至慌忙大喊: “了不得了,姑娘疯了!” “莫要胡说,哀…我何时疯了?”杜凝云声音中没了往日的娇俏轻柔,格外的深沉。神态也是一改常态的肃穆起来。 蕙儿等人见杜凝云神色不似往常一样,纷纷低下头,听杜凝云接着说: “你们都先出去,蕙儿留下。” 其余的小丫鬟如蒙大赦,你挤我我挤你的跑出去。 留下蕙儿垂手而立,竟待杜凝云吩咐。 却听杜凝云说:“递消息把你主子请来。” 蕙儿一脸茫然无措。 杜凝云便似笑非笑的看着蕙儿,冷笑道:“别和我装,你是戚蔺的人,别告诉我你没办法给他递信。” 蕙儿却仍旧一脸无措,只是眼神微变。 杜凝云便接着冷笑道:“当我是眼瞎的,看不出来?” 蕙儿沉默了片刻,想着自己主子的嘱托,果断说: “姑娘想什么时候见将军。” 杜凝云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上辈子时就知道戚蔺有在权贵官宦之家的人身边安插暗桩。她身为太后时身边就有,只是没想到蕙儿就是。 方才看书稿激起过往的记忆,便故诈她一诈。 杜凝云一时表情复杂,却面不改色的说: “今晚。” “是。”蕙儿便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杜凝云这才静静的盘算起来。 冷不丁回忆起当初那些破事,她现在只想送杜凝霞归西。 至于让杜凝霞和六皇子死一块的想法。 杜凝云如今想想就忍不住冷笑出声,桌上的镇纸绘着精致的梅花纹,忍不住将镇纸拿在手中,用毛笔糊上了一层墨。 杜凝霞自得了六皇子的好,便屡屡以梅花自诩,认为自己自苦寒中来,即便没名没分搬进宫里。住的也是种满梅花的红梅苑。杜凝云想想就觉得膈应的慌。 想杀人! 但如今杜凝霞已经得了圣旨,过一阵子便是平王妃。 想干掉杜凝霞,忠意伯肯定不答应,因为杜凝霞已经是忠意伯用来拉拢皇子的棋子。 好好的一枚棋,忠意伯轻易不会放弃。 但戚蔺。 杜凝云不知道自己从那里来的信心,竟下意识的觉得戚蔺会帮她动手,还去诈没有破绽的蕙儿。 但既然已经诈了出来,为何不试一试。 杜凝云想着,试图给自己想出筹码。却不想思来想去,如今的自己所有的一切皆来自忠意伯府,若轻易调动忠意伯府的势力换来干掉杜凝霞。 只怕忠意伯要气的抽死她。 杜凝云一时陷入了沉思。 待到晚间。 杜凝云支走了待墨和弄墨,锦璋阁边上的小亭静候。 戚蔺倒是来的很快,并且一概常态的穿着苍蓝纱衫。一贯只规整束起的头上也玩起了花样,四周的散发变成小辫束起归至发顶,聚成大辫束起,勒了抹额还带了镶宝赤金冠。 他一阵风一样的忽然而来做到杜凝云对面,到让杜凝云多看了两眼,才认出眼前这公子哥儿打扮的家伙是戚蔺。 戚蔺也像很不习惯这样的装束,但抹额让他的眉眼瞧着柔和了许多,眼神也不似从前那般吓人。 隔着灯火看去,白日里瞧着微黑粗糙的脸也光滑起来。兼得墨眉如刀,星眸低垂,两颊微红,倒也有几分青涩邻家少年郎的味道。 杜凝云被自己脑海中浮现的想法吓到了,果断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统统除去,正色道: “戚将军,我们合作如何?” 戚蔺低垂的眼眸瞬间睁开,却只是一瞬便继续微微垂首,看着桌上的茶水,柔声道: “云儿请直言。” 杜凝云听见戚蔺口称她为云儿,只觉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乱蹦。 不正常。 这戚蔺不正常。 但杜凝云还是稳住了心态,微笑道:“想必戚将军也知道我在前些天命人做了一些小字块。” “自然。”戚蔺并不否认。却仍旧保持着微微低头,眼眸低垂的模样。连坐姿都分毫未变。 杜凝云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便接着说:“如今秦天只有雕版印刷,没一次印新的东西就要重新雕一份。可有了这些小字块,就可以印完这一版,改变一下小字块的排序就接着印下一版。” 戚蔺眼睛都不眨一下,声音却越发低沉,还渐渐多了若有若无的失落:“给我,什么条件?” “我要杜凝霞的命。” “不可能。”戚蔺说的很轻易,仿佛这是一件轻易就能完成的事情。 “云儿,杜凝霞死了只会对六皇子有利。即便会有人认为这是六皇子所为,但对我们实在没有好处,也会让你父亲平白丢一个棋子” 第八十四章 修和 杜凝云眉头紧蹙,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说: “戚将军如何才肯答应。” 戚蔺便说:“云儿,抬举杜凝霞的是你,如今要杀她的也是你。若我杀了她,日后你反悔了,我如何自处?” “我不会反悔。”杜凝云略沉吟片刻,便正色道。 戚蔺轻轻摇头,仍旧拒绝。 杜凝云便退一步,说:“若要杜凝霞丢了正妃之位,可以么?” 戚蔺这才微微点头,笑道:“我这里有一种药,悄悄让杜凝霞吃下,她的双腿就会失去知觉,少则半载,长则一年。平郡王和舒妃绝对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好机会。” 杜凝云闻言忍不住陷入沉思,喃喃道: “杜凝霞那般爱舞,没了腿可是要了她的命啊!” “云儿若不忍,我再想别的法子。” “不,就这个法子,这法子太好了。”杜凝云一双杏眼越发明亮起来。 戚蔺隔灯相望,想细观杜凝云的神色,确定她是真想还是假想。但烛火朦胧,使眼前人肌肤莹润如玉,一双圆圆的杏眼大而有神,笑吟吟看过来的眼神仿佛两个小钩子,勾的戚蔺一颗心止不住的乱跳。 “你送我的回礼,我很喜欢。我听蕙儿说,你把这字体唤作烟熏体,我已让府中善书者仔细琢磨过,这几日便会让烟熏体流传于世。” 杜凝云愣了。 回礼、烟熏体…… 杜凝云想起那被误送出去的纸张,脸颊忽的红了。 而戚蔺来之前受到戚老夫人和戚夫人的教诲。深以为女子因男子的话或举止脸红、眼神躲闪,是因为心仪这男子。 戚蔺一时心跳的越发的快,一时眼目光灼灼的看着杜凝云,忍不住直接将怀中的镯子掏出来,双手递向杜凝云,柔声道: “云儿,你可喜欢?” 杜凝云嘴角微抽,虽然知道戚家家大业大,但你送礼物能不能缓一些。她的回礼还八字没一撇呢,你就送到了第四样。 偏戚蔺双手来送,她又不好不接,只能笑着接过来,拿在手中细看,又抿着小嘴笑道:“细腻通透,触感极佳。虽然在灯下,但颜色也漂亮的很。戚将军有心了。” 戚蔺抿着薄唇,也微微一笑,脸颊似是更红了。 “云儿,我可以喊我戚哥哥。” 杜凝云闻言手一抖,差点把镯子摔了。 戚哥哥! 这个称呼有点熟悉。 虽然戚蔺今晚上瞧着的确俊俏的很,但戚蔺这那里是哥哥,他这饱经风霜的脸,分明是叔叔。 “戚将军,别闹。” “没闹。”戚蔺垂下眼帘,低声说:“你以前就是喊我戚哥哥的。” “什么?”杜凝云没听清。 戚蔺越发的低着头,却朗声道:“你我明年便要完礼,总以将军称之岂不生疏。” 杜凝云闻言,心里的小人表情都垮了。 “那你觉得我应如何称呼?” “若实在不愿唤我一声哥哥,唤我戚郎也可,修和也可。你知道我字修和。” 杜凝云听见修和二字越发觉得耳熟,但蹙眉思索,却实在记不起来,便笑眯眯的喊了一声: “修和。” 让戚蔺心中一阵失望。 果然把他忘干净了。 第八十五章 巫蛊娃娃 也是。 五年前的杜凝云才多大,如何能记得护国寺中的戚修和。 戚蔺想着,面上虽然没有半点变幻,袖中的手指却抓皱了膝上的衣衫。 还是介意啊! 就像面对六皇子时的那样,总想训机会把六皇子干掉。 干脆这次给杜凝霞下毒,留一些东西,栽赃到六皇子头上吧。 戚蔺想着,看向杜凝云的眼神有些凉,看的杜凝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怎么了这是? 明明聊的很好不是吗?你让我喊你修和我也喊了,还非得让我喊一声戚哥哥? 杜凝云嘴角微抽,终是拿出应付长辈的乖巧笑容,甜甜的喊: “戚哥哥!” 戚蔺耳尖瞬间便红透了。 小姑娘本就生的又乖又软,笑起来甜丝丝的,像个福娃娃。看这小脸上笑起来越发明显的软肉。戚蔺目光一暗,留下一句: “如你所愿。”便逃一样的飞速出了亭子,转进暗处捂着心口无声暗笑。 杜凝云却呆住了。 她竟然看到戚蔺两耳通红,是她眼花了还是戚蔺鬼上身了? 杜凝云想着,满怀心事的起身回房。 房中待墨还在收拾、记录首饰,一样样的拿出来记录成册是极费功夫的事情。幸而只收拾梳妆台上的,并不包括库里的,待墨倒也即将收拾完。 杜凝云进来时待墨还在念首饰的名字,弄墨坐在一旁,待墨念一句,她就记一样。 杜凝云也不打搅她们,看了一眼便转身走向书房。里面一直有小丫鬟候着,见杜凝云来了,赶忙铺纸磨墨。 杜凝云便一脸肃穆的开始写。 活字印刷的窍门只需要点一点就完了。但杜凝云还是仔细回忆了活字印刷的有关记忆,一点一点的写了出来。 写完便交给蕙儿,让蕙儿转交给戚蔺。 蕙儿接过纸,眼神有些复杂。 将军只差把喜欢这两个字写在脸上,这位主还浑然不知。还送活字印刷的秘诀。 只怕这位主觉得自己送的是筹码,将军却当这是心上人的回礼呢。 但蕙儿不敢说,赶忙拿了纸出去。 待墨和弄墨已经将首饰全都记录在册,并且和原先的册子一一对照过,说: “除了三个翡翠镯子和四支玉钗、两对金钗不知去往何处,再除去赏人的小金簪银簪。余者皆到了霞姑娘哪里,都有记录可查。” 杜凝云嘴角微抽,伸手把记录的小本子接过来,在灯下细看。 发现自己就几个月的功夫,就前前后后给杜凝霞送去了二十多个玉镯,十多套头面,零散的钗环配饰、衣裳挂坠、散碎银子数不胜数。 杜凝云果断将小册子塞回弄墨的手中,自己趴在桌上用银挑子去挑弄灯芯,将好好的烛火弄的忽明忽灭,小书房内众人的影子也跟着变幻起来。 她几个月就送去了这么多,几年里呢? 那时的杜凝霞到底要有多厚的脸皮才敢以梅花自诩。看看册子上自己隔三差五给杜凝霞的银子,那可是情愿自己没有也要杜凝霞有的架势,多年来少说要给了杜凝霞七八千两。 她的日子真的难过么? 杜凝云想着,摔了银挑子,命弄墨将多年来送给杜凝霞的东西全都单拎出来,编绘成册。 并且要三份。 弄墨的表情瞬间垮了。 多年来…… 那她要整理到什么时候?霞姑娘可是看见姑娘有,就敢开口要的人。多年来到底要走了多少东西,那里是她能一日两日能盘算清楚的。 等你有空看出了弄墨的不情愿,便正色道:“一日不行便两日,两日不行便三日。以前我只顾着玩,平日里你们只管伺候着是能闲一闲,但今后不一样了。我要做的事会越来越多,你们的活儿也会越来越多,趁如今事情还算少,先好好适应适应吧。” 弄墨只能点头。 待墨闻言也不敢向往日一样嘻嘻哈哈的,安静的站在一旁,静候杜凝云吩咐。 不多时便听杜凝云说道:“谢湘铃死了,更要盯紧了谢家人。谢湘铃可是谢夫人的心头肉,现在指不定怎么闹呢。” “姑娘放心。谢夫人是闹了起来,口口声声要去宫里讨个公道,挨了谢老夫人两耳光,被绑了手脚锁屋子里了。” 杜凝云手指在桌上轻轻的敲着,却接着说: “梅香小筑现在没人。待墨,你做个小人绑上我的八字四肢扎上针,送到杜梅香小筑去。” “姑娘,这怎么行,这可是巫蛊之术,这若是成真了可怎么办?”待墨被杜凝云的话吓了一跳,当即凑到杜凝云跟前低声劝道: “姑娘,咱想收拾霞姑娘有的是法子,何苦咒自己呢?” 杜凝云却满不在意,上辈子在宫里,杜凝霞专门在红梅苑中单做出一间屋子咒她。 秦钺死后她亲自去了红梅苑,亲眼看到那震撼的一幕。 那小屋子里摆满了写着她生辰八字的小人,有针扎满全身的、有四分五裂的、有被放在水里煮的、火上烤的……花样之多让人咂舌。 指不定梅香小筑现在就有咒她的小人呢。 杜凝云想着,干脆说:“梅香小筑现在都是我们的人,你悄悄让人在里面搜一搜,若她已经做好,你便不必再做。” 待墨闻言,眼神却瞬间变了,连声音都颤抖连起来:“姑娘的意思是,霞姑娘现在就可能在咒着你!” 杜凝云倒是完全无所谓。 她飘了一千年,见了太多的巫蛊之术,但那里有成功的? 杜凝云只说:“我只是让你去搜一搜,指不定就有呢。” 待墨慌了,也不顾夜色已深,便赶忙带人出去寻找。 杜凝云走到门边目送她的离去。 今夜月明如水,繁星漫天,连夜空下的狰狞阴影处都被这美丽的夜空衬托出几分祥和宁静。 夜渐渐深了,有人安然入睡,有人夜不能寐。 待墨等人杀进梅香小筑,将梅香小筑里里外外翻了个遍,竟真在杜凝霞的箱子里发现一个做的极好的娃娃。 这娃娃的眉眼都是绣出来的,在夜色里也显神采飞扬,极为精致漂亮,像是小女孩的玩物。只是当待墨掀起娃娃身上的衣服时,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因为娃娃的身上用血红的线绣着杜凝云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待墨拿着娃娃忍不住收紧的十指,紧紧握住这娃娃,但指尖却突然传来一股刺痛。 待墨赶忙撒开手,却发现自己手上已经有了一个细小的针眼,正往开始往外冒血。使得待墨只能换一只手细细的检查娃娃的头颅躯干。 果然,这娃娃里面填了棉花,棉花里面还包着针。 待墨又将娃娃身上仔细查看了一边,果然又见娃娃身上绣着不得好死,天生歹命等语。气的待墨浑身发抖。 “杜凝霞!姑娘待你那般好,凡你想要从无不给,你怎能这样对待姑娘!” 旁边几个小丫鬟见待墨气的额头上的筋都出来了,赶忙给待墨顺气儿。 她们也在心中骂道:这霞姑娘也忒不知好歹,云姑娘待她好还不如待一条狗好! 待墨已经气的想当场把这娃娃烧掉,却又听小丫鬟们劝道:“姐姐,烧不得,还要先给姑娘回话呢。” 待墨想想杜凝云的话,只能带上娃娃回去。 夜已经很深了。 梅香小筑四周一片死寂,唯有秋梅斋还有阵阵哭嚎传来,使这夜色多了几分诡异。 加上凉风习习,待墨等人才出了梅香小筑,就觉浑身发寒。赶忙趁着四下无人匆匆离去。 锦璋阁离得远。 娃娃在白天瞧着有多精致可爱,在夜里就有多瘆人,何况这还是杜凝霞用来诅咒旁人的工具。 待墨等人带着娃娃走夜路,一个个都胆战心惊。偏夜路格外的远,待墨等人走到最后一个个都浑身大汗淋漓,如同水里捞出来的。 幸而锦璋阁还留着一扇门,里面灯火通明的。 小丫鬟们纷纷松了口气,却仍然一进来就迫不及待的将院门关紧,将娃娃交到待墨手中,慌忙散去。 待墨也知道她们害怕,也不好多说。只赶忙入内去见杜凝云,将娃娃呈给杜凝云,却见杜凝云只淡淡的看了一眼,便随手将娃娃放在了一旁。待墨忍不住说道: “姑娘,她施巫蛊之术咒害于你,你怎么还不当一回事呢?你赶紧去回了伯爷,好好惩治她啊!” 杜凝云笑吟吟的看着桌上的娃娃,话中却带着几分无奈:“待墨,杜凝霞现在是未来的平郡王妃,父亲是不会因此事真罚她的。顶多不痛不痒的罚她禁足,然后就会压下消息不许人提了。” “难道姑娘受了这等委屈,还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怎么可能?”杜凝云歪着脑袋笑了,笑的颇为邪气:“明一早你带着娃娃交给我父亲,告诉他东西是那里来的就好了。” “没了?” “没了。”杜凝云笑吟吟的摊摊手。忠意伯可是个老狐狸,何必在他眼皮子底下耍心机。 “待墨,睡吧。” 毕竟,真正掌控忠意伯府的是忠意伯,让忠意伯来考虑怎么警告、动手效果才最好。 杜凝云想着,完全不知道另一边的忠意伯还在书房喋喋不休的向一个年过半百、满脸苦涩的男子说: “上次怎么教你的?让你好好琢磨好好写,结果你直接按照我的推测使劲写。还写女子怎么邀买人心,怎么拉拢朝臣把控朝政。你是,想让全天下的庶女都把你这书奉为瑰宝日夜拜读,以求以庶压嫡、直上青云?” 第八十六章 正妃梦碎 1 “伯爷,我这可都是按您的意思写的。”文岳先生表情复杂。 写的不像被叫来训斥,照着这位爷的吩咐写还被叫来训斥,还让不让他活了? “我何时让你这样写了?”忠意伯理直气壮,还拿出上一次教文岳先生的册子直言道: “你写的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我才把你喊过来教一教你。你是长进了,可也不能把这些权术的东西全写明了。你把这书稿拿回去再好好改改,有关玩弄人心、权势的,只一笔盖过,不许明写。” “是。”文岳先生苦哈哈的点头答应下来,而且是不得不答应。谁让眼前的人身份太过尊贵,完全不是他这等市井小民能够招惹。 而忠意伯没有摆架子的意思,见文岳先生这样,也只说:“你好好写啊。” 文岳先生心情沉重的点点头,行完礼又被连夜送了回去。 忠意伯的手笔可比杜凝云大多了。 杜凝云直接以银子买稿。 而忠意伯直接将文岳先生一家都接到了一个规整的小院子。这里各类用具都是全的,有厨师仆役伺候,吃喝用度全不必文岳先生一家子操心。 文岳先生每日只需专心写书也就完了。 可正是因此,文岳先生原本只是发量不多的脑门开始锃光发亮,使他每天都戴上帽子才接着编写。 在文岳先生眼中,忠意伯这举动无疑是说:写得好一家荣华,写不好你们全家都在我手里。 而实际上忠意伯只是嫌他写的慢,才给他辟出来这么一个小院。 但也没人给文岳先生解释,也使得文岳先生危机感十足。竟真涌出大量的灵感来,叫他下笔如有神助。 竟在一个月内按要求将稿子写完,交给忠意伯。还得到忠意伯的赞扬,虽然这都是后话了。 杜凝云现在在等宫里的消息。 一连几日。 大夫人等人已经从宫里回来,唯有杜凝霞还迟迟未归。 杜凝云完全忽略了禁足令,当日便去迎接自己母亲。 却自己还没说上一句话,二夫人就急冲冲的喊道: “霞儿呢?霞儿怎么没回来?” 大夫人眉头微皱,却因此处人多,便命杜凝雪等人各回各处,自己则带着杜凝云和二夫人入了温雪院。然后才说:“霞儿的正妃之位,只怕保不住了。” “什么?”二夫人的眼睛瞬间瞪圆,枯瘦却还有三分姿色的脸更是突然狰狞起来,嘶吼道: “圣旨都下来了,霞儿好好的,怎么就保不住正妃之位了?李敏,霞儿虽不是你的女儿,可她也姓杜,你怎能不护她!” 刘妈妈等人知道二夫人的疯病,赶忙以倒茶的名义拦在了二夫人跟前。 大夫人抿了口茶,眼神分明是不耐烦:“她的腿,瘸了。” “你说什么!” “太医的意思是撞柱的时候磕坏了头,所以不会走路了。” “霞儿既然磕坏的是脑袋,又关她的腿什么事?撞到脑袋却瘸了腿,怎么可能呢?”二夫人一脸的难以置信,只觉得大夫人是在拿话糊弄她。 大夫人只好叹道:“我自小习武,也知道人身上有些地方是连着的。知道往人身上打时,只要打对地方,就能让人腿软倒下。虽然不知太医是怎么论断到头上,但太医也说这是有先例的,前朝也有撞柱未死的烈女烈妇,有两个就自此腿脚不便。霞儿…” 大夫人说着,叹了口气,叹道:“我岂不想家里出正妃,可霞儿也是命里艰难。如今瘸了腿,舒妃已经两次到陛下那里哭诉,说霞儿有缺,当不得正妃。我虽拦得了一时,如今我出了宫,还怎么拦去。” 第八十七章 正妃梦碎 2想换婚 当不得正妃呢。 一句话仿佛一道惊雷,炸响在二夫人的脑袋上。让二夫人双目圆睁,浑身发颤。 “长嫂,你是我的长嫂。霞儿还要喊你一声伯娘,难道你就看着霞儿还未出嫁,就先失了正妃之位吗?” 二夫人说着就流下泪来,哭诉道:“霞儿也是你看着她长大的,你能忍心舒妃她们这样作践霞儿吗?你可是霞儿的伯娘啊!” 大夫人真想一耳光抽过去。 没求她的时候题名道姓唤她李敏,如今要用的上她了,她就是长嫂了。 “你要我怎么样?我能怎么样?若霞儿的腿能好起来,这个正妃之位谁能夺了去。可她偏偏双腿废了,站都站不起来,你让我怎么帮她?” 二夫人闻言绝望的哭倒在桌上。 世道对女子何其严苛,多少身有残缺的世家贵女一出生就被送走,甚至才出生就被宣布夭折,然后远远丢走。 即便有一个两个被留在本家长大,留给她们的命运也唯有做老姑娘,或者不得不低嫁。 可她的霞儿是天生的神鸾牡丹命,她天生就是贵不可言的命格,当然要做正妃做皇后的。 牡丹本就是正宫皇后的代指,本来就是啊! 二夫人泣不成声。 大夫人见她一言不合要么发癫,要么就哭的不能自已,心中也是厌烦的紧。 “莫说秦天,便是前朝数百年间也从未有过身有残缺的皇子妃。何况舒妃母子根本就不想要凝霞做平郡王妃,想来明日她们就会知会御史,以凝霞身有残缺为由,请求改立平郡王妃。” “伯爷也是朝中重臣,若伯爷执意不允,这事…” 二夫人还没说完,大夫人就已经气的在桌上猛拍了一把,怒道: “你可别忘了如今的伯府是谁撑的。小辈们才入朝,尚未有起色。若是伯爷此时平郡王一党去斗,一旦输了,后果你能担?” “可是霞儿!” “府里本就只有云儿和霞儿是正经的嫡系嫡出,你以为我不想让霞儿做正妃?” “圣旨都已经下了!”二夫人哭的越发厉害。 “是,圣旨已经下了,可那又怎样样?”大夫人根本不想和二夫人纠缠,只冷冷的说道: “霞儿若双腿完好,她便是名正言顺的平郡王妃,便是舒妃母子不愿意也得捏着鼻子认下。可她这样,便是伯爷有意想保,又那里保得住?六皇子终究是有望登临大宝的人,别说是六皇子党,就是那些清流御史也绝会允许他有一位身有残缺的皇子妃。” 大夫人说完,二夫人彻底绝望了。 二夫人少通诗书,也不是不知道这些道理,只是不甘心。 秦天原本有一位身有残缺的皇子妃,可她是嫁给皇子后因替夫挡刀才断了一臂,并且夺得朝野上下的赞赏。 可也只是赞赏。 那位皇子登基为帝,朝中上下以死相逼,绝不肯让身有残缺的正妃为皇后。 最终,独臂正妃为贵妃,而侧妃后来居上,被封为皇后。可笑的是,从此皇帝皇后伉俪情深,而贵妃没两年就因病去了。 二夫人想着,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那正妃只断了一臂尚且如此,何况霞儿是双腿。 二夫人自己想想,绝望的头疼欲裂,心中忽然有一个声音蹦出来,说: “李敏就是不想帮,打死她,快打死她!” 二夫人眼前的李敏也忽然变得面目可憎起来,让二夫人不由自主的想和大夫人动手,却又被大夫人一脚踹倒在地,被刘妈妈等人擒获。 “怎么?疯起来都忘了我是什么人了?” 腹上的疼痛和丫鬟们的狠手让二夫人很快便在剧痛中清醒过来,但看着大夫人冷笑的眼神,又看看旁边的杜凝云。 二夫人脑海中忽然又多出一道声音:“让杜凝云让位,霞儿就是侯夫人了。” 偏大夫人正一脸严肃的开口说道: “杜凝霞做不得正妃,但别人可以。你从凝喜和凝欢姐妹中挑一个,代凝霞去嫁。然后把凝霞好好养着,若能养好了,寻一个门当户对的好儿郎配给她就是。” 说完,又见二夫人脸色难看,就补充道: “若实在养不好,她想嫁就给她寻一个家底清白的好儿郎嫁过去,不拘家世。若不想嫁,伯府养她一辈子便是。” 二夫人却直接恼了。 “李敏你还是不是人?霞儿都这样了,你还想让那两个外室女抢了霞儿的好姻缘!你怎么不让杜凝霜和杜凝雪替你女儿嫁给镇北侯世子?你安的什么心?” 大夫人这下完全不想理她了。 好心好意你还不乐意,你便自己寻法子去吧! 一直坐在旁边的杜凝云见二夫人这样,也冷笑道:“我母亲有耐心和你耗,可我没有。二叔母,你再死缠烂打,我立即去回了父亲,要父亲上书自请退了杜凝霞的婚事!” “你敢!”二夫人瞬间暴怒起来,立即就要扑打杜凝云,却才扑到杜凝云跟前,就想起方才脑海中浮现的话。 二夫人瞬间停下脚步,露出了慈爱的笑脸,说: “云儿,你最喜欢你霞姐姐了,是不是?” 杜凝云不想理她,冷笑着别过头去。 二夫人也不气馁,接着说:“我们都知道你喜欢六皇子,不如?” “不如什么?”杜凝云眼神越发冰冷: “二叔母,你若还要脸面,就把你想说的话咽回去,从此在不提一个字!” 二夫人却笑的越发温柔了。 “云儿你别羞,谁都知道你心仪的是谁。如今霞儿做不了正妃,你也是嫡女,你如何不能做平郡王妃呢?”二夫人说着就要来捉杜凝云的手,却被待墨、弄墨和蕙儿齐齐拦住。 二夫人只能后退一步,转头向大夫人说道: “长嫂,嫁到戚家的女子不好过,不如我们借此机会,让云儿和霞儿换婚,如何?” 大夫人闻言,脑海中瞬间冒出杜凝云喝醉酒被戚蔺送回来的事,如何肯答应,当即说道: “这样的话你也拿出来说,你问我安的什么心?你这又是什么歹毒的心肠?你想让姐妹换婚,你要把忠意伯府的脸面置于何地!” 二夫人却以为大夫人是抹不开面子,当即摆摆手,说道: “长嫂。镇北侯府门第虽高,可你真的忍心把云儿嫁过去?听我的,让云儿嫁给平郡王,让霞儿嫁给戚蔺,岂不是两全其美。” 总归她的女儿是天生富贵命,做不了正妃,也要做一个侯夫人! 却不想大夫人冷眼看着她,冷笑道:“你可死了这心吧!我还想早些把云儿嫁去呢。” 二夫人闻言,便一脸怜悯的看向杜凝云,才想开口。 杜凝云就一脸恶寒的说: “二叔母看我作甚?戚郎君与云儿可是两情相悦,云儿巴不得早嫁给他去。” 二夫人闻言整个人都懵了。 大夫人能说出想要杜凝云嫁去的话她能理解。 可凭杜凝云的心性和脑子,她怎么可能想嫁戚蔺? 二夫人想着,忍不住两手抱头,发出痛苦的喊声:“我不信!” 杜凝云翻了个白眼。 你爱信不信,反正这话我也不信。 杜凝云想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接着说:“我还想问问二叔母你呢。你为什么会觉得云儿心仪六皇子?云儿何时对六殿下有过不该有的心思了?二叔母你莫要血口喷人。” 可这话二夫人如何会信,何况她心里认定杜凝云该听她们母女的,如今杜凝云这样说。二夫人当即怒了,状若癫狂的嘶吼道: “你还想瞒过我吗?我不知道你那时为什么退婚吗?你想嫁给六皇子的事人人都知道,你以为你能骗得了谁?杜凝云我告诉你,你现在求我,我还能同意换婚!” 杜凝云端着茶杯轻轻用杯盖拂去茶叶,神色恬静如水: “求你?二叔母,你的疯病多年了,不要再一口咬定自己没病了。有病要早治。” “你才有病!”二夫人被杜凝云这轻描淡写的模样气的浑身发抖。 杜凝云怎么可能不求她? 明明前过年时她随口一句我会让你嫁给六皇子,杜凝云就乖乖的将压祟钱全送到二房。 如今她都提了换婚,杜凝云那样喜欢六皇子,怎么可能不求她? 二夫人想着,瞪着双眼伸手往杜凝云脸上挠,心里忽然又有了想法: 我挠花了你的脸,看你还敢不敢不听我的! 但现实却是二夫人才伸长了手抓过来,就被刘妈妈等人齐齐摁住,麻利的拿来绳子将二夫人捆在了椅子上。 大夫人示意杜凝云避开,而杜凝云也不想再看见二夫人,便听话的起身退去。 不多时,府医进来,看见被绑在椅子上眼眶通红,因脸颊过分干瘦而双眼极大的二夫人。府医忍不住叹道: “二太太,你听我一句劝吧。你病灶已深,如今怕是三两日都吃不下一顿饭了。你现在已经不人不鬼戚蔺,再不听劝医治,你真要死!” “我没病!”二夫人仍旧不依不饶的嘶吼。 “姓李的,你别以为你是重阳伯府出来的你就这样对我?我是你的妯娌,你这怎能这样绑着我,你怎么能?” 大夫人便冷冷的说道:“你可闭嘴吧。若外人知道你这幅样子,管你愿不愿治,霞儿都永远别想高嫁!” “你!” “我怎么了?你是不是疯病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在闹我便不提你瞒消息,到时候满京城都会知道杜凝霞是疯子生的,你看谁愿意娶她!” 二夫人闻言,整个人都虚脱了。口里却还是再说:“我不是疯子,我只是气狠了控制不住自己,我才不是疯子,你才疯……” 大夫人看她说着说着便两眼发直,神神叨叨起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还是向府医吩咐道: “给她开药。” “是。” 许久之后。 二夫人冷静下来,想让大夫人松开她,却还没开口,就见刘妈妈端了一碗药过来。二夫人瞬间慌了,赶忙说: “李敏,你这样的事干了一次还想干第二次吗?我是你的妯娌,你不能这样…唔!” 二夫人话还没说完。确定药是不冷不热的刘妈妈便命几个丫鬟抱住二夫人,强行把一碗药给她灌了下去。 大夫人站在一旁,眼神冰冷的如同在看一个死人:“上次能这次为何不能?又不是第一次。” 第八十八章 正妃梦碎 3 二夫人成功的又一次住进温雪院。 而杜凝云却没有回自己的锦璋阁,而是转到去了前院。 前院常有客人来访。 杜凝云虽去了前院,却从书房的后门悄悄入内,先到了书房和厅子间的小隔间,在内听见厅中有动静,才转向书房落座。 却才坐下,就看见桌子上散落着一些文稿,地上更是有一张封皮:霍君颜传。 杜凝云眼神微变,便随手拿起一页书稿细看,却发现这正是自己命文岳先生写的书稿。 一时,杜凝云皎白的小脸瞬间蒙上了一层红。 霍君颜这本是庶女逆袭,虽然有不妥之处。可另一本魅力无限凭美貌就引得天下人为她疯,为她狂,剧情无脑又狗血。 这样的文稿,怎么让自己的亲人看! 杜凝云小脸通红,仿佛要滴出血来。 说好的悄悄去做呢? 说好的没人知道呢? 杜凝云正想着,忠意伯已经将客人送走,打了帘子进来。见杜凝云在看桌上的文稿,还笑吟吟的问道: “上次文岳的文稿如何?” 杜凝云不答,强行压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后才命待墨取出那个巫蛊娃娃,递给忠意伯。 惹得忠意伯大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小姑娘,还爱玩娃娃。” 却还是将娃娃接了过来,仔细观看,接着说道:“不过,云儿这绣工总算长进了。你母亲还总嫌你不通针线,可她也不通,还总想拘着你学,如今你能做出这样的针线,回头她再想拘着你。爹爹必定替你出头!” 杜凝云掩唇轻咳,心虚的说:“父亲,这是杜凝霞做的。” 忠意伯顿时没了兴致,直接将娃娃塞给了旁边的昭儿。却发觉昭儿还在他身后跟着,就笑骂道:“瞎了你的眼,还不退下!” 昭儿赶忙退下,却将娃娃留在了桌上。 杜凝云便笑着说道:“小孩子罢了,他才多大。” 忠意伯便摇摇头,冷笑道:“这个畜生长不高,脸瞧着嫩。若非我心血来潮问他年岁,还不知道他已经十五岁,早不该往内院递送东西了。” 杜凝云无言。 忠意伯又说:“你来的正好。原先我在外任职时结识过一家商户。他们原先也算富庶,如今家业凋零了,之余一男一女两个小辈,因记得家人临终所托,特来投奔。你今日先安排一下吧。” 杜凝云闻言,脑海中却完全没有这两个人的印象。 上辈子没有这两个人的出现。 杜凝云想着,终是先将心中的疑惑压下,笑问道:“也是与人商斗失败么?” “也是。”忠意伯淡定的笑着,端起茶杯要饮,手却忽然顿住。 只是来投奔他杜家的就有两家因商斗失败家业凋零的。 那南边到底有多少家商斗失败的? “云儿提醒的极是,为父我要尽快查验一番为妙。若无别的事,云儿先回吧。”忠意伯正色道。 杜凝云便命待墨拿起娃娃,掀开娃娃的衣服给忠意伯看,上面红色、黑色的绣字、文字。 让忠意伯顿时瞪大了双眼:“你疯了?这可是巫蛊之术!” 见忠意伯直接认为这是自己的,杜凝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当即说:“这是梅香小筑里翻出来的,不仅有写了咒我的话,身上还扎了不少针呢。” “云儿,事关巫蛊非同小可,你莫要说假话。” “我犯不着替杜凝霞说假话,这娃娃那里来的怎么来的,父亲您一问便知。若真不信我,去东南角好好查查,只怕还有不少。” 第八十九章 正妃梦碎 4 忠意伯见杜凝云没有说谎之意,赶忙给杜凝云作揖陪笑,口里只说: “好云儿,爹爹怎么会不信你呢?只是事关巫蛊非同小可,爹爹不得不多问一句。”忠意伯说着,就低头四下看寻。 不多时,熟悉的小匣子被忠意伯从一堆书里扒拉出来,放到了杜凝云的跟前。 杜凝云嘴角微抽,很想撬开忠意伯的脑壳看看,忠意伯到底是为什么会十年如一日的认为她一看见银子就什么都忘了。 “您还是盯一盯二房她们吧,等杜凝霞回来还有的闹呢。”杜凝云笑吟吟的说。 忠意伯却满不在乎的摇摇头,笑说:“你到不必防着你二叔父一家。你二叔是和我是一条心的。” “二叔父和你是一条心,但二叔母和杜凝霞却未必。父亲也别想唬我,二叔母她们的所作所为你也清楚的很,你可从来没管过。” 忠意伯闻言有些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他没管过吗? 好像是的。 内院的事一直是夫人在管,他对内院一直秉承着多做多错不如不做的心,好像很多事真的是明明知道,却没有管过。 忠意伯想着,将匣子放在桌上,一本正经的说:“你是我的女儿,却被杜凝霞她们的小手段耍的团团转,这么没出息的事你还好意思提?” “原来这是我的错。”杜凝云故意漏出忧虑之色,眼眶也说红就红。 忠意伯向来也对女儿宠的厉害,见状当即说道:“哎哟,我随口一说而已,你别哭嘛。” 你在这里哭了,回头你母亲还不打死我。 忠意伯想着,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干脆两手捧着钱匣子递到杜凝云面前,苦着脸说:“全都给你,你不哭行不行?” 杜凝云果断收了妖法,将钱匣子抱过来,笑吟吟的说:“我可没哭,这钱匣子归我了。” 说完,杜凝云便要走。 却才走到隔间门前,就若有所思的回过头来,说: “父亲,舒妃娘娘原本是南边人。” 杜凝云说完,便要走。却还没走出去,就听见忠意伯笑骂的声音: “小蹄子,还教我做事不成?我难道就不知道她是什么出身?商斗,还把对方斗的家业凋零,若无世家大族在后面撑腰,谁有这个胆子这样斗。” 忠意伯说着,眼神微暗。 舒妃的母家在京中不算什么,可在南边,她们家也算是土皇帝了。 只怕商斗是幌子,捏住南边的商路才是真呢。 忠意伯想着,忍不住笑着摇摇头,心中叹道: 若非早知道秦钺所图甚大,比四皇子和七皇子的布局都要早的多、深的多,他怎么会有悔婚的心。 忠意伯想着,看向杜凝云离开的方向,忍不住笑骂道:“不想你退婚的时候非退婚,让你退的时候你偏偏又不退。你那时要是肯听我们的话退了婚,这正妃之位那里轮得上杜凝霞。” 忠意伯说着又摇摇头,心中接着说:也轮不到杜凝霞了,双腿尽废的女子连嫁人都艰难,何况做皇子妃。 杜凝霞终究没有做正妃的命啊! 忠意伯想着,一边把昭儿喊进来,吩咐他去东南角好好翻找,看看是否有巫蛊之物。一面在心里盘算如何体面的把杜凝霞的婚事退掉,最少当不上正妃,也捞一个封号给她。 不拘县主、翁主的,只要操作得当,陛下总会大度的赏一个。有了封号回来慢慢治腿,好好的一个人,又不是天生如此。届时遍请名医,这腿总能有治好的一天。 忠意伯想着,幽幽的叹了口气。忽听门外传来噼啪之音,走到门前便见大雨倾盆。 忠意伯想起杜凝云才走没多久,赶忙命小厮带上四五把纸伞跑去送。自己则站在屋檐下,伸手去接冰冷的雨水。 院中很快便积了一层水,雨水将小青砖的地面擦洗出漂亮的颜色,很难想象几刻钟前的这里还被太阳晒得发白。 天说变就变,实在让人猝不及防。 忠意伯在心里这样的想。 和他同样想法的便是站在廊下避雨的杜凝云一行人。 她们才进了内院,没走几步便被一阵大风吹的睁不开眼。 待墨平时关注天气,觉得风不对立即抬头看天,见远远的一大片黑云压来。待墨被唬的赶忙叫喊起来: “快走!大雨来了!” 说着,便和弄墨一左一右拉着杜凝云快跑。 可杜凝云实在没她们两个跑得快,而因习武勤于锻炼的蕙儿跑的最快。也实在嫌杜凝云三人太慢,眼看天上稀稀落落的下起雨来。 蕙儿赶一把将杜凝云横抱起来,当着待墨和弄墨的面一阵飞奔,终于在大雨倾盆前把杜凝云送到了前方的回廊下。 而茫然无措的待墨和弄墨就惨了。 来不及跑过来,终是被淋成落汤鸡。 偏她们好不容易到廊下,却又听蕙儿说:“你们也太弱太慢,若有什么危险,你们两个加一起都护不住姑娘一个。” 待墨却不以为然的说:“那里就有什么危险了?盛京城最是太平地方,我们只需要伺候姑娘就是了。” 弄墨也说:“倒是你,你怎么跑的这样快?平日里也没见你多勤快。早知道你这样能跑,那些跑腿的活我就该都给你。” 蕙儿无语,想开口却又听杜凝云说道:“你们三个还有心思吵?两个都是水里捞出来的也不嫌难受么?还不趁雨没停,咱们尽快回去。等雨停了人都出来,看你们两个这浑身的水,岂不笑话。” 待墨弄墨这才去拧了拧衣服上的水,嘟囔道: “今年也真是怪,好些天没下雨,突然一下便下的这样大。我浑身都湿透了。” 杜凝云闻言,脑海中突然浮现自己死时的大旱。 那一年也是一直不下雨,连小雨都没有。偶然阴一阵,也是只天阴不下雨。 人人都说是朝中有奸佞,贤良蒙冤屈,以至大旱数月不止。 可她却在后来的一千年里发现。圣州每二十年就会有一年缺水闹旱灾,甚至下一年也雨水不多。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雨水会慢慢变多再慢慢变少。差不多八十年时会大旱一场,旱的草枯人死,饿殍千里。 只是有的王国撑住了。有的王国在大旱中被推翻。 杜凝云想着,惆怅的看向廊外的雨幕,声音更是深沉: “人人都说天灾人祸。可天灾和人祸是两码事,何况人祸要远远比天灾更伤人。” “姑娘。”蕙儿喊了一声,也怅然道:“天灾人祸这两样都离姑娘遥远的很。您是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天灾也不会苦了您。可贫家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全家老小都指望这一块地过活。一场天灾下来。于他们而言实无异于毁灭。对他们来说,天灾才是最大的,” 杜凝云向她摇摇头,说:“还是人祸。天灾让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四处求生,甚至死在路上,人祸是让他们在绝望中被天灾折磨死。” 蕙儿实在搞不明白杜凝云的意思,闻言便笑吟吟的说:“哎哟,好姑娘,这么一场好雨,咱们这是说什么呢?” 杜凝云笑着说起别的事,蕙儿也不会故意挑话气她。 长廊终有尽头。 她们两个说着走着,眼前很快便是一道无遮无拦的大路。 若是无雨,她们直接便过去了。 可场雨下的这样大,这会子雨虽然渐渐小了。但路面上积了一层水,走过去该淋湿还是要淋湿,鞋袜也必定要湿透。 杜凝云看着自己脚下做工精致的绣花鞋,完全没有上前一步的心。 待墨和弄墨也猜得出杜凝云为何不走,看着眼前的雨幕,她们干脆的说: “姑娘,左右我们已经淋湿了,我们直接回院里喊人来接你便是。” 杜凝云那里肯答应,口里直说:“你们忙什么?早晚要停的。等雨停了再回又能怎的?” 待墨弄墨低头不语,好久才说:“姑娘,我们两个身上这样湿,趁还下着雨,我们换一身干净的立刻就回。” 杜凝云无言。 想到如今越来越流行的女训、女戒。 想到秦天末年时,朝臣们已经硬逼着她取消由太后主持举办的宫宴。 理由是女子们不该举在一起吃酒玩乐,不成体统。 歌舞技艺不过是供人取笑,大家闺秀习之但求陶冶情操,怎能在高台上当众献艺,还要评个高低。 杜凝云想着,只觉心中烧得慌。 秦天末年时。 有的人断章取义。 从圣贤书上读了一句‘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便将女子和小人画上了等号,告诉女子圣人都认为女子天生就是小人,是女子便是原罪。 看了眼‘女子无才便是德’,便理所应当的认定女子不读书识字便是有德行,全不细究这些话原本的含义。甚至还出现越来越多断章取义的话。 有的饱学之士看不下去,想替女子发声。但这是当时的大势所趋,发声的人被当成异类,没发两句,就不得不卷起铺盖自此远离京都城。 那个时候的她管不了这些。 因为大势所趋之下。她这个垂帘听政的皇太后被指责牝鸡司晨,京中举子秀才联合请命,领着京中百姓跪倒在宫门外逼她让权。 那时的昭帝年岁已长,更是直接到了她跟前,软硬兼施的要权。 而那时的她厌倦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巴不得早点把权柄还给昭帝,好让昭帝尝尝因政务繁忙不得安寝的苦头。 可她的让权让那些参与此事的人越发兴高采烈,越发大张旗鼓的去给女子设定条条框框。 毕竟当朝太后都因此低头让权,遑论各家女子。 杜凝云想着,忍不住冷笑出声。 秦天最开始的女训女戒对女子只是言语是指示,认为女子在偏爱自己的容貌时要更注重自己的才华和品德。 可后来的女训女戒则是清晰的条条框框。要女子在家如何、在外如何、出嫁如何。女子要驯良温顺,要任劳任怨,敢耍性子就是无礼。 杜凝云想想就眼里冒火。 这些东西秦天末期逐渐兴起,新朝时成为风尚。新朝后的历朝历代的女子受此荼毒,越来越卑弱。 对,写这书的人没敢直接署名,但后世他的子孙却为求名利捅了出来。 正好岭天洞人士:诸孜碑 第九十章 新版女戒 杜凝云想着,当即说道: “我方才是逗你的,你也当真?咱们还能管得了老天下雨不成?淋湿了就淋湿了,谁敢笑你们,我就罚她在雨里站着,看她衣服湿不湿。” 一句话说到待墨和弄墨纷纷笑了起来,总算没有再冒雨回去的心。 也正是这时,一个小厮一个人抱着五把伞,自己却一把没撑的跑过来,整个人都好似从水里捞出来的。 杜凝云等人正想着躲避,小厮看见她们一行人就赶忙喊道: “大姑娘!大姑娘!伞!” 说着就赶忙向这边过来,却连头都不敢抬。低着头一路小跑,看起来脊背比脑袋还要高些,青色的衣衫已经被雨水灌成深青,可见一路并未打伞避雨,而是在雨里一路奔了过来。 “杜姑娘,这是伯爷要小的送的伞。”言罢。 小厮头埋得更低了,眼神虽然在乱瞟,却只能看见杜凝云裙摆下漏出的一角绣鞋。 这鞋子做的极为精致,和藕荷色的裙摆颜色极衬,鞋身绣着漂亮的金丝牡丹,用金红二色的线混着金线绣的极为奢侈华贵。而鞋周更是缝着一串珍珠。 小厮心里忍不住想,若这鞋大姑娘穿腻了不要了,若能赏给他,他能花多久呢? 小厮看着眼前的绣鞋,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这珍珠一定很值钱吧。 但他想多了。 珍珠也不一定都值钱。 杜家虽然富贵,却也没到珍珠如土金如铁的地步,鞋子上的饰物只是瞧着好看带瑕疵的次等珍珠,只是瑕疵的一面封在里面,外面仍是完好的。 拿出去卖不值几个银子。 真正贵的是她们小姐手上头上戴的,要和别家姑娘攀比的首饰。 但小厮不知道,小厮低着头看着鞋子上的珍珠,两眼放光。 杜凝云见他久久不说告退,便温声说:“你浑身都湿透了,快拿一把伞回去吧。” 小厮这才猛然回神,头也不敢抬的赶忙深揖行礼。完了便扭头见跑,动作之快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杜凝云等人见他跑的飞快,一个个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待墨弄墨更是笑道: “我们方才要能跑的这样快,那里会一身湿透。” 说的众人都笑了。 而有了伞,就好回去了。 弄墨给杜凝云撑着伞,待墨几人合用了两把伞,不多时也安生的回到锦璋阁。 锦璋阁中一如既往的清闲。 因杜凝云不在,小丫鬟们便也跑到别处去玩。杜凝云几人冒雨回来,院内竟空无一人,连杯热茶都无。 待墨和弄墨见状,也顾不得打理自己,便要先给杜凝云收拾。惹得杜凝云连忙说: “你们别忙我,我身上是干净的。” 杜凝云说着就直接褪下湿哒哒的鞋袜,任凭蕙儿给她擦脚。 杜凝云身上的确是干干净净的,没淋到雨。 待墨弄墨便笑道:“改明我可要好好收拾收拾她们,咱们不在她们四处玩也就算了,竟一个人都没留下,咱们回来连口热茶都无。” 待墨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不依不饶的指向杜凝云,又笑道:“你可别又拦着我,那些小蹄子早该管一管,偏每次我要管你都拦,叫她们越来越厉害。” 杜凝云便笑道:“你只管去收拾她们,我给你撑腰,你不收拾我还要亲自料理她们呢。” 待墨轻轻哼了一声,眼神分明是不信。 杜凝云知道她不信,也里理解她为什么不信。 如今的自己已然十六岁,过往的时光里自己对底下人是极为宽容的。底下的丫鬟婆子即便有错,来她跟前哭一哭说几句软话,也就万事皆无。 杜凝云想着,低头一笑,却回头向蕙儿笑着说: “如今外面流传的女训女戒等书有几种?” 蕙儿以为杜凝云是想寻来自己拜读,毕竟她也听说过的,现在许多婆婆都喜欢拿新出的女训女戒磋磨新妇。不过,自家老太太是慈善人,太太又是出了名的好性儿,姑娘那里用读什么女训女戒。 蕙儿想着,顺势给给杜凝云捏腿,笑着说:“姑娘是听说前些天新出的那本女戒,被恶婆婆拿来教训儿媳的事了?” “未曾听过。”杜凝云摇摇头,心中却有些骇然。 原来那本女戒这么早就已经有了? “我还以为是姑娘听过了。”蕙儿仍旧笑的很温柔,只是眼中多了几分厌恶。 “是城西的一家。儿子是个小吏,不知是怎的,娶了一个世家旁支的庶女,因此也两个月间两次升官。他的母亲怕那庶女压住自己儿子,又不知谁给了她那本写满了各种条条框框的女戒。从此她便来了劲儿,日日给那庶女立规矩,规矩比世家大族还要严苛十倍。” 蕙儿说着就忍不住嘲笑出声,连连说道:“那个庶女在家中颇为受宠,他父亲怕她高嫁做正室受委屈,才把她低嫁,想着有家族庇佑,必定没人让她吃苦头,谁料想出了个恶婆婆。” 蕙儿说着就笑个不停,竟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惹得杜凝云赶忙问道:“然后呢?” “那庶女自幼千娇百宠的,那曾吃过这等苦头,没几日就哭哭啼啼回了娘家。她的父亲做主让两家和离,那个靠庶女升官的人没几天就被打回原形,还降了一级。那庶女还不解气,故意叫人编成故事传出去,好多人都在骂那婆婆愚蠢心毒呢。” 杜凝云便笑道:“做的好。” “可不是么。”蕙儿笑的越发灿烂,说的话也越发直截了当: “既然是为升官发财娶了人家的女儿,哪有官升了就把人家女儿不当人看的道理,活该他降官贬职一家被人耻笑。” “蕙儿竟觉得这男子活该?”杜凝云见她不怪婆婆,反怪男子,一时也好奇的看向她,只听她嘲笑道: “自然怪那男子。这事我可知道的清楚,那一家没几个人,那婆婆拿腔作调不许儿媳上桌吃饭,那男子便在一旁开腔弹压那庶女。婆婆让庶女一天到晚给她捏肩捶腿做绣活,到天黑没做完就不许回房,他儿子就在房里和丫鬟厮混。说到底还是老的歹毒,小的更可恶,也幸而小的更可恶。” “为何?”杜凝云笑吟吟的看着蕙儿。 蕙儿便接着说:“若那庶女是个刁蛮的,早在第一天就把那两人给收拾了,可她却是因实在受不住才哭哭啼啼回了娘家,可见本性是个温婉好性儿的姑娘。只怕编故事也不是她想编的,而是她家里人气不过,故意要毁掉男子一家的名声,管叫他们再别想娶到好人家的闺女。而且…” 蕙儿眼神发寒:“如果那个婆婆心肠歹毒至极,偏男子在背地里对庶女关怀备至好话说尽,且在明面上还会似是而非的关怀两句,反抗一下自己的亲娘。你觉得那个庶女轻易会走么?多少女子因情一字,吃尽苦头?” 蕙儿眼神里渐渐多了几分杀气:“若那男子会做戏,只怕那庶女还会觉得有情郎难得,还会想着忍一忍,忍到婆婆死后苦尽甘来呢。” 杜凝云听到这里,忍不住给蕙儿鼓起掌来,更是满意的笑道:“说的好,你这样一说,我忽然想到新的书稿了。” 蕙儿却一脸茫然,她长篇大论的给姑娘讲真事,姑娘怎么提起了书稿?难道这事还能写进书稿? 蕙儿便笑道:“姑娘,书稿里写这些只怕世人不爱看呢。” 杜凝云笑的有些玩味,忽见待墨和弄墨收拾妥帖进来,便笑道: “人人都有同理心,你怎么知道世人会不爱看。为什么不能是因世间没有这等书,世人没的看?”杜凝云说着就招手儿让待墨和弄墨上前来,笑眯眯的说: “快来听蕙儿讲故事。” “她能有什么故事。”待墨弄墨不以为然的笑了起来,却依言围着蕙儿坐下。 杜凝云便催促道:“你们慢慢听,听完了再到书房来寻我。蕙儿,记得把刚才讲给我听的故事一五一十的讲给她们两个听。” 杜凝云说着便从床上下来,赤着脚便要向书房走去,惹得弄墨赶忙起身拦住她,给她穿上了一双鞋。 杜凝云只好踢踏着一双绣鞋走了,脑海中却忽然蹦出后世那更为便利的拖鞋。 心中忽然想: 若做出居家穿的舒适拖鞋,随脚便能穿上走路,待大量做好拿出去卖,既得了舒适又得了钱财,岂不美哉。 杜凝云想着,走进书房,先歪歪扭扭的画出一个拖鞋的形状,大笔一挥写下拖鞋二字便放到了一旁。 杜凝云的字体自从那日回想起往事之后便有了极大的进步,如今写下的字体已然有了风骨在其中。 让杜凝云自己看了也满意的点点头,说:“不枉我那时因为写奏折苦练字体。如今纵然腕力不足,想起那时运笔的技巧,写出的字虽然软绵无力,却也不丑了。” 杜凝云想着便在纸上写下三个字: 《金闺怜》 定了题目。 杜凝云便一如既往的开始堆各种设定。 什么太常寺少卿家的嫡女,因偶见一清秀男子,便暗自动了心。 男子也暗地里给她送信表明心迹,一字一句满是情深义重。女子感其情深,便也向男子回了一封寄情诗表明心迹。 不多时,男子抱得美人归。 却并不爱惜,男子婚后便露出了真面目。婆婆故意磋磨女子,男子和妾室你侬我侬。 女子家族又横遭变故,无人能为她撑腰,男子也就更加的变本加厉,以至于以女子是罪臣之后为由,贬妻为妾。 最终女子凄厉死去。 死后怨气冲天,男子家中怪事不断,惹得阴司来查,清官来问。 一来二去,女子沉冤得雪。男子一家却拿出当时流行的女戒,傲然道: “这贱妇无所出,还不敬姑婆,我因她家破人亡,纵使休了她,也把她养在后院,有那点对不住她?” 丫鬟送上血书。 言明男子因娶女子得以升官,是书中三不去的先贱后贵。 而女子家破人亡无所去,也在三不去之列。 女子无所出是因为姑婆苛待,总是命女子在姑婆跟前连夜侍奉。 虽养在后院,实则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还要受新妇磋磨,才没几天便被逼死。 杜凝云想着,脑海中突然蹦出一段戏来,便写道: “小姐本是贵家女,知书达礼好容颜。嫁与他,人人羡他好运道,娶了美妻还升官。偏偏他们母子好歹毒,一个天天说头疼脑热要侍奉,一个天天把我们这些奴仆害。小姐家遭变故,他便以妾为妻,把小姐当妾打到了后院啊!” 杜凝云说着,还娇娇滴滴的掐着嗓子唱了起来:“苦小姐何其身娇,当天便是一场病,偏他们不许医,不给饭。恶婆婆高声骂该死,恶毒妾让人把冷水泼,十冬腊月呵!把苦小姐逼死在后院。” “哭小姐,一十七岁把命丧!” 杜凝云写到这里,又故意把诸孜碑所写的女戒内容填充其中,有意无意的把诸孜碑的女戒指成万恶之源。 完了等纸上的墨痕干了,便把纸折了起来,放进盒子,坐等待墨弄墨过来。 不多时。 待墨弄墨两眼红红的从门外走进来,苦着脸说:“那姑娘太可怜了。” “怎么有这样的婆婆,家里的大房子和吃喝用度都是儿媳的嫁妆,儿子是凭儿媳娘家的权势,她不感激也就算了,凭什么还作践人家的好姑娘。” 杜凝云便笑道:“好了。快去帮我把新的文稿送给文岳先生去。” 言罢。杜凝云细想了想,又在一张纸上写下: 《新版女戒》 著者:诸孜碑 又写:诸孜碑,岭天洞人士。年少苦读诗书,见女训女戒等文书所言不甚明朗,立志编写女子规矩。 写完,杜凝云正想把纸给待墨。但转念一想,活字印刷已经给了戚蔺,拜托戚蔺来印这加了著者的《新版女戒》才快呢。 杜凝云想着,在待墨期待的眼神中,微笑道:“去吧蕙儿喊过来。再去把厨房里一直热的燕窝粥端过来,我也饿了。” 待墨便有些不情不愿的去了。 蕙儿来的也快。 不多时便出现在杜凝云跟前,向杜凝云福身问道:“姑娘什么事?” 杜凝云便把盒子给了蕙儿,说:“思来想去,还是活字印刷会更快些。你带上银钱去寻戚将军,让他帮忙因一些带了著者名称籍贯的《新版女戒》。” “带了著者名称和籍贯的《新版女戒》?” “当然,书都写了,不带上名字岂不埋没了他,快去吧。” 蕙儿却看杜凝云的眼神都变了。 埋没个鬼哦。 秦天各家贵女多,总有几个娇蛮的。何况才出了恶婆婆的一档子事。现在新版女戒是多少女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只是不知道新版女戒出自何人之手罢了,如今知道了,还不把这人活吃了。 第九十一章 新版女戒 2 但蕙儿心中这样想着,弱弱的看了杜凝云一眼后,便匆忙离去。 至于银钱。 大小姐不知道哪根筋搭不对看不出来将军喜欢她。可她们这些底下人又不瞎,真按照大小姐的意思带着银钱去,只怕将军还要恼小姐见外呢。 蕙儿想着,赶忙就去了。 镇北侯府离忠意伯府不是很远。没多久,蕙儿便顺着后门进了镇北侯府,又走进暗道,以最快速度出现在戚蔺跟前,双手托起杜凝云写好的纸,肃穆着脸毕恭毕敬的说: “主子,杜姑娘托您办一件事。” 戚蔺本在桌前作画,闻言将纸接过,见上面的字体虽然绵软无力,笔力不够。但这字体已经有一股子狂气傲骨在其中。 怎么看都不是杜凝云的字体。 戚蔺只是一看,便皱起眉头,冷声道:“这是谁写的?” “杜姑娘写的。” “放屁!”戚蔺神色越发的冷。再看纸上写着女戒的著者和籍贯。戚蔺当即冷笑道: “你天天跟着她,难道你没见过云儿的字?”那一手丑的一般人写不出来的臭字,这才几天,她就能写出一手好字了? 再看纸上的内容。他的人才堪堪查到岭天洞,列出疑似著者的名单,可杜凝云这里却连是谁都确定了。怎么可能呢? “你知道新女戒的著者是何人么?连我们都只查到这东西是岭天洞那边传来了,她怎么连是谁都写出来了?”戚蔺眉头皱的死紧。 这字体不是忠意伯的,不是伯夫人的。 忠意伯府大多数人的字体他都有看过,这张纸上的字体并非忠意伯府中的人所写。戚蔺的双拳渐渐握紧,眼中满是杀机。 所以这张明显不是杜凝云字体的纸,到底是那个狗贼的! “你如今日日跟着她,可知她和谁悄悄接触过。” 蕙儿闻言,愣了一下,便默默的抬头看向戚蔺,眼神分明在说: 和你。 “除了我还有谁。”戚蔺眼神中的杀机掩都掩不住。 让蕙儿沉默了一瞬,却还是无奈的说:“将军,您若不信。抽空见一见杜姑娘,寻借口让杜姑娘写几个字给你,不就知道了。” 戚蔺眼中仍然带着几分寒意,却只说:“你回吧,回去告诉她,印了著者名称的新版女戒很快便会出现在市面上。” “将军,我们可要多做一些。”蕙儿眼眸一亮,立即说道。可见也对被新版女戒恶心的不轻。 戚蔺却摇摇头,正色道:“不必。拿着新版女戒磋磨儿媳的可不止一家,只是只有这一家闹出来了而已。如今知晓了著者和籍贯。不出三个月,这个诸孜碑就要身败名裂,为天下女子所耻。” “可他的女戒的确让很多女子都吃足了苦头,若我们不动手,能有几家肯出手的?诸孜碑顶多遭殃一阵子罢了。” 戚蔺再次摇摇头:“兔死狐悲,误伤其类。性格温婉的官宦之家的低嫁女孩尚且要受这等委屈。那些刁蛮之名在外的女孩呢?这等意图让女子化为男子附庸,不能对男子有丝毫违逆的书。远比你想象的还要招人恨呢。” 戚蔺说罢,便似笑非笑的望向窗外,空空荡荡是院子只在对面的墙边种着一颗长的不怎么好的寻常柏树。配上悠远湛蓝的天空,别有一股苍凉之感。 戚蔺笑着说:“何况天底下爱女心切的人也不在少数。便如杜凝云,忠意伯夫妇视女如命,那样的女戒流传于世,只怕忠意伯夫人第一个不乐意啊。” 蕙儿却低头嘟囔道:“视女如命还把杜凝云嫁给你,这算哪门子视女如命?”说完蕙儿便快速的大声说: “那可不是,若非忠意伯夫妻二人视女如命,又怎会把杜姑娘养的同娇花一样。” 戚蔺耳力极佳,那里会错过蕙儿的小声嘟囔,当即说道: “跟了她你倒是学会不少。” 不过。戚蔺看着窗外的空旷之景,眼神微变。 镇北侯府和忠意伯府的景象截然不同,杜凝云这朵娇养的花却要到他这空旷冷硬的镇北侯府。也难怪忠意伯夫妻二人得知杜凝云闹着要退婚,怒气过后便上蹿下跳的给杜凝云找下家,舒妃才递了信。忠意伯就迫不及待的向外传递婚事闹掰的信息。 而蕙儿见戚蔺若有所思的模样,又顺着戚蔺的视线看往窗外,一时冲动的说: “将军,杜姑娘那样娇贵,只怕来年进了侯府要住不惯呢。” “有什么住不惯的,多住几日也就习惯了。”戚蔺却不以为然。 蕙儿垂眸看向地面,沉声道:“将军,杜姑娘如同最娇气的花儿一样。不仅需要匠人时时精心呵护的。还要有最甘冽的泉水,最温暖的阳光和最适宜的肥沃土地。” 蕙儿说着,抬头看向窗外,眼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镇北侯府,从来不是适宜娇花生长的土壤。 如戚老夫人那样的霸王花才能在镇北侯府活的肆意。 而同样娇花一样的戚夫人却活的日渐憔悴。蕙儿至今还记得管家曾说:“原先夫人也是个笑颜如花的温婉贤良人,只可惜…” “只可惜两情相悦却不能长相厮守,一时的欢愉过后是半辈子的孤寂岁月。将军,您真的有把握养好杜姑娘吗?”蕙儿斗胆发问。 戚蔺笑了:“四七,你何时学会替旁人着想了。” 蕙儿跪在地上低头不语,好半天才沙哑着声音说:“我不知。” 戚蔺便笑道:“那就好好学去。你要学的可多了去了。以往教你的是杀人的功夫,如今既然跟了她,就好好学学如何揣摩人心为她所用。” 蕙儿神色凝重,捂着心口说:“属下誓死守护杜姑娘。” 戚蔺笑着点点头,眼神却有些飘忽不定。 窗外是一如既往地冷硬之景,书房内唯一灵动的地方就是翁里的游动的鱼儿。 回想杜凝云从小住到大的锦璋阁,那个地方一年四季都长满时令的花朵,无需焚香便时时被清浅的花香环绕。锦璋阁后又挂着三笼鹦哥儿,有专人养着。 说是杜凝云前些年一时兴起命人养的,偶然想起来还要逗弄着玩一玩。 临着锦璋阁便是忠意伯府的小观湖,湖边的亭子里就放着鱼食,那日杜凝云和他闲聊时就习惯性的抓了一把鱼食撒入水中。 立即湖水一片喧闹起,游鱼忽至。 再想想杜凝云每日娇贵的做派。 戚蔺忍不住扶额轻叹了一声。忠意伯府的确处处和他镇北侯府格格不入。 可杜凝云怎能格格不入?明年就该嫁过来了,他还是抽空提醒她几句,让她提前习惯一番吧。 戚蔺想着,便继续处理公事。 蕙儿则乖觉的顺着暗道退出,悄悄的出了镇北侯府,又悄悄的回到忠意伯府中。 向杜凝云说:“将军已经答应了。过几日印了著者和籍贯的新版女戒便会在京中流行。” 杜凝云闻言连连点头,却又吩咐道:“你把寻一个善于散布消息的人,在酒馆茶楼里等着。若有人提庶女和离的事,便把这纸上的话说给他们听。” 蕙儿赶忙答应下来,却自己先打开看了两眼,只见上面写道: “这事还没完哩。我听说有一家小姐得知庶女和离的事,愁的三天吃不下饭呢。” “你们问她为什么吃不下饭?嗨呀!那小姐说:‘她那么听话好性子的人在新版女戒里都那样不堪,被磋磨到和离的地步。我这样的性子,若是顶嘴,岂不是要挨打,被活活打死还要被人骂。我不如在家中饿死了干净,还有人心疼我。’便不肯吃饭,直说在家里饿死了好,可急坏了家中二老哟!” 蕙儿看着这些,脑海中忍不住浮现茶馆酒馆中的画面,顿觉有趣,当即说道:“我最擅长这些,姑娘交给我就是了。” 言罢。不等杜凝云再说,蕙儿便兴高采烈的拿着纸张又出了伯府。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晚了。 街上虽有闲人路过,人却少了很多。 但路边的小酒馆里还聚了一堆闲汉,好巧不巧的正说着那庶女的事,一时众人褒贬不一,有的说女子就该从一而终,不该半路和离。 有的说男的一家太不是东西,说着说着,简直要吵起来。 蕙儿赶忙拾掇了自己的仪容打扮,将自己化为一个模样归整的小厮,然后才趾高气昂的走进去。听见这些人谈的起兴。 蕙儿便混进去,一开口却是实打实的男音: “几位说的太好了。” “那可不是。”乘着三分醉意的闲汉们收到夸奖,连说话的人是谁都没注意,就得意起来,昂首挺胸的说: “我们是市井小民,可不是傻瓜!” 蕙儿便把头一点,又喊道:“说的好。我们虽是小民,可我们都不傻。” 蕙儿说着,豪迈的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喝完便将酒杯往桌子上一扣,大声说: “小二,上酒!”说着就掏出一个碎银子丢给小二,又转向几个闲汉,说: “我和诸位好汉实在投缘,今天这顿,我请了!” 但为首的闲汉却不傻,当即放下酒杯,沉声道:“小兄弟有话尽管直说,何必耍这些弯弯绕绕。” 蕙儿便笑道:“我说,你们可听?” “既然有人请,我们为何不听。”闲汉们纷纷大笑起来。 没一些人都有特定的活法,街头的闲汉也一样。 他们这些个闲汉里面混得好的,就是因为他们吃酒玩乐的同时还散步一些世家大族想要外界知道的东西,以及各种该有的不该有的消息。 如今蕙儿在旁边还在尽情的展示演技,闲汉们就把话挑明说开了。 为首的男子更是直接用手指沾了酒水,在桌上连画了三个斗大的元宝。 还想彪演技的蕙儿有些受伤,但想起杜凝云的嘱托,便笑着从怀中掏出一百两银子来,说: “我也是半个道上的,几句话可值不了那么多。” 闲汉笑了,当即说道:“您讲便是了。” 蕙儿便把杜凝云写着纸上的话删删改改的说了出来。还自己添油加醋的添了一句: “这新版女戒也不知道是那个王八蛋写的,害得我家老爷夫人废了好大劲,许诺绝不挑那些用新版女戒衡量新嫁妇的人家。才让小姐肯吃饭,这新版女戒可真害人不浅!” 其中两个闲汉听了这些,忍不住的点头答下来。 不多时。 蕙儿走了。 闲汉的头头捏着那种薄薄的银票子,在蕙儿走后许久,才低声说道: “以往我只把新版女戒的事当成笑话看待,如今想想也不尽然。我是有亲闺女的人,若我女儿不小心嫁到了看新版女戒上瘾的人家,岂不是我的女儿也要遭殃。” 闲汉们纷纷笑道:“大哥你何必担心,有我们这些个叔叔在,谁敢黑姑娘脸色瞧,我管叫他们一家都没好日子过。” 这闲汉首领倒是颇有头脑,闻言却说: “若日后这新版女戒成了风尚,只怕他们磋磨我女儿倒是占理了,还要反过来怪我教得不好。”闲汉首领说着,忽然笑道: “我已经把刚才的话都记下了,那就买去吧我的纸笔都拿过来。” 众闲汉便七手八脚的将东西都送上来。 闲汉首领不慌不忙的开的笔走龙蛇的书写,不多时,一个个闲汉出去,寻上各家常找他们盘问消息或让他们散布消息的人。 那些人也想接着合作,拿到纸便交给了家中的主子。 没几日,京中贵女中便掀起了一场盛大的抵值。 这帮子贵女中十个有五个都娇蛮傲气的紧,惯爱拿鼻孔看人。 对她们而言,她们不找旁人的晦气就已经是难得,哪里轮得到旁人对她们指指点点。 何况她们原本就不愁嫁,更是肆无忌惮的列了一个名录张贴在大街的宣传栏上。并且将这些家族、描绘成女子将来的火坑,谁跳进去,谁死无葬身之地。 杜凝云得知这些消息还愣了愣。很快便命蕙儿拿上银钱在街上推波助澜。 杜凝云倒是不担心镇北侯府会亏待她。实在是戚夫人太好性子,嫁过去戚夫人第一个高兴呢。 而其次的。 若能一举将新版女戒的著者诸孜碑打击下去,让他成为人尽皆知的败类,让他的书彻底成为历史长河中的漆黑一点。 后世的女子还需要时时刻刻含胸低头,时时刻刻保持谨小慎微的卑弱么? 杜凝云觉得不会了。 想起那些卑弱的可怜却不自知,还一心为夫家着想,就连生命的尽头时还在自责自己不称职的女子。 杜凝云鼻尖微微发酸。 第九十二章 新版女戒3 她对世俗的偏见随着一千年的时光消磨已经所剩无几。 人和人是平等的。 比起现如今的高低贵贱,杜凝云更喜欢千年之后的人世间。因为那里的女子可以像男子一样展露自己的才华,不必担心锋芒毕露后会有人说: “一个女儿家做这些,成何体统!” 杜凝云想着,忍不住笑出生来,但鼻尖却越发酸的厉害。 在锦璋阁中。 待墨说着说着,忽见杜凝云眼眶发红,还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赶忙问道: “好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杜凝云摇摇头,却笑着说:“你接着说,我只是太开心了。” 秦天还没到最后的几年,这个时候的秦天贵女多仗着家世,行事嚣张跋扈。 按理说,嚣张跋扈不是好事情。可这些嚣张跋扈的人却也是捍卫女子利益的一把好手。有她们在,难怪新版女戒直到秦天末年间才渐渐兴起。 杜凝云想着,却忽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原来是一个小丫鬟带着信儿回来,说是杜凝霞回府了。 杜凝云听见此言,心中暗惊。 因为小丫鬟说:“大小姐。杜二姑娘她自降做侧妃,如今已经被送到家中了。” 杜凝云实在不解。 毕竟这些日子以来,忠意伯嘴上虽然说着认命,却也是实打实的坐着各方努力,试图抱住杜凝霞的正妻之位。即便最终保不住,也想多保留个一年半载的,万一杜凝霞的腿忽然就好了。 可这个小丫鬟说话颠三倒四,又分不清那些话紧要,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好在弄墨从外面进来,一进来就说:“真不知道是该夸霞姑娘还是损她。自降为侧妃,换来贤侧妃的封号和准用正妃之仪的圣旨。可终究还是侧室么。” 杜凝云闻言,那里不明白事情的大概。当即挥挥手命小丫鬟退下,自己向弄墨说道: “在外人眼里,只怕杜凝霞更是聪明人呢。” “不过。”杜凝云垂下眼眸,掩下眼中刺骨的寒意, 皇子妃的正妃侧妃之间差距的确很大,正妃稍稍有些手段,直接用阳谋就能让侧妃苦不堪言。 但皇后和皇妃不一样。 一个大权在握的皇帝,他的喜恶能很轻易的左右后宫的高低贵贱。 正所谓上之所好,下必附焉。上之所恶,下面人如何不会千方百计的去踩去折磨这个被厌恶的存在。 想想那时一度面容憔悴的忠意伯。杜凝云垂眸冷笑,道: “杜凝霞一向是聪明人,只可惜聪明总被聪明误。她因为聪明才总爱事事多想,可有些事越是多想,便越是令人绝望。” 弄墨有些懵懂的睁着眼睛,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仔细思索了一阵才挠着脑袋笑道:“姑娘说的是。只是我到觉得霞姑娘自己聪明,就把别人都当傻子才最傻。如今也是活该、报应!” 另一边。 梅香小筑中。 杜凝霞坐在床上,两眼无神的看着窗外。 梅香小筑多日未曾住人,窗前那盆洁白的茶花都只剩两朵小小的、蔫蔫的小花。 这样的场面会出现在她这里、杜凝雪等人那里。却唯独杜凝云那里不会。 只因为杜凝云是大夫人宝贝疙瘩,无论杜凝云在外住多久,她的院子也都会有人精心打理。 哪怕杜凝云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 投一个好胎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她费尽心思的想越过杜凝云,好不容易得了平郡王妃的位置,腿就瘸了。 这是上天的警示吗? 是天都想告诉她,她不配? 杜凝霞忍不住抓起枕头砸在地上,把福儿吓了一跳,差点跳起来。 杜凝霞却不管她怕不怕,都只说:“把我的娃娃拿来。” 福儿不敢,低声说:“这里人那么多”,小姐还是别拿出来了。若是被发现了。 “被发现与你有什么相干,这都是我的事,你只管拿便是。” 福儿只好去打开杜凝霞的箱笼,打开后却翻了三四遍,都没瞧见娃娃的身影。 急得福儿赶忙回来说:“了不得姑娘,娃娃不见了。” 杜凝霞闻言也有些慌乱,却硬着头皮说:“我还当你是什么大事,一个娃娃而已,也叫你慌成这样吗?将来我嫁去平郡王府,有了什么大事,你是不是比这还厉害!” 福儿要哭了。 “姑娘,那上面可有不少不该有的东西,若让旁人看见了,伯爷还怎么可能帮我们。” 杜凝霞闻言却只是冷笑道:“堂堂忠意伯,那里会帮一个我!” 杜凝霞想起自己这几日在宫里过得日子,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 她腿突然没了知觉。 明明完好无损的腿,偏偏动也不会动,连针扎都不疼。 太医说是她磕伤了头所致。 可舒妃却明里暗里的说:“杜凝霞,这哪里是伤了头才废了腿。分明是你不配,天都看不下去。” 而舒妃是一宫主位。 自己住在舒妃的眼皮子底下,四周都是舒妃的人。 那些丫鬟还有一个自称善于占卜,用杜凝霞的生辰八字算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得出同一个结果。 杜凝霞命格虽好,但远不及六殿下的命格好,说杜凝霞天生便无法和六皇子并肩而行,所以天罚去了杜凝霞的双腿。 而这说法还在宫中大行其道。 舒妃以此讥讽她。 六皇子以此全她退婚。 宫里的小公主天真无邪,趴在她无知无觉的腿上,一脸懵懂的说道: “未来的六嫂嫂,为什么她们都说你不详,你的的腿这样是上天的惩罚呀!” 杜凝霞听见这样的话就想掐住这说话的人使尽摇晃。 她那里不详了? 她是顶好的神鸾牡丹命的命格,天生就贵不可言,她那里不详?她如何不能配上一国皇子。 可事实却是。 宫里的宫女越来越不把她当回事,一个个有意无意的还说: “也不知道里面哪位一天天神气什么?她又不是忠意伯的亲生女儿,还一天天摆的谱子比谁都大。人忠意伯府的正经嫡女可比她温柔多了。” 又有宫女说:“若非她已经许给了戚家,六皇子正妃的位置就该是她的,那里轮得到里面哪位。里面哪位可用的是不干不净的手段,才得来了这正妃的位置。” 杜凝霞想着,浑身一阵发颤。 可这还是开始。 这些人头两天还是背地里说两句,明面上还好好伺候着。 可从第三天起,舒妃耀武扬威的到她床前,傲然道: “杜凝霞,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代表忠意伯府,可忠意伯根本就不保你,陛下很快会下旨废除你的正妃之位,你就要滚出宫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杜凝霞现在还记得舒妃猖狂的笑脸:“你想吃什么好的穿什么好的我都能赏你啊。反正你马上就别想过好日子了,本宫不介意发发善心。” 杜凝霞仍记得舒妃是被自己呛走的。 走的时候脸色铁青,回头冷冷的说道:“本宫发善心你倒还不信了。你不信就不信,世家大族的嫡长子身有残缺都会被遮遮掩掩的送走藏起来。你以为忠意伯府就容得下你?你该不是指望杜凝云吧,我也打听清楚了,杜凝云早就不和你好了。没人会帮你了。” 杜凝霞想着,身体颤抖个不停。 福儿想安抚杜凝霞一下,却被杜凝霞狠狠的打了一巴掌,骂道: “贱婢!你想干什么!” 福儿眼里瞬间盈满了泪水,捂着脸哭道: “小姐,您到底怎么了?咱们虽然日子不好过。但大房她们并不是赶尽杀绝的人,咱们服个软,从此绝了那些个坏心思,她们那里会不把咱们当亲人看呢。” “贱婢!贱婢!” 杜凝霞听见这话,浑身抖得越发厉害,眼中的疯狂之色更是和二夫人如出一辙。 福儿害怕了。 因为她见过太多次二夫人发狂的样子,也挨了太多次打。 如今杜凝云猩红着眼拼命把能砸出去的东西往她身上砸,福儿害怕的叫喊了一声,便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哭着跑了出去。 留下杜凝云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好一阵撒气。撒完了气又恨自己的腿坏的不是时候,又开始拼命的用双手去锤去掐。 但腿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让杜凝霞两眼越发没了神采。 被当做救兵搬过来的谢老夫人见杜凝霞这幅颓丧的样子,赶忙上前劝说道: “霞儿,这件事你已经做的极好了,你知道么?” 杜凝霞捂着脸发出充满痛苦的狞笑声,笑完了才指着门说: “你出去!” “霞儿!” 杜凝霞便挑着眉毛,冷笑着说:“舒妃亲口告诉我说,可惜谢湘铃失足掉进水里淹死了。否则她还真没别的法子来对付我了。您想知道为什么吗?” 谢老夫人心中微颤,觉得自己不该知道,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 “因为谢湘铃她想要侧妃之位,她巴巴的跑到舒妃跟前,说她愿意做假证,说是我故意勾引六皇子,说六皇子根本没有理会我。是我杜凝霞不知羞耻的撕烂自己衣服,又趁六皇子失神抢走了他的外衣。” 杜凝霞说着,两只眼眶瞪得极大,眼球恨不得凸出来。 谢老夫人被杜凝霞这狰狞的样子吓的久久不能平复。却还是说:“霞儿”,这必定是舒妃娘娘故意说的,铃儿一直把你当亲姐姐看待,怎么会陷害你呢?这一定是舒妃的阴谋! 杜凝霞冷笑。 阴谋,阳谋。 重要吗? 反正谢湘铃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而谢家人全是寄生虫,寄生在忠意伯府,离了忠意伯府活都活不下去。她故意那谢湘铃踢开谢家人怎么了? 阿娘愿意让这帮子人在忠意伯府作威作福,可她不乐意! 杜凝霞想着,忽听门外传来了鼓掌的声音。 回头看去。 只见杜凝云似笑非笑的走进来,正举着双手为她方才的话鼓掌。 杜凝霞此时完全不想和任何人周旋,当即黑着脸说道: “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现在你看到了。我瘸了,你可满意?” 杜凝云闻言吃吃的笑了起来,却不问杜凝霞的腿,而是转而看向福儿,用手撩起福儿的下巴,仔细端详福儿脸上鲜红的指痕。 “杜凝霞,福儿打小就尽心尽力的伺候你,你也忍心向她下手?” “杜凝云,你要想看我笑话明说便是,何必故意东扯西扯的,有什么意思?” 杜凝云笑了。 的确没什么意思。 可没意思,才真真有意思呢。 上辈子你仗着秦钺想打击世家的光和秦钺的喜爱,隔三差五和秦钺一起到我的凤仪宫耀武扬威。明明连妃子都不是却和秦钺比谁都亲近十分,还能踩着皇后的脸面立威。 你当初可是满宫的头一份啊! 杜凝霞,你可曾想过今天? 答案很明显。 杜凝云慢悠悠的接过待墨手里的药膏,为福儿细细涂抹,笑说道: “疼么?” “疼。” “知道疼还一心跟着她?这么多年了,她是什么心你当真不知?” 福儿沉默了片刻,摇摇头说:“姑娘是世家上最好的姑娘。” “是吗?”杜凝云似笑非笑的看着脸已经涨成猪肝色的杜凝霞。说出的话越发气人: “世界上最好的姑娘打了忠心耿耿一心为她的好奴才,真棒呢。”只是这句真棒实在太没诚意。 让杜凝霞的脸色更加的难看,并且当即说道: “你是想恶心我么?你死了这条心吧,凭你也想恶心我?” “当然能。”杜凝云笑的很轻松: “若是不能恶心到你,你会理我吗?你已经被我恶心到了。还有日后可一定要待这个一心为你的小东西啊。得一良奴不易,且行且珍惜吧。” “你给我滚!” 显然,杜凝霞要气死了。 要论恨,此时的杜凝云必定会第一个恨死她一个人。 杜杜凝云想着,笑眯眯的留下不少伤药。 但杜凝霞头上的伤如今还有疤痕,但地方偏僻,杜凝霞自己瞧着倒也不甚在意。可这不在意不带变乐意让人以此嘲讽。 尤其那人还是杜凝云! “杜凝云,你按的是什么心?我什么时候又得罪你了,竟让你特地送来一堆伤药来嘲讽我。” 杜凝云闻言,嘴角抽了抽。却把伤药往桌子上一拍,冷声道:“祛疤的,一套共计十四罐。不仅能祛疤还能润肤,是我父亲特意寻来的,你若不要.我现在就让她们两个。” 第九十三章 月华楼 杜凝云说着,便命待墨将伤药拿走。 惹得杜凝霞气急败坏的喊道:“杜凝云,你脑子有问题吗?明明是祛疤药你非要说成伤药你就是想故意羞辱我吗?” 杜凝云闻言,仍旧是似笑非笑的样子,说出的话却越发气人:“我的药,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有骨气可以不要。” “这是大伯给我寻的药,我凭什么不要。” 杜凝云便收敛了笑容,冷冷的看着她,说:“我给你又如何?不给你又如何?我便是直接拿走扔着玩,谁敢挑一句我的不是。” “你怎能仗势欺人!” “哦。”杜凝云慢慢悠悠的应了一声,上辈子记忆中耀武扬威杜凝霞的脸渐渐和眼前的人重合,却又很不一样。 “每意思。”杜凝云摇摇头,眼里写满了无趣。 终究眼前人非彼时人,轻而易举的磋磨了她,心里也只觉气闷,不觉舒爽。 “给她吧。杜凝霞,你但凡能记得些我的好,咱们姐妹之间也不至于闹到这种地步,终究是有因必有果。今天我尚且能饶了你,且看来日你给不给我饶了你的理由。” 待墨便盈盈上前,将伤药放下,轻声说道: “这药原本就是伤药,对才就是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时用的。红色的八罐按上面的排序和写明用法的纸条取用,后面翠色的八罐等伤好全了再取用。也都编了序号,写明了用法。” 杜凝霞闻言愣了片刻,一抬头却发觉杜凝云已经离去,待墨也起身要走。 这让杜凝霞有些茫然了。 “你站住,你们两个到底打什么哑谜呢?你们主仆到底想干什么?” 待墨闻言一脸诧异的转过身来,眼神里写满了古怪。 “霞姑娘觉得我们要做什么?若我家姑娘有歹心要磋磨你们,你们还有今天的日子过?您也知道,如今我家姑娘已经接管了府中大半的中馈。” 杜凝霞又愣了。 杜凝云接管中馈,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杜凝云会打算盘吗?数得清数吗?让她掌中馈,大夫人就不怕她把忠意伯府的家业败光? 杜凝霞想想便觉得荒谬,凭杜凝云也能掌家,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但一旁的谢老夫人也附和着待墨的话,说:“正是呢,大太太和大姑娘都是良善人,都慈悲悯下,谁不念着她们的好。” 杜凝霞听见这话只觉脑海中一阵轰鸣。 凭杜凝云也能? 凭杜凝云也能? “出去,都给我滚出去!”杜凝霞气恼之下,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外外撵人,偏手头已经没有可扔可砸的东西。只能气急败坏的往谢老夫人身上抓打。 福儿可不敢让杜凝霞伤到谢老夫人,挡在杜凝霞和谢老夫人之间,被杜凝霞挠的一脖子血道道。 惊的谢老夫人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可也只是这样了。 谢老夫人深知她们此时没能耐和忠意伯府撕破脸,饶是如此,也不过匆忙起身离去。 而待墨见杜凝霞这样,也只是说:“没想到霞姑娘竟会发狂打人,这可真是有趣。” 言罢。 待墨也转身离去。 福儿被打的鬓发散乱,见人都走了也带着满脸泪痕跑了出去,惹得不敢进去额小丫鬟们纷纷围过来。有的帮她梳头,有的帮她处理伤口。 福儿是个慈善人,她对底下的小丫鬟素来和气。 如今福儿挨打,她们也都心疼的紧。 唯有杜凝霞在房间人无人理会,渐渐再次陷入了疯狂。 杜凝霞终于知道自己阿娘为什么会控制不住的打她了。原来怒气涌上心头之后的人真的会失控,真的会歇斯底里。 可是挨打的很痛,真的很痛。想起福儿方才脖子上淋漓的鲜血。 杜凝霞发狂了一阵,又嘤嘤的哭了起来。 她一直最痛恨自己阿娘打人,可她却变成阿娘的样子了。 偏她还不良于行,想尽快出去向福儿道歉也做不到。 杜凝霞想着死命的去锤自己的双腿。白嫩嫩的双腿在大力的捶打下渐渐青黑一片。 但杜凝霞不知道。 过了很久。 福儿才又进来,杜凝霞便说:“福儿,你探探大夫人的口风吧。我大概是像阿娘一样病了。” 福儿点点头,果断去了。 杜凝云却正巧在大夫人处闲坐,凭大夫人问府中这几日的情况。 福儿来时。 杜凝云才说起家中新买的布料等物。 福儿一来见杜凝云也在,脸上就有些不好,偏又不能说什么,只好低声请求: “太太,我这里有一桩要紧事。”说着,便悄悄瞟杜凝云,分明是在说: 大姑娘在这里,我不好说。 “你说就是。”大夫人不以为然。 福儿却低着头,不想明说,尤其是不想当着杜凝云的面明说。 杜凝云便说:“你们先聊。母亲,总归账目都送过来了,待会儿您自己瞧也是一样的。” 言罢。 杜凝云便笑着向大夫人行了一礼,起身告辞。 福儿巴不得杜凝云赶快走,但大夫人却想要女儿陪着,尤其是现在的女儿变得乖巧懂事,事事都肯和她商量。 偏大夫人又好面子,杜凝云要走,她也不强留,只在杜凝云走后。虎着脸向破坏她们母女培养感情的福儿问道: “什么大事这般要紧!” “太太,霞姑娘她好像有了二太太一样的癫症。”福儿说着就哭了起来,大滴的眼泪突然就顺着脸颊滚落,惊的大夫人都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说什么?” “是霞姑娘让我来寻太太的,太太您看。”福儿说着,就抬起头,让大夫人看她脖间的抓伤。 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血道道在她脖子上十分吓人,如今已经不流血了却仍旧让大夫人看的胆战心惊。 “快去请府医!”大夫人赶忙喊道。 刘妈妈等人也深知其中深浅,半对半不敢怠慢,赶忙就去了。 大夫人便向福儿交代道:“她知道让你来说,可见比她娘要拎得清。你回去可记得告诉她,伯府容得下她娘,是因为她嫁进来多年了,是正妻,且二老爷一直要保着她。但你一定要告诉凝霞,她不一样,舒妃母子经次一事只怕要恨死她了,她若是在入了平郡王府后闹了疯病,她这个侧妃只怕要立即被扫地出门。” “是。”福儿听大夫人这样说,顿时松了口气。 大夫人也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顺便告诉她,她娘在我这里治病呢,不会回去烦她。” 这下福儿却愣了。 什么叫姑娘的娘,在这里治病呢? 福儿想着,忽见刘妈妈领着府医进来,听府医说: “原先的药方竟是无用了,这几日半点不见好也就算了,她还见人就发起狂来。” “若非如此,还用你来?”大夫人翻了个白眼,接着说道:“她原先发狂,也不过摔打东西。可现在却变本加厉起来,连人都要打,你可好好治她。治好了我赏你,治不好我就不绑她,叫她打你一顿再放你走。” 一句话把府医吓得冷汗直流,赶忙告罪说:“太太啊,您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大夫人不答,却又看了看福儿,接着说:“你跟着她去瞧瞧,还是老规矩,我要听见外面穿出去半点风言风语的,我就扒了你的皮。” “是,是。”府医抹着汗跟着福儿走了。 杜凝云却没有走远,而是在温雪院附近的一处阁楼中接着闲坐。 远远的看见福儿领了府医离去,那里猜不出福儿去大夫人那里说了什么。 只是杜凝云一个多余的字也不说,只笑着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便起身离去。 因为前几日戚蔺不知抽了什么风,忽然约她小聚,还定在月华楼。 月华楼明明是文人的最爱,是京中才子才女们的惯爱场地。 她和戚蔺,一个也算是出了名的文采平平,一个是武将世家的朝中大将,去月华楼耍大刀吗? 杜凝云想想都忍不住扶额。 戚蔺那身煞人的戾气,不能说他和文人有什么联系,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杜凝云想着,两眼望天,才回到锦璋阁就忍不住坐在窗前,托着腮帮子问蕙儿: “你家主子怎么选了月华楼呢?” 蕙儿正愁没机会夸一夸自家主子,赶忙说道: “小姐,将军五年前虽然去了北疆。但将军原本也是读书的。百家经意、诗词歌赋都通的,只是主学的是兵法武艺。就连佛道经意和琴棋书画这几样,将军都略通一二的。” 杜凝云却一副如遭雷劈的样子。 琴棋书画这几样,将军都略通一二的…… 她一个女子都不通这些,戚蔺竟然也通。 不对不对。 杜凝云猛的回过头去,愕然道:“你是说,戚蔺还会弹琴!?” “是的姑娘。”蕙儿点点头,又细想了一番,又补充道: “将军曾在护国寺小主了一年,护国寺的大师认为将军日后要承侯爷的衣钵。怕将军日后身上杀孽太重,便给将军赐字修和,又日日来教将军弹琴。” 杜凝云闻言,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心中暗道:原来如此。 还以为戚家子弟都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呢。 等等! 护国寺,弹琴的戚修和! 杜凝云瞬间把头扭了回去,对着桌上摆着的蓝釉瓷瓶表情僵硬了半晌,才头也不回的问道: “戚蔺是五年前去的护国寺么?” “是啊。”蕙儿一脸自然的点点头,还笑嘻嘻的对杜凝云说: “姑娘该不会不知道那是将军吧。” 姑娘该不会不知道那是将军吧 姑娘该不会不知道那是将军吧 一句话从蕙儿嘴里说出,却和杜凝云脑海中浮现的两句一起在杜凝云的脑海中盘旋。 让杜凝云浑身僵硬。 谁能知道那是戚蔺啊啊啊啊啊! 杜凝云心里的小人抱着脑袋,在不存在的墙上一通狂撞。 当年护国寺里的白白净净的小少年个子高挑,身材娇娆,身上更是带着京中别家少年所没有的清冷孤绝之感。 最主要的是,他的眉眼生的实在好看,一双漂亮的眼睛仿佛一眼便能看透人心。让她一见就忍不住去缠。 可那人不是说他姓齐,名叫齐修和吗? 她那时天天齐哥哥齐哥哥的喊,她也答应了啊! 怎么会是戚蔺! 齐和戚,明显不是一个音好吗? 杜凝云想着,只听蕙儿接着笑道: “将军有次打了胜仗,侯爷准他们几个去城中吃酒,将军吃醉了还说:‘他的小妻子吐字不清,将来要好好教呢。’”蕙儿说着,又低笑两声,说: “我们那时在四处护卫,还听将军喝醉了得意,嘲讽那些副将没有未婚妻等着他们,惹得副将们一窝蜂去打将军,却被将军一个个打趴下了。” 蕙儿说着笑着,慢慢的终于发现杜凝云很不对劲的坐在桌前,整个人一动不动。 “姑娘?”蕙儿好奇的去看杜凝云的眼。 却见杜凝云神色肃穆凝重,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蓝釉瓷瓶,像是想把瓷瓶给盯碎。 瓷瓶中不伦不类的插着杜凝云新掐的绣球花,花朵在瓶中随风在光滑的瓶口来回晃动,看起来却像是被杜凝云吓的。 蕙儿不解,却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又见待墨弄墨两人忙着给杜凝云收拾出门要穿的衣服和饰物,未曾注意到她。蕙儿便悄悄挪动着脚步,一点一点的挪到屏风后面,然后大步开溜。 殊不知,坐在椅上浑身僵硬的杜凝云不是不高兴,而是吓得。 记忆中的自己在护国寺小住,听见琴声,便顺着琴声去寻弹琴的人。看见弹琴的少年实在好看,便去纠缠。 那时的她被老夫人娇惯的厉害,也不怕羞,因少年弹完琴便不知所踪,便在旁边守着他弹完。然后便拉着他的衣摆不撒手,开始是非要问名字,后来是天天逼问他,问他自己美不美,想不想娶。 到最后。 老夫人和大夫人礼佛完毕,不日便要回京。 她惦记着少年的美貌,便在那几日纠缠不休,连衣摆都不拉了,拽着少年的手就喋喋不休的说:“你拉我的手手了,你以后要娶我。” “哎呀!我抱到你了,你以后要娶我。” “我们拉钩钩了,你以后要娶我。” 杜凝云已经想不起那少年的模样,却在这一刻无比后悔的冲到过去,把五年前那个天真烂漫无所畏惧的自己给掐死。 招惹谁不好,做什么招惹戚蔺那活阎王。嫌命长想自杀吗? 杜凝云想着,痛苦的抱着脑袋一头撞在桌上。 早知道齐修和就是戚蔺,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招惹啊! 第九十四章 月华楼2 “姑娘!” 杜凝云的举动太明显,撞头的咚咚声响几乎是立即吸引了待墨和弄墨的注意。 杜凝云还未回过神来,人就已经被待墨死死抱住,更有弄墨拉住她的手,两眼含泪的温声说道: “姑娘,好端端的,您这是做什么?倘若您有个什么好歹,我们便是心疼也要心疼死了。” 杜凝云赶忙催她们去忙,口里直说:“我吓唬你们玩呢,瞧你们吓的。” 心中的小人却发出近乎崩溃的声音。 待会儿就要去见戚蔺,偏想起来这档子事,她羞都要羞死了,还见什么见? 杜凝云想着,差点有想哐哐撞桌,却到底是忍住了。 只是在待墨和弄墨拿着收拾好的几身衣服来让她挑时,忍不住说: “如果我现在称病不去,来得及么?” “姑娘。”待墨第一个撅起了嘴巴,嘟囔道: “答应了两天了,临了却不去,怎么可能呢。” 杜凝云也只是说说,便随手指了她们其中湘妃色为主的一套齐胸襦裙,然后便在待墨弄墨的服侍下换上,又在梳妆镜前得意的转了一圈,心中暗道: 果然还是秦天齐胸襦裙最是漂亮。 后世那些襦裙恨不得把脖子都裹起来,大热天穿上那里敢出门,哪像秦天的齐胸襦裙。袖子就是薄纱的琵琶袖,只在袖口用金线绣了一圈金线菊。 虽然胳膊和肩膀根本无法被遮挡,可谁在乎? 秦天还没有那么多规矩呢。 高门贵女爱在热天里穿薄纱,穿不起薄纱的便把袖子做的宽一些,短一些。虽然不像后世的短袖一样堂而皇之的把胳膊漏出来,但大热天的漏出手腕和脚腕谁会说什么? 哦对。 新版女戒一直在说。 不仅提议女子夏天不穿薄纱,不穿短衣,还提议女子不许出门,不见男子呢。 谁理。 杜凝云想着,嘚瑟的又在镜前转了一圈。 湘妃色的衣裙让杜凝云本就白嫩的小脸越发白嫩了三分。她的举动也让旁边的待墨和弄墨忍不住掩唇儿笑道: “方才还不想去见戚世子,这会儿就美上了。” 嘚瑟转圈心情极好的杜凝云瞬间僵住,一时也不乐了,绷着小脸坐在梳妆镜旁,任由待墨弄墨二人上前先打散她的头发,又沾了些许桂花油梳了起来。 京中的小姑娘方才还笑靥如画,现在就一脸肃穆庄严,仿佛方才在欢笑的人不是她。 待墨弄墨此时有些摸不准杜凝云想看什么不想看什么,只好笑着唱着歌,慢慢将杜凝云的头发分成一缕一缕,又慢慢编成大辫子、小辫子,再将这些鞭子聚拢再头顶,用精致漂亮的白玉钗固定,又用两串珍珠在围住,添上淡粉色的绒花。 偏这样一弄,素净虽然素净,却未免太素净。一头白也未免太不吉利。 待墨干脆连发型也改了,用垂鬟分肖髻的梳法,将大辫子在杜凝云头顶做出两个空心的环,也幸而杜凝云的头发够长,足够她这样侍弄。 然后待墨便将扎好的小辫子绕着大辫子用蝴蝶扑玉的小发梳固定上,又一左一右配上两支金钗,又在后面簪上浅粉色的绒花,将脑后的余下的头发系上,用两串珍珠做装饰。瞧着俏皮中还透着几分稳重。 待墨这下满意了。 又见杜凝云天生便白嫩的紧,双唇也是透着健康的红晕,唯有眉毛的颜色淡淡的,便想给杜凝云画一画眉。 却又被弄墨拦住,听弄墨说:“眉毛颜色淡些,才让人知道咱们姑娘天生丽质呢。” “咱们姑娘本就脸儿嫩,个儿又不算高,乍一看没长大一样,再这样素面朝天更显得孩气。你撒开手,让我给姑娘画眉,眉毛画上才更好看呢。” “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你懂不懂什么是美?” “姑娘的打扮一直是我在做,我比你懂。” “旁观者清,我是旁观者,肯定我比你懂。” 两个一向和和气气的人,说着说着就要打起来。 杜凝云一回神就看着她们两个,好半天才赶忙说: “吵什么。”说着,杜凝云拿起一枚花钿贴在眉心,便说:“该走了。” 然后就率先起身朝门外走,待墨弄墨四只眼睛看向杜凝云的背影,见杜凝云步履间尽显端庄。 弄墨忍不住说:“我敢保证,想到要和戚世子见面,姑娘怕了。” “姑娘什么时候没怕过,你又不是不知道姑娘的胆子。” 蕙儿站在一旁,见杜凝云似有回头之意,便咳了两声,低声说: “咳咳,姑娘还在呢,你们两个想做什么?” 待墨弄墨瞬间低下头,拿出逆来顺受的小包子样子,小心翼翼的上前拽了拽杜凝云的衣服,说: “小姐,我们…” “哼。”杜凝云气呼呼的哼了一声,继续向前走。 她的胆子可大了,开玩笑,谁能比她的胆子还大。 杜凝云想着,继续向前,却才走到门前,就被灼热的阳光逼退。 “伞。”杜凝云把一句话说的有气无力。 待墨弄墨知道杜凝云怕热,便赶忙拿来伞给她撑着。 一路烈阳似火烧,烧的路上行人都稀少的紧。马车一路驶过,除了街角和树荫下偶见几个人躺坐着扇风,抱怨这天儿太热。 天也的确太热。 马车的顶棚似乎已经被太阳晒透,根本无法阻隔阳光带来的炎热感。马车里虽放了两盆冰,却也于事无补。 好不容易到了月华楼。 杜凝云一下马车就便两个书童装束的小子迎了进去。 今日正巧赶上一些颇有文采的贵女和官宦之女在此地做宴,也邀请了几个模样不错且文名在外的公子哥。 而今日她们举宴的目的很简单。 讨论新版女戒是好是坏。 杜凝云毫无疑问属于勋贵之家的贵女,也正是因此,杜凝云轻轻摇着手中的团扇施施然的走进其中。立即收到来自几位神色肃然,衣着严整少女的敌视目光。 “杜凝云,你来做什么?你连对对联都难对出来,也算才女?”开口的女子一袭月牙色掐蓝边的衽裙,满头青丝规整的梳到脑后,只用一根寻常的银钗子做装饰。声音极冷: “你不想丢人现眼,现在就滚吧!” 杜凝云听见这等狂言,一时忍不住皱起眉头。但眼前的女子太过面生,实在想不起来是谁,便似笑非笑的说道: “我不是才女又如何?还丢人现眼,能有你丢人现眼么?见人不报来路,先出言不逊。有才无才无人知晓,有德无德却很明朗了。” “杜凝云你什么意思!”女子那里听不出杜凝云话里话外的讥讽之意,立即就想撕打向杜凝云。 偏被她身旁的两个女孩子齐齐拦住,同时解释道: “这是许侍读之女许明慧,一年前许侍读得罪了你父亲,以至……” “呸!”这俩人还没说完,杜凝云就先啐了一口,冷声说道: “我父亲一向中正刚良,是人尽皆知的贤臣、重臣,你们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污蔑我父亲是何居心。” “我们…”两个女子齐齐噎住。 这两个,家世相较于杜凝云而言,都不算高。 一个是户部侍郎嫡女祝椛,一个是礼部侍郎嫡女宋喜仁。 这两个人其实都不敢太过招惹如杜凝云等贵女。 奈何许明慧有胆子。 许明慧的父亲死在任上,她们母女不得不从在自己家居住,变成客居叔伯家。 那原本可是她自己的家啊! 都怪忠意伯,口口声声说看重自己父亲,却让他的父亲命丧他乡。 许明慧想着,也不顾祝椛和宋喜仁的眼神示意,直接了当的说道: “我便是苦主亲女,你还能否认我的话吗?忠意伯小肚鸡肠,貌似贤良实则歹毒至极,一手明升暗降致使我父命丧他乡。而这一切,都怪忠意伯!” 杜凝云闻言,总算对这件事有了些印象,便沉声说道: “我竟不知我父亲力荐许侍读为两淮盐政,竟是对令尊的明升暗降。” 言罢,四周的人纷纷变了眼神。 那里有明升暗降成盐政的,这可是个好差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大家不要信她,她是骗人的!”许明慧看看周围人的神色,再看看杜凝云,简直要气哭了。 可杜凝云明明说的是真话,旁边人岂有不信的,纵有不信的,又能如何?许明慧都说不过她,还谁来和她说。 “骗你?骗人?凭你也用我费心费力的骗一骗?我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大家各自回家一查问便清楚了。我若说谎,岂不是自己打嘴。” 杜凝云说着,只见对面的许明慧开始摇摇欲坠。 便接着还有说,却不想许明慧一个趔趄被宋喜仁扶住后,几个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女子就纷纷上前将许明慧围住,七嘴八舌的向杜凝云责问道: “明慧已经这样了,你怎么还能如此咄咄逼人!” “你是想逼死明慧吗?” “即便你占理,你又何必把人往死里逼。” 杜凝云闻言忍不住举起手里的精致团扇遮住了鼻子,口中说道: “好臭啊。” “臭?”众人都一时没反应过来,而杜凝云已经施施然的晃了晃精致的玉骨团扇,团扇的扇面上一面绣着两只软棉可爱的兔子,一面绣着九尾招摇的九尾狐。 在众人纷纷盯着这团扇看时,杜凝云才似笑非笑的扬声说道:“你们问什么?我是觉得有些臭味实在相投,熏到我了,难道你们也被熏到了?” 言罢。 围着许明慧的几人纷纷黑了脸,冷眼看着杜凝云喊道: “杜凝云,你好歹也是世家贵女,穿的粗鄙无礼也就算了,说的话也这般无礼。你家里无人教你礼仪吗?” 而杜凝云眼神随着这些话越发深沉了下去。 诋毁她的父亲还质疑她忠意伯府的家教,这些人可真是有胆量。 “不比各位,像各位这些对子骂父的无礼东西,也不知学的是那家那派的学说,竟然还自诩才女。想来也没有那个学派乐意收你们,毕竟学派也是讲礼的,哪像你们这般无‘礼’。” 言罢,众才女的脸黑了。 讲礼、讲理,无礼、无理。 杜凝云明明是杜家最愚笨最嚣张和最好糊弄和打压的人,为何今日的杜凝云三言两语就让她们这般难堪。 让她们空伸手指向杜凝云,却又说不出话来。 偏杜凝云还能说:“不过看样子,你们也不讲这些。许明慧攻击我忠意伯府时你们视而不见,但她辩不过我晃了一晃,你们立即就来攻击我。难道是我不够柔弱的缘故?”杜凝云现在,以手扶额,做疼痛状,身子却虚虚的往后仰,又被蕙儿大力扶住。 只是很明显的,许明慧的人缘明显比她好的多。 许明慧一倒一堆人来围着她。 而她一倒,一直在一旁看戏的别家贵女仍在看戏,还扬言道:“事先说明,我们邀请的都是有真才实学的才女,可没有浑水摸鱼之辈。你们自己邀请的杜凝云就自己哭去吧。” 竟无一人对杜凝云表示半点关切,甚至还对杜凝云的不请自来表示厌恶。 让杜凝云假装了片刻,便一摇团扇,恢复了神采奕奕的模样,傲然道: “我是不是才女和我在这里有什么联系么?只需你们在这里举宴,还不许旁人邀我一见,何况我又不是来见你们的。你们一见我见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还觉得我是巴巴贴上来的。呀,我可真想把你们的脸皮揭下来,看看有多厚呢。” 杜凝云说着,便作势撕脸,惹得众人纷纷变了脸色。却还是有人喊道:“杜凝云,我们谁不认得你,死不承认有什么意思?现在就走还能留你三分脸面!” 这人话还没说完,就见楼上的一扇门开了,一个头戴玉冠,衣着儒雅的男子从中走出,惹得众人纷纷向上看去。却又在看清男子是谁时纷纷噤声。 而不认得戚蔺的许明慧几人也惧于戚蔺狠戾的眼神,有些害怕的后退。 “云儿上来。” 杜凝云浑身的嚣张气焰随着这四个字滋啦一声全灭,甚至有些灰溜溜的拉着衣摆小步跑去。 不明所以的许明慧甚至还大喊道:“杜凝云,原来你是来私会情…” 许明慧还没喊完,就被宋喜仁和祝椛死死的捂住嘴。 宋喜仁还白着脸向戚蔺说:“戚将军,她不认得您,她…” 戚蔺却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待杜凝云上来,便和杜凝云一同进去,留下底下噤若寒蝉的一干人。 第九十五章 请禁新版女戒 楼下没人欢迎,楼上却早有人等候。 随着杜凝云和戚蔺消失在楼下众人的视线中,楼下近乎冷凝的气氛瞬间活了过来。 只是宋喜仁和祝椛同时松开许明慧的手,还推了一把,怒骂道: “你没长眼睛吗?什么人你都敢招惹,你自己想死我们还不想死呢。” 言罢,围着许明慧的人几乎同时走开。 许明慧自己都懵了。 她父亲死在了任上,她和母亲从在自己家生活变成寄人篱下后,她就成了宋喜仁等人的好友。即便原来不相熟的官宦之家的女孩子,也和她相熟起来。 有一次她意外和一个贵女吵了几句后,这些人就待她越来越好,只要她和勋贵子女们作对。 她猜得出这些人是拿她当刀使,可那又怎么样?有成为做刀子的价值才会成为别人手中的刀,多少人想做刀子还做不了呢。 但许明慧也只想到这里,因为组织这场小聚的宁婉音已经不耐烦的命人请许明慧出去。 月华楼的人知道宁婉音的身份,也知道许明慧的身份。 得了宁婉音的话,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笑着走向许明慧,笑道:“许小姐,还请您走吧。” 许明慧呆呆的看着宁婉音,只听宁婉音说道: “我们这庙小,可容不下你这尊大菩萨。” 宋喜仁等人也纷纷变了脸色,七嘴八舌的说:“我早和你们说过她不好,总爱借故和别人吵,现在你们可信了?她不是一个好的。” “早知道她是这样的人,我才不理她。” “白费了我的一片好心。” 许明慧见此,竟木着脸,真的走了。 她知道这些人是在利用她,可她也只在这些人面前才像个小姐一样。虽然知道这一幕早晚会出现,可她仍然在心里存了几分侥幸,如今出现了,还是觉得心痛如刀绞。 月华楼的隔音效果并不好。 杜凝云和戚蔺坐在楼上,很轻易便能听见楼下的动静。 但杜凝云仍旧坐的端端正正,一动也不敢动,瞧着比往日更拘谨了十分。毕竟往日更多是单纯的害怕。 而今日。 戚蔺眼神微变,怎么觉得杜凝云还有些心虚。 这不对劲。 杜凝云此时埋怨他没有第一时间出去解围都能算正常,但她心虚个什么? 难道那字,真的是野男人给她的。 戚蔺一想到这个可能,身上的寒气就下意识的涌了出来。 杜凝云在对面安静的坐着,心中的小人却瑟瑟发抖。 戚蔺就是修和,曾经被她各种纠缠的修和,被她一而再再而三逼着答应娶她的修和。 之前不知道的时候还能坦诚相见,只是有些怂。如今知道了,控制不住的心虚怎么办! “云儿不必紧张,我们也不是第一次相见了。”戚蔺硬是端出风度翩翩的姿态来,向杜凝云笑着说道。 杜凝云很想平静的回答一句我不紧张。 但心虚加上怂,杜凝云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不不不紧张。” 戚蔺忍不住掩唇一笑,这可真是太不紧张了。 这杜凝云心情越发的难以平静。 而戚蔺却拿出了他被戚老夫人盯着,对镜练了数日的柔和笑容,笑着对杜凝云说: “云儿实在不必紧张,我邀你是来玩的。”说着,便将杜凝云邀到了书桌前,自己先龙飞凤舞的写下四个大字:天时地利。 杜凝云嘴角微抽,戚蔺是拐着弯的想说自己差一个人和? 不不不。 戚蔺这等罗刹恶鬼般的人物,怎么会对凡人动心,这必定是戚蔺想秀一秀自己的字。 杜凝云想着,便笑道:“一勾一划似有千钧之力,兼得撇捺如刀,大气之余更有气势风骨。凝云佩服。” 果然是年幼时的戚蔺。 像她成为闲散太后之时,偶然看到戚蔺的字,还向身边人说:“戚将军字写的虽好,但这些年来他的字却越来越没有当初的张狂和锋芒。只是怪哉,我竟从这字里行间看出来几分幽怨愁绪,如戚蔺这般人,那里会有这些问题。” 杜凝云还记得自己那时认定戚蔺最后是找人代笔。 只是想着想着,站在一旁的戚蔺笑着将手中的狼毫笔递向杜凝云,笑着说: “云儿何不写上几字。” 杜凝云猛然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接过笔,站在桌前却呆住了。 写什么? 写人和或不如人和,会不会被当成挑衅,被当成挑衅会不会被一刀劈了? 杜凝云想着想着,笔尖滴出一滴弄墨,却还没想出自己要写什么。 惹得一旁的戚蔺轻声笑道:“云儿随意便是。” 杜凝云以为戚蔺是嫌她磨蹭费时,便笑了笑,干脆直接写下人和二字。 杜凝云这些天有练字,也渐渐找回上辈子习字的感觉。如今写下的字越发的大气磅礴,颇具气势。 且和六皇子的字足有了六分相似。 戚蔺见此,越发觉得脑袋发绿。 字体像六皇子的字体没什么,可原先并不像,为何忽然就像了?是谁偷偷教给杜凝云这样的字? 但戚蔺还是笑着说:“云儿的字极好。” “将军谬赞了。”杜凝云习惯性的谦虚一笑。 戚蔺眼前的人这些天来又圆润了些,原本小巧的下巴越发的圆乎乎起来,肩膀也圆圆的。 戚蔺个子比杜凝云高很多,低头看向杜凝云,齐胸的襦裙领口不算高,加上配套穿的是纱衣。戚蔺和杜凝云离得近,一低头便轻易看见杜凝云的…。 “咳。”戚蔺掩唇轻咳,眼神飘向别处。这个雅间的书架一旁放了一个硕大的彩釉瓶,一个身着白色宫衣的女子在瓶身上婀娜的立着,用瓢盛了水,在喂架上的鹦鹉喝水。 杜凝云不知其意,只知戚蔺忽然就看向了别处,还以为自己写错了,惹了他。 而旁边的蕙儿岂不知戚蔺的心思,先在心里鄙夷了一阵,才笑着说: “将军居天时地利,可不就只差姑娘这两字人和了。” 说着,蕙儿又向戚蔺说道:“如今天时地利人和具备,将军就没有什么想说的话?” 戚蔺这才猛然回神,微黑的糙脸上愣是涨得满脸通红,如同被火燎过了一样。 杜凝云见他这幅模样,心中一时也生出一股子幻灭感来。 她实在无法将脸红这个词和戚蔺联系上,但现实的戚蔺已经把脸红的仿佛要滴血。 “我…”戚蔺有些迟疑的开口,声音多了几分沙哑。 而杜凝云却忍不住向他摆了摆手,背过身去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戚将军,回见,回见。”言罢,杜凝云几乎是逃一样的从雅间中窜出去,毫无疑问的撞到了门上。 而杜凝云慌慌张张的开了门,又险些被门槛绊倒。 楼下的宋喜仁等人还在辩论,忽见杜凝云一脸慌张的从楼下奔下来,人人心中都只有一个想法: 她这是在逃命么? 但很久都没有看见戚蔺出现,杜凝云跑的又快,如同一阵突然刮来又突然刮走的一阵风。 让宋喜仁等人愣了片刻,就继续和贵女们开始争辩。 贵女们人人都认为女子虽然嫁人,要以夫为重,要敬重夫家人。却没一个认为她们要以夫为天,此时更是说道: “我好好的一个娇小姐,嫁人后却要逆来顺受、忍气吞声,笑话。你们自甘卑弱何必拉上我们。你们乐意活的不如猪狗,我们还想活个人样儿呢。” “你们好粗鄙!” “粗鄙?真是可笑至极,我们生来尊贵,何须你们那一套做样子的东西。何况你们从骨子里就矮人一等。” “前朝都灭了多少年了,你们这些世家贵女竟还在以姓氏血缘为傲,你们不是粗鄙是什么?除了你们自己,谁还肯高看你们!” 贵女们闻言纷纷掩唇轻笑起来,脸上的嘲讽之意毫不掩饰。 “我们何须世人高看。何况你们不是最看得起我们么?除了妄想嫁入皇室,你们有几个没有想嫁入世家豪门的心?不说别的,宋喜仁,你肖想重阳伯世子多少年了,可用我们提?” “谁肖想了?”宋喜仁气的瞪圆了眼睛。 而说话的贵女却漫不经心的理了理鬓发,傲然道:“重阳伯娶得是献郡王之女,重阳伯的妹妹嫁的是忠意伯。你们宋家的门第是及得上献郡王府还是忠意伯府?” 宋喜仁小脸发黑。 贵女便接着说道:“凭你,想嫁给重阳伯世子你只能自甘为妾,连妻都做不成,难怪你会觉得女子嫁人后就该逆来顺受。那家的小妾不受气了。” 贵女们纷纷大笑起来。 还有人猖狂的笑着说道:“别说,忠意伯府的杜凝云要嫁的是镇北侯府,咱们这些大家女,除了庶出,有几个低嫁入寒门的。” 众人一时都笑了起来。 唯有宋喜仁等人脸色越发难看。 她们算是明白了。 这些贵女根本不是来和她们争论,她们纯粹是来侮辱人的。 而贵女们却笑的张狂。 对女子来说,嫁人是一件大事。 但出了庶女那档子事后,她们才知道有人拿了新版女戒故意磋磨新嫁妇。 这叫她们如何乐意? 素来是她们磋磨旁人,何时轮到旁人磋磨她们。 何况秦天准许立女户,她们又是世家大族出身。 即便不嫁人,挂一个女户,拿着原本要给自己的嫁妆照样在京中活的潇潇洒洒。她们何须把那本新版女戒捧在手里日夜拜读,唯恐嫁人后稍有逾越。 “你们怕是不知道,新版女戒的著者诸孜碑本是岭天洞人士,是个读了十几年书却连个秀才都没考中的田舍奴。他一生都没出过岭天洞,娶了一个悍妇,偶然读了女训女戒,想起自己的妻子便怒作新版女戒出来,誓要将天下悍妇赶尽杀绝。” 贵女说着,将一份扩印了数十份的残稿拿出来,让丫鬟分给众人,然后才说:“你们以为他安的什么心?就上赶着想按着新版女戒想做一个孝女贤妇,你们先读一读他新写的女则吧。” 众人翻看,只见扉页写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人人知从却不知何为从,岂非误人子弟,今余详写之,诸女子当铭记在心。 众人接着往下看,只见第一页便写了从父。 父有言当听,父有令当从。父之言语,子女焉能违逆。 余者便是长篇大论了各种情况,其中有理有据的掺杂着荒谬之言,偏又在巧妙的言术显得合情合理。 接下来是从夫。 更是足足长达三页,长篇大论的讲述了各种情况下女子当如何。到最后更是公然写道: 受责罚,当自责。若己无错何受责,当思夫之不易,究己之错,和睦之道,在于责己。 若己无所错,居夫家、凭夫养,为妇者自当逆来顺受,思夫之不易。切不可违背夫意。 此后更是以列举数位和恶夫悍然和离的女子,并且将这些女子划归不贞不洁,毫无女子驯良之德的恶妇之类,直言这是夫人之耻。 看到这里,即便是原本推崇新版女戒的众人也纷纷气红了眼,将这书摔在地上,用脚好一阵踩,口中直骂道: “这竖子以为我们是什么?他难道没有老母么?这样荒谬至极的话竟也写得出。”这人说完,便向宋喜仁等人说道: “我竟把新版女戒奉为神作,这将是我毕生之耻!” 宋喜仁等人的脸色也难看的紧。 新版女戒很多内容虽然过分,但大体上还过得去。 但这写了一半的新版女则就不一样了,这所谓的新版女则,完全是把她们女子视若猪狗玩物,要她们像猪狗一样,挨了鞭子还要摇尾乞怜。 可她们是人! 她们是人! 她们为人子愿尽孝道,为人妻愿敬公婆。 可她们不能为人子不知对错,为人妻卑躬屈膝毫无尊严。 “罢罢罢。”宋喜仁等人将手里的残本捏成了一团,而宁婉音看完了全部,忍不住叹息着摇头,接着说: “我愿意做这个东道,是因为我觉得新版女戒尚有可取之处,不该一味打压。但这新版女则的残稿已经写的很分明了,这诸孜碑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当为世间女子之公敌!” “早说了。这都是害人的东西,谁家的老母那这东西娶妇,我们这些个女子就该誓死不嫁!”一个贵女蹙眉说道,说完便命书童取来火盆,当众将残稿丢进盆中焚尽。然后接着说: “我愿为首抵制新版女戒,凡不愿受新版女戒束缚者,皆可留名。” 言罢。这贵女率先提笔在纸上写道: 请禁新版女戒,严惩贼子诸孜碑! ——东郡王府:秦凤华 第九十六章 体丰怕热 秦凤华大名写下。 其余贵女也不甘示弱,纷纷上前写下自己的大名。宁婉音也同样写了。 但剩下的官宦之家女子却有些不敢写。 她们不像这些贵女一样自幼活的潇洒肆意,毕竟在场的几位贵女是少数。她们才是大多数。 但秦凤华却不肯饶了她们,当即冷冷的说: “这东西写的人多了才有用。而且你们要明白,我们这些勋贵之女可不怕这劳什子新版女戒,我们嫁人了,只要家族不倒没人给我们脸色瞧。这东西难为的是你们!” 宋喜仁等人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她们知道这话没错。 眼我问她们父亲的品级在这勋贵达官的京城并不显眼,她们今日能在月华楼和贵女们杠上,也不过是这些贵女有意打压信奉新版女戒的人。 可她们怎么敢签自己的名! 她们之所以站在新版女戒这边,就是家中长辈认定这是好的逼她们学的。她们今天若是把字签了,回头还不知道要面临什么呢。 宋喜仁等人想着,忽听秦凤华说“杜凝云今天来过,把她的名添上。” “可她。” “你写就是,我和弄玉交好,过几日我和弄玉一起去忠意伯府,我不信她不愿意。” 正在写名字的贵女便笔锋一转,添上:忠意伯府——杜凝云。 而秦凤华的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宋喜仁身上,让宋喜仁等人纷纷变了脸色。 杜凝云不在,却添上了杜凝云的名字。 杜凝云出身忠意伯府她们且不惧,又怎会对顾忌旁人。 “秦姑娘,不好吧。”祝椛和宋喜仁面带忧色。 秦凤华满不在乎的撇了她们一眼,冷笑道:“有什么不好,我写你们的名字了?你们就别多管闲事了。” “你!” “我什么我?”秦凤华挑眉,清秀的小脸上却写满了张狂。 祝椛便表情古怪的指了指楼上,秦凤华抬头,只见戚蔺站在楼上漠然的看着她。 秦凤华顿时打了个冷颤,到嘴边的狂话硬生生变成:“我就是觉得趁杜姑娘不在写她的名字不好,现在就撕了重写。” 而楼上的戚蔺却一句话都不愿和她说,转身离去。倒是另一个房间走出来一个月色长袍绣着杆杆青竹,书生装扮的男子,一出来就笑容满面的说道: “各位接着玩。”说完就貌似自言自语的嘟囔道:“也不知道东郡王他老人家愿不愿意和忠意伯对上…” 这一点都不小声的声音传到下方秦凤华的耳朵里,顿时让秦凤华涨红了一张脸。 只是她才想发作,就见戚蔺走到楼下。 秦凤华的怒气瞬间化为乌有,和众女一道见鬼了一样的远远避开。 而戚蔺却连个多余的眼神都奉欠。 可这恰恰让秦凤华等人安心不少,齐刷刷的目送戚蔺离去,然后同时松了口大气。 楼上的书生装扮男子忍不住唰的一声打开折扇摇了摇,轻笑道: “哎呦呦,他有那么吓人吗?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腿,你们怕什么呢?” “谁怕了!”秦凤华第一个炸了,她们是怕吗?谁不知道戚蔺在北疆最喜将美貌女子蒸熟,与众将士分食之。 她们是怕吗? 她们只是单纯的想多活几天。 更不想出现在蒸笼。 “你是什么人,也敢在我面前叫嚣,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打断你的狗腿!” 男子便做出一副弱不禁风的姿态,用折扇掩面,唉声长叹道: “在下顾卿,正是跟随戚将军多年的军师。” 秦凤华等人面上皆是冷笑,顾卿,她们可从没听说过什么顾卿。 衣着打扮这样磕碜竟还自称戚蔺的军师,当她们都是傻的吗? “动手!” 秦凤华凶神恶煞的下令。 楼上的顾卿不得不收敛了浑身那没骨头似的娇弱之态,在东郡王府的家丁即将登上二楼时,才一手抚着栏杆轻盈跃下,如同一道月色的轻烟,忽然就飘到秦凤华的面前。 “秦姑娘,是在下长得不像军师么?虽然在下承认自己玉树临风、仪表堂堂、英俊潇洒、品貌不凡……” “呕。”听了顾卿的话,被吓了一跳的秦凤华青黑着脸后退数步,差点没呕出来。 顾卿只好折扇一合,在手上一拍,说:“得,看来我说的你是不会信的,不过没关系,你无论信不信我都是军师了。” 言罢。 顾卿堂而皇之的从众女中穿过,走到门口又回头说道: “你们这什么请愿书写与不写没什么区别,诸孜碑这书不知道有多招人恨,他的家已经被抄了,人正在押解回京的路上,不日就要公然处置。” 顾卿说完便扬长而去。 而秦凤华却皱着眉头恶狠狠的说:“你们信他还是信我,信我就快写!” 月华楼再次陷入了死寂。 七月的天仍然热的人头昏脑涨。连树上的知了都叫声渐渐微弱起来。 杜凝云知道,今年也是有旱情的,只是这时的她从未关注过,也只是从丫鬟婆子的口中得知。 今年又旱了,水都去哪了? 杜凝云歪着脑袋看着窗外的树,手里拿了一个长长的小棍子,正隔着窗子戳树上的知了玩。 天太热,知了都不想叫唤。 故而戳一下知了就喊一声。终于,戳了三四回后,知了忍无可忍,猛的发出一声刺耳的长鸣,振翅飞向别处。 杜凝云便无聊的打了个哈欠,这才将棍子收了起来,倒在桌上昏昏欲睡,却又热的睡不着。 蕙儿在一旁伺候着,见杜凝云这般光景也忍不住笑,口里直说: “姑娘是杨妃体丰怕热,只可惜奴婢不是君王,否则也上不得早朝了。” “呸。”杜凝云被这话惹得翻了个白眼,皱着小鼻子依着冰盆说道: “你这小蹄子也越来越刁,趁着如今天热就拐着弯的说我胖,可我是胖么?我天生就比她们丰盈些,不行吗?” 蕙儿闻言掩着嘴儿偷笑。 杜家的几个姑娘中,模样最美的是杜凝霞,其次还有杜凝雪。 可杜凝云胜在一头如瀑的鸦青长发,胜在那羊脂白玉般莹润如酥的好肌肤。而今在家中,她又缩在屋内只穿着葱绿的抹胸。 越发把臂脖都更显得白皙细腻,让人一看就忍不住的想将受放上去。何况她实在比一般的贵女丰盈,而且丰对了地方。 蕙儿想着,放肆的打量杜凝云身前不深不浅的小沟,忍不住抿嘴儿笑道: “我曾师从军师顾卿,他曾教会我一个成语叫‘活色生香’,如今跟着姑娘,才终于领略到了。” 杜凝云忍不住又翻了一个白眼。 这话配上这眼神可太真了,若非她还有自知之明,指不定她都信了。 上辈子的秦钺也是这样夸赞她的,新婚之夜黏黏糊糊腻腻歪歪的搂着她夸她美,平日里也对她爱不释手。可后来呢。 秦钺对她的爱不过是为了换来她的倾心付出,得到杜家的势力。 秦钺皇位才坐稳一年他就再也无法忍受她这个肥婆皇后了。 杜凝云至今还能回想起自己去捉奸时,听见的话: “陛下,您这样可让我妹妹怎么样呢。” “朕管那肥婆去死。” 杜凝云想着,冷笑一声,摇摇头并不言语。 蕙儿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也缄口不言。 夏日的阳光太过明媚,即便院里搭了凉棚,院里也热的够呛。 正巧待墨从外面新取了冰回来,才又让这热气腾腾的屋子里凉快了些。 待墨眼尖的看见杜凝云头上的一层细汗,料定杜凝云好热的紧,便又笑道: “小厨房的井里有西瓜,我叫她们抱进来切开。” 言罢。 待墨便要出去,却还没走,就见弄墨掐了掐指尖,说道:“你别忙,你先看看今天是几号了。” 待墨便算了算,又向杜凝云歉然一笑,道: “姑娘的小日子要来了,先委屈几日吧,不然可又要吵着腹痛了。” 杜凝云脸上的表情越发垮了下来。 她的小日子一直是个大问题,每次小日子都要惊天动地的闹一气。 可没回太医诊完,都只说:“姑娘寒气太重……” 可她就是畏热,天一热她就难受的要命,她能有什么办法? 杜凝云想着,捂着肚子一阵哀嚎。 唬的待墨两人赶忙涌了上来,说:“姑娘你肚子那里疼,疼的厉害吗?” 蕙儿却在一旁慢悠悠的说道:“姑娘那都不疼,姑娘在练习疼呢。” 杜凝云两眼望天,心情复杂。 有点想念自己是飘的日子了。不会冷、不会热更不会疼。那里用担心什么小日子。 只需要日日四处飘荡,皇帝模样好,就有事没事的跟着皇帝,偷看皇帝和皇妃的不可描述。 某个妃子容貌太过惊人,她便缠着那妃子,还知道其实妃子身边有一个太监其实没割,妃子的几个孩子,有三个都和皇帝长得不太像。 偏皇帝还因这三个小的容貌俊俏,比亲生的还要疼宠,连皇位都给了其中一个小的。 却不知江山已然因此易主。 虽然这小皇帝没当几天皇帝,就被年岁大了的皇子掀了帝位。 可她那时真看的津津有味,这狗血的剧情,她真的能在吃三大碗。 可现在。 杜凝云果断掏出冰盆里冰了许久的果子,两三口就吃了个大半。 急得待墨弄墨赶忙来夺,口里直说:“吃不得吃不得,这几日一定要忌口,不然又要疼的厉害了。” 杜凝云已经吃到了口中,也不在意剩下的,便将剩下的果子递给待墨,说:“我只是尝尝罢了。” 待墨看着少了一大半的果子,默了。 杜凝云知道待墨是关心她,便果断引开话题,笑问道: “文岳先生写的怎么样了?可写完了?” 待墨便说道:“前两本都写完了,新的才写了一半。不过前两本印出去后卖的极好。” 待墨说着,想到什么似的,又撇了撇嘴,却没说出来。 惹的杜凝云赶忙来追问,待墨才接着说: “庶女逆袭的反响倒是中规中矩。但另一边却不一样,文岳先生给我们的那一份内容是干净的,但印出来的却是两份。一份书中的女子和男子们是谈情说爱,最后和一名男子终老;可另一本的女子比青楼女还不如,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睡一个,最终愣是以一己之力闹得君臣、臣臣之间互相争夺。” 待墨说完,又伸手在自己嘴巴上打了一记,说道:“在姑娘面前说这话,要是让太太知道了,我满口牙都得被敲干净了。” 杜凝云忍不住笑道:“怎会。” 正说着,忽然听小丫鬟来说:“姑娘,三姑娘来了。” 杜凝云闻言下意识的看向院中,院中虽然搭了凉棚,但从树叶仍旧能看出今天天气的炎热。 而这时间,杜凝雪抽哪门子风来找她? 杜凝云想着,赶忙说:“天这么热,快叫她进来。” “是。”小丫鬟立即回答,过了屏风又过了一道珠帘穿过厅子后终于到了院中。 院中杜凝雪满脸急色,一听小丫鬟说请。 杜凝雪就赶忙跑了进来,并且一进来就向杜凝云跪了下来,口里直嚷: “求大小姐救救我姨娘!” 杜凝云见她连姐姐都不愿喊了,又听她说这样的话,料定她是受了委屈,便赶忙搀扶她起来,寒着脸说:“可是底下人难为你们了?” 说着,杜凝云就忙催待墨去请府医,又命弄墨去请太医。 然后才接着说:“太医一时半刻也来不了,先让府医去瞧着,我们现在就去方姨娘那里,你有什么话只管告诉我。” 杜凝雪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了,闻言哭着说: “枕霞阁离方院太远,我平日里拜见母亲,也常和姨娘遇见,便未曾去方院看过。这些天去姨娘病了,我今早上去拜见,可谁知道她们这些人只给我姨娘告假,却不给我姨娘请医问药,可怜我姨娘原本只是发热,硬是被她们逼得卧床不起”杜凝雪哭的倒在地上,好一阵才站起身来,哭诉道: “我开始还以为是姨娘病的太重,还是我姨娘身边的珠儿悄悄告诉我,我才知道,我姨娘是没人给她瞧病吃药才硬生生拖成这样的。长姐,你救救我姨娘吧长姐!” 杜凝云将杜凝雪抱在怀中,沉声道:“学而你放心,我让待墨去盯着那里,你姨娘会好的。” 但杜凝雪哭的越发厉害。 因为她出来时就发觉自己姨娘只见出的气不见进的气。只是她不想放弃才跑来求。 她现在哭成这幅模样,也是心里知道,这会子自己姨娘应该已经没了。 第九十七章 夹竹桃 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 原本的方姨娘远不至于病死,但她病重无药医也就算了,还三五日水米未曾粘牙,如今病倒在床榻上离死不远。 锦璋阁这边杜凝雪哭的厉害。而待墨却已经奉命到了方院,才想命人用好药吊住方姨娘的命,便被方姨娘身边的大丫鬟拦住。 待墨顿时蹙起了眉,冷声道:“怎么?你还想拦我?” 待墨是杜凝云跟前的贴身大丫鬟,副小姐一样的人,真论起来,杜凝雪这几个庶小姐在府里都没待墨有脸面。 方姨娘身边的大丫鬟绣桃那里敢抹了待墨的面子,当即陪着笑脸说: “待墨姑娘,这是太太的意思。” “你以为我是好糊弄的?太太是什么样的人,太太想要她们死,她们还能活到今日?我告诉你,再不让开,我就去回了姑娘,管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待墨疾言厉色。 绣桃却真没胆子和待墨硬钢,闻言缩头缩脑的挪到一旁。可就在小半个时辰前她还十分硬气的出言讥讽杜凝雪,把杜凝雪挤兑的哭着跑出方院。 方院比过去瞧着好看多了,院中摆着欣欣向荣的各色名花,和旁边的花园的繁花相映成趣。饶是待墨在锦璋阁住惯了,此时也忍不住多看两眼。 入内之后,原本空空荡荡的地方摆了合适的摆设,破旧的桌椅也被换掉。进门便有一股清浅中带着几分甜丝丝味道的香气,让因炎热而心中发燥的待墨也舒展了眉头。 这个方院实在是个住人的好地方了。 因为这香气不是点燃的熏香,而是自然的花香。 是花园中的花香混合着屋内花香的味道。 嗯,在房间中的干燥角落里应该还放了调制好的香料,才让这味道这般好闻。 但随着走进方姨娘所在的内室,待墨眉头便越发皱的死紧。 一个病的卧床不起的人的房间里没有一丝药味,只有清清淡淡的甜香味儿,难道病人一天到晚都不吃一口药? 待墨上前去看方姨娘。躺在床上的方姨娘面色难看,若非眼睛还眯着一条缝,鼻翼还在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待墨怕是一眼就把眼前的人认成一个死人了。 待墨见状,赶忙要先给方姨娘喂下吊命的参片,免得方姨娘撑不到府医前来。 却不想药还没喂下,彩环便来了,并且一来就把她拉了出去,在无人处沉声说道: “绣桃方才没拦住你,便去寻我了。待墨,这是太太的意思,你别忙。” 待墨闻言愣了半晌。 彩环也料定她不信,便叹道: “太太何曾是心慈手软之辈,原先老夫人一走,太太就想把她们都送走。只是这些人没什么威胁,太急切又碍了太太的名儿,才一直拖着。” “可太太明明…” 彩环叹了口气,眼中带着几分无奈:“太太的慈悲是给大小姐的。何况这姓方的自己没安好心,大小姐才让三姑娘搬到枕霞阁,她就想让三姑娘学着霞姑娘去哄骗大小姐。” 待墨无言,好一会儿才低着头,沉声道:“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我已经让人拦下弄墨了,等会子府医来给方姨娘用药,让她们母女做个死别,这事也算完了。”彩环说着,冷不丁一回头,只见珠儿远远的看着这里,见她看过来立即低下头,做扫地状,惹得彩环冷笑道: “珠儿,你过来!” 待墨听见珠儿二字,当即想起方才杜凝雪的话,立即说: “彩环姐姐,就是她把事情告诉了三姑娘,刚才她必定是偷听!” 珠儿闻言,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当即就想转身逃跑,却又知道自己跑也跑不出伯府,只好战战兢兢的挪动着脚步上前。 偏彩环比谁都厉害,珠儿才离得近些,彩环便寒着脸,抡圆了胳膊一巴掌将珠儿扇倒在地上。怒骂道: “下作的东西,你长个嘴是嚼蛆的,什么都往外喷。”说着就让人把珠儿拽到院中,由一个身高体壮的婆子摁住,另一个婆子不由分说的在珠儿脸上抽了起来。 这两个婆子都是做惯了粗话的人,手上的力道了得,两三下便让珠儿的脸上开了颜料铺,凄凄惨惨的好不可怜。可婆子仍旧抡圆了粗糙的大手抡向珠儿的脸。 让待墨站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 彩环吩咐打完了便把珠儿毒哑发卖了,然后便回头看向待墨,咧嘴说道: “最见不得这不听话的东西!” 待墨闻言,站在原地沉默不语。但裙摆下的小腿肚却止不住的发抖。 彩环一眼便瞧出了她的惊慌,当即笑道:“你这就怕了?你是大小姐的贴身大丫鬟,指不定日后就要做戚世子的通房,戚世子可是刀山血海里杀出来的,难道你日后见都不敢见他?” “我…” “得了。”彩环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说道: “你那里有这胆子。” 待墨越发默了,很想怼回去,但回想起珠儿方才的惨状。即便待墨明知彩环不可能命人打她,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乖乖的站着听彩环说:“别傻站着了,去请大小姐和三姑娘来吧。” 待墨赶忙去了,并且觉得自己在大小姐跟前都没这么乖过。 烈日骄阳下。 待墨第一次领命只会连个遮阳之物都没戴,便匆匆出了方院,一路直奔锦璋阁。 锦璋阁中杜凝云已经把哭哭啼啼的杜凝雪安抚下来,正抚着杜凝雪的背柔声说: “你别怕,也别哭,你还有我呢。”总归你的容貌也漂亮的紧,你若听话还没什么坏心,捧一捧你又有何妨。 杜凝云想着,神情温婉,让杜凝雪的眼神都慢慢软化下来。 忠意伯府很大很大,人也很多很多。 可会温柔的笑着看她的人从来只有杜凝云。 没错。 只有杜凝云会用温柔的没有包含杂念的目光看向她,看向别人。 而这样的眼神,每一次都让她动容之后,心中就灌满憎恶的毒液。 大家都是忠意伯府里长大的,凭什么只有你杜凝云活的这般潇洒恣意,自幼便感受着爱和阳光,最后让自己活的像一个光芒四射的小太阳。 可她却像阴沟里老鼠,只能看着自己姨娘把毕生的谄媚笑容献给大夫人,然后在背地里掐着她的胳膊歇斯底里的说: “杜凝云已经是个废物了,她是个嫡女也挡不了她已经被养废的事实。杜凝雪!杜凝雪!你一定要压到她的头上去。” 杜凝雪想着,用力依偎在杜凝云的怀中。 她很讨厌杜凝云,非常讨厌。 杜凝云过的越是幸福愉快,她们便越是狼狈不堪。 可杜凝云的怀抱真的好温暖,像几年前的姨娘的怀抱一样又软又温暖。 杜凝雪忍不住再次啜泣起来,在杜凝云的怀里一抖一抖的,让杜凝云忍不住两眼望天。 她不介意抱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可这个小姑娘趴在她胸前哭着抖着,总让她觉得很别扭。尤其是杜凝雪这手,再扒拉,她好好的齐胸襦裙都掉下来啦! “别哭了,咱们去方院看看你姨娘好不好。”杜凝云颇为无奈的劝说道。 杜凝雪闻言哽咽着点点头,终于从杜凝云怀里出来,让杜凝云终于有机会去理一理自己的襦裙。 但结果很不美妙。 杜凝雪的鼻涕眼泪全在她的衣服上,让杜凝云只能无奈一笑,道: “凝雪,你先去吧。” 杜凝雪心虚的不去看杜凝云胸前的污渍,点点头说:“妹妹便先去了。” 闻言,立即有小丫鬟笑着上前,说:“我去给三姑娘打伞。” 杜凝云便笑道:“去吧。” 然后便目送杜凝雪离去,而杜凝云也没有耽搁时间。换了一件齐胸襦裙便匆匆出了锦璋阁。 方院的内室中此时只有彩环和方姨娘。 方姨娘似感觉到了什么,努力睁开了眼睛,看见是彩环,一双眼睛瞬间因惊恐瞪的溜圆。 “嗬嗬!”方姨娘发出惊恐的声音,可她因为多日的高热不退,早已喉咙干哑疼痛的发不出声音。 彩环便叹道:“若非你动了不该动的心,你怎么会活不到寿终正寝呢。” “嗬!嗬!” “不过,这次也是天要亡你。我们谁都没料到你会突然发高热,还很严重。可见是天都想让你死的体面些。” 彩环说着,从袖中取出哑药,轻易的就给方姨娘灌了下去,同时说道: “虽然你现在说不出话,可万一你又说出来了呢?方氏,你该庆幸大小姐是个好性儿,否则你可是必死的。虽然从今往后,你和死也没有区别了。” 彩环说着,便转身离去。 在彩环走后不久,半路遇到待墨的杜凝雪大步流星的跑进来,看见睁着眼睛泪流不止的方姨娘。杜凝雪忍不住哭喊起来: “姨娘你放心,女儿求了长姐,府医和太医马上就会到。你有救了姨娘。” 方姨娘被灌了哑药,咽喉中剧痛不止,偏又无力发出声音,只能‘嗬嗬’有声的瞪着眼睛看向杜凝雪,希望杜凝雪能看懂她的眼神。 只可惜杜凝雪明显没有这项技能,,见此情景还以为方姨娘是因病痛的难忍,还殷切的握住方姨娘的手,哭道: “姨娘,你一定会没事的。” “嗬嗬!”方姨娘发出愤恨的声音,她已经有事了。 但她说不出话来,手指也不听使唤。 偏偏一个府医很快就来到这里,问明症状之后,便摇摇头说: “怎么不早些,这样晚,脑子都烧坏了。” “会、会怎么样?”杜凝雪声音颤抖。 “会疯,会傻,脑子不好使可不就傻吗?” “那我姨娘…” “还会说话吗?还会动一动吗?如果都不行,这辈子都离不开床了。”府医说着,气的方姨娘嘴角止不住的向上咧嘴,嘴都给气歪了。 惹得府医叹道:“你看你看,这就是这样,脑子坏了。” 杜凝雪眼神微变,却还是一脸忧色的问:“还有救吗?” “嗨呀!这那里救得了,她是个人又不是个物件,脑子烧坏了还能再换一个新的?怎么可能。你就算把太医令都请过来也治不好她。” 杜凝雪呆住了,好半天才问道:“脑袋坏掉了会怎么样?” “疯呗。”府医回答的很随意。忠意伯府的老府医不在,而他收了钱,怎么不故意用话瞎说。 “脑子坏了人还知道什么?都是疯子了。治不好,日后好吃好喝伺候着就完了。” 杜凝雪听的眼前发黑。 疯子,治不好,好吃好喝伺候着。 她一个庶出,若有一个疯子姨娘,她还能嫁出去吗? 苍天待她为何这般不公。 “真的没有治的办法吗?”杜凝雪颤抖着声音问。 “这位姑娘是说笑吧。这夫人是脑子坏掉了,脑袋不顶用了,这怎么治?给她灌麻沸散,打开她的脑袋治病?我又不是华佗在世,我可没那本事。” 杜凝雪闻言,呆呆的看着前方,人却无力的跌坐在椅上。 自己姨娘以后是疯子了,治不好的那种。 “大夫,有劳你跑这一趟了,你回吧。” 府医便赶忙告辞。 杜凝雪等他一走,便捂着脸啜泣起来,哭了一阵才向绣桃说: “绣桃姐姐,我姨娘平生最爱夹竹桃的花,您行行好,替我去给姨娘多折几支吧。” 绣桃还以为杜凝雪要说什么,闻言赶忙点点头说道: “好说好说。姑娘等着,奴婢这就去。” 言罢。 绣桃便赶忙出去摘花。 夹竹桃不是什么名贵的花花草草,方院旁边的路上全都是,凭她摘就是了。 而屋内的杜凝雪渐渐止住了啼哭,床上睁着眼睛的方姨娘也变了眼神。 “姨娘,我知道你没疯。”杜凝雪声音还带着几分哽咽。 这话让方姨娘心中大喜,赶忙拼了命的向杜凝雪挤眼示意。 可杜凝雪紧接着说:“可是,你不能说话,他们说你是疯子,那你便是疯子,即便你不是疯子,大太太也会让你变成疯子。姨娘,你知道,女儿是庶出,你是个疯子的话女儿该怎么嫁人呢。” “嗬!!”方姨娘发出又惊又怒的声音,却见杜凝雪抹去脸上的泪水,说: “姨娘往日总嫌女儿心不够狠,没能耐让云姐姐高看我。姨娘,你也想成全女儿吧。” 床上的方姨娘声音越发明显。 “嗬嗬!嗬嗬!” 杜凝雪却慢慢的跪在地上向方姨娘磕了三个响头,哭道:“姨娘,女儿会想你的。” 第九十八章 夹竹桃2 夹竹桃有毒,且茎、叶、花都有毒。 因方院临着伯府花园,院门前不远处就种着许多夹竹桃。 故而方姨娘在杜凝雪年幼时就指着夹竹桃,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诫道:“看见这种花了吗?它是夹竹桃,之前就有小姑娘趁大人不注意吃了七八朵花,就被毒死了呢。” 但如今,方姨娘看着杜凝雪,眼神里满是惊恐。 “姨娘,女儿也不想的,但女儿不能有一个疯子姨娘。” 杜凝雪说着,走到窗边往外看。 发一遍不是锦璋阁,方院的窗能轻易看到院外的景象。 杜凝云正朝这边走来,蕙儿打着伞为她遮阳。另一边,绣桃殷勤的摘花儿,此时已经抱着一捧夹竹桃走进来。 绣桃临到门前还和杜凝云撞见,立即谄媚的笑着说道: “大小姐来了,大小姐万福!” 杜凝云嗯了一声算应了,因见绣桃怀中的花儿,便顺口一问,道: “太阳这么大,怎么想起采花来了。” 绣桃想起杜凝云的所作所为,料定自己表现的听主子话会更好一点,便赶忙说: “是三姑娘说姨娘喜欢这夹竹桃,让我去摘一些放在屋里,姨娘瞧了也喜欢。” 杜凝云便笑道:“雪儿孝顺是好事。” 说罢。杜凝云就继续往前走。 绣桃很殷勤的跟着杜凝云,走到门前,蕙儿才打算掀帘子。绣桃便已经谄媚的笑着将帘子打起,口里直说: “姑娘请进,姑娘请进。” 杜凝云笑而不语。 走进室内,各类摆设姑且不提,屋内的香味倒是好闻的紧。 只是杜凝云素来不喜熏香,也只赞了一句,便走进最里面的小屋。 杜凝雪正跪在方姨娘的床边,情真意切的诉说她们母女之间的真切情意。 杜凝云笑吟吟的看着这一幕,心中却生出几分疑惑。 她看过太多母女诉真情的画面,么那些画面母女二人情绪是类似的,可杜凝雪哭的好不可怜,但方姨娘看她的眼神却带着求救的意味。 杜凝云想着,忽听方姨娘用力的发出‘嗬嗬’的声音,眼睛也用力朝绣桃的方向看去。 杜凝云顺着她的眼神一看,便垂下了眼帘。 夹竹桃啊。 这东西很常见,就连宫里也种了很多。 她曾亲眼目睹后妃为了打击敌人,故意告诉年幼的小公主,说吃了夹竹桃的花会变美。以至于年幼的孩童傻乎乎的吃了一肚子夹竹桃的花瓣,怀着变美的美梦,在夜里永远的睡了下去。 也曾见过怀孕妃子所食的花糕中混入了夹竹桃的花瓣和汁液,以至于吃了几块的妃子腹痛流产。 杜凝云想着,眼神颇为复杂。 而杜凝雪见状却立即反应过来,当即喊道: “姨娘你是想要花吗?绣桃,快把花拿来。” 绣桃赶忙把心摘的夹竹桃送上前。 杜凝云看着她将花放到方姨娘眼前,眼神越发复杂。 因为方姨娘一直在用求救的眼神看着她,从始至终都是。 方姨娘在害怕杜凝雪,但杜凝云知道自己没办法拦,也拦不住。杜凝雪是方姨娘的亲生女儿,杜凝雪在她跟前尽孝是天经地义。 杜凝云想着,忽听人说:“药来了。” 杜凝云便笑道:“药都好了,我也便放心了。”说着,便在杜凝雪的手中放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说: “好好照顾你姨娘,有什么缺的,来寻我便是。” 言罢,杜凝云向她笑着点点头,走了。 杜凝雪还以为杜凝云要安慰她几句,却不想杜凝云留下银子便走,还走的极快。 杜凝雪便摸着眼泪送了送杜凝云,又向绣桃说: “你去热碗粥吧,姨娘也该饿了。” 绣桃见杜凝云已经走了,便一面嗤笑一面走出去,说:“青天白日的饿什么饿,变着法儿的使唤人,早晚也有轮到你的一天。” 杜凝雪被她这前倨后恭的态度气的小脸发白,却忍住了。 因为她忙着将夹竹桃的叶子摘下来,撕成小条泡在水里。 等绣桃回来给方姨娘喂粥,杜凝雪将已经连叶子带水一道给方姨娘灌了下去,并且哭着说:“姨娘,女儿也不想的,女儿也不想的。” 方姨娘瞪着眼睛,却无可奈何。 另一边的锦璋阁中。 杜凝云一如既往的坐在窗前的桌边,眼底却一片死寂。好半天杜凝云才向待墨说: “让人盯着方院,若、若杜凝雪想喂方姨娘吃夹竹桃的花叶等物,就把她和方姨娘隔开。” “姑娘!”待墨闻言,很想说大太太想要方姨娘的命,却话到嘴边又噎了回去。 太太在小姐跟前一直都是世上最好的太太,若告诉她太太要杀姨娘,小姐她不会信的。 而实际上,杜凝云对自己父母的为人都清楚的很。杜凝云只是心惊,因为她看到方姨娘在防备自己的亲生女儿,并且向她求救。 可记忆中的方姨娘一直视她如仇寇,和二夫人一样恨不得她即可去死。 杜凝云想着,沉声道:“让人看着吧,不然只怕方姨娘难活到明天。” 待墨点头应下,走到院外却直接在院外寻了一个空闲坐下玩。 至于盯着杜凝雪。 彩环都说了夫人要方姨娘死,杜凝雪做什么还重要吗? 待墨摇摇头。 次日一早。 锦璋阁外就传来一阵哭声。 待墨赶忙给杜凝云穿衣打扮,弄墨去给人开门。 不多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杜凝雪就跑了进来,一进来就一头扎到杜凝云的胸前,用力的依偎着,哭诉道: “长姐!我姨娘她没了长姐!我姨娘她没了!” 杜凝云想起昨日的夹竹桃和方姨娘求救的眼神,心中就忍不住浮现一股子怪异感,却还是搂着杜凝雪安慰道: “没事的雪儿,你还有我们。” 但杜凝雪却哭的更凶了,小脑袋哭的一拱一拱,让杜凝云觉得自己无法正常呼吸。 这杜凝雪也抱的太紧了,简直是要勒死她。 但杜凝雪这个抱人的却浑然不觉,还哭的极为厉害。 杜凝云只好哄着。 幸而蕙儿赶忙说:“方姨娘的失身可收敛了?若是没有准备寿材,还需尽快准备才是。” 杜凝云便说:“事发突然,雪儿,你带着蕙儿去院里寻管事,叫她们快去准备,我去见母亲。” 杜凝雪听了这话,依依不舍的从杜凝云怀里出来,离开锦璋阁时眼睛越发红了。 杜凝云却开始不疾不徐的梳妆,甚至都没打算快些动身。弄墨见杜凝云神色有异,也不敢催,只看着杜凝云在窗前静坐许久,听杜凝云说: “差人告诉母亲,方姨娘死了。同时派人去方院看看杜凝雪昨日要的夹竹桃怎么样了,如果叶子全没了,就四下里找一找,找不到再来回我。” “是。”弄墨不敢怠慢,赶忙去了。 方院中已经有小丫鬟在倒药渣,药渣里混着七八片被煮的变色的叶子,小丫鬟不认得也不在意,将药渣一倒便转身离去。 而不远处的花园一角里,厚厚的落叶下有一个崭新的茶壶,底下有厚厚的一层夹竹桃的叶子。 很明显。 前来搜寻叶子的小丫鬟什么都没找到。 原本说要拜见大夫人的杜凝云也根本没去,甚至让待墨给了杜凝雪提高了待遇,收买杜凝雪身边的所有人,盯紧她的一举一动。 而杜凝云得知夹竹桃只剩花不见叶,眼神越发古怪。 私底下让府医看了方姨娘的死状,听府医说: “是中毒暴毙,且所中的毒是剧毒,量也大,应是发作没多久便死了。” 杜凝云神色越发复杂,终是问道:“是夹竹桃么?” “夹竹桃?”府医愣住了,好半天才哈哈笑道: “姑娘说笑了,这和夹竹桃能有什么关系?姑娘是千金小姐,想要什么话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杜凝云嘴角微抽,有些无奈的说:“我的意思是,是夹竹桃的毒么?” 府医笑的越发厉害,连连说:“姑娘真是故意打趣人了,夹竹桃怎么会有毒呢,多少人家种夹竹桃,若有毒谁家敢种它。” 杜凝云见他连夹竹桃有毒无毒都不知道,便没有再问,就将他送了出去。听完全程的待墨却皱着眉头问道: “姑娘是觉得三姑娘用夹竹桃毒死了方姨娘?姑娘肯定多心了,三姑娘是方姨娘肚子里出来的,方姨娘可是她亲娘,绝对没有亲生女儿对亲娘动手的道理。” 杜凝云沉默不言。 没有么? 自古便是痴心父母多,孝顺儿孙少。 那里有什么绝对不可能。 杜凝云想着,沉声道:“我只是怀疑,此事切不可外传,你们只让人像盯着杜凝霞一样盯着她就是了。” “是,姑娘。” 而另一边。 有蕙儿跟着,内院的管事很痛快的准备好方姨娘用用的寿衣寿材。 大夫人和忠意伯都只是过问了一句,便命人给杜凝雪送了些银子,便将此事忽略。 杜凝雪本以为自己姨娘死了,大夫人姑且不论,可忠意伯会来瞧一瞧。可忠意伯却只遣人来说了一句逝者安息也就完了。 杜凝雪很想给方姨娘一个死后的体面,想让方姨娘先在府中停灵五日,再送到寺里让僧人诵经。 可她根本见不到大夫人,不仅如此,当她把这话说给彩环听时,更惹得彩环一阵讥讽: “你当她是谁?准她在府里停灵就已经是天大的恩了,你还想让她破例多停,还在庙里让人给她诵经念佛。你当她是个奶奶?”彩环说着,狠狠的啐了一口,嫌恶的说: “呸!真该打嘴。” 先前的妾室一死就直接拉出去埋了,好一点的给个棺材,坏一点没儿女的,城外随便一个地方挖坑一埋就完了。 那里像这方氏,因三姑娘求了大小姐,不仅有了上好的寿衣寿材,还准在府里停灵,准三姑娘去哭拜。 若非如此,谁家的小妾有这待遇。 “你也别在我眼前号丧,别家痨病死了的妾室一把火烧了才是多数,那里会认真安葬。如今她穿着好衣服睡着好棺材,虽然入不得伯府祖坟,却也有人给她寻好地方安葬,你还有什么不足的?你还想怎样葬她?”彩环说着,见杜凝雪又要哭,还要闹,干脆接着说: “你再闹,我便把你的话全告诉夫人去。夫人话一下来,之前大小姐给你姨娘破的例也要收回。” 唬的杜凝雪赶忙改口,不敢再提这些。 但杜凝雪心中却越发虚了。 她心中暗自嘀咕,想人死的不安宁,若无僧人祈福,只怕死了也不安生。 但彩环这态度,她也无可奈何,只好离去。 却在离去是路上和一个急着走路的小丫鬟撞两个满怀,小丫鬟怀中啪的一声掉下来一本书。 杜凝雪便问道:“你是从外边进来的,这是送给谁去。” 小丫鬟见杜凝雪年纪虽小,但气度是有的,衣服也与她们不同,便赶忙说: “这是二姑娘的书。” 杜凝雪便冷笑道:“你休要胡说。我二姐姐闲时从不爱看书,你这东西到底是送给谁的?” 小丫鬟被吓得一抖,哭道:“就是送给二姑娘的,我每个月都拿书送到二姑娘那里,只是如今二姑娘住在梅香小筑,我才进院来了。” 杜凝雪笑的更冷:“二姑娘,她算哪门子二姑娘,你也张口闭口的说,这书就归我了。” 说着,杜凝雪就将小丫鬟身上的几本书一并夺去。 小丫鬟那里见过这阵仗,一时哭的几乎要死。 却又不敢像杜凝雪一样理直气壮的抢夺,只能看着杜凝雪拿着书扬长而去。自己蹲在墙角哭了好一阵,才哭哭啼啼的回了东南角。 东南角的人都还在。 她们说是二房的人,实际上全是大房的人,即便二老爷不回东南角,二夫人在大夫人那里被逼着治病,她们也没一个人有离开的心。 都守着东南角过日子。 如今送书回来的小丫鬟说书被人抢了,问是谁强的,又说不出是谁。 众人只好又依样买了几本,次日再送去,才算送到了杜凝霞的手中。 杜凝霞那里知道拿本书有这般艰难,还埋怨这次的小丫鬟来晚了一日,让小丫鬟回去便哭了起来。 但这次的书却是不错的书。 里面的主角虽然是庶出,可主角实在厉害,一路走上高位,纵使一路磨难不断,却也走是很坚决。 杜凝霞看这本书,只觉得这庶女就是写的自己,嫡女便是那愚蠢的杜凝云。每每看到庶女斗败嫡女,嫡女被罚,杜凝霞就忍不住大笑出声。 心中直嚷:“杜凝云你活该!” 第九十九章 风靡 这本庶女逆袭的话本可真写进了杜凝霞的心里。 尤其是看到庶女因身份不得不以庶妃的名义嫁到皇子,而她无才无德的嫡姐和她一同嫁过去,却因嫡出的身份是正妃。 更让杜凝霞心中悲愤之余,迫不及待的想往后面看。 当看到新婚之夜,皇子因厌恶嫡女为人而选择庶女处时。杜凝霞忍不住大笑起来。 但又见庶女劝皇子回正妃处,以贤良之举夺得皇子以及皇子母妃等人的敬重。杜凝霞又暗自在心中说: 虽说杂书看多了移人性情,终归不好,却也有几分可取之处呢。 就好比这庶女面对皇子盛情的反应,若是一般人遇到这等情况,想到自己的死对头要独守空房,肯定要使出浑身解数来留住皇子吧。 杜凝霞想着,认定这书里藏了不少为人处世以及夫妻相处之道,便决意留心细看这书,没到精彩处便停下来在心中默读记诵。 只是这书原本真写了为人处世之道和各种手段,但因杜凝云的话,忠意伯已经逼着文岳先生就许多地方一一更改。 若说学了原版的庶女逆袭,庶女真有可能逆袭。 但这本更改后的逆袭或三分真七分假,或真假五五分成。 以至于看上去很真实,实则与现实相差甚远。 偏偏杜凝霞因为双腿失去知觉,整个人都在消沉中。 如今读了这本庶女逆袭,深觉此书合心合意,根本没心思挑出好坏,一门心思的把书中的庶女代入成自己,认定自己只要像庶女那样做,就能一步步得到六皇子的心,然后扶持六皇子登基为帝,她宠冠六宫。 但事实那会这般美妙。 皇子们学的是帝王心术,国事家事相逢,必定国事为先。即便儿女情长萦绕心头,又怎能弃了这江山。 原本的庶女逆袭中,皇子是庶女后盾,即便登基为帝也助着庶女斗嫡女。斗得嫡女被废除后位,阖家沦为败者,流放边疆。 但文岳先生和忠意伯一致认为这庶女是赢了更是输了,故而杜凝云最初收到的结局是‘狡兔死,走狗烹’。 庶女的嫡姐家族被尽数推翻后,没有用处的庶女被皇帝的新宠陷害,没几日就进了冷宫。 新的宠妃担心庶女还有威胁,便命人勒死了庶女,后皇帝又以为庶女申冤为由。 追封庶女为皇贵妃,将新宠打入冷宫。 皇帝一手来回往复的操作过后,除了他自己,别的人没有一个全身而退。 但这样的结局可不是杜凝云想要的。 帝王心术也不是这本书要写的,何况帝王下起手来比这还要狠上十倍、百倍。 杜凝云便干脆的将大结局的要求列出来,说:“皇子要对庶女各种一往情深。庶女为后时,拥护她的人都必须倾心拥护。庶女要宠冠六宫,皇帝可以对任何人不好,但唯独舍不让、对庶女有半点不好。” 这要求送过去。 杜凝云听说文岳先生气的把桌子都掀了。 但文岳先生还是写出来的。 最后的大结局完美又浪漫,庶女做了皇后,和皇帝和和美美天下赞羡。 这个结局无疑是太理想化了。 忠意伯和文岳先生都觉得太假,奈何杜凝云认可,把这个结局定为最终结局,让这两个一起扼腕叹息。 好好的一本足以名垂青史的权谋书,硬生生变成了一本小孩子过家家的寻常话本。这可真是气煞他们了。 可他们不知道。 被他们嫌弃的话本已经悄悄在京城嫌弃了一股庶女潮。 这是秦天第一本写女子逆袭的话本。 以往的话本不过写女子鼓起勇气为爱私奔。可这本不一样,爱?先谈权术后谈爱,女子也有政治头脑,也会把控人心。 虽然这内容让有些文人感到不适,但却又让他们欲罢不能。因为正经写人苦心孤诣为权钻研的书,这本庶女也是第一本。 以为的话本往往是讥讽时事,或为了彰显自己不事权贵的心,要么不敢明写,要么一心归农。 如这本一样堂而皇之的将权和财奉为至宝,写世人为争名夺利无所不用其极。书生们便明面上拿着这书抨击署名上的文岳先生。 背地里却看了一遍又一遍。 京中的女子们反倒是后接触到这本书,甚至因这本书对权谋阴暗面不加掩盖,这本书才出来就被列为禁书。女子见过这书的人甚少,反倒是男子们更多些。 甚至有数人将书买回去,逐条逐段的做批注,以证明此书之危害。 但这挡不住这本书的火热,这本书在短短几日便风靡盛京城,被书生们争相买尽。 当忠意伯担心因书的销量过差,惹得杜凝云伤心,正想法子打算安慰杜凝云时。下人忽然来说: “伯爷,书卖疯了,各个书院都想加印,印吗?” 忠意伯满心的问号。 但面上却是一派的云淡风轻之色,只说: “不印。” 开玩笑,这等书终究是犯忌讳的,印一些给自己女儿玩乐也就是了,那里能大肆加印宣传,嫌命长找死吗? 忠意伯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若他敢命人加印,最晚明天晚上他就会被招进宫里被圣上质询。 忠意伯想着就叹了口气。 这年头,像他这样有钱不赚时不时还倒贴钱的官不多啦。 另一边。 盯着杜凝雪的人发现杜凝雪得了几本杂书,香兰看见就问。只听杜凝雪说: “我路上碰见一个送书的小丫鬟,一问竟是送给杜凝霞的。可杜凝霞算什么玩意儿,凭她也敢在伯府享特权吗?我不服,就抢了过来。” “这可怎么好呢姑娘,霞姑娘虽然瘸了,可她如今还是平郡王的侧妃,咱们何苦惹她去。她被您抢了东西,那里会不来闹,咱们又怎么闹得过她。” 杜凝雪便冷声说:“她不敢,我如今戴着孝呢,她来闹我名声上说不过去。何况她腿脚不便,怎么肯出来丢人现眼,更不会来闹。何况…” 杜凝雪说着就朝香兰晃了晃手里的书,冷笑道:“何况这东西不是闺阁女儿该有的,她自己也怕让别人知道她看这些不该看的,更不敢来。” 香兰闻言,心里满是忧虑,却因杜凝雪一副你不必担心的神色,又不好再多说。 但她们都没注意到一直蹲在屏风后炉边烧茶的一个小丫鬟,完全不知她们的话已经被小丫鬟记在了心里。 阴谋、阳谋。 现在的杜凝雪并不擅长她到底年幼冲动,根本不知道隔墙有耳。只见室内无人便将心里话一股脑的掏出来,向香兰说: “香兰,你也知道我如今的处境。如今姨娘一死我更不好。唯有和杜凝云玩的极好,我才有机会出头。香兰,你是我的贴身丫头,我不出头,你可怎么办呢?” 杜凝雪说着就哭了起来,一副情真意切为香兰着想的样子。 主辱仆死。 这是杜凝雪才从庶女一书中学到的。 书中的庶女知道自己身边的丫鬟都是嫡女母亲派过来的,但庶女完全不在意。只是在被嫡女羞辱之后,抱着自己的大丫鬟哭诉。 让大丫鬟想起贴身丫鬟要随小姐一同出嫁的规矩,想起庶女嫁不好,她也别想好过的规矩。 而庶女让贴身丫鬟知道她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后,这丫鬟就对庶女上心多了。 杜凝雪知道香兰是姨娘派来的,对她是忠心耿耿。 但她总忍不住疑心,便先在香兰身上演了起来。 结果无疑是有效的,香兰抱住她,唉声说道: “姑娘,香兰不求跟着姑娘大富大贵,香兰只求姑娘一生如意顺遂。如此,香兰也就心满意足了。” 杜凝雪默了。 她的香兰果然不是书中那种有野心的丫鬟,但这般性子的香兰,怎么可能和她一道去和杜凝霞斗。去夺杜凝云的情。 不行不行。 杜凝雪想着,红着眼睛命人给她洗脸净面,换上月白缎褙子,主动去温雪院寻大夫人。 而以往的时候,杜凝雪她们对大夫人都避之不及,又怎会来寻她。 只是不巧。 杜凝雪到的时候,发现杜凝霞已经到了,而且杜凝霞一改往日明媚如花的装束,打扮的跟个小可怜似的。 而杜凝霞也看见了杜凝雪的装束,又见杜凝雪两眼微红,明显是哭过,便在心中说: “她竟也要用苦肉计!” 好巧不巧的,杜凝雪也在心中这样想。 更巧的是,彩环出来迎人,见杜凝雪也在,还以为是一道来的,便将两人都迎了进来。 杜凝雪觉得自己要抢占先机,便红着眼睛,一进来就跑到大夫人跟前,哭喊道: “母亲,母亲!女儿只有你了。” 只可惜用力过猛。而大夫人对她不仅无感,还厌恶的紧,当即说道: “什么叫只有我了,你的意思是伯爷不管你了?你父母具在,摆出一副家破人亡的样子给谁看呢。” 一番话犹如一桶加了冰块的冷水又是泼又是砸的落在杜凝雪的头顶,冻得杜凝雪浑身发寒。 早知道大夫人话难听且难伺候,怎么就这么难伺候。 杜凝雪小脸发绿。 偏大夫人已经冷冷的掰开了她的手,强行把她推到了一边,又说: “你姨娘死了,你心里不舒服,可你也没必要跑来膈应我。杜凝雪,你让人采夹竹桃花的目的可瞒不了所有人。” 杜凝雪闻言,一张脸直接灰败了下去。 一旁的杜凝霞看到这一幕心中顿时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夹竹桃可能是有毒的,误食了夹竹桃可能会死人。而杜凝雪用夹竹桃毒死了方姨娘。 只是,夹竹桃怎么会有毒呢。从来没听说路边的夹竹桃会毒死人呢,看来她有机会要试一试。 杜凝霞想着,从怀中拿出一副绣了很多天的手帕送给大夫人,说:“这是霞儿这些天新绣的花开并蒂的手帕。原先是霞儿错了,还请太太将这帕子转交给云儿,只别说是我做的就好。” 杜凝霞说着,就哭了起来,一脸的后悔之意。 杜凝雪见她哭的这样动人,忍不住又变了脸色。 杜凝霞的演技这般好,她真的能赢过杜凝霞吗? 可她完全忽略了一点。 真心不是演出来的,而是用真心换出来的。 天底下除了父母能有几个愿意被假情假意一直糊弄下去,以欺骗的手段谋夺情意利益,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不过很明显的。 大夫人也完全不吃杜凝霞这一套,闻言直接就冷笑道:“知道自己错了就老老实实在梅香小筑待着。虽然你是侧妃不必忙着做嫁衣,就连嫁妆也要准备的少些,以免压住未来的正妃。可你也该好好好好学一学为人妾室的道理。” 大夫人说着,就看向彩环,说:“府里梅姨娘虽然无子嗣,但她最狐媚子,你去让她搬到梅香小筑去。” 说着,大夫人又皱起眉看向杜凝霞这一身打扮,又说:“你本就是明艳过人的容貌,做什么穿的这样素净,以后这样颜色的衣服能不穿就不要穿了。” 杜凝霞早在听见大夫人让梅姨娘搬到梅香小筑时就已经握紧了拳头,偏大夫人又嘲笑她的打扮。 这可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却又不得不忍。 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怒气,低头柔声说:“女儿知道了。” 大夫人眼中的嫌恶之色却更浓了:“你算我哪门子女儿。” 杜凝霞一口老血差点气喷出来,只能改口说:“霞儿知道了,霞儿多谢伯母教诲。” “知道就好。” 杜凝霞差点没忍住脸上的狰狞。 偏大夫人又屏退左右,在她跟前低声说道: “我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杜凝霞闻言脸上仍旧是一派的谨小慎微之意,低头柔声道:“伯母在说什么呢,霞儿听不懂。” “平郡王侧妃的圣旨是有办法推掉的。我再最后问你一次,要不要推掉这门婚事。杜凝霞,你要明白,即便我不待见你,你也能有一个如意郎君做正妻。” 杜凝霞眼神微闪。 嫁谁能比得过嫁给六皇子。 梦里的事虽然与现实有差距,可六皇子是最有希望继承大统的皇子,是未来的皇帝。 即便是侧妃嫁去又能如何?日后她必定位列妃位,甚至能做皇贵妃。 岂不比嫁到别家做命妇强百倍。 “伯母,我…” “你先回去仔细想两日吧,正妃侧妃虽然都上玉蝶,但正妃侧妃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个字的差别,你好想想吧。” “是。”杜凝霞心里却不以为然。 第一百章 有缘无缘 凭它什么正妃侧妃,得宠才是硬道理。只要她手段足够高超,是侧妃她一样能兴风作浪,何况她能以正妃之仪出嫁。 何况她这般美貌,独得六皇子恩宠有何难?梦里她和六皇子那般相合,现实里也该和六皇子和和美美。 杜凝霞想着,见大夫人才摆手示意她退下,便赶忙催福儿推她离去。 一路上福儿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尤其是见杜凝霞眼里的野心几乎凝成实质。 福儿忍不住劝道:“姑娘,咱们答应了她吧。” 撞柱一事过后,又沦为侧妃,只怕六皇子母子二人早恨上姑娘了,姑娘怎么就想不开要嫁去? “我不嫁他,难道退了这门婚事,被李氏草草的寻一个男子嫁出去?与其嫁一个好坏难知的,倒不如嫁给平郡王做侧,左右他现在也不会有正妃。” 福儿神情古怪,好半天才缓缓的说:“姑娘,即便您能以正妃之仪嫁过去,可您以正妃之仪嫁去,必定遭到未来平郡王正妃的猜忌。何况他即便现在没有正妃,以后就不会有吗?他堂堂郡王,想嫁给他的不知有多少,届时姑娘你如何自处?姑娘,你不看别的,你就看看府里的方姨娘她们,她们的死活可都是大夫人的一句话。” 杜凝霞听了这话,忽然冷笑起来,冷冷的说道:“好啊,你是给李氏做说客来了!” “姑娘!” “我心意已定,轮不到你多嘴。”杜凝霞心里冷笑。 看方姨娘她们。 侧妃也是要上皇室玉蝶,也是圣上所赐,那里是正妃能轻易左右的。若侧妃也要像寻常人家的妾室一样,那里有女儿愿意嫁做侧妃。 杜凝霞想着就连翻白眼,她又不是没见过别家的侧妃,虽然比正妃低了一头,但在哪里不是风风光光的。 “哼。”杜凝霞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却又说:“去锦璋阁。” “姑娘,大小姐又不欢迎我们,我们去锦璋阁做什么?只怕我们连门都进不去。”福儿下意识的说道。 杜凝霞气的回头瞪向福儿,怒道:“随便我说一句你就要顶上三句,我使唤不动你了?你要是嫌我,早去寻罗妈妈给你换差事去,别在我跟前惹我烦!” 一番话说到福儿两眼含泪,委屈极了:“姑娘,我五岁便跟了您,我何时有那样的心呢。” 杜凝霞不理。 福儿只好一面流着泪,一面朝锦璋阁走。 轮椅很重,其实她早已累的两臂发颤。但她还是要推,且一直推着。 锦璋阁不远处。 杜凝雪站在树荫下正一面乘凉,一面思索见了杜凝云说些什么,远远的却听见轮椅的吱呀声。杜凝雪顿时皱起了眉头,怎么又是杜凝霞,杜凝霞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明明大房没人待见她,她怎么还能厚着脸皮见完这个见那个?不嫌害臊? 而杜凝霞也看到了树下的杜凝雪,好巧不巧的,杜凝霞想的也是: 明明大夫人和杜凝云都不待见她,她怎么见完了这个还见那个?一个庶女还想和嫡女混在一处吗?不嫌害臊? 两人想法真出奇的一直。 一对上眼,眼神里也满是杀机。 明明两个人都是半斤八两的地位,可一个个都认为自己更高贵,都想压对方一头。 偏她们虎视眈眈的,两边的丫鬟还都在轻轻的拽她们的衣服,都想全她们不要发生冲突。使两边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正所谓两虎相斗,必有一伤。 但这两个不是虎,当两方丫鬟担心她们打起来的时候,杜凝霞和杜凝雪突然粲然一笑,几乎是同时说道: “好姐姐(好妹妹),你怎么来了。” 说完,两人齐齐一愣,又齐齐说道:“咱们姐妹之间果真是心有灵犀。” 说着,杜凝雪便命香兰将杜凝霞推进些,两个人互相敌视的人便坐在一处亲亲热热的交谈起来。 而香兰和福儿一起将杜凝霞推过来之后,两个站在后面面面相觑,都没搞清楚状况。 但杜凝霞和杜凝雪都在想,怎么她也有这样的心,果然是不好对付的敌人。 却不知她们的一举一动早有人报到了杜凝云这里。 只是杜凝云对她们无感,直接让人告诉看门的小丫鬟,说:“若她们来,就告诉她们我去温雪院了。” 这大热天的,她可没心情和这两个人一起演。 没错,就是演。 知人知面不知心。 杜凝雪是否害死了方姨娘,杜凝云这里没查清楚。但从这些天的丫鬟回话,杜凝雪和杜凝霞一样绝非善类,这两个一个比一个能演,她惹不起,躲还不行么? 杜凝云想想就觉得小脸发黑。 因为在丫鬟的口中,这两个不约而同的认为要夺得大夫人的好感,若实在争取不到大夫人,就退而求其次,攻下最好拿捏的她的好感。 杜凝云想想就想摔桌,是她长了一张好骗的脸吗? 一个个都想骗她的好感,觉得她好骗!她到底哪好骗了?她的宽仁虽是习惯,可她也是会翻脸的。 信不信她发飙了就现场表演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 但锦璋阁不远处的两个明显不会信。 这两个开始还有些生疏,渐渐就聊的火热,二人完全是志趣相投的,实在是越聊越投机,渐渐连彼此的敌视都忘了。 而杜凝霞到底技高一筹,见杜凝雪渐渐被她吸引,便似是而非的卖了个惨,用话术诈了一诈,果真诈出了杜凝雪的计谋。 果然,杜凝雪和她一样想从杜凝云下手,先拿到杜凝云的好感,再用杜凝云使大夫人就犯。 府中人虽多,但只要能哄来杜凝云,她们就成功了一大半。 她们似乎不用思考,便理所应当的认为杜凝云一定会被她们骗到,言语之间甚至已经思考起骗到杜凝云之后该做什么。 思考该怎么让杜凝云帮她们,才能使她们的利益得到最大化。 杜凝霞想的是杜凝云成婚之后,借杜凝云夺得镇北侯府的支持,这样她身后就同时站着忠意伯府和镇北侯府两家,秦钺就一定会对她另眼相待。 而杜凝雪想的就直白多了。 她是庶女,除非大夫人有意扶持她,否则她只有低嫁,或嫁给门当户对的庶子才能做正妻。 可门当户对的那些庶子根本不能继承家业,便是继承,所得的也是极少的一部分。若所嫁的人不成器,也不过风光个三五年。 至于寒门蓬户。 那些人比她们这些贵族出人头地不知道艰难多少倍。 何况她虽然是庶出,也曾艰难度日。可她到底是锦衣玉食,所居的是朱楼高阁,那里是寒门蓬户可比。 故而,杜凝雪寄希望与杜凝云,想夺得杜凝云的好感,好让杜凝云出嫁之后以镇北侯府的赫赫声名,给她勋一门好亲事。 但她们根本不不考虑杜凝云会不会帮,肯不肯帮。 杜家的姐妹之间感情淡薄的很,并没有人真把姐妹情看的极重。 杜凝云出于大局,乐意帮一帮她们,可那是有限的,帮不帮全看情况。她可不乐意给人做随意踩的垫脚石。 但树荫之下,杜凝霞和杜凝雪议定了计谋,决定日后组团来刷杜凝云。 而杜凝云得知此事过后,觉得想摆脱这两个不是容易之事,便先去请示了大夫人,利索的被批准去了护国寺。 等杜凝霞她们两个得知消息,杜凝云人都已经到了护国寺。 护国寺内的情形,时隔太久,杜凝云早已记不清了。 但看着红墙琉璃瓦的煊赫庄严的寺门,杜凝云还是忍不住感叹道: “不愧是秦天奉为国教的护国寺啊。” 瞧这气派,和宫墙都有的一拼了。 虽然只是有的一拼。 一如既往的。 杜凝云入了护国寺便被引着先去见寺中的空云大师。 空云大师是鼎鼎大名的大法师,在京中很受人尊敬,因为他的确有些本领。 而杜凝云的寄名符也在空云大师这里,此次来也顺便换一换。 护国寺人不多。 并不是想来的人少,只是作为秦天圣地,能来这里的要么是皇亲贵胄,豪门世家,要么就是达官显贵。 可这些是少数,也便显得这里门可罗雀起来。 而实际上,想来这里的人多了。 护国寺四处多种文殊兰,几乎每一处的绿地都离不开文殊兰的身影,就连屋顶的缓坡上,也神奇的的生长着几株长势不错的文殊兰。 杜凝云觉得护国寺的僧人大概是对文殊兰是有什么执念。 因为领着她的小沙弥的袖子后赫然也绣着一朵文殊兰的花,只是绣的太草率,完全不见美感。 空云大师处没有人,杜凝云去时空云大师一人跪坐在蒲团上,见杜凝云来了,便笑道: “你来了。” “见过空云大师。”杜凝云礼数但求周全。 空云大师慈眉善目的笑着,却笑问道:“你也是苦修多年,早已参悟通透,倒不必换什么寄名符,戚小友已经到了,你去寻他去吧。” 杜凝云表情发僵。 通透。她从来就没通透更。 还有,什么叫戚小友已经到了。 空云大师却笑吟吟的将双手合十,笑道:“去吧。你和他才是有缘人。” 杜凝云早听说空云大师是个有能耐的人,听到这话,便只好去了。 而杜凝云走后,立即有一个男子出来,笑道:“大师果然厉害,什么都没说就好像什么都说尽了。我家将军定有重谢。” 空云大师却笑道:“重谢到不必,万事都是一个缘分。原先他们是缘分未到,可如今他们的缘分到了,老衲只是推一把,助一助罢了。” 男子便笑道:“大师果然是妙人。” 空云大师闻言,只好双手合十叹息道:“老衲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诳语。” “我懂,我懂。”男子一面说着,一面贼兮兮的笑着,猜测空云大师想要谢礼。 使空云大师长长的白须胡子抖了抖,喊来了门外的小沙弥,便说:“请他出去。” 小沙弥便赶忙上前将男子围上,笑吟吟的说:“施主,请回吧。” 却并不多说什么,只揪着男子来来回回的说着这一句“施主请回”,说的男子小脸灰黑。心中暗骂: 这帮臭和尚! 惹得空云大师暗自摇头。 信不信佛又如何?有佛心,处处皆是极乐;无佛心,人人皆成恶魔。 这位施主无佛心无善念,一心想要往上爬,只怕适得其反,会摔的极惨。 护国寺中。 杜凝云并未按空云大师的话去寻戚蔺,而是领着丫鬟在护国寺里乱逛。 杜凝云不信佛,什么缘不缘法对她来说都是屁话。虽然她相信事件万事有因果关系,但因果也不是无缘无故的。 就好像现在,如果她真的和戚蔺有缘,即便她现在随意乱逛,也应该和戚蔺撞个正着。 杜凝云想着,正巧走到一处荷花池。 池中荷花开的正好,阵阵清香让人心神荡漾。啊不。 是荷花池边哪位身着琥珀色长衫的高大男子让人忍不住想逃。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这个杀气腾腾的背影太过显眼,根本不用杜凝云上前确认,就知道这人的身份。 可是不应该的。 她和戚蔺不应该有缘的,上辈子的事已经说明了,她和戚蔺只是彼此的一个过客,是两根偶有交缠,但立即各奔东西的线。 她怎么可能和戚蔺有缘。 杜凝云想着,安慰自己一定是看错人了,觉得自己是草木皆兵,看到个人都觉得是戚蔺。 但下一刻,男子回头,熟悉的脸让杜凝云顿时僵在原地,而戚蔺忽然笑道: “我方才还在想,如果我们有缘分,我们怎么样也该遇到,所以我随意的走到这个地方,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杜凝云:“……” 她难道真的和戚蔺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 不不不,这不科学。 杜凝云想着,心里的小人疯狂摇头,喊道:“这不科学!” 而戚蔺却笑吟吟的说:“云儿,我们果然是天成的夫妻,天成的姻缘,我们……” 戚蔺说着,便见杜凝云鸵鸟似的蹲下来,两只手抱着脑袋表情极其古怪。 戚蔺以为她是无法接受,便笑着想上前安慰,而杜凝云却哭丧着脸说:“你别过来,我需要静静。” 戚蔺愣了,却笑着停下脚步,目光柔和:“好。”反正你信了。 至于缘分? 空云大师那里早已派人通了气,且一路的暗卫早已告诉她杜凝云的行进方向,今天的杜凝云无论选择去那里都会遇到他。 便是无缘,他也一定要有缘。 第一百零一章 剑指秦钺 戚蔺想着,眼中笑意不减,目送杜凝云脚底发虚的一路离去。 杜凝云的内心是崩溃的。 她和戚蔺有缘,她怎么会和戚蔺有缘。 杜凝云一路走的心虚腿软,一个不小心就被鹅卵石铺就的道路拌了一下,幸而湖边有石栏杆阻拦,才叫她扑倒了栏杆上,而不是一头扑进水中。 但杜凝云趴在栏杆上,看见自己水中的倒影却愣住了。 水面上面色苍白,满脸无措的人是她吗? 杜凝云难以置信。 因为她分得清什么眼神是爱,什么是不爱。 戚蔺眼中的爱意太浓烈,看向她时仿佛她便是世间的唯一。 以往她因曾经的记忆怕极了戚蔺,从不敢和戚蔺对视,以至于完全没有细看过戚蔺的眼神。 如今看见戚蔺满眼都是她的眼神,杜凝云捂住自己的心口,对着水中的自己瞪大了双眼。 为什么看到这样的眼神,她心里竟满是惶恐,尽是不安。 她为什么会因此而害怕! 杜凝云捂住心口,本就圆圆的杏眼此时越发瞪的溜圆。 恐惧从心间蔓延到四肢百骸,让杜凝云被待墨和弄墨等人一起扶起,也满眼迷茫。 微风拂过荷花池,便裹着清浅的芬芳将岸边的人包围。池中一朵朵莲花还在舒展自己的美丽,似是要和岸边的人比美。 但岸边的人明显不在意它们。 不仅不在意,还失魂落魄的被丫鬟们慌忙拉走。 杜凝云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渐渐回转过来,命待墨打了热水,便用面巾子浸了水,捞出来直接敷在脸上。 大热天的,又糊自己一脸热帕子其实很难受。 但杜凝云觉得自己脸上僵的厉害,需要用热水来软化软化。 而戚蔺那里一直有暗卫传信,让戚蔺知道。 自己的‘缘’,着实把杜凝云给吓坏了。 这个结果让戚蔺心情十分不美妙。 他知道杜凝云不爱他,甚至早忘了他。 可撩拨他的人是杜凝云,他被撩拨的动了真心,撩拨他的杜凝云怎么能轻易的想不爱就不爱。 “要我娶你的是你,求我娶你的也是你。原本放弃的机会给你了,是你自己反悔又要嫁我。杜凝云,你没别的机会了,你只能是我的。” 戚蔺想着,脑海中猛然浮现秦钺那张欠揍的脸。 那张脸白腻光滑,比女子还女子。那张脸上的五官更让众多女子都自愧弗如。让京中不少女子都为之倾倒。 杜凝云正是秦钺的爱慕者之一。 戚蔺想着,双手不受控制的握紧。 秦钺,平郡王! 下次勾引人妻之前,还是先想清楚后果吧! “上次做的安排如何了?” “平郡王接管过户部,和以往接管户部的人一样,他吃过俸禄和田籍。如今我们已经安排好了,只等将军一声令下,保管平郡王吃不了兜着走。” “动手。” “是!” ———— 艳阳天处处是明朗娇艳之景。 但户部却忽然被捅出来一个大篓子,一个户部的小官喝了酒,在一家酒楼大声的宣扬如何在户部偷银子。 无主的田籍,绝户之家的田籍,悄悄挪一亩半亩的在自己名下,谁查的出来? 官吏的俸禄,他们不敢明着拿,悄悄搓一撮底上的银粉,积少成多拿家里打首饰,谁能看出来。 虽然这些比不得长官们的体面,可他们也有银子。 第一百零二章 剑指秦钺2 而这人又大谈上官拿银子的轻易,讲秦钺当初管户部时,下官孝敬的银子数量,各种无主良田。 只是在他们没注意的角落,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脸色悄悄铁青,他对面的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也皱起了眉头。 而酒楼里不知情的人已经起哄喊道:“皇子就是好,什么不用做,大把的银子就来了,可真让人羡慕死了。” 言罢,一干人笑的极为畅快,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向往和嫉妒。 角落里一直没笑的两人眼神越发冷了下来。 他们是御史,猛然听见这些话,他们愤怒之余,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说:这肯定是针对平郡王的阴谋。 但他们两个谁都没有站出来说什么,只用冰冷的眼神静静的看着这些人,随便他们怎么说。 这些人却说了很久。 各种稀奇古怪的贪墨之法,上司的阴私等事。 各种各样的事情都被醉酒的小吏捅了出来,而且篓子越捅越大,聚来的人越来越多。眼看着就要说起御史背后的周家。 御史果断站出来呵斥道:“好大的胆子!你竟敢…” 御史呵斥到一半便发现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御史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细汗。 御史位卑权重,却最忌讳和世家有联系。他可以不怕死的弹劾世家,却那里能站出来给世家说话。 这可是真要命的事情啊! 御史想着,果断改口说道:“真是岂有此理,户部竟成贪官污吏竞相贪墨之处么?老夫绝不答应!” 言罢,御史便气冲冲的向外走,实则心里一点都不想趟这趟浑水。 偏他还没走到门口,就听人喊道: “太好了,这是周御史周叔通,有他为民请命,贪官污吏怎有机会逃罪责!” 周叔通瞬间浑身僵硬,另一边的中年男子想从另一边出去,却也听人喊道: “这不是吴御史吗?” 两个御史脸色都变了。 有些事听见了不作为没什么,但有些事听见了被喊破身份还不作为,他们可就死定了。 谁让他们身份是御史,很多事情不得不去管一遭。 可他们谁想管户部的破事,还涉及皇子,活腻了找死呢? 但旁边的人明显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纷纷起哄说他们身为御史如何清正廉洁,不畏强权。而这些话怎么没有站着说话不腰疼之感。 偏两个御史还没办法反驳。 毕竟御史挑的就是文臣中正直刚强的清流,若身为御史时就对权贵之事各种俯就屈服。穿到陛下那里,怎么还会有他们升官的机会。 周御史和吴御史只能硬着头皮说了一些一定为民做主的话,才被这些人放过,得以脱身。 而他们本打算脱身之后便撒开此事,全当不知道。 结果回到家还没一个时辰,就听见门人匆匆来说:“好几处文会的文人都在谈论户部的事情,还夸赞老爷您和吴御史愿意弹劾的高义……” 门人说的一段话很长,但周御史看着门人一张一合不断嗡动的嘴唇,最终眼前一黑,只觉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是一个局。 这一定是一个局。 一个针对平郡王或针对别的世家的聚。 只是他和吴德好死不死的不小心入了局,就变成了一颗不得不任人摆布的棋子。 周叔通想到这里,忍不住哭丧着脸说道:“找我做什么?我惹得起谁哟!” 门人无言。 而这话却传不到外人文人的耳中。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却在遥远的护国寺,因寻见杜凝云几次被拒,正郁闷的在护国寺中闲逛。 戚蔺仍旧穿着儒雅的衣服,多日以来在家中除却勤于习武,便被戚老夫人压着学习文人风度。 而这效果也很明显,如今走在护国寺,戚蔺身上竟透着几分忧愁。 虽然这忧愁使戚蔺瞧着越发的难以接近,使戚蔺所到之处,小沙弥和香客纷纷做鸟兽散。 这很快便被报到了主持和空云大师处,主持倒是知道戚蔺的为人,并不惧他。而空云大师直接笑了,说道:“他现在正可怜呢,你们怕他作甚?” 小沙弥听见这话一个个眼中写满惊恐和难以置信。 空云大师见状微不可查的摇摇头,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们请戚世子去我禅房的偏室,再去请杜施主来。切记,莫要让杜施主知晓戚世子也在。” “是。”小沙弥们不解,却也乖乖的去请。 空云大师也是有脸面的人。 戚蔺曾经在护国寺小住,空云大师和主持都曾教导过他数日。戚蔺倒也敬他们。 而空云大师和杜家颇有渊源,杜凝云也敬他三分,少不得去一趟。 而空云大师早在禅房中摆好阵势,又见果然是戚蔺先到,便笑着说:“你这样在寺中乱走,实在吓人。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今日便让你安心。” 戚蔺抿唇不言。 空云大师却指了指旁边的小小偏室。 那个偏室很小,入口也隐蔽,但在那里却能轻易的听见禅房中各人的对话。 戚蔺知道这间偏室,便依言走入。 又过了许久,重新穿了一身见客衣裳的杜凝云姗姗来迟,一进来就向空云大师说:“空云大师安,信女来迟一步,还请见谅。” 空云大师又笑了:“你这小丫头。也罢也罢。”长大了,便也都知礼了。那里会想小时候一样在寺里大笑大闹,又是揪胡子又是吵着要糖吃。 只是没想到当年剪他胡子的小丫头,一晃眼便是要嫁人的大姑娘了。 空云大师想着,慈眉善目的笑了笑,说道:“昨的事我全知道了。” “想来也瞒不住大师。”杜凝云不以为然。 而空云大师却接着说:“杜施主,你自幼得父母宠爱,缘何要怕呢?” 杜凝云眼神瞬间一凝,却立即轻松的笑了戚蔺,笑说道:“大师说笑了,信女好端端的,怕什么?” “你在怕戚施主对你的一片真心。”空云大师收了笑容,正色道: “依常理而言,你不会怕,可你却怕极了他的真心。并且他爱的越是深沉,你便越怕,可你为何要怕。” 第一百零三章 大师不懂 杜凝云面上一派的轻松自如,心中的小人却紧张的缩成一团,只伸出一只手去扣地面。 她才不害怕呢。 “大师,我想您是误会了。”杜凝云笑吟吟的说: “戚世子乃信女未婚夫婿,信女怕他作甚?” 杜凝云说着就笑了起来。她小脸圆圆,鼻头也圆圆,腮帮子上还带着些婴儿肥,笑起来又乖又软,还带着几分憨态。 而这笑容神态,那里和说谎二字能挂的上钩。 偏室中戚蔺眸光微暗。 而空云大师却大笑道:“你这丫头!” 说着,空云大师用口型,无声的说:“千年不见,你可真变了。” 早已懂得如何看唇语的杜凝云瞳孔微缩,神态大变。云淡风轻的清闲姿态瞬间收起,转而是充满戒备的冷硬杀气。 “你别忙!”空云大师见杜凝云的态度说变就变,还变得这样突然,赶忙说: “瞧你吓的,我难道会特意把你喊过来害你?云丫头,我们都知道你胆小,可你的胆子未免太小。”胆小谨慎不是什么坏事,可也不能太过。 杜凝云有些歉意的一笑,身体却仍然保持着紧绷的姿态,已然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 空云大师摇摇头,叹道:“你实在不必如此。对我是这样,对戚蔺亦是这样,我们对你无半点坏心。” 杜凝云只好叹道:“大师既然有通古今只能,又何必说这些话。何况信女从未参悟通透,大师以己度我,可高看我了。” 空云大师再次摇摇头,明媚的阳光下他的脑袋格外的锃光瓦亮,瞧着还有些晃眼。 “云丫头,活着便是你的机缘,一切重新开始是上天的恩赐,你何不为自己搏一搏?我知道你害怕什么,但还没有开始你就开始害怕,是不是为时过早?你早非当初的你,即便失败你也有能力全身而退,为何不学着接受一次?” 杜凝云听着这些话,紧绷的小脸儿并未放松半点: “大师果然是大师。” “痴儿,你怎不悟。” “信女愚钝,还请大师见谅。”杜凝云说着,向空云大师行了一礼,说了一句大师纳福,便径自去了。 惹得空云大师摇头叹道:“说你蠢,你该聪明的时候也不蠢;说你聪明,人情世故都不懂,撞过南墙便从此拒人于千里之外。” 空云大师想着,又摇摇头,心中说道:一千年全修到狗肚子里了。 哦。 不对。 占卜的结果显示,她这一千年虽游离于人世间,却认为自己人死万事休,只沉迷与宫闱隐秘杂事之中,唯图一乐。 空云大师想想就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偏偏这样的人还福运滔天,一世活的不顺再来一世,简直就是浪费么。 于国于家有什么用处,倒不如把这气运匀给有用的人。 只可惜他还没有挪气运的本事,若能将杜凝云的气运分给那个被她带到秦天的人的身上,秦天才会有大变化呢。 一旁偏室之中,戚蔺已经走了出来。见空云大师对着杜凝云离去的方向发呆,便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有劳大师了。” 空云大师这才想起来自己这里还有一个人,赶忙说:“无妨,无妨。修和啊,其实你身为戚家的继承人,你将来必定要镇守北疆,儿女情长什么与你没甚么关系,不如你…” “有关系。” “有什么关系?娶回去你又能陪她几年?你们戚家的男人除了才成婚在家中待两年,成婚后那个不是常年守边疆,留她们孤儿寡母的在京中守活寡。” “娶回去,我的。不娶,不是。”戚蔺言简意赅,甚至目光凝重的对上空云大师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大师你是和尚,你不懂。” 第一百零四章 大师不懂 2 “大师你是和尚,你不懂。” 一句话直扎心窝,饶是空云大师勤于修己,心境之阔达远非常人能及,一时也没能做到心如止水。 “好小子,好小子。”空云大师一手做西子捧心状,一手颤颤巍巍的指向戚蔺,连连说道: “和尚怎么了?老和尚该懂的一样比你这臭小子懂得多。说起来你是戚家的人,天底下数你们姓戚的最不该沉迷这情情爱爱上。你倒是瞧瞧你,为了一个女子,都成什么样了!” 戚蔺神情自若的拂了拂宽大的纱袖,他如今是十成十的文人装束。这宽大的袖子,拔刀砍人都要注意着些,以至于他每日练武前需要先换一身衣服。 可这没什么关系,他回京为的就是娶妻生子,自然要费些心思。 “戚蔺!”偏空云大师见戚蔺一副合该如此的神情,忍不住恨铁不成钢的瞪向他,怒道: “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自然不忘。” 屁!空云大师在心里气急败坏的吼。 原先秦天覆灭,你因外乱,来不及回援。可外乱平息后,好不容易摸到北疆的太子太师求你复国时你怎么说的: “秦天朝亡乃我族一姓更替,然蛮族虎视眈眈列阵边疆。我若率军入关,蛮族必定伺机入侵,稍有不慎,那才真是亡国灭种!” 这话可真说的理直气壮、义正辞严。 可实际上呢,别人不知道。上辈子的他却偶然间得知了真相。 各蛮族列阵北疆南疆,数国联手使你不得不专心应对是一。秦天将你的心上人推出去当做挡箭牌毒死更是一。 原本你纵使无力助他们复国,也能护他们在北疆。 可因为后者,你根本就没有维护挽留他们的心,让他们只能带着小皇子继续流亡。以致年幼的皇子半路病死,太子太师绝望自杀。 余者眼见复国无望,或绝望自裁,或悲愤离散。 使秦天皇族直系自此绝。 可你得知这些,也不过一句:“天命也!” 天命个屁。 空云大师险些没端住面上的云淡风轻。 而戚蔺却已经目光古怪的看向他,沉声道:“若非知晓大师还是大师,戚某真要以为大师被人替换了。” 空云大师闻言也是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喟然长叹道:“老衲失态了。但是修和你既然知道娶回去才是你的,便早日娶了她吧。” “哦。”戚蔺神色依旧没有半点波澜,并且拱手欲走。 空云大师眼皮子都跟着跳了起来,连连说道:“你莫急。老衲还有几句话想交代你。” 戚蔺却头也不回,只沉声说:“大师乃是槛外人,焉知槛内事。何况大师如今言语明显是怀了成见,小子倒不爱听。” 言罢,戚蔺大步流星,几步便已走到门前,毫不犹豫的出去了。 留下空云大师颤抖着手捧起放在身侧的心经。 成见。 虽然他偶然窥见的未来只有只言片语,但大体他是知道些的。 他是知道杜凝云将成妖后祸国,所以他费尽心思的想让杜凝云对戚蔺动心,从根源上绝了她的妖后之路。 可这一个两个的都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这让他怎么不心有成见。 “你还不听我的,她命里可不是嫁给你的,你不今早娶进门,早晚她会嫁到皇室以致秦天国亡。戚修和,到时候你便是秦天亡国的罪人!” 第一百零五章 竹林 护国寺中。 心情复杂的人在禅房枯坐。 心神不定的人在寺中漫步,渐渐走到僻静些的后山。 护国寺的后山并无奇异之景,几座佛塔错落,被高大的柏杨树用枝叶掩盖。 若想往高处走,便要在灌木丛中艰难前行。 心神不定的杜凝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纱裙,果断的选择在后山前的青石路上闲逛。 后山这里僻静极了。 一条路走到尽头,本以为前方已经无路,却在回头时发现路的另一侧是却有一条小径。这小径曲曲折折,站在路前张望,还能见其内绿竹潇潇。 杜凝云一时来了兴致,便大步入内。 小径开始时曲曲折折,走入之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先是一座不大的小庙,听着里面有三五个诵经的声音。 杜凝云没进去打搅,转而在小庙别处瞧了瞧,才发现这里修着十余座佛塔,皆供有香火。 不远处还连着几座小小的僧舍、厨房、净房等等,端的是地方不大,五脏俱全。 杜凝云想着自己误入其中,略看了看便赶忙要离去。临走时却见一个穿着灰色僧衣,随意散着一头黑发的男子。 杜凝云和这人不过三五米之遥,避是避不及,只好出于礼节,向他略略的福了一礼,便要走。 却不了这男子呢喃出声:“丽人肌骨润,碾玉成香魂。” 杜凝云嘴角微抽,竟也有人称赞她的姿容了。 但想想也是,以往她和杜凝霞同时出现,她的容貌自然不出彩,可这里没有杜凝霞,她便也是美人了。 杜凝云心中自嘲的一笑,便不以为意的继续向前。 偏这男子来了劲儿,见她要走,赶忙喊道:“小姐别走,相逢即是有缘,你别急着走,我们可以聊一聊诗。” 杜凝云眉头一皱,大家素不相识,谁跟你聊诗。虽说世家贵女少约束,可谁家的女子会和外男聊诗,怕自己嫁得出去? 杜凝云便给待墨使了个眼色,待墨立即有理有据的温声说道: “公子既然通诗,又岂不通礼?公子与我家姑娘素不相识且从未见过,还请公子自重。”待墨说完,转身就走。 “聊聊天罢了,什么自重不自重的。”男子想着杜凝云的容貌姿色,不依不饶的跟上前,一面说: “小姐留一个名字也是好的。”说着,便要捉杜凝云的胳膊。 蕙儿立即一掌拍开他的手,横眉怒喝道:“放肆!” 男子悻悻的收回手,而想解释什么时,却发觉杜凝云早已领了旁人继续直行,他的举动竟完全没能引起杜凝云的注意。 这让男子有些难受了。 好歹回个头不是。 怎的直接把他视做无物。 但现实就是这样,蕙儿眼神冷冽,带着几分杀意。 杜凝云径直离去,步履从容轻盈,头上步摇垂下的珠串晃动轻微,端的是端庄持重。 却在男子的眼中太过倨傲,惹得男子皱起眉头,忍不住吐槽道: “连人都不理,你们也太目中无人了。”就算没时间坐下聊聊,大家留个名字,日后便是朋友,有什么不好? 而蕙儿横眉冷笑,直接呵斥道:“可笑。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要理你了。方才你还想拽我姑娘的手,还想不让她走。恶贼,看打!” 蕙儿抽出自己腰间藏着的短鞭,便劈头盖脸的向男子抽去,口中低声喝道: “管叫你再不敢有下次!” 男子没想到自己忽然就成了恶贼,更没想到蕙儿会说动手就动手,挨了两鞭子便抱着脑袋狼狈的窜回屋子里躲着。 蕙儿这才冷笑着转身离去。 杜凝云不是没发现蕙儿动手了,只是懒的拦。在竹林外等蕙儿出来了便说: “不可有下次。”却并不觉得不妥。 毕竟她也是头一回遇到才见面就吟诗想动手的。杜凝云想想就忍不住蹙起眉头。 素不相识,谁要和你聊诗,谁要和你做友?凭什么不愿理会便是目中无人? 难道她天生就生着一张不自重的脸?就算是,那里就能不放尊重些了? 她是千金小姐,身边自有奴仆拦着护着。若她是贫民丫头,只身一人遇见这人,只怕今日她即便能走,也要被吓得不轻,哭着走。 呸呸呸,她才不会被吓哭呢。 杜凝云越想越生气,走了两步,便回头向蕙儿说道:“回去抽他。” 第一百零六章 小潭边古树下 杜凝云说完,见蕙儿竟真转身要回去,又忍不住笑道: “我说句气话罢了,走吧。” 蕙儿也说:“我愿也没要去呢。” 开玩笑,世家贵女那里能毫无顾忌的行事呢。 杜凝云携了几人便继续走在护国寺的树荫下,午后阳光正好,阵阵微风吹过,虽然带来的只有淡淡的燥意,却也没那么让人厌烦。 毕竟护国寺不是忠意伯府,屋子里没有冰盆,院子里没搭凉棚,就连她最爱的竹榻、玉簟、玉枕一个都无。 加上护国寺多是惯爱苦修的僧人居住,其僧舍尚简,能遮风避雨即可。屋子狭窄低矮些他们都浑不在意。 可杜凝云在意,即便她所住的屋舍已经是护国寺中少有的好屋子之一,但那里及得上她在忠意伯府的闺房。何况这屋子里还真没有外面树荫下凉快,杜凝云实在怕热,倒情愿在外面的树荫下晃悠。 只是凑巧,戚蔺也是。 戚蔺自出空云大师处,便招来暗卫询问,得知杜凝云的位置后先回去整理易容。换上一袭玄色紧窄的练功服,越发显得虎背宽硕,威猛无匹。 若说文人装束还能让他显得柔和些,这明显的武人装束显露的便是他的凶悍。 再拎上一把半人高的骇人鬼面刀,随随便便就像极了达成万人屠的终极屠夫。再拎着刀一路直行,路上偶然有小沙弥看到他,一个个都被他吓得心惊胆战,纷纷做鸟兽散。 杜凝云本来没注意到他,但才一转身便见戚蔺提着刀向她走来,下意识的就是腿一软。幸而蕙儿见机快,赶忙搀住了她,才叫她没一见面就先给戚蔺行大礼。 蕙儿也是个机灵的,见杜凝云和待墨、弄墨主仆三人都吓得小脸惨白,赶忙笑说道: “将军是要去练刀么?” “嗯。”戚蔺早知道杜凝云会怕,但她总要习惯的。 戚蔺想着眼神忍不住暗了一暗,但抬头看向杜凝云的眼神却依旧明亮灼热的让杜凝云下意识的后退半步,慌乱的低下头。 “云儿,护国寺后山有一处练武场。那地方虽小,但却是临水且是背阴之地,最是凉爽,你可愿与我同去。”戚蔺见此,却仍旧用最是柔和不过的声音说。 杜凝云那里不想寻一个凉爽的去处,但又怯于戚蔺,不敢轻易答应。 幸而蕙儿及时说:“那地方我去过一次,三伏天里山泉水却带着几分寒意,汇入一个一池见方的清澈小潭,里面又有几尾红鲤鱼。小潭边上便能坐人,坐在边上一面吃茶一面赏鱼,风也凉丝丝的,还又凉爽又清幽有意境,这样的地方…” “打着灯笼都难找。”杜凝云似笑非笑的接茬。 蕙儿闻言一阵点头说道:“对对对,难道的夏天凉快地方,就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杜凝云眼神凝重,去不去是一个问题,她实在怕热,偏护国寺处处都热的厉害,即便在树荫底下,略略的走这一会儿,后背便已湿透。 可若是去了,她又实在害怕戚蔺,若是表现出来,岂不惹人笑话。杜凝云可一点都不想在戚蔺跟前露怯。 所有人:你早露完了。 而戚蔺见杜凝云久久不语,干脆的掩唇笑道:“云儿是不敢去吧,戚某便先走了。” 言罢。戚蔺竟真干脆利落的跨步向前,留下杜凝云站在原地,心中的小人缩成一团还不依不饶的喊: 我敢,我怎么不敢! “我!”杜凝云下意识的喊出声,却喊了一个字就怂怂的缩了回去。 而戚蔺听见声音顿了顿脚步,唇边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却义正辞严的说:“云儿素来胆弱,不敢去不必硬撑,回吧。” 胆弱,硬撑,回吧。 短短的一句话如同扩大无数倍的‘耻辱’二字砸在她的脸上,让杜凝云心中那根叫做怂的那根弦被无情的掐断。 杜凝云心中眼底的慌乱和惧意瞬间烟消云散,转而拿出大家贵女特有的傲然姿态,端庄从容的上前几步走到戚蔺的身后,便柔声说道:“戚将军,你带路便是,何须多言。” 只是袖子下的手,还有些抖。 第一百零七章 小潭边古树下2 戚蔺便提刀走在前方。 杜凝云怕他,他心里清楚。 可这害怕到底有几分就难说了。杜凝云演技不错,是一分的怕表现出了十分,还是十分的怕藏去了七分,无人知道。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她胆小,爱怕人就对了。 戚蔺想着,本欲大步流星的走。却思及杜凝云这等娇小姐一个个都是莲步轻移,走的极慢,便特意放慢脚步,在前面慢慢的走。 已经双手提起裙摆,迈出一大步,因打算一路狂追而差点一鼻子撞到戚蔺背上的杜凝云沉默了。 对戚蔺的成见让她下意识的认定戚蔺不会特贴人意,以至于在戚蔺迈步的瞬间便下意识的提起自己的裙摆,打算小跑着追上去。 可结果却是自己迈步过大,差点撞上前面的戚蔺。 可戚蔺明明是手握大刀从来都不近人情的冷血阎罗,明明…… “怎么了?”前面的戚蔺走着走着,发觉身后没有动静,回头只见杜凝云提着裙摆迈出一脚,却木愣愣的看着前方,迟迟没迈出第二脚。 戚蔺忍不住出声问询:“可是不想去了。” 杜凝云猛然回神,眼前的戚蔺模样一同往日,高大的山一样的身影,被风沙烈日摧残的发黑粗糙的肌肤。 如今的他浑身上下满是凶煞之气,早没了五年前的清俊少年郎的影子,但当初少年郎那看似冷漠实则温柔的心却从未变过。 杜凝云僵硬的松开手站直了身子。柔软的锦布裙摆自然滑落,垂感极佳,杜凝云的抓攥并未给它留下指痕的褶皱。但锦裙仍旧光滑平整,而杜凝云的心湖却如江潮不绝,让她一颗心不安分的跳来跳去,跳的她几次三番都没能把话说出来。 这铁汉柔情,实在让人难挨。 而戚蔺素来有耐心,只目光柔和的看着她,静静的等她开口。 片刻之后,杜凝云压下心中的悸动,柔柔的说: “怎会,将军愿引云儿去避暑,云儿感激不尽。” 戚蔺见杜凝云耳垂出现可疑的红晕,认定杜凝云已经动了心,也不多言,便继续引杜凝云前行。 练武场位置不算太远。 从山林中的一条小径走了几十步,便入了一处颇大的山坳。 中间大片的空地谈不上平整,只是足够阔大,一边紧挨着山壁建了两间间小房,最边缘临着一小滩活水建了一座小巧别致的小亭。 小亭景致极佳。 一弯细水顺着被水流冲刷的很光滑的石阶流下,水极其清澈,旁边栽种着寺里常见的文殊兰。最重要的是,这水似待着丝丝寒意,杜凝云才坐在旁边片刻,便觉寒气透骨,赶忙换了个地方待着。 坐在另一边小房前的椅上,看戚蔺挥舞大刀。 戚蔺的一招一式和美扯不上什么关系,一招一式又迅又急,带起一阵阵凉风。带着幽幽冷光的鬼面刀在刀影中似一直噬人的恶鬼,极为恐怖。 杜凝云没带书,便一直看戚蔺练刀,直看的一身冷汗。 唯有蕙儿时不时叫好称赞,只差俯首就拜。 第一百零八章 小潭边古树下 3 杜凝云不通刀法,飘了一千多年虽然见过舞刀的。 但皇宫中舞刀弄剑者往往是样子货,力求潇洒霸气,极具美感。 戚蔺的一招一式和那些霸气侧漏的大刀表演看上去简直是截然不同。但听旁边的蕙儿叫好不断,看戚蔺的眼神都格外光亮。 杜凝云也配合的喊道:“好!” 至于那里好,她也不知道。 杜凝云喊完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对。 她在干什么? 纳凉? 赏刀? 为何莫名其妙就跟着蕙儿一起为戚蔺喝彩起来? 杜凝云眼底写满了迷茫。 时光却过得很快。 戚蔺每日练武极勤,每天都抽出大把的时间研习杀人技。 杜凝云到此来了一次,便和以往一样缩了回去。 奈何护国寺的气氛很清冷,但气温却热的让人发蒙。不知道寺里有处可以避暑的好地方也就罢了,偏偏杜凝云还去过一次,别处的炎热也就越发难挨。 再加上文岳先生新写好的书稿,和前两本书稿的发布状况、杜凝霞在家中搞事的进度等等一直在往山上送,更让杜凝云觉得天热的紧。 不过三日的功夫,照常来此习武的戚蔺一来便见杜凝云端坐在小潭边。蕙儿这个不惯伺候的,十分殷勤的在杜凝云身侧扇风,而待墨和弄墨正把一个个水果往一个形状古怪的瓷瓶子里放。 瓷瓶子半截镇在冰凉的山泉水中,虽然瞧着怪,但只看待墨和弄墨的动作,便知道这是冰镇水果用的。 戚蔺想着,笑着上前向杜凝云说:“云儿近来可好?” 而杜凝云早在戚蔺走近前便已经站起身,笑着福身说道:“戚将军练武辛苦,云儿让她们带了些果子来。” 戚蔺沉声低笑,并不揭穿杜凝云来此是因为惧热。 他知道杜凝云是个实打实的草包,而这一点,随意一打听就能知道。 不止一个人的认为杜凝云草包好哄骗。甚至最初的时候,戚蔺自己也觉得自己使个小把戏,便能让杜凝云对他死心塌地。 也正是因此,戚蔺没有做任何提前的准备就和忠意伯暗地里说定了此事,没几天就做好了采纳、问名。 结果便是杜凝云得知此事闹得天翻地覆,以死相逼也要退婚,虽然最后没退成,却也足够激起他的警惕心了。 戚蔺想着,抬眸对上杜凝云那圆溜溜的杏眼。 忽闪闪的杏眼眼瞳又黑又大,看上去似盛满了星光,越看越觉得漂亮。 “云儿有心了。”戚蔺声音有些沙哑。 杜凝云有些心虚,却也理直气壮的拉过盛着切好的且拌了糖的果子。 戚蔺不爱甜食,吃果子也往往匆匆啃完一个了事。毕竟北疆多战事,莫说切了果子拌着吃,又果子吃就已十分不易,哪里还挑呢。 而杜凝云素日精细惯了,便是送果子给戚蔺吃,也送的是切好的拌过糖的果子。 戚蔺便笑道:“云儿且慢慢吃着,待我练罢了,再来陪你。” 言罢,戚蔺十分宠溺的向杜凝云一笑,神态语调都像极了男子在安慰向自己撒娇要陪的小娇妻。 杜凝云对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低头看看自己,再看看已经在空地上摆开阵势,舞出第一刀的戚蔺。一个个诡异的想法再次从杜凝云的脑海中浮现。 戚蔺与她幼时护国寺相遇——幼时遇见非卿不娶狗血梗。 戚蔺高大威猛专情,镇北侯世子加未来镇北王、北疆大将军。 这个身份和人设完全就是龙傲天男主。而她琴棋书画样样……不精,诗词歌赋样样……不通,容貌称不上最美,却也极佳,也是女主身边的恶毒女配标配…吧。 等等,杜凝云眼神落在戚蔺身上,又忍不住扶额一叹,无声的叹道:“想什么呢。”戚蔺上辈子根本就没成亲,上辈子的镇北王一死,戚家直接绝后了好吧。 第一百零九章 小潭边古树下 4 杜凝云想着,忍不住低头轻笑。 她若是玛丽苏女主角,她上辈子怎会被秦钺厌弃,怎会被当做灾星被逼饮下毒酒,然后担了千年骂名。 女主角可是人人都爱的。 杜凝云想着,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杜凝霞那照耀了满塘红霞般璀璨的容颜。 那是秦钺心头的朱砂痣,秦钺爱她爱的深沉。为她不顾朝中阻拦,执意想迎她入宫,娶她为后。 若非秦钺忽然暴毙。 呵。 谁能坐到太后的位置上还不一定呢。 女主角,现实里哪有什么女主角男主角,不过是机缘巧合,然后各凭手段。 杜凝云想着,恰逢家里递来新的消息,便打开来看,只见第一条便写的是: 杜凝霞说服了身边的三个丫鬟为她所用,去温雪院时,又说服了夫人院里的阿婵。 往下便是杜凝雪做了什么事。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能闹腾,天天组队在大夫人面前刷存在感,在伯爷面前刷存在感。 刷的大夫人伯爷一见她们就黑着脸呵斥,叫她们离开。 因大夫人说:杜凝霞的事从来都是杜凝云自己处置,这些丫鬟跟了杜凝霞,也全看杜凝云想怎么做。 送信的人便恭恭敬敬的等杜凝云示下,杜凝云便冷笑说:“杜凝霞身边那三个,连同福儿一起换掉。至于那个阿婵,跟在我母亲身边还敢动歪心,在杜凝霞去我母亲那里的时候给她罗列一个罪名,打一顿再撵出去。” “是。”那人领命离去。 弄墨却在那人走后有些迟疑的说:“姑娘,虽说我们不必顾忌什么,可丫鬟们的身份都不问,直接撵出去,若是…” “若是什么?府里的一些家生子仗着老一辈在老太太跟前得脸,在府里耀武扬威,难道还只许她们不规矩,寻机会就给我和母亲添堵,不许我们整治她们?” 杜凝云眼中寒意更甚:“说到底,她们的体面是我们给的。” 弄墨默了,不敢再多嘴。 待墨则悄悄捅了捅弄墨的胳膊,挤眉弄眼的无声说道:“你真以为姑娘那些天放过那些婆子们是好性儿了,那只是府里人事复杂,贸然动手牵扯太多罢了。如今动手,那些老东西肯定要闹起来,姑娘和夫人才好收网。” “姑娘那里管这些…” “姑娘怎么不管这些,姑娘早不是当初的姑娘了,你还拿当初的眼光看姑娘不成?你真以为夫人只是问姑娘二姑娘的事?那是夫人想知道姑娘想不想现在就动那些人!”待墨越说越激动,开始还只动口型,后来便渐渐出声。偏她自己还说的起劲,浑然不知旁边的杜凝云已经听了个清楚。 让杜凝云无奈的扶额。 自己身边的这两个,一个过度解读,一个根本没留意过自己近来的所作所为。 不过待墨倒是真猜对了一点,当初挑明了那些婆子犯得事,处置了一批便把另一批轻拿轻放。的确是因为牵扯太多。 伯府也是世家大族,内院中内务繁多,这些人管着的府中各项内务,牵扯着方方面面。 原先老太太在时她们便一直管着。她们也从未培养旁人接手的意思,即便是教,也教的是她们自己家的女儿媳妇。 轻易撤换了她们,即便大夫人有手段镇压也无力回天。 毕竟这些人当初都是老太太跟前的得意老人,沆瀣一气,动了一个便是动了全部。若无万全之策,动手之后谁没脸还两说。 不过收网么…… 杜凝云嘴角耷拉下来,一网打尽,只怕这些人还要跑到祠堂里向老太太哭自己母亲的不好,闹自己母亲不孝,死了老母便要收拾老母留下的旧人。 逐个击破,她们可一个比一个厉害呢。 最重要的是,母亲那里好像还没有把接手的人教好呢。 杜凝云想着,忽然想起杜凝霞来。 杜凝霞当初可是老太太的心头肉,最是不一般,若是杜凝霞忽然开了窍,去邀买那些老东西的心…… 杜凝云忽然福至心灵,拿出一张纸提笔写道: 安排杜凝霞收买府中老太太安插的老人,她收买一个,撵一个。应以管金银的罗妈妈为先,然后…… 第一百一十章 阿婵 安插一个,撵一个。 待信被送到大夫人手里,大夫人拿着信神情复杂。 直接撵了那些个丫鬟,然后狠狠的教教杜凝霞怎么做人,岂不省事? 但杜凝云既然这样写,大夫人也随意将信交给了身旁的彩环,叹道: “云儿想玩,那里能不随了她的意。你安排着,一边撵了这几个动歪心的,一边命人假意去听她的,让她以为自己有能耐了才好。” “是。”彩环领命,便要下去做事,偏大夫人又说: “府里的那些老人当初都听老太太的,杜凝霞既然是老太太的心头肉,想必这些人也会对她另眼相待。你去让人示意杜凝霞,叫她去和这些老人亲近亲近。” “是。”彩环立即答应下来,领命而去。 她一点都不担心杜凝霞能说动那些人。 的确,心怀感恩,感念老太太提拔的老人是有。 但三年过去,又有几个乐意冒着失去现有一切想风险,去帮杜凝霞呢? 彩环想着,便要领着人出去,才到温雪院的门前,便远远的看见杜凝霞摇摇的走来。 回头又见阿婵坐在院里,彩环便理直气壮的指着阿婵骂道:“手脚不干净的小贱蹄子,什么东西都敢碰。来人,打!” 立即有人上前捉住还一脸茫然的阿婵,将她摁在地上。 “长鞭姐,我从来不进屋子的,那里会啊——”阿婵话还没说完,就挨了一板子,当即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彩环眼见杜凝霞来了,便斥责道:“难道还能冤枉了你不成?自己手脚干不干净,还用我细说?” 用! 用! 阿婵在心中大喊,但话到嘴边,却被疾风暴雨般的板子硬生生打了回去。 你会遭报应的,彩环。 阿婵在心中这样想,怨毒的眼神落在彩环身上,却只收到彩环轻蔑的眼神。 杜凝霞才走到门边便听见打板子的声音和惨叫声,心中自是一颤,进来一看是阿婵在挨打。杜凝霞便知道她前些天的功夫都白费了,但还是向彩环陪着笑脸,笑问道: “环姐姐,好端端的,怎么打起人来了。” 彩环叹道:“还不是她手脚不干净,偷偷跑进去偷东西,胆子可真够大的。”彩环说着又嘟囔道:“那些东西卖又卖不得,她自己戴也戴不得,也不知偷了作甚。” 杜凝霞闻言心中暗惊,有些东西丫鬟戴不得可她能戴,即便是大太太的东西,她一口咬定是老太太生前赏的,也没人能说什么。 只是没想到这阿婵这般用心,竟一声不吭的要为她偷大夫人的东西。 杜凝霞想着,忍不住劝道:“原来是偷东西。环姐姐,偷个物件罢了,何必这样打她,好歹留她一条命吧。” 彩环却冷笑着看向阿婵,冷冷的说:“这么多年,从没人敢偷到夫人头上去呢。偏她有胆子偷,有胆子偷那里能没胆子挨罚,我今日便要瞧瞧,有她做前车之鉴,还有谁敢做第二个!” 杜凝霞哑然。 但收到阿婵的求救眼神,杜凝霞替阿婵辩驳了两句。 却都于事无补。 并且丝毫没有意识到,她和彩环的三言两语,已直接把阿婵偷盗的罪名坐实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众星捧月 阿婵可不想这样不明不白的被扣上偷东西的罪名,挨了打又被撵出去,当即就要喊。 可惜打人的婆子一直盯着她,她才想出声,就被婆子猛的一棍生生打断。 而杜凝霞见阿婵喊的实在凄惨,只觉心中发慌,不忍再看,赶忙说道:“何苦这样打她,让她喊成这样难道大太太就会心安?既然是手脚不干净的,直接撵出去就是,何必这样一直打。” 阿婵露出感激之色,但紧接着便听彩环说道:“霞姑娘说的极是,那里能在夫人的院子里打呢,当然要拖出去打。来人!” “彩环姑娘。”立即有婆子谄媚的凑过来,只听彩环说道: “霞姑娘说了,在这里打她难免吵到夫人,叫你们把人拖出去打死呢,还不快去。” “是是是。”婆子们赶忙应承下来,口里直说:“彩环姑娘莫怪,霞姑娘莫怪,老奴们都上了年纪,耳聋听不见话呢。” 一番话听的杜凝霞想打人。 什么叫彩环姑娘莫怪,霞姑娘莫怪。 你们有胆子把彩环姑娘四字放在杜凝云前吗?一个奴才丫头,她杜凝霞再怎么没脸面,也比彩环尊贵十倍、百倍! 但看着婆子们对彩环殷勤的模样,杜凝霞又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她在伯府里是没地位的人,大夫人身边的丫鬟都比她有脸面。 不过,即便她再没有地位,她也是主子,是千金小姐,那里就轮得到府里的仆妇轻慢了。 “站住!”杜凝霞寒着脸,眼神冷漠如冰: “眼看着我二房没落了,就公然把彩环摆在和我平起平坐的地方去?你们一个个倒是好大的胆子,我今日便要去和伯母论论理。我倒要看看,我这个堂小姐是不是连丫鬟奴婢都不如了。” 仆妇们的脸色微变,却想着大夫人素来厌烦杜凝霞,并不真往心里去。 可杜凝霞还在说:“若伯母不理,我便去见伯父。伯父不理,我便去见我父,总归我是小辈,人微言轻。可我的父亲到底是伯父的嫡亲胞弟,他的话总归有些用处。” 这下,仆妇们全变了脸色,纷纷上前来给杜凝霞赔笑脸告罪。彩环站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一幕,却不做声,只在心里暗自嘀咕。 杜凝霞却对这个结满意极了。 享受着众人的恭维,浑然不知阿婵已经被人堵了嘴,硬拖了出去。 而杜凝雪到来之时,阿婵才被拖出温雪院大门外。 杜凝雪见阿婵被打的凄惨,婆子们又拖得急,又是大夫人院里拖出去的,想着事不关己,也不敢问。 院中。 彩环站在杜凝霞身侧,两手抱在身前,笑看众人。 杜凝雪进来便看到这一幕。 看到杜凝霞众星拱月般的被人簇拥,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尽显大家闺秀的骄矜贵气。 这一幕杜凝雪太熟悉了。 三年前的杜凝霞就是这个样子,她是老太太的心头肉,才貌俱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能歌善舞。盛京城最出色的的闺秀其中便有她一个位置,在府里比杜凝云还要高两分。 只是这一切随着老夫人的逝去化作乌有,因杜凝云学聪明而彻底烟消云散。 可今天,又出现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众星捧月2 杜凝雪一瞬间有了重回三年前的感觉,因为三年前的她就是这样看着杜凝霞和杜凝云。 看着杜凝霞和杜凝云两人如何金尊玉贵,如何千娇百宠。 杜凝云也就罢了,无论是在老太太还是大太太那里,杜凝云都是被娇宠着的存在,只是老太太故意不好好教她罢了。 可杜凝霞离了老太太就是地上的泥,为什么今日又在温雪院里,被温雪院的丫鬟仆婢们簇拥着、讨好着。 温雪院的人应该最讨厌杜凝霞才对,为什么今日反倒以众星捧月的姿态捧着她。 杜凝雪不理解,站在门边看了许久,才缓步入内,笑向众人说:“这是有什么喜事呢,竟这般热闹。” 杜凝霞最喜欢这种被人捧着的感觉,闻言便笑道:“那里有什么喜事,不过时有…” 杜凝霞说到一半,才发觉阿婵不见了,看向彩环,却听彩环不咸不淡的说: “霞姑娘雪姑娘好,太太就在屋里呢。”言罢,便自己先走了进去。 众仆婢也都知道杜凝霞和杜凝雪这俩人近来的殷勤,也都笑道:“二位姑娘都爱来拜见太太,咱们也都知道,就不耽误姑娘们的时间了。” 杜凝霞两人听见这话,心情都不大美妙。 杜凝云突然离家去往护国寺,她们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将目光投放在大夫人身上。 可大夫人那里是好相与的人,凭她们日日来请安问好,贴心关怀,全无半点用处,甚至还屡屡被大夫人耻笑。 这如何不叫她们心中满是挫败,可她们又都是好面子且性子要强之辈,又都不肯先表态。 彼此知道彼此想做什么,便都把彼此看做竞争对手,对方不曾退却,便自己也硬着头皮不肯服输。 哪怕早知道大夫人无法讨好,她们也一而再再而三的跑过来耍心眼。 两人想着,都面带挑衅的看着对方,几乎是同时说: “姐姐(妹妹)请。” 然后便一面各自在心里骂着,面上却带着甜甜的笑容,一起携手步入室内。 大夫人早知道她们两个还要来,早早的就命人给她梳妆罢,坐在桌前等着。 杜凝霞和杜凝雪已经彻底熄了讨好大夫人的心。如今前来拜见,也只是说两句好话,便坐回原位,眼观鼻鼻观心的沉默下去。 大夫人这次却突然说:“半个月后重阳伯府的老祖宗要做大寿,往年是不必你们去的,但今年老祖宗有意说几门好姻亲,你们若想随我去,早些知会我。” 说着,大夫人清冷的目光就落在了杜凝霞身上,又说:“论理你是未来的平郡王侧妃,将要嫁人,不该前去。但六皇子想趁此机会和你见一见,也算合乎情理,你若要去,也提前告知我便是。我好提前为你们准备衣裳。” 杜凝霞闻言低下头思索起来,而杜凝雪已经迫不及待的说:“母亲愿带女儿前去,女儿那里能不去呢。” 大夫人听她一口一个女儿,从未把庶女当成自己女儿的她,心中着实膈应的厉害。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继续木着脸,点点头就算答应了。 而杜凝霞自觉容貌过人,思来想去,还是认为人和人多相处才能更熟惯,觉得和秦钺多见几次,才能更好的笼络秦钺的心。杜凝霞又细思利弊,仔细想了许久,才抬起头,沉声说道: “平郡王既有此意,霞儿岂能不去,衣饰等物,劳烦伯母费心了。” 大夫人不耐烦的摆摆手,道:“你们想清楚了就好,别临时变卦就是,回去吧。” 言罢,大夫人看了一眼进来一直做娴雅淑女状的杜凝霞,忍不住眼皮子微跳。 生了一张狐媚子脸,端住明丽大气四字就是了。 偏偏做出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娇气模样,又是低头又是蹙眉眼含泪,收了这妖法反倒好看三分呢。 大夫人想着,眼中多了几分嫌弃。 杜凝霞和杜凝雪已经依言退去。 忠意伯府还是一派的安静祥和,只是脸上挂着笑容的人心里却未必在笑。走在一起的姐妹也没有表面看上去那般和和美美。 就好比现在并肩前行的堂姐妹二人,一个个都怀着自己的小心思,面上却都笑的极为亲切柔美。 “重阳伯府的老太太可是个和善人,虽然妹妹是庶出,重阳伯府又没和妹妹同龄的庶子。但人家老太太最心善,想来也不会因为妹妹的庶出身份轻贱妹妹,一定会给妹妹寻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呢。” 杜凝雪听见杜凝霞翻来覆去的拿庶出二字戳她的心,一时也气的够呛,当即毫不留情的驳斥道: “妹妹谢过姐姐吉言。只是妹妹再好的婚事又哪里好的过姐姐,姐姐可是要嫁到皇室去的,是未来的平郡王‘侧妃’呢。” 深知杜凝霞痛脚的她,刻意在侧妃二字是加重语气,果见杜凝霞瞬间瞪了眼睛。 呸! 杜凝雪在心中冷冷的呸了一声。 还当这是三年前呢。 但忠意伯府表面上仍旧是一片祥和宁静。 而又是五日过去,护国寺的一隅之地中,气氛却突然灼热了起来。 几日来的想处让杜凝云渐渐看惯了戚蔺,慢慢的也不觉得戚蔺怎样吓人,便是戚蔺坐在她旁边,她也只会果断的将待墨手中的手帕子塞给戚蔺,同时说道: “你冒着热气先离我远点。” 戚蔺才练罢刀,浑身热汗淋漓,凑过来不过是故意刷一刷存在感,听了杜凝云的话便笑着接过帕子擦了擦头上的汗,然后便直接将拿着帕子进了旁边的小房简单洗沐。 不过几刻的时间过去。戚蔺便从中出来,速度之快让杜凝云每每都觉得戚蔺是凉水一冲便完事。 只是不好提,只是今日戚蔺出来后身上便多了几分淡淡的香胰子味,还是玫瑰香的。 杜凝云一时好奇的嗅了嗅,只听戚蔺说:“原本想用澡豆搓一把,谁知道里面只放了香胰子,便用了。” 杜凝云无言以对。 过来一会儿才表情古怪的说:“你洗那么快,还有时间用澡豆…” 回想自己单是舒舒服服泡一泡便要泡上许久,之后又是用香胰子、香膏等等,杜凝云两眼望天,实在不理解戚蔺究竟是怎么洗的。 只是也没细问,便随口说起别的事情,将话儿挑开。又听戚蔺说: “近来平郡王在户部犯下的旧错被翻了出来,被几个御史捅到了御前,如今正闹得沸反盈天的,咱们可要帮一帮他。” 戚蔺说着,低头去寻身上的密报,耳朵却竖的笔直,却半晌没听见杜凝云的动静。 戚蔺的心顿时沉了下来,难道是杜凝云还对秦钺怀着心思,哪怕秦钺要娶杜凝霞做侧妃,也一心向着秦钺,想帮他? 戚蔺心情有些沉重了,人心难测,故意试人真心往往会让自己伤心,可他就是忍不住的想试一试,忍不住的想试清楚、试明白。 哪怕结果会让他自己难受。 “想帮他倒也不难。”戚蔺将好不容易从袖中翻出的密报放在了杜凝云跟前,笑道: “看似难以破局,却只需要秦钺反应及时,买通好苦主,并且把付过账的账目做好,连同银子提前弄到户部去,这事也就完了。” 然后我再接着掀另一个旧账,摁不死这狗贼算我输! 戚蔺脸上的笑容格外柔和,明亮的近乎锐利的目光落在杜凝云的脸上,却见杜凝云神色有些古怪。 “好端端的,提他作甚?”好半天才从膈应中走出来的杜凝云开口便是嫌弃的话: “难道你想帮他?秦钺看似温厚纯良,实则早对你戚家抱着‘飞鸟尽,良弓藏’的心,认定戚家势大有碍秦天。你帮他作甚?你帮他上位还不如扶七皇子,至少七皇子可从没想过世家势大的后果。而且七皇子废物些,以你的手段,直接架空七皇子掌…” 杜凝云说到这里,猛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对劲,果断止住话头,向戚蔺憨憨一笑,说道:“今天的天气真好呀。” 杜凝云说完差点咬了舌头。 一千年前她位临太后,心机城府铁血手段她样样精通。可挂了之后便认定死后万事皆空,再不修什么心性,发现自己飘在空中,便一味的看各类笑话取乐。 以至于如今满脑子仍旧是玩玩玩,看戏看戏看戏。 连怎么扯开话题都不会了。 戚蔺看着突然变脸的杜凝云,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看来几天的相处还是很有效果的,他的小云儿不怕他了是一。 而她只怕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方才是站在戚家的角度考虑的此事。戚门还没过门的杜氏小姑娘,已经渐渐站到他这边了。 嗯。 戚门杜氏,戚杜氏。 他阿娘人称戚夫人,等明年,云儿就是小戚夫人了。 不错,不错,很不错。 以我之姓冠你之名,听起来实在不错。 戚蔺想着,一时脑海中各项画面一路极速快进,却突然卡在了洞房花烛夜之时。 与此同时,杜凝云突然发现,眼前的戚蔺脸突然红了一大片,看向她的眼神也渐渐不对劲起来。 “你,你…”杜凝云被戚蔺的眼神看的一抖,声音也不自觉的多了几分哭腔。 戚蔺听见声音猛然回神,却淡然一笑,道:“想起了一些往事,一时出神,可吓到你了?” 戚蔺说着,便自然的换了一个坐姿,又十分顺手的执起茶壶给杜凝云续上温热的茶水。 果见杜凝云故作镇定的双手捧起茶杯灌了一大口,才说:“我从来没有怕过你。” “嗯。”戚蔺微微一笑,又将茶水蓄满,笑看着杜凝云捧着茶杯喝了一口又一口。 至于杜凝云说的不怕。 嗤~戚蔺以手掩唇,心底的笑意压都压不住。眼中更是没了以往的锐利,多了几分笑意和以往不曾有过的异样神采。 而‘见多识广’的杜某人却慌得不行。 在皇宫飘了多年,而且飘着睡什么觉,太无趣了找个僻静地方闭目养神,平常都是四处飘着寻有趣的事情看热闹。 她不止一次的在夜里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情,并且看的津津有味。 戚蔺方才那眼神,他以为她看不懂,可对她而言,这怎么可能看不懂! 喝茶、喝茶。 杜凝云心慌慌的连灌了几杯,喝着喝着反应过来是戚蔺在给她续茶,手一抖差点把茶杯摔了。 戚蔺笑看杜凝云的慌乱,发觉杜凝云有越来越慌之意,便笑道: “还说不怕,汗也出来了,筋也起来了,现在桌子都要随你一起抖了。” 只是心慌冒汗的杜凝云听见这话忍不住真抖了抖,让戚蔺顿时笑了起来,连连笑道: “天天说不怕我,却是真怕极了我,瞧你今天都吓成什么样了?”还是我一提秦钺,你就多心了。 戚蔺想着,心底就掀起一股子邪风。 而杜凝云却是真怂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然她身边还有待墨、弄墨和蕙儿。 但在戚蔺跟前,她和待墨、弄墨完全就是轻轻一捏就碎掉的小花瓶。而蕙儿虽然会武,可她本是戚蔺的人,关键时刻,帮谁还不一定呢。 “我先回了。”杜凝云果断的起身要走。 惹得戚蔺指了指练武场入口处那一片被太阳照的白花花的地面,笑道: “正是惹得时辰,你今天又没带伞,走到僧舍可得晒掉一层皮了。” 杜凝云顺着戚蔺的手指看向那里,灼热的阳光在此时仿佛凝成了实质,在地面上化身无形无色的烈焰,向未曾踏入其中的人拼命招手儿喊: 想吃烤肉吗?阳光大烤箱,百分百阳光烤制,超超大天空烤盖、大地烤炉,欢迎新老客户前来体验品尝。 杜凝云果断的坐了回去,正色道:“蕙儿说文岳先生近来写话本写的得心应手,女戒那本已经写好,可印发了?” “印发了。”戚蔺笑道,又想起这些话本在京中流传的盛况,戚蔺又接着说:“我又在几个酒馆、茶楼里加设了讲这些话本的话本先生,反响都不错。有些走街串巷的木偶师还主动做了新戏,演给街巷里的人听。” “如今大家对新版女戒看法如何?” “新版女戒已经臭大街了,隔三差五便有人当街焚烧,有书生临街怒骂诸孜碑。还有不少人在请愿禁毁新版女戒,以女子亦是秦天子民,诸孜碑此举实乃殃民为由,要求处死诸孜碑。” 第一百一十三章 众星捧月3 戚蔺说着,将密信往杜凝云跟前推了推,又说: “原本这新版女戒在世间悄悄流传,若无意外,百年之后必定将逐渐被奉为正统,天下女子将大受其限。云儿命文岳先生写的话本让世人见识到新版女戒的害处;标注新版女戒的著者,让世人意识到写了新版女戒的人不是世间大圣大贤,而是一个秀才都未取中,殴妻以至妻子愤然和离的落魄人所写。” 戚蔺说着,又给杜凝云满上了一杯茶,笑道: “云儿此举,也不知会救了多少后世女子,也是积了大福了。” 杜凝云一手托腮,却并不在意,只慢吞吞的说道:“也幸好这诸孜碑不是什么名人巨贤,若他是。凭文岳先生怎么写,又有什么用?只怕还被许多糊涂人奉做真理呢。” 戚蔺点头。 诸孜碑是籍籍无名,且在当地名声不佳的小卒。 若他本是名镇一方的大贤,只怕有的是人为他赋诗写文做辩解,有的是人替他摇旗呐喊。到时候倒霉的不是诸孜碑,而是站在文岳先生背后的杜凝云。 戚蔺想着,低笑一声,却转而笑道:“云儿所谋不小,只怕前路难行。” 杜凝云忍不住笑了起来,本就肉乎乎的小脸儿因笑容显得越发软绵,笑眯了双眼让杜凝云看起来憨憨傻傻,偏她还憨憨的笑说: “所谋?有戚哥哥疼云儿,云儿还谋什么呀!” 一句话说的戚蔺眼眸中异彩纷呈。 杜凝云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而杜凝云仍旧是憨憨的笑着。 至于所谋。 戚蔺盯着杜凝云看了片刻,果断伸手在杜凝云的腮帮子上捏了一把,绵软的触感让他差点没忍住再捏一把。 心里却叹道:你爱玩便玩吧。 若你只是单纯的想找个话本先生写一些话本子玩耍,多开几个书院便是,何必特意让说书人去讲,要人走街串巷的演成木偶戏。 若非有所图谋,谁会这样的大费周章。 戚蔺想着,忽听杜凝云笑道:“修和,你觉得女子借亡兄之名一路高中状元阁,险成驸马的故事怎么样?” “你想入朝为官?”戚蔺几乎是下意识的问道。 “咳咳!”杜凝云被这话差点给呛死。 入朝为官,她杜凝云就是从这里出去,站在太阳底下晒死,也绝不会入朝为官! 杜凝云想着一阵摇头,垂在耳边的红玉珠串随着她的动作挂在了耳前。玉珠似血,鸦发乌黑,白嫩的耳廓在玉珠的衬托下越发娇嫩。而杜凝云自己却浑然不觉,晃动脑袋让珠串自然摆开。 戚蔺坐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却想起自己的库房里似有一块成色极佳的血玉,云儿肤白,拿去打成首饰给云儿戴上倒是极好。眼神便顺势从杜凝云的耳际落在脖颈间。 杜凝云一如往常的穿着抹胸配上纱衣,琥珀色的轻纱下是藕荷色抹胸锦裙。虽然外罩着纱衣,但纱衣轻薄,隔着纱衣也能轻易看到肩部的轮廓,何况杜凝云体态丰盈,虽然胸前被遮的严严实实,但隔着衣服,戚蔺也能猜出个大概。 只是…… 戚蔺敏感的发现气氛不对,果断收回视线,一本正经的说:“云儿想为官倒不必瞒我,这是件难事,若有此意才更要仔细某算。” 杜凝云嘴角微抽,盯着眼前的戚蔺默了许久,才说:“你是认真的?” “自然。”戚蔺正襟危坐,一脸正色。 杜凝云便同样认真的说:“我对做官不感兴趣,也不想入朝。做话本这些只是一时兴起,好玩罢了。” 戚蔺眼神复杂。 一时兴起,为了好玩。 所以你大费周章的用话本引杜凝霞杜凝雪在家中白费心思讨好这个讨好那个,斗个不停。 掺和新版女戒的事,让新版女戒沦为民间歹书,诸孜碑被押解入京,只差定罪。 戚蔺回想京中的酒楼茶馆,游街串巷演皮影戏木偶戏的人,一时两眼望天,满心的话不知从何说起。 “罢了。” 杜凝云却拖着腮帮子,仍旧十分认真的说: “新版女戒的事不过是凑巧罢了。那个姑娘的事情给我了灵感,我总要回报一些给她,这也算是拐着弯给她出出气。” 戚蔺默了。 这算什么理由? 偏以杜凝云的性子来看,这还真是个理由。 杜凝云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戚蔺。戚蔺模样并不差,只是五年来各种各样的传闻让所有人在心中认定戚蔺是个凶残狠戾的人。何况他从北疆回来后一身血煞之气盖都盖不住,更坐实了之前的传闻。 不过,看着眼前坐在那里也自带吃人猛虎气势的戚蔺,杜凝云觉得后世都写戚蔺丑不是没原因的。 虽然长得不差,但眉眼带煞,眼神如刀,加上气势骇人,高大威猛。有胆量看他真容的人想来也不多,加上以讹传讹,可不就凶神恶煞丑八怪了嘛。 “修和,要不要以你为原型来一本,我观史册,其中也不乏前人杜撰后人当真的言论等等。” 杜凝云托着腮帮子想了想,忍不住笑了起来。 凭戚蔺的实力,日后必定被载入史册。说不定有了这本,后世的戚蔺就不是丑八怪了。 戚蔺摇摇头,道:“有形同猛虎恶鬼的将领镇守北疆,抗击凶猛的蛮族,京中百姓才会更心安。云儿,传言是有意为之,你千万不要为我正名。” 杜凝云闻言端茶的手一顿,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低声说道: “所谓你天性凶残,平生最爱食蛮人娇女幼子,以杀人为乐等等,皆是误传了。” 戚蔺点点头。 “原来如此。”杜凝云说着,笑着看向蕙儿,接着说道: “我竟从不知道,蕙儿,你天天跟着我,也不告诉我。” 蕙儿闻言,见戚蔺神色自若,便笑道:“我以为姑娘知道,也从未提过。那些传闻当然都是误传。将军那里会吃人?将军只会上阵杀敌罢了,顶多偶尔俘虏一些贼人奸细,用些酷刑而…已。” 蕙儿说到最后,在戚蔺的一个冷冽眼神下弱弱的闭上了嘴。 当着一个闺阁娇小姐的面说什么酷刑,她可真是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而杜凝云却完全不在意,还笑问道:“原来如此。” 戚蔺依旧默着,寻思说些什么话。 他本不是沉默寡言的人,他显得沉默只是敢和他一直聊下去的人太少。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说一句话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来。 呼。 戚蔺在心中缓缓呼出了一口气,刚要解释,便听杜凝云慢悠悠的说:“北疆苦寒,修和为了镇守北疆,安抚民心,不惜让自己名声不佳。凝云敬佩。” 戚蔺闻言,看着眼里真写满敬意的杜凝云,颇为心塞的想: 谁要你敬佩了,你爱慕可好? 但口里还是说:“云儿过赞了,那里能谈得上一个敬字。” 言罢,戚蔺已经恢复了最初的肃穆脸。 难以名状的尴尬气氛渐渐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杜凝云微微敛眉,和戚蔺相对而坐,不说话实在尴尬,可说话又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 难道她给戚蔺讲一讲用什么东西最能润肤,凤仙花汁怎么涂颜色才最好看? 杜凝云心里一阵恶寒。 这些话题说给戚蔺听,不是搞笑么? 而戚蔺也在思考说些什么。 常听那些早已成婚的**子讲夫妻相处之道,听他们一脸豪气的说妻子多听他们的话,让往东不敢往西,敢不听话就打之类。 戚蔺就觉得不妥。云儿这样的弱质闺阁女儿,他捧起来还来不及,那里舍得动她一个手指头。 至于听不听话,戚蔺两眼放空,觉得杜凝云听话是不可能听话的。世人口中最是好哄骗的人,实则抱着一颗游戏人间的心,从未将人间爱恨系在心上。更遑论因人停留,听他说话。 戚蔺想着,终是率先打破了寂静,笑道:“云儿可有什么缺的?” 杜凝云仔细想了想,自己该有的东西都有,想做的事情也一直在做,实在没什么缺的,便说道:“没有。” “有想做的事吗?” “没有。” “有喜欢的首饰吗?” “有。” “……” “爱慕的人。” “没有。”杜凝云说完和戚蔺同时愣住。 一个是怀疑戚蔺重了邪术,突然口出怪语。 一个是一边窃喜杜凝云对秦钺无意,同时扎心杜凝云心里没他。 气氛随着这几句话越发沉默了下来。 好在练武场外突然来了一个人,一来便向杜凝云和戚蔺行礼,然后才走上前,向杜凝云说: “夫人说老祖宗今年做寿辰,各家都要来,人事烦杂的紧,老祖宗让她领着姑娘您一同提前前去帮衬着。” 杜凝云闻言眉头青皱,连连说道:“不是说今年不大办吗?怎么又大操大办起来。” 传信的人忙陪笑道:“好姑娘,这我们那里知道呢,只是奉夫人的命来送信罢了。姑娘您这几日便回去吧,夫人也想您想的厉害呢。” “知道了。”杜凝云轻轻皱着眉头,摆手示意这人退下,这人倒是爽快的走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李弄玉 等这人走后,戚蔺才说:“想来是平郡王打上了重阳伯府的主意。李弄玉虽然跋扈,却到底是勋贵世家出身,平郡王想压过四皇子和七皇子,娶她最是轻松。何况他还有杜凝霞做侧妃,处理得当便有两家同时做助力。” 杜凝云冷笑道:“我那弄玉姐姐最是刚烈厉害的,早早的就对外放过话,想娶她就别纳妾,通房丫头也不行。平郡王已经有了杜凝霞,想娶她,做梦!”而且我不同意。 秦钺,你和杜凝霞既然那样相爱,祸害彼此就完了,别一天天的牵连无辜。 “重阳伯有答应的意思,重阳伯府老夫人开大寿就是他的信号。届时平郡王也会去,如果顺利的话,正妃的位置会是李姑娘的。不过…”戚蔺看向杜凝云,在心中接着说: 不过你向我撒个娇儿,我就帮你把这事给搅黄。 戚蔺想着,却见杜凝云寒着脸,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过忠意伯府的杜凝霞是个大麻烦,最好趁寿宴的机会让杜凝霞退步答应和弄玉情同姐妹,让弄玉答应把杜凝霞的孩子视如己出。然后夺得两家相助,好让近来运道不佳的他地位稳固。” 杜凝云说着,在桌上锤了一把,怒道:“想得美!” “云儿可有什么办法?”戚蔺一脸肃穆。 而杜凝云却气了一会儿便抿嘴儿一笑,道:“不用我想办法。” 戚蔺微微点头,我帮你想也是一样的。 “弄玉姐姐性子刚烈,想让她低头忍下杜凝霞这个侧妃无疑是做梦。何况皇子不必寻常男子,皇子注定会有妻有妾,而这是弄玉姐姐无法忍受的。她便是死也绝不会答应。而且秦钺也太小看杜凝霞的野心了。” 杜凝云说着,低头冷笑,接着说道:“杜凝霞那里就是甘愿做侧的人。她以为腿废了才屈服,可才屈服秦钺就想在她头上压一个人,她不闹个天翻地覆才怪。” 戚蔺默了。 而杜凝云接着说道:“不止如此,只怕外祖家现在就在闹着呢,我都有以死拒嫁的胆量,凭弄玉姐的能耐,只怕这会儿都上房揭瓦去了。” 戚蔺听到这里,忍不住黑了黑脸。 作为差点被退婚的人,这个话题,可以终止了。 “咳,云儿。” 杜凝云听见声音看了一眼戚蔺,这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戳了他的心窝子,一时歉意一笑,道: “你知道,我是气急了才说这样的话。” “无碍,我并未介意。”戚蔺神色自若。 而一旁的杜凝云说着,低头冷笑,接着说道:“杜凝霞那里就是甘愿做侧的人。她以为腿废了才屈服,可才屈服秦钺就想在她头上压一个人,她不闹个天翻地覆才怪。” 戚蔺默了。 而杜凝云接着说道:“不止如此,只怕外祖家现在就在闹着呢,我都有以死拒嫁的胆量,凭弄玉姐的能耐,只怕这会儿都上房揭瓦去了。” 戚蔺听到这里,忍不住黑了黑脸。 作为差点被退婚的人,这个话题,可以终止了。 “咳,云儿。” 杜凝云听见声音看了一眼戚蔺,这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戳了他的心窝子,一时歉意一笑,道: “你知道,我是气急了才说这样的话。” “无碍,我并未介意。”戚蔺神色自若 而一旁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差别巨大 李弄玉的排斥和抗拒是一个难解的难题。 李弄玉性子太刚烈难驯,遇事素来不喜什么弯弯绕绕,就喜欢真刀真枪的明干!偏她自幼习武,拳脚过人还真刀真枪抡起来随便耍。 别家的千金顶多是强扭的瓜还能吃着解渴。 可李弄玉完全是牛不喝水强按头,顶不死人才见鬼。 这场寿宴。 说到底也是重阳伯被李弄玉逼出来的妥协 秦钺若有能耐在寿宴的几天拿下李弄玉,让李弄玉低头,这婚事便能成。若不能让李弄玉低头认下。 重阳伯到底不想逼狠了自家的女孩。何况秦钺近来屡屡遭殃,原本离太子之位只有一步之遥,如今却是越来越远,这样的秦钺已经不值得他立场鲜明的站队下赌注。 而这一点,秦钺心里也清楚。 原先是旁人争相依附他,如今他一次次获罪,被圣上斥骂。原先争相依附他的又纷纷离去,观望着准备依附他的纷纷撤走。如重阳伯忠意伯这等有实力的勋贵人家,已经不是他选择他们这些勋贵,而是这些勋贵是否选择他。 势必人强,秦钺也不得不低头。 一晃就是十日过去。 杜凝云早已归家,又随着大夫人在寿宴前先去了重阳伯府。 而大夫人是去帮着筹备寿宴,可她就不一样了,她是陪着重阳伯老夫人过寿开心的。 杜凝云才见到老夫人,就听她笑着喊道:“我的凌云儿,我天天念着你你也不来,你今天可算是来了。” 说着,便由人搀扶着上前,一把抱住正在行礼的杜凝云,说了好一串掏心窝子的话。 凌云儿算是杜凝云的乳名之一。 只是这个乳名只在重阳伯府有人这样喊。 因为凌云二字是大夫人起的,虽是忠意伯说给了老夫人,但忠意伯府的老夫人坚决的认定女孩子起什么名字叫凌云不合适。又说有凝玉在前,要么从一个‘凝’字,要么从一个‘玉’字。 人人都拗不过她,杜凝云的名字就变成了凝云。 只是大夫人回到娘家之后总爱一口一个我儿凌云,使得重阳伯府众人往往喊她做云儿或凌云。 杜凝云想想,这称呼好像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只是这边才和外祖母聊了几句,又和李弄玉几人见了面,杜凝云便被李弄玉一把拽走,拽到门外只听李弄玉说道: “你上次闹退婚都怎么闹的?我可是知道的,若非你自己改口,你和戚蔺的婚事就没了。小凌云,你可得教教我!” 杜凝云神情自若,在李弄玉的手背上拍了拍,笑道:“你还担心呢。” “我怎么能不担心!原本是不开寿宴的,就是为了我和秦钺相看,我爹才捣鼓出来这场寿宴,可我不想嫁给秦钺,我不喜欢他!”李弄玉抓狂的抓住杜凝云的双臂,连连说道: “那秦钺他找谁不好他找我做什么?我又不想做什么皇子妃郡王妃的,我情愿嫁给贩夫走卒我也不想嫁给他去!我…” “急什么。”杜凝云收敛了笑容,挽着李弄玉的胳膊轻声问道:“府里你不想嫁,可有人想嫁?” “自然有,那个李羡玉,昨晚上还在我爹跟前酸我,说什么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婚事我偏不要。真真是,这婚事我给她看她要不要!” “那就给她吧。”杜凝云笑了。 “我倒是想。可她是个庶出,我便是再让,正妃的位置也落不到她头上去,到头来还是要把自己陪进去。”李弄玉想想就恼的厉害。 “这该死的秦钺,做什么打我的主意。我是招他还是惹他了?等我有机会,一定要他也尝尝被逼的滋味!” 杜凝云忍不住一笑,道:“还劳烦姐姐带我去见一见伯父,我有几句话想说给他听,若他觉得话说的有理。姐姐就不必闹了。” “当真?” “自然。”杜凝云神色自若。 李弄玉闻言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实在怀疑杜凝云的话术水平,但想想也没有别的选择,便领着杜凝云从李老夫人院子的前门出去。 只是走着走着,面前忽然就成了一堵墙,让杜凝云望着墙,整个人都懵了。 “这…” “按正常的路来走还要走好久,但翻了这个墙,直接就到我爹的书房,他一般都在书房里。”李弄玉很自然的解释道。说着就撩起裙摆,一脚踩在树上,一脚在墙上用力一蹬,就莫名其妙的窜到了树杈上,又蹦到了墙上。 “你傻站着干什么?跟上呀。”李弄玉回头见杜凝云站着不动,下意识的摆手儿催促。 杜凝云看看比她还高近一米的墙,默默的后退两步。 这高度,哀家曾经能飘过去、穿过去,但不能翻过去。 “快呀!”李弄玉在墙上催促。 杜凝云表情有些崩,伸手指了指自己,无奈叹道:“你看我像会翻墙的人吗?” 墙头上的李弄玉嘴角微抽,叹了口气,便从墙上一跃而下,稳稳的落在杜凝云身侧。直接把杜凝云吓呆在原地,连怎么动都忘了。 “这么高你也直接跳,摔到了怎么办?” 李弄玉满不在乎的拍拍手,道:“那里有你这样娇弱了,就算是屋顶上,我也一样往下跳呢。” 杜凝云:“……”这是我娇弱? “唉,只能走远路了,总不能一起钻狗洞吧,我自打十岁之后就再没钻过了,而且那狗洞好窄,稍稍胖一点就难过去。” 杜凝云嘴角微抽,沉声说:“我们可以走大路。” “那么远。” “走大路。” “钻吧。”李弄玉熟练的挪开了几片木板。 杜凝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量,正色道:“我只适合走大路。” 李弄玉低头看了看,看见自己脚尖,又看了眼杜凝云。李弄玉扁扁嘴,有些委屈。 “好远的,真的。” 但面对杜凝云丰盈的身姿,李弄玉眼神在杜凝云身上流连忘返的转了两圈,便领着杜凝云从正路上过去。 重阳伯府的前院的确远,因为中间隔着墙、假山、屋舍,一路走过去。原本翻一面墙就能到达的地方,愣是走了小半天。 等好不容易见到重阳伯,杜凝云和李弄玉一个个都香汗淋漓了。 但好在,人是见到了。 重阳伯却是奇怪极了,忙问道:“书房应该没多远,怎么一个个累成这样,穿过月门拐个弯不就到了?” 言罢,杜凝云有点懵,月门?这一路那里见过什么月门。再看李弄玉,一旁的李弄玉两眼望天,咳了两声,才低声说: “她们不会让我们过去的。” 一句话,就让杜凝云猜出了前因后果。 李弄玉自幼习武,性子也皮的厉害。 这摆明了是重阳伯夫人不想让自己女儿胡闹到前院去,便命人在月门截人。 只是月门过不去,李弄玉还能翻墙,看样子还翻的很熟练,熟练到领着她径直去了墙边。 “舅父。”并不想深究此事的杜凝云果断喊了一声重阳伯,向重阳伯俯身行了一礼后,才接着说: “凝云此来是因为弄玉姐姐的婚事。” 重阳伯一听便摆摆手,连连说道:“小姑娘家家的知道什么?弄玉,领着小凌云回院里玩去吧。” 杜凝云嘴角微抽,赶忙说道:“舅父,当今这形式,您当真要站在平郡王身后么?” 重阳伯目光一凝。 杜凝云见他没再说什么,心里松了口气,接着说道:“平郡王先寻上我,后寻上杜凝霞,见势不妙又寻到这里,可见他只求权罢了。” 谁不为了权?重阳伯心中暗讽,笑杜凝云太年幼无知。 而杜凝云接着说:“平郡王一时失势,舅父主动相帮固然是雪中送炭,易得人心。可弄玉姐姐若为平郡王妃,舅父还有别的路可选吗?” “你还是回去玩吧。”重阳伯嗤笑一声,才想挥挥手撵人,又想起忠意伯曾讲过话,便从怀里掏出来几张银票分别递给了杜凝云和李弄玉。 却不想李弄玉接过来一看,就撇撇嘴,嫌弃的说:“真少。” 杜凝云虽然接了过来,却看都没看一眼,仍旧说道:“虽是小儿言,但舅父若看好平郡王,送去一个侧妃便是了,何必明晃晃的将重阳伯府和平郡王府绑到一块?重阳伯府本就是勋贵世家,行动有人盯着,为何要下这样的赌注。” 重阳伯听的嘴角微抽。 的确,他是把自己女儿当做赌注,赌平郡王能荣登大宝,赌李家出一个皇后。 所以他在平郡王倒霉之际,主动向平郡王递了有意结亲的意思,想把重阳伯府和平郡王绑在一起。 对他而言,这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有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赌输了阖家随着平郡王败走离京,潦倒几年。 “凌云儿也长大了些。”重阳伯笑了起来。 杜凝云便接着说:“平郡王地位稳固多年,偏今年屡屡遭殃,若无人授意,谁敢动他?舅父,你觉得,谁的授意,能让堂堂平郡王打压至此。” 杜凝云说着,忽而粲然一笑,道:“原本杜凝霞是正妃,磕伤了头,为何一夜之间却突然废了腿?还紧接着失了正妃之位?舅父,你应该知道这事和舒妃母子无关吧。” 重阳伯目光一寒。 他当然知道这事和舒妃母子无关,不止是他知道,就连很多人都奇怪杜凝霞为何突然废了腿,还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他们大多把这事归咎于杜凝霞无福。可细想起来,这何尝不是有人不想让皇子和勋贵世家结成姻亲! 想多了的重阳伯忽然冒出一身的冷汗,天底下除了哪一位有这能耐,还能有谁动得了平郡王。重阳伯心下暗惊,惊自己一心只想博富贵,却忘了哪位想不想世家女子做正妃。 重阳伯连忙沉声问道: “你们查到了什么?” 漫天胡说的杜凝云似笑非笑的说出一句话:“云儿什么都不知道,云儿只是不想弄玉姐姐受苦罢了。” “好一个不知道。”重阳伯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一面笑一面指着杜凝云说道: “话还没说完吧。” “已经说尽了。”杜凝云撇撇嘴,一副我不说了的气人模样。 惹得重阳伯又是一阵大笑,说道:“我看你是忘了他都交代了你什么。也罢,虽然你说不清楚,但我也猜的出来。弄玉,你领了小凌云玩去吧。” “是。”有些怂重阳伯的李弄玉一口答应下来,拉着杜凝云便要走,而杜凝云还在一本正经的说: “真是我的意思,我爹爹可什么都没和我说。” “我知道我知道。”重阳伯笑着点头。 而杜凝云已经被李弄玉硬拖了出去,只听李弄玉嘟囔道: “你竟真是为了说几句话来的,这话能有什么用,老祖宗和我娘都说过,他哪里肯听呢。” 杜凝云嘴角一抽,却还是说道:“有一些话他没听过。” “哪有怎么样?他要是肯听,早就熄了把我嫁给秦钺的心。好云儿,你还是快告诉我你怎么闹的吧。”李弄玉抓狂的挠了挠后脑勺,幸好她只是简单的用一个发冠就把一头青丝束起。若和杜凝云一样梳着精致的发髻,簪着钗环,一挠全都乱套了。 杜凝云闻言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叹道:“咱们不一样,我的方式,你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你倒是说来我听听。”李弄玉满眼都是期待。 “我闹他们不答应,我就在雨夜跪了一晚上,差点病死,他们答应了。”杜凝云面无表情的诉说自己的黑历史。 李弄玉期待的表情瞬间凝固,好半天才说:“没了?” “没了。” “就这?” “嗯。” “跪了跪,淋淋雨,你就差点死掉?” “嗯。”杜凝云点头。 “你也太弱了。” 李弄玉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杜凝云,好半天才抱着脑袋一脸崩溃的蹲了下去,哭丧着脸接着说道: “不止太弱,也太轻易了。我那天站在湖边,我告诉他们再逼我我就跳下去淹死。结果我爹理都不理,我跳进去在水里泡了半晌,我爹就站在旁边看着,救都不救我一下,还让我自个慢慢泡。气的我爬房顶要跳,他让下人该干嘛干嘛,还说反正也摔不死!这!这……” 杜凝云回头看了看那两米多些的墙,又看看旁边只比墙高出些许的房,心中忍不住吐槽道: 你要是失足滚下来,舅父或许会紧张紧张,你活蹦乱跳的在屋顶上,再高些他也不会有半点担心吧。 “好姐姐,你这巾帼不让须眉的好身手,谁会担心你有什么意外。”杜凝云无奈的叹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 差别巨大 2 “可是可是。”李弄玉可是了半晌,却只低头在心中说道: 可是我也需要关心,但你们好像都觉得我不需要… 清风晓叶残红落,玉人照水展愁眉。 重阳伯府中。 杜凝云和李弄玉四处闲逛玩耍。而杜凝霞等人可就没那么舒服了。 重阳伯老夫人抱走了杜凝云,拉走了大夫人。 而余者远远的向重阳伯老夫人行礼,然后和重阳伯府的夫人们闲聊。 她们这些小辈虽然很快便和重阳伯府的庶女们玩到一处去。 可杜凝霞不乐意。 杜凝雪她们都是庶出,可她是嫡出,她杜凝霞是实打实的嫡出。 而且她身为嫡出不得不和庶女们玩在一处也就罢了,这些庶出倒还联合起来给她脸色瞧,嘲她将为妾。 惹的杜凝霞和她们聊了几句,便恹恹的让蕙儿把她推到栏杆旁,她便倚着临水的栏杆观望。此处风景不错,一弯碧水流经,里面游鱼若隐若现。水面没什么东西,只有栏杆下生者几株小巧玲珑的粉色莲花,倒也不错。 杜凝霞看着水中的鱼儿,却没有欣赏的心情,满心只想着如何拿下秦钺的心。 只看着远远的重阳伯府一堆人在四处奔波查验。为即将来临的盛大寿宴做准备。 重阳伯老夫人原本不打算大做这次寿宴,她今年六十八,原本她想着重阳伯府内囊子渐渐空乏,想以过两年再大办为由,将就将就俭省些。 那里想到重阳伯会因为生了攀附之心,借机要她大办。 这仓促大办结果也是很明了的。 府中的下人夜以继日的筹备,却还难免有疏漏。 大夫人才到重阳伯府,便被李夫人拉着,一同操办寿宴。 小辈们是没人管了,借机在院里闲闹。 杜凝雪等人和李羡玉等人玩在一处,没一会儿便打成一片,到把杜凝霞一个人撂下。 而杜凝霞自持身为嫡出,断不肯低头俯就,只好一个人倚着栏杆出神。 故而杜凝云和李弄玉一同到此时,只见杜凝雪等人有说有笑,拿出毽子争相嬉闹,唯有杜凝霞远远的坐在栏杆旁,神色漠然。 杜凝云见此,也不和李弄玉再向前去,只笑着与李弄玉一同绕开此处,完全没有上前之意。 杜凝霞却早看见了杜凝云,并且一看见就忙催蕙儿推她过去,远远的就高喊道:“云儿,我是你姐姐,你躲我做什么?” 杜凝云听见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也不走了,直接站在水边,看着杜凝霞被蕙儿费力的推过来。 但杜凝云见此只是冷漠的说:“你喊我做什么?” “云儿,我是你的姐姐,即便不是你的胞姐,但你我也是打小的情分。如今我腿废了,再没了以前的心,我是真的悔过了。云儿,如今我只求你我姐妹之间,能回到从前了。”杜凝霞两眼含泪,哀戚之意溢于言表。 奈何杜凝云曾看多了这样的戏码,杜凝霞自诩完美的演技,在杜凝云眼中实在是拙劣的够呛。 杜凝云只看了一眼杜凝霞,便冷冷的说:“下次说这话的时候先照照镜子,你嘴里想回到从前,可你的眼神却完全不是这样说的。杜凝霞,你真让我恶心。” “云儿,你就半点都不信我了?我们自小便一同在老太太跟前长大,两小无猜最是熟惯,为何到了今日,我们彼此却这样敌视彼此?” 杜凝霞说着就呜呜咽咽的趴在轮椅上哭了起来,倒像是杜凝云和李弄玉在欺负她似的。 只是杜凝云还是好性子,李弄玉却是个暴脾气的,最见不得杜凝霞这等装模作样的人在她跟前耍手段。 李弄玉当即冷笑道:“为什么仇视,你心里没点数?” 杜凝霞早知道李弄玉的性子,闻言哭着指向李弄玉,哭诉道: “云儿,你看她!” 杜凝云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就是的:“她说的很对,我们姐妹之间为何变成今天的局面,你心里最是清楚。” “云儿,我知错了,姐姐知错了,你原谅姐姐好不好。”杜凝霞哭的越发厉害。 杜凝云翻了个白眼,嘴上却说:“原谅,好啊。” “啊…” 这干脆的回答,到让杜凝霞和李弄玉都愣住了。 只是杜凝霞心中狂喜,而李弄玉瞬间恨铁不成钢的扶额长叹起来。 而杜凝云却淡然的随手将鬓角散下来的碎发抿了回去,接着说:“不过,姐姐的道歉不会只是口头上的一句话吧,如果是的话,那可真让人笑话了。好姐姐,你的道歉妹妹收到了,妹妹就等你来送赔礼了。” 言罢,杜凝云挽着李弄玉的胳膊转身离去,留下杜凝霞愣在当场,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原谅,还要赔礼,这个赔礼是给赔礼的意思么? 但杜凝云走到很决绝,根本不给她再讨价还价的机会,便已经向前走了很远,留下杜凝霞坐在轮椅上握紧了双拳。 不就是赔礼吗? 她现在是没有,但她一定会有。 杜凝霞想着,忽听蕙儿说:“姑娘,放弃吧。” 杜凝霞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当即说道:“次次都是你在我身边泼冷水,你何时能盼我些好的?难道我日后过得不好,你就有好日子?主辱仆死,我若受人轻贱,你更站不起来!” “姑娘,大太太和大小姐虽然瞧着不喜欢你,可她们都是磊落人,更不屑于背地里耍手段害你。您是咱们二房的嫡女,您根本不必费尽心思的去求什么,安安稳稳的什么都不做,日子反倒好过些。” “你知道什么?再啰嗦,你就去浆洗衣裳吧!” 蕙儿只好闭上了嘴巴,但眼里的担忧仍旧无法遮掩。 杜凝霞却厌烦的说道:“好好看路,仔细磕绊了。我如今已经没了腿,再没了脸,我就领着你一块死!” 蕙儿在心中叹息不止。 自打废了腿,自家姑娘是真疯魔了。 但蕙儿也只是想想罢了,很快便推着杜凝霞进了屋子。 重阳伯府的优待可没留给杜凝霞,杜凝霞和杜凝雪等人住在一处,不似杜凝云,即便不是自己家,也有自己的院落随时可以来住。 若是以往的杜凝霞受到这等差别对待,还会说:“这里是大夫人的娘家,杜凝云是重阳伯老夫人的嫡亲外孙女,自然如此。” 可如今的杜凝霞心里偏执的很,直接判定这是重阳伯府轻看她,借机磋磨她,给杜凝云出气。一进到屋子里就大骂重阳伯府捧高踩低。 蕙儿拦也拦不住,眼见着不远处几个重阳伯府的庶小姐都聚了过来,一时急得大哭也无济于事。 只听重阳伯府的李羡玉冷笑道:“这里是凌云妹妹的外家,自然有她的住处留着,你若是嫌这里不好,回你的外家去,何必在这里指桑骂槐的。谁还故意苛待你不成?” 偏一旁的杜凝雪趁机嘲讽道:“杜凝霞,你要是恼,也叫你的外家去给你置办一个院子让你住去,你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能耐,你还好意思挑?杜凝霞,你怎么不自己掰着手指头算算自己有什么,算算你以前做过的事情,看你配不配。” 杜凝霞一张脸直接涨成了猪肝色,抓起手边能抓起的东西就怒喊着朝杜凝雪砸去。 耻辱! 这是令杜凝霞摧心折骨的羞辱! 只是她无可奈何,因为她才砸了杜凝雪一下,杜凝雪就气呼呼的上前硬关了房门,还从外面拿东西堵了起来。 “你就在里面待着吧!别出来恶心人了。” 偏重阳伯府的几个庶女见杜凝雪挑头,一个个也拿东西来堵门,硬是在门前堆了一一大堆。 等她们走了。 蕙儿从里面拉门,拉了几下才将门拉开,但门一来开就有一堆东西滚了进来,平整光洁的地面上瞬间铺了一层杂物。 这让杜凝霞的脸更黑了。 她虽然式微,可她是正儿八经的忠意伯府嫡小姐,并且即将成为平郡王侧妃。她们怎么敢! 杜凝霞气的浑身发抖。 可谁理她,只有待墨被派来讨要赔礼,见到这些场面,笑着向她说的: “我来的不巧,霞姑娘这里不大好。” 杜凝霞闻言眼皮子一阵狂跳。 来的是不巧,可这里那里是不大好?她这里都要成垃圾堆了。 “待墨,你来我这?” “为了赔礼。姑娘说您要送赔礼道歉,原本姑娘要遣小丫头来,但我惦念着姑娘的一片好心,便领了差事特意来瞧一瞧。” 杜凝霞心里磨牙,面上却仍就是娇弱的。甚至还故意示弱,故意做出柔弱的姿态,唉声道:“我腿已经废了,日后虽是侧妃,想来也只是侧妃,也怪不得她们轻慢我。” 杜凝霞说着就流下了眼泪,说哭就哭的演技让待墨一阵咂舌。 明明是自己先骂了重阳伯府,惹得重阳伯府的人不悦,才遭到嘲讽,那里就有脸面反咬重阳伯府呢?难道所有人都是瞎子? 待墨想着,微微一笑,道:“二姑娘,我一直在旁边看着呢。”你觉得我瞎吗? 待墨没胆子说最后几个字,但她的眼神和态度无疑都是这个态度。 杜凝霞的表情再次僵硬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她很快便用帕子轻轻擦拭眼泪,唉声道: “我又能怎么样呢。” 待墨无语。 是,身为二房嫡女,的确很多地方都不如大房。 但这只是这三年。 三年前你杜凝霞可比她们小姐还要风光无限。 可是无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你何时将她们姑娘当亲姐妹看待了? “二姑娘,你再怎么,总能觉得自己的心地是好是坏。如今这样,你还能怪得了谁去。” “你!”这话无疑戳到了杜凝霞的痛脚。 杜凝霞不想承认很多事情不只是二夫人的逼迫,她依赖杜凝云,她需要杜凝云,可她更妒忌和憎恨杜凝云。 妒忌和恨扎根在她的心头,让她一直都抱着毁掉并夺走杜凝云一切的心。 越是一败涂地,就越是想把杜凝云这个金尊玉贵不知人间疾苦的娇小姐拉下来,让她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 “看来二姑娘的道歉只是说着玩的,可笑我家姑娘还当真了。真真是枉费了一片真心,全错付了假意。” 待墨似是而非的说着转身离去。 蕙儿以为待墨说的都是真话,闻言哭着跪倒在杜凝霞的膝前,哭诉道:“姑娘您也听到了。大小姐是个心软念旧情的,咱们好好和她处,她就会待咱们好,咱们何必去害她呢?姑娘!” 杜凝霞寒着脸推开了她,声音冰冷:“她说了你就信了?” “大小姐原本就待姑娘胜过所有,姑娘何必舍了大小姐的真心不要,这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吗?” 杜凝霞冷笑:“你这样说她的好话,你是多喜欢她,你怎么不去求了她,从今往后跟了她去!总归在你口中就是她好我不好,你快尽快追随了她去吧。” 蕙儿听了这话,一时如遭雷劈,连哭都忘了:“我一心为了姑娘,姑娘怎能如此想我?” 杜凝霞扭过头去,一言不发。 蕙儿无言,抽噎着走了出去。 这下杜凝霞可慌了。 蕙儿从小就跟着她,多年来不知道替她做了多少事。若蕙儿真去跟了杜凝云她的那些私事岂不是全暴露了。 不行!不行!杜凝霞慌了。 但她来之前大夫人才撵了她收买的丫鬟,身边的空缺尚且没人补上,来重阳伯府更是只带了一个蕙儿。 如今蕙儿一走,连个给她推轮椅的人都没有,一时急得杜凝霞满头热汗。 这…这算什么事? 但喊蕙儿回来,她实在张不开这个嘴,不喊,日后谁来伺候她。 杜凝霞思来想去,急得筋都出来了。 而这一幕正落在了杜凝云的眼中。 杜凝霞和杜凝雪都不是省油的灯,当她看到杜凝霞一个人独坐,而杜凝雪和重阳伯府的庶女们玩的开心。 就料定杜凝雪会伺机恶心杜凝霞。 只是没想到,杜凝霞自己把刀尖对准自己,反倒把刀柄送了出去。可以说是果不其然的被杜凝雪等人欺负了一气。 杜凝云想着,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觉得今天这戏看的真不错。 只是才喝了两口,就听旁边的李弄玉无语的说道: “几个庶女就把她折辱成这样,你还能被她糊弄这么多年。我说小凌云,你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安静喝茶的杜凝云顿时僵在了原地,心中的小人躺地痛哭。 姐姐。不提这些黑历史,咱们还能是好姐妹,真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装可怜 杜凝云僵了一瞬便扶额一笑,道:“还请姐姐这几日帮我拦着她些,我实在不想听她的那些装可怜的话。” “怎么?你还想躲着她不成?云儿,换我是你,早教她怎么做人了,还留她到现在?”李弄玉一阵嗤笑。 杜凝云闻言只柔柔的笑了一笑,肉乎乎的小脸儿在一笑之下瞧着越发的绵软,看的李弄玉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无奈的叹道: “可真是服了你了。罢了,有我在,她再敢来寻你晦气,自然有我收拾她。可你终究要家去,我总不能随你回去。即便有姑母在家里护着你,可日后你嫁人了呢?你这样的性子,到那里不被人欺负?”李弄玉摇头叹息不止。 杜凝云闻言顿时愣住,一时却也不知从何解释,便只接着笑一笑,便罢了。 惹得李弄玉越发无奈。 小云儿未免太废物。 而杜凝云却把目光又移到坐在轮椅上,脸上带着无措和恼怒的杜凝霞。看着看着,便托着腮帮子笑道: “瞧着怪可怜的。” “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可怜她倒不如可怜可怜我,好歹我心里是有你的。”李弄玉说着,也托起腮帮子,一向满脸嚣张的人蹙起了眉,一双微微上扬的凤眼此时也带着几分盈盈泪光: “我不想嫁给他,我感觉的出来,他不是个好东西。而且他想娶我,不是因为喜欢我,只是觉得我有利用价值罢了。” 杜凝云眼眸低垂,终是叹道:“姐姐,你们总说我糊涂,可你们何尝不糊涂?如我等的门第,那里还谈什么情情爱爱…” “得了吧。”李弄玉熟练的白了杜凝云一眼,冷声说:“你自己也小心些吧。你当初傻子一样为了秦钺闹来闹去,差点把自己婚事给闹腾没了。可你明年还是要嫁到戚家去,若是戚蔺介意你和秦钺的这段旧事,明年有你的苦头吃。” 杜凝云听了这话,水灵灵的杏眼心虚的忽闪起来。 因为爱上另一个人所以哭着闹着要退婚,还差点退成了,戚蔺也很不舒服吧。 杜凝云想着,双手捧着茶杯,小口小口的啜饮起来。 李弄玉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的看着她,好半天才说:“你现在害怕,是不是晚了点?” “我没害怕。”杜凝云一脸乖巧。 “没害怕?”李弄玉挑眉,那你倒是对着我的眼睛说这句话。 杜凝云却只用自己那水灵灵的杏眼四处乱瞟。 戚蔺好像没有介意的意思吧。 嗯。 是吧。 ~~ “阿嚏!”镇北侯府中的戚某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但他轻轻擦了擦手,便继续冷眼看桌上摊开的密报。 图穷匕见。 他几次三番的动手,秦钺在他的强压之下,已经开始亮出底牌自保。 只是戚家和杜家等几家一样都是数百年的积淀,是秦天最为显赫的世家门阀之一。 秦钺的母妃虽然出身世家。 但展家说到底才兴起二十多年,与戚家等门第的积累相差太多。以至于戚蔺想折腾秦钺,秦钺每每气的想杀人,也查不出谁是幕后黑手。 但秦钺查不查得出是一回事,当今陛下的态度又是一回事。 戚蔺可以轻易的收拾了秦钺,但秦钺的上面还有当今圣上,这才是戚蔺谨慎的根本。 虽然秦天现今仍旧世家门阀世代尊贵,皇帝也敬让三分,可谁想跟天子硬碰硬去。 故而戚蔺做起对付秦钺的事,也是事事力求完美,誓将秦钺轰出京城才罢休。 至于原因,留自己夫人的旧情在京,留机会死灰复燃? 戚蔺表示:消失且永远不会再出现的情敌才是好情敌。 ~~ 再转回重阳伯府。 杜凝霞心中仍在惶惶,而蕙儿已经端了润肺的梨汁儿过来,到杜凝霞跟前小心翼翼的劝说道: “姑娘,别气了,喝两口润一润吧。” 杜凝霞自己坐了半晌,心中的气早就在惶恐不安中散尽了,也想有一个台阶下,便一脸不情不愿的抿了几口。 方才的事也算揭过。 远远的。 杜凝云和李弄玉看见这一幕,李弄玉不屑的撇撇嘴,而杜凝云却冷笑道: “想来是这些日子的不顺也实在磨了她的性子。若是当初,她那里肯喝,连碗一起砸蕙儿脸上还差不多。” 李弄玉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连连笑道:“听你这样说,原先的她比你厉害多了。真真是,你才是忠意伯府最金尊玉贵的,怎的脾气还没她的大。” 杜凝云闻言,略略的思索一番,才笑道:“她自然是有脾气的,你忘了三年前她被捧成了什么样了么?” “我当然记得,‘瑶池神女下凡尘’说的可不就是她么。不过是一张脸生的出众些,会写几首酸诗,就不凡了。哼!就她那样的,我一个能打她十个。”李弄玉说着,有些心虚的扁扁嘴。 杜凝云哑然,好一会儿才搂着李弄玉哭笑不得的说道:“是是是。我的弄玉姐姐最是厉害,无论是刀枪剑戟还是斧钺钩叉,到了姐姐手里,姐姐都能舞的虎虎生风!实在是女中豪杰。” “那是自然。” “所以姐姐,这话在妹妹跟前说说也就是了,在别人那里还是算了吧。” “那当然。”李弄玉神采奕奕的答应。 次日。 离寿宴开始还有七天。 因此次寿宴是大办,惊动了太多的人,重阳伯府不得不选择连宴数日。期间因来客身份不凡,重阳伯府不想堕了脸面,故而在宴席上精心设计,虽然称不上极尽奢华,也尽显大家底蕴。 大夫人等人因时间有限,苦忙着筹备,无暇顾及她们这些小辈。 府里的小辈就都清闲起来,三五成群的寻地方玩耍,只要不碍事,完全没人理会。 李弄玉难得没人约束,今日练剑给杜凝云看,明日耍枪给杜凝云瞧。 李弄玉剑法和枪法都耍的很漂亮,一袭白衣在铺着青石板的练武场上如白鸽一样翩飞,一招一式都养眼的紧。 只是杜凝云越看越觉得无趣,看了两日,便开始托着腮帮子慢悠悠的打起来哈欠。 夏日漫长。 看惯了戚蔺的劲腰长腿,霸气侧漏杀气腾腾的刀法,再看李弄玉这小身板和力求飘然美感的剑法。到真让人觉得无趣。 想戚蔺一刀劈落,地上便留下骇人的刀痕,两侧的落叶似吓丢了魂一样拼命窜逃。 那里像李弄玉这般,一招一式美则美矣,却终究少了震撼的感觉。大概便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吧。 杜凝云想着,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恰好李弄玉收剑回头,见杜凝云昏昏欲睡的,忍不住走上前伸手在杜凝云脸上捏了捏,嘟囔道: “咱们两个文墨不通的,又不喜欢听曲儿,我才耍剑法给你看,你还没趣了。” 杜凝云嘟着腮帮子拍掉李弄玉捏了一下就接着捏二下、三下的手,忍不住也嘟囔道:“我的脸就那么好捏么?你捏了两次也跟着一见我就先捏一下。” “也跟着?”李弄玉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目光也瞬间满是威胁,但声音里却带着几分哄诱的味道: “小云儿,你告诉我,除了姐姐我,还有谁捏你的小脸了?”难道是…… 李弄玉想到一个人,一时浑身杀意四射。 难道秦钺一边不依不饶的撩拨着小云儿,一边还想来娶她? 狗贼! 小云儿的脸她还没捏几次呢。 李弄玉想着,笑眯眯的补充道:“小云儿也可以不说,我去请教姑母也是可以的。” 杜凝云心中的小人突然僵住,好在嘴巴还稳得住,掰着手指头十分认真的说: “除了姐姐,还有母亲和爹爹会捏我的脸,嗯,还有叔父,我很小的时候捏过,还有哥哥……” 李弄玉却没这么好糊弄,抓着杜凝云的肩膀,李弄玉目光如炬: “坦白从宽哦。” “噢,还有惜玉姐姐也捏过。” “不算你我两家的人哦。” “没了。”杜凝云笑的很乖巧。 虽然戚蔺不是入赘,但女婿也是半个杜家人,没毛病。 却不想李弄玉眼神危险的伸出双手捏住了自己的脸蛋,威胁道:“小云儿,你我还是了解的,想糊弄我可没这么轻易。” “你就是找个理由想继续捏吧。” “手感这么好,姐姐我捏几下,不行吗?” “……” 捏归捏,别扑上来… 杜凝云心中的小人发出哀嚎,李弄玉,你要知道,虽然你瞧着细瘦,但你真的好重。 “你再不起来,我头发都散开了。”杜凝云两眼望天,发出无力的哀嚎。 李弄玉还知道些分寸,闻言有些依依不舍的挪到一旁,咂咂嘴,一脸回味的说道:“呀!太软了嘛。” 杜凝云忍不住拉进了衣襟,看变态的眼神让李弄玉顿时翻了个白眼,直接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说: “你这是什么眼神,你丁点大的时候,你哪我没捏过。” 杜凝云:“……” 有些气,好想捏回来。 而李弄玉却满不在乎的一挺身,拍着胸脯十分大气点说道: “真觉得亏了,你捏回来就是。” 杜凝云再次默了。 捏回来,算了。 杜凝云果断放弃这个选择,只摇摇头,正色道:“姐姐,别闹了。” 李弄玉撇撇嘴,看着小大人一样的杜凝云顿感无趣,当即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远远的,打听了两天才打听到杜凝云和李弄玉在此处的杜凝霞却对着这一幕怔了半晌。 原先她也有这样一起嬉闹打闹着玩耍的闺中蜜友,只是老太太仙逝,这些蜜友便一个个离她而去。 几个月前虽然还留着几个知心好友,却也因杜凝云和她翻脸,离她而去。 时至今日,她竟孤身一人,连个说知心话都朋友都没了。 杜凝霞想着,忍不住用力抓住了轮椅的把手,长长的指甲在木质的把手上留下浅浅的指痕。 但又见杜凝云似是恼了,要走,李弄玉也跟着她走。 杜凝霞顾不上自哀自泣,就赶忙催蕙儿推轮椅过去,还赶忙出声喊道: “云儿,云儿。” 杜凝云听见这声音,眼皮子就是一跳,忍不住向李弄玉说道: “我们来时也没知会什么人,这个地方也就偏,她怎么寻过来的?” “定是有人悄悄告诉了她,亏我还下令不许人告诉她我们在那里,还是有人不听话,回去我就好好的罚她们去。” 李弄玉说着,便想拉着杜凝云回头,狠狠的嘲讽杜凝霞,让她再不敢跟来。 却不想杜凝云完全不想理后面的杜凝霞,还说: “理她作甚?咱们玩咱们的去,你昨个不是说想投壶吗?现在就去吧。” “先骂她一顿出出气再去。”李弄玉想起杜凝霞往日的所作所为就恼的厉害,那里肯放过她。 杜凝云见此,只能随着李弄玉一同回返过去,听杜凝霞说: “云儿,云儿。”杜凝霞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一副天都塌了的样子。 “云儿,你救救我,你帮帮我,除了你没人会救我,没人能帮我了。你要就我,你要帮我!”杜凝霞哭的梨花带雨。 杜凝云听见这话就想讽刺回去,但李弄玉直接就冷笑道: “当姐姐不帮着妹妹还在妹妹跟前哭哭啼啼的要妹妹帮,你倒是说得出来这等话。杜凝霞,你是真半点脸都不肯给自己留。” 杜凝霞闻言哭的越发厉害,一面哭一面伸手去扯杜凝云的衣袖,哭诉道:“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 “知道我们不喜欢你你还来吗?杜凝霞,我原以为你会给自己留几分体面。”杜凝云同样神色漠然,声音冰冷。 只是旁边的李弄玉说话更刻薄,更不客气,直接就说: “既然知道你还跑过来,恶心谁呢?原先做事的时候什么都不想,如今落魄了就委屈起来,云儿合该被你利用不成?” 杜凝霞被李弄玉的话弄的如鲠在喉。 但李弄玉的身份摆着,她如今式微,也不敢明着怼回去,只好一句话不说,只拉着杜凝云的衣袖,柔柔弱弱的啼哭起来。 这娇怯悲泣声似带着无尽的哀愁,让人一听便软了心肠。 只可惜杜凝云如今见了杜凝霞就觉得厌烦。 而李弄玉讨厌一个人就厌极,随便杜凝霞哭的再怎么肝肠寸断,也激不起她半点同理心。 准确说,李弄玉不仅不觉得杜凝霞可怜,甚至还觉得杜凝霞装模作样,吵的人心烦,想抽她。 第一百一十八章 批量化文稿 杜凝霞到底还是有脾气的。 李弄玉满是不屑和厌恶的眼神太刺眼,让杜凝霞心中一阵气恼。 都是一样的门第身份,大家谁能瞧不起谁呢。 但杜凝霞还知道势比人强的道理,见状只一脸落寞的低下头,泪水便如珠子一般滚落在绣着精致牡丹纹的锦裙上。 随着眼泪的落下,杜凝霞渐渐握紧了双拳,用力在无知无觉的腿上锤了起来,一面锤还一面喊:“我知道,我从此是个废人了,所以你们厌我、憎我。” 杜凝云和李弄玉面面相觑,一个个眼神古怪的紧,此时却都没有开口,都看着杜凝霞哭诉。 听杜凝霞哭喊道:“可我那里想没了这腿,那里想从正妃沦为侧妃,丢了杜家的脸面。可我能有什么办法?云儿,我们原本那般要好,难道你眼见着我注定落魄,就作践我么?” 杜凝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冷声道:“作践你,我怎么作践你了?你倒是说说,我洗耳恭听。” 杜凝霞一噎,旋即改口哭诉道:“我知道我废了双腿,也必定怀不了孩子,终其一生也只是平郡王府的一个落寞侧妃。姐姐日后是正妃,您可一定要可怜可怜霞儿,霞儿自知…” “呸!”杜凝霞还没说完,就被李弄玉无情打断。 “谁和你姐姐妹妹的,云儿是我姑母生的,你和我有什么关系?也来攀亲?”李弄玉挑起长眉,倨傲的神态和大夫人如出一辙,说出的话也有无分相似: “你成侧妃是你自己愿意的,在我们跟前哭什么哭?还有,你爱做什么侧妃自己做去,别牵上我。你乐意与她人共侍一夫,我偏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别拿你那让人恶心的歪脑筋来看我,我告诉你,她是好惹的可我不是,你敢惹我,我就敢让你连侧妃都做不成,早早剪了头发做姑子去。”李弄玉竹筒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说着,越说越气。 一双本就凌厉向上勾起眼尾的丹凤眼此时更是冷的骇人。 杜凝霞一时只觉得自己被一只吐着蛇信子的冰冷毒蛇给盯上了,不由得浑身一阵发寒。 让杜凝霞不敢在李弄玉跟前继续卖弄演技,只哭着向杜凝云,哭诉道: “云儿,云儿…” “喊我作甚?”杜凝云神色清冷,眼中还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 杜凝霞被这眼神弄的心中一寒,她情愿被大夫人嘲讽责骂,她也不想面对杜凝云的冷眼相待。 而杜凝云不仅冷眼看她,还冷冷的说道: “你不会还以为你喊我两声,我就会替你出头吧。” “云儿,我…” “可别,你的话你自己愿意信吗?” “我当然信。” “那你倒是说说你信服的理由?” “我…”杜凝霞一阵默然,理由,她本来只是想借自己废了双腿很是可怜为由,想借此机会搏一搏杜凝云的好感。 杜凝霞根本没有去想像样的理由,再她看来应付杜凝云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 杜凝云是心软的,她她认定自己表现的可怜点,说几句软话,杜凝云就会被她说动。 只可惜杜凝云身边跟了一个该死的李弄玉! 即将成为平郡王正妃的李弄玉! “云儿,你心里难道半我都没有了,我们十多年的姐妹情分,难道你全不顾了?云儿,你忘了我们曾经是多好的姐妹了?”杜凝霞说着就又哭了起来。 这和杜凝云模糊印象中那个骄矜的杜凝霞相差甚远,但感觉还是那个感觉,膈应。 发自内心的膈应。 “正是因为记得,我才至今没让你还你从我那里借走的东西。霞姐姐,你这样纠缠,难道是想让我帮你算一算你这些年从我手里借走的东西?”杜凝云眼中带着几分戏谑之意。 杜凝霞的哭诉却没有停住,让抽抽搭搭的哭诉道:“云儿,都这等时候了,你还给我算这些,你我姐妹之间哪里用算这些俗物。” 杜凝云小脸黑了黑。 不用算,你当初倒是别要。 “既然姐姐觉得那些是俗物,就赶快送还给云儿吧,云儿倒是看重那些俗物,姐姐不送还倒是真有碍你我之间的姐妹情谊。” 杜凝霞这才止住了哭,却没有放弃,低头梗塞道:“云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杜凝云似笑非笑的看向她,笑吟吟的说:“这不是你教我的吗?怎么?你忘了?” 杜凝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教我的。怎么对自己的姐妹狠心,还是你教我的。云儿愚钝,凡此种种,虽然做不到连吃一堑长一智。但暗亏吃多了,教训长够了,云儿总是要学乖的,不是吗?” 杜凝霞眼里露出惊慌之色。 而杜凝云却忽然扯了李弄玉离开,完全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倒是李弄玉不依不饶的扯杜凝云的手,气呼呼的说: “走什么?她先前做的那些事,你便是打她骂她也使得,谁还能挑你的错?” 杜凝云却笑道:“何必与她白费唇舌,走吧。” 等杜凝霞成了侧妃,发现正妃的位置唾手可得,却费尽心思都得不到,好不容易要得到,却又失去。 那才有趣呢。 杜凝云想着,轻笑一声,但这一声轻笑却让旁边的李弄玉生出毛骨悚然之感。 “你是不是盘算了什么事情?”李弄玉下意识的问道。 “当然没有。”杜凝云摊摊手,小脸上写满了无辜,真诚的眼神让李弄玉忍不住怀疑自己方才心里浮现的念头。 小凌云怎么可能藏着什么某算。 虽然姑母一口一个凌云儿,但谁都知道,杜凝云不是姑母想象中壮志凌云的沙场红袍小将,而是娇娇弱弱还笨笨的小凌云儿。 老祖宗正因为杜凝云是天生软绵可欺的性子,才越是对她格外爱护,一而再再而三的交待她们不许欺负,只需保护。 久而久之,李弄玉等人对这个好欺负的小凌云都护惯了,偏忠意伯府离得虽然不远,却到底不是一家。杜凝云被杜凝霞哄骗,她们帮也帮不住。 只能在闺会之上,给杜凝霞没脸,给小凌云出气。 这样的小凌云,怎么可能暗藏着心机某算。 想多了,一定是她想多了。 李弄玉想着,擦了把头上的冷汗,冷不丁发现杜凝云身边多了一个容貌俏丽的小丫鬟。这小丫鬟瞧着相貌不算出挑,但从走路上看却是个练家子,浑身更是隐隐透着几分锋芒。 李弄玉默默的移开了视线,不去听她说给杜凝云的悄悄话,但挨得近,李弄玉耳力又极佳,那里猜不出这小丫头说的话: “安排好了,新的话本已经送过去了。” “人呢?” “人也都安插好了,都是对我们忠心耿耿的丫头,保管不会有什么二心,姑娘尽管放心。”蕙儿拍着胸脯保证。 杜凝云点点头,笑道:“让文岳先生好好写。” 说着,杜凝云忽见李弄玉表情古怪,便笑道: “这是怎么了?谁招惹你了,瞧这眉头都皱出花了。” “你还说没有!”李弄玉一把抓住杜凝云的胳膊,眼神带着些许悲愤。 “没有什么?”杜凝云有些茫然。 “我才问你有没有盘算什么,你还说当然没有,可你这架势是没有吗?你倒是说说,你方才和她说的话是为了什么?” 杜凝云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也算盘算?这就是玩玩罢了。 杜凝云想着,柔声笑道:“弄玉姐姐,你误会了,我是自己想了一些故事,偏自己不会写,便把大概的故事给了一个说书先生,让他替我写。” “还能这样?”李弄玉一副发现新大陆的表情,好半天才说:“这个主意好,我到也爱看一些奇闻诡事,偶然自己也会想出一些半点的,只是你也知道,我是文墨不通的,正巧接着你这个主意吃风头。” 杜凝云闻言掩唇轻笑,何止是不通。自己这弄玉姐姐舞刀弄剑自然不在话下,可让她提笔写字。 杜凝云忍不住低头抿嘴儿笑,只怕弄玉姐姐把笔当刀用去。 杜凝云想着,笑吟吟的说道:“姐姐想来寻人写,妹妹当然欢迎,只是妹妹这里只有一个文岳先生,还请妹妹自备一个些死了一些识人不清。” 杜凝云想着,只给李弄玉留了一个地址便走了。 却没想到李弄玉对此兴趣极大,大半夜的把杜凝云闹起来,就说梦里得了一稿名叫风月宝鉴,还在向人大肆宣扬报恩一说。 杜凝云没辙,只好认真的听李弄玉讲述。 自己逐条写出框架,写出主要的人物、背景。 李弄玉一说便说个不休,越说越起劲。杜凝云听她说的详尽,少不得也写的详尽。几乎是一天过去,杜凝云圈圈画画又涂涂抹抹的写近乎四五十页,李弄玉才意犹未尽的说: “可惜梦醒就只记得大概,若是全记得,我还能再说上三天三夜。” 揉着酸痛手腕,表情复杂的杜凝云听了这话,差点没把手中的小巧兔毛笔砸到李弄玉的脸上。 一天狂写数十页,她的手腕都酸痛的要废掉了,你竟还想讲个三天三夜。 “好啊,既然弄玉姐姐还能想起更多的,那弄玉姐姐回去想起什么就写些什么,写多了就送过来,云儿送出去叫他们写。” 李弄玉闻言喜得直接在杜凝云脸上香了一口,口里只说:“知我者云儿也。。快让人送出去,最好这个月就写好整本印出来给我瞧瞧,写的和我梦中的一样,我可大大有赏呢。” 杜凝云无言,忍不住掰着手指头算起来自己近来给文岳先生送去多少份文稿。 嗯。 一份、两份、三份…… 好像有点多呢。 “文岳先生写稿不快,照他目前拿到的文稿数量,把这本送去,大概要到明年末的时候,才开始写吧。” “怎会这样慢。”李弄玉不满的瞪大了眼睛,嘟囔道: “常写话本的说书人是写惯了的,若是凭空成书一本他自然缓慢写,可这已经把大概都给他了,还有什么难写的。云儿,你得催催他!” 杜凝云扶额长叹,道:“不是他慢,也不是他偷懒,我这几天大概送给他了一二十本书的大概,要他去编写。他写完那些,少说也要明年的年末了。” 李弄玉闻言却仍嘟着小嘴儿,娇气的嘟囔的道:“可以先写这本。” 杜凝云将这本的内容细细品味了一遍,发现这里面并无她想要的大才大德女子,其中更全是家庭闺阁琐事,以及闲情诗词。 解闷是够了,若想以此为多才女子铺路做官却远远不够。 杜凝云想着,垂眸细思了片刻,终是摇摇头,叹道: “这本虽好,于我无用。另寻他人写去吧。” 言罢,杜凝云猛然惊觉。 文岳先生一个人是来不及写这么多,可五个文岳,十个文岳呢? 一个人写的慢,十个人一起、百个人一起总会快一些吧。 杜凝云想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眼越发明亮起来,更是笑着将李弄玉拉过来狠狠的亲了一口,笑道: “好姐姐,你可帮了我大忙了。你放心,你这书不出两个月必定送到你的手上,你且先回去吧。” 言罢,杜凝云就迫不及待的将李弄玉推了出去,自己则走回去再次命待墨研墨,自己执笔却开始写一封密信。 当夜。 以为自己不会再收到新文稿的文岳先生再次收到了一份崭新的文稿。 不仅崭新,还贼厚,是以往五六本的厚度。 这可出乎了文岳先生的意料,看着手头积攒的一大堆未写或才开始写到文稿,一向为了银子兢兢业业的他终于怒了。 “我是一个人,一个人懂吗?你们只给我设定让我写细节,难道这叫没有一点难度,难道我是随便写写就写完了?” “你们看看那一堆还没动的稿,你们自己看看我还有多少没写,你们还往我这里送,难道我写得完吗?” 文岳先生喊着喊着,想愤而撕稿。但想起视钱财如粪土,随便就打赏他一百两银子的忠意伯;再算算这些天到账的银子接近一千两。 文岳先生一拳头砸在桌上的稿纸上,傲然道:“再送我就和这些,我就和同归于尽!” “先生,今早上伯爷还叫人催,您别忘了您早上答应过的话。而且,小姐下了新的命令,虽然还没传到咱们这里,可听说和先生您有关呢。” 文岳先生眼皮子狠狠的跳了一下,心中暗道:难道这父女俩嫌给他的银子多了? 不不不! 是伯爷一开心就赏银子,又不是他变着法子要,那里他遭殃呢。 文岳先生想着,果断坐回原处,继续写稿。 第一百一十九章 批量化文墨 却不了次日一早,文岳先生才从推门出来,就听伺候的人说: “文岳先生,隔壁的院子已经买下,已经收拾出来做编辑部了。伏魔府 ” “什什么部?”文岳先生一脸问号。 “编辑部。昨个大小姐下的令,连夜让人收拾的,又请了三位先生与您作伴呢。”伺候的人一副您一定很开心吧的表情。 “什么?”文岳先生却半点开心的意思都没有,满脑子都是:为什么又请别的人过来?是他写的不好吗? 还一请就三个,是打算这三个熟惯了,就把他撵了去? “先生不高兴吗?”侍从见文岳先生脸色渐渐发白,不由的好奇问道: “这三个人先生之前还想见一见,如今他们来了,先生该高兴才是。” “谁三个?” “东街那边的蒲先生,西街的柳先生,还有东门胡同的揽月居士。” “他们不是不是闭门撰写书稿,不事权贵吗?” 侍从愣了愣,但旋即说道:“大概是财帛动人心吧。” “多少?” 侍从想了想,伸出来一根手指,道:“五十两。” “也不多嘛。” “一个月。” “对,一个月。”侍从十分兴奋,仿佛这银子要给他一样,激动不已是说道: “一个月五十两,写出的书稿根据外面的反响另算额外银子。”文岳先生脸色微变。 一年五十两银子足够京中的三口之家过一年舒坦日子。 虽然如今的他不觉得五十两银子多,但这不代表五十两银子是个小数目,何况后面还接了一条:据反响另算额外的银子。 那可就多了。 京中人多,杂书买的也快。有的是爱买本闲书打发时间的闲人。 若以此为据给银子,岂是小数目。 文岳先生只略略一想,便觉自己心里多了一个拼命抓挠的钩子,钩的他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即也这样拿了银子。 而当侍从说蒲先生等人已经到了隔壁院,正等他过去。一向磨蹭磨叽的文岳先生忽然来了劲儿,拔腿就走,速读之快让跟了他数日的侍从都瞪大了眼睛。 文岳先生不是旁人走三步他才走一步么?今日怎么? 但眼看着文岳先生已经行至门前,即将出去。侍从只能打消了心头浮现的各种念头,赶忙跟了过去。 隔壁的院子已经挂上文星阁的匾,一左一右分别写着:是非浮论,白衣苍狗。文章定价,秋月华星。 入内,又见人拿着格外大的一张纸,正激烈的争论个什么。旁边有一个人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人十指粗糙,面容黧黑,一副劳苦的相貌。 这人无疑和拥在一起,对着一张大纸指指点点的几位文人装束的人格格不入。 可他就是在,不仅在,还在几位文人的回头吩咐时憨厚的笑着点头,答应道:“是,是。” 文岳先生悄悄走到这匠人身侧,低声问道:“你怎么不说说自己想说的话?” 匠人连忙摆摆手,憨厚的笑道:“我是个做木工的木匠,只来刻个板子,那里用我教呢。”测试广告2 第一百二四章 文星阁 文岳先生闻言,嘴角微抽。 都说真大贤有不拘一格者,游走于市野,唯有眼力卓绝着能辨认出。 他见这木匠和几个文人大不相同,虽然一副劳苦的模样,但站在几位文人身后,又时不时应答一句。他还以为是什么大隐于市的大贤,却不想是他想多了。 这不是大贤,这是一位木匠。 文岳先生忍不住笑自己眼拙,却不肯承认,厚着脸皮说: “君何必自谦。你既是雕刻木板之人,就更该一起商议才是,毕竟这什么能雕,什么不能雕,什么雕出来好看,我们这些文人那有你们清楚呢,你说是不?” 木匠闻言,嘴唇嗡动了几下,一张黧黑的脸也透出几分红来,才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我是个粗人,我。” 而几个站在一起商议的文人也回头说:“术业有专攻,若我等所议有错漏,请君直言。” 木匠的脸越发红了,头也低的更低,他活了这么多岁,还是第一次被人以‘君’称呼。 士农工商。他们这些为工匠,那里担得起这一个‘君’字。 木匠想着,忽然听三个文人笑道:“我们来时便有人交代过。说你虽非名匠,但也是手艺极好的小师傅,原来雕年画模板时多有令人惊奇之处,所以特地请了你来。” 木匠点点头,却没有半点因此骄矜的意思。 旁边的侍从也跟着笑嘻嘻的说道:“我家居士说了,里面每一篇著作都会标了著者的名,是真名还是字、号,诸位请便。小师傅,居士说要雕的模板大,字又小还带画、又要排版规整。实在太熬人,准您在模板的边角寻个地方,留下您的名字,标明您是模板的雕刻师傅。” 这可让木匠有些受宠若惊了。 虽然这受宠若惊,随着众文人拿出一大张纸,告诉他模板的大小就是这整张纸的大小后,只剩下惊。 “这……” “小师傅,我们内容还在商议,木板石板都已经放好,旁边的院子正是专门辟出来给你们用的,你们可以先以这张纸的大小,做些边框了。”几个文人笑的很温和。 木匠有些欲哭无泪,但还是依照侍从的带领走过了一道门,才进了一个院。 这院子和文星阁原本是两个院子,如今都买下来,打通做文星阁大院的小院子。 木匠走进去,里面已经放着他能用的上的各种物件。 这也是因忠意伯出手阔绰,底下人也乐的去大手笔的去买。 另一边,几位文人开始各报家门。 年迈些的老者是蒲先生。胡子和头发一样多灰白,脸上也满是褶子,只是一双眼睛格外清澈,倒像个孩子一样,和苍老的外貌极不相符。 蒲先生在京中也是颇有名声的话本先生,文岳先生自号文岳,就是受这老先生笔下的人物影响。 蒲先生旁边就是柳先生,因个高细瘦,跟个麻杆一样,被人戏称柳枝儿。只是柳先生素来不喜这个戏称,也无人明面上这样称呼他,见了他都客客气气的称他的字‘梦槐’。 也是因他素来写的都是些奇闻诡事,故意起的。 剩下一个同样书生装扮,但明显俊郎的少郎君便是揽月书生。在文岳看来,这位是个狂人。 考中了秀才后便不愿再考,一门心思的迷起了话本,在当时也是奇闻。 不少人都戏称他是狂生,可他却傲然的说:“功名利禄我不愿,明月在九霄,我欲随风上九霄,拦月入怀和酒醉。” 后自称揽月居士,因家人阻拦,不惜与家人断绝来往。如今来此,杜凝云表示,揽月居士穷到打酒的银子都要没了,去请的侍从几户没费半点心,就把人请了过来。 而文岳先生他们三人都知道,并且如雷贯耳。 在人人反对新版女戒时,一本《金闺怜》横空出世。将原本简单的恶婆婆用新版女戒逼走新媳妇的故事,扩大为负心汉为功名利禄,不顾世俗人伦,贬妻为妾,磋磨正妻致死的故事。 偏又被人讲出来,被唱曲的唱出来,一句:“哭小姐,错付终身,一十九岁把命丧!”不知在大街小巷茶楼酒馆赚了多少人的眼泪,文岳先生四字也在盛京城小火了一把。 如今这文岳先生四字,虽然达不到天下谁人不识君的地步,但说书人的圈子里,有多少不知道他的。 “文岳先生,久仰了!”蒲先生三人同时拱手。 这下,文岳先生自己也受宠若惊了起来,连连搓着手儿,激动的说:“那担得起,是我久仰各位的大名了。” 言罢,便是一串客套话。 待谈起正事,文岳先生才知道。 原来忠意伯府玩了个新花样。 写书,不写完了再发布,而是写一些发布一些。 写好的一些内容刊登在一张大纸上,这大纸便叫报纸,还什么先以娱乐为主。 然后便辟出四个位置,叫他们各自挑选一篇,长期来写。 其中文岳先生为闺阁女儿立传,蒲先生为贤臣名将著书;柳先生写鬼怪之事,而揽月居士灌了几口酒,醉醺醺的打了个酒嗝,说道: “我自是写游侠儿、求仙问道。” 文岳先生闻言两手一拍,只丢下一句:“诸位稍等。”便匆匆离去,没过多久便跑了回来,手里还拿着几份文稿。 这才笑着向揽月居士说道:“这都是先前发下要写的旧稿,居士说要写游侠儿和求仙问道,这些居士或许会感兴趣。” 揽月居士闻言挑了挑眉,接过一看,只见第一个的第一句便写道: “三年之期已满,他霸气回归,无数强者向他低头……” 揽月居士的嘴角微抽,有点想把手里的东西砸到文岳先生的脸上,再骂一句什么东西。 但想起自己才喝光的酒,揽月居士耐着性子接着看。 主角×××,死后重生到仙侠大陆,成为废柴少爷,凭借此处没有的知识,一步步逆转乾坤,走上修行之路,并且成功登顶,无数天才英豪惨成陪衬。 这真把揽月居士给看傻了,好半天才说: “先前那两本古怪的,死后复活到过去的书稿,也是先生你的。” 文岳先生点点头。 揽月居士鼓掌叹道:“先生奇思妙想,创一先河,实在令人敬佩。” 文岳先生又摇摇头,叹道:“是我写的,却不是我想的。如你手中的书稿一样,这是哪位大人送来让我依样画葫芦照着写的。” 揽月居士闻言,拿着书稿的手都僵了。 “我们要按着他们给的书稿写?那为何还要我们来写,他们自己一气写完,起不省事!”带着三分醉意的揽月书生说话很不客气。 文岳先生叹了口气,却解释道:“这只是一些设定,套个壳寻个新鲜罢了,倒是不能依样画葫芦的照着写。” 说罢,文岳先生又从身上拿出几份文稿,接着说道:“诸位都可以看一看,想来写什么是诸位请便的,但这些短稿胜在惊奇,到也能拿来一观。” 蒲先生等听他这样说,才纷纷接过文稿,各自翻看起来。 不多时,柳先生第一个说:“狐仙报恩,这个妙。倒能拿去一写。” 又过了一会儿,揽月居士第二个说:“此稿不详尽,却也有趣。先生若有机会,还请您引荐引荐,让我和这想稿的人聊上一聊。” 文岳先生哈哈一笑,却十分了当的说道:“想稿的人是肯定见不到的,倒是能托人去求她写的更详尽些,如此可好?” “若能详尽,倒也极好。”言罢,揽月居士又去翻看下一个。 这是,一直未曾开口的蒲先生却开口说道: “如此,我便写这本女驸马。” “哈?”文岳先生有点懵,你写女驸马了我写什么?咱不能抢饭碗吧。 “蒲老先生,您不必去写一本您不想写的文稿,他们既然没有给你们送文稿,想来是不必照着写。您只管写您心中想写的就行了。” “嘿!”蒲先生一吹胡子,故作气恼的说道:“老夫虽然善写贤臣名将,但这稿子的故事曲折离奇,实在世所罕见,老夫岂能不写。” 那我写什么? 文岳先生在心中哀嚎了一声,却没敢说。 虽然他如今在话本圈子里也是有些名气的话本先生,可蒲先生成名已久,更是前辈。若是蒲先生说几句他的不好,他至少十天半个月的别想好过。 文岳先生想着,只好在心中说:难道我去写名将?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文岳先生一时两眼望天,心情复杂极了。 几日后,四人的稿子皆已写成数篇,拿出一篇,余者皆存留备用。 木匠早已为四篇稿子雕好了版型,拿到稿子后一日就用活字填充完毕,第二天便印了出来数份,火速送到了杜凝云和忠意伯的手中。 却不想杜凝云和忠意伯的反应都是一样的不喜。 又是花纹不对,花开富贵的牡丹纹和情节不符。 又是字体太大,使原本还打算加上一些寓言笑话等故事的想法直接化为空谈。 再者是只有这四篇故事和花纹实在单调,若是只有这些,世人直接买书便是,何必大费周章的来隔三差五的买文星报。 这让对此极为满意的文岳先生等人都有些挫败。 好在忠意伯最是出手阔绰,直接撂给文岳先生一百两银子,叫他们重新做。 而杜凝云则干脆多了,直接撂过去‘揠苗助长’和‘亡羊补牢’的两则寓言过去,同时说: “这算是有说教意味的寓言故事,你们再以愚者的愚和智者的智写两则。日后除去一人一篇的文章外,每人再加一则寓言。” 两则故事连带着杜凝云的原话被一同送到文星阁,四个人轮流看了杜凝云写的寓言,一个个表情都有些精彩。 揽月居士看来,这揠苗助长何其愚,亡羊补牢又何其可笑。 蒲先生却觉得拔苗助长是为了告诫世人要有耐心。亡羊补牢是想让世人知道,羊圈里还有羊及时把破了的羊圈补上,是事情尚可挽回,及时挽回,为时未晚。 唯有柳先生哭丧着脸,怎么想都是主家极其不满意他们弄好的文星报,特地写两则寓言来讥讽他们。 可他们也没辙。 没两天。 新的印好的文星报再次送到杜凝云和忠意伯的手上。 这次的文星报就出彩多了,适当的位置插了寓言以及短小的愚者笑话。配图也多了些。 虽然问题仍有,但也说的过去。 毕竟这东西应该是几百年后才渐渐在这片土地上流传的东西,总不能拿几百年前的报纸来看待如今的文星报。 “去告诉他们,可以印了。” 言罢,杜凝云便继续倚着窗前发呆。 她已经在重阳伯府歇了好几日了。 其间和李弄玉一起被重阳伯喊过去了一次,而重阳伯说的便是让她们两个撮合对秦钺有意的李羡玉,送李羡玉去做侧妃。 得知这消息。 李弄玉自然喜之不尽,甚至不等杜凝云,便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翻墙入内院,几乎是几刻的时间,便到了李羡玉的跟前,目光灼灼的看向李羡玉。 看的李羡玉头皮一阵发麻,忍不住问道:“嫡姐,你有什么事吗?” “还真有。”李弄玉一双凤眼直接笑成了一条缝,看着有些慌乱的李羡玉,十分干脆的说道: “父亲说:你若有手段拿下平郡王,他就会祝你为平郡王侧妃。” 李羡玉闻言心都差点跳出来。 拿下平郡王就能做平郡王侧妃,而且是有爹爹支持,嫁出去后有重阳伯府做后盾的侧妃。 “嫡姐,此话当真?” “我骗你干什么?” 李羡玉惊喜之余,更多的还是担忧,即便李弄玉的神情不似作伪,她也忍不住说道: “可是姐姐是要做正妃的人,父亲怎会让我去做侧妃呢。” 李弄玉淡定的向李羡玉摆摆手,说道:“我不会做那什么正妃。” “嫡姐,你莫要唬我。”李羡玉轻易不敢相信。 “不信拉倒,反正父亲已经松口,想来你得不得逞,都与我没甚么关系了。” 李弄玉说完边走,走的理直气壮,让后面的李羡玉一阵头疼。 能不能说清楚再走! 偏李弄玉是自小习武的嫡女,性子也是出了名的冲,她没胆子去拦。 只能低头在心中骂道:“就不能停一停!” 很明显,不能。 李弄玉听见声音脚快的简直要疯了,接把一路小跑过来云撞到在地。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无法掌控 这一撞李弄玉自是稳如泰山,只是杜凝云就不怎么美妙了,李弄玉身上硬邦邦的,撞上去仿佛是撞到了一块镶进地里的木板上。 而这也算了,总归只是撞了一下。 可李弄玉下意识的伸手一推,根本站不稳的杜凝云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仰倒在地。待墨三人扶都扶不及。 让杜凝云倒在地上内心一阵恍惚: 明明小表姐战力惊人,她是为什么要不放心,还巴巴的跑过来。 而李弄玉就慌极了。 想到杜凝云跪一跪就能跪掉半条命。李弄玉见杜凝云重重的摔在地上,小脸瞬间吓得惨白。 “云云儿,你可别摔死了,你摔死了,我爹打也把我打死陪你去了。” 杜凝云小脸微黑,干脆的从地上爬起来,黑着小脸儿说道: “那里就摔死了,别咒我。” 说着,待墨弄墨已经麻利的为杜凝云整理头上有些散乱的钗环,拍去身上的泥土。 杜凝云揉了揉自己摔疼了的肩,有些无奈的叹道: “小表姐,你不疼我了。” 李弄玉无措的抬抬手,又复放了下来,站在杜凝云跟前,一时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杜凝云见此,无奈的伸手在李弄玉身上推了一把,说道:“好啦,我推回去了。现在罚你和我一块回去给我擦药去,你服不服。” “服。”李弄玉哭丧着脸儿,老老实实的跟在杜凝云身后。 却不知她们二人身后杜凝霞远远的看着,眼中精光闪烁。 “蕙儿,推我去见大伯母。”杜凝霞勾起唇角,吩咐道。 蕙儿不解其意。 但近日来杜凝霞的脾气越发古怪,她不敢不听,赶忙推着杜凝霞远去。 另一边。 因住处离此地不算远,杜凝云和李弄玉很快便回到了住处。在内室把杜凝云的衣裳褪去后,待墨弄墨见杜凝云的背上红了一片,心疼的眼泪都在眼里打转。 “快弄些热水来给姑娘敷一敷!” 待墨几乎是下意识的说道。 只是才说完就被李弄玉和蕙儿齐声制止。 “可别,才摔的,用热水只会更厉害。” 待墨闻言愣了一下,但又见蕙儿用沾了凉水的帕子便往杜凝云的背上糊,还是忍不住喊道: “那是冷的。” “才摔伤本就该用冷的敷一敷,你用热水敷上,只怕要肿起来。”蕙儿说着,忍不住伸出手杜凝云未曾摔青的地方捏了捏。 一捏,便是一道红印子,在雪白的肌肤上甚是显眼。 杜凝云哎哟了一声,却招来了李弄玉,李弄玉也伸手捏了一把,又多了一道红。 一时间,蕙儿和李弄玉同时摇头,咂舌道:“难怪红这么一大片,捏一下就这样了。” 更想抽人了的杜凝云默了。 这就是你们突然捏我的理由?杜凝云想着,回头见李弄玉又向她伸来了魔爪,果断一巴掌把她的手拍开,同时说道: “在捏,让她们把你的手拿去卤了吃。” 李弄玉撇撇嘴,老实了。 好在背上只是摔红了,并非摔得极重。又有待墨涂了活血化瘀的药膏,不消半日便消得之余一片浅浅的红痕,也无碍了。 只是这边好了。 大夫人便风风火火的来到此处,见众人都在,也不好发作,只强撑着笑脸说: “两个小祖宗,好好的,你们怎么又打起来了?” 杜凝云和李弄玉皆是一脸茫然。 她们何时打起来了? 但大夫人仍在说:“你没去两个好好多拌个嘴也就罢了,以后可万万不可互相动手,你们记住了?” 杜凝云两人都听的一脸懵,忍不住说道:“那里会打起来呢。” 大夫人闻言,也不好明说,只多看了众人一眼,便笑道:“待墨,你随我走一趟。” 待墨身体微僵,但还是听话的走出来,跟着大夫人一起离开。 虽然才到院外,大夫人便说:“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云儿摔倒,是不是弄玉推的。” “当然不是。那时表小姐得知自己不必嫁的消息,喜得跑出去。姑娘担心她喜过头赶忙追出去,结果表小姐回来的路上跑的太快,直接把姑娘撞倒了。”待墨沉吟了片刻,一五一十的说道。 大夫人眼中带着几分寒意,沉声道:“我已经问过撞见此事的丫鬟婆子们。待墨,你只管说实话,李弄玉是不是欺负了云儿!” 待墨闻言,心中暗惊。 这会儿离姑娘被撞才过去多久,就传到太太耳朵里了。 不对,太太都气的指名道姓的称呼表小姐了,到底是谁在太太跟前多嘴胡说了。 “太太,我是自小跟着姑娘的,最见不到姑娘受委屈。我可以向夫人担保,今日姑娘的确是被表小姐撞倒了,是因为表小姐跑的太急见人没来得及停。可这万万不是什么姑娘和表小姐打起来了,姑娘和表小姐好着呢。” 大夫人闻言,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虽然这里是重阳伯府,可即便是重阳伯府,她的女儿也断然没有挨了打还要忍气吞声的道理。 “待墨,你们不必为了什么人隐瞒,也不必有什么顾虑,若是云儿有受委屈的地方,你只管告诉我。” 言罢。 大夫人便叹息着去了。 常言道:关心则乱。 杜凝霞跑到她跟前口口声声都是李弄玉使性子,直接将云儿推倒在地上,摔的云儿好一会儿才起来。 她不肯信。 杜凝霞也不恼,只用一副你爱信不信的姿态,丢了一句:“反正我告诉你了,你信不信就和我没关系了。” 大夫人原本是不信的。 但杜凝霞走后她越想心里越是没底,终究还是没忍住的去问了几个丫鬟婆子,却听这些人说: “没注意,只看到她摔了。” 这也足够让大夫人心惊的。 赶忙来寻杜凝云,生怕杜凝云摔出个好歹。更怕杜凝云和李弄玉真打起来,自己女儿吃了苦头又不肯开口,憋一肚子委屈。 好在,听待墨的意思,根本就没有打架的事情。 大夫人想着,走至花廊前,还未进去,便有杜凝霞从中转出来,笑着向她说道: “伯母,方才待墨一定说没有对吧。也是,云儿虽然性子软绵,却也极好面子,那里肯让自己亲娘知道她被人欺负了。” “少给我耍花招。”大夫人冷声呵斥,当即从杜凝霞身边绕开。 杜凝霞也不恼,仍旧笑吟吟的说:“想来在云儿看来,表小姐即便欺负她又能欺负几日,总归这里不是自己家,忍一忍,不就过去了。” 大夫人脚步片刻未停,仿佛完全没听见似的,很快便消失在杜凝霞的视野中。 而杜凝霞却低声笑了起来,笑的很是得意。 谁让大夫人极其在乎杜凝云,而杜凝云今日还真的以为李弄玉,狠狠的摔了一跤。 大夫人行事一向果决霸道,只怕明知道此事是意外,她也会觉得李弄玉的莽撞是威胁,会伤到她娇滴滴的宝贝女儿。 哪怕这个威胁是不确定的,只有一小小点的可能,护子心切的她都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把这个可能驱逐。 “只剩她一个,我才好哄她呢。”杜凝霞轻声呢喃,几缕散碎的阳光从廊边的花叶缝隙里洒进来,让抬头看向天空的杜凝霞忍不住眯起双眸。 让杜凝云继续把她奉若神明,把她的话视做圣旨。这样即便她是二房,有杜凝云倾力相助,大房也就为她所用了。 届时她即便是侧妃,钺郎也要敬她三分,她的地位也就稳固了。 杜凝霞想着,摸向自己的光洁的脸蛋。凭自己的容貌,只要有心去讨好,有那个男人能抵挡得住。只要能在平郡王府站稳脚跟,还愁得不到钺郎的心? 杜凝霞想着,飘飘然的就觉得自己已经成功了,忍不住发出无声的大笑,看起来十分诡异。 蕙儿垂手立在杜凝霞身后,见杜凝霞笑的吓人,只好畏畏缩缩的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果然。 当天半晚。 大夫人便以事物繁杂为由,让人将杜凝云接回了为忠意伯府人客居的院子,和杜凝霞等人住在一处。 因杜凝霞是嫡出,毫无疑问的杜凝云和杜凝霞离得最近,可以说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直叫杜凝云想让人把杜凝霞轰出去。 而李弄玉的清闲日子也结束了。 大夫人说李弄玉年纪也不小了,却不通庶务,日后嫁人了岂不被人耍着玩。 李夫人闻言,几乎是当夜便把李弄玉叫到了身边,三令五申的命李弄玉跟着她学习庶务,这几日正是忙的时候,硬逼着李弄玉跑腿观摩。 直叫李弄玉苦不堪言。 也使得杜凝云被撂了下来。 杜凝雪等人自然是一处玩去,她和杜凝霞两个,一人守着一间屋子,各自坐着看书。 对杜凝云而言。 孤寂二字早已成了习惯,一个人反而更自在。 便如在家中时一样,一面坐在窗边看书打发时间,一面想着文星阁的事。 只是杜凝云乐得清静,杜凝霞却不给她清净的机会。 几乎是杜凝雪等人才和李羡玉等人一同走远,蕙儿就推着杜凝霞,笑嘻嘻的来到杜凝云这里,惹得杜凝云瞬间没了看书的心情,直接把书扣在了桌上。 “杜凝霞,你又来做什么?” “云妹妹。”杜凝霞声音中带着三分哀求和七分悔意,只说了三个字,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起来,眼神更是写满了情深意切。 “噫!”杜凝云和杜凝霞对视了一眼,顿觉浑身都鸡皮疙瘩都窜了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后退几步,换在离杜凝霞远点的地方坐下。然后才说: “杜凝霞,你这又唱的哪一出?” “云儿,我是真心悔过了云儿,我是真的后悔了当初的所作所为,你是我妹妹,我…”杜凝霞说着就哭了起来,哭诉道: “我原先竟那样的坏,我实在不得好死。” “你好死不好死的与我有什么干系?还特意跑过来和我说?难道我想知道?门就在你后面,你要觉得自己有错,再别来找我就是了。”杜凝云半点不想和她多聊,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而杜凝霞直接就哭了起来,哭哭啼啼的说道: “云儿,我们原是多年的好姐妹,难道我们再不可能回到从前了吗?你原谅姐姐好不好?姐姐真的改过了。” “是吗?”杜凝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之色,干脆了当的说道: “你怎么证明你改过了。” “这…”杜凝霞闻言顿时一愣,证明?? “你次次朝我要东西要银子,何时给我送东西送银子呢?”杜凝云托着下巴,眼神却十分真挚。 杜凝霞立即竖起三根手指,正色道:“我可以发誓,虽然我如今一无所有,但等我嫁到平郡王府,姐姐有的,妹妹都会有。” “那倒不必。”杜凝云摇摇头,拿出一张纸带着笔让待墨递给杜凝霞,便说: “你若敢写下字据,说日后你的月例银子都分我一半,我就信你。” 杜凝霞闻言,眼皮子忍不住跳了跳,赶忙说道:“哪能值几个?云儿,日后凡是姐姐有的,姐姐都愿与云儿你分享,只要云儿想要。” “云儿就想要月钱银子,这字据你写不写?!”杜凝云一副地主家也没余粮的刻薄表情,仿佛再说,我就缺这一点银子。 杜凝霞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点点头,说:“云儿还想要什么?只管说便是。” “好。”杜凝云心中的小人挑起秀眉,但接下来说的话却更加气人: “以往云儿的首饰,凡是得姐姐青睐的,就都会成为姐姐的。正所谓礼尚往来,日后姐姐是平郡王妃,姐姐的首饰也会让云儿随便挑吧。” “自然。”杜凝霞心里难受极了,面上却仍旧是亲亲热热的模样,还在说: “只要妹妹还把我当成亲姐姐看待就好。” “自然…不妥。”杜凝云说话说到一半突然转折,让才放松些的杜凝霞瞬间绷直了身体上。 “不不妥什么?”月钱首饰只差全给你了,你还不妥个什么?本以为自己三两句话就能拿下杜凝云的杜凝霞瞬间整个人都疲惫下来。 这不是她预想的剧情。 而形式也正朝着杜凝霞自己都茫然的方向一路狂奔,让杜凝霞产生一股子事态即将脱离正轨的感觉,因为杜凝云又说: “毕竟不止是这事呢。杜凝霞,香菩寺时你想做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谁和谁两情相悦 还用我再说? 杜凝霞在心中缓缓咀嚼着这几个字,一抹苦涩在心间蔓延开来。 原来杜凝云是因此事才彻底与她决裂了吗? 可那时候的她,除了选择毁掉杜凝云,她还能怎么样? 她能选择的路太少,她费尽心思不择手段的往上爬有什么错?不过是她身为落魄二房女,无人给她撑腰罢了。 若她能有杜凝云的好身份,她也能做一个天真烂漫的娇小姐。她也是被逼无奈! 杜凝霞想着,眼泪再次流了出来,嗡动着嘴唇,哀声的说道:“云儿,我也不想的,何况…” “何况我也没中计,是不是?”杜凝云一手托着下巴,眼神却没落在杜凝霞的身上,而是百无聊赖的看向窗外的几株开的正好的蓝花楹。 杜凝霞见状,忍不住咬了咬下唇。可她不觉得自己有错,不仅不觉得自己有错,还觉得自己之前的做法是理所应当。 “云儿,我也不想的,可是我没得选。”杜凝霞哭着说道。 杜凝云两眼望天。 没得选。 为善或是为恶,说到底还是自己选的,再多的理由,再被逼无奈的选择,也都是自己选的。 “杜凝霞,你没得选,便想把我踩下去,我欠你了?我合该做你的垫脚石?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知道错了,想和我和好如初。可你始终把我当做可以利用的工具,那里来的脸面要我对你付诸真情。” “云儿,我没有。”杜凝霞矢口否认。 可杜凝云却不想再听她多说,干脆的向待墨说道: “送杜二姑娘回吧。” 待墨和弄墨便更干脆的挤开了蕙儿,推着杜凝霞的轮椅,硬是把杜凝霞推回了厢房,杜凝霞喊叫,她们还很不地道的关上了门,扬声说道: “杜二姑娘有闲心还是想想见了平郡王说什么吧,何必来寻我家姑娘,我家姑娘还想清闲清闲。” 杜凝霞又一次被人强行关在屋子里,坐在轮椅上一时气的浑身发抖。可她却没有出声反讽回去,而是坐在里面,无声流泪。 若能不作恶便能得到一切,她怎会不择手段。 她不是天生的恶人,她是不得已。 若她是杜凝云,她也能是笑容又乖又软人人都爱的懵懂少女。可她是杜凝霞,父亲荒唐好色失了官位,母亲身有疯病生怕人知道杜凝霞。 她除了不择手段,她还能怎么样?她只是想给自己搏得一个灿烂的将来!她还能怎么样! 杜凝霞完全把这一切归咎于自己命运多舛。 却忘了当初的杜凝云会把她随口的一句话视做真理。忘了那时的她缺东西了,杜凝云就是她的百宝箱;忘了那时她受欺负了,杜凝云就是她手里的枪。 忘了如今厌烦她的杜凝云,被她亲手推远。 杜凝霞只管恨命运不公,恨上苍厚爱杜凝云,给她优渥高贵的出身,视她如珍如宝的父母。 却不想她如今失去的,有一部分是她亲手推远。 “蕙儿!”杜凝霞厉声喊道,站在门外没敢进来的蕙儿身体一抖,却还是颤抖着手将门推开,轻声细语的说: “姑娘。” 杜凝霞何很想抓起手边的东西砸在她的脸上,但她手边没有能够得着的东西,杜凝云不远不近的望着这里,也让她不好翻脸,只好温声说: “推我进去。” 蕙儿赶忙上前推起轮椅,将杜凝霞推到里面。 和杜凝云那放着各种小玩意儿,摆满各种珍贵器物的厢房不同。 这边的厢房虽然看起来和杜凝云那边相差无几,但实际上却相差甚远。就好比桌上插着几株月季的蓝柚瓶,细一看就能看出两边摆设的优劣。 更别提什么供人玩逗人开心点小玩意儿。 杜凝霞却不在意,只命蕙儿伸出手来,自己拿起簪子就往蕙儿的手臂上戳,一边戳一边骂道: “你就看着她们推我,杜凝云看我笑话,你也一起看吗?你就看着她们强行把我推回来!我让你看!” 蕙儿的胳膊被戳的鲜血淋漓,哭着挣开杜凝霞捉住她胳膊的手,跑了出去。 杜凝霞行动不便,见状恨恨的喊道:“你跑!你跑了就不必回来了!大家谁都别碍着谁的眼,回去我就让人牙子来把你领出去。” 闻言,才跑到门前的蕙儿哭着停下脚步,又转了回去。 簪子尖形同粗针,大力猛扎之下,蕙儿的胳膊很快便不能看了。杜凝霞下了真力气,待她出够了心中的气,回转过来时。 只见蕙儿蹲在地上哭的满脸泪痕,一只袖子被血液浸染,瞧着十分凄惨。 杜凝霞赶忙也哽塞道:“蕙儿,我的好蕙儿,我从未想过我这病会越来越严重。蕙儿,你一直跟着我的,你知道,我只是失控了,我也不想打你的。” 蕙儿闻言,捂着痛极了的手臂哇的一声痛哭出来。 因为她心里清楚的很,杜凝霞根本就不是控制不住了才打她。 拿她泄愤就是拿她泄愤,可笑自己主子还以为会有人相信这么蹩脚的理由。 蕙儿想着,哭的越发厉害。 难怪自家主子说什么大小姐都不肯相信。 原来伤害人的人,她的语句是如此的空乏,她的举止是这样的可笑又可气。 可笑自家姑娘还自认演技绝佳,自以为能将所有人都骗过。 “好蕙儿,不哭了,是我错了,我再不会有下次了。” 可这已经是杜凝霞第三次说没有下次。 蕙儿如何肯再相信,只是杜凝霞是主,她是奴,便是不信,也要装信罢了。 次日。 重阳伯府的寿宴第一日开始。 今日来的都是皇亲、驸马、王公、诸王、郡主、王妃、公主、国君、太君、夫人等;身份无不尊贵 只是人群中多了两一看便能轻易看见的人: 秦钺和戚蔺。 这两个一个是容貌太过俊美,身姿也挺拔,站在人群中不开口就十分显眼。 另一个显眼则是他四周根本就无人敢坐,让他一个人木头似的傲然而立。 寿宴进行的很缓慢,一项项繁琐的仪式,有人浑浑噩噩的看着,既不祝福也不祝福。 戚蔺在人群中仔细看了一眼,没有看见杜凝云的身影,便匆忙下了席。听到四周如释重负的呼气声,戚蔺还忍不住一阵龇牙咧嘴。 这些人怎么一副他要去杀人的模样。 而另一边,秦钺也下了席,并且径直走向了一个小房间。 杜凝霞如今正陪着重阳伯老夫人挑配饰,看老夫人换上各种配饰,神采奕奕的挑来挑去。杜凝云也乐的在一旁看着。 只是这边正挑着,杜凝云却听人说外面有人找。 老夫人以为是戚蔺来了,心里叹一句年轻就是好,也便不拦,只说:“去吧去吧,你们两个鬼机灵的。今天我也过寿的,可别闹出什么乱子。” 杜凝云赶忙笑着答应下来,拔腿便往外走。 和戚蔺一起在护国寺住了数日,如今几日没见,倒还有点想他了。 杜凝云想着,以手掩唇,遮住止不住上翘的嘴角,在心里傲然道: 不过。 我只是有点想,有点,才没有迫不及待的想见戚蔺。 杜凝云想着,跟在侍从身后不紧不慢的走着,走到一处茶馆,走进其中,里面只有一个人,一个身着杏色龙袍的人。 “平郡王!”杜凝云的小脸瞬间就寒了下来,眼神中更是只有厌恶。让习惯了被人追捧秦钺心底浮现几分异样。 杜凝云,以前不是这样的。 嗯,这是欲擒故纵么? 平郡王想着,便趁机一脸深情的说道:“云儿,我今天来见你,是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我娶你堂姐完全是被逼无奈。云儿,我爱的是你。” 杜凝云被秦钺突然说出的话恶心的够呛,一时竟连怎么反驳的都忘了。 只哑巴似的瞪大了双眼去看秦钺,听他继续说: “云儿,我知道你对我也有一样的心。我知道你也一直深爱着我,我很早之前便想和你说出我的心里话。好云儿,我爱你,我的心里只有你,离了你,我是一时一刻都活不下去。” 杜凝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说的表情逐渐失去自控力。 这秦钺是特意跑过来恶心她到么? 还离了我一时一刻都活不下去。 上辈子你登基之后可不是这样说的! 杜凝云想着,差点没忍住一拳砸在秦钺的脸上。 但杜凝云到底说忍住了,只留下一句: “郡王已有妾室,凝云已许了人家,还请郡王自重。” “云儿,你我两情相悦却不能相守,你让我如何自重?云儿,你爱的是我,我爱的是你,我们才合该是夫妻!” 杜凝云听见这话,只差当场图给他看。 这些酸不拉几的情话,听的人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的肉麻酸情话。 她上辈子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觉得满口花言巧语的秦钺会是她的良配。 “平郡王殿下,请自重!”杜凝云沉声说道,一向满是笑意和乖巧之色的水汪汪杏眼里此时写满了冷漠和疏离,让秦钺莫名觉得心疼的难以忍受。 “云儿,你这样,我心疼。” “我杜凝云乃是戚将军未过门的妻子。平郡王,臣子妻,你欲夺?”杜凝云眼神漠然,声音冷厉。 秦钺从未见过杜凝云疾言厉色的模样,如今一见,只觉得心痒难耐,连连说道: “云儿,我们是两情相悦。” “平郡王,臣女心悦戚将军已久,有幸嫁于戚将军为妻,实在是臣女的三生幸事,还请平郡王模样信口胡说,坏了臣女的闺誉。” “云儿!”秦钺发出痛苦的低吼,却不依不饶的说: “我不信我不信,我知道你是骗我的云儿,你忘了你两个月前还在为了我和戚蔺退婚吗?” “平郡王,那事原是有心人的误传。云儿一心只想嫁给戚将军,那些日子只是凑巧病了而已。”杜凝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秦钺却被这话怄的厉害。 所有人都知道杜凝云喜欢她,为了他不惜大闹退婚,丢了半条命也无所谓,只要能嫁给他。 可今日,杜凝云竟然大言不惭的告诉他,她根本没有对他动过心,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这让秦钺如何能接受。 秦钺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魅力,京城被他吸引过的小姑娘海了去了。 可即便他摆出冷漠的姿态,这些小姑娘也会依旧爱他爱的疯狂,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杜凝云这个曾经爱他深入骨髓的人,她怎么能例外,她怎么可能例外。 这可是他精心挑选的猎物。只要能拉拢过来,杜家岂能不为他所用。 秦钺想着,觉得自己在说什么甜言蜜语都不管用了,干脆的红了眼,沙哑着声音说:“云儿,是戚蔺威胁你了吗?” 杜凝云一脸莫名。 而秦钺却认为自己知道了真理,并且不断说道:“我知道,像戚蔺那样的人是可怕的,你怕他不敢说实话我理解。可是云儿,你的话能骗到我,可你的心骗不了我。” 秦钺说着,就伸手朝杜凝云的心口探去。 杜凝云今日没穿纱衣,而是穿着颜色很正的喜庆白玉兰花红对襟褙子,白嫩的少女穿这显白的衣裳越发显得白嫩动人,让带着些许肉感的小脸更显得软乎乎白嫩嫩,看起来口感极佳。 让秦钺伸出的手不自觉的便想往杜凝云的脸上捏。 只是还没捏上,秦钺就忍不住疼的皱起眉头,他这几日虽然落魄了,可他也是皇子。 秦钺想着,愤愤不平的回过头去,只见戚蔺寒着脸站在他身侧,一手正捏着他的手腕。 “戚蔺,你抓我干吗?你是想谋反吗?” “不想。”戚蔺面无表情的回答: “六殿下,云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您却对云儿却格外上心六殿下,不妥吧。” “戚蔺,谁都知道我和云儿是两情相悦。你横插一脚,使我和云儿婚姻无望,你心里半点不觉得有愧也就算了,怎能还摆出一副我欠了你的嘴脸?”秦钺说着就流下泪来。 惹得杜凝云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叹道:“我竟不知我和你两情相悦。” 戚蔺也说:“我竟不知你比我还早和云儿相识。” 秦钺一时觉得那里不对,忽见杜凝云和戚蔺紧挨站在一起,明眼人只需一看便知道这俩人的亲密。早不知道好了多久。 秦钺懵了。 杜凝云明明怕极了秦钺,怎会和秦钺站这么进。 杜凝云,她怎么会喜欢上秦钺! 第一百二十三章 秦凤华 更懵的是,戚蔺不是厌与人接触么?杜凝云就差伸手挽住他的胳膊了,他怎么不推开? 这会子怎么任由杜凝云挨着他了? 秦钺看看杜凝云,又看看戚蔺,眼神不断变换。 但秦钺很快便反应过来,理所应当的冷笑道:“我早该想到,有些事我做得戚将军你也能做,短短几日便让她死心塌地与我决裂,戚将军好手段。” 戚蔺眼神冰冷依旧,脑海中浮现十几种对付秦钺的方法,却只冷然道:“平郡王有闲心不如去想想如何破除你眼下的危局。” “与你何干?”想到他被重阳伯拒婚,而杜凝云这个好哄骗的又被戚蔺笼络了心,秦钺看着戚蔺半点好气也没有。 镇北侯府,戚家!手握兵权又如何?待我登临大宝,定让你戚蔺尝尝千刀万剐的滋味儿! 戚蔺漠然的看了他一眼,拥着杜凝云离去,给秦钺留下亲密的背影。 在撩人路上从未失败过的秦钺忍不住握紧了双拳,只觉自己头上冒绿光。 “杜凝云,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本皇子心狠,世家门阀又怎样?我堂堂皇子,离了你们这些世家门阀不能活了吗?一个个捧高踩低,见我这些日子不顺就弃我欺我,我也让你们知道皇家的厉害!” 秦钺言罢,转身欲走,却没走多远,便摇摇的望见杜凝霞被一个木着一张脸的小丫鬟推着,正私下张望,像是在寻什么人。 秦钺顿觉火大。 杜凝云被戚蔺勾了魂,杜凝霞将是他的侧妃,也被人勾了魂么? “打扮的这样漂亮,我倒要看看你是要私会谁!” 秦钺说着,便有意藏身,在暗处观望。 杜凝霞却来的秦钺方才所在的小亭子里,开始在里面等候秦钺的到来。 杜凝霞在重阳伯府住的这些天一直勤快的很。 杜凝雪等人有意疏远她,她就故意在重阳伯府的丫鬟婆们跟前卖惨。 一来二去的,总有几个真信了她的话,想方设法的帮衬杜凝霞。 就好比今日,明明秦钺还没有让人去叫杜凝霞,便有心疼杜凝霞的婆子跑到她跟前,说秦钺在什么什么地方坐着。 喜得杜凝霞赶忙回去精心打扮,才催着蕙儿推她过来。 却不想这里根没有秦钺的身影,让杜凝霞的激动的心渐渐陷入了一片死寂。 被骗了,还是郡王他已经走了。 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杜凝霞心间散开,让杜凝霞忍不住捏紧了轮椅的把手。 但随便她怎么捏,捏的指节泛白,她想见到的人也没有出现。 反倒是远远的看见杜凝云和一个高大的男子并肩而行,幸而那男子比秦钺高大粗壮的多,完全不是秦钺那鹤势螂形的好身量。 不然杜凝霞都会觉得那是秦钺,会觉得那是杜凝云故意叫她来看着,看她怎么和秦钺亲密无间。 幸而杜凝云身旁的人体格魁梧,她虽然看见了,心却是放松的。 杜凝霞正想着,远远的就见那高大男子突然站定,伸手在杜凝云的脸上捏了捏。杜凝霞隔大老远都能想象出男子捏杜凝云小脸时宠溺的笑容,和杜凝云娇羞的回应。 杜凝霞才放松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越发难以言喻的情绪充斥了她的内心,让她好想抓起手边的东西砸过去。 青天白日的在别人家里卿卿我我,真半点都不害臊! 杜凝霞死死的盯着远处的两人,在心中接着骂道: 不要脸不要脸!最好立即就有人出来,撞破你们的奸情! 而远处的两人却仍然光明正大的说笑,完全没有避讳的样子。 继续前行时,杜凝霞还亲眼看着男子的手在杜凝云的背后僵硬的摆了好几下,才揽住了杜凝云的腰,让两人的姿态越发亲密无间。 杜凝霞看的心里越发憋闷。 她坐在这里苦等秦钺,而杜凝云却在她的眼前和野男人卿卿我我。 她是死人吗? 并不知此事的杜凝云??我求你看了? 重阳伯府的一小块地方里,坐在轮椅上的自己气自己,藏在一旁的越看越眼里冒火。 和戚蔺走在一处的杜凝云此时心情却有些复杂。 “修和,你不热吗?” “不热。”戚蔺低沉的声音带着好听的质感。 让杜凝云微微抽搐着嘴角,在心中发出无力的吐槽: 可是我热,好热好热。 三伏天里,搂在杜凝云腰间的胳膊如同火烧过的铁棒,又硬又热,源源不断的把灼热的温度传递到杜凝云的腰上,背上。 短短几步路的功夫,就让杜凝云一滴滴汗珠顺着额角滑落,脖颈间的汗珠更是不停的往下流。让杜凝云觉得自己贴身的衣物都已被热汗湿透。 “修和,前面的小亭子瞧着不错,咱们在前面歇歇吧。” “累了?”暖玉温香在怀,根本不想撒手的戚蔺完全不想去歇着。但想到杜凝云这等闺阁女儿自幼都娇惯的厉害。 戚蔺心里纠结了片刻,便搂着杜凝云进了小亭,但戚蔺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杜凝云的对面,而是直接紧挨着杜凝云坐下。 怕热的杜凝云:“……” 戚蔺,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的体温有多高吗? 但时至今日,心底对戚蔺仍然有些怂怂的杜凝云开口却不敢开口,只好说别的,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文星报的第一版已经出来了,” “嗯。”戚蔺轻轻点头,笑道:“岳父送我了一份。我看了,云儿写的两则寓言的确不错,难怪岳父会特意送我一份,还特意交代我去看云儿写的寓言。” 戚蔺说着,又伸手在杜凝云脸上捏了捏,软绵绵的小脸手感极佳。戚蔺捏了一下打算收回手,却发觉杜凝云僵在原地,便趁机又捏了一把,笑着说: “云儿怎么了?” “没事。”杜凝云打了个冷颤。 她听到了什么? 自己亲爹特意送了一份给戚蔺,还特别交代戚蔺去看她写的内容。 杜凝云脸颊微红,忍不住问道:“他只给了你一个人,对吧。” “那倒不是。”戚蔺略带了几分遗憾的说道: “原本文星报只送来了两份,岳父嫌不够送,便将新印的全都拿走,和他亲近的也好,敌对的也罢,大多都收到了一份。”戚蔺说着,又补充了一句: “昨个陛下让我和岳父等人留下,岳父还拿出袖子里塞着的那份特意给陛下瞧了瞧,陛下昨日夸你是京中难得的小才女。” 杜凝云默了。 所以,她特特的起了笔名,想隐藏一下自己点身份,但仍旧所有人都知道哪一篇是她写的? 她只想从史料记录上消失,她可不想再一次成为脍炙人口的‘大名人’。 杜凝云想着,一手托着下巴,开始思考怎么让别人忘记那两则寓言。 戚蔺在一旁笑看着她,见杜凝云想的出神,也不打搅,只是忍不住凑近。 杜凝云惧热,天一热便时常流汗,便担心身上有汗臭味儿。故而洗沐时惯爱在撒了花瓣的香汤中久泡,出浴后也要再涂上香喷喷的润肤香膏。 久而久之,即便出了汗,汗也带着三分香。 杜凝云重生之后,也时常觉得自己身上的香气,实则是——腌制成功。 而戚蔺对此毫无了解,只觉杜凝云身上格外的香,想咬一口。 小亭中此时的岁月格外悠长。 而另一边,杜凝霞却已经失落的让蕙儿推她去了别处。 今日的重阳伯府却有客人在。 女客们年岁大的往往和重阳伯老夫人在一处,成亲的妇人也多扎堆聚集。 小一辈的人就轻松了,难得有宴席。 便由李弄玉、李羡玉等人引着在院中景致不错的地方玩耍,离小亭这边不远。 杜凝霞心情不佳的让蕙儿推着她散步,还没走多久就迎面撞上了秦凤华、赵玉枝几人。 杜凝霞顿时脸色一变。 三年前她也轻狂过,那时的她有老太太护着。她仗着忠意伯府的权势和自己过人的容貌、才华,成了盛京城最光彩夺目的世家千金。 她也因此傲气的很。 东郡王府的秦凤华不怎么通晓文墨,却自诩才女。别人吹捧她,可她看不上就摆明了姿态看不上。 因此她和秦凤华几次发生冲突,也使得秦凤华记恨在心,在这三年里屡屡寻她的晦气。 但杜凝云往往和她同行,秦凤华虽然记恨她,却也拿她没辙。 可今日,她身边那里有杜凝云给她当挡箭牌,给她撑腰。 秦凤华却翘起了下巴,眼里闪过一抹恨色。 “这不是杜二姑娘吗?腿都废了,还好意思出来吗?”几人中家事最低,以和旁人斗嘴才混迹在秦凤华圈子里的钱月妍第一个冷笑着出声。 杜凝霞目光一寒,却也抬起头冷声说道: “钱姑娘是不是忘了什么?我杜凝霞虽然微弱,但我如今是忠意伯府的嫡女,日后是平郡王殿下的侧妃,得圣上赐封号的贤侧妃。钱姑娘,你当真…” 杜凝霞话还没说完,脸就被一团红砸了一下,便听秦凤华冷笑道: “贤侧妃,多厉害?你想吓唬谁?旁人怕你我可不怕你,说到底你也只是个妾,即便是自己退了一步换来一个封号,你也只是个妾!” “你!”杜凝霞咬牙。 可秦凤华身边的丫鬟却已经摘了一捧的花递给了秦凤华,助着秦凤华拿整朵整朵的花儿往杜凝霞的脸上砸。 赵玉枝等人见此,也跟着一通砸着取笑。 砸的杜凝霞双手护头,要气疯了。 “蕙儿,推我走!” 蕙儿却仿佛聋了一样,蹲在轮椅后面,双手抱头一言不发。 秦凤华等人见此,更来了劲儿,肆意的让人摘花揪草来砸杜凝霞,几乎让杜凝霞气死当场。 偏能推她走的蕙儿还不出来推她,让她坐在这里难堪。 “秦凤华,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到底是要成为平郡王侧妃的人,你这样欺辱与我,你落是忠意伯府和平郡王府两家的脸面。秦凤华,纵然你是东郡王府的嫡小姐,可你东郡王府真担待得起吗?” “但不担得起和你有什么关系?要你来替我操心?杜凝云都不理你了,忠意伯府还有谁会替你出头?谁能替你出头?难道你那个赌光了家业,好色丢了官职的爹还有脸去求忠意伯帮帮你?可笑。” 杜凝霞一张脸瞬间涨红,却还是理直气壮的说: “求?我对外就是忠意伯府的嫡千金,与杜凝云是一样的。你们辱我,就是辱我忠意伯府!懂吗?” “不懂。”秦凤华挑起眉毛,又是一朵花砸在杜凝霞的脸上。 这件事三年前她就想做了。 她看杜凝霞不爽很久了。 但三年前的杜凝霞风头太盛,忠意伯府的大房夫人那样霸道的一个人都被逼着让她三分。她秦凤华虽然出身东郡王府,是皇族。 可正因为是皇族,她的父亲根本不敢轻入朝堂,往往在青楼楚馆胡混以求自保。 也使得东郡王府徒有尊贵的门第,却无相匹配的权势。使得门第相当的世家女子从不和她玩在一起,只有这几个官宦之家出身,进不了世家圈子的人和她玩在一处。 而杜凝霞仗着忠意伯府说老牌的世家,权势滔天。便不把她放在眼里,数次在人前公开诋毁她的才学。 人人都知道忠意伯府杜家是老牌的世家门阀,是流传依旧的名门望族。知道忠意伯不仅是世家门阀的家主,更是朝中数一数二的权臣。 一边是空有门第的郡王之女,一边是实权在握的老牌世家嫡女。谁都知道该怎么选,该怎么做。 于是她就成了‘识几个字的才女’、‘平仄不分的诗人’以及‘堆砌词藻的女词人’。 这都是她心底无法消失的痛,而这痛到来源便是杜凝霞! “杜凝霞,你当年肆意诋毁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会有今天?” 杜凝霞却怕了。 曾经瞧不上的人如今却比她高贵太多,可她坐在轮椅上,这笨重的她使出浑身气力也推不了多远的轮椅和没有知觉的双腿却让她连逃都成了一种奢侈,只能被动的忍受来此秦凤华等人的欺凌。 “秦凤华,你会有报应的。”杜凝霞弱弱的说道。 秦凤华笑的更冷,报应,做了恶事,人人都会有报应。 就好像你杜凝霞,踩了杜凝云十多年,又趴在杜凝云身上吸了三年多血延续旧日的风光,可如今不还是遭了报应。 第一百二十四章 秦凤华 “继续砸,我倒要看看,连杜凝云那傻子都不信她了,还会有谁站出来给她撑腰!”秦凤华翘着下巴,姿态很是倨傲。 而在秦凤华说这话的时候,藏在暗处的秦钺已经悄悄离去,完全没有拉杜凝霞一把的意思。 另一边杜凝云和戚蔺在小亭子里聊了许久,但戚蔺因事离去,杜凝云也只好笑着与他告别。 杜凝云知道李弄玉等人今日也会在园中,便自己领着待墨等人沿着树荫慢慢走,想着很快便能遇见李弄玉,好一处玩耍。 却不想没走多久,李弄玉没碰见,却看见秦凤华几人一手抱着花,一手拿花往一个姑娘身上砸。 待墨等人见此,纷纷说:“秦姑娘素来脾气大难招惹,谁这么不怕死竟然招到了她的头上。” 杜凝云却定定的看着被砸那人,那人坐的分明是轮椅,杜凝霞一贯所坐的轮椅。 杜凝云眼神微变,沉声道:“她们砸的是杜凝霞。” “什么?”待墨等人齐齐一愣,昨晚间还听人说杜凝霞不愿来席上,今个怎么自己来了。 但待墨等人方才的怜悯之心却一扫而空了,纷纷说道:“竟然是她,砸死她才好呢,让她次次不安好心。” 杜凝云闻言伸手在待墨的脑门上敲了一下,笑道:“再这样口无遮拦的,让别人听到,我可要罚你了。” 言罢,杜凝云看向前方,眼神却越发的冷:“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何况杜凝霞对外还是和我一样的,这秦凤华是想代表东郡王府和我杜家决裂吗?” “姑娘,你要保她不成?她霞姑娘那样的为人,你管她作甚?”待墨第一个不乐意了。 杜凝云又伸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笑道:“今日她们欺辱杜凝霞,明日就敢去招惹凝雪和凝霜。她们是没胆子来和我作对,可杜凝霞姓杜,她被折辱,我就面上同样不光彩。” “姑娘…”待墨气不过。 杜凝云也知道她们气不过,想起杜凝霞曾经做过的事情,杜凝云站在一旁看了看,确定秦凤华几人没发现她,便说:“先看着,等秦凤华几人快闹腾够了咱们再去。” 所有人??? 说好的面上不光彩呢? 杜凝云在众人古怪的眼神里以手掩唇,轻轻咳了一声,说道: “让她们几个心生顾忌不敢有下一次罢了。” 待墨等人无言以对。 但前面的秦凤华几人却半点停手的意思都没有,一朵朵花拿来砸到杜凝霞那张倾城绝色的脸上,让容貌勉强称一声中上的秦凤华心里畅快极了。 杜凝霞的容貌在盛京城数一数二,嫣然一笑不知惊艳过多少人。虽然从三年前忠意伯老夫人死后便渐渐无人追捧她,可她的脸还是当初的脸,还和当初一样的貌美。 貌美的令人忍不住去嫉妒。 让秦凤华越砸越用力,恨不得能用花把杜凝霞的脸给砸烂。 但附近的花虽多,她们人也多,等秦凤华砸的尽兴了,原本开遍繁花的四周也已经被摘的秃秃的。只留下一地残红,叹自己生不逢时,突遭横祸。 秦凤华怀里还剩七八朵花,抓起来就往杜凝霞的脸上砸。 杜凝霞已经被砸木了,趴伏在轮椅上,任凭她们砸。 只是秦凤华砸的畅快,完全没注意她的脑后突然飞过来一朵硕大的牡丹花。 “哎哟!谁砸我!” 牡丹花没有完全砸中秦凤华的脑袋,但没有完全砸中却比完全砸中了更让秦凤华生气。 因为牡丹花擦着她鬓边的凤头钗砸过,金钗坠地。而秦凤华心里只想回头去骂砸她的人,根本没有注意,猛然转过身去,满头青丝顿时如瀑布一样披散下来。 “啊!!”秦凤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惊声尖叫起来。 她身边的丫鬟们也赶忙将她挡在身后,纷纷向杜凝云说道:“杜姑娘,您这样太过分了吧!” 杜凝云却只是冷笑着看向她们,一抬手便有待墨殷勤的送上另一朵新摘的牡丹花。 杜凝云毫不客气的抓起牡丹花就朝这几人砸去,气焰之嚣张比秦凤华有过之而无不及。 “砸你们,怎么了?只需你东郡王府砸我那不良于行的姐姐,还不许我砸回来?”杜凝云一开口便透着一股子蛮横的味道。 四周也忽然多了别家的贵女,一个个在不远处叽叽喳喳的说: “是哦,方才秦凤华都把凝霞欺负成什么样了?” “凝霞姓杜。凤华这样欺负她,就算凝云再怎么不喜欢凝霞,也肯定要给她出头的。” “还是凤华她太过分了,你瞧那花儿都被她摘秃了。怎能如此…” 杜凝云嘴角微抽。 方才杜凝霞被砸的正惨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如今她站出来了,你们便也站出来了。 只是这些人的现身效果也极好,披头散发还想再喊一嗓子的秦凤华顿觉面红耳赤,抱着脑袋便蹲了下去。 羞的根本不敢起身。 杜凝云冷笑,眼里也只有寒意,上前一步傲然的站在秦凤华的身前,杜凝云冷冷的说道: “秦姑娘,你们该道歉了。” 秦凤华闻言瞪大了双眼,猛然抬头看向杜凝云。 “杜凝云,你让我丢了这么大的脸,你还想要我道歉!” “秦凤华,你们几个自称名门闺秀的,却聚在一起欺凌我那不良于行的可怜姐姐,你们也真不嫌害臊。你们若是不愿道歉,也行。我杜凝云自当带着自己的姐姐一一登门拜访。” 秦凤华几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而杜凝云缓缓的补充说: “欺负人都欺负到我忠意伯府头上了,当我忠意伯府是好捏的软柿子么?” “云儿,你误会了。”秦凤华还没开口,一向两面讨好的赵玉枝就第一个开口解释道: “我们只是和凝霞掷花取乐,闹着玩呢。若非是我们故意拿东西砸凝霞,那里会用这些花朵儿什么的往她身上砸?云儿,这都是好玩罢了。你可别误会了。” “对对。”宁婉音立即点头附和,用她那柔柔的声调柔声笑道:“我们不过是和霞儿一起玩罢了,她腿脚不方便,没玩过我们。我们刚才还想着让让她呢。” 杜凝云闻言挑起自己那微粗的柳眉,满眼嘲讽的冷笑道: “你们一堆人拿着花儿砸她一个人,你们管这叫玩?那我们也来玩一个,可好?” 赵玉枝宁婉音两人瞬间闭上了嘴。 而杜凝云已经再次重申了一遍方才的话:“向她道歉。” 杜凝云言罢。 一直催侍女赶紧挽发的秦凤华终于又站了起来,气急败坏的指着杜凝云喊道: “你还要我道歉,你让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我这般丢脸,你怎么不向我道歉!” 杜凝云闻言脸上的不屑之意更浓,拿起待墨手里的一大朵牡丹花便塞到了秦凤华的手里,冷笑道: “要我向你道歉是不可能,但你可以砸回来,我杜凝云若是躲一下,我名字便从此倒着写。” “你!”秦凤华气的把好好的一朵牡丹花攥成了一团,满手都是牡丹花捏出的汁液。 当她不想像砸杜凝霞一样砸杜凝云吗? 不,她想,她比谁都想。 但杜凝云不是无依无靠的杜凝霞。 杜凝云是忠意伯和忠意伯夫人的心头肉,这两人爱女如珍如宝。 她今日敢碰杜凝云一根手指头,今晚忠意伯就敢和她东郡王府决裂! “杜凝云,你别太过分了!!”秦凤华再次怒喝。 杜凝云眼神冰冷依旧。 过分么。 谁过分? “不要摆出一副我欺负你们的样子。秦凤华,你们欺负我姐姐在先,于情于理错的都是你们,你们道歉赔礼才是天经地义!”杜凝云声音冰冷。 让秦凤华几人纷纷咬紧了牙关,握住了拳。 而她们身后的杜凝霞却一直猩红着眼看着这边,满是仇恨的眼神却一直在杜凝云的身上打转。 杜凝云正对着她们,如何会错过杜凝霞这满是仇恨的眼神,但杜凝云完全不在意,还冷冷的向秦凤华等人说道: “不道歉是么?那就随…” “我道!”秦凤华瞪着一双眼睛死盯住杜凝云,恶声恶气的说道: “杜姑娘,凤华失礼了,还望杜姑娘海涵。” 赵玉枝等人见秦凤华选择道歉,即便心中不愿,也硬着头皮对着杜凝云道歉,让杜凝云好一阵无语。 你们该向杜凝霞道歉,向我道那么门子的谦。 “你们砸了谁叫找谁道歉去,都朝着我算哪门子道歉?你们有欠我什么吗?” “你!”秦凤华等人被杜凝云被这短短的一个字气够呛。 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黑着脸转身向杜凝霞丢了两句话,便冷笑道: “这下完了吧。” “当然没完。”杜凝云轻轻将耳边的随风拂上,毫不客气的说: “难道秦姑娘觉得,砸了我忠意伯府的嫡小姐,一句对不住就完了?” “你又想怎样?” “不怎样。”杜凝云眼神冷冽,声音更是冰冷:“堂堂东郡王府出身的嫡小姐,该不会不知道什么叫‘赔礼道歉’吧。” “你!” “难道秦姑娘以为,空口白牙的把你威胁过说一句话,就完了?你以为你们我在和我玩过家家吗?” 杜凝云夸张的伸出双臂,昂声说道: “也罢,凝云倒也好奇的紧,你们觉得郡王妃得知这些,会怎么样呢。” 杜凝云说着,便走向杜凝霞,却还没走进,杜凝霞就失控的喊道: “杜凝云,谁要你假惺惺的,你滚开啊!” 杜凝云根本不理她,只冷冷的撇了眼仍旧躲在轮椅后的蕙儿,冷声说道: “不护主还不知道推了你家姑娘先走吗?” 蕙儿不答。 一向笑容满满的小脸此时半点笑容都奉欠,还带着些许稚气却看不见原先的那份天真。 杜凝云心头一跳。 脑海中浮现出蕙儿原本天真烂漫的笑容,再对上蕙儿如今这死气沉沉的神情。 杜凝云忍不住看了眼杜凝霞,却只听杜凝霞说道: “你看什么看?” 杜凝霞说着就伸出手,试图自己推动轮椅。可她一个娇弱的闺阁女孩,虽然练舞,但手上的力气到底有限,根本转不动轮椅那巨大的轮子。 也使得杜凝云冷眼看着杜凝霞拼着命想走,却拼了半天才挪动了一点点的位置。 杜凝云两眼望天,干脆点转身说道:“你们二房的事我不管。” 言罢,杜凝云熄了从秦凤华等人身上狠挖一笔的心思,直接向这几人说道: “该送多少赔礼想来是不用我多问。各位都是大家女,总不可能连礼数都忘了,云儿等着各位送赔礼上忠意伯府的消息,还望各位不要让云儿等太久。否则云儿只能登门拜访。” 秦凤华冷笑着嘲讽道:“她根本就不领你的情,亏你还巴巴的给她撑腰。杜凝云,你倒是有闲心。” 杜凝云抿唇一笑,沉声道:“谁让她是我的堂姐呢,我岂能不帮,还是说……” “谁要你帮了?谁要你帮了!”杜凝云话还没说完,杜凝霞就已经歇斯底里的喊了起来。 每次都是这样。 每当她陷入狼狈的境地,就不得不去仰仗杜凝云。好像她离了杜凝云就不能活了一样。 可凭什么都是她一身狼狈,而杜凝云以救世主的姿态姗姗来迟。 “你滚开啊!!!”杜凝霞发出歇斯底里的喊声。 杜凝云被杜凝霞这突然的两嗓子给弄懵了。回过神来便顺势一脸委屈的说道: “霞姐姐,你怎能这样待我。”言罢,杜凝云微微低着头,做伤心状,领着人快步离去,完全不给杜凝霞再说话的机会。 杜凝霞自己也懵了,两嗓子喊的浑身的气都顺畅起来。却也正因此,她才意识到自己把救星吼走,再次让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 并且还隐隐听见四周有声音说:“云儿就是太心软了,换做是我,我哪管杜凝霞死活。” “杜凝霞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云儿待她那样好,她却吼云儿吼道那样凶!” “云儿方才是低着头走的,她好像哭了。” “杜凝霞这么过分,云儿那样软绵的性子,不哭才怪。” 而她们说着,完全没发现杜凝霞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 是了,杜凝云刚才是在帮她,杜凝云还是心软了。 可她怎么就一时没忍住,吼走了她? 没有杜凝云,秦凤华她们肯定会翻脸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起躺 杜凝霞想着,怯怯的望向秦凤华,果见秦凤华几人都变换了眼神,恶劣的看向她。 “你们!” “呸!”杜凝霞没说完,秦凤华便啐了一口,嫌恶的说道: “难怪杜凝云那样的人都会厌烦了你,白眼狼还不识好歹,活该所有人都讨厌你!” 杜凝霞脸皮瞬间涨红,可想起方才砸过来点花,她怕了,她知道这眼前这几个人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她敢激怒她们,必然迎来又一次的折辱。 而杜凝霞认怂的姿态落在秦凤华眼里,却让秦凤华等人越发的不屑,纷纷说道: “在杜凝云跟前那样横,这会没了杜凝云她就怕了。我看杜凝云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为她这样的人出头!” 杜凝霞听见这话忍不住浑身发颤,脑海中忽然多了无数个嘶吼的小人,催着她去打死眼前的秦凤华。 杜凝霞的双眼渐渐失了清明。 而秦凤华还在说:“若我是杜凝云,像她这样的人,我管她去死!” “啊啊啊!!”杜凝霞发出痛苦的嘶吼,瞪着发红的眼睛便想向秦凤华冲去,却才站起来一瞬便扑倒在地上。 秦凤华见杜凝霞连朝地摔了个狗啃泥,脸上的嘲讽之色更浓,连连说道: “杜凝霞,你还想打我啊?你个废人,我站在这里让你打,你来啊!你来啊!” 杜凝霞倒在地上浑身剧烈都颤抖,完本无知无觉的双腿此时疼痛异常,但杜凝霞心中的恨意却比双腿的疼痛还要剧烈万分。 打死她! 杜凝霞心中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想着想着,杜凝霞奇迹一样的从地上爬起来,嘶吼着朝秦凤华扑去。 秦凤华那里料到杜凝霞真的能跑过来,被猛的扑倒在地,一时吓的魂儿都没了。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杜凝霞压住,脸上挠了好几道血印子。 但秦凤华很快便反应过来,因为这血印子在脸上,来自脸上的疼痛让她瞬间来了力气,一把将杜凝霞推了出去。 秦凤华推开杜凝霞便赶忙颤抖着手沾了沾自己的脸,见手上一条条的鲜血,秦凤华哇的一声便捂着脸痛哭起来。 旁边的丫鬟们赶紧来看,掰开秦凤华的手,见秦凤华的脸蛋上横了四五道血印子,一个个都瞪大了双眼。 “破相了…”一个丫鬟下意识的呢喃道。 这三个字让秦凤华的哭声瞬间扩大,也让旁边的丫鬟奋力将她挤开,嫌恶的说道:“你胡说什么?小姐别怕,只破了一点皮,回去涂了药,绝不会有疤。” 可比起会不会留疤,秦凤华更想让挠了她脸的杜凝霞付出代价! “打她!紫珠打她!”秦凤华哭着指向被推开后便倒在地上没了动静的杜凝霞。 但这名叫紫珠的丫鬟敢打同为丫鬟的人,却那里敢打小姐,更别提这是别家的小姐。 紫珠想着,愣愣的蹲在秦凤华身侧,好一会儿都没敢动。 秦凤华催了两次,她都装傻没敢动,眼见秦凤华要气狠了,她才跑到杜凝霞跟前,做出一副傻乎乎的样子,指着杜凝霞一脸震惊的说: “姑娘她昏了。” 秦凤华抓起地上散落的花便朝她砸了过去,咆哮道:“打她啊,我叫你打她啊!” 秦凤华跟前一向得脸的一个丫鬟见紫珠傻得气人,直接走到紫珠跟前,直接在紫珠脸上抽了一记,骂道: “姑娘的话你听不懂吗?打她!打她啊!” 这丫鬟并未用了多大的力气,但紫珠却顺势倒在了地上,一手捂脸,一手撑地,就这样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去催人的丫鬟也只管催紫珠去打,自己就站在杜凝霞旁边,却看都不看杜凝霞一眼,只管作势捶打紫珠。 看的秦凤华差点气死当场,当即自己爬起来要去挠花杜凝霞的脸。 却不想她才到杜凝霞身侧,就听见自己母亲的声音:“你个孽障!你是想反了天吗?” 秦凤华听见声音,回头看是自己母亲,立即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哭着跑到自己母亲跟前,哭诉道: “母妃,你看我到脸,你看我的脸!呜呜!都是杜凝霞挠的。” 东郡王妃看见自己女儿这样狼狈,脸上又一道道血印子,立即就寒了脸。 却不想大夫人身边的彩环忽然指着地上的杜凝霞说道: “那是谁?怎么趴在地上!” 一言出,本就下意识往两边挪的紫珠两人瞬间往两边大步挪了很远。 一直躲在轮椅后的蕙儿却适时的跑到大夫人等人跟前跪下,哭诉道: “求各位奶奶们救救我家姑娘,为我家姑娘做主啊!” 带着虚弱感的哭诉声让大夫人等人齐齐看向这满脸泪痕的小姑娘。 “蕙儿!”大夫人看清小丫鬟的脸,愕然道,说着就看向趴在地上的人,以及旁边的轮椅。 旁边的东郡王妃也看了过去,眼神微变。 “那个人是…” “就是她,就是她挠了我的脸!母妃,杜凝霞她挠了我的脸!她挠了我!” 秦凤华还没说完,就挨了东郡王妃的一巴掌。 “母妃。”秦凤华直接被打蒙了。 而东郡王妃却寒着脸怒斥道:“我知道你的性子,所以才再三叮嘱你要收敛,要收敛。即便你做不到温柔贤淑,好歹也不要日日给我惹是生非!你看看你今天又做了什么事,我让你跟我来这里是向李老夫人贺寿的,不是要你在她老人家的寿宴上打人!” “我没有!”秦凤华捂着脸又哭了起来,泪水落在脸上的血印子上,冲出一道带颜色的泪痕。 但东郡王妃心里更在意和忠意伯府撕破脸的后果。 她东郡王府是皇亲。 可东郡王没有实权,还是一个只知道流连花丛的闲散王爷。如何惹得起实权在握且是世族家主的忠意伯。 “杜夫人,是我教女无方…” “东郡王妃言重了,我家的女孩才受了贵千金的教训在地上趴着呢,我哪里担得起郡王妃您的一句夫人。”大夫人貌似毕恭毕敬的说道。 东郡王妃一听这话便心中暗叫不好。但还是赶忙说: “阿敏,凤华她们脾气大性子急,彼此玩闹过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大夫人那里理她,只冷眼撇了眼东郡王妃,便赶忙命人扶杜凝霞起来,送到最近的屋室去请医。 全程都对东郡王妃冷眼相待。 毕竟杜凝霞被人欺负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她要是不表态,指不定下一个被欺负的是谁。 大夫人想着,眼神越发冷了下来。一面安置杜凝霞,一面向蕙儿问道: “我来时听说凝云也在,凝云人呢?” 蕙儿顿时哭出声来。 “大小姐!大小姐她被气走了。” 听见这话,大夫人眼神越发冰冷,东郡王妃更是气的在秦凤华身上掐了一把,将秦凤华扯到一旁低声怒斥道: “你是傻子吗?折辱欺负杜凝霞便罢了,她们便是给杜凝霞出头也有限,你做什么和杜凝云过不去,杜凝云可是她们夫妻的心头肉!你是想害了郡王府吗?” 秦凤华又哭了,还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秦凤华觉得自己把十几年的眼泪都流尽了。可她还是忍不住的哭了出来,哭诉道: “是杜凝霞把她气走的,不是我,我哪里会惹她呢。” 东郡王妃恨铁不成钢的又在秦凤华身上掐了一下,黑着脸训斥道:“不是你又怎么样?你去和她说,你看她信不信,你在她心里已经是气走她女儿打伤她杜家女孩的歹毒人了。” 被狠狠掐了一下还不敢喊出来的秦凤华哭的越发大声,却又在东郡王妃冷冽的眼神里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哭什么哭,欺负人的时候怎么不哭,现在实大了,你还有脸哭了!”东郡王妃说着就瞪了秦凤华一眼,让秦凤华站在原地,一时连哭都不敢哭了。 而赵玉枝等人见事情都在秦凤华身上,一个个都站在自己母亲身后,脸头都不露出来。 任凭秦凤华瞧着怎样委屈,怎样可怜,她们都瑟缩着躲在一旁,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忠意伯府杜家,东郡王妃不敢惹,她们更不敢惹。 至于给秦凤华辩解。 她们几个一向和秦凤华要好,她们辩解引火上身是一,旁人信不信才是主要问题。 可能证明且有这个身份的,却从不和她们交好,根本没有站出来替秦凤华说话的意思。 赵玉枝等人想着,把头埋得更低。 反正秦凤华是东郡王之女,别说打伤了杜凝霞,就是打死了,忠意伯府能让秦凤华陪葬吗? 杜凝霞所躺的雕花大床边,东郡王妃笑容谦逊,提出各种各样的赔偿条件。但大夫人却对这些条件毫不在意,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郡王妃,臣妇那里敢受这等大礼。还是请郡王妃明日和我一起进宫,由圣上定夺此事吧。” “阿敏,你知道我的女儿只有凤华一个,难免娇惯了些,这都是我没约束好。阿敏,你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事就这样放下吧。” “郡王妃,你该知道,凝霞她不是我生的。可正因为她不是我生的,我才更不能轻易拿开这事。”大夫人看着东郡王妃的眼睛,一字一句的接着说道: “何况贵千金太厉害,让此事变成不是我一个人能管的事。郡王妃,恕难从命了。” 杜凝云被人找到带进来时,正巧听自己母亲这样说,当即冷笑道: “秦姑娘欺辱我姐妹二人,郡王妃又在这里威逼我母亲以大事化小?不愧是东郡王妃,果然厉害。” 杜凝云一面说着,一面轻轻为东郡王妃鼓掌。 但嘲讽的姿态太明显,让东郡王妃下意识的斥责道:“我和你母亲说话,你来胡说什么?” 杜凝云便叹息着摇摇头,道:“郡王妃既然这样说,云儿便先退下了。”言罢,便向大夫人娇俏一笑,道: “母亲,女儿先出去了。” “去吧。”大夫人点头答应下来,并不阻拦。 实际上。 大夫人知道杜凝云是被杜凝霞气走的。 可她更气秦凤华的嚣张,公然摘花砸骂杜凝霞。完全不把她忠意伯府的当回事。 先收给东郡王府一个教训,让别家知道杜家的女孩,无论在家里受不受宠,也不能让人欺负。然后在好好收拾收拾这个杜凝霞。 在家里勾心斗角气云儿是一把好手,怎么到外人跟前,反倒怕了! 大夫人想着,又撇了眼杜凝云离开的背影,又在心中暗道: 回去也要好好教教她,原先是天真烂漫的什么话都敢信。现在是长脑子了,却开始事事不肯上心,凡事以看热闹寻乐子为要。 这也不妥! 大夫人想着,胳膊却忽然被东郡王妃捉住,只听她哭诉道: “阿敏,你。” “以往您都称我为杜夫人,如今一口一个阿敏倒是实在让我受宠若惊了。”大夫人疏离的轻轻推开东郡王妃的手,又引着东郡王妃来到杜凝霞的床边,对着床上人事不省的杜凝霞说: “郡王妃,你一心一意都在为你的女儿着想,可她也是别人的女儿,你看她躺在这里生死不知,你心里当真没有一丝愧疚么?” “我自然愧疚,我…” “你愧疚有什么用?”大夫人十分无情的将东郡王妃的话给打断,然后指着杜凝霞的双腿说道: “你的女儿可不愧疚。凝霞如今不良于行,你的女儿见了她无丝毫怜悯之意,这一点无人怪罪。可是,不怜悯还欺凌算什么道理?把人欺辱到人事不省的地步。你的女儿在外面哭脸毁了,你在里面为她开脱辩解。” 大夫人说着便拦住东郡王妃让她凑近了去看杜凝霞脸上因哭的太久,而像核桃一样肿的双眼,冷声说道: “你看见了吗?她和你女儿一样的年岁,她被你女儿欺负到眼睛哭肿,欺负到倒地不起、昏迷不醒。郡王妃,你的怜悯呢?” 东郡王妃哑口无言,甚至开始心虚。 而大夫人还在说:“现在你我说这些已经无用了。我家伯爷耿直,得知此事必然要气的暴跳如雷。郡王妃,你来求我有何用处?” “阿敏!”东郡王妃硬是挤出来眼泪,哭求道:“求你放过凤华吧,她马上就要嫁人了,这个时候有什么事出来,她这辈子都毁了。” 大夫人闻言忍不住摇摇头,道:“我以为我刚才的话,能让郡王妃站在凝霞的角度对她心生怜悯,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阿敏。” “可担不起郡王妃您的一句‘阿敏’。不过郡王妃可以庆幸今日到底上的是凝霞而不是凝云,若是换成凝云。呵!” 大夫人轻轻捏了捏袖子里的拳头,若是换成云儿,让你们母女一起躺! 第一百二十六章 第一期 外间里,秦凤华还在哭个不休。 而大夫人和东郡王妃在里面,原本一同过来的几个夫人又被重阳伯夫人请走。 这会儿秦凤华身边倒有赵玉枝等人安慰了。 只是安慰着安慰着,一抬头却见杜凝云笑吟吟的站在门边,秦凤华被吓了一跳,一口气没喘上来,抽噎便变成了打嗝。 “继续哭呀,怎么停了?我也闲的怪没趣的。”杜凝云笑吟吟的说道,明显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姿态让秦凤华忍不住瞪向杜凝云气恼的说道: “我是欺负她了,可她自己昏倒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还都怪罪在我身上。” 杜凝云闻言,手里那绣着两只嬉闹猫儿的团扇便遮住了半张脸,只剩下笑成月牙了的一双水灵灵的杏眼。 “秦姑娘,你只觉得自己委屈,怎不将心比心的去想想她被你们拿花砸的时候有多委屈,被你出言嘲讽的时候有多气恼。” “原先她欺负我的时候你怎么不为我出头?我也是苦读诗书经意才敢自称才女的人,可她当年是怎么指责我的,我当年被骂成什么样子。”秦凤华说着,眼泪便又流了出来。 想起那些侮辱性极强的称号,秦凤华流着泪说:“我练字上没什么天份,我便苦练了三个月,写出的字才算看得过去,我才敢在外人面前写几个字。” 秦凤华说着,悲愤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口里更是连连说道: “可是,因为我有一句里面有一个字少写了一捺,从此我便成了‘识了几个字的才女’;我以为气势够了,即便错了韵,也是情有可原,可因为她,我又成了‘平仄不分的诗人’。” 赵玉枝听了这话,也在旁边说道:“凝云,当年你们忠意伯府你们二人最是出挑。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你是不通文墨,粗鲁蛮横的草包?” “我当然知道。”杜凝云手执团扇轻轻摇了摇,笑容依旧惬意舒雅。 原先的她心里认定杜凝霞是最好的姐姐,旁人说杜凝霞如何诋毁她,她从不信。 至于现在。 杜凝云笑吟吟的看着努力挑拨她和杜凝霞关系的几人,内心毫无波澜。 “无非是在指点别人时,说:你应该这样、那样,对对,你学的真快,哪像我家云儿那傻丫头,我怎么教,都教不会她。” 杜凝云说着,两手一摊,笑吟吟的说:“类似的话她说多了,旁人听多了,可不就理所应当的认为我是学什么都学不会的傻瓜,而她是温柔知心爱惜幼妹的好姐姐。只不过……” 杜凝云又拿着团扇掩面而笑,道:“你们不会以为说了这些我就会站到你们那边吧。” 秦凤华和赵玉枝等人:“……” 说好的杜凝云很笨,随口说几句话都能骗过去呢? 杜凝云见她们不言语,便接着笑吟吟的说道: “我讨厌她是一回事,但你们欺负她打的是我忠意伯府的脸面,你们以为我会因为讨厌她,便和你们一起折辱我杜家人?我杜凝云虽蠢,却也不想做这等亲者痛的事情。”即便我不痛快。 秦凤华眼神微变,好半天才说:“呵!也是,传闻中不同诗书的我是假的,随便几句话就能骗到的杜凝云又怎么可能是真的。传闻呵,终究是以讹传讹的谣传。” 杜凝云听了这话,只笑吟吟的说:“谣传,三人成虎罢了。” 说完却有些心虚的又摇了摇手中的团扇。或许秦凤华的传闻的确是谣传,可当年的她…… 杜凝云眼底闪过一丝尴尬,当年的她大字不识几个,又什么都不学,每日只晓得吃喝玩乐。明明是十五六岁的大姑娘,心智却像五六岁七八岁的孩童,随便人怎么哄两句,就深信不疑。 嘶… “秦姑娘,今日之事无论你怎样狡辩,都是你行事太过,哭也无用,还是仔细想想如何补救吧。”杜凝云果断的抛去脑海中那段令自己头大的过往记忆,干脆利落的接着说。 秦凤华一脸丧气的低下头。 其实事情她也都明白。 欺负杜凝霞,骂几句悄悄使个绊子谁都拿她没辙。 可今日的自己的确玩过了。 忘记今日来是为重阳伯老夫人祝寿,光明正大的花园砸人是错。 杜凝云被气走后,不见好就收,还接着嘲讽欺辱更是错。 假如当时的她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自己心里畅快了就收手,今日的事何至于此。 秦凤华想着,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只是她哭不是觉得她今日欺辱杜凝霞有错,而是觉得她今日用错了方法,不该明晃晃的向杜凝霞下手。 如果她没有一时兴起的光明正大当众砸人,而是几人把杜凝霞推到僻静无人处,她们再怎么欺负她,只要不欺负死了,再要死不认。 谁知道呢。 杜凝霞又不是杜凝云,可没人会不依不饶的给杜凝霞出头。 恶的种子悄悄扎进了秦凤华的心里,并且快速的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只要堵了杜凝霞的嘴,把杜凝霞掳到僻静处…… 杜凝云看着表情逐渐阴狠的秦凤华,却笑吟吟的接着说道:“她托你的福,站起来跑了两步。方才我来时撞见了医师,说杜凝霞既然怒极能走动,那她的腿就一定能康复呢。” 秦凤华心中恶的小苗才长起来,就突然折了。 “你你说什么?她的腿还能站起来!”秦凤华忍不住喊了起来。 杜凝云轻轻摇着手里的团扇,仍旧柔和:“若不能站起来,她怎么跑到你跟前,挠了你的脸?她也是因祸得福。” “她的腿不能好!”杜凝云的话音才落下,秦凤华就控制不住的喊道。 杜凝霞那样的好容貌,又善于跳舞,是宫宴上当之无愧的魁首,若她的腿好了,平郡王岂不爱她。若她因此早早的诞下皇嗣,指不定圣上一时欣慰,直接就复了她的正妃之位! 上个月母亲还念叨说平郡王最有希望继位,若杜凝霞成了正妃,她东郡王妃岂不完了。 “不行,杜凝霞她的腿不能好,不能好!凝云!云儿,你也不想让她好对不对?你一定有办法让她继续瘸着对不对?你得让她的腿继续废着呀!” 一向听风就是雨的秦凤华忍不住哭喊起来。 而这里是外间,和杜凝霞躺着的内间只隔离一间搁着两扇屏风的小房。 秦凤华的喊声早就招来了大夫人和脸色越来越黑的东郡王妃。 这两个人此时就站在小房的屏风后,听秦凤华哭着喊道: “杜凝霞她就是个祸害,云儿,咱们一定要把她的腿给弄废了,她…” 秦凤华翻来覆去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下。 原来是杜凝云黑着脸把手中的团扇砸在了她的脸上,黑着脸说道: “你可闭嘴吧。我再讨厌杜凝霞她也是我堂姐,你倒是唆使我去对付自家人去了,亏你也好意思说!” 杜凝云说着,忽然听见屏风的轻微晃动声,以及人气狠了的抽气声。 杜凝云便说:“我再听不了你的蠢话了,我这就去寻你母妃,你有什么话和她说去吧!” 言罢,杜凝云就作势要进去。 果然屏风后传来东郡王妃气的浑身发抖的怒喝声:“不用寻我,我都听见了。生出这样的孽障蠢货,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东郡王妃说着,便出去揪起秦凤华的衣襟,一脸怒气的骂道:“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混账女儿!” 说着便抬手往秦凤华的身上打。 大夫人嘴角微抽的从屏风后走出来,却冷声道:“郡王妃尊贵,只是我竟不知我忠意伯府的女孩们在贵千金跟前这样低贱,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一开口就要废了我府上女孩的腿。真是好大的威风!” 大夫人说着,便转过身去,接着冷冷的说:“这里不是我忠意伯府,我送不了你们,但你们也不必继续和我说什么了,想来和我说话,也污了二位的嘴!” 言罢,彩环等人便齐齐上前,齐声说道: “郡王妃慢走,不送!” 东郡王妃见她们一个劲儿的撵人,见大夫人已经转身背对着她,连看都不想看她。 便知道自己女儿的话已经把这个出了名的暴躁夫人李敏给气狠了。 想起传言中的李敏,东郡王妃只好留了一句:“杜夫人放心,这样的孽障不须贵府惩处,我这就领了她回去,送她去寺里。” 言罢。东郡王妃便撤了秦凤华要走。 可秦凤华一听自己母妃要送她去寺里,如何肯走,又哭又闹的撒起泼来,完全没想这是东郡王妃的搪塞之词。 东郡王妃脸色越发难看。 又见大夫人冷哼了一声便走进室内,东郡王妃更气不打一处来,推搡着秦凤华,气恼的说道: “我往日里是怎么教你的?大家闺秀的雍容大气你只学了个嚣张跋扈也就算了,你倒是学聪明点。模样生的不好脑袋也不灵光,一天天只知道惹是生非!” 杜凝云还在一旁立着,闻言看了眼脸色瞬间涨红的秦凤华,忍不住摇摇头。 又是一个以为请了名师教习,又给了女孩锦衣玉食,女孩就能自然长好的娘。 杜凝云想着,却不转回内间,而是绕过秦凤华,径直出了门。 赵玉枝等人见杜凝云出去,也赶忙跟了出去。 杜凝云知道她们和秦凤华交好,是想借秦凤华皇亲贵胄的身份,伺机和世家贵女玩到一处。 但她们未免也太无情,稍有秦凤华要倒霉的迹象,她们便飞快的躲开,生怕受半点牵连。可占便宜时,却半点都没少占。 杜凝云想着,只丢下一句:“我母亲没提你们,但我记得,我等着你们的赔礼。” 赵玉枝等人瞬间不乐意了。钱月妍第一个站出来喊道:“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受宠吗?还赔礼,我们那里能拿出来什么东西。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凤华已经被你们逼成那样了,你还不肯放过我们吗?”赵玉枝皱着眉头。 宁婉音也说:“我宁家乃清流,你看我这穿戴,便知我没有拿东西的能耐了。” 杜凝云撇撇嘴。 拿不出赔礼时为难了,砸杜凝霞笑杜凝霞的时候怎么不为难了? “各位,敢做不敢当算什么?”杜凝云用团扇做遮阳帽遮住自己都脸,笑吟吟的说道: “不过,仔细想想此时我也不必插手了。总归我父亲最是重礼,又是家主。你们今日的所作所为,他肯定会查明算清,给族人做交待,各位尽情等待结局也不错。” 赵玉枝等人脸色瞬间变了。 “杜凝云,你!” “我不差你们的赔礼,也没必要说什么假话。”杜凝云说着,将待墨已经拿来了她惯爱使用的遮阳伞,便赶忙说: “走吧。” 待墨更人赶紧撑开伞,一面齐齐给杜凝云扇风,一面撑着伞,携着杜凝云继续上前。 杜凝云倒是真有别的事。 文星报即将第一次开张。 文岳先生说什么都来听一听杜凝云的意见,杜凝云最后还是答应下来,选在重阳伯府的前院,那里有一座水榭,很是凉爽。 杜凝云匆匆过去时,一进内便忍不住舒了个懒腰,直言道:“这等好地方怎么偏偏建在前院。” 文岳先生来的倒是慢。 好在来的虽慢,却带来了最新版的文星报,杜凝云粗略看了一遍,就说: “大体上算是出来了,只是仍有不足之处,日后再改也不迟。” 而文岳先生却轻轻摇着头,说道:“我们这纸上写的是话本。如今只有一份自然不信,但日后版本多了,若无什么编号能用来排序区分,只怕…” “排序区分倒是极好,我都忘了,你竟能凭空想象出来。文岳先生高见。”杜凝云说着,对着自己和文岳先生中间隔着的白雪红梅的屏风思考了许久,才说: “文星报是报纸,便以期做单位。把上面点花纹取消一块,腾出地方来分期。这一张是文星报的第一版,也就是第一期。第一期下面写一写话本的小标题,然后轮流写几句其中一篇的小序,小序着重写世人爱看的内容,引人入胜便可。” 文岳先生点点头,赶忙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将杜凝云的话一字不漏的写了下来。 然后才说:“四篇只选一篇写,虽是轮流,可谁是第一篇,只怕他们要上演一场惨绝人寰的打斗。” 第一百二十七章 储备粮 杜凝云眉头一皱,却不是因为文岳先生意有所指的话,而是文星报的分工问题。 目前文星报满打满算只有十几个人。 文岳先生四人编写。一个雕版师傅雕刻。剩下的八个人中六个人做些杂活伺候,两个人做饭。 但她的记忆力,皇宫边上曾有一所初代的报社,里面写稿的写稿,审核的审核,排版的排版,一系列分工明确。 谁有什么问题找什么人。 杜凝云想着,轻摇着团扇,随口说道: “你是老人了,第一条便让你用着,你先回吧。”然后便开始思索先让文星报初成规模。 但当初飘在皇宫时,报社内虽有些有趣的东西,但杜凝云当时也只挑有趣的东西看,那里管报社需要有那些人。 思来想去,杜凝云忍不住双手抱头,哀嚎一声。 “早知今日,我怎么会只顾着玩呢。” 但早知今日不存在,杜凝云也只能命待墨等人那里纸笔,自己将还记得的内容写了大概,便说: “这是我的一些想法,你拿着送到家里去让父亲瞧瞧,然后再在文星报里实施。” 杜凝云说罢,便懒懒的往桌上一趴,唉声叹气的说道: “若非…” “若非什么?”杜凝云才开口,一旁玩了许久,终于玩腻了的蕙儿立即凑了上来,好奇的问道。 杜凝云嘴角微抽,却只说:“没什么。” 无非是历史上左右人后世风评的是文人的笔杆子,文星报若是能起来,日后有人抹黑她,她也能给自己洗白。 蕙儿见杜凝云不说,嘟了嘟腮帮子,却不好再问,只看着杜凝云又歪在桌上,懒懒的打着哈欠。肉肉的小脸又白又嫩,杏眼因哈欠的缘故蒙上一层水光,瞧着别样勾魂。 蕙儿见状,忍不住在心里想:难怪将军会看上她,这娇媚动人的模样,饶是女子看了都觉得喜欢,何况男子。 让蕙儿忍不住说道:“姑娘从未去过镇北侯府吧。姑娘这般娇嫩,日后嫁到侯府,还不知怎样消瘦。” 杜凝云闻言忽然来了兴致,便笑问道:“我倒是从未去过镇北侯府,你倒是讲与我听听。” 蕙儿沉默了片刻,沉声道:“侯府也是一样的大,只是侯府里面没什么花儿草儿的,四处冷冷清清,人也少的很。” 杜凝云眸光一闪,她曾听说。 镇北侯府的老太爷死后,镇北侯府便不再弄什么虚套,虽然府里还住着两位女主人,却也如庵堂一般冷寂了。 “听闻戚老太太和老太爷感情甚笃。”杜凝云正色道。 蕙儿点点头,说:“老太爷便是中箭身亡,也把老太太送的护身符拿到手心里才肯咽气,生怕护身符未曾贴身,带不走。” 杜凝云闻言有些失神,记忆中戚家的男子甚少在京城,女眷住在京城根本就是守活寡。 所以她一直以为戚家夫妻之间是家族联姻,彼此相敬,却无多少夫妻情分。原来她们长久不曾相见,却能这般深情。 蕙儿又说:“太太和侯爷也是彼此爱慕,只是正因为爱慕,本就弱质的太太四年侯爷,在家中医药不断,也病不见好。私底下都说太太是害了相思病。” “我看是戚夫人性子软,又多病不管你们,才叫你们这些贫嘴贫舌的在背地里嚼舌头。”杜凝云说着,又是好气又好笑的看了眼蕙儿,又接着说: “若修和听见了,让人狠狠的抽你一顿,看你的嘴还贫不贫。” 蕙儿吐了吐舌头,心道:才不让将军听见呢,让将军听见只怕将军要摘了她的脑袋给太太做酒器。 蕙儿想着,娇笑道:“再不敢贫了。” 杜凝云便笑着问道:“修和可有喜欢的东西?你知道,我是要亲手做几样东西给他做回礼的。” 蕙儿愣了愣,将军喜欢的东西? 将军除了喜欢在角角落落养几条鱼,等鱼大了烤制着吃外,好像也没别的爱好。 “要不姑娘烤几只鱼给将军?” 杜凝云闻言也愣了愣,低头看看自己娇嫩白皙透着些许粉嫩的掌心,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烤鱼。 她会吃。 次日一早,来的是宴请阁府督镇及诰命等人。 杜凝霞已经醒了,因腿已经有了知觉,更不出来见客,而是直接在重阳伯府请了太医,暂时不打算挪地方。 秦凤华母女就没这么舒服了。 忠意伯直接上奏自省,说杜凝霞双腿已废,如今受辱,更知不堪为郡王妃云云,上书请圣上退婚。 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是干什么。 求退婚,以退为进装可怜坑东郡王府还差不多。 但这招是有用的,毕竟忠意伯在朝中演了太多年,演技极佳。 一次声泪俱下的退婚请求,直接把东郡王府变成仗势欺人欺辱朝臣的大恶人。 站在勋贵一列为了自保甚少出声的东郡王都惊呆了。 可偏偏秦凤华主动带人欺辱杜凝霞是真。 杜凝云去给杜凝霞出头,被气走也是真。 杜凝霞被气到从轮椅上站起来,最后倒地昏迷不醒更是真。 这些一看就是真话,一查证准没错的话,让东郡王越发的气恼。 凤华拿花砸杜凝霞,往大了说是欺辱良家臣女、未来郡王侧妃。往小了说就是女孩家的嬉闹。 而气走杜凝云,杜凝云是被气走的,可杜凝云是被杜凝霞气走的。可忠意伯一开口就是杜凝云替堂姐出头反被气走,到成了凤华把杜凝云也欺负了。 最主要的是后面一条,凤华的脸都给挠花了,忠意伯怎么不提! 但东郡王气归气,却不好把心中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看似他是郡王,杜家只是伯爵之家,他东郡王府压倒忠意伯府。 可忠意伯他是权臣,是勋贵还是清流中的领头人之一,还极受圣上重视。而他是天天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什么事冒头了,被皇上变着法治一治的无权郡王。 加上杜家是老牌世家,忠意伯绝对担得起位高权重四字。 而说到底,他堂堂东郡王,他惹不起一个忠意伯! “陛下,臣教女无方,可…”东郡王思来想去,想干脆先服个软,再解释一番。 可他才把服软的话说出来,皇上就冷笑道: “的确无方。在重阳伯府老寿星的寿宴上殴打贵女,把朕亲封的贤侧妃视做你东郡王府的随意打骂的家奴。皇兄,你的好女儿当真是威风,当真是厉害!” 东郡王听见这满带寒意的‘皇兄’二字,便知道这里面详细的对错已经不值得深究,当即跪了下来,哭道: “皇上,臣有罪,还请皇上开恩…” “开恩?”皇上再次打断了东郡王的话,直截了当的说道: “你想让朕怎么开恩?你回头看看杜卿,他府上的女孩被你女儿百般折辱,你当着他的面让朕开恩?” 东郡王哭着回头,只见忠意伯痛不欲生的哭倒在地,眼泪虽然不多,却也足够显出他内心的痛苦。 东郡王心里暗骂,但面上却半点不敢显露出来,哭着向忠意伯哭道:“杜老弟,你…” 东郡王话还没说出来,忠意伯就快他一步,机关枪一样飞快的说:“东郡王,您是郡王,我惹不起您。可我家凝霞至今还在床上躺着,生死不知。我便是豁出这条老命,我也要给她讨个公道!” 而忠意伯才说完,皇上就飞速的接了话,说道:“杜爱卿安心,我秦天断断容不下这等欺男霸女的歹毒人!” 闻言,忠意伯大声感念皇上大恩。 而东郡王在听见这话的同时便在心中默念,就当没生这个女儿。 另一边。 东郡王府中秦凤华已经被强按着上了出京的马车。 可她还在不依不饶的喊道:“我不去,我不去!” 可由不得她不去。 东郡王妃狠下心肠,命人强行把秦凤华拽了上去,撒到马车里直接拉走。 然后便忐忑不安的在院中等东郡王下朝,看皇上是何旨意。 等待是忐忑不安的。 这边忐忑。 另一边却依旧轻松愉快。 因重阳伯老夫人想着昨日的事,担心杜凝云受了惊吓,心里不安,却为了面子强撑着出来。便昨晚上就特地交代了大夫人,要杜凝云在房里玩。 戚蔺来了之后,重阳伯老夫人直接让下面人悄悄递了信,让人引着戚蔺去陪杜凝云玩耍,并且交代说: “云儿胆子小,昨天必定吓到了,你仔细哄着些。” 戚蔺想起蕙儿递过去的消息,根本不觉得杜凝云会被吓到,甚至觉得杜凝云纯粹在演着玩。 但老太太发话。 戚蔺便光明正大的来到杜凝云的住处,却发现杜凝云院子里摆了小巧精致的烤炉,一排小料。 小料的另一边摆着一个坛子,戚蔺走近撇了一眼,只见里面是几尾寻常的鲤鱼。 “云儿今日是要亲自动手?”戚蔺大感惊奇,因为在他得到的消息里,杜凝云根本连厨房都没进过。 杜凝云闻言咧嘴一笑,笑的极为甜美,却伸手指向抱着一盘肉串,正往这边走来的厨娘说: “她动手。” 说完,又顿了顿,接着说:“我动口。” 蕙儿却在一旁殷勤的说道:“法子却是姑娘想的,以往吃烤肉那里会把肉切的这般可怜,还备上这么多精细的调料,这都是姑娘的好主意。” 戚蔺闻言,又看向厨娘盘子里的肉串,这肉串上的两片肉瞧着实在可怜,虽说看起来是满满的一大盘。可戚蔺觉得,以自己的饭量,便是再来十盘也勉强。 但勉强归勉强,来此也不是为了吃。 戚蔺拂了拂宽大的衣袖,笑着跪坐在已经备好的席上,笑着说道:“既然是云儿的主意,那我一定要捧场。” 满是宠溺的话让杜凝云忍不住低下头红了脸,抬头对向戚蔺真挚的眼神时,杜凝云的脑海中却忽然蹦出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太后娘娘想做什么尽管做便是,有我在,绝不会让宵小之辈,毁了太后你的大计。” 杜凝云回想起这句话自己都愣住了,因为在她的这段记忆里,说这话的人赫然是戚蔺。 “嘶!”杜凝云忽然觉得头疼。戚蔺着急的过来,而杜凝云头却又好了。 “我没事。”杜凝云朝戚蔺甜甜一笑,接着说道: “刚才好像想起来什么事,仔细一想却又忘了。” 杜凝云说着,便下意识的催厨娘快些烤肉。同时回忆自己方才想起的内容。 但无论怎么回忆,都回忆不起一丁半点。 杜凝云便也将此事抛之脑后,在厨娘烤好几串递过来之后,迫不及待的接过来吃了一串。 香! 曾经只能眼馋看着的美食,终于也让她真吃到口中。 “好吃吗?”戚蔺笑问道。 杜凝云点点头。 吃惯了味道清淡的饭食,偶然腥膻大嚼一气,腹内的馋虫便都被勾了起来。 “慢些吃。”戚蔺见此,一时也笑眯了眼睛。一面把才放到自己这边的烤串悄悄移到杜凝云的手边,一面挥退了厨娘,自己在烤炉边上慢慢的烤肉。 旁边坛子里三尾鲤鱼儿游的很欢畅,其中一只不知是太高兴了还是怎的,兴奋的在水面轻跳。 轻轻的水声吸引了戚蔺的注意,让戚蔺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在心中说: 这鱼长的不错。 云儿的饭量三条肯定吃不完,待会儿便挑只最肥的烤给云儿吃吧。 正好向云儿瞧瞧我这一手好刀功。 想着,戚蔺的眼神又在这三条鱼上看了两眼。 嗯。 中间的瞧着更肥美一些。 戚蔺想着,熟练的将肉翻好,涂上酱料。 一小撮在戚蔺看起来是少的可怜的肉此时却成了杜凝云的宝贝,连吃了两盘子。 戚蔺见此,赶忙端出新烤好的烤肉放在杜凝云跟前,同时一手很自然的伸手打去攥鱼。 却不想鱼还没碰到,一旁的蕙儿就站在杜凝云身后,有些光明正大的打广告,制止说: “将军,这是观赏用的。” 戚蔺闻言,伸出去的手顿了顿。 果断命人再接着备肉。 让没想到自己这般能吃的杜凝云有些尴尬的笑道: “蕙儿说修和喜欢在身边养几条鱼,且多是这等鲤鱼,恰巧厨房那边多出来三支,我便让她们抱了过来。” 杜凝云说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向戚蔺,让戚蔺沉默了一瞬。 他要不要告诉杜凝云其实他并不喜欢鱼,养鱼也只是因为鱼不会叫,鲤鱼这类的河鱼,随便养养就能活。 他完全是把养的鱼当打胜仗加餐的储备粮罢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六殿下饶你不死 戚蔺想着,又想起杜凝云方才贪吃的小模样,心里痒痒的。 恰好厨娘新送来的肉里有一指来长的小鱼。有意想展示自己的刀功的戚蔺便笑着说道: “云儿有心了。” 说着便从腰间摸出一把巴掌大的锋利短刀,这刀的刀鞘只是简单的黑皮刀鞘,上面没有丁点花纹。 刀刃却极为锋利。 戚蔺轻轻一划便破开了鱼腹,轻易的剔除了内脏,再轻轻一插刀刃便深陷在案板上。转而拿起下一条,拔出刀,锋利的刀刃在戚蔺手里转了一圈,雪亮的刀刃带着冷厉的寒光在指间飞速闪过,看的杜凝云心惊胆颤。 这可是入木三分跟切豆腐一样的刀啊!这样耍,万一就划到手指可怎么好。 而戚蔺却在刀刃翻飞间轻易的破开鱼腹,剔除内脏…… 根本不去想刀刃会不会伤到手,还在杜凝云的紧张注视下一面剔鱼,一面让刀刃在十指间翻飞,不时还秀秀刀技,让刀快到让人眼花缭乱。 让杜凝云看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自己一出声就扰了戚蔺,让戚蔺手里的刀伤到他的手。 紧张的连手里都烤肉串都忘了吃就只盯着戚蔺手间翻飞的刀刃。 让戚蔺以为杜凝云是在崇拜,忍不住弄完鱼又挽了几个漂亮的刀花,然后才将刀刃擦拭干净,收了回去。 好在蕙儿知道杜凝云的紧张,赶忙在一旁说:“将军可只在打了胜仗才做一回,只犒劳立功最多的人呢。”说着,便凑到杜凝云的耳边,低声说道:“将军做的鱼可轻易吃不到呢。” “是是这样啊。”杜凝云看看烤鱼,再看看正在用香叶除去手上鱼腥味儿的戚蔺,杜凝云压下心中的紧张感,微笑道: “那我可要好好尝尝。” 炫耀刀功且等被夸的戚蔺抿了抿唇。 不夸夸我吗? 戚蔺有些失落,他在护国寺挥舞大刀时,云儿也没有夸赞过,是他不够霸气么? 若是此时惊魂未定的杜凝云知道戚蔺心中所想,一定会一脸惊恐的说:不,你够霸气了,你已经很霸气了,完全不需要再霸气了。 可惜杜凝云无法知道戚蔺心中所想,戚蔺也不会知道杜凝云的内心。 两人相对而坐,戚蔺一面翻着烤鱼,一面看着笑容乖巧实则一颗心还在砰砰直跳的杜凝云。 戚蔺十分细节的注意到杜凝云手中还未吃的烤串。 拿了这么久还没有吃,是吃饱了么? 戚蔺心中可惜,云儿吃饱了,这鱼还给谁吃呢。 戚蔺想着,却还是将鱼慢慢考好,才笑着递给了杜凝云,说: “要尝尝吗?” “要。”杜凝云倒是十分好奇戚蔺做的烤鱼是什么味道。 虽然一颗心还在砰砰直跳,但不耽误吃鱼,何况是军功最多的人才能吃到的鱼。 杜凝云想着,才要接过烤鱼来尝一尝,却忽然有一个丫鬟来请她,说: “云姑娘好。霞姑娘醒了,想见见您,说有话和您说。” 杜凝云忍不住皱起眉头,嫌弃的说道:“扫兴,她想见我,我却不想见她。你回去告诉她,我不想去见她。” 杜凝云言罢,便别过头去,双手捧着烤好的鱼,刚想吃一口。 小丫鬟就一脸为难的接着说: “云姑娘,不仅是霞姑娘想见您,还有贵府的三奶奶、露姑娘和水儿姑娘想见您。” 杜凝云一愣。 三奶奶。 三房回京了? 露姑娘水儿姑娘,杜凝露和杜凝水吗?她们回京怎么半点信也没递回来,这会子喊她作甚? 杜凝云眉头再次皱了起来,眼中更是浮上三分厌恶。 三房是庶支,原本就与大房二房不和。 当年分家,恰好三叔父被调往外地,三房便直接和忠意伯府断了来往,如今她竟连三房是何时入京都不知道。 这可真是不妙啊! “修和。”杜凝云看向戚蔺,才要开口,戚蔺便笑道: “你去吧,我等你。” 杜凝云脸儿微红,这话听起来倒像贤惠的妻子说给多情的丈夫听的,不对不对,杜凝云赶忙将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怪想法甩开,向戚蔺乖巧的笑了笑,拿着烤鱼便要走。 待墨和弄墨以往都会先给杜凝云打扮再让杜凝云去见客,而这次杜凝云连衣裳都未换便要去,蕙儿忍不住说道: “不换身衣裳吗?” 杜凝云闻言,想起自己今天和戚蔺相会,特地传了一身鲜嫩的衣裳。可这是她精心挑出来的衣裳,见杜凝霞她们那里用穿这身。 “当然换。”杜凝云说着便推待墨去拿衣裳,还听待墨嘟囔道:“见她们还用换衣裳么?肯见她们就不错了。” 说着,待墨和弄墨赶忙拥着杜凝云进去,留下蕙儿在院中发愣。 戚蔺撇了她一眼,漠然道:“三房是庶出,素与大房不睦。” 蕙儿这才反应过来,三奶奶是三房夫人。 可三房不是嫡出,还一心想压倒大房。 但大房忠意伯早早年便和当今圣上是至交好友,再加上学识能力过人,又是文人表率。忠意伯多年以来一直是朝中能臣重臣兼勋贵。 而三房老爷一直活在大房的阴影下,才名没有忠意伯大,官位没有忠意伯高,甚至别人一听他的名字,就连连夸赞起忠意伯。 若他像二房老爷一样没什么才学志向,只知道在内宅厮混也就罢了。偏他还志向远大,一心想压倒忠意伯…… 结果可想而知,三房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最后忠意伯厌烦了他,彻底不认这个弟弟。 还在世的老夫人本就厌极了这个庶出子,见忠意伯也厌烦了这个弟弟,便使了手段,让三房离京外任,久未归京。 也难怪杜凝云听见三奶奶这个称呼就狠皱眉,比听见霞姑娘三字时z还皱的厉害。 房间里杜凝云已经换上了一身正肃穆的红衣,原本俏皮可爱的双螺髻也被拆散,转而规规矩矩的在头顶总成一团,插上双凤迎春的五尾金凤钗,底下一圈金珠又一圈玉珠,还要再添上一对金蜻蜓、玉簪花。 最后只在脑后留了一缕青丝用红线系着,垂在身后。 这华贵的装束让原本娇嫩的小姑娘也在衣饰的作用下瞧着庄严肃穆了几分。 而杜凝云又用黛粉轻轻在眉上涂了涂,又在唇上施了胭脂。 一时双眉浅墨色,面如浮粉,唇已涂脂。本是娇俏可爱的人此时对着镜子微微颔首,杏眼微合,眉眼间傲气尽显。收起向来乖巧甜美的笑容,只在唇角露出浮于表面的轻浅假笑,杜凝云将高贵冷艳四字拿捏的极为妥当。 只可惜。 待墨弄墨从未见过这样的杜凝云,一个个都捂着嘴儿偷笑道 “姑娘打扮打扮,装模作样的严肃起来,也像个大姑娘了。” 杜凝云心里的小人翻了个白眼,面上仍端着冷傲之态,却如往常一样伸手在待墨弄墨的脑门上敲了一记,道: “再笑,今就蕙儿一个人跟我过去,你们两个就在这里尽情的笑,我什么时候回来,才什么时候准你们停。” 待墨弄墨两人齐齐捂嘴,表示自己绝不再笑,惹得杜凝云在心里忍不住吐槽道: 这两个活宝。 待走出房门,还在院中的戚蔺看见这般装束的杜凝云,眼中顿时露出惊艳之色。 让杜凝云得意的翘起下巴,到戚蔺面前转了一圈,才在戚蔺的低笑声中迈着娇气的小步子出了院门。 原本杜凝霞和她同住这个院子,但昨日杜凝霞昏在园中。大夫人命人将她抬到一间近些的屋舍安置。 又因后来到了的太医说杜凝霞的腿有恢复的迹象,不让挪动,先敷药几日,再按情况来看下一步。 杜凝霞的东西便都送了过去,让她一个人住在园中的一客舍内。 这小小的客舍并无院子,因有杜凝霞来住,才在门前立了一个小丫鬟看门。 只是这小丫鬟倒是懒散的很,歪在门边,支了根棍子用布遮出一块阴凉地,便在布后面睡着了。 杜凝云进去她也不知道,更无人通报。 杜凝云进去向三夫人问了一声好,里面人才知道她来了。 只是这三夫人端着极高的姿态,杜凝云问好她只用鼻子哼了一声,便冷冷的移开了眼。 杜凝云见她不顾体面,便也不给她留面子,本打算自己直接坐在首位。 却不想杜凝霞靠着枕头坐在床边,三夫人坐在床边的一溜椅子的首位,而杜凝露杜凝水两人依次而坐,只留下末尾的一个椅子。 杜凝云便冷笑道:“我还当你们是想见我做什么。原来是在我面前摆谱来了。” 说着,杜凝云便要走,却又瞥见三夫人等人后的屏风下有两双男鞋,心中便猜出她们让自己来的原因,便朝着屏风冷笑道: “躲躲藏藏有什么意思?真瞒得过谁?” 眼中还带着得意之色的三夫人眼神一凝,而本就认定此事不成的杜凝霞撇撇嘴,回头看向空无一物的床幔。 房间内却陷入了安静,屏风下的其中两只脚动了动,却无人现身。 杜凝云见此,轻蔑的冷笑道:“我顾念亲情还肯来见一见你们,可你们却半点亲情也不顾念,联合起外人来寻我,全把我当傻子糊弄。” 杜凝云话还没说完,三夫人就冷笑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们何时把我们当一家人了!别一副我们不敬你的模样,我三房虽是庶支,可我也是你正经叔母,你见了我随便抬抬手问句好就是行礼了?你眼里还有我这个长辈吗?” 杜凝云脸上的冷笑更甚,直言道:“你待如何?” “若是平常也就算了,可今日一见是我们多年不见的初次见面,你自该对我行大礼!” 杜凝云闻言,还未开口,一向性子急的待墨就第一个冷笑道:“杜夫人好大的架子,也不掂量自己配不配。你若是有胆量就跟我们出去,在所有人面前光明正大的说这话,别缩在这小地方大放厥词,叫我们这些做奴才的看不起!” 气的三夫人瞬间白了脸,怒道:“杜凝云,你怎么管教奴才的?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 杜凝云冷眼看着她,满是轻蔑的眼神让三夫人脸色越发难看。 “杜凝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叔母!” “有没有?你心里没点数么?”杜凝云冷笑,若是她过往的软绵愚蠢让她们觉得她可以随意拿捏,那今日便让她们知道,她早已不是当初的软柿子。 杜凝云想着,轻轻抬了抬手。 弄墨会意,立即让后面的小丫鬟们进来,将三夫人三人的椅子强行拉走,让她们三人也不得不站起来。 而一把新的椅子却出现在杜凝云身后,杜凝云便在待墨的搀扶下,优雅的坐了下去。 杜凝云这才说道:“看你坐着,还真不习惯。” 一句话,便让三夫人又气的脸发白。 三房是庶出。 老太太不喜欢李敏更不喜欢三房。也使得在老太太那里,别人坐着她站着,别人吃饭她看着,别人回去了她还在老太太屋里学规矩。 也使得回回请安时,她都站在下首,看着这些嫡出洋洋得意的坐在老太太身侧,一个比一个倨傲。 “杜凝云,你放肆!”三夫人怒喝一声,抓起床边的瓷瓶便朝杜凝云的脚边砸。 纯白如玉的瓷瓶在杜凝云的脚边炸开,飞溅的碎瓷片划过杜凝云的绣鞋,划断了一根绣线。 杜凝云却连眼神都半分未变,只毫不客气的也拿起她这边的瓷瓶重重的砸过去。 只是不巧,三夫人那边摆着的是一个小巧的白瓷瓶,可杜凝云这边却是一个大肚双耳梅瓶。 这一个双耳梅瓶足足是方才的白瓷瓶五倍大,一砸下去巨大的响声似是让房子都跟着颤了颤。 砸的三夫人和杜凝露杜凝水姐妹二人齐齐跳脚后退,直接退到屏风上,撞倒了屏风,露出屏风后的脸色不太好的秦钺和谢长砚。 杜凝云眼中的嘲讽更甚,冷笑道:“平郡王殿下何等的身份,怎么躲在臣女姐姐房间的屏风后面去了?是要听我们姐妹之间的悄悄话么?” 秦钺惊魂未定的看了眼地上碎裂的梅瓶,心中暗道: 你们砸来砸去,屏风都让你们砸倒了,还敢说这是姐妹间的悄悄话? 但心中怎么想,面上却不好说,秦钺压下心中的不适,温声笑道:“云儿。” 只是秦钺才开口想表明自己的心意,差点随着屏风一同到地点三夫人便似有了依仗一样,恶声恶气的喊道: “杜凝云你知道这是谁吗?当今圣上第六子平郡王殿下再此,你还敢嚣张!我告诉你,你速速上前行大礼参拜六殿下,六殿下还能饶你不死!”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六殿下饶你不死 2 “?” 三夫人喊完,房间内所有人都一脸问号。 杜凝云看着一脸嚣张得意的三夫人,心中纳闷。 她真的只在南边待了三年而不是三百年吗? 杜家是门阀世族,别说她见了秦钺没有第一时间行礼,她便是当众顶撞秦钺,只要杜家不倒,秦钺能拿她怎样? 还饶她不死。 秦钺一个这些天倒霉到只差被驱逐到封地的平郡王,在京中可没杀戮朝臣勋贵之女的权利。 杜凝云面带嘲讽之色。 秦钺见状,生怕杜凝云说出一些让他难堪偏他还拿杜凝云没辙的话,赶忙说道: “杜三夫人说笑了,那里就死不死的。而且云儿和我两情……” “六殿下,我姐姐就在床上坐着,您当着她的面这样说,不合适吧。”秦钺的话还没说完,杜凝云就挑眉冷笑道,说完就又看向了三夫人,接着说道: “杜夫人倒是真厉害,多年不见,见了我倒一心想我去死。我倒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你这般恨我?” 三夫人早在秦钺打圆场的时候就瞪圆了眼睛,一脸诧异的看着秦钺,眼神分明在说: 南边已经是你的天下,那里用顾忌杜凝云这小贱人。 惹得秦钺心里想骂人。 这些姓杜的怎么该聪明的时候偏蠢,该蠢的时候又聪明的过分,故意想气死他? “杜三夫人,我有话要和云儿说,你先回避吧。”秦钺面上温和依旧。 杜三夫人这三年在南边过着土皇帝一样的日子,她和三老爷一句话就能让那边的商户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使富得流油的富商巨贾纷纷来讨好展家,讨她们夫妻。 那些商贾夫人为了讨好她,屡屡在三夫人跟前贬低忠意伯府顺便捧着她,时间久了。 三夫人竟真觉得忠意伯府不值一提,不过是她们一家没回京才让大房嚣张,她们一回京立即就能让忠意伯府走向倾塌。 秦钺神态温和的劝她回避,在三夫人眼里却成了秦钺心善,不忍杜凝云受辱。 可秦钺心善三夫人却不心善,当即说道: “六殿下,您何必抬举她!您越是抬举她们,她们才越是蹬鼻子上脸。依我看,直接让人把她拖出去,先打她二十大板,看她还有胆子对您不敬。” 秦钺听了这话,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他万万没想到,他想防着杜凝云口无遮拦,可口无遮拦的却是他旁边这个自诩不凡的三夫人。 秦钺想着,还想打圆场,免得杜凝云直接翻脸。 可杜凝云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冷笑道:“好大的威风啊!难怪我父亲那样重情重义,却被你们逼到发誓再不与你们来往,竟是你们半点没把我们当亲人看待。” “云儿…”秦钺又喊了一声,眼神中满是无奈之色。 而杜凝云却已经转过身去,给待墨使了个眼色,让蕙儿和待墨两人断后,自己则留下一句: “当年父亲要将你三房除族,是我母亲拦了下来。却不想杜三夫人从未把自己视做杜家人,不除族反倒得罪了你们,竟是我母亲做错了,我这就去劝劝她,保管你们一家再不会出现在杜家的族谱上!” 言罢。 杜凝云扬长而去。 却让三夫人忍不住心慌。 除族可是一件大事,离了宗族庇护… 三夫人想着,忽然看向了秦钺,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来。 没有忠意伯府的庇护算什么?忠意伯府再大,大得过天家吗? 除族就除族,谁稀罕呢。 等六殿下继位,谁尊谁卑还不一定呢。 三夫人想着,就要喊:“除就…唔!” 原本还站在一旁不言不语的杜凝露赶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向留在原地没走的待墨陪着笑脸说道: “待墨姐姐,还请您代我向云姐姐赔句不是,我阿娘这些年时常疯疯癫癫的说些疯话,都是无心的,还请你们见谅。” 待墨闻言,冷笑着翻了个白眼,冷冷的说道: “露姑娘素来聪慧过人,如今更是伶俐。可你聪明也不能把别人当傻子,难道我们活该被你们红脸白脸的随便糊弄?还赔不是。您若有心赔不是自己寻我家姑娘去,我家姑娘都走了,你还装模作样的说什么?” 三夫人也挣脱了她的手,气的直想和杜凝露动手,虽然实在没下去这个手,却也气急败坏的喊道:“我说的有什么错吗?这么多年,有宗族和没宗族有什么区别,还不如她们将我们除族了干净,省的她们一天天拿除族来说事。威胁谁呢。” 三夫人的话让杜凝露姐妹二人纷纷白了脸。 待墨对这个回答倒是挺满意的,冷笑道: “三夫人的话婢子一定如实转达。”言罢,待墨也转身离去,生怕走慢了杜凝露姐妹再唱对角戏。 而待墨走了,在三夫人眼里却是待墨被她吓走了,还洋洋自得的说: “呸!什么东西,都是纸糊的老虎,咱们一硬气,她们便都吓跑了。” 完全看不见秦钺那黑如锅底的脸,不管站在一旁的杜凝露姐妹二人脸色有多难看。 杜凝露和杜凝水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她们还想搬到伯府去,出嫁时好从伯府的大门抬出去。 可自己亲娘没见识还多嘴,全不顾她们来时父亲交待的话。 杜凝露二人想着,心一横便跪在了秦钺的跟前,哀声道:“六殿下,我阿娘糊涂,还请您给我们指一条明路。” 六皇子想起这妇人连自己打圆场都看不出来,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大放厥词,三言两语就让她们三房沦落到要被除族的境地,那里想理她们。 奈何杜凝露声如莺啼,面如芙蓉,虽然没有杜凝霞来的明丽,没有杜凝云来的乖巧。 但杜凝露胜在风流婀娜,似迎风杨柳枝,凌波水莲花。举手投足间的风情让秦钺心中一阵悸动。 “杜凝云她们不会走的很快,你们走快些,先找到忠意伯夫人,她如今要帮着重阳伯夫人招待宾客。你们赶在杜凝云前面和她说定便可,毕竟杜凝云不是爱耍性子的人,她一定会以大局为重。” 秦钺说着,眼神变了几变,心中暗道: 大局。 杜凝云如今所图,似乎已经不在内宅之中。 秦钺想着,完全没有理会杜凝露姐妹强行拽走三夫人的行径。只自顾自的回想那日忠意伯炫耀完杜凝云的文星报,离开后,父皇对他们三人说的话: “‘揠苗助长,亡羊补牢’,寥寥数字,却藏了多少哲理在其中。朕原本还想,杜爱卿才智过人,他的夫人虽然脾气大了些,却也不是个蠢笨的,怎么生出来一个愚钝刁蛮的女儿。现在看来,果然是杜卿的种!” 虽然他说完这些,便将他们三个皇子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可秦钺虽然当时没放在心上,这会子却警惕起来。 原本他认定那是忠意伯写好后,以杜凝云的名义弄出去的东西。 可若那是杜凝云所写呢。 人人皆知文星报是杜凝云捣鼓出来的,忠意伯建起来的,这素来宠女儿的忠意伯花了大把的银子买房置地,买门面开铺子。 可若这都是杜凝云的主意,忠意伯只掏钱呢? 秦钺不敢想,明眼人都知道忠意伯府推出来的文星报不是小打小闹。 尤其是现在还特意请来了一位当世的大儒贾化,专门评判文章。 文岳先生四人的文章虽是固定的,却要达到这位贾化先生的要求才能发出。除此之外便只剩下寓言和智者愚者的笑话。 也从一样四则,缩减为两样四则。 专门空出一个地方,向外宣称留给写出佳作的文人,还会为此付出稿酬,前提是这佳作一定要佳。 因为这佳作要得到大儒贾化等人的认可。 认可之后还要从中择出最优的几篇、几首,才会印在文星报上。 然后在发售的文星报上看见自己的大作,便能寻上文星阁要稿酬。 或者直接留下住址,文星阁遣人将稿酬送去。 这可是盛京城千百年来从未有过的事。 秦钺身为皇子,素来关心京中之事,对此事极为清楚。 这消息一发出便在盛京城的文人圈子里引起了轰动。 文人偶得佳作,却苦于无处扬名也是有的。 手里有佳作却屡试不第,功名不成,以至于贫困潦倒的也不是不存在。 这二者或许是为了扬名为了钱财。 可不少文人盯得不是什么稿酬,而是大儒贾化的认可。 当朝大儒不过五位,两位在京都;一位在秦天四处游历,还有两位隐居深山,不知在何处山林。 也使得大儒更成了难得一见的大人物。 多少文人以得大儒一句夸赞而费尽心思的登门递稿,各种扬名。 可文星阁竟直接请来了一位大儒坐镇,递来的稿子最终还要得到大儒的认可。 实不相瞒,得知这个消息后,莫说是秦天的文人纷纷拿出自己得意之作送入文星阁。便是秦钺也在考虑让人送一篇自己的文稿。 若能得贾化认可,登上文星报,必定直接在这些文人心里站稳脚跟。 可秦钺又担心忠意伯借机拿他做文章,左右顾忌,不敢轻易尝试。 毕竟文星阁一传出大儒坐镇的消息便招来半京城的文人前来递得意佳作,人太多了。 秦钺想的出神,想到此处更是长叹一声,唉声道:“好虽好,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叹着,忽听一声抽泣之音。 秦钺下意识的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杜凝霞低着头着藕色的锦被无声,单薄消瘦的肩膀微微发颤,似写满了落寞和可怜。 “凝霞。”秦钺见杜凝霞这姿态格外娇弱可怜,一时也觉心中闷闷的。 更兼得杜凝霞回头时,眼泪含在眼眶里似落不落,越发让她那勾人心弦的双眼媚人心弦。 秦钺在面对美人时心肠总是很软,何况杜凝霞的容貌在盛京城都少见,如今杜凝霞泪盈盈的看着他。 秦钺当即几步,挨着杜凝霞坐在床沿上,心疼的说道: “好端端的,霞儿哭什么?你可知道你这一哭,都把我的心肝都哭碎了。” 说着,便将杜凝霞搂在怀里,一手在杜凝霞的腰际,一手在杜凝霞拿已经有了些许知觉的腿上肆意捏弄,一面捏还一面说: “是腿在疼吗?我给你揉一揉。”秦钺眼里满是柔情,手却越发肆意。 这样的举动无疑是无礼的,让杜凝霞心中生出厌恶和不安来。 六殿下对她的容貌完全没有抵抗力,但六皇子也摆明了没有对她上心。 杜凝霞想着,心中的小人暗自叹了口气。 若对她满心爱意,秦钺的举止不会这般轻浮随意。杜凝霞没由来的想起昨日杜凝云身旁,那个楼一下杜凝云腰就漏的极为谨慎的人。 杜凝霞忍不住伸手轻轻握住了秦钺在她腿上的那只不安分的手,娇声道: “殿下你真好,霞儿不哭了。”杜凝霞说着,就赶忙拿起手帕子胡乱擦去自己脸上的泪痕。用极为专注真挚的眼神看了一眼秦钺,才乖巧的依偎进秦钺的怀中,柔声说道:“殿下,霞儿日后便只有您了,你会爱霞儿吗?” “当然。”秦钺微笑着点点头。 只要是美人,他都愿意去深爱。 秦钺想着,便将杜凝霞拥在怀中,用他屡试不爽的立誓一样的语气,说:“霞儿,我自一见到你,我便在心中说过,若能得霞儿为妻,此生定不负你。” 杜凝霞却从不信这些虚妄的誓言,闻言心中的厌烦更甚,因为秦钺的手从始至终都不安分,让杜凝霞觉得恶心。但心里恶心,面上还是柔声说: “可霞儿不是…” 杜凝霞还没说完,嘴就被秦钺的一根手指堵上,只听秦钺说:“那不是我的心意,在我心里,霞儿才是我永远的妻。” 一句话说到了杜凝霞的心坎里。 从正妃沦为侧妃,虽然是她自己退了一步,自己求来的。 可她怎么可能真的释怀这事,做侧妃,是她心中的痛。 可她无可奈何。 如今听秦钺这样说,虽然杜凝霞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说这是假话,这是假话,不要当真。 可她还是忍不住让自己沦陷在秦钺温柔的语调中,听秦钺说: “什么凝云凝露的,那个能及得上霞儿半分。如今我落魄,不能以霞儿为妻,但等我荣登大宝,霞儿你就是和我携手登上后位的皇后!” 第一百三十章 抽她 杜凝霞听了这话,虽然心中认定这是秦钺哄她的假话,却还是忍不住软下心肠。 那个梦那般真实,梦里的六殿下满眼都是她,没道理现在就是虚情假意。 万一、万一六殿下是真爱她呢。 杜凝霞心里抱着侥幸,发出娇羞的声音:“殿下,霞儿信你。” 秦钺闻言郑重其事的在杜凝霞的额头上烙下一吻,心里却轻蔑的冷笑: 真好骗。 另一边的小路上,杜凝云却没有直接去寻自己母亲,而是让弄墨领了两个小丫鬟,要她快步报信。 自己则和余下的人一起回了院子。 弄墨可比杜凝云走的快多了,领着两个年纪不大的小丫鬟,弄墨步履匆匆,没多久就见到了人群中正和几位夫人说笑的大夫人。 弄墨见此,也不敢饶了大夫人,只好悄悄绕到旁边去,叫来了彩环,等这些夫人们又一次坐下来,才得见大夫人。 弄墨赶忙说:“太太,三房回京了,还在霞姑娘那里。” 大夫人闻言眼里都是闪过一抹厌恶之色,冷声道:“还瞒着我们悄悄进京来了。” 说着,大夫人便挥挥手,说道:“我知道了,回去告诉云儿,这些事自然有我,她慢慢玩她的文星阁就是。” “太太,姑娘方才和三房夫人吵了起来…” “好胆子,一回来就先欺负了云儿,她们现在还在杜凝霞那里么?彩环!”大夫人瞬间皱紧了眉头冷斥道: “带上人先教训教训她们。” “是,太太。”彩环听言,赶忙答应下来,然后领了人便要走。 弄墨赶忙说:“姑娘说三夫人想被除族,可露姑娘和水儿姑娘两个却还想搬进伯府。” “那就让她们进。”大夫人眼里寒光闪烁,冷冷的说: “总归这阵子伯府添了不少人,也不差她们几个,秋梅斋地方不小,她们想进来就和那帮姓谢的挤着去,看她们谁斗得过谁!” 弄墨那里听不出大夫人的言外之意,一时也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心道: 太太这是想练蛊呢。 弄墨想着,忽见大夫人眼神更冷,连忙就要告辞。 大夫人等她出去后,才扶额叹道:“云儿就是太心软。” “太太,弄墨先找到我的时候,本想劝您把三房除族了的。”还没走的彩环捂着嘴儿笑道: “太太该不会以为姑娘也想让三房住进来吧。虽然把三房这几个放进府里更好盯着她们,可姑娘她…” “刚才我说的话没听见么?”大夫人神情肃穆,宝相庄严。 可彩环却不怕,笑嘻嘻的领着人出去了。 众夫人聚集的不远处。 杜凝露和杜凝水才气喘吁吁的走到此处,还没接近就被弄墨拦了下来,只听弄墨道: “露姑娘和水儿姑娘怎么有闲心往这边来?可是走错路了?姑娘们不在这里聚,倒是各家夫人都在这里呢。” 杜凝露二人见弄墨再次以为杜凝云已经到了,一个个脸上都不好看。 但她们不甘心。 她们姐妹回京城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寻得一门好亲事,如果因为自己阿娘的一时糊涂耽误了她们,她们还回京做什么? 还不如在南边随便找个人家嫁了去。 “弄墨姐姐,我们想见一见大伯母,我阿娘她是糊涂人,她的话不能信的。我们身上流的都是杜家人的血脉,我们从来都记得自己姓什么,我们要见见大伯母,和她解释清楚。” 杜凝露虽然心情很糟,却还是硬是挤出一抹微笑出来,温声说。 弄墨却只拦着不肯让她们进去,余者一概不提。 直到彩环出来,弄墨才说:“彩环姐姐,你看她们是谁。” 彩环一看,脸上的笑容顿时微妙起来,连连说道: “这不是凝露小姐和凝水小姐吗?” 杜凝露见彩环笑的十分不善,就有些慌。 但想到此地离众夫人的聚集地不远,有光天化日之下,便认定彩环不敢胡来。 却不想彩环身后的几人突然上前,熟练的捂嘴抱人。 杜凝露姐妹二人何曾见识过这等阵仗,一时整个人都懵了,连挣扎都来不及便被几个业务娴熟的婆子强行抱走。 一旁看着的弄墨直接傻眼了。 “这…这…彩环姐姐,这不好吧,她们…” 彩环笑吟吟的伸手在弄墨肩上拍了拍,笑道: “太太怎么说的?这些事是我们的事,你不必多想,何况这算什么?不过是给姑娘出出气罢了。” 一个个的,见姑娘好性就拿姑娘开刀,也不想想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彩环想着,笑着催弄墨快走,直到看着弄墨走远后,才眼神阴狠的转过身来。 朝杜凝露两人被强行带走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 杜凝云迈着小步子已经回到自己在重阳伯府的住处。 走到门边却先小心翼翼的朝院子里看了看,见院中已经有支起了凉棚,戚蔺坐在棚中,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子在和他说话。 杜凝云撇撇嘴,有外男,她进是不进。 正想着,就听见戚蔺喊道:“云儿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杜凝云嘴角微抽。 院门离凉棚那里少说也有十米的距离,戚蔺还和那人聊天,怎么知道她回来了。 杜凝云想着,却也没藏。 虽然秦天也讲究男女大防,但新版女戒已经夭折。男女偶然见一面,光明正大不做什么腌臜事,谁也不会说什么。 杜凝云端着端方的仪态便大大方方的走进院中,向戚蔺和那人施了一礼,便要避开。 却不想那人笑道:“在下顾卿,字长卿。修和的表弟,不请自来,嫂嫂勿怪。” 一声嫂嫂喊的杜凝霞脸儿微红。 却也知晓了顾卿的身份。 这顾卿说是戚蔺的表弟,实则是一位从小在戚家长大的顾家遗孤,和戚家并无血脉之亲。 但他本人是有能耐的,和戚蔺一起长大,成了戚蔺手下最得力的军师。若说戚蔺最擅长明刀明枪的明着来,这位顾卿就是最阴损的哪位。 曾经有幸和顾卿交过一回手杜凝云想想顾卿的手段就忍不住黑了黑了脸,心中暗骂顾卿的阴损。 面上却还是温声笑道:“原来是顾卿表弟。久仰久仰。” “久仰?你知道我?”顾卿习惯性的杠了一句,挑眉笑道:“嫂子,你难道要向那帮子老东西一样一开口就是虚套子?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还是不要学那些的好。” 杜凝云小脸上瞬间蒙上了一层假笑,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是么?日后长卿表弟还是少说话为妙。” “为何?”顾卿再次挑眉,无视来自旁边戚蔺刀子一样的眼神,玩味儿的笑道: “我可从不学那些弯弯绕绕,我可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的。” “我是说,顾卿表弟这嘴皮子极好,想必是生了一只三寸不烂之舌,所以想提醒一下顾卿表弟要藏好自己的舌头,万一有人想拿你的舌头当下酒菜。”解气呢。 杜凝云说着,便见戚蔺十分配合的揪出刀来信手插在桌上。 顾卿一愣,却在下一秒炸毛的猫一样忽的从戚蔺旁边弹了起来,昂声道:“表哥,有话好好说,你知道我从来不会对你的猎物起心思的,收刀!咱收刀!” 猎物。这二字一经说出。 戚蔺和杜凝云的眼神都同时聚焦到顾卿的身上,只可惜杜凝云的眼神不够骇然。 有戚蔺那吓死人的眼神在,顾卿下意识的看向戚蔺,哭丧着脸说道:“表哥,表哥,我们有话好好说。我知道她是你在北疆心心念念算了五年的人,你借我一万个胆子,一百万个胆子,我也不敢…” “听闻顾卿表弟曾愤而立誓,不杀尽北疆蛮族,不报父母之仇,便誓不成家,今日?”杜凝云脑袋微歪,笑容玩味。 上辈子阴损的狠坑她一次的白衣郎君,可从不是什么不正经的风流浪荡子呢。 杜凝云想着,玩味的眼神在戚蔺和顾卿身上来回游走。 让戚蔺眼神有些躲闪,让顾卿见势不妙,果断哈哈笑着,一面说:“原来我是顾卿吗?哈哈,我是顾卿啊原来。”一面往门边挪,挪了两步便迈开腿狂奔起来。 留下眼神有些飘忽的戚蔺站在原地,僵硬的想扯开话题:“云儿,新一版的文星报已经送来了,你可要看。” 惹得杜凝云笑吟吟的说:“看就不必看了,已经看了一出好戏,也不必再加看一张好报。” 惹得戚蔺心下暗叹,却还没叹完,就见杜凝云收敛了笑容,正色道: “你实在不必试我,你的心意我明白。” 堂堂北疆大将,有一夫当关,吓退万军之猛。在男女之情上却是一个嫩的不能在嫩的稚嫩少年郎。 杜凝云想着,忍不住抿嘴儿一笑。 生的一副凶相,气势也吓人,谁知道内里这样稚嫩纯情。护国寺相处两日她便隐隐约约的察觉出来,时至今日,那里会看不懂戚蔺的一片真心。 “你不负我,我定不负你。”杜凝云十分认真的说道,只差竖起三根手指当场对天发誓。 一时到让戚蔺有些手足无措戚蔺,一张脸黑里透红,要烤熟了一样。那因喜悦忍不住上翘的嘴角,瞬间软化的满是柔情的眼神,让戚蔺这样大块头的人,愣是透出三分娇羞。 “一言为定。”戚蔺说完,忽然窜到墙边直接翻墙而去,动作之快,让杜凝云愣在原地,愣愣的向戚蔺离开的方向伸出手,好半天才说:“你!你跑什么?” 气氛都到了,下一步就算不是深情相拥,互诉衷肠不成么? “不解风情。”杜凝云无奈的叹了口气。 但才叹了口气,就有小丫鬟急急忙忙的捧着一个半大的砂锅走过来,笑吟吟的说: “姑娘,这是方才戚将军命我们炖下的,就等您回来吃呢。” 说着,她旁边的丫头将砂锅打开,她双手捧着让杜凝云看,只见里面的汤汁还在冒着热泡,一股浓浓的肉香扑来,让杜凝云觉得有些饿,但嘴里还是说: “怪腻的,先放到屋里去吧。” 言罢,便先进了屋。一进去,屋里的小丫头就熟惯的从冰鉴中取出几样冰镇过道水果,完了快步出去。 等她再进来,手里的果子已经被切成均匀的小块,旁边还摆着精致的五瓣梅花的小勺子。 杜凝云习惯性的接过来先吃上几口解暑,然后才坐在摆了小砂锅的的餐桌旁命人先少少的盛上半碗。 吃了许久,门外才有待墨和蕙儿的姗姗来迟。 杜凝云看待墨那嘟起的小嘴,便说:“和她们吵了一架?” “是三夫人。”待墨气恼的说道:“露姑娘和水姑娘从另一边绕了出去,三夫人见她们两个走了,便追上我们来骂,我气不过,和她顶了两句,她便要打我。” 待墨说着,委屈的眼睛都红了。 婢女和夫人之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她身为婢子,那里敢动三夫人一根手指头。 要是动了,即便是姑娘保自己,太太也容不下她。 而蕙儿却在一旁一脸无所谓的说:“你还委屈呢,人是我打的、我骂的,再算也算不到你的头上去,有什么好哭的。” 待墨默了。 而蕙儿却满不在乎的说:“我知道,身为婢子犯上,是家中罪无可恕的事情。蕙儿任凭姑娘处置!”蕙儿说罢,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军礼,接着说: “待墨惹不得她动不得她,但婢子却不忍心看待墨被她打骂。姑娘,失礼的是婢子,婢子任凭姑娘处置。” 杜凝云闻言却抽了抽嘴角。 嘴里说着任凭处置,行的却是军礼,还不是提醒我你是戚蔺的人。 “你动手时,四周可有人?” “我动手前仔细看过,一个人都没有。”蕙儿眼睛一亮,赶忙说道:“我打她的时候也是把她拽到旁边的花丛后面,捂着嘴打的,而且只往暗处打,用的巧劲儿,脱了衣裳也轻易看不出来的那种。” 杜凝云眼神古怪:“你还很骄傲?” “当然了!我跟你说啊。”蕙儿站起来,两手一拍,兴致勃勃的说:“以往我老大他们总嫌我做事不够细致。可我这次动手前仔细四处侦查过,动手时还特意小心动手,让她疼还不留印子,还知道让待墨装作看风景放风。而且我打完了重新侦查四周,临走还四处仔细查看地上和三夫人身上,确定一点问没有并且威胁了她才离开!” 蕙儿说着,很嘚瑟的向杜凝云说:“怎么样?我这事做的是不是很漂亮?是不是想夸我?” 第一百三十一章 抽她 2 杜凝云一时无奈的伸手扶额,虽说三夫人向待墨动手,她心是偏向待墨的,但规矩不能破,底线更不能碰。 “做的很好,待墨,你要好好谢谢她。”杜凝云沉声道,说着,便拉住蕙儿的手,将自己手腕上两支成色极佳的玉镯子褪下,放在了蕙儿的手中说: “赏是要赏,罚也要罚。忠意伯府断然没有婢子向主子动手的道理,回去拿了你的卖身契,回去吧。” 蕙儿愣住了。 手中的镯子才入手时满心欢喜,却转瞬间欢喜便成了折磨。 “姑娘,你要我走。”蕙儿睁圆了眼睛,一向写满是无畏的双眼此时蒙上了一层落寞,镀上了一层泪光。 “蕙儿,我心是偏着你的,但我不能破了我自己的规矩,你走吧。”杜凝云摇摇头,轻声一叹。 蕙儿早在路上便想过各种结果,想过杜凝云会让人打她,会亲自骂她,甚至会逼她去给三夫人赔礼道歉。 可她怎样也没想到,杜凝云又奖又罚,会撵她走。 “我不走!”蕙儿说着就哭了起来,也是她自来了忠意伯府,头一次鼻子发酸,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待墨也跪下来恳求道:“姑娘,您要打她骂她都容易,何苦撵了她去,您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何况她是为我才动的手,您这也是要了我的命啊姑娘!” 杜凝云却摇摇头,正色道:“蕙儿和你们不一样,你们自小就跟着我,习惯了这深宅大院。可她不是在这里长大的。” 杜凝云说着,定定的望着蕙儿,十分认真的说:“蕙儿,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想一辈子待在深宅大院里吗?这真的是你想要的?” 蕙儿愣住了。 而杜凝云轻轻摇了摇头,叹道:“你跟着我,不是你最好的结局。” “可我…”蕙儿话还没说出口,脑海中就浮现出北疆的风沙。 她不是十指纤纤的闺阁女,她手上握刀握枪磨的老茧让她不惯针线,她习惯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一碗饭两三口便全咽下肚的豪放模样和伯府众人细嚼慢咽的人截然不同。 待墨她们会因绣出的花儿漂亮,今日的胭脂水粉极好,叽叽喳喳的好半天还在兴奋。 可她不一样,杜凝云出去时她跟着,杜凝云不出去,她便跑到前院去,和杜家看家护院的护卫们打斗,和大夫人手底下那一批会武的婆子们切磋。 早间为了练力气,还会帮着厨房的人挑水、拉磨。 她在伯府吃的穿的不知道比在北疆时好了多少倍,使的她每天都觉得自己有用不完的力气,耗不完的精力。白日里一阵风一样四处奔闹,被大太太称作入了天宫的猴儿,早晚要给她一座五指山。 蕙儿想着,低下头,终是咬牙说道:“姑娘,我…”舍不得你们。 “这是罚,也是一次让你离开深宅大院的机会,蕙儿,你真的不想离开吗?”杜凝云神色凝重。 一只顽皮的雀儿落在窗前的桌上,蹦蹦跳跳的落在一碟藕粉糕旁,唧唧的叫了两声,便开始啄食。 只是才啄了几下,便发觉不远处坐着人,小小的雀儿便张开翅膀,连蹦带跳的从窗台一跃而起,落在了地上,又叽叽喳喳的飞上了树枝。 房间内的蕙儿心中不舍极了,但想到要一辈子待在这深宅大院里,到了年纪便配给小厮,蕙儿是不愿的。 “还请姑娘给蕙儿指条明路。”蕙儿思考了许久,下定决心一样的朝杜凝云说道。 杜凝云笑吟吟的看着她,笑道:“想通了?” “想通了。”蕙儿很认真的说,脸上以往的孩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和肃杀。 或者说,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她本就不是深宅大院里的娇花。 只是这朵霸王花一本正经的向杜凝云说:“只是姑娘,虽然我来伯府用的是假身份,可我是却是北疆那边的良籍,如今你让我回去,还是犯错了回去,只怕将军要罚我自己滚回北疆了。” “你这是想赖上我了?”杜凝云掩唇儿笑。 “我倒是想。”蕙儿抿抿嘴儿,心道:若我是个男人,能赖上姑娘,那里还用奋斗什么?姑娘的嫁妆随便拿一抬出来,都够她这辈子吃香的喝辣的去了。 蕙儿想着,低声道:“我爹原是流放的北疆的人,在北疆才娶了我娘,没几日便死了。留下我娘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却在我七八岁的时候累死了,我一个人活不下去,恰好有暗卫寻小孩子,我就稀里糊涂的进去了。只是我天赋不够,虽然跟着练,却多是在军中打杂、跑腿。” 蕙儿说着,忽然抹了把脸上的泪,说道:“我越扯越远了。姑娘,我小时候我娘一直和我说京城是个富庶的好地方,要我嫁人也要嫁到京城去,在盛京城过好日子。可我不想嫁人,但咱们秦天是允许做女户的,我想在盛京城自己撑门立户!” “有志气。”杜凝云点点头,能在这男尊女卑的地界生出不嫁人,自立女户自己撑门立户的心,实在是件难得的事。 杜凝云便想着,笑问道:“你倒是有那些想法,说来我听听。” 蕙儿挠挠头,有些哭丧着脸的说:“没法子。” “没法子?”杜凝云一愣,若早立下这志向,这些年怎会不先想一想在盛京城安家立命的方法。 “蕙儿,你别羞。想稳居京城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你有什么足以让你安家立命的好方法只管告诉我,我好帮一帮你。” “我原先想过很多,但跟着将军来到京城,我才知道我那些想法根本行不通。想来京城不会有想学武的女子,也不会有人想尝尝军中的伙食,我虽然跟着军医学过些简单的包扎技巧,可京城哪有那么多只需要包扎不需要上药的人。” 蕙儿说着就呜呜的哭了起来。 杜凝云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等她演完收工,才说:“伯府倒也有几个镖局。蕙儿,你身手不错,去镖局必定能行。你若是愿意,我安排你过去,若是有人多嘴,你只管用拳头证明自己能行就完了。” 蕙儿闻言心中暗叫不好。 身为暗卫,她如今唯一的任务就是贴身跟着杜凝云,保护杜凝云的安危,她那里能去别的地方。 “姑娘。”蕙儿干脆做出一副羞答答的小媳妇样儿,娇滴滴的说:“去什么镖局嘛,跟着姑娘您保护姑娘不成么?您就留下我吧。” “你别贫,我知道你和我演呢。”杜凝云说着便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自己先进了屋子。 蕙儿想追进去,却被待墨拦住,只见待墨朝她摇了摇头。 蕙儿不解。 待墨便将她拉了出去,在门边悄悄的说:“姑娘素来心慈手软的,霞姑娘那样都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何况是你我。” 待墨说着,又叹了口气,道:“姑娘若真能狠下心,府里哪有霞姑娘什么事。” “我看姑娘挺狠的。”蕙儿摸了摸鼻子,说: “赵玉枝那几个,姑娘明面上说着不给赔礼过几天就亲自登门。可实际呢?当天晚上就给这几家的主母送上了信,我可都知道,这几个人,现在都在家庙中跪着,还有一个是挨了家法后在家庙里跪着。” “那当然。”待墨理所应当的挑起了眉,冷声道: “霞姑娘再怎么样也是咱家的人,咱自家人欺负欺负也就罢了,那里就轮到她们欺辱去了?还当众砸骂。呸!就算我们也巴不得她倒霉,也轮不到外人插手。” 蕙儿哑然。 也不知道那天是哪两个看见杜凝霞倒霉,拦着姑娘不想姑娘给杜凝霞出头的,这会子倒是护短起来了。 但蕙儿没有细问,而待墨还在嘟囔道:“不过你刚才倒是把自己讲的真可怜,我差点就信了。” 蕙儿愣了一下,笑着说:“你真信了呀。” 惹得待墨立即就去挠她的痒痒肉。 却没看到蕙儿眼神中流露出的悲伤。 她的身世是真的,只是隐瞒了一些。 比如:她的阿娘想让她回到京城,为父亲平反冤案,还自己父亲一个公道。 里间的之中。 杜凝云对着窗外的蓝花楹发呆,窗前摆着一碟子藕粉糕,杜凝云随手拈了一个放进口中。 真的要为了三叔母撵走蕙儿吗? 杜凝云心里是纠结的。 三房可是秦钺的人,上辈子秦钺想废了她,改立杜凝霞为皇后时。 三房就蹦跶的很欢,口口声声的对人说杜凝霞是好命格,做配做皇后。而她杜凝云命格不佳,还拿着她的八字给各路高僧名道去验证,四处宣扬她是天降灾星。 说起来。 她最后以灾星之名被处死,其中就包含着三房的旧因。 她在临死前怎么想来着? 若有机会,让三房滚出忠意伯府,浑身恶名不得好死。 恨自己年轻时事事家族为先,家人为先。 杜凝云想着,渐渐低笑出声。 可笑她虽然重活一世,仍旧下意识的把亲人看的极重,无论是对她好的还是对她坏的。 可杜凝霞和三房,她们那里值得她的好。 三房,那里值得她为她们撵走自己身边的婢子。 好歹跟着她的婢子受了她的好,都知道护着她。 可杜凝霞和三房在那时从她那里得到了多少好处,她们何时念过她的半点好? 撵走蕙儿! 算了。 比起这个,想想怎么让二房三房死无葬身好一点。 杜凝云想着,用手帕子使劲擦了擦自己的小脸儿,在心中冷笑道: 若非上辈子的她以一顿顿掺了大补之物的饭菜,和添了料的香囊、熏香,让秦钺在后宫的越待越久。 若非秦钺自以为是的在杜凝霞那里又吃了不该吃的药,以至于耗尽精血,暴毙而亡。 上辈子她想赢那里有那么轻易。 上辈子没杀杜凝霞她们,除了换来满朝文武所有人都对秦钺的死满心怀疑,却没有一个人怀疑她之外。 还有什么好处? 杜凝云想着,将擦过脸的手帕叠起来丢到待墨收脏帕子的小篮子里,自己拿起一本书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不多时。 跟着彩环涨了见识到弄墨回来,在门前看见待墨和蕙儿站在门边都不进去,好奇的问道: “外面不热么?屋子里有冰盆,怎么今天却跑外面来了。” 蕙儿哭丧着小脸儿说道:“我打了三夫人。” 若是以往,弄墨听见这话会很吃惊。 但今天不一样。 今天的弄墨见识了彩环强行掳走教训杜凝露二人的手段,听见蕙儿的话。 弄墨很自然的挥挥手,道:“打就打了,这还算什么大事吗?只要不让别人知道,不闹出人命就好啦。” 待墨和蕙儿听了这话,纷纷瞪大了眼睛。 不让人知道,不闹出人命就好了。 这话是她们三个中性子最温和的弄墨的话吗? 待墨蕙儿齐声愕然道:“你脑袋撞坏了?” “什么脑袋撞坏了,我好的很。”弄墨说着就朝待墨和蕙儿吐了吐舌头,转身就进了屋子,一面走一面还说: “和你们说了你们也不会信,我找姑娘去。” 说着就一蹦一跳的进了屋子,朝里间寻杜凝云去了。 留下待墨和蕙儿站在原地面面相觑,心中同时浮现同一个念头: 弄墨受什么刺激了? 弄墨却只管迈着欢快的小步子来寻杜凝云,一进来就说: “姑娘,我今天可算见识到了。” 杜凝云心情不佳,却仍旧半倚在桌上,温声笑道: “是什么事让你也见识了,快说来让我也听听。” 弄墨便说:“姑娘让我去找太太,我从太太那里出来,刚巧就遇到了露姑娘和水姑娘,我想她们肯定是找太太的。就拦住她们等彩环姐姐,姑娘你猜怎么着?” “这我可猜不出来。”杜凝云笑着说道。 弄墨就兴高采烈的大笑道:“彩环就让人扭住她们,强行给带走了!” “这么厉害?” “对!”弄墨两个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敬佩之色。 “我跟着彩环姐姐去了,亲眼看见彩环姐姐先让人抽了她们两个一顿,才开始说别的事。”弄墨眼里满是敬佩之色,想来是从没想过和人聊天,还可以先动手打完,再开始聊。 杜凝云也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也愣住了,只听弄墨兴致勃勃的接着说道: “开始她们两个还嚣张呢,一松开她们的嘴就大喊大叫要见夫人,可抽一顿就老实了。鹌鹑似的,屁都不敢放一个。” 第一百三十二章 撵谁? 杜凝云越听越觉得自己听错了。 可弄墨还在兴致勃勃的说:“我才知道,原来对付不讲理的人可以这样干脆,直接绑了打一顿,就什么话的能听进去了。” “停停停,你说?彩环打了谁?”杜凝云觉得自己的人生观乃至世界观都受到了巨大冲击。 而弄墨却把话说的无比轻巧,歪着脑袋一本正经的说出像极了胡说八道的话: “打的是露姑娘和水姑娘,刚才不是就说了是她们两个吗?姑娘你忘了?嗨呀!彩环姐姐动手可干脆了,根本没给她们反应的机会,就把她们两个料理了,现在三夫人和她们两个都在回伯府的路上了。” “什么?”杜凝云忽然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可弄墨的仍旧是轻松的神态,笑着说:“彩环说,三夫人根本就没在邀请的名单里,她们是悄悄来的,当然要悄悄的走。” 弄墨说完,又歪着脑袋补充想了想,补充说:“虽然是被我们悄悄带走。” 杜凝云彻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因为这还真是自家母亲的彪悍作风。 而弄墨还在一脸崇拜的说:“彩环姐姐可霸气了。露姑娘顶嘴,她直接就说:到我这里,就得按我的规矩。懂!” 弄墨说着,小脸儿红扑扑的,激动的只想蹦起来。 她遇见露姑娘和水姑娘满心只想着怎么逼退她们,可彩环姐姐直接按太太的吩咐,抽了她们一顿就绑上了马车,连同半路捉到的三夫人一起送回伯府。 这可真是太霸气了。 弄墨想着,一双眼睛亮的吓人,惹得杜凝云伸手在她脑门上轻敲了一下,笑道: “我与母亲为人不同,你莫要学彩环。” “噢。”弄墨捂着脑门,眼神有些委屈,却也不敢辩驳。 杜凝云却接着说:“谁人不知母亲行事嚣张。但我却不同,我是世人眼中好骗的娇小姐,你们是跟着我的人,在外可以适当的嚣张些,却更适当的装傻。” “装傻?”弄墨有些懵。 杜凝云点点头,十分认真的说:“别人都以为你是傻子,未必是一件坏事。”而装傻,可比装聪明好装多了。杜凝云想着,自嘲的笑了笑,沉声道: “当所有人都下意识的以为你是个好骗的傻子,就连算计你的手法也会不自觉的拙劣起来。这种固有印象只要一直存在,就永远不会有人觉得做某些事情的人是你。” 有些听不懂的弄墨苦恼的皱起了眉,却也没说什么,很快便笑着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杜凝云也不多说,只在心里自嘲的说道: 固有印象极好也极不好。人人眼中的好人圣贤,出现污点会让人大失所望。而傻子小偷之类,前者容易被人轻看,被人暗地里嘲笑,更有甚者当面嘲弄。 而后者只要所在的地方有相识之人,谁丢了什么东西,便都会默认是他偷的,连辩解都会被人当做狡辩。 杜凝云想着,又看向弄墨,笑着补充道:“记住,是该装傻的时候要装傻,不是真装傻子。更多的时候要表现的正直。”说着,抬头看了眼表情似懂非懂的弄墨,杜凝云嘴角微抽,果断止住了话头,说: “你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做好自己就好,记得不要学彩环。” “噢。”弄墨还有点懵,可她一贯不爱多说多问,方才也是太激动了才跑到杜凝云跟前激动的说了一气。 这会子冷静下来,弄墨见杜凝云不再开口,便拿来自己的针线篮子,坐在杜凝云旁边的脚踏上安心做针线,她绣的是一朵漂亮的茉莉花,淡绿色的帕子上三朵簇拥在一起的洁白小花栩栩如生,漂亮清淡的很。 杜凝云悄悄看了她一眼,见弄墨绣的认真,便专心看自己的书去。 重阳伯府的寿宴还在继续,前来给老太太拜寿的人极多。 一连四日,才算是外客接待尽了。 第五日时便是她们在老太太那里聚一聚,和重阳伯府的几个姑娘玩闹一番,便回家去。 最终,李弄玉是逃过一劫。 李羡玉如愿以偿的被重阳伯定做平郡王侧妃。 而李羡玉因私底下和秦钺见了三次,秦钺的甜言蜜语让李羡玉喜得一连几日都笑的合不拢嘴儿。 认定秦钺心里有她,日后虽然嫁过去是侧妃,也会因秦钺的宠爱过上舒坦日子。 只可惜她不知道,只要是模样不错的姑娘,秦钺都乐意说那些甜言蜜语去哄着、捧着,只是从来不带半点真心。 而这一点没人告诉李羡玉,让李羡玉和她的姨娘一个个对未来充满期待。巴不得立即就让李羡玉飞到平郡王府里享福去,最好一过去就生出一个儿子出来。 和她抱有一样想法的还有杜凝霞。 秦钺的温柔缱绻让杜凝霞丢了魂,皇后的许诺让她迷了眼。 双腿渐渐知觉,几日的功夫她便能下地慢走两步,虽然每走一步都痛的煎心,可双腿的疼痛总好过一双腿无知无觉,根本动不了。 杜凝霞如今一门心思的按照医师的指导来做。 只求尽快恢复双腿,只是她也忍不住懊恼。 早知道双腿还有救,她是为什么要自降为侧,平白丢了正妃的尊位。 如今可好。 双腿虽有了恢复的机会,可正妃之位却遥遥无期了,除非皇上下旨。 可皇上无缘无故怎会下旨。 故而,杜凝霞才回了府上,便每日除了按时定点的治腿,便百折不挠的往大夫人和杜凝云的院子里跑,一天天所说的话都是一个目标——正妃之位。 每日都翻来覆去的说: 侧妃那里比得上正妃,她是正妃可比侧妃有用的多。 我因腿失了正妃之位,如今我的腿已经好了。 我好歹也是忠意伯府的嫡出女孩儿,我做了侧妃,云儿脸上也不光彩。 这些话无疑是有用的。 大夫人开始还有耐心听她说两句,到第三天就再也受不了。直接命人传话给杜凝霞,让她在房里好好治腿,不必来请安。 杜凝霞便把目标放在杜凝云身上,天天来寻杜凝云,才回到伯府不过五日,杜凝云便已经被扰的不胜其烦。 可她和杜凝霞是平辈,大夫人可以光明正大的撵杜凝霞,不许杜凝霞来。 可她不一样。 她和杜凝霞是姐妹,杜凝霞如今有弱势,她在不喜欢杜凝霞,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杜凝霞拒之门外。 她敢保证。 一次两次不让杜凝霞进门,还不会有人说什么,次数多了,府里那些长舌头的私底下就要开始说杜凝霞的可怜。 那些说闲话的人可不在乎杜凝霞曾经干过什么过分的事,他们只在乎他们现在看到的,会认为过去的已经成为过去,现在杜凝霞就是可怜。 故而。 本想称病不见杜凝霞的杜凝云,果断让人将杜凝霞请了进来。 只是杜凝霞才进门,杜凝云就先声夺人的笑问道:“姐姐,人都进来了,快哭吧。” 打算先和杜凝云说几句软话,在抹眼泪装可怜的杜凝霞顿时愣住,有些尴尬的笑道: “妹妹这是什么话,好端端的,我哭什么?” 杜凝霞说着,便让蕙儿将她推到杜凝云旁边,温声说道:“我是来陪你说话解闷的,那里哭什么。” 说着,杜凝霞很自然的去拉杜凝云的手。可杜凝云今日却演上了,笑着往后一倚,一手捏着团扇的扇柄,一手用纤细的手指点在团扇的顶端,遮在脸前笑嘻嘻的说: “好姐姐,我正闷着呢,我就想看你哭。就像昨天、昨天的昨天一样,你哭的可有趣了。” 杜凝霞闻言,忽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好一会儿才说: “看着我哭,你觉得有趣?” 杜凝云便笑吟吟的说:“当然有趣儿。” 说着,杜凝云便娇气的摇了摇白玉为柄的团扇,像杜凝霞展示扇面上绣着的九尾狐,而九尾狐反转过去,便是一只瞧着有些稀奇古怪的小兽,杜凝云便将小兽朝向了杜凝霞,笑着说道: “你还认得这小兽么?” “山海经——神异经中有记载,讹兽,类似于菟,西南荒中有。肉的味道极美,但吃了之后再说不出真话。”杜凝霞说着,表情越发的不自然。 “云儿,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杜凝云便将另一面的九尾狐反转过来,笑道: “你说呢?你口口声声把我当嫡亲妹妹看待,可不就像极了吃了讹兽的人吗?” 说着,杜凝云又拿出西游记一书,将书推到杜凝霞跟前,接着说: “好姐姐,你就像极了里面吃人的女妖精,披着一张美人皮,满口甜言蜜语,心却比谁都毒。不过。”杜凝云话锋一转,笑嘻嘻的说:“但你人美呀!你哭起来我见犹怜的,瞧着你哭我倒是挺开心。好姐姐,你今天怎么不哭了?” 杜凝霞听了这些话,那里还有装哭的心思,口中连连说道:“你今天是发什么疯了?” 杜凝云便拍拍手,向待墨说道:“无聊,送她出去吧。” “你!”杜凝霞一时气的发抖,却被待墨硬推了出去,还被待墨嘲讽道: “霞姑娘,你嘴里说是来给我家姑娘解闷的,可你到底按的是什么心谁不知道?你死了这心吧。” 杜凝霞那里想到杜凝云突然闹这一出,如今被推出来,脸上那里挂得住,鼻子都要气冒烟了。 但无论她气不气。 她都已经被强行推出来了,只能赶忙压下心中的恼火,硬摆出一副委屈可怜的样子,向待墨唉声说道: “我走便是了。” 待墨见旁边的几个婆子都看了过来,便故意拉大了声音说:“你早该走了,手里一没了银子就来找我家姑娘,我家姑娘是你的银铺子吗?你可快走吧!怎么不见你有好的来寻到我家姑娘身上。” 杜凝霞被这话震一阵头昏。 “你说什么?” “我说,霞姑娘没银子了少东西了,也换个人要去,那里有挑着我家姑娘一个人死要的道理,我家姑娘欠了你了?”待墨说着,扭头看向一边,口里只管说: “姑娘面皮薄,从来不说什么。可霞姑娘你也是姑娘,你也摸摸自己的良心,你自己没安好心,还总要让我家姑娘供着你。你自己良心家过得去吗?” 杜凝霞简直要给气哭了。 偏偏不远处的婆子们已经凑近了,指指点点的说起悄悄话来。 杜凝霞没听见都能猜出她们的话,便哭道:“我若是你说的那样,管叫我不得好死。” 杜凝霞言罢,待墨立即昂声说道:“霞姑娘,你到底是什么心,我们不知道,老太爷还不知道吗?人在做天在看呢!” 说着,待墨便走进了院子,留下杜凝霞一个人坐在院门前。 杜凝霞赶忙拼命的去想那些委屈的事情,几乎是瞬间就红了眼眶,眼眶中溢出了泪光。 只是不等她向几个婆子装可怜,以展露待墨的蛮横。 蕙儿就快步从院中走出,一出来就推起轮椅,沉默着将她推走,让杜凝霞还没开始演,就已经被迫离开。 “蕙儿!”杜凝霞发出磨牙一样的声音。 而蕙儿仍旧沉默着推着轮椅,一路将杜凝霞送回梅香小筑,并且推到屋内便自己转身出去,把杜凝霞一个人仍在里面。 反正里面还有一个医女,她不在杜凝霞也绝不会出什么事。 但也足够让把凝霞气的半死,抓起桌边的书便朝门外砸去,却正砸到特意来找她的谢湘玉。 再细一看,不止谢湘玉来了,谢湘水和谢湘絮这两个谢家的庶女也都来了。 而且一个个都是怒气冲冲的模样,一来就说:“杜凝霞,你能不能去管管你们三房的那几个人?两个庶支女还天天在我们跟前摆谱充主子,我们可是你的表姐表妹!” 她们还是我堂妹呢! 杜凝霞心里烦躁的想,但她早见识过这三个人的闹腾劲儿,少不得好声好气的解释道: “三房她们在南边做了几年盐官,她们有的是钱,她们吃喝用度都是自己拿银子弄的,全不走官中,自然阔气。” 可谢湘玉三人那管她们花的是那里的银子,只管气恼的喊道:“那你倒是让她们换个地方住去。原本秋梅斋只有我一家住着,偏她们硬挤了进来,害我们三个住进一间房不说。还一天到晚的在我们跟前摆阔,笑我们穷酸,你快去撵了她们去!” 第三十三章 曲折 杜凝霞被她们这不讲理的话气的一阵倒仰。 这里是忠意伯府,是杜家。 三房再是庶支,她们住在这里也比你们名正言顺。 何况三叔父是六殿下的人,她和三房打好关系还来不及,她是疯了才会得罪三房去。 杜凝霞想着,却不好把话说狠了,只说:“你们也是打南边来的,不知道他们一家的厉害吗?你…” “知道又怎样?现在我们和他们都不在南边了,她们还横哪门子的横!”谢湘玉理直气壮的打断了杜凝霞的话,气呼呼的说道: “你别给我扯开话题,你再不给我们出头,我们就去找姑妈去,看你怎么遭殃!” 杜凝霞脸色越发难看了下来,却只沉着脸说道:“你们想找便去找。” 她现在还没从温雪院出来呢,我都见不到她,你们有本事见她一见,我才服你们。 杜凝霞想着就冷笑着撇过头去。 可她低估了谢湘玉几人的蛮横,她们几个人根本不管杜凝霞乐不乐意,便硬推着杜凝霞的轮椅到了秋梅斋。 偏杜凝霞还要面子,觉得大喊大叫拼命挣扎,有失世家贵女的体统,怕被伯府的丫鬟婆子看见了笑话她。 即便心里不爽极了,杜凝霞也硬绷着小脸,不让自己面露狰狞。 梅香小筑离秋梅斋近极了。 杜凝喜和杜凝欢两人的院子也紧挨着此处。 故而杜凝霞这边才被推出来,就恰好撞见才从院里出来的杜凝喜姐妹二人,这姐妹二人便嬉笑道: “嫡姐这是去哪?” 说着便走上前去,笑嘻嘻的去捉谢湘玉的手。 吓的谢湘玉瞬间后退数步,警惕的说: “你想干什么?” 杜凝喜便嬉笑道:“我能干什么?我还打你不成?你这样防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防贼呢。” 说着,杜凝喜状似亲昵的挽住了谢湘玉的手,就催促道:“还不走么?” 虽然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但瞧你们这样子就准没好事,既然没好事,又怎么能少了我们。 而杜凝欢又有样学样的在另一边也拉住了谢湘玉,让谢湘玉只能硬着头皮说: “走。” 惹得杜凝霞皱着眉头威胁道:“你们两个别忘了你们的婚事在谁手里捏着。你们现在帮我撵走了她们,我还能让阿娘给你们寻一门好亲事,否则!” 杜凝霞声音中满是威胁之意。 而谢湘玉被杜凝喜和杜凝欢拉着,不敢开口。只能用惊恐的眼神看向杜凝霞,威胁道:“杜凝霞你说什么?到底谁才是你的…” 谢湘玉的话还没说完,杜凝喜就已经冷笑着说道: “姐姐操心的事可真多,如今更是连妹妹的婚事都操心上了,知道的是姐姐威逼妹妹,不知道的还以为嫡姐你小小年纪比谁都恨嫁,好不容易把自己嫁出去,就巴巴的想把妹妹也嫁出去。哦,不对,嫡姐你是侧妃,也不算嫁!” 一番话说的杜凝霞脸色黑如锅底。 谢湘玉听了这话,也忍不住嘲讽道:“杜凝霞,你看看你,我们来之前你把自己吹的无所不能,整个忠意伯府都好像围着你转一样。结果我们来了才知道,你算个屁?整个忠意伯府谁把你放在眼里。我们来投奔你们,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杜凝霞听了这话当即怒道:“那你们倒是走啊,谁求着你们住在这里了?一天天谱子比谁都大,架子比谁都高,在这里住的不好你们倒是走啊!” 杜凝霞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 别人的外祖家家即便不给她脸上贴金,也不会往人家脸上抹黑。 可她这外祖家可好,厚着脸皮挤到她这里来,还一天到晚嫌这嫌那,一时一刻都不想消停。 可你们嫌这里不好,你们倒是走啊,忠意伯府虽大,有一个人拦着你们不许你们走吗? “杜凝霞,你真以为我们不会告给姑母吗?你欺负我们!”谢湘玉那里被杜凝霞吼过,闻言直接委屈了起来,也顾不上强行推杜凝霞去招惹三房了。 谢湘玉直接自己流着泪,跑向了秋梅斋。 而谢湘水这两个庶女一向万事全听谢湘玉的,半点不敢违背谢湘玉,见状也纷纷喊道:“你看不起我们,你还欺负玉姐姐,我们都看见了,我们这就找老太太去。” 说着,谢湘水两人也纷纷跑向了秋梅斋。 可这里离秋梅斋何其近,谢湘玉方才哭着跑进去,就已经惹得不少人出来。 如今谢湘水两人又嚎了一嗓子,直接便把三房的几人给招了出来。 杜凝霞还在自己崩溃着,就听见杜凝露也满是嘲弄的声音: “这不是我那‘霞光万丈、无人能及’的好堂姐吗?怎么小可怜儿的坐在路上掉起眼泪了?亏你也是大家贵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哭啼啼,你也不羞。” 杜凝霞闻言立即擦净了脸上的眼泪,刚想嘲讽两句,一抬头便看见杜凝露身上穿着的上好蜀锦,如明月一样皎洁圆润的脸蛋上写满了和杜凝云如出一辙的骄矜之色。 杜凝霞到口边的嘲讽之语顿时硌在了喉咙里。 三年不见。 杜凝云一如既往的过得及其滋润,却不想原本不及自己的杜凝露也这般滋润起来。 也是,重阳伯府里初见之时,她不也差点没认出杜凝露。 可是。怎么到了最后,只有她一个人日子越过越回去?只因为她是二房女吗? 杜凝霞想着,盯着杜凝露的锦裙又看了两眼,冷声说:“去年的旧样式,今年还穿在身上呢。” 杜凝露那里听不出杜凝霞的话外音,当即冷笑道:“的确是去年的旧样式,但堂姐也不看看你身上穿的是什么,就来笑我。也不嫌害臊。” 杜凝露低声说出最后一句,但满是轻蔑的眼神却比她的话更刺激杜凝霞的心。 可杜凝露说的话一点错都没有。 她笑不了杜凝露。 她身上的衣裳不过是寻常锦布所制,虽然也是锦衣,但比起杜凝露的蜀锦衣裙,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但杜凝霞还是昂首挺胸的说:“你我的差距,可不在这一身衣服上。” “那在哪里?在我爹爹即将升入吏部,而二伯父已经是白身?哟!真论起来,堂姐你已经是民女了。毕竟我们这些做子女的身份高低全凭父兄的能耐,而堂姐你就连兄长也都只是一个去年才勉强考中秀才的人,担不起你二房的门楣。” 杜凝霞闻言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有什么? 不就是你们三房出了一个已经中举了的杜昧吗? 中举了不起吗? 大房的长子杜徽进士出身,在外做知州。次子杜鸣比杜昧还小一岁,也是举人功名,明年还要再考进士,不比你三房厉害。 怎不见大房天天拿这些来吹嘘。 杜凝霞想着,气的要走,偏偏又没人帮她推轮椅,根本走不了。 想着自己如今能站起来走几步,想自己走回去,却又担心自己没走几步便载到在地上,出了丑更招她们笑话。 杜凝霞只好抿着唇不再开口。 幸而谢湘玉等人出来,看见杜凝露端着高人一等的姿态,就去惹她。 没一会儿。 沉默的坐在一旁的杜凝霞反倒被她们忘了。 三房和谢家人倒是气势汹汹的互骂起来,一边比一边气焰嚣张。 到让杜凝霞看了一场大戏。 虽然这场大戏她一点都不想看。 另一边,杜凝云听说秋梅斋这边又吵了起来。 思及三房和谢家人起争执的频率,杜凝云果断的挥了挥手,笑道:“凭她们吵去。” 只要不出了秋梅斋的地界,爱怎么吵便怎么吵。 杜凝云想着,忽然又听丫鬟说:“三太太给我们银子要收买我们。” 杜凝云便笑道:“给你们银子就收着,只别忘了自己是那边的就完了。谢家人到底太嚣张了。” 丫鬟听了这话,便低头说道:“是三太太给我们银子要我们做坏事,和姑娘无关,对么?” 杜凝云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还想要一句许诺的小丫鬟立即低下头,应诺一声就要退下。 却又听杜凝云笑道:“三房出手阔绰的很。她们拉拢你们,要你们做事,你们可以做,但你们做之前记得想清楚,不该做的事情不必我说。” 小丫鬟低下头,却还是说:“三太太单是给我,就给了三十两银子了。” “你收着便是,拿人银钱,替人消灾。只别做不该做的事情就好。” “那银子。”小丫鬟仍旧在说。 “安心收着便是。”杜凝云说罢,便垂眸一笑。 而小丫鬟见杜凝云没有表示什么的意思,只好出去了。 锦璋阁外。 还有一个年岁不大,却梳着发亮大辫子的小丫头等着她。 小丫鬟一出去看见等她的人,立即气恼的说道: “难怪府里人人都说大小姐是个蠢笨的,今日才知道她是真蠢,我都暗示了好几句了,她都猜不出我是什么意思。” “不加银子吗?” “不加,她都听不出来我要加银子的话。” “三奶奶给我们了两对镯子还有总共六十两的银子,还说事成了有更多呢。” “谁给的银子多我们就听谁的去。” 说着,两个人渐行渐远。 却不知锦璋阁外这条看似无人的道路上一直有人盯着,还悄悄寻了蕙儿,向蕙儿说: “秋梅斋的几个丫鬟…” “叛变了,我们知道,有一个忠心盯着点人就足够了。”蕙儿却把话说的极为轻巧。 不仅蕙儿对此事不甚在意,杜凝云也同样如此。 这里是忠意伯府,大夫人防人的手段,最多。 故而杜凝云放心的将秋梅斋那边的事情丢开,自己则命蕙儿将她扮作男子,好出府去一趟文星阁。 却不想蕙儿看了一眼杜凝云那里该有肉就有肉的丰盈身姿,果断的后退几步,拒绝道: “姑娘你别闹,你的身形容貌想扮作男子可太难了。何况你就算扮作男子的模样,一开口也会立即露馅的。” 杜凝云嘴角微抽,但沉思了片刻,还是说:“试试?” 蕙儿只能试试。 许久之后,蕙儿给杜凝云收拾妥帖,一个瞧着脸儿有些黑的姑娘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惹得众人纷纷笑了起来:“蕙儿,你这给姑娘贴个胡子画个眉毛就想让姑娘像男人吗?你这弄的也太假了。” 蕙儿听了这话忍不住指着杜凝云的脸嘟囔道:“你们倒是看看姑娘是什么长相在说话。” 众人却只是笑。 惹得蕙儿又在杜凝云脸上一阵涂抹,可效果却不佳。 杜凝云一双水灵灵的杏眼太动人,偏偏脸蛋也是圆圆肉肉的,小巧的鼻子也生着一个圆圆的鼻头,配上这又大又圆的水灵杏眼。 杜凝云无论笑不笑,瞧着都十分乖巧讨喜,一团孩气。 可也正是因此,无论蕙儿怎么涂抹,都没能把杜凝云画的像男子。 “姑娘,我尽力了。”蕙儿一顾挫败感涌上心头,却又不想让待墨等人瞧不起她的伪装技术。 蕙儿干脆在自己脸上抹了起来。 蕙儿容貌本也有几分硬气,她的父亲虽是土生土长的中原人,可她的母亲却带有些蛮族血统。 加上她更像她的父亲,几乎是几刻钟的时间,一个个子高挑,容貌清朗的男子便出现在众人跟前,却被弄墨说: “我懂了我懂了,想化妆化的像男人,首先就要长得像男人。” 蕙儿顿时两眼望天,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偏杜凝云催促到:“快走快走,再晚些,今天肯定出不去。” 说着,杜凝云便第一个走了出去。 文星阁离忠意伯府挺远,但文星报以及一系列的茶楼、酒馆、书店等却隔三差五的就能碰见一个。 杜凝云隔着马车的车帘,在行人多而行驶缓慢的地方,还能听见隐约的声音: “好妹妹,真叫我肝肠寸断了。” 杜凝云闻言,悄悄嫌帘子看了一眼,见那人捧着庶女逆袭的那本书,并且痴迷的四处去说明时。 杜凝云缓缓放下了帘子,心道:才一本庶女逆袭你就肝肠寸断了。等你看了风月宝鉴等书,你岂不是不能活了。 但杜凝云没有多说,只是默默的放下帘子,轻声说:“我没想到这书居然传的这样快。” 蕙儿便笑道:“姑娘不出门,以往在家里时都是看的账本,所以这书买的好坏,对姑娘来说都是一盒庶字,我们每个人都写着自己都记录,只是如今看了,到底也不至于。” 第一百三十四章 哀家喜欢少年郎 正说着,马车驶入一条巷子。向前走了不久,远远的便看见十几个孩童围着一个小摊子,等离得近些。 才知道这是木偶戏的摊子,还能听见摊主咿咿呀呀的唱着《金闺怜》这门戏,正演的是开篇小姐得到书生的情诗时,娇羞写回信的一篇。 十几个孩子年纪有大有小,大些的是专心听戏。 年纪小的则是看木偶活灵活现的动作,见木偶似模似样的在纸上写字,便瞪大了眼睛,看的比谁都仔细。 杜凝云掀开车帘看去,听见那熟悉的台词,那里不知道这就是自己命文岳先生所写的话本。 杜凝云忍不住笑道:“难怪你们都说大街小巷都在传唱,竟真的有人传唱。” 待墨和弄墨一样大感惊奇,也凑过来瞧。 唯有蕙儿满不在乎的耸耸肩,很自然的说: “当然有人传唱。”虽然开始的时候是将军命人传唱,后来是有人跟风。 “姑娘若是能常常出门,这些事那里瞒得住姑娘,只是世道如此,女子那里能常出门呢。” “那就让这世道改一改。”杜凝云似是极为随意的笑说道。 蕙儿笑了,虽然新版女戒沦为禁书,诸孜碑被弄到狱里人人喊打。 可新版女戒能在各家广为流传,就已经说明了如今世道。 秦天的女子呀。 身份高贵的公主贵女们还可以嚣张肆意,那些寻常的士族女子早便已经谨小慎微了。 新版女戒中所谓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虽然不是寻常人家女儿的常态,却又能差多远? 所谓的七出、三不去,各种新版规则。只是在高门贵女的圈子里尚且不适用罢了。 就好比忠意伯府,忠意伯府的老夫人不喜李敏,认为重阳伯府出来的女孩自小习武,性子又直又莽。 可老夫人再不喜欢李敏,明面上也只敢磋小门小户的三夫人,只敢日日给三夫人立规矩,给露姑娘等人脸色瞧。 蕙儿想着,心中叹道:那新版女戒根本就是写给小户出身又想高嫁的女子的,只有这类的女子才不得不为了母家忍气吞声。 蕙儿想着,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想和杜凝云解释一二,却见待墨不知从那里提出来几盘分量极少的各色炒肉,还冒着热气的那种。 蕙儿有些懵。 而杜凝云却已经熟练的拿起筷子,夹起其中一块放进口中,便飞快的去吃下一盘。 蕙儿忍不住伸手拽了拽待墨,满是迷茫的小眼神让待墨忍不住笑道: “伯爷认为饭食以清淡为要,方能养生,于人有益。不许后厨把油盐之物添的太多。” “我吃着府上的饭菜也蛮好吃的。” “的确好吃。”待墨也点点头,但细米白面,肥鸡大鸭的都不许做重口,全是清清淡淡的。虽然做的也好吃,但吃多了那里不腻呢。 “你原先在北疆,苦日子里出来的,如今自然还不觉得什么,等时间久了,只怕你的嘴巴比姑娘还挑呢。”待墨说着,忽见正吃着的杜凝云瞪了她一眼,赶忙向杜凝云陪笑道: “好姑娘,我再不胡说了。” 食不言。 杜凝云撇了她一眼,继续吃自己点。 待墨心里清楚杜凝云的为人,也不多说,笑嘻嘻的接着向蕙儿说:“姑娘爱吃这些辣辣的。我们在夏天里却更爱要些鸡蛋羹、面筋之类的解馋,权当是零嘴儿。” 蕙儿听了这话,忍不住嘟起了嘴巴,委屈的说:“怎么不早告诉我。你要早告诉我,我还为什么去偷吃…” “偷吃?”待墨和弄墨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蕙儿只好说道:“也没吃多少。再说了,那些东西摆几天就要换新了,进我的肚子总比扔了好。” 却惹得待墨轻轻在她身上锤了两下,笑骂道:“难怪近来的吃食更换的频率越来越快,原来是你在偷吃,我还以为咱院里的那个小丫头呢。” 杜凝云因菜太少,很快吃好了,也笑着说: “以后饿了不必偷吃,吃饭的时候让她们多做些,你多吃些。若还是饿,就光明正大的拿着吃,谁不让你吃,你就来找我。” 言罢。 杜凝云接过弄墨递来的茶杯轻轻漱了漱,又用帕子擦了擦嘴,才接着说:“以后光明正大的吃去,若是偷吃,逮住一次,便罚你一天不许吃饭。” 蕙儿才想叫好,听见逮住一次偷吃,便罚一天不许吃饭。又把头低了下去,不情不愿的说: “知道了。” 蕙儿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赶忙说:“对了姑娘,将军也在文星阁呢。” 杜凝云顿时一脸问号。 戚蔺虽然回到京城,可也在朝中领了官职,他还有空去文星阁? 蕙儿见杜凝云神色不对,便赶忙说:“我没报信。” 杜凝云愣住了,但立即用危险的目光看向蕙儿,一字一句的说: “报信。” 蕙儿表情一僵,没想到自己会激动之下说漏嘴。只好补救道: “将军让我跟着姑娘是为了保护姑娘,真的没让我监视你。” 没让监视。 蕙儿,你又说漏嘴了吧。 杜凝云沉默了一瞬,戚蔺没让你监视,你拿这话唬谁呢? 眼前的场景猛然一变,从狭小的车厢瞬间变成阔大的寿宁宫,杜凝云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颜色沉闷古旧的太后制服。这是她以前的衣服。 这里是她先住了十多年,又飘了N久的宫殿。 只是她明明已经重生了,她怎么又回到来寿宁宫! 杜凝云愕然的想着,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人强行捏住。 “男宠。呵!杜凝云,你想我了?” 低沉的带着恨意和各种复杂情绪的深沉声音响在杜凝云的耳边,让杜凝云浑身发寒。 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惧从杜凝云的心底蔓延开来,让她忍不住一面颤抖,又一面奋力的想看清这人的脸,却只看到一片模糊。 “你是谁?” 没人回答。 但没人回答却让杜凝云心中的害怕越发浓郁。 眼前渐渐陷入了一片漆黑,这片漆黑就更让杜凝云满心恐惧。 好在渐渐的,虽然不知过了多久,杜凝云渐渐听见了细碎的声音,便顺着声音的方向使劲寻觅。 终于感觉到一只手正在用力的掐自己的人中。 杜凝云奋力的睁开眼睛,入眼便是戚蔺焦急的眼神。 “云儿!” 不知为何,听见戚蔺的声音杜凝云就想起方才那个无脸男,忍不住的伸手朝戚蔺的脸推去。 只可惜才醒过来,脑袋还不能灵活的掌控双手,好不容易抬起手。就被戚蔺握住,只听戚蔺深情的说: “我在。” 杜凝云见状,奋力挣了一下,没挣脱。 意识又渐渐回笼,杜凝云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很磕碜的地方。 没有床幔直接看到屋顶的房,简单的没有雕花的普通红木床,大倒是挺大,只是… 杜凝云果断闭上眼睛躺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的手脚恢复知觉了,才奋力的想坐起来。 结果还没开始奋力,就被戚蔺十分贴心的扶了起来,还用手搂住了她的腰,让她很自然的倚在他怀里。 杜凝云的脸瞬间红透了。 我是想坐起来,可我不想… 只可惜戚蔺用实力告诉她:不,你想。 但好在坐起来之后,杜凝云能看见的更多了。 这个房间实在简陋极了。 空旷的屋子里摆了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套桌椅。 除此之外看不见半点装饰,什么瓷瓶玉盘、奇珍异玩。什么瓜果摆盘、鲜花点缀。 这屋子里除了茶壶茶杯,连个香炉都没有。 杜凝云想着,忍不住四处看了一眼,却在屋子的另一边看到一张大桌,可这桌上却只放着一把不用拿起来就带着骇人气势的刀。 再顺着窗子看向院外,空空荡荡的只摆了各类武器的院子,院外隐约能看见高大的树影,而那树影怎么看都绝对不会是忠意伯府的风格。 “这…”杜凝云两眼发直。 难道她刚才一不小心死掉了。 然后戚蔺觉得她还有救,把她从坟里刨出来安置在简陋的别庄? 正想着,戚蔺已经说:“这里是镇北侯府。” 杜凝云一愣,而戚蔺接着说:“我的院子。” 这下杜凝云真蒙了。 她怎么会在镇北侯府,戚蔺的院子。 她一不小心昏迷了很多年?? 她一不小心昏迷了很多年,她也该在忠意伯府才对吧! 杜凝云想着,只觉得自己人中开始一阵一阵的疼了起来,而且越来越疼。 杜凝云疼的下意识的用手去碰了碰,一碰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我手能随意动了。 再一试,杜凝云麻利的从戚蔺身上躲开,赶忙问道: “我怎么在你这里?” “你突然昏迷,待墨和弄墨两个吓蒙了。蕙儿便找到我。而我在的地方离我这里更近,便先把你抱了过来。”戚蔺说着,一直紧绷的心弦也终于松了下来。 心道:太医虽然说你无事,可你自太医走后足足昏了两天,虽说这两天里也一直有太医来。 可若再不醒,我只怕要控制不住的把你带到太医院去了。 戚蔺想着,忽然起身出去,不多时便端着一大碗黑漆漆的药折返回来,说: “喝吧。” 杜凝云看着这满满一大碗的药,一时表情有些崩。 “喝?” “嗯。”戚蔺看着杜凝云,见杜凝云面带迟疑之色,便十分认真的补充道: “喝完。” 杜凝云更懵了。 比她脸还大的大碗,是她平时吃饭碗几倍大的碗。 要她喝完! “不是…这个太…” “喝。”戚蔺言简意赅,直接将碗递了过去。 杜凝云心里还在怂,闻言弱弱的接过碗来,喝了一口。 苦涩的药味让杜凝云瞬间没了接着喝的心,但对上戚蔺直勾勾的眼神。 杜凝云果断硬灌了几大口,但药是真喝不完。 杜凝云只能弱弱的将碗递了回去,却听戚蔺说: “你那两个丫头说你最讨厌吃药,小小的一碗药有人哄着也要吃半天,但你明明吃的挺快。” 杜凝云闻言眼神微变。 这能不快吗?你摆出一副要么自己喝要么我灌你喝的凶样儿。 能不快? 而戚蔺却拿着药碗出去,留下杜凝云一个人坐在床上,思索自己在昏迷时看到的画面。 那个大殿是她曾经的寿宁宫。 身上的衣裳也的确是她穿过的衣裳,但发生的事却是她完全没有记忆的离谱事。 对,就是离谱的事。 她堂堂一国太后,怎么可能有人在夜里跑到她的住处,还掐她的下巴。 离谱! 太离谱! 还男宠。 她杜凝云一生都清清白白,何时有过男宠。 杜凝云想着,忽见戚蔺折返回来,一时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而戚蔺却缓缓的说:“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了。” “所以…”我为什么会在你房里?杜凝云笑容乖巧,但这乖巧的笑容却透着一股子僵硬。 而戚蔺只淡淡的说:“我让暗卫办成你的模样在锦璋阁装病,太医是我的人。这几日我祖母抱恙,他以给我祖母问诊的名义前来。你在我这里的事情不会传出去。” 杜凝云闻言,沉默了一瞬,说:“现在我醒了…” “你不必急着回去。”戚蔺沉声道,原本冷冽如刀的眼神此时黯淡下来,让他看起来十分落寞。 “你昏迷时曾说:想你?哀家的男宠甚是合心合意,为何要想你?” 戚蔺说着,锐利的目光突然对上杜凝云的双眼,让杜凝云有些心虚。 “你在昏迷时,到底看到了什么?”隐瞒了下一句的戚蔺握紧了双手,因为杜凝云的下一句赫然是: “戚郎,你该知道,哀家喜欢的是如先帝一样容貌过人的娇逸少年郎,可不是你这样瞧一眼就吓人的野狼。” 戚蔺想着,双手握的越发的紧。 而杜凝云心虚的缩了缩,说道:“这是我说过的话?我竟半点不知。” “半点不知?” “不知。”杜凝云点点头,甚至想发个誓证明自己。 但不知为何,明明戚蔺刚才的话她没有半点印象,可她就是心虚,心虚的想找个地缝抱成一团缩进去。 “好。”戚蔺见杜凝云目光躲闪,目光中多了几分失落。 原以为护国寺的几日相处,杜凝云已经接纳了他。 可现实是残忍的,杜凝云只是没有最开始的时候那样怕他,却对他仍旧没有对他动心的意思。 那昏迷的呓语,若非他能确定杜凝云是昏迷不醒。他真要以为杜凝云是故意说给他听,好让他知难而退,早日放弃退婚,还她自由。 戚蔺想着,在心中自嘲般的一笑,但才想到放弃二字,便想起那个迫不及待向杜凝云示好的秦钺。 戚蔺的脸瞬间黑了下去。 去他娘的放弃,婚期都已经定好,如今只剩他亲自上门把云儿迎回去。 放弃! 不可能! 第一百三十五章 哀家喜欢少年郎 戚蔺在心中越是这样想,眼中的寒意就越是逼人。 杜凝云在一旁看着浑身透着恐怖气势的戚蔺,腿肚子有些软。 这就是北疆大将的强大压迫喊吗?太恐怖了。 不过戚蔺到底在脑补些什么? “修和,你想问什么你直接问吧。”根本猜不透戚蔺内心想法的杜凝云果断道的选择向戚蔺发问。 而戚蔺闻言迟疑了片刻,却用满是惆怅的眼神看过来,笑道:“想起一些朝中的事,没什么。” 说着,戚蔺向杜凝云伸出手,轻轻抚上杜凝云光洁细腻的脸颊。柔软的触感让戚蔺忍不住又捏了一把,由衷的笑着说: “云儿,明年我们就成亲了。” “嗯。” 被捏着脸都杜凝云表情微变。 但想到自己如今身在戚蔺的院子里,杜凝云果断的低头认怂,连连笑道: “明年是个好年份。” “云儿不愿意?”戚蔺眼睛微微眯起,眼神越发危险。身体也随着这短短五个字压低了些许,如同蓄势待发的猛虎一样,虎视眈眈的盯向杜凝云。 杜凝云越发紧张了起来,明明是大热天,额头上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我当然愿意。”杜凝云赶忙说。 戚蔺收回视线,却缓缓的说道:“你昏迷后,空云大师特意来了一趟,想让我和你退婚。” 杜凝云一愣。 那个知道她是重生之人的和尚想干什么? “空云大师说你是福星,是凤命。凤栖梧桐,你落不到镇北侯府,要我早日和你退婚,以求保命。” 杜凝云闻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原先秦钺和杜凝霞为了废了她的皇后之位,宣称她是灾星。 昭帝因为灾情,又用灾星说事,逼她为民自裁。 可重生之后,妙法大师说她是福星,现在空云大师又给她添了一项凤命。 杜凝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才想开口否认,就听戚蔺接着说: “空云大师说,若我和你坚持成婚,必定不得好死!” 杜凝云愣了一瞬,但很快便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说: “我记得你我的八字便是他批的,夫荣妻贵,天作之合。他现在是改口了?” 杜凝云说着,眼神微变 而戚蔺缓缓的说:“他改口了,不仅改口了,还疯疯癫癫的说了许多荒诞之语,要我尽快退了婚事前去北疆,好别耽误了大事。” 空云大师在京中赫赫有名,他若说那两家的儿女不能联姻,便十家有九家乐意听他的安排,连夜退婚。 而空云大师能看出来她是重生之人,可见他是有大能耐在里面,他既然能说出这门婚事不好,要戚蔺尽快去北疆的话,极有可能是他算出了什么。 想着,杜凝云心中一阵不自然,却在心里叹道:也罢,若成一门亲反倒害了人,那这门亲事何必成呢? “修和,若真如此,你去寻我父亲退婚吧,你放心的去,我会让他答……” 杜凝云话还没说完,脸蛋就被戚蔺伸手捏住,只能被迫的看向戚蔺,听戚蔺说: “云儿,这般轻巧的说出劝我退婚的话么?” “我哪有。”杜凝云一脸懵,但还是说道: “空云大师是有能耐的大师,他的话岂能当做耳旁风的。戚蔺,既然空云大师要你尽快退婚前往北疆,你便快去吧。” 戚蔺被杜凝云这情真意切的话弄得越发哭笑不得。 “你竟全当真了吗?若她来日说你死有利于天下社稷,你是不是也要为国一死。” 戚蔺说着,眼神微暗,虽然知道杜凝云的出发点是为了他好。但听见自己的未婚妻劝自己退婚,这滋味的确不好受。 戚蔺想着,忍不住伸手握住了杜凝云的手腕,沉声说: “别想了,我不会答应退婚。”更不会给你机会,让你和秦钺死灰复燃。 戚蔺说着,双眼望向窗外的天空,喃喃道: “杜凝云,你没得选了。” 杜凝云愣了一瞬,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戚蔺的话,便笑道:“我有的选。修和,你就是我的选择。” 你就是我的选择。 这句话实在暖了戚蔺的心,但想起秦钺的存在,戚蔺又忍不住说: “你有对秦钺说过这样的话吗?” 杜凝云的表情瞬间古怪了起来。 难怪上辈子的戚蔺到她死去都是独身一人。看看他说的话。 杜凝云想着,才想开口,就又听戚蔺说道: “不说话,是说过吗?” 杜凝云整个人都懵了。 她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那里就成她也和秦钺说过这样的话了。 偏戚蔺还在说:“云儿,你是默认了吗?可我不想你有男宠,我想把你带去北疆。” 戚蔺说着,只见对面的杜凝云突然炸毛了。 “你说完一句就接着下一句,还问的都是这样的问题,我怎么开口?戚修和你听好了,我从未和秦钺说过这样的话,和他更没有旧情。刚才我也没有默认,是你根本就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 还带她去北疆。 男宠做梦。 戚蔺这是抽哪门子邪风? 杜凝云想着,想往后挪一挪,却不想一挪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还在戚蔺的手里,被他捏着。 抽出自己的手腕,但她才一挣扎,手腕便传来钻心的疼痛。 “别捏了别捏了,手要断了。”杜凝云那里吃过这苦头,一时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戚蔺闻言下意识的松开手,只见眼前的杜凝云红着眼轻轻吹自己的手腕,下睫毛上还悬着一滴小小的泪珠。 戚蔺沉默了。 白嫩圆润的藕节一样的手腕此时红肿了一圈,瞧着触目惊心。 戚蔺看了片刻,沉默着起身走出房门,在门外的架子里翻了翻,拿出来一瓶跌打损伤的药来,轻轻的给杜凝云涂上。 却沉默的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杜凝云抿了抿嘴唇,想使性子又没胆子。弱弱的看了一眼戚蔺,就低声说: “我何时要弄男宠了。” 戚蔺不答。 但脑海中还是杜凝云昏迷时,那带着轻蔑和挑衅的话语: “想你?哀家的男宠甚是合心合意,为何要想你?” “戚郎,你该知道,哀家喜欢的是如先帝一样容貌过人的娇逸少年郎,可不是你这样瞧一眼就吓死人的野狼。” 戚蔺想着这些,紧紧的抿着唇,越发的沉默起来。 杜凝云见他这样,也没胆子多说,药涂好了,便怂怂的在床角缩成一团。 房间内就这样沉闷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戚蔺回头看了她一眼,有些迟疑的说:“你可以不去北疆,但不能找男宠。” 杜凝云嘴角抽了抽,戚蔺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她会找男宠,难道她长着一张水性杨花的脸? “我觉得你可能对我有误会。”杜凝云认真的思索了许久,认真的说: “我不找男…” “女宠也不行。” “我……”杜凝云嘴边的话硬生生噎了回去。 女宠也不行,戚蔺的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什么! 但看戚蔺那冷峻的眉眼,杜凝云又没胆子说出心中的疑惑,只能弱弱的轻声说: “我从没想过要什么男宠,更别说女宠。我没有。” 但不知为何。 这话说出来后,杜凝云心里一阵心虚。 但她有过男宠吗? 没有。 她见过不少太后,但从来没有见过向她一样,丈夫死了十多年也坚守清白,从不蓄养男宠的。 在她的记忆里,只有她一生清白干净的如同一张白纸。 对,只有她。杜凝云想着忍不住翘起下巴,有些骄傲的说:“我可是但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人。男宠女宠,哼!修和,你还是先做好纳不了妾的准备吧。” 戚蔺默了一瞬,眼神分明在说:“镇北侯府有妾室吗?” 很显然。 镇北侯府只有两位正妻坐镇,根本没有小妾外室等等的气人玩意。谁让镇北侯府的男人想回京一趟难如登天。 杜凝云想到了这里,咬着嘴唇,沉思了片刻才说: “难怪你口口声声不许我养男宠,我都要忘了你一去北疆是多年不回的。” 我可以用些手段,把你也带去。戚蔺在心里这样说,却没能把这话说出口。 杜凝云是忠意伯府温室里小心娇养的花儿,是连晴天出门都要丫鬟撑着伞,生怕被夏日的大太阳晒到娇娇儿。 镇北侯府的地界便已经和她所处的温室截然不同,都有可能让她萎靡不振,何况北疆的苦寒风沙。 温室里的花,可是淋一淋雨都要大病一场的娇弱存在。 “你在京城,好好给我养儿子便是。”戚蔺想到成婚之后很快便要撇开自己的小娇妻去北疆,心里就闷闷的,肃穆着脸说道。 可简单的一句,你在京城给我养儿子的话听起来总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让杜凝云忍不说: “你不打算回来吗?” “我父亲年事已高,身上暗伤太多,等我再去,接手北军务便换他回来。” 杜凝云一愣。 可她记得戚蔺的父亲因突发的战事死在了北疆,尸骨也为能找回,在京城的祖坟也只立了衣冠冢。 不过那是她当上太后时的事情了。 她记得那时的她还给镇北侯府赐下了不菲的赏赐,以示皇恩浩荡。 但具体是多少年,杜凝云仔细想了想,完全想不起来。 但她当上太后就已经是几年之后的事,倒也不必她此时多想。 杜凝云便愉快的将此事丢开,极为轻巧的说道:“这样啊。”却无半点为此忧愁之意。 戚蔺见杜凝云得知自己要镇守北疆,可能数年不归,却没有半点该有反应的杜凝云。戚蔺越发觉得头上绿的慌。 想想杜凝云昏迷时的呓语。 杜凝云笔下那天下男子皆爱我的文章。 戚蔺忍不住重申道:“不许找什么男宠。”你若敢找男宠,我便差人把你绑到北疆去。 这认真的神态语调,杜凝云两眼望天,并且在心里仔细思考自己的行为举止。 思考了半晌,杜凝云才有些无奈的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觉得我会找男宠?” 我可是当了十多年清白太后的难得女子,论起来,若非那些拿笔的给她胡乱按上了各种罪名。 她的所作所为,在后来还能混上一个贞节牌坊呢。 杜凝云想着,很想竖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的向戚蔺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 但想起自己重生时挨过的雷,杜凝云又怕天雷乱劈,让她再死一次还死的冤枉。 杜凝云只好拉住戚蔺的手,用最真挚的眼神说: “你放心离京,我在京城绝不乱来。” 但见戚蔺神色越发古怪。 杜凝云赶忙补充道:“修和你是了解我的,我也没有什么旧情,更没人想和我死灰复燃。再说了,等你走的时候我都是你孩子他娘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却见戚蔺抬起手,掰着手指头说道:“第一,你的旧情六皇子一直念着你呢。第二,他想和你死灰复燃。”而且当今圣上对此事是支持的。“第三,我不放心。”我就是想把你带走。 难得说这么多话的戚蔺仍旧一脸肃穆。 杜凝云听了这些内容表情更加的丰富多彩,却还是在戚蔺轻轻的手上轻轻拍了怕,道:“你放心,我不会。” 戚蔺默了,目光却落在了窗外,窗外的院子被大太阳晒到白花花的,一看就热的够呛。 这样光秃秃的场景让戚蔺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多。 忠意伯府和镇北侯府的区别太大了。 他在京城时杜凝云还乐意在这里住着,等他离京,只怕爱女如命的忠意伯夫妇会立即寻理由把女儿和外孙接过去。 而凭忠意伯的手段,自家祖母想别说要杜凝云回去了,便是想接走杜凝云生的那根独苗苗都不容易。 戚蔺想着,神色越发肃穆。 杜凝云还以为他想起了紧要的正事,还弱弱的说:“修和,我已经醒了,你若有什么急事,便先去忙吧。” 戚蔺便说:“的确是急事,却不是现在的急事,倒是不忙。云儿,在你昏迷时我仔细想了想,你这般娇弱,主要原因便是你懒于行动。我想自今晚起,就带你一同练武。” 像他暗卫里的那些女子,那里有不小心昏迷几天的。 可见是杜凝云疏于锻炼。 戚蔺想着,却只听杜凝云说:“习武?” “对。” “我觉得我不合适。” “没事。”戚蔺仍旧肃穆着脸,极为认真的说道: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要你学武也不是为了保家卫国。你只管跟着我学,强身健体就够了。” “好吧。”杜凝云见戚蔺一副坚持的样子,便矜持的点了点头,乖巧的笑着说:“好,修和受累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受累。 戚蔺到不觉得受累,想到自己能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指点杜凝云,顺便展示自己高超的武艺。 戚蔺还很期待。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期待上,便有侍童说有紧要公事。 戚蔺只好向杜凝云微微一笑,说了一句很快回来,便起身离去。 这院子里空空荡荡,戚蔺在时到还好。戚蔺一走,偌大的院子四处空空荡荡,寂静无声,到是空的可怕,静的吓人。 让杜凝云有些思念自己后院那几只红嘴鹦哥儿,实在闲的没趣还能让人拎过来,教鹦哥们学话。 而这里太安静了。 杜凝云想着,从床上下来,习惯性的想去找镜子看看。 却在这间屋子里找了一圈,都没发现镜子的影子。杜凝云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居然连最基本的镜子都没有。 想去院里瞧瞧,但临踏出房门时,杜凝云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裳,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她身上穿着的居然只有里衣。 摔! 只穿着里衣和没穿衣服有什么区别? 杜凝云只好折回去,但打开衣柜,里面尽是戚蔺的衣裳,随便一件衣裳她穿上都能拖地,而且未免太大。 杜凝云拿起一件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番,果断的放了下来。 好在杜凝云才放弃找衣服穿缩回床上,就听见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杜凝云赶忙朝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只见蕙儿蹦蹦跳跳的出现在门前,笑嘻嘻的说:“姑娘我来啦。” 却不想才进来,就见杜凝云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十分认真的说: “去给我拿衣裳,现在立刻马上!” 许久之后。 杜凝云换上蕙儿拿来的衣裳,很认真的说道:“我们去文星阁。” “姑娘,你才醒,去什么文星阁。” “快去。”杜凝云笑吟吟的说。 蕙儿无法。 只好给杜凝云脸上做了伪装,一起出了镇北侯府。 这也算是杜凝云头一次不坐马车的在街上走。 盛京城是繁华之地。 只是镇北侯府极大,足足占了大半条街去,旁边又是尚书令赵家和户部侍郎祝家的家宅,使得这条街倒是人烟稀少。 但出了这条街,便能见盛京城街市的繁华。 杜凝云可是第一次亲身来到其中,忍不住在一个个小摊位前看来看去,惹得一直紧跟着她的蕙儿赶忙拽住了她,悄声道: “姑娘,我的银子都是弄墨收着的,如今身上只有一两银子。” 杜凝云挑挑眉,盛京城的东西贵的自然千金难买,但街上的小玩意儿能费多少? 五百钱都能拉一车去。 杜凝云想着,挑眉笑道:“你怕什么?回头给你十两。” 对逛街毫无兴趣,并且生怕戚蔺回去发现院子里没人,既而发怒的蕙儿弱弱的在心里说: 姑娘,你还记得文星阁吗? 很显然。 杜凝云忘得差不多了。 杜凝云见过的奇珍古玩极多,但街市上千奇百怪的各类小玩意儿却有太多是她没见过的。 还没走多久,蕙儿手里便多了一个布兜子,里面装了一兜子小玩意儿,其中还有一个长着狰狞鬼面的武将瓷人,瞧着怪吓人的。 杜凝云莫名的觉得像极了戚蔺,也顺手挑了回去。 等走到文星阁,抱着一大堆小玩意儿的蕙儿深深的在后悔带杜凝云出来的选择。 而杜凝云却轻巧的很,文星阁前亮了腰牌,人便轻轻松松的走了进去。 而今日来的也巧。 这一版的文星报要定出最后一版,大儒贾化亲自前来,和另外几位敲定上报的诗文。 杜凝云进来时他们还争执的不可开交,一个说:“这首有大气魄,即是第一版的文星报,自当刊登这一首,方显不凡!” 另一个则说:“但论起端方雅致,用词巧妙,自该是这一首!你说的那首气势虽足,却太过狂放,用词也有不雅之处。” “是,你说的那首的确一字一句都严谨自持的紧,却未免太平,虽细细品味能解其中奥妙。但这是第一期,你这首日后再推也不迟!听我的,第一期便用这一首。” 杜凝云见他们吵的吐沫星子满天飞,就连年岁已高的贾化都气势汹汹的吵。果断将迈进来一步的脚又收了回去,寻了书童,得知文岳先生等人挪到了后边的厢房写稿。 便又领着蕙儿去了后边。 这才发现文岳先生四个人挤到了一间屋子里,一人守着一个大桌子头也不抬的写着。 杜凝云见他们写的专注,又见外面搭的有凉棚,便寻了个地方坐下,命蕙儿把各类的小玩意儿放下,自己随便拿了一个摆弄。 蕙儿有些耐不住,便问道:“姑娘,你来这里就是为了乘凉?” 杜凝云嘴角微抽。 摆了冰盆的屋子不比这里凉爽百倍。 “我有些想法,有些多,若是让你们来传只怕他们有疑问还有来来回回的问我,倒不如我当面说清楚些。” 蕙儿只好乖巧的点点头,不再问。但看着眼前拿着竹编小麻雀玩的正欢的杜凝云。 蕙儿又觉得杜凝云不像有什么大想法的样子,倒像是专程来玩的。 但说又不敢说。 蕙儿只好半坐在杜凝云的另一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屋内写的正欢的文岳先生四人。 许是蕙儿的眼神太过灼热,文岳先生写着写着,忍不住抬头一看,看见蕙儿正盯着他。到让文岳先生心里嘀咕: 文星阁什么时候添了丫鬟来。 而蕙儿见文岳先生抬头,赶忙向文岳先生招手示意他过来。 文岳先生没什么架子,见状便笑着出来,向蕙儿问道: “小姑娘,你找我?” 蕙儿便淡定的看向杜凝云,有些无奈的说:“姑娘,别玩了,正主来了。” 杜凝云闻言赶忙看向文岳先生,笑道: “文岳先生,虽然以前也见过,但这次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初次见面吧。” 杜凝云说着,向文岳先生轻轻点了点头,自有蕙儿殷勤的给文岳先生搬来椅子让他坐下。 文岳先生反倒是不敢坐了。 虽然他不是忠意伯府的家奴,不必对杜凝云毕恭毕敬。 可他是一介草民,若能有个秀才功名,他都敢在杜凝云跟前端一端架子,可他没有,他只能拱手向杜凝云说: “小姐尊贵,有什么事遣人来说即可,何必亲至。” 杜凝云笑吟吟的端坐在椅上,说:“我这次要交待的有些多。” 文岳先生便笑道:“姑娘尽管说,我这就去拿纸笔来,一一记下就是,绝不会有半点疏漏。” 说着,文岳先生便匆匆拿来一张纸,在外面凉棚下的桌子上铺开,只听杜凝云说: “便从这投稿的文人说起吧。这些文稿既然列在了文星报上,我们便能在设了卖报点上加设一个投票的地方。新一期的报开售之后便开始投票,等第二期将开售的前五天把票收来统计,根据票数排个高下。” 文岳先生才写下设点投票等语,便忍不住说道: “排在首位的固然高兴,可谁愿意排在末尾。” 杜凝云便笑道:“没有末尾。” “既然排名,岂无首末。” “同时择五人稿或六人稿刊登,其中三人列一二三,余者不列。只有首,何来末?”杜凝云一番话说的理直气壮,到让文岳先生陷入了沉思。 是了。 贾化先生的大儒之名招来的投稿数以百计。 从数百之中择出六位,再从这六人中择出前三。 剩下的三位虽然不列排名,可不列的不是一位而是三位,若是其中一位因此大发雷霆,而其余两位坦然接受。 也只会是这个大发雷霆的遭殃。 文岳先生想着,轻轻一叹,赶忙说:“小姐轻慢,容我先将此写下。” 说着,文岳先生就一阵奋笔疾书,写了一大堆。 杜凝云端着大家闺秀的娴雅端庄之态,静静的等文岳先生写完,才接着说: “这个排名一月一排,便是月榜。除此之外,还有两榜。” “还有榜?”文岳先生有些懵,都有排名了你还要加两榜,这到底要搞多少花样? 杜凝云便说:“只一个每期排名哪有什么看头。一年有四季,便要有一个季榜,若安有人能在一季之中两次登上月榜,且有一次是榜首,则能入一次季榜。” 文岳先生手一抖,这是让那些想扬名的狂生玩命的投稿上报吗? 而杜凝云又接着说:“季榜之上又有一年榜,一年有四季,若能在一年内三度入季榜,便能名列年榜。为显隆重些,不若专门立一大石碑,做文星年榜,专列年榜之人的姓名,先生觉得如何?” 文岳先生额头上已经冒汗了。 还要立碑。 “小姐,这是不是太隆重了些。”文岳先生有些忐忑。 杜凝云便笑吟吟的说道:“若是随随便便一个榜,半点表示也没有,岂不是太随便了。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些想法,你记得把今日所写抄录一份送到我府上去,让我父亲瞧瞧。” “是。”文岳先生赶忙答应下来。 杜凝云便接着说:“我打算给文星报多做一些分类,今年便只做话本和投稿,一月一期。但你们要筹备着招人,明年我想将话本、诗文辞赋和寓言笑话等一一专列出来。” “姑娘,爱看话本的虽然不一定爱看诗文等,但一一分列,未免耗费过多。而且到明年再分开做报,习惯每一样都看完的人只怕要骂街了。” 杜凝云便笑道:“有理,但不分开,那些只怕也有人要骂了。不过这件事你们慢慢看着做,待到明年,也可加出一张诗文辞赋的报。” 文岳先生也点点头。 心中却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和诗文词赋相比,话本到显得不入流了。 不过也是,词没在文人间兴起时也是小技,如今能写一首好词,不也是人人称赞。 待话本从市井小民之间流入士大夫之族,并且在士族文人间兴起,焉知话本不是正途大道。 文岳先生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豪气来。 却又听杜凝云说:“此外我要加设工报、农报、小儿识字图等。” 文岳先生这是真愣住了。 工报?农报?小儿识字图? “小姐说笑了,诸如工农能写些什么?难道要些一个匠人今日做了什么东西,写农人今天除了几根草?小儿识字图,小姐,能供的娃娃识字的人用不上,供不起娃娃的也不会买,谁肯要呢。” 杜凝云便笑道:“这是慢慢筹备的事,先生日后会知晓。正巧,我还有一首诗你记下。” “小姐请说。”文岳先生面上一派的恭谨之色,心中却带着几分轻蔑: 一个女子,身在后宅所见天地不过方寸,平生不以书字为事,只留心针黹家计。能识几个字读几本书便已经难得,能做什么诗? 文岳先生想着,只见杜凝云凝神沉思起来,等了好一会儿,才听杜凝云开口道: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 文岳先生听了前两句就猛然瞪大了双眼,心中暗道:这两句已见不凡。但开口便是天子,虽然说的是好话,是不是太狂了些。 但杜凝云接着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文岳先生直接默了。 觉得开篇两句太狂,是他大错特错了,这两句才是真狂。不过狂也狂的妙。 流传开来,别的人不说,文人们便要先把这两句奉为圭臬了。 文岳先生想着,见杜凝云只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润了润嘴,便接着往下说。 文岳先生那里还敢跑神,赶忙拿起笔书写起来: “少小须勤学,文章可立身; 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 自小多才学,平生志气高; 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 达而相天下,穷则善其身。 遗子满赢金,何如教一经; …………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 一页纸写不尽,文岳先生来不及再拿一页,只得急急的写在桌上,等全篇写完。 文岳先生满头大汗,却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只是没笑几声,便流下了眼泪,仰天痛哭,哭的眉毛眼睛全挤到了一块,眼泪和鼻涕在脸上的褶子上混杂在一起,看起来惨不忍睹。 “先生,不至于。”杜凝云端着大家闺秀的端庄娴雅,温声劝说。 可文岳先生却哭的越发大声。惹得屋内还在著书的三人纷纷皱起了眉。 偏文岳先生大有哭到天荒地老的架势,惹得脾气最大的揽月居士捉起砚台便砸在了文岳先生的脚下,呵斥道: “要说就说,嚎什么嚎?我等专心著书,你不知么?” 若是以往,文岳先生尚和,必定会赔罪了事。 可今日听了杜凝云的诗,文岳先生指着桌上的纸说道: “我嚎什么?你自己出来看看不就明白了。”说着,文岳先生就蹲在地上痛哭道:“想我堂堂七尺男儿,竟不如闺中裙钗,还是远不能及的那种。我多年苦心学文,却学了个什么?” 杜凝云在一旁见他哭成这样,也有些心虚。 这诗是好诗,却不是她做的。 而是她曾经在后世一位皇帝的桌案上看见,觉得写的不错,写这诗的人画像也不错,顺势记下来的诗。 总不能告诉文岳先生,这时是几百年后的一个才华横溢的文人所做。 太离谱了,若是这样说了,文岳先生八成会以为她是来消遣人的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 狂生 杜凝云想着,笑而不语。 只看着文岳先生恨不得以头抢地,看着揽月居士三人纷纷走出来,拿着诗看了一遍,又看看杜凝云,表情就变得一个比一个精彩。 而文岳先生哭着哭着,忽然想起什么一样,劈手夺下文稿,就头也不回的朝前院跑去。 而前面赫然是大儒贾化和其余几人所在的地方。 杜凝云拿出这诗,本就有震慑一下他们的意思。 眼下见目的达到,便笑着向模样最好看的揽月居士问道: “我记得你们原本在前面的大堂,怎么都挪后面来了。” 揽月居士闻言,原本还在震惊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臭着脸说: “开始还好,他们只看稿子,遇到不错的就留下来。可后来却为那篇稿子刊登的事吵的不可开交。原本贾大儒都不来这里,为了争那篇刊登,贾大儒亲自跑过来和他们吵了三天了。” 杜凝云默了。 而揽月居士接着说:“贾大儒来之前他们就因文稿的事情吵吵,贾大儒来了之后他们更吵吵,还差点就打起来。我们本来还能安静写稿,被他们吵吵的一个字都写不下去,可不得换地方吗。偏他们声音那样的大,害我们只能缩到最后面。” 杜凝云无言以对。 而揽月居士又说:“你们就该把他们和我们分开安置,我们想安静,他们要吵,早晚我们也要和他们吵起来。” 杜凝云闻言,便看向另外两位先生。 但柳先生两人没有揽月居士的暴脾气,只慈眉善目的笑道:“此处倒也极好,但若能得一安静之所,便更好了,揽月以为呢?” 柳先生只可惜该配合他们表演揽月居士冷冷的撇了他们一眼,便冷笑道:“你们乐意听他们吵便留在这里。我没这个心,姑娘若是能尽早为我寻一安静之所,便尽快吧。” 杜凝云便笑着说:“这倒不是什么难事,还请居士暂且忍耐几日。” “也罢。”揽月居士仍旧是一副狂放不羁的姿态。 但柳先生两人却没一人像揽月居士这样狂。 因为他们两个和文岳先生一样是白身,身上并无功名,揽月居士是秀才。 最主要的是,虽然揽月居士单方面和家族断了来往,过着清贫的日子,可依旧没人能否认他名门之后的身份。 在这个拼爹的年代,揽月居士敢狂,但柳先生两人和文岳先生一样的真不敢。 杜凝云倒也能猜出他们心中所想,也不揭穿。 只听揽月居士将各类要求一一提出,杜凝云想着他们都是文星阁话本的初时班底,便让蕙儿去拿了纸,自己一一写下。 待揽月居士说完了,杜凝云便笑道:“请居士看看,可有漏写的地方。” 揽月居士一愣,却也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见他方才提的各项要求都已经写明,杜凝云从始至终都是谦和之态。 揽月居士也不敢再狂,向杜凝云拱拱手,正色道:“姑娘高义,是我不如。” 杜凝云便笑道:“居士妙赞了。” 言罢,杜凝云便继续静坐,安静娴雅的模样让一旁的蕙儿暗自咂舌。 这还是她认识的哪位姑娘吗。去读书 第一百三十八章 狂生 2 可杜凝云仍旧很安静的坐着。 倒是提完要求,开始仔细回想文岳先生劈手夺走的那本文稿内容的揽月居士不淡定了。 方才只粗略的看了前几句,还未细品,文岳先生便夺纸狂奔而去,被杜凝云一打岔也忘了纸上的内容的揽月居士开始仔细回想方才的诗。 而不想不要紧,如今一想,揽月居士忍不住在口中来回念道: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 万物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少小须勤学,文章可立身; 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学问勤中得,萤窗万卷书; 三冬今足用,足用什么来着?” 自持半生狂妄不羁的揽月居士念着念着,忍不住激动的向杜凝云问道: “杜姑娘,敢问这诗何人所做?可否告知在下。”揽月居士一脸痴狂,不等杜凝云开口,便又忍不住把开篇的几句吟哦了数遍,引到柳先生两人都一脸震惊到看着他。 却只见揽月居士做出西子捧心状,痴痴的说: “若能让我见一见这作诗之人,纵使即可便死,我也死而无憾了。” 一旁的杜凝云用帕子轻轻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她拿出诗纯粹是想震一震这些个文人,免得日后人渐多了,自己这个文星阁的创始人却因女儿身被排挤到一边。 可看样子… 她拿的诗有点太大了。 不过那人几百年后才出生,现在那人所在的年份籍贯姓名根本不存在,揽月居士想见那人得活个几百岁。但杜凝云还是微笑道: “宋代汪洙。” “什么?”揽月居士几人都一脸懵。 杜凝云便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我写的。” “什么?!”揽月居士这下不只是懵,人都差点蹦了起来。 杜凝云扶额。 瞧他们这模样,已经可以预想到这诗流传到外面之后,会在文人圈子里引起多大的轰动了。 杜凝云沉思了片刻,忽然想到自己那惯爱坑女儿的爹。便在心中道:把这一首好诗推到他头上,也不知他心情一好,会赏自己多少银子。 百八千两的她也就笑纳了。 杜凝云想着,笑吟吟的说:“好吧,这是我父亲所写。” 这下揽月居士等人全淡定了。 “原来是忠意伯大人。”柳先生捂着胸脯松了一口大气,轻声说道:“伯爷有大才,听闻圣上都不止一次的说。若非伯爷身居要职,平日里没什么闲暇,文坛中绝对少不了伯爷的大作佳作。” 揽月居士也长叹一声,说道:“今日我才算见识到了,我自诩狂生,我竟自诩狂生,我何及忠意伯之万一!” 杜凝云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们三人感慨万千,却在心中忍不住说: 一首好诗就不能是她写的?早晚让你们看见我拿出来的好诗,就下意识的认为这是我所写。 杜凝云想着,便见贾化大儒一马当先的快步走来,一来便说:“这诗果真是你所写?” 杜凝云想点头。 但揽月居士快她一步,无比激动的说:“此乃忠意伯所写之诗文,此诗一出,毕竟震惊文坛,必将震惊文坛!” 贾化却疑惑的拂了拂花白的胡子,心中暗道: 忠意伯为人刻板中正,虽有大才,可这诗不像他的风格。 贾化想着,看向文岳先生口中的作诗人杜凝云,见杜凝云小脸儿虽然黑黑的,但这脸蛋儿圆圆、鼻头圆圆,就连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都是圆溜溜的小姑娘怎么看都不像做出这等诗的人。 贾化想着,疑惑的在心中想:“ 难道真是忠意伯所著?去读书 第一百三十九章 狂生 3 贾化想着,轻声说:“你怎知这是你父亲所写。” “那我说是我所写,您信吗?”杜凝云笑吟吟站起来向贾化行礼,笑着说。 贾化也笑了,笑的很慈爱,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慈爱:“小娃娃,真要细论辈分,你还要喊我一声爷。快给我说实话,否则我定要蹬你忠意伯府的门,让你爹行家法!” 杜凝云的笑容有些僵硬了,只好叹道:“所以是我父亲所著,而且只能是他所著。如果能冒出第二个人来,那这人一定还没出生。” “原著者已经死了么?”贾化低头轻叹。 杜凝云嘴角狂抽,一字一句的说:“贾大儒,您是已经想起一出杀人夺诗的大戏了么?这还真没有,我的意思是,如果能有第二个人能写出这首诗,那他要晚上几百年。” “所以说能冒出第二个人,那他一定没出生。”贾化说着,眼神分明在说:得亏你是个女娃娃,否则老夫一定要你知道什么叫吾虽老矣,尚能持杖击人! 而杜凝云全当看不懂贾化的表情,只笑着说:“您不必怀疑。” “我倒也不疑。你父亲是有大才的人,虽然这诗不似他的品行,但到底是他能写出来的诗。” 贾化说完,便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说道:“这首诗你拿来的正好,文星报一出场便是这么一篇好诗,不愁不能扬名。” 杜凝云闻言,便笑着说:“老先生高见。” 说完,杜凝云又想起自己想做的工报、农报,便赶忙说: “我欲开工报与农报,想陆续招揽一些精于奇淫巧技的工匠,和精于农事的老农,先在文星阁安置下,然后让他们叙说工农技巧等事。” 贾化听了这话,眉头皱的死紧。 匠人,农人。他们他们口述之言必定要识文知字的人来写。 可天底下那里有文人给匠人、农人撰写文章的。 “太荒唐,那些有什么可写的?你这小娃娃若是闲来无事,就好好的去学如何理家。我记得你明年便要嫁人了,回去绣你的嫁衣去吧!” 杜凝云被他的话噎住了。 有什么可写的。 工农本就是立足之本,你竟说有什么可写的。 若也让你去看看一千年后故国被海外之敌蹂躏侵踏近百年,我看你还能说出这等话! 杜凝云想起那些令她痛不欲生的惨痛记忆,身体微微发颤。 “贾老先生,工报和农报一定要出。小儿识字图也是,我会先弄几样小儿识字图的文稿过几日送来。” 杜凝云说着,满脑子都是那些被她强行遗忘的惨烈之景。 他们向先祖祈求庇护,但听见祈求的只有她这个只会飘的无用魂魄。 家国沦丧。 兵刃不如人,用命去填。 财力不如人,用命去填! 千千万无惧生死的人用血肉之躯去和机枪大炮硬碰,以命守家国。这寸寸山河,都是英灵的血肉之躯换来的。杜凝云眼眶发酸,却笑着望向贾化,笑吟吟的说: “先生不必拦我,您知道,您也拦不住。” 贾化气噎,他的确拦不住。 忠意伯府有钱让杜凝云使劲儿的造,他上哪里拦去。 而杜凝云却在心中默默的想:她没有造后世各种器械的能耐,她也只能开设一个工报、农报,然后伺机为工农增一个入朝为官的机会。 至于以后,以后和她无关了吧。 她之前是太后飘了千年,这回她将是侯夫人,一定能愉快入土吧。去读书 第一百四十章 还没嫁过去呢 杜凝云想着,努力让自己忘掉方才的回忆,笑吟吟的接着说道: “贾老先生,或许工报和农报您觉得不好。但我方才和文岳先生所言的将话本、诗文辞赋、寓言故事等分刊单印,您一定感兴趣吧。” 贾化这才有了好脸色,半扬着脸,闭着眼睛微微点着头,老气横秋的说: “这倒是个好主意。这话本是话本,诗文是诗文,混在一起它成何体统呐!若按我说,不必等明年了,第一期时便直接分开单印才最好。” 杜凝云嘴角微抽。 第一期就单印,开什么玩笑。 虽然单印固然容易招来固定客户。 但喜欢诗词的就一定不喜欢话本么?喜欢话本的就一定不喜欢诗词么? 若一开始就单印,这些潜在的客户岂不是要流失。 “贾老先生莫急。云儿想说的是:到明时合印的文星报仍旧印,但加印一批只有话本和只有诗词的,作为补充。” 听言,对此道半点不通的贾化仍觉得话本和诗文合印有辱斯文,仍旧只说:“既然能分开印,何必又是合印又是单印,还要等到明年,岂不费时又费事。” 为了银子。 杜凝云心中暗道,虽然忠意伯府不缺银子,但她也没必要和银子过不去。何况一家只赔钱不进钱的文星阁,肯定无法长久。 杜凝云想着,觉得自己想说的已经差不多,便笑着向贾老先生等人行了一礼,起身离去。 蕙儿赶忙跟上,却直到出了文星阁,才好奇的向杜凝云问道:“姑娘,您想开工报和农报是有大原因的吧,我见您方才眼都红了,您为什么不说出来,您若说出来,指不定他们就不拦了。” 杜凝云闻言回头看向蕙儿,沉默了许久,才伸手在蕙儿的肩上拍了拍,心中却说: 如果告诉贾化这个老学究,她活了一千多岁,看到一千年后的国人遭殃。 贾化的第一反应是把她当妖魔附体的妖魔,把她绑在木头柱子上烧死吧。 嘶! 有可能。 杜凝云想着,笑吟吟的说:“佛曰,不可说。” 蕙儿直接翻了个白眼,不想说就不想说,何必往神佛上面推,是神佛不许你说么? 但杜凝云不说,她也不能硬问,只继续抱着一布兜子各类小玩意儿跟着杜凝云走。 文星阁所在的地方甚至有些偏僻,也正是偏僻,文星阁这街上的几座大宅子比起忠意伯府那边的宅院要便宜的多,也小的多。 这里多是一进二进的宅院,人也多。 此时天色还早,但这巷子里的人却渐渐多了起来,有妇人挎着篮子去买晚间那些便宜些的菜蔬,孩童紧跟在后面蹦跳嬉闹。 杜凝云看着这样的景象顿觉有趣,指着那孩童,笑着向蕙儿说道:“你瞧她多开心。” 蕙儿看了眼因囊中羞涩明显在强颜欢笑的妇人和兴高采烈的孩童,忍不住说道:“姑娘快走吧,将军肯定等着我们呢。咱们本就走得慢,依咱们这速度,再拖一拖,只怕还没到侯府将军就出来寻咱们了。” 杜凝云闻言嘴角微抽。 她这还没嫁过去呢,怎么忽然有一种已经嫁过去了的感觉。去读书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我还没嫁给他呢 2 杜凝云想着,却也加快了脚步,只是走着走着,忽然在街巷里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杜凝云见他站在一户人家门前敲了敲门,门开了之后,一对年纪不大的姐弟从里面出来,一见是他,纷纷上前抱住他,甜甜的回头高喊: “爹回来啦,娘!是爹回来啦。” 杜凝云一愣。 而身后的蕙儿见杜凝云突然停下脚步,忍不住说:“姑娘,怎么了?” 杜凝云抿抿唇,轻声道:“没什么。” 只是没想到偶然出来一次,竟能碰到二叔父,和他养的外室。 杜凝云想着,仗着自己脸上做了伪装,身上的衣裳也不是素日所穿,大着胆子从二老爷身后走过。 只是顺势看了眼里面那才出来的女子。 嗯,鹅蛋脸面,眉眼温驯,瞧模样就是个温婉贤淑的。只是话里话外带着股怨妇的味道: “我还以为你再不来了。” “怎会。”二老爷笑着说道,说着便和一对儿女一起拥住了怀着孕的女子,笑说:“怎会不来,你可是我的心肝儿。我恨不得即可就飞过来陪你,可你也知道我家里有一个疯婆娘,你有身子,若跟我回去遇上她,你们母子若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杜凝云远远的听见这话,只觉的心中发寒。 那日二老爷怎么说来着,哦对:“你请我们来就是看她么?她本就是贪我的银子才跟的我,是自己不知羞。” “我看她就是自知这两个崽子不是我的种,才一死了之,好死无对证!” “她本就是个不知羞耻与我私奔的贱妇,生下的孩子也未必是我的。我若是认了,岂不成了乌龟王八!” 杜凝云想着,忍不住摇摇头,叹道:“可怜,可恨。” “姑娘,你又打哑谜呢?”不认得二老爷的蕙儿一脸茫然。 杜凝云却笑着说:“我能和你打什么哑谜?你看看现在走的有多快,都饿了。” 蕙儿无语望天。 她敢以人格担保,姑娘这句话的重点绝不是哑谜和走的快,是想吃东西了才对! 蕙儿想着,果见杜凝云快走几步,在一个小摊子前要了一小块红豆粘糕,便开始拿着粘糕,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蕙儿越发无奈。 眼看着太阳朝西边越跑越远,蕙儿忍不住说:“姑娘,咱们再慢下去,只怕将军要找过来了。” 杜凝云闻言,终于停了停,一脸无辜的说:“那晚些又有何妨?” “有妨。”蕙儿哭丧着脸,委屈到说道: “我带姑娘出来将军就不知道,若还一去不回。” “那就一去不回。”杜凝云一句话接的极其自然,将手里的甜丝丝还粘牙的糕吃完,杜凝云便扯着蕙儿上了一辆马车。 惹得蕙儿赶忙说道:“这车不是…” “是。”杜凝云笑吟吟的点点头,说:“我写字的时候你有看吗?” “没有。” “那我让他们一面知会伯府,一面安排马车的事你也不知道。” “姑娘,咱们要回去的,将军他…”蕙儿一脸担忧。 而杜凝云却两手一摊,很自然的说:“我还没嫁给他呢,自然要回家。”去读书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克扣 我还没嫁给他呢,自然要回家。 杜凝云的话过于直白坦率。让蕙儿一时完全想不起辩驳的方法。 而杜凝云神态自然,还很自然的摊摊手说:“小蕙儿,你既然跟了我,日后也该站在我的角度上思考了。我和修和,你总要选一个。” “可姑娘和将军将是夫妻…” “你总要选一个,以往你把我的消息都传递给修和,我都知道,虽然没拦过。但你总要想好,以后到底忠于谁。”杜凝云仍旧笑吟吟的。 蕙儿看着杜凝云却陷入了沉默,虽然杜凝云的笑容没有变化,可她却从杜凝云的脸上看出了森森寒意。 可杜凝云从来都是这样的笑容,时常挂在脸上,瞧着人畜无害,十分真挚可爱。 以往她和旁人一样觉得杜凝云是天性温和才这样笑。可今日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杜凝云的这种笑容是最常见的,是标准的杜凝云式微笑,虽然脸上眼底也都是笑。 但标准式笑容,往往都是伪装出来的假笑。 蕙儿想着,小脸皱成了一团,苦哈哈的说:“姑娘,将军于我有大恩,您又待我好。我、我实在选不出,您饶了我吧。” 杜凝云笑而不语,眼底却划过一抹暗色,却仍旧笑吟吟的说: “你若选的出,我才罚你呢。”说着,杜凝云便笑着催车夫快走。 忠意伯的后门处早有大夫人的人等着,杜凝云一现身便被她们引着,从锦璋阁的后门回到锦璋阁。 才回去便听见前门那边吵吵嚷嚷的,依稀听见杜凝霞喊道: “既然妹妹病了,我们来看望一下又能如何?待墨,昨天你拦我们,今天还拦我们,难道我们看一眼云儿就会害了她?还是云儿她不在里面。” 杜凝云一听这话便知道杜凝霞又要搅事,忍不住在心里说道: 在秦凤华她们跟前厉害不起来,偏在自己家里搅风搅雨技术一流,原来只会窝里横。 想着,杜凝云忙用温热的帕子将脸擦洗干净,就向蕙儿说:“把我的脸涂一涂,涂出病人的样子。” 蕙儿便拿出一盒颜色黯淡的黄粉,和一小罐味道怪怪的膏。 黄粉扑脸上,红润的脸蛋瞬间灰黄下去,怪味的膏往嘴巴上轻轻涂上一层,很快便成了一层欲掉不掉的浅浅白膜。 加上身上在裹上灰色的披风,杜凝云习惯性的先瞧了瞧镜子中的自己,看着镜中那脸色发黄暗沉、小嘴泛白的自己。 杜凝云忍不住说:“蕙儿,你的易容术也不是不行。” 蕙儿嘴角微抽。 那不是她易容术不行,那是你长得不行。 但这话不适合说出来,蕙儿果断放弃吐槽,只扶着狂飙演技的杜凝云,一路虚弱的走出房门,颤抖着手指向杜凝霞,说: “如今我出来见你了,你可满意了?咳咳。”杜凝云说着就咳嗽了两声,虚弱的好像风一吹就会倒。 但杜凝霞早在几个丫鬟口中得知杜凝云不在锦璋阁,如今见到杜凝云这病歪歪的样子,杜凝霞忍不住说道: “你!” 要么是杜凝云自导自演,故意让那几个丫鬟在她跟前说,好让她信以为真的跑过来。要么是杜凝云得知她日日都来,特意跑回来镇场子。 无论是那种。 杜凝霞都不担心,赶忙摆出一付忧愁的姿态,担忧的说:“妹妹才好了多久,就又病成了这样,这可如何是好?都说人易多病必定身有病根。想想只怕的云儿你日后要时常多病,姐姐想想就觉得担心。” 杜凝云便做出一副虚弱的姿态,意有所指的哀声道:“我这病…咳咳。” “别急,慢点说。”杜凝霞看见杜凝云这一幅要病死了的模样,心中暗喜,只恨不得杜凝云即可就病死当场。可面上仍旧满是关心之色,说: “姐姐见你如此,实在是心如刀绞,很不能替妹妹受过,好让妹妹再不受这病痛之苦。” 杜凝云闻言,又咳了一阵,然后才虚弱的说:“真的么?姐姐真愿代我受过。” 杜凝霞听了这话,忍不住在心中嘀咕。 杜凝云平素也不是善茬,只怕她这样的话必定是意有所指。 不妥不妥。 绝不能应下,忠意伯府是大夫人和杜凝云的天下。 指不定杜凝云能搞出什么样的幺蛾子出来。 杜凝霞想着,眼神一阵变幻,改口说:“是啊,姐姐恨不得每日抄一百遍佛经,好代妹妹受过。” “是吗?”杜凝云闻言强挤出一丝虚弱的惨淡笑容,笑着说:“那便拜托姐姐去抄写佛经了。” “我!” “一日一百遍就免了,想来姐姐一个人也抄不完那么多的佛经。姐姐若有心,尽快抄完一百遍就是。” 说着,杜凝云就咳了几声,貌似不经意的说道:“大师说我这不是病,兴许佛经会有用呢。” 而杜凝霞却顿时想到自己当初做的那些巫蛊娃娃,想到自己曾经拿针扎在娃娃的躯干,一时对着杜凝云眼神很是古怪。 杜凝云便继续装出身体不适的样子,再次若有所指的说:“希望我身上再也不会有针扎一样的疼了。” 杜凝霞闻言,面上毫无反应,心中却忍不住想:莫非是她多年的巫蛊咒术终于奏效了? 杜凝霞想着,命福儿将她推到杜凝云跟前,暗叹着向杜凝云说:“好妹妹,你怎么病成这样?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病的?瞧你这病弱的模样,姐姐真的心都碎了。不过妹妹你放心,姐姐回去就为你抄写佛经,只要佛经有用,姐姐必定日日为你抄,年年为你写。”只求佛经抄千遍,能菩萨显灵带你走。 而杜凝云听见这话,只一面装弱,虚弱的咳嗽着,一面柔柔弱弱的说:“原先还好,后来我总梦见一个漂亮的娃娃,而且一梦到这娃娃,我就要病一场。” 杜凝霞眼眸微闪。 漂亮娃娃,是她那个莫名丢失的娃娃吗? 杜凝霞看着一言不合就咳嗽的杜凝云,一时陷入了沉思。 而杜凝云见她再不开口,忍不住用虚弱不堪的声音,温声道:“姐姐不必为我忧心。妹妹从不信什么鬼神,妹妹很强…” 言罢,杜凝云便装作虚弱至极的模样,要软到在地。 幸而旁边的蕙儿下意识的扶住,才没让的闭上眼睛的杜凝云倒在地上,然后便大喊太医。 这动静给杜凝霞一种杜凝云即将要死之感,让杜凝霞忍不住抬起了头,摆出她三年前自傲和嚣张。 可惜她才摆出来,就被一拥而上的杜凝雪等人挤到了最后,只听杜凝雪等人争先恐后的喊: “云姐姐你怎么样?你快醒醒。”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杜凝霞还没反应过来,还没开始表演的她就被挤到了最后面,成了局外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杜凝雪、杜凝露和谢湘玉等人争先恐后的向杜凝云献殷勤。 杜凝霞忽然想打人,她自持有人告诉她杜凝云不在锦璋阁,便一直带头在锦璋阁外闹腾 结果把杜凝云闹腾出来了不说,还丢了讨好杜凝云的机会 啊呸! 她才不讨好杜凝云。 杜凝霞想着,脸色难看的看向锦璋阁的屋舍。 那里蕙儿抱起装昏的杜凝云,将杜凝云安置在床上。 待墨和弄墨拦下一心想接近杜凝云的杜凝雪等人,一次又一次的重申道:“姑娘们回吧。我家姑娘本就身子弱,因你们来才出来,如今又昏了,各位还是尽快回去吧。” 只差说:“没看见我家姑娘昏了吗?赶紧滚。” 但是杜凝雪等人都没走,杜凝雪还一脸真挚的说:“云姐姐如今病成这样,我们怎么走?我们不安心。” 惹得待墨等人真想撬开杜凝雪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什么。 但拆是肯定不能拆。 待墨等人好声好气的劝走了这些不依不饶不肯走的姑娘,好不容易把人都送走了。 冷不丁在往院子里一看,才发现坐在轮椅上杜凝霞没有走,还在看着杜凝雪等人花样百出的不想走表演。 待墨一时也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从来只有她们姑娘看戏,什么时候轮到杜凝霞这些人,跑到她们姑娘很前看戏了。 待墨想着,就和弄墨一起再次劝这些人离开,这一次杜凝雪等人麻利的走了。 只剩下杜凝霞。 杜凝霞倒也没向以前那样死缠烂打,也很好脾气的出来,并且一出来就回了住处,开始一笔一划的细抄佛经。 杜凝霞最善写簪花小楷,写出来的字体看起来极为秀丽漂亮。待抄完一篇,旁人又得知这是为杜凝云所抄时。 忠意伯府不少墙头草就嘟嘟囔囔的说:“霞姑娘好像也没那么坏” “霞姑娘才多大,年轻时一时糊涂做了一件坏事多正常。” 杜凝霞见此,果断的悄悄与人说… “我自小和云儿最好,如今云儿有危,而我抄录佛经能救她,我为何不抄。云儿一向待我最好,我岂能不待她好。” 与此同时,杜凝雪也在作秀。 只是杜凝霞在自己院子抄佛经,然后满天下的宣扬她如何对杜凝云好。 而杜凝雪不一样,杜凝雪是日日到杜凝云院子里,送几回亲手煮的汤,对待墨等人表达一下她对杜凝云身体的关切,便头也不回的自己走回去。 但两个人的做法虽不同,但殊途同归。 只是杜凝云到被她们渐渐忘却,而她们两个先闹腾了起来。 原来是杜凝霞抄录佛经时,偶尔提了一嘴杜凝雪日日去杜凝云跟前示好,是后腿子行为。 说杜凝雪虽然是庶出,却也是大家出身,大家出身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做这等狗腿子行为,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实乃杜家之耻。 而杜凝雪也不甘示弱,直接对身边的丫鬟婆子们宣称杜凝霞才是装模作样,说杜凝霞抄录出的佛经字迹不同,肯定有人在其中弄虚作假。实为杜家之耻。 而杜凝雪和杜凝霞互掐之际。 回到家就装了三天病人多杜凝云便十分善良的在彩环来送补品时,对彩环说: “我记得谢家几位姑娘的吃穿用度皆和我们一样。” “是的姑娘。”彩环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十分温和的说: “谢家的几位姑娘等同凝雪姑娘等人。” 杜凝云便笑吟吟的说:“从今日起。谢家的几位吃饭一如既往,月钱一如既往。但衣服首饰伯府概不负责,让她们自己想办法去。” “姑娘,这……”彩环迟疑了。 而杜凝云却对自己的决策极为坚持,,很认真的说:“按我说的做。” “是。”彩环只能答应下来。 而杜凝云又说:“把谢家人身上扣下来的归杜凝雪和杜凝霞所有,并且要谢家几人清楚的知道。” 彩环一时踌躇了起来,好一会儿才说:“姑娘,谢家的几个姑娘虽然闹腾。但谢老夫人还明事理,只怕有她坐镇事情难办,要不要…” 彩环说着,在脖子上缓缓的比了一下。 杜凝云摇摇头,谢老夫人虽然明事理,但谢家的其他人不明事理,杀她和不杀她有什么区别? 杜凝云想着,终是笑道:“谢湘玉等人皆是火爆的性子,而且认定凡有不顺心的地方,轰轰烈烈的闹起来才能挽回。一个明事理的谢老夫人拦不住她们。” 杜凝云说着便笑了起来,笑眯眯的说:“何况谢湘玉等人平日里也并未把谢老夫人放在眼里,甚至暗恨谢老夫人命人囚了她们的亲娘。杀她倒不如留着她。” 彩环听见这话,忍不住摇摇头,心道: 姑娘还是太心软,谢老夫人虽然拦不住谢湘玉等人,可她万一拦住了。 但彩环并不多言。 大夫人想让姑娘学坏,想让姑娘学会磋磨人和宅斗的手段,如今姑娘想做什么坏事,助着就完了。 而且。 彩环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而且太太似乎很乐意看秋梅斋的几家斗起来了。准确说她也很乐意看着二房、三房和谢家人各种斗。 这三家没一家安好心了。她们互相斗起来,永远斗不出秋梅斋的地界,不会让影响到大房才好呢。 彩环想着,同样笑着说:“姑娘的话我记下了。我这就回去安排。” 杜凝云便笑吟吟的点点头,笑着说:“快去吧。” 杜凝雪和杜凝霞两个人斗有什么意思,再加上谢湘玉等人一起来闹腾,闹腾的她们谁都出不了秋梅斋的地界才好呢。去读书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克扣 2 几日后。 杜凝霞一面抄着佛经,一面积极治腿。 原本只能勉强走几步,到现在已经能缓缓的走上一段路,不时还能在房间里自己走动几步。 太医说这是因为她腿废的时间短,也不是腿断了才废掉,故而恢复的快些。 杜凝霞便更努力的想恢复自己的双腿,不时的在梅香小筑里来回联系走动。 谢家人还想等杜凝霞嫁人后沾一沾杜凝霞的光,巴不得杜凝霞的腿早点好,如今见杜凝霞的腿能好。 深知谢湘玉等人秉性的谢老夫人便强逼着谢湘玉几人在秋梅斋里待着,不许她们四处闹人惹事。 但谢湘玉这几个小辈不是谢老夫人养大的,谢老夫人遇事喜欢斟酌一二。 但谢夫人认为委屈都是忍让来的,越是忍让,便越是委屈。 别人眼里的小不忍则乱大谋,在谢夫人眼里是屁的大局,你丫的敢欺负老娘,老娘就跟你们玩命! 可若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可她不管什么是非对错。于谢夫人而言,对了也好错了也罢,让我不舒服,便是你有错。 谢湘灵和谢湘玉姐妹深得谢夫人的真传。 谢湘水和谢湘絮这两个谢家庶女被教的只知道迎合嫡出,如今谢湘灵已死,便万事皆听谢湘玉的。 谢湘玉因被谢老夫人强行拘在秋梅斋心里不爽,谢湘水两人就跟着她不爽。 原本这几日被谢老夫人拘着她们已经够让她们气恼。 偏今日按例要做秋装,她们三人兴致勃勃的等了一日,愣是没等到做衣服的人。 当晚她们还安慰自己,许是忠意伯府内囊子空了,所以一时无人来寻她们做衣。明日和后日总会有人来。 却不想第二日时,两个小丫鬟在院里说悄悄话,叽叽喳喳的说:“听说梅香小筑里的姑娘昨个多做了两套秋装,已经和锦璋阁里的哪位持平了。” “和云姑娘持平了?不是说大奶奶不喜欢她们母女,只按庶女饭例给她,有时候还不给吗?” “想必是她要当王妃了,大奶奶抬举她呢。而且我听说咱们院里的几个姑娘没秋装,就是她们的份例挪到…”小丫鬟说着,忽然捂住了嘴,又飞速的将手放下,一脸惊恐的看向另一个小丫鬟的身后。 另一个小丫鬟满脸疑惑,茫然的回头,却见一脸怒容的谢湘玉就站在她的身后。 “玉、玉姑娘!”小丫鬟结结巴巴的开口。 谢湘玉抬手便抽了她一记,狰狞这脸,恶声恶气的说:“你们两个嚼蛆的,最好现在就把你们方才的话给我说清楚,否则我们就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小丫鬟突然挨了一巴掌,又听她这样说,忍不住哭道:“谢姑娘,没你们的秋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还来打我,我又不是你家的奴才,你凭什么打我?” 谢湘玉听了这话,俏丽的小脸气的通红。她不时也能听见丫鬟们交头接耳的话。 有的说她们谢家人明明是走投无路投奔忠意伯府的,却摆的谱子比谁都大。说忠意伯府的正经主子都无人对仆婢动辄打骂,唯有她们这几个姓谢的对仆婢使脸色、打骂,实在粗俗无礼的很。 可那又怎么样?谢湘玉从不认为自己做的有什么错。 忠意伯府的仆婢私底下说她们打骂仆婢,嚣张跋扈。那是忠意伯府的仆婢见她们落魄,狗眼看人低,狗眼看人低的仆婢活该被打! 故而谢湘玉虽然脸儿通红,却不是羞的,是怒的。小丫鬟的话直接激怒了谢湘玉,让不止一次对旁人动过手的谢湘玉熟练的捉住小丫鬟的头发,在小丫鬟的身上又打又踹起来。 谢湘玉边打还边骂道:“下作的东西,你瞧不起谁呢?你们不是我们家的,但我们是你们家主子的客,客懂么?” 小丫鬟被揪住头发,原本梳的很规矩的头发瞬间变得乱糟糟的,谢湘玉又大力的揪、拽、扇,连踢带踹。小丫鬟知道伯府里的规矩,不敢对谢湘玉动手,何况她一有还手的意思,谢湘玉就会大力的揪她的头发。 这小丫鬟才十二岁的光景,半大的孩子,本就不是谢湘玉的对手。没一会儿便彻底没了还手之力,倒在地上呜呜之哭起来。 而另一个同样年岁不大的小丫头早已吓呆在原地,谢湘玉才看了她一眼,她就哆哆嗦嗦的赶忙说: “我听府里的嬷嬷说,霞姑娘以后是王妃了,虽然是二房嫡出,可份例也该照旧了。而且…” “而且什么?快说,否则我撕烂你的嘴!”谢湘玉凶神恶煞的瞪着小丫头,把小丫头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道: “而且云姑娘和霞姑娘都已经许人了。伯府里只有庶出的女孩了,其中雪姑娘最为出挑,所以雪姑娘的份例也提了提。虽不如嫡出的姑娘,却比霜姑娘她们高了。” “她们的提高了,为何我们的没了!” “嬷嬷们都说,是扣了你们的,提了她们的!” 谢湘玉闻言只觉心中有一团火直冲头顶。 扣了她们的,去补给杜凝霞和杜凝雪! 凭什么?凭什么?就因为她们如今贫了,不得已来忠意伯府借住吗? “都是狗眼看人低!这么没品的事你们也做得出来!”谢湘玉说着,就想领着谢湘水两人去闹,却还没出去,就被早已到了门前的谢老夫人拦了下来。 谢老夫人一边命人引着受了惊吓的小丫鬟出去,一面向谢湘玉她们厉声斥责道:“你们去干什么?你们真把自己当忠意伯府的客人了?我告诉你们,即便是客,也从来都是客随主便,那里有做客人的在旁人家中肆无忌惮比主人还主人的!” “许她们亏待我们,还不许我们说出来了?你看看这里的丫鬟有那个是正眼看我们的,别说丫鬟,就住在咱们旁边的杜凝欢她们两个。她们是外室所出的外室女,她们算什么?不干不净的两个野种也看不起我们!你还一天天嫌我们脾气大爱吵闹!” 谢湘玉说着,直接从谢老夫人身边走过去,连个正眼都不给她,只冷冷的说:“我们要是按你说的那样,对谁都客客气气见谁都敬三分,指不定这府里的人怎么踩我们。”谢湘玉说道这里,在谢老夫人的身后停下脚步,一脸嘲讽的回头看了眼谢老夫人,见谢老夫人气的浑身发颤,便越发嘲讽的说道: “您气什么?您老了,眼睛都花了,看不见她们的一双富贵眼,但我们不瞎,我们看得见。您一个老瞎子自个慢慢活你的去。别管我们的事,我们也忍你很久了!” 言罢。 谢湘玉径直出了秋梅斋,谢湘水和谢湘絮赶忙跟上,也都在路过谢老夫人身旁时冷声说: “忍你很久了!” 谢老夫人年事已高,却不想人到花甲之龄,却被自己的孙女这样指责。这怎么不让谢老夫人心中钝痛,老泪直流。 偏没人管她。 谢夫人因谢湘灵的死至今仍闹腾着,要找那天同去宫宴的大夫人、杜凝云和杜凝霞等人拼命,要她们赔谢湘灵的性命。 但她们如今和忠意伯府的夫人小姐们之间是云泥之别的差距。 她那里敢放谢夫人出来,只能一直拘着她,希望她能早日冷静下来。 而这一切最主要的是,她的两个儿子典当了忠意伯府给她和谢夫人的份例和这屋子里一些好拿的小摆件,得来三四百两的银子,成了在京中买铺子做生意的本金,却多日以来,一直在亏本。 唯一一个有些文才,有希望考中秀才的孙子谢长砚,又因无处求学,舔着脸的在杜家的家学中读书,和那些个学认字的孩童坐在一处。 虽然她有心想求忠意伯让谢长砚跟着忠意伯府的次子杜鸣一同去求学。 但和谢长砚年岁相似的杜鸣却已经是举人功名,她实在没那个脸去和忠意伯说‘我谢家有一个文彩出众的好儿郎,想和贵子一同求学云云’的话,太丢脸。 故而谢老夫人一个人在原地抹了许久的眼泪,最后自己一个人缓缓的走了回去,只是她的腰越发佝偻了下去。 另一边。 谢湘玉已经冲到了最近的梅香小筑。 梅香小筑不像锦璋阁那样,院门前还有小丫头守着。故而谢湘玉轻而易举就闯了进去,见杜凝霞在院中小心翼翼的练习走路,梅香小筑中的几个丫鬟婆子都在鼓励她,杜凝霞也渐渐走稳。 谢湘玉的眼神越发恐怖,是因为杜凝霞的腿要好了,有希望恢复正妃之位,所以忠意伯府的人就捧高踩低的减去她们姐妹的份例,而给杜凝霞添衣裳吗? 只因为她谢湘玉没办法像杜凝霞一样,嫁给皇子,做皇子妃? 谢湘玉不服,见杜凝霞漂亮的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谢湘玉脑子一抽,冲动的直接冲上前去,一把将杜凝霞推到在地上。 杜凝霞好不容易能以正常走路的姿态走稳,被谢湘玉这一推,双腿一软直接便倒在了地上,好一会儿没爬起来。 惹得梅香小筑的丫鬟婆子们纷纷来扶她,冷眼看着站在一旁开始手足无措的谢湘玉。 “谢姑娘突然过来就是拿我们姑娘出气么?你倒是看看我们姑娘在做什么?她好不容易能站起来走几步,你就这样推她吗?” “我…”谢湘玉一噎,但想到秋装的事,谢湘玉立即又理直气壮了起来,指着杜凝霞就指责道: “我为什么推她,她心里最清楚。杜凝霞,你以后是王妃了,你就理直气壮的占我们的份例,你要脸吗?” 杜凝霞近来一直在以柔弱示人,无论在谁的跟前,都摆出一副娇弱可怜的模样。 如今谢湘玉摆出恃强凌弱的架势,杜凝霞直接在丫鬟们的搀扶中流下泪来,引得这些丫鬟婆子看向谢湘玉的眼神越发充满了厌恶。 而杜凝霞却只是哭着说:“我那里占你们的份例了,我不知道。” 可实际上她是知道的。 昨日她突然来人给她量身,做秋装时,那人说从今以后不去秋梅斋那里的时候,她就猜出来了。 只是猜出来是猜出来,但为了方便推脱,她并不细问。为的就是在谢湘玉杀过来的时候装可怜,推说自己不知道。 可这一切,只有杜凝霞一个人知道。 而梅香小筑的这些个丫鬟婆子早在杜凝霞的一直示弱装可怜中,把杜凝霞当成一个因废了腿以至于失了正妃之位和姐妹情谊的可怜人。 这样的一个可怜人,如果欺负她的是地位明显高于她的人。 这些丫鬟婆子们会安慰她,全她忍耐。 可问题是,谢湘玉姓谢,是一家老小一无所有投奔来的。杜凝霞的身份比她们是有高不低。 这些丫鬟婆子们便纷纷站出来指责道:“谢姑娘你不要信口胡诌。你的份例没了和我们姑娘有什么关系?我们姑娘又不管家,你跑我们这里闹什么闹?” 谢湘玉又是一噎,却还想理直气壮的继续指责杜凝霞。 但杜凝霞又那里是省油的灯,当即似是而非的说道:“我并不知道你的为什么会没有,我也不知道我和雪妹妹的份例为何会增加。你跑来吵我,有什么用呢?” 杜凝霞说着又呜呜的哭了两声,挤出一滴泪来,才接着说:“我知道云妹妹是有管家的,你若是有什么疑问,你去问问她,指不定她正巧知道原因。” 谢湘玉心里害怕大夫人,故而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去找大夫人闹,如今听见杜凝云也管家,谢湘玉当即说道: “此话当真!” “当真。”杜凝霞说着又哭了起来,在丫鬟的安慰中,抹着眼泪哭诉道:“在我心里云儿和你都是我的好妹妹,我怎么会骗你,你们在我心里和我阿娘一样重要呢。” 谢湘玉那里相信杜凝霞的话,冷笑一声,留下一句威胁的话便转身离去。 但这些丫鬟婆子却相信杜凝霞的话,因为杜凝霞不止一次的向她们说自己多在乎杜凝云,说自己多想为杜凝云做些什么。 在这些人看来,杜凝霞已经把杜凝云疼到了骨子里。只是杜凝云心里忘不了杜凝霞之前做过的一些糊涂事,始终不肯原谅 甚至梅香小筑的年轻小丫鬟有时还觉得杜凝云不识好歹,明明知道杜凝霞口头心头全是她,却仍旧把杜凝霞当仇人看待,实在心胸狭隘至极。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克扣 3 而这是杜凝霞想要的,开始时还无法确定身边的人是真想帮她还是假想帮她。 可随着她有意的去亲近一个人,耍手段让人对她产生好感。杜凝霞渐渐觉得,原来人和人这么轻易就会相信另一个人。 她身边的丫鬟除了福儿,便是这几个。 杜凝霞天天对她们示弱、卖惨,还要用巧妙的话术骗取她们的信任。如今这些人虽然拿着杜凝云和三房的银子,可她们的心却已经偏向了杜凝霞。 只可惜。 她们的偏向,杜凝云早已知晓。 另一边。 谢湘玉到门外遇到了谢湘水二人,见她们二人都在门外不曾进来,忍不住怒斥道:“以往你们吵架难道我没帮你们?你们就在门外看着我去和她们吵吗?我为了秋装和她们吵,难道我吵输你们就有好好处了?” 谢湘玉说着就狠狠的白了谢湘水两人一眼,自己朝着锦璋阁的方向大步前去。 至于大夫人和杜凝雪。 大夫人是众所周知的暴脾气,谢湘玉实在没胆子去找大夫人。 而杜凝雪面上软绵,实则遇事比她们还厉害。 只怕她们去了杜凝雪那里,反倒要把她们挨一顿骂。 无论怎么选,一向最软绵可欺的杜凝云都是最佳选择。 只是谢湘玉没想到。 她走之后,谢湘水和谢湘絮对视了一眼,悄悄的折回了秋梅斋,在屋舍内普通一声跪在了谢老夫人的跟前,向谢老夫人说: “祖母,我们知道错了,求祖母不要厌了我们,求您教教我们。” 谢老夫人方才还在叹谢家的女孩没救了,回头便见这两个素来不受宠,还时常被忽略的姑娘跪在她跟前求教。 谢老夫人心中百感交集,竟不知作何感想。 而她平日里疼嫡出的孙女疼惯了,习惯性的就想问问谢湘玉在那里,虽然才问出口就后悔了,但话已经问出,覆水难收。 谢老夫人只能笑着说:“我是你们的祖母,你们想要我教你们,我自然教你们,可你们要好好学。” “我们一定好好学。”当惯了跟班的两人眼里带着渴求,似鼓起浑身的勇气,向谢老夫人说: “祖母,您能做主我们的婚事么?求您了,我们不想高嫁为妾,求祖母成全。” 谢老夫人眼神一暗。 不愿做妾。 世间有几个女子甘心做妾的。 可那里能由着你们想不想做妾呢。 谢家已经倒了,你们身为谢家的女孩,为了家族的利益被迫嫁人将是你们的宿命,你们没得选。 谢老夫人不愿对自己的孙女说谎话,一时沉默了下来。 谢湘水和谢湘絮眼神中的期颐光芒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失望的说:“祖母,您…” 谢老夫人叹了口气,声音中满是无奈:“谢家好了,你我才有立身的根本。如今谢家倒着,莫说是你们,便是老身也是身不由己。”谢老夫人说着,眼神飘向远方,心里却缓缓浮现了杜凝云的身影,有些自嘲的说: “这边是我们的命,一生如柳絮,随风漂浮不定。归宿,风把我们吹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是我们的归宿,这归宿那里轮得到我们自己做主。” 第一百四十五章。。严肃 这样自怨自艾的话落到谢湘水二人耳中,这两个原想跟着谢老夫人学各种规矩的心顿时动摇了。 难道她们是庶出,就活该为嫡出铺路,为家族付出一切? 谢老夫人才叹息了一阵,一抬眼便见两个庶女神色有异,便赶忙说: “你们若是信我,便好好跟着我学规矩。虽然你们嫁到世家大族做妾能给我们谢家带来好处,可能你们嫁给有希望中举的青年才子为妻,一样能给我们谢家带来好处。只是…” 谢老夫人又叹了口气。 谢湘水和谢湘絮明白她的意思,世家大族或官宦之家的公子哥儿纵使有可能娶一个商户女,也绝不会娶一个商户人家的庶女,而且还是落魄商户人家的庶女。 而她们本也没有嫁入世家豪门的心,谢家贫了一年了。 在南边挣扎了大半年没有气色,谢湘灵和谢湘玉这两个嫡女还能继续养尊处优,可她们就不一样了。 来伯府之前,她们两个的姨娘被卖了。她们两个就像丫鬟一样伺候着谢家人,她们的纤纤玉手已经粗糙生茧,即便在忠意伯府里用润肤膏仔细护手,辛苦劳作留下的痕迹也没有除去的意思。 这也让她们早在心里告诉自己。 嫁入小门小户又怎么样?能比两个人伺候一大家子人的日子更难过吗? 谢湘水两人想着,向谢老夫人扣首,哭道:“求祖母教我们,我们情愿嫁给贫寒书生。” 谢老夫人眸光一闪,心中叹道:嫁给什么人,那里轮得到你我做主。 一切要看你们的父兄结识了什么人,要看他们那里用得到你们。 谢老夫人心中暗叹,脸上却带上了慈爱的笑容,说:“这不是难事。” 言罢,谢老夫人又说:“但你们还有一条出路。” “祖母…” 谢老夫人便叹道:“只是这条出路和做梦没什么区别。杜家大房的嫡长子杜徽进士出身,如今身为五品知州,不在京都。次子杜鸣去年中举,年纪却和长砚一般大。你们姑母的有一位独子,名为杜策,虽说如今还是秀才,却也有中举的机会,又背靠忠意伯府,日后前途也不可限量。还有三房的杜昧和杜珏……” 谢老夫人还没说完,就听见谢湘水坚定的说: “祖母不必再说,我姐妹二人自知卑贱,绝无攀附之心。还请祖母放心的教导我们……” 谢湘水后面说的话谢老夫人没有用心听了。 什么绝无攀附之心,你们就不能动摇动摇,使手段攀附一下?你们两个是庶出,能盘上忠意伯府这可大树,以后还有什么可愁的。 但谢湘水和谢湘絮却不是傻子。 她们早在来伯府的第二日便装作好奇的样子,打听过忠意伯府里妾室的地位。 大房的大夫人和忠意伯伉俪情深,大夫人放任仆婢磋磨妾室庶出,忠意伯明知道,却从不管。 使忠意伯府大房明明有三个女孩,却只有杜凝云能过舒坦日子。 二房则更厉害。 二房的妾室在两年前被二夫人卖的卖,送到庄子的送到庄子。二房妾室所出的庶字庶女加一起足有八个,却都被送到了庄子上,也不知过的是什么日子。 至于三房,谢湘水两人绷着小脸,使劲的在心里摇摇头。 三房就在旁边住着。 三房的姨娘女儿都和她们一般大,但三夫人脾气上来,照旧命人抽妾室耳光,半点脸面都不给她们。 故而,她们只十分认真的说:“祖母尽管教我们,我们若有半点攀附之心,管叫我们不得好死。” 却不知她们这话让谢老夫人心理无语极了。 但谢湘水二人咬定了牙愿意好好学,并且不肯攀附。 想起桀骜不驯根本不肯和她学的谢湘玉,谢老夫人只好点头答应下来,说: “你们便安心和我学吧。” 锦璋阁外落下一场沥沥淅淅的秋雨,丝丝缕缕的寒意随风越过窗台,让窗边桌前立着的待墨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衣袖,向杜凝云说: “姑娘,你冷不冷?我去拿一件披风来。” 待墨说着便搓着胳膊去了,想来会在拿披风的同时,为自己也添一件衣裳。 却不想没走两步,就听杜凝云说:“你们两个换衣裳去,我不冷。” 杜凝云说罢,便继续低头瞒着在纸上写写画画。 桌上早已积了一堆的图画,每一张都是巴掌大的纸,画着简单的图,底下写着简单的一个字。 待墨和弄墨去换衣裳,蕙儿便挤到桌边,拿起桌上的图观看。 只画了几笔,却能让人轻易认出这是猪的图,下面写了一个猪字。 栩栩如生的猫图下方是一个猫字。 除此之外还有鼠、牛、虎、兔等等的各类动物。 蕙儿看来看去,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嘟囔道:“姑娘,你画这些干什么?哄小孩儿玩吗?” 杜凝云专心画图,不理她。 蕙儿好奇,便想拿着纸片去找待墨,问待墨这是做什么的。却还没拿走,就听杜凝云冷冷的说: “放下。” 蕙儿听见杜凝云冰冷的两个字,有些委屈的抿抿嘴,将纸放回原地,不敢再动,却还是不依不饶的问道:“姑娘,你天天画这些做什么?你…” “出去。” “姑…” “出去。”杜凝云将这短短的两个字重申了一遍。 “我不会再传消息了姑娘。”蕙儿委屈了,拉住杜凝云的胳膊摇了摇,声音带了哭腔。 杜凝云画了一半的鸡上瞬间多了一条颤抖的墨痕,让杜凝云心中涌上一股怒意。 但杜凝云闭上眼睛,转瞬便压下了心底的不适,说:“蕙儿,你看这图。” 蕙儿撇了一眼,就撇撇嘴,说:“鸡。” “你好奇我在做什么,便一直想知道,我没空告诉你,你心里就委屈。但是蕙儿,我忙着画这些,那里有时间理你。” 蕙儿听着这语重心长的话,眼神中带着几分低落。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自打几日前回府后,姑娘的许多事便有意无意的避开了她。 她仍旧是姑娘身边的大丫头,却成了彻底的闲人。 虽然之前也没让她处处伺候姑娘,可杜凝云专心写画的这几日,蕙儿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和杜凝云之间遥远了起来。 “姑娘,我真的没有再传信息了,将军已经把我的户籍调了出来,如今我是良籍。我、我可以重新和姑娘签契。”蕙儿眼里带着几分哀求。 却不想这番话说完,挨了杜凝云的一个脑瓜崩。 “姑娘!”蕙儿懵了。 杜凝云却笑吟吟的说:“原先要你学伺候,你跑的比谁都快,只爱在厨房里待着。如今我有事忙着做,待墨弄墨她们两个一个要裁纸铺纸,一个要研墨,你越发闲了,却觉得我们冷落你了?” 杜凝云说着故作恼火,起身将蕙儿拉到了屏风前,推了出去,并且接着说道: “该躲懒的时候倒是不知道躲懒了,如今我们都忙着,谁陪你玩去。你要闲,罚你在院门那里看门,除了我母亲,不许放人进来。” “好的姑娘。”蕙儿弱弱的应了一声,只好去看门。 杜凝云目送她离去,却在转身时收了笑容,继续神情肃穆的继续绘图,写字。 依照文星阁的几位的主意,即便是小儿识字图,也要雅观,也要赋诗。既然是文星阁出版,就必定要意境和好词佳句做配。 杜凝云想想就觉得头大。 小儿识字图。 听名字就知道是给谁看的。 让识字时期的孩童看满是意境的好画和好词佳句,和让牛嚼牡丹有什么区别? 字都不认得的孩童那里能看懂什么意境深远的画,那里能读懂所谓的好词佳句。 但任凭杜凝云怎样说,文星阁的几位,尤其是贾化大儒,一门心思的认定:“我文星阁岂能做这等毫无水平可言的报刊。小娃娃,我文星阁是给读书的士人做报,你可不要自己拉低自己的格调!” 并且强烈要求文星报从两文一张,改到二百文一张,并且说: “虽说你忠意伯府有造纸的工坊,这纸也不是上好的纸,造好的纸直接运过来也便宜。可再怎么便宜,这一大张也远不是几文钱能买来的,何况这上面印的是学问,学问你懂吗?两文一张,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忠意伯府也迟早被你败空!” 杜凝云想想都忍不住扶额。 她自千年后归来。 命人开了一家低价收购废纸的铺子,然后便让人将废纸重新做成纸浆,再造成纸,虽然重新造出来的纸质量差,但做的厚些,倒也能用。成本也便低了下来。 只是因贾化等人强烈的要求,杜凝云只好暂时熄了低价全民售卖文星报的心,提高售价,专卖文人。 只是无论贾化等人怎么拒绝,杜凝云都坚决的把小儿识字图定在了一文钱的价格。 并且说:“小儿识字图系列我直接负责。” 但贾化等人仍是不愿,并且闹到了忠意伯那里。若是文岳先生等人,忠意伯倒是毫无顾忌的力挺杜凝云。 但贾化是大儒,而忠意伯在外人跟前,是和这几个大儒一样古板清正的存在。 某个坑女儿的伯很麻利的选择把杜凝云喊了过去,当着贾化的面,说了一堆杜凝云做错了的话。 到最后干脆的吩咐说:“若真想做什么小儿识字图,从文星阁中单独拿出来。” 杜凝云清楚忠意伯的意思,却没有按忠意伯给的台阶下,而是直截了当的看向贾化,十分认真点说:“文星阁的确要学问,但文星阁主要不是为了做学问,而是传播学问。名利、银钱,只要能传递更多的学问,便都是文星报可以舍弃的地方。贾大儒,大杂烩一样的文星报不过是抛砖引玉的砖,您看不上的小儿识字图一定要有,您觉得浪费的工报和农报也一定会有。而这也只是近一步,日后杂七杂八的报都会出现在文星阁。无论您愿不愿意,我都一定要做。” “凝云!你怎能这样和贾大儒说话,快赔礼!”忠意伯端着假面,摆出严父的姿态。 而杜凝云摆出一副桀骜不驯的姿态说的话落在贾化的耳中,却让贾化愣在原地,在口中翻来覆去的念道: “不是为了做学问,而是为了传播学问。” 杜凝云见此,便接着说:“我们秦天做学问的多,能扬名的却少。一首好诗,甚至传不传街巷,更别提全天下。这才是损失,全天下的损失。文星阁是为了使能传天下的佳作有传天下的机会,助能留青史的佳作留青史。 至于精研学问,于我而言,学问不分高低贵贱。古籍经意的学问是学问,农人如何让土地更高产的学问也是学问,纵使如今人有三六九等,学问也不也是平等的。” 杜凝云说完,只见贾化的笑容越发大了,大笑着说: “好一句纵使人分三六九等,”学问也平等!原来你心里竟藏了这么多掉东西。 杜凝云一时搞不懂他的脑回路,便倔强的抿嘴唇,听贾化接着说:“你若早说这话,谁来拦你。” 惹得杜凝云瞬间瞪大了双眼,愕然道:“您这是…” “你若早说了这话,我今日何必来这一趟,小儿识字图你尽管画。”贾化很自然的说道。 惹得杜凝云嘴角微抽,心道:这话我没走文星阁说过,还说了不止一遍,如今摆出一副你不早说的姿态有什么意思。 但心里想归想,这些都是旧事了。 这件旧事唯一的好处便是忠意伯为了避免杜凝云去告状,不想让大夫人知道他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比杜凝云道歉。忠意伯又一次选择破财消灾。 拿出一千两银子给了杜凝云,又被杜凝云抱走了一个装了四百多两银票的匣子,这件事才算完。 这银子直接被杜凝云拿到的图纸上的造纸作坊,又造了一大批的新纸。 然后便开启了一连几日的画图生活。 时至今日,杜凝云的画涂涂改改,却连十二生肖和最常见的家禽家畜简图都没画完。 杜凝云想着,叹了口气,心中暗道:脑海中记的各种动物的形象简图,怎么亲手画的时候一个都画不好。 殊不知。 在她纠结的时候。锦璋阁的院门前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只是这不速之客还没进院,就已经被蕙儿拦了下来,冷冷的说:“谢姑娘,我家姑娘病了,不见客。“ 第一百四十六章 逼嫁 蕙儿的冷漠阻拦让本就满肚子怒火的来人越发的恼怒。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拦我,滚开!” 蕙儿那里管她说什么。 杜凝云说除了大夫人不许任何人进来。 她便拦下除大夫人之外的所有人,何况这来者不善的人不过是寄居忠意伯府的谢家谢湘玉。 蕙儿想着,板着脸拦在想往锦璋阁内闯的谢湘玉,气的谢湘玉抬手便想打人。 却不想巴掌还没落在蕙儿的脸上,手腕便已经被蕙儿死死的攥住。 “放肆!狗奴才,你竟敢动我,我要你去死!”谢湘玉说着便朝蕙儿踢去。 蕙儿想起那日自己打了三夫人的后果,果断的收回打算踹向谢湘玉的腿,猛然后退一步,却还是挨了两脚。 而谢湘玉见蕙儿躲开,便继续往锦璋阁内闯。 蕙儿一心想拦,又不能动手。 攥得住谢湘玉的手腕,却攥不住她的腿。谢湘玉多年来早已将打骂下人视做常事,打骂一个人她毫无心里压力,甚至觉得下人活该被她打。 被踹的蕙儿就心塞极了。 明明有一脚踹飞眼前人的实力,却因为规矩二字,不得不忍让着,憋着一肚子的委屈不能还手。 对。 姑娘说不能打人,她不打人不就好了。 蕙儿想着,仗着力气比谢湘玉大,硬把谢湘玉推远了。 然后转身回去关上了锦璋阁的院门。 谢湘玉不依不饶的捶门,尖利的骂人声捶门声,半个锦璋阁的人都听见。 在内室精心绘图的杜凝云忍不住皱起眉头,冷眼看向院门的方向。 待墨两人也意识到院门的动静,赶忙说:“听声音是谢家的姑娘。姑娘,许是守门的小丫头和她吵起来了,我这就去会会她。” 杜凝云笑着摆摆手,说:“我让蕙儿去守院门了,想来是她和谢湘玉吵了起来。” 说着,见待墨丢开手里的活儿,打算出去。杜凝云又接着笑说:“你别忙,让她一个人应付去,她该有这能耐。” 可待墨觉得,一向只知道玩闹偷吃的蕙儿没有这能耐,并且会把这事闹大。 但事实往往出人意料。 蕙儿实在学不会待墨弄墨放话威胁让,又因谢湘玉闹得实在凶,只好重新打开了院门。 但蕙儿打开院门却不是认怂,而是摸出腰间的刀并且将刀横在了谢湘玉的脖子上,凶神恶煞的吼:“再闹我就宰了你!” 谢湘玉那里有半点怕的,刀子横在脖子上,她就梗着脖子往刀上撞,还毫无顾忌的喊道:“你还敢和我动刀!你杀啊!你杀啊!你有胆子就割下去,你看我皱一皱眉头。” 一面喊,甚至一面捉住蕙儿的手,把蕙儿手里的刀子往自己脖子上送。 这等浑人。 饶是蕙儿也没想到,只能收了到,果断的扭了谢湘玉的胳膊,强行扭住谢湘玉,朝秋梅斋的方向走去。 却才走两步,就回头说道:“姑娘养病,除了太太来,否则谁都不许进。” 蕙儿也是杜凝云身边的大丫鬟,虽然来得晚,往日里也不及待墨弄墨得脸,但到底比她们厉害。 小丫鬟们赶忙点头答应,目送蕙儿面不改色的押着还往她腿上踢的谢湘玉往秋梅斋的方向走去。 众小丫鬟忍不住说:“都不痛么?这一脚又一脚的,腿都要断了吧。” 但蕙儿好像全无感觉,押着谢湘玉便走,无论谢湘玉怎么踹。恼的谢湘玉低头狠狠的咬在蕙儿的肩上,却只听蕙儿说: “你属狗的?我告诉你,我是女的,我不吃你这一套,再咬,牙给你敲了。” 说着,看了眼谢湘玉,又无奈的叹了口气,接着说:“可惜你的牙不能敲,否则…” “否则什么?”谢湘玉龇牙咧嘴的抬头怒视蕙儿。很显然,若非蕙儿的个子比她高,她咬的肯定不是蕙儿的肩。 蕙儿见此,一向天真烂漫的笑容缓缓收起,桀桀的阴笑道:“否则我一定把你带到刑房,剥了你的皮。他们喜欢头顶开口子灌水银,可我更喜欢把人绑好了从背上一点一点的剥,我不在乎这人皮完整不完整,我也不会把人浑身的皮都剥下来,我喜欢剥着玩。” 蕙儿说着,见此处无人,便捂住谢湘玉的嘴,将谢湘玉强行拽到了一间无人的屋室,把谢湘玉摁在墙边,阴森着脸,却柔声说:“像你这种的往往最在意容貌,便把你的脑袋固定好,先剥掉你半张脸的脸皮呵!” 蕙儿冰冷的指尖在谢湘玉的脸颊上划过,让谢湘玉心中涌出无限的恐惧。 因为眼前的人说这话的时候太认真了,完全没有说假话的意思。 就好像…… 谢湘玉看着眼前的蕙儿身体微微发颤,就好像她真的想剥掉她的脸皮。一时间,谢湘玉张张嘴,却因恐惧发不出半点声音。 而蕙儿也接着说:“美貌者往往在意极了容貌,所以呀,往往只需要在耳边轻轻划一刀,剥下一点点就都招了。你长得也这般漂亮,你在乎你的脸么?” 蕙儿说着,又摸出了腰间的刀,用刀背轻轻划过谢湘玉的脸。 谢湘玉轻轻发颤的身体瞬间僵硬,恐惧已经蔓延全身。但看着蕙儿渐渐逼近的脸,谢湘玉又不知道是那里来的力气,惨叫了一声便连滚带爬的逃了。 留下蕙儿十分麻利的收了刀子,向谢湘玉翻了个白眼。 还以为你有往刀上撞的胆子能有多厉害,才吓了你两句,就吓飞了。还以为有多大的能耐。 而谢湘玉虽然蛮横,却是被娇惯出来的,是一个自小被娇惯到大,从未见识过人世险恶的娇娇女。 谢湘玉哭着回了秋梅斋,谢老夫人见她受了惊吓,安慰了半晌不见起色,便让人煮了安神的药给她喝下也无济于事。 等到了夜里,谢湘玉梦见蕙儿描绘的恐怖场景,谢湘玉惨叫着醒来,却又梦见白天被她挠花了脸的小丫鬟拿着刀子要割她的脸皮。 谢湘玉惊恐之下,凄厉的嚎叫声响彻整个秋梅斋。 次日。 杜凝云得到秋梅斋的消息。 得知谢湘玉被吓得夜里惨叫,杜凝云忍不住把蕙儿喊了过来,问道: “你做了什么?” “我没打她。”蕙儿立即说道,不仅没打她,还挨了她的打,还委屈着呢。蕙儿想着,忍不住嘟囔道: “昨天谢湘玉她踹我了好多下,晚上我睡觉的时候看了,腿上青了好多块,可疼了,到现在还疼呢。”说着,蕙儿一脸委屈的弯腰拉起裙子,漏出青了好多块的腿。 而实际上。蕙儿自小在北疆长大,风里来雨里去的,谢湘玉踢得几脚她根本没什么感觉。 只是昨晚上待墨弄墨看见了她腿上的青紫,逼问了一番。得知谢湘玉踢了她一路,一个个气不打一处来,纷纷说:“明日若是姑娘问你,你便让姑娘看你的伤。姑娘也护短,管叫那谢湘玉吃饱了兜着走!” 蕙儿本不屑如此。 但待墨说:“谢湘玉那样怕,姑娘明日肯定要问。你若摆出一副欺负人的姿态,肯定要罚你;但摆出委屈的姿态,就算要罚你,谢湘玉也别想好;若你演尽了委屈,说不定姑娘就不罚你了。” 蕙儿想想,觉得有理。故而一反常态的抹着眼泪,哭诉道:“她踢了我一路,我受不住,就说了些刑房的话,吓了吓她。” “只说了些话?”杜凝云觉得以谢湘玉的为人,被几句话吓住的可能性不大。 蕙儿却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我才说了几句,她就吓的够呛。我那里知道她是这样色厉内茬的,骂我踢我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来。” 蕙儿说着,又可怜兮兮的抹了把眼泪,抽抽搭搭的小模样怎么看怎么违和感十足。 杜凝云半倚在桌上,一手托着腮帮子,看着蕙儿的眼神带着几分玩味。 委屈,哭诉。 这行为放在待墨和弄墨身上,倒是正常。 毕竟这两个也娇气的很,受了委屈总爱哭,之前的她对身边人素来放纵,见她们哭便不分青红皂白的先罚外人。 不过,蕙儿哭的很真,但蕙儿真的是受了委屈就跑来哭诉的人么?这避重就轻的话术。 “谁教你的。”杜凝云眼神里带着几分考究,一只手仍托着腮帮子,另一只手却在待墨和弄墨只见来回划过。 “是你教的,还是你?”杜凝云话说的很轻巧。 在内室装作规整东西的两人身体微僵。 果然,姑娘如今聪明了,她们之前的小伎俩也没用了吗。 待墨两人想着,很没出息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想往门外溜。却被杜凝云无情的喊住,说:“所幸她没什么大事,只是吓到了,吃几记安神药便过去了。蕙儿,你受了委屈自有我替你报,这次你挨了那么多脚,也算抵了我饶你,但下次…” “没有下次。”蕙儿赶忙说。 杜凝云嘴角微抽,眼神却落在了待墨和弄墨的身上。 惹得待墨弄墨哭丧着脸说:“姑娘,我们也是气不过。蕙儿虽然爱偷懒,但您都没打过她一下,凭什么她谢湘玉对她又踢又打的。” 杜凝云轻轻摇头,说:“她住在府里一日,便一日是我伯府的客人,从来没有主家对客人动手或恐吓的道理。” “姑娘!” 杜凝云坚定的向她们二人摇摇头。 待墨二人只好低下头,继续做手里的活儿。 却没过多久,就听杜凝云问道:“近来都有谁家递了帖子来。” “多了。”待墨笑着说道:“广宁侯府的月兰姑娘要生日,邀姑娘去参加。阳城公主之子要相看了,也邀了各家的姑娘,虽然姑娘已经有婚约,但还是给了请帖。除此之外,还有……” 杜凝云闻言,眼神微暗。 想努力回忆起谢湘玉上辈子嫁给了谁,却无论怎么回想,都想不起来。 杜凝云干脆的换了一种思路,直接说:“都不去。” 还在说着各家请帖的待墨差点咬了舌头,但见杜凝云神色有异,她吐了吐舌头,继续忙手里的活儿。 却还没开始忙,杜凝云就又说:“这些天谢家的男丁都和那些人关系近。” 待墨想了想,便说:“对外声称和伯府的关系怎样怎样要好,和他们好能得什么什么好处。如今和户部的几个钱银商勾上了,不过听说伯爷已经命人知会了那几人,马上就该和谢家翻脸了。” 杜凝云嘴角微抽。 忽然记起上辈子的谢湘灵嫁了一个钱银商做填房。 至于是那个钱银商。 杜凝云托着下巴仔细想了半晌,也没想起来,便干脆的说道:“这几个钱银商里如果有那个是新死了妻室的,你就让人给他透透风,说谢家的谢湘玉如何美貌。” 待墨闻言,赶忙点头答应下来,却在出去后在嘴里嘟囔道:“钱银商也是官,又巨富。凭谢家现在的落魄样子,岂不是便宜那谢湘玉了。” 但哪有什么便宜不便宜的。 杜凝云吩咐完,便继续画图,又过了几日终于将一正版的常见家禽图绘制出来,交给了文星阁。 而这几日里,谢湘玉却得知了一个对她而言,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什么?要我去做填房!” “填房怎么了?他妻子是无福病死的,又不是受委屈逼死的。何况他只比你大七岁,又是官又有的是银子,你嫁过去就是享福的!”谢父拍着桌子,气势汹汹。 谢湘玉听见比她大了七岁等语,越发不情愿的喊道:“什么叫只比我大了七岁,比我大了七岁还少吗?我已经是你唯一的嫡出女孩儿了,你就让我嫁给一个比我大了七岁的人做填房?” 谢父那里管她愿不愿意,指着锦璋阁的方向,便说道: “你有什么不情愿的?忠意伯府的杜凝云要嫁的人比她大五岁,嫁的还是人尽皆知的凶鬼将军,她怎么不闹着不嫁?” “她闹过!” “你怎么知道她闹过,我看就是你不知足!那人虽然比你大几岁,却是个知冷知热的,家里有钱又富贵,你嫁过去是享福的。你有什么不足的?难道我给你挑一个鬼面将军那样的,你就满意了?” 谢湘玉闻言哭的越发厉害。 却又找不到理由反驳。 忠意伯府的杜凝云身份地位比她高,在家中也比她受宠。 可忠意伯夫妻仍然很心的把杜凝云嫁给传说中青面獠牙爱吃人心肝的鬼面将军戚蔺。听闻杜凝云差点把命都闹没了,还是得嫁过去。 谢湘玉想着,眼泪流的越发的凶。 可她不想嫁一个比她大七岁的老男人。 第一百四十七章 烟花作坊 但她闹,她父亲便指责她不懂事,有了好婚事还挑三拣四。 时不时还拿杜凝云做例子,说忠意伯让杜凝云嫁给戚蔺,杜凝云都乖乖的在家待嫁云云。 这些话传到杜凝云和忠意伯的耳朵里,杜凝云愣了愣,便把这事抛之脑后。 忠意伯就不一样了。 一脸委屈的忠意伯巴巴的跑到大夫人那里,将谢父的话和大夫人说了一遍。说杜凝云的婚事其实是杜凝云自己招的,她自己弄出来的桃花债,能怪谁? 结果可想而知,大夫人麻利的把忠意伯推出房门,只是在忠意伯委屈打算走的时候又把人揪了回来。 只是谢父不知道。 在秋梅斋按钉子的人不止忠意伯府的人,还有重阳伯府里的戚蔺。 谢父的话对杜凝云父女二人来说是有些膈应,可对戚蔺来说可就膈应极了。 因为谢父言外之意分明再说: 我可不是卖女儿,忠意伯的女儿也嫁了一个比她大好几岁的老男人,而且是出了名的又凶又丑的老男人。 戚·老男人·蔺打开密信看了几眼后,浑身杀气腾腾,但心底却多了几分失落。 忠意伯把云儿嫁给他,何止是谢父觉得忠意伯是卖女儿。 呵,云儿开始时那样怕他,也是因此吧。 一向挺得很直的背瘫了下来,戚蔺仰头瘫倒在椅上,心中很不是滋味。 几缕顽皮的阳光散落在桌上,午时的阳光微微发黄,散落在桌面上,桌面上就多了一块块明亮的光斑。 桌子的主人却没有观赏阳光的闲情逸趣,闭上眼睛沉默了片刻,便将桌上的密信对折两次,撕成均匀的碎片撒入地上的纸篓。 但扔进去后他又嫌这些碎纸屑碍眼,大白天的点了灯,将这些纸片一一焚尽了,才自己收拾了桌面,起身离去。 只是不巧。 还没离开院子,便见小厮引着空云大师和一个年岁不大的瘦弱男子过来。 戚蔺知道,空云大师若引人来见自己,必定是给自己举荐人才。 但眼前这男子两颊犯青、嘴唇发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再加上他麻杆一样的的身材。 戚蔺看了一眼,便说:“若他是想投军,只怕没什么出路。” 空云大师笑着说:“他于国有大才,倒不是投军,而是、而是…” 空云大师说着说着,就忘了男子的和他说过的话,因为那些陌生的词汇他真的没记住,只好再看向男子。 这男子见了戚蔺心里也有点发怵。 但想起那日在寺中见过的美貌女子,想到自己来到秦天多日,除了被和尚救了一条命,却什么事都没做成。 男子鼓起勇气,似模似样的像戚蔺拱拱手,说:“在下赵文勋。” 戚蔺又看了他两眼,略略的一想,便说:“广宁侯庶子的外室所出的病小子。” 空云大师和赵文勋都愣了愣,没想到戚蔺会听见名字就知道是什么人,一时都有些尴尬。 戚蔺也眼神微变。 方才那封密信的内容实在扎心,竟乱了他的心境。 好在赵文勋不在乎这些,他更想早日出人头地,在这个三妻四妾合法的地界,坐拥无数美人。 赵文勋赶忙说:“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但是戚将军,给我时间和金钱,我能造出简单的手榴弹!” “手榴弹?”戚蔺眉头轻皱,这个词汇在杜凝云的话本提纲上出现过,同时出现的还有火车大炮原子弹,烧鸡烧鸭烧子鹅。 虽然不知这些东西和前者有什么联系,但戚蔺想验证一下,便沉思了片刻,缓缓的问道:“火车会做吗?” “哈?”赵文勋懵了。 这个古人,问他了啥? 戚蔺还以为他没听懂,便接着试探的问道:“大炮呢?” 赵文勋后退了一步,两个眼睛瞪得像铜铃。 而戚蔺还在说:“原子弹呢?” 云儿写,过生日只有烟花不够劲儿,若这人能造出原子弹,他也带云儿去近距离观看原子弹的点燃瞬间。 只是眼前的赵文勋一脸傻样,瞪着眼睛就是不开口。 而看样子,这个赵文勋是知道这些东西的,只是震惊于他也知道。 戚蔺想着,眼神顿时冷了下来,冷冷的说:“说!” 赵文勋吓得腿一抖,下意识就说:“你怎么知道火车大炮?你也是穿…” 轰轰轰! 三道惊雷瞬息而至,结结实实的劈在赵文勋的跟前的地上,但惊雷过后,天空仍然晴朗一片,地上也不见半点雷劈过的痕迹。 只有赵文勋瘫倒在地上,煞白着脸,哆哆嗦嗦的说:“妈啊!我的妈啊!” 向世人证明,这里刚才有雷劈过。 戚蔺和空云大师也被这突然劈下来的雷吓了一跳。 但他们两个只是被晃了眼,被巨响震了震。唯有赵文勋是真的眼前出现一道霹雳,落在他脚边差点劈死他。 赵文勋在地上絮叨了几句,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戚蔺和空云大师见他昏了,一个两个都站在一旁,看着他倒在地上。 最后是戚蔺先打破了平静,说:“若这人能做出他口中那些东西,想来云儿用得着他。大师,我把他送忠意伯府,您没意见吧。” 空云大师闻言定定的看了戚蔺许久,才说:“你确定你要送个男人给她?” “不可?”戚蔺肃穆的脸上瞧不出喜怒。 空云大师又是一顿,好一会儿才接着说:“我觉得你得防着点。” “防什么?”戚蔺神情肃穆依旧。 空云大师有些尴尬,虽然他年纪大了,已经看淡了太多事。 但要他告诉一个小辈,要他提防他未过门的妻子给他戴绿帽。 这可怎么开口。 空云大师不想说谎,只好闭上嘴巴,一言不发。 戚蔺仍在扎心中,本想直接命人把赵文勋拖走了事,却忽然想到空云大师是和尚,和他说一下轻易不能说出口的话,他不会乱说。 戚蔺沉思了片刻,忽然问道:“大师,我老吗?” 空云大师摸胡子的手一顿,沉默了片刻,才说:“你似乎还没有举行冠礼。” “已过了近一年。”戚蔺声音仍旧沉稳。 空云大师又想了想,却没接着开口。 他已年近五十,这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这些小年轻为什么会觉得二十岁的年纪会老。 而戚蔺眼中带着几分怅然,接着说:“云儿过了今岁的生辰才十六岁,论起来,我足比她大了五岁。” 空云大师越发的不想开口。 而戚蔺却接着说:“对她来说,我是不是老了些,她会不会因此不喜我。” 空云大师沉默的微笑,仿佛在修炼闭口禅。 空气格外安静,仿佛在无声的说:向一个出家人说这些,真的好吗? 终究。 空云大师压下心中想劝戚蔺看紧杜凝云,以免让自己戴上绿帽子的想法。临走又拜会了一下戚老夫人,才独自离了戚家。 戚蔺则带上吓昏赵文勋,去了忠意伯府。 忠意伯倒是很喜欢戚蔺这个女婿。 门当户对是一。 内宅干净又是一。 虽然长的凶些让人瞧着发怵,但人人都怵他,凭他日后有多大的能耐,打他主意的女子也少。 省的自己那蠢女儿被人欺负。 忠意伯想着,一见戚蔺来了,便笑着迎了上去,一口一个贤婿。听的戚蔺安心不已。 而忠意伯不仅口称贤婿,还十分乐意撮合他们小两口。 戚蔺一来,忠意伯先是说小酌两杯,戚蔺拒绝。 忠意伯便笑道:“我知道,你是想找云儿是不是?倒不是我拦你,实在是你气人在先,那里有云儿路上昏迷,你就把她带到你家去的道理?若非她自己机灵,你是不是还想让云儿在你家长住?” 忠意伯说着就摇摇头,道:“我女儿还没嫁给你呢。” “我不是…”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忠意伯摆摆手,却并未动气,只是说: “你已经二十出头,别家的世家子弟十几岁便已经娶妻生子,何况你心里挂着北疆的事,但凡是过犹不及!” 戚蔺心中暗叹,对这个私底下完全是另一副面孔,完全摸不透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他的忠意伯十分无奈。 但戚蔺还是轻轻挣开忠意伯的手,正色道:“岳父大人,您误会了,小婿并非来求见云儿,而是给云儿送一个有用的人。” “有用的人?”忠意伯眼底闪过一抹厉色,暗着安插个无关紧要的人也就罢了,还打算明着送人来? 但忠意伯十分慈爱的大笑着,说:“什么人?都会什么?先让我瞧瞧。” 戚蔺面上闪过一抹不自然,只好命自己身边的护卫先把赵文勋扛了进来,放在椅上,才看着昏迷的赵文勋对忠意伯说: “这人会些奇异的东西,云儿要做什么工报,或许用的上。” “所以你送云儿一个昏迷的男人?”忠意伯沉默了片刻,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戚蔺却十分认真的说:“倒也不是送。这人是空云大师引荐给我,我想引荐给云儿。” 忠意伯看看昏迷不醒的赵文勋,又看看戚蔺,忍不住在心中想: 谁家引荐是扛着一个昏迷的人来的,你这分明是抢了一个人过来。 忠意伯干脆的摆摆手说:“等他醒了再说。” 戚蔺沉默了片刻,伸手用手指撑开了赵文勋的眼皮,仔细看了看,便将温热的茶水直接泼在了赵文勋的脸上。 猛然惊醒的赵文勋??? 眼前十分古雅的屋舍明显不是干净的甚至有些光秃秃的镇北侯府。 这凶悍的男子他还记得,是镇北侯府的戚将军。 可这位将军旁边的人他就不认识了,但看这人儒雅华贵的装束,浑身的气度。 这人明显不是仆役之流,那这人是… “这位是我的岳父忠意伯。”戚蔺正色道。 赵文勋一听是个伯,赶忙似模似样的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只听忠意伯说: “这位小兄弟,你都会些什么?” 赵文勋愣了一瞬。 他不能说不学无术。 作为一个学过机械构造,又因为穿越,鬼使神差的了解过古代各类型纺织机进化史,以及简单肥皂等物的制作的人。 他会的挺多吧。 赵文勋想着,有些紧张,三个字脱口而出:“手榴弹。” 手榴弹? 这个词汇倒是有些耳熟。 哦对。 自己女儿的文稿上出现过,一个女娃娃扔出一个手榴弹炸飞了追兵。 又在山顶用数个手榴弹炸掉了一块大石头,让追兵损伤惨重。 可这种东西,除了那文里,现实中根本闻所未闻。 如果这人以为他看了两眼云儿的文,便觉得能糊弄过所有人,那他可就大错特错了。 忠意伯想着,眼神有些危险。 而赵文勋关键时刻总算聪明了些,赶忙说: “烟花内含火药,所以能在天空炸开。所以将火药仔细调配,便能开山破石。而且我知道手榴的大概炸药比例,我能做出简易版的手榴弹。” 忠意伯见他把话扯到烟花上,一时和戚蔺一起皱起了眉头。 赵文勋还以为忠意伯不信,还想再说些,却还没说,就听忠意伯冷冷的说: “我杜家在盛京城倒也有一家烟花作坊,你若能在里面坐出你所谓的手榴弹,我便信你。” “一言为定?”赵文勋心中大定。 忠意伯和戚蔺同时点点头,忠意伯还接着说:“我可以给你三天的时间,你若能做出来,从此你便是我忠意伯府的贵客!” 赵文勋闻言,当即拍拍胸脯保证道:“那里用得着三天,我今天就去,明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成果。” “好。”忠意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接着说:“那就明天。” 赵文勋再次一脸问号。 他说明天只是为了装逼,你怎么就当真了? 明天做不出来,他岂不是成了被撵走的废人,极有可能连护国寺都没办法再待下去。 不行不行。 这壳子的记忆他有。 在护国寺还有好日子过,若无法留在忠意伯府或镇北侯府,又回不去护国寺。只能回原主那个差点要了原主小命的家,岂不是要生不如死。 赵文勋想着,果断的说:“既然如此,我现在便去,如何?” “昭儿?”忠意伯也不废话,直接向门外喊道。 娃娃脸的昭儿听见声音赶忙进来,满脸谄媚的笑着说:“爷!昭儿在。” “让人带着他去城西的城西的烟花作坊里,随便告诉那些人,他要做什么就帮着做,切不可怠慢了。” “是。”昭儿笑容满面的答应下来,旋即向赵文勋说:“您请。” 瞧伯爷这样子,若这人能做出什么东西,一定会受到伯爷的重视。 这可不能怠慢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烟花作坊2 烟花作坊里火药用得到的东西很齐全。 但因赵文勋只记得大概比例,为了不影响最终结果。 赵文勋命人寻来巴掌大小的小陶罐数个,按照不同的比例填进去,一个放进一个小盒子里,写明自己看得懂的配比数字。 等这些做完,天都已经黑了。 惹得赵文勋嘟囔道:“还没做什么天就黑了。” 昭儿已经走了。 但烟花作坊的人得了昭儿的传话,得知赵文勋是贵客,故而赵文勋忙碌的时候他们不敢打搅,如今见天黑了,赵文勋忙完了。 他们纷纷上前说:“赵公子,夜里有宵禁,咱们出不去,”方才我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一个干净的床榻,您若不嫌弃… 赵文勋想到护国寺寒酸的僧舍,半点油水都没有的难吃斋饭。 赵文勋忍不住问道:“你们这里能做饭吗?” 匠人们以为赵文勋是饿了,赶忙说:“有,有。这就让人给公子做去。” “别!”倒是赵文勋自己脸黑了黑,秦天的饭菜他是怕了。 “你们这里有肉菜没有?我自己做去。” 方才昭儿称赵文勋为赵公子,又说是贵客。 匠人们那里敢怠慢,赶忙挪开地方,请赵文勋过去。 天色已晚。 烟花作坊一改往常,在夜里也燃起袅袅炊烟。 好巧不巧的。 在同一时刻,锦璋阁中。 锦璋阁后院的小厨房正小火煨着一煲热腾腾的梨汁儿,咕嘟冒泡的汤汁瞧着十分可口。 杜凝云这些日子忙着为字体配图,虽然没急得满嘴燎泡,但近来气温渐渐凉了,空气干燥,难免唇上拔干。 弄墨一如往年的催小厨房熬住梨汁燕窝等备上,随时送来杜凝云这里,好饮用。 今日杜凝云收到文星阁那边送来的排版好的小儿识字图,却发现其中两个图文不符。 杜凝云少不得圈出来,让他们改。 而因贾化大儒越来越对文星阁上心,原本说好的把稿子送到他府上他看。 如今根本不必送了,贾化大儒直接带着行礼搬到了文星阁。他找了间屋子,一半住人,一半摆各种文稿书籍,俨然要长住再此。 惹得忠意伯连夜让人给文星阁添了几个伺候人的丫鬟,请了两位名厨,又送上各种孤本。 直惹得贾化大儒连连说:“我是来忙几日,你倒是不想让我走了。” 而这的直接结果就明显了。 一连几日。 杜凝云画的小儿识字图被贾化各种嫌弃,虽然最后还是印了,但十二生肖图有四张被要求重画。 尤其是生肖龙的图。 杜凝云为了画风一直,也采用了一千年后的龙图画法。结果贾化大儒觉得这有辱神龙形象,直接命雕版的师傅雕出来秦天龙旗的龙纹印在十二生肖图中。 还在图的最顶端洋洋洒洒的批了数百字的指责之话,让杜凝云看的头大,想的头秃。 好在贾化虽然越管越宽,但到底不是有意为难,许多错处也的确是有错。 杜凝云更改一番后,贾化大儒虽然仍然嫌小儿识字图拉低了文星阁的格调,但到底没理由再拦。 又过了几日。 杜凝云又送去常见的各类图片,凑够了二十四副图,贾化答应之后,才算印出来第一张成图。 成图照例先送到忠意伯的手里,忠意伯看了这小儿识字图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忍不住拿着这图,来回看了几眼后,向昭儿说:“能供孩子读书识字的人家那里用的上这东西。” 昭儿虽然识几个字,但文星阁的这些东西他却不懂。只好在一旁揣摩着忠意伯的心,便故意往杜凝云身上夸,说:“姑娘画的真好…” 还没说完,便招来了忠意伯的白眼。 忠意伯只淡淡的说:“赵文勋可以引到云儿跟前了。” “是。”昭儿赶忙说,说着便起身出去,要带赵文勋去见杜凝云。 几日前成功做出古代版手榴弹的赵文勋已经成了伯府的贵客。 只是忠意伯想着杜凝云在忙着绘图,一直没有命人带赵文勋去见她,到让赵文勋在忠意伯府闲散了数日。 赵文勋今日仍旧闲散。 在忠意伯府时时刻刻都有人伺候,衣食住行无一不精的住了几日。赵文勋懒散的躺在摇椅上,舒坦的吃着侍女剥好的橘子。 说真的。 三天前他还在不停的忐忑,为什么还没人喊他做事,难道他的古板手榴弹不够震惊世人,所以他被遗忘了。 可好吃好喝又有人捏肩捶腿仔细伺候数日后。赵文勋觉得自己堕落了,开始在心中祈祷,祈祷忠意伯继续将他遗忘,最好永远想不起来。 只可惜永远想不起来明显不可能。 就好比现在,昭儿笑容满面的来到赵文勋跟前,笑着说:“赵公子,伯爷有请。” 赵文勋只好依依不舍的吃了侍女手中的橘子,起来任由侍女为他理好衣冠,便跟着昭儿出去。 去的还是忠意伯的书房。 杜凝云在后院,来的慢些。 等杜凝云到时,赵文勋已经和忠意伯聊了许久。 来请杜凝云的人没说有赵文勋这个外男在,杜凝云抄近道从后门进了书房,刚要向忠意伯问安,便看见数日前在护国寺后山遇到的那个登徒子。 “玉玉环妹妹。”赵文勋一时都兴奋结巴了。 难道是他的手雷起了大作用,这忠意伯要把女儿嫁给他,特意把美貌的女儿喊过来要他瞧瞧? 这感情好啊! 赵文勋激动的搓搓手,眼神不住的落在杜凝云身上,大病初愈还透着清灰的脸此时各位的红润。 杜凝云愣了一下,便反应过来,先向忠意伯行礼罢了,才笑问道:“父亲,这位是?” 忠意伯见赵文勋一直盯着杜凝云看,暗道自己近来喊杜凝云议文星阁的事情太勤,以至于一时忽略了男女之防。 便扯着赵文勋,让赵文勋现在一旁坐下,又让昭儿站在赵文勋眼前给他倒茶。昭儿素来机灵,不管赵文勋接不接茶,都静静的站在赵文勋安静的充当遮挡物。 让赵文勋很快便反应过来,知道是他方才的目光唐突了。 但他心里还在疑惑,古时候的女子不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么?这人把女儿喊过来还不许他看,到底想做什么? 赵文勋想着,只听忠意伯说:“你先前做的手榴弹陛下未曾认为动静太大,天上地下皆有神灵,难免惊扰了鬼神的安稳,并未取用。日后你且听云儿的吩咐。” 赵文勋闻言,忍不住说:“迂腐,愚昧!这皇帝…” 忠意伯当即变了脸色,急斥道:“慎言!” 赵文勋吓了一跳,赶忙改口道:“这皇上怎么这么英明神武,见识不凡?这话真的说的太好了,这东西若是惊扰了神灵可真是大错特错了。皇上不取用的好,不取用的好啊!” 杜凝云见状,忍不住看了赵文勋一眼。 但很快便愣住了。 等等… 手榴弹? 杜凝云愕然的看向赵文勋,忽然想到了那时里的一句暗号:“天龙盖地虎!” “烧饼两块五。” “奇变偶不变。” “符号看象限!”赵文勋说着就激动的站了起来,想上前和杜凝云亲切握手,虽然被昭儿拦下。 但赵文勋还是很激动的喊:“老乡啊!居然有老乡啊!老乡你什么时候来的?” 杜凝云眼瞅着一旁的忠意伯面色渐渐阴了下来,眼神越来越古怪。 杜凝云赶忙向昭儿说:“先把他带走。” 昭儿虽然没有搞清楚状况,但还是很听话的先和旁边的几个小厮一起把赵文勋拉了出去,留下杜凝云在书房,很麻溜的跪了。 “父亲,我能解释。”杜凝云心中略慌,但面上仍旧稳得很。 忠意伯却寒了脸,冷冷的说:“我命人查了他。得知他大病前和大病后完全是两个人,并且病好了之后之前的事情一概不知,被撵出去后遇到空云大师,才侥幸活下来。” 忠意伯说着,眼神冷冽如刀:“但自他清醒后,他的行为就变了。他不再像以前一样因为身是外室所出而唯唯诺诺,而是开始自大狂妄,并且说一些旁人前所未闻的事。而这一切,在另一个人身上也出现了,只是存在不一样的地方。” 杜凝云闻言,嘴角微抽。 当然不一样。 她是重生的,而赵文勋却是一千年后穿越的,能一样才见鬼了。 杜凝云想着,见忠意伯似有下黑手之意,果断的先说: “这些推测没错,但你说出去不会有人信。” “你有云儿的记忆,但你不是云儿,对不对?”忠意伯无视杜凝云的话,突然蹲下身,阴沉着脸冷冰冰的说道: “就像你给文岳的那些文稿一样,借尸还魂?” 杜凝云万万没想到自己亲爹能有这么大的脑洞,一时表情古怪的看着他,却被忠意伯误认为是心虚。 神色越发阴沉,眼神也越发的冷。让杜凝云果断的开口道:“你再吓我,我现在就去告状!” “威胁?”忠意伯笑的更冷,手一抬,两个不起眼的小厮便齐齐上前。 杜凝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道:“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敢让他们把我拖出去,回头我就敢在母亲那里哭委屈。” “呵。”忠意伯冷笑,还要再开口。却见杜凝云直接站起来,完全无视旁边的两个暗卫,自己走到桌边坐下吃了口茶,才接着说: “怀疑的倒是快,是不是亲女儿倒是认不出了。” 两个暗卫想要拦住杜凝云,让杜凝云继续跪着。却不想才朝椅前进了一步,就见杜凝云砰的一声重重的撂下茶杯,说: “还想和我动起手了?” 两个暗卫同时僵立在原地,过了会儿才满眼无辜的看向忠意伯,惹得忠意伯连连挥手,说:“都退下吧。” 杜凝云这才慢悠悠的哼了一声,很自然的朝忠意伯一抬手,说道:“银子。” 忠意伯瞬间黑了脸,确定是我女儿了吗你就想要银子。 “没有!” 这下轮到杜凝云阴森森的笑了:“爹,你还真觉得我是假冒的?” 忠意伯眼神微变,不知是心虚还是被杜凝云的厚脸皮气的,却只似是而非的说:“你以为?” 杜凝云嘴角微抽。 但重生这等事如何解释,说清了挑明了,父亲信吗? 杜凝云觉得自己可以试一试,便笑着说:“我是是你女儿,这一点毋庸置疑,如假包换。” “对。”忠意伯也坐了下来,至少身体是她女儿的身体,但灵魂已经未必了。 杜凝云便接着说:“这事情听起来离谱,但我也没想到,我会在死后一直以灵魂的姿态,在皇宫上方飘了千年之久,又回到现在。” 忠意伯看着杜凝云,说:“你也没想到什么?说出声。” “我说出声了。”杜凝云一脸莫名的看着忠意伯,见方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忠意伯看着杜凝云,眼神有些怪异。 杜凝云见他这样,只好又一次的把方才的话说了出来。 但忠意伯仍然什么都听不见。 他眼里的杜凝云嘴巴一张一合,却丁点声音都发不出,宛如一个嚼空气的傻子。 不得已又把同一句话重复了四遍的杜凝云沉默了。 好一会儿才说:“父亲,你才年近四十,你的耳朵?” 忠意伯脸黑了。 却命人把赵文勋带了进来,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方才她已经全说了,她以前是总裁夫人,你呢?详细的说出来,否则我立即烧了你这恶鬼。” 赵文勋直接懵了。 恶鬼,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穿越者。 他恶鬼? 赵文勋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赶忙说:“我不是恶鬼,我只是一个穿…” 轰轰轰! 巨大的声响炸响在杜凝云和忠意伯的耳边。 而在赵文勋跟前却成了差点劈死他的闪电,隐约还能看见地面上闪烁着电光的电弧。 让惊恐万状的赵文勋软倒在地上,幸好没直接吓昏过去。 “我不说了行吗?她都说了怎么不劈她啊?别逮着我劈啊?不是说她都全说了吗?老天爷,你该劈她去啊!” 赵文勋想着,只听杜凝云和忠意伯齐声道:“你看到的是雷?” “当然是雷。”赵文勋说着指向地上的路面,接着说:“看见地上的焦黑吗?都是雷劈过流下的,除了雷,什么东西瞬间让地上多了一块焦……” 赵文勋说是就激动的趴在了地上,愕然道:“怎怎么消失了?” 只听见耳边一声巨响的杜凝云父女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一百四十九章 看不懂也听不见 赵文勋却整个人都懵了。 一道惊雷炸在他面前,劈在他脚尖寸许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留下痕迹。 赵文勋忍不住趴在地上四处寻觅,却被忠意伯扶了起来,只听忠意伯说:“许是外面有什么大事出来,你先不要急,再把你刚才的话说一遍。” 赵文勋看着笑的很温和的忠意伯,表情很精彩。 才说自己是穿越者,就下了雷,肯定是不能说。 赵文勋想着,眼珠子一转,说道:“我写给你看吧。” 忠意伯猜测他身上出了怪力乱神的事,也不拦着,直接命昭儿铺开纸张,让赵文勋书写。 书房一直备有磨好待用的龙纹墨。故而赵文勋书写时只需要拿笔写就完了。 赵文勋不懂纸墨笔研的好坏,提笔便写,但一向墨迹清晰易于书写的的好墨,今日却出奇的难写。 赵文勋写来写去,出来我是二字能看的清楚,剩下三个字全糊成一团。 忠意伯面上挂着温和的假笑,说:“你这写的是什么?” 赵文勋便大大咧咧的说:“写的我是***,我的毛笔字是不大好看,但我一笔一划也写清楚了,你们总不至于看不懂吧。而且我也说出来了,难道你们还听不见?” 忠意伯&杜凝云:“……” 我们既看不懂,也听不见。 解释一时半会是解释不清了。 忠意伯干脆的再次命昭儿把赵文勋带走,只站在杜凝云跟前,两眼盯着杜凝云的双眼,一字一句的逼问道: “你到底是谁?” “你女儿杜凝云。”杜凝云一句话说的极其自然,端坐在椅上,笑的云淡风轻。 忠意伯沉思着退回首座坐下,半晌才摇摇头说:“我女儿太笨了,没你聪明。” 杜凝云云淡风轻的笑容直接凝固。 而忠意伯还在说:“早在你拒绝退婚,答应嫁给戚蔺的时候我就应该意识到不对了。以我女儿的才智,她根本看不穿平郡王的虚情假意,她早迷上平郡王的脸了。” 杜凝云快笑不出来了,而忠意伯还在说:“她连杜凝霞是好是坏都分不清,又胆小如鼠。” “您是想趁机训我两句是吧。”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说。我的亲骨肉有多蠢我是知道的,所以你不必在装了,你到底是谁?”忠意伯眼神冷冽如刀。 杜凝云翻了个白眼,干脆的说道:“你就没想过我是一不小心看到了未来?” “我女儿胆子小,如果她的未来很不好,她只会脆弱的自我崩溃。会因为这个不好的未来哭哭啼啼的自我了断,免得日后受苦。”忠意伯一句话说的很自动,仿佛他口中的人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而杜凝云已经确定了,忠意伯虽然还有些怀疑她,但更多的是在嘲讽她。 这就是亲爹。 杜凝云想着,沉默了片刻,却露出和忠意伯如出一辙的温和假笑:“的确不好,但我又岂是哭哭啼啼等死的人。原先我不是输家,现在我更不是。” 杜凝云说着,忽见忠意伯露出便秘一样的表情,万分嫌弃的说: “我讽你两句罢了,你便用这样的笑容来膈应我?白养你了。” 杜凝云两眼望天,一时无话可说。 而忠意伯接着说:“不许告状。” “不可…” “一千两。” “成交。”杜凝云答应的很爽快,毕竟她也不缺这一千两,忠意伯也不差这一千两。 最主要的是,如今文星阁还属于忠意伯府,这一千两银子不过是忠意伯府的银子换个地方用罢了。 而杜凝云不知道的是。 在她走后,方才面上笑的很慈爱的忠意伯闭上眼睛,一脸乏累的瘫坐在椅上,表情很是复杂。 与秦天迷于鬼神之道的人不同,他对从不信这些东西。 与他而言,敬奉鬼神不过是为了拉进和朝中大多数人的距离,不让自己成为被与众不同的少数人。 但忠意伯没来的及叹息几句,就有小厮领着一位太监进来,只听太监说:“杜伯爷,咱们都知道杜姑娘做了个文星阁,您忙着替她张罗。连贾大儒您都给请过去了,可您也不能只操心这事哟!” 原本满脸疲倦的忠意伯早在听见脚步声时便赶忙端正了坐姿,做出神采奕奕的样子,笑着向来人说: “蔡公这话我可不认,我从来都把国事放在第一位。”忠意伯说着,便要人给蔡公公倒茶。 蔡公公赶忙收敛了笑脸,哀声道:“来不及喝了。陛下急召,杜伯爷,您快随杂家去宫里吧。” 忠意伯猜是手榴弹的事情,也不敢耽搁。赶忙拿了比例配方,便跟着蔡公公出了忠意伯府。 晚间杜凝云再来寻忠意伯时,得知忠意伯今日自入宫后便没回来,忍不住心中一顿。 忠意伯是重臣,若国有大事,被留在宫中是寻常事。但如今秦天没大灾也没什么大动静,忠意伯还被留在宫中,这可就有些事情在里面了。 杜凝云想着,见昭儿在书房门前守着,便下意识的问道:“近来有什么事发生么?” 昭儿那里知道国事,他个子不高,一脸孩气。如今虽然不敢往杜凝云跟前跑,但跑的仍然是内宅的事。 大夫人平日里要遣人去城里的铺子、城外的田庄,也惯爱让昭儿去。 但也只是这些事,若是国事等事,昭儿是一概不知。 杜凝云问他最近有什么事,昭儿伸手在脑袋上挠了挠,憨憨的笑道:“姑娘,近来除了文星阁,那里还有什么事呢。近了家里家外都安定的很,您有接手了一部分家事,这些日子太太都越发闲了。” 都能每日抽出空余时间,专门吩咐底下人引着二房、三房和谢家去斗。 秋梅斋那里一天天只差打起来了。 但昭儿却没把这话说出来,只憨厚的笑着说: “姑娘您尽管放心好了。” 杜凝云无言。 答非所问,不过如是。 杜凝云只好改口道:“赵文勋在何处?我记得父亲要把他引给我。” 昭儿便笑道:“赵公子在月竹轩里住着。今日虽然晚了,不过姑娘您急着见的话,把他喊来也使得。” 杜凝云便说:“把他喊来,让他来书房旁边的抱夏。” 杜凝云说着,便和待墨等人先行入内。 天尚未黑透,但抱夏厅中已经燃起了灯。 往日还算阔朗的抱夏厅,今日的正中却多了一个绘着嫦娥奔月图的镂金竹屏风。 杜凝云坐在屏风后静静的等赵文勋的到来。 月竹轩离得稍远,到废了些时日。 等赵文勋来了。 天都黑透了,而这不是因为路远,而是赵文勋觉得这是姑娘邀请,非要换身衣裳所制。 而赵文勋来了之后,看见这硕大的屏风,才知道换身衣服之类完全没必要。 有屏风在,根本连脸都看不见。 第一百五十章 挨骂 赵文勋一时都后悔来了。 天都黑了,亏他还特意打扮了一番。 而杜凝云听见动静,直截了当的说:“你都会什么?” “都是老乡,都会什么你猜不出来?”赵文勋见隔着屏风,就漫不经心的说: “无非是玻璃、肥皂和改良织布机之类,你难道以为我能造大炮?” 赵文勋说着,只听杜凝云说:“大炮不至于,给你足够的银子,造出的织布机能让秦天的布匹产量翻多少倍?” “多少倍不好说,肯定不是一倍两倍。”赵文勋说着捏起桌上的一块糕塞到嘴里,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 “我研究过这些机械,图纸我能画出来。但秦天能不能把我要的东西造出来才是主要问题,精细的小零件缺少很麻烦,难免会有影响。” 杜凝云不语。 作为一名冒牌穿越者,赵文勋说的这些东西,她只在售票员小姑娘的电子书上看到过。 所以,杜凝云目光微闪,迟疑了片刻,问道:“手机能做吗?” 自大手机在一千年后流行开始,她一直做梦都想有一部自己的手机来着。只可惜她是个飘,即便有人的手机丢在了皇宫,她也碰不到。 却不知这话在赵文勋听起来又多可笑。 “你是在搞笑吗?还造手机,你怎么不说让我造飞机呢?这不是扯么。”赵文勋一番话说的毫不客气。 杜凝云再次沉默了。 生气了。 一千年后的人用哄吗?还是找点话题? 杜凝云忽然想到自己重生前那本没看完的。 “嗯。绯绯把自己嫁出去了吗?” “绯绯?” “就是《绯绯绯红》里的绯绯,她嫁给自己想嫁的人了吗?”想知道大结局的杜凝云忍不住问道。 赵文勋听见绯绯绯红,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这可是原先的一本极其有名的女频古言,剧情只狗血直叫人能天天做狗血血旺。 而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男的,是硬汉,纯爷们儿。他会看这东西? “我可没看过这玩意。”赵文勋矢口否认。 “这样啊。”杜凝云稍稍有些失落。 赵文勋嘴角又是一抽,想到不出意外这个世界就这么一个老乡,心一软,就说: “我才看到筹备婚礼就被寿宁宫埋了,没看到结婚的情节,不过婚礼都筹备了,肯定结了。” “噢。”杜凝云应了一声,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敲出赵文勋掌握的各种技术。 而赵文勋却好奇的问道:“你在这里叫什么名儿啊?” 杜凝云顿时默了。 想起自己一千年后烂大街的名声,杜凝云果断的扯开话题,说:“明日我让人接你去文星阁先画图纸,老铁,有缘再见。” 杜凝云模仿着售票员在手机上和旁人的聊天方式,笑吟吟的说。 说完转身就走。 留下赵文勋十分无语的盯着华贵的屏风,心道:这老乡怎么连名字都不肯说? 想着,赵文勋走到门边,见昭儿一副憨傻的模样,便笑问道:“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当然知道,您是赵文勋赵公子。” “你又叫什么名?” 昭儿便说:“我本姓黄,叫黄六。我到府上正巧伯爷念什么天理昭昭什么,便喊我一个昭儿。” “刚才走的呢?”赵文勋同样的语调笑问。 “那是我家大姑娘。” “什么名?” “嘿哟。”昭儿嘿嘿一笑,一脸憨傻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半点不憨:“姑娘们的名我们那里知道?我是前院的侍童,又不是后院的丫鬟,您这不是难为我么?” 赵文勋被这话噎住了。 他敢肯定,这小童一定知道杜凝云的名字,只是不敢说。 但小童的话他也挑不出错,只好收了心里的疑惑,先回了月竹轩。 在月竹轩对伺候他的婢女还一阵逼问,才得知杜凝云的全名。 赵文勋直接震惊了。 杜凝云,杜太后! 秦天太后第一人,传说里两年克死亲夫,然后便开始长达十数年之久的垂帘听政。 她贪权好色,和她的父亲一同把控朝政,将秦天变成了杜氏的一言堂。加上手握兵权的大将和她旧情未了,以至于秦天的史书上直接说: 太后擅权,杜氏专横。忠义戚门出不义子,为助太后,以兵权欺幼帝…… 赵文勋想到这里,笑容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杜太后权倾朝野是一,但比起权倾朝野,杜太后更有名的却是她的风流。 光明正大养男宠,带着男宠拜帝陵,和将军留有旧情,和大臣不清不楚。她杜太后在史书是独一份。 但赵文勋没有想过,史书上的记载,一定真实吗? 那些看似真实的记载,一定没有后人添油加醋吗? 而赵文勋并不在意这些故事真不真实,这些野史能勾起他的阅读兴趣,并且能让他看完一遍还想看第二遍就已经成功了。 那里管书中的内容是否离谱。 同样的。 写话本的文岳先生等人也不嫌笔下的内容太过于离谱。 可他们不嫌,有人嫌。 比如这个大半夜因为嫌弃他们四人写的文章,就大半夜也要把他们喊过了一通教训的贾化大儒。 若是旁人他们还敢顶两句,但面对堂堂大儒。 即便是一向张狂的揽月居士也和文岳先生一起站着,垂头站着,生怕贾化那一会儿直接朝他杀过来。 虽然贾化真的没放过他,说完文岳先生就指着他说道:“你写的我看了,你这写的都是什么东西?精彩的地方的确精彩,不精彩的地方倒是省事,不写!” 揽月居士一改常态的乖巧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文岳先生更惨。 他的文章日常被贾化大儒嫌弃,他甚至已经习惯。 倒是柳先生二人被贾化大儒直接忽略,站在一旁虽然手足无措,面色拘谨。但不必挨训,他们两人到松了口。 可才松了一口气,贾化大儒便拿出数本市面上难以买到的话本孤本、各地风俗人情等。并且向他们二人说: “我的话已经在他们两人身上说尽了。你们带着这几本书回去,回去好好研读。” “是。”柳先生二人赶忙答应,顿时让文岳二人纷纷投去羡慕的眼神。 不用挨骂还有书拿,而他两个挨骂还不用挨罚。 这感觉柳先生有些飘。 只是才开始飘,贾化忽然就拿出数个孤本过去,说:“五天内要看完,没本都要有观后感。” 柳先生&蒲先生:“……” 不带这样玩的,大儒欺负人。 第一百五十一章 权 有贾化大儒的监督。 文岳几人写稿的速度和质量都提上去了。 并且因贾化大儒的名望,还招来两位在话本界大名鼎鼎的人物。 这两人的出现,越发把文岳先生挤下去了。 原本文星阁中文岳先生是一把手。 贾化一来,他直接从文星阁的一把手变成话本四人中的一把手。 而这两个人一来,话本四人组变为六人组。新来的两人名气太大,他完全不敢充老大。 而且文岳先生感觉的出来,若非他是文星阁的的老人,从一开始就有他。贾化大儒甚至敢把他从文星阁里踢出去。 但好处也是有的。 新来的两人和贾化一样自带名气,他们的加入让文星报更加受人期待。 却也再次将文星报第一期的发行日期再次推后。而文星报的再次延后,小儿识字图却不延后。 到让小儿识字图成了文星阁出版的第一个刊物。 但因贾化不喜这小儿识字图,其余的几位也认为这东西必定无人买,准备也浪费时间。分工之时,竟无人愿意负责小儿识字图的售卖事宜。 杜凝云得知这事,本来打算另招人去售卖。 却不想还没下令,文岳先生自己先跑来,自请负责小儿识字图。 杜凝云一时也高看文岳先生三分。 在旁人都认为小儿识字图是多此一举肯定无人买的时候,文岳先生竟然看到小儿识字图的潜力了吗? 文岳先生:眼看在文星阁都混不下去了,再不给自己找个能留在文星阁的活儿,被贾化撵出去了怎么办? 但无论文岳先生是怎么想的,小儿识字图的售卖负责人是有了。 杜凝云便拿出了自己早已写好的售卖方法。 ①设定点除了茶楼酒馆门前等,还在街头巷尾等地售卖。 ②请木偶戏、皮影戏之类的伶人,在演出中或结束后拿出一张小儿识字图,现场演示孩童如何照着小儿识字图学字。 ③~⑥姑且省略,到⑦只有一段话:供得起娃儿去学堂的,这上面的字体乃是今朝大儒贾化亲笔所写,可以跟着练练字。供不起娃儿去学堂的,买回去让娃儿一看图就知道字是什么字,拿棍子在地上写,以后不是睁眼瞎! 文岳先生看的手儿一抖,如今风气便读书为上,读书和当官是挂钩的。 这东西富家用不上,能拿出一文两文钱的贫家那能不心动。 文岳先生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小儿识字图的好处,但还没开口,就听杜凝云说: “出不起这一文两文的人家不多,一个糖葫芦的价钱,换来一张能让孩子识十几个字的纸。只怕有的父母,情愿自己少吃一顿饭也要买一张来。” 文岳先生默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东西的确拿捏住天下父母的心了。 “这人手不一定够……”文岳先生迟疑了片刻,说道。 杜凝云笑吟吟的说:“五百两,能办妥么?” 文岳先生一惊。 而杜凝云直接命人捧出一盘又一盘的银锭子,盖在银子上的白布掀开,白花花仿佛会发光的银子,让文岳先生两眼发直。 “够么?”杜凝云在屏风后笑吟吟的说。 文岳先生下意识的点点头,伸手就接银子。 银子充足,事情就好办。 小儿识字图先做了一通宣传,街巷子里的人有的不差这两文钱的,直接就买回去给孩子瞧。 那些贫寒的,每日吃碗饭都艰难的。想为孩子买的,就趁人散了,才上前拉住货郎等人,问他们过几日是否还来。 当货郎说以后还有人来,这些人才安心的离去。 当然也有看不上小儿识字图的。 一口一个‘十几个字能考状元?’、‘白瞎,凭他看了也是白看’、‘我家就不出这识字的种!’ 谁也无可奈何。 杜凝云弄这小儿识字图也不求财。 只为了提高销量,才又过了两日的功夫。 杜凝云就用了四百多两银子,在京中人住人多的数个巷子里各买下一间大房,挂上牌子:文星学院。 并且在一旁挂上牌子,写道:教人识字不收银钱。 这些巷子里总有那么一两个是识字的,念出这话后不少人都啧啧称奇,说: 活了半辈子,头一次听说免费教学生的。 但这里的确是免费的。 这学堂只教人识字,没有教人考秀才的意思。杜凝云请的也都是些识字的老童生,一个月给些银子便够了。 这些老童生就站在门前向来围观的人解释说: “原先有卖文星报的大家都知道,有人觉得文星阁那报才几个字,买了也白买。这文星阁的主家就特地开了十几家免费教人识字的文星书院。各位买了文星报的能来,不买的也能来。” 言罢。 老童生还轻轻敲敲文星书院的牌子,说:“这写着文星书院四字的书院都是不要交束脩。如果大家听说那里的文星书院它收了,碰到卖文星报的只管告诉他们,文星书院是不收束脩的,自然有人教训他们去。” “好!”人群里响起叫好声,这叫好声甚至还有些陌生。 但是没关系,因为这老童生又说:“这屋子小,桌椅顶天了能坐三十个人,想来的跟我进来写娃子的名子,来晚了就算想跟着学,也只能站着学了。” 老童生说完就转身进去。 这年头,读书可不是一件易事,就算只识几个字,能勉强替人写封信都能受人尊敬。 何况这是免费的书院,不用就束脩。 老童生进去。 外面围观的人不过停滞了片刻,就你挤我、我挤你的纷纷挤进了这小小的院子。 院子中早已摆好了书桌,老童生坐在书桌前,习惯性的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老气横秋的向众人说: “不要吵,一个一个慢慢说。” 但这那里能不吵,那里能不急?千年后的家长仍在为了上学二字四处奔波劳碌,何况如今? 一夜过后。 文星书院的事直接被御史通道了朝堂上。 有一个初到京城的御史直接弹劾忠意伯为官不廉,其女随意出手,便耗费白银有一千两。 惹站在勋贵首位的忠意伯无语望天,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偏这御史还以为忠意伯是无话可说,认定忠意伯有贪墨国银,要皇帝严惩。 惹得老皇帝都嘴角微抽,表示让忠意伯管管家中儿女,虽有银子,却也不能肆无忌惮的花费。 偏偏忠意伯还没应下来,另一边戚蔺又站了出来。说文星书院的开设利于开化民智,是大功之举,而非有罪。 而这还没完,忠意伯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便有几位老臣站出来为杜凝云请功。 忠意伯自己都茫然了,才想替杜凝云自谦几句。 偏老皇帝以为忠意伯和戚蔺联手,自导自演给杜凝云增光添彩,见此事无碍于秦天。皇帝畅快夸了杜凝云两句,许下为文星书院提匾的话,并说: “此举有利于民,杜爱卿可大力去办。” 却不提办了有什么好处,要怎么个大力去办。 总归文星书院挂上了老皇帝提的匾额,世人先感谢的也是皇室,至于出钱出力的是谁,谁还能和皇室抢第一去? 就这样,一个晚上兼早晨过去。 杜凝云茫然的收到赏赐的圣旨,以及公公传递的三句老皇帝夸奖的话。 又过了两日,上面送来一幅匾额,便先挂在人数最多的文星书院上面。 并且来人给出了地址,让杜家那银子,去官府制造匾额的地方,照着这一个匾额,再接着做,务必每个文星书院都要挂上相同的匾额。 当然,必须是官府出品。 可以比第一个匾额小些,品质次一些,但必须是官府出品。你们杜家拿银子就完了。 只是忠意伯府势大,官府里没人敢故意往贵里要罢了。 但即便如此,也让忠意伯掏出不少的银子去。 惹得忠意伯回府便把杜凝云喊了过去,说:“我不就吓吓你吗?你还当真了?难道我还分不清自己的亲骨肉什么模样?想要得封尚你和我商议,我自然有法子给你争来,你还没嫁到戚家去,你寻戚蔺做什么?” 杜凝云听的一脸懵。 她什么时候想要封赏了。 而忠意伯却接着说:“如今失银子是小,若陛下疑心我和戚家已经联合,那可就麻烦了。” 杜凝云闻言,沉默了片刻,才用微弱的声音说:“父亲对皇位无意么?” 忠意伯一愣,心中震惊之余,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以安慰之态,说: “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可没胡说?父亲要我嫁入戚家,所求不是戚家兵权?杜家的权势已经很高了,陛下在防着您,你也在防着陛下,不是吗?” 想着戚家无人给杜凝云立规矩,才把杜凝云嫁到戚家的忠意伯沉默了。 他的确有和戚家联合之意,但和戚家联合不过是为了自保。他和陛下年少相识,有多年的情分在,他岂是无情之人。 “我绝无此意,你日后莫要胡思乱想。”忠意伯沉默了片刻,以极其认真的向杜凝云说。 杜凝云懂了。 也是。 她垂帘听政时,真正手握大权的是忠意伯。忠意伯若想让秦天改个姓,有何难呢? 但杜凝云沉吟片刻后,笑问道:“若女儿想…” “你不想。” “我是说……” “你不说。”忠意伯把三个字说的铿锵有力,皱着眉头告诫道:“我们杜家是世族,世代以诗礼传家,学的是孔孟之道。云儿,我们杜家走的是清白臣道,你可明白?” “明白。”杜凝云一本正经的答应下来,却有些心虚。 忠意伯重名,并且在外人跟前极其能演。 刚正不阿,忠君爱国的贤良重臣是他。 风骨自成,博学强识的文人表率也是他。 勋贵出身却被文臣百般推崇他是头一个,他就是筑牢忠意伯府‘书香门第’的人。 但是很不幸。 他精心培育的好名声只限于秦天。 她这个杜太后是风流妖后,她的辅政大臣的亲爹怎么可能是什么忠臣良相。 虽然在后世没她的名声大,但是很不幸,二叔父曾经做过的荒唐事被移植到忠意伯身上,三叔父贪墨大笔银两的事也被移植到忠意伯身上。 父亲好色且贪财是忠意伯。 女儿好色且贪权是杜凝云。 完美的印证了什么叫有其父必有其女。 “要不…”杜凝云弱弱的开了口。 忠意伯皱着眉头看过来,只听杜凝云说:“还是当乱臣贼子吧,好歹名副其实。” 这话可让忠意伯气的不轻。 这蠢女儿,连他的话都听不懂了。 “回去绣你的嫁衣去,明年就该嫁人了,今年还没大没小的。回去!”忠意伯一阵撵人。 杜凝云只能走了。 自己父亲权倾朝野,居然没有野心,也真是让人无奈。 却不想她走后不久。 书房内出来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厮,而忠意伯说:“怎么回事?谁走漏风声了?怎么她也掺和进来了。” “伯爷,消息不会传出去,莫非…” “戚蔺。”忠意伯眉头一皱,摆摆手示意这人退下,自己却坐在椅上,皱着眉头想道: 也只能是戚蔺的暗示了。 戚蔺这小子瞧着古板,却是个有野心的。 他在北疆五年,如今北疆的兵是听虎符还是听他还两说呢。 “看来要提醒他一下。有些事情,云儿她们就不必掺和进来了。”忠意伯一只手习惯性的在膝盖上敲着,在心中无声的说道。 今日赔钱又赔了文星书院,亏了。 要在文星书院上下点功夫,即便是杜家被放到第二位,也要让文星书院的学子知道杜家的存在。 而另一边的戚家。 戚蔺也在吩咐底下人做事。 手榴弹的图纸会交给老皇帝,不。戚蔺手下的人拿着配方便奔往北疆,谁让老皇帝这一年一直有削弱世家之意。 但谁家乐意被削? 尤其是他们戚家,文臣有罪不过抄家流放。可他戚家不一样,戚家若是倒台。 即便老皇帝是个心慈手软的,他戚家的男丁也别想活下来一个。 戚蔺想着,轻轻摇摇头。 若非天狼国因地势原因,迟迟无法剿灭。边境的小国也隔三差五的跳出来,想和秦天掰手腕,戚家一直有用途。 只怕他戚家早沦落到狡兔死,走狗烹的地界。 毕竟戚家的兵权无法收回是老皇帝心中的刺。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戚蔺心中有思量。 但戚蔺没想到,他抽空去了一趟文星阁,居然和忠意伯刚好撞见。 “好巧,岳父大人也在。”戚蔺依晚辈礼向忠意伯问安罢,笑着说。 但他在北疆时,为了镇住场子,要么不笑,要么瘆人冷笑。 现在回了京城,为了媳妇儿拿出面对杜凝云时的温和笑容笑向忠意伯,却听忠意伯说: “打住,你不笑我还能多活几年。” 戚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忠意伯别的话不多说,直接与戚蔺一道寻了间干净的只有桌椅的屋子坐下,确定四下无人,才说: “你还年少,自然有野心,我知道也理解。” 戚蔺没摸清忠意伯想说的话,便继续肃穆着脸,安静是听忠意伯继续说: “但你的野心和云儿无关,我们男人之间的事,不必她们掺和其中,你明白吗?” 忠意伯说着,眼里渐渐多了几分怒意,冷笑着说:“我们是男人,为妻小撑起一片天是我们的责任,娶妻但求有用,还算什么道理? 旁人觉得我将女儿嫁给你,是图你戚家的权势,是卖女儿,无底线。但我看的是你戚家的内宅清净,你也的确对云儿一片真心。戚修和,若你像旁人一样认为云儿是可利用的,我告诉你,便是云儿不愿,我也敢悔了这门婚。” 戚蔺听完,心中却安定了下来。 若忠意伯真有心悔婚,断不会说这些话来敲打他。 戚蔺便认真的沉声说:“我绝无利用云儿的意思。” “绝无?” “绝无。”戚蔺很认真的说。他倒是极喜欢五年前那个万事不知,只知道傻乎乎玩闹的小云儿。 戚蔺想着忍不住微微低了头,他的云儿傻乎乎的,他怎么舍得去利用她。 忠意伯见戚蔺说了绝无,便低了头。心里还暗叫不好,但细一看,却见戚蔺的耳朵根已经黑红一片。 忠意伯一时不知道是该好气还是该好笑。 早看出来戚蔺是真心待云儿,而且于情字一事十分生疏。却不想戚蔺竟然才提起云儿,耳根子就红了。 忠意伯一时都不好意思再逼问他,干咳了一声,说:“你知道,云儿是我唯一的嫡出女孩儿,自小便是我忠意伯府最受宠的姑娘,被娇养过甚。” 戚蔺回想杜凝云那软软肉肉的小脸,手有些痒。杜凝云的确是娇养出来的姑娘,在他院子里待了一日。 蕙儿依照忠意伯府里的方式照顾杜凝云,单是润肤的香膏就足有五种,至今仍在他的床边放着,香味倒是清淡好闻。 戚蔺想着,沉声说:“不会让她有委屈的。” “肯定会有。”忠意伯目光灼灼的看着戚蔺,眼里突然多了几分不善:“你和别的世家子弟不同,你吃的苦头多,你身边的人大多也都尝过了北疆的苦日子。但云儿和你们不一样,她是我忠意伯府精心呵护的娇花,吃穿用度无一不精。你觉得已经够了,于她而言远远不够。” 忠意伯说着,忽然问道:“云儿喜欢那些花花草草的,你打算怎么做?据我所知,自从自从老镇北侯因床边摆了不该有的花儿,突发咳喘离世后,你镇北侯府便光秃秃的,再不种什么名花异草了。” 戚蔺眼神微暗。 而忠意伯接着说:“云儿喜欢花花草草,我就让人一年四季送不同的花朵到她院子里做点缀,即便是寒冬腊月,也有红梅、黄梅、白梅把她的院子点缀的繁花似锦。而你做不到,不是因为弄不来花,而是担心哄住了云儿,却勾起戚老夫人的伤心往事。” 忠意伯说着,忽然又笑了起来,接着说:“本伯的这些话你听听也就算了,我只是想给提个醒罢了。毕竟云儿肯定不会和你提这些。” 而戚蔺却突然说:“您是想说,待我回北疆去,就让云儿搬回去吗?” “这是你说的,本伯也觉得可行。”忠意伯这下笑的和蔼多了。 戚蔺沉默了一瞬,说:“若云儿和我一起去北疆?” “本伯虽是个老文人,也不介意学学你们武人的派头,去你们戚家坐一坐。”忠意伯的笑容越发和蔼可亲。 这拒绝的意味太明显,让戚蔺沉默了一瞬,接着说:“若云儿想随我去…” “她不可能想随你去。”忠意伯直接板起了脸,固执的说:“就是她想,我也不同意。” 戚蔺再一次沉默下来。 他知道忠意伯不会悔婚,知道杜凝云不会情愿跟他去北疆。 忠意伯夫妇是盛京城出了名的爱女如命,若他去了北疆。这俩人铁了心要把女儿接到忠意伯府照管,他的祖母和母亲如何拦得住? 难道要为了家事,和忠意伯对簿公堂? 戚蔺在心里微微摇头,但看着忠意伯胸有成竹的模样。戚蔺表情越发肃穆,只是说出的话有些气人。 “她想和我走,您拦不住。” 忠意伯有被气到。 正说着说着,忽见文星阁的一个侍童探头探脑的往这边张望。 忠意伯和戚蔺同时眼神冰冷的望了过去。 这侍童胆子也小,当即拔腿就跑,立即被守在附近的暗卫摁在地上,绑成一团拎到忠意伯和戚蔺跟前。 戚蔺便厉声道:“谁让你来的!” 这架势简直不要太凶狠。 小侍童打了个寒颤,毫不犹豫的全招了:“是杜姑娘让我来的,她说你们在这里她不好出去,让我看看你们走了没有哇!”侍童说着就哭了起来,他想要银子,可他更想要命啊! 这话一出来,原本还老神在在,打算看着自己女婿展示能耐的忠意伯顿时变了脸色。立即就想把杜凝云喊过来,但撇了眼旁边的戚蔺,忠意伯黑着脸说: “你今天来这里,是和她约好了?”我的戳心小棉袄,你这么快就穿走了? “不是。”戚蔺很认真的否认。杜凝云没约他,但他的人有盯着杜凝云,他自己来的。 男女情感上他不擅长,但杜凝云自己写的杂乱。但杜凝云也写了,男女情感是可以培养的,也许没有一见倾心但可以有各种偶遇后的日久生情。 所以,他来偶遇了。 精心打扮过的那种。 他这次没有做文人装束,而是短衣紧袖,把高大健硕的身姿勾勒的淋漓尽致。他神色肃穆的坐在椅上,一身傲人的气势让人无暇顾及他的穿着。 可随着忠意伯站起来,他也赶忙站了起来,在忠意伯的不远处。 他实在雄壮的很,健硕的身姿让忠意伯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并且不着痕迹的撇了眼自己。 “你们既已约好,我便也不做打扰你们的恶人,你告诉她,回府先到我书房来。” “是。”戚蔺顺势答应下来。 忠意伯便哼了一声,走了。 文星阁后面的小亭子里,领着蕙儿喝茶的杜凝云心中有忐忑。 小侍童一去不回已经说明了问题,想来这个时候,自己父亲已经在杀来的路上。 “姑娘,虽然文星阁没有别的门从大门出去,但是我们可以翻墙。”蕙儿得意的笑着提议。 文岳先生也在一旁笑着附和,说:“有梯子,有梯子。” 惹得杜凝云沉默了一会儿,才看着他们几人,发出无奈的声音:“有梯子也不翻。” 该来的总会来。忠意伯可不是因为没有逮到她,就会放过她。 “你们有心了,但没必要。”杜凝云面上仍旧是一片云淡风轻。 终于。 树影间出现了一个苍紫色衣衫的男子,虽然还没看到这人的模样,但看身材,就是一位高大伟岸的人。 只是…… 杜凝云默了一瞬,道:“不是我父亲。” 而树影后的人已经大步走了出来,让杜凝云果断将手里的茶杯丢到了桌上。虽然那天直接回忠意伯府是正确的选择,但给戚蔺来了一次不辞而别,她还是忍不住心虚。 “你不是…” “城防训兵已训了多日,刺头已经老实了。有顾卿看着就足够。”戚蔺说着就已走至亭前。一个眼神,文岳先生几人就纷纷散开,缩回了屋子里。 杜凝云被戚蔺扶着坐下,神态有些不自然的看着戚蔺挨着她坐下。 这这个距离,是不是有些太近了。 “云儿。”戚蔺声音低沉,他的声音本来很好听,但多年的寒苦。他的嗓音多了几分沙哑,却仍旧带着青年人的质感嗓音。 以往隔着桌子面对面的坐着,还不觉得有什么。 如今彼此挨得太近,这好听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回荡,让杜凝云耳尖微微发红。 偏偏戚蔺今天开窍了似的,还轻轻的凑到杜凝云的耳边,轻轻说:“云儿,你身上好香,是为了接近我特意准备的吗?我给你这个机会。” 轰! 杜凝云知觉浑身的血液都涌入大脑,耳边一阵嗡鸣之声。连自己在那里都忘了,只红着脸,看向戚蔺尽在咫尺的侧颜。 杜凝云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想要后撤。 而戚蔺却轻笑一声,在杜凝云的耳边轻轻的说:“不要动,再动我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杜凝云整个人都僵了,只是僵着僵着,却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 但一时想不起来,还是紧张的浑身僵硬。 而戚蔺见此,心中便安定了不少,就看向杜凝云的双眼,沉声说:“从今往后,我不允许你的眼里有别的男人,心里也是。” 杜凝云听了这句话,终于品出了这话中奇怪的味道,后知后觉的说:“你是不是看……” 而戚蔺已经做好了乘胜追击的打算,直接用手指堵住了杜凝云的唇,沉声道: “不必再说了,你已经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被堵住嘴的杜凝云直接懵了。 这是哪门子的歪风邪气染给了戚蔺,这好好的戚蔺,这是…… 哦对,霸道总裁语录等等都是她自己一面回忆一面写的,戚蔺若是受影响,归根结底还是她自己犯下的错。 毕竟霸道总裁语录至今仍是个语录。 她自己写的那种。 “修和。”杜凝云表情诡异的沉默了片刻后,半推半扶的把戚蔺按回了座位,说: “你实在不必按照那上面的话来说,也太……” 杜凝云有些说不下去。 毕竟这话戚蔺已经说了,她总不能当着戚蔺的面,说说这些话的人太中二。 戚蔺不要面子的吗? 杜凝云想着,只听戚蔺说:“你要告诉我那些话没用对吗?” 杜凝云愣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开始还有点紧张激动,说着说着忽然变成总裁语录,原本的紧张激动,瞬间变成无味。 杜凝云想着,忍不住说:“我胡乱写的你也信,傻气。” 杜凝云说完,笑吟吟的看着戚蔺,最终在戚蔺脸上轻轻吻了一下一口,然后便跑开了。 戚蔺呆呆的坐在原地,一只手轻轻在杜凝云吻过的地方碰了碰,旋即笑了起来。 只是笑了许久都没回神。 而他凶名在外,虽然杜凝云已经走了。 但他坐在亭中,一直在好奇的文岳先生几人便没一个敢乱笑乱动的,一个个站在桌前拼了小命的写稿。 而另一边。 文星阁外。 杜凝云拉着蕙儿匆匆出了文星阁,本想在盛京城玩闹一阵她们两个一出门便想四处跑。 却不想还没来得及跑,就听见了来自忠意伯的阴沉声音。 “原先学什么都费劲,你现在保护还不够厉害吗?” 杜凝云闻言果断赔着笑脸说:“爹爹。” “上来。”忠意伯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意。 杜凝云赶忙一脸乖巧的上了这个瞧着没有半点奇特之处的马车,只听忠意伯说: “别看了,就是府上最常见的马车。里面虽小,但我准备的东西却是齐的。” 忠意伯板着脸,面上带着寒意和怒意。手却很自然的掏出花锦楼的糕点,向杜凝云说: “别噎死了,这里有茶。” 杜凝云那里理会,一颗心全是眼前的各种美食。忠意伯的话全当耳旁风,拿过糕点便笑着吃了起来,说: “是我最喜欢吃的玫瑰花糕。” 忠意伯气笑了,从旁边的抽隔里拿出一壶微温的清茶,倒了一杯放在杜凝云的手边,说:“你就只顾着吃吧,有了戚蔺,我看你把我们全忘了。眼里就只有他了。” “怎会?”杜凝云忍不住笑了起来,而忠意伯却做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气恼的说:“都学会和人邀约了,那里还记得女孩儿家的矜持体面。把我和你母亲忘了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丢失的记忆 “我哪敢忘。”杜凝云下意识的说道。 还没忘就已经各种提醒了,真忘了还不得闹上天去。 杜凝云想着,专心吃糕。 花锦楼的糕只有早上卖,数量还少,卖完就没了。 虽然她早已过了爱吃糕点糖果的年纪,但忠意伯既然买了,她如何不爱吃。 没想到父亲竟会想起来给她买糕吃,实在难得。 杜凝云想着,忍不住就多吃了些。 花锦楼的糕点贵且量少,小巧美味的糕点一层只有四个。 入口即化的糕吃的挺快,杜凝云一面吃茶,一面吃糕。 马车还未曾驶到忠意伯府,一层的花糕便已经吃完。杜凝云便想打开第二层,打开一看,见里面摆着更为精致好看的金丝桂花酥。 “爹,你连我最爱的……”杜凝云的手才伸了一半,就被忠意伯拍了下来,十分无情的说:“你已经吃过了。” 忠意伯说着就将糕盖了起来,塞到了身后,板着脸说: “四时小花糕你已经吃过了,这金丝桂花酥是你母亲的。” “所以这不是给我买的?” “当然不是。”忠意伯一句话说的理所应当。 “以前我给你母亲买这些,你母亲没吃你便先吃光了。这次你已经吃过了,回去不许再吃。” “所以……”杜凝云愣了半会,才有些无奈的说:“所以以前的糕,也不是买给我吃的?” 忠意伯越发的理直气壮,说道:“虽不全是,但你母亲爱吃花锦楼的糕,不然我为何要下了朝就在花锦楼旁等买糕。给你带几个是顺手罢了。” 杜凝云听到这里,慢悠悠的将杯中的茶喝尽,才说:“正巧,爹爹给母亲送糕,女儿寻母亲告状,咱们正巧一路。” 忠意伯却也端着茶慢慢喝着,却一点都不慌,只慢悠悠的说:“谁告诉你这是回家的马车?” 杜凝云一脸问号,转身朝纱窗外瞧一瞧,车窗外的确是陌生又有熟悉的景象。 “父亲,你还怀疑我呢。”杜凝云有些无奈的说道。 忠意伯却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非也。” “那为何?” “有人想见你,特意请我带你去一趟。”忠意伯轻声说。 原本他没答应,但那人说:“你就不好奇你女儿身上为何有这么多的改变?” 忠意伯本不好奇,并且几句话把这人噎了回去。但在路上细细一想,忠意伯却又改了主意,只说: “你去一趟也就罢了,总归你是我女儿,没人动你。” 杜凝云默不作声。 她从来都敬鬼神而远之。她做太后时从来没有踏足过钦天监,但钦天监里的一位无名大师却曾送给她一枚镇魂珠,告诉她这珠子能保人魂魄不散,要她好生保管。 而她从不在意鬼神之说,随意的放在桌上。后来这珠子消失不见,她也未曾在意。 如今想想,杜凝云觉得自己还能想起这枚破珠子,也是奇迹。 杜凝云想着,马车还在缓缓行驶。但从纱窗往外看,却又不是去往钦天监的路。 杜凝云好奇的看了眼忠意伯,只听忠意伯说:“无名大师并未居住在钦天监内,他在那里等我们。” 杜凝云便沉默下来。 马车又前行了许久,终于到了一处僻静的居所。 但这里没有什么翠竹梅影,只是寻常屋舍,院中瞧着还有些杂乱。忠意伯和杜凝云才下马车,便有一位身上穿着发黄白衣的老者走了出来,笑着说: “你们来了,请吧。” 言罢,不等忠意伯和杜凝云还礼,便自己先行入内。 忠意伯杜凝云还是依礼还了一礼,才跟着进去。 和院中的杂乱不同,这屋子里倒是整洁多了。 只是老者一进来就先从一堆杂物中扒出来一个珠子,向杜凝云说:“这次你知道这珠子的宝贝地方了吧,要不是我这宝贝珠子,你那里会有那么大的际遇。” 杜凝云看着这圆溜溜的镇魂珠宝石下意识的伸手接了过来。 一瞬间。 上辈子的记忆走马观花般的在她脑海中浮现,许多遗忘了的事情都清晰的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让杜凝云满脸错愕的把珠子扔了出去。 惹得老者赶忙接住珠子,哀嚎道:“是你托我让你在你该回想起一切的时候把记忆还你,你怎么还不乐意了?” 杜凝云却变了脸色,后退了两步,跌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拿到珠子的那一瞬,她看已经登基为帝的六皇子花了一年时间渐渐坐稳了帝位,忠意伯虽然仍身居要职,但被明升暗降,坐到了虚职之上。 而三房被扶持了起来,光明正大的和忠意伯斗。 忠意伯掌权多年,完全不惧。但坐凤位的是她,忠意伯少不得忍让一二,也使得三房日渐猖狂。 杜凝霞也是在这个时候嘚瑟起来。 公然出入皇宫,和秦钺眉来眼去,没几日就被封了才人,独得圣宠,没几日又封了嫔。 等到第二年,秦钺见忠意伯明面上已经毫无权利,便处处透出废后的意思。 却不想废后之话一经提出,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而她也在这个时候彻底对秦钺死了心,悄无痕迹的换了杜凝霞宫里的熏香、秦钺腰间香囊里的香料。同时御膳房的大厨得知秦钺爱吃一样菜,而这菜和这熏香里的东西相合,却带了毒。 只是这毒性不大,一时半会儿收不走秦钺的性命。她便悄悄使人给杜凝霞了一张药方。 秦钺面貌俊美,贪好美色,又信奉什么御女可升仙的荒唐言论。杜凝霞按照药方配成药丸,秦钺吃了只觉雄风大振。 但后果也是有的,后果便是一个月后,饮了鹿血又吃了药的秦钺以不堪的形式,暴毙在杜凝霞的床上。 然后她来了。 三言两语给杜凝霞扣上勾引圣上,以至皇帝身死的罪名。 而秦钺吃的药,杜凝霞宫里的熏香,直接让杜凝霞百口莫辩。她直接给了杜凝霞两条路: 一、殉葬。 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以疯子之名嫁与商贾,永生不得踏入京城。 很显然,杜凝霞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被她的人带走,在路上灌下了红花。 没错。 杜凝霞以为她买通了的御医其实是杜凝云的人,杜凝霞已经怀了皇嗣,三个月。 所以她不可能殉葬,即便秦钺死在她的宫里。 但杜凝霞知道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杜凝云用她四个心腹代她葬入妃陵。 而她名义上是嫁给了富商,实则这富商有发妻,她是宫妃又成了富商的平妻。富商的发妻厌恶她,她好好的一个人,被当成疯子关在一个院子里,虽然吃喝用度样样都是顶好的。 可所有人见了她都只称喊她疯子娘娘。 但杜凝霞还活着。 杜凝云也知道她活着,但杜凝云从来没有杀杜凝霞的心,而只想诛杜凝霞的心。 杜凝霞一心想把她踩在脚下,想要皇后之位,想要受万民膜拜。 便让杜凝霞成为受人唾弃的富商疯子平妻。 杜凝云还想起自己是太后时底下人曾回话说杜凝霞被富商的发妻贬成了小妾,从好院子撵到了下房,用两个老婆子盯着,动辄羞辱打骂。 只在有人来查看时,再把她梳洗干净送到好院子里,发现时已经是半疯了。 杜凝云回想起那时的自己冷漠的摆手让暗卫退下,默认了富商发妻的举动。 再后来。 杜凝云回想起自己拼命的夺权。 她垂帘听政,秦钺无子,老皇帝的幼子纯粹是个摆设。 戚蔺因新皇登基,回京参拜。 已经知晓人事,并且在几年间学会了太多的她发现戚蔺看她的眼神满是痛苦。 她便设计和戚蔺来了一次偶遇,借戚蔺的手,灭了始终反对她的三位朝臣。 再上朝时,少了那几个跳的最凶的朝臣,果然她的话少了反驳的人。 她便大力提拔那些有才华无处施展的寒门子弟,有缺口安插、提拔。忠意伯和她里应外合,两三年便把秦天的世家挤出了权利的中心,留下杜家一家独大。 然后忠意伯告诉她:“时机到了。” 杜凝云记得那时候的她冷笑着反问道:“时机?什么时机?哀家怎么从不知道。” 次日。 忠意伯自己都没想到,朝中他和杜凝云一起提拔上来的寒门子弟站出来列出他的罪名若干,杜凝云坐在上首摆出一副大义灭亲的姿态,你唱我和的让忠意伯自己辞官。 忠意伯气的不轻。 很想用手段教训教训自己这个坑爹的女儿,奈何大夫人以命相逼,忠意伯妥协了。 辞了官,连忠意伯的位置都直接传给了长子杜徽。然后便和大夫人在忠意伯府里渡起了晚年。 而又过来两年。 天狼国灭。 戚蔺再度归京。 当朝赠刀,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却又在暗地里递出政敌的名册,借戚蔺的手,掀起新一轮的杀戮。 而戚蔺的等待是有时限的,终于是等不及到她寿宁宫逼问临走逼问,她又流泪示弱,装糊涂。 是了。 戚蔺走了,却没完全走。她借戚蔺的手杀戮政敌,戚蔺也趁机将手伸到了文官集团,在里面安插了大量的人。 名为麟卫的暗卫组织正式出现在杜凝云面前,她的寿宁宫里、部分大臣、大臣身边…… 麟卫名为麟,麒麟的麟,但却像鱼鳞一样多到数不过来。 她自以为借戚蔺的手清扫了朝堂,终于能以女子之身登基为帝,却发现这是一个大坑。她才开始筹备登基,戚蔺便出现在她的寿宁宫,对她说: “当女帝不适合你,皇后更好。” 她仍记得自己当时的惊恐和羞怒,但她根本不是戚蔺的对手。可她不信邪,寻来心腹,共议登基一事。 心腹们却纷纷变了态度,一个个对此事避而不谈。后来再查,才得知麟卫渗透的太厉害,心腹若是帮她登基,麟卫就敢灭他们满门。 气恼之下,她想设计除麟卫,却不想还没动手,便招来忠意伯的匆忙警告: “从无女子为帝的先例,何况兵权在他手里,你别找死!” 而当天夜里,戚蔺又出现了,黑着脸威胁道: “皇帝的位置不适合你,但皇后可以是你。” 杜凝云回想起自己捉起枕头砸向他,却听他漫不经心的说道:“我有精兵百万,麟卫十万。朝中武将皆以我戚家为首,你的文臣班底有几个敢违背我的?杜凝云,凭你,斗不过我。” 杜凝云回想起自己那时的心中那满满的无力感,她想起自己从那以后失了魂一样的,连朝政都荒疏了。 让年纪渐长的昭帝闻见腥的猫一样朝着杜凝云丢开的权柄扑了过去。 杜凝云知道,她和昭帝都能捏住朝政。 但问题是,她们捏住了朝政,可戚蔺捏的却是她们执政人的命!邀买再多的臣心,提拔再多的心腹。 戚蔺出手,大军入关,谁敢不从?谁能不从?就连皇宫的侍卫都以戚蔺为首,谁还能拦得住他? 没有兵权的政权,还不是时时刻刻仰人鼻息。 杜凝云回想起自己丢开了朝政,开始搜罗美男,在寿宁宫开始虚度光阴。 却没虚度几日,就又又又招来了戚蔺。 只是这次她硬气多了,什么狗屁女帝位她不要了。她现在年华虚度,活的百无聊赖,生死无惧。 而戚蔺却真怒了。 他千防万防百般威胁,不过因北疆战事紧急一时没来不及顾及京城,就没防住杜凝云的男宠。 他断不肯做什么女帝的男后,才又是威胁又是用手段的绝了杜凝云的女帝之心,结果杜凝云反手便养起来男宠。 男宠!! 但杜凝云无所畏惧。 男宠,养就养了。 女帝路都给她断了,她养个男宠等死还不成?难道还要她为秦钺守节? 但戚蔺用实力告诉她,不成。 一夜的荒唐后戚蔺再次威胁了她,但北疆传来急报,戚蔺来不及多做准备,便匆匆离京。 而她悲愤之下,听说钦天监有一至宝。 这宝贝能让人忘记一切烦恼,此生不再忧虑。 寻到了钦天监,百般威胁过后从无名大师手里得到了一枚镇魂珠。无名大师用秘法封了她的记忆。 再往后…… 杜凝云悠然转醒,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该有的心思 这段记忆真的是她的? 秦钺是她精心弄死的,而不是带着巧合的暴毙。 她爹其实想当皇帝,但是她也想当女帝,所以她把自己亲爹给摁下去了。 原来她真的养过男宠,还和戚蔺?? 杜凝云觉得不可能,下意识的想摆摆手,却发现手心里多了一个东西。 这东西圆圆的、亮亮的,细看里面好像隐藏着无数颗闪闪发光的小星星,但不仔细看却只是一颗平平无奇的透明珠子。 但这珠子却大名鼎鼎,是钦天监的至宝——镇魂珠。 “我刚才不是扔了吗?”杜凝云看着手中的珠子,表情逐渐扭曲。 无名大师见杜凝云有砸珠子的意思,紧张的看着杜凝云手里的珠子,生怕这珠子被砸到地上,磕到桌上。 “杜姑娘啊!你小心点,这可是咱秦天的至宝,至宝啊!”无名大师紧张的心都要蹦出来了。 杜凝云攥着镇魂珠手却忍不住用力,让无名大师又是一阵紧张:“你省着点?这可是镇魂珠。” 杜凝云闻言直接把镇魂珠丢给了无名大师,看着手忙脚乱的无名大师,杜凝云却没了来时的恭谨之态,转而是一副急躁的姿态: “镇魂珠能封印我的记忆,所以这东西也能改变我的记忆对不对?” “镇魂珠主要是定魂、镇魂。虽然配合法阵能镇封人的部分记忆,但镇魂珠只有镇封之效,那里能改变你的记忆。”无名大师宝贝的捧着镇魂珠,小心翼翼的把镇魂珠放到一个雕龙纹凤的檀香木盒之中,瞧着盒子里面还铺着一层细密的沉香屑。 杜凝云不觉得这记忆是她的。 她幼时傻乎乎的,如今也是个心慈手软的。 难道她中间却是一个心狠手辣的? 不可能。 杜凝云忍不住摇摇头,甚至竖起三根手指向天说道:“这里面的记忆肯定有问题,我那里有那等野心,我若是那样的人,管叫我天打…” 杜凝云说到一半直接卡壳。 犹记得。 她再重生前就是竖起三根手指,向天发誓,说: “我杜凝云若勾引过大臣,就天打五雷轰!” 那句话说完便招来五雷轰顶,轰的寿宁宫都塌了。 但誓已经气势汹汹的说到一半,无名大师和忠意伯都愕然的看着她。杜凝云嘴角微抽,心里却有些发憷,干脆改口说: “我若是那样的人,管叫我天打五福临!” 杜凝云说完,硬撑着气势,端坐了下来。 无名大师倒是松了口气。 镇魂珠在千年后碎了,卷着杜凝云和那个倒霉蛋的魂魄回到如今。 他是守护镇魂珠的人,在一次检查镇魂珠的时候从镇魂珠中得到了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 虽然他不知道杜凝云具体经历了什么,但他能感受镇魂珠传来的委屈情绪。 无名大师也理解镇魂珠的委屈。 镇魂珠是有灵之物。原本被钦天监年年小心供奉的宝珠,却因杜凝云在寿宁宫的墙角里待了一千年,终日和老鼠蜘蛛作伴,最后还被砸的稀碎。 也难怪镇魂珠拼了千年的修行带着杜凝云回到千年后。 只是…… 无名大师看了眼盒子,依依不舍的又把盒子递给了杜凝云,说:“这镇魂珠是个灵物,你就好好留着它吧。” “不留。”杜凝云万分嫌弃。 无名大师立即收到来自镇魂珠的委屈和催促的情绪,无名大师只好再次说道: “你就收下吧,这可是至宝,秦天的至宝,你收下它不好吗?” “不好,不收,你若硬给我,我立即就砸了它。”杜凝云脑海中相似又带着不同的记忆在交织,让她毫无耐心。 无名大师越发无奈了。 而镇魂珠却仍在一个劲的催促。 把我给她,把我给她! 她有大气运,我要她的气运。 无名大师眼底划过一抹暗色,但脸上的神情越发真挚: “杜姑娘,您能回来,也全凭了它,如今您就收下它吧。” 杜凝云听到这里,心底的烦躁越发深了。 “你给我的记忆绝对是假的吧。” “杜姑娘何出此言?”无名大师一脸茫然。 杜凝云便满脸戾气的冷声说道:“若那记忆是真的,你如今怎么会千方百计的想把这珠子给我?可见记忆是假,你找我绝对没按好心!” 杜凝云说完,便回头向忠意伯说道:“爹爹,这人必定要害我们,我们走。” 忠意伯见杜凝云满脸尽是戾气,浑身透着一股燥意,忍不住皱起眉头,看向无名大师的眼神就不善了起来。 那颗珠子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走。”忠意伯干脆的说道。 杜凝云便拉着忠意伯的袖子,径直朝门外走去。 无名大师完全不慌。 他请人来自然已经做足了准备,不收镇魂珠,杜凝云父女就别想离开。 无名大师想着,只见杜凝云走到门口时不小心绊了一下,挥舞着手板住门板。 只听哐嘡一声,门撑住了没倒,但门边竖着的一个绘着门神画像的木牌倒了,这木牌一倒砸翻了一盆水,水盆哐嘡哐嘡的在地上。 在无名大师愕然的目光中,纯金的龙纹金盆在地上滚了小半圈,好巧不巧的扣住了杂物中藏着的五个小鬼泥塑。 等杜凝云拉着忠意伯走到门外,满是有些乱糟糟的院子仍然乱糟糟的,什么都瞧不出。 只是走到一半这路竟有加长之感,杜凝云烦躁起来也是个浑人,明明该走到院门前却没走到,让杜凝云揪起脚边的花盆便想折回去和无名大师算账。 却不想拔起花盆,花盆底下却又一块圆盘,再拿起圆盘,眼前的景象一变。原来她和忠意伯不知不觉的在这院子里打转起来了。 而无名大师正站在门边,张大了嘴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杜凝云心中的气恼越发多了。 手里的圆盘和花盆朝着无名大师便丢了过去,砸的无名大师赶忙缩回了屋子,关紧了房门。 但他关上房门,也拦不住杜凝云又抓起地上的花盆朝他门上、窗内砸。 让无名大师忍不住感叹道:“幸好这杜凝云是一届女流,凭她怎么砸去都砸不到我这屋里来。” 下一秒。 一个逮着泥土的花盆破窗而入,直接砸在了他的书架上,在地上留下一摊泥。 原来是忠意伯看杜凝云砸的费力,从杜凝云手里接过花盆,一个接一个的砸了过去。 无名大师心里顿时冒出了火来,气恼道: “欺人太甚,我便是拼了自己折寿,也要咒你去死!” 却不想他怀中的镇魂珠发出嗡鸣:福运滔天,咒不得。 “咒忠意伯!” 居高位,握重权,身担国之兴亡,咒不得。 “我咒他的夫人!” 镇魂珠不再发出嗡鸣。 无名大师以为有戏,打开盒子一瞧,才发现镇魂珠的光芒黯淡了下去。并且戳了几下都没有回应。 这让无名大师忍不住心里嘟囔起来:“我这一身能耐全在这一颗珠子上,镇魂珠不能用,我岂不是废了。” 但他现在也的确拿杜凝云没辙了。 院子里摆好的阵势已经是一团糟。 她父女二人砸了几下,便纷纷理了理衣冠,端着高贵的姿态傲然离去。 这院外更没人拦去。 这里是无名大师的居所,不是钦天监的衙门。而就算是钦天监内,又有那个敢拦位高权重的忠意伯。 而杜凝云和忠意伯已经再度上了马车。 杜凝云一上来便端正的跪坐在马车内,合上眼眸,稚嫩的小脸上是和年纪不符的沧桑之感。 这让忠意伯心中的不适感越发的浓,开始后悔带杜凝云来什么钦天监。 但后悔已经来不及。 忠意伯沉思了片刻,轻咳了一声,微笑着说:“你今天是出府玩的么?你打算去哪里玩?我身上还有三千两的银子,你拿去用吧。” 而杜凝云仍旧闭着眼睛,过了许久,才沙哑着声音说:“父亲,我想当公主。” 忠意伯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而杜凝云却深吸了一口气,硬压下脑海中翻腾的各种回忆,露出甜甜的笑容来: “你一直在谋这个位置,没错吧。” 忠意伯闻言,笑也笑不出来了,认真的看着杜凝云,沉声说道:“我从无此意,日后模要再说这样的话。” “父亲,你有这个意思,我知道。”杜凝云仗着自己多年来的遗忘技巧,强行将新来的记忆拆分遗忘,向忠意伯笑的越发甜美。 但说出的话却有些吓人:“南边商斗频繁,斗败的商贾一家又一家,却始终不曾惊动过圣上,若没有父亲的遮掩?” “这事当然和我无关。”忠意伯难得的疾言厉色起来,冷冷的说: “以后不许再提这等事,陛下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从未有过不该有的心思。杜凝云,你若还是我的女儿,就把你那不该有的心思也都熄了!” “不该有的心思,原来如此。”杜凝云说着满不在乎的点点头,像是确定,又像是嘲讽。 该有和不该有之间有明确的界限吗?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管你该不该有,笑到最后的是谁,谁就该有。 杜凝云想着,笑吟吟的看着忠意伯,回头透过纱窗仔细看。纱窗外有一座新建的,瞧着不错的酒楼。 杜凝云便熟惯的向忠意伯伸出了手,说:“银子。” 第一百五十五章 戾气 忠意伯看着这样的杜凝云,眼神微变。 眼前的女孩子还是原先的稚嫩模样,但她的眼里满是戾气。 忠意伯叹了口气,道:“看来我带你来钦天监,的确是大错特错。” 杜凝云重新闭上了眼睛,继续依着车厢,努力的压下心中的不适。 忠意伯见此也不再问。 时间因气氛的古怪越发漫长,马车本就走的很慢,等好不容易回到家中,从马车下来后。 忠意伯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加上杜凝云下了马车也只是沉默的向他施了一礼便朝内院走去。忠意伯也沉默着看着杜凝云,连往常的银票堵嘴都忘了。 昭儿等人早在马车停下时就拥了上来,见走远的杜凝云神色不对,站在原地的忠意伯也过于安静。 昭儿几人也没胆子开口,只好站在忠意伯身侧,苦哈哈的等忠意伯自己调整回来。 另一边。 杜凝云已经走到了内院的月门前。 守在门边的婆子见是杜凝云来了,完全不敢盘问杜凝云是何时出去的,出去又做了什么,只陪着笑脸说:“大姑娘纳福!今个霞姑娘她们来我这里问您是不是出去了,我说没有。我听禄妈妈说,她们现在兵分两路,一路在夫人那里等您,一路在锦璋阁旁边等您呢。您看?” 杜凝云眼神一寒,冷笑道:“好个杜凝霞,我顾念姐妹之情,苦求母亲留你们一家在府,不肯让你出去过苦日子。你到时时刻刻盯着我的不好,只想让我丢尽脸面了!” “大姑娘息怒。”婆子在杜凝云跟前陪着笑脸。 杜凝云身上没带银子,看向蕙儿,蕙儿赶忙摇摇头,心中暗道:散碎银子倒是没带,大额的银票倒是有几张,总不能一下赏她一百两银子去。 杜凝云见状,随手从自己头上拔了根金簪子,赏了过去,同时问道: “杜凝霞她守在那里?” “在温雪院旁边的芳兰亭里,说是霞姑娘和霜姑娘、露姑娘都在。雪姑娘、水姑娘和谢姑娘在锦璋阁那边。”婆子说着,宝贝的把金簪子捏在手里,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这金簪子虽不大,顶端只有小玫瑰花苞和两片叶子,但这东西做的精巧漂亮,拿出去也值一百两了。 婆子想着,料定杜凝云两人没带碎银子,抬眼又见杜凝云今个虽然没戴多少金簪首饰,但头上的几根簪子一根比一根华丽。 婆子眼神微变,赶忙把杜凝霞她们的老底都揭出来,说: “禄…我还知道,三奶奶在温雪院那里,谢家的娘子和谢姑娘一道在锦璋阁那里。姑娘您看……”婆子一张脸笑出了花,眼里满是贪婪之色。 云姑娘是出了名的好性子,出手最是阔绰,刚才就给了一根金簪子,这会儿怎么也得给个银锭子吧。 杜凝云眼里闪过一抹寒芒,似笑非笑的看着婆子小心谨慎的把金簪子藏到怀里,就搓着手,满脸谄媚笑容的婆子。 杜凝云怎么不知道这婆子心里在想什么。 老夫人在世时不喜大房不喜三房,抓着掌家权不肯放。为了挤压大夫人,便给足底下人的脸面,让她们有胆子在主子面前拿大。动辄都要给银子才肯尽心做活。 可即便老太太在世,也没见有那个敢在她面前弄巧的! 杜凝云想着,慢悠悠的从头上拔下来一支玫瑰簪,朝婆子递去。 这支玫瑰簪和方才的小玫瑰簪子大多了。一朵怒放的玫瑰,薄薄的花瓣是金丝嵌出来的,虽然一整朵不过半指长短,但花丝镶嵌的金簪,中间的花蕊又是金丝围拢的橙黄宝石,簪体上也有着精美的纹路,有细小的宝石镶嵌其中。这做工的精细,拿出去何止五百两。 婆子看的眼都直了,杜凝云簪子还拿在手里,她就忍不住伸手去抓,却才摸到簪子,就被杜凝云拿簪子狠狠的戳了两下。 “啊呦!”婆子惨叫着收回手,刚想出言诉苦。就听杜凝云脸上满是乖戾之气,厉声说道: “禄妈妈也是我母亲带来是人,她让你在这里等我,就是让你从我身上得好处的?你可真有能耐了,我看你是府里的老人才不细问,赏你一支金簪,你还不足了。我今天就让你知道贪心不足有什么后果。” 这婆子面色一变,而杜凝云撇了眼蕙儿,蕙儿会意,立即上前一步,熟练的掏出短刀要抹脖子。 婆子看见刀那里还顾得上手疼,立即就跪下哭嚎起来,连连喊道:“大小姐,是老婆子我贪心不足,老婆子再也不敢了,您绕了我吧,您饶了我吧!” 杜凝云见蕙儿已经拔出刀,便冷着脸邪笑道:“饶了你?拿着禄妈妈交待的话,就想讨我头上价值几百两的金簪子,亏你也敢伸手,我让人把你领出去卖了,你值几两?” 言罢,杜凝云冷着脸转过身去,满是戾气的眼中是无法压抑的杀气。 蕙儿不想弄脏了衣裳,把婆子提起来,从她身后抹了她的脖子。 月门边还有一个小丫头,这小丫头年纪不大,此时吓得呆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而婆子的倒地早已惊来了附近的几个婆子,这些人纷纷跑了过来,纷纷说:“姑娘,来宝家的的这是犯了什么大错?您为何?” 杜凝云那里管她们心中如何作想,满是戾气的眼神在她们脸上扫过,便让她们纷纷闭上了嘴。而杜凝云却接着冷笑道: “你们找我要解释?” 众婆子低下头,不敢再问。 而杜凝云亮出手里那根带血的簪子,说: “这簪子值多少,你们可只知道?” 婆子们不言。 杜凝云便冷笑道:“替禄妈妈传几句话,得一支值百两的金簪她仍不足,耍心眼还伸手要。我倒是问问你们,什么时候给主子传句话,主子还要赏你们几百两银子的东西!” 婆子们越发不敢说话,杜凝云便将簪子扔到了地上婆子的身上,冷笑道: “去把她的家里人都喊来。” 婆子们见杜凝云疾言厉色,满是戾气的眼神比大夫人还要可怕十倍。 她们那里敢怠慢,纷纷要跑去喊人,却才散开了一点,就听杜凝云冷冷的呵斥道: “一个人就够了。” 众婆子腿一僵。 其中一个心眼子多的趁机撒丫子跑远,让剩下的几个婆子只能忍着心中的不悦,战战兢兢的在杜凝云面前站着。 因是杜凝云传召。 这地上婆子的丈夫儿子又在前院当差,来的倒是极快。 只是杜凝云再此,他们心中痛苦,也不敢到月门旁边为婆子收尸,只能在月门一侧,颤抖着声音说: “给大小姐行礼了。” 杜凝云便冷笑道:“几百两的东西她受不住,却能给她收尸用,这两支簪子你们拿去给她下葬去吧。明日我会让人把你们一家的身契还给你们,你们明日就和我忠意伯府无关了。” 杜凝云说完便冷笑着转身离去。 而门外的两人却纷纷变了脸色。 他们是忠意伯府的家生子,他们的爹是因饥荒,走投无路才卖身进来的。他们在忠意伯府虽然过的滋润,但他们并不是伯府里混的极好的人,他们虽然能在伯府大吃大喝,但积蓄却没多少。 若是出去,没房没地的,他们又不通农事,他们怎么活? “大小姐,您行行好,她做了什么事我们是不知道的,我们绝对没有她的可恶心思。” 但杜凝云根本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直接朝温雪院的方向越行越远。 男子领着儿子急得满脸通红,仍止不住的苦求。但杜凝云一走,旁边紧张的婆子就松懈下来,看着地上婆子身上的玫瑰金簪。 忽然有一个趁着门外的两人还在哭求,抓起来便拉着几个婆子走远,并和她们说: “我拿这簪子当了,各自平分。谁都不出去说嘴,如何?” 她们一共五个人,就算这簪子只能当五百两,一人也能平白得一百两银子。 如今杜凝云和大夫人一起整治伯府,她们少了太多额外的进项。一百两银子一家三口一起,两三年才可能攒下来。 这让她们怎么不心动,纷纷立下毒誓。 而她们忽略了。 月门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吓呆了的小丫头。 两个男子因杜凝云在月门内,不敢进来,只能在月门外站着。但月门旁的小丫头却目睹了这一切。 只是小丫头胆子有些小,眼见婆子们都走远了,才敢发出微弱的声音:“她们都走了。” 这父子二人顿觉一阵绝望。 但想着杜凝云口中的簪子,他们彼此安慰着,去看婆子的失身,但在婆子身上翻了一圈,都只有一支小花苞簪子。 这簪子是纯金的,花苞是实心倒也值不少银子。可这个簪子,那里值几百两。 但想起杜凝云口中的几百两,他们忍不住又是一阵翻找。 旁边的小丫头见他们二人急的筋都出来了,终究伸手指了指几个婆子离开的方向,说: “还有个簪子。” 但谁拿走的,她不敢说,只说杜凝云给了两个簪子。 这两个人越发的气恼。 命换来的东西,竟也有人敢偷! 两人想着,却并没有逼问小丫头是谁。而是先背起婆子,先把婆子带回去,弄了寿材安置好,才打算去求忠意伯。 自是后话。 杜凝云已经到了温雪院前。 光明正大的的走来,让温雪院门边坐着的禄妈妈一阵心急。 虽然说大太太觉得杜凝云肯定能料理了杜凝霞等人,让她们不必多理。 但杜凝云是她们看着长大的,她们眼里的杜凝云性子软绵好哄骗,虽然进来学乖了。 但今日杜凝霞和三太太都在,还有杜凝霜和杜凝露。这四个人齐齐上阵,那里是杜凝云能应对的。 但大夫人不管此事,还不许她们插手。 她忍不住悄悄出去给月门的来宝家的传话,要她告诉杜凝云,回府先避着点这两个地方,还给了来宝家的好几百钱。 怎么杜凝云竟不遮不掩的直接朝温雪院来了? 她几百钱给少了? 来宝家的虽然守着月门,但内院女眷除了夫人、云姑娘,谁会没事从月门出去。哪怕是她们,轻易也不会出月门。 守月门能有什么油水,能让她轻看这几百钱,即便是温雪院里的二等丫鬟们能得五百钱也得喜半天呢。 禄妈妈想着,心中骂道:必定是这来宝家的弄鬼,得钱不干事,我叫你月门都守不成! 禄妈妈想着,忽见杜凝霞等人纷纷拦在杜凝云跟前,气势汹汹的看着杜凝云。 杜凝霞虽然还坐在轮椅上,被福儿推着,可她仍翘着下巴,气势汹汹的逼问说:“云儿,你年纪小不知事,可也不能太轻狂。今日我们定要审审你,你又出伯府做什么去了?” 杜凝云挑眉冷笑。 审? 她如今虽未曾嫁人,但她是忠意伯府最金尊玉贵的嫡长女,在忠意伯府,除了忠意伯和自己母亲,有谁配在她面前说审! “掌嘴!”杜凝云冷笑着向蕙儿说道。 蕙儿愣了愣,看看杜凝云再看看杜凝霞,没敢动手。 但此时的杜凝云仍然被镇魂珠传来的记忆所左右,而杜凝霞又好死不死的说: “你还想让她打我不成?你别忘了咱们伯府的规矩。奴才打主子,死罪!” 杜凝云脸上的冷笑更甚,嘲讽的话更是说来就来:“想不到三年过去,堂姐仍然把自己视做伯府的主子。你是忠意伯府的正经主子么?说好听些是你们没完全分出去,可往难听了说,是我可怜你,你才能继续住在伯府。” “你!”杜凝霞被这话气的脸色铁青。 而杜凝云却一改往日口上留德的作风,说出的话越发不留情面。 “二叔父在外自有屋舍,你若觉得我说的有错,只管求你爹带着你出去住。同你这般,受我庇佑却时时刻刻想把我的脸面踩下去的东西,有什么脸面在我跟前拿大!”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姐姐!”杜凝霞一手捂着心口,气都喘不匀了。 而杜凝云面上的冷笑更甚:“怎么?你年年把我当傻子玩弄,还想我一直像傻子一样,始终把你当姐姐看待?可笑,我让你留下来,不过是未了免去世人的闲话,你以为还有什么? 我告诉你杜凝霞,即便圣旨准许你能以正妃之礼出嫁,我也能劝父亲上奏侧妃用正妃之礼有违礼法,让你这个自请降侧的侧妃。穿不得正红,入不得正门,再别想碰正妃之位!” 第一百五十六章 骗不了我 这话无疑戳到杜凝霞最痛的地方。 但她不想也不敢相信,偏杜凝云接着说: “你本来就是侧妃,父亲上奏免了你的正妃之礼,正好权利我父亲的刚直守礼之名!” “你!”杜凝霞简直要疯了,一双凤眼瞪得滚圆,双手抓住轮椅,控制不住的喊道: “让我失了正妃之礼对伯府有什么好处?难道你想为这么一件小事,让伯府名声受累吗?” 杜凝云却冷笑道:“以忠意伯府的门楣,侧妃从大门出去,才会累及家门吧。” 言罢。杜凝霞敏锐的听见旁边响起一声满是嘲弄之意的低笑声,赫然是和她一道来捉擅自出府的杜凝云,想给杜凝云扣屎盆子的三夫人。 杜凝霞脸黑了黑。 说好的同盟,站在一旁看着她被杜凝云羞辱也就算了,还嘲笑她,到底谁才是同盟! 杜凝霞想着,毫不犹豫的将矛头对准了三夫人,怒道:“叔母倒是有空笑我了吗?” “那里是笑。”三太太笑完了才矫揉造作的用帕子遮住了嘴,用极为轻蔑的语气说道: “云儿说的是实话,我们有什么可笑的?便是从太祖的那一辈起,我们忠意伯府有那个嫡女是给别人做妾的?你也是头一份。” 杜凝云脸越发的红了。 三奶奶虽然是嫡夫人,但她是庶子嫡妻,是庶支夫人,也来耻笑她? 三夫人见杜凝霞面露不悦,便得意的扶了扶垂在耳际的流苏,昂声道:“再怎么样,正室就是正室,妾庶就是妾庶。何况我三房虽是庶支,你二房那比得了我们。” 大夫人出身名门,压她一头也就算了。 二夫人凭一张脸嫁进伯府,却因嫁的是嫡子而压她一头,总算这天理昭彰,让二房今日贫出血来。 杜凝霞看着三夫人那满头珠翠,想起这些日子三房的嘚瑟和嚣张,杜凝霞忍不住冷笑道: “是,何止是我二房的人比不上你的穿戴华丽,整个忠意伯府谁能比得上您去。瞧这鸾簪玉钿,还有金梳步摇合欢钗,再加上这挂珠高髻,还有这……” 三夫人听着,忍不住得意起来,伸手去摸头上的华贵首饰。冰冷的珠翠早被阳光晒得微暖,微温的触感让三夫人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但杜凝霞一脸恭维的说着说着,突然改口道:“但是,满满当当戴一脑袋。知道的您是贵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脑袋是个花瓶,就喜欢插满瓶的花呢。” 三夫人的脸瞬间就落了下来。 “杜凝霞,你说什么?” “我哪敢说什么?我是羡慕叔母家里富得很,您便是在家里也能满头珠翠把自己装点的贵气逼人,我是羡慕您呢。您看看我,我那里有这么多首饰给自己撑面子。” 而三夫人这些年在南边,恭维的话听的太多。这些天在伯府更多是在谢家人和二房跟前摆阔,少了旁人恭维,如今听着杜凝霞的话,她竟真的信以为真。 洋洋得意的看了眼杜凝霞,见杜凝霞头上寒酸的只有根金簪配上两朵蜜色薄纱堆制的假花,虽然瞧着也俏丽,但那里是大家嫡女的装束。 三夫人便大大方方的从头上摘下一支点翠双鸾迎福簪,直接插到杜凝霞的发中。 杜凝霞发黑如墨,精致的发髻巧妙的点缀着金簪和绢花,瞧着也看得过去。 但伯府里许多得脸的大丫鬟也是类似的装束,只是大丫鬟们不会戴杜凝霞头上这等招摇的金簪子,往往戴的都是小花苞、小金杈子。 这些装束虽然也好看,不至于太过寒碜。但一支华丽双鸾簪戴到头上,顿时衬的杜凝霞越发明丽起来。 人靠衣装。 三夫人等人都知道杜凝霞生的美,见此也忍不住心中暗叹。 杜凝霞有这等容貌,又是老夫人精心教养十多年的女孩,曾经在京城也是大名鼎鼎,大房就这样舍弃了她,也不心疼。 不嫌浪费吗? 这等容貌即便是侧妃嫁过去的,也肯定该是位宠妃啊! 三夫人心中暗自嘀咕。 而杜凝云却慢悠悠的说:“三叔母果然大度的很,但我多年来给了她多少东西,她都始终在糊弄我,您这一根金簪怎么够?只怕这满头的饰物砸给她,也听不见一声响动。” 三夫人更看不上杜凝云,闻言只冷眼看了眼杜凝云的装束。 杜凝云今日去文星阁,特意衣着打扮都往寻常里穿戴。虽然仍旧金簪玉饰,但平日里的璎珞圈等各类饰物一概免去,除了头上没少太多,身上干净的连玉镯子都未曾戴。 三夫人冷眼在杜凝云身上看了一圈,轻蔑的说道:“我还想着霞丫头身上寒酸,却不想你更寒酸,一根小花骨朵竟也戴的出。” 杜凝云便慢悠悠的说:“这有什么戴不出来的?倒是三叔母你,日后少戴些,到还能聪明几分。” “你自说自话的说的是什么?”三夫人没能听出杜凝云话里话外的嘲讽之意,但看出了杜凝云这满是嘲讽的眼神。 而杜凝云发觉她们已经被自己带偏,忽略了自己外出的事,便冷笑道:“我说什么?我说霞姐姐说你像一个满脑袋插满花的没见识乡佬。你还傻子一样当夸你呢。” 杜凝云说着,心中只觉可笑。 虽然知道自己这个三叔母是个贪财且容易被人三言两语糊弄的。 可开始还在和杜凝霞吵架,忽然就赠簪子,霞丫头…… 杜凝云无法理解,便直接揭穿,打算站在一旁看这这两人斗起来。 果然。 三夫人略一想,也不知有没有经脑子,便把杜凝霞脑袋上的发簪拔了下来,狠狠的摔在地上。 杜凝霞被她的举动弄的整个人都僵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滴着泪,满脸委屈的说: “叔母,那都是她理所当然想出来的,我哪里有那样的心?何况花瓶里的花都是选的最美的花,就算我说您是花瓶,也是说你美得像花一样,那里是嘲讽你。叔母,我哪敢。” 三夫人又觉得有理,看着地上的青鸾簪,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悔意。 而杜凝霞又趁势说道:“都说人比花娇方是一等一的美人,我以花瓶代指夫人,更是以此向叔母说,你比鲜花还有娇美十分!” 杜凝云站在一旁看着杜凝霞一脸笑容的讨好三夫人,心中怪异感越来越浓。 这样的杜凝霞好熟悉。 对,自己也曾像三夫人一样,随随便便就信了杜凝霞的话,还以为杜凝霞是真的好。 可她把杜凝霞当亲人,当姐妹,杜凝霞却把她当做予取予求的百宝箱。没银子要银子,没衣裳直接来拿。 还不能对她说半句重话,一个不好,她便要哭自己命苦,无人帮衬。 杜凝云想着,心中燥意上浮,才温和了片刻的眼神说变就变,看杜凝霞也越发的不耐。 杜凝云忍不住伸手向坐在温雪院门边的禄妈妈招招手。 禄妈妈本就一直紧张的看着这边,生怕杜凝云受委屈。 今见杜凝云招手喊她,那里还顾得上大夫人的吩咐,领着门边的两个婆子赶忙就过来了。 一来就向杜凝云说:“大姑娘身上好。”但对三夫人等人却都是简单的福一福,便继续向杜凝云问道: “姑娘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奴才定当不负。” 杜凝云闻言只轻轻一笑,指着杜凝霞说: “带几个人,把霞姑娘的东西收拾了,送回东南角。” “是。”禄妈妈一句话都不多问,直接答应下来。领着人便要去搬杜凝霞的东西。 杜凝霞顿时变了脸色。 在梅香小筑还能好好的吃官中的饭,享伯府的份例。 而且她的份例才加倍,若回了东南角,那里还有呢? “云妹妹,好端端的,你怎么要把我挪回去,明明……” 杜凝云满是戾气的眼神里更多的是对杜凝霞的深深厌恶。 “我改变主意了,不行么?抬举你进府的人是我,能把你撵出去的,更该是我,不对吗?” “杜凝云你疯了?我很快便要嫁给平郡王为郡王侧妃,你这个时候撵我,是想告诉所有人,忠意伯府大房二房决裂了?” 杜凝云抬手便赏了杜凝霞一记耳光,冷笑道:“你在威胁我?哀家最受不得威胁,你也不必回什么东南角了,东南角也是忠意伯府的地界。我记得二叔母在京城也有嫁妆宅子,我这就命人给你们收拾出来,好让你们二房和姓谢的便一起搬过去。” “你说什么?你要我和谢家人都搬到外面去。杜凝云,你真疯了?把我撵出去伯府就少了一个侧王妃,这对伯府有什么好处?” 杜凝云便捏住杜凝霞的下颚,冷笑道:“对哀家的心情有好处,看见你这张臭脸,哀家厌烦的很。所以你死的快些,省了哀家动手。” “哀家?”杜凝霞一脸愕然,和她一样愕然的还有三夫人等人,都对杜凝云的自称满脸的错愕。 可杜凝云那里管她们如何作想,只揪住杜凝霞,粗暴的强行把她揪到地上,同时说: “哀家站着,你也配坐着?” 杜凝霞倒在地上,整个人都懵了。 杜凝云一口一个哀家,还直接把她从轮椅上揪下来,原因便只是因为她坐着。 她站起来几分钟便会摇摇晃晃的摔倒在地,杜凝云居然要她站着! 她想坐在这里吗? “杜凝云,你不要欺人太甚!” 杜凝云却冷笑道:“欺你又如何?” 杜凝霞气噎。 她能怎么样?她还能怎么样? 若有杜凝云那样的身份地位,她能过的比杜凝云好千倍、百倍! 可这么好的身份被杜凝云浪费了,浪费这好身份的杜凝云还反过来向她说: “欺你又如何?我是你堂姐,血脉相连的堂姐,我也姓杜,你这样辱我难道就对你有好处吗?” 杜凝云便慢悠悠的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不咸不淡的说道:“当然有,秦若是少你一个杜凝霞,空气都会好闻起来。” “你!”杜凝霞气噎。 她身上是香的,她在空气才会变得更香,何来秦天没了她,空气都会好闻。 而杜凝云还慢悠悠的补充道:“少了一个只知道攀附他人陷害她人的黑心人,空气可不就立即香甜起来了。” 杜凝霞心中暗恼,却毫无办法。 而杜凝云更不等她反应,直接名禄妈妈等人先把杜凝霞强行带到东南角去。 禄妈妈等人行动很快。 杜凝霞不想回东南角的挣扎在禄妈妈等人的熟练操作下化为乌有。 杜凝云知道,这是练出来的。 忠意伯府很大,大夫人一个人管偌大的伯府,少不得动一动后宅中的人。 加上陆陆续续的清理那些老夫人留下的人,禄妈妈她们可没少绑人出去。 杜凝云想着,唇边勾起一抹满是寒意的笑容。 原先她认定自己母亲是一个人心有余而力不足,才让忠意伯府乱象频出。 后来才知道。 底下人借势欺人强占民田是意外,但庶女被苛待,二房的日子越过越难过完全是自己母亲背后默许。 为的便是泯灭掉杜凝霞这个曾经被老夫人给予厚望的万丈霞光。免得杜凝霞的光芒太耀眼,盖住她。 至于庶出。 老太太也厌极了庶出,大夫人只需要留着那些老人,让那些老人伺候着庶出,便有她们受的。 只是。 杜凝云见禄妈妈等人渐行渐远,回头向三夫人说道: “三叔母知道我为何撵了她么?“ “杜凝云,你这什么态度?我是你叔母,你以为我是杜凝霞,随着你逼问责难?温雪院就在那里,信不信我这就让你母亲来评评理!” 杜凝云却仍然淡淡的说道:“原本老太太教她,她还知道什么是亲族,什么是姐妹。但老太太没了,呵,什么亲族姐妹全然不顾,只记得如何踩着姐妹上位。” “你生的蠢,还指望聪明人可怜你?再说了,我怎么没看见她踩过你?反倒是你,见了她从没见你有什么好脸色,如今更是在踩她!” 杜凝云便淡淡的节奏说道:你确定? “确定。”三夫人把话说的很干脆。。 瞧杜凝霞那谄媚样子,难道杜凝霞真有骗过杜凝云的本事?三夫人想想杜凝霞满是谄媚讨好的笑脸,再想数日以来杜凝霞在秋梅斋吃瘪的次数。三夫人觉得不大可能。 便习惯性的又轻轻摸了摸耳饰,冷冷的说:“我看你才是个心思重的,想着三年前她的风头盖过了你,便在这三年里用尽手段打压她。你倒是做的很成功,但你骗得了别人你骗不了我!” 第一百五十七章 你骗不了我 2 杜凝云听她这样说,忍不住冷笑出声。 她不觉得三夫人不知道杜凝霞的为人。但她知道,此时看起来毫无威胁的杜凝霞在三夫人眼里比她顺眼。 因为杜凝霞出嫁前碍不住她,出嫁后要嫁的人是六皇子,还要凭她们三房的扶持。 只是,杜凝云忽然低头一笑道:“我心思重?我打压她?三叔母,你稍稍打听打听,就知道我这三年里待她有多好,她又是怎么待我的。” “那和我有什么干系。”三夫人见杜凝霞已经被强行带走。杜凝霜站在一旁哑巴似的,一个字都不说。 而杜凝露一直在拽她的衣服,不仅不帮她说话,还想让她闭嘴。 三夫人有些恼,把自己的衣服从杜凝露手中拽出来,怒道: “不说话就回去!” 杜凝露急得脸都白了。 她的父亲想和大房交好,向大房释放善意,好让她们三房更容易再进一步。 可她的糊涂母亲根本想不起父亲的话,她只想着三年前在大房跟前丢的脸,只想在大房跟前把面子挣回来。 可若她们能比得过大房。 大夫人强行把她们弄到伯府后,她们怎么可能会赖在大房不走? 还不是父亲想着她们,想让她们趁此机会,嫁人时从伯府的正门出去。 “母亲,你再这样,等见了爹爹,我便让他把你一个人接出去!” 三夫人还想在杜凝云跟前摆谱,冷不丁听见杜凝露鼓起勇气的威胁,三夫人气的发抖。 没想到这个一向听话的女儿会在外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半点面子都不留给她。 啪! 响亮的巴掌声响起,杜凝露一手捂着脸,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错愕。 “母亲?” 三夫人也愣住了,方才扬起的手也忍不住颤抖了起来,颤抖着想轻轻碰一碰杜凝露那已经红起来的娇嫩脸颊。 而杜凝露已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掌掴就足够让人没面子,何况是被自己的生身之母当众掌掴,只怕传出去旁人还以为她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杜凝露眼眶瞬间溢满了泪水,看了一眼三夫人,便捂着脸,哭着跑掉了。 让一时冲动的三夫人满心悔恨的追了过去。方才的数人眨眼便只剩下杜凝云和杜凝霜。 “说吧。”杜凝云眼中戾气仍旧,唇边的笑意越发恐怖。 杜凝霜仍旧沉默着,低着头,一个字也不说。 也是。 自己这个庶妹在人前就是个针扎一下都不会吭一声的木头人,怎么可能轻易招认。 杜凝云想着,伸手轻轻抬起杜凝霜的下巴,仔细端详了她的长相,才说: “细看长相,你的长相和我也不差多少。只是总爱低着头,木着脸,从没人注意过你,才没人觉得你生的漂亮。但是。” 杜凝云转抬为捏,大力捏住杜凝霜的下巴,冷笑道:“你若真是个木头也就罢了,可你若是木头,你今日如何会出现在这里。说!” 杜凝云眼神冷冽如冰,冰冷的眼神却看向了另一个方向,杜凝霜姨娘住所的方向。 杜凝霜眼神顿变,却挣脱杜凝云的手,重新低下头,怯生生的说: “霞姐姐在姐姐院里的一个二等丫鬟那里打听到姐姐出去了,便先寻了谢姑娘。正巧谢老夫人见谢夫人不再闹腾,把谢夫人放了出来。谢夫人和谢姑娘便兵分三路,霞姐姐去寻了雪妹妹,谢夫人去拜望三房的叔母。露姐姐本想去寻凝欢凝喜,但她们不肯,便作罢了。” 杜凝云便说:“她们两个倒是识相。” 杜凝霜仍低着头,弱弱的说:“姐姐,您…” “你还知道我是你姐姐?”杜凝云仍旧笑的很冷。 亲姐妹,真扎刀。 “你们两个,情愿和杜凝霞一道来对付我,都不肯站在我这边,我这个姐姐可做的真失败。”杜凝云转过身去,半是自嘲的说道: “我知道我以往未曾关注过你们,你们两个吃了苦头,本以为我让你们受了委屈就来找我,能暖一暖你们的心。可现在看来,你们仍然在记恨我。” 杜凝霜只低着头,而她身边的小丫鬟却忍不住说: “是,您能治住她们。可您治得住她们一时,治不了她们一世,好了几天还不是和以前一样克扣我们。您是堂堂嫡出大小姐,您那里知道我们的难过,何必假惺惺的说这等话,叫人恶心!” 小丫鬟说完,便见蕙儿向她走去,她害怕的后退,却仍被蕙儿揪住,狠狠的抽了几记嘴巴子,蕙儿还冷冷的说: “火星子跟着一个木头主子,你倒是见谁都敢烧。姑娘也是你能冒犯的?”蕙儿才打了两下,温雪院那边就立即又有人过来。 杜凝云便不咸不淡的说道:“她们这样的态度,也难怪你们不仅防着我,还来害我。” 杜凝霜要紧了牙关,却终究说道:“云姐姐,明翠她年纪小,说话口无遮拦的,您就饶了她吧。” “年纪小,口无遮拦可以原谅,但若她不是认定你的委屈来自我母女二人的克扣,你如何需要忍她们的克扣直到今日!”杜凝云疾言厉色。 杜凝霜知道势必人强,不敢多说,只低声道: “没了她们还有别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 杜凝云声音越发冷冽:“她们克扣你们我便罚了她们,别人克扣你们我便罚了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有人敢扣你们,我便敢一而再再而三的罚她们!她们偏拿定了你们受了委屈不敢说出来,把你们克扣到死你们也忍着不成?” 杜凝霜越发低下头,而她这一低头的功夫。 蕙儿已经把她的贴身丫鬟明翠推给了温雪院的婆子,杜凝云又吩咐说:“把她领出去,另换新的来。” 杜凝霜顿时急了。 明翠虽然轻狂了些,却是姨娘教好给她的,对她是忠心耿耿。 若换了别的,到底是忠于谁?但此时若是保明翠,杜凝云若安疑心她藏拙…… 杜凝霜一时垂头苦思,好一会儿才说: “云姐姐,我从小便是她伺候着,您饶了明翠吧!” 而杜凝云只是微微抬头,道:“在你刚才发呆的时候她就已经被拉走了。” 拉……拉走了? 杜凝霜懵了,回过头去,身后哪有明翠的身影,明翠早被人捂了嘴拉远了。 杜凝霜只能木楞着脸,说:“她…” “怎么?不妥?”杜凝云似笑非笑的看着杜凝霜,让杜凝霜下意识的再次低下头,说:“不敢。” “果然是不敢。”杜凝云眼中的戾气渐渐退去,但仍旧无情的接着说道:“回去收拾收拾,明日你去家庙,凝雪去庄子。” “什么?”杜凝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杜凝云却冷冷的看向她,冷笑道:“怎么?你以为这事就这样算了?以往我不计较这些,难道你们就认定我随便你们坑害,只要你们没真的坑到我,你们就半点责任不必担?敢和杜凝霞三叔母一起来寻我的不是,还想全身而退不成?” 杜凝云说着,继续向温雪院走去。 温雪院早有数个小丫鬟迎上来。 杜凝霜可不想去庙里。 她已经是开始议亲的年纪,这个节骨眼上被送到庙里,她还怎么嫁人?只怕从庙里回来也不会有冰人问津。 杜凝云,果真和姨娘说的那样,她们母女二人是如出一辙的面善心狠,惯爱磋磨人。 杜凝霜便慢慢的跟在杜凝云后面,只听杜凝云对迎上来的丫鬟说: “城西小百花巷里有一个三进的院子是二叔父的,明日让人好好拾掇拾掇,务必后天便能住人。” “小姐,二房那里还有什么院子了,早被二老爷卖完了吧。”丫鬟面带疑色。 杜凝云便说:“若无大大小小的房子和私库,二叔父她养什么外室?不回伯府睡在何处?何况我做什么骗你们?明日你们只管带人去,门上没匾,门前没狮子的那家便是。若守门的不认忠意伯府的名号,你们便说是杜二爷让你们来的。” “是。”丫鬟门见杜凝云面色有异,不敢再问。 只听杜凝云接着说道:“后天一早便让人送二夫人霞姑娘入新居。谢家人是二房的娘家人,后天也让她们跟着搬过去。” 杜凝云言罢,又怕谢家人进不了门似的,又重重的补充道: “务必把谢家人也送进去!” “是。” 杜凝霜听到这里,忽然想到杜凝欢和谢家人等人能来伯府,都是杜凝云一手促成。 而这些人都到了秋梅斋或秋梅斋附近,自此秋梅斋那里隔三差五的便要起一起争执。 时不时便要闹一场,而秋梅斋外的人则成了看笑话的人,把秋梅斋的事当成笑话传颂。 而杜凝云就是促成她们在秋梅斋互斗的人! 杜凝云是故意的! 杜凝霜猛然想到这一点,顿觉浑身发寒。 她自己不去斗,却使手段让杜凝霞她们斗得死去活来。今日见大家联手,便毫不留情的把大家各自拆散,送出伯府。 她们这些人就像杜凝云手中的玩偶,是好是坏全看杜凝云如何摆弄! 杜凝霜有些怕了。 而杜凝云已经走进了温雪院。 温雪院中早有大夫人等着,见杜凝云进来,便笑着说道: “我的儿,我故意不让她们帮你去,你可怨我?” 杜凝云笑道:“母亲说笑了。”杜凝云说着,笑着依偎在大夫人怀里,闭上眼睛,眼里满是依恋。 皇太后大权在握,终日提防所有人。 却因身份特殊,垂帘听政后再没见过自己母亲。虽然每日能见到忠意伯,但忠意伯政见和她的偶有相反,也父女二人便吵到不欢而散。 见到母亲,她真的好开心。 “阿娘。”杜凝云闭着浮上戾气的双眼,发出小猫一样的声音,撒娇道: “你希望云儿以后是什么样的人呀。” 大夫人便轻轻捏了捏杜凝云圆圆的小鼻头,笑道:“你个小东西,不该是我想让你成为什么样子,而是你自己到底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是你的娘,但你日后终究要为自己而活。” 杜凝云默了。 为自己而活。以女子之身执掌朝政十数年,即便被杀,也是因为自己因野心被彻底打灭,自己把自己坑死的。 她已经坐在女子能坐的最高位置上,她还能做什么? 就像没有真正记忆的自己那样,慢悠悠的走文化改变世界的路线,嫁到戚家慢慢玩到死? 杜凝云想到戚蔺到最后的嚣张气焰,忍不住黑了黑脸,虽然这一世的戚蔺瞧着很贴心。 但原先的戚蔺有多狠她已经‘深刻体会’过了! 杜凝云想着,眼中戾气越发浓了,却不想大夫人在此时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 “你嫁给戚蔺也好,嫁到别家去可不能时常回来了。但戚家不一样,戚家的男人都要去北疆,戚蔺走后你留在戚家还是回来长住,都没人能说你什么。” 虽然戚家后宅干净,可嫁了人就不是小姑娘了,那里还有人时时刻刻都防着你受委屈。 而杜凝云听的却是。 嫁到戚家,日后好回娘家。 总结来说,像幼时一样承欢膝下。 杜凝云眼中戾气渐退,从大夫人怀里出来,有些乏累的揉了揉脑袋。 完了。 无名那狗贼一颗镇魂珠下去,直接让她双重人格了,而且是主人格压不住副人格的那种。 还把她好不容易凑到的一块的人全都撵了出去。 杜凝云想想都忍不住嘴角发抽。 没那些人天天吵来吵去的趣味,想想到真是无趣。 但杜凝云还是飞快的说:“我让人把杜凝霞送到东南角了,还让人收拾二叔父的东西去。” 大夫人闻言却笑的满不在意,很轻易的摆摆手说: “二房罢了,能算什么?你便是把秋梅斋的一家也轰出去,也不算。” 杜凝云说着,笑吟吟的说:“女儿正是把谢家也撵出去了,后天就送她们走。” 大夫人闻言,忍不住心中思索。 自家女儿是转性子了?明明是她为了让秋梅斋那里斗起来,才全把人往秋梅斋那里放。怎么今个全要撵出府。 难道是看腻了? 大夫人想着,似乎没有觉得什么不对的地方,便说:“看腻了她们,咱们再寻别的去,秦天最不缺人。” 杜凝云还以为大夫人要说些正能量的话交给她,却不想大夫人竟然是这样的态度。 第一百五十八章 残兵 1 杜凝云有些愣,而大夫人却满不在乎的接着说: “你近来爱看戏,这些个人你看腻了,想再看谁你只管告诉我,阿娘必定帮你寻来。” 杜凝云便笑道:“不必寻了,如今也不爱看这些东西了,如今还怪腻的。” 大夫人有些差异的看向杜凝云,自云儿醒来,执意嫁给戚蔺后。 她便发现自己女儿有了一个怪癖,那边是看旁人的好戏。尤其是看杜凝霞的好戏,不明晃晃的针对杜凝霞,而是创造各种条件,让杜凝霞吃她自己造出来的苦头。 大夫人想着,心中叹气。偏云儿从未把杜凝霞放在眼里,若非她时不时让人去给杜凝霞挖坑,打压二房。杜凝霞的性子怎么会这么快就偏激到这等地步。 不过杜凝霞现在已经彻底的长歪了。 如今的杜凝霞受不得刺激,情绪一激动便会和二夫人一样控制不住的失控,要疯。会大吵大闹,失控打人。 大夫人想着,在心里轻轻叹道:幸而二夫人有这等疯病,杜凝霞又遗传了她,否则想打压下她们母女还真是一件难事。 大夫人想着,轻声说道:“你二叔父这些年养的外室极多,二夫人已经是他的心中至恶。如果你想的话,我安排安排,让她去死,给杜凝霞一个继母。让她再也没有掀起风浪的本事。” 杜凝云闻言低头思索了片刻,终是摇摇头,笑道:“此事不妥。” “不妥?”大夫人眉头微微一皱,弄死了二夫人,给杜凝霞一个不好对付的继母,让她再没心思和云儿斗,多好。 而杜凝云摇摇头说:“母亲,太晚了。她马上就要嫁给六皇子,此时杀了二叔母,不过让她发一发疯罢了。” 大夫人却说:“她们母女那病,越是动气动怒便越是严重。她们最受不得刺激,让她们憋着一口气怎么都发不出来,才是毁掉她们的最快方法。” 而杜凝云再次摇摇头,道:“我不想她彻底变成疯子。” 杜凝云说着,看向温雪院的窗外那间隐约可见的屋子。这屋子门窗禁闭,窗子还被木条封着,门前坐着都是两个正在聊天的五大三粗的婆子。 那里面已经没有惨叫了。 二夫人闹腾了多日,还是不得不喝药,不得不接受针灸治疗。这些天她已经放弃了挣扎,每日只两眼无神的看着屋顶,祈祷大夫人早日放她出去。 可始终没人放她出去。 杜凝云看着那里,头摇的越发厉害:“只让她变成疯子可太便宜她了。我只要她一生所求皆不得,也就够了。” 大夫人闻言直接给杜凝云送了一个白眼。 所求皆不得,还就够了。 佛说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杜凝霞如今身患腿疾,是病。空有一身绝佳的舞技,却无法施展,更是难挨。 而‘求不得’三字却是比病痛更让人难挨的事情。 大夫人想着,也和杜凝云摇摇头,叹道:“你不是她,怎知她心中所求?云儿,还是让她死更省事些。” “我知道她心中所求,我很清楚她。”杜凝云定定的看向大夫人,目光很是认真: “压过我是她和二叔母的心里最迫切的事情。而杜凝霞想的更多,她花言巧语的让我闹退婚,是想让我我失了成为侯夫人的机会。而她们以为我退婚没脸后秦钺肯定不会再选择娶我为正妃,那个时候她们母女想的是让杜凝霞哄着我,心甘情愿让杜凝霞做正,我为侧,好给杜凝霞做一辈子的踏脚石。” 杜凝云想着,忍不住冷笑道:“可她们没想过。我那时即便退婚了,六皇子正妃的位置也轮不到她们二房。” 大夫人却心中恼怒了起来,怒道:“你既然知道,还有心情和她们慢慢玩下去吗?好,你容得下她们,可我容不下,你莫要再拦着我,我要她们的命!” 杜凝云眼眸低垂,眼中满是寒芒,道:“可若是这样,我这多日以来的所作所为就都白费了。” “你都把她们撵出去了,还白费什么?直接要她们去死,看她们还能闹什么幺蛾子。” 杜凝云便接着说:“原本没想这么快撵她们出去,可我又有了新的想法。母亲,你不要急,总归如今的秦钺自身难保,杜凝霞嫁给他也掀不起风浪。何况秦钺看似对女子有情,实则最是无情。没有家世可用的杜凝霞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 杜凝云想着,忽然问道:“对了母亲。那日宫宴,和杜凝霞一道的谢湘灵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杀的。”大夫人轻轻撇了杜凝云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仿佛她口中的不是一条逝去的人命,而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倒霉蚂蚁。 杜凝云微微发愣,但想到那段陌生记忆中自己直接间接杀过的人,她又说不出话来,只问道: “那日?” “没能找到详细的事情,但从展舒妃和秦钺那气恼的态度,以及四皇子那里流传出来的风言风语可知。秦钺和杜凝霞的那一次是私会,并且是被谢湘灵撞破的私会,而且这私会是杜凝霞陷害了秦钺,还倒打一耙。谢湘灵就是想借揭发杜凝霞陷害秦钺一事,给自己争得一个侧妃之位。杜家不能出来一个勾引皇子的女孩,那日安容妃的人找到我,我试探出谢湘灵的歹心,顺势要了谢湘灵的命,并且嫁祸给展舒妃。” 杜凝云闻言沉默了好久,才说:“我那晚被修和送回来,根本不知这些事,又回想起这事便想起修和,所幸便把宫宴的事抛开了。” 大夫人听见这话,真想敲开杜凝云的脑袋,看看她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什么。但想起杜凝云和戚蔺私下会面的频率,大夫人忍不住说: “那日你去了护国寺,戚老夫人便悄悄来见了我,我戚家子嗣不易,且你和戚蔺的确两情相悦等话。半求半逼的从我口中得知了你的位置,我后来一直忘了问你,你和戚蔺都做到哪一步了?” 杜凝云听见这话脸瞬间就红了。 她上辈子虽然嫁给了秦钺,可对男女之事她一直是生疏的。 虽然飘在皇宫也看过不少皇帝妃子、侍卫妃子等等画面,可她除了初嫁秦钺的那几年还知道些男女之事。再往后纯粹只曾眼观,未曾亲试。 她是一个纯洁的飘。 “我……”杜凝云话说到一半,舌头却突然不受控制的说:“戚蔺胆子很小,只牵过手。” 杜凝云?? 大夫人?? 戚蔺……胆子很小? 而杜凝云脑海中却突然蹦出戚蔺因男宠之事,不远千里的从北疆回到盛京城,夜入寿宁宫,宰了她的男宠顺便……了她的画面。 杜凝云的脸越发红的滴血。 她觉得自己已经精分了,精神分裂的那种。一半青涩喜欢慢慢来,一半行事比她亲娘还霸道,同时带着让人面红耳赤的各种记忆。 不。 这记忆绝不是我的。 本太后一生清清白白,绝对不可能干过勾引戚蔺,利用戚蔺残杀政敌巩固政权,最后发现戚蔺断了她女帝之路,就开始放肆养男宠的事情。 她可清白了。 杜凝云想着,努力将这段记忆从脑海中抹除,并且又一次的否认这个记忆就是她原本的记忆。 认定后世的史书都是凭空捏造,而不是添油加醋后的有的放矢。 “母亲你放心,我和戚蔺从未做过逾越的事。”杜凝云深吸了一口气,一句话说的无比认真。 而大夫人却轻叹一声,道:“撵走杜凝霞她们都是近来的次要事,如今最主要的是戚老夫人送了信过来,她们想让你和戚蔺的婚事提前。最好赶在冬日前办下来。” 杜凝云低头思索了片刻,想自己已经没最初那样害怕戚蔺,甚至早接受了戚蔺的示好。杜凝云便点头笑道: “婚事早已定下,早晚成亲也没什么。一切都听母亲的意思。” 大夫人便叹道:“你没有不愿嫁便好,我听说北疆那边今年夏天旱的厉害,必定要在冬日大举进犯。估计你才和戚蔺成亲,他便要走了。” “戍边要紧。”杜凝云笑道,眼里却没多少不舍。 比起戚蔺,还是文星阁的事情做起来更合她的心意。 “母亲,我想在文星阁加开一个专为女子打造的刊。”杜凝云想起文星阁,直接把戚蔺抛到脑后,兴致勃勃的向大夫人说: “顶级的胭脂水粉,顶级的珠宝首饰。男人们不甚在意,可这些却是我们女子的最爱。若能每期介绍几样,必定能在女子圈子中大火。” 大夫人闻言忍不住伸手在杜凝云脸上狠狠的捏了一把,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说你的婚事呢,你到扯到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情上面。难道你这辈子要跟文星阁过去?还有,同为女子,我对什么介绍皆不甘兴趣,让我看什么珍宝的介绍,你不如直接送给我,我有了我才高兴。” 杜凝云嘴角微抽,赶忙解释道:“婚事不过早晚的问题,总归女儿不可能亲自去操办,自然不必太过在意。何况母亲能先听听我的想法,你不会拒绝的。” “我已经拒绝了。”大夫人一句话说的很无情。 杜凝云一时哑然。 的确。 大夫人不看好这事。 可这事的确有可行的地方。 杜凝云想着,便笑道:“这刊报分为两种。一种着重介绍珠宝首饰,并且是一边介绍珠宝的好处,一边绘制出珠宝铺子新出的首饰图,并且详细的介绍着新首饰工艺外观的不凡之处。” “你倒是脑袋越发活络了,第二种呢?”大夫人诧异的看了眼杜凝云,接着问道: “第二种着重胭脂水粉。如今我们所见胭脂水粉有好有坏,但那种好用那种不好用往往要自己亲自试过,才能说出一二。所以这一刊介绍的是各类的胭脂水粉,只说材质和与寻常胭脂水粉工艺的不同之处。并且标明哪哪个铺子有新品或老品的展示,在什么什么时候,当街用这些胭脂水粉给侍女整妆,只要东西好,必定有看热闹的人心动。” “若东西不好呢?”大夫人已经改了坐姿,斜倚在榻上,漫不经心的问道。 杜凝云便说:“当街展示,造假虽然砸了文星阁的招牌。却也砸了他们自己的招牌。若实物与宣传大不相符,文星阁会直接将这店铺评为黑心店。每一刊都列出这店的名字。” “亡羊补牢罢了。”大夫人慢悠悠的说道: “但虽然说亡羊补牢,却也值得一试。去吧,没银子只管去寻你爹。若他所剩无几,不肯给你,你再来寻我。” 杜凝云忍不住笑道:“父亲手里的银子那里会所剩无几。” 杜凝云说罢。大夫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即便忠意伯府的内囊子空了,忠意伯的小私库也不会空。 即便是已经没落的世家大族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来钱的路子多种多样。何况忠意伯,忠意伯可是才是整个忠意伯府最不缺银子的人。 杜凝云和大夫人想着,书房中的忠意伯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 打完喷嚏的忠意伯轻轻摸了摸鼻子,却愉快的笑了起来。 世人都说人忽然打一个喷嚏是因为他的亲人在想念他,而他突然打了这个喷嚏,必定是夫人在想他。 嗯,夫人一定是想他了,也七八日未见,今日就好好的陪陪夫人去吧。 忠意伯想着,继续低头处理公务。附近一个惯于阿谀奉承的小官却殷勤无比的送上热茶,又忙喊人去煮姜茶,又在忠意伯跟前大劝忠意伯保重身体。 惹得忠意伯才处理了一半的事物不得不停下来,向那人说: “有这个功夫关心我,倒不如先把你的分内的事情做完。我打个喷嚏你比谁都上心,你倒是仔细留心你手里的政务,那些等待安置的残兵可比我重百倍!” 这人见自己拍马屁失败,只能悻悻的回到原位,去处理那些他并不愿处理的公文。 他是进士出身的文人,虽然不是世家出身。却也是官宦之家出来的,在他看来,去北疆做兵的都是读书不成的粗人,受伤致残则是他们学武不精。 却不肯去了解寻常兵士都是什么人,从不知道战场有多残酷。北疆拦住天狼国太久了。 秦天内部也太平太久了。 官场成了文人的天下,武将越来越受人忽视。 有的文人忘记了秦天建国出内忧外患的惨烈之景,有些则从未经历过。便理所应当的觉得军士都是粗人,觉得秦天八方来朝,四海来贺。 觉得秦天是祥和的上过。跟本不必大量蓄兵。觉得北疆驻军近五十万根本可有可无,觉得每年给北疆送人送粮拖了秦天百姓。 却忘了秦天的太平是怎么来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残兵 2 幸而如今的老皇帝清楚战乱的苦,即便想废掉戚家,但事关北疆,他也按耐了一年又一年。 不仅按耐,还极关注北疆的战况,一年年粮草兵甲从不断送。相较之下,只做了两年皇帝的秦钺就轻狂多了。 第一年就应了朝臣们的都奏折,觉得北疆军用耗费太大,上来便要裁军消减开支。还是忠意伯带着数位已经归隐的老臣、各个世家,以及戚老夫人披着御赐的火凤披风、龙头拐杖上殿,才硬生生熄了秦钺消减北疆驻军的心。 却也明着没能消掉,暗地里派心腹运送粮草,借匪患私吞军粮。 使镇北侯大怒,着命戚蔺率一万骑兵,沿路剿匪。 但土匪一个个都说:“我们也是过不下去才迫不得已落草为寇。可我们那里敢劫声势浩大的运粮队,你们是保我们老小的人,莫说我们没这个能耐去劫粮。就是有,那可是让人戳脊梁骨的事,一辈子都要遭人骂,死了连阎罗殿都没脸进。我们就是在这山头上啃树皮,也绝不动这半点粮!” 戚蔺也知道他们没有劫军粮的能耐。只逼问了几句,便直接把这些人的名字登录在册,充入军中。 这些匪都傻眼了。 而戚蔺却不咸不淡的说道:“都是以命博食,如今随我做兵,来日多杀些蛮族,日后归家,总不至于羞入祖坟。” 这些匪听到祖坟二字,便纷纷熄了逃窜的心。 他们是荒年里不得已才做匪,但既然已经落草,想再回家就难了。被发现自己死也就罢了,还要牵连妻儿,还不如当自己死在了外面。 去北疆虽然九死一生,但死了也是光明正大的死,是有名的鬼,不是死了都恐牵连家小,不敢标明姓名的无名鬼。 在这封建迷信的秦天,不入祖坟便意味着死了也无人供奉。而秦天人们更信奉的是,不入祖坟死后无法投胎。 这才是他们最在意的事情。 而随着前几路土匪以良身充军的消息传开后,戚蔺大军所至,甚至有土匪主动投军。并且土匪很愉快的告知戚蔺军粮是什么地方被劫,劫到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有土匪,那里的土匪应该知道那些人的去往的地方。 主动投军的土匪很热心肠,被他们点了名的土匪心里也热的很,只可惜此热非彼热。 而山间的土匪虽然难剿,但土匪少有极大规模,一万精兵剿匪,和杀鸡的宰牛刀区别不大。何况领军的还是恶名昭著的鬼面将军。 戚蔺大军一路杀过去,一路的土匪纷纷来降。 以土匪名义劫粮的人心里在骂娘,因为沿路的土匪在卖他们的路径,卖他们的名号,沿途的百姓也在悄悄的指出那里有人偷偷路过。 没几日戚蔺就杀到了他们所在的城池,轻易的夺回军粮,并且剑指运粮大臣。唬的这人惊惧自杀。 但秦钺自此便认定戚家过于嚣张,觉得忠意伯不识抬举。 杜凝云从不觉得北疆驻军多些有错。 前朝灭亡,世家造反是一。前朝裁军后,天狼国破关直入,使百姓求生无路更是一。 前朝已是前车之鉴,偏秦钺一心想走前朝的老路子,如何不是大错特错? 只是那时的杜凝云只是想想,后来秦钺挂了。而此时的杜凝云已经把打压秦钺和杜凝霞的事情提上日程。 如今杜凝云还在温雪院,和大夫人谈文星报一事。 而忠意伯那里就不一样了。 忠意伯才斥退打搅他的小官,没一会儿就又被人打断,一抬头还发现打断他的是熟人。 戚蔺! “今日又无休沐,你怎么有空来寻我。”忠意伯一挑眉,目光带着几分不善。 戚蔺看出来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但还是说:“岳父大人,小婿有一个不情之请。” “讲。”忠意伯搁下笔,看向戚蔺的眼神越发的不善。戚老夫人和戚夫人这两个女眷只能去寻自家夫人。 上次遇到戚蔺之后,戚蔺便恳求他答应提前嫁女儿,这次又来找他。忠意伯忍不住捏紧了拳头,又想让他提前日子吗? 而戚蔺果然说道:“岳父大人北疆那边传来消息,天狼国蠢蠢欲动,所以……” “所以老夫人想让你来告诉我,你们有想把日子提前?”忠意伯眉头皱的死紧。 虽然说云儿的嫁妆早已备好,听夫人说嫁衣也已经绣好,配套的首饰等也皆以备齐。 但他忠意伯府的女孩愁嫁吗?订完婚不过两三月,就把女孩嫁出去。有这么急么? 忠意伯当即要摇头。 而戚蔺说:“不是提前,是延后。” 忠意伯看向戚蔺,眼中倒是多了几分玩味。 年已二十的戚家戚修和,是京中数一数二的高龄未婚男青年,只是旁人是因为各类的缺陷,而他是因为北疆的战事。 忠意伯忍不住说道:“不急了?” “天狼国提前在关外露面,今年天狼国旱的厉害,牛羊所剩无几,他们为了活必定对北疆发起猛攻。家父虽然正直壮年,但多年征战身上旧疾颇多,不宜亲自上阵,我尽快前去北疆稳妥些。” 毕竟天狼国今年如此猖狂,也是拿定了他身在京城,他岂能给对手猖狂的机会。 戚蔺想着,认真的说道:“我是想请岳父大人准许我……” 戚蔺话还没说完忠意伯脸就已经黑透了。 这货瞧着凶的厉害,追女孩子却全靠他这个岳丈大开方便之门。当他这个做岳父的不会故意为难女婿? “你几时要走?”忠意伯心中不爽,却还是问道。 “明日。” “这么急?”忠意伯眉头皱的越发厉害,今年的北疆到底危急到何等地步了? “你有多少把握。”忠意伯忍不住问道。 “十成。”戚蔺思索了片刻,正色道。 “十成?”忠意伯一愣。十成海急个什么? 戚蔺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自北疆立城后,北疆便成了重中之重。北疆屹立不倒则秦天屹立不倒,北疆若破,入关之后便是畅途。今年北疆外又何止天狼国受旱,今年各国蛮人集兵来犯,只能胜,不能败。故而十成。” 忠意伯沉默了。 那些蛮族论兵数不敌秦天,但他们多是骑兵。他们秦天守城容易,想剿灭他们却是难上加难。 但守城北疆城虽大,北疆却更大。 想守住北疆,那里能只守北疆城,小股流窜到北疆内部,肆意劫掠的蛮人才最可恶。最难防! 忠意伯想着,只听戚蔺说:“北疆不会被攻破,他们联军也别想攻破。还请岳父大人同意小婿和云儿告别。” “若无事现在便能去,带上我这腰牌,让昭儿带你走小路过去,必定无人拦你。” 戚蔺闻言赶忙接过腰牌收进袖里,却把腰牌收好了才接着说:“现在还有些事情,今晚可行?” 滚吧!这是忠意伯一瞬间的心声。 戚蔺有些不自然的低下头,说道:“此次走的太急,我需做些安排。” “呵呵。”忠意伯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 戚蔺只能赶忙解释道:“只是告个别罢了。” 忠意伯知道戚蔺不是宵小之辈,却仍旧深吸了一口气后,才说:“旁人想的夜里私会,恨不得全天下无人知道,偏你是个狠的。知道忠意伯府里的事瞒不住我,便让我给你遮掩。” 忠意伯想着,脑海中反复出现自己辛苦养育的大白菜,在被一头相貌凶恶的猪来回的拱。还是他这个养白菜的人亲自开了门,让这猪进去拱! 忠意伯想着,真想捉起桌上的镇纸砸在戚蔺的脑袋上,却终究是说: “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心里也有数,你此去少则半年,多则一年。若中间有什么丑事,你别怪老夫下手狠。” 戚蔺闻言,恭谨的拱手说道:“小婿知道,小婿绝不会……” 忠意伯再也忍不住了,一脸烦躁的将戚蔺轰了出去。 幸而忠意伯斥退小官之后,其余人以为忠意伯今日心情不佳,根本没人往忠意伯附近凑,生怕被忠意伯的怒火殃及。 才使这一幕无人发觉。否则盛京城又要出一门谣言。 忠意伯怒撵戚蔺,杜家戚家闹掰。 但此事无人注意。 自然也无谣言之扰。 而戚蔺这边搞定了忠意伯,才去接着安排秦钺接下来要倒得霉。 等回到镇北侯府,恰逢戚老夫人让人牙子心领了一批丫鬟,预备给杜凝云使用。 戚蔺便说了要离京的事,惹得戚老夫人顾不得丫鬟们在场,举起拐杖就往戚蔺身上抽,边抽还边骂道:“从北疆回来一次何其艰难,难道杜家的姑娘还能等你五六年不成?你个混小子!你是想让戚家绝后吗?” 戚蔺不躲不避,总归自家祖母是雷声大,雨点小。打十下也没什么感觉,戚蔺就站在原地,十分自然的说:“已经和陛下说定了,明年随时可回。” 戚蔺说着,还摸出来圣旨。 惹得戚老夫人又是一通打。 说是明年随时可回,但北疆若不稳,如何能回? “这圣旨…” “圣旨已下,陛下金口玉言,孙儿明日离京。” “你!”戚老夫人气的又想抡拐杖,但她年迈,举了两次没能举起来。只能愤愤的把拐杖往地上一戳,怒冲冲的说道: “你给我出去。” 戚蔺转身便要出去。却还没走几步,便听戚老夫人说:“快去见你娘!”说完又絮絮叨叨的说: “她本来就身子不好,你回京才精神了几日,偏你又要走。她是个贤惠的,必定不会拦你,你走了她必定要再病一场。” 戚老夫人想着,抬头一看,见原本就鸦雀无声的众多丫鬟越发安静,连人牙子都大气也不敢喘。 便挑了六个让府里的管事嬷嬷带走好生教着,预备日后屋里伺候。余者也都留下了,先安置在给杜凝云安排的院子里,自然有人教她们做什么。 这些丫鬟跟着婆子们一路走,一路都是光秃秃的景象,唯独到了她们要留下的院子,才眼前一亮。 原来戚老夫人早打听出杜凝云爱花,锦璋阁更有四季如春的景象,便早早的安排院子,并且命人在里面种花种草。 戚老夫人比谁都盼着杜凝云快入门。 旁人府里没个男丁,守在府中的老骨头也有孙儿孙女在膝下养着,再不济也有听话、不听话的媳妇烦着。 那里像她。 唯一的儿媳病弱的很,时不时卧病在床躺一躺。 她早早的免了她的早晚请安,却让自己越发闷的慌。在戚老夫人看来,杜凝云这丫头虽然傻了些,但人生的可喜,长得可爱。傻一点不闹事也讨人喜欢。 戚老夫人想着,想起好不容易把婚期提前,能早点来一个小孙媳陪她。偏戚蔺这个小崽子悄悄摸摸的就弄来了去北疆的圣旨,让婚事再次延后。 舍不得孙儿的戚老夫人就想动家法。 虽然她知道,她拦不住。 空旷的院中能瞧见的只有树叶的翠绿,一只鸟儿在树枝上窜了两下,又落在地上四处蹦了蹦。 但这院子明显没有它想要的食物,又光秃秃的实在无趣,小小的麻雀在戚老夫人眼前突然飞远。 “锦枝,回头让人在窗前种些寻常的花儿,再弄几只小鹦鹉来。”戚老夫人突然说道。 名叫锦枝的妇人一愣,但旋即笑了起来,赶忙说:“我这就让他们弄去。” 戚老夫人见她眼神里的喜色藏都藏不住,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心中暗道: 她是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很多年了。但花花草草的,小孩子喜欢。八哥鹦鹉儿,仔细教教还能说话。 她这么多年枯守着这小院子,少与人交谈,先教这些鸟儿说说话,全当给迎接孙子做准备了。 戚老夫人想着,又是一笑。拄着拐杖自己慢慢的走着,回到屋子里,便命人把断弓收起来,连同将军射虎图一起放入锦盒,搁在自己床边。 黑峻峻瓮瓶里仍插着几支秋菊,但细看就能发现,这里面插着的是几支做工极为精巧的假花。戚老夫人难得轻轻吟唱起小曲儿来,亲手把根本不许人碰的假花拿出来,把瓮瓶收起来。 又让人把暗色的玉器一并收入库房,连架子等物一起,全换上色彩鲜明的玉器。墙上也挂上了寿星送桃图。 丫鬟婆子们愣愣的在戚老夫人指挥下将屋子大改了一遍,看着屋内的摆设装束忽然明快起来。 老夫人这是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 这是众人的统一想法。 而戚老夫人做完这一切,才让人去喊戚蔺。 让戚蔺看她屋子的惊天变化。 并说:“我已经做好迎接重孙的准备了,你别让玩看不见他们。” 戚蔺看着风格大变的屋子,沉默了。 第一百六十章 融合 戚蔺能理解戚老夫人想要重孙的心。 和她同龄的老者在家中再怎么样也不至于闲的发慌。而戚家的主子只有自己的祖母和母亲,还一个病弱,总在房中将养。 戚蔺站在原地,只沉默着。 戚老夫人见他这样,直接摆手说道:“你别让我等你太久,我一把年纪了,一年两年或许还使得,五年十年的,我这老东西可没那福气了。” 戚蔺只能低头说道:“祖母放心,明年孙儿一定回来。” 这下轮到戚老夫人沉默了。她并不想逼戚蔺,但她心里也实在有气,戚老夫人沉默了片刻,便说:“能回便回,家中有我。” 戚蔺越发沉默了。 时间过的很快,戚蔺安排罢对付秦钺的事,又把十多位身手不错的老兵送到了文星阁。 等到夜幕降临。 戚蔺才踏上了前去忠意伯府的路。 昭儿早收到了忠意伯的吩咐,在门那里悄悄的等着。引着戚蔺一路走向内院。 锦璋阁灯火通明。 杜凝云早知道戚蔺要来告别,早早的让人在锦璋阁后院的临水小亭中摆上时令瓜果等物。 小亭不大,杜凝云早在亭中坐着,等待戚蔺前来。 只是等着等着杜凝云就后悔了。 虽然如今天气渐渐凉了下来,但湖边仍不缺蚊虫。杜凝云做了片刻,便忙命人搬来两盆夜来香放在附近。但香味太浓,没摆多久,杜凝云就忍不住让人把花搬远了些。 只是戚蔺来的比她想象的还要晚,杜凝云在亭中坐着,慢悠悠的打了好几个哈欠。 只是这哈欠打着打着,对面便突然多了一个玄色锦袍的身影,这人见杜凝云一手托着腮帮子,眼睛已经慢慢的闭上,也不出声。只静静的看着杜凝云,直到杜凝云手一滑,脑袋向下一点,才猛然回神,发现戚蔺已经来了。 让杜凝云有些尴尬的笑道:“修和,你来了?” “嗯。”戚蔺应了一声,道:“我明日要前往北疆,来和你告个别。” 杜凝云闻言轻轻一笑,道:“我等你回来。” “嗯。”戚蔺应了一声,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杜凝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互诉绵绵情意,她和戚蔺的情感离情谊绵绵还差不少,顶多是彼此相熟的友人,而不是爱人。 但既然是离别,不说什么又好像不太好。总该有什么话题给她们聊一聊才好。 毕竟来都来了,说好的告别,总不好干坐着。 杜凝云想着,正要开口,心头却忽然涌上一股子燥意。 一个声音开始在她脑海中来回大喊:“啊啊啊!是戚蔺!是戚蔺!” 杜凝云嘴角微抽,她知道这是自己的另一段记忆在作祟,便在心中默念道: 利用你都利用了,怂个什么? 言罢,杜凝云脑海中的喊叫声瞬间消失,让她暗自松了口气,却才松了口气,眼中便浮现一股戾气。 “戚修和!”杜凝云脸上稚气顿消,转而是和年纪极不相符的妩媚之色。 戚蔺愣了愣,端坐在杜凝云对面,看着杜凝云突然喊了他的姓名,然后便一手撑在桌子上,一手朝他的脸上摸来。 戚蔺倒是一点都不慌,甚至伸手轻轻提住杜凝云的衣领,正色道:“别闹。” 杜凝云的脸瞬间红透了。 记得顾卿曾说过,戚蔺清心寡欲不近女色,合该修佛。 原先她是不信的,因为戚蔺如果是个清心寡欲的,她的利用根本无法达成。可现在杜太后信了。 若非清心寡欲,此时的戚蔺是怎么做到目不斜视的真的单纯只是给她提衣领的。 杜太后羞愤之下,坐回原位,揪着自己的衣领表情颇为悲愤。 完全没注意到戚蔺那悄悄红透的耳尖。 戚蔺有些摸不准杜凝云的想法,一时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在旁人跟前也能巧舌如簧,但在杜凝云这里,他总是口拙难言。就像现在,杜凝云举动忽然奇怪起来,可他却根本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稳住肃穆的神情,一个字都不敢多问。 戚蔺觉得自己在紧张,而他的确在紧张。 因为静坐了片刻的杜凝云忽然走到他的身边,笑吟吟的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 戚蔺觉得自己浑身都僵住了。无数的话涌上心头,到嘴边却只剩下短短的一句话: “云儿,不要玩火。” 这熟悉又陌生的台词让杜太后一时怔住,然后忽的从戚蔺身上弹了起来。眼神躲闪的掩唇说道:“时间不早了,修和早些休息,云儿等你从北疆回来。” 杜凝云说完就嗖嗖的从亭中跑出来,头也不敢回的钻进锦璋阁。 留下戚蔺僵坐在原地,两手还保持着抱人的姿势,眼神古怪。 但湖边的夜风发寒,很快便让戚蔺反应过来,有些依依不舍的起身离去,在走出亭子的时候无声的说道: “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蛮族。 我将一直是你们的噩梦! 原本在亭外听候吩咐的待墨和弄墨,早在杜凝云跑回去的时候匆匆跟了过去。 戚蔺便自己慢慢的从锦璋阁的后门出去。昭儿在门外侯着,见戚蔺出来,还诧异的说道: “戚将军,这么快您就说完了?” 戚蔺知道昭儿是忠意伯的随从,可不想让昭儿得知杜凝云落跑,自己无奈起身的事实。 戚蔺便端着肃穆的神色,说道:“说完了。” 然后便大步朝后门走去。 至于被人撞见,昭儿本来还担心戚蔺走的快,会被人发现。 但走着走着,却戚蔺的警觉性比他高太多,往往他还没发现什么,戚蔺就拉着他在暗处躲避了起来。 让昭儿有一种当贼的感觉。 偏戚蔺沉默着,他也不敢多问。只看着戚蔺一路出了伯府,自己站在后门处表情古怪。 走的时候走这么快,难道是和大小姐不欢而散? 但昭儿不敢多想,看了两眼便关上门,向门房笑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什么话不该说您比我清楚,小子就不多言了,您早些休息吧。” 这门房是伯府的老奴,闻言只不咸不淡的撇了一眼昭儿,便将窗帘拉了下来。 昭儿也不拿大,赔着笑脸出来。 另一边的锦璋阁中。 杜凝云的反应就厉害多了。 原本泾渭分明的两股记忆因戚蔺的一句话而交织纠缠在一起,让杜凝云脑海中好像多了一个小人,一个满不在乎的喊: “难道戚蔺这般青涩,调戏调戏怎么了?” 另一个说:“你这假记忆闭嘴吧!我一生清白,别拿你的轻浮逻辑来干涉我!” 这记忆越是不断的交织,杜凝云的脑袋就越是痛。 她不愿承认那个惯于利用人,且用完就扔并且视人命如草芥的记忆属于她。她一千年来怀着少女的心,玩玩闹闹的过了一千年,认定自己是清白且良善。 这莫名其妙的记忆,她说什么都不会认。 但她心底又知道。 秦钺的确是她杀的,是她杀了秦钺,又摆出仁慈的面孔,把害死秦钺的罪名栽给杜凝霞。最后以秦钺虽然死的不明不白,但不是因毒而是因病为由。 强行保了杜凝霞一命,让杜凝霞这个朝着皇后之位不断逼近的皇妃,在没有被废的情况下被迫下嫁商贾,成了平妻,最后又成了妾。 在她这个太后死后更是沦为商贾家中的奴婢,被商贾的正妻折磨致死。 更知道那个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的是她。因为她的确做出过政绩,而政绩这东西,轮不到一个傀儡太后去拿。 杜凝云心里明白,镇魂珠传来的记忆才是她原本的记忆。 可她就是不愿接受。 “我不过那里有什么野心?我怎么可能想做女皇?我怎么会和自己的亲生父亲作对,让他不得不告老。” 那不是我。 杜凝云在心中喊道。 但真实的记忆逐渐盖去那些被隐藏被美化过的记忆。 让坐在椅上身体微微发颤的杜凝云停下颤抖,浑身都透出一股子冷漠气息。 待墨弄墨等人守在杜凝云身侧,大气都不敢喘,知道杜凝云说:“茶。” 才赶忙奉上一大杯清茶,让杜凝云缓缓饮下,压下心中的不适。 她不想承认的记忆是真实的记忆,但那些记忆是真实的又怎么样?她现在重生了,她还能是什么都不知道时的贪玩小姑娘。 杜凝云想着,命待墨熄了烛火,自己板正的躺在床上,就这样直挺挺的躺了一宿。 次日一早。 杜凝云就听见门外传来谢湘玉的叫嚷声:“杜凝云你凭什么撵我们走?我们是来伯府做客的,你们这样撵我们,你们忠意伯府还要脸吗?你们还要脸吗?” 精神不佳的杜凝云寒着脸净面梳妆,在收拾妥帖后。便冷脸出了锦璋阁,惹得背后的待墨弄墨两眼相对,都在心里说: 姑娘正因为戚将军要走心情不好呢,这姓谢的可撞枪口上了。 谢湘玉今日的确撞枪口了。 杜凝云记忆融合,真实的记忆占据了上峰,如今浑身都带着一股子煞气。 来到门前看见闹腾的正欢的谢湘玉和脸上写满怨毒,却只在谢湘玉身后瞪人的谢夫人。 杜凝云当即冷笑道:“我让你们送她们走,结果人没送走不说,还从秋梅斋闹腾到我锦璋阁来了。整个内宅就只剩下我锦璋阁门前的丫鬟会拦人了?” 杜凝云冰冷的眼神扫过远远看热闹的婆子,冷声道: “倒是来看我的热闹了?” 几个婆子纷纷变了脸色,站的最远的见势不妙直接溜走,离的近的三个赶忙上前来说: “姑娘误会了,我们正要来帮着拦,只是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故而走的慢些。” “既然年纪大了,该回去养着便去养着。难道我忠意伯府不怜你们,非要你们上了年纪还做活不成?待墨,记了她们的名字,换年轻的小丫头来顶她们的活。” “是。”待墨从袖中取出白纸,和白纸包过的漆黑铅条。 三个婆子纷纷变了脸色。 她们还未到四十岁,那里就干不动了,只是寻个理由搪塞罢了。 “大小姐,我们…”剩余的两个婆子想辩解,但说到一半,就听杜凝云冷笑道: “你们三个是一起来的,她是腿脚不便走得慢,你们两个也陪着她慢?” 这俩人见杜凝云眼神冷厉,满是煞气。那里不知道杜凝云这是大清早被谢家人这一闹给闹出了火气。 她们那里还敢说什么,只怕再辩解下去被罚的更厉害,只能低头认错。 而杜凝云这才看向还在大吵大闹的谢湘玉。冷笑着走到谢湘玉跟前,狠狠的抽了她一耳光,直接把叫嚷的厉害的谢湘玉抽蒙了。 而杜凝云这才冷笑道:“你们算哪门子的客?若非我一时心软同意你们进府,你们以为凭二叔母你们就能进来?” 杜凝云说着脸上的厌恶更甚:“你们若在伯府安生些,留你们倒也无妨。可你们是无依无靠投奔来的,却摆的谱子比谁都打,三天两头吵闹生事。你们当我忠意伯府是你们随便撒泼还无人追究你们的地方?” “我忠意伯府虽然待人宽仁,却也不是任人拿捏摆布的。你们捏准我们不会和你们对着撒泼叫骂,就拿乔作怪,作天作地。如今我就是要撵了你们!” 谢湘玉那里想到杜凝云会打她,吼她。一时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想哭着打回去,却不敢。想吼回去,却又被杜凝云一个眼神吓得不敢再说,只站在原地流泪。 而杜凝云冷冷的瞪了她一眼后,便看向蕙儿,吩咐道:“轰她们出去,不必手下留情!” 蕙儿立即就招呼了几个跟着她练武的小丫头,一起上前捉被只会哭的谢湘玉,和一直站在谢湘玉身后,隐形人一样的谢夫人。 却没想到谢夫人突然嘶吼道:“杜凝云,你别忘了我们是什么人。论理你还要喊我一声姑母,你敢让人动我,你便是不敬长辈!” 却不想杜凝云脸色越发寒了起来。 而温雪院那边有彩环过来,听见这话当即冷声喊道: “哎哟!我们怎么不知道你们成重阳伯府的人了?还是你们何时改姓李了?一家子商贾也敢来和伯府胡扯攀亲,也不怕满嘴的牙全被人笑掉了。” 谢夫人闻言,一看是彩环,气焰一下子就蔫了下去。 杜凝云是晚辈,无论她认不认,和长辈出言不逊就是顶嘴。传出去都会影响名声。 但彩环是大夫人的心腹,虽然年纪不大,但手段却毒得很。她早见识过,如今心里一见彩环就怵的慌。 第一百六十一章 轰出去 但事发突然。 谢夫人干脆硬着头皮喊道:“我知道了。我们谢家是过活不了的累赘,你们瞧不起我们,你们嫌我们。”谢夫人喊罢,便一拽谢湘玉,两人一起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吃定了忠意伯府的人要脸面,断不肯生拉硬拽的轰她们。 但彩环是有备而来,见她们这样,直接拿出账本子要和她们算账。 只是她还没开始念,杜凝云就命待墨去拿了盆水,直接泼了谢夫人两人一身。 “你!你们!”谢夫人两人都懵了,谢夫人更是一手指着杜凝云,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而谢夫人能说出的话,杜凝云浑然不惧,还不等谢夫人开口便冷冷的说道: “再指,我就砍了你这脏手!” “你说什么?我可是你的长辈,你竟然让人用冷水泼我!杜凝云,你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杜凝云却冷笑道:“宫宴前一天的晚上,你告诉谢湘灵,让她穿的衣服好些,头上素净的在第二天硬挤上马车。因为我看见,为了不让她丢忠意伯府的脸面,必然要把自己头上的首饰挪给她。但你没想到,她会死在宫宴里。” “杜凝云,你什么意思?”谢夫人眼睛瞬间红了。 而杜凝云接着说:“但她的丧事你没管,她留下的首饰你更不知。伯府这些天来发给她的份例,全被你谢家人拿去典当,却只匆匆弄了具薄官在城外一葬,连三日都未放满。” “你胡说什么?你不要血口喷人!” 杜凝云便接着道:“你们隔三差五拿发给你们的份例典当银子的事,你以为能瞒得过谁?”杜凝云说完就给彩环使了个眼色。 彩环立即说:“你们去的是伯府的当铺。每位姑娘每月的钗环,大多是按各位姑娘定制的,你们就没留意过,有一部分钗簪之上,有小小的‘灵’‘玉’等字眼?那些是伯府里的匠人特制的。你们典当的东西他们看了,还以为是有谁动了已经嫁出去的玉姑娘的私库,全都堆在一起,又送回了伯府。” 彩环说着,略微回头示意,立即有人捧着箱匣上前,将匣子在谢夫人跟前打开。 彩环这才接着说:“你们以为我家夫人为何遇见你们,总要问你们银子的事,我们顾及你们的脸面,未曾直说罢了。” 谢夫人直接涨红了脸,但她不敢对上彩环,却知道杜凝云是软柿子,哭着喊着要扒拉杜凝云。却被杜凝云寒着脸抬脚踹开。 这一脚下去。 在场的人都傻眼了。 府里最是好性的云姑娘,竟踹了谢家的夫人。 而杜凝云只冷笑道:“拖出去,轰出伯府。” “是。”杜凝云身后的人立即上前揪住谢夫人,熟练的堵嘴动作和大夫人院里的几个婆子如出一辙。 彩环一时都懵了。 来看热闹的几个婆子也都吓得浑身发抖。 杜凝云动脚踹人的事传出去不好听,想不传出去最好的方法就是宰了她们这些个好死不死来看热闹的人。 唯有被堵住嘴无法发声的谢夫人和谢湘玉拼了命的挣扎,却又听杜凝云冷冷的说道: “你们是商斗失败的落魄商贾,我们是伯府勋贵。你们猜猜,我想让你们这些姓谢的永远消失,有多难?” 轻而易举! 谢夫人和谢湘玉心中同时浮上这四个大字。 而杜凝云却接着不疾不徐的说道:“在你们认为我忠意伯府的人是你们能威胁的时候,你们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安静的离开你们还能活着,否则。” 杜凝云眼神冰冷。 谢夫人两人浑身发颤,想反驳又被堵住嘴,说不出话来。 而已经有人硬把她们拖了出去。 彩环生怕此事传出去于杜凝云有碍,便赶忙跟了上去。 而杜凝云却对着她们的背影说:“让人准备准备,他们用伯府份例换来的钱开的铺子可是一直入不敷出的,如今离了伯府,要不了几日便要赔干净,让人准备接手。” “是,姑娘。” 秋梅斋处。 谢家的男丁正和来搬东西的婆子们僵持不下。 谢长砚更是口口声声要写赋发布在文星报上,让世人看清楚忠意伯府的丑恶嘴脸。 却根本不知道文星报的老板是杜凝云。 而谢家如今的家主更是恼火的很。 忠意伯府要是帮扶他谢家,他们想东山再起有什么难的。偏忠意伯是朝中数一数二的能臣权臣,却不肯引他们入官场。 不可引他们做官也就罢了,忠意伯一句话,他们的生意便能红火起来。偏忠意伯视而不见,就连他们好不容易和户部的几家钱银商联系起来,也被忠意伯给搅和了。 事到如今,忠意伯没有半点歉意不说,还要撵他们走! “欺人太甚!”谢家主发出怒气冲天的怒吼。 只是他才喊完,就发现忠意伯领着昭儿,正巧来到了秋梅斋门前。 忠意伯浑身是一如既往的儒雅气度,温和的神情却让谢家主直接后退了两步。 “伯爷。”谢家主想到自己才喊过的话,忍不住煞白了脸。 而忠意伯只淡淡的笑着说:“欺人太甚?我忠意伯府待你们谢家只能说是仁至义尽吧。还是说,你觉得你和钱银商一起动户部东西的事,一定没有人会追究。” “伯爷,人人都做的事,我们为何做不得?这本来就是万无一失的事。我们也没打你忠意伯府的名号,你何至于把我们赶尽杀绝!” 忠意伯听到这里赶忙摆摆手,道:“赶尽杀绝,我若是赶尽杀绝,你还能站着和我说话?不过你当本伯爷是个傻子不成?你怎么联系上那些钱银商本伯爷不清楚?他们为什么带捎带你们本伯爷不知道?明里不敢打我到旗号,暗里却使劲向他们示意你们是忠意伯府的亲家。你当我都不知道?” 谢家主眼神微变,还想开口。忠意伯却向他伸出手,示意他闭嘴。 而忠意伯接着说:“你们这事没做成,那几个钱银商也被我从户部轰了出去。我没追究你们,已经是你们的万幸,你们竟还觉得冤枉。呵呵。”忠意伯笑了,这次的笑容却有些冷。 “你在这里和本伯爷讲冤枉倒是不合适。倒不如你我一同到大理寺去,本伯爷用律法和你慢慢讲。” 谢家主见忠意伯一副你想讲,咱们就公事公办的架势。终究是先软了下来,哭丧着脸说: “伯爷,您知道,我们生意没做成,天天还赔呢。您让我们现在出去,我们只能露宿街头了。” “哎哟。本伯爷还知道你们做生意的本钱,是拿我忠意伯府的月例及一些小些的摆件典当来的。可要本伯爷替你们算算,你们这些天当了我秋梅斋摆的多少东西?” “这…”谢家主哑了。 他们都是悄悄的去当,连脸都遮住。忠意伯怎么知道是他们? “你们去忠意伯府的当铺,当忠意伯府的东西。又买了本伯爷出手的铺子,还想本伯爷不知道?”忠意伯轻轻挑眉。 就连你们买铺子缺银子,去借的银子都是本伯爷的人放的利钱。 忠意伯想着,冷笑着看向谢家主,冷冷的说: “更别和我谈什么无处可去。你足买了无处铺子,单论长相铺子的数量,比你们在南边还多一处。你们若说无处可去,那是扯谎。” 谢家主不敢顶嘴。 只能在心中愤愤的想道:若你是忠意伯,我看你敢摆出这姿态来! 恰是这时。 彩环押着谢夫人和谢湘玉过来,才想要挟几句,让谢家人从此闭嘴。 就看见忠意伯在不远处站着,就赶忙上前行礼。 而忠意伯看见满脸泪痕,嘴里还塞着布条的谢夫人谢湘玉母女,便笑着向谢家主说道: “难怪你这般大胆,原来是家学渊源。整个盛京城有几个敢犯到我家夫人手里的,你们也敢去和她闹,也不怕满…”忠意伯说到一半猛然闭嘴,直接向彩环吩咐道: “不许在夫人面前胡说。” “是,伯爷。不过伯爷,她们没敢闹夫人,她们去闹得是大小姐。”彩环有些无奈的说。 忠意伯的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向谢家主冷冷的说道:“好啊。知道我忠意伯府谁性子最软,专挑她捏去了。你们当我是死人?” 谢家主面色也变了。 他想过杜凝云受宠,但在他看来。女孩在受宠能有多受宠?难道忠意伯会为了一个杜凝云大怒? 但看着眼前大怒的忠意伯,谢家主才意识到他让自家夫人和女儿找杜凝云麻烦,以图留在伯府的想法有多可笑。 谢家主想着,一时陷入不安之中。 偏这时吐了一路的谢湘玉终于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向他哭喊道:“爹爹,杜凝云她打我,还打我娘。你要为女儿做主啊!你看我的脸啊爹,她把女儿的脸都要打坏了,她还让人用这烂布堵我的嘴,爹!” 谢湘玉完全没有意识到气氛的不对。 她一个人的尖利声音在秋梅斋门前回想。而忠意伯听了几句,脸上的冷笑更甚,却只向彩环比了个手势。 彩环当然看得懂,当即走到谢湘玉跟前,再次将一大团破布强行塞到谢湘玉嘴里。 谢湘玉懵了。 谢家主也懵了。 彩环的操作让在场的谢家人都傻眼了。 但只是一瞬之后,谢家主就控制不住的说道:“您也听见了,虽然她们去闹了,但她们挨了打,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弄成这幅模样,难道你们不该…” “不该。”忠意伯两个字说的是掷地有声。 “京中公主贵女多为嚣张跋扈之人,偏我这云儿性子软绵可欺。以至于人人都把她当软柿子,就连你们也不例外。如今她终于学会了打人、欺人,实在是可喜可贺!”忠意伯说着,哈哈大笑了一阵,便大手一挥。向昭儿说道: “吩咐下去,今晚在温雪院设宴,庆祝我儿第一次动手打人!” “是,伯爷。”昭儿立即就去。 而谢家主的表情已经微微扭曲了起来,看向忠意伯的眼神写满了难以置信。 杜凝云打了谢湘玉,踹了谢夫人。 忠意伯竟然还要庆祝! 这是值得庆祝的事吗? 谢家主想着,忍不住说道:“杜伯爷,令嫒动手打人,有违女戒训示,你大肆嘉奖,就不怕被人弹劾吗?” 而忠意伯直接说道:“我怎不知女戒上何时多了不得动手打人这一项?你家女孩学的竟是新版女戒不成?本伯爷可不吃诸孜碑胡扯出的那一套。被人弹劾本伯爷也不惧!” 忠意伯说着,回头向婆子们说:“进去搬。” “是。”众婆子得令,立即上前。 谢家主还想拦,却还没拦,就听忠意伯说:“怎么?赖着不走?来是不请自来,如今走还要本伯爷动些手段送送你们?” 谢家主闻言,拦人的手僵在半空,却仍一脸哀求的看向忠意伯,哀声道:“伯爷,您撵我们出去,真要了我们命了。” “谢髌,你们谢家人若是安分守己,我忠意伯府倒是不缺你们住的地方,但凝霞母女二人就爱闹腾,你们来了比她们还厉害十倍。责辱本伯的庶出女儿,最后又引着她们去斗云儿。 而你的女儿打骂下人,伺候她们的丫鬟不是挨打就是挨骂。你的儿子空有皮囊,却每日和丫鬟眉来眼去,费尽心思的想嚯嚯了她们。谢髌,我忠意伯府是不缺你们一个住的地方,不缺你们一口饭吃,却也不至于请来一窝祖宗终日无事生非,给我们自己人气受。” 谢髌听到这里,忍不住说道:“家中姐妹偶有闹气是常事,怎么能是互斗?何况我女儿笨笨的,那里是引入争斗的人。再说了,丫鬟下人,奴籍的下贱人罢了,打了用了都是常事,有什么?便是打死了,也不过几百文钱的事罢了。何必在意。” 忠意伯听他如此说,冷笑道:“如此说来,你们竟是半点错处都无?” “那里,让伯爷您误会,就是我们天大的过错了。” 忠意伯笑的更冷:“好一句误会。姐妹闹气,常事。” 忠意伯忽然向彩环说道:“去告诉她们,不必搬了。” 言罢,彩环还没来得及反应。谢家主就已气势汹汹的走进去,向里面的人说道: “狗奴才,伯爷已经发话,你还搬?”谢家主说着就提在一个婆子的腰上。 而彩环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继续听忠意伯说:“直接把他们轰出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轰出去 2 言罢。 在杜凝云那里傻眼了一次的彩环再次傻眼了。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彩环有些迟疑。 同样傻眼的谢家主更是懵了,直接喊道:“杜伯爷,咱们两家是亲家,我们无依无靠投奔你们,你怎能撵我们走?你!” 忠意伯便冷笑道:“撵你们还要理由?轰出去。” 忠意伯转身一甩衣袖,语气平淡,姿态决然。只给谢家主留下一道漠然的背影。 “想拿捏伯爷,可笑,实在可笑。”彩环见忠意伯转身离去,便向谢家主露出来狞笑。 谢家算什么? 原先还有一两个小官撑门面,如今只是商贾之家。 即便当年他们家中有官,也不过是二夫人姿容过人,一时迷了二老爷的心窍。才让他们的官位提了提,勉强混上五品,去了南方。 而这也是老夫人不喜自家夫人,又瞧不上三房那庶出,见她是小门小户出来,才让她在伯府风光了些。 可实际上谁瞧得上她,又谁瞧得上她那娘家。 天可怜见的,凡各家设大宴,哪一回不是她家夫人领着府中小姐去赴宴。二房夫人何曾领过一次。 彩环想着,眼里满是轻蔑之色。 “除了他们身上的东西,带来的东西,余者一律不拿。现在就把他们轰出去!” “你放肆!我们可是忠意伯府的亲家,你一个下人,也敢对我们颐指气使。你算什么东西!”谢家主气的发抖,上前便要抽彩环的耳光。 却还没走到前,就被几个婆子齐齐扭住。 而彩环走到他跟前,微微弯腰,对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们谢家如今是什么身份?落魄的商贾罢了,往日我们敬让你们三分,不过是伯爷夫人还念你们是亲戚,才让着你们。可如今小姐厌极了你们,夫人也早烦透了你们,就连伯爷也不认你们这门亲,你们还有什么资格在我忠意伯府嚣张?” 彩环说着,直接啐了谢家主一口,说道:“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伯府。你们这九品芝麻官官都能捏死的一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终日在伯府行事嚣张,还屡屡想拿捏我伯府的人。” 彩环说着,谢长砚却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枚霜字的玉佩,刚想喊。彩环就立即说道: “哎哟,这不是霜姑娘离开前告诉我,她丢的那枚玉佩吗?难怪你们谢家人有那么多东西能拿到外面典当,家里还藏了偷儿。” “这是…呜。”谢长砚还没把话囫囵着说出来,就被婆子强行按倒在地。而彩环适时的说道: “这是什么?难道你要说这事霜姑娘送你的?那可真是太可笑了,你手里这白玉佩是我忠意伯府姑娘随身戴的不错。但霜姑娘早向我报了上来,我已经帮她寻了数日。” 婆子们也迎合的纷纷说道:“必定是在哪里捡的,一看有姑娘的闺名便藏起来,也不知安了什么心在里面。” “捡?我看不一定,他不能在内院随意走,可她们家的几个姑娘可没少往内院跑。也不去和谁玩,就乱逛,谁知道那个院里正巧没人,她们就进去了。” “有理。” 这些话说的谢长砚恨不得一头撞死以证清白。 他自来了忠意伯府,便开始隔三差五给两位庶女送东西。 毕竟杜凝云已经许人,杜凝霞一心谋皇子妃位。两个外室女直接忽略。 他能图谋的只剩忠意伯府的两个庶女。 但杜凝雪根本不睬他,他勤快的送礼。杜凝雪直接抽空见了他一面,将这些礼物全砸在他脸上,骂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故而他便一门心思全扑倒了杜凝霜身上,终于换来杜凝霜的一枚贴身玉佩。 而彩环这意思,杜凝霜一边把玉佩给了他,一边就告诉所以人,她丢东西了? 他不信! 他努力了那么多天,杜凝霜的心早就被他俘获了,杜凝霜怎么可能故意坑他。 一定是这狗丫鬟故意拿话骗他! “你以为你这样说就能掩盖真相吗?我告诉你,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否认就能否认的。” 婆子们便纷纷嘲讽道:“彩环姑娘听说霜姑娘玉佩丢了,虽然没细找,却也和管事们都提了一嘴,要她们告诉我们,近来都留意些。找到这枚玉佩交上去,可是有赏钱的。” 但谢长砚死活不信。 彩环也不想他大喊他和杜凝霜有私情等话。 虽然杜凝霜的确是给了玉佩便四处说丢了一个玉佩,挖坑等谢长砚跳去。但世人爱看的却不是这构陷,而是狗血。爱看的是世家庶女和落魄书生的狗血玉佩定情。 哪怕事实是根本没这回事。 彩环想着,直接说的:“堵了他的嘴,偷了东西还想赖账,真不要脸!” 而谢长砚忍不住叫喊起来,连连喊道:“我是童生,你们焉敢动我!” 但谁管他童生不童生的,婆子们直接拿东西堵嘴,让他再说不出话来。 而彩环接着说道:“谢老夫人,您在门里面听这么久了,还不肯出来么?您是老人,身子骨可经不起我们拽一拽。” 门内的谢老夫人只能板着脸,从里面出来。 方才忠意伯在的时候她就想出来,但谢家主把自己看的太高,把这勋贵世家看的太低。她踌躇了一下。 而忠意伯冷笑着让人哄他们出去,她更不想舍了这老脸。 谢家典当忠意伯府的东西虽然有够不要脸。 但也给谢家换来了五个门面,虽然不是上佳的好门面,但搬出去仔细经营,还能饿死不成? 谢老夫人虽然出身不高,但也有几分骨气见识,虽拦不住谢家主等人,却也不想在厚着脸皮住下去。 这两个庶出如今醒悟了,她倒是想好好教教她们,无论日后嫁到什么人家,只要是为妻,都能是谢家的助力。 谢夫人想着,出来说道:“老身出来了。” 彩环也没向以往一样向她行礼,只站在原地,扬声说道:“论理。无论他们怎样,您该受我一礼。奈何看父敬子,父母辈倒是不错,这子孙辈却让上辈蒙羞,我也敬不得你了。” 谢老夫人脸色变了变。 而彩环却接着说:“我只怕敬了你,还让他们觉得伯府还把你们当亲戚看待呢。” 谢老夫人脸色越发不好看,却只想谢家主说:“走吧。别平白惹人笑话,让自己蒙羞。” 谢家主听了这话,立即叫嚣道:“娘,你是个没骨头的人,她一开口你就先软了。是她们忠意伯府嫌贫爱富,才嫌我们要撵我们走,该羞愧的是她们!” 谢老夫人听了这话,脸色更加的难看。 当即向躲在门边的谢湘水姐妹说道:“他们不走,我们走。我这把年纪了,可不用别人来撵。” 谢湘水二人知道,谢老夫人身上虽有些体己,却不多。 跟着谢老夫人走必然要吃苦头,过苦日子。 但她们不怕过苦日子,她们只怕日后被逼着做人小妾,保不住自己也保不住孩子,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故而她们两个跟着谢老夫人说走就走,根本没有半点犹豫。 惹得谢家主大吼道:“你们两个畜生,你们老子还在这里,你们想往哪里去。” 而谢老夫人不理他,谢湘水两人也不理他。 谢老夫人只看向彩环,说:“彩环姑娘,寻一个人引我们出去吧。” “老夫人请。”彩环便微笑道。 同时对身后的众婆子说:“他们典当了太多我忠意伯府的东西,如今除了他们的衣服,身上藏的东西也都掏走。完了再把他们从角门轰出去。” “是。”众婆子齐声答应下来。 彩环便笑着把谢老夫人三人引了出来。 至于这些婆子会怎么搜刮。 这就和她没关系了。 彩环只等离秋梅斋远了些,才说:“夫人早料到他们不愿走,而您不愿留。特意让安排我来送你们。老夫人,夫人给您准备了一个小院子,虽然小了些,养老却够用,您意下如何?” 谢老夫人便笑道:“不必麻烦了。托你们的福,我每月给十两银子,你们想我年老,隔三差五有接济我。如今我也攒了一百多两,寻一间房典上一二十年,就够我们住了。” 彩环便笑道:“你们三人皆是女眷,虽然典屋子也使得,但外人见了难免欺你们。我们那房子虽小,却挂在伯府门下,我送你们过去,向那里的泼皮亮一亮伯府的名头,你们住的才安生。” 谢老夫人心中暗叹:的确住的安生了。可这房子住的心里不踏实,也实在难受。 “您老若是觉得不好,全当你们典了我们的屋子。我代夫人按市价收你们银子便是了。” 彩环说着,领着她们三人出了月门,又走了许久,过了一道垂花门,又朝一侧走了数步。才见到侯着的马车。 彩环便引着她们上马车,在车内说:“那院子已经收拾好了,也备了米面,但您老日后就劳碌了。但您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拿着我这腰牌来伯府。” 谢老夫人听了这话,终是红了眼,哀声道: “我只叹我生儿未曾教养得当,让他们学了一肚子坏水,反让你们作难。” 彩环也叹道:“您也一样作难,但夫人实在容不下了。我和您说些心里话,若他们想做生意,直接去寻伯爷,伯爷岂有不帮的?偏他们在外面打着伯爷的名号和钱银商勾搭在一起,贪户部的银粮,伯爷岂能不怒。如今那些个钱银商家里都赔干净了,人也进去了,也是看在伯爷的面上才没人追究他们。” 谢老夫人忍不住老泪纵横。 自谢家主说户部的事,她便心里不安,奈何她拦不住。谢家主又财迷心窍,只一门心思的往里钻。 可他也不动脑子想想。 若那些人不是为了伯府的名号,他们贪图银子,会带上商斗失败,丧家犬一样回到京城的谢家? “可笑他们还不自知,这都是老身的罪,老身没能教好他!”谢老夫人哭道。 而彩环伸手安抚她,叹道:“若只有这事也就罢了。您也知道,云儿是我们夫人伯爷的心头肉,偏你们开始就助着霞姑娘对付我们云姑娘。这夫人都记着呢。” 谢老夫人的哭声一顿。 幸而彩环仍叹息道:“而您知道收敛,她们却不知道。一而再也就罢了,偏她们还和我伯府庶出联系到一起,要对付我们云姑娘。这可犯到我家夫人手里了。” 彩环说着就摇摇头,道:“这次何止你们要出去。霞姑娘一家也得出去。雪姑娘直接被送到家庙里,只有霜姑娘稍稍好些,没出伯府,但没几个月的功夫也别想从家庙里出来了。” 谢老夫人心中一惊。但想到初到伯府时她也有心想让杜凝霞踩着杜凝云上位,也想帮着杜凝霞骗杜凝云,她现在心里就发慌。 而谢湘水两人心中也慌,她们比老夫人醒悟的还要晚的多。这马车真的是送她们去新院子,而不是送她们去乱葬岗吗?而彩环见此此只笑着说: “夫人从不是爱赶尽杀绝的人。” 是是吗?谢老夫人三人的表情都有些怪怪的。 而彩环仍笑道:“若夫人有心下狠手,今日来这里的就不是我。” 谢老夫人心里却越发沉甸甸的。据她所知,彩环一直是大夫人最顺手的刀,忠意伯府的内院。管事们最怕的是大夫人,其次便是彩环。 而彩环见此只在心中说道:当然怕我,我是和她们接洽的。 若换了禄妈妈,就不用接洽了。禄妈妈心里只有大夫人和大小姐,冒犯了夫人大小姐比冒犯了她自己还厉害十倍。那些犯在夫人手里的要归西的人,有几个不是她送走的。 但彩环不好说出来,说出来也不会有多少人相信。 因为她是大夫人身边瞧着最雷厉风行的,而禄妈妈则见谁都笑嘻嘻的,瞧着只是个只知道死忠的憨厚老奴。 正想着,马车停了下来。 彩环透着纱窗往外一瞧,便先行下来,对谢老夫人说: “老夫人,到地方了。” 谢老夫人便在两个孙女的搀扶下缓缓下来,见这的确是一处平平无奇的院子,就松了口气。 等进去院子。院落虽然只有小小的一片,但搭晒衣物是够了,里面一座大房并一间小厨房。进去大房。 正厅自不必说,虽然没什么摆设,但也在对门的墙上贴了一大副的画,摆着新桌椅,也是气派。一边西厢房阔绰的一大间,已经打扫干净,铺上了新的被褥。里面除了各色摆件,该有的都齐全。东厢房只有桌椅。 彩环便说:“没想到两位姑娘跟来,到没来的及弄,但想来也快了。”说着,彩环心道: 若非夫人担心有心人拿大小姐撵你们都事故意坏大小姐的名声,才没必要这么小心的留着你们三个做样子呢。 第一百六十三章 油印机 1 谢老夫人三人早已不住的道谢了。 而彩环又似是而非的说道:“唉,那里是我们容不下你们。若肯安心在伯府里住着,每日只在家学里学东西,姐妹们彼此玩笑,那里有今天的事。” 彩环这话也说到谢老夫人心里了。 她初到忠意伯府时也觉得这些世家大族的人都要脸面,谢夫人和谢湘灵等人又一门心思的想和杜凝霞一起踩着杜凝云上位。 她那时想着,若杜凝霞真能拿捏住杜凝云。她们谢家借势而起有何不可? 但她渐渐看了出来。 杜凝霞没那么精明,杜凝云也没那么傻。 杜凝云会相信杜凝霞多年,是因为她被养的太娇了。她的母亲竭尽全力的给她营造美好的生活环境,她的祖母虽然不喜她的母亲,有意养废她,却也走的捧杀路线,半点不曾委屈了她。她一直是忠意伯府最被娇宠的姑娘。 谢老夫人想着,心中对杜凝云的忌惮又深了三分。 但她很快便抛开了这念头。 她的嫡子死的早,如今的谢家主是她抱来的庶出。原先他没能耐的时候倒还肯听她几句话,如今有能耐了,翅膀硬了。 在来京的路上就几次差点把她撵下马车,也是她说:“我虽年迈,但忠意伯和忠意伯夫人除了我你们谁见过?定亲时你们谁去了?撵了我,你们想去忠意伯府你们都问路去吧!” 这才让又拉住她,把她请了回去。 谢老夫人想着,在心里寻思。 此番离了忠意伯府,她这把老骨头对他们来说是没用了。他们若是来寻,顶多也是想要走水儿絮儿,倒不如她留着这两个苦丫头,也好有人给她养老送终。 谢老夫人想着,便说:“我老了,许多事也拦不住她们。我那儿媳爱生事,我关了她,偏我那儿子不成器。非要放了她。可她那是好的,领着湘玉就跑去折腾,我拦也拦不住。”谢夫人说着,眼泪就又流了下来。 仿佛在说,我可真是个没用的老东西。彩环趁势安慰她,偏谢老夫人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彩环想着大夫人的吩咐,走也不好走。脸上挂着笑,硬和谢老夫人聊了好久。 谢老夫人直到最后才哭道:“好在这两个醒悟了,知道姑娘家家不该有那些坏心,这才没再跟着她们为非作歹啊!” 彩环心道:若非你发现伯府的情况根本不是杜凝霞她们说的那样,你会收手? 不过也是,若非忠意伯府势大,有心人若揪着大小姐撵人的事作妖,没你们太麻烦。我们也不会留着你们。 彩环想着笑道:“姑娘家家本就是互相有爱些的好,万不可学霞姑娘那样。我家姑娘原本一心待她好,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付我家姑娘。雪姑娘更是,我家姑娘待她们岂有半点假意,可她和霜姑娘就乐意跟着霞姑娘一起对付她。一个比一个狼心狗肺。” 尤其是霞姑娘,给机会不要,非要自己作妖作死。 彩环说着,眼中厌恶之色不加掩饰。 谢老夫人见此,心中有些惊慌。 杜凝云在忠意伯府的地位远比她想象的高。 只怕大夫人留她,也只是因为她是谢的老夫人。谢家人若想生事,有她站出来给杜凝云说好话,能倒打谢家主他们。 大夫人她们才特意让她住的这么舒服。 谢老夫人想着,赶忙将心中的想法压下,满脸感激的将彩环送出去。才赶忙拉住谢湘水和谢湘絮的手,说: “只怕她们留我们,是为了用我们防备谢家。” 谢湘水和谢湘絮对谢家早已没了感觉。准确说,在她们姨娘被谢家主卖了,而她们两个苦力一样的干了一路的活,动辄还要受嫡出的白眼时。 她们对谢家就只剩下了恨。 故而,她们此时直说:“谢家不是我们的谢家。” 谢老夫人懂了,便点点头道:“知道就好。但我们之前做的事她们还记得,此后我们住在这里,凡事皆要自己解决,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劳烦她们。” “嗯。”谢湘水两人齐齐点头,眼神都亮晶晶的。 因为谢老夫人接着说:“从此以后,我们也算和他们没关系了,我虽不知在这里能把你们嫁到谁家。但你们还能等上两个三年,咱们在这里住久了,有合适的寻常人家,你们愿意嫁,就嫁了。日后虽不富贵,日子简简单单的也就够了。” 而这,正是她们想要的。 另一边,锦璋阁中。 杜凝云也从待墨口中得知谢老夫人三人被大夫人安置在城中的消息,忍不住心中暗道: 她昨晚上就让蕙儿命人在门口等着,谢家人一出来就塞上马车,带离京城。 同时以钱银商的事告发一下,让官差收缴了谢家人的铺子。 结果大夫人就已经做好后手,打算好用谢老夫人三个给她擦屁股? 天可怜见的,她虽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但她也存了直接把谢家一家送回老家的心呀。 杜凝云想着,面上仍然笑的十分乖巧。 但她不知道。 她的吩咐蕙儿是要严格执行的。但蕙儿安排人的半道上撞见了顾卿,这位可是黑心的主。 正巧他要去北疆。 顾卿直接手一挥,说道:“那里用那么麻烦?你把人都给我,我直接带他们去北疆。” “不不好吧。”蕙儿有些迟疑。 而顾卿长眉一挑,直接说道:“把他们送南边,你有把握他们不会再回来?” “没。” “让他们跟我去北疆,我保管他们再别想回京城。” 蕙儿嘴角微抽,去了北疆还有命吗? 但蕙儿还是把谢家人给了顾卿。原因无他,杜凝云觉得把谢家人送回南边,凭谢家人的本事,想再来京城就是做梦。 可蕙儿却觉得人死了才最万无一失。虽然她也不觉得谢家人能掀起什么风浪。 但还是他们再不能出现最保险。 蕙儿想着,人扔给了顾卿,便愉快的回了忠意伯府。 等到见了杜凝云,便说:“人已经送出去了,凭他们,再也别想回京。” 杜凝云便说:“做得好。”虽然你漏了三个。 但母亲做事,倒也不必担心。 二房和谢家一走,杜凝霞杜凝霜也都在受罚。 大夫人又强势的把三房禁足,整个忠意伯府的内院都清净了。 偌大的伯府内院,能四处走动的姑娘只剩下杜凝云、杜凝喜和杜凝欢。 而杜凝欢两人深知自己进伯府是有任务的,如今她们的对手走了个精光,到让这两个越发战战兢兢起来。 她们二人便除了请安门都不出,宛如自我禁足。而她们的安分是有用的,伯府养她们两个何等轻易,她们安分守己,大夫人完全懒得搭理她们。 而随之的,便是内宅的大清洗。 庶女都受罚了。 几个妾室、也跟着受连累。大夫人本想把这几个都送到家庙里关着,但忠意伯得知后,直接让人把她们都送到了城外的庄子。 这也使得内院越发干净,两三天的功夫,伯府内宅的人就去了小半。 杜凝云在锦璋阁默默的清算这些年来伯府内院的账务,凡有疏漏。无关紧要的人她直接撵了,若是管家娘子等人,便交由大夫人处置。 杜凝霞、杜凝雪等人住过的院子也都被重新打扫了一遍,里面的东西全部收入库房,重新规整。 而内宅系着前院,动了内院,前院不少人也要动一动。 还有许多人还牵连着老夫人遗留下的嫁妆。虽然大头都给了二老爷,但也有近二十个铺子、田庄留给大房。还有人是不能动的暗装。 前前后后的忙下来,小半个月都过去了。 杜凝云这边才歇了半晌,就被忠意伯喊了过去,说:“文星阁的第一版出去了,今天你闲了,先看看吧。” 杜凝云便接过来忠意伯递来的册子。 册子记录的很清楚,但文星报当天便售空了三万张,次日和后日印刷跟不上出售。 杜凝云还是没想到。 而忠意伯却得意的笑了起来,说道:“瞧瞧,若不是我把贾化拉过来,你这文星报要多久才能到这高度?” 杜凝云默了。 贾化虽然难缠,但他是大儒。文星阁有他评稿,立即就引来千千万万个京中学子奋勇投稿。 若是没有贾化大儒的名号,她只能先用话本来引人气,再慢慢安排收稿等等。 这可就慢了。 但如今虽然快了,印刷赶不上售卖也真是麻烦。 杜凝云想着,又听忠意伯说:“印刷上又加了人,如今倒也供得上。如今你非要出的那小儿识字图倒成了意外之喜。” “意外之喜?”近期一直忙着内宅,未曾留意外界的杜凝云面带疑惑。 而忠意伯笑着说:“虽然才开办,但这样大规模的教人识字,已经引来了御史的关注。他们上奏,我便把这事细说了罢了,等到年下,你的愿望便能达成些。” “我都愿望?” “那日你说想做公主,你忘了?”忠意伯眼神十分慈爱。 “所以你……” “只是把你想做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气,他们都很感动。回头我再给你添几分功劳,虽不会封公主,县主、乡君倒是能争一争。”忠意伯说着,便在杜凝云脑袋上揉了揉。 眼前的人已经长大了,小时候头上扎两个小揪揪,揉一揉脑袋倒也没什么。如今大了,头上带着掐丝的金翠钿头,精致的弧形花树边缘摸起来可不怎么舒服。 十分不趁手。 “小姑娘家家,在家里不戴这些也没人说什么。”摸头不顺的忠意伯故作严肃。 杜凝云没想到忠意伯会因为她一句公主,便有意给她争封赏。一时两眼发酸。却在忠意伯的笑声里伸手摸了摸自己脑门上顶着的华贵钿头。 说:“我爱戴这些,是我有。父亲不妨想想你每个月要给我送多少,我哪里戴的完。” 忠意伯见杜凝云红着眼,声音也娇憨起来。眼底闪过一抹得意之色。 听闻京城别家的女孩为了首饰能打起来。自家女儿他当然要娇养着。 忠意伯很自然的说:“定例是定例。但底下十多家这种铺子,一家一月两月总要送进来一套精品、或一件孤品。再者,为父偶尔又要陪自己同僚转一转,瞧见好的难免收一两件让他们送回来。” “不止。”杜凝云笑吟吟的接着说道: “您要额外送,母亲也会额外送。逢年过节,外祖母她们也会互赠,林林总总加起来,我天天换着戴,一年到头不重样我也戴不完。” 忠意伯嘴角微抽,便改揉为捏,在杜凝云脸蛋上捏了一把,笑道: “瞧你都瘦了,回头我让厨房多炖些肉食给你。” 杜凝云脸上一直维持不变的笑容瞬间凝固,直接捉住忠意伯的手,正色道: “我近来爱吃素的,让她们多做些素的来给我。”虽然秦天不以纤瘦为美的标准。 但她上辈子就没瘦过,这十几天来好不容易轻减了些,她也要努努力,瘦下来给自己瞧瞧。 杜凝云想着,又甜甜的笑道:“女儿先去文星阁瞧瞧。” 忠意伯也不拦。 等杜凝云走后,忠意伯才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 这纸上画着一台奇形怪状的东西。是赵文勋画出来的,并且说这东西叫油印机,说比他们活字印刷要快得多。 但做出来一个,却太小,印是能印,但无法印文星报。 而直接扩大比例,却又容易糊成一团,或印的不甚清晰。 恰巧他知道城中有几个精于机械的匠人,便把赵文勋丢了过去,打算等赵文勋弄好油印机再把人接回。 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赵文勋会跑。 赵文勋和安排伺候他的一个丫鬟相爱了,山盟海誓,誓为正妻。并且极为郑重,特意把他拉过去做见证。 却被他两句话打了回去。 广宁侯府的外室子是不值什么,但娶一个寻常人家的姑娘做正妻还是绰绰有余的。让他娶忠意伯府府上的丫鬟,传出去,广宁侯府里怕是有人坐不住。 毕竟赵文勋虽是因病重而被轰出去的外室子,可他是男儿,姓赵,已经入过广宁侯府的家谱。 若他没入族谱也就罢了,入了,便轻易娶不得丫鬟。 忠意伯想着,轻笑着将图纸收了起来,打算寻个合适的机会送入宫中。 至于丫鬟和年轻少爷的爱情故事,等赵文勋得入工部,他们间的距离会更远。 第一百六十四章 油印机2 赵文勋则是完全没时间了。 他开始时还有身为穿越者的优越感,觉得自己能轻轻松松玩转古代。 结果玩着玩着,把自己玩进去了。 忠意伯和戚蔺,这两个一个瞧着面善,一个瞧着脸黑。但面善的威胁人毫不手软,脸黑的更是心狠手辣,让他只能玩命的干活。 至于别的。 他不敢想也没得选。 他心爱的木樨还在忠意伯府当丫鬟,卖身契还在忠意伯手里,他也现在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今日赵文勋的油印机做出来一个新的。正巧也在文星阁中试用。杜凝云去时正听匠人们雀跃道:“成了!成了!” 杜凝云路过此地,还没问什么成了,就见赵文勋一脸开心的从屋子里出来。 杜凝云便问道:“这是做什么呢?” “老乡,文星阁都是你的,你还不知道我做什么了?油印机,我赵文勋可是双一流的高材生,妥妥的。” 油印机,双一流的高材生。 杜凝云想了想,这两个词汇有些陌生。但油印机带一个印字,又是匠人们在欢呼。 杜凝云便似是而非的笑道:“油印机,你可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了。” “那是自然,有了油印机,印的就更快了。”赵文勋得意的说道,说完仔细看了看杜凝云的脸,又忍不住说: “你长得也不美艳啊。” 杜凝云:“……” “而且你有点胖,体格也不够妖娆。长相的是不错,但你这是明明是可爱。”赵文勋摸着下巴,终于发出了长久以来一直想问的疑惑。 和史书描写的出入太大了。 而且。 他记忆里的杜妖后应该是知名女星演绎的那样。腰肢柔软纤细,举手抬足间尽显妖娆,并且她能歌善舞,惯会魅惑君王。媚眼如丝,最善撩拨朝臣。 但无论是那一条,都和眼前的杜凝云不搭边。 “是不是你吃胖了。”赵文勋发出了不怕死的提问。 杜凝云嘴角抽了抽,便直接略过了他,朝阁内走去。 贾化已经知道杜凝云要来。但比起之前见面时的冷眼相待。 贾化这次就温和多了。 不为别的,只因文星书院。 文星书院是一重大先河,他虽是大名鼎鼎的大儒。 但他并没有脍炙人口的佳作,他的名声很难一直流传下去。可名垂青史,谁不想,谁不愿?稍有一些扬名的机会贾化都不肯放过。 何况在他看来,文星书院是足够名留青史的壮举。只是忠意伯非说这文星阁乃是杜凝云所有,主要的事还要看杜凝云如何决断。 “小云儿。”贾化几乎才看见杜凝云,就赶忙上前说道: “文星书院的是,令尊可提了?” 杜凝云眼底闪过一抹疑惑,只说:“未曾。” 贾化一噎,有些不好开口。但还是说道: “我欲同你们共办文星书院。” “此话当真!”杜凝云面露喜色,赶忙说道: “您欲出资多少?在何处建校?您也知道,虽然家父拿出纹银万两,却也扩散不了一城。大儒您打算建多少新校。” 贾化有些难堪。 他虽是大儒,可他不是勋贵世家的出身。家底虽也算殷实,但别说一下子拿出一万两,他一下子连一千两都够呛。 但贾化还是说:“我想做捐助文星书院的第一人。” “捐助?”杜凝云愣了一瞬。但杜凝云很快便想像出后世的各种募捐活动,求学无银有助学金,寻医问药囊中羞涩,可以向社会发布求助。这些可以扩展到很多层面,秦天如何不能来一次。 杜凝云想着,忍不住笑向贾化,说道:“您可给了我一个大想法。” “什么?” “以我忠意伯府一家之力,文星书院尚不能开遍京城。但若是各家齐力,富者尽出银钱,如何不能让文星书院开遍秦天!” 贾化被杜凝云的话讲懵了。 各家齐力,富者尽出银钱。 怎么可能有这等事? 只怕乐意出银子的有心无力,真正拿着银子的站在一旁看笑话,坐等你文星书院垮掉。 而杜凝云却兴致勃勃的说:“还凝云借名一用。” “怎用?”贾化有些跟不上杜凝云的节奏。 杜凝云便说:“凝云想让大儒您除去在文星阁评稿之外,还在京中各处的文星书院外开讲经书史籍,传道于民。” “这……”贾化迟疑了片刻,哑然笑道:“虽无不可,但我来时你们可没提过。” “是没提过,而且凝云希望大儒您做的不止这些。”杜凝云两眼放光,兴致勃勃的说道: “我还想为您另设一刊,专讲史书典籍。您也知道,虽然如今开设科举,寒门子弟得以入朝为官,但史书典籍等,往往为世家大族所珍藏。若您愿意以此为基,向天下文人讲述……” “此刊甚妙,老夫乐意之至!”贾化顿时大笑起来。 文星报大名已扬,只要他将此刊写好,他便是天下文人之师。青史留名便是必然! 而杜凝云又接着说:“如果您愿意,凝云希望大儒您唤来季大儒同著此刊。” 贾化闻言,眉头直接就皱了起来,冷声说道:“请他作甚?那老匹夫那里如我?” 杜凝云便说:“解读为史书典籍为基做讲解,一家之言只怕难服天下人。何况……” 杜凝云说到一半,便没了声。 惹得贾化连声说道:“何况什么?何况我不如他么?那老匹夫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若论学识,他那里及我之万一。” “怎会,凝云想说的是,何况季大儒亦是当世大儒。乐意看他讲解的也大有人在,若您的讲解能压倒他,谁高谁低,岂不是人人皆知。” 贾化点点头,道:“此话有理,但老夫若是被他压倒?” 杜凝云嘴角微抽,却福身笑道:“凝云相信大儒您的才学。” “滑头。”贾化又笑了起来。在屋子里缓缓渡步许久,才又回头说: “原先我也听说过你,那时人人都说你蠢得很。说你母亲最是刚强,而你软弱无能;你父亲才智过人,可你蠢笨如猪。那时人人还说,若非你的长相没问题,到像是捡来的。如今我算是知道了,你就是藏拙!” 杜凝云听着这话,脸上的笑容越发虚假。 没错,就是藏拙。 她才不承认自己当初蠢过。 杜凝云想着,又笑道:“发刊是一回事,凝云还是希望大儒您有空便在京城各处露面讲解史书典籍,直接为民传道。” 贾化再次皱起了眉头。倒不是他自傲,以他的身份,在大街上讲解这些,实在…… 杜凝云便笑着说:“大儒是怕难堪吗?凝云觉得,若大儒肯坚持下去,并且在文星报上号召众文士互通思想,为他人讲解。并且走入书院为蒙童开智,走入市井为少年讲经。先生便又成了号召天下文人可成天下人师的第一人。” 贾化闻言,沉默了半晌,说:“我觉得,你在给我下套。” “纵使是套,纵为虎穴,先生不入?”杜凝云挑眉。 她可不相信贾化是个没野心的。 只是别人求的是高官厚禄,他求的是万古流芳罢了。 杜凝云想着,笑吟吟的说道:“我相信大儒您是真高人。您有‘不求名扬万古,但愿尽一生之力,以助天下万民识文’的高贵品格,我相信您肯定会做这事。” 贾化眼神越发变了。 虽说他但求名扬万古,但这话听着极其舒适。 “小凝云,话虽如此,总要有一个不错的旗号。”贾化两手背后,45°角仰望天空,怅然说道: “总不能我无缘无故就想做这么多事。” “有感于文星书院的成立,您亲自去看了文星书院中的蒙童。一时有感,您破天荒的决定在文星书院的门外,亲自讲解史书典籍。而后又在别的书院门前讲了几次,您觉得以一己之力教不完,便号召全天下的文士一起。” 贾化听着这话,一边点头一边说:“我倒是能舍了面子当街去讲,万一无人去听……” “您只管去讲,凝云保证人满为患。”杜凝云笑的很甜。 贾化目光微变。 杜凝云只微微一笑,秦天没有演员这一说,但大儒的名号很管用。只要贾化敢讲,她就敢拿着贾化的名号满京城的传播。 杜凝云想着,接着笑道:“还请您提前一天告诉我您要在哪里讲。并且开始时尽量讲的通俗易懂,要文人听了大有裨益,市井小民听了也觉得大受启发。” “你是在难为我。”贾化忍不住吹起来胡子。 杜凝云却说:“市井小民可能不识字,但单纯的讲述,每一个字他们都能听懂。这个时候,我们只需要把那些生僻的少见的词汇尽量替换为通俗的话语讲述出来,他们如何不懂?” 杜凝云说着,两手一摊,很自然的说道: “或者您可以先些演讲词,写完招几个家中目不识丁的家丁仆妇,并家中的幕僚让他们一起听。若他们都能听的津津有味,这稿子就写成了。” 贾化听到这里,忍不住表情古怪的看了杜凝云一眼,说道: “我算是知道了,你今天是专程来给我下套,难为我来了。不过我答应了,若此事能成也就算了,不能成我可要等你杜家的门!” 贾化说着,却笑了起来。 后面的尽力也就罢了,成不成全当给杜凝云一个面子。 而为史书典籍做注解,两位大儒写与天下文士。只要他和季安齐心协力,把这刊的内容给写好了,就足够季安和他名垂青史。 不过。贾化想着一阵嘟囔:“便宜这老匹夫了。不行,这名声我自己不好占,一下子分他一半我可不乐意,我得给那几个老匹夫写信去。” 而这杜凝云不在意。 偌大的秦天,百姓以万万计,但当朝大儒只有五位。 不求五位全来,能有三个在文星阁,文星阁就立即上升为秦天的文学圣地。 杜凝云想着,觉得此事若想办妥,以她目前的能耐来说实在太难。便先向贾化告辞。 却才出了这里,就被赵文勋拦了下来,听赵文勋说: “说你胖是我不对,对不起。” “不客气。”杜凝云假笑。她可不是胖,她是该丰盈的地方丰盈了些。 丰盈可不是胖。 但杜凝云面上仍旧说道:“我并未在意。”才怪。 却不想赵文勋紧接着说:“我想也是,毕竟他们骂赵文勋,我并没有太大感觉。” 杜凝云:“……” 你不是真正的赵文勋,可我的确是杜凝云本尊。 杜凝云想着,忽听赵文勋说:“一起吃麻辣烫吗?我原先做过后厨,只是那忠意伯的厨房一听我要自己做,便说我是客万万不能我来。匠人那里根本就没有可吃的食材。” 赵文勋说着深深的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如果你能让我随便用大厨房里的食材,我保准给你做一道原汁原味的麻辣烫。真的,我保证。” 赵文勋说着就竖起三根手指表决心。 这个世界的饭菜往往是炖一下或者煮一下。忠意伯府的饭菜花样还多些,但忠意伯府的饭菜极为寡淡,瞧着好看,味道也过得去。 但这寡淡的食物吃一天两天的也就算了,吃了二三十天,浑身的油都给刮干净了。 而那帮子工匠吃的东西完全是难以下口,食材也难以下手,在忠意伯府是油刮干净了,到了工匠那里,直接受了瘦了五斤。 “拜托了。”赵文勋脸上满是祈求之色 拜托让我好好的吃一碗麻辣烫。 杜凝云在宫墙往外看时,也曾看到过麻辣烫三字。 只是她出不去也闻不见,只能巴巴的看着。 如今听说赵文勋要做,明明是太后人格主导的身体,却十分温和的说:“这好说,交给我就完了,你只管去做就是了。我让待墨领着你过去。” 赵文勋心中大喜。 说这话的杜凝云在他眼里此时就跟个神仙菩萨一样。 但赵文勋仍旧很开心。 他以为他对穿越这事是求之不得。但在秦天住了数日,赵文勋发现自己越来越紧张。 他脑海中渐渐只有父女的,一家人不断的想,团聚的画面。 记忆中故乡的一草一木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清晰,原本让他感到厌倦的唠叨此时无比亲切无比,实在是太棒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演书馆 “好。”赵文勋一句话说的很温柔。 在这能遇到一个老乡都难如登天的地方,赵文勋这会子很开心。 虽然更开心的是马上就能见到他的梦中老婆,木樨。 杜凝云比赵文勋走得早,逛完文星阁。杜凝云又去自己开演书馆,这里仍旧没几个人。 秦天的人还是更习惯观赏喜剧,杜凝云推的话剧根本没几个人乐意瞧,到让杜凝云心中叹了口气。 只是才要进门,迎面便撞上了一个不该出现在京城的人——秦凤华。 “杜凝云!!”秦凤华看到杜凝云也是吃了一惊。 同是家中千娇百宠的女孩。 秦凤华被强行送走没几日,恼她恼的半死的东郡王妃便开始担忧她。才十天的功夫,便悄悄把秦凤华接回了京城,却安置在京中的一个小院里,人人仔细伺候着。 秦凤华脾气大,东郡王妃不许她乱跑,她也不听。 而不住东郡王府,她行动起来便更加自由,每日便在茶馆喝茶听书,在戏楼听曲。 这两天听说什么话剧,便来演书馆听一听。却不想才看完一场,便和杜凝云撞了个正着。 秦凤华脸都绿了。 干脆拉着杜凝云到僻静处,竖起三根手指保证道: “我知道你现在也讨厌杜凝霞。我像你保证,我从今以后杜凝霞一定先挑好地方,绝对不让任何人注意到,保证她凄惨的同时,也不会丢了你们忠意伯府的脸面。” “是吗。”杜凝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可杜凝霞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可笑的小丑,那里是敌人了。 何况“秦姑娘,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乐意你欺负我的堂姐?杜凝霞好不好,我喜不喜欢她,是我杜家的家事。那里就成了你欺负她的理由了?” “杜凝云!你是不是有病!” “你倒是病的不轻。你不喜欢她,你讨厌她,却拿我当幌子。”杜凝云冷笑。 秦凤华被这话噎了一下,便干脆的说道:“行,是我秦凤华看她不顺眼,日后我欺负她,必定在僻静无人处,保证没人发现。” 秦凤华说完,便见杜凝云眼神怪异的看向她。 秦凤华被这眼神弄的心烦极了:“杜凝云,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自己想欺负她还不行吗?” 杜凝云思索了片刻,说道:“若哀…我要遇到秦悦华,就把她带到僻静处欺凌呢?” 秦凤华翻了个白眼,秦悦华那小贱人。 “随便你怎么弄她,死了我也给你兜着!” 杜凝云眼里的讥讽之色更浓。 有的人重视亲族,便有人不在意亲族。 她是前者,即便杜凝霞等人在她跟前做过什么,在外人面前,她仍然愿意护她们一护。 可秦凤华和杜凝霞等人是后者,她们眼里没有亲族,只有自己心里痛快不痛快。 什么亲族、堂族,什么庶妹兄弟,只要我不痛快了,我恼了,你们的死活于我何干? “你该和杜凝霞商量怎么对付我,这样还会有共同语言。” “杜凝云你什么意思?我保证明面上不欺负她,足够给你忠意伯府面子了,你还想怎么样?”秦凤华的脸色越发难看。 她没想到今天会撞见杜凝云,可她承诺绝不会明面上欺负杜凝霞,还不够吗? “我的意思很清楚,杜凝霞姓杜,说破天了也是我忠意伯府的人,你在我面前说如何对付我的堂姐。秦姑娘,你是什么意思?难道在你看来,我忠意伯府的面子是你给的?我忠意伯府的人,你明面上不欺负就是给足了脸面?” “杜凝云!你自己恼她都恼的半死,你还在这里用这样的话说我吗?”秦凤华说着,见这里四下无人。 而杜凝云身边只跟了一个蕙儿,她身边却足有四个小丫鬟伺候着。 秦凤华便冷笑道:“我看你是给脸不要脸!” “是吗?”杜凝云后退一步,让蕙儿上前挡着,自己仍冷冷的说道: “给脸不要脸,你倒是胆子不小。”杜凝云说着,在秦凤华古怪的眼神中摸了摸,从自己的腰间摸出来一把刀。 秦凤华??? 蕙儿??? 而杜凝云只慢吞吞的说道:“以往我还觉得奇怪,为什么总有人把刀藏在身上,现在算是明白了,原来是要脸用的。” 秦凤华听见这话,心中忽然生腾出一股子不安来。 而杜凝云已经轻轻拍了拍蕙儿,示意她把秦凤华搞定。 蕙儿也不虚,也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根绳子,愣是一根绳子背对背绑了四个人。剩下一个秦凤华早已被吓呆,被蕙儿反剪住双手,被迫以对上杜凝云带着寒意的眼神。 而杜凝云脑海中却浮现出她初放朝政时,昭帝心腹在她面前嚣张的话语: “太后娘娘,如今坐在龙椅上的是当今圣上,我们来和你商议,是给你脸面,这一点你最好记清楚!” 这毫无敬意的话那时的她听着刺耳极了。 虽然她的心腹已经被戚蔺强行调换,留下的都是戚蔺安插的钉子。 但这不妨碍她发号施令。 她记得那个时候,她也是先让人把昭帝的心腹绑了,拿着锋利小巧的刀子,笑着走到他们跟前,用刀子挑起他的下巴说: “怎么一个个的,都想把脸给哀家。” 言罢,锋利的刀子绕着面部的轮廓划过一圈。再由暗卫把脸皮慢慢揭下。 而现在当然是不能做这么残忍的事情,杜凝云只是用刀背缓缓的在秦凤华绕了一圈,似笑非笑的说道: “给脸不要脸?你这脸皮,不要也罢了。” 秦凤华感觉到脸上的凉意,想想被撂倒捆起来的丫鬟,和这个僻静无人的地点。 秦凤华忍不住哭道:“我错了,我不该骂你,你别杀我,我求求你别杀我。” 杜凝云愣了一下。 她的刀子重点的脸皮上,秦凤华怎么直接蹦到了杀人上。 “姑娘,两年前,南璃郡中的一个知县携家带口来京述职。他有一个模样极美的姑娘名唤风华,因私底下有人说什么凤华不是风华,风华绝代,凤华刁。这话出来不足月余,这风华姑娘便惨死在一个巷子里,脸上全是被挠的血道道。” 秦凤华还没听完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喊道:“你血口喷人!血口喷人!” “秦姑娘,我又没说是你做的,那里血口喷人了。” 秦凤华一噎,却立即喊道:“那是见色起意的歹徒所为,本来就和我没关系。杜凝云我告诉你,我是东郡王府的嫡长女,你敢动我,东郡王府绝不会放过你!” “我有说要动你吗?”杜凝云的眼神很无辜。 秦凤华又是一噎。 杜凝云是出了名的好性子,那里会做什么残忍的事情。 而杜凝云果然放过了她,只是用刀划破了她以及几个丫鬟的衣服,才慢悠悠的说: “秦姑娘,祝你好运。” 秦凤华早在衣服被划破的时候就傻眼了。 而杜凝云丢下她们便领着蕙儿离去,根本不管秦凤华的喊叫。 秦凤华的一个丫鬟见此情况,只能低声说道:“姑娘,别看了,您把我们的绳索解开。” 秦凤华听见这话便瞪着眼睛说道:“你在命令本姑娘?” 丫鬟也哑了,干脆坐在原地一言不发。 杜凝云已经进了演书馆。 这演书馆人虽少,但里面的布局却雅致的紧。 无论是桌椅还是客人桌上的茶点香茶,都透着一股子金钱的味道。 杜凝云四下看了看。 演书馆里人虽不多,但坐在这里的人衣着都挺华贵,虽然他们的注意力只在彼此之间,而没人往台子上瞧。 杜凝云也不介意。 演书馆虽然是她开的。 但真说起来,忠意伯倒是最喜欢这地方。 往文星阁砸银子还有思量,而演书馆。 杜凝云看着这红木的,桌子四角雕着精致纹路并且擦的极其干净的桌子,和桌边架子上摆着的,虽然称不上价值连城,但每一件都称得上昂贵二字的摆件。 杜凝云轻轻叹了口气,开始看台上人的表演。 台子上的人,衣裳是顶好的料子,饰物也都是真金白银,华丽的很,倒像是真的千金小姐的装束。杜凝云看她们按自己的设想演的不错,便打算多看一会儿,着笑着挥挥手,要小二烧一壶最好的茶上来。 等茶端上来,蕙儿给杜凝云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 等杜凝云拿起来喝了,蕙儿也端起来灌了一口,道: “这茶海挺好喝的。” 杜凝云默了一瞬,当然挺好喝的,虽然比不上府中那上供的雨前龙井等好茶,但这茶叶也是顶尖的茶叶了。 杜凝云想着,轻声说:“带银子了吗?” 蕙儿下意识的在怀里摸了摸,苦哈哈的说道:“忘记了。” 杜凝云默了。 这杯茶显然要收不少银子。她出来时换了一身平常不穿的衣裳,身上也没有银子。 杜凝云一时捂额叹道:“你呀。” 蕙儿也反应过来了。在自己荷包了仔细摸了摸,却也只有几钱银子。 杜凝云便无奈的叹了口气,招手让小二过来,把自己的腰牌一撂,便端出傲然的姿态,说道: “把你们的管事喊来,我有话吩咐他。” 小二看见腰牌上的杜字,那里干怠慢,带上腰牌便去请人。 演书馆的管事是忠意伯府里出来的。 看见这腰牌,便猜是来的人不是忠意伯和二老爷,便是杜凝云。 赶忙迎了出来,一见是杜凝云,当场便要行大礼。 杜凝云便说:“不必麻烦,我只是吩咐你几句罢了。” 管事半点不敢拿大,赶忙道:“您说,您说。” “上品的龙井茶滋味儿极好,但泡的不得当也不好。”杜凝云便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说道: “这茶闷泡的时间不够,才出了茶汤罢了。其次。” 杜凝云打开茶壶的壶盖,让蕙儿把茶壶递给管事,让他自己往里面瞧,同时说道: “你瞧瞧这茶汤。” 管事倒也有些见识,闻言便说:“碎茶多了,茶汤有些浑浊。” 杜凝云便说:“拿银子专门请两位茶艺师傅来。若这不是你们舍不得好茶叶,只能是你们泡茶的技艺不当了。” 管事连连答应下来。 而杜凝云顺势起身,说道:“下次再来时,我希望这茶是好茶。蕙儿,结账。” 蕙儿会意,见杜凝云已经慢慢走开,便赶忙作势拿银子。 管事那里敢收,见杜凝云走远了,就赶忙推辞道: “姑娘你别忙,这点子茶钱那里能让您出呢?”管事说着,就从自己荷包了掏出来银子,塞给了小二。才又陪着笑脸说道: “大小姐她都走远了,您还是回吧。这次茶不好,但小的保证,下次的茶一定让姑娘满意。” 蕙儿闻言,也装模作样的说道:“也罢了,只是这茶一定要留意。无论在此处喝茶的人是谁,点的什么茶,你们也都要好好的泡出来。” “是是。”管事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别人只当这演书馆是忠意伯开的。 可演书馆的实际主人却是杜凝云,杜凝云才是这里真正的大主子。却不想大主子第一次来巡查,直接就逮出了茶的问题。 还只喝了一杯茶,便走了。 “去,把几个泡茶的都喊来,我倒是要知道,今天这茶是谁泡的!”在蕙儿走远后,管事回到他的专属小屋子,冷着脸向小二呵斥道。 小二见管事这媚上欺下的德行,也不敢多嘴,赶忙把人都喊来,自己则悄悄溜走。 不多时,房间内就传来管事满是怒意的声音:“方才到龙井是谁泡的?怎么泡的?” 小二吐了吐舌头,又听见里面有人弱弱的说:“我。” “你是怎么泡的茶。”管事的声音越发凶狠。 这人快哭了,他还能怎么泡,茶叶嘛,不就是一壶沸水抓一些撒进去接着煮吗?他也煮出颜色了。 却不知他煮的不是他印象中一文钱两文钱一大碗的茶,而是上好的龙井。而他煮茶的方式极其随意粗暴。 管事被他的话弄的眼皮子直跳,而小二也在管事新一轮的怒吼前果断的原离这个风暴点,来到前面,恰巧听一桌的客人说: “让他们煮茶不用心,可算踢到铁板了。” “我看不是不用心,倒是这里面煮茶的不懂茶。不过这茶点的味道倒是不错。” 有理。 两个人相视一笑,各自你拿起一块茶点,轻轻咬下一小口,又慢慢的喝了一口茶。 小二看着他们的做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半句话都不敢乱说,只等这些人又喊他送些香瓜子,才又笑着跑了过来。 却浑然不知,这只是杜凝云的金蝉脱壳法。 第一百六十六章 朱笃 从演书馆出来,杜凝云却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在街上随意的散步。 一连十多天闷在家里,处理大夫人命人抱过来的一箱、一箱又一箱的账本子。杜凝云如今看见账本子都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但如今可算是出来一趟,杜凝云心情是轻松极了。 “不用看账本真是舒服。”杜凝云忍不住说道。京中街巷繁华,来来往往的行人商户络绎不绝。 脚步匆匆的多,慢慢晃荡的也多。 杜凝云领着蕙儿,慢悠悠的在街上走着。杜凝云不担心遇到什么危险,京中也有泼皮无赖,但泼皮无赖也知道柿子专挑软的捏。 像杜凝云这等虽然穿戴简单,但身后领着丫鬟,且通体打扮明显不是平常人家的姑娘,便是街上的泼皮都不凑上来招惹。 杜凝云慢慢的走着,身为阿飘时在售票员手机上看到的女主上街必遇情节,她是一个也没遇到。 只是在街上碰见一个唱木偶戏的老者。小小的台幕中,活灵活现的木偶如同真人一般畅叙幽情。 杜凝云看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唱的是自己写的那个,恶婆婆那新版女戒磋磨娇小姐的故事。 听着人群中,时不时响起的:“能看上她儿子都是她们家祖坟上冒青烟了,还折磨人家去。” “活该儿子被人休,丢了个被撵走。” 杜凝云听到这里,觉得那里不对。回头看向蕙儿,只听蕙儿说: “姑娘的那个话本子卖的好,人人都爱听,便不知是那些人就跟着仿写了一大堆。其中有一本写的厉害写,只把恶婆婆写的恶的不能再恶,儿媳写的哪哪都好,只是家世高。恶婆婆觉得儿媳家事高就别人会看不起她儿子,就使劲的磋磨儿媳,儿子开始还好,后来帮衬亲娘。最后儿媳忍无可忍,愤然休夫!” 杜凝云哑然失笑。 这可就厉害了。 而更厉害的在后面,因为蕙儿又说:“姑娘,现在市面上更多的是重生。多少人有那么一件两件无比懊悔的转折点。现在的话本,隔三差五就会蹦出来一本重生的话本,有男有女。目前最出名的是一本主角为男的重生话本,说是因信错了人被骗光了积蓄落魄至死,重生后与骗他的人绝交,并且凭借知道科举试题,五年苦研,中了状元,然后一步步成了朝中最风光无限的人,还把当朝权贵杜……” 蕙儿说到这里,差点没咬了自己点舌头。 杜凝云却眯着眼睛逼问道:“杜什么?” “姑娘我错了,我不该偷闲看这类的书,还觉得朱笃做得对。”蕙儿果断求饶,却在说完这几个字后低下了头。 而杜凝云却慢悠悠的念道:“朱笃、朱笃。” “朱笃,有什么不对么?”蕙儿好奇的睁圆了眼睛。 “他叫朱笃,最后又把身为当朝权贵的我父亲推翻,自然有问题。”杜凝云一面说着,一面慢吞吞的继续向前方走。 这么大大咧咧的把心思放到这话本上,这人难道以为自己父亲不看话本。 嗯,好像就是不看。 除了自己研究出的几个模板,自己父亲会把文岳先生喊过去挑挑错,到真没见他看过什么话本。 准确说,以往冷不丁去寻他一次,到不觉得他有多忙。这十多天来,大多涉及内院的事需要父亲点头,杜凝云才知道忠意伯在伯府的时间短的有多可怜。 杜凝云想着,冷笑着说道:“回府后,你把你看的这个话本,让昭儿转交给我父亲。记得标明这男主名为朱笃,最后推翻的是谁。” “是,姑娘。”蕙儿点点头,并且在心里把这事记下。 而她们此时已经走出渐渐走到了街巷的尽头,却看见一个拿着账本的老者在和一个铺子的拿着算盘的人争论。 老者拿着账本,账本上却一个字都没有。这里一个圈,那里一条杠。 杜凝云撇了两眼,也看不懂,本欲走,却听那铺子的人在算盘上噼里啪啦一通算,一面算一面说: “你们一共来了六趟。第一趟拉了六袋粮,第二、三、四皆是一趟五袋,便是三乘五,加上第一趟的六袋,第六趟的六袋,共计二十四袋,你看看,这哪里有错?” 老者一时听蒙了,摆着手指头算了一会儿,也没算清。 再看算盘,又看不懂。 只听那人又说:“我拿着算盘,我当着你的面算,你还嫌我算错了?给给给!你要觉得我算的不对,我算盘给你,你能耐,你算!” 老者不认得算盘,只能连连摆手,而早学会了99乘法表的杜凝云觉得自己秀一把的时候来了。 却先说:“你方才算,第一趟和第六趟是六袋,第二、三、四是五袋,第五趟是几袋?怎不算进去?” 那人闻言,先在杜凝云身上打量了一眼。见杜凝云小脸圆圆,带着些许婴儿肥,瞧着极为稚嫩。但稚嫩归稚嫩,眉宇间却带着一股自然而然的矜贵之态。 身上穿的锦衣瞧着不甚鲜亮,但仔细一瞧,这拿着算盘的掌柜心里暗惊:寻常人家银线绣花都绣在明处,偏眼前这人不同,打眼处的绣花虽然精细,却一味的和这布料的颜色相称,金线在其中只是点缀。并不喧宾夺主。 而最主要的是,眼前人腰间悬着的镂空小银球。 不知道此物的还倒是一般。 但他有幸见识过,这银球是盛放香料的,虽然镂空,但随人走动而不撒。而他见到的那个不过虽然同样是镂空的香囊球,却是个旧的,且瞧着也不甚精致。 但眼前杜凝云身上坠着的这个,花鸟银香球不一样,这个香球的做工太精美了。 掌柜的想着态度说变就变,立即知道杜凝云出身不一般,便也不敢再抬头打量,只低头看着杜凝云的裙摆,说道: “不知您是哪家的千金,小人冒犯了,实在小人的过错,小人在此给您赔不是了。” 杜凝云便笑着说:“称不上什么千金,我只是问你一句,既然为他算账,为何凭空少算了一辆。” 掌柜在京城没什么根基,开的铺子也不是热闹地方,平日里只敢在那些贫苦人家跟前抖一抖威风。 那打扮、气度明显不是寻常人家的,他第一个就软了。 就像现在,这掌柜直接说:“啊呀,竟少了一辆么?第五趟拉来了四袋,总的算到一起。”掌柜说着,噼里啪啦的算了一气,说道:“共计二十八袋。” “可我这里明明算的是三十……” 老者拿着自己的账本,眼睛睁的大大的。却话还没说完,就见掌柜把算盘往他怀里塞,嘴里直说: “你会算还是我会算?你自己算错了还来赖我?刚才我是漏了你们一趟,可我算的结果却是对的,半点没少了你们。” 老者身后的年轻人忍不住了,握着拳头上前说道:“我们来一趟就画一个圆,画几条线,我们来的时候就数了好几次,明明就是三十一袋。我们把粮拉过来给你们扛进去都没有算钱,你怎么还坑我们的粮食钱!” “谁坑你们了?我天天在这里卖粮,讲的就是诚信二字,我敢向天发誓,我要是骗了你们,就让我被天上的雷活活……” “闭嘴!”完全不想听什么被雷劈誓言的杜凝云直接让蕙儿将算盘拿了过来,当着掌柜的面,算道: “两趟六袋,计12。三趟五袋,计15,合计27,剩一趟四袋,共计:31。” 掌柜的愣了。 而杜凝云却说:“你想遭雷劈也寻个没人的地方自己遭去。你开着一家粮铺日子不易,却为难比你日子更不易的人是几个道理?” “你!”掌柜直接怒了。他当街做买卖,无缘无故被人砸了摊他都不会极怒,因为他身后无人,只能处处赔笑脸。 可当着这么多人说面,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为了银子不讲信义,妄图坑了别人的银子。那他这生意还怎么做?谁还敢来买他家的粮食。 但他也只是说了一声你,便强行压下心里的一口气,陪着笑脸说道:“我这就拿钱给他。” 而老者却已经不信他了,只向杜凝云低头要拜,说:“姑娘这一开口,可就得是我们村人的性命。” 唬的杜凝云赶忙让蕙儿去扶他。 开玩笑,这人一瞧就上了年纪的老人,腰都佝偻的那种。虽按实际年纪只是她的一个零头,但在这么多人面前,杜凝云可不想被折寿。 而老者虽是真心要拜,但蕙儿扶他时他又想着那大户人家的规矩多,根本不敢让蕙儿碰到自己,口里直说:“我们父子两个才搬了几趟粮,身上脏着呢。扶不得,扶不得。” 蕙儿却不在意。 但他没有再拜,蕙儿便没有再扶,只乖巧的站在杜凝云身侧,和杜凝云一起看着掌柜如数给了银钱。 杜凝云确定数额没错,才笑道:“这才是正理。该多少是多少才是长远之道,人在做,天在看,自该以行善积德为要。” “姑娘说的是,小人记下了。小人在这里发誓,从今往后,小人绝对该给多少就给多少,若违了这事,就让我天打五雷轰,死后坠入阿鼻地狱!” 惹得发誓被雷劈过的杜凝云眼皮子乱跳,赶忙说: “你记得便是了。”说完,便走了。 这掌柜在杜凝云走后却直接变了脸色,骂道:“呸!厉害什么?不过是托生个好胎,换你和我一样,才叫你知道这一文两文钱的宝贵。” 只是他才说完,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我到觉得你厉害。” “谁?”掌柜吓了一跳,赶忙转身。却见他身后只是一个灰衣布带,虽然模样俊郎,但肌肤却微黑的少年。 掌柜松了口气,眼神逐渐变化。因为眼前这人穿的不是锦衣,而是料子不错的棉布衣衫。 而少年却慢悠悠的拿出官印晃了晃,说道: “掌柜的,你这是想什么呢?” 才要翻脸的掌柜瞬间笑开了,赶忙说道: “客官您买些什么?您里面请,里面挑。” 而少年只是淡淡的说道:“我不买什么,只是我家老爷让我告诉你,方才你招惹的忠意伯府的千金。” “我招惹了忠意伯府的千金?”掌柜的顿时慌了神,慌得四处乱走。 这人见此,便满意的看了眼掌柜,走了。 掌柜便做出一副慌乱的模样,回了铺子,等他再出来时,面色仍旧惊慌,旁边商铺的人好奇的问道: “那个姑娘一看就不是什么惹是生非的人,说出的话也都是劝人向善的,你怕个什么劲儿?” 掌柜的便说:“那姑娘的确不会怎样?但你也知道,但方才那人未必。只怕我这粮铺要保不住了。” “瞎想,整天就你想的多。”旁边铺子掌柜说道:“咱们两家挨着,你卖的的粮食,我做的是木工。你开始还总胡思乱想觉得我抢你生意,我抢得了你?指不定那人是误以为你得罪了那姑娘,怕你日后倒了都不知道怎么倒得罢了。” 掌柜的想起自己这谨小慎微的毛病闹出的笑话,一时也笑了起来,说道: “也是,我这小心眼只怕这辈子都改不了。老兄!我想歪了,你可记得提醒我。” “那是自然。”木匠笑的很豪气,嘴里还说: “那小姑娘回去提你也顶多提她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又成功劝你向善,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那里会找你铺子的麻烦。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但是好是坏,总有不一样的地方。” 而粮铺的掌柜心里总有几分不安。 但木匠豪爽,心里闷了就和木匠聊几句。没几天就把这事忘了。 却不想几天后他的粮铺突然被查封。掌柜都懵了,幸而木匠仗义,只说: “老弟,咱们是多年的交情,你只管在我这里住着便是。” 而让他们都没想到的事,次日的下午,前几日出现过的黑衣少年再次现身,且一来就说:“没想到再来这里时,你这里果然被封了。看来你的确得罪住她了。那忠意伯府的姑娘最是厉害,你惹上她,实在可怜。” 掌柜的脸上顿时漏出的哀色。 而少年似是而非的说道:“这粮铺你不要想了,只怕你跑到忠意伯府门前吊死,也不会回来的。民不与官斗啊,认命吧,你这等商贾,拿命也讨不出公道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乘法表 掌柜闻言,直接呆住了。 而少年已经叹息着离去,早注意到这边的木匠赶忙过来说:“这狗日的,铁定是他们弄的你!” 掌柜却看见铁匠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明显不是他们街道的人,这个人却一直盯着他们。 掌柜不想连累铁匠,便哭丧着脸说道:“是我不该招惹她,是我不该招惹她!” 掌柜说着,便趁铁匠不备,撒丫子就朝忠意伯府想方向跑。 一直盯着此处的人不着痕迹的走远,寻到了方才前来却又离去的少年。 “去寻忠意伯府的晦气了。” “漂亮!”少年高兴鼓掌,真不枉他们平白算计了他。 却不想掌柜的还没走到忠意伯府,半路便撞见领着蕙儿溜出忠意伯府的杜凝云。 “杜姑娘!”看见杜凝云,掌柜顿时大喜过望,赶忙上前来作揖。 杜凝云两人没认出他,他又跑的太快,喊的太急,差点没被蕙儿一掌劈翻。 只能赶忙说道:“是是前些日子你们教过的粮铺掌柜,你们还记得吗?” 杜凝云和蕙儿虽然能出入忠意伯府,但她们是内宅的闺阁女孩,总不好出去太勤。 对于杜凝云和蕙儿来说,掌柜的是一个不常遇见的生人。 何况因为他的故意漏算,用算盘挤兑农人。 惹得杜凝云想起后世的简化版1234,并且要在文星报上出一版,附带99乘法表的那种。 这可是杜凝云这几日来一直精心准备的事,掌柜是事情的来源人。掌柜的一提粮铺,杜凝云如何会记不起来。 杜凝云几乎是立即说道:“我记得你开了一家粮铺,今日怎么这般着急的往这边来了?” 掌柜闻言直接哭着跪下了,口里直说:“姑娘,您救救小人一家吧。” 杜凝云一愣。 刚要开口,却发现不远处的人群中有一个人一直在往这边瞧。平常的路人看到掌柜的这一跪,要么看一眼就走,要么围在旁边看热闹。 唯独那一个人瞧着掌柜的动作,脸上分明是遗憾之色。 有问题。杜凝云在心中说道。想示意蕙儿去捉人,却发现蕙儿已经绕到了那人身后,手里拿着不知从哪里摸来的半块砖,一砖便把那人砸爬在地。 然后拖着那人过来说:“两只眼睛死盯着我们,生怕我们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姑娘,这人怎么处置?” 杜凝云见状,便说:“回府。” 今日出门计划,破灭。 忠意伯府的门第于普通商户来说,高的有些离谱了。 跟着杜凝云两人从角门进去,掌柜一双腿都是颤的。 他以往去的最好的地方便是地主家的院子,还每每羡慕他们院子的敞亮气派。 可如今进了忠意伯府,掌柜的才知道什么叫敞亮,什么叫气派。 而杜凝云出来时才见过忠意伯,才出门便折回,便直接把人引到了忠意伯处,说: “这是那日我说的哪位粮铺掌柜,地上的则是跟踪他的人。” “怎么回事?”忠意伯听了这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一个粮铺掌柜那里值得被跟踪?难道是意外得到高产的种子,被人追杀。 粮铺掌柜完全没想到自己直接进了伯府不说,还见到了传说中的忠意伯,当即就腿一软,跪下喊道: “草民拜见忠意伯爷,忠意伯爷万随呜……” 掌柜话说到一半,便被眼疾手快的昭儿捂住了嘴,笑说道: “见礼便见礼,这话可不能乱说。” 忠意伯则似笑非笑的撇了眼旁边老神在在的杜凝云,这才说道:“私底下,心意到了便不必多礼。” 昭儿便要把这掌柜的拉起来,偏这掌柜本就是媚上欺下的主儿,见了小官小吏都会直接软了骨头。何况见到忠意伯。 昭儿拉了两下,都没把这掌柜的拉起来,掌柜只哭丧着脸说道:“这位小爷,您饶了小人吧,小人这真起不来哟!” 昭儿便不在拉,安静的站在一旁。 而忠意伯见此,直接向杜凝云说道:“回你院里歇着吧,这事你便不必管了。” 杜凝云便赶忙退了下去。 忠意伯等确定杜凝云已经走远了,才干脆点说道:“瞧着碍眼,把他拖出去先审一审。” 掌柜闻言,还以为是要收拾他,吓得瘫坐在地上,浑身直哆嗦。 而昭儿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却只把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脱了出去。只是还没开始罚,就发现这人腰上挂着‘齐’字腰牌。 昭儿便赶忙把腰牌送了进去,说:“像是齐大人府上的物件。” 忠意伯接过来看了一眼,便说:“是齐家的东西,看来他还没有放弃的意思。” “伯爷,这次……” “跳梁小丑罢了,不值得本伯爷出手。” “可他这样跳下去?” “我没兴趣追一只蚂蚱。”忠意伯淡淡的说道,自然有人等着他。 忠意伯想着,轻轻抿了口茶。 掌柜听着忠意伯和昭儿完全忽略他的谈话,缩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直到昭儿问道: “你有什么冤屈,快说。误了伯爷的事,一百个你都不够陪的。” 掌柜更怕了,却赶忙说道:“那日小姐走后,便有人来说我得罪了忠意伯府,要我小心些。我原也没当回事,却不想没几天我的铺子便叫官差封了。那人今天又碰见我,会说一些我就是死在贵府门前都没用的话。我见有人又盯着我,不得不装模作样的来寻到伯府。幸好碰到了令千金。” 忠意伯听到这里,眉头皱了皱。 虽然忠意伯府门前死一个人动摇不了他的位置,但这也足够让他在一段时间内要恶心的够呛了。 “若无犯事,铺子过几日便会回去。若你自己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这铺子你也不必再想了。” 掌柜哭丧着脸点点头,至于几天到底是多少天,怎么样才是不该做的。 忠意伯一点没提。 掌柜也没胆子问。 等掌柜被人从忠意伯府领出来,他脑瓜子还是嗡嗡的,甚至连忠意伯到底和他说了什么都不干想起来。 杜凝云已经出了忠意伯府。 按照蕙儿说的,那人身上有齐家的腰牌。杜凝云在蕙儿的带领下溜进了一间小院子,在里面得到了一本册子。 这册子记录了多年里一位姓齐的御史一直想搬倒忠意伯,这人多年间用尽手段。却仍然无济于事,甚至记录上最后一事显示。 他的暗算成功了,但他白给了。 老皇帝极其信任忠意伯,根本不在意这位齐大人的所谓罪证,并且将他远调,以证明忠意伯有多受陛下信任。 但杜凝云不信这一套。 杜凝云在这姓齐的信息里抽出两样最致命点罪证,命蕙儿伺机散出去。 对于一心以搬倒她亲爹为为己任的人,她怎会放过。 杜凝云做了一番安排,才撇开这人,继续前往文星阁。 却不知道忠意伯在把所有人都吩咐出去后,才对着屋梁,叹说:“粮铺,朱笃、朱笃,朱——诛,笃:缺门而不直接确点。” 文星阁这一次又吵了起来。 杜凝云的简化版1234动了贾化的心,毕竟贾化为了扬名,也曾亲入民间,想以民为题,写一首名垂千古的诗。 奈何天不遂人愿,百姓的疾苦他知道了,他写了许久,除了一个标题,屁都没蹦出来一句。 但即便如此,谈论起贫民的苦处。 贾化比谁都清楚,杜凝云这简单异化的1234,也的确比过去的壹貳叁肆要简单的多,好记得多。 而下面的99乘法表就更实用了。 贾化大儒花了一夜的功夫记下这乘法表,再让文岳等人拿着算盘和他一同算账。最后发现只有记熟这乘法表,许多账目不动纸币,但是心算也远超算盘。 这个结果让文岳先生几人心服口服,但文星阁却仍有人说:“这奇奇怪怪的算什么数字?好好的字,是我们先辈专门创造出来的,是有意境的。如今这偏旁不像偏旁,部首不算部首,像什么样子?” 贾化想着,那些贫寒农户之家学不起算盘,大字不识一个。稍稍借点钱,就会被心眼坏的地主老财拿着算盘一桶乱算,把三十两翻到六十两,到最后三十两银子的债硬生生变成了三百两。全家饿死也还不上。 贾化想着十分认真的说道:“这乘法口诀对那些算数不好的人要极大的帮助。推广,一定要推广!” “大儒,您心里觉得必须要学这乘法表的人根本不会来买文星报。而买文星报的读书人,有那个不知道算盘怎么打?这篇99乘法口诀根本没必要出现在文星阁的报上。”拒绝的人拒绝的也是十分无奈。 而这也是事实。 文星报的确卖的很好,但文星报只在文人中受追捧也是事实。 文人们把文星报看做至宝,但贩夫走卒等人则对此不屑一顾。根本无人为此停留驻足。 杜凝云听见这话,站在文星阁中,也只是轻轻一叹,却说:“改加还是要加的。” “小云儿,你来的正好,这人最爱讲一些歪理邪说,你快来驳他。” 杜凝云却不是为了驳他,而只是说:“的确。文人们大多都会打算盘,但打算盘的运算速度虽快,但数字小的时候,打算盘的速度是远远比不上这99乘法表的心算速度的。” “快又如何?小技罢了,学之无用,弃之可惜。” 杜凝云便笑着说:“那里是学之无用?1234清晰明了,写法简单,也省地方。写法好记不说,写起来也更快,这难道不是好处?” “不雅。” “数字是为了更好的记录,在我看来。你口中的那些雅观的数字,在各家记账上都颇为麻烦。许多人为了省事,也喜欢删掉一笔或两笔,再者干脆做个记号。便告诉对方自己已经做好了。” 辩解的人一噎。 的确,他在记自己家的账目时,他自己也时常不写全,以压缩时间。避免自己写慢了。 但这、这…… 杜凝云却又笑道:“秦天读书识字的人终究是少数,太多的农人连自己都名字都不认得。何况你我口中的壹贰叁肆?再者,这所谓的1234数字,99乘法口诀只是为了方便而已,愿学便学,不愿便罢了,只是刊登一下,随人瞧瞧罢了。” “这哪里是虽然瞧瞧的事,这数字这般简单齐全,还带有所谓的乘法口诀。这分明是你准备了多年的东西,随人瞧瞧罢了?亏你也能说得出口。” 杜凝云便笑道:“这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喜欢则学,不喜欢则不学。只是在文星报分一个栏目,顺便打个小广告罢了。” “你?你又想了什么?” “不过是想在文星报上向世人告知,我简化后的1234,会列入文星书院的课程里。” 众人??? 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则学,不喜欢则不学? 而杜凝云半点不心虚,还接着说:“实不相瞒,我这些日子在府里,特意挑了十位聪明些的小厮,专门教他们这加减乘除。我还列出了各种题目,作为考试,如今也都出师了。” “什么?”这些连贾化都满脸意外的看向杜凝云,挤在一起的眉头仿佛在说。文星报第二刊还没开始,怎么人都准备好了。 而杜凝云还接着说:“准确说,我为了确定他们出师。我还特意为他们挑了学生,虽然还没验出最终结果。” 众人的都无奈了。 只有贾化接着说道:“他们的学生有多少人?” “一个人带十个,十族,便是一百个。” 贾化等人更不知道用什么眼神来看杜凝云了。 十个人一共教了一百人。即便这一百人只能学会一半点人。 五十人加上十人,便有六十个人。 京中的文星书院一共不过十九座,六十个人,分布京中各处绰绰有余了。 只是人会不会太多了些? 贾化又皱起了眉头。而其余人也眼神复杂。 “贾大儒您明白凝云的意思。”杜凝欢轻声说道。 贾化便摆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长胡,故作神秘的点点头,笑道: “凝云说的是极。” 总归是身为大儒的派头不能丢,管你要做什么,大儒都得稳住。 第一百六十八章 胜 而贾化等人不知道的是,忠意伯府已经在杜凝云的要求下,开始双本记账。 负责管账的人全都在杜凝云那里连续培训了五日,如今无论对内对外。若内容急切,她们第一反应便是用数字记录。 比起笔画太多的壹贰叁肆等,1234这些数字简直不要太方便。以至于这几个写着写着,有时因麻烦,竟不愿再写到另一本账本上。 也使得月余后的忠意伯习惯性抽查账本时,发现自己看的懂的那本少了不少。而他看不懂的那本条条框框倒是写的清楚明白。 但他看不懂。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杜凝云也没有说出来的意思,只笑容柔和的说道: “若各位仍有人不愿,不如举手表决,愿意加一入乘法表的举手。” 贾化大儒第一个把手举了起来,其余人也有不愿的。但文星阁众多评事中,贾化身为大儒,是他们当之无愧的领袖。 贾化举手,原本不乐意给文星报添乘法表的人,也纷纷举起手。 到最后,愣是满屋子的人都把手举了起来。 杜凝云知道,这里面有好几个都是不愿意的。但简化数字,推出乘法口诀是一件有必要的好事。 若人人都能熟练掌握加减乘除,开始用数字,有很多事都会简单起来。 比如那厚厚的账目,满满当当写满了字。流水账式记录,直让杜凝云看的头昏脑涨。 杜凝云想着,轻咬着唇,脑海中浮现一个大胆的想法。 府中平时记录账目的人,开始学简化后数字的时候虽然百般不愿,但学了几日后。如今记账都乐意去用简化后的数字。 府里没有特意学过的人,见她们写的省事,也多有跟着学的。 不如…… 杜凝云想着,待回了忠意伯府,便让弄墨两人铺纸研墨,在纸上先写了壹贰叁肆伍等,又在下方列下12345。 然后便命待墨和弄墨照着写了二三十份,送到府中各院。以及平时管账的管家、仆妇等人的手里。 这东西说好学也好学,说难学也难学。 等一个月过去,虽然忠意伯府大多数人还是喜欢用大写的字记录。 但数字大多数人都认得了。 大夫人和忠意伯自不必说。 杜凝云便很利落的吩咐管理账目的人,说: “从此只记一本简化后的账本。” 这些人自然求之不得。 数字记账省时省空间,原本需要记满一整页的内容轻易便记录的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而因忠意伯府开始全面以数字记账,忠意伯府在京中铺子少不得追随忠意伯府的变化。 而他们不试也便罢了,试了之后才发现。 这简化后的数字真好用。 而随着文星报第二期的发布,京中文人也发现这一数字。 只是在他们得知简化后数字之前,京中的商贾已经有好多开始学习这新式数字。 而99乘法口诀也在孩童中间以童谣的形式流传开来。 文星报上的简化数字和乘法表只是给这两样新事物扬了名。让更多的人知道。 但这两样东西并未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除了部分觉得这简化数字太过儿戏,有辱斯文外。 文人对此到是少有在意,但这数字却越发流传开来。 等又过了数日,到了年下,这简化数字虽未在世家大族中尽数流传。在商贾中却日渐流传开来。 而年下里,北疆那边也终于有了消息。 镇北侯稳守北疆城,戚蔺则领着一支骑兵,出城四处游打。 因蛮人骑射迅速,往往不常在一处。 戚蔺率领一队人深入敌后,遇敌便伺机偷袭。能成则杀,并且夺其粮草,不能则一面佯攻,一面放火烧粮、杀羊。若动不了这两样,便放火烧营。 一来二去,让本就因无粮而进攻北疆的蛮人越发疯狂。 但镇北侯用军稳妥,他们聚众攻城。北疆城稳如泰山不说,还要时刻提防戚蔺等人突然杀来。 再加上粮草断绝,携带的活羊一个不好就被戚蔺带人嚯嚯了大本营。 蛮人们都要疯了。 以往和秦天人打仗,秦天讲道义。无论进攻还是防守,都打的是义战。往往是他们蛮人不讲道义,说打就打,说烧就烧。 箭尖带火射入北疆城,这是他们发明的招式。 可如今却成了戚蔺一队人马在他们的领地上四处烧杀劫掠,如入无人之境。只差杀入天狼国,和他们一样欺凌妇孺。 如今天气越发的严寒起来,北疆各地又降了大雪。正当蛮人们觉得戚蔺这一队人马肯定在原上混不下去,要缩回北疆城的时候。 雪夜里,天狼国的驻地被强势攻破。 为首的戚蔺等人穿着他们天狼国的防寒皮甲,骑着从他们蛮人手里夺得的宝马,杀到了天狼国领兵的王子跟前。以余八千人的队伍,败了有两万驻守的天狼国驻地。 这一下,生擒了天狼国王子,就地斩杀蛮人俘虏四千余。 在天狼国王子还以为戚蔺会像秦天其余的将领一样,把俘虏当做战利品带回,再等他们天狼国投降后放回时。 戚蔺已经把这些人杀得干干净净,只绑了还有些用途的天狼国王子和统军的大将。 并且直接在这营地里休整了一夜。等第二日出发时,天狼国王子看着他族人满地的尸首,他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 而戚蔺等人无人感到心软。 秦天以往善待俘虏,乘胜不追击,战败不妥协。 但这是秦天的准则,不是蛮族的准则,蛮族对待秦天兵士从来都是赶尽杀绝。 而戚蔺和戚蔺带的这一队人完全不理会这些准则,他们的杀戮很无情。 他们穿着蛮族的衣服,光明正大的奔入蛮族的驻地。俘了天狼国王子叶没有回城的意思,而是协着这王子继续开展对联合进攻北疆的蛮人展开攻势。 一次次的攻势不仅让联合攻打北疆城的蛮人的心如坠冰窟。目睹着戚蔺残忍行径的天狼国王子更是一日比一日胆战心惊。 各个蛮族联合攻打秦天,但也都是各自为政,并不能达到真正意义上的同心协力。 也使得戚蔺能够逐个击破。 但为什么逐个击破了,北疆城外都没蛮人露头了,你还在深入? 为什么北疆城里又冒出来一队足有五万人的人马,专门来和你们汇合? 为什么这些人马的统帅想让你回去,却被你要走了四万五千人,并且朝着他们天狼国的方向去了。 天狼国王子如今不只是怕,还很慌。 因为他发现如今的戚蔺已经杀入天狼国的地界,并且命令底下会将蛮语的人,告诉被他们包围的牧民,说: “归顺我秦天,或者死。” 天狼国王子几乎是疯了一样的大吼道: “我到父皇曾说过,我天狼国在,你戚家方能在,你灭了我们,就是灭了你戚家!你不要自取灭亡!你不要自取灭亡!” 但戚蔺只是冷着脸,命人将王子的嘴巴塞住。 五万多的骑兵对蛮族来说已经是致命的威胁。 何况领着这队人马的将军出人意料的狠。 而最主要的是。 天狼国从来没想过他们也会有这一天,没有想过秦天的骑兵会一路攻向他们的国都。 天狼国即便是可汗所住的地方已经是固定的城池,但这城池却主要是为了享乐。 为了更好的周转从秦天弄来的丝绸和香料等物。 这样的城池虽然是城,但低矮的城墙充其量只是装束。幸而天狼国的国王见机快,早在戚蔺杀到天狼国的地界就已经往北疆城送去了降书。 等戚蔺兵临城下之时,镇北侯的心腹也到了,带着人硬逼天狼国签下一堆他们不愿接受的条约。 最后戚蔺率军而归。 但战报上却绝口不提攻入天狼国等语。只写了镇北侯守住北疆城,戚蔺率军士出其不意,生擒天狼国王子,杀天狼国贼寇三万等语。 但这即便如此,也是一场难得的大胜。 戚蔺赶在年末,领着自己的心腹精兵,带着天狼国送来的和亲公主以及被北疆城扣了大半后的赔礼,大胜而归。 戚蔺毫无意外的又升了官,但升的都是虚职。 天狼国的公主等则交由礼部安置,等候秦天的庆功宴。 杜凝云得知戚蔺要回京的消息,便忍不住盘算起戚蔺归京的具体时日。等到戚蔺回京的当天。 杜凝云当天下午便悄悄溜出了伯府,摸到了文星阁。 杜凝云一点都不担心戚蔺不知道自己的形迹。 她身边的蕙儿或许不会告密,但她身边除却待墨和弄墨两个,绝对还埋伏着戚蔺的眼线。 而恰巧的。 杜凝云到了文星阁,门人便说:“姑娘,戚将军方才来了。” 杜凝云只做出一副我是来谈文星报的事,绝口不提戚蔺的事,等见到了戚蔺,还是一副我可不是来找你的模样。 惹得戚蔺伸手就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却皱着眉头说道: “回头多吃些。”瘦了是瞧着模样越发娇美。 但脸上的软肉没了,差评。 精心打扮过,以为能够惊艳到戚蔺的杜凝云:“……” 这不是她想要的眼神。 而戚蔺说完这话,便直接坐下,眼神请撇了下旁边的椅子,示意杜凝云坐下,便说: “听闻你这些天又弄出什么数字来。” “嗯。”杜凝云心里的小期待渐渐褪去,却仍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说道: “修和觉得如何?” “很不错。以往的记数笔划太多,如今的确省事。”戚蔺点头说道,说着又十分自然的从怀中掏出一个软布抱着的细长小盒子。 一个杜凝云已经见了几次的小盒子。 戚蔺将这盒子递给杜凝云时眼底还带着些许自得,却仍然一脸肃穆的说道: “你快瞧瞧。” 这可是我撤兵时拐进天狼国国库精心寻来的东西,这世上就没人能抵抗的了它的诱惑。 戚蔺想着,眼神中还有一丝丝不舍。 杜凝云在戚蔺这奇怪的眼神里果断的打开这小盒子,只见这平平无奇的盒子里躺着一把精巧的弯刀。 刀刃并未装刀鞘,可也是因此,这刀的锋利立即就展露了出来。让看着这刀的杜凝云觉得自己能拿着这刀去划断木头桌子 “云儿觉得这刀如何?” 杜凝云看着这刀,愣了片刻,说道:“这刀,极好。” “我便知道云儿你一定喜欢。”戚蔺唇边浮现一抹带着些许得意的浅淡笑容。 他身边的已婚副将还非要让他选那库房里的宝石,说选些还未雕琢的玉石回去,都比选把刀来的好。 但以忠意伯府的家世,身为忠意伯府最娇贵女孩的杜凝云什么宝石没见过?他怎能带几块石头回来做礼物。 戚蔺想着,看向杜凝云,果见杜凝云甜甜一笑,道:“我太喜欢了。” 送刀,还送刀。 知道是你只会把自己最珍视的东西送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和我一刀两断。 杜凝云心里的小人仰天流泪,面上却半点不变。仍旧乖巧的坐在戚蔺身侧,看着才几个月功夫,身上的煞气便又浓了几倍的戚蔺。 杜凝云却早已没了原本的怂。 准确说,此时的杜凝云不仅不怂,还有胆子伸手揪戚蔺的衣摆玩。却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才能打破僵局。 而戚蔺却忽然说:“岳父大人说你想做公主,我们合计了一下,如今倒是麻烦了些,但岳父大人也做了不少准备。公主虽做不得,一个县主却已是绰绰有余,你且忍耐些。” 杜凝云??? 而戚蔺又接着说道:“郡主也不是不可以。” 杜凝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日她说想做公主,主要是回想起自己为了夺权,为自己成为女皇铺路,硬生生断了自己父亲的造反大计。一时激动说出的话。 却不想自己父亲一直放在心里,还拉上戚蔺一起行动。 杜凝云一时呆坐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一百六十九章 胜 2 等这人走后,戚蔺才说:“想来是平郡王打上了重阳伯府的主意。词字阁李弄玉虽然跋扈,却到底是勋贵世家出身,平郡王想压过四皇子和七皇子,娶她最是轻松。何况他还有杜凝霞做侧妃,处理得当便有两家同时做助力。” 杜凝云冷笑道:“我那弄玉姐姐最是刚烈厉害的,早早的就对外放过话,想娶她就别纳妾,通房丫头也不行。平郡王已经有了杜凝霞,想娶她,做梦!”而且我不同意。 秦钺,你和杜凝霞既然那样相爱,祸害彼此就完了,别一天天的牵连无辜。 “重阳伯有答应的意思,重阳伯府老夫人开大寿就是他的信号。届时平郡王也会去,如果顺利的话,正妃的位置会是李姑娘的。不过…”戚蔺看向杜凝云,在心中接着说: 不过你向我撒个娇儿,我就帮你把这事给搅黄。 戚蔺想着,却见杜凝云寒着脸,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过忠意伯府的杜凝霞是个大麻烦,最好趁寿宴的机会让杜凝霞退步答应和弄玉情同姐妹,让弄玉答应把杜凝霞的孩子视如己出。然后夺得两家相助,好让近来运道不佳的他地位稳固。” 杜凝云说着,在桌上锤了一把,怒道:“想得美!” “云儿可有什么办法?”戚蔺一脸肃穆。 而杜凝云却气了一会儿便抿嘴儿一笑,道:“不用我想办法。” 戚蔺微微点头,我帮你想也是一样的。 “弄玉姐姐性子刚烈,想让她低头忍下杜凝霞这个侧妃无疑是做梦。何况皇子不必寻常男子,皇子注定会有妻有妾,而这是弄玉姐姐无法忍受的。她便是死也绝不会答应。而且秦钺也太小看杜凝霞的野心了。” 杜凝云说着,低头冷笑,接着说道:“杜凝霞那里就是甘愿做侧的人。她以为腿废了才屈服,可才屈服秦钺就想在她头上压一个人,她不闹个天翻地覆才怪。” 戚蔺默了。 而杜凝云接着说道:“不止如此,只怕外祖家现在就在闹着呢,我都有以死拒嫁的胆量,凭弄玉姐的能耐,只怕这会儿都上房揭瓦去了。” 戚蔺听到这里,忍不住黑了黑脸。 作为差点被退婚的人,这个话题,可以终止了。 “咳,云儿。” 杜凝云听见声音看了一眼戚蔺,这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戳了他的心窝子,一时歉意一笑,道: “我一时急了才说这样的话,戚将军实在抱歉,云儿给你赔不是了。”杜凝云说着便起身向戚蔺行礼。 “无碍。”戚蔺赶忙去扶,一副未曾介意过的大度模样。 而实际上。 戚蔺的确没有介意过杜凝云,他只是十分不地道的把不爽时的矛头都对准了秦钺,一言不合就给秦钺挖坑罢了。 “阿嚏!”远在平郡王府的秦钺突然打了个大喷嚏,揉了揉鼻子,继续和下属商议重阳伯府的事情。 只是无论怎么商议,都有一个致命的问题。 李弄玉极为抗拒,甚至因为抗拒,翻身上房,掀起屋顶上的瓦片将他派去重阳伯府议事的幕僚砸的一头血,直言嫁一条狗也不嫁给他。 秦钺想想就气的头疼。测试广告2 第一百七十章 去万春楼 杜凝云便笑着向戚蔺说:“一起去尝尝吗?赵公子的厨艺可是一绝。” “嗯。”戚蔺应了一声,面上没有半点表示。 杜凝云心下稍安,便和戚蔺一起起身,走向赵文勋,说道: “还请赵公子带路。” 赵文勋还在纳闷杜凝云今天怎么这么有距离感,跟个陌生人似的。仔细一看就看见戚蔺和杜凝云一同出来。 赵文勋面上的轻松之色瞬间消失不见,眼神也瞬间变了。 什么老乡不老乡,他现在只想拔腿就跑。但赵文勋忍住了,硬着头皮说道: “戚大将军,您也在?” “嗯。”戚蔺仍旧简单的应了一声,不着痕迹的打量了赵文勋一番,旋即发出一声短暂轻微的带着些许嘲讽的嗤笑。 这细微的声音差点让杜凝云和赵文勋都觉得自己听错了。 但这的确是戚蔺发出来的,而且是打量赵文勋后发出来的。 让腿有些哆嗦的赵文勋莫名觉得自己被鄙视了。 好在这气氛虽然不对,但贾化等人来的也快。虽然贾化等人也没一个想和戚蔺离近些的,但人多了,到底也多了几分热闹感。 只是赵文勋在取叫花鸡并且分给众人时,戚蔺从他身侧走过,留下一句压低过的声音:“弱鸡。” 赵文勋??? 回头看向戚蔺那冷峻肃穆的背影,赵文勋只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但他又的确清楚的听见这两个字,又忍不住多看了戚蔺两眼。回过头时却见等着拿叫花鸡的文岳先生使劲的给他使眼色。 “咋啦?”赵文勋眼里带着疑惑,发出很虎很心大的话。 惹得文岳先生一阵挤眉弄眼,让赵文勋下意识的说道: “你眼睛抽筋了?” 文岳先生默了,一把拿过赵文勋手里分好的叫花鸡,给赵文勋丢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拿着自己的叫花鸡和揽月居士等人一起缩到他们写作的屋子里。 而往日他们从不在这个屋子里吃东西。 赵文勋看着这一幕很神经大条的挠了挠头,继续给人切分叫花鸡。 好不容易分完了,赵文勋习惯性的带上自己的那份想找杜凝云唠家常,却还没过去,便被一直站在他身后没走想贾化强行拽走。 “干啥干啥?啥事啊?”赵文勋觉得今天的众人都很莫名其妙。 往常在文星阁聚餐时,杜凝云虽然避嫌,但大家只和杜凝云保持一定的距离,不挨近了坐在一处罢了。 今日怎么一个个都找屋子各自缩? 赵文勋想着,还四处瞄了瞄四周,发现今日连杜凝云都没了影,就忍不住问道:“你们今天是怎么了?” “秦天贵女大多不受约束,也少有人敢挑她们的不是,她以往来文星阁顶多也不过是戴个面纱遮一遮。但今日戚将军在此,你没见她也和往日不同?” “戚将军在这里怎么了?”赵文勋仍旧一脸莫名。 贾化有脾气的,见赵文勋虎的可以,直接瞪着眼睛说道:“戚将军是她的未婚夫婿,你说怎么了?” “不可能!”赵文勋却下意识的大声说道: “戚蔺是鬼面将军,杜凝云一代妖……”赵文勋说到一半直接捂嘴。 “妖什么?”贾化等人见他说到一半就闭上了嘴,纷纷好奇的上前一步,问道: “快说!” 赵文勋嘴角一阵抽,杜凝云是他在这里的老乡,说老乡是祸国殃民的妖后,只怕杜凝云要和他友尽。赵文勋纠结了片刻,只说: “杜姑娘这般聪慧过人,漂亮妖娆的人,怎么配给了鬼面将军。” 贾化等人直接摆手散去,嘴里只说:“杜姑娘出身忠意伯府,戚将军是镇北侯府的世子,并且是名满天下的鬼面将军。他们两家可是正儿八经的门当户对。” 赵文勋闻言,愣了一下,心中暗道:杜凝云和鬼面将军门当户对要成亲了,以后的妖后是谁? 大名鼎鼎的寿宁宫妖后杜凝云,难道从此就没了? 赵文勋想着,觉得有点可惜。 但转念一想,杜凝云既然和他一样是穿越者,知道自己未来将是名声臭大街的一代妖后,她肯定不乐意嫁入皇室。 能再有什么妖后才见鬼了。 赵文勋想着,忍不住叹道:“这得少了多少野史啊。” 吃口叫花鸡,赵文勋随口和贾化等人聊了几句,因言谈之中对先贤不甚敬畏,没说几句就被贾化等人轰了出来。 赵文勋只得自己四处溜达,手里的叫花鸡不够吃,便又溜到厨房,想把自己藏起来的叫花鸡拿出来吃掉。 却不想走进厨房,却见自己藏的好好的叫花鸡,被一个一身骚包红衣的男子吃的正欢。 “你谁啊你,谁让你吃的,你给我撒手!”赵文勋直接就暴走了。 偏吃鸡吃的正欢的红衣顾卿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就是赵文勋吧。” “是又咋的?你吃我鸡你还有理了?你给我放下!”赵文勋说着就去夺鸡,却不想鸡没夺到,反被顾卿轻易的摁倒在灶台上。 赵文勋脸都绿了。 不是因为灶台太脏,而是没想到自己会被娘们儿唧唧的红衣男撂倒在灶台上,而这人还满不在乎的坐在他背上,继续吃鸡。 关键是他双手撑着灶台几次都没起来,只能用两只眼睛瞪着黑漆漆的锅底。 “给老子起开!”赵文勋输人不输阵,气势汹汹的大喊。 顾卿不理他,赵文勋做的叫花鸡味道出奇的不错,带着荷叶清香的肌肉嫩滑可口,让许久没吃到一顿好饭的顾卿吃完了一整只鸡,还想吃第二个。 “想让我起来,行啊,再烤一只叫花鸡,我就饶了你。”顾卿捞起赵文勋的衣服,一面擦着手指上的油腻,一面慢条斯理的说。 赵文勋更气了。 吃了他藏着自己吃的叫花鸡,打了他,然后坐在他身上还想让他再做一只鸡。 当他赵文勋是没脾气的? “老子不做!”赵文勋气的满脸通红。 顾卿却一点都不急。 虽然他和戚家沾亲带故,但他自小便以戚蔺的随身谋士自居,虽然出的主意十有八九都会被戚蔺等人否决。 但有些方面戚蔺不如他,就好像戚蔺看来赵文勋两眼,便觉得赵文勋不配做自己的对手。 而他却觉得,女人能以抓住男人的胃来抓住男人的心。反之,男人也能用同样的手段勾女人的心。 他方才就问过文星阁的下人,赵文勋基本只在杜凝云在的时候才下厨做一些稀奇却极为美味的食物,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赵文勋有猫腻! 顾卿想着,慢悠悠的擦完手,便开始在厨房里乱瞅。 但厨房里大多都是生菜生肉,对他一个厨艺只在用火一烧就能吃的人来说,在厨房里做出美味佳肴和做梦没什么区别。 “喂,赵文勋,你好好做饭,我还能在将军面前替你美言几句。不然等将军查到你这些天和杜姑娘的接触,心情一个不好,没人拦着你可就死定了。”顾卿慢悠悠的笑道: “你应该知道我家将军的厉害,你最好识相点的好。” 赵文勋听了这话,越发气恼的喊道:“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和我老乡藏了见不得人的事?你个死娘炮,你胡咧咧什么!” 死娘炮! 死娘炮! 死娘炮! 这三个字如同三道雷砸到了顾卿的脑门上,让顾卿想杀人。 他是喜欢一回京就打扮的烧包些,专门穿些鲜亮华贵的衣裳。但他也是自幼习武且在北疆和戚蔺一起历练数年的真硬汉! 顾卿想着,从赵文勋的背上跳下来,一把将赵文勋掀起来,就黑着脸把赵文勋抵在了墙壁上,凶神恶煞的说道: “我娘炮,我多年来死在我手里的蛮人没一千也有八百,你算什么东西,敢说我娘炮!” 赵文勋愣住了。 却不是因为顾卿的话,而是因为在他被顾卿摁墙上的时候,杜凝云恰好拉着戚蔺出现在厨房门前,他们身后还有贾化等人。 杜凝云还发出卡壳的声音:“火火锅……” “去万春楼吧。”戚蔺撇了一眼,便低头看向杜凝云,接着说道: “万春楼的饭菜清淡些,更像你往日吃的饭菜。” 杜凝云小嘴微抿,想了想,却说:“还是万春楼的隔壁吧。”天天清淡的确符合了忠意伯惯爱的养生之道,但偶然出来一趟,还是换换口味的好。 戚蔺不置可否。 在北疆有的吃便可,吃什么口味他都不挑。 便回头向贾化等人说道:“各位可要同去。” 贾化等人皆是面色微变,贾化更是第一个说: “老夫年迈,方才吃多了肉食,等下喝杯清茶,解解腻也便罢了。” 其余人也纷纷说:“我们也是想来厨房拿些热水。” 戚蔺到不介意他们同去,虽然他并不希望他们同去。 但听到贾化等人的话,戚蔺温和的寒暄了几句,便带着乖巧小媳妇样的杜凝云离去。 留下贾化等人纷纷松了口气,文岳先生更是长叹一声,说道: “我就不该因为小半只叫花鸡不够吃,提议大家来寻赵公子加餐。让我们刚出来就撞上他。” 揽月居士早已送上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但见里面的顾卿已经黑着脸出来,而赵文勋的脸色更难看。 众人也不好提议让赵文勋再做一餐,便等顾卿离去后。贾化才站出来以长辈的姿态,说道: “文勋莫气,方才那位是镇北侯府的顾卿公子,虽然自小和戚修和同学同行,一同奔赴北疆。但性子却和戚修和截然不同,他是个荒唐的,你日后见了他莫要理他便是。” 赵文勋却相当的委屈,只想抄起菜刀追上去和顾卿干一仗。 但因贾化又说:“你打不过他也正常,他们都是自小习武,学的都是正经的杀人技,在北疆一待就是五年,死在他们手里的蛮人都不知有多少,你那里是他的对手。”贾化说着这话,见赵文勋面上怒意不减。 也恐赵文勋因此记恨上镇北侯府,再把自己的命给玩没了,便笑道:“这样吧,今日老夫做东,大家同去万春楼。” 众人一听,眼前都是一亮。 在场的大多以文人自居,都知道万春楼是文人最爱的地界,盛京城的有钱文人最爱的便是在万春楼举办文会。 而他们虽然在文星阁里拿了不少银子,有钱在万春楼吃饭。 但像文岳先生这等没有秀才功名的人,他们虽然想去,却又恐去了之后惹人耻笑。 如今听见贾化要在万春楼宴请他们,文岳先生这几个倒是踌躇起来,迟疑的说: “贾大儒,我等……” 贾化一眼便看出来他在纠结什么,干脆的说道: “万春楼虽不是我开的,却是季言真家的,如今他已经答应来文星阁于我同著新刊。去他们万春楼吃顿饭罢了,谁敢多嘴,我就跑他们季家住到他亲自请我们整个文星阁去万春楼。” 贾化一番话说的理直气壮,说完却话锋一转,哈哈笑道: “何况万春楼被文人捧得是高,可到底是吃饭的地界,还能撵人不成?就算敢撵人,老夫要做东,我看他们敢撵谁。” 贾化说着,便把手往背后一背,说道:“都跟老夫同去万春楼,老夫去万春楼举宴,还是给他们面子!” “是极。”同样是文星阁评事的几人纷纷笑了起来。 文星阁中,身份最高的便是他们这几个评事,皆是上了年纪且无心做官的老举人,曾经是朝中的官员,是因忠意伯的邀请才来了此处。 原本他们因身份上的悬殊,看不起文岳先生几人。 但和贾化吵的太凶,文岳先生又是文星阁的老人,也管着文星阁的一干事物。有时他们吵起火气,都是文岳先生和柳先生这几个见动静不对,捧着茶来劝他们消气。 再加上赵文勋这个天一冷便隔三差五想吃火锅,做的锅底味道极佳,还总爱拉上他们同吃。并且每一次都要都要配上酒,喝的微醺时总爱和揽月居士以及众匠人吆五喝六的划拳吃酒。 开始贾化等人只是小酌怡情,冷眼看着赵文勋等人兴高采烈的划拳喝酒。可后来喝着喝着,吃着吃着。 酒意上了头,也不知道是贾化还是谁拿出了骰子,提议点到谁,谁就作一首诗,或喝一杯酒。要摇骰子的人出题,被摇到的人现作,然后被点到的人接过骰子摇。 于是文星阁的这帮人便一同嗨了起来,什么身份高低,地位不同。美酒入喉,天都变了,谁还管旁边的是人是鬼,抱着树都能喊兄弟接着喝,嚎生不逢时死奈何。 如此四五回。 时至今日,文星阁的人不能说是尽是好友,但彼此间的距离感早没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天狼国公主* 万春楼还是去了。 贾化让人包了几辆车,便带着众人去了万春楼。 万春楼里的饭菜不便宜,若是曾经,贾化来万春楼请人是要掂量自己的钱袋子。 但忠意伯为了请他坐镇文星阁,给的银子可是足够的多,贾化莫说一时兴起请文星阁的人来万春楼吃一顿饭,便是十顿也是绰绰有余。 而大儒带队,万春楼的人那里敢端半点架子,点头哈腰的模样倒是让人想笑。 而贾化和季言真不和也算是一件人尽皆知的事情。贾化来到万春楼的同时,便有人告知了季言真,让季言真忍不住说道: “这是怕文章不如我,先来砸一砸我万春楼的牌子?” 季言真想着,便已经急匆匆的出去,去往万春楼。 可这却不是担心贾化砸场子,而是单纯的想看看贾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万春楼有三层,地方阔大,因总有文人在此地举办文会。这里反倒是书桌比餐桌多,屏风也是随时拉出,只看客人需要那种。 准确说,这里一点都不像吃饭的地方,偏偏这里的饭菜味道是一绝。 故而贾化直接领着众人上了楼,寻了一间足够他们同坐的隔间,便向小二说道: “把你们的招牌都上一份。” 小二便笑道:“贾爷阔气,各位担待些,饭菜马上就到。”说着便赶忙出去,却没一会儿就引着几个人,端着一碟碟糕点、时令的瓜果前来。 小二陪着笑脸说道:“大菜要费些功夫,还请各位先用些。” 众人却只端杯茶漱漱口罢了。 这茶也是不错的香茶,奈何贾化坐镇文星阁,忠意伯府隔三差五便会专给贾化送来各种好茶、好酒。 贾化脾气大,但待身边人却是极好。虽然和几个评事吵的时候恨不得抡起拳头。但如茶叶好酒,贾化到后来直接不让小厮再买茶叶,忠意伯府送来什么茶大家便喝什么茶。 这几个月来文星阁众人的嘴巴也日渐刁钻。 贾化尤甚。 几乎是才抿了一小口,贾化便说道:“换你们这里最好的茶来。” 小二那里敢说一句废话,立即就去换新茶。 等换了新茶,伺候好出去看饭菜。 小二直接便撞上了季言真,小二直接结巴了:“季季季……” “里面是什么情况?可是怒意高涨?”季言真虽然觉得贾化不应该做出跑到万春楼挑衅的事,但他和贾化不和不是一日两日,他总想防着些。 而小二冷静下来只说:“他们在吃茶说笑,只是嫌茶不够好,刚换了一壶好茶,如今气氛倒是不错,在说新一刊的稿子大概一篇的字数。” 季言真听见这话,心中暗道:原来是为了这事,怎么不把他也喊上,非要他自己凑上去不成? 季言真想着,纠结了片刻,转身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命人送上来一壶酒配上一碟小菜,慢悠悠的啜饮。 身为大儒,他对秦天的经书典籍当然有着自己的见解。 但他虽然不服贾化,但才学上贾化并不逊色于他。如今同时撰写文章,若是被贾化比下去,只怕贾化这老匹夫还要使劲笑他! 季言真想着,脸上蒙上一层愁色。 他旁边的一桌同样是一个人,一壶酒配上一碟小菜,同样面带愁容。 一老一少两个人,年少的红衣张扬,年老的灰衣暗红边。小二添酒时都忍不住多看上两眼,但这两人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对视。 只是他们喝着喝着,贾化等人吃饱喝足,自包间中缓步而出。 季言真和顾卿同时起身,一个直奔贾化,一个直奔赵文勋。 然后…… 此处省略。 另一边戚蔺已经说起宫宴的事。 天狼国败,天狼国的王将大量的珠宝和他最貌美的女儿当做赔礼,运往秦天。 天狼国的公主会在宫宴上被赐婚,或直接进入后宫,或嫁与皇子。 只是戚蔺忽然说:“那个公主想嫁给我。” 杜凝云??? 这天狼国公主……眼光倒是不错。戚蔺虽然瞧着凶,下黑手时也贼凶,但他的锋芒对着敌人。 杜凝云想着,轻轻一笑,道:“仅凭你是戚家独子这一点,陛下就绝不会答应让你娶天狼国公主。” “天狼国欲以百年休战来换。”戚蔺看着杜凝云,一句话说的十分认真。 杜凝云却愣住了。 百年休战。 这对老皇帝以及朝中的诸臣来说可太棒了。 但杜凝云沉默了片刻便说:“他们只稍稍有些远见,便该知道天狼国此举内藏的狼子野心,他们不会同意的。” “远见?”戚蔺微微挑眉。 杜凝云又默了。 秦天不缺有远见的官员,但秦天内里太平久了。原本血雨腥风中闯出来的硬骨头已经逝去,如今这些享惯了太平点官吏,他们巴不得赶紧停战。 只怕天狼国才要停战,他们便要迫不及待的裁减北疆驻军,然后把军费充到他们认为有利于国的地方。 杜凝云想着,哑然失笑,道:“的确,虽然我们秦天胜了,但朝中认为打仗劳民伤财,不如直接破财免灾的主和者颇多呢。在那些人看来打仗,无论输赢都是错的。” 而秦钺就是因为坚定的主张削兵求和,才被这些人忠心拥护。 但她也知道,上一世也有公主要嫁戚蔺的戏码,但戚蔺不仅不娶,还反手灭了天狼国。 所以,杜凝云看向戚蔺,忽然笑道:“修和打算如何?” “我没有做什么打算,想嫁我,她是自取其辱。而他们不敢逼我太甚,宫宴上便会把矛头都对准你。” 戚蔺说着,眼中浮现一抹杀意。 “杜家嫡女杜凝霞,因双腿废,自请降为侧妃。他们便理所应当的认为你会为了他们想象中的家国大义,主动将让出正妻之位,或与我为妾,或嫁与别家。” “修和觉得云儿该如何?”杜凝云仍旧笑的很乖巧,只是心跳的速度不自觉的加快了许多。 她不会拿自己和秦天相较,更知道于男子而言,权势远重过情爱。 杜凝云忍不住在心中说道:戚修和,我是对你动心了,但我喜欢你,却更喜欢我自己。若你有退步之意,我便只能另觅良人。 杜凝云想着,面上仍带着乖巧的笑容:“杜凝霞愿意自降,但我不愿意,我杜凝云绝不为妾。” “我呢?”戚蔺神情肃穆的问道,却只问了这两个字。 杜凝云一时没反应过来,还等他接着往下说,却不想戚蔺就这样定定的看着她。 一个字都没了。 杜凝云沉默了片刻还是理解戚蔺的话,笑道:“那要看你是如何想的。你若愿意接受百年停战,我也唯有退出。” 戚蔺的眼睛忽然一亮,突然握住杜凝云的手儿说道: “这可是你说的。” 杜凝云??? 而戚蔺的脸黑红一片,眼神更是亮的吓人。 杜凝云还没反应过来,戚蔺便接着说道: “我的心里从来只有你,云儿可知?” 杜凝云直接懵住,一双小手忽然就不知道往哪里放了,想端起一杯茶喝下去压压惊,却不想颤抖的手碰翻了茶杯,人没喝到茶,反到是衣服喝了一整杯。 她很想拿出身为杜太后玩弄人心的能耐,顺势说几句情话。但话到嘴边,杜凝云又说不出口,还觉得心虚极了。 戚蔺爱她。 但她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没有资格去回应这一份纯粹的爱。 “我……”杜凝云张张口,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而戚蔺却笑着捏了捏她的脸,笑道:“你知道,而且你已经在爱上我了。” 戚蔺的话语间竟带着几分得意。 情之一字难解,顾卿等人觉得他于情爱之道太过迟钝,可他从不这样觉得。至少,他成了。 心里茫然的杜凝云:你是怎么得出我已经爱上你的结论? 杜凝云想着,轻轻咬着下唇,脸却不自觉的红了。 爱吗? 不爱吗? 戚蔺看着低头不语的杜凝云,唇边的弧度缓缓扩大,却在杜凝云抬头时瞬间恢复回面无表情的肃穆。 杜凝云此时脸红的厉害,戚蔺也不多说。只沉默着将自己的茶杯续上茶水,然后轻轻放在杜凝云面前,看着杜凝云下意识的捧起茶杯给自己灌茶压惊。 戚蔺唇角微微上扬,却仍旧贴心的给杜凝云续茶、再续茶。 杜凝云连喝了四五杯才平静下来,向戚蔺道谢,说:“修和,有劳了。” “为夫人做些事罢了。”戚蔺很随意的说道。 杜凝云却再次顿住,看向戚蔺,戚蔺却很自然的说:“云儿,我脸上有东西?” 杜凝云不语。 而戚蔺又说道:“可是为了天狼国公主的事忧心,我告诉你此事。不过是想明确了你我二人的心意。云儿,你且安心,你不答应,我也不答应,凭他们怎么说,我都有办法让他们全部闭嘴。”若非那天狼国公主进了盛京城,见了礼部的官员才讲出她心中所想,和天狼国送来的筹码。 她根本不会活着到京城。 戚蔺想着,才想再说什么,便听杜凝云说道: “她们若是胜者,此事的确麻烦。可失败方便该有失败方的态度,肖想不该想的事,只怕别说嫁人了,命能不能活都要看命。”杜凝云眼中闪过一抹阴狠。 而另一边,被礼部安置妥帖的天狼国众人此刻聚在一起,听天狼国公主说: “戚家想保住军权,万万不会告知秦天的皇帝,说他们早就有攻下天狼国的能耐。”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天狼国公主2 “是,他们是有这个能耐,可他们不能,也不敢。燃武阁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没了天狼国!” “不仅是戚蔺。戚蔺的未婚妻也是,听说是个一等一的美人。秦天的女子最是胆小受不得惊吓,宫宴时我们吓她一吓,管叫她自请为妾。听说她有个姐姐就是自请为妾,想来她对这等事也不会太抗拒。” 天狼国公主却说:“不一定。” 但天狼国随行而来的人却都不觉得他们说的话有什么错。他们这几日在街上见过太多女子惊慌失措的表情。 那些女子在无人的地方别说反抗了,吓两句,屁都不敢放一个。虽然听说秦天的贵女脾气都很大,但再大能打到那里去。 “他们街上的姑娘都一个比一个娇弱,难道他们教养的贵族姑娘就不娇弱?了?” 而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公主怒吼道:“你又上街了是不是?我已经警告你们多次了。他们是对我们有所忌惮,但我们是输的人,是失败者。你们这样只会让我们的处境更加危险。” “胆小的妇人。”男子在心里毫不客气的说道。 秦天列阵北疆的人虽然凶悍,但他们内部,最繁华的盛京城里的人可不凶悍。这里有太多白白胖胖的老爷们, 他们即便当众嘲笑他们,当众欺负他们妻女,他们也只是折一根棍子,颤抖着肥肉冲来,又被打倒在地上。 秦天盛京城的男子太弱,女子更弱。 和他天狼国的勇士相比,夸这些人一句废物,都是抬举。 可他们没想过。 他们这些天在盛京城惹是生非,是一直在欺负人,而且被欺负的人都打不过他们。 可他们忘了,这些被他们欺负的人是他们眼里好欺负的人。他们习惯性的柿子专挑软的捏,然后就把所有人秦天男子都划分的弱鸡一列。 秦天的人口有万万之种,区区的谷底盗贼是买的哦了鱼尾!钱哦哦哦 勇士想着,满不在乎的大笑了起来,说道: “公主,你的胆子和秦天的小姑娘一样的小。那些是一见我们就怕了。而您已经被戚蔺吓破了胆子,被秦天吓破了胆子。” “我吓破了胆子?”公主简直给气疯了。 这些人到底还记不记得他们来秦天的目的,一个个一入秦天的盛京城便都变了脸,见了女子就走不动道,各种非人之举层出不穷。 公主想着,脸上的神色越发气恼。 礼部和刑部的人已经来寻她几次了,偏她手底下的人比谁都横,要么干脆不见,要么就在她跟前嚣张的说道: “公主殿下,我又不是秦天的百姓,秦天百姓出事和我有什么关系?秦天的律法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勇士极为嚣张。 气的公主真想立即就嫁给戚蔺,好立即让这帮无法无天的人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可无论是天狼国公主还是天狼国的勇士。 她们都没想到,昨天是礼部和刑部来劝他们认罪,今天直接是秦天的卫兵闯门捉人,奉戚蔺的令将除了天狼国公主以及天狼国公主侍女以外的所有人捉拿归案。测试广告2 第一百七十三章 我可没说带你们去 这一捉拿直接让天狼国一行人炸开了锅。 公主赶忙问询,但戚蔺手下的这批杀才都是北疆征战数年的老兵,最看不惯的就是天狼人。 公主可气的询问被他们三言两语就给呛了回去。 至于天狼国那几个想反抗的勇士。 兵士们是穿戴整齐来的,见他们反抗,先是把人打退,才说: “再有反抗者杀无赦!” 天狼国的勇士可不听什么杀无赦。 他们自幼听的话便是缺什么就去秦天抢什么,没饭吃抢粮,没妻子抢人,余者一律杀死。 在他们看来,在秦天的街上吃饭不给银子都是客气的。至于当街调戏女子,他们的妻子都是秦天来的,怎么了? 零头的人直接嚣张的说道:“你们秦天有秦天的规矩,我天狼有天狼的规矩。我们可没做错什么,少拿你们的破规矩和我们多嘴。” “反抗者杀无赦!”兵士口中吐出冰冷的话语。 去拿人的走上前要给他们带上镣铐,却被他们抡拳打伤。 “你们聋了吗?我们是天狼国人,少拿你们秦天的破规矩管我们!有本事你们就动手,不然就滚!” 为首的兵士直接让人再捉,但天狼国人仍旧嚣张反抗。 这也就没有再问的必要了。 兵士们手执长枪步步逼近,而天狼国的人想着他们是来使,认定兵士不敢真出手,眼见着长枪刺来也不躲不避,还嚣张的大笑道: “你们敢刺吗?你们敢吗?” 兵士面无表情的直刺下去,方才还嚣张的人纷纷张大了嘴巴。此时想躲已经是做梦。 天狼国公主站在远处发出惊呼,慌乱的喊道: “他们也是我天狼国派来的使臣,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你们怎能动手杀人!” 兵士们面无表情,只冷冷的说道:“我等只行军令。” 言罢,兵士们后退几步,其中两人放下长枪摸出短刀。上前检查天狼国勇士的尸体,无论对方是否有活着的痕迹,都会十分顺手的一刀封喉。 天狼国公主看的浑身发抖,因为这手段是戚蔺亲军的手段。 戚蔺率人杀到天狼国,就是这样残杀他天狼国的族人,还嚣张的将逝去的人整整齐齐的摆在国门正前。 但他天狼国无可奈何。 因为戚蔺太狠了。他们天狼国自诩恶狼,可戚蔺却是比恶狼还凶恶无数倍的凶猛恶虎。 天狼公主几乎是想起戚蔺这两个字就心里发怵。 而眼前的兵士已经将尸体整整齐齐的摆在门前,然后齐齐迈步离去。 而天狼公主屁都不敢放一个,直到兵士走远才迈着发虚的双腿,回到房内。 却不想房间中还剩一个勇士。 “哈桑,你怎么?”天狼公主看着眼前的这人,一时愕然。 哈桑便说:“我只是临时凑数的人,他们瞧不上我,做事素来不会喊上我。我也没有追捧他们的意思,一向和他们同行。” 天狼公主一愣,但旋即哀叹一声,说道:“也罢了。” “公主殿下何出此言?”哈桑却轻笑出声。 方才兵士的举动已经表明他们是戚家的人,可戚家既然来使威,不恰恰表明戚家在忌惮他们吗? “公主,我们小心谨慎的忍了一路,目的就是为了让您嫁给戚修和,此时只能成,不过败了也无事。”哈桑很随意的说道: “王上口口声声说天狼国的勇士早晚会掀翻戚家军,可凡是清醒些的天狼国人都清楚的很。天狼国风光已经逐渐被黄沙掩埋,天狼国不会再有机会攻破北疆城。而我们,也回不去了。” “你!你什么意思?”天狼公主本就被门外的逝去的勇士吓得心惊胆战,闻言更是心慌的很: “纵使和亲不成,我们也是来使,既然是使臣,那里会有什么回不去?再说了,就算我回不去,你身为勇士,你也要回去的。” 哈桑摇摇头,道:“如今躺在门外的那些人是天狼的贵族之后,我是来使中出身最卑贱的人。公主,他们死了,我回去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我不会回去。而公主殿下你的使命便是嫁给戚蔺,杀死戚蔺,如果失败,你要么死在秦天,要么和我一样,被族人杀死在天狼!” “你你胡说什么!”公主越发慌乱。 而哈桑接着说:“他们是贵族中不成器的次子,而您虽然是最美的公主,但您的生母却早已死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公主您并不是王庭中受宠的公主,甚至于您的存在都可有可无。” 天狼公主这些不只是慌乱了。 偏哈桑又说:“我出身低微,又不如旁人强壮。所以我最爱研习秦天人的谋略,公主,您若是肯信我,就不要执行什么嫁给戚蔺的找死命令,而是听任秦天的赐婚,哪怕是嫁给那个老皇帝。” “我!”天狼公主想起秦天老皇帝那苍老的面容,心中顿时涌上一股厌恶。 她是天狼国最美的公主,她虽然不受宠,可仅凭容貌,天狼国不少贵族子弟便向她示好。 难道……难道她到了秦天,却只能嫁给一个老头子? 天狼公主自然不愿。 但看看门外的尸体,天狼公主自己也明白。若她执意要嫁,只怕她也会死。 但是,嫁给一个老头子,还要在他的后宫里和别的女子争宠,这和死有什么区别? 还不如直接去死! “哈桑!”天狼公主厉声喊道,喊完又想起自己如今可用的人只剩一个哈桑,又软了下去,哀声说道: “我我不想加一个快死的老头子。我们去寻一寻戚蔺的那个未婚妻,若她能被我们吓到,万一她自己退出,把戚蔺让给我呢?” “公主殿下,戚蔺乃是戚家独子,秦天谁都有可能娶你,但他一定不可能娶你。除非秦天的皇帝是个蠢货,才有一丝可能让他娶你。” 天狼公主愣住了,但她还是说道:“我们试一试好不好,就试一试。” 哈桑终究是点头了。 但如今恰逢年关,杜凝云出去了一趟后,便被忠意伯命人拘在府里,只等年前的庆功宴。 而天狼国的哈桑在秦天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用了好几块好玉,才换来一些消息。 戚蔺的未婚妻是忠意伯府的嫡长女杜凝云。 忠意伯府是秦天的名门世家,忠意伯更是大权在握的重臣,深得皇帝信任。 但各方打听后,人人都说这杜凝云性子软绵,是秦天贵女中难得的好性儿。 哈桑得知这话,心中觉得有戏,便千方百计的打听如何见杜凝云。却只换来给消息那人的白眼: “忠意伯府那等门第岂是人想进就能进的。我们要是有能耐等忠意伯府的门去见他们家里的姑娘,我们还贪你这几块玉?你要是想见她也容易,看见那墙了没有,赶紧撞死了投个好胎,指不定就见到了。” 这话说的相当的损。 但哈桑却只是哈哈一笑便赶忙回去复命。 公主一天越发的哀愁起来。 但她能有什么办法? 她的婚事将在这场秦天人口中的庆功宴上被决定,而她却无可奈何,只能向上天祈祷。 天狼公主想着,却在宫宴的前一天收到礼部送来的锦衣。 这光滑柔软的布料,衣裙上称得上神乎其技的花纹。明明是冬日衣裳却并不显臃肿的奇特版型。以及和衣服配套的各类首饰。 天狼公主对着这些东西默了很久,才向哈桑说: “哈桑,你知道吗?丝绸是珍贵之物,我在天狼的衣物也只是部分才能用上丝绸。你知道吗?这套衣服,是我的第一套纯是丝绸的衣服。” 天狼公主说着,轻轻将衣角放在手心仔细端详。 这衣服太精致了,哪怕是不起眼的衣袖边缘和衣摆都绣着精致的花纹。仔细看去,这有些还用上了金线银线,这是她在天狼国从未见过的,也从未得到过的。 那些最华贵的丝绸,只有大王妃所生的公主才有资格享用。而她们能用的这比赛些边边角角,能用的是寻常的甚至有瑕疵的绸缎。 只因为越好的绸缎才越能被送到遥远的地方换取金银。 “难怪,难怪人人都把秦天称作天赐的宝库,难怪我们贫寒时去劫掠北疆,一定能劫掠到食物。秦天实在太富饶!” 哈桑沉默着看着侍女把衣服收起,只低声说: “公主,我这几日也知道了不少有关秦天的事情。您可能无法嫁给皇帝和戚蔺,但因为您是公主,您在身份上和秦天的公主们是平级所以您所嫁的人一定是皇子或者是大家子弟,这样的衣物,您日后随时可穿。” “你什么意思?”天狼公主轻轻皱起眉头。 “公主。”哈桑低下了头,说道:“哈桑想请公主留下哈桑,哈桑愿意永远忠于公主。” 天狼公主有些不敢信他,眼前这人没有半点对天狼的信仰,这个人眼里只有自己,只有如何让自己活的更好。 她不喜欢这样的人,希望这样的人对她忠诚,无异于做梦。 天狼公主想着,却漏出纯净的笑容,说道:“你愿意帮我,真是太好了,我对秦天半点也不了解,我真怕我死在这里。” 哈桑看着眼前演技极佳的人,眼神却没有半点多余波动,连垂头而立的姿态都没有半点改变。 秦天的规矩他也不是很明白。但他明白一点,他现在是一个有用的人,有用的人最不容易被抛弃。 所以,哈桑抬起头,眼里满是感激之情,半跪在地上恳切的说道: “哈桑多谢公主。” “快起来。”天狼公主赶忙说道。心中却仍旧盘算着如何把自己嫁给戚蔺。 这是现在的盘算已经去除了杀死戚蔺这一项。天狼国崇尚强者,如同戚蔺这样过于强大的人一直是天狼公主梦寐以求的人,于她而言,这样的人才是值得她用一生去追随的对象。 庆功宴在即。 有资格前去庆功宴的人早已收拾妥帖,而没有收到邀请的人也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三天功夫里,杜凝霞来忠意伯府足足来了五趟。好不容易见到杜凝云,却发现杜凝露也在。 杜凝霞顿时眉头一皱,毫不客气的向杜凝露说道: “你一个庶支女,也好意思来?” 杜凝露摸了摸头上鸾簪衔下的流苏,用最漫不经心姿态,说: “庶支又如何?妹妹身在伯府,不像姐姐,终日自称伯府嫡女,实则连伯府的大门都难进。” 杜凝霞呼吸一滞。 但眼见杜凝云坐在首位,一副看她们吵的意思,就干脆的说道: “云妹妹,我和她为什么来你也清楚,也不必我们多说,你直说便是。” 杜凝云便慢悠悠的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笑道: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我得考虑考虑。” “考虑?带她一介庶支女入宫,只怕惹人耻笑。”杜凝霞嘴上毫不留情。 杜凝露最厌旁人拿她的庶支身份说事,她也是实打实的嫡出小姐,左一句庶支又一句庶支,到好像成了庶出的丫头。 “杜凝霞,你也不看看你身上穿的是什么,入宫,你倒是寻件像样的衣裳。” 杜凝霞闻言,下意识的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旧衣。 她这衣服已经半旧了,虽然还能穿,还能看,但和新衣仍有明显想差别。尤其是和杜凝云、杜凝露等人身上的衣裳有明显的差别。 杜凝霞忍不住咬牙。 而杜凝云只坐在一旁看着她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咬来咬去,一个字都不说,看到尽兴时,还慢悠悠的喝一口好茶。 杜凝霞和杜凝露本就不能说和睦。此时有争抢的理由,二人更是越吵越厉害,看到杜凝云真想拉来一架摄影机,好帮她们来现场直播。 杜凝云想着,慢悠悠的又喝了一口茶。旁边的待墨很顺手的拿过来一碟花糕,并且很及时的给杜凝云续茶。然后便和杜凝云一起看着杜凝霞和杜凝露的大戏。 杜凝霞二人也不是傻子,杜凝云这看戏的姿态太明显。 虽然她们两个因为吵的投入,的确一时忘了杜凝云,但她们也很快反应过来,纷纷将矛头对准了杜凝云,说道: “云妹妹(姐姐),你来评评理,她哪有我合适陪你进宫。” 杜凝云听言,不疾不徐的就着茶水,将最后一点花糕吃下肚,才说: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可没说要带你们其中一人去宫里。” 第一百七十四章 我可没说带你们去2 杜凝霞和杜凝露同时愣住。 的确。杜凝云根本没说要带上她们,为何她们一直觉得压倒了对方的人可以和杜凝云一起进宫,参加这场盛大的庆功宴。 不过。 杜凝霞和杜凝露瞬间变了脸色,一个接一个的说道: “你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来的么?你不想带我们进宫,为什么要见我们?” “你不想带我们进宫还看我们吵,杜凝云你按的什么心!” 杜凝云听了这话只管慢悠悠的掏了掏耳朵,轻笑道:“你们天天来求见,我总得让你见我一次不是?我若是一次不见,知道的是你们贪求太高,我应不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过于轻狂,随便一家姐妹怎么求见,都不肯见。” “杜凝云!”杜凝露到底年幼些,听见杜凝云这明显带着风凉话意味的话语,杜凝露直接破功,指着杜凝云怒喊。 而杜凝霞想着杜凝云自幼的作风,觉得自己只要耐心求一求,软磨硬泡,死缠烂打。 以杜凝云的性子,绝对能被她磨到答应。 杜凝霞想着,小心点看了杜凝云一眼,哀声道:“云儿,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意吗?” 杜凝云一听就知道她又要发功,就特意向着杜凝霞端起茶杯。 杜凝霞脸色一变,却仍不肯走,只说:“云儿,你竟如此狠心不成?” 杜凝云翻了个白眼,论狠心,她那里比得上杜凝霞。 眼看着杜凝露要先走,杜凝云干脆的冷笑道:“杜凝霞,你在我们面前还装什么?谁还不知道你的为人了?如今是你不如我,势必人强你不得不低头求我。可若你我的身份换一换,你自己说,你会不会给我求你的机会。” “若我是你,不用你求我便会带你去的云儿,你是我最好的妹妹,你……” “呸!”杜凝霞话还没说完,便被杜凝云狠狠的啐了一口,直接说道: “若换是你,我根本不会活到今天。” 杜凝云说着,就给蕙儿使了个眼色。 蕙儿立即走上前去,摆出一副刻薄的嘴脸,厉声说道: “霞姑娘,您该不会连端茶送都看不懂了吧。” 杜凝霞脸色越发难看。 她岂会连端茶送客的道理都不懂,她只是没得选罢了。她的所求迫着她低头。 杜凝霞想着,心里难受极了。 才三年,才时隔三年,原本和杜凝云平起平坐的她就沦落到这等地步,可笑她还以为自己能压过杜凝云,还认定杜凝云是个蠢货! “杜凝云,我们是嫡枝,我是你的嫡亲堂姐。你带我去宫宴有什么不好?你知道我是要嫁给平郡王的,若我能借此一宴,恢复正妃的身份,对杜家有什么坏处?” “有什么坏处?”杜凝云挑眉。 还没走出门的杜凝露也忍不住回过头来,冷笑道: “杜凝霞,别人说这话也就算了,你怎么好意思说?你是真喂不饱的白眼狼,你现在已经恨毒了我杜家,等你起来,第一件事不是踩死杜家才怪了!” 杜凝霞当即哭道:“杜家是我的母家,待我嫁入平郡王府,杜家是我的依仗。难道我会蠢到自绝后路不成?云妹妹,露妹妹,你们竟这样看待我吗?” 杜凝云和杜凝露几乎是撇过头去,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让杜凝霞尴尬极了。 而待杜凝霞想再哭的时候,杜凝露忽然说: “杜凝霞,你猜猜我父亲原本要帮你,又为何不帮你了?” “你?你说什么?” “是我。”杜凝露面带冷意,嘲讽的说道: “是我告诉我父亲。你是杜凝云十多年如一日珍待的好姐姐,可你利用她起来毫不留情,半点不手软。不仅不感激,还忘恩负义的恨着她。” 杜凝霞瞪着眼睛看向杜凝露,而杜凝露冷笑着接着说道: “是我告诉我父亲,扶持你还不如扶持一条狗,让他熄了帮你的心。而且呢。而且我做的还不止这些,你母亲在京中的最后两家铺子为什么生意越来越不好了,因为我!” “你!”杜凝霞气的浑身都在颤。 而杜凝露的神色却越发得意,看着杜凝霞,傲然说道: “我怎么了?我在南边这些年可不是白待的,有些事杜凝云她们想不出来,但我知道。离了忠意伯府你还还能活,但再断了你们所有的财路,你们才真正的生不如死呢。” “你!你!”杜凝霞简直要气疯了。 “杜凝露,一笔写不出两个杜字,难道你要逼死我一家么?” 杜凝露便轻轻一笑,道:“你们是搬出去了,可二叔父有和你们同住吗?没有。据我所知,二叔父他养了一位温柔贤淑的夫人,论容貌不必二叔母差,但论人品却不知道比二叔母好多少倍呢。” “你说什么!”杜凝霞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她知道自己父亲在外有外室,可当着她的面夸那些外室的,杜凝露还真是头一个。 而杜凝露不仅夸,还十分夸张的说: “那个外室跟了你父亲有十年了,长子八岁。八岁的年纪在学堂中屡屡被先生夸奖,长女六岁,是二叔父抱着长大的。说起来,二叔父虽然养的外室不少,但大多时候都只宿在这个外室那里,到把那里当家去了。” 杜凝霞那里肯信这等话,当即说道:“你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你自己去瞧瞧不就得了?就连二叔父身边的长随都喊她一声太太,还要我胡说八道?” 杜凝霞一双眼睛瞪得更大了。 她习惯性的想寻话反驳,但想到府里的丫鬟们曾说家里三位爷,唯有二爷最风流的话。听过太多来自自己父亲风流韵事的杜凝霞发现自己连反驳都不知道从何开始。 偏杜凝露见杜凝霞一时哑了,就越发的嘴上不饶人,说出的话跟刀子一样,一句比一句刺耳,一句比一句扎人。 杜凝霞今日来是带着剪刀的,为的是关键时刻拿出来用。 此时被杜凝露这样说,杜凝霞真想现在就拿出剪刀,先剪了杜凝露的舌头。 但杜凝霞忍住了,她回头带着求救的眼神看向杜凝云。却发现杜凝云半倚在桌上,一手拿着一个小碟子,小碟子里盛放着去了壳的核桃、腰果等零嘴儿。旁边还有弄墨拿着茶壶,待墨端着茶杯,随时把茶水奉上。 杜凝云就歪坐着,一面吃喝,一面看她们两个在底下吵来吵去。 杜凝霞的脸瞬间就黑透了。 杜凝云,你们欺人太甚! 第一百七十五章 吃席 但杜凝云仍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杜凝霞那瞬间涨红的脸,额角蹦起的青筋,握紧的双拳。杜凝云全都不看,只不咸不淡的说: “欺人太甚?那里就欺人太甚了呢?难道你想让我仔细听她的话,然后和露妹妹一起嘲笑你?” 杜凝霞当然不想。可杜凝云这看戏的姿态,实在刺痛了她的心,让她控制不住的喊道: “杜凝云,我是你的嫡亲堂姐,你怎能这样待我!你怎么能!” 杜凝云慢悠悠的撇了她一眼,再次向她端起了茶杯。 蕙儿冷笑着上前,劝说道:“霞姑娘,露姑娘,我家姑娘乏了,请回吧。” 杜凝露来见杜凝云,有机会入宫参宴是一,若是不能,搅合的让杜凝霞去不了才是最主要的。 她不像杜凝霞,杜凝霞自视甚高,觉得无论什么场合,凡杜凝云能去她便能去。 可她心里还是明白的。 袭爵的是大房,老太太死前她们还能光明正大的自称伯府嫡女。可老太太一死,伯府分家。从这个时候开始,伯府便只有杜凝云这一个嫡女了。 杜凝露想着,朝杜凝霞哼了一声,才转身离去。 惹得杜凝霞连声高喊道:“杜凝露!你坏了我到事对你有什么好处?我毁了,你就能好吗?你别忘了,你只是个庶支女!你是庶支!” 杜凝霞话还没说完,就被折返回来,杜凝露的响亮一巴掌抽蒙了。 杜凝露打完便转身傲然离去,同时说道: “我可不是云姐姐,杜凝霞,我能让二叔母的铺子生意不好,更能直接让那两个铺子关门!” “你!”杜凝霞简直要气疯了。 但这个威胁却是真的有效。 实在的有效。 让她想拿出剪刀,扑上去划破杜凝露脸的勇气瞬间消失不见。 那两个铺子,已经是她和母亲的最后收入了。 杜凝霞想着,等想再骂的时候,杜凝露已经走远。 而杜凝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笑吟吟的说: “果然是我太心软,我若是有露妹妹的狠心。杜凝霞,你说你都死多少回了?” 杜凝霞看着杜凝云的笑容一时恍惚。 杜凝云却接着说:“对你好的,你肆无忌惮,对你坏的,你反倒小心翼翼起来。杜凝霞,我觉得以往我对你实在是太仁慈了,我应该对你狠一些。” 杜凝霞一愣,刚想说什么,就被蕙儿捉住胳膊,强行从锦璋阁内推了出去。 让杜凝霞气的想拍门。 但她岂是轻易放弃的人,这边被杜凝云让人轰走。杜凝霞将怀中的剪刀藏在袖子里,直接朝温雪院奔去。 温雪院的门前一如既往的人多,禄妈妈等人坐在门前,便让许多人心中发颤,不敢上前。 但杜凝霞下定了决心,直接走向禄妈妈,说道: “烦请禄妈妈通传一声,霞儿求见大伯母。” 禄妈妈头也不抬的说道:“霞姑娘请回吧,夫人不见你。” “禄妈妈,霞儿是带着要事来的,若你不怕耽误了事,上面怪罪,你就别去。” “你能有什么要事。”禄妈妈嗤笑出声。 杜凝霞便装出弯腰给禄妈妈说话都架势,却才弯下一点,便直接闯入温雪院。惹得禄妈妈怒道: “好胆!敢闯我温雪院,你还真是头一个!” 杜凝霞可顾不得她怎么说,能不能威胁到大夫人就在此一搏。 而她这一次的运气不错,大夫人就坐在院中温酒赏梅,杜凝霞奔到她跟前,直接拿去剪刀狠狠的戳在自己的左胳膊上拔出剪刀时挥洒的鲜血直接撒遍大夫人的袄裙。 “杜凝霞!你发什么疯?来人,拿下她,把府医请来!” 而杜凝霞还犹自高喊道:“大太太,你若还想保住你的名声,你女儿的名声,你就按我说的做。否则,我就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有多狠毒!” 而大夫人只是冷笑着朝她啐了一口,说道: “我的恨毒,难道还要你来证明不成?你以为你用剪刀在身上戳一个洞你就能威胁我了?可笑至极。” 大夫人说着,直接让人把杜凝霞绑在了椅子上,勇的是绑二夫人的手法。 这些人在帮二夫人的时候就练过很多次,这一次也绑的相当熟练。 “彩环,去把人接过来,团聚一起治病,也省得她们两个隔三差五的发疯。”大夫人的话近乎冷酷。 让杜凝霞终于感觉到了怕。 可她想跑已经来不及,预想中她在身上划了一道伤口,便把大夫人下的够呛的画面根本没有出现。大夫人不仅没有怕! 而她却不知死活的自投罗网,被大夫人捆了起来,还连累了自己亲娘。 “大太太,这事和我阿娘有什么关系?你还要让她过来,她是病人!”杜凝霞焦急的喊道。 而换完衣裳,并且命人把衣裳烧了点大夫人一句话说的十分平静,绑二夫人,多正常的事情。 “凝霞,你不必多想,我只是把你阿娘接过来,让她好好的在这里养病罢了。” 大夫人说罢,还在杜凝霞的头上轻轻揉着,半真半假却满脸怜爱的说道: “我怀着云儿的时候你已经出生了,你那会多可爱,一见到我和云儿就笑的特别乖。在你小的时候你也和云儿玩的最好。你们两个,虽是堂姐妹,却和亲姐妹是一样的。我那时也把你当亲女儿看待,凡给云儿准备的,我必定一样不差的也给你准备一份。可是。” 大夫人揉头的手忽然变成了一拍。 自幼习武的大夫人掌力极高,虽然她是轻轻一拍,可杜凝霞还是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碎了。 “可是你自己不珍惜。原本我对你的好是无条件的,我那时是真疼你。可你却觉得我给你的东西是出于礼貌,你开始有意无意的在老太太跟前诋毁云儿。云儿嘴笨,年纪又小,又信你,一度你怎么说她就怎么信。” 大夫人说着,拍西瓜一样的又是一拍,让杜凝霞疼的一阵龇牙咧嘴。而大夫人又说: “说你蠢,你的确聪明,惯会讨好。说你聪明,对你好的人从不珍惜,如今对你好的都变了。” “我!” “你不必说,你跑来威胁我,我也很意外。所以,你就和你母亲一起在这里慢慢治病吧。别的,即便不必想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往事恼人 杜凝霞听见这话顿时傻眼了。 出嫁前那里都不必去了?? “伯母,你只是我伯母,你不能左右我的去向,你不能!” 而大夫人只是淡淡的说道:“我能。” 言罢。 彩环等人已经把她架出去,放到原先关二夫人的屋子里。 这屋子里收拾的很干净,光秃秃的地面上铺着一层软毛毯子,而实际上这铺了三层东西。最底下是一层草席,然后才是地毯和软毛毯子。 但地上虽然铺的很厚,这屋子里却连一张床、一张桌都没有。 彩环几人把杜凝霞放在屋内,而禄妈妈在门前守着,虎视眈眈的看着她。 彩环解开杜凝霞的手便走,想跑的杜凝霞才跑到门前就被禄妈妈等人合力推了回去,让她呜呜的哭了起来。 杜凝霞忍不住哭嚎道:“你们敢关我,就不怕日后我把这事说出去,让杜家名声扫地吗!” 禄妈妈等人纷纷冷笑道:“霞姑娘,你做什么梦?以你原先的所作所为,莫说是把你关起来。我家夫人心再狠些,直接把你们母女拉去沉塘,又有谁敢多嘴?” 彩环也冷笑道:“你愿意跑出去说,你看有谁会拦你。世家大族,家里的女孩犯错禁足是常事,我们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你若是不服,日后只管出去说嘴!你看世人是瞧不起你还是瞧不起我们。” 杜凝霞沉默了。 世人会瞧不起谁呢? 当然是她,即便她把自己说的再可怜,也会有人说: “你要是没犯错,她们为什么要禁足你?” “忠意伯府明明说是你母亲犯了疯病,你在侍疾。怎么到你嘴里却成了无缘无故的禁足?” 而且以大夫人的手段,她敢说出去,大夫人就敢毁了她。 杜凝霞想着,只觉胳膊上的伤口更痛了,忍不住跪倒在地哭了起来。 门被无情的关上,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又开了。 二夫人被推了进来,和她一样浑身狼狈。 只是杜凝霞的一条胳膊一直淌着血,而二夫人黑着脸,一进来就怒冲冲的吼道: “杜凝霞你干了什么!” 这个地方可以说是二夫人的噩梦了。 她和大夫人斗,大夫人烦的很了,就直接把她推到这里关起来。更是名正言顺的说她有疯病。 她的确有疯病,而且随着这些年的时运不济越发严重。 但原本她不生气,不恼怒,她的疯病就会慢慢好起来。 可她控制不住已经发生的事情,也自己的情绪。 就好像现在,二夫人在路上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是她让霞儿来的忠意伯府,是她让霞儿这样做的。 可当她见到杜凝霞。 被推到这个熟悉屋子的二夫人瞬间气红了了脸,瞪着眼睛便朝杜凝霞扑打过去。 杜凝霞已经不是第一次挨打了。 面对m暴怒中力气极大的二夫人,杜凝霞只能拼命的缩成一团,抱紧自己,拼命捂住胳膊上的伤口。 可她还是被二夫人打的泣不成声。 原本已经渐渐止住的伤口悄悄冒出血来,府医进来时正对上杜凝霞那受伤的胳膊。 府医忍不住瞪大了双眼,赶忙说道: “啊呀!这都成什么样子了?快拉开她们,要出人命了!” 彩环便命人拿上椅子,数量进去将二夫人捆在椅子上。 府医给二夫人把脉,更是忍不住叹道: “早叫你治,你偏不治!如今可好,夜里你难眠,白日你心难静。你看看你自己的面容,都已经瘦脱相了,你这青灰的脸色,旁人见了还以为自己见鬼了。” 二夫人仍旧在颤抖着。 她不是第一次被关在这个屋子里了,她害怕这里,怕极了这里。 而府医见她如此,也只能叹息着向彩环说道: “需得压着她强行治着,每日医药不断,治上几年,到还能好些。若是再放任不治,只怕她自己都把自己熬死了。” 彩环闻言,心中暗道:她死了世上也少一个祸害。 而杜凝霞却慌了起来,赶忙说道:“什么叫把自己熬死了?我母亲好好的,那里就把自己熬死了?” 府医直接指着二夫人的脸,说道: “你们这些做儿女的,总想着爹娘不会病、不会死,可人哪有不会病的。你在她身边待久了,见多了已经习以为常。你现在盯着她的脸仔细看看,你看看她已经是什么样了。” 杜凝霞闻言下意识的看向二夫人。 二夫人现在瘦极了。 原本娇美的容颜早已消失不见,她的脸已经不能说什么美了,她现在就像一个蒙着一张人皮的骷髅头。原本大而有神的凤眼此时看起来大的吓人! 让杜凝霞低下头,不敢再看。 府医却指着彩环等人说教了起来: “早让你们平日里多留意些,现在可好,以前吃药是为了治病,如今却是为了保命。她自己把自己熬的将死了!” “我不信!我不信!”彩环等人毫无表示,而杜凝霞却感觉自己要疯了。 府医见她和二夫人开始时如出一辙的反应。 府医直接给彩环使了个眼色,想让彩环先把杜凝霞绑起来。可彩环那里想管她们母女的死活,全当看不见。 惹得府医哀叹道:“她才多大,如今治了,万一好了岂不是一大幸事。” 熟练彩环根本不想她好,直接撇过头去。 其余的丫鬟们也都各自散开,倒是禄妈妈上前也将杜凝霞绑起来,说道: “你只管治就是了。她们母女是疯的,进来做了太多让人恼怒的事情,如今都厌着她们呢。” 府医闻言也不敢再说什么,赶忙开了药。让小丫鬟拿着药方去煮药,还交待道: “切记要按时吃药,还要好生养着。她们两个最好分开来关。这位太太已经病入膏肓了,她自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无论是谁和她关在一起都要挨打,而她的身子已经弱极了,只怕她打人却先把自己累死了。” 府医说完,便叹息着去了,口里仍喋喋不休的嘟囔道: “疯子么,能指望疯子做什么好事?她们惹事才是常事。不过这府上的大夫人手段狠归狠,对自家人却素来宽容,这两个是怎么招惹了她的。” 但府医只敢小声嘟囔,而不敢问。 而大夫人这次没有替二房遮掩的意思。彩环直接在门外向小丫鬟们说道: “按照这个方子给二太太抓药去,二太太疯了,见谁都打。霞姑娘在此侍疾,你们也都留意着些。” 彩环身边的小丫鬟看着胳膊上还带着血的杜凝霞,忍不住拽了拽彩环的衣袖,说道: “霞姑娘的胳膊……” “她自己要死要活的能怪谁?你要是怕她死了,现在就去追府医去。” 这小丫鬟是个心善的实诚人,闻言竟真去追。 彩环也不拦她,只回头向杜凝霞说道: “你总觉得没人对你好,可实际上,即便人人都知道你不是个东西,也仍然有人主动帮你。只是你从不领情罢了!” 杜凝霞早已被府医口中的疯病吓到了。 如今听见彩环的话,她呆了片刻,才说: “彩环。” “哼。”彩环双手交在身前,神色漠然。 而杜凝霞的眼泪再次流了出来,看着坐在椅子上如同一言不发的二夫人,杜凝霞哭着问道: “我阿娘真的病到这等地步了?我阿娘还有救吗?” 彩环见她一副哀痛至极的模样,一时也于心不忍,便再次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 “五年前二老爷要领外室入府,她好一阵发疯,对着二老爷又打又骂。自那时府医便告诉她,她有疯病。可她不信,还越发爱闹腾。二老爷也是自那之后便少回伯府。而且这事你应该知道。” 杜凝霞一愣。 的确,这事她知道。 因为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她正在因几位公主只肯和杜凝云玩的事生气,和杜凝云闹别扭。 那时的杜凝云把她看的比什么都重,不惜因此和几位公主说:“你们不和我姐姐玩,我也不和你们玩了。” 这才让她心里舒服了些,却又得知老夫人要去护国寺祈福,要带上她。她就趁机和杜凝云说: “年年都是我陪祖母去护国寺那等无趣的地方,你若有心赔罪,你今年就替我去!” 杜凝云便去了。 一去就是两个月,回来非常高兴的对她说护国寺里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修和哥哥,修和哥哥答应要娶她。 杜凝霞记得自己问那人是谁家的公子。 杜凝云摇摇头说不知道。 又问衣着,杜凝云说那人穿着灰衣,颜色像僧袍,却又不是。 问装饰身无装饰,只知道这人跟着寺里的和尚学习,偶尔也会弹琴。而且这人找他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但在显眼的地方坐着等一等,他就会一定会出现。 而且总会拿出一两件新奇的小玩意儿,或者好吃的零嘴给她。 说她吃多心虚,又听那人讲的各种故事,觉得自己吃了他这么多东西,就该以身相许,就缠着他要他娶自己。 杜凝霞还记得自己问杜凝云那人给了她什么零嘴时,杜凝云蹦起来傻笑道:“可好吃了,驴打滚,超甜的。” 那个时候她便知道,杜凝云在护国寺遇到了一个别有用心的贫家小子。 杜凝云被一个贫小子用廉价的小玩意儿和驴打滚这等小玩意儿给哄得答应嫁给他。 杜凝霞想到这里,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声尖锐的刺耳。 彩环见她忽悲忽喜,古怪的紧,一时也忍不住说道: “疯子,果然是疯子。我原先还觉得只有二夫人是疯子,却不想她的女儿也是个疯的。只是平时不显罢了。” 彩环说完,便忙命人关上房门,并且对身侧的人吩咐道: “先绑着,给她们吃了药之后,看她们冷静了再松开。” 丫鬟们听着杜凝霞那近乎诡异的狂笑声,一个个也是毛骨悚然,那里会不听彩环的吩咐。 等彩环走后,丫鬟们就迫不及待的凑到一块,说道: “难怪这次把霞姑娘也关起来了,霞姑娘这也太吓人了。” “许是被二太太打坏的,方才二太太打的也太狠了,简直是把霞姑娘往死里打。” “就是呀。那可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姑娘,她打的那样狠,也只是疯了才能下得去手了。” 而房间中的笑声却忽然停住,却慢慢响起一道幽幽的叹息: “原来我以前是有机会毁掉她的,可我自己选择帮她,让她不要再和任何人说,和她讲女孩子家家不能说这样的话,从此这事就当没有发生过,有人说你也不要承认。” 杜凝霞说着就忽然又哈哈大笑起来,一面笑还一面喊道:“如果那时候我会想到今天,我一定告诉她,她应该把这件事漫山遍野的传。要她把这件事告诉所有人,要她信守承诺,一定要嫁给那个人!” 杜凝霞喊着,笑声在空空荡荡的房间中不断回荡,越发瘆人。 把房间外的几个小丫鬟吓得够呛,大白天的一个个直搓胳膊。 杜凝霞却忽然又哭嚎了起来,哭喊道: “明明那个时候就有机会毁掉她,我为什么放弃了?我为什么放弃了?呜呜!” 完全不知道五年前护国寺里的人是戚蔺的杜凝霞哭的很伤心。 明明,五年前就能让杜凝霞沦为笑柄,继而沦为弃子。 可她没有想过。 杜凝云受宠不是因为她优秀所以受宠。 更忽略了杜凝云自小胡闹的次数,没看到大夫人和忠意伯对自家傻女儿愚蠢胡来时态度。 她理所应当的觉得杜凝云闯出一个大祸,丢一丢脸。杜凝云便会被大夫人和忠意伯彻底舍弃。 却完全不去想,一对恩爱的夫妻,如何会因为自己的亲生孩子做了一件丢脸的蠢事,就把她彻底舍弃,而去培养别人的孩子。 可杜凝霞就是一门心思喃喃自语道: “如果我那个时候就把杜凝云毁了,那个时候杜凝云就会被送到庵里,从此再不可能威胁到她。我那个时候为什么不毁了她?若我毁了她,那里还有今天的事?” 杜凝霞说着,纤长的手指插进头发,死命的抓着自己的头皮。 却不知道正是她五年前的一句话,杜凝云替她去了护国寺,在护国寺遇到戚蔺。 如今她只恨五年前没有寻机会摁死杜凝云,却不知杜凝云和戚蔺的婚事还有她的撮合在其中。 若她知道,还不知道恼成什么样子。 而另一边的天狼公主几人已经自以为把杜凝云打探的很清楚,已经盘算起宫宴时遇到杜凝云,该怎么恐吓她。 第一百七十七章 也算公主? 这次庆功宴很热闹。 忠意伯府最终还是去了杜凝云和杜凝露两人,也无人好奇杜凝霞为何不在。 因此次庆功宴入宫赴宴的人极多,又要封赏功臣,给天狼公主赐婚等。 女眷在太后处,并未和朝臣们在一处。杜凝云等人皆不觉得有什么,也只有天狼国公主暗恨秦天国人狡猾。 那些大臣收了她的银子,却不告诉她宫宴时男子女子根本就不在一处。 天狼公主便又想着寻机会,直接截住杜凝云。 却不想随着宫人到了才发现,大多人已经落座,杜凝云来的比她要晚许久,而她也不知道杜凝云坐在何处。 天狼公主忍不住盘问宫人,宫人便伸手示意她不远处的桌椅,笑道: “那里便是忠意伯府的席位。” 天狼公主对着空空荡荡的席位,看了好一会儿才说:“她们怎么没来?” “回禀公主殿下,忠意伯府一行,许是路上耽搁了。”宫人毕恭毕敬的说道。 天狼公主只能收回想问的意思,低头嘟囔道: “来的真慢。” 但杜凝云等人的确来的晚。 因为她们半路被展舒妃拦了下来,和展舒妃一起慢慢的朝宴席走来故而来的慢了些。 但她们并不是最慢的,如太后等人,只怕还没出来。 天狼公主不知道秦天宴席要等多久。她坐在席上吃着小碟子里的蜜饯干果等零嘴,吃的口干舌燥,拿起茶盏要饮,却又被宫女拦住,说道: “公主殿下,这杯是漱口的茶,这杯才是饮用的。” 这话一出来,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 幸而旁边桌席还都无人落座,让天狼公主尴尬了一会儿,就冷着脸向宫女说道: “本公主早知道秦天规矩繁多,却不想秦天的宫女这般厉害,席还未开,便给‘教导’起本公主了。” 天狼公主故意在教导二字上加了重音。 多日以来她也学了很多秦天的规矩,想了很多应对著事的方法。 但她没想到。 在她预想中该立即下跪求饶的宫女脸上笑容依旧,只不咸不淡的说: “那里是指教,奴婢只是提醒一声罢了,此时无人,若是等人多了,旁人见公主把漱口水拿起来喝,可就惹人笑话了。” 宫女说着,就给天狼公主倒满一杯,也不敬,直接放到天狼公主面前,才接着说: “这杯才是喝的茶。” 天狼公主还不精通这些弯弯绕绕的礼节,见状也只觉心里不爽,不耐烦的对宫女说道:“退下。” 宫女转身便走。 让天狼公主心里一阵恼怒,但这个让她不爽的宫女已经走了,她现在再发怒也晚了。 虽然最主要的是,前几日天狼勇士凄惨的死状还历历在目,她也怕自己太嚣张,被比她更嚣张的戚蔺一刀给宰了。 而天狼公主不知道,方才发生宫女的嚣张不过是试探。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太后、老皇帝及忠意伯等几位重臣正看着她,并且听宫女说: “她有感到冒犯,但她没有发作。” 众人都没什么表示,太后挥手让小丫鬟退下,众人这才商议了起来。 而这些人里面,年轻的只有一个戚蔺,也只有戚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老皇帝提天狼公主欲嫁戚蔺为妻时,戚蔺才说: “陛下,臣对家妻一见倾心,绝无二心。” 虽然他知道,老皇帝不是糊涂人,不会让他去蛮族为妻。但忠意伯也在,他总要在老丈人面前做好表现。 却不想他十分自然的说完,老皇帝和忠意伯同时愕然道: “家妻?” 戚蔺赶忙说:“还没过门的家妻。” 听见这话,这两人同时撇了眼戚蔺,却都没说什么。 前朝灭亡就有北疆蛮人的影子,可自打戚家人北上,蛮族的威风日子便悄悄过去了。 虽然老皇帝的心腹中也有主张拿下戚家的,可老皇帝不敢,蛮族可比戚家难对付。 他们在这里争论了不久后,老皇帝便下了准话。 戚蔺已有妻室,自然不能娶天狼公主。 而老皇帝说完,众人便将目光都看向了老皇帝。只是不巧,老皇帝也不愿意,或许有人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就喜欢寻年轻的姑娘。 可老皇帝不乐意。 当即说道:“看朕是何意?朕的年纪,她做朕的孙女都使得。” 众人便纷纷移开了目光。 时间慢慢的流走,宫宴的席上渐渐坐满了人。 天狼公主见忠意伯府的席上终于有人坐下,便深吸了一口气,翘起下巴,摆出一副极为倨傲的样子走到杜凝云跟前,冷声说道: “杜凝云,还不起起来拜见本宫。” 原本还有轻微说话声的宴席瞬间精了下来,各式各样的眼神看过来。杜凝云却浑不在意的笑了笑,不仅不起身,还用满是嘲弄的语调说: “公主?说好听些你是公主,可你算哪门子公主?” 天狼公主顿时怒了,立即就想抽出腰间的马鞭先抽杜凝云几下,却摸了一下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这里是秦天的皇宫,鞭子刀子都带不进来。 但摸不到鞭子,天狼公主的气势也没降下来,仍旧怒气冲冲的指向杜凝云,怒道:“我的公主身份,岂是你区区小人能诋毁的!” 天狼公主说着,便想和杜凝云动手,但她还没开始,杜凝云就已经把净手盆中的清水全都泼在了天狼公主的身上。 同时说道:“小人,我乃秦天贵女,岂是你区区蛮族之女能指责的?” 杜凝云说完,理直气壮的将金盆砸在天狼公主的脚边,气势汹汹的喊道: “天狼国名为国,但你们行的是强盗之举,实则是大型的流寇,虽有数万之众。也只是一伙大型强盗团体,你又算什么公主?” 杜凝云说着,不等天狼公主开口,就慢悠悠的理了理衣袖,姿态优雅的坐下,接着说: “我可没见过你这样的公主。” 天狼公主听见这话脸都气红了。 我可没见过你这样的公主,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公主,虽然在几位嫡公主那里屡屡受欺负,可她也是正经的公主? 偏杜凝云又说:“听说你的父亲已经老了,可你的哥哥不够强,还坐不稳国王的位置。梅朵公主,几年之后,你真的还是公主吗?你敢保证吗?” 天狼公主无法保证。 天狼的皇位和秦天的皇位不一样。 秦天的皇位无论怎么变,下一个得到皇位的还是姓秦。但天狼国谁最强谁就是王,她的父亲因年轻时积攒下来的声望至今仍能稳坐王位。 但她的几位哥哥可没什么能耐,只怕父王一死。天狼国的国王就要易主。 “看来你很清楚这一点。”杜凝云慢悠悠的端起茶杯,轻声细语: “所以你也该明白,你所说的你父王愿意为你和秦天签订百年休战什么是,全都是笑话。他死后谁掌管天狼还是个未知数,他答应下来的事情自然一点用都没有。” 天狼公主无言。 却还是说道:“看来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劝你不要自取其辱。”杜凝云脸上带着清浅的笑容。 自取其辱。 这四个字说出来,让天狼公主的脸色越发难看。 可她见杜凝云神色自若,眼神似还带着我是为你好的意思。天狼公主忍不住说道: “是他向你保证了什么吧!杜凝云,你怎么保证他向你说的话一定是真的,而不是故意骗你,让你来招惹我!” 杜凝云闻言只低笑一声,说道:“我不知道,但我信他。” 天狼公主到嘴边的话全噎回了肚子里。 坊间传闻。 因戚蔺面目狰狞丑陋,极其骇人。杜家的姑娘听说自己要嫁给戚蔺时直接开始闹退婚,不惜雨夜跪求,大病数日。 坊间再传。 忠意伯夫人原本想去镇北侯府退婚,但镇北侯府势大,仗着手握兵权。威逼利诱,使忠意伯夫人不得不答应下这门婚事,卖了自己的女儿。 而其下还有更多乱七八糟的传闻,其中还有戚蔺生吃蛮族婴孩的传闻。明明是无稽之谈,却说的有鼻子有眼,把一件不存在的事情说的比真实的故事还真实。 虽然天狼公主觉得这些传闻都很离谱。但看着杜凝云,天狼公主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就在许多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里。天狼公主摆出一副施恩的高高在上姿态,说: “我也知道,你并不想嫁给戚蔺,但迫于家族的要挟,又不得不嫁。但如今你有机会不嫁了,你为何还要死抓着他不放?” 杜凝云听见这话却差点被气笑了。 这天狼公主也真够奇葩的,打着她未婚夫的主意,还觉得她死抓着不放。 “公主殿下,是你在死抓着不放,一直肖想我点未婚夫,怎么就从来我死抓着不放?是谁在纠缠,你不明白?” “我!”天狼公主当然明白,但她不能明白。 恰巧此时门外传来太监尖利的声音: “太后娘娘驾到!” 杜凝云便嗤笑一声,提醒道:“公主殿下,别挡了太后娘娘的路。” 听着杜凝云那特意在公主殿下四字上加重语气的话语,天狼公主忍不住狠狠的瞪了杜凝云一眼,却不想瞪杜凝云的时候忽然和忠意伯夫人的眼神对上。 一时间,一种被恶兽盯上的感觉席卷全身,让天狼公主赶忙回到席位上,再不敢往杜凝云这边瞎看。 杜凝云心中暗道她识相,却不想旁边的大夫人说: “天狼倒是真会挑人来和亲,这般不经吓,也不怕她把天狼的老底掀的底朝天。” 杜凝云顿时一愣,但很快便知道这是自己母亲出手了,忍不住笑道: “还是母亲厉害。” “你知道就好。”大夫人也半点不客气。 已经年纪颇大的老太后已经在这几句话的功夫里逐渐走到中间,又缓缓走到主位。 等她在宫女的左右搀扶下转过身面向下方的众人时左右两边的命妇贵女同时下拜,口称太后千岁。 但哪有什么千岁不千岁的,有的只是在场众人看似真诚的恭维话,和傻愣愣的站着,一时没搞清楚状况的天狼公主。 她到底才来秦天没几日,想让她忽然学会秦天的一切礼节是做梦。 虽然她这几日夜仔细学习过这些礼节,但秦天的礼节太繁太多,以至于她学是学了。 但多年在天狼国养成的习惯难以改变,在秦天新学的礼节也很难熟练。 但天狼公主还算见机快,在太后看过来的时候果断弯腰下拜,却不知以为的天狼使臣高傲的很,见了秦天无论什么人都不肯心理。 而秦天重来使,来使不敬,他们也没辙,甚至给蛮人我理由开脱。 没错,就是给蛮人开脱,秦天无论那一朝都会冒出来几个思想奇葩的大臣。 就好像现在。 在老皇帝处,一位上了年纪的大臣就直接说: “臣以为,若戚世子娶天狼公主能换的北疆百年太平,臣以为此事可行。” 这人说着,就和一直盯着他看的忠意伯驶进翻了个白眼,说道: “忠意伯大人!您不必看我,老夫忠于秦天,您便是把小人的项上人头看破,小人也认为此事有益于秦天!” 忠意伯便说:“天狼的百年许诺不过是个笑话,你就要赔上我秦天的大将,你倒是不如直接改换门庭,去天狼吧。” 这话可够气人的。 惹得那说话的老臣颤颤巍巍的向忠意伯伸出了手,说道:“你了解什么来?你就这样说!忠意伯,我们也都知道你爱女如命,不忍自己女儿还没嫁过去就多了一个人和她平起平坐。可此事事关重大,她忍一忍,又能怎样?” 惹得忠意伯直接说的:“老夫曾一一翻阅了数十本记录有北疆风俗人情的书籍。其中,天狼国的国王不是世袭,而是强者居之的事想来不必我多提。” “自然。”因天狼公主来秦天,提前做了解的大大臣们纷纷点头。 而忠意伯接着说:“天狼国如今的国王已有五十岁的年纪,他能掌管天狼至今没被新王杀掉,全凭他带领天狼建了一座天狼城。这你们也都该知道。” 众人再次点头。 忠意伯便又说:“而且,天狼国并不是一个族群的国,而是数个族群,只是其中天狼最强大所以叫天狼国。等到如今的国王死了,新继位的国王真的会承认原来老国王的许下的承诺?” 忠意伯摇摇头,叹道:“若依你的话,答应下来。可天狼国换国王后,承诺直接烟消云散。偏有能耐和北疆戚家修和,却娶了蛮族女。届时出兵,所有人知道他什么都厉害,谁敢让他上!你吗?” 第一百七十八章 彻底废了 众人都沉默了。 若天狼毁约,而戚蔺的妻子是天狼国人,还有谁敢让戚蔺代替天狼出战? 等戚蔺百年后,他的子嗣带着一半的天狼血脉,秦天的战神倒底还属不属于秦天? 一时间,原本还对此事颇有期待的臣子都沉默了。 下方的宴席上,太后已经笑着命众人起身。 台下的天狼公主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和太后说,她要嫁与戚蔺,却不想太后忽然看向忠意伯府的方向,笑道: “听闻凝霞在府中为母侍疾,可有此事?” 大夫人便起身笑道:“凝霞纯孝,我等劝她不得。” 太后便笑道:“极好,便不再问,” 而是将目光转向展舒妃,接着问道:“如今凝霞的腿已经好了,和钺儿的婚事你待如何?” 展舒妃心知太后向着四皇子,闻言很直接的说道: “太后娘娘,君无戏言,我哪里敢有什么想法。” 太后便笑道:“甚好。” 然后便又夸四皇子孝顺,七皇子知礼,却绝口不提六皇子。让展舒妃暗自咬牙,在心里狂骂太后偏心。 偏她又拿太后没辙,只得暗自生气。 恰是这时,天狼公主忽然起身说:“尊敬的秦天太后,我是天狼国的公主,我希望能嫁给戚将军,请您尽快答复。” 言罢,天狼国的公主傲然的看了眼杜凝云。却不想太后同样笑道: “他已有婚约在身,不在你的和亲范围之内。何况。”太后也看向了杜凝云。 杜凝云便笑吟吟的起身,原本肉肉的小脸比以前轻减了些,脸型的轮廓没有之前那么圆润,却越发精致。 只是这张脸,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给人一种软绵无害的感觉。但脸是这样,说出的话却不是这样。 “梅朵公主,你是千里迢迢来我秦天充笑话的?” 一言出。 天狼公主的脸直接黑了,在场的众人也纷纷震惊的看向杜凝云,杜凝云却仍旧冷笑道: “败的是你天狼,我秦天讲究待客之道,敬你一句公主,你便真拿乔作怪,在我秦天挑三拣四起来?” 而杜凝云还在慢悠悠的说:“你天狼战败,多粮不成,送你来和亲,为的是什么,就不必我多费口舌了吧。” “尊敬的太后,我希望您把这个无理之辈驱逐出去,否则本公主只能代表天狼……” “你代表不了天狼。”天狼公主还没说完,就被杜凝云的话截了下去: “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态度,若是你胡搅蛮缠,我必定向太后娘娘、向陛下请命,送你回天狼,换一个会说话的来。” “你!”天狼公主一时竟不知道杜凝云的话应该怎么接。 偏杜凝云接着说:“你什么?战败者还想理直气壮的向战胜者要求不断? 你们天狼国恰逢百年不遇的大旱,牛羊都要死绝了,今年才未曾入冬,就巴巴的跑来犯我北疆。 而且你们败了,天狼精锐死伤大半,你们邀来的同盟也死伤惨重。这停战二字,是你天狼迫切想要的,我秦天可有足够的余力!” “你!”天狼公主指着杜凝云却不知道说什么。 因为这场休战的确是她们天狼更想要的。 旱的太厉害,偏这一站没能从北疆抢到东西不说,还被戚蔺带着人马杀来,沿途的东西不知被他抢了多少。 今年是做强盗的被强抢,着实胆怯的厉害。 偏偏杜凝云说完这些,忽然话锋一转,轻蔑的说道: “虽然你是蛮族的公主,但你好歹也是公主,堂堂公主一而再再而三的肖想臣女的未婚夫婿,属实是不害臊。” 天狼公主又是一噎。 虽然她天狼的确拘束不多,但明抢旁人夫婿,还要旁人大度退让,的确过分了些。 可这杜凝云未免太嚣张,连秦天的太后都对她客气的很,这杜凝云哪来的胆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嘲讽于她。 天狼公主想着,终究恼怒的吼道:“杜凝云,我乃天狼国公主!你安能容你放肆!” 却不想她才吼完,太后就笑吟吟的说: “公主莫气,两国之间,莫伤了和气。” 杜凝云嘲讽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会伤两国和气! 天狼公主觉得自己要气死了。 但她也知道,她气也无用。 被推出来和亲,还被安排嫁给戚蔺并且杀死戚蔺的重大使命时她就知道。 她要么因事败惨死秦天,要么任凭秦天皇室安排婚事,老死在秦天。不想死就只能接受安排。 天狼公主想着,努力的压下心头的火气,笑道: “杜姑娘如此在意自己的未婚夫婿,莫不是担心自己日后嫁不出去?本公主大度,便让你一回。” 却不想杜凝云又是一笑,道:“公主又说笑了,你和修和从无关系,那里来的让字。何况……”杜凝云噗嗤一笑,道: “我不在乎我的未婚夫婿,我在乎你么?” 杜凝云言罢,笑吟吟的端起茶杯,轻轻饮下。 而席上已经出现细碎的笑声,而这笑声,明显是朝着天狼公主去的。 天狼公主也听的出来这些人为什么而笑,看向杜凝云,杜凝云却已经端起青果饮,笑着饮了一杯。 却不想才饮了一杯,就听大夫人低声道:“上次你喝的是青果酒。” 杜凝云便自顾自的斟满一杯,却不再多饮,而是轻轻抿一口便放下,同时低声道:“女儿明白了。” 至于桌上的饭菜。 宫宴的饭菜瞧着的确可口,但做好后再端到桌上,这些菜大半是冷的。 冬日里吃冷菜,大多人只是轻轻动一动筷,便笑着饮茶饮酒。总归桌上的菜不能太少,吃多吃少也都无碍。 几句话说罢。 便演起了庆功舞。 旁边还有人唱此次杀敌之数、有功之臣。 秦天诸人听来自然是好的,但这些数字停在天狼公主耳中就格外刺耳起来。 但她又不好发作,只能坐在原位强颜欢笑,努力看舞。 而歌舞之后,又有各家献礼,等到正式封赏等事,年纪小些的早已左顾右盼的开溜了。 杜凝云本也想体验一把溜走玩耍的快乐,却不想席上小辈渐渐起身之时,大夫人忽然说: “安心坐着。” 杜凝云只好安心坐着。 却不想庆功宴的各项流程还未走完,安容妃抓住一个空档,忽然向太后提议道: “太后娘娘,如今四殿下和七殿下皆已定下正妃,唯独六殿下正妃之位空缺,只有一名侧妃,不如……” “不如什么?”太后笑容依旧,但展舒妃却感觉到危险,赶忙说道: “钺儿倒也不急于一时。” 而太后却笑着说:“那里能不急?都是哀家的孙儿,哀家岂能厚此薄彼。” 说着,太后就向天狼公主笑道:“我的六孙儿容貌俊美,娇逸未有婚。正是你的良配,你意下如何?” 天狼公主见展舒妃面色大变,而太后和安容妃等人都笑的很开心,一时也知道自己成了她们的棋子。 但天狼公主知道,她们既然要拿自己当棋子,就不会给自己别的选择。 便一咬牙,说道:“全凭尊贵的太后娘娘做主。” 同时心道:皇子岂不比将军厉害,若这个皇子日后能继位,她岂不成了秦天的皇后国母。 却不知秦天有规矩:以异族女为妻,以及有异族血统者,不得承袭皇位。 而她的答应,让本就脸色难看的展舒妃差点两眼一翻昏过去。 但展舒妃挺住了,赶忙说: “太后娘娘,钺儿虽无正妃,但凝霞因腿不得不居于侧妃,如今腿好了……” “舒妃姐姐。”安容妃不等她说我,就掩唇轻笑道: “方才太后娘娘问时,姐姐就说君无戏言,这会子就变了?” 展舒妃一顿。 而安容妃又说:“难道姐姐想让陛下出尔反尔?” 展舒妃直接没话说了。 这才明白开始时太后为何先问杜家杜凝霞的现状。 她还道是太后消息不灵通,却不想是四皇子一派的太后在给她挖坑。 太后!安容妃!你们好狠的心! 展舒妃想着,身体都晃了几晃。 但她还是稳住了,笑吟吟的说:“我哪敢有这心思,只是梅朵公主未曾见过我家皇儿,不如先见一见,再定此事吧。” 而安容妃立即跟着说:“没见过怕什么?六殿下的模样、文才还用见面么?再说了,这里还有画像。”安容妃说着就让人捧着秦钺的画像,在天狼公主面前展开。 画像上的人俊秀娇逸,虽然没有天狼勇士的粗壮身侧,看画像就显得很纤细柔弱。 但这脸实在精致,让天狼公主看了许久,十分坚定的说:“愿秦天和天狼的友谊永存。” 却不知自这一刻起,秦天的皇位继承人名单上将永久的消掉秦钺二字。 杜凝云看到这一幕,唇边浮现一抹清浅的笑容。 本想着今天有一场硬仗要打,却不想打着打着敌军却成了友军,十分利索的直接把她的两个对手打趴。 杜凝云想着,忽然一笑。 时间过得很快。 庆功宴终究要结束,却在即将结束时,另一边传来圣旨,着封杜凝云为县主。 但只有封号,却并未送来相应的县主册、印等物,明显是个空壳。 杜凝云也不在意,依礼领下。 等到好不容易回到府上,杜凝云便被忠意伯喊了过去,自是好一阵数落。 杜凝云也不多解释,凭忠意伯训了许久,便罢了。 但这事没过去两日,杜凝霞出却出了状况。 二夫人的病越发的重,她在屋里开始还知道吃药吃饭,杜凝霞陪着她。她吃着吃着,忽然就掐住了杜凝霞的脖子。 幸而杜凝霞及时抓住盘子砸在墙上,引来禄妈妈等人。 否则这世上便少了一个祸害。偏杜凝霞也是命大,禄妈妈等人把她解救下来后,府医又来了一趟,一把脉,又问了近况,扎了两根针。 发现二夫人两眼已经没了神采,便叹道:“太晚了。我那日本想给她用重药,但她把自己熬的太弱,终究没敢用。如今她用那重药也无用了,倒不如当初就直接给她用上重药。” 闻言,禄妈妈等人都说:“实在救不回来,就顺其自然吧。” 杜凝霞却慌了起来。 虽说二夫人打过她,方才还差点掐死她。 可这是她的亲娘,若是顺其自然,她的亲娘要么彻底成疯子,要么直接死了。 杜凝霞想着,直接朝温雪院的主院喊道: “大伯母,我求求你了大伯母,帮我娘请一位太医吧。”杜凝霞说着就哭倒在地上,一半是疼的,一半是慌的。 而禄妈妈等人却同时说道:“她疯了,你也跟着发疯?你真以为有谁对外人传二夫人是疯病?霞姑娘,太医一来,这事可就瞒不住了。” 杜凝霞却哭道:“瞒不住便瞒不住。” 但禄妈妈等人的神色却极为凝重。 疯病不是大病,秦天多少人才开始疯,便直接被关一辈子。 禄妈妈等人直接说:“如今姑娘至孝的名正在传,若此时请宫里的太医来。只凭疯病,你和六殿下的婚事可就废一半了。” 杜凝霞愣住了,呆坐在原地,心中无数的想法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最终她自己一一否定。 最终,杜凝霞向禄妈妈等人说:“求你们了,请太医!” 禄妈妈等人便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来见大夫人,提起此事,大夫人忍不住冷笑道: “这杜凝霞,旁人对她好她都不管,她娘打起她来毫不留情,她却愿意为她的娘放弃嫁入皇室的机会。” 疯病二字可重的很。 但杜凝霞完全不管,什么皇子妃位,她只想二夫人好好的。 却不想二夫人听到太医等语,忽然惊醒了片刻,慌忙喊道:“不请太医!不请太医!” 霞儿是最优秀的,是牡丹命,除了世间最高贵的神明。 言罢。 还不等杜凝霞开口,二夫人就开始对着禄妈妈等人破口大骂,骂的禄妈妈等人纷纷离去,顺手就关上了门。 杜凝霞觉得自己的有些过了。但其实才刚开始。杜凝云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她恳求什么都没得到,但是责骂,却成了的让这个房。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二夫人垂危 她想做正妃,想做皇后。 但她岂能为了这些,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娘去死! “阿娘,你别骂了,你的病不能再拖了!” 而二夫人却忽然拽住了杜凝霞的胳膊,瞪着眼睛,在难得清醒之时,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记住,我这不是病!” “不是病?”杜凝霞茫然了。 而二夫人接着说:“我这是毒。你记好了,我如今要死,都是大房给我下的毒,我死了也是大房毒死的。” “大房毒死的!”杜凝霞吃惊的看着二夫人,一双凤眼愣是瞪得溜圆。 二夫人的眼里却渐渐失了清明,忽然又伸手朝杜凝霞脖子上掐去。 杜凝霞上次被掐到过,这次二夫人才一伸手,她就警觉的躲开。 却不知道二夫人并不是想掐她,而是想用最后的力气抱一抱杜凝霞。 她的疯病已经很多年了,自打多年前二老爷欲把外室领进门,她的性子就越来越古怪。 她很早以前就开始控制不住自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即便睡下了,也会在噩梦中惊醒。 二夫人想着,趴在地上,狰狞着脸,努力向杜凝霞伸出手。 而杜凝霞是被她打怕了的,方才下意识的躲开后,就害怕的缩成一团,身体微微颤抖。 让看着杜凝霞的二夫人心中钝痛不已,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霞儿,对不起。” 浑身发颤的杜凝霞顿时停住,看向二夫人,只见二夫人流着泪惨然一笑,道: “多年前李敏便知道我病了,想要我治,可我怕啊。若外人知道我有疯病,你日后还怎么嫁人,我不敢治。霞儿,以往是阿娘错了,阿娘如今因病走了,再不能看见你,你以后可要好好的。” 二夫人说完,眼泪再次落下。细的像竹竿一样的胳膊无力的垂下,而杜凝霞却呆坐在一旁毫无反应。 “呵!”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杜凝霞才发出一声冷笑,喃喃道: “阿娘,霞儿知道,你是怕我为了给你报仇,被大房逼死,才说自己是病死的对不对。” “你刚才也说了,你不是病,是毒,是大房毒死了你,是李敏害死了你。” 杜凝霞说着,走上前去,用袖子轻轻拭去二夫人脸上的泪珠,将二夫人躯体扶正,将她的发丝衣襟理的丝毫不乱。才绷着小脸,走到门前扣了四下,然后便倚着墙滑座下去,呢喃道: “我阿娘她……去了。” 门外的禄妈妈等人听见门响了四下,就没了声。还在心里纳罕道: 今是怎么了?以往她们母女无论是谁都会拿出把门拍穿的架势,怎么今天犯到文雅起来。不过敲门连敲四下,也真不嫌晦气。 禄妈妈想着,却还是开了门。入眼便是直挺挺躺在地上,如同睡过去一样的二夫人。 而一回头,杜凝霞正一声不吭的倚着墙,若非她的眼泪不停的顺着脸颊流下来,禄妈妈还要以往她们母女一起出事了。 虽然眼前这画面和出大事也没什么区别了。 禄妈妈想着,大着胆子,上前去探二夫人的鼻息,摸二夫人的脉搏。 二夫人的脉搏已经微弱到极致了,若非禄妈妈莫得仔细,都感觉不到那细微到几乎没有的脉搏。 禄妈妈几乎是瞬间回头喊道: “还有些脉搏,快叫府医!” 同时立即拔下头上的簪子,就往二夫人的手上戳,但一连戳了几下都没有半点反应。 惹得杜凝霞哭喊着去拨她的手,泣不成声:“我阿娘都已经去了。” 禄妈妈差没把簪子扎在杜凝霞的胳膊上,赶忙推开杜凝霞,继续扎。 这下她使了些力气,一簪子硬生生扎破了二夫人手心的皮肤,扎出了血。 让二夫人的手指一阵颤动,眼皮子也颤了颤。 禄妈妈便说:“有反应了。” 说着就轻易的将二夫人抱了起来,到另一边的屋子里的床上放下,命人取了参片,塞到二夫人口中,暂且让她含着。 杜凝霞茫然无措的看着禄妈妈等人忙碌,表情很是茫然。 府医来的很快,但来了之后,给二夫人把了把脉,就摇摇头,说道: “没得救咯。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我连不死病都不能尽治,那里保的了油尽灯枯的人。” “只保她的命,能保几日?”正待众人都心慌意乱之际,大夫人来了,一来就说: “如今要你吊住她的命,要她醒过来,你可能做到。” 府医叹道:“她把自己熬的太厉害,虽然还有一口气,但也只有这一口气了。随便风吹草动,也就没了。大太太,您是明白人,我哪里有和地府抢人的本事。” 大夫人闻言,便说:“她还没我年纪大,那里就油尽灯枯了,你休要胡说。”说着,就拿了牌子给禄妈妈,说: “快去请太医。” 言罢,又转头向府医接着说道: “用什么药都使得,务必留住她的命,若留不住,仔细我不剥了你的皮。” 府医那里敢说别的,连连点头称是。 而大夫人说完这些,就匆忙要走。 才得了主心骨的杜凝霞顿时慌了神,赶忙捉住大夫人的手,哭着说道: “你别走,你别走。” 大夫人很平静的拨开她的手,正色道:“瞧她的光景,此番怕是就不回来了。她年轻,府里可没备上她的寿衣寿材,我得尽快安排好。” 言罢,大夫人又要转身,但见杜凝霞哭的伤心。便干脆的向彩环说: “让云儿过来。” 彩环赶忙就去,不敢有半点耽搁。 锦璋阁中。 杜凝云因赵文勋说今日要在文星阁做烤全羊,已经换好衣裳正准备出门。 却才到门前,就见彩环疾步走来,一见她就赶忙喊道: “大姑娘,太太让您过去呢。” 杜凝云只得上前问道:“出了什么大事?瞧你也急出汗了。” 彩环也不住的叹道:“二房的太太病危了。” “她不是……”杜凝云皱起眉头,但仔细回想,二夫人一直都瘦的厉害,并且有越来越消瘦的意思。 上一次见二夫人,瘦的脸上都要瞧不见肉了。 “我这就去。”杜凝云点点头,又回头向蕙儿说: “你代我去文星阁和他们说一声,我这次不去了。” “是。”蕙儿答应了一声,便一阵风一样的跑了,惹得众人都说道: “每次只有姑娘要出门的时候巴巴的跑出来,平日里那里看得见她的人。” 说着,一时众人都笑了起来,二夫人的近况根本无人担忧。 杜凝云只留下一句:“不许胡说。” 便领着待墨两人匆忙去往温雪院,一进去就见杜凝霞抓着大夫人的一只胳膊哭个不休。 伯府的府医则又是施针又是点香,但床上的二夫人除了胸口还有些起伏外,根本没有半点活着的迹象。 杜凝云看了她两眼,便向大夫人行礼问安,却不想大夫人干脆的把杜凝霞推到她身上,说道: “你看着她。” 杜凝云??? 母亲不会还觉得她能和杜凝霞好好相处吧。 杜凝云想着,看向杜凝霞的眼神带着几分不善。偏杜凝霞这会儿已经吓坏了。 在床上躺着的二夫人她看都不敢看一眼,大夫人把她推到杜凝云身上,她就抓着杜凝云,浑身一个劲儿的发抖。 还渐渐转抓为抱,还抱的死紧,让杜凝云连坐下都别想。 杜凝云只能艰难的迈着步子,把杜凝霞从这屋子半拖了出去,进了碧纱橱坐下。 温雪院这会来来回回的人极多。 大夫人一面让人按二夫人的身量去定制寿衣,一面让人去买寿材。早就去请二老爷的人苦着脸跑回来,说找不到人,大夫人又赶忙命人拿出二老爷外室的住处,让她忙出去找。 忠意伯得知消息,已经赶到温雪院,得知这些人找不到二老爷。 忠意伯干脆的让昭儿一同去找,同时说:“你莫急。” 却不想大夫人冷笑道:“我急什么,若我和她一样受了委屈就自暴自弃生怕熬不死自己,还用今日忙着送她?” 忠意伯知道,这是大夫人想起三年前的事,一时也叹道: “你也知道,我虽是她的亲子,但我自小不是她养大的,你也不是她挑的。就像你如今怨她非要抱走云儿一样,她也一直埋怨我祖母抱走了我,还直接定下了你。” 大夫人闻言,终是伸手在忠意伯身上锤了一记,便哼了一声,走了。 忠意伯赶忙陪笑道:“好夫人,你别忙,我那边倒也闲了,你去歇歇,这里有我呢。” 可忠意伯还没说完,就被大夫人推入房中,摁在了桌上。 忠意伯是正儿八经的文臣,虽然也会偶尔练武强身,但大夫人却是难得的练武奇才,如今大夫人推他进去坐下。 他有心起身让大夫人坐下歇歇,却被大夫人摁着根本站不起来,只好听大夫人说:“都要成乌眼鸡了,还说你闲了。你老实歇着罢,莫说她现在还活着,即便这会子就去了,我还应付不了?” 大夫人说着,盛气凌人的翘着下巴撇了忠意伯一眼,就出了房门,还十分不客气的把门关了个结实,同时说道: “你那里若无急事要你忙的,你就安心歇着。我这里一时半刻可用不上你。” “是。”忠意伯很是无奈,嘴角却止不住的上扬。但他到底歇不得。 眨眼就在大夫人房中的书桌前站定,提笔写起近期著事的安排。 太医还在路上。 去找二老爷的人寻了好几个地方,都没见二老爷的踪影,最后蕙儿冷不丁的记起一件往事。想起二老爷有一个被他奉做真爱的外室,便赶忙领着人过去。 但敲开门,开门的却是一个瞧着七八岁年纪,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双眼极其清澈的小姑娘。小姑娘不认得他们,见才开了一条只够她脑袋出来的缝,便探头探脑的看着他们,说: “你们是谁呀?” 蕙儿便说:“我是忠意伯爷身边的书童,你速速去请二爷出来,家里出大事了。” 小姑娘听不懂,歪了歪脑袋,仍旧十分可爱的说:“我们这里没有什么二爷呀。” 蕙儿等人那里还敢再耽搁,强行扒开门闯了进去。而小姑娘已经在门被扒开的时候,就已经嚎啕大哭着奔向院内,哭喊道: “爹,娘,有人闯进来了。” 二老爷很快便抡起棍子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还没看见昭儿等人,就已经骂骂咧咧的喊道: “我倒想知道是那条街上的,竟犯到我头上来了!知道我是谁吗?” 昭儿等人听见声音,等二老爷一现身,就齐齐向他躬身行礼,说道: “二老爷,二太太垂危……” “危就危!找我做什么?”二老爷见是他们,怒气消减了几分,却仍旧怒冲冲的问道: “你们找我就找我,做甚么吓唬无忧?你看看你们把她都吓成什么样了!滚出去!” 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虽然二老爷如今无官无爵,可他到底是伯爷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二老爷若执意不肯回,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众人想着,昭儿急中生智,赶忙说道: “二爷,伯爷说了,你这次若是不回去,日后忠意伯府的书房,您就再别想进去了。” 二老爷的胡子直接跳了一下,眼神也乱飘了起来,忍不住问道:“当真。” “二爷,我还敢胡说伯爷的话吗?我要是敢胡说,伯爷还不得让人把我的嘴打烂。”昭儿说着就在自己脸上拍了拍。 二老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道:“你们等着。” 说着就转身进去,好一会儿才重新过来,说: “走吧。” 昭儿等人求之不得。 忠意伯府的书房可是二老爷没钱时的最爱地方。 忠意伯年轻时有都府里小辈的习惯,他的书房各个地方都能寻到同样的盒子,这些盒子里虽然塞的都是白纸,只有顶上是银票。 每个盒子往往只有三百两在里面。但如今没了来钱的路子,二老爷比以前不知将就俭省了多少倍,三百两银子也够他挥霍上好一阵子了。 如今忠意伯的书房可是他最后的银子来源,他可不能再没了这地方。 二老爷想着,和昭儿等人快步入了伯府,一路直入温雪院。 他本想装模作样的和要死的二夫人说几句,但走进去一瞧。 二夫人那里还有当初的娇美模样,床上躺着的,只剩一口气干瘦的如同包了一层皮的骷髅般的人。 二老爷才看了一眼就赶忙从里面走了出来,同时说道:“这是我夫人?” “回二爷,正是。” “那还治什么治?你们瞧瞧她的脸,原来是变丑也就算了,如今还有人样吗?感觉丢出去。” “二爷,这是您明媒正娶的夫人!” “夫人又怎么样?她不过是贪我忠意伯府的权势,若非她故意引诱我,并且设计让旁人撞见,我能娶她?原先是看她模样不错,也就罢了。如今死了正好。”正好给我的宛如让位。 第一百八十章 不信你 大夫人等人听见二老爷这无情的话,一个个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二夫人虽然也有不足的地方,可她已经命在旦夕,二老爷竟半点体面都不肯给她吗? “二弟,她到底嫁给你多年,仅凭这多年的夫妻情分,你听她几句遗言都不肯么?” “我和这等腥臭不可闻的鱼眼珠子没有情分!”二老爷话说的很绝。 大夫人想起二夫人初嫁入伯府时,那娇美动人的惊艳满园的容颜,她和二老爷的恩爱不疑。 大夫人心底发寒:“她是你的结发正妻!” 大夫人一时没控制住音量,让听见声音的杜凝霞隔着窗子一望,见二老爷在院里,立即哭着跑了出去,跪倒在二老爷跟前,哭诉道: “父亲,我阿娘,我阿娘她要没了。” 二老爷见杜凝霞哭的厉害,赶忙给杜凝霞擦泪,一脸心疼的说:“我的明珠宝玉哟!你可别哭,你一哭我心肝都要碎了。你也别怕日后没了娘,里面躺的那个以前总爱打你,你放心,爹爹给你寻一位温柔体贴,会照顾你的娘。乖。” 原本哭的很凶的杜凝霞瞪大了眼睛。 “父亲,你……” 而二老爷已经迫不及待的向大夫人说: “原先你非要我们搬倒东南角,就是因为她太可恶,这我都知道,只是我实在不想理她。好嫂嫂,如今她死了,我们还搬回原来的院子里。我听说那什么杜凝雪住了霞儿的枕霞阁,嫂嫂赶紧让她搬出来,嫡女的住处岂是她一个庶出能住的。” 大夫人听着这些话,心中的怒气止不住的往上涌。 虽然她不喜欢二夫人,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二老爷待发妻如此绝情,焉知日后的忠意伯会怎样待她! 大夫人一时指着二老爷,气的好半天才说道: “她还在哪里躺着,还没断气呢。你就当着孩子的面,要给孩子换新娘,你怎么不把自己也换了!” “嫂嫂,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把我把自己也换了?”二老爷皱着眉头喊了起来。却冷不丁瞥见大夫人反手抓起了禄妈妈等人送来的棍子。 “我!”二老爷面色大变,拔腿就跑,便跑还便喊道: “你还说当着孩子的面,当着孩子的面你要打我不成?谁家的长嫂当着孩子的面打小叔子,大家的脸面都撕了吧!” 大夫人不理他,长棍在手里旋了两圈,找好了手感,便一棍子抡了过去。唬的二老爷几乎魂飞魄散。 天可怜见的。 偌大的忠意伯府,他见了忠意伯都没有这么怕,可大夫人抡起棍子他是真的怕,因为她真的下得去手。 “长嫂!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但大夫人哪里跟他有话好好说,抡起棍子就是打,两棍子就让二老爷想直接趴地上装死。 但他又知道装死也没有用,只能左躲右闪,没一会儿就挨了十多棍,简直要哭死他了。 “长嫂!你在打下去,我命都交待在这里了我。” 大夫人哪里理他,只管专心点打。 虽然她更想打给忠意伯看,让忠意伯知道,他敢有这样心的后果! 大夫人想着,一手执棍,一手指着二老爷,气势汹汹的喊道: “也是她娘家无人,若她有我一样的娘家再后面,我看你今天敢说出这样的话!” 忠意伯就在大夫人的屋子里,听见外面的动静悄悄的往外瞧,见自己嫡亲弟弟的惨样。 忠意伯忍不住嘟囔道:“别光说,打他,打他!这不成器的东西,若非我端着架子不好打他,我早不知道打他多少回了。” 只是这话二老爷不知道,大夫人也不知道。 大夫人抡起棍子打的二老爷抱头鼠窜,偏想窜出温雪院,又见温雪院大门前守着七八个凶神恶煞的婆子,都拿着棍子,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二老爷又不敢闯这个门。 而唯一没人守的门就是二夫人躺着的房间,进去就能看见二夫人那瘦的跟骷髅一样的狰狞面庞。 二老爷是死也不去。 最后往院子里一座,梗着脖子任凭大夫人打。 他心里也清楚,大夫人虽然会打他,打的还很疼。 但大夫人自小习武,打哪里不会出问题她比谁都清楚。 二老爷干脆不躲了。 挨打而已,他小时候被老伯爷打的次数多了。 大夫人见打着打着,挨打的人就耿着脖子随便打了,气的一阵头疼,冷声说道:“你进不进去!” “我进去?我现在巴不得她早点死。”二老爷浑话连篇。 “长嫂,我就告诉你实话了,若不是你在这里压着,这事多的婆娘我早把她休了。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丑如恶鬼还身带疯病的疯女人!” 二老爷说着,也不顾杜凝霞在场,就站起来,指着里面躺着的二夫人,还可怜起自己来了。 “我是家中幼子,大哥袭爵,娶的你是重阳伯府的嫡长女。可我呢?一个商户家的疯婆娘,长嫂,你要真把我当小叔子看,你就立马让人别给她喂药,直接麻席一卷,乱葬岗上一丢完事。” 大夫人脸色越发难看了。 “你不打算给她好好下葬?!” “这还怎么好好下葬哟我的嫂嫂。”二老爷混惯了市井,和市井上的不三不四的人一起混久了,那里还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如今和他好的人大多都是这样,小妾你送我我送你,正妻也好不到哪里去。今天娶明天休,死了破席一卷,还省事。 可这里是忠意伯府,二夫人生前再怎么样。 她当初也是从忠意伯府正门进来的,如今更是要在忠意伯府内故去,大夫人怎么可能按二老爷说的那样,那个席把二夫人一卷。 大夫人只管往二老爷的脸上啐,怒骂道:“你竟说出这样的话,你还记得你是谁,你是什么身份吗?她是你的夫人,死者为大,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你白年后要和她同穴,等你死了伯府也把你卷一卷?” 二老爷被晦气的够呛,连连摆摆手,说道:“长嫂,你这话我可不爱听。” “呸!我管你爱不爱听,她是你的正妻,我不管你在外面都学了什么,按照伯府的规矩,她走之前你得守着她,一时一刻也不能离!”大夫人说着,心知二老爷绝对不肯,便和彩环等人打了手势。 等二老爷骂骂咧咧想跑的时候,禄妈妈彩环等人一拥而上,绑二夫人一样把二老爷也绑了起来,绑在了椅子上。 但二老爷可比二夫人强壮的多,即使被绑在椅子上,也不停的扭动。 惹得大夫人冷声说道:“你再挣扎,我就让老爷不许给你一个字。同时知会外面都商铺酒馆,你赊的账,伯府一概不管!” “你!”二老爷急了。 可大夫人冷着脸说道:“你瞪什么瞪?你以为我是她,娘家没个人来收拾你?你可想多了,你再瞪我,我即便不让伯爷教训你,不让我兄长教训你,我也能打烂你的头!” 二老爷气的嘴都歪了。 没天理了,谁家的长嫂一言不合威胁打小叔子的。 正巧杜凝霞在侧,二老爷直接说道: “霞儿,你看看她是什么人,她想断了咱家的财路,还想打死我她!” 杜凝霞漠然无声,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咱家?父亲,我和阿娘的吃穿用度,要么是我千方百计从云儿手里扣来的,要么是大伯父逢年过节在书房里发的,除了这些,我和阿娘那里还有别的进项?你不拿银子都是好的了。” 二老爷脸顿时黑了下来,忽然瞪着床上的二夫人说道:“她教你的是不是!” 杜凝霞摇摇头,说道:“还用教吗?东南角时我就一直看账本子,进的出的,怎么进的怎么出的。就那么一本破账,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父亲,你心里当真没有霞儿和阿娘的半点位置。” 二老爷这可不认,赶忙说道:“霞儿,父亲最疼的就是你,那里会没有你的位置。而且父亲往家里放过银子,你也知道,你祖母大半的嫁妆都给了我,都在东南角呢。” 二老爷说着,得意的大笑起来,说道:“这蠢妇一而再再而三的跟我说没银子没银子,可我母亲有多少妆奁我能不知?都是她给我装穷。” 二老爷说着,忽听大夫人说: “你知道你前些年欠了多少赌债么?” “能有多少?我虽然堵了个一年多,但自那一年多后,我就再也没堵过了。” “二十五万两。”大夫人正色道。 二老爷一愣,二十五万两,谁能输二十五万两。 “二弟,你那一年半后,赌坊的人都不和你堵,就是因为分给你的家产已经全折变出去了。” “不可能,外面哪家铺子是给我的我可认得,现在还挂着伯府的牌子,我没钱也是直接支取,怎么可能已经折变出去了!”二老爷一脸你还想骗我的表情。 而大夫人沉声道:“因为她卖到最后,只剩下铺子。那时她还差三万两银子还不上,可外面的人趁此机会使劲压价,让原本值五万两的铺子连两万五都卖不到。所以她找到了我,是我那十万两银子把那铺子买了。” 二老爷一愣,但又摇摇头,心中暗道:若以十万两买了,她手里银子还多的很。 偏大夫人又接着说:“原本她还去你的赌债,还能余下几万两银子,日子总也能过。但你还记得你干了什么事么?” “我能干什么事?”二老爷一脸莫名。 大夫人站在二夫人的床头,见二夫人眼睛似想睁开,就接着冷冷的说: “她拿着银子在京中买铺子,在郊外置备田地,一来二去,手上的余钱渐少。而这银子原本是足够的,可你为了讨罪臣之女莫宛如的欢心,跑到伯府将库房的银子全挪走了。” “我!”二老爷一时哑然。因为这事是真的,他还一直得意自己见机快,赶在二夫人这个疯婆娘死抠门的之前挪走了银子,免得自己被穷疯。 “她是被你逼成这个样子。”大夫人一字一句的说。 二老爷听到这里有些心虚,却仍不肯认,当即恶狠狠的说道: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她脑子灵便些,就该知道没银子能找你要。那里用得着天天摆出一副穷酸样,四处哭穷。穷什么穷!那里没钱给她用,是她有钱自己不拿!” 大夫人彻底不想理他了。 让人把他摁在这里,就出去吩咐道:“万事按规矩来,切不可让二爷胡闹,坏了规矩!” 气的二老爷连连骂道:“规矩规矩,就是事多!” 而随着大夫人的走远,二老爷发现,从进来屋子,就一直跪在二夫人床前的杜凝霞忽然站了起来,满脸是泪的看向他。 而这样看了他半晌,杜凝霞便回头向二夫人说:“阿娘,我去求她们让我留在伯府,你放心,女儿断不会让自己活不下去。” 言罢。 杜凝霞心一横,就去碧纱橱里,直接给杜凝云跪下了。 却不想杜凝云见她跪下,就冷眼看着,扶都不肯扶她一下。 杜凝霞一时咬牙,想甩脸子就走。可想到自己父亲对母亲的绝情,杜凝霞觉得自己没有让自己父亲额外疼她的本事。 而最主要的是,自己父亲打算阿娘一死,就娶新妇。 等父亲娶了新妇,那里还有她立足的地方。 故而杜凝霞一咬牙,以极低的姿态,哀求道:“云儿,求你让我留在伯府。” “你该知道,你无论留在伯府,还是跟着二叔父出府,都没什么区别。” “怎么没区别!”杜凝霞心情差到了极点。 而杜凝云慢悠悠的说:“你见过哪家的外室,能登堂入室,为人正妻?那是见不得光的东西,也是二叔父抬举她们。” “你什么意思?”杜凝霞眼睛微微眯起。 而杜凝云说:“没什么意思,虽然你也不可能连外室都对付不了,但你若真被外室拿捏住了,我们面上也不光彩。” “那你就让我留下!” “留下恶心我自己?”杜凝云挑眉看着她,冷冷的说: “你想想你曾经都做过什么事,我肯帮你就够了,你还想让我把你留下。我让你留下继续伺机报复我?杜凝霞,若非你姓杜,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天!” 杜凝霞无言,却忍不住说:“我再也不会做那些事了,你相信我。” “我相信过你很多次,但你一直在让我失望,现在我不信你了,你却想让我相信你。我凭什么相信你?凭你那么多次想毁我?” “我……”杜凝霞又哑了。 “你跪也好,哭也好,我都不会再信你。你也不用求我母亲了,很多时候她是心软,但她心狠的样子你不会想见。” 第一百八十一章 修和 杜凝霞默了。 若非姓杜,若非姓杜! “你以为我真的想做那些事吗?你以为我不想像你一样,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把你想要的双手捧到面前?” 杜凝霞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伯母对你无微不至,伯父也是时时刻刻为你铺路。高门戚家,内宅干净,嫁过去你只需要生个孩子,你便能继续过你无忧无虑的好日子。你不愿意嫁到戚家,想嫁给六皇子,你闹一闹,他就打算战队六皇子,还你正妃之位!可我呢?” 杜凝霞发出痛苦的嘶吼声:“二房根本没有冰人登门,我若不和你争,我就只能嫁给刀笔小吏草草一生。忠意伯府女孩有多少位,无论是你还是她们,论模样论才学你们谁能比得过我,你们谁能比得了我?凭什么样样不如我的你们能嫁一个好人家过好日子,我就始终没好日子过!” 杜凝云听到这里,忍不住嗤笑一声:“杜凝霞,原来你一直是这样想的。” “若不是你们大房逼的,我何至于此!”杜凝霞喊着,直接哭倒在地上。 杜凝云冷笑着看着她,揪住她的衣领,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 “杜凝霞,你摸摸自己点良心!若非你行事太过,忠意伯府有谁对你出手?” “你觉得忠意伯府没有坏人,那不过是因为你是从伯母肚子里爬出来的。你看看杜凝雪,你瞧瞧杜凝霜。你想想她们两个过得是什么日子,我还不如她们呢。”杜凝霞说着,惨笑一声,又说道: “杜凝云,你没有试过我们的日子,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苦,什么叫痛。你生来便顺遂,你那里知道我们!” 杜凝云见她已经陷入魔障,根本不听旁人和她说的话,也不理她了。直接让人把她从地上揪起来,扔到旁边的床上。 这才冷冷的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母亲放任底下人磋磨你们,是故意的?” “难道不是吗?在她看来我们这些人都是她随意拿捏的棋子,惹怒了就撵出去,或者关起来。还没有一个人能挑她的错。” 杜凝云没想到杜凝霞会这样说,深吸了一口气,道: “你应该知道,磋磨过你和凝雪凝霜的都是祖母留下的老人。” “是又如何。” “那我就告诉你。她们一直在府中横行霸道,肆无忌惮的磋磨这个磋磨那个,就是我母亲放任的。总归她们的奴籍在手,随时捏死她们。” “可她们磋磨的是我们!”杜凝霞听见杜凝云的话,猛的从床上弹起来,怒气冲冲的喊道: “你们是能拿捏住她们,可你们也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 “没考虑过。”杜凝云很干脆的说道,拿起桌上的茶杯,杜凝云轻轻抿了口茶,不咸不淡的说道: “开始我也纳闷,为何母亲任由她们磋磨你们,后来我知道了。因为你们,所以磋磨你们。” “你什么意思?”杜凝霞脸色难看。 而杜凝云缓缓的说道:“三年前祖母才逝去,我们各归各位,开始还好。但很快的,雪儿和霜儿在两个姨娘的教导下,开始连起手来骗我,想控制我,但我不喜欢她们。所以母亲干脆的把祖母留下的人都安插到她们身边,放任她们克扣、磋磨。” 杜凝云说着,见茶杯放在桌上,又说:“你还记得你什么时候被她们克扣磋磨吗?就从三年前的时候,你我的姐妹情变质的越来越快。原本在祖母那里你只是引着我,让我玩各种小东西。后来祖母死了,你在和我玩的游戏就有了输赢,我输多赢少,你从我哪里抱走多少东西你还记得吗?” “我……”杜凝霞哑了。 而杜凝云又说:“这些年来,以我母亲的手段,她要真的想对付你们,你们谁有能耐翻身?你们谁有能耐反抗?可她什么时候真心对付你们了?” 杜凝霞又哑了。 大夫人是隔三差五收拾她们一下,可那收拾,大多不痛不痒。甚至只是教训教训罢了。 可是…… 杜凝霞低头冷笑:“可哪有这么样?你是高高在上的伯府嫡女,而我们都要做你的陪衬,杜凝云,你担得起你的尊位吗?” “担得起担不起是我的事。”杜凝云端着茶杯,一口茶喝的缓慢悠闲: “但姐姐你见我好,就想毁了我,这个高位纵然我坐不上,也必然轮不到你。” 杜凝云说着,忽然一笑,道:“你知道天狼公主吗?” “知道,她想嫁给戚蔺,最差也是平妻,蛮人粗鄙无礼,妹妹日后可要多加小心了。”杜凝霞眼里多了一丝冷意。 而杜凝云缓缓的说道:“竟容妃娘娘提议,天狼公主点头,太后已经做主给天狼公主定好了婚事。不过她要嫁的人不是戚蔺。” “不是戚蔺又怎么样?她一个外族公主,总不可能嫁给皇子做妾。”杜凝霞脸上没个好气。 杜凝云便说:“当然不会,梅朵公主已经定做平郡王正妃,日后就是姐姐你的姐姐了。” 原本在床上躺着的杜凝霞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瞪着眼睛喊:“你说什么!” “安容妃提议,太后做主。天狼公主嫁与六皇子秦钺为正妃。杜凝霞,你彻底没戏了。” 杜凝霞愣住了,一面摇头一面喃喃说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 我明明在梦里见过的,秦钺他将登基为帝,他怎么可能娶一名异族公主为正妃。 嫡妻是异族公主,他就当不了储君了。 杜凝霞想着,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样不断滴落。 而杜凝云再次说道:“圣旨已下,天狼公主已经是既定的平郡王正妃。我没必要骗你。” 杜凝霞听到这里,忽然狂笑起来,笑的十分癫狂:“果然!果然!什么神凰牡丹命,全都是骗人的鬼话,我这哪里是好命,我这是世间最坏最差的命格!凡我所求的,就没有能实现的。” “你所求的实现太多了。”杜凝云听见这话,皱着眉头说道。 而杜凝霞还在狂笑不止,忽然就蹦蹦跳跳的要出去,口中不断的说: “我是皇后,快拜见我,快拜见我。” 见此情形,蕙儿很不客气的上前一掌把她劈昏,回头向杜凝云说: “姑娘,她本来也有些疯,刺激很了,醒来后应该是正常的。” 杜凝云没想到她会直接疯掉,闻言便命蕙儿将杜凝霞扔到床上,然后才说: “让府医来给她瞧瞧。” “太医已经到了。”蕙儿出去看了一眼,就说。 杜凝云摇摇头,二夫人的疯病传出去也就罢了,再让杜凝霞的事传出去,旁人还不知道要想什么。 只怕她们没病,也要被杜撰出满身的病来。 “让府医来瞧瞧。”杜凝云再次说道。 蕙儿赶忙去喊。 府医一直在二夫人那里守着,见太医到了,生怕二夫人提前咽气的府医松了口气,赶忙把战场让给了才到的太医,同时说: “您可算是来了,您快瞧瞧吧。” 太医赶忙上前,仔细查看一番,说:“油尽灯枯,只剩一口气吊着,最晚能再活三日。” 被绑在椅子上,遮在帘幕后的二老爷立即想出声说不治了,却被丫鬟们突然捂住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让太医好奇的往帘幕里瞧,惹得丫鬟们赶忙说:“我家夫人的贴身侍婢不忍夫人早丧,躲里面抹眼泪呢。这可真是……”丫鬟说着就朝帘幕内喊道: “莫哭了,快出来给夫人诵经。” 帘幕内的捂着二老爷嘴的丫鬟就哽咽着说:“我妆都花了,不能见人,我在里面给夫人祈福吧。” 说着就开始小声背诵佛经 太医见她们一唱一和,也不戳穿,只说: “拖还能拖三日,便是拖也是明日后日的光景。但你们若是想,我能让她醒来,不过也只是醒来。” 府医在一旁暗叫佩服,他用尽毕生所学,却觉得二夫人如何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更别说醒来。而这太医,三天也敢提。 不愧是提着脑袋在宫里行走的。 府医想着,还没等瞧瞧太医是如何做到,就被府里的丫鬟悄悄拽了出去说: “霞姑娘身上不好,快跟我来瞧瞧。” 府医想着杜凝霞和她母亲一样身上有疯病的根,就赶忙过去给杜凝霞瞧。 却不想仔细检查一遍,就忍不住的连连叹息道:“她这小小年纪,身体怎么这样差,这才多大。” 杜凝云不言。 杜凝霞昏迷不醒,也不说话。 府医见无人理他,自顾自的叹息几声,开了药,要丫鬟一天三遍煎好给杜凝霞喝。还特别要天天都不落下,他会隔三天来瞧一次。 丫鬟看向杜凝云,见杜凝云点头,就赶忙府医说道: “我们这就去煮药。” 府医点头。 另一边,大夫人的人已经前来回话,寿衣一时赶制不出。但寿材有现成的好寿材,但要八百两银子。 大夫人却让拿了六百两银子,另遣了人去拿寿材,同时说道:“自家的铺子里什么东西什么价钱我岂不知?还来糊弄我不成?这等银子你们也敢贪,也不怕贪没了自己的命。” 说着,大夫人就让人领他们走,惹得这几人纷纷变了脸色,跪下说道: “夫人,饶了我们这一回吧!” 而大夫人只冷笑道:“我饶了你们谁饶了我?一个个吃伯府的住伯府的,办什么差事都像想先填饱自己的口袋,比主子还会贪。我岂敢留你们在。” 说着,就让人领走,这几人不情不愿的被人拖走,脸上皆是懊悔之色。 另一边。 杜凝云歪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床上的杜凝霞,眼神散漫无光。 于她而言,杜凝霞甚至算不上对手。 但也的确是她的心结,她曾经最喜欢最信任的堂姐,却在日后为了权势,和她最爱的人一起狠狠的捅了她一刀。 她恨。 但时间过去太久了,她虽然恨,但看着眼前的杜凝霞,她早已没了那是的强烈恨意。 如今看着杜凝霞,杜凝云心里写满了无趣。 对付杜凝霞有什么用?把她踩死了又有什么用? 杜凝霞、秦钺,论人品这两个人很般配。那就让这两个人在一起尽情纠缠吧。 别碍着她做大文星阁就是。 杜凝云想着,仍旧看着杜凝霞的脸。这张脸已经没了上辈子记忆中的鲜妍明媚,反而瞧着苍白干燥,额头还有因夜不能寐而熬出的小痘包。 而对她们这等世家贵女来说,脸上出现这些是不正常的。 杜凝云想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向杜凝霞说道:“我如今倒也不甚恨你,但你自己都觉得伯府对你太不好,那我们就不好到底。待你一醒,我就让人送你出去,你出嫁,也别想从伯府出嫁。至于嫁妆,侧妃要什么嫁妆,就是要,你总归也和伯府无关。” 杜凝云说着,原本躺在床上眼睛闭的死紧的杜凝霞忽然睁开了眼睛,一睁眼就说: “杜凝云,你是想让我嫁人也嫁不光彩吗!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狠心,抡起狠心,整个忠意伯府谁有你狠心。”杜凝云冷眼看着杜凝霞,一字一句的说道: “装傻装昏装的不错。我才一试,你就直接露馅了。” “你!” 杜凝云冷笑,正要开口,忽听小丫鬟来传: “姑娘,戚将军给您送了一些礼物,已经放到锦璋阁了。这一件要直接送到你手上,姑娘您瞧瞧。” 杜凝云闻言,什么和杜凝霞斗嘴的都忘光了,看见熟悉的长条盒子,当即说道:“快拿来我瞧瞧,可别又是一把刀。” 小丫鬟赶忙将盒子递过来,杜凝云接过打开,里面不是刀,而是一个造型古怪的戒指。 瞧着一点都不好看。 而蕙儿却突然说道:“这个好姑娘,这个好,回头我教姑娘怎么用。姑娘用几次就喜欢上了。” 杜凝云笑着看了她一眼,拿起戒指待在自己的手上。 造型古怪的凤首戒指大小各位合适,杜凝云待了一会,觉得带上后手指动起来也不错,就笑着说道: “挺合适的,就是丑了些。不过是修和送的,我喜欢。” 杜凝云说着就低头笑了起来,脸颊不自觉的红润起来。 而一旁的杜凝霞却忽然变了脸色,一字一句的说: “修和!”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下辈子不嫁你 杜凝云见她神色有异,便回头说道: “你又怎么了?” “这东西是修和送你的。燃字阁”杜凝霞忍不住问。 杜凝云便说:“正是。” 杜凝霞愣住了。 戚将军送来的东西,到杜凝云口中就成了修和送的。杜凝霞的脸色一时有些不大自然,干笑两声,说道: “我记得前些年在护国寺也认识一个修和。” “那么多年前的事,难为你还记得。”杜凝云将戒指戴在手上仔细端详,一字一句的说: “我当年在护国寺遇到的修和哥哥,就是戚将军。” 杜凝霞又是一愣,但又立即难以置信的说道: “你当年还和我说,那是个穿着向僧袍又不是僧袍的男子。身上什么配饰都没有,送你的都是竹蜻蜓和驴打滚,这会子怎么又变成戚蔺!杜凝云,你当年就骗我了是不是!” “杜凝霞,我以前如何待你,你忘了?”杜凝云说着将戒指摘下来,收回盒子。正要让待墨先收起来,却又想起什么一样,又低头笑道: “说来也是。你待我也怪的很,只许我不如你,只要我不如你我就是你的好妹妹,你就是我的好姐姐。可我若是比你好,你就立即不乐意了。” 杜凝云说着,又低头一笑,却什么都没再说。 而杜凝霞却失魂落魄起来:“想不到我一时躲懒,让你代我去了一趟护国寺,就把我的好姻缘让给了你!” 杜凝云听她这样说,人都麻了。 而杜凝霞已经发疯了一样的看着喃喃自语起来:“我竟亲手推走了我的好姻缘,原来我本该成为镇北侯府的侯夫人。”杜凝霞说着,忽然伸手指向杜凝云,怒道: “你这个贼!” 杜凝云?? “你怎么能偷走我的好姻缘!你把我的婚事换给我!”杜凝霞喊着,不知何时已经摸到她身后的蕙儿向她扬起手,狠狠的朝她脖子劈了下去。 让杜凝云叹息着说道:“虽然二叔母待她不好,但二叔母是她的依仗,如今二叔母垂危,真吓坏她了。” “话虽如此,但她也太可恶,什么话到她的嘴里就都变味了!”待墨忍不住嘟囔起来。 蕙儿再次将杜凝霞抱到床上,才离开的府医又被喊了回来,给杜凝霞把脉后,说: “需等她醒了看看情况。” 然后便先开了一张安神的方子,先让丫鬟们煮一碗,给杜凝霞喂下。 杜凝云便摆手让丫鬟们去了。 另一边。 二夫人被太医用银针扎醒,太医做完便赶忙收拾了东西,转身向众人说: “老夫尽力了。” 说完,便带上东西,快步离去。 大夫人见他走的快,便赶忙让人把二老爷压了过来,说: “她已是这般光景,你还要绝情到何等地步?” 二老爷不想看到二夫人的丑脸,听见这话也死不睁眼,还说: “管她什么光景,凭她的身份,能嫁与我是三生有幸!长嫂,你最好赶快放开我,否则!” 二老爷脸上满是威胁,而床上的二夫人忽然说:“若有下辈子,我再也不要嫁给你……”测试广告2 第一百八十三章 爹爹给你换一个 若有下辈子,我再也不要嫁给你! 微弱的声音响在二老爷的耳边,让他难以置信的看向虚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的二夫人,直接站起来说道: “姓谢的,我乃伯府嫡子,我们是云泥之别,你能嫁给我是积了十辈子的德!” 二老爷说着就转头看向大夫人,气愤的说道:“我就说她不是个东西,当初高攀我的时候何等的巧言令色,再看如今,我呸!我当初竟把这等愚蒙蠢妇视做无价宝珠娶进家门,如今想想,真叫我恶心!” 大夫人面无表情的听着他的话,忽然低头看向二夫人,眼里带着些许怜悯。一笔阁 汲汲营营,为了权势嫁给自以为是的心上人,以为自己在得到想要的财富和地位的同时也收货了爱情。 可世上那里有这么好的事? 皮囊再美,内心坚定的不为所动,能为之动容的大多是贪花好色之辈。他们因美而来,因美而去。 不美了,也就没爱来。 大夫人眼里的怜悯,二夫人看懂了。 临终之际,她的大脑异常清醒。 “阿敏,以往是我大错特错,如今我要死,还请你好好照拂霞儿。” 大夫人闻言,沉默了一瞬,旋即露出带着嘲讽的笑容,说: “你的女儿是什么人,你心里不清楚?” “阿敏。”二夫人声音里满是乞求。 而大夫人却转过身去,不咸不淡的说道:“你算计我多年了,我的为人你该有了解。” 大夫人说着,又转过身来,定定的看向二夫人,一字一句的说道: “多年的妯娌,我给过你们的机会可太多了,但你们何时稀罕过?三年前你们只对付我,我能和你们既往不咎,但这三年你们不止想动我,还想动云儿。” “可我们……” “可你们没成功?若是想做而没有做,我到真能不怪你们。可你们是想做、做了,只是你们失败了。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因为你们没有成功的害到我母女,就原谅你们?帮助你们?” 二夫人无言。 而大夫人声音更冷:“你如今要死,你该乞求的是我放过她,而不是照拂她。我不寻她的麻烦就已经是她的万幸,懂吗?” 二夫人只能缓缓的闭上眼睛,她虽然有一个儿子名为杜策。 但杜策如今才十四岁的年纪,虽然天资聪颖已经考中秀才,但离撑门立户还太远。何况他才满三岁,就按照家规送到前院。 他自三岁后经常见到的人是忠意伯,常接触的是大房的杜鸣。 而且两年前时,她曾试图唆使杜策去陷害杜鸣,用手段让自己成为杜家年轻一代第一人。 可杜策严词拒绝,口里只说绝不做这等下三滥的事,当夜就匆匆离了东南角。时至今日,她都再未见过他一次。 二夫人想着,忽然发出无声的啜泣,哭着哭着,身体忽然一抖,眼睛便突然瞪大,没了声息。 大夫人和二老爷都在床边看着,见此情形。大夫人沉默着向彩环等人招招手,立即有人过来给二夫人敛容。 而二老爷高兴极了,连连说道:“这就叫苍天有眼,臭鱼烂虾世所不容!”说着就哼哼唧唧的嘟囔道: “霞儿霞儿你别哭,这个不好会打你啊,爹爹给你换一个……”测试广告2 第一百八十四章 小书童 1 这嘟嘟囔囔哼出来的曲让大夫人几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虽然她们不喜欢二夫人,但二夫人尸骨未寒,二老爷就迫不及待想娶新媳妇的样子未免太让人心惊。 偏二老爷在外面和一干狐朋狗友混惯了,丝毫不觉得他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还笑嘻嘻的对大夫人说: “嫂嫂,我这次娶的人是真好性儿的,绝不会向她一样胡作非为,您就等好吧。我这就让他们收拾院子来。” 二老爷说着,就兴奋的大步走出去,让一直看着这一幕的彩环皱紧了眉头。 “夫人,看二爷的意思,他是真的要搬进来,咱们好不容易撵了他们,难道就……” 大夫人轻轻摇摇头,让她不要再说下去。 她原先撵二房,说到底是冲着做事太绝对二夫人和杜凝霞,凭她怎么撵,旁人就算是说也不会说的太难听。 但二老爷不一样,他是伯爷的亲兄弟,撵不得。 即便分家了也撵不得。 大夫人想着,撇了一眼床上的二夫人,叹了口气走了。 禄妈妈却在大夫人走的时候揪住了彩环,口里直说:“二爷是伯爷的胞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只凭这一点,无论是伯爷还是夫人,都不能和他翻脸,尤其是夫人。” 彩环沉默着点点头,却什么也没说。 她自想起二老爷是伯爷胞弟这一点,她就明白了。 夫人可以撵心术不正的二夫人,但不能撵伯爷的嫡亲兄弟,哪怕这个嫡亲兄弟很不成器,夫人也不能撵他。 直叫彩环忍不住说道:“这才清净了几日?” 说完,便快步出了门,让人给二夫人换地方。 而二老爷已经寻到了忠意伯的书房,可忠意伯刚才在温雪院写罢策论后,已经直接从后门回了衙门。 让二老爷在书房外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人。 但二老爷不是轻易放弃的人,推开守在门前的书童,当着书童的面,直接推开门,熟练的从一堆书里面摸出一个又一个盒子。 而二老爷对着盒子气势汹汹的喊:“我就不信我找不到!” 书童的眼神顿时变了,看着二老爷一个箱子一个箱子的打开,但每个箱子里都只有几张银票,剩下都是白纸。 二老爷气恼的钻到书房将里面的各种盒子都翻了出来,但无一例外都是白纸,其中几个盒子里一张银票都没有,只有白纸上绘着一个又一个栩栩如生的猪头。 另在旁边提道:白纸管够,银子没有。 气的二老爷直接把这个有字的箱子聚起来砸了出去,直接崩出来一团包裹着钥匙的纸。 二老爷打开一看,见纸上的图案对应着书房的一张桌,便拿钥匙打开,果见里面足足有三万两的银票,和一个做工精致的木匣。 而打开木匣,入眼又是一个字条: 看到就说明你找到了,小凌云,这礼物你喜欢吗? 二老爷顿时慌了神,触电了一样瞬间把纸条丢了出去。才塞到自己兜里的三万两银票又掏了出来,费劲巴拉的恢复原状,小心翼翼的锁上。 做完这些,二老爷又刚才的纸依样画葫芦的包住。压在白纸的下面。 书童一直在旁边看着,见状忍不住问道:“二爷,您这是?” 二老爷赶忙比了个嘘声的手势,说:“你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别说,若本二爷听说有谁在伯爷跟前说不该说的话,我剥了你的皮!” 说完,二老爷手忙脚乱的就匣子都放回原位,走的时候还一脸晦气的嘟囔道:“居然摸到给云儿准备点礼物了,真晦气,要他知道我看过了,天知道他要怎么整我。” 第一百八十五章 书童2 二老爷念叨着,终于将盒子全部放回原位,然后才向目睹了全过程的书童说: “记住,你二爷我是动了箱子里的银子,但这什么礼物我没看见,也没动!” 书童不解,但也陪着笑脸点头答应下来,说:“小的记住了。” 二老爷点点头:“记住就好,不然本伯爷就得让你知道我本伯爷的厉害!” 书童再次点点头,陪着笑脸说道:“二爷发话,小的哪敢多嘴。” “谅你也不敢!”二老爷说完便匆匆离去,动作之快仿佛屁股后面有狗在追。 书童却在他走后快速打开方才二老爷打开过的,存放礼物的地方。 但仔细查找一番,这里面除了银票,就是小女孩会喜欢的精致首饰,甚至还放了一封『云儿亲启』的信封。 粉色的信封折在一起,没有漆封,只是在接口处用金粉绘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猫,瞧着十分漂亮。 书童觉得,信封里面可以是需要忠意伯隐藏的关键政要,但看着这粉嫩的信封。 他又觉得不可能。 因为这样的信封他已经找到了三个,还曾偶然的听忠意伯说:“我在书房里藏了那么多东西,云儿她们竟一个也找不到。” 并且看见忠意伯用同款信封写了一封信装进去,同礼物一起藏在书房的角角落落。 昭儿说:“逢年过节,伯爷闲来无事总爱藏些礼物来。 但大哥儿少年老成,断不会像二爷一样趁他不在就来书房撒野。二哥儿虽然性子活泼些,但也规矩的很。 只剩下大姑娘被娇惯的厉害,五六岁的年纪,就是清明节时也死缠着要礼物。伯爷也爱逗着她玩,又时间常去后院,就在书房里藏各种小玩意儿,让她们这几个小的隔三差五的跑过来。” 书童想着,抽搐着嘴角,将信封放了回去,并且将东西都小心翼翼的放回原位,同时在心中骂道: 该死的忠意伯,为了逗孩子就在书房里到处藏东西塞盒子,有想过我们奸细的感受吗! 书房仍旧很静。 忠意伯从不在书房设防,明明这书房连着会客厅,他也常在此处处理政要。可这书房就是不设防。 各种信件堂而皇之的插在桌面的大开着口的盒子里,桌面上还放着因忠意伯匆忙离开,而遗留在桌面上写了一半的纸。 可上面的东西都是无关紧要,传出去不仅不会对忠意伯有害,甚至还会让他受到世人夸赞的内容。 让书童心中的挫败感十足。 而他正欲趁着二老爷翻过书房,想借机四处翻看时。二老爷忽然又跑了回来。见他还在书房内,二老爷没好气的说道: “你一个守门的书童,你怎么还在里面?” 书童吓了一跳,赶忙要狡辩。 却不想二老爷紧接着说:“我告诉你,这里面的银子只有我能动,只有我能拿!你要是拿了现在就给我交出来,否则我剥了你的皮!” 书童脸上的表情古怪了一瞬,立即就漏出谄媚的笑容:“二爷,小的只是见桌子上有点乱,想拾掇拾掇,拿里敢动这里面的银子呢。” 说着,就作势将桌上的东西规整,却不想二老爷抬腿就踹了他一脚,道: “这东西自然有专门的人收拾,轮得到你?你给我老实待着!” 说着,二老爷熟练的打开方才礼物的地方,毫不客气的将三万两的银票揣到自己兜里。 然后才伸手在书童身上细细摸索起来,连衣角都不放过。 却只翻出来六个铜板,而二老爷翻出来铜板直接往自己怀里塞的举动更是让书童想哭。 “二爷,小的身上就这么些东西,您饶了小的吧!” 第一百八十六章 书童 3 二老爷嫌弃将书童推到一边,说:“在这里混,身上就这几个铜板,真丢人现眼。文师阁 ” 说完就将铜板揣兜里,再次离去。 书童都懵了。 您嫌弃倒是别拿啊,一面嫌弃一面拿走算什么? 而二老爷已经寻了管家,他本想让他们把原先二夫人住的香竹院拾掇出来。但想到二夫人的脸,二老爷又嫌弃不已。 而思来想去,女儿能住的地方到只有锦璋阁边上的锦香谢景色最好,大夫人温雪院旁边的温亦轩也不错。 二老爷便想把她们安置在这两个地方,却又担心大夫人凶悍,吓坏了自己娇弱的夫人。 二老爷便便说:“把后院的锦乡谢和宜兰院收拾出来。前院我院子旁边的抱夏也收拾出来,都要住人,你仔细着些。” 管家苦哈哈的看着二老爷,忍不住说:“二爷,不好吧。二太太还急救着呢,不好挪动。霞姑娘先前设计云姑娘,大太太才……” 管家没敢说下去。 二老爷满不在乎的摆摆手,道:“温亦轩可不是给那个姓谢的住的,那姓谢的已经死了。” 二老爷说完,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忽略了杜凝霞,便想了想,才接着说: “凝霞还住外面,不回来,你只管收拾锦乡谢。” 管家脸上的表情越发苦涩了:“二爷,这事伯爷知道么?而且大太太没发话,这后院我们轻易也不敢动。” “我让你们去你们就去,横竖是我叫你们去的,他们生气你只管往我身上推便是。”二老爷气呼呼的说道。 管家还想再劝。 二老爷却扬起了拳头,向管家说:“再多嘴,我让你躺着出去。” 管家:我裂开了。 和管家又耗了半晌,磨得管家唇角舌燥后。 二老爷终于得偿所愿,从管家口里得了一个准话。 等出了忠意伯府的门,二老爷迈着悠闲的步伐,一路向前。走到半路,却遇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身影走在他前面,领着一个粗布衣衫的小丫鬟。 二老爷看了两眼,忍不住快走几步,绕到这两人跟前,回头一看,二老爷当即将人拦了下来,理直气壮的指责道: “谁准你跑出来的?” 杜凝云冷不丁被人拦住,也吓了一跳。 但看见拦她的是二老爷,杜凝云心下松了口气,说: “二叔,叔母才丧,二叔你该在府里安排……” “我何时管过这等事儿?”二老爷满不在乎的说道,却伸手朝杜凝云搓了搓手指,说: “不想让我把你跑出来的事说出去,拿银子过来。” “二叔父,没银子去书房,来寻我算什么?何况二叔父是聪明人,这么多年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到这关头上……”杜凝云低笑一声。 二老爷气噎。 干脆的拿出一个铜板往杜凝云身上一砸,气呼呼的说道:“一点都不听话,你小时候多乖,哪像你现在。” 杜凝云无语的看向别处。 而二老爷忽然说:“今儿也巧了,你正巧和我一起去见见你新叔母,还有你的小堂妹、堂弟。”测试广告2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宛如夫人 杜凝云的表情一时很精彩。墨子阁 “二叔,你是认真的?” 二老爷一脸莫名的看向杜凝云,很自然的说:“我还和你弄假不成?小凌云,你忘了我的为人?嫂嫂她觉得我是贪人美色,见她丑了就万分嫌她的人,难道你也这样觉得?” 二老爷神情怅然。 他是好色,可他也是个人。 杜凝云却只不咸不淡的说道:“她好不好,都是你当初千辛万苦娶来的。虽然我们也厌极了她,可谁也不能否认,她当初虽心不正,却也不是坏透了的人,她变成今天这样,二叔功不可没。” 二老爷尴尬的看向别处,却还在硬撑深情:“我会变心,只是没想到她面貌和心底完全不同,才越来越厌她。说到底,她若是表里如一我和她何至于此。再说了,我岂是喜新厌旧的人,宛如和我在一起多年,我何时对她变过心。” “她也未曾变丑过。”杜凝云一句话说的很干脆。 讨厌二夫人是一回事,助着二老爷作践二夫人是另一回事。 “二叔,我不会去见她们。虽然我讨厌她和杜凝霞,但你若想让我站出来,担她们入府,绝不可能。”杜凝云微垂双眸,眼底闪烁着寒芒。 二老爷只好再次叹了口气,又说:“虽说你是老夫人那里长大的,可你幼时多是和我一起玩。我们一起去书房偷银子,我带你出来喝花酒,虽然只喝了一次,可咱们当年玩的多开心。” 二老爷说着,看了眼一脸漠然疏离的杜凝云,叹息着接着说:“我还说当初的我,可云儿早不是当年的云儿。以前你粘着我,要我带你玩,可你现在对我横眉冷对,让玩好不伤心。” “说这么多,你是单纯想和我玩笑才说的吗?并不是。”杜凝云淡然一笑,接着说道: “你有私心的,你以为自己喜欢谢氏的脸,所以你不惜一切娶了谢氏。可后来你遇到了你的宛如夫人,你就理所应当的变了心。 你不惜一切代价,各种作死,只为让谢氏主动离开你。但你没想到她把自己折磨到疯癫,也不敢向你提出和离。幸好你也不在乎,你本来就是世人眼中最不着调的二世祖,你理所应当的用世人眼中的形象,迫不及待的要娶你的宛如夫人。” 二老爷脸色微变,嘴里却说:“你瞎想什么呢。” “二叔。”杜凝云停下脚步,抬头看向二老爷,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曾听父亲说,你爱过很多女子,可你唯独对宛如夫人动了真心。”而宛如夫人,有鬼。 二老爷见杜凝云这样认真,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终是叹了口气,说: “我见了她,才知道什么是爱。” 杜凝云:…… 这就是你做出各种各样荒唐时,让整个伯府跟着面上无光的理由? “二叔,你死心吧。她不可能进伯府的门,就算是进,你也绝不可能娶她。你仍旧把她养在外面倒还可行。”杜凝云一番话说的毫不留情。 一个有问题的宛如夫人,允许二老爷留做外室,已经是忠意伯极大的让步。测试广告2 第一百八十五章 宛如夫人2 二老爷叹了口气。乐笔趣 宛如是个好女人,不争风吃醋,也不著事挑剔。 跟了他就一心跟着他,处处向着他。给他生儿育女不求名分,即便他暗示给名分,她也贤惠的说: “你心里有我,我还争什么?”便一心一意给他养儿育女。 二老爷想着,忍不住说:“我知道你们不会答应,当初我想让她入府为妾,就被大哥臭骂一顿,如今我想娶她为妻,更是白日做梦。” 杜凝云面部表情的听他说,果然,二老爷下一句就是: “她跟了我这么多年,她的真心我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不争,我岂能不替她争。” 杜凝云一听就别过头去,什么都不贪图,只为跟着你。若你处处都好也就罢了,偏你荒唐的很。 杜凝云摇摇头,不再说话。 宛如夫人住的地方和文星阁恰巧是一条路。路过那里时杜凝云向二老爷福了福,就继续前行。 宛如夫人挺着肚子和一双儿女在门前歇着晒太阳,看见二老爷和杜凝云。她赶忙上前,想去拉杜凝云的手,被蕙儿寒着脸隔开。 让宛如夫人顿了顿,有些尴尬的笑道:“姑娘,是我唐突了。” 杜凝云不理她,继续向前。 二老爷知道忠意伯夫妻对杜凝云的偏爱,也不敢真训斥她,只嘟嘟囔囔的说: “你和她说几句话能怎么。” 宛如夫人赶忙劝道:“她是姑娘,原是我不该上前扰她。她不理我才是应该。” 说完,却不想二老爷点点头,说: “这倒是,府里面也没人敢在她面前扰她的。” 宛如夫人眼神微闪,一时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只好微微一笑,把二老爷迎进门。 年纪不大的两个孩子甜甜的笑着,喊着爹向二老爷跑过来,要抱抱。 让二老爷什么都忘了,一手揽住一个,连连说道:“爹爹来了,爹爹已经让人收拾好住处,回头就把你们都接过去。” 宛如夫人趁他和女儿嬉笑的时候向身后比了个手势。 立即有人朝杜凝云离开的地方摸去,却还没跟多久,就杜凝云和蕙儿同时发现。 杜凝云是悄悄出门,并没有特意让人跟在后面做防,本想带着蕙儿甩开来人。 却不想才过了一到弯,蕙儿就朝路边的人打了手势。 不多时,杜凝云两人身后的探子路过此地,直接被这里的人摁住绑走。 动作之快,连路上的几个行人都没反应过来。 蕙儿很自然的撇了一眼后面的人,颇为嫌弃的说道:“这是谁家的探子,竟连姑娘也敢跟,胆子也忒肥。” 杜凝云无语,只和蕙儿继续前去文星阁。 这个人被直接拉到戚家中,戚蔺领回来的一帮兵士的驻地。 这帮兵在戚家除了操练,便是学习和歇着。 在北疆拼死拼活了数日,猛的这样闲下来,这些人都觉得自己要闷到长毛。 突然拉过来两个人要他们撬话,这一百多号人兴奋极了。 只是不巧。 这两个人不是什么铁血死士,才开始就熬不住全招了。 也使得当天晚上戚蔺就将这两个探子悄悄带进忠意伯府,交给了忠意伯。 却不想忠意伯说:“他们是潭升贤的人,我知道他们。” 戚蔺?? “本伯虽深得圣心,但不是老夫的天下,朝中总要有人一心想搬倒本伯。”测试广告2 第一百八十六章 军报 戚蔺就干脆的把人移交给忠意伯,便要离去。一窝蚁 忠意伯却忽然说:“北疆的事你们不可能永远瞒下去,今年的疑点本伯替你们瞒了,可明年……” 戚蔺默了一瞬:“伯府门生满天下,私底下做的事情更是不胜枚举。岳父大人为的什么?岳父大人又岂有瞒过天下人的自信。” “看来你们这心已经不是一日两日。” “岳父大人何尝不是?”戚蔺毕恭毕敬的拱手,却又说:“岳父大人尽可放心,修和不会让云儿为难。” 忠意伯闻言低笑一声,并未把戚蔺的话放在心上,只是似是而非的说:“若是如此,本伯也放心。” 戚蔺知道他不信,也不多说。恰好杜凝云跑来和忠意伯商议文星阁的事。 见戚蔺也在,杜凝云往里面看了看,就堂而皇之的走进来,向忠意伯和戚蔺福礼。 忠意伯笑着挥挥手,戚蔺一拱手,算是回礼,便殷勤的给杜凝云倒了杯茶。 这倒茶的动作太熟练,杜凝云坐下后先端杯喝一口的动作也太顺畅。忠意伯轻轻咳了一声,说道: “我还在。” 杜凝云一愣,旋即说:“我们知道。” 忠意伯眼神越发幽幽的。还没成婚呢,就和戚蔺称起我们,若是成亲了,心里眼里那还有他这个老父亲的位置。 “去去去,都出去。”忠意伯直接轰人,同时说道: “文星阁那些个事情,修和也清楚的紧,你和他商议也一样。”说着,便让昭儿等人把杜凝云和戚蔺一起轰了出去。 杜凝云都懵了。 而戚蔺唇边勾着浅浅的笑。习惯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云儿有坐下后先喝一口茶的习惯,他就在云儿坐下前倒上一杯。 不知道云儿习惯的人就会觉得云儿和他过于熟惯。 戚蔺想着,特意放慢速度,和杜凝云并肩而行,笑着听杜凝云说: “修和,前几日凝霞提起一些往事。五年前本该去护国寺的人是她,但她一时兴起,所以我替她去。若去的人是她,今日。” 杜凝云眼神微闪。 “若五年前在护国寺的人是她,不过今日我一人独行罢了。”戚蔺一句话说的很干脆。 “我不止五年前的那时候在,六年前和七年前的时候也都在。我也曾瞧见过她,戾气太重,我躲开了。” 杜凝云闻言,看着戚蔺依旧严肃古板的面容,忍不住在他肩上锤了一下,娇笑道:“油嘴滑舌的。” 戚蔺脚步一顿,本想说自己说的是实话,杜凝云能一次又一次遇到自己,也是自己有意现身。但见杜凝云脸儿都红了。 戚蔺果断的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只趁机轻轻握住杜凝云的小手,又说: “你记性实在不好,才五年,你就忘了我当初给你送了多少小玩意儿。原先的事我记得清清楚楚,从北疆回来便按照约定来娶你,可你把我忘的干净,还怕我。” 说到这里,戚蔺微粗的声音竟透着一股委屈的味道。 杜凝云心虚的看向一边,赶忙说道:“我在想,如今秦天文重而武轻。实则居上位者恐武将权柄过盛,以至朝臣百姓皆不知军事之重,使重文轻武越发厉害。修和,我想再增设一刊军报。”测试广告2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军报 2 测试广告1军报。大笔趣 没有在意杜凝云的扯开话题。戚蔺略略思索了片刻,就沉声道: “秦天重文轻武,世人皆知读书科举是为官之道。若创军报,只怕世人不爱看。” 杜凝云笑了:“你什么知道世人不爱看?秦天人有万万之众,哪怕一百个人里有一个人爱看,就是一个庞大的数目。而且世人知文不知武,是市面上多是文,没有武罢了。” 杜凝云说着,又笑道:“而且多少人是因为不知道军兵,才对军兵有所排斥,若是知道,真的还会排斥吗?秦天不乏嘲讽军士粗鲁的言论,军报可不就是扭转这些言论的好机会。” 戚蔺以为杜凝云是想借军报扭转他对外的恶名,一时哑然失笑道:“你是想让世人对从军者有所改观吗?云儿到不必忙这些,蛮人凶恶如狼,唯有我等兵士如下山猛虎才好,这也是安抚民心的手段罢了。” 杜凝云一愣。 而戚蔺接着说:“秦天京城亦有蛮族,这些蛮族亦有模样凶恶体格高大者,可我秦天百姓有那个会对他们百般敬惧?都不会,而这不仅是因为我秦天国富,也是因为我秦天的将士足够强悍,让百姓觉得他们有资格对一切非本国者昂首挺胸。” 杜凝云默了。 这话到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因为后世真的有这样一个朝代,这个朝代国力空前强盛,经济空前繁荣,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他们都远比前代富裕。 可这个朝代面对外敌是降,岁币、和亲。打一场仗就输一场,这个朝代的百姓惧蛮族如虎狼,蛮族一来便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这个朝代远比秦天富裕上十倍百倍,但秦天百姓的傲气是那个朝代百姓远没有的。 准确说,她杜凝云在秦天可以当众落蛮族公主的面子,到哪个朝代就得反着来。 杜凝云想着,很干脆的说:“我觉得军报很有必要。重文轻武自前朝始,自秦天兴,我觉得重文轻武到秦天这里就已经可以结束了,后世若再接再厉,反而有害。” 戚蔺闻言,点头笑道:“云儿想做便做,我让顾卿去文星阁贡献才智。” 杜凝云嘴角微抽。 顾卿,这娃子不是啥好人啊。 “放心,顾卿做事倒也不错。”戚蔺唇角微勾,笑容比初回盛京城的时候不知道好看了多少。 杜凝云看的一呆。 戚蔺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明显,谁说他不懂女孩子的心思,他既然有攻城拔寨的能耐,攻克云儿的心房又有何难。 杜凝云和戚蔺去的地方仍是文星阁,只是今日没进文星阁。 这几日是文星阁收稿的时日,因为城中竖起的高大文星榜,来文星阁投稿的人越发的多。 也不知是谁传出,稿子交到文星阁驻地更容易过稿,一个个书生纷纷朝文星阁挤来,半条街都挤得满满当当。 杜凝云和戚蔺在不远处的酒楼二楼临窗而立,看着这一幕,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惹得杜凝云连连说:“得想办法让他们不全往这里挤,回头谁跌倒在里面,被踩伤了,只怕文星阁也要关门一阵。”测试广告2 第一百六十八章 提高难度 戚蔺看着下方涌动的人,眼里却没有半点怜悯:“不过是为成名要付出的代价罢了。一笔阁 更多好” 杜凝云不语。 而戚蔺又说:“如今名字能出现在文星报上的文人无一不是盛京城中的佼佼者。出现在文星报上就能在诸多文人中成功扬名,无论是美名还是带着争议的恶名,都是扬名。扬名是他们从盛京城中诸多文人中脱颖而出的根本,想要扬名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杜凝云却仍然说:“人命重要。” 戚蔺便说:“我让人去引导消息,告诉他们直接投到文星阁稿子的稿子要面临最严苛的审核。” “太麻烦。”杜凝云托着下巴,忽然想起贾化偶然说过的话: “投来的稿子,优者甚多,然而劣者更更多,甚至于十篇中唯有三篇能看。更有甚者平仄格律完全不同,所言更是一塌糊涂,只是顺口便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投进来。” 杜凝云便说:“引导,倒不如限制。人人都能投,只怕这一次贾化大儒都累坏了。” 而贾化大儒的确累的半死不活了。 数以万计的稿子涌入文星阁,但看稿的却不足十人。即便他看眼下难以按时审阅完成,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把自己的心腹弟子、季言真等人喊来。 面对这文星阁中山一样的文稿,审稿的人也一个头两个大。 贾化对着这些文稿真想摘下头冠摔地上,再装疯卖傻的喊:“啊呀!这些都是什么?我是谁?你们是谁?” 但没人给他这个机会,还有季言真在一旁跳脚:“你这老匹夫!我只答应和你一道撰写,可没答应和你一起审稿!你别想拉我下水。” 就连贾化的弟子都弱弱的说:“徒儿家里还……” 但贾化秉着要死一块死的心,硬是拉着他们一起审稿,一审便是整整一日。 季言真等人本想借天色已晚趁机开溜。 却不想赵文勋用大半天的功夫熬了大骨高汤,调了各色锅底,配上各类好菜。 稿子还没审完时,就在另一侧的地方架起了数口锅,摆上几架子菜。 季言真几人欲走,赵文勋端着斟满酒的数杯酒,就笑哈哈的迎上来,说: “季大儒,各位大人,先喝一杯再走吧。” 季言真等人本来未曾把赵文勋这个赵家外室子放在眼里,但中午的时候吃的就是赵文勋特意下厨做的饭菜。贾化又口口声声称他为赵小兄弟。 季言真等人此时见赵文勋来奉酒,少不得给些面子,接过来喝一口。 却不想这一喝不要紧,贾化等人一哄而上,左一个笑脸又一个笑脸,左一杯酒右一杯酒。 季言真等人才让了两杯,说笑了几句,待回过神来手里就已经多了一个碗、一双筷子。 并且碗里已经乘上米饭,筷子已经伸向锅里。已经开始和贾化等人兴高采烈的吃了起来。 季言真自己都懵了,看着笑容逐渐奸诈贾化,季言真想把手里的碗拍在贾化的脸上。 因为天已经黑透了,京城有宵禁。测试广告2 第一百八十九章 吵 等季言真吃饱喝足,院子里都已经点了数盏灯。看书否 贾化早让人给他们收拾出来住处,完全没给这几人拒绝的机会,就把他们扶进屋子,让他们直接在文星阁住了一夜。 让季言真等人第二天一起来,就再次面对如山一般的大堆文稿。季言真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偏贾化笑的灿烂,让他顾于脸面,走也不好走。 只是等到晚间,季言真不管赵文勋怎么劝酒,都说什么都不肯留在文星阁,哪怕赵文勋今日特制的烤肉香味扑鼻,让他口中唾液不停分泌。 但季言真还能走。 贾化的一干弟子见贾化已经接过酒杯笑着喝了一杯,一个个不喝也得喝,让贾化都有些不忍,上前拍拍他们的肩,说道: “放心,这几日你们虽然劳累些,银子也够你们花上两年年的。” 众弟子一愣,而贾化已经摸出一沓子一百两的银票,先一人发了一张,笑道:“这等劳累事,为师真能让你们白干不成?等这次审稿完了,还有大头等着你们。” 贾化收徒不论门第,这里面随有一人出身世家,两人出身官宦,根本不把这一百两银子放在眼里。但余下的五人皆是寒门,虽然贫寒,但百两的银子对他们来说不是小数目,甚至有些不敢收。 但贾化哈哈笑道:“你们只管收,文星阁缺人才却不缺银子!这也抵得了你们这几天要忙的。” 这些人终是收下了。 文岳先生几人看着他们收钱,脸上的笑容逐渐鸡贼。 这些人肯定以为文星阁的这堆文稿处理完就没了。但他们忘了,文星阁收文稿的地方不止文星阁,京中别的地方的文稿还没运过来呢。 第一天和戚蔺没有入文星阁的杜凝云今天还是来了,只是今天知道前门人多,领着蕙儿直接走后门。 至于为什么总只带蕙儿,杜凝云表示,出门在外,为了安全起见带个能打的比较重要。 后门看守的人不认得杜凝云,但认得蕙儿。见杜凝云领着蕙儿进来,料定是本家的大小姐,赶忙将杜凝云请了进去。 杜凝云也轻车熟路的一路向前,本想想看看文岳先生几人话本的进度。却不想这几人一个都没在,一打听,原来在前面贾化大儒那里看热闹。 杜凝云也不让人通传,直接过去,还没走近。就在文岳先生几人装模作样的在一旁写话本。而揽月居士就嚣张多了,拿着酒葫芦,躺在摇椅上一面喝一面笑。 只看着对面那简直被纸山埋了的贾化等人。 杜凝云笑了。 昨天料到文星阁的文稿会堆积如山,可她还真没料到文岳先生等人会跑来看热闹。 嗯,还是几个装模做样,一个连装模作样都不屑。 杜凝云很在他们后面站了一会,本想提醒提醒,却发现贾化等人安静的审着审着,突然就吵了起来。 并且是说吵就吵,十多个人吵的面红耳赤、不可开交,场面甚是壮观。 杜凝云看着这一幕连提醒文岳先生几人都忘了,呆呆的看着这些往日儒雅的文人们一手捏着稿子一手撸袖子想干一架。 嘶。此处需要瓜子。测试广告2 第一百九十章 不收束脩 杜凝云看着这一幕一时也愕然了。美国 / 她曾见过朝臣互吵,也曾见过文人不和,私底下见面后互相大骂,甚至大打出手。 但她从没想过,自己文星阁这些瞧着极为和气的一干人,竟然吵的这样欢。 这还是她认识的文人们吗? 杜凝云也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看了起来。 文岳先生几人往常会被贾化等人催,贾化几人闲来无事甚至会聚到他们跟前,各种催促。 如今也是天道好轮回,偏贾化等人忙的焦头烂额,除了偶然间瞪一眼,根本没空理会。 文岳先生等人也安静的很,便是笑也不敢出声,不敢太大动作。 贾化等人也只当他们不存在。可他们是他们,杜凝云是杜凝云。 杜凝云一来,对他们而言就是来新活了。 如今工报才堪堪弄出第一份,已经送到忠意伯的桌上,但忠意伯也是地道的文人。对工报不甚在意,一连三日都未曾回复。 贾化几乎是一见杜凝云就想起工报的事,赶忙上前来问道: “你这次来是做什么?该不会又要添一刊报吧。虽然文星报、小儿识字图等皆卖的极好,但太过贪多,纵然是好想法也容易搞砸。” 杜凝云见他一看见自己就赶忙过来,也赶忙说:“大儒猜的不错。” 贾化额角的青筋跳了跳,道:“又是什么?” “军报。” “军事不同其他,涉及军报即便文星阁是你杜家开的,也难逃被封禁的下场。”贾化眉头皱的死紧。 杜凝云也知道这一点,但她还是说:“这军报说是军报,实则是武道。秦天跨越阶级的路不该只有科举这一条。” “是不该,我年轻时也曾去过不少地方,你所谓的跨越阶级空谈罢了,即便是写满真东西的工报,也不是寻常人能看到的东西。”贾化眼神一暗,接着道: “秦天数量最多的人是祖祖辈辈做着同样的事,木匠的儿子做木工,铁匠的儿子抡铁锤。科举终究是士族的科举,你若是肯去城外田里看一看,你就知道,那些土里刨食的人根本连字都不认得。” 杜凝云一时无言。 而贾化又说:“我知道,无论是文星报还是小儿识字图,你为的是开民智,但这等事不在一朝一夕。这是前朝时就存在的沉疴旧疾,即便你把文星书院开遍天下,二三百年也别想见到成效。” 杜凝云默了,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要的不是成效。” 贾化却已经在说:“你太理想当然。你是忠意伯府最受宠的娇小姐,你想做的事只需要开开口,就有人前仆后继的为奴做事。不过你说什么?你不要成效?” 贾化眼神中露出疑惑。 而杜凝欢只说:“在我之前,秦天有书院,但无文星书院。文星书院虽只在京都,但据我所知,秦天别处已经有家族无偿在各地开不收束脩的书院,虽然他们更多为的是要买人心,想养从中挑出聪明的为家族做事。可长远来看,这是一件好事。”测试广告2 第一百九十一章闲坐 贾化听见这话,轻叹一声,道:“你当这是好事?他们四处邀买人心,积攒人心,处处皆如此就是霍乱的起因。大笔趣 ” “也是新时代的开端。”杜凝云圆圆的杏眼里透着些伤感: “前朝时就已经开始固化,秦天的固化更为严重。科举制虽然给了寒门晋升之阶,但那是杯水车薪,想要以科举为改变的突破口,会使文武地位日渐悬殊。” 悬殊之后便真的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此后便是皇帝为夺文臣之权,固化科举试题,僵化人的思想。让文人一味地尊古复古,使过去的一切无论对错皆是真理,新生的知识尽是邪端。 “大儒,文星阁只是做学问,能帮到世人最好。您说的收买人心引发霍乱,云儿不懂。”杜凝云杏眼圆圆,瞧着有些萌。 “戚家会派人来协助撰写军报,想来不只是一个空口说白话的人。大儒不必担心军报人手的事。” 杜凝云在贾化的白眼中四处看了看,见文稿多的异常。赶忙回头说道: “大儒,还请您在这一期的文稿上列几条投文稿的限制。” 贾化已经走到文岳先生桌前,见文岳先生心虚的低头狂写,信手在桌面上敲了敲。见文岳先生身体一抖,猛然坐直。 贾化才慢悠悠的说:“老夫正有此意。这样大量的文稿投来虽是好事,但日后还是少一些为妙。” 杜凝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忽然想起赵文勋,就问道:“赵文勋最近都在做什么?该不会一心只研究菜品吧。” “倒是没有。”贾化道:“虽然他这些日子足足研究出十道新菜品,但他也在不间断的研究一个叫肥皂的东西,虽然做出来的都是半成品,但用起来的确不错。只是味道不甚好闻。” 说着,贾化还让人拿出赵文勋捣鼓出来的,送给他们的失败品,又接着说:“手沾沾水,搓一搓就有泡泡,手上沾了墨,隔上一夜,也能很快洗的干干净净。” 杜凝云闻言,拿过来问了问,古怪的味道萦绕在鼻端,有些呛鼻。 “这只能洗手么?” “洗衣服也成,听阁子的厨子说,杀鸡沾上的血迹,这东西也能洗掉。只是太少,大家也舍不得拿这去洗衣服。”贾化说着,又想起什么一样,又接着说: “赵公子说这东西不够好,正研究这东西怎么才能有香味,又润肤效果。” 杜凝云闻言,低头思索了一瞬,笑道:“回头我让酒楼里的大厨来向赵文勋学习学习,他想研究这肥皂便让他去。” 贾化摊摊手。 赵文勋专心研究要有香味的肥皂,吃人嘴软,他那里拦得住。 贾化只是不向杜凝云明说罢了。 因为才才临近饭点,胳膊就传来珍珍炖肉的香气。 “小云儿,赵公子今天说要做蒸菜,你可要留下尝尝。” 杜凝云果断的摇摇头。开玩笑,赵文勋做的菜是美味,但她来了就意味着戚蔺也会出现。文星阁人太多。 她更喜欢和戚蔺单独在附近的饭馆闲坐。测试广告2 第一百九十二章 杜凝云想着,又聊了几句,便从文星阁中出来。一笔阁 更多好 文星阁后门处早有脸儿臭臭的顾卿等着,见杜凝云出来,顾卿立即说道: “好端端的你做什么军报,嫌命长?” 顾卿说着就往文星阁内走,走到门卫跟前还骂骂咧咧的说道:“现在还让不让我进!我说了我是来做军报,你还不信,你还非得拦我,这下你信了吧。” 门卫的脸臭臭的。 杜凝云表情也十分古怪,却也知道顾卿的能耐,就说:“不该写的你知道,进去吧。” 顾卿便朝外指了指,一个人进去了,便走还边说:“你这什么破报,我一个人足以应付。” 杜凝云不想理他,总归顾卿是有能耐的,不可能把这事做毁。便按顾卿所指的方向走去,果见戚蔺在路边的阴影处与人说话。杜凝云等他们说完了,才慢慢的走过去,向戚蔺福了福。 戚蔺对面的人已经走了,见杜凝云来,唇角微勾,说:“一起去城外么?” 杜凝云寻思自己也想去,就点点头,笑道:“去。” 天气还寒冷,城外仍旧秃秃的。 戚蔺选的地方是戚家在京城外的一处温泉山庄,这里又是山坳。别处光秃秃,这里却绿树成荫。 杜凝云知道这里,才进来时还有些懵。 戚蔺带她泡温泉?难道…… 但没过多久,杜凝云就知道这个难道不存在。 因为戚老夫人和戚夫人也在,戚蔺一到就引着心里有些小忐忑的杜凝云一路入内,直接去见了戚老夫人二人,留下杜凝云便拱手开溜。 让杜凝云和戚老夫人三人相顾无言。 最终,戚老夫人先打破了平静,尴尬的咳了一声,说道:“这木头疙瘩,木毓,快把人喊回来。” 然后便让人引杜凝云去后院花园玩耍。花园早已布置好,地上铺着羊皮毯,旁边搁着京中近日兴起的火锅,还有新鲜的羊腿还在冰鉴里镇着。 杜凝云看着这些,嘴角抽搐。 这是戚老夫人两人想让她和戚蔺培养感情,结果戚蔺以为她们想见自己么。 杜凝云想着,戚蔺已经木毓带了过来。 杜凝云和戚蔺一时也相顾无言,气氛古怪。 木毓假装离开,实则在一旁悄悄的看,见杜凝云和戚蔺两个互相看了半晌,一个字都没说。 木毓抿紧了唇,心中暗叫不好。 回去告诉戚老夫人两人,也使这两人心中暗自着急。 但杜凝云两人默了许久,终是开口说:“原来……” 杜凝云原来了一下,便不知道该说什么。 戚蔺脑海中浮现木毓的话,耳尖发红。果断的端起果茶先给杜凝云到了一杯,然后便沉默的去涮肉,不一会就给杜凝云涮了满满一碟。 而且大有把整个羊腿全都切片涮给杜凝云吃的意思。 “修和,那个……” “要换辣的?”戚蔺一面说,一面熟练的在辣汤里面涮好羊肉片,夹到杜凝云是盘子里。完了又想起什么似的,飞快的用刀削下来一条,切成块后直接在火上烤起羊肉串。 让杜凝云硬生生的把我吃饱了三个字咽了回去。测试广告2 第一百九十三章 测试广告1没好提出拒绝。笔下乐 杜凝云和戚蔺坐在一处,吃了好久,才听戚蔺提起朝中的事,说: “云儿,平郡王殿下要外封了。” “好事。”杜凝云对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 一个要娶异族公主为妻的皇子已经没了竞争皇位的资格,被老皇帝踢出盛京城是迟早的事。 杜凝云想着,只听戚蔺又说:“陛下即将下令,将天狼公主和杜凝霞的婚事提前,最多这个月底,就会举行大婚。” 杜凝云伸手轻轻托着自己的下巴,却说:“你我的婚事你可有打算?” 戚蔺倒茶的手一顿。 “原先因北疆战时吃紧,婚期提前。如今年都过了,婚期也早过去,你准备什么时候……”杜凝云话到一半,一脸无辜的停下话头。 戚蔺耳尖尖红的越发厉害,面上却仍旧是肃穆的模样:“云儿放心,空云大师已经开始为我们推演新的婚期。” 嗯,原本是不愿意,还撤出大堆的大道理,想让他相信自己和云儿无缘无分。 戚蔺初回京城的时候还有信的可能,但现在么。他和云儿也能称得上郎情妾意,那里来的有缘无分。 他和云儿注定要做一对世人艳羡的好夫妻。 戚蔺想着,很顺手的将茶杯放在杜凝云手边,笑道:“我们的缘分大着呢。” 杜凝云听见他这缘分,就想起护国寺时走哪都能遇见戚蔺的场景,忍不住哭笑不得。 缘分,什么缘分,说到底还是你的暗卫一直盯着,我走到哪里都被你盯着。 戚蔺像是看出了杜凝云心中所想,当即说道:“让他们跟着你,是避免你有什么意外。何况你自文星阁开办后时长出府,更容易出意外。” 杜凝云笑吟吟的看着他,戚蔺沉默了片刻,又说:“我总要知道你在什么地方。” “何止是知道我在什么地方,若非蕙儿如今乖觉了,只怕我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瞒不过你一丁半点。不过即便是蕙儿不多嘴,我的所作所为也半点瞒不住你,虽然我也没有要瞒你的意思。”杜凝云圆圆的杏眼中带着几分无奈: “之前是我半点脑筋不动,便一门心思的心了秦钺的鬼话,觉得他是良人。但再也不会了。”杜凝云说着主动握住戚蔺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也早知道我已经认定了你,不是吗?” 戚蔺唇角微勾,却一面给杜凝云续茶,一面颇为自得的说: “你当然要认定我。” 站在杜凝云身后的蕙儿忍不住看向别处。 杜凝云认定自家将军?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虽然她知道杜凝云已经对自家将军动了心,但也只是动心了而已。 蕙儿想着,只听戚蔺兴致勃勃的摸出短刀继续削肉烤肉。 烤完照旧塞到杜凝云盘子里,眼见着杜凝云小脸垮掉,蕙儿赶忙向戚蔺挤眉弄眼。 却不想一向能轻易读出她们眼神的戚蔺压根不理会她,准确说戚蔺眼里只有杜凝云,任凭蕙儿把脸挤成一朵花,戚蔺也压根看不见!测试广告2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不会说话 蕙儿啪的一声拍在自己额头上,突然的动静引得杜凝云和戚蔺同时看过去。 蕙儿愣了一下,就赶忙向戚蔺说:“将军,您不带姑娘四处走走么?” 戚蔺朝她指了指外面,蕙儿嘴角一抽,却还是听话的闪身离去。 却才到花园口,就遇到在花园口来回踱步的戚老夫人。 蕙儿赶忙向戚老夫人行礼,戚老夫人却知道她原本是戚家暗卫,见她立即问道: “怎么样了?” “老夫人放心便是。”蕙儿毕恭毕敬。 戚老夫人如何能放心,小心的往里面张望,可这个地方根本什么都看不见。竖起耳朵仔细听,也什么都听不见。 只好嘟嘟囔囔的走了。 蕙儿目送戚老夫人离去,欲走之时,却又见戚老夫人身边的木毓快步走来,拉住她低声问道: “杜家对婚期有什么打算?是提早还是退后?你可知道。杜姑娘在忠意伯府最娇贵,这事可需万分谨慎。” “姑娘的婚衣嫁妆等物早已备好,伯夫人倒是想多留她两年,只是知道侯府的不易之处,婚期全看老夫人怎么定”蕙儿说着,悄悄在木毓耳边说: “别因为外面的传闻对伯夫人有偏见,她也是个心肠软的。” 木毓比大夫人还年长数岁,闻言看向蕙儿的眼神透着几分怜悯,却只说:“小心伺候杜姑娘,千万别惹了杜夫人。” 蕙儿不解,但木毓转身就走。 这话很快就传到戚老夫人耳中,这在戚蔺和外人跟前端严肃穆的老太太。 和几个心腹在屋子里坐着时却没什么形象的窝在床上,嘟嘟囔囔的说: “说是凭我定,定早了她能不怨我?只怕她还等着蔺儿走了,就把她女儿接回家里养着。” 木毓一阵尬笑,连连道:“老夫人,杜家是有规矩的人家,断断做不出这等不合规矩的事。” “哼。”戚老夫人撇过头,好一会儿才说: “届时府里一个年迈,一个多病。小年轻不懂事,身子大了岂能没年长的看护,忠意伯府那两个爱女如命的岂会不想方设法的把她接走。” 戚老夫人说着,絮絮叨叨起来:“还规矩,他们多少规矩都为这一个宝贝女儿全改了,你还给我提规矩。别说他们杜家,咱们侯府是看着风光,蔺儿在家他们还不敢造次,蔺儿不在有几家真把咱们看在眼里,都是表面功夫。” “老太太……” “你也别多嘴,以后也别再问蕙儿什么。蕙儿暗卫出身,我们问她什么事她肯定不敢不言,但蕙儿跟了她,就得让她一心想着云儿去。” 戚老夫人说着,又拉过木毓,交待道:“旁人说嫁到咱们府上好,后宅清净,那是旁人说。嫁到侯府是守活寡,一个不好丈夫死了儿子没了,这可不是享福。”说着,又絮絮叨叨的说: “后宅清净,一年到底,偌大的侯府只有我和昭徽两个,能不清净么?还不必担心纳妾,谁纳?我纳不成。我和昭徽都是死心眼,一门心思只想着他们,可杜家姑娘娇贵的很,偏蔺儿又认定了她,回头吓跑了,蔺儿回来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 “我瞧着,小将军在杜姑娘那里也是平平。”木毓想想之前看到的尴尬画面,终是说道。 戚老夫人直接赏她一个白眼,道:“别的姑娘能坐他旁边?” 木毓摇头。 “他自小便喜欢各种短刀,府库里不知藏了多少,旁人碰一下都不行,你见他拿去送人过?还一出手就是他最喜欢的刀。” 木毓再次摇头。 “五年家书不过二十封,凡是他写的,封封都提护国寺的事,生怕我这老骨头糊涂了,没等他回来就给他定下别家的姑娘。一回来跑忠意伯府的次数比回侯府的次数都多,我想在府里碰见他都不容易,那杜凝云回回出伯府都能和他偶遇!” 戚老夫人说到这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木毓默了,许久才说:“只可惜那杜姑娘对小将军……” 木毓还没说完,后面的话就在戚老夫人看傻子的眼神里硬生生咽了下去:“一把年纪白长了。她想做什么事随便在忠意伯他们跟前提一提,在下人面前说一嘴,有的是人费尽心思把事情做到她满意,她犯得着自己一趟趟往文星阁跑?” “去文星阁是幌子,实则是为了和小将军私……”木毓说到一半就被戚老夫人的帕子砸了回去,只听戚老夫人气道: “不会说话就闭嘴。” 第一百九十五章 忘 木毓苦哈哈的闭上了嘴。读爸爸 戚老夫人继续絮絮叨叨的盘算着婚事。 要给多少聘礼,要请什么人,要定什么日子…… 戚老夫人一样又一样的琢磨,好不容易琢磨到最后,想交待木毓去准备,想开口时却把最开始时想的事情忘光了。 想从后往前说,前面的一忘一愣,后面的也忘光了。 木毓见她张张嘴,却没说话,下意识的问道“老祖宗,您想说什么?” “出去。”戚老夫人忽然变脸。 木毓不解,却也不敢多说,听话的退出门去,留下戚老夫人在门内一阵懊恼。 握紧,看着空空荡荡的厢房,心中默念这婚事绝不能拖!即便是日后忠意伯府要接人也要尽快办成。 门外木毓听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就吩咐小丫鬟进门守着,又给几个嬷嬷提了醒。自己就不放心的又去了花园。 花园中杜凝云和戚蔺并肩而行。戚蔺魁梧,杜凝云在他身侧也显得娇小。两人走在一起,杜凝云不时抬头笑向戚蔺,画面竟异常和谐。 让木毓又一瞬间看见戚夫人年轻时候和镇北侯在家中的情景。木毓心里咯噔一下。 戚夫人就是和侯爷感情太好,才相思成疾,以至卧床不起。 如今看喜剧电影和杜姑娘的这幅亲昵模样,木毓仿佛要看见第二个戚夫人即将诞生。 但木毓又知道自己拦不住,知道自己只能看着。木毓想着,一时连避开都忘了,呆呆的站在花架下,直到戚蔺和杜凝云手牵手走过来都没注意。 但她没注意杜凝云和戚蔺都注意到了,杜凝云下意识的松开手,而戚蔺却顺势搂住杜凝云,笑道“木毓,老祖宗有话吩咐?” 木毓听见声音赶忙摇摇头,抽身要跑。 戚蔺搂着杜凝云走向别处,只等杜凝云娇嗔的埋怨他,然后他就能按照话本里写的那样,霸气的对杜凝云说 “你是我戚门大妇,你我同行,谁敢多嘴。” 却不想杜凝云思索了半晌,却说“听闻老太太有事多是木毓跑腿传话,如今这样,许是老太太有话要说,我在旁边她不好说。” 戚蔺心中叹息,面上却不露半分,很自然的说“不必多心,祖母她知道你在这里。” 杜凝云笑了笑。 温泉山庄不是很大,走着走着,杜凝云便被戚蔺带到温泉处,热气腾腾的温泉挺大,但这里只有一个。 杜凝云看着这温泉,和温泉外摆好的衣服等物,一时无言。 “这……” 在外面洗漱更衣再回去,一定会被父亲母亲打死的吧。 “云儿不必担心。”戚蔺一句话说的很自然。 杜凝云默了表情古怪的沉默了半晌,才说“我担心今天泡罢温泉,回到锦璋阁就再别想出去了。” 戚蔺默了。 和顾卿这帮大老爷们待惯了,从来都是福同享,难同当。今天想着来山庄,习惯性的直接安排上,却忘了云儿不是顾卿他们。 “是我疏忽了。”戚蔺沉声道“下次我会注意。” “下次……” “嗯,下次你已经是我妻子。” 。测试广告2 第一百九十六章 宛如夫人 下次你已是我的妻子。美国 / 杜凝云脸微红,而戚蔺已经果断的将她带到别处。 在天色将晚时将杜凝云和蕙儿送回伯府。 杜凝云照旧先去温雪院,一进院就发觉气氛不对,想问问大夫人。偏大夫人根本不愿她掺和,直接令彩环将她送回锦璋阁。 彩环半路上说“姑娘,事涉二老爷,您不便参与。” 杜凝云想细问,但彩环不肯细说,只说大夫人不让她管。 直到回到院里,向待墨弄墨逼问了一番,才知道原委。 原来二老爷非要让他的外室宛如夫人入府,还是以贵妾的名分。 大夫人拦着他,偏他一口一个若非世俗限制,他早娶宛如夫人做妻了云云,又说了一大通荒诞不经的话。惹得大夫人直接命人摁住他行家法。 偏二老爷梗着脖子不肯服软,那宛如夫人也不是善荏,表面上是心疼二老爷挨打,实则明骂大夫人善妒。 在大房一言不合就对府里妾室下死手也就算了,连二房的事也要插手,逼死了二夫人还不许二老爷纳妾。 这可把大夫人气的够呛,当即要命人把宛如夫人打出去。 偏宛如夫人梗着脖子说自己是良籍女子,不是忠意伯府的贱籍丫头。二老爷也一口一个你撵她就是撵我,护的不行。 幸而忠意伯来的及时,直接拿出宛如夫人早年在花楼卖艺时签下的卖身契,在左庶长府上当丫鬟时签下的卖身契等物。 当众点明宛如夫人的奸细身份,命随从将她扭送大狱。 偏到了这份上,二老爷还不肯信,一口一个忠意伯是构陷。忠意伯真下手起来可比大夫人下手狠多了。 大夫人命人拿家法拿的是藤条,打的人也不敢真打。 但忠意伯的人直接拿的就是碗口粗的实木板子,一板子下去直接让二老爷嗷的一声瘫在椅上,再没心思管什么宛如夫人。 忠意伯也是头一次向二老爷露出凶相,阴沉沉的说“母亲素来疼你,我也知道你是家里娇宠惯了的幼子,只要你行事荒唐,士族浪荡子的坏习性你学遍,我也由着你。可如今看来,我早该让你知道什么是是非对错!” 直把二老爷打的半死,扔到前院安置。 但大夫人仍旧气的不轻,至今仍在温雪院生气。 杜凝云听到这里忍不住摇摇头,道“那宛如夫人是有什么魔力,竟能让一向薄情薄意的二叔父为她做到这等地步。” 恰好,杜凝云的房里的药膳婆子亲手奉了药膳来,闻言笑嘻嘻的说道 “姑娘小,那里知道这些。人薄情也深情,遇见了情比金坚,遇不见又天性不佳的,可不是把人往死里作践么。” 婆子说着,瞥见弄墨使得眼色,抬手在自己嘴上轻轻拍了一下,陪笑道“是我口无遮拦,姑娘莫怪,姑娘莫怪。” 说着,这婆子赶忙退出去,即便如此待墨也嘟囔道“送药膳有送药膳的人,偏她隔三差五的想往姑娘跟前凑,有她说话的份?” 杜凝云也笑道“记得罚奉。” 待墨点头。 蕙儿没懂,一脸莫名的问道“怎么要罚奉了?她说句话罢了。” 待墨笑嘻嘻的把她拉出去,笑道“姑娘院里大丫鬟只我们几个,但二等三等杂七杂八的就多了,谁做什么、在那里都有规矩,偏她总想往姑娘的闺房来。若不罚她,人人都想进来在姑娘跟前弄巧耍嘴,岂不乱套。” 。测试广告2 第一百九十七章 安排 蕙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却什么都没说,就笑嘻嘻的到厨房去了。文师阁 却不想才到厨房,就听小厨房里的几个婆子说“她又腆着脸往姑娘屋里钻,上次待墨就说了她,她还不长记性。谁家姑娘身边带一个妈妈四处走的,偏她还觉得自己机灵,上年纪有见识。” “有什么见识,她是管药膳的又不是做药膳的,姑娘真问起药理只怕她也答不出来,还天天充大脸。”婆子们说着就一脸嘲讽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蕙儿习惯性的凑在她们旁边,端起做好的糕点就吃了起来。婆子们见她来,立即有人笑道“又馋过来了,还要吃鸡蛋羹么?我给你炖去。” 蕙儿笑嘻嘻的说“吃,要炖的嫩嫩的。” 其中一个婆子便立即净手忙活去了,别的婆子继续说“凭她那老脸,也不嫌害臊。” “好好的管着姑娘的药膳,又不是不体面,何况她只管姑娘一个人,又清闲。” 蕙儿在一旁只管吃,偏婆子们似是也看不惯那人的所作所为,忽然向她说“蕙儿,回头你也要和姑娘提一提,她的心也太大了,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能耐,就凑上去争,搅得旁人也都不得清闲。” 蕙儿吃着糕点看似憨厚的笑了两声,不搭腔。 这是待墨和弄墨要管的事情,她只管姑娘的安危,可不管这些事情。 而婆子们见蕙儿不搭腔,也不再说,反而聊起什么饭杜凝云爱吃。 蕙儿见她们说来说去,说出的菜样大都是杜凝云不爱吃的,嘴角微抽。却仍旧不搭腔,只说自己爱吃那样,缠着要她们做来吃。 这些婆子早习惯她来蹭饭,闻言也样样依着她。蕙儿只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们说话,偶尔引一下话头,从里面挑自己想听的话。 这个小厨房人多,还闲。 杜凝云每日的饭菜大都是大厨房里送过来,这里这做一顿停一顿,或者只炖些燕窝等备着杜凝云随时食用。 婆子们往往轮流应差,今个儿这个出去玩,明日那个出去耍。 蕙儿只听她们说,就能把忠意伯府底下人的明争暗斗听个七七八八。 等探听完了,天都黑透,蕙儿回到內间,杜凝云等人也都吃罢了。 外间的小桌上倒还留着一只鸡腿,已经在小厨房吃了很多的蕙儿熟练的抓起鸡腿,啃着进了內间。让正在里面做针线的待墨气道 “我才说让她们留着,我晚间想吃一个,你一回来就吃上了。” 蕙儿赶忙作揖赔礼,却作揖都不忘啃一口,啃的满脸是油,口里却仍含糊不清的说道“好姐姐,好姐姐我错了。” 说着就往待墨身上磨蹭,惹得待墨惊叫道“小姐,你管管她,她手上全是油。” 杜凝云坐在一旁看她们玩闹,等她们消停了,才问道 “她们是怎么说的?” “二老爷太荒唐,夫人也太厉害,总归夫人和二老爷都不是她们眼里的好人。” 杜凝云对这个结果不意外,只眼皮都不抬一下的说“和彩环通个气,安排一个模样好的,又一心想攀高枝的照顾我二叔去。” “想攀高枝那乐意照顾他去。” “暗里让她知道,若能像宛如夫人一样笼络住我二叔的心,她想要的我二叔都会不遗余力的给她。” 。测试广告2 第一百九十八章 眼里揉不得沙子 测试广告1听言。词字阁 待墨立即起身去寻彩环,而蕙儿接着说“那个宛如夫人有孕,名义上下了狱,实则在狱里舒坦的很,过几日还是要出来。” 杜凝云低头吃茶,好一会儿才说“孩子是无辜的,按二叔母的旧例,一出来就悄无声息的送到城外庄子,谁都不必惊动。” 蕙儿点头要应下,却不想弄墨很自然的应和下来,说“姑娘,我这就让她们安排着,保证把人送的远远的,这辈子都别想回京城。” 蕙儿一愣,诧异的看向弄墨,却听弄墨说“你说你的,看我作甚?” 蕙儿只好接着说“还有霞姑娘。霞姑娘为二夫人守丧过后,一直赖在伯府,底下人敬她是姑娘,也无人敢说什么。倒是要看看您的意思。” 杜凝云沉吟片刻,冷笑道“二叔父才闹这么一出,留她在府里只让我母亲心里不爽,不如早撵了她去。” 蕙儿点头,而弄墨立即喊来一个小丫鬟,命小丫鬟去知会杜凝霞,要她尽快出府。 蕙儿看看冷脸吩咐小丫鬟的弄墨,再看看神情依旧柔和的杜凝云,蕙儿觉得自己大脑有些不够用。 偏杜凝云仍旧笑吟吟的,吩咐道“告诉杜凝霞,大房二房已经分家,她出嫁自该从二房出嫁,嫁妆自然二房准备,大房顶多给她一些添妆。多的,让她不必费心思多想。” 杜凝云说完,蕙儿又说“凝霜姑娘在家庙已经很久,听婆子们说,现在凝霜姑娘已经知错,是否让她回来。” 杜凝云皱了皱眉,却摇头说道“一个二叔父就足够母亲头疼了,让她在家庙待着吧。” “是。”弄墨赶忙应下。 至于杜凝雪,送去庙里的庶女从来没有再回到伯府的例子,就如同被二夫人送到各地庄子上的庶子庶女,庶子若成器或许还有回盛京城的机会,若是不成器,便终老一生都在庄子上。 杜凝云垂眸冷笑,又命蕙儿拿来府里的账目,开始翻阅查看。数量庞大的账目让蕙儿看的眼皮子直跳。 偏杜凝云坐在椅上,一看便是半宿,蜡烛换过三支,杜凝云好没查完这几日的账目。 杜凝云只能先行歇下,次日才接着瞧。 却一连看了三日都没看完,让镇北侯府的阿五悄悄来和蕙儿联络,问杜凝云在做什么,何时出府玩儿。 蕙儿也不敢多言,只说忙碌便应付过去。 等杜凝云将这些账目查验完了,查出一帮有问题的账目。直接越过大夫人,以雷霆之势,将这些人全都处置。 让府里的小人渐渐说“原先想着大姑娘是个和善人,如今方知什么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府外也渐渐有议论之声,说杜凝云学起大夫人的手段。下手狠还眼里揉不得沙子。 杜凝云也不辩解,还又一次以雷霆手段再次惩治了一个婆子,更坐实了这名声。 戚蔺得知杜凝云在外的风评,还特意让阿五来寻蕙儿,问杜凝云要不要遣人扭转一下风向,却不想杜凝云摇头摇的很果断。 并且直言“让她们觉得我眼里揉不得沙子才省事了。” 。测试广告2 第一百九十九章 誓不要乱发 所有人都知道她眼里揉不得沙子,她管人起来才更方便些。一笔阁 更多好 正所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伯府人多,心慈手软只会让人觉得可欺,能钻漏子。 伯府中作乱的主要人物都已经被大夫人清理出去,但余下的人同样很多。 杜凝云一连两次下狠手,也只将内院的余下的人清理大半。但这也足够让剩下的人警醒,至少短时间里,伯府里心思活络的、有外心的,都安分下来。 就这几天里,镇北侯府再次来遣人来请期,两家婚事要筹备的皆以备好。 定在下月中,比杜凝霞嫁人晚三日。 杜凝霞得知后再次来求见大夫人,却还没进门就被杜凝云拦下,三言两语轰了出去。 杜凝霞所想无它。 既然杜凝云也要出嫁,和她中间仅隔了三日,让她衬势嫁一嫁能怎的? 杜凝云完全不想理她。 忠意伯府是能给杜凝霞也筹备一场婚礼,忠意伯府也有给杜凝霞准备嫁妆的能力。 但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在平郡王府站稳脚跟,回头却跑过来反咬忠意伯府。 杜凝云拒绝的毫不犹豫。 让杜凝霞心中的怨气越发的大。 她是杜凝霞,她的霞是霞光万丈的霞。 伯府的老夫人一直以她为骄傲,和她的母亲一样告诉她。她是上上佳的神凰牡丹命,将来注定嫁到皇室,做正妃、为皇后。 可她没有。 她要做侧妃,正妃是异族公主,公主死了她都未必有资格做正妃。更别提皇后。 杜凝霞不依不饶的跑到家庙中,向老夫人的牌位哭诉,却不想杜凝云只让人看着她一点,让她不要做傻事。 便由着她在家庙中哭。 杜凝霜也在家庙中,穿着青衣布裙,明明是小姐却打扮的连伯府里的丫鬟都不如。 可家庙中却没人轻看她,杜凝霜也只轻声劝道 “霞姐姐,你扪心自问,不说你出嫁后报答伯府,但是和伯府形同陌路你做得到么?” 杜凝霞哭声一顿。 而杜凝霜摇摇头说“你做不到。你心里知道,二叔母是积病多年,恐带累你不肯让人医治,才终至丧命。可你仍然恨着母亲,将二叔母的死归咎在我母亲头上。此外,你恨极了云儿,又怎能总想着让云儿把她的东西分你一份。” 杜凝霞当然不认,当即喊道“为那里恨她们?我哪里愿她们?我只是哭自己时运多舛而已,那里和恨有关系?” “霞姐姐,云姐姐对你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她在那场大病后向我们每个人都给了机会,包括你。”杜凝霜说道这里,忽然冷声说 “但你是怎么做的?我们是怎么做的?你觉得自己一个人拿她没办法,就联合我们一起构陷她。虽然未成功,但她能不知道?这些天撵走了多少和我们密谋过的丫鬟、婆子。” 杜凝霜摇摇头。 “霞姐姐,别再执迷不悟了。” “你想害她,我何时有害她的心?我若是有害她的心,管教我这辈子都没一天好日子过!” 杜凝霞甚至对着牌位竖起三根手指,却不知杜凝云正在她身后,看着从牌位上飘出的一团团小黑烟两眼发直。 这青天白日的,闹鬼呢! 。测试广告2 第二百章 打水漂 杜凝云才想着,就见这些黑气全钻进杜凝霞的头上,让杜凝霞的眉头蒙上一层黑灰。七色字 但杜凝云欲仔细看时,偏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杜凝云好奇的向前仔细看,但杜凝霞的额头白皙的额头肌肤光洁细腻,看不见半点灰暗。 杜凝霞伸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光洁的额头没有半点异物感 “云儿,我额头上脏了?” “未脏,我眼花了。”杜凝云表情古怪的看了眼桌上立着的牌位,又看了眼杜凝霞,才又说 “回去吧,你在这里哭,只是吵的祖宗不得安宁。虽说你我是一家人,胳膊折了只管往袖子里藏,但事到如今,没人想和你藏。杜凝霞,从今往后,好自为之吧。” “我虽是你堂姐,可我也是你嫡亲的堂姐!我们都姓杜,一笔可写不出两个杜字。”杜凝霞当即说道。 杜凝云只转过身去,说“我来只是不想你惊扰了我母亲,你以为我是为你来?待墨。” 待墨立即上前几步,冷笑着向杜凝霞说“杜二姑娘,请吧!” 杜凝霞不肯,转身就想抱起老夫人的牌位哭去。 却不想还没转身,就脚底一滑,狠狠的摔在地上,脚踝也飞快的肿了起来。 钻心的痛让杜凝霞两次没能从地上起来,捂着脚踝发出刺耳的尖叫。 倒是蕙儿会正骨,上前一看,就麻利的在她脚踝上一捏,说 “平地摔能把骨头摔错位,霞姑娘当真厉害。” 杜凝云心里却隐隐有了思量,似是而非的提醒道“杜凝霞,你的誓言似乎开始了。” 这话让杜凝霞的脸瞬间变了,却毫不犹豫的回头说“云儿,若我害过你,就让我不……” 杜凝云直接捂住她的嘴,说“想发这等誓也别在家庙里说,家庙是供奉先人的地方,你别脏了这地方。” “你!”杜凝霞气噎。 而杜凝云又说“待墨,送她回去。” 待墨点头,直接和另外两个丫鬟直接架住杜凝霞,把杜凝霞往外拉。 外面早备下马车,杜凝霞想喊,却听杜凝云冷冷的说 “你想喊,那就喊,声嘶力竭的喊上一路,你且看到了明日,是你的名声不好,还是我的不好。” 杜凝霞瞬间闭上了嘴。 伯府已经是杜凝云的天下,多少见风使舵的乐意捧着杜凝云顺便踩她。 可恨。 那些祖母留下的老人才答应和她一起对付杜凝云,就全被杜凝云轰出了伯府。 若杜凝云再慢几日,才叫杜凝云知道她的厉害! 但来不及了。 杜凝霞恨恨的回头看了杜凝云一眼,却发现杜凝云也看着她,看向她的眼神还带着几分怜悯。 等等,怎么是怜悯? 她最近除了还没开始就已经做的事,就只剩下筹备嫁妆的事 她住在伯府外,父亲一概不过问府上的事情,她就把那套三进的宅子里的各种摆件,自己母亲仅余的几个铺子全算进了自己的嫁妆单子里。 但还是远远不够,她就拿一些摆件出去换了银子,让人带去做生意,这几日就到了拿到翻倍银子的时候。 难道…… 。测试广告2 第二百零一章 打水漂2 测试广告1杜凝霞不敢想。读爸爸 被送回去后就立即差人去查,却发现原先和她各种吹嘘保证的铺子已经关门数日,人早已跑没影。 至于他们所谓的商队。 铺子两边的人说“这是新开的铺子,如今人都没了,只怕什么商队也都是没影的事儿。” 再问他们银子,那些人只说“他们都跑了,你还能找谁要银子?” 杜凝霞得知这消息,气怔当场。 第一时间认定这是杜凝云在收拾她,可心底又觉得杜凝云不屑用这样的手段,又想起杜凝露。 但再想进伯府,伯府的门人已经不敢放她进去。 她知道,她若是当街大闹,大骂忠意伯府绝情,必定能占到便宜。 可杜凝霞深知忠意伯府是她嫁人后的依仗之一,只要在外人面前没有完全闹翻,她造外人欺辱,忠意伯府就不得不为她出头。 闹翻了可就没这待遇了。 杜凝霞想着,偏看见杜凝云穿着寻常暗色锦衣,头上只用发带一系,插了两根小巧的金簪,领着蕙儿从西边角门出来。 杜凝霞还当自己是看错了,但仔细看时,这可不就是杜凝云,化成灰她都认得。 杜凝霞上前拦人,杜凝云一见是她,当即冷脸说道 “我记得我提醒过你,你如今想要的,伯府一概不会再给你。你再来十遍也是如此,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杜凝霞眼神一变,旋即威胁道“云儿,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在府外,若你无故出府的事情传出去……” “传出去又能如何?修和与我离心不成?”杜凝云挑眉冷笑。 “无非是你这等舌头长的说来说去,谁能碍着我半分?你当真以为我惧怕她们的口舌?” 杜凝霞哑然。 怕?怕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府。 “我不想要恶名,但若是不得不担上这恶名,我也不介意担上。你们的口舌,我在意才是枷锁。”杜凝云一番话说的毫不客气,说完便越过杜凝霞,毫不犹豫的离去。 杜凝霞黑着脸看着杜凝云的背影,却又无可奈何。 而杜凝云却未去文星阁,而是去了一个茶楼,楼下的说书先生声情并茂的讲猴子摇身一变,变成了新媳妇,被猪妖背走。 听台下的络绎不绝的叫好声,杜凝云知道说书先生讲的很成功,就在戚蔺对面坐下,十分顺手的端起茶杯,杯里的茶水温度正好。 “祖母说你我即将成婚,要我忍几日。”戚蔺唇角带着笑,忽然说。 杜凝云看着他的自带惊悚效果的笑容,顺着他的话说“忍几日也无妨。” “忍不住。”戚蔺盯着台下讲的正厉害的说书人,声音竟带着几分委屈的味道 “你已经住在我心里,我一时一刻一分一秒也不想和你分开。” “嗯。”杜凝云轻轻应了一声,十分干脆的说 “话本可以少看些。” “哦。”戚蔺应了一声,继续看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才讲到猪妖觉得背上重如山岳,忽觉一道满是寒意的眼神落在他身上,说书先生猛的打了一个冷颤。 却听台下的人鼓掌喝彩道“好!演的像!” 。测试广告2 第二百零二章 打水漂3 测试广告1像什么像。燃武阁 说书先生不知道自己招惹了哪路神仙,心中发苦。 忽又见一个梳着精致发髻,衣着打扮鲜亮,如同天上仙子般的少女从门外进来。 头上金莲挂珠金步摇垂下的流苏瑶瑶的挂在耳畔,随着她的脚步轻摇,末端的红珠鲜红澄澈如血。 说书先生的眼睛被这红珠吸引,一眨不眨的盯着珠子,恨不得自己替着珠子垂在杜凝霞的脸侧。 说书先生突然看傻了眼,不出声。 台下的众人好奇的回头,却没看见人。 因为本就没上楼的蕙儿对上杜凝云眼神,赶忙用帕子挡住杜凝霞的脸,将她带到了楼上。 而说书先生仍在痴望着门前,犹自喃喃说“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 杜凝云在茶楼上,用杯子重重的在桌上敲了一记。 突然的响声让说书先生猛然回神,立即白了脸,赶忙拱手向众人说道 “小人得见天人,失礼冒犯,在此赔罪了。”说着就连连作揖,姿态谦卑极了。 杜凝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到楼上,见这是一个单独的包间,里面只有杜凝云和戚蔺在。 杜凝霞先是因下面人的话白了脸,就下意识的指责道“杜凝云,你竟在婚前与戚修和厮混!” 杜凝云闻言缓缓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你想让我把你丢下去?” 杜凝霞脸又是一白。 而杜凝云把茶杯重重的一搁,冷笑道“你的脸这般招人,你也敢不遮不掩的在外面走,你马上就要嫁给平郡王,你是想被人拿了把柄,连侧妃之位也丢了?伯府可丢不起这脸面!” 杜凝霞下意识的就想反驳,可一抬头,却见杜凝云嫩白的小脸不知抹上了什么,白虽白,却黑黄些许。 打扮也不出挑,只是寻常富家女子的装束。 只怕杜凝云不自己说自己是谁,没人会知道她是伯府贵女。 但杜凝霞还是说“你与人私会,你哪有脸面来说我。” “我与修和在此相会是发乎情,止乎礼,并未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再者,是见的人是修和,便是传出去,旁人想要摘指,又能摘指什么?” 杜凝霞无言。 而杜凝云又说“何况,我是来见修和,姐姐来做什么?特意来捉奸?还是想见什么人。” 杜凝霞当即要反驳,可杜凝云却说“你想什么我不感兴趣,你只离我远些就是。我这就让蕙儿送你回去,你好生在家里待着去吧。” 言罢。 蕙儿拽住杜凝霞的手,说“霞姑娘,走吧。” 杜凝霞磨牙,却又无可奈何。 秦天虽有许多约定俗成的规矩,闺阁女儿平日里大多在府内安生待着。 但真出去谁又能说什么,规矩虽约定俗成,却也没人真列出来约束女子。 不。 新版女戒列出来了,但被贵女们闹着列为禁书,撕了。 杜凝霞回头看向仍在端坐的杜凝云,忍不住说“你当真不帮我!你我多年的姐妹情谊,时至今日,你当真说断掉就要断掉?” “当真,杜凝霞,我对你仁至义尽。” 。测试广告2 第二百零三章 打水漂4 杜凝霞眼睛瞬间睁大。随梦 仁至义尽。 “云儿,你忘了我们小时候是多好的姐妹了吗?” “你当真以为过去的事情,我有心查会查不出结果?我是你的妹妹,可我也是你们用来弹压我母亲的工具,我一天和你们好,我母亲就不得不一天受你们制约,对你们百般退让,不是吗?”杜凝云眼神忽然冷了下来。 “杜凝霞,你还把我当成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嬉笑玩闹的小丫头?” “我!”杜凝霞哑然。 而杜凝云缓缓的说“我质拙,可你早慧。你我之间,从来都是你拿捏我,可我再怎么愚拙,也不可能一辈子愚拙,我总有醒悟的一天。杜凝霞,你把我当傻子糊弄,早该想到有一天我会意识到你的所作所为,视你如仇冦。” 杜凝霞再次哑然。 而杜凝云又缓缓的说“我不和你撕破脸,可你也不能总觉得我会和以前一样待你,别做梦了。你拿假意待我,怎能总想我用一片真心不遗余力的助你。今日是我最后一次保你,不会有下次,滚吧。” 杜凝霞怔住了。 被蕙儿从后门拖走,送到她如今住着的宅院。 把她送回去便头也不回的来接杜凝云。 杜凝云和戚蔺自此一别,便接连数日未曾再见。 只专心在家中待嫁。 嫁衣等物早已做好,但为了更合身,绣娘带着嫁衣来让杜凝云试衣。 发现杜凝云的瘦了些又高了些。 便决意将腰身上收了些许,又给裙摆加了些装饰。 偏这个时候,二老爷能从床上起来,得知宛如夫人的一对儿女已经送到庄子里,不知所踪。 而宛如夫人在狱里产下一女,难产而亡。 二老爷痛不欲生,幸而这些天一直照顾他都俏丽丫鬟跪地痛哭,说已经对二老爷情根深种,二老爷若去死她也跟着去死。 二老爷就顺势收了丫鬟做妾,两人一同在伯府住下,宛如夫人生的女儿被送到杜凝霞处,连名字都没起。 杜凝霞自顾不暇,那里有心思给自己亲爹照顾外室所生的私生女。 也不给她起名字,只让一个奶嬷养着就完了。 杜凝云得知也不管。 只让人告知二老爷,要他择期出府。 二老爷新收的小妾是彩环的人,知道二老爷的名声娶妻不易,她和二老爷出府便能拿正房奶奶的款。 就在二老爷耳边狂吹出府的好处,二老爷被杜凝云的人一催,就很快收拾东西走了。 去的自然是杜凝霞所在的三进宅子。 杜凝霞得知他们两个来,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她已经把宅子的地契放进自己的嫁妆单子,如今他们二人住进来,日后算什么? 杜凝霞只能悄悄的把地契拿出来,旁敲侧击的向二老爷说嫁妆的事。 熟料二老爷拍拍胸脯,很是得意的说 “这有什么?你日后要做侧妃,你祖母的大半嫁妆拿出来一半就足够撑你的脸面,嫁妆的事自然有我。” “可祖母的嫁妆……”杜凝霞低眉。 。测试广告2 第二百零四章 银子飞了 二老爷说着,就命人备上马车。 特意命杜凝霞和小妾一同去拿东西。 大笔的东西二老爷分了数处放,这个宅院里存的是名贵摆件,这里里面是金银珠饰,杜凝霞和小妾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偏到存银子的宅子,二老爷打开库房,里面干净的只有一层灰,满是银子的箱子全都没了影。 而这个院子,原本是宛如夫人所住。 二老爷整个人都懵了。 他存放在这里的是他的全部家当,几十万白花花的银子,怎能全没了? 谁偷了他的银子。 二老爷几乎是立即命人将摆件等先运回去,自己则径直去往伯府。却被伯府的守门人拦下。 二老爷丢了大笔的银子,气不打一处来,当即一耳光抽到守门人脸上,斥骂道: “瞎了你的眼,敢拦你爷爷我!” 守门人被打的头昏脑涨,再不敢拦。 而二老爷走进伯府侧门后,犹自斥骂不绝,六个守门的汉子,被他一个人骂的缩手缩脚,站座不安。 二老爷只管门内骂够了才接着往里走。 书房中忠意伯不在。 二老爷便想去寻大夫人,却才走到内院的门边,就被杜凝云截住。 杜凝云知道自己是小辈,和二老爷来不了硬的。 但二老爷同样因忠意伯的缘故不敢对她无礼,故而杜凝云一见他,便一如既往的先行礼,唤了一声二叔父,才说: “二叔父此来是为了宛如夫人的事吧,二叔父可以回去了。宛如夫人有身孕,是您的女儿,狱吏不敢逼问,更不敢用刑,偏她生产时又难产去世,也使银子的去向成谜。” 二老爷的脸瞬间黑了:“云儿,那可是几十万两的白银!” “我父亲还在追查,但银子在宛如夫人那里。你也知道,我父亲从不过问你在外面做什么,想帮你找回银子并非易事。”杜凝云声音轻浅,却转口说道: “何况二叔父曾经宣称银子尽数赔给赌场,如今又说银子在宛如夫人那里。云儿虽不喜二叔母,想想也着实心寒。” “大人的事,你知道什么。”二老爷一摆手,板着脸,很干脆的问道: “你只告诉我,他是怎样说的。” “父亲说,大数目的银子不可能短短几日被搬空,只留下几千两现银摆在明面上,必定是宛如夫人几年如一日的陆续往外送银子,一点一点把你的银子搬空。” 二老爷身体都踉跄起来。 偏杜凝云还说:“小数额运银子,银子好藏,不易发现。宛如夫人活着到还好,迟早给她逼问出来,偏她死了,死无对证。我父亲有心去寻,这数日下来,毫无头绪。” 二老爷又是一个踉跄, 一副打击极大的样子,却仍不死心的向杜凝云问道: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你可敢发誓你没骗我。” “云儿自然敢,二叔父的几十万两虽多,但在云儿看来,没什么。”杜凝云笑容依旧。 二老爷无言。 的确没什么,他分家时分到了岂止几十万两,大半赔进了。二夫人闹腾的厉害,卡着剩下的银子不许他动,他就借故说还有欠款,把所有的家产都拿到了手里,藏在外面随时花用。 不时还装作没钱的样子去找二夫人要,找忠意伯拿。 可若非二夫人是个疯婆娘,不许他动银子,他至于把银子藏在外面?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207章 银子飞了)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皇太后她重生了》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二百零四章 脸上无光 二老爷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被二夫人逼出来的。看书否 恨恨的说 “若非那疯婆娘逼我太甚,我岂会把银子藏在外面,白白弄丢这几十万两白银!呸!我在这里没好日子过,她却死了享福,凭她也能比我安生。” 说着就朝家庙的方向去。 杜凝云便凉凉的说“听闻夫妻一方死后,七七四十九天内,一方见了另一方,就会忍不住把另一方带走。二叔母牌位在家庙,会不会……” “小孩子你知道什么?”二老爷当即寒着脸走回来,指着杜凝云说 “鬼神的话也敢乱说,让你母亲听见,仔细你的皮。” 杜凝云脸上却收敛了笑容,说“二叔父,您去了宛如夫人那里,看见银子没了,就气冲冲的来伯府寻我父亲要说法。如今云儿也想和二叔父说道说道,二叔父意下如何?” “你知道什么!”二老爷从未把杜凝云放在眼里,当即说道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杜凝云便说“不,你有,关于杜凝霞的婚事。” “霞儿的婚事自然有我们,你一个待嫁的小娃娃,那里有你的事情。”二老爷丢了银子,很不耐烦。 杜凝云至今已经笑不出来,干脆彻底敛了笑容,说 “二叔父,杜凝霞的婚事,你从头到尾,可有管过半点?现在说这话,您不觉得脸红么?再者,我只是提醒你们,时至今日,礼部的人都只去拜见过梅朵公主。” “那又如何?”二老爷一副和我有什么关系的架势。 杜凝云吸了口凉气,说“礼部,未曾准备杜凝霞的婚衣等物。” “礼部未曾准备,难道伯府未曾准备么?” “未曾。”杜凝云一句话说的很干脆。 “你不是比霞儿晚几日么?先让霞儿穿你的婚衣,你再赶制一件新的不就好了。”二老爷一句话说的理所当然。 杜凝云干脆的转过身去,声音中已含怒意“二叔父,我的婚衣自然是我的,我告诉你她婚衣没做,是提醒你们赶制,而不是让你们打我婚衣的主意。二叔父,你若还想让杜凝霞嫁出去,就趁早熄了这心。” 二老爷闻言,悻悻的转头看向别处。 而杜凝云又说“剩下的银子总共六千七百两白银,皆在前院你所住的院子,你随时可以拉走。至于杜凝霞婚礼所需,除了应有的添妆外,大房不会提供半点。” 二老爷顿时急了,嫁妆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何况杜凝霞要嫁的是平郡王,嫁给郡王,即便是侧妃,嫁妆寒酸了一样惹人耻笑。 忠意伯府不给银子助着,他没了几十万两的银子,手里的东西全填进去也未必够杜凝霞用的。 二老爷当即说道“霞儿没嫁妆伯府脸上也无光!” “这些年你们做过的事情,那一样让伯府脸上增光?”杜凝云缓缓的说 “二叔父在朝堂再三贬值,可还记得我父亲因你的连累,被政敌大发贬斥之言,罚奉半年。” 二老爷无言。 而杜凝云又说“她们母女的事情,桩桩件件,在府内都有我母亲压着,未曾外传,若是外传,伯府该说的是脸面何在。”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第二百零五章 成婚 二老爷已经没脸在和杜凝云说下去了。词字阁 他这些年做过的荒唐事,他认;二夫人母女做过的荒唐事,他也认。 他厌恶二夫人,有一项便是二夫人和杜家护短的风气格格不入。像他这人荒唐的二爷,再别家可能早被除族了。 但他没有,因为他杜家护短,他理亏,忠意伯虽不会帮他遮掩,却会尽可能帮他解决麻烦。 虽然解决麻烦的同时,他往往也会被忠意伯用棍子打掉半条命。 但他的荒唐从不是在家里面荒唐,可二夫人和杜凝霞不一样。 她们两个只会窝里横,三年前杜凝云是她们拿捏大夫人的把柄,三年后是她们的百宝箱,缺什么拿什么。 这些二老爷都知道。 只是不说罢了。 如今杜凝云把话一挑,二老爷倒是先红了脸,说“云儿,我知道你如今厌极了她,可女子嫁人事关家族颜面……” “杜凝霞不会从伯府出嫁。”杜凝云一字一句的说 “总归怎样对她好,也得不到她的半点回报,我也不想再为她废半点心。二叔父,我劝你也不必为她费心,二叔母虽是病死,但你的那些话她可一句不差的都听见了。” “她还能恨我不成?”二老爷摆摆手,道 “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你也不必在我跟前上眼药,到底是我亲生的种,还能不听我的?” 说完,就摆摆手转身回去。 杜凝云也不拦他。 大婚将至。 杜凝霞得知自己终究不能从伯府出嫁,也没闹腾起来。 便草草嫁了出去。 但到底是凑了一百抬嫁妆,其中有多少是虚抬,无人得知。 没几日便轮到杜凝云出嫁,伯府嫡长女的婚礼自是风光无二。 早已做好的华贵嫁衣穿上,惹得房间内的媒人笑开了花,连连说“我说了这么多庄亲事,杜姐儿是老婆子我见过最俊俏的姑娘。” 杜凝云抿嘴笑,诸礼繁琐,在拜别父母后,杜凝云盖上红盖头,杜鸣背她出府,上了去往镇北侯府的大轿。 镇北侯府也很热闹,一向冷寂的侯府处处张灯结彩,但镇北侯府常年不与京中人走动,来的人不多。 入了镇北侯府就真成了走过场,观礼的人极少。 拜过天地,杜凝云去洞房坐了没多久,便听见开门的声音,紧接着,盖头就被挑开了。 戚蔺很自然的说“来的都是北疆同僚,人少,几杯酒便敬完了,和我平辈的几个都是我手底下的人,没人敢灌我。” 杜凝云…… 犹记得昨天晚上,大夫人对她说 “入洞房后,男子要在外面给长辈敬酒,和平辈喝酒,还要有人在洞房门口拦人,一番下来。我们做女子的,少不得从天亮等到天黑,你只耐心些,切不可戚修和未到,就自己掀了盖头,不吉。你可记住了……” 杜凝云想到这里,没能再想下去,因为戚蔺已经很不客气的摘了她的凤冠,开始熟练的解她的衣服。 杜凝云?? 戚蔺只管欺身上来,又说“没那个不开眼的敢拦我。我记得你写过的内容,虽不知总裁为何物,但什么千儿八百胎,云儿便不必想了,非人能为。一个便好,两个更秒。”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第二百零六章 弄巧成拙 红被翻滚。 杜凝云的体力自然敌不过戚蔺,半道就昏睡过去,留下某个没吃饱的人半晌没睡着。 同样没睡着的人还有很多。 比如娶了娇妻美妾,却在大婚过后没几天就跑到郊外散心的秦钺。 偶然路过一个清心庵,庵堂里一个未剃头的妙龄女孩一双明亮的杏眼极为水灵,忽闪忽闪是亮在秦钺的心里。 秦钺好美色的事并不隐蔽。 如今娶了梅朵公主,无缘皇位。 秦钺更是有意宣扬自己好美色的这一缺陷。 此时是夜间,秦钺留宿在清心庵。 看见模样漂亮的小尼姑前来送热水,秦钺不仅不避嫌,还主动上前。 可巧了。 小尼姑只是意思型的害羞了一下,就顺从的让秦钺捏住她的手,问她姓名。 小尼姑当即红着脸说:“小女子闺名凝雪。” 凝雪。 秦钺表情一僵:“从凝从雨点凝雪?” “正是。” “你姓杜?” “嗯。” 秦钺顿时如同吃了苍蝇一样后退四五步。 和忠意伯府扯上关系就没发生过一件好事。 在府里要和空有一张脸的杜凝霞虚情假意,要和骄横不讲理的蛮族公主相亲相爱。 如今出来,才一开始就又遇到了忠意伯府的人! 晦气! 真晦气! 秦钺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将杜凝雪推出去,直接关上房门。留下尼姑装扮的杜凝雪站在门外满脸错愕。 浑然不知禅房外灯影中立着一个老尼姑,见此情景,毫不犹豫的对身边的人说: “告知杜夫人,雪姑娘无悔改之意。” 杜凝雪可不知道大夫人愿打算等杜凝云出嫁后,就陆续把她们几个庶女接回伯府,随便挑几个人家打发了。 她的见机行事,反而又让自己留在了这庵堂。 又过了三日,杜凝云回门。 戚蔺身上早没了先前的煞气,体贴的扶着杜凝云去见大夫人,完了才单独去拜访忠意伯。 而这单独拜见,只因忠意伯心里不爽,明知道大夫人摆好了宴席,也故意在书房里,等戚蔺来请。 等看见戚蔺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宴席摆在温雪院一侧的厅子里。 忠意伯和大夫人自然做一处。 大夫人拉着杜凝云坐下,戚蔺顺势坐在杜凝云身旁。 偏杜鸣未曾离府,平日里又对戚蔺多有敬慕,此时想也不想的往戚蔺身边一坐。 这下可座位也算是全乱了 幸而人不多,二老爷没来,三房又被调任出京,更不在。 只有杜凝霜一个人弱弱的坐在一旁,也不敢挨着忠意伯坐左边第一位,干脆挨着杜鸣顺势坐下。 忠意伯心中并不希望子女怕他怕的厉害,偏他又爱装严父,一个字也不多说。 大夫人看出来,也不开口,只拉着杜凝云说悄悄话。 戚蔺更是被杜鸣缠着,听杜鸣大谈军旅之事。 戚蔺看着杜鸣的身板,觉得自己挑兵必定不会挑杜鸣这样的,只怕连他的大刀都抡不起来。 故而,戚蔺听他说了半晌,只不咸不淡的说: “鹤音,北疆不适合你。”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210章 弄巧成拙)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皇太后她重生了》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二百零七章 赏花宴 杜鸣兴致勃勃,还特意拉上杜凝云,说 “我这小妹自幼娇纵的厉害,小性子自然是有的,还请戚将军多担待些。” 戚蔺正欲点头,偏杜鸣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说“不担待也就这一年功夫。” 戚蔺…… 戚门妻室留京是旧例。 但一想到日后要和云儿分隔两地,戚蔺心中就忍不住涌起一股戾气。 但北疆的风沙太大,不是盛京城的娇花能够承受,他可以在北疆抗刀,但杜凝云不行。 他不愿意。 三日回门结束的很快。 杜凝云做为戚家新妇,没几日便从戚老夫人手里接手了掌家权。 杜凝云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秉性戚家的下人早有耳闻,如今杜凝云掌家,毫不客气的教训了几个刺头后,狠戾的名号就算坐实了。 但坐实了又能怎的? 戚家一脉单传。 戚老夫人乐的杜凝云能镇住场子,自己好享清闲。 戚夫人更不必担心,别的婆婆或许会给儿媳立规矩。 但戚夫人本身就是个好性儿的人,这些天又越发病的厉害,卧病在床杜凝云去看她,她却只恐误了杜凝云的事,一再的说 “我不中用,家里的事只让老太太一个人扛着,如今你来了,你只帮着老太太就是,我每年都是如此,药不断也就罢了。” 但规矩不可废。 戚夫人好性儿,但底下嘴碎的说起话来就难听了。 杜凝云按规矩侍疾,绝不废礼。 总归镇北侯府的人少,戚老夫人年纪大了,以尚俭唯由清减过府里的下人,加上人丁少,府里伺候的人也有限。 明面上的田地铺子虽多,但比起伯府的繁杂,到底简单的多。 加上戚老夫人巴不得杜凝云尽快接手,唯恐这些人给杜凝云使绊子,甚至先杜凝云一步挨个敲打过一遍。 也使得杜凝云在短短两个月间,在侯府彻底站稳了脚跟不说,还摸清了各处的脉络。 应了一个请帖,去了一个近期的赏花宴。 这赏花宴名为赏花宴,但实则是赏画。 在花开之时,执笔画下,评出优劣。 往往是未嫁女子参加作画,已婚女子从中取优。 杜凝云以往参加这等宴会,往往会带杜凝霞同去。 杜凝霞惯爱出风头,屡屡想得头筹。但她的画,画工了得,却功利心太强。画出的画匠气十足却无灵气。 虽然隔三差五亦是头筹,但评画的总爱以一句“空有其形。”做评。 至于她,她不善作画,从来参加只是看画。 如今竟被邀来做评委,杜凝云也觉得有趣极了。 等到了地方,杜凝云才更觉得有趣。 因为这次作画的人中,竟还有梅朵公主。 杜凝云下意识的往人群中看去,却才看了两眼,手就被李弄玉捏了捏,听李弄玉说 “杜凝霞没来,但杜凝霞在梅朵公主跟前显摆她多次是赏花宴上的魁首,平郡王也夸她善画,梅朵公主气不过就来了。” 杜凝云闻言,看了眼势在必得的梅朵公主,竟觉得一点都不意外。 秦钺本来就极擅长让两个女人为他争风吃醋。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第二百零八章 教训侧妃 加上样貌也极好。看书否 梅朵公主虽然对这个娇逸细弱的丈夫不甚满意。 但秦钺天生一副好皮囊,口里的甜言蜜语也非常人能及。 梅朵公主不是天狼郡被捧大的公主,心里也盼望能嫁给一个愿意宠她爱她的相公。 没几日便在秦钺的甜言蜜语中沦陷了。 却不知秦钺只是玩。 娶了异族公主,原先支持他的大臣纷纷倒向四皇子,原本会让他参政的皇帝。 如今有意无意的想把他排挤在政圈之外。 以前见了他毕恭毕敬的人,也开始在他面前露出倨傲的姿态。 这一切都是拜梅朵公主所赐。 他恨。 故意给梅朵公主一种我爱你,但我不得不去爱别人。 在府里引得梅朵公主视杜凝霞为死敌,在府外则是极尽所能的彰显自己,为秦钺增光。 但盛京城的贵女是一个圈。 圈子里的人分三六九等,外来者想融入不是易事,偏外来者还一门心思的想要证明比她们都强。 后果可想而知。 梅朵公主来比画,盛京城最善画的极为贵女都来参加,梅朵公主的画技不过中等。 在她们的对比下,梅朵公主的画显得越发拙劣不堪。 杜凝云作为评委之一,毫不客气的给梅朵公主打了低分。 却不想梅朵公主一看见她的脸,听见她的分数,就气恼的喊道 “我知道你,你夺走了戚将军,你的姐姐还要和我抢夫君的宠爱。你的分数必定是故意往低里说,你不能做评委!” 杜凝云只管让人将几幅画拿起来,让梅朵公主自己看,说“孰优孰劣,一目了然。梅朵公主,你既然会画,总不会连画的好坏都分不出吧。而且,你虽然欲嫁我家将军,但我与将军订婚在前,何来夺?我姐姐与平郡王同样许婚在先,又何来抢?” “你们就是夺!就是抢!”梅朵公主咬定牙说。 杜凝云不理会她,提笔写下低分后,就继续吃茶小坐。 梅朵公主顾忌戚家,不敢上前找杜凝云的晦气。 却气呼呼的走到杜凝霞身旁,伸手就在杜凝霞胳膊上拧了一下。 杜凝霞哎哟一声,当即说道“梅朵公主,你是异族公主,是正妃。可我亦是上玉蝶的正经侧妃,封号为贤,我即便与你平起平坐也没人敢说什么,你怎能当众责打于我!” 梅朵公主却向杜凝霞抬起了手“我是妻你是妾,打你还用调时候?” 惹得在场贵女纷纷对梅朵公主指指点点,说 “贤侧妃遇上这野蛮人也实在可怜。” “我看梅朵公主根本就是惹不起戚小夫人,又知道贤侧妃是戚小夫人的姐姐,就故意拿贤侧妃撒气。” 杜凝云坐在旁边果断的说“梅朵公主若对我有怨,便冲我来,何必牵连不想干的人。” 梅朵公主当即回头说“戚小夫人,我教训府里不成器的侧妃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若是闲的发慌,不如寻个凉快地方自己待着去!” 杜凝云嘴角微抽。 当她想在这里?她只是不想听见旁人在说起杜凝霞的时候连带上一个她。 尤小芜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第二百零九章 弱小不一定会灭亡 “梅朵公主,你教训谁自然与我无关,但你想教训的人,却牵连上了我。笔砚阁 ” “我教训人怎么牵扯你了?”梅朵公主理直气壮,甚至盛气凌人。 看来这些天在平郡王府的日子极其舒坦,舒坦到忘记她曾经受到的教训。 杜凝云唇边的笑容近于嘲讽“梅朵公主若觉得旁人认为你是惹不起我,才迁怒于旁人没关系,那我也可以没关系,总归你用来撒气的人,我也不喜。” 梅朵公主一噎,而杜凝云又说“不过侧妃亦是上了玉蝶的皇子妃,岂能轻辱。何况贤侧妃与我同出一族,我虽不喜,但她受你折辱,我这同族之人,也少不得为她出面,向圣上求情。” 梅朵公主又是一噎“你都不喜她,你还为她出头,你吓唬谁?你当我怕你吗?” 杜凝云笑吟吟的起身,走向梅朵公主,脸上虽带着笑意,但凌人的气势分明再说 就是吓唬你! 而梅朵公主,还真的怕。 怕的不行。 不是怕杜凝云,而是怕杜凝云身后站着的戚蔺。 戚蔺手里的刀,是天狼国每一个人的恶梦。 “你!你想干什么?你当我怕你啊!”梅朵公主色厉内荏。 杜凝云却径直走到她身边,低声说“你是天狼国公主,那你就该知道一件事。” “什么?” “弱小不一定灭亡,只是因为我们没有动手。今日你是公主,可你觉得,在我这里,你能是永远的公主?”杜凝云声音轻柔,带着些许凉意。 梅朵公主僵在原地。 虽然天狼国的勇士很强大,但戚家军更强大。 戚家军的领头人戚蔺更是强大到让人不敢反抗。 旁人对她说这话,她会觉得可笑。 可梅朵公主心中明白,戚家军真的能覆灭天狼国! 杜凝云轻笑着从梅朵公主身侧擦过“你们府上的破事和我没关系,但你们的事你们关上门谁也看不见,何必扯到明面上让所有人一起难堪。梅朵公主,你确定你有担得起所有人难堪的能耐?” 梅朵公主不言。 杜凝云又说“仗势欺人,你欺不过我。这里是秦天,秦天的公主尚且和我等平辈相交,你区区天狼国公主,战败的赔礼,究竟哪来的底气,在我秦天的盛京城耀武扬威?” “你!”梅朵公主气的脸都红了。 而杜凝云缓缓的转过身,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冷眼看着方才对她指指点点,一会儿说杜凝霞活该,一会说都是她惹了梅朵公主,才让梅朵公主针对杜凝霞的人。 开始对梅朵公主指指点点,让梅朵公主委屈的想哭。 “你们刚才不是这样说的!她说了两句话你们就跟着她说我,你们有意吗?”梅朵公主失控的喊道。 而杜凝云脸上仍旧挂着浅浅的笑。 梅朵公主看见这笑容就来气。 秦天盛京城不止杜凝云这一个时时都爱挂着柔和浅笑,看起来气定神闲的人。 但不管是哪一个,看起来都假的让人想一拳头砸上去!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第二百一十章 装傻 但梅朵公主不敢打下去。大笔趣 只敢气势汹汹的说“本公主不和你这等只会耍嘴皮子的人计较。” 杜凝云只不咸不淡的说“是吗,那我就谢过了。” 惹得梅朵公主冷笑道“杜凝云,你也就这样了,你以为你还能厉害几日。我在京中这么多天,我也是知道的,等明年戚蔺一走,你就什么都不算!” “哦。”杜凝云颇为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笑问道 “谁告诉你的?你把她的名字说出来,我倒是想当面问问她。” “有何不可!”梅朵公主越发厉害起来,目光在场上的各家贵女脸上扫过,被她看过的人纷纷变了脸色。 因为同样的话,她们都说过。 可说归说。 杜凝云仍是贵女中身份最尊崇的人之一,嫁的还是镇北侯世子戚蔺,直接就是一品夫人。 谁想忽然就称为她的敌人。 众人想着,看向梅朵公主的眼神微变。 而梅朵公主看了一圈,眼神最后却落在了秦凤华的身上,说 “都是秦姑娘告诉我的,你出身虽高,嫁的虽好,但你日后注定要守活寡!等来年戚蔺北去,你注定无人可依!” 杜凝云不理她,只似笑非笑的看顺着梅朵公主的视线看向秦凤华,笑着说“秦凤华,这么关心我呀。” 秦凤华一噎,当即想否认。 却不想梅朵公主走到她身边,气势汹汹的说 “秦姑娘可都告诉我了,如今我们要让你,也只让你这一年而已。等到来年,就是你求饶的时候,你若是识相,现在就向本公主道歉求饶,本公主还能饶你!” 杜凝云似笑非笑的看着秦凤华,轻声说“秦姑娘也想看我求饶?” 秦凤华脸一僵,只想离梅朵公主远点。 却不想梅朵公主捉住她的胳膊,一字一句的说“秦姑娘可是你秦天公主之女,岂不比你这世家之女尊贵百倍。秦姑娘准你求饶,那是你的荣幸!” 杜凝云继续看向秦凤华,说“你的荣幸?” 秦凤华简直要疯了,这个蛮族公主开始还聪明些,知道低调隐忍。 可嫁到平郡王府,和平郡王做起恩爱夫妻后就一天比一天蠢的令人发指! 杜凝云要是惹得起,她能只在私底下说大话吗! 偏梅朵公主不知事情。 秦钺的卖惨,秦凤华的大话。让她误以为杜凝云就是纸老虎,无需顾虑。 但秦凤华顾虑,好不容易光明正大的回到东郡王府,她可不想再被轰出去吃苦头。 秦凤华赶忙说“我可从没说过这话,我也和梅朵公主不甚熟悉。”说着还使劲掰开梅朵公主拉着她胳膊的手,说 “梅朵公主,你我不过偶然遇见过几次,你的这些话我可是不认的。” 梅朵公主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 秦凤华的那些话都是假的! 可她却傻乎乎的当成真话,直接和杜凝云对上。 梅朵公主回头看了眼秦凤华,当即说道“就是遇见的几次你告诉我的,杜凝云要守活寡,没了男丁戚家的女眷就什么也不是,随便人搓圆捏扁。” ???转载请注明出处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第二百一十一章戚蔺 戚蔺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年少轻狂时,得知杜凝云闹着要退婚,轻易的答应了。 悔啊。 热血上头,一时的气恼,便让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有多想把杜凝云这朵富贵花摘走。 他婚没结成,没几天就回了北疆,心中还在恶狠狠的想: 杜凝云,你的心上人是皇子,你以为一个皇子,会娶一个和别人订过婚的女子为正室吗?我等着你们忠意伯府来递求合婚的帖子! 但半年后,忠意伯舍了老脸,六皇子的母妃求了天家。天家下旨赐婚,他的娇花便成了六皇子的皇子妃。 他的祖母觉得他不想听见有关忠意伯府的事,瞒了消息。 等他知道消息时已经是一年后,是在停战时听路过的老胡商说: “你们就是没见识,就王财主闺女那三车嫁妆你们就觉得了不得了。你们要是能去京城,那豪门嫁女才是真气派哩!” “你去过京城吗?还和我们胡咧咧。” “咋没去过?那什么伯府嫁女儿,那嫁妆多的,一条长街走到头,还没走完呢。” “吹!你就吹吧!” 戚蔺知道他没有吹。 京城豪门世家嫁女儿素来豪奢大气,那些得宠的嫡小姐,那个不是十里红妆羡煞旁人。 戚蔺只暗笑北疆城贫乏,这里的人实在没见识过天京的繁盛。 可老胡商的儿子比老胡商的嘴皮子厉害多了,见众人不信,老胡商的儿子当即站起来,踩着桌子得意洋洋的说道: “你们别不信。那嫁闺女的是天京城的忠意伯府,那可是大官。嫁的可是皇帝的儿子,那一抬一抬满街的嫁妆。不是我说,随便拿过来一箱,就够咱们在北疆这穷乡僻壤的破地方过十辈子!” 戚蔺开始还以为是二房嫡女出嫁。 但胡商的二子紧接着就说:“我还听说这闺女曾经和咱北疆的戚将军订过婚,说是她一心要嫁给皇子,她爹也厉害,就在皇帝老子跟前给她求了这婚!” 戚蔺听到这里,脑海中一片空白,手中的茶杯忽然就砸在胡商的桌子上,唬的胡商们一窝蜂的朝门外跑,又被仅供两人进出的门儿卡住。 戚蔺只记得当时的自己被顾卿等人死死抱住,回过神时胡商已经跑光了,顾卿几人满脸惊恐,却没一个敢撒手的。 “戚修和,你疯了吗?你失控了你知道吗?”顾卿一脸惊恐。 戚蔺记得那时的自己虽然冷静下来,但心中仍旧如刀割一样的疼痛。 他疯了吗? 戚蔺想到曾经抓着他手指头,跟在他身后口口声声都是“戚哥哥!修和哥哥!我长大了你要娶我,你只能娶我,咱们拉钩钩。”的小姑娘把他忘的干净,还转身有了新的心上人,欢欢喜喜的嫁了人。 戚蔺就控制不住的一拳砸在桌上,将本就破破烂烂的小方桌砸成两半。 “凭什么!”戚蔺记得自己当时恨的发疯:“是她先招惹我的!” 戚蔺想想那时的自己,忍不住扶额苦笑。 爱也好,很也好,执念也好。 他分不清。 他用了几年的时间让自己掌握了整个秦天的军队,让自己有了轻易让秦天改朝换代的势力。 那时赐婚的老皇帝死了。 六皇子在忠意伯和重阳伯等世家大族拥护上位,但登上帝位的六皇子却飘了。 头一年不显。 第二年就开始频繁和忠意伯府二房嫡女杜凝霞来往,杜凝云的皇后之位岌岌可危。 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影响 秦凤华闻言当即摆手说道:“我从没说过那样的话,你别乱说,我和你不熟!” “谁和你熟了!”梅朵公主当即喊了起来: “是你自己那样说的,你还说等戚蔺一走,你就让杜凝云变成全京城的笑柄,让她在也别想在人前抬起头来。本公主可都记得的。” 梅朵公主一脸你别想耍赖的嘴脸。 秦凤华见杜凝云的眼神越来越森寒,想起她母亲威胁的,再乱惹事就把她送出京城的话。 秦凤华忍不住大喊道:“梅朵公主,你讲点道理,是你自己想和杜凝云为敌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和你只偶然见过几次面,我什么时候和你说那样的话了?你自己那样想,怎么能往我身上推,我可从来没有那样说过!” “你骗人!”梅朵公主更气了。 偏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指着秦凤华,一字一句的说: “都是她告诉我的,还有她!”说着就指向宋喜仁,惹得宋喜仁连连摆手,赶忙说: “梅朵公主,我根本没见过你呀。” 梅朵公主更气了:“你没见过我!你怎么没见过我,你讲杜凝云的时候话比谁都多,不然我怎么会记得你。” 偏宋喜仁怎么都不肯承认,让梅朵公主气的额角的青筋都跳了起来。 杜凝云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们互咬。 背地里说她说的起劲儿,到明面上,却否认的一个比一个快。 也是可笑。 “你们有胆子说,怎么能没胆子承认!”梅朵公主已经快气哭了。 但收到她眼神的人,没一个肯站出来。 杜凝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终是缓缓的说: “梅朵公主,做人呢,还是不要人云亦云的好。” 梅朵公主气的转身就走。 不多时便听人来说:“梅朵公主走了。” 杜凝云也不在意。 而实际上,梅朵公主这个天狼国公主,盛京城的贵女们本就不是极为在意。 现在梅朵公主走了,场上的人便照旧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或聊旁人画出的画,或那被气走的梅朵公主当筏子取笑。 杜凝云静静的坐在一个角落,喝着香茶,眉眼带笑的看着京中贵女百态。 京中贵女容貌中上者多,再不济也无官周正,说丑的倒是少见。 但也是有丑的,比如杜凝云旁边忽然坐下的一位宋家庶女,宋喜乐。 她一坐下就说:“戚小夫人,你也别难过,人人都是如此的捧高踩低不如意的人总会被她们一踩再踩。” 杜凝云?? “宋姑娘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 “杜姑娘,你我姑娘相称,未免生疏,不如我称你一句云儿,你就喊我乐儿吧。” 杜凝云脸上的疑惑越发浓了。 这位宋家的庶女平日里毫不起眼,怎么这会到主动跑到她旁边,还隐隐摆出一副:你的痛我明白的样子。 杜凝云有些懵,她只是找个角落,静静的看戏而已。 “宋姑娘,你不是不误会什么了?” “云儿,你别害羞,我知道。刚才梅朵公主那样说你,你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你可以告诉我。” 第二百一十三章 戚蔺 【还是番外】 他有兵权在握,只向六皇子表明忠心,六皇子就迫不及待的开始下手设计杜凝云,打算废了杜凝云的皇后之位,并将杜凝云打入冷宫。 然后他就能用替身换走杜凝云,将杜凝云带到北疆,据为己有。 可是。 计谋才刚刚开始,忠意伯就找上门来,冷笑道:“戚将军欲欺我杜家无人?” 戚蔺知道瞒不住忠意伯这个老狐狸,只笑而不语。 忠意伯却说:“我杜家虽然世代为文臣,但手段还是有几分的。戚将军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绝不可能把活着的凝云带走。” “怎么?堂堂忠意伯要杀亲女?” “何须我杀?”老狐狸冷笑:“你以为我忠意伯府出来的人都是随人拿捏的软骨头?你以为她会任凭陛下算计而无动于衷。她骨子里也是个狠戾的,只是养的太娇,日子太顺,养成了这绵软的样子。” 当夜。 戚蔺得到宫中急讯。 六皇子在皇后宫中喝了杯茶,讽了杜凝云一气后,就公然离去,到了杜凝霞的宫里。 但才进去不到小半个时辰,便传出秦钺暴毙的消息。 太医说:殿里燃了香,陛下突发脱症,来不及救便已经去了。 戚蔺命人悄悄拿走了杜凝云宫里的茶,命人查验一番。才知道原来杜凝云不是所有人眼中的可欺小绵羊罢了。 这女人,狠着呢。 单喝无碍,但配合着杜凝霞宫里的熏香,喝久了闻久了就废了。 六皇子死的是毫无光彩,匆匆下葬,史书记载寥寥。 杜凝云还摆出一副关心姐姐的模样,硬是以秦钺是暴毙,与杜凝霞无关,硬是留住杜凝霞的命。 又因朝臣的反对,做出不得不惩治杜凝霞的样子,下旨强行将杜凝霞嫁给了蜀中年过半百的富商为妻。 朝中大臣纷纷称赞她良善,骂杜凝霞妖媚惑主,以致陛下亡故。 硬是以富商有糟糠之妻不可休弃唯由,让杜凝霞的身份再落为侧,还千方百计的瞒着杜凝云不让杜凝霞好过。 却不知这正是杜凝云想要的。 忠意伯这些人在秦钺的打压下日渐式微,但多年的积累,一朝杜凝云临朝。 忠意伯几乎是顷刻间就掌握了朝堂,和杜凝云一气拥立先帝幼子为帝,让杜凝云做垂帘听政皇太后。 并且在所有人都觉得她同样是傀儡时,她又找上了戚蔺,和忠意伯分庭抗礼。 让忠意伯一连数日没给她好脸色。 而戚蔺已经确定,他的盘算,落空了。 但他不甘心。 他还想继续。 他有兵权,他能能造反,强行抢人。 但天狼国得了助力,突然失控来犯,杜凝云下懿旨命他前往北疆平叛。 他不肯,他还想等机会。 但他的祖母提着他的耳朵把他揪到列祖列宗的排位前,细数戚家世世代代的忠义。 最终,他想着杜凝云如今是太后,肯定没人能横插一脚,便去了北疆。 并且将节骨眼上乱搞事的天狼国打的落花流水。 天狼国想投降,但他的恨意让他根本不管天狼国投不投降,天狼国递了降书送了公主,他也直接打的天狼国灭,并入秦天。 他班师回朝,百万雄兵压在京城外。 把一向疼爱他的祖母气的发抖,他一回府就抓起棍子劈头盖脸的打:“戚蔺!你长能耐了是不是?叫你班师回朝,你把北疆的兵也带回来,你是想造反吗?” 戚蔺觉得那时的自己疯魔了,口里竟说:“反了又如何?” 年迈的祖母气怔当场,当夜发了急症,他跪在床前,背了十遍戚家家规。立下誓言,此生忠国保国,绝不谋反。 但他仍旧贼心不死。 天狼国公主想嫁给他,他恐吓完公主,还放肆的当着所有人的寻上杜凝云,直言自己的心事。 但杜凝云到这关头却蠢的像猪一样,根本看不透他的心意。 他知道她在装傻,却无可奈何。 又远下蜀地,去杀杜凝霞。 偏杜凝霞说:“戚蔺,你这般厉害的人,你为杜凝云发什么疯呢?你真的以为杜凝云待我好是喜欢我?以至于我想抢她的皇后之位她也饶了我?你错了,你们都错了,你们全都大错特错!杜凝云从来就没有爱过谁,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爱,她幼年待我好,也只是因为我长的好看,众姐妹中只有我的容貌最讨她的喜欢。” 杜凝霞说着,又哈哈大笑道:“我记得她做过很多这样的事情。 她在寺中祈福,遇到一个长的好看的少年郎,她就喜欢。 只是她觉得自己是喜欢,却不知道她只是看上了少年郎的脸。 后来少年郎走了,她又遇到长得比那个少年郎俊郎的六皇子,她便从此喜欢上六皇子。”杜凝霞说着,看着戚蔺的刀,笑的越发疯狂。 “我曾经设计过她,只可惜没找到比六皇子貌美的书生,若是那时杜凝云在香菩寺遇到比六皇子还要貌美的书生,只怕杜凝云对六皇子什么心都没了,一心求下嫁哈哈哈哈哈!” 杜凝霞笑着笑着,忽然说:“对了,当年寺里的少年名叫齐修和,将军字修和,姓的又是和齐只有一音只差的戚。 那个齐修和,不会就是你吧戚将军!你别告诉我,你就是因为被她撩拨了几日,你就为她疯到现在。” 戚蔺已经不记得那日的自己是怎么离开蜀地。 顾卿找到他时,他在和杜凝云相遇的护国寺里,对着庄严肃穆的佛像发呆。 旁边的主持一而再再而三的说:“放弃吧,你已经魔怔了。” 顾卿也说:“你放弃吧,她近来提拔了四五个容貌俊俏的贴身侍卫,你…” 戚蔺不理。 他握着大刀闯入宫门,一路直入寿宁宫。 寿宁宫中皇太后正襟危坐,面上是一派的庄严肃穆,威仪十足,但眼中却带着惊恐。 他不理,他直白的将刀塞到她的怀里,他想要一个准确的答复。 可已经是皇太后的杜凝云——被他吓哭了! 真哭假哭他不想追究。 戚蔺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的,他带着人重回北疆,并决意再不归京。 几年间他带着底下大军,平一个蛮族就用这个蛮族的金银珠宝去大赏三军,底下的兵战意比他都强。 平了北疆各蛮族,底下人想送得到的珠宝归家,他便命每个营都抽出两个人,结成运银队,从近到远,运银去送。 这些杀才一个个都身经百战,一路又是送银又是杀匪,到得了‘戚家平匪军’的大名。 但效果是极好的。 待这些人归营,杀才们一个比一个热血沸腾。 因北疆已经无蛮可平,便一个个请愿让他带领着一路南下。平南蛮,灭倭寇。 数年间所到之处皆为秦土,大军未至,众小国便已经惶恐的向京城递上归降文书,让秦天迎来万国来朝空前盛世。 偏这时秦天突逢大旱,北疆极西北之地窜来一伙猢狲,叫嚣着掌控秦天。偏这些人不知从何处来,但也有些不凡的武器,初战便让北疆守军败了一次。 西南小国得知秦天大旱,北疆有强蛮来犯,使一向战无不克的恶鬼将军戚蔺战败。他们纷纷联合,举兵反秦天。 让戚蔺无暇顾及京城局势,一心镇守边境,出奇招在北疆剿灭强蛮。而顾卿领着几队人马收拾那些个不老实的南郡。 待北疆事毕。 戚蔺才知道秦天亡了。 新朝建立。 而他埋藏心底的人,被秦天的亡国皇帝当灾星毒死了。 死了几个月了。 呵! 第二百一十四章 战况 “我心里难受?”杜凝云有些懵。 她这么不知道自己心里难受?还需要告诉一个不相干的人? “对。”宋喜乐眼神中满是怜悯,说: “我知道你和我们一样都是被她们排挤的人,但我们只要团结起来,我们也可以愉快的一起玩耍。你不需要为梅朵公主她们的话感到伤心难过,纵使我们被排挤,被看不起,我们有彼此就可以活的很潇洒。” “呃。”杜凝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上辈子宋喜乐也是这样干的。 世家大族被排挤的庶女,容貌一般甚至丑陋,身材不好被嘲笑的贵女,家世低微的少女。 宋喜乐费劲的和她们组成一个小团体。 这个团体在后来的确成了,她们把秦凤华这一类姿态嚣张的贵女们排斥在外,彼此相交不问家世,不论相貌,不谈私事。 只彼此逗草吟诗作画为乐。 只是,宋喜乐的做法触怒了秦凤华,便通过宋喜仁,让宋母将宋喜乐远远的打发走,这个才有雏形的小团体就这样散了。 杜凝云对这个小团体无感,却还是淡淡的说: “你误会了。我不是被她们排挤,我只是懒于和她们费心力。我坐在这里,只是为了方便看戏罢了。” 忠意伯府嫡女的身份让她从一开始就是盛京城贵女的一等之列。 “因自己被排挤,便想联合同样受排挤的人,是好的。但世道如此,坚持下去,岂有活路,你好自为之。” 杜凝云说完,忽见另一边有两个女子起了争执,大吵了起来。 便让待墨带上瓜子仁,换个地方继续看热闹。 宋喜乐看着杜凝云身边三个大丫鬟服饰的侍女,并三个跟在后面搬椅子、端茶、拿垫子的小丫头。 宋喜乐忍不住低下头。 她怎么会觉得镇北侯府的世子夫人可怜。 不,的确可怜。 镇北侯府的戚夫人和老夫人瞧着人人尊敬,最是风光。 但镇北侯府的风光和萧条是相对的。 除了皇家的宴席,谁家会请镇北侯府的人。 宋喜乐却不知。 镇北侯府的老夫人在国宴总居命妇首位,极受尊崇。 别家请了,一是位置不好安排,二是根本请不来。 谁家能请动她才是真风光。 只是不少人听多了那些守活寡云云的话罢了。 杜凝云看热闹看的起劲儿。 因为两个女孩吵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砚台,溅起的墨汁污了旁边劝架人的雪青色襦裙。 雪青色颜色浅,墨汁一染显眼极了。 这女孩当即哭了起来。 打翻砚台的人想哄,偏过来的太快,披帛挂倒了桌上涮笔的竹筒。 竹筒不深,水也不多,颜色也不是很深。 只是这水直接泼在蹲地上哭的小姑娘头上。 哭的正欢的小姑娘直接愣住了。 下一刻。 战况升级,战火从两人蔓延到三人。 杜凝云看的津津有味,完全没有劝架的意思。 只看着她们三个在方才画画的桌边吵,一不小心,第四个劝架姑娘的裙,就被桌上的用来作画的胭脂染红了一大片。 让战况再度升级。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天下师 又一个劝架的嫁入战局。一窝蚁 杜凝云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都连着陪进去两个劝架的,但再来劝架还是在满是颜料的桌子便是拉劝。 也是有趣。 想着,蕙儿忽然过来,伏在她耳边低声说 “贾大儒和季大儒吵了起来,文岳先生劝不住,想让您劝一劝。” 杜凝云看的正起劲儿,冷不丁听见这话,虽然没看够,却还是说 “来的也足够久了,我们走吧。” 说完,就和主家打了声招呼,悄然退场。 杜凝云自婚后来文星阁的次数就直接归零。 偶然有稿子也是直接差蕙儿送去。 到让文星阁的众人有些不适应。 其中文岳先生最不适应,他一无家世二无功名,能在文星阁站稳脚跟到现在,全凭杜凝云常来,作为能说会道的老人儿,好事坏事他都敢拦到身上寻杜凝云去。 但杜凝云来的不勤,还大有把事情都托付给贾化的意思。 文岳先生就尴尬了。 今天一见贾化和季言真吵了起来,众人几次劝不住,文岳先生可不就巴巴的让人去寻杜凝云来。 杜凝云懂他的弯弯绕绕。 文星阁她很看重,想扭转一些东西,文星阁必不可少。 只是,在文岳先生说了这两位争执的原因时,杜凝云也傻眼了。 原因无他。 只四个字格物致知。 贾化认定格物就是识一物,知一物,便足够了。 可季言真却觉得格物致知是真言明理。觉得天下大道,要从事事物物上观察和发现,才能得道穷理。哪怕是一草一木,一杆青竹,只要足够诚心诚意的去钻研,也能从中悟出大道理。 惹得贾化搬起一盆文竹撂在季言真面前,对他说 “你格!你使劲格!我提一个观点你就驳一个观点,我告诉你,你今天不对着这文竹格出来一个天地大道,你就别走了!” 贾化指着文竹,气势汹汹的吼“老夫我看着你格!” 季言真也是牛脾气,还真往文竹旁边一座,盯着文竹便开始细观。 惹得贾化捉起桌上的稿纸就向往季言真的头上扣,惹得杜凝云赶忙拦下,劝道 “贾大儒,您消消气。” “消气!”贾化指着仍旧盯着文竹一动不动的季言真,气恼的喊道 “这竖子岂能欺我!你们都别拦我,老夫与他今日必定要有个你死我活!” 杜凝云看着众人想伸又没伸出去的手,一时也没话说,只劝慰道 “贾大儒,观点不同不要紧,带到文星报出刊,世人的认可,才能更好的证明。” 贾化直接转过身去。 而季言真盯着文竹,仍旧木塑一样一动不动。 杜凝云看着他们,只觉头大。 一个耍横,一个执着格物。 这两个人文采都是一等一的高,性子也真是一等一的倔。 “两位大儒何必动气,无论观点如何,为的都是做学问。开始时我们便都知道,我们这一刊,就是为了不同才一同出刊。如今二位各有各的好观点能让世人看,这对天下读书人来说,不是天大的好事吗?二位此番的成刊出来,堪为天下师!”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第二百一十六章 打不过也跑不过 但这话对正在气头上的两人明显没什么用,让杜凝云只能说 “毕竟有不同,才会有争议,有争议,才会吸引更多的人。一笔阁 更多好有更多的人,嗯,两位大儒也就。”杜凝云没把话说完。 但也够了。 季言真不差钱,但贾化却真的贫寒。 原本倔脾气上来的贾化朝着季言真狠狠的哼了一声,就拂袖而去。 但这招明显对季言真没用,季言真仍旧对着眼前的文竹,专心格物。 杜凝云脸上的笑差点没挂住,却也轻声劝道 “季伯伯。” 季言真回头看了眼杜凝云,果断抱着文竹走进另一边的小房间,进去的同时还顺便插上了门。 蕙儿趴在门缝往里看,回来说“季大儒抱着文竹看的专著…” 杜凝云两眼望天,过了一会儿,才回头对文岳先生说“待会儿请赵公子来给大伙儿做些好吃的,季大儒若是不出来,就多做几顿。” “那银子?”文岳先生下意识的问。 杜凝云对银子不甚在意,文星阁开销大赚的也足够多。当即说道 “你只管好好记账。” “得嘞!”文岳先生顿时笑眯了眼。 杜凝云笑吟吟的看了他一眼,果断告辞。 至于文星阁的杂事,她现在已经是甩手掌柜。 除了决定一下文星阁的大体内容走向,余者皆不必她来操心。 想着,杜凝云迈出文星阁的大门,迎面便见戚蔺大步走来,惹得杜凝云赶忙上前迎他,笑着问道 “今个什么风,把你也吹来了?” “妖风。”戚蔺神情肃穆,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严肃 “一个勾了我魂儿的妖精带着一阵风来了这里,我就来了。” 杜凝云忍不住在他身上轻轻锤了一下,却不知戚蔺心中正在纳闷 这话本里写的东西酸的掉牙,怎么云儿还真吃这一套? 但戚蔺没想太多,就低头说“先不回了,我已经让顾卿去包了雅间,我们直接去就是了。” 杜凝云笑着点头。 包间定在新开的明月楼,掌勺的大厨有十位,据说三位来自御膳房,剩下的七位则是各地名菜的好手。 顾卿让他们把招牌菜全都上了一遍,自己先要了一碟花生米,一面看话本,一面慢悠悠的吃。 杜凝云和戚蔺进来时,一小碟花生米都要见底了。 而戚蔺一看见顾卿,就说“你怎么还没走?” 顾卿当即愕然的看向戚蔺,眼神分明在说 你让我来定这么多菜你还不带我? 戚蔺撇了眼窗外,顾卿嘴角一抽,将碟子里仅剩的花生米倒进口中,一个字没说,只走到戚蔺面前伸出了手。 戚蔺直接拿出三张百两的银票,但显然,顾卿是嫌弃的,虽然还是要了。 拿了银子就拽着蕙儿硬出了门。 杜凝云??? “他们在北疆是好兄弟,也很久没聚过了。”戚蔺尽可能的柔声说 “顾卿喜欢蕙儿,蕙儿只把他当兄弟看待。” 杜凝云果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那蕙儿和他一起出去…” “不必担心。蕙儿通医理,善逃遁隐藏。顾子卿打不过也跑不过。” 。测试广告2 第二百六十七章 杜凝云直接默了,过了一会儿才说:“蕙儿若对他无意,日后还是要和顾卿远些,日后好议亲。燃字阁 ” “夫人安排就是。”蕙儿已是杜凝云的贴身丫头,戚蔺完全没有插手的意思,只说: “尝尝这家的菜色吧,风评倒是不错。” 杜凝云用细长的乌木筷夹离自己最近的一盘凤凰点头中的一块,轻轻咬了一口。 这道布置精巧的凤凰是萝卜切片堆的,虽然萝卜已经被蒸煮的不像萝卜,但杜凝云舌头倒是灵敏,很轻易就从中尝出萝卜味儿。 说:“这道做的好看,味道倒是一般。” 说着就吃向第二道菜,戚蔺没动筷子,只勾着唇,笑着看杜凝云吃。 杜凝云吃到第四道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娇笑着看向戚蔺,却听戚蔺说: “你别急,慢慢吃。”但满是侵略性的眼神却一直在杜凝云身上流连不去。 桌上的菜看上去很美味,桌边的人怎么比菜还美味的样子。 戚蔺想着,等杜凝云吃好了,才缓缓喝了一杯茶,说:“南边的的新济又在闹腾,如今朝无大将,陛下希望我主动请缨,前去平定。” 杜凝云眼神一暗,按例,在她孩子出生前,戚蔺该一直陪着她。 可戚蔺一直接到各种公事不说,如今还要走。 上一世这些的确是戚蔺做的,可上一世的戚蔺未曾有婚。 “你…” “秦天国盛,盛在兵强马壮,周边小国无人敢有轻犯之心。如今北疆平定了,但南边小国已有二十五年未见我秦天的兵马,如今他们不安分,必定要打他新济一个狠的,好让他们再涨一次记性。”戚蔺说着,眉眼间的煞气就聚了起来。 杜凝云看见他这杀气腾腾的样子,心中已无半点惧意,伸手抚平他皱起的眉,笑道: “那边祝夫君此去,踏平新济,还我秦天海晏河清。” 戚蔺的眉头却皱的更紧了,眼神里甚至多了几分委屈:“你忍心我走?” “?”杜凝云一愣。 戚蔺唇动了动,回想起他父亲临行前,母亲在他走后那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怎么到杜凝云这里,脸上眼里一点悲色也无。 “我去平新济,少说也要三个月之久。”戚蔺试探性的说。 杜凝云没想太多,很自然的点头笑道:“我知道,不过新济人阴险狡诈,那里地形又复杂。只怕修和初战之时,还要吃些苦头。” 戚蔺到嘴边的话直接咽了回去,而杜凝云又说: “只怕明着只有一个新济,实则不仅有新济,还有新济两边的小国,是他们三国齐力。虽然齐力也不是我们的对手,但恶心我们一下也足够了。” 戚蔺:“……” 你就不关心我一下? 而杜凝云说完这些,就继续吃饭菜,让戚蔺静静的坐在一旁,低头喝茶。 等杜凝云吃饱了,戚蔺也已经吃了很多。 并且如之前一样,沉默的将杜凝云送到镇北侯府。 杜凝云下车时看着镇北侯府的景象还有些不适应,但戚蔺很适应,一下马车就将杜凝云拦腰抱起,大步流星的朝自己住处走去。 惹得杜凝云一阵惊呼:“修和?” “嗯。”戚蔺肃穆着脸应了一声,正色道:“刚才没吃饱。” :/测试广告2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一夜过得快。 戚蔺次日便在朝堂上主动请缨平顶新济。 老皇帝求之不得,当场答应下来。当即任戚蔺为镇边元帅,许精兵十万,去往新济。 同时给杜凝云赐封号:娴,并附带县主大印,朝服。 杜凝云看着这些,总算知道戚老夫人为何即便是国宴,也觉不穿朝服的原因。 她的朝服也是她的丈夫用命给她博来的,那里穿的安稳。 杜凝云想着,收下大印朝服,等送物的太监一走,便命人将这些东西收了起来。 戚蔺整整一天都没回府,今日点将,明日出发。 南边又粮仓,一纸调令过去,只需快马送去,便省了千里迢迢运粮草。 戚蔺走的很仓促,甚至没能正式的向家里人告别,便已离京。 杜凝云在他走后安心在镇北侯府养着,只不时回伯府小坐。 戚老夫人知道拦不住,也从不拦。 只隔三差五巴巴的问府医,问杜凝云的脉象。 府医只能劝道:“老夫人,这事可急不得,这才多久。” 戚老夫人也知道急不得,却总是忍不住问,杜凝云早间向她请安,也不时听她说: “你外祖母是个有福气的,孙子孙女养在膝下,闲了也有伴。不至于太清净。” 说着就忍不住看杜凝云的肚子,眼里满是期盼,看的杜凝云浑身发毛。 惹得杜凝云总想称病不去请安,到最后,杜凝云索性以去城外将养为由,领着待墨等人南下。 只是走的更慢。 不过慢虽慢,等戚老夫人等人得知时,杜凝云早没影了。 翻到让戚老夫人忍不住嘟囔道:“我年轻时怎么没想过自己溜出去耍?” 虽然也只是想想。 她的出身同样不高,她在京城就是人质。 敢出京城,她的母家说倒就倒。 但杜凝云出身忠意伯府,忠意伯若能说倒就倒,那就不是忠意伯了。 戚老夫人也只能忍不住说:“可惜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否则我非要随她同去了。老咯,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戚老夫人说完,就叹息着坐下了。 杜凝云已经到了最近的一座城,这里离京都还不是特别远,和京城的风俗也没什么不同。 但又过了三四座城,单是和当地人交流便有了极大的不同,杜凝云等人也觉得有趣。 等再过了三座城,走的很慢的杜凝云等人就已经听说戚蔺初战得利,新济大败。 便又继续前行,却还没到第二个城,就听闻新济认输,遣使臣来送降书,被戚蔺轰了回去。 等到了下一个城的半晚,就听人说:“你们猜怎么了?” 众人好奇,纷纷去问,问了好一会儿这人才接着说:“戚将军说,我秦天大军开拨,耗费岂止万计。你新济想打就打,想和就和,我秦天的损耗谁来陪?谁来担?” 说话的人眉飞色舞: “就把新济的使臣轰出营帐,再度向新济军士列阵,又打的新济等人屁滚尿流。偏偏新济旁边的百罗和句丽凑热闹,想趁机攻打,却不想将军早有防备,连着百罗和句丽一起痛打一顿,现在三国送来的降书,都给戚将军撕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秦天烦了 “撕了?!”问号的人满脸震惊。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说那个将军打了胜仗,直接把对面送来的降书撕了的。 而讲话的人又说:“就是撕了,还当场放了话。” 偏这人说到这里就一脸臭屁的不说了,惹得旁边人纷纷推搡催他快说,他才又开口道:“和不和不是你们说的算,是我秦天说的算。我秦天不打你们,是看你们安分,如今你们不安分,你们的降书就是废纸!就再次率军攻了过去,那可真是尸横遍野。” “然后呢?” “然后我就不知道了,我走的时候刚听说戚将军又打了过去,再往后我那知道。”那人说完,就见围着他的人一哄而散。 惹得那人踩着桌子喊道:“合着你们听够了我就没用了是吧。” 旁边的人一起呕他,惹得这人一脸气恼的走了。 杜凝云坐在一角,并未上前围观。 但男子的话她是听见了。 忍不住嘟囔道:“该不会我还没到,他就已经收拨回京了吧。” 杜凝云觉得有可能。 另一边的新济和秦天的交界处。 新济的外交长正被戚蔺骂的狗血淋头。 这外交长自持是使者,一开口就说什么戚蔺打入了新济领地,是入侵,该赔偿他们。 戚蔺可不惯他们,当即拿出新济这些年的拜秦天为宗主国的文书,冷笑道: “新济是我秦天的属地,我秦天百姓和军队本就能随意。何况侵犯我秦天领地的是你们,本将军此来是为秦天讨公道!”说完又是一阵连怼。 怼的新济属臣自闭,新济的百姓纷纷举家迁逃。 打不过,和不了。 这让新济三国一个个哭爹喊娘起来。 原先帮着新济打秦天的百罗和句丽更是倒戈打向新济,以此作为向秦天投诚的礼物。 却不想戚蔺依旧不买账,还冷笑道:“与新济为同盟攻我秦天,见势不妙便向新济反戈一击,是不义;临阵反戈,是不勇;不知天高地厚妄自兴战,又失掉同盟,是蠢。不义不勇且蠢,还妄图与我为盟不成?” 当天,戚蔺再下战书,直接大军直接踏过新济,攻往百罗。 新济尚有山地可藏,但百罗是平原,见戚蔺大军前来。 百罗王室再三献降书,送珠宝,送公主。 却不想戚蔺根本不理,以强势的姿态踏平了百罗王室,直接把和百罗相对的,中间隔了一个新济的句丽吓破了胆。 直接联合西南边陲的一众小国,不辞千里的快马入盛京城,跪求秦天的原谅,声泪俱下的求老皇帝把戚蔺这尊煞神给挪走。 毕竟别的将军都是平叛,平定了就走。 戚蔺完全就是灭国,降书不要,只下战帖。 下战帖也就算了,管你收不收,战帖已下,到时候我就开打。 这完全不是秦天大将的作风,却让秦天周边的小国们上供上的一个比一个快,甚至一个传闻在小国中广为流传。 内容无他。 只有四个字:秦天烦了! 烦他们一次又一次进犯,想把他们一网打尽。 第二百二十章 平海寇 秦天周边的小国们第一次这样恐惧。 不过三天的功夫,老皇帝就体验了一把万国来朝、八方来贺的愉悦。 以往来朝觐的送的奉礼都很草率,而这一次除了两个海国,所有的小国都送上了他们眼里最丰厚的奉礼。 还在朝觐时极尽谄媚之言。 不得不说。 老皇帝被他们舔的很舒服。 他老了,这些使臣的话记录在史书里,后世怎能不夸他,怎能不赞他。 只是美中不足,剩下两个海岛小国,完全没有跟风朝觐的意思。 这就让老皇帝有些不舒坦了。 秦天四周的小国多,国国都来朝觐,偏有两个丁点大的海岛小国端着架子,完全不鸟。 老皇帝也有一棵做天下共主的心,这两个海岛小国不配合,没几日就成了一根让老皇帝难受的刺。 忍不住和贴身的太监提了两句。 果然,第二日的朝会上便有大臣说: “陛下,我海域渔民出海捕鱼,矮蛮族两国海民不知自行捕获食物,三番几次的来掠夺强占。使我秦天子民出海空手而归,还屡次有人葬身他们之手!” 说完,朝堂上不少大臣齐声大喊:“请陛下下旨平定海寇,还我秦天子民一片安宁!” 喊完。 老皇帝满意的一旨调令给了戚蔺。 已经被打下的地方,名义上还是新济,但实际要住满秦天百姓。 其次是封赏和调令,封赏自不必说。 调令则是命戚蔺领兵东行,平海寇。 秦天海寇久已。 偏文臣大都喜和厌战,不愿多省事端。 如今是戚蔺一番强硬操作,让众小国吓破了胆,他们才猛然意识到。 原来这些小国和人一样,打痛了才知道他们招惹的是一个怎样的庞然大物,才知道怕。 一时戚蔺去平海寇。 就连一向厌战的文臣也忍不住为戚蔺拍手称赞。 而离新济那里还有五座城的杜凝云却懵了。 好不容易快到了,戚蔺他们又走了。 偏时间还有延迟,她们就是拍马也追不上。 乔云沐只能命人改道东行,心里却有些担忧。 上一世没有戚蔺平海寇的事,海寇之患甚至一直延续到新朝,到最后片板不得下海。 杜凝云不由得有些担心。 戚蔺是强,论军法谋略,少有人能及。 论武艺更是他敢说第一少有人敢说第二。 其次。 海上不是地上,有些人天生惧海,到了船上站都不敢站。 而大多人即便不怕海,但海面波澜起伏,再稳的船也会晃动。 习惯了脚踏实地的秦天勇士猛的上了船,岂是一日两日能习惯的。 这让乔云沐这些天在路上忍不住担忧。 唯有蕙儿一点都不担忧,还笑嘻嘻的说: “姑娘别担心,将军在地上在船上都一样的厉害,一个抵得过十个去。区区矮蛮族而已。我这不善打斗的,我都有把握一个打他们三个去。” 但杜凝云的忧虑并未减轻。 戚蔺再强,也是一个人。 若他带上的兵士大多在船上站立不住,他再厉害,也无法扭转战局,他的不败神话也就破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渡人 但杜凝云没有转道,而是在众人的互送中,收了沿途的七八个寺庙的和尚,一同出现在新济边境。 这里人很多,切都惶惶不安。 杜凝云命众僧齐声诵经,阵阵梵音带着奇异的魔力,让在场的新济百姓逐渐平静下来。 甚至不少人开始往这边聚。 杜凝云让部分僧人去讲佛法,去告诉他们什么是佛。 效果起的很快,不少人都很快的双手合十,向盘膝坐在地上的和尚们弯腰行礼。 渡人渡己。 杜凝云不是为了渡人,也不是为了渡己。 而是看重了佛教的道义。 这些小国自家没了就来秦天抢,仿佛秦天是他们的粮仓,怎么也抢不空。 她就用佛教告诉他们,抢是不对的。 杀生是不对的。 她要让这些人知道杀人要坠阿鼻地狱。 佛法讲了两天,这些新济百姓日子难过,一面崇佛,一面毫不犹豫的去抢了附近村民的存粮。 让乔云沐明白。 活不了就抢是他们的传统了,他们没有但邻国有,那邻国的就是他们的。 他们代代如此,年年如此。 抢这个字已经是他们的习惯,他们觉得理所应当。 思及这里,杜凝云招呼了身边的暗卫,让他们揪出去抢劫了的新济人,让人群中能翻译的人出来。 当众宣判了这几人的死刑,并由一位长得佛祖一样的胖大和尚走上台,说抢劫是什么什么罪,要进什么什么地狱,多少年不得超生! 看着台下的一片寂静,杜凝云知道自己成了。 纵使这些人还有些将信将疑。 他们中有些人也开始想起自己也曾做过同样的事。 而和尚已经大谈地狱的恐怖。 刀山火海下油锅。 死去的人被炸熟捞起来,等好了再放到油锅里炸。 被丢进磨盘里,被磨出来,再重复。 直到罪孽尽消。 这和尚把地狱描绘的极为真实,口才之佳让杜凝云有一种听恐怖故事的感觉。 但他的好口才无疑是有用的,还没等他说完,就已经有人跪倒在地,哭道: “神天菩萨,我们罪孽深重,活着受罪,这是死也不敢死了啊!” 和尚就说:“从今日起洗心革面,积德行善,一心向佛,功过相抵,便有挽回之机。” “当真?” “当真。”和尚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立即又有不少人跪下哭了出来。 杜凝云看着这一幕微微摇头,只向她身后的胖和尚说: “你们自此便要背井离乡的在这异地宣扬佛法,这些银子你们收着。” 却不想胖和尚摇摇头,说:“女菩萨,我等不为财而来。” “我知,但你们从此背井离乡,这银子你们不收,我心难安。” 胖和尚只能收了。 又听杜凝云说:“这些蛮夷之人久居荒蛮之地,一逢灾厄就抢夺我秦天百姓,是他们未曾开化的缘故。我希望你们在宣扬佛法的时候教他们官话,让他们知书识字。开化他们。” “渡人便是渡己,我等既然来此,自当竭尽全力渡化他们。”和尚又念了句佛。 第二百二十二章 强盗 杜凝云笑着点点头。 和尚是怎么想她不在意。 她只是想让这些人慢慢学秦天文化,慢慢认同秦天文化。 到最后,直接成为秦天的一份子。 待他们成为秦天的一份子,千年后,又谈什么侵略秦天。 虽然千年后这些小国是趁火打劫的帮凶,真正让故国一度沦陷的敌人来自海外。 但没关系,小国也好。 海外的国家也好。 千年后就有不少人在说,假如秦天的开国皇帝拿到了世界地图会怎么样? 假如新朝的皇帝拿到世界地图会怎么样? 杜凝云虽然只记得地图的大概轮廓,但早已将这些大概轮廓绘了出来,并且秘密制作了一刊地理报,随时都可以开始卖。 虽然在这天圆地方的时代,杜凝云的地图八成会被当成胡扯。 但杜凝云不介意。 甚至还跃跃欲试,列举出海面上看见船,先看见穿帆才渐渐看见船。和站在高处往下看,越往远处就越低等等。 再加上赵文勋的织布机等等已经开始大批量生产。 杜凝云觉得秦天的未来必定会蒸蒸日上。 杜凝云这样的安慰着自己,专心投入到研究蛮族的事中。 最后发现这些蛮族言语不通,活不下去就抢已经是刻入他们骨子里的习惯。 他们旁边是强大的秦天,他们没有就来秦天抢、偷。抢过去偷过去就当是自己的,理所应当的往下传、教。 杜凝云看到这一幕,认真的做了笔记。 并且打算回到京城后,就给向忠意伯建议划新济为县,派人去往新济。 以法约束,让他们学秦天官话、字体,习秦天礼节,归为秦天一县。 也免得千年后的麻烦。 杜凝云想着,见一个新济的小孩子用愤恨的眼神瞪着她,就让翻译对他说: “瞪我做什么?是你新济主动犯我秦天边境,你们敢来犯,就要做好被秦天军队覆灭的准备,不是吗?” 部分的新济人仇恨的眼神越发的浓。 但恨又如何? 秦天南面的小国能躲到山上,但秦天有心要灭,他们是顶不住的。 这里不是北疆,北疆连着的是一望无际的荒原。 南边的小国能存在至今,本就是当今的老皇帝是守成之君,国力在走下坡路,没有开疆扩土的野心而已。 杜凝云想着,忽然笑了起来,用自己的拳头在小男孩的眼前晃了晃,道: “不杀你们,是秦天的仁慈。但这个仁慈是有限度的。你们的屡次进犯,来我秦天抢掠,新济被灭就是你们的报应。当然,你们可以继续像以前一样没有就成群结队跑到我秦天硬抢。但新济已经没了,你们再抢,我们就只能杀光你们,来保护我秦天无辜受你们抢掠的子民!” 杜凝云的话到了最后,声音中透着森寒的杀意。 翻译听见最后一句直接傻眼了,而杜凝云却继续说:“不要觉得你们无辜,我秦天那些被你们抢掠过的子民更无辜。你们不想死,就杀我秦天的人抢走他们辛辛苦苦获得的粮食来活命,你们就是强盗。强盗,懂吗?” 第二百二十三章 但仇恨的眼神未曾消失。 在秦天百姓看来,新济人是杀他们亲朋同胞,无数次抢掠的恶贼仇寇。 在新济人看来,秦天人是亡他新济的恶军。 杜凝云是秦天人,她在千年后未曾见过新济人攻到皇城,却也在皇宫的墙根边听人仰天长啸: “我朝待你们边蛮小国不薄,你们却趁我朝危亡之际,侵我边关,杀我同胞,你们是何居心!是何居心!” 又在飘落在地的报纸上看见新济等小国趁火打劫,杀人放火。 终于有一天,盛京城离满布异域人,她在皇宫的边缘见过太多惨死的国人。 可她无能为力,但现在,她有了。 杜凝云想着,面对孩童的仇恨,眼神越发冷漠: “我参悟不透,更没有慧根,缺佛性。我对你们,只有睚眦必报。” 言罢,杜凝云冷着脸,向身后的人说:“凡视我等为敌者,杀。” “夫人,不好吧。”这个命令下去,饶是曾在北疆经历过战事的蕙儿也有些懵。 杜凝云眼神却更加冷漠,看着被下人拦着,却仍旧满脸杀意和戾气的小男孩,冷冷的说: “我秦天如今国富民强,他们尚且屡犯不改,若我秦天一朝衰弱,他们岂会轻饶我们?今日饶他,日后便是我秦天旧民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蕙儿闻言,便知杜凝云杀心已起,虽然不知道待人一向宽和甚至过于包容点杜凝云会对异族人这样狠。 但蕙儿到底是经历过战事的人,当即从腰中拔出刀,一刀了结了被拦住的人,便对侍卫们喊: “杀!” 侍卫亮出兵刃,一部分人继续保护杜凝云等人,一部分人向人群中冲杀过去。 眼前的流民也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人群中不少人都摸出来破旧的刀具,刀刃上还有黑褐色的血迹。 他们中太多人,对秦天百姓下过手。 秦天边疆的百姓也对他们有一个独有的称呼:蛮盗 来自蛮族的强盗。 这些新济人抢掠惯了,就觉得他们抢掠是对的,而秦天反抗是错。 也是现在新济亡了,秦天的守城军在戚蔺率军离开后驻扎在这里,他们才安分的做个流民,而不是继续抢。 而他们此时见比他们人数少的侍卫向他们杀来,这些人立即露出凶相,却不知他们不远处的驻军在看到他们亮刀时,也在他们身后拿起了武器。 很快,流民们便被逼成一团,只能交出兵刃,奋死反抗者皆亡。 驻军清点了人头数便直接送折子进京轻功。 许是周围小国的反应太出乎老皇帝和朝臣的意料,大臣们也改变了对进攻的看法。 一致同意老皇帝向边关各地发了新折子。 凡各国有犯我秦天边疆者,无论军犯民犯,皆准驻边大臣率军进击。 此奏折一出,京中蛮族使臣一个个慌乱不已,纷纷向礼部恳求老皇帝收回成命。 但是没用。 老皇帝这辈子都在权衡朝臣,稳固皇权,是个守城之君。 如今老则老矣,却忽然达成开疆扩土,万国来朝的成就。 老皇帝甚至觉得自己多年只守不攻的非攻之政是错误的,认为这些小国以前的嚣张进犯,全是他秦天的仁柔给惯的。 小国们的反对他,全部不理,还提拔了不少武将,还声称要以文治国,以武强国。 让使臣们近乎绝望。 而杜凝云擅自离京入新济的事,根本没人提。 第二百二十四章 杜凝云在新济的行事便越发张狂。 因为她的身份,她所到之处皆有驻军随行。 凡遇暴民尽杀之。新济山虽有山地。 直叫新济人心惊胆寒,乔云沐车架所致,尽是顺民。 而这只是第一步。 归顺的新济百姓可以用说出指出暴民藏匿点的方式得到粮食,和秦天人的户籍。 世间从此再无新济,只有秦天。 新济狭小,原地归凤原郡,更名凤安县。顺民前往凤原郡绮罗乡附近。 凤原郡无宅无田的乞人等人,可来凤安县。自有官府建屋舍,分田地。 这使凤原郡各地乞人纷纷用来,更有别郡落魄无依的乞人前来。 因凤安县的县官还未定下。 这里最大的仍然是杜凝云。杜凝云本想等新县官来了,就先行回京。 却不想新县官没来,圣旨来了。让她暂管凤安县一年。 消息一经传出。 那些本不愿离开凤安县的新济旧民纷纷收拾行装,就连藏匿在山中的旧民也都纷纷现身乞请远离。 虽然有拿起武器反抗的。 但新济一共多少人,杜凝云坐下驻军如今已有十万之多。领兵者是戚蔺带出来的。 本就不好违背杜凝云的命令。 如今见杜凝云肆意妄为,不仅没有惩罚,还得嘉奖。 这人也大胆起来,杜凝云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有人想杀杜凝云。 别说到杜凝云跟前,能破了县衙大门都算厉害。 待秦天人搬进来。 杜凝云便让人修撰县志。 编撰者提起新济,杜凝云直接说道: 谷“什么新济?这世间何来新济。此地乃是我秦天凤安县,前朝之前便臣属旧朝。奈何奸人逆谋假称新济,如今是重归故国,只有凤安县。” 编撰者头上冷汗直冒,看向杜凝云眼神都变了。 却又不敢说,不敢提。 只低声说:“可前朝所记。” 杜凝云冷笑:“你管什么前朝,便照我说的记。从今往后,世间再无新济。”这个地方,从今往后便是我秦天之地。 “是是。”编撰者都结巴了,回家就撕了家中什么才子佳人的书,在心中气恼道: 什么大家闺秀国色天香、温柔贤淑。 那杜凝云出身忠意伯府,嫁的是镇北侯府。一等一的名门闺秀,世家大妇。 国色天香是有,温柔贤淑全都是假的。 遥远的京中。 凤安县县官迟迟没定下来。 所有人都求爷爷告奶奶的不想去。 老皇帝下令定人。 定来定去没定下来,又听杜凝云在凤安县行事稳妥,大有其父的风范。 老皇帝在朝堂上看看忠意伯,觉得杜凝云既然有忠意伯的风范能耐,便是一介女子,治理区区凤安县也必定是轻而易举。 何况她就在凤安县,便先搁置凤安县县官的事,下旨让杜凝云继续管着。 知道杜凝云真实作为的忠意伯松了一口大气。 能拖一年是一年。新济旧民已经被分散移送,百姓语言不通。 而凤安县的新民皆是不知杜凝云所作所为的秦天人。 他派人去辅佐杜凝云好好遮掩一番,明年新县官到的时候。他绝不会知道杜凝云带驻军大杀四方的事。 这事太忌讳了。 虽然老皇帝手里早已无了兵权,朝政百官则在他忠意伯的手里。 可老皇帝和他是多年的交情,他不想伤了老皇帝的心。 第二百二十五章 ,! 忠意伯完全不知道杜凝云修改县志的事。 京城中人知道杜凝云悄悄去了凤安县,却少有人知道杜凝云干了什么。 杜凝云在凤安县很闲。 挪走了旧民,来到这里的多是没有田地屋产,得知凤安县会分田地分屋产,特地来搏一搏的人。 杜凝云深知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命军中识字者精心登录记策,按人口户头平分。 具体的位置抽到哪里便是哪里,全凭运气。 虽有人不愿意。 但签子是自己摇的,自己捡的,不好也怨不得旁人。 倒是有人想闹事,但军士随处可见。 如今又是正要立威的时候,闹事者斩立决。 几次过后,闹事的就少了。 等半年过去,此地俨然是和秦天内地浑然无差。 杜凝云递文书入京,说凤安县民风已和秦天内地等同,乞请县官来此。 但依旧没人愿意来。 杜凝云文书中的民风已同无人相信,反倒不少人在说杜凝云是嫌凤安县苦寒,便夸一夸凤安县的好,想回京。 但凤安县这里如今尽是秦天的百姓,哪里有一个外人在。 秦天的百姓在这里自然是秦天的风俗,头一两个月整顿好了,和秦天其他地方一样慢慢治理着,当然很快步入正轨。 虽然偶尔会冒出一个几个的旧民。 但这些旧民早已无足轻重。亡国之民,根本无人把他们当人看,他们就是暴徒。一出来就是为了抢吃的,碰到年幼的孩子他们便要活活掐死。 等又半年过去。 戚蔺已经大胜归京三月,他向老皇帝请旨,想换县官。让杜凝云回京。 但朝堂中人彼此推诿,老皇帝想忠意伯都没说什么,更不理戚蔺的奏折。 毕竟他心里也清楚得很。 他的皇帝之位是虚的,真正拿权的是忠意伯。 谷巯真的要塞人去凤安县,早就有人去了,只是忠意伯在里面做鬼。 但皇权之大岂止政权,镇北侯府才是他的底牌。 凤安县中。 杜凝云左等右等没有等到新的县官,反而等到来管理军士的戚蔺。 杜凝云便知道。 自己父亲要动手了。 而且是和戚蔺联手的那种。 果然。 没过多久,一条金龙从天而降,落入忠意伯府,让忠意伯府金光大放。 可杜凝云知道。 根本没有金龙,有的只是镜阵。 忠意伯用八年慢慢布置好的镜阵, 只为这一晚,点燃烛火,映出金龙落在忠意伯府。 上一世。 这金龙八年后才会出现。 可这一世,戚蔺说:“今帝虽然贬六皇子,可他心里更属意六皇子。与其等今帝死后六皇子耍什么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小把戏,不若我们先下手为强。” 杜凝云眼神微闪,望着京都的方向,总觉得这事依旧难成。 却不想两月后随戚蔺归京,得知自己长兄成了太子,老皇帝依旧是皇帝。 杜凝云是懵的。 但才到京城自己就被封了公主,戚蔺被迫成了驸马。老皇帝要另封别人做元帅。 杜凝云又笑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自己父亲一直盯着皇位,且极为欣赏戚蔺这个女婿。老皇帝为什么会觉得戚蔺会坚定不移的护着他皇室。 第二百二十六章 ,! 杜凝云托着下巴,很是不解。 这可是狼子野心的两个人啊。 戚蔺倒是很平静,虽然平白多了驸马的名头,但他并没有把兵权交出去的意思。 老皇帝借故召见他数次,他也绝口不提兵权之事。 老皇帝倒是有心敲打一下戚蔺,想用把兵权捏在皇室手里的方式,让他秦家的皇朝多续几年。 但老皇帝谈军中事,戚蔺就说起近来多有兵事,军中耗费大,需要多些粮草补给。 老皇帝终是只能退一步,秘密召见了戚老夫人。 这是对皇室忠心耿耿的老臣妇。 戚老夫人从宫中出来,杜凝云便去拜见时。 只见戚蔺跪在堂中,戚老夫人拿着一尺来长的木杖,正一杖一仗打在戚蔺背上。 口中说着:“你可还记得半句的家训,多年来教你正道,你是学到狗肚子里了!” 杜凝云想到戚蔺身上的旧伤,不等戚蔺开口便已经挡在他身上,替他挡下一杖,说:“老祖宗,修和才回来,身上的伤还没好全,也并未……” “你让开!”戚老夫人气狠了。 她和老侯爷忠心耿耿一辈子,到死都一心为国。 偏从小看到大的孙子天生反骨,娶得妻子更是反贼亲女,且也心有反意。 “我戚家世世代代以忠直立家,戚蔺!我再问你一句,这兵权你是还不还。” “不还。”戚蔺眉头都没眨一下,仗着力气大将杜凝云拉到怀中护着,又说: 谷昢“若当今皇帝一直活着,我还也就罢了。可他风烛残年,几个皇子却没一个仁善的,我岂会把自己手里的刀递给他们,让他们砍我的脑袋。” 戚老夫人气的越发厉害。 杜凝云秒懂戚蔺挨打的因,缓缓道:“自古以来,将脑袋交给皇室的忠臣良将开国功臣,有几个能善终?老祖宗,若无北疆天狼国,戚家岂会留至今日。” “伶牙俐齿!”戚老夫人一向疼杜凝云,此时却气的脸都白了,“你父亲就没好心,陛下那般善待,他却盯着陛下的尊位。你!” 杜凝云见她气狠了,赶忙要去为她顺气。 到底是上了年岁的老人,戚老夫人虽然一向硬朗,此时脚步虚浮。 被杜凝云和戚蔺一左一右扶到堂前首位坐下,戚老夫人看着一侧的断弓,一时老泪纵横,“我对不住你啊!这戚家的忠义之名,这……” 戚老夫人一阵猛喘,没能说出话来。 戚蔺眼神微闪,细想了一下,才说:“祖母,早在祖父那时,天狼国就大不如前。虽有威胁,但祖父若想,举兵直灭天狼国虽然艰难, 却并非不可。” “你什么意思?”戚老夫人眼神一厉。 戚蔺向杜凝云示意,让杜凝云也坐下,自己则倒一杯茶奉给戚老夫人。然后才接着说: “祖母,祖父待你的心意,您岂会不知。何况自古便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们镇北侯府再风光,也不过是皇室手里的良弓走狗。有用时自然珍视,可无用时便是威胁。功劳越是大,便越是招人猜忌,越是取死之道。” 说到这里,戚蔺定定的看着戚老夫人,一字一句的说: “灭天狼国在祖父那时是不世之功,足以载入史册,跻身历代名将之列。可他不敢,他担心自己功高盖主,牵连妻儿。他不怕死,可他怕我们也死。所以他至死稳守北疆,不让天狼国越我秦天一步。祖母……” “混账!”戚老夫人摔了手中的茶杯,两眼通红,“你岂能妄议你祖父!” () .... 第二百二十七章 “祖母心如明镜,孙儿是不是混帐话,您比谁都清楚。”戚蔺声音低沉。 “滚出去!滚出去!你这个孽障,你这个狼子野心的孽障!你分明是自己看上了那位置,你当我是眼盲心盲,万事不知吗?”戚老夫人勃然大怒。 戚蔺在戚老夫人身边妈妈的示意下拉着杜凝云出去。 等回了自己小院,他才开口说:“我知道也瞒不住你,这皇位我亦瞧上了。你父兄和我,你终究要做出选择。” 杜凝云咂咂嘴,有些头疼的皱起眉,叹道:“你就没有想过。” “想过什么?”戚蔺诧异的问道。 拱手让江山后归隐山林,成为神仙眷侣? 还是将兵权交出去,然后偏居一隅? 戚蔺眼神锋锐,缓缓道:“祖母说的没错,我自幼便藏了称皇的野心。我是绝不会放弃自己的权力,哪怕是为你!” 杜凝云默了。 上辈子戚蔺给她挖了一个大坑,让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错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做好登基的准备又被戚蔺狠狠的拉下来。 可她活着,戚蔺甚少在京,她死后皇帝亦不是他。 他又为何? 杜凝云眉头紧皱,终是嘟囔道:“你就没想过我也想登基为帝。” 戚蔺好久都没动静。 杜凝云抬起头,只见戚蔺一副被雷劈过的表情。 “你们一个个都想当皇帝,为何我不能想当皇帝?”想到上辈子被戚蔺拿捏死了的自己,杜凝云莫名有些悲愤。 喜欢也不说,算计一次没少。半夜强爬床,男宠全杀光。 杜凝云挥起拳头砸在戚蔺胸前,又被戚蔺大力摁在怀里,但他依旧是同样的说辞:“你可以当皇后,但不可以做女帝。” 凭你的智商若为女帝,只怕要天下大乱。 谷兜而且。 戚蔺把头埋在杜凝云颈间,眼神冰冷极了。 他曾做过一些不连贯的噩梦。 杜凝云避他如蛇蝎,嫁给了六皇子,成了皇后。 六皇子心里没有她,可她心里亦没有六皇子。 六皇子喜欢美人,而杜凝云不遑多让,也对貌美者情有独钟。 直到她发现自己地位被动摇了,她就变了一个人一样。 一个月功夫捏住后宫,半年功夫弄死六皇子,并且把怀有六皇子遗腹子的杜凝霞贬为商人妇。 至此手便伸到了朝堂上。 利用忠意伯还利用他。 野心大的令人咂舌,忠意伯发现他的麟卫遍布朝堂,又知道他对杜凝云心怀不轨。这老狐狸把势力扔给杜凝云说退就退。 让他一边手下留情,一边算计。好不容易消了杜凝云为帝的心,杜凝云反手命人搜罗来十多名俊美男宠。 戚蔺越想脸越黑,在杜凝云耳边威胁道:“你想做公主也好,做皇后也好。我们都能随你心意。但你绝不能做女帝。这件事我不允许,你父亲也不会允许。” 杜凝云忍不住拿戚蔺的脖子磨起牙来,啃的戚蔺心猿意马,偏又死命忍住,唯恐转了态度消不了杜凝云的野心。 还好杜凝云说:“我想做女帝,但只是想想罢了。”曾经的她会那么渴望权力,无非是发现自己瞧上的人靠不住,拿到权力后野心一再膨胀的结果。 “我是俗人,也是愚人。若能一世长安,我情愿糊涂且开心的过一辈子。但若不能……”杜凝云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冷意。 若是不能,她会向上辈子的自己一样狠辣起来。 她的确是绵软的性子,可她骨子里流的是忠意伯和大夫人的血。外表再绵软,走投无路也会露出本性。 :。: 顶点地址: 移动端: 感谢您的收藏! 第二百二十八章 “我不会负你。”戚蔺抓住杜凝云作乱的小手,说: “我绝不会负你。” “我信你。”杜凝云圆圆的杏眼里尽是依赖之色。 戚蔺这才放下心来,却仍保持着警惕。 梦里的六皇子为什么那么光明正大的要换后,就是因为他把杜凝云当成了无害的小奶猫。可杜凝云不是什么人畜无害的小猫,她是被过分娇养, 《皇太后她重生了》第二百二十八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