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明天起开始修仙》 序章 王二是个很简单的人,简单到名字都很敷衍。 有时,一些人会从他头顶的天空划过。 他们御风而行,比鸟雀还快,比苍鹰还高。 每当这种时候他便无比羡慕那些高来高去的修仙之人。 他们白衣仗剑,顾盼之间自有一种出尘的神韵,几个起落便可穿越大半个城池,终日噪杂而苦闷的人间百态都在他们飞身而起时成为旧世界的烟云。 第一次碰到仙人,是在王二九岁的时候。 那天太阳正要下山,空旷而古老的天空红彤彤的,他在一片高草里刚安抚好翻滚奔涌的肚子,提着裤子往外走,突然听到一阵风声,他抬头一望,便见一白衣飘飘的少侠至云端飘下。 那人高瘦的身躯沐浴在落日里,衣角高高扬起,一柄仙剑凭空立在他身前,和他一道落下,可谓长剑相随,吾道不孤。他眉头微皱,眼里印着整片天地,像是在思索着天地大道。 那份风姿,便这样落到王二眼中,历经悠长岁月不减半分向往。 然后,白衣少侠便一脚踩进了屎里。 这下,少侠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王二有些忐忑,硬着头皮上前招呼道:“仙人,敢问从何方来?” 仙人折草擦拭鞋子,闷声道:“青乘山而来。” “敢问,青乘山又在何方,距此地多远?” 他看了王二一眼,继续擦鞋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看仙人好强好帅,便想着去青乘山学点皮毛。” 仙人头也不抬:“你资质不行,只怕终其一生都难引气入体,去青乘山做什么?就是做杂役都应征不上。再者,青乘山远在道钦州,你走路过去得要好几年。” 王二哦了一声,颇为失望。 白衣仙人擦干净了鞋子,四处张望一番,似乎有些焦急,最后视线落到王二身上,不言不语。 王二便问:“仙人,有什么事吗?”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踌躇半天,终于道:“有纸吗?” 王二一愣:“什么?” “纸。”他脸色难看,大吼道,“擦屁股的纸,你不是刚拉完吗?” 王二又愣:“……仙人也需要上厕所?” “废话。”他显得颇为急切,“到底有没有纸?” 王二摊手:“没有,要不用木棍解决?” 他脸色铁青,腹中一阵锣鼓喧天,便顾不得讲究,往草丛一钻,不一会儿便传来一阵呼啦啦的声音,拉得好不痛快。 只是,似乎少了点声音,比如水声。 “冒昧问一句,仙人小便是怎么解决的?” 他拉得舒爽,随口道:“御剑飞行时降下一阵小雨呗……只是这大的就不能在空中解决了,脱下裤子蹲在剑上的样子嘛,也太不雅观了。” 王二嘴角抽搐,脑海里对修仙之人这个群体的印象开始模糊起来。 “你怎么能这样?”王二不由得有些气愤,“你们修仙之人不是餐风饮露么,随便使个功法不就能排出秽物?” 那人拉得爽了,话便也多了起来:“餐风饮露?那得太虚境的大能才行,没到那境界敢不吃不喝,营养跟不上的,瘦的皮包骨一般哪来的力气修行?说到运功排出秽物,这倒不难,只是污秽终究是秽物,要从哪里排出?伸手一指,从手上飙出一坨来?” 王二想象了一下那个情景,有点哭笑不得。 “哎,你别说,其实还真有人这么干的,特别是那些没事装个高贵冷艳的女修。你想啊,女神怎么能拉屎呢,那得多丑,所以她们就常常用手指排出秽物。不过还有更狠的,毕竟用手指吧也难免被人看到,也很尴尬不是,所以她们把秽物经过几次转化后通过呼吸排出。” 王二大惊:“那岂不是用嘴巴鼻子……” “所以才说她们狠啊。你以为真有那么多高冷女神啊,她们之所以高冷往往是因为有口臭,于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三个字能说完就绝不用四个字。” “……” “说到这些女修啊,你以为她们当真各个肌肤雪白,身材曼妙,貌若天仙?都是境界起来后削骨磨皮变美的,东越小筑听说过吧……哦,你应该没听过,东越小筑可是大名鼎鼎,论实力远远不如青乘山,可是论名气,青乘山却是拍马都追不上。那东越小筑只收女弟子,各个美得冒泡,对于变美之道的造诣可谓九州第一。” “仙人你这般英俊,当是比她们好看得多了。”王二道。 “咳咳……我其实也是在东越小筑整的,选的最近流行的病弱公子套餐,效果还可以吧。” 王二扶额:“那你们本来长什么样子?” “人这相貌,可谓美的人都是相似的,丑的人各有各的丑法。天生就长得丑,加上日复一日的苦修,筋肉硬得跟石头一样,而且因为要苦修,营养得跟上吧,那就要大鱼大肉胡吃海喝,长胖也是免不了。知道为什么各大派弟子都有埋头苦修,动不动十几年不下山的传统么?那是未能重塑形貌前不好意思下山,怕丑哭路人了。” 王二生无可恋:“你们修行界就是一群肥宅组成的?” “倒不全是,总有一两个仙子、男神是天生的,并且不长肥肉不显筋肉,只不过那种人太少了,一个个宝贝着呢。” 那天,王二的三观受到了很大的冲击,直到那白衣仙人御剑离开很久了他才冷静下来。 不过,他对修仙的渴望并没有因此而消亡,反而更加强烈了,因为他第一次意识到修仙之人并不是活在故事里的、高高在上的,而是和凡人没多少区别,有着七情六欲,有各种各样的苦恼。 从明天开始修仙,做一个很酷的人。 王二跟自己说。 但是明天总是在今天之后的,跨不过今天,就永远到不了明天。引气入体这一关一直卡着王二,就像一道地平线,明明看得到,但就是摸不到。 什么是引气入体呢? 说书先生说:就是与天地同呼吸。 王二想,我呼吸了这么多年难道不算与天地同呼吸?难道我吸的是气,天地吸的是屎么?没有人可以回答他的问题,他钻研了很久,不得章法。 一天天过去,王二渐渐长大,修仙之事毫无进展。他一直安慰着自己,从明天开始修仙,这样他便能安心下来,在碌碌无为中寻得几分心安理得。 因为他是个很简单的人。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不简单的人。 这个人,成了他的师傅。 一个不教他修仙的师傅。 1.1 杀妹证道与截胡退婚流主角 古道旁。 剑客王二黑衣如墨,持剑而立,人剑如一。 剑之所指,一清冷女子白衣似雪,遥相站立。 长风阵阵,衣袂飘飘,从黄昏到日落,再至明月高悬,一黑一白默然无语。 终于,王二的剑有了一丝地颤抖。 白衣女子眼角微扬,暗藏鄙夷:“呵,小小年纪就不举了么?” 王二神色冷漠:“这剑有多重你比我清楚,要不你来举上两个时辰试试?果然应该演猥亵小萝莉吗,杀妹证道的戏码对演员的要求还是太高了——就你这身高条件,就是踮脚都够不到我大腿,我这一剑刺出去是要刺空气么。” 月光下,白衣女子……白衣小萝莉翻了个可爱的白眼,然后面上迅速恢复清冷。 “猥亵小萝莉?你试试。” “你要真是小萝莉,我不试试就是你孙子!”王二道。 “孙子,你好。我可是身娇体柔的萝莉无误。” “……您老人家几百岁的人了,要点儿脸好吗?” “性别都不是阻碍,何况年龄……你敢说你没垂涎过我这具萝莉体?” “你这就如新瓶装老酒……简直是老陈醋,所以请不要怀疑我的品位以及请自重。” “徒儿真是偏心呢……你和另外两个我说话可不是这态度。” “原来你看出来了。” 二人对答如流,显然熟悉至深,虽然嘴上说的内容有些不堪,可身形姿势乃至神态一切如常,一番高手对峙的气氛演绎得无可挑剔。 言谈间,剑客王二额头细汗渐密,剑身抖动得更加激烈。 白衣小萝莉轻轻一瞥:“手别抖了,你以为抖一抖就会有一种奇怪的液体喷出来吗……” “每次遇到你之后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另外两个你了……”王二眼角抽搐,几吸之后方才平静:“你以为我想抖?我看是你记错了吧,不是说他黄昏时打这儿过吗?现在都半夜了。” “你是在质疑一个重生者说的话么?” 王二的师傅是个重生者,这是她自己说的。 师傅自称赵清越,自号黑心老妖,自报师承大雪空蝉山,自封天下剑术第一,自吹后宫三千正太。 赵清越生于九十年前,卒于三百四十一年后。 这一世赵清越九岁,颜好体柔,胸平股小,连鞋带发一米一。 赵清越六岁那年不幸流落街头,遇到了同样流落街头的王二。 那年王二十四,称霸于南区黑帮少年组。 “少年,因何如此消沉?当今天下战乱不止,正是热血男儿扬名四海的大好时代,岂能幽身于三九小巷,终日只为一口果腹之物而碌碌?我看你与我有缘,我今天便破例收你为徒吧。记住今天,因为这一天你成为了我征服世界的第一个狗腿子。” “神经病!”王二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那脏兮兮的小屁孩,把那被她直愣愣地盯了很久的馒头塞进嘴里。 赵清越一头栽到了王二怀里。 王二手忙脚乱地检查了一番她的身体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傻子饿坏了。 从那天起,赵清越多了个徒弟。王二觉得从那天起,他多了个女儿。 不对,是多了三个女儿。 因为她不止是个重生者,还是个人格分裂的神经病。 “林昊,道钦洲人士,襄阳城林氏次子。其人幼时成名,少时中落,一起一落间遭受诸多欺辱,十四岁时被邀月剑派当众退婚,他忍辱负重独自一人外出历练,偶得一随身老爷爷,其后奇遇连连,修为高歌猛进……几百年后大名鼎鼎的林日天哎,追随者多如牛毛,这样一个人别说这种重要履历,就是他每晚翻哪个小妾的牌子都被狗仔扒得清清楚楚。” “所以,相信我,他今天必打这儿过。”赵清越信心满满,“要是我错了,我随你亵玩。” 王二无视掉她最后一句话,板着脸维持着冷漠声调:“姑且信你,只是你怎么保证他会管这档子闲事?他要是看到我们扭头就走怎么办?” 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你在大路上演戏,一个路人驻足片刻瞄上一眼确属正常,可还要他以身入戏,这未免太过想当然……毕竟又不是演的不穿衣服的大戏。 “哎,我没说过么?他是有名的妹控啊。” “……” 古道上。 红衣少年孤身一人,寞寞而行,至此,顿住脚步,冷冷地看着前面的一男一女。 寒风萧瑟,凄清月光下一道黑色的身影手举长剑,衣衫猎猎作响。 长剑下一个幼小女孩仰面而立。 她脸上带着惊惶,惊惶中夹杂着不解,不解中却透出三分释然,就那么倔强而孤独地面对剑锋。 黑衣剑客冷漠道:“你走吧。” 白衣小女坚定道:“我不走。” 黑衣剑客道:“何苦?” 白衣小女道:“我还记得哥哥在张府门前跪了三天三夜就为了给我求一口吃的,记得哥哥因为我生病而背着我到处求医,记得哥哥吃饭时总说自己在外面吃过了让我多吃一点自己却总在半夜肚子咕咕地叫……哥哥你这么爱我,我都知道的,你一生向道,好不容易拜得名师,惊艳师门为一干同门所仰视,却不想修为一朝停滞,甚至伤及根基,沦为门中废材,受尽白眼……师尊说是我让你道心不稳——如今我成为你道心上的一道隐患,我……怎么能成为你道上的阻碍呢。” 握剑的手好像被某种情绪感染,轻微地颤抖起来。 “哥哥,杀了我,成就你的道!”白衣小女眼中含泪,泪中带笑。 黑衣剑客沉默不语,长剑颤抖愈发激烈。 白衣小女闭上眼睛,笑着等待着。 黑衣剑客闭眼长叹,猛然睁开双眼,长剑欲出,其势如龙! “住手!” 古道上红衣少年愤声喝止,面沉如霜。 这是怎样荒唐、冷酷、坑脏的一幕! 杀妹证道?杀妹证道!开什么玩笑? 白衣少年心中狂吼,气急而笑。 杀妹能证道,那这个世界的男人都得道了! 杀妹能证道,那这个世界就没有女人了! 杀妹能证道,人类就灭亡了! “堂堂七尺男儿,怎能迷信外力、怎能对妹妹出手?!杀妹证道,何其荒唐!”红衣少年愤其所为,怒其不争,“自己修为出了问题就该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再说一时的落魄算什么?要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1.2 随身老爷爷识破天机 皓月当空。 黑衣剑客冷冷地看了红衣少年一眼,不置一词。 但杀意弥漫,恍若实质。 白衣小女沐浴月光,出尘入仙,她仰面闭眼,好似不知有第三人在旁,只是静静地等着那一剑落下。 真是修道修傻了!怎么对这样……这样一个女孩下手? 我林昊何曾没遭受过千番嘲百般辱?可是我……终究走出来了。 这命,终是由己,不由天。 “小妹妹,他不值得你这样。”林昊温柔,只看着赵清越,瞧都不瞧王二一眼,“所谓道心有垢不过是懦夫的说辞罢了,你的献身将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懦夫一辈子都是懦夫。” 白衣小女闻言慢慢张开双眼,怔怔地望着林昊,那决然的脸上有了丝松动。 “这位大哥哥……”她稚嫩的嗓音轻轻传出,双眼无神,脸上犹有泪痕,真是我见犹怜。 这孩子……真叫人心疼。林昊想着,她已经有了死意,单纯救下她恐怕她也会一直活在心结里,得解开她的心结才行。 “你可以叫我林昊哥哥。”林昊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温和地笑着,“不要觉得亏欠你哥哥,他为你求医求食确实令人感动,可那也正是他没有照顾好你,如果他有用一点你会吃不饱饭吗?还有杀妹证道一说虽然广为流传,但那没有任何有效依据,只不过是修行界的迷信糟粕而已,这点在九州第七十六次修订版人权法案中已经明确写明……你万万不可做此傻事。” 白衣小女静静听着,面露疑惑:“道理我都……不懂,可这关你什么事?” 呃…… 林昊面上一僵,千言万语卡在喉中不知从何说起。 寒风凛冽,卷起地上片片残叶。 于静谧中,黑衣剑客冷漠的声音响起:“安息吧!” 月光洗剑,剑如皎月,一剑就要劈下! 说时迟那时快,林昊从一开始就十分留意黑衣剑客的状态,见他突然出手,林昊情急间右手如电,一颗不知何时被他藏在手里的小石子飞射而出,径直击打在黑衣剑客的剑上。 剑势受击之下方向有了些偏差,堪勘擦着白衣小女身侧而去。 那黑衣剑客有短暂的失神,回头冷冷地看着林昊。 林昊既然已经出手也不再说话,脚底用力,就欲扑杀过去,却又急切间稳住身影,默默站住。 因为一个苍老的声音大喝道:“小子不可!” 虽然形式急迫,心中不解,但基于对那位的信任林昊还是依言停下,好在那黑衣剑客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静静看着自己。林昊心下稍安,在脑海里问道:“为什么?” 那是一片无尽的虚无,没有颜色,没有声音,空空荡荡。那是林昊脑中的某处,那里一个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爷爷显现在虚无里,悠然道:“小子你还是太图样,江湖经验不足啊……你就这么莽撞地冲过去?你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地上有多处不甚高明的陷阱。” 林昊闻言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地面,然后收回目光。 确实,地上有陷阱,比如正前三步的地方有些泥土不对,是新泥,虽然被落叶掩盖着,可有心观察下还是逃不过他的法眼。更远处一根细线贯穿古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如果贸然冲过去恐怕很难发现……林昊心惊,因为只快速地扫了一眼他便发现了六处陷阱! 林昊面不改色,如若对地上的重重杀机一无所知,他目不斜视,笔直冲出。 第一个陷阱,林昊轻轻跳过。 第二个陷阱,林昊左移晃过。 “前方三步,注意头顶。” 前方三步?头顶?林昊听到老爷爷的声音心中大惊,他可没有发现头顶还有陷阱,但是既然被那位洞察到了……林昊丝毫没有慌张,两步之后突兀站住,就在他身前一截大木桩从天而将,重重砸在他脚边。 林昊发现就在他停步的那一瞬间,对面黑衣剑客的眼神出现了一丝诧异。虽然他隐藏得很好。 “四步后,注意左侧。” “小心身后。” “屏住呼吸。” …… 就这样,林昊在那位的指引下无惊无险的来到了黑衣剑客三米处。 林昊淡定地和黑衣剑客对峙着。 ——事实上林昊内心一点都不淡定,他看到了陷阱,但他没想到设置陷阱的人丧心病狂到了这种地步:区区三十来米的距离,足足藏了二十八个陷阱!陷阱种类更是五花八门,有挖坑藏屎、滚石袭击、巨木撞击类的陷阱,有写着“此地安全”实则草下布满铁钉的陷阱,有迷烟、迷药类的陷阱,甚至还有在树上挂本《快乐寒假习题3000不够做》的这种意义不明的陷阱。 幸好,我不是一个人在作战。 “如果你江湖经验够丰富你一早就该发现这两个人有问题。”老爷爷轻叹一声,向后辈讲解着,“虽然他们看起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实际上拿剑的人并没有出手的意思,而是一直在拖时间;那白衣服的小娃娃也并不是真的想死,刚才黑衣剑客一剑刺过去时虽然被你飞石打断,但我听声辨气,知晓她是有一个细微的躲避动作的……还有甚多的疑点,你多留心细节就能看到更多的真相,这些江湖经验往往比实力更加重要。” 林昊诚恳道:“受教了。” “这些没看出来就算了,我都提醒你有陷阱了,你为何还要趟这趟浑水?哪有人会在杀妹证道的时候还在周围塞满陷阱?”白胡子老爷爷不悦地教训林昊,然后叹了口气,“萝莉虽好,但也不能以身犯险……” 林昊被道破心思,一时羞愧难当:“是小子错了。” “不过事已至此你也不用太过自责,日后遇上这种事多想想再动手。”白胡子老爷爷摸着胡须,“那黑衣剑客看起来气势不凡,实则是个草包,他手上没劲,剑势飘忽;脚下虚浮,下盘不稳;呼吸不悠长,气海空荡荡……” 林昊家境优渥见多识广,对于一个武者平时所表现出来的细节早有耳闻,听闻那位所言,他细眼看那黑衣剑客,发现果然外强中干,当是不堪一击。 可能是被林昊看得有些发毛,那黑衣剑客故作冷漠道:“作甚?” 装模作样。林昊心中了然,笑着道:“此地可不是个好地方,看似风平浪静却暗藏诸多凶险,倒像是猎人的狩猎场。二位要行那杀妹证道之事本与我没什么关系,只是杀人终究是犯法的,我更是于心不忍……兄台亦是修道之人,不如你我切磋一二,我输了任凭处置,要是我侥幸赢了,这位小妹妹可愿跟我走?” 他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似要照亮那心灰意冷的少女的前路。 看破不说破,看你怎么做。 黑衣剑客颇为犹豫,道:“切磋而已,我当要成全才是,只是本人剑招威力巨大,怕会……” 装,接着装,有本事你先手!林昊憋住笑,面目真诚道:“无妨,刀剑无眼,如果我被伤到了,那是在下技艺不精,怨不得别人。” 黑衣剑客神色间似乎很少为难,认真道:“我出招……威力真的有点大。” “这样啊。”林昊微笑,彬彬有礼,“那我先出招?” “唉。还是我先吧。”黑衣剑客缓缓提起长剑,寂寞如雪,“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却之不恭了。” 1.3 同学,听说过量子纠缠吗? 九州新历四十二年十月十六,天寒,月圆,宜祭祀、装逼、会亲友,忌起基、定磉。 黑衣剑客王二身后明月,身前长剑。 “大雪空蝉剑,世间无名,养剑气三千年于雪山,性寒,双刃,长一米二三,重……” 王二转头问赵清越:“重多少来着?” “……别管重多少,气氛已经没了。”赵清越掩面。 “好剑。”林昊看着王二手中材质不明的长剑,那剑古朴细长,剑身有幽幽清冷之气散逸,卖相倒是不错。不过名剑神兵皆是天生地养之物,纵是远观也可感受到兵器上的灵气,黑衣剑客手中的剑绝无一丝灵气,当为凡物。 林昊微微一笑,伸出手示意:“出招吧。” “少侠,你听说过量子纠缠吗?”却听得王二说了句意义不明的话,林昊还没回味来,黑衣剑客又淡淡道:“你已经败了。” 败了?林昊看他一副高手的淡然气派,心中还真有一丝迟疑,他默默感受了一番周身真气运转,没有任何异常。 “敢问,为什么我败了?” 你都没动,我还能败了? 王二诧异:“你身体出问题了,你没感觉?” “哼。”林昊嗤笑,有甚感觉? “确实没问题。”林昊脑中的那位亦如是说,“真气畅通,毫无凝滞,气海丹田亦是满盈欲溢……老朽看来确实老了,怎么也信了你败了这种话。” “你低头,有没有发现自己的胸变大了?”王二收剑回鞘,一脸于心不忍道,“还有,你小机机不见了,不信你摸摸。” 林昊闻言只觉得幼稚可笑,想来那黑衣剑客已经连个正常点的说辞都编不出来了,他拍了拍胸脯道:“我胸怀天下,胸当然……卧槽!” 这随手一拍,于手掌上传递而来的柔软触感让林昊如遭雷击。 他慢慢地、慢慢地低头看去,一对挺拔的双feng跃入眼帘! 随着他心潮起伏,胸脯亦跟着起伏。 这一幕如五雷之轰顶,震得林昊满脑子都是惊天雷鸣。 林昊摸着胸口一动不动,眼睛张得老大,脑子里理不出一个完整的念头来。他微微动了下手指,轻轻捏了下手心里的东西,一阵令人羞耻的音调从他嘴里发出。 “嗯……啊……” 林昊面色绯红,一只手死死捂住嘴巴。 “嘿,他第一次被人摸xiong,没想到有那么爽哎……虽然是自己摸的,多摸几次就没感觉了……”赵清越笑吟吟地望着林昊,摸了摸自己胸口,眼里满是艳羡,“好大的胸啊,不知道猴年马月我才有那分量……有时真想让你给我也来上这么一发。” 王二眼角抽搐,道:“你要不介意长小机机,我乐意帮忙。” “怎么了?”那边,林昊脑中的白胡子老爷爷纳闷,“发生什么了,我看不到……你心跳很不正常,一会儿骤停一会儿又剧烈地跳动,真气也有不受控制的趋势……中毒了?” 林昊大脑一片空白,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他木然地转身,然后右手伸进裤裆…… 我的大鸡……没了!! 而且……这湿湿滑滑的,带着温热的,粘乎乎的东西是什么? 难道……难道就被自己摸了下胸脯就…… 林昊脑中好像有万道巨雷从天而降,他双膝一软跪坐到地上,两眼无神望天。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开心点。”王二自觉惭愧,指着林昊身下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大姨妈来了……很不巧,第一次来得如此巧,据说女性来月经的时候时候保持一个平和的心态很重要,还有以后要注意保持私处的清洁……” 话没说完,林昊掏出还插在裤裆的手放到眼前,待看见手上的血迹后既心喜于不是自己所误解的那种东西,又觉木已成舟再无回转余地,不禁悲从心来,干净利落地晕了过去。 他这片刻间的变故就像是在渡劫,天雷一道接一道打在他身上,并且一道强过一道。他渡劫前信心满满,自觉摸透了这雷劫的滴答滴答,有足够的实力应付,不想第一道雷就雷了他个外焦里嫩——那雷劫不是物理伤害也不是魔法伤害,竟是那真实伤害。 所以,这一劫变得出乎意料,打得他措手不及,他被五雷轰顶,含恨而败。 “会不会太狠了?他不会傻了吧。”赵清越拉了拉王二衣角,有些不忍。 “我不想用这招的啊,本来准备了陷阱,他老老实实中上几个陷阱多好……而且我出招前也再三强调我这招威力巨大,可是他不听啊,非要见识见识,我不让他见识一下吧都有点下不了台。”王二摊手。 话说那白胡子老爷爷察觉到林昊身体异常,不断询问他外界的变化,不想一直以来对他颇为尊敬的小子却完全不搭理他。这老爷爷干着急了一阵后冷静下来,细听场上诸人的话语,前后结合下把方才发生的变故猜了七七八八。 想来是那故弄玄虚的剑客有些歪路子,不知何时暗算于林昊,竟是把他一个堂堂男儿变作了女儿身,那林昊小子阅历太浅,在这等小小打击下居然晕厥过去…… 无知小儿,殊不知江湖中多少人都妄想着可以建个女号行走江湖。 江湖中,那白衣飘飘乘白马,长剑萧萧过江南的女侠有多受欢迎?买个早餐可以多加个蛋,围观次比武招亲能抢了台上人的风头,各种秘境有高手抢着带,自己在一边喊6666就行……你要长得好看,声音好听,性格开放的话更是能身无分文历九州过万城,住最好的店吃最好的饭,自有一群男人怀着结识、骗炮、仰慕的心思帮着付钱。 林昊是翩翩俊俏公子哥儿不假,可身材纤弱唇红齿白,本就有些阴柔,此番化作女儿身画风也完全契合嘛。虽说如此一来没法以男儿气概去报那退婚之辱,但能去抢那婆娘的男人啊,她爱一个你就睡一个,岂不快哉。 1.4 你看过《走进修仙》吗 神游间,白胡子老爷爷听到一阵脚步声渐近,想来是那剑客和女孩过来了。这老爷爷顿感不妙,这林昊遭此变故,此时任人鱼肉,自己又施展不得分毫神通,还是寄望于他们发现不了自己的存在罢。 不想,马上有一只手摸上了他藏身的戒指,那剑客的声音响起:“似铜非铜,似金非金,造型古朴雅致,摸着有阵阵凉意……我看看啊,这内里刻有一条栩栩如生的巨龙,就是这个玩意儿了吧?看起来可真值不了几个钱。” 为财?白胡子老爷爷心下稍安。 小女娃的声音回道:“是那个没错,那些恶趣味老爷爷就喜欢往这种卖相不好的东西里钻。” 嗯?这说的是……莫非…… 他们居然知道我的存在!原来这个局不是针对林昊小子的,是冲着自己来的。老爷爷心中翻起滔天巨浪,白胡子都伸直了,不过他毕竟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物,瞬间冷静下来。 作为一个几千年来死而不僵的巨擎,他思忖间已经有了计较:既然他们知道了我的存在,藏是藏不住的,不如大大方方交涉一番,就此换一个人跟着的话倒也可以接受,比起林昊,这人虽说走的是旁门左道,但自己何须在乎这些,说不定这人能帮自己更快修复残魂重铸肉身呢。 而且跟这种初入江湖的愣头青打交道他也颇有经验。想当初第一次在林昊小子脑中现身,差点没把那小心三观给震个粉碎,待到自己无意间透露出几句自己当年叱咤风云的旧事,再随意指点一二他修行上披露,丢出两本失传已久的功法,对方就把自己当祖宗一样供着了。 思及至此,老爷爷摸着胡须出尘如道中仙人,在那人脑中显形,淡淡开口:“你竟然知道老朽的存在……” “嗯。” 开场白被那人轻轻一个嗯字打断,老爷爷心中不岔,但也不好发作,点头淡然道:“老朽是……” “师傅你干嘛呢,你就是嫉妒她胸大你也用一直戳她胸啊,还能给戳漏气了不成?我亲自出手搞她的她的胸,那可是货真价实的。” “……”再度被打断话,这白胡子老爷爷何曾受过这等气,他气势猛涨,脸上隐有愤色,“小子你——” 这愤怒一半是真的,一半是装的。 一味地保持和蔼的世外高人形象并不是高明的交涉之道,适时地展现出威严暴戾的一面能丰富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形象,更容易掌握主动权。 “哦,稍等,我先教育下熊孩子……喂,你还戳,她那么敏感的体制,要是把她给戳高潮了怎么办。” “好吧,就戳最后一下了。” “年轻人,你像怎么样,直接说吧。”白胡子老爷爷是真的气愤了。 “是这样的,我想你请帮个忙。” 果然有所图。白胡子老爷爷冷笑道:“求人帮忙就是这个态度?” 他隐隐释放出一道威压,这倒没有实际威能,不过是一种谈判技巧罢了。 “刚才是我说话语气不对。” “年轻人就要……”白胡子老爷爷正待教训一二,却又被打断。 “那我换种语气。”那个声音顿了顿,“这戒指本大爷要了,你识相点乖乖滚出来,我可不要买一赠一。” 白胡子老爷爷错愕。 “什么?”白胡子老爷爷没想到他居然让自己腾个地方。初时,他以为这二人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便矜持一番跟他们走罢了,却不想自己居然比不上那破戒指?如果是什么九州神器就罢了,可那戒指除了保质期长点儿还有何等可堪之处? 说来惭愧,老朽当年钻进这戒指里面还真是恶趣味使然。 “年纪大了没听清?那我就再说一次,你换个地儿……我知道你现在没什么卵用,但附身别处还是可以的,你随便在林昊身上找个地方钻进去,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可好?我看她胸脯那里就不错,胸里藏人可比脑中带个老爷爷有创意多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白胡子老爷爷无名火起,一跳三丈高。 作为一个整天在街头巷尾转悠的人,王二看过很多被丢弃的话本小说,也旁听过不少说书先生讲的那些小人物逆袭的故事。所以,王二在忧心多了一个人抢饭吃的同时,也对未来多了点期待。 “师傅师傅,作为一个重生者,你脑子里面有很多绝世功法吧?随便丢给我两本呗!”天真的王二曾经这样问过。 “呵呵,绝世功法?你知道一本绝世功法有多厚吗?你觉得我记得住?” “那不厚的有没有?” “有啊,我知道一本只有三百字的功法叫做《真·神功》,是两万年前玄妙真人飞升前所著,想练吗?” “好啊好啊……不会是要先挥刀自宫吧?” “那倒不用。只是那功法自出世起就没人读懂过,在九州以东有一座大山,高耸入云。这座山呢,便是两万年来后人参功之余所著手抄注释而堆叠成的书山。所谓书山有路勤为径,要不你去为这伟大的天书解读事业奉献一生?” “那还是算了……师傅师傅,你把自己吹得秒天秒地地,就没有练过一招半式?练过的总记得住了吧。” “我只练过大雪空蝉山的剑法。” “好啊好啊,教教我呗。” “不是一直在教你么?你以为我让你学的算学与物理是什么?那是大雪空蝉山的修炼基础哦,你可不要怠学,来,先做了这本习题册。” “……” “师傅师傅,我看不到希望啊,学了三年练出了一招如此蛋疼的剑……” “嘿,还不知足?要这道这招性剑可是为师都没能练成的绝招。” “这种绝招我要它何用?别人出剑取人性命,我出剑变人性别——一剑衍阴阳,可是威风得紧啊!只是以后行走江湖别人会给我怎样的外号?阴阳师?” “变性真人也说不定哦。” “……” “那师傅师傅,你肯定知道很多天材地宝、绝世神兵的位置吧?我们去挖点儿吧!”天真的王二也曾这样问过。 “天材地宝?我虽然吃过很多什么什么大补丸之类的东西,但那都是炼成型态的。它的原材料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啊。” “不是说很多天材地宝出世时都会造成极大轰动嘛,你当年就没遇到过几次这种盛况?”小王二不死心。 “绝世药材、旷世奇兵之类的是吧?那倒知道几次。” “好啊好啊,师傅,我们去挖吧!” “那我们启程吧。我算了下,离我们最近的一处在安魏州,那里出过一柄摇光天元残刀。我们边乞讨边赶路的话大概四五年就到了吧……当然,就是到了也只知道一个大地方,毕竟摇光天元残刀的出世虽然广为流传,但是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具体坐标的,是吧。” “……” “师傅师傅,那你有什么用?难道我们去念诗装逼吗?可是这个世界诗人没地位啊。”王二一脸郁闷。 “念诗……我是理科出身的,对于吟诗作赋一道涉猎不深。不过我还是教过你很多其他东西啊,那可是我早年游历异世诸界总结下来的文化精华。” “比如搜索番号的九种方法?” 或许是过意不去,赵清越看着王二闷闷不乐,安慰道:“为师其实有一大杀手锏。” “哦?什么?”王二难得期待起来,内心又燃起了希望。 “我知道很多大人物的八卦。以前在大雪空蝉山无聊,看过很多花边小报。” “那有什么卵用?” “嘛,现在还没想好。应该是有用的吧,是吧?是吧!” 作为一个重生反面教材,赵清越的发挥一直很稳定,成功的让二人的生活水平在温饱线上挣扎,还挣扎不起几朵浪花。 所以说,一个重生者就让王二这么苦闷了,还要带上一个几千年前的老爷爷? “不知道你是谁啊,难道很有名?”王二心无波澜,面对气急败坏的白胡子老爷爷淡淡开口。 “老朽乃天风谷第三百六十四位掌门人陈微,世称天风公子……” 王二不待他说完便询问赵清越:“天风谷陈微,听说过吗?” “天风谷啊,一千年前就成为旅游胜地了啊,谷里诸多先人洞府里有些还是著名景点呢,门票可不便宜。后来投资方经营不善撤资,如今的天风谷改种粮了,其中幽月洞府出产的土豆倒是小有薄名。这第三百六十四位掌门人陈微就没听说过了,既然是掌门,那《天风谷风俗志》里或许有提到他的名字……总之,小角色啦。” 1.5 我不是那种一击即倒的被打脸角色 赵清越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可听在陈微耳中却差点将他震荡得魂飞魄散。 陈微于微末中崛起,青春年华便名满天下,天风公子何其波澜壮阔的一生,仅仅只是一个小角色?如果这还只是让陈微心中不舒服、颇为失落的话倒也罢了,可戒备森严循道守旧的的天风谷居然成了旅游场所就简直是天方夜谭一般了,更别说所谓的天风谷种粮之事…… 陈微当年受难,只得一缕残魂引身入戒,可终是天机不绝留有一线。他陈微置身小小戒中世界亦未放弃希望,日日谋划脱困之策,其中最重要的一环便是天风谷。天风谷是陈微一生中最熟悉最重要的所在,里面诸多洞府暗藏,开派祖师坐化的幽月洞府更是玄奇难测,一直以来不为人知,他还想着牵引林昊投身天风谷觅得幽月洞府所在,从中为自己谋得一线生机。 幽月洞府出产的土豆小有薄名?胡言乱语,毛头小儿也欲乱我心境? 恐怕他们这番作态是对老朽另有所谋。 陈微冷静下来,淡然笑道:“小娃所言倒是有趣,只是……” 这边,赵清越自顾自的和王二说:“这些事林昊没和那老头说过?那天风谷目前正是林家的产业啊,《林昊回忆录》里不是写他从小就喜欢吃幽月土豆丝么?” 幽月土豆丝! 陈微大惊,这幽月土豆丝他却是知道的,确实是林昊喜爱的一样吃食,只是陈微从未想过幽月二字竟是这二字。惊异之后便是犹疑,陈微猜想,这恐怕是两个小辈精心编织的说辞,意图套他话语。 “管他那么多呢。”王二甩动着戒指,晃得陈微神魂剧荡,“这缩头乌龟待在里面不愿出去,我只能暴力驱赶了。” 便在这时,地上无人问津的林昊突然睁开双眼,一记蓄势已久的掌刀对着赵清越后颈,携风而去。 掌刀如刀,势大力沉。 好似昏倒过去的林昊只手在地上一拍,一道气流圆周而散,他已经借势跃身而起,身在空中时手刀便已成型,猛然斩出。 之前林昊突逢变故,心神震荡是真,但昏阙是假。他的心性早已不是成名初期那般不堪折损,遭逢落境之痛悔婚之辱的他终究是接受了被变性的事实,而且考虑到了更多的东西。 首先,对于那黑衣剑客,林昊知道自己确实是看走眼了,他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不堪一击。黑衣剑客话语间不见有甚动作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改变一个人的身体构造,可谓诡异至极,强大至极,出手打斗恐怕胜算微渺。 再者,身体变异后林昊虽然并没有感觉到实力上有什么折损,但是很担心会有尚未察觉的隐藏起来的祸端,不如先倒下以静观其变,再某后手。 最重要的是,林昊已经意识到那二人在古道上的一番举措是针对自己的一场布局,一开始自己自恃过高,盲目入局已是大错。更让林昊不安的是,他直至遭殃依然不明白那二人所谋为何。 林昊待到此时已是知晓他们所图的乃是自己无意中得到的戒指,却不是为了戒指中的那位存在。他虽然对此颇为不解,但也无暇在等,因为此时场上二人放松警惕,而那小女孩更是离自己很近,背对着自己。 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对上黑衣剑客没有把握,那就对他手无寸铁的同伙出手,只要治下她,以作人质,想来可以控制住当前的局势。 我林昊可不是那种被打脸的一击即倒的角色! 电光火石间,手刀已近。 赵清越歪着头看着王二,好似丝毫没有察觉顷刻间将至的危险。 就像歪好脖子等着一样。 王二已是察觉场上异动,但也已经晚了,抬头看着林昊,张口似要说话,声音还未出口。 手刀已至。 落点风池穴,分毫不差。 可这一击下去林昊心中就暗呼不妙。 手感不对。 多大的力量,打在什么样的目标上,会有什么样的手感,这是恐怕是一个武徒很少注意的地方,但这不包括林昊。这一击力道极为刚猛,打在后颈风池穴上的话会从手上传来什么样的触感林昊绝不陌生,但实际却是好像一记手刀砍在棉花上,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度。 赵清越此时才仿佛有所感应,她疑惑地“咦”了一声回头望去,就看见一蓬头散发的大胸女子凌空,好似被人在后颈上重重敲击了一下,眼中诧异。 林昊感觉后颈风池穴一痛,她情不自禁痛呼出声,然后眼前一黑,重重摔倒回地上。 这次是真晕了。 伴随着林昊身体落地的声响,王二的声音正好传出:“你搞她这不是作死吗?” 王二叹息,你不想想,赵清越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是怎么在乱世里独自活到六岁的。 陈微叹息,想不到看低了林昊,他居然不是那种一个照面就倒地不起的路人角色……不过眨眼间又倒了回去……陈微再叹息。 赵清越拿手指戳了戳林昊:“变性后连妹控属性也丢掉了么?居然对我这么可爱的小萝莉出手。” 王二冷言:“妹控和萝莉控是有区别的。” “你这个集妹控和萝莉控于一身的人居然给我科普这个?” 王二冷笑:“看我嘴型,呵——呵——” 此时陈微带着一丝轻颤的声音传来:“小子,老……” 老朽看你骨骼惊奇,从今往后就跟着你吧,有我指点,你的修行之路定能走得更远。 “你闭嘴。”王二不待他说完便冷冷打断,脸上有了几丝不耐烦,“你再不自己出来我就对着你撒尿了,如果撒尿都不怕的话我就用林日天的经血往戒指上涂。” 陈微被雷得发笑,又被气得面堂发黑,嘴唇颤动半天硬是说不出一个字来。陈微历经悠长岁月,深知能屈能伸的道理,虽然很气王二对待他的态度,但如今连天风谷都没了(暂时不确定真假),林昊那小子突袭之下更让陈微发现那小女娃也不简单。多番思量,几次天人交战,陈微已是打算服软。 只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陈微大袖一挥,倏地化作一道浅白气流从戒指中飞出,然后快速钻进了林昊胸里。 “还真往那里钻,为老不尊啊。”王二摸着戒指,表情愉悦。 陈微乔迁新居,听得王二揶揄,他脸孔一板,干脆双手捂住耳朵蹲在一隅,不言不语。 不多时,脚步声渐远,二人已经离去。 1.6 《三年引气,五年模拟》 十一月的临道城初寒渐凛。 冬考将至,临道城可谓人满为患,和平日里的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些懒散成性的居民终于打起干劲,其中一些无良的商家已经开始涨价,宰着这每三年一次蜂拥而来的年轻人们。 临道城地处青乘山下,千年前本是一小村落,沾了虚怀剑宗的光发展成了如今的大城,名字也从刘家村变成了临道城。临道,临的便是怀虚剑宗。 青乘山怀虚剑宗三年一度的招新是整个九州大陆的大事,牵动了无数目光,临道城首当其冲。每当这个时候从各地奔波而至,想着能一飞冲天的青年才俊们都挤到了临道城中,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话说这怀虚剑宗,那可是连续七年蝉联九州宗门评比综合第一,大家远道而来,想必都是冲着这怀虚剑宗三年一度的入门选拔而来的。一股脑愣着闯肯定是进不去这怀虚剑宗的,所以一些准备是必须的。” 大街上,一个摊位前围着四五个少年,听着一位老先生唾沫横飞地讲着。 “做什么准备?”一个人右手撑在一本书上问道。 老先生摸着胡须,淡淡地看了一眼面前几人,不慌不忙地摊开双手,露出那一摊古香古色的书籍来:“要进这怀虚剑宗,实力是很重要的,你比别人强一点,机会就大一点。知识改变命运,命运可是无价的。老朽专业助考几十年,信誉有保证。” 几人往摊位上看去,只见几十本书籍一字排开,书页微微泛黄,书角微卷,都是有些年头的旧书。从书名上看,有《三年引气,五年模拟》,有《初问境的饮食搭配》,有《怀虚剑宗掌门密事·六》,有《为母猪接生的三种手法》……林林总总,包罗万象。 “引气入体还需要个三五年的?”一人问道,神色颇为不屑。 老先生不悦:“年轻人,并不是谁都天赋异凛的,要知道这引气入体一道可是拦住了无数人走上修仙之路。是他们不努力吗?不是。失败有时候不是因为资质不好,而是方法不对,再努力也是做无用功,此书便是一本方法论的大合集。此书,就是为那些人带去一个希望。” 问话之人不以为然,老先生见了也不恼,不急不缓道:“几个月前夏考的时候,一个姓王的大龄青年还未引气入体,买了这书,当场就成了,现今已是那怀虚剑宗外门弟子。我看你已经是初问境了吧,买本饮食搭配?营养跟上了,修行起来可是事半功倍。” “你知道我已晋升初问境?” 引气入体是修行的基本条件,而初问境则是正式踏上了修仙之路。初问,大道茫茫,初问仙路也。 老先生笑笑,并不说话。 那人心中惊讶,未曾想一小小书摊后面坐着的糟老头居然有此慧眼,该是一深不可测的隐世高人。想到自己先前那种不屑的态度,他甚觉惭愧,更是颇为后悔:或许这里有一份属于自己的机缘,却很可能因为自己的无知和傲慢而错失。 那人整了整衣衫,拿起那本《初问境的饮食搭配》,微微躬身,面露尊敬道:“敢问先生,这书价值几何?” 老先生伸出一根手指:“一千两。” “这么贵!”那人吓得差点扔掉书籍,但又怕这是自己的那份机缘,不舍轻易放下,一时在那纠结不下。 老先生见状也不催促,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 一群人看过这一幕都收起了随意的态度,各自心中都有着一些想法,不再贸然开口。这时一个黑发少年躬身从书堆里拿起一本黄色封面的古书,疑惑但不失尊敬地问:“先生,这《成为修仙者的我建后宫的香艳故事》是什么?” 老先生睁开眼随意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就是你想的那种书咯,仙路漫漫,难免寂寞,买本做个慰藉?” “多少钱?” 老先生伸出两根手指:“两千两。” “啊,怎么比饮食搭配还贵?毕竟这可对实力没什么提升。”黑发少年心中诧异,暗想这里面莫非另有乾坤,并不只是小黄书那么简单? “饮食搭配是为了强健肉体,而香艳故事可是精神食粮,价格能一样吗?”老先生说完,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那《成为修仙者的我建后宫的香艳故事》,似有所指。 黑衣少年心领神会,面带喜色,躬身道:“先生,这书我要了。” 老先生不动声色地望了眼那人扔在摊位上的一个钱袋子,也不急着去拿。似乎两千两银子并不被他放在眼里。 黑发少年暗道果然是高人,心中更加笃定自己得了一份仙缘,再度躬身道:“先生,请。” 老先生这才慢慢悠悠的伸出手去够那银子。 “啪!” 不想,一个人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老先生手上。这一巴掌力道可不小,老先生的手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 老先生一愣,不急不缓地收回手放到桌子下面揉搓着,脸上则是云淡风轻,只稍稍显出一点意外来。几息之后老先生才露出几丝不悦,顺着那人的手朝他脸上看去。 只是这一看,老先生顿时大惊,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卧槽,王二你怎么又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何人敢如此大胆,居然对着不世高人动手?而老先生看到这人后为何如此失态? 众人注视中,一黑衣青年神色如常,缓缓收回那只大逆不道的手,好似被弄脏了一般在衣服上擦了擦,似笑非笑地看着老先生。 他身侧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正打着哈欠,居然坐在黑衣青年的脚上,抱着他的大腿似乎要在这大街上睡上一觉。 来人正是在城外古道上演了场大戏,打劫了林日天的杀妹证道二人组,王二和赵清越。 “这位少侠。”王二拍了拍那买了《成为修仙者的我建后宫的香艳故事》的黑发少年,也不在意对方讶然的表情,自来熟地说道:“这书写的是一个落魄的修仙者吃不起饭了只能去打工,给一个皇帝建造宫殿的故事。全书除了光膀子壮汉就是太监,反正没一个女性角色。主线的话,挖地基就挖了二十章,科普建筑材料用了十章,起高楼起了一百章,落成典礼写了二十章,找皇帝讨薪写了三十章……不介意我剧透一下吧?” 那人听完都懵了,满脑子都是“说好的香艳故事呢,说好的仙缘呢”,这修筑宫殿是什么鬼?他将信将疑,低头随手翻阅几页,越翻越觉得不对劲…… 作为一个知识丰富的老死机,他有多种方法去快速分辨一本书是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种。比如随便翻几页,看看是不是满篇的双引号和省略号,有没有高频出现的单字节拟声词…… 半响后黑发青年合上书籍,神色复杂地看了王二一眼,抱拳道:“剧透得好,我一点都不介意,多谢了。”然后瞪了面部僵硬的老先生一眼,愤愤捡回钱袋。 老先生都快哭了,无力地伸出手想要抢过钱袋:“可是我介意啊。” 王二看都不看那老先生一眼,挪腿走到手里的《初问境的饮食搭配》的那人身侧,赵清越闭着眼睛,死死抱着他大腿就是不下来,颇为不满地嘟囔着什么。王二听不清她说着什么,只觉得又好笑又好气,见她确实困极,便弯腰把她背到了背上。 旁边拿着《初问境的饮食搭配》的那人不明所以,默默退开一步,却不想被王二单手搭住肩膀:“少侠莫急。” “做什么?” 王二一手托着赵清越屁股,一手指着《初问境的饮食搭配》道:“这书呢别看这么厚一本,不明觉厉地写了很多食物相克不可混食的例子,其实就是在造谣。书里倒也科普了不少食材的营养价值,推荐了一些食材搭配,但归根结底也就三字:‘多喝水’……不介意我帮你总结一下?” “不介意。”那人翻书,查看老先生神色,明白王二所言非虚,便将书直接扔在了摊位上,对王二抱拳道,“多谢提醒。” 老先生心在滴血:“可是我介意啊。” 王二不急不缓,四下瞧了瞧,见一少年右手虚按在摊位上,下面压着本书,书名被遮挡,只露出一个“望”字来。那少年神色面色如常,正看着远处的一短裙少女,似乎并没有关注刚才发生在这书摊上的事情。 那少年其实早就意识到了这老先生是个骗子,但他完全不介意,因为他压着的是一本破破烂烂的功法,之前他装作不经意地翻过几页,出身名门的他可以判断:虽然前面写得狗屁不通,可是其中暗藏玄机,利用跳字阅读法即可得到正确的内容……不出意外的话这是一本玄级剑法,并且只标价一百两银子。 1.7 奸商对顾客的心理把控 玄级功法是什么概念? 那少年是名副其实的官二代,父亲是一小国的宰相,在那一亩三分地上可谓有权有势。他父亲尚武,不遗余力地搜刮各类功法,希望能让爱子走上修仙之路。可是呢,他家藏书楼多是一些普通健体秘笈,最好的功法也只是白银级的,至于玄级功法,全国都只有一本,被珍藏在皇帝的御书房里。 在大街上的一个小摊上就能发现一玄级功法这种事,恐怕也只能在青乘山脚下的临道城里发生了。 这可是捡到大漏了!如此机缘,可遇而不可求。 他很想大笑,笑这老先生用一堆破书来骗钱,却不想最值钱的好书被当成破书卖。但是不能笑,不能让其他人发现异常,他现在只盼着这些人都离去,然后他再装作不经意地买下此书。 场面越乱越好,要是不乱可不敢保证不被其他人发现这份至宝。那人强忍着去看手下压着的书,尽量自然地把目光转向别处,和王二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不过他也不慌,笑着对着王二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却不想王二轻笑,毫不拖泥带水地从他手下抽出那本书来,拿着在众人眼前晃了一圈,惊异道:“哇!《望虚剑法》啊,这可是所谓的被老板看走眼当废纸卖的镇店之宝。无数人在这里发现此书都以为捡漏了,却是不知道这书是这里销量最高的。你可能好奇了,虽然这书销量高,但是单价低啊,卖个十本也才一本《初问境的饮食搭配》的价格,似乎很难赚钱?” 那人被王二冷不丁夺走书本时心中巨震,差点要在这大街上大打出手,此时听完王二这一番说辞,见他说得如此像模像样,一时面上阴晴不定,难以定夺真假。却无意间发现摊位后老先生满脸尴尬,便知上当,一时既是尴尬又是气恼,满脸通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众人察言观色,此时都明白过来,皆是忍不住咂舌,感叹于这小小摊位竟有如此多的幺蛾子。 “这单价确实太低了,为什么?”一个人问道。 “其实很简单,老板可精着呢。你想啊,作为一个捡漏者定是抱着低价买宝的心思下手的,那肯定不能在交易过程中让老板觉察到异常来……最自然的交易方式是什么?是买一本贵的,甚至买几本贵的,然后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捡起这本其貌不扬的破书,让老板添个赠品。这样,作为赠品的宝书就自然而然地到了你手里不是?” 这一说,简直说到了以手压书之人的心坎里,那人闻言更为尴尬,只觉得从未有如此丢人过,再也无颜待在现场,一言不发便讪讪离场。 一群人或是已经上过当的,或是将要上当的,或是纯粹看热闹的,见有人带头,其他人也不再多留,纷纷瞪了老先生一眼,陆续离去。 前一刻还热闹非凡的摊位瞬间冷清下来。眼看着煮熟的鸭子飞走了,老先生哭丧着脸:“我叫你爷行不行?二爷你就饶了我吧,我混口饭吃也不容易。你这么一搞,我几千两的大生意黄了啊。” “你这心也忒黑了,虽说知识是无价的,但你这定价简直是不把银子当钱啊。” “二爷啊,我这三年才能坑一次呢,不狠点怎么生活?再说这时候来临道城的都是冲着怀虚剑宗去的,他们中大多是各地的望族之后,为求仙缘已经不知花费了多少,不在乎这点小钱。” 这倒也是,王二深知“没钱修你MB”的道理,那些肯花几千两买上几本书的人肯定不是没有怀疑过真假,只是抱着花点小钱买个试试看心思,买到假货不心疼,买到真货便是一份仙缘。 不过王二也有几分不明白了:“虽说要进怀虚剑宗千难万难,但总有人可以进去,万一你骗过的某个人正好就进入怀虚剑宗了呢,你不怕他日后下山找你算账?” 老先生不以为意,冷哼一声道:“怀虚剑宗祖师爷叫什么?叫李百家。他当年孤苦无依,吃百家饭长大,从我们村子出去后才创建的怀虚剑宗。他的徒子徒孙敢来这里找我们这些李百家恩人之后算账?” “你倒是有恃无恐。” “那有怎样?”老先生前一刻还神气跋扈的脸上马上变得幽怨不已,说话都变得颤颤巍巍起来,好像一下子来了几十岁,“做点儿生意还不是让你给搅黄了。” 王二冷笑:“谁叫你当初坑小爷我的。” 老先生闻言颇为激动,委屈道:“当初我摊位上唯一一样被我看走眼的东西,那块用来压书的石头被你捡漏了,你没花一文钱拿走,转手卖了三千两,这还叫我坑你啊?”说完更是警惕地望了王二一样,深怕他从自己摊位上拿走什么,他可不敢保证这里再没有被自己看走眼的好东西。 这事么…… 当时王二和赵清越在街上购买一些物质,准备去城外坑林昊,路过这老先生摊位时,赵清越看到了摊子上的那块石头,“咦”了一声,小声告诉王二那是一块蒙尘的中品灵石。 灵石,修行界的硬通货币,对于普通人来说其实用处不大,因为普通人无法利用灵石的价值,所以在一些小地方灵石是比不上银子的,搞到一块灵石都不一定能出手。不过这里是临道城,仙门脚下,灵石可是比银子贵多了。 王二便去到摊位,“不经意”间发现了《望虚剑法》,“不动声色”地花了一百两银子买下,随口要了块石头。那老先生也没多想,虽然只卖出一本《望虚剑法》,但也算宰了个冤大头不是。 老先生一手收钱,一手交出《望虚剑法》和石头,还特真诚地欢迎王二下次再来。 王二得到灵石也无法自己使用,便没有多加纠结,当着老先生面敲碎了石头,露出它晶莹剔透的本质来,扭头卖给了老先生隔壁摊位的人。 老先生当场就吐血了。 “你的意思是没坑我了?”王二瞪大眼睛,对于他这种赖账行为颇为生气,声色俱厉道,“难不成你要跟我说,我花一百两银子买下的《望虚剑法》是真的不成?” 说完,王二撸起袖子,一掌拍在摊位上,差点震塌了木桌子。 “奸商,赔我一百两银子!” 木桌年久,上面的货品也多少破破烂烂之物,一时扬起不小的烟尘。老先生眼睛湿润,有泪花闪动,居然真的哭了:“二爷啊,你买的《望虚剑法》还真是真的啊……为什么《望虚剑法》销量高?那是因为书的内容基本都是真的,都是我从原版上抄的,只是抄得不完整,正是因为七分真三分假,所以那么多人才会以为捡漏了。” “七分真不算真。”王二不为所动。 “那天抄完书,我他妈不小心把真迹放上去了啊。” 说到这里老先生悲从心来,不可抑制,仿佛遭受了天大的委屈,趴在摊位上老泪纵横:“那是老子花十万两买来的啊!还想着世世代代传下去的啊!” 王二被他吓了一跳,忙从怀里掏出那本《望虚剑法》翻阅起来。不过他怎么看也看不出个真假,反倒是被那狗屁不通的行文弄得头昏脑涨,只好丢给了一边的赵清越。赵清越本来都快睡着了,一下被砸醒,不满地瞪着王二:“萝莉是用来爱的,不是用来砸的,你到底懂不懂?” 王二也不废话,直接道:“据说这真是玄级功法,你看看。” “嗯?!”赵清越眼睛一下就亮了,睡意全无,飞快地翻阅起来,不多时便合上书笑呵呵地抱在怀里,“跳字阅读的小把戏,这作者可真够无聊的,不过确实是真的。” 王二得到了赵清越这位鉴定大师的鉴定结果,心中大喜,不顾赵清越嫌弃的眼神,强行摸了摸她的头表示夸奖。然后看那老先生还哭着呢,哭声之悲切,让王二都有点不忍心了,安慰道:“你也别太伤心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没准你今天回家就捡到一绝世神兵呢。” 捡你妹的绝世神兵! 老先生哭得更厉害了。 “好吧,这一百两银子不要你赔了,我以后也不打扰你做生意了行吧。” 老先生气急,我是在乎的这一百两银子?不过生活还得继续,天天被王二来上一次当众揭穿奸商的把戏的话可是吃不消。老先生渐渐止住啜泣,颤声道:“当真?”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王二笑着说道,伸手拿起那本《三年引气,五年模拟》,“这本书就作为补偿吧,成本应该不到一百文,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老先生恨不得王二立刻永远地消失在他眼前。 于是王二把书扔到赵清越头上,两人一起走了。 老先生擦了擦汗,暗自神伤一阵后渐渐平复下来,心想终于送走了一尊瘟神,只是突然间觉得有些不安,猛地一拍大腿,脸上变换不定。 自己被这王二捡了两次漏,他这次又主动拿了一本《三年引气,五年模拟》走,不会又被他捡漏了吧?! 1.8 我这不是废材流开局 回到客栈时赵清越怒气冲冲,拉着王二到桌子旁要来一场家庭会议。 桌子上摆着两本书,一为《望虚剑法》,一为《三年引气,五年模拟》。 赵清越深知在接下来和王二的交涉中,自己身高的劣势会被无限放大,容易输了气势,所以她把椅子搬到了桌子上,爬上去造成一种俯视的优越感。 “你为什么不卖掉?”赵清越坐在椅子上,翘着小腿,余怒微消的脸上流露不爽,“我仔细看了下,这《望虚剑法》确是货真价实的玄级功法,卖掉就赚大了。” 王二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仰头看着她不安分地双腿:“你走光了。” “看吧看吧,又不是第一次被你这变态看。”赵清越也不恼,继续晃着俩小短腿,“你知道一本玄级功法值多少钱么?可远远不止十万两,那奸商能以这个价格买到手,说明他还是有些门道的,现在我们转手卖的话……” 王二挥手打断她:“不卖。要卖就卖那本《三年引气,五年模拟》。” “那破书能卖几个钱……” “没准是本神书呢。”虽是这么说,但王二翻阅着《三年引气,五年模拟》,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它有“神书”的潜质。他想了想,用手指沾了茶水在书页上涂抹,看看有没有什么奇迹发生,只是书页都被浸得透明,依然没有显现出不一样的内容。 “要不用火烧一下?”王二并不气馁,擦擦手,拿出一个火折子来,“搞不好一烧就烧出一本《四十二章经》来。” “财迷心窍。”赵清越数落他,无奈道,“一路上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次你真没捡到漏。” 王二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没有贸然烧掉这本《三年引气,五年模拟》,想着万一解锁方式不是火烧呢,这一烧岂不是暴殄天物? “哦,不烧了啊,还当宝似的揣怀里啊……《望虚剑法》才是真正的宝,你留着有屁用!”赵清越心心念念着她的大小姐生活,对王二的执迷不悟颇为火大,“说了你不是修仙的料,留着剑谱也没有用得上的一天。” “肯定用得上。”王二对自己有着不知从何而来的信心,丝毫不理会桌子上已经在磨牙齿的赵清越,“虽说我混了这么久连引气入体都还搞不定,但你也不能就此否定我的仙途,谁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无视掉赵清越鄙夷的眼神,王二再次挪动椅子退后一步,防止她扑过来咬自己,然后自顾自说下去:“我现在的情况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拿到了一个废材流的开局。这种开局看起来是雪崩,实际上是一种主角模板——我这灰色仙灵只是一时的废材,揭开真相后世人就会发现这其实是修仙的最强体制……不久后我就能觅得机缘踏上修仙之路,而后奇遇不断,一飞冲天。” 人皆有仙灵,仙灵有资质之分,资质的好坏不但决定了一个人能否踏上修仙之路,更决定了一个人能在仙路上走多远。 仙灵资质从次到优分为七个层次,以颜色划分,依次为:灰色、白色、绿色、蓝色、紫色、橙色。灰色仙灵注定了和仙路无缘,因为无法引气入体;白色仙灵则达到了修仙的下限,只是很难走远;绿色仙灵能入一般修仙门派,前途可期;蓝色仙灵已经可以被称作天资不错,可以进入大门大派,仙路坦荡;紫色仙灵可谓万中无一,不出意外,必能名扬九州;至于橙色仙灵,由于太过稀少,出现一个基本都是被人研究的。 王二很不幸,便是那灰色仙灵。 此时王二越说越兴奋,眼睛也越来越亮,笃定的语气不像是在遐想未来而是像在回忆过往:“我先通过怀虚剑宗的考核,进入宗门,由于资质稀烂所以不被名师看好,被分配到最差的系。负责教我的老师表面上是个一文不名的糟老头,实际上他是青乘山的隐藏大boss……” “这种大佬肯定脾气古怪,对我爱搭不理,让我自生自灭。一开始我可能都无法正常修行,只能做点杂活。做什么呢?可能是矿工,挖着挖着就成为了炼器大师;可能是药农,浇浇水除除虫便成为了医道圣手;也可能是图书馆清洁工,扫着扫着晋升为管理员,成为青乘山下一代隐藏大boss……” 赵清越愣愣地看着王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磨牙,显得十分安静,表情变得微妙起来。这样过了许久,见他依然没有停下话头的趋势,赵清越莫名烦躁,很想用手堵住他嘴巴。只是此时她离得有点远,伸直小手也够不到王二的脸,她又不想离开高高在上的宝座,于是她抓着椅子扶手,抬脚踹向了王二,脚丫子差点塞进他鼻孔。 “醒醒。” 王二将赵清越小脚丫拍到一边,挪着椅子倒退一步,任由脚不够长的赵清越在他鼻子前乱蹬腿,淡定着看着她虎虎生风的脚影,道:“也是,这种展开可能性不大。” “倒是有点儿自知之明。”赵清越蹬了半天空气,又气又恼,见王二回心转意便收回脚丫子盘在屁股下面,打算好好教育教育他,免得他发展成神经病。 只是她还未开口,却听王二声音陡然高亢起来:“正确的展开应该是我在这次入门考核中直接一鸣惊人,成为了内门弟子,之后修为突飞猛进,三五年后成为首席弟子,十年之内被破格提升为怀虚剑宗最年轻长老,不到百年成为宗门掌门的有力竞争者……” 赵清越扶额,喃喃道:“疯了。” “嗯……疯了?”王二眉头深锁,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表情变幻不定,突地一拍大腿,发出好大一声响,吓得赵清越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不疯魔不成活,想我在修仙道上一骑绝尘,难免遭人嫉妒,在我即将登顶青乘山之时必有奸人陷害,我被逼陷入魔道。一番咒天骂地后我重新振作,开始修习魔门功法,不想我天赋异凛,竟是奇迹般地将正魔两道功法融合,生生走出了一条前无古人的修仙之路……” 这一席话下来,赵清越经历了从惊讶到不解,再到愕然,再到无语的情感变化,最终呵呵一笑,撇嘴嘲讽:“几百年后的世界上可没听说有哪个大能叫王二的。” “这个问题就不是个问题。”王二不以为意,似乎早已对此深思熟虑,淡然道,“因为你孤陋寡闻,因为你记性不好,因为你故意骗我,因为世界线改变了,因为我改名了……总之有很多种可能性的。” “你骗起自己来倒是挺有一套。”赵清越越发无语,不知道是该嘲笑他还是可怜他。 “是啊。”王二突然之间竟是有些低落,再没了先前畅谈时的神采飞扬。他默默饮了一口冷茶,道:“各种展开我都等了很多年,可惜一直等不到……我意识到,我错了。” 赵清越叹了口气,难得收起了小脸上的嘲弄,安慰道:“你也不……” 只是,她却被王二掷地有声的话打断了。 “原来我他妈一开始就错了,等的各种展开都不适合我自己,能等到才怪!” 赵清越心下稍安,知道王二还没真疯,同时也有些疑惑:“哪里错了?” “我这不是废材流开局。” 赵清越更疑惑了:“那是什么流开局?” “外挂一波流!” 赵清越跳下椅子,蹲在桌子边上,小心翼翼地摸着王二的额头:“体温正常啊……” “哼。”王二拉住赵清越小手,高昂着头颅俯视她,“还有两天便是怀虚剑宗入门冬考之日,准备好你的66666,我要开始装逼了。” 1.9 考核第一场:天梯冲个分呗 这一日怀虚剑宗三年一度的入门冬考拉开了帷幕。 大街上,黑衣青年迎着朝阳不急不缓地走着,一个小女孩被他抗在肩膀上,垂着头一动不动,黑色的长发随着黑衣青年的步伐一甩一甩的。没走多远,已经有好几波人眼神怪异地盯着那黑衣青年,极度怀疑他是个人贩子,还是个极度嚣张,敢招摇过市的人贩子。 不过那黑衣青年也不在意,在路边买了早点一路吃着,施施然穿街过巷,到了一片楼宇林立的地方方才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的景象微微失神。 临道城的中央,六条主道交汇的地方店铺林立,是寸土寸金的商业重地。无数道近乎透明的阶梯从这片楼宇的上空垂落下来,视线随着阶梯抬高便能看见云雾里凭空耸立着一座高峰,山峰上庄严古朴的建筑鳞次栉比,若隐若现,恍若仙境。 那里便是怀虚剑宗入门冬考的考场。 一座浮空城。 王二身边已聚集了不少人,此时都定定地望着空中的城池,眼里流露出震撼和向往。对 怀虚剑宗入门冬考了解较多的人知道,这座浮空城是青乘山建筑群里的一处,每逢入门考核便有怀虚剑宗大能施展无上秘法,整个移动到临道城上空。 渐渐地,众人将视线集中到从云端垂下的阶梯上。阶梯只显出一道淡淡的影子,在太阳下隐隐流光,虚实难辨。 他们眼神炙热,又充满戒备。 这便是天梯之路,是怀虚剑宗入门冬考的准考证,上得去了,才算有了考试资格。 它长长地深入云端,窄窄地只容一人前行。 垂下的天梯有很多道,此时走上去的人却不多。 路虽多,但是人能多,道路狭窄,一旦踏上很难周旋,如果身后之人使绊子如何自处?这里可没有手带臂章的的工作人员维持秩序,大家排队踏上天梯,友好升空这种事显然不可能发生。况且天梯只会出现一日,没有十足把握,谁敢贸然踏上? 至于那些已经踏上天梯的人都是对自身有相当自信的天才之辈,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担得起这份在众人仰视下登顶的荣耀。 人越聚越多,但直到此时只有寥寥几人越众而出,或高傲,或冷漠地踏上天梯。 观望间,众人议论纷纷。 “这些踏上天梯的人能有更多的时间准备接下来的考核,差距只怕越拉越大啊。” “你要有那本事现在就上去啊,他们本就是天之骄子,比你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还需要多做准备?” “快看,又有两个人掉下来了!” “其中有一个我认识,是无桑国的太子,九岁便已晋升初问境,现在不知道修行到何等境界了,没想到他居然也被挤下来了。” “俺还打算浑水摸鱼装高手踏上去的,辛亏没去。” …… 这种情景王二早已听赵清越说过,怀虚剑宗每次入门考核时天梯只出现一天,这一天里前半段时间天梯狭窄,只容一人独行,只有各路好手敢于踏上;到了后半段时间天梯会变得宽可跑马,到时候这些围观群众才会一拥而上,虽然依然存在被挤下来的风险,但是爬上去的几率可是要大上许多。 王二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啪”地一巴掌拍在小女孩屁股上:“师傅,您老人家别睡了,现在可真是太阳都照到屁股上了,该醒醒了。” 赵清越过了半响才动了动,不情愿地半睁着眼睛,先是摸了摸屁股,然后抬起头来,一只手遮掩着太阳,嘟着嘴说:“没睡好嘛,谁让你昨晚折腾我那么久的,都不知道爱惜我。” 赵清越这短短一句话出来,边上几个离得近的人顿时眼睛鼓得老大,发出一阵吸气声,直愣愣地看着王二。那眼神颇耐人寻味,好像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样。 王二面上一僵,嘴角微微抽搐,暗道:那只是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拉着一个重生者让她讲讲怀虚剑宗入门冬考之事,做考前准备好不好。 事实上王二知道赵清越这么说是故意的,是在撒起床气呢。不过他也不恼,把专门给她留着的早点递给她,抬头瞅了一眼义愤填膺的围观群众,摸着赵清越的头,露出一个既猥琐又虚伪的笑容来:“多吃点,补补身子,今晚继续。” 一群人的眼神顿时变得犀利无比,流露出的不齿和愤慨像箭一样集中到王二身上。 赵清越嘴里叼着包子,从王二肩膀上爬到他怀里,挪动着小屁股找了舒服的姿势,然后笑盈盈把脑袋地磕在王二胸膛,显得温顺可人。 众人看着这一幕又纷纷对赵清越露出痛心疾首的情绪来,想着这要是我闺女非打死不可……真是世风日下啊。 王二环视全场,面对无数双杀人的眼睛毫不怯场,洋洋自得的样子十分欠揍,他语带鄙夷道:“看什么看,人生赢家没见过啊?” 说完王二也不理会身后愤慨的众人,一步踏上了天梯。 身后又是一阵吸气声。 “这变态是谁,是哪里的天才人物么?” “没见过这号人物啊。” “我看是装的吧,迟早掉下来,只是可惜了怀里的萝莉,别被摔着才好。” …… 脚下传来的触感和踩在地面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踩不到实处的视觉误差让人心里有些没底,王二一连走了十多步,渐渐适应了这种空中踏步的感觉。 “羡慕嫉妒恨有什么用,有本事来搞我啊。”却见天梯上已经走了百来步的的王二突然停了下来,悠然坐在台阶上,从背上的黑色包裹里掏出一根香蕉吃了起来。 “他在干嘛?” “你是傻吗,他是在嘲讽我们啊。” “谁去把他拉下来,太嚣张了。” “你去啊,我们给你加油鼓劲。” 群情激奋,但始终无人踏上天梯。 赵清越掰开一个包子,把里面的肉吃了,随手把包子皮丢下,“啪”地掉到一个仰头的围观群众脸上,引来一阵哄笑和一声怒骂。赵清越嘴里包得满满的,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干了什么好事,看着王二含糊不清地说:“你这是在强行装逼吗?” 王二把香蕉皮扔在下面的台阶上,对强行装逼一事表示无奈:“没办法,没人主动凑上来让我可以勉为其难地打个脸,只能自己创造机会了。” “可是他们是真的很废物啊,没人敢来呢。” “看来我这嘲讽技能加得不够高。”王二眉头深锁,看着这群只BB不动手的人显得颇为忧虑,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犹豫道,“难道要用那招狠的?” “哦,哪招?” “站在他们头上撒泡尿。”王二一脸认真,显然不是随便说说。 王二摸着裤腰带犹豫不决时底下众人又出现了一阵骚动,一个胖子指着王二身后大喊道:“那是什么情况?” “咦,那个人怎么在往下面走?” “居然真的有人倒着走,这可稀奇了哎……” “依我看,这是天降正义,要灭了那嚣张的恋童癖!” 王二听着他们吵吵闹闹地好像说着自己身后有人在逆行,便回头望去,见一人正从云端缓缓而下,朝着自己一步步走来。 1.10 你这是在反派的路上越走越远了啊 眼看离得近了,那人开始加速,从高处跳跃而下,一次起跳越过五六步阶梯之远。 “站住!” 王二看他来势汹汹,丝毫没有停下的趋势,指不定三五息后就会踩着自己大出风头。王二自然是不能接受这种结果,于是中气十足地大喝了一声。 “砰!” 来人高高跃下,重重落在王二的上一步台阶,稳稳站住,身后大红披风猎猎作响。 他上身穿着一件华贵的貂皮大衣,白色绒毛在空中轻轻飘动,下身却是一堪勘及膝的蓝色条纹紧身裤,脚穿明黄长筒靴……他身材矮小,脸庞圆润,本该是一幕飘然出尘的天人下凡,却怎么看都觉得违和。 王二暗道来者不善,这种莫名喜感的出场人物不是逗比就是高手,万不可轻敌,亦不能堕了气势。王二迎上那人眯成一条线的小眼睛,虎视眈眈,毫不示弱。 却不想来人双手抱拳,微微一揖道:“这位朋友,可否让道?” 你这剧本拿得不对啊,如此彬彬有礼让我如何接台词? 王二不禁感叹,为什么就没人因为对看一眼就对自己不爽,然后要教训自己一番;为什么就没人因为自己是灰色仙灵,就对自己百般嘲弄;为什么就没绝色美女对自己青睐有加,使得护花使者对自己痛下杀手;为什么就没有…… “众人往上,你向下,这是在彰显你的特立独行么?” 那人一怔,不曾想到王二会答非所问的有此一语,愕然道:“用这种方式出风头不是显得很傻逼吗?” “所以你承认自己是傻逼咯。” “我可未曾想过要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我往下走并非是……” “那就是傻逼不如?” “……” 那人怔怔说不出来话,似乎很不适应王二的咄咄逼人与莫名敌意,虽然没有就此动怒,但也没有继续笑脸相待的必要,平淡道:“朋友,我只是借个道而已。” “明明就一条路,明明只能一人通过,你还要借个道,看我老实人好欺负么?”王二斜着眼看他,颇为不耐。 “如果朋友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从你头上跳……” 王二勃然大怒:“你这是要当众踩我?” “不是不是。”那人连忙摆手,有些慌乱地解释,“不会踩到的,就是从你头顶上空越过,不会碰到你一根头发……” “意思是踩我还脏了你的脚?可真是高贵冷艳得紧啊。” “……”他欲言又止,既不解又无奈,终于叹了口气,“朋友何苦如此咄咄逼人,我们可是曾有过节?有的话我在这里说声对不起了。” “有没有过节都记不得了?那我就是那种过目即忘的小角色咯……既然不记得还道歉,那你很大度哦。” 凉风拂过,那人的脸冷了下来。 王二的那种语气堵得他胸口发闷,他此时已经明白此人是有意针对他,不管他怎么说,对方都能抓着话头怼上一番。 或许我和他曾经真的有过节? “你想怎样?”他本来就很小的眼睛眯得更紧了,透出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王二脸上。 “你想踩我还问我想怎样?”王二从头到尾扫了他一眼,最后视线停留在他脸上,轻蔑一笑,“长得丑没品位就能这么嚣张?” 到底是谁在嚣张? 长得丑,没品位? 那人自诩时尚达人,生平最恨别人说他丑和质疑自己的品位,闻言脸色陡然变得阴沉起来,寒声冷笑:居然有人无缘无故跳出来挑衅,自己百般忍让,他还得寸进尺……原来这世界上还真有不被打脸不舒服的人! “话不投机半句多,最后问一声:朋友可否让道?” 他一抖披风,迎风而立,傲然俯视着王二。 意思很明显,让道就好说,不让的话,就要动手了。 “还是要踩我咯?那还假惺惺的说了大堆,够虚伪的。” 那人闻言冷笑,不再多言,猛然一脚踏下,直指王二头颅。 “开山腿!”人群中有人认出了那人招式,惊呼出声。 “说的可是那江南云家绝技开山腿?” “想不到这矮子是云家人……” “你小心点,传闻他最恨人说他矮了。” …… 王二只觉一阵强风压下,余光中一道泛着青光的脚印从天而降!毫无疑问,这人不是逗比而是高手,王二不惧反喜,竟一把操起怀里的赵清越顶在自己头顶。 “嗯?” 却见王二居然拿一个小女孩来挡自己这一脚,那人不禁惊愤交加。 怒的是王二这般无耻,牺牲一个无关的孩子来挡招自保,可谓人性泯灭;惊的是自己这一脚势大力沉,现在已是收势不住,下一刻便会伤及无辜! 底下一圈人抬头观望,只见云家子弟开山腿猛然落下,直直踹在小女孩背上! 眼看朗朗乾坤之下,两个男人一个有意一个无心的配合下,合力残杀无辜幼女的惨案发生,一些人已经闭上眼睛,不忍见到那血腥的一幕。 “砰!” 却见那云家子弟高高飞起,一口鲜血喷得老远,而后重重落下,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 围观群众张大嘴巴,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为什么云家子弟就这么掉下来了?好像还伤得不轻。” “看来那恋童癖是个高手啊。” “这是什么功法?很是诡异啊,你们有谁看到他是什么时候出手的么?” “他用小女孩做了个障眼法,一来使得云家子弟分心,二来挡住了他视线,在暗中出手伤人,着实卑鄙。” “高手又怎样,这么嚣张无耻迟早被人打脸。” 王二看向脚底,见那出脚之人正挣扎地从坑里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趴到深坑边缘的斜坡上,一脸迷茫的看着自己。王二松了口气,还好这人生命力顽强,要是搞出人命就真是作孽了。 赵清越从王二头上爬下,缩到他怀里,拎着他**大怒道:“说了不准拿我当盾牌!” 王二吃痛,咧嘴吸气:“这不是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嘛……” 赵清越双手齐出,更加用力,以至于小脸都憋得通红。 王二疼得龇牙咧嘴,赶紧求饶。 一番好说歹说,承诺了无数好处后才终于让赵清越消停下来。 “你这是在反派的路上越走越远了啊。”她看着群情激奋的围观群众,有些幸灾乐祸。 “没办法啊,要登顶这天梯,只能利用你这不讲道理的反弹被动了。”王二对着下面坑里的某人竖了个中指,不理会下面又一轮的叫骂声,摸着赵清越头发幽幽道,“你以为我喜欢露出这种可恶的嘴脸?我得发动群嘲让他们主动动手才行,不然怎么反弹?” 1.11 小弟弟可真有趣 “倒是那人啊,为什么他往下走?”过了一阵,赵清越望着深入云端的阶梯微微皱眉,语气中对王二有些不满,“看他彬彬有礼当时很好说话,你倒好,不先问问这事,却一上来就嘲讽。” 王二尴尬笑笑:“嘲讽技能嘛,早用早CD,管他有什么幺蛾子,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二人稍作整理,王二抱着赵清越像袋鼠一样,一步步往上踏去。 不知过了多久,王二满头大汗,觉得腿部发麻,站在一处台阶上微微歇息。 地上的人流黑压压的如蚂蚁一般,大片楼宇尽收眼底,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王二顿觉心胸为之一扩,觉得呼吸前所未有地顺畅,油然升起一股豪迈之气。 “难怪世人都向往高处,拼了命要往上爬……哈哈,都会被我踩在脚下。” 赵清越倒是轻松,毕竟一路不是在王二背上就是在他怀里,此时吹着冷风有些抖抖索索的,一个劲儿地往王二衣服里钻,冷笑道:“迟早冻死。” 王二一腔热血顿时冷却,暗道有一个不会聊天的人同行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你这时候应该握着小拳头,张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说哥哥加油,我相信你是最棒的,最棒最棒的。”王二抱着不切实际的奢望,循循善诱道。 赵清越翻着白眼,握着小拳头砸在王二胸口,发出“咚”的一声:“呵——呵——” 王二一脸生无可恋,犹豫着是不是要把赵清越扔下去。 他们继续往上走了一阵,见到一个慢慢攀登天梯的人,王二嘿嘿一笑,一股干劲凭空升起:“又要拉一波仇恨了。” 只见王二快行一阵,跟在那人身后就是一阵bb,在问候了那人第七代祖宗后对方终于大打出手,一招排云掌使出,然后就坠下云端。 “混蛋,这不是萝莉的正确使用方式!”赵清越再一次被王二拉在身前挡枪,气得张牙舞爪地在他怀里乱蹬。 王二伸长手,抓着她衣领任由她扑打空气。 “这样搞不会折寿吧?”王二低头看着那人越来越小的身影消失在云雾里。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怕什么。” 王二一怔,觉得这话说得在理,便自嘲一笑,抱着赵清越继续上行。 一路上王二逢人就喷,喷完就举起赵清越挡在面前,伴随着赵清越哇哇地抗议,来到一处平台。 云雾深处,各条彼此隔绝的天梯在此汇到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广场。 广场一马平川,云雾袅绕。 此时广场上已经聚起了一大群人,约莫有不下千人,他们或坐或站,彼此分割成了无数个小团体。王二踏上这片广场的时候暗自戒备,已经将赵清越举到了身前,以为这多人聚在一起必定是一场混战,却不想,这里吵吵闹闹的却无人大打出手,他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 王二拉着赵清越逛了一圈,发现有人围在在一起下棋,有人躺在地上睡觉,有人燃起篝火在烧烤,更夸张的是有人还拉着一群少男少女办起了相亲大会。 王二一脸懵逼,拉着赵清越问:“这里还不是终点啊,这些人干啥呢。” 他伸手一指,那里浮空城的一角清晰可见,一道古朴大门虚掩着,上书“天人峰”,正是这浮空城本地所在的山峰之名。大门不远处一道瀑布垂落而下,不远处各色建筑铺展而去,各种仙禽走兽穿梭其间,不见人影。 一道小小阶梯连接大门和广场。 仙人府邸就在眼前,可谓百尺竿头只差一步。 “因为路都堵住了呗。”赵清越望着那道独立的阶梯,那里一个人悠然站立,生生堵住了众人的去路。 “让让。”这时一个妖媚的声音在王二身后响起,王二回头一看,一个身材高挑,明眸皓齿的姑娘正站在自己身后。 她几乎是贴着王二的,这一转身,王二差点和她脸贴着脸,视线往下一移,便陷入一道深深的沟壑中再也难以移开。 见惯了赵清越那坦荡荡的胸脯,王二何曾见过这等雄伟,老脸不争气地红了个通透。 “呵呵,小弟弟可真有趣。”那姑娘明媚一笑,对着王二挤了挤眼。 美女送上门来了!王二心中一喜,暗道这参加怀虚剑宗入门考核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他整了整衣衫正要和那姑娘聊聊人生,却突然见到一个满头大汗的胖子举着牌子挤到了美女身旁,气喘嘻嘻道:“张工,等等我啊。” 牌子上四个镀金大字闪闪发光:青乘报社。 胖子边上还有一个高瘦的中分男,提着一面镜子对着王二和那美女照个不停。 这镜子……不就是赵清越说的子母镜么?两面镜子可以实时传播画面的玄级法宝。 王二一愣,仔细看去,这才看到胖子胸前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青乘报社特约记者:成大福”,提着子母镜的那人胸前牌子上写着“青乘报社首席摄影师:欧阳西”。再看向那美女,发现自己先前只顾着看沟,却没有发现沟里也有一个牌子,写着“青乘报社外景主持人:张小念”。 成大记者掏出一个本子,运笔如飞。 王二踮脚望去,只见他写道:花边趣闻六,主持人张小念第四次引得纯情备考生面红耳赤,愣愣地说不出话来……本报社长期招人,欢迎各位有志之士前来应聘,一旦入职待遇从优,福利多多,更可以获得和张主持人朝夕相处的机会…… 王二拉着抱着肚子笑得打滚的赵清越就走。 “张小念再次带来前线报讯。”张小念望着走开的王二哈哈大笑,然后理了理衣衫,浅笑道,“怀虚剑宗入门考核的准考证之争直到此时依然处于僵局中,看过我们先前报导的人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 镜头转向那道孤零零的阶梯。 “对,正是有人堵在了唯一通往青乘山的前路上,通过本报社的调查,我们已经确定了这一夫当关的人是来自卧龙村的李少倾。” 镜头再转,胖子从身旁依次拿起一面面纸板,逐一在镜头前停留稍许。 “李少倾。红尘洲万韧城卧龙村人士,十七岁,于三年前突然崛起,修为境界不明。” “其父李大林,是村里猎户……其母……” “据卧龙村村长所说,李少顷三年前曾经重病,医生都宣布死亡了,没想到他居然醒了过来,并从此失忆,人变得跟以往不为不同,老说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以硫磺、雄黄合硝石,并蜜烧之……” “本报社独家提醒:李少顷目前单身,各位美女们机不可失……” …… 最后,镜头转回张小念。 “李少顷作为走在天梯最前面的人,成为本次盛会最大的黑马,已经堵了众才俊三个时辰,最后谁能冲破他的阻碍,登顶天梯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1.12 大家快上啊,全程直播出风头啦 “在全程直播耶,何兄不去出出风头?” 一个人问另外一人。 “我比较低调。”那人谦虚地摆了摆手,心中叫骂,已经有几十个好手栽在他手上了,居然还让我上去出丑……亏老子把你当兄弟。 “这断人前程之事委实可耻,林少侠,你作为无双城年轻一辈的领头人物,可要为大家讨个公道。” “低调低调。” “兀那小子,传闻你最爱人前显圣,今天这么好的机会你还在等什么。” “低调低调。” 众人闹闹嚷嚷的,不断有人怂恿其他人上前,一片“低调低调”之声此起彼伏。 “兄弟,这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家都不走了,不是马上就到了吗?”一个刚上到广场的人问起一个双手抱胸的人。 “没看见有人挡路?” “就一个人啊,他还能挡住这里这么多人不成?”那人哈哈一笑,觉得这一幕颇为搞笑,可是看着对方严肃的神情渐渐有些笑不下去,迟疑道,“不是吧,真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 对方冷哼一声,不再搭理。 问话之人自讨没趣,一时有些气恼,闷声道:“大家千辛万苦走到这里,然后就在这里看着?” 人群中一个人回道:“朋友说得是,那人堵住大家的路就是堵住了大家的前程啊,这可忍不了,要不你去扫清路障?” “对对,小女子感激不尽。” “全程直播哦,这可是大出风头的好时机。” 那人察言观色,见这么多人光吆喝就没一个出头的,已经细细品出几分问题所在,恐怕拦路之人确实有几分真本事。不过他本就是家乡声名赫赫的才俊,能一路拼杀到此,自恃实力不俗,一时心中蠢蠢欲动。 “那我试试。” 此言一处,闹哄哄的广场顿时安静下来,然后瞬间扬起一片更大的浪潮。 “哇,有人要出手了。” “666666……” “加油,你是最棒的。” 一阵香风飘过,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女瞬间到了那人身前,旁边一个高瘦男子举着一面镜子对准了他。 “你好,请问你是要挑战李少顷吗?” 那人一双眼睛早已陷入了某处沟壑,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脸色通红色地说道:“啊……哦,对对,我是要挑战。” 成大记者摊开本子写道:花边趣闻七,主持人张小念第五次…… “可以跟观众朋友介绍一下你自己么?”张小念甜甜一笑。 这明媚的笑容荡人心魄,那人一时魂不守舍:“我叫张志杰……我单身。” 人群发出一阵哄笑。 张志杰顿时尴尬不已,却见张小念并不在意,还对他挤了挤眼,清脆好听的声音从樱桃小嘴里发出:“那预祝张少侠马到成功。” 末了,张小念更是踮着脚,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双手握拳道:“加油哦。” 张志杰整个人晕乎乎的,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阶梯前,一步步走了上去。 “嘿,我的老伙计,你是要挑战我吗?”阶梯上李少顷从上到下打量了张志杰一番,“看在上帝的份上,别在给我这种弱小的挑战者了。哦,天哪,我受够了。” “你什么意思?”张志杰感到自己被侮辱了。 李少顷根本不理会张志杰,对着下面的镜头调整了一下站姿:“嘿,听我说伙计们,为什么要让这种歪瓜裂枣上来呢?就没有哪位美女上来吗?” “你……”张志杰握紧拳头,眼中怒火熊熊,“希望你到时候别求饶。” “噢,该死的,你激起了我的怒火。”李少顷回头看着张志杰,语气深寒,“我发誓,我要打得你满地找牙,该死的,见鬼去吧。” 张小念的声音传来:“观众朋友们,看来双方已经燃起了斗志,一场龙争虎斗即将打响……噢,我的观众们,为什么我们不坐下喝着茶好好看着呢……抱歉,观众们,我向领导发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说话变得这样了……呃,我的朋友们,我是说,你们之中有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怎么了吗?” 王二嘴角抽搐,这翻译腔是什么鬼! “开盘了,开盘了,压这位张志杰胜的一赔十!”有人就地开赌坐庄,大喊着,“你确定要压李少顷胜?你再考虑考虑,压李少顷赔率只有零点零三哦。” 张志杰闻言一个趔趄,差点平地倒摔,胸中压着一口气,冷哼一声,抽出背上的大砍刀来。 “叶城张志杰,四十九路追风刀法,请赐教。” 李少顷从腰间掏出一件奇怪的武器指着张志杰,那武器闻所未闻,有着一根细长的黑压压的管口,末端有个折角,一截柄状的部分弯曲向下,被他握在手里,一根手指压着长管下面的某处。 “嘿,伙计,让你见识见识科技的力量。” 张志杰凝神警戒,突地见李少顷食指轻轻一按,黑压压的管口亮起一阵火花,接着一道巨响传来,然后自己胸腹如遭雷击,飞似的滚回了地面。 空气中一股刺鼻的,奇怪的幽香散发开来。 “咳咳……”张志杰摸着胸口,那里出现一个恐怕的伤口,血肉模糊。 “战斗结束的很快,李少顷再度用那奇怪的武器,一招退敌。”镜头先是对着傲然站立的李少顷,给了那奇怪的武器一个特写,然后转到地上吐血的张志杰身上,最后转到张小念身上,让她胸部和脸蛋同时出镜。 “你别跑,赔钱啊!”却见那开盘之人已经开溜,一个买了李少顷胜的人顿时大喊。 那开盘的人也是无奈,只是想临时赚上一笔,没想到把李少顷赔率压到零点零三了,到最后还是要赔钱,眼看着要赔个倾家荡产,只好一个劲儿往人群钻。 一个人在到处乱钻,一群人在四处捉拿,推推攘攘的乱作一团。 “又一个挑战者倒下,不知道下一位挑战者会是谁呢。”张小念挺了挺胸,激起一片波澜,“有谁愿意挑战吗,可以先到镜头前接受采访……” 王二被人挤了个趔趄,身不由己向前倒去,情急之下双手乱舞,好不容易才借着别人身体站稳。 镜头中,一个黑衣青年突然从镜头外闯入,双手压在张小念胸口,激起一阵波浪。 1.13 有本事改剧本没本事收场? “哪个孙子推我?”王二怒气冲冲,回头大吼。 一时有些安静,众人视线都集中在张小念胸前的那双手上。 “还有没有一点素质了?”王二扫视众人,一副不找出肇事者不罢休的样子。 “小弟弟可以先把手移开么?”张小念似笑非笑地看着王二。 “哦,抱歉,唐突佳人了。”王二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兀自在人群里寻觅着罪魁祸首。 张小念瞪了王二一眼,笑道:“这位小弟弟站出来是要挑战李少顷么?” “啊,我只是被人推了下。”王二闻言一惊,附身到张小念耳边,差点就要咬上她耳朵,“我是个很低调的人。” 张小念并不避开,对着镜头镇定自若道:“既然如此,可以退后吗?现在可是在直播。” “既然被人推出来了,我觉得还是勉为其难地挑战一下好。” 王二望着张小念,眼里露出几分幽怨来。此等出风头的良机焉有错过之理,我说低调,你再劝上几句……该配合我演出的你怎能视而不见?! “是要挑战么?那为观众朋友介绍一下自己吧。”她俏皮地炸了眨眼。 王二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却听得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 “天哪,有人踏上阶梯了!” “我没看错吧,这挑战者是个……小屁孩?” “会不会说话,那叫身娇体柔萌萝莉。” …… “快,镜头转过去。”前一刻还对着王二眉目传情的张小念倏地越过王二,跑到前面去了。 王二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心里空落落。 跟着回头,王二便愣住了,只见赵清越正费了老大劲儿地一步步走上阶梯。 “嘲讽拉仇恨的是我,装逼的你……你倒是会改剧本。”王二悲愤不已。 青空下,白衣赵清越越众而出,行在云中,直入云端。 她身背长剑,剑比人高。 李少顷低头看着她。 她亦抬头,视线的焦点却不在那人身上,仿佛他和云雾并没有什么不同,仿佛那里本就空无一物。 “嘿,小朋友,你来这里干什么?我是说,你应该待在下面的。” 她视线上移,看着那一片亘古不变的天空。 “不会说话吗?” 李少顷看看赵清越,看看脚下的人群,一筹莫展。接下来要对一个小孩子出手?这样的战斗有何成就感可言?天下人会怎么看我? “为什么这么做?”她说。 “哦,我的上帝,原来你会说话啊。”李少顷松了口气,面对这样一个荒唐的对手终于多了几分把握,只要不是哑巴和傻子就好,“是问我为什么堵在这里吗?展示实力而已。” “然后呢?” “当我打败五十个挑战者,展现出足够的实力后……就可以收过路费了,谅也没有人敢反抗。” 这就是李少顷的计划,不是什么秘不可宣的大阴谋,面前这个孩子便是第五十个挑战者,此时说出来正好。 “很好。” “很好?”这是在赞同我的计划么?还是说她根本没听懂我在说什么……李少顷犹豫着要不要喊一声:这谁家的孩子快带走,别在这里捣乱。 “我可以让你三招。” 她直视着李少顷,认真道。 “嘿,我的小可爱,这可不是在过家家。”李少顷有点哭笑不得。 “谁跟你过家家?死宅真恶心。” “……” “打不打?不打就自己跳下去。”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李少顷必须得承让这是个难缠的对手,不容易交涉,智商不在同一水平线上,也不好直接出手,不然儿童组织、女权组织就找上门了。 “可以别墨迹了吗?” 这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李少顷无语中,思索半天后耸了耸肩道:“要不我轻轻推你下去,我可以控制好力道,不会伤到你的。” “……”赵清越皱眉,微讽道,“罗里吧嗦的是不是男人?” 这要怎么证明给你看? 李少顷摊手,深感对话无法继续下去,只得对着下面喊道:“谁家的孩子,快带走啊。” 只见王二风一样冲上台阶,一把抱起赵清越,数落道:“你平时气我的时候很强啊,怎么现在一个仇恨都拉不住?” 赵清越撇嘴:“直播呢,我得保持形象。” 王二气得笑了:“那你还一声不响地跑上来。” “谁让你有了大的忘了小的。” 大的指的是张小念,小的指的便是自己了。王二自然明白她说的意思,一时哭笑不得:“谁是大的,谁是小的?” 几百岁的人了说自己是小的?赵清越自然知道王二说的是什么意思,沉下脸来:“你的意思是你没做错咯?” 王二一脸见了鬼的样子,诧异道:“你这是在争风吃醋么?” “看我口型。”赵清越翻着白眼,指着自己的小嘴,“呵——呵——” 二人嘀嘀咕咕,旁若无人。 李少顷见二人就地闲聊着,又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还似乎没完没了的样子,不禁皱眉道:“嘿,我的老伙计,你们可以下去说吗?我还等着下一个挑战者呢。” 王二抬起头:“收起你这怪怪的腔调,说人话。” “哦,不,我的老伙计,我怎么说话不关你的事,我是说,你快点下去……” “你是智障吗?” 李少顷面色一僵,不悦道:“噢,看在上帝的份上,你说话有点礼貌好吗?” “果然是智障。” “……”李少顷眼里浮起阴霾,死死盯住王二。是的,他真的生气了。 “我都上来了,干嘛下去?”王二神情颇为不屑,傲然道,“你在这儿像堵厕所一样堵着,还让不让人拉屎了?不就是心里别扭想给人找不痛快么,让我来教训教训你,有本事就别唧唧歪歪了,直接动手吧。” 李少顷冷哼一声,举起那怪异的武器对着王二胸口。 “看,仇恨就是这么拉的。”王二瞅了赵清越一眼,满是得意。 “切。” 李少顷道:“给你两分钟,把孩子带下去,然后上来送死。” 把赵清越送下去了,那就真成了送死了——王二露出很不耐烦的样子,摇头道:“用不着,你这种水平的我就算带着几十个累赘也一样打。” “你说谁是累赘?”赵清越咬牙切齿。 “很好。”李少顷冷笑一声,不再犹豫,叩响了扳机。 王二见识过这武器的厉害,是以一直高度警惕——倒不是警惕于这武器的威力,毕竟用赵清越的话说,在这道钦州地界,除了青乘山上的几个老怪物是没人伤得到她的——那么真正警惕的是这武器的速度。 必须要来得及拉赵清越过去挡住才行。 王二一直关注着李少顷的手指,当他那根搭在黑色管道下面的手指开始用力时王二便已经在移动赵清越。 “砰!” 一声巨响传出,黑色管道前冒起一阵青烟。 赵清越的躯体正好就位。 王二的右手握拳,同时挥出。 李少顷扣下扳机,看到王二怪异的举动便觉得大事不妙,这人好生无耻,拉小女孩挡枪,如此一来自己枪杀幼女的一幕就会被看直播的观众目睹,第二天必定上报……他脑里想着这些乱糟糟的东西,突然觉得胸口一痛,身体不由自主倒飞。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拳法?为什么感应不到仙灵之力的流动却无声无息间重创了自己? 空气中一股火药味挥之不散。 李少顷从空中坠下,巨大的无力感包围了他,思维开始迟钝起来,低头看到胸口出现一道被撕裂的伤口,黑沙混着血肉,惨不忍睹。 这伤口什么时候出现的? 这伤口为什么这么熟悉? 枪伤?! 他被自己的判断吓了一跳,觉得既荒唐又诡异。 他一直坚信,这个世界愚昧的土著不可能会制造火枪! 一个封建社会的魔法文明里除了自己怎么可能会有人懂得火药的制作! 这伤口一定是某种功法造成的,只是很像枪伤而已……对,他用的是拳头,他想着,然后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1.14 怀虚剑宗入门考核史上最大的闹剧 “依然是一场很迅捷的战斗,眨眼间分出了胜负。”张小念出现在镜头里,边走边说,“现在我们去采访一下获胜者。” 镜头转到王二身上。 王二拍了拍衣裳,抖掉并不存在的灰尘,把拳头举到嘴边,轻轻吹了口气。 这个动作,是李少顷每一次胜利后做的动作。 “你好,可以先向大家介绍一下你自己吗?”张小念之前就进行过这项“来一个自我介绍”的工作,但是中途丢下王二跑了,现在重新来过……或许一般人会因此有些尴尬,但张小念显然没有,她笑吟吟的站在王二下面,挺了挺胸,眨巴着大眼睛。 “真不要脸。”赵清越神色复杂地看着那对挺拔的双峰,酸溜溜地说。 “能靠胸吃饭为什么要脸?”王二呵呵一笑,眼睛在张小念身上瞄来瞄去,感叹道,“再说她脸也是极好的啊,小巧而精致,妖媚而不失清纯。” “哼。”赵清越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王二先是对着张小念笑了笑,然后朝下面挥了挥手,最后双手虚按,待人群安静下来,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各位,在下不负众望,已经打败了大魔头。” 下面传来稀稀拉拉的鼓掌声。 反响不够热烈啊。 “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围观群众。”王二神情严肃,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们,“掌声热烈点好不好?” 这下一点掌声都没有了,安静地可怕。 “咳咳,你还是先介绍一下自己吧。”张小念忍住笑,打破了尴尬。 “看来大家都被我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拳震撼住了。”王二就像没看见围观群众的反应,笑了笑道,“在下王二,是……” “是个变态恋童癖!” 下面有人大喊。 “他和身边的小萝莉维持着那种不堪入目的禁断关系。” 围观群众立马就被吸引过去了,发出一阵嘈杂的声音,围着那人问个不停。 “什么关系?” “那还是一个只有八九岁的孩子啊……” “有什么冲着我来不行么?” “镜头转过去。”张小念扭头就跑,风一样来到那人面前,“可以跟观众朋友详细说一下这事吗?” “……”王二望着远去的张小念默然无语。 那人被这么多人围着,一时有些紧张:“我在临道城见过他……亲耳听见他们说的……什么折腾一整夜啊……什么多吃点,好好补补,今晚继续之类的……” “哇,好劲爆。” “禽兽啊。” 王二无语望天,为什么出个风头就这么难,怎么总有人出来抢镜! “你确定你说的是事实么?”张小念眼睛放光,这可是大新闻,打败李少顷的人居然是变态这种事可是很容易炒起热度的,“直播造谣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哦——” 人群发出一阵兴奋地吸气声。 张小念赶忙跑到王二脚下,兴奋道:“王二先生,是这样的吗?” 王二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那可以跟我们讲讲细节吗?” “好的。”王二面不改色,沉吟一番,朗声道,“这李少顷作恶多端,实力不容小觑,我静心对敌,演算天地至理,使出一招我死我生九雷九火大音希声拳对敌,这一拳是我潜心钻研数年……” “不是这个,你可以讲讲折腾一夜的详情吗?”张小念无语。 王二对她炸了眨眼道:“这个我们可以找个夜深人静的时候的单独探讨。” 成大记者掏出本子写道:花边趣闻八,对阵李少顷的获胜者王二当众承认和幼女保持不正当关系,并当众向本报社张主持人约炮…… “就在这里说不行吗?”张小念既不脸红也不恼怒,笑吟吟道,“相信大家都很期待。” “期待吗?”王二问。 “期待!”这次围观群众的反响很热烈。 “呵——呵——”王二冷笑着巡视众人,轻蔑道,“一群没接触过异性的巨婴,好一副羡慕嫉妒恨的丑陋嘴脸,一辈子只能靠双手或者黄瓜度过漫漫长夜……你们确实只能是期待了,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们,你们没戏的,这种人生赢家的戏码绝不可能发生在你们身上!” 人群瞬间安静。 然后前所未有的巨大声浪喷涌而出。 这说得好像没什么错……可是也太欺负人了! “安静。”王二大吼一声,把他们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很满意这番群嘲的效果,等到场上安静下来,宣布道,“你们应该还记得李少顷说过什么,他说要收过路费。” 王二顿了顿,继续道:“我决定继承他的遗志——现在要通过这条路进入仙门的,准备好你们最珍贵的财物,然后排好队。” 刚清醒过来的李少顷吐血:“我还没死……” “没听错吧,他说的是收过路费?” “哈哈,真是天真,我们这么多人,他凭什么,真以为可以万夫莫开了?” “我佩服他的勇气。” …… 王二毫不怯场地冷冷地注视着他们:“谁先来?第一个上去的可是能得到一个好的印象分哦。” “大家一起上!”有人大喊。 王二冷笑,心想,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就知道嘴上逞能,说是一起上……早在登上天梯时便群嘲过一次,有出现一起上的情况么? 不想,那人一呼百应,真的有一大群人冲了上来。 这……王二一拍脑袋,明白过来,这群人可不是真正的乌合之众,他们能先人一步到达空中广场,实力和自尊心远不是下面那群等着天梯变宽的人可比的…… 喊话那人一马当先,第一个冲上台阶,后面一群人乱哄哄地一起挤过来,场面好不混乱。 王二不慌不忙,一把操起赵清越,抓着她的小腿向第一个人砸去。 “哇,你个混蛋,这不是萝莉的正确使用方式!” 那人正闷头上冲,一头撞在赵清越小脑袋瓜上,突然觉得一股冲力撞倒头上,整个人不由自主仰面倒去,砸倒一片。 一个倒下,下一个又要冲上来,只是台阶太过狭窄,又围了一圈人,大家都争先抢道,推嚷间竟无一人来到王二面前。 王二一脸愕然地看着脚下混乱的场面,不禁为他们着急,大喊道:“大家先冷静下来,排好队,一个一个送。” 只是,这话毫无作用。 一个人刚挤上台阶,没走两步便被另一个人拉倒在地,他顿时火冒三丈,爬起身也不管是谁拉他的,对着一个人便来一发王八拳。被打之人亦是火大,刚要打回去,却被挤到了不知道哪里,一时火气上涌,逮着人就打。 场面越来越乱,逐渐演变成一场群殴。 原来,这怀虚剑宗入门考核的过程中本就充满竞争,大家狭路相逢多半会大打出手,先前李少顷堵住路不让走,大家还能观望一阵。随着时间渐渐过去,大家越来越急,整个广场就像一火药桶,一点就着。于是王二激起众愤的时候人群就爆发了,至于在推攘中引发乱战么……他们的敌人其实不是王二,而是广场上的每一个人,打起来也属正常。 不时有人趁乱冲到王二脚下,王二便抡起赵清越,在她的抗议声中始终稳固着自己的阵地。 却见下面的大战场打得愈加火热。 撩阴腿、五毒掌、吐口水、抓眼睛……各种招式依次出现,麻将、烧火棍、金丝大环刀、假发……各种武器在人群中隐现……云雾中不断有人被打飞,然后掉下去,痛呼声、喝彩声、号子声、伤药广告声嘈杂不堪。 后来,天梯变宽,下面更多的人涌了上来,或不得已或兴致冲冲地也加入到群战中来,场面更加浩大。 很多青乘山弟子都被惊动了,围在瀑布边上看热闹。 最后,一个青乘山长老出面才平息了这场怀虚剑宗入门考核史上最大的闹剧。 而始作俑者王二,则见势不妙,早早地溜入了仙门之中。 1.15 入门考核第二场:叔叔给你检查下身体哟 越过仙门,是一条绿草铺就的小路,王二拉着赵清越走了时许,转过一角,眼前豁然开朗,一气势恢宏的建筑群出现在视野里。 脚下是一条宽阔的石阶,石阶尽头一道大门高高耸立,上书“第一教学大楼”,背后便是茫茫多的楼宇隐藏于参天古树之中,当中的大楼占地极广,约莫有十多层,最上面的几层被云雾遮掩,看不真切。 “嘿,我的老伙计,这可真气派。” 王二驻足许久,悠然感慨,拉着赵清越便欲走上台阶,不想有一道童从旁拦路,道:“可是欲入我门的考生?” “是。” “这边。”道童无精打采地丢下一句,向着旁边走去。 王二跟上,弯弯转转行了一阵,在一片山谷停了下来。小河边数十间茅屋一字排开,门前长满杂草,隐约可见一些小动物穿梭其中。一些茅屋顶上的茅草早已被风吹落,从空洞中看去,里面可谓空空荡荡,家徒四壁。 “你们就住在这里吧。”道童隔着老远便不在前行,说了两句就离开了,“你们来的早可以先选一间房屋……明天一早请到养心殿,接受正式考核。” “养心殿在哪?” 道童一声不吭,走得远了。 王二拉着赵清越走过去,提着大雪空蝉剑压倒杂草,艰难地来到一间茅屋前,望着那好似一推就倒的木门,王二纳闷道:“这里怎么这么烂?” “每三年才有人住一次,也就这样了。” 王二推开门,发现里面的地板上已经长起了一层浅浅的绿草,屋里除了一张木床一张桌子再无其他。 “平时没人住的时候他们也不打理一下?” “他们可懒着呢。”赵清越在绿草里打滚,舒服地揉着小腿,“这不是挺好的嘛,这草好软……我今晚就睡这里了。” 王二嘀咕着:“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好养活?”把屋外的门牌翻过来,露出写着“勿扰”的一面,案后关上门,收拾了下木床躺了上去,从包裹里掏出各种吃的来。 赵清越啃着一根地瓜,含糊道:“你不出去走走?” “我现在人人喊打,还是窝在这里吧。”王二敲着腿,望着头顶上的茅草,“这一茬人算是都得罪了……不管了,一群乌合之众,怕毛。” “接下来的对手可不简单。” “啥?”王二丢了根香蕉到赵清越身前,有些不懂,“我的对手不就是那群人么?” “不止哦,更强的还没出手呢。”赵清越坏笑道,“之前没跟你说,还有一些人呢由于资质太好,早已被接到了这里,他们可不用登天梯来争个准考资格。” “黑幕啊。”王二翻身坐起,神色不善地瞪着赵清越,“你怎么不早说?” “有关系吗?你反正是要对上那些人的,再说你只要搞到个及格分就成,并不一定要跟他们争什么啊。” “这话可不对。”王二一抖衣衫,豪气干云道,“我可是奔着第一去的。” “呵——呵——”赵清越嗤之以鼻,提醒道,“明天就是体检一关了吧?” 王二点头。 赵清越爬到王二跟前,疑惑着,“你一直没说怎么过这一关呢,讲道理你这灰色仙灵怎么都不能蒙混过关啊,你到底怎么想的?” 王二嘿嘿一笑,也不说话。 ———————— 第二天早上。 王二是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的,屋里很暗,他摸索着来到门边,通过门上被虫蛀穿的小洞向外看,发现天刚蒙蒙亮,太阳还未冒出山尖。屋外的草地上躺着很多人,他们席地而眠,一些人已经起来,吵闹声就是他们发出的。 过了一阵,太阳开始冒出一角,波光粼粼的小河被镀上一层红色,远处一个道童出现,远远喊道:“跟我去养心殿。” 说完,他也不管众人反应,转身就走。 一时山谷诸人纷纷起身,向着道童的背影追去。 外面吵吵闹闹,王二唤醒赵清越,应付着她的起床气,而后二人分食了一些干粮,又在屋里坐了一阵,等到外面安静下来,王二才推开门走出去。 二人在河边洗漱一番,然后远远地跟着几个声音,往养心殿走去。 行了一阵,转过一道瀑布,眼前再度开朗,一座高大雄伟的大楼出现,百米开外看去,竟然看不到大楼的边缘,正是那养心殿。 王二不慌不忙,走到近前,门旁一青衣弟子递上号牌,道:“今天是仙灵资质检测,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领取号牌,依次检测。” 王二道了声谢,踱步进去,翻看着手中号牌,正面写着“一七九九”,背面则是“祝君好运”,最下面还有一段广告:洛氏烧饼,好味道不添加。 不多时来到正殿,汇入巨大人流之中。 这确是一处大殿,只是宽阔异常,场中云雾袅绕,只见得几根大柱冲天而起,而根本看不到石墙,连屋顶都在云雾中看不真切。 “嘿,我的老伙计,这也很气派啊。”王二四下瞅瞅,感慨道。 “少见多怪。”赵清越说着爬上王二肩头,一个劲儿地张望,“将来一定要买所这么大的房子。” “你醒醒。” 这时大殿中安静下来,一行人从正门走来。 大家约莫有一百来人,皆是身着青衣,气度不凡,来到大殿中央围成一个圈子。 接着,一阵清风拂过,大门外飘过五人,他们长衫长袖,如同仙人凌空,来到圈子中央,凭空悬停。 这五人四男一女,从面相上看,最年轻的是那女子,不过十八九岁,最年长的是位于正中的男子,白发苍苍,至少几百有余。 围成一圈的一百来人齐齐躬身,恭敬道:“恭迎各长老。” 白发老者轻抚胡须,颔首道:“无需多礼。”他随意扫视了一番场中诸人,朗声道:“我怀虚剑宗立派千年有余,名震九州,受各派道友抬爱,被奉为正道第一。” 1.16 您这么说还怎么拉赞助 “我派主修剑术,兼修各家,主张有教无类,是以连续七年蝉联大派综合素质评比第一。” “世人都以为我怀虚剑宗招人只重仙灵资质,这其实是一大误解,只要找到正确的方向,然后因材施教,哪怕是灰色仙灵亦有可能发光发热……当然,若是仙灵优异,更能得到名师教导以及资源的倾斜,势必……” 这时,老者身边的年轻女子冷冷打断他:“小六子,你唧唧歪歪的说啥呢,快点开始不行么?我还等着回去打麻将呢。” 老者面色一僵,讪讪道:“师叔你胸大,你来说。” 年轻女子瞪了那老者一眼,拍了拍手,大大咧咧道:“别听这老头儿瞎扯,我怀虚剑宗绝对是世间最重仙灵资质的门派,那啥灰色仙灵之类的还因材施教发光发热?如果被训练成刻得一手好麻将也算发光发热的话我也没话说。” 老者面有苦色:“师叔万不可说这大实话啊,有教无类是我派宣传口径,这些年可因此拉了不少投资。” 年轻女子冷哼:“关我屁事!” 老者边上一男子小声提醒:“您打麻将输的钱就是我从投资里偷偷划给您的……” “啊——”年轻女子大惊,继而恶狠狠地看着众人道,“刚才我可什么都没说啊,要是日后传出什么怀虚剑宗的坏话……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古怪。 年轻女子很满意场中反应,大手一挥道:“直接开始吧。” 包括那一百来人的怀虚弟子在内,众人左右张望,不知从何开始。 老者低声道:“师叔,从哪里开始?按照惯例先是我们五人依次致辞,然后是歌舞表演,接着是幽月峰小夏子的竹笛独奏,然后是门派福利宣读,再是……” “怎么这么多幺蛾子?”年轻女子瞪大眼睛,板着脸道,“这种繁文缛节该免则免,都取消了罢。” 身旁一男子提醒道:“小夏子为了这场演出准备了很久……” “小瞎子是谁?我派不是向来歧视残障人士么,怎么还安排了节目?” 那男子苦笑:“小夏子是掌门之女啊……” “那老东西到底有几个女儿?”年轻女子愣神许久,悲愤道,“真是为老不尊,几百岁的人了怎么还有个这么小的女儿?” 她身边四人噤若寒蝉,眼观鼻鼻观心,可没人敢谈论这个话题。 却见年轻女子嘿嘿一笑,笑容里满是不可言喻的味道:“这样,让小瞎子晚上到我房间单独给我表演,毕竟准备了许久,不能辜负她一番心意不是。” “……” “接下来直接验仙灵吧。”年轻女子挥了挥手,就欲离场。 老者连忙拉住她,急道:“师叔别急啊,这验仙灵一事是需要您在场的。” 她颇不耐烦道:“这种小事你们都办不好?” 老者苦着脸,只得掀开底牌:“掌门说了,您肯定会溜号,所以让我告诉您,要是您不主持完这考核的话……” “怎样?”年轻女子满脸煞气。 “不为赢,就盯着您碰牌、放炮。” “我一代雀神,怕这个?” “掌门说,料到您会这么说。” “怎样?” “禁止全派上下任何人跟您打麻将。” “……” 年轻女子悲愤不已地留在了原地。 不多时,五人中的一个中年男子说道:“养心殿中央有一百名仙灵研究院的弟子,接下来他们将会为诸位检验仙灵资质,请诸位按照手上的号牌数字,每一百位一轮依次接受检验。” “规则很简单,不需要借组任何器具,你们站到对应的仙灵研究院弟子面前即可,他们自会施法入体,即刻报出结果。” “若没能得到结果,说明你是蓝色以上的仙灵,有我等四长老亲自探察。” “若为橙色仙灵,则可以获得太上长老的亲自指点。” 年轻女子本在闭目养神,闻言诧异道:“还要我亲自指点?指点啥?” 那人无奈道:“您想说啥说啥。” 至此,仙灵检测正式开始。 “请号牌为一至一百的上前。” 马上就有一百人神色激动地站出来,寻着那一百仙灵研究院弟子胸前的号牌一一找好位置,站住不动。 仙灵研究院弟子纷纷扬起手,在空中虚化几道,最后双指凌空点向收验人胸口,一道蓝色光茫隐没其间,片刻报出结果。 “绿色。” “蓝色。” “白色。” …… 被念到蓝色的受验者自然松了口气,开开心心退下来,而被认定为绿色白色仙灵的人则垂头丧气,行尸走肉一般回到人群,马上就有人领出大殿,询问是直接下山还是愿意在怀虚剑宗学着刻麻将。 若是蓝色或蓝色以上仙灵便可以算作怀虚门人,只待后面几轮测试,决定去到哪院哪系,由哪位名师教学。 第一轮测验,蓝色仙灵者十一。 接下来第二轮测验开始,蓝色仙灵者九,不过有一人被领到了中央。 四大长老飘然落地,目光赞许地看着那人。而那年轻女子也从空中落下,让人搬来一张椅子,瘫在上面一动不动。 白发老者淡淡看了那人一眼,吐出两字:“紫色。” 那人欣喜若狂,躬身道:“多谢长老指点。” 老者笑着摆了摆手道:“这可算不得指点,日后好好努力,为我怀虚争光。” “弟子谨记。”那人喜不自胜地退下了。 “区区紫色仙灵,激动成啥了,没前途。”年轻女子眯着眼,鄙夷道。 一长老委屈道:“师叔,我就是紫色仙灵……” 说完,他更是心酸,跟这怀虚剑宗最年轻的太上长老站在一起真是压力巨大。 毕竟无色仙灵整个怀虚门中独此一份,生而初问、九岁炼体、十二浩然、十六破虚、二十浩然气、三十斩前尘、一甲子太上问道可谓惊世骇俗。 毕竟陆怀心三字名震九州,敢取九龙道观镇派神兽之毛做剑穗,敢拿怀虚剑宗掌门印章刻麻将,敢于昭告天下好女色…… 1.17 没看见我的王霸之气么 “朋友,你多少号?” 场上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仙灵检测,边上一个人碰了碰王二肩膀问道。 “一七九九。” “那可真够后面的……哎,你不是那变态恋童癖王二吗?!”那人这才看清王二,忍不住惊呼。 这一喊,马上就有一圈人看了过来。 “王二是谁?”有人并没有经历天梯之事,问道。 “一个变态啊,昨天还想在天梯上收过路费来着……” “啊,收过路费?那实力很强咯?” “有招什么我死我生九雷九火大音希声拳是挺厉害的。” “不会是橙色仙灵吧……” 这时一个长老皱眉看过来,沉声道:“何事喧哗?” 众人安静下来,默默和王二拉开距离,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场中的仙灵测验。 那长老飞身过来,见一黑衣青年独立场中,周围空了好大一圈,他肩膀上一个小女孩正张头张脑四下乱瞄。长老巡视一圈,最后把视线放到王二身上道:“是你在闹事?” 王二道:“没。” “那这怎么回事?”长老示意王二身旁,缘何空出这么大一片地方? 王二莫名其妙看了下四周,挠头憨笑道:“莫非是我刚才不小心虎躯一震,释放出的王霸之气震开了他们?” “……”那长老张口无言,这大殿上喧哗几声其实不算什么大事,自己也就随口一问,并不会把人怎么样,所以他挥了挥手,飞身折回。 众人纷纷投眼过来,王二冷哼一声,道:“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个长老被我的王霸之气震飞了么。” 那长老闻言差点从空中掉下去。 仙灵测验继续。 第五轮,第一个橙色仙灵出现。 “白凛凛,道钦州人士,十四岁,炼体境。”她神情雀跃,这样回答白胡子长老的话。 “好好好。”老者摸着胡须,越看越是心喜,颔首道,“可是白奉离之后?” “白奉离是我爷爷。”白凛凛恭敬作答。 “老白说有个小辈要来,还说让我照顾一二。”老者笑道,“你这么优秀哪里需要我照顾。” “老爷爷过奖了,比起路前辈我可差远了。”白凛凛偷瞄一眼椅子上的陆怀心,笑着说道,脸上出现两个小酒窝。 …… 你怎么跟她比啊。老者哭笑不得,她可是大名鼎鼎的信心摧毁者,无数天才以她为目标,结果越追差距越大,最后怀疑自我。 “路前辈?”陆怀心眨眼间来到白凛凛身前,板着脸道,“这样叫可不对。” “?”白凛凛愣住了。 “叫姐姐。”陆怀心一本正经。 白凛凛僵住,喏喏道:“姐……姐……” “嗯。”陆怀心满意地点了点头,戳了下白凛凛脸上的酒窝,吓得小姑娘面红耳赤。 “师叔,这是白师弟之后,可不能下手啊……”老者面露尴尬,小心进言。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陆怀心露出勃然大怒的样子,转眼笑吟吟地拉着白凛凛小手道,“我只是在指点她而已,不是说的要我亲自指点么?” “可……这算哪门子指点?” “不是你们说的想说什么说什么么?” “……” “不错,不错。”陆怀心拉着白凛凛左看右看,不住夸奖。 白凛凛既忐忑又兴奋,陆前辈说我不错……其实十四岁炼体境还不算什么啦……她乱糟糟地想着,却听见陆怀心接下来说道:“这脸蛋,这腰……嗯,不错不错,这胸脯么,得再补补。” 白凛凛傻了,直愣愣地看着陆怀心,手都不知道放哪儿。 陆怀心拉着白凛凛回到椅子上坐下,就要把白凛凛放到大腿上抱着,白凛凛终于回过神来,小心挣扎着。 “姐姐,姐姐……”白凛凛都快哭了,“我不能坐这里……” “唉。”陆怀心撇了撇嘴,让人再搬过一张椅子,不由分说地把白凛凛放了上去,压着她肩膀道,“那你就坐这里吧。” 白凛凛瞅了瞅四大长老,怯声道:“这不好吧,我这辈分……” “没事。”陆怀心笑呵呵的安慰她,抬头看着四个长老,“你们有意见么?” 四人齐齐摇头,异口同声:“没意见。” “你就拜入我门下吧。”陆怀心摸着白凛凛头说道。 “啊……好……”白凛凛还有些魂不守舍,慢慢反应过来,陆前辈收我为徒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师叔,这个……”老者欲言又止。 “怎样?” 老者挣扎半天,想起白师弟曾经帮他抄作业的往事来,终于鼓起勇气,决定拉白凛凛出火海:“这么好的苗子,拉去学麻将是不是太浪费了……” 麻将……麻将?!白凛凛一个激灵,冷汗直冒,眼巴巴地望着陆怀心:您收我为徒是要教我麻将?不要啊,我要修仙啊。 陆怀心眼看白凛凛都要哭出来了,瞪着老者道:“谁说教麻将了?我教她修仙不行?” “可您从未教过人修行……掌门提过无数次都被您拒绝了。” “现在开始不行么?” “这……这倒是怀虚之福。” 老者懦懦退下,正好见到又一人被带到了中央。 “橙色。”一长老朗声宣布。 “咦,二连橙?”老者凝神看去,只见那人十七八岁,身高体长,衣着华美,相貌极佳。场上诸多女性频频侧目,视线都放在那人身上,包括几个仙灵研究院的女弟子也不时偷瞄过来。 那人听到“橙色”的结果只是微微一笑,并未表现出多少波澜,端是得体。他视线扫过众人,微微点头致意,然后看着王二,目光转冷。 王二一怔,心说,这对看一眼心生不爽然后大打出手的戏码要发生了?没道理啊。 “我是江南云家次子,云烟,今年十七,炼体上境。”他躬身自报。 老者颔首,温言道:“不错。” 确实不错,十七便能炼体上境是个不错的苗子。白凛凛十四炼体,不过是刚刚进入炼体境,不出意外,二十便能达到炼体上境。因为炼体境是一个重积累的境界,虽有速成之法,但是一般不会有人选择快速略过,那样对日后修行极为不利。这云烟十七便是炼体上境,观他气海,可不是速成的炼体上境。 这云烟资质犹在白凛凛之上。 1.18 哦,你可以把她当做宠物 “前途不可限量。”老者夸赞道。 “前辈谬赞。”云烟谦逊躬身,而后看向陆怀心。 这是不把老朽放在眼里么?老者心中恼怒,闭目不言。那边陆怀心正拉着白凛凛问话,好似根本没发现不远处又出现了一个橙色仙灵。 时间一分一毫过去。 云烟等了许久,却不见陆怀心过来点评,一时气氛有些微妙,一个长老轻轻咳嗽一声,小声唤道:“师叔,又有橙色仙灵出现了。” 陆怀心抬头看了一眼,心不在焉道:“还行。” 然后她便笑呵呵地和白凛凛说着什么。 还行? 这样就没了? 云烟脸色有些难看,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结果。他天资聪慧,自幼便勤于修行,于江南城中早早扬名。以他现在的修为和展现出的天资,可谓进世间任何大门大派都不难,只是他向来仰慕陆怀心,所以选择了怀虚剑宗。 眼见陆怀心并无搭理自己的意思,云烟自讨没趣,但亦是保存风度,施施然退了下去。 路过王二身旁,云烟突地站住,目光冰冷。 这次怀虚剑宗入门考核他亦是被直接邀请,免去了天梯之行,只是家兄云海则没这般荣耀,只能闯那天梯,半路有事折回,遇到王二,虽然礼让再三,怎奈对方无理取闹,最后大打出手,没想到的是家兄居然不明不白地败了。 云烟事后听云海说起这事,又知道了王二在天梯上层搅风搅雨,对他观感极为不佳。他自认为人处世还算公允,如果是云海欺凌他人反被欺负,他绝不会护短报复,可云海行无差错,彬彬有礼,这便是王二的问题了。 二人对视许久,王二眨了眨眼睛,轻佻道:“搞事情?” 云烟冷哼一声,与他擦身而过。 “莫名其妙。”王二把注意力转回仙灵测验上,一百人一轮的替换效率不低,此时已经接近尾声,受验号数无限接近自己的号牌。 “一七零零至一七九九上前。”终于,轮到了王二的号牌。 赵清越骑在王二肩上,二人走了上去,寻着数字找到第九十九号,在那仙灵研究院弟子前站定,默默等待着。 场外无数人注视着王二,其中多是敌意。 如果王二仙灵资质差,那就该嘲讽的嘲讽该报复的报复,如果王二仙灵资质好,那就忘掉这份不快,该交好的交好该巴结的巴结。 “两个人一起?”第九十九号仙灵研究院弟子显然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迟疑问道。 王二道:“就我。” “按规定,只能一人受验。” “哦,你可以把她当做宠物。” “……” 眼看着其他人已经检测完了这一轮百人,就他这里还没开始,那人叹了口气道:“算了,管你几个人。” 说完,他双手在空中虚划几道,双指凌空点向王二胸口,一道蓝色光茫隐没进去。 “……灰色。” 说完他自己都有点不信,忙重新施展了一遍仙灵测验之术。 结果还是灰色。 那人愣住了,这灰色仙灵是什么鬼?不是说得很清楚了么,灰色仙灵默认就直接排除在考核之外了啊,别说修行,就是刻麻将都不要的好吗……你一个灰色仙灵还往这里跑干嘛? “怎么回事,还没好吗?”一个长老已经得到了这一轮的九十九结果,就差最后一个了却迟迟没有报上来。 那人吸了口气,大声道:“灰色。” “啥?” 那长老闻言也是一怔,皱着眉头走过来,瞅了眼王赵二人,本是有些随意的眼神陡然张得老大,满脸震惊,结结巴巴道:“你个棒槌,这哪儿是什么灰色仙灵,这是……” 那长老指着赵清越斩钉截铁地说:“这是无色仙灵啊!” 无色仙灵! 这四个字一出,全场鸦雀无声。 陆怀心投眼出来,看向赵清越,随即目光一懔,不见有何动作瞬间到了王赵二人身前,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影子。 不多时,其余几名长老纷纷飞身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赵清越。 众人已经惊呆,脑子被“无色仙灵”四个字震的晕乎乎的,良久才有人交头接耳: “真是无色仙灵?” “假的吧,无色仙灵多难得,传闻一千年才出一个。” “可是你看几个长老都很紧张的样子……” 四个长老观望一阵,虽然心中已有答案,犹是不敢妄下结论,只好看向陆怀心,毕竟无色仙灵之事她最有发言权。 陆怀心笑道:“确实是无色仙灵。”说完,她便伸出手向着赵清越脸上摸去。 “啪!” 却不想她的手半途被人拍开。 “……” 四个长老见鬼一般看着王二,连无色仙灵一事都忘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这人居然敢拍苍蝇一样拍掉陆怀心的手! 陆怀心亦是一脸诧异,问道:“怎样?” 王二怡然不惧:“有什么冲着我来,猥亵幼女算什么本事?” 这……这有多少年没有后辈敢这么跟陆怀心说话了?长老们目瞪口呆中。 然后让长老们下巴掉了一地的事发生了。 只见陆怀心“哦”了一声,便伸出手往王二脸上摸去。 陆怀心对力道的控制精细入微,这一摸,不会致命,只是王二从此就要成面瘫了。 “啪!” 她的手又被半途拍开。 这次出手的是赵清越。 陆怀心丝毫不见生气,笑呵呵地瞅着赵清越道:“怎样?” “手感不错。”赵清越道。 “哎,你也这样觉得啊。”王二道。 “……”陆怀心觉得自己应该生气,只是看着这么可爱的小萝莉却怎么都生气不起来,只能默默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二人。 “以后眼拙别瞎喊。”一个长老数落那“误报”灰色仙灵的仙灵研究院弟子。 那人指着王二委屈道:“可他真是灰色仙灵啊。” 几个长老看着王二点了点头:“确实是灰色仙灵。” 又指着赵清越:“你怎么不测验一下她?” 那人愈加委屈:“他说她是宠物啊。” “……” “好了。”陆怀心拍了拍手,看着王赵二人,然后指着王二道,“你离开。” 再指着赵清越:“你拜入我门下。” 1.19 诅咒你永远缺五筒 无色仙灵留下,灰色仙灵离开。 陆怀心做出这个决定自然而然,从内心深处来讲,她不是一个唯仙灵论的人,只是怀虚剑宗千百年来没有灰色仙灵者入门的先例——她也不介意开这个先河,只是留着这样一个人在怀虚剑宗毫无意义,命运向来无常,修仙一道无望,另寻他路未尝不可。 更主要的是这样对于赵清越而言是最好的。 强行留下王二,给他一个刻麻将的身份——她陆怀心在怀虚剑宗可以为所欲为,不用去顾忌随之而来的各种阻碍,可是这些压力最后都会转移到赵清越身上。纵然她是万中无一的无色仙灵,在成长起来前也只是一颗脆弱的幼苗,俗事缠身如何清修? 再者,仙凡有别,这两人相依为命,羁绊颇深,可一个是那夜空中闪亮的星星,将要闪耀的舞台是那无垠的星空;一个是大地上的尘埃,一生飘摇亦飘不出一片沙漠……一百年,一个的人生才刚刚绽放,一个已经归于黄土,既然是注定的孽缘,不如趁早斩断,莫要为她道心留下隐患。 大殿莫名安静。 王二把赵清越从肩膀放下,顿时觉得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心中却有些空荡荡的。他俯身捏了一下她小脸蛋,引得她怒目相视,二话不说,伸出小腿就朝着王二肚子踢来。王二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小腿,任她怎么挣扎都不放手。 “你要欺师灭祖么?”赵清越卯足了劲儿要挣开王二魔爪,累得满头大汗,出言冷喝道。 王二另一只手伸过去,赵清越立即左摇右晃地躲避,却不想王二只是帮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笑道:“我只是展示下萝莉的正确使用方式而已,摸摸头捏捏脸玩玩头发……是这样吧?” “……” 赵清越无语望天,感慨自己跟不上这徒弟的思维了,又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欺负着实丢人,愤愤不平之下,越看那摸着自己头发的手越不爽,便一口咬在了上去。 “真当自己是宠物狗啊……”王二疼得龇牙咧嘴,忍不住抽回手,不想赵清越毫不松口,竟是跟着他的手臂挪动,咬着不放,就像一条小狗咬着骨头一样。 “你先跟着那个什么太上师叔,虽然她是个萝莉控,不过看起来挺强的。”王二挣扎无果,似乎是放弃了,松开握着她小脚的手,抵着她的小脑袋,笑着说道。 赵清越松开口,任由王二按着自己的头,剧烈运动后的小脸红扑扑的,正小口喘气:“王二,你什么意思?” 被咬过的地方湿湿的,有着两排牙印。王二一脸嫌弃地甩掉手上的口水,又在衣服上擦了擦,笑道:“你不是想住大房子么?以后这里就是你家了,爽吧?” 赵清越一点都不爽,听着这话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小心脏剧烈跳动,小脸顿时一僵,一字一顿问道: “我问你,什么意思?” 王二双手按着她肩膀,帮她把弄皱的衣领理平整:“跟着我你都不长个,穿的衣服也这么破破旧旧的,你不是老拿这些埋怨我么?以后就吃香的喝辣的,五颜六色衣服随便穿了,这怀虚剑宗家大业大,不怕你折腾。” 说着说着,王二的手开始轻微颤抖起来。 她一把甩开王二的手,眼睛红红的,带着慌乱和气愤,颤声道:“你是要抛下我?” 王二双手僵在空中,不去看她眼睛:“这算什么抛下不抛下,最多算寄养……我以后会来看你的。” 不想赵清越“哐”地一脚踢在王二胸口上,恶狠狠道:“混蛋,真是要欺师灭祖了你!谁准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了?” 这一脚远没看上去那么轻飘飘,王二被踢了个正着,仰面躺在地上。这一脚远没有想象中那么重,王二却觉得爬起来的力量都没了,转过头对着陆怀心笑道:“以后她就交给你了。” 陆怀心眉头微挑,默默看了王二一眼,点了点头。 哈,这是在托孤么? 赵清越默默地看着这一幕,觉得既荒唐又可怕。哪里有什么外挂一波流开局,哪里有什么应对仙灵检测的后招……准备了那么多年,一路上得罪了那么多人,就只是为了给我找一个前程么? 难怪他不厌其烦地问怀虚剑宗入门考核的流程,把登天梯到仙灵检测的细节了解得精细入微却从没问过之后的流程……因为他的求仙之路到这里就结束了么,剩下的路就要我一个人走了么? “真是可笑。”赵清越寒着脸,觉得胸中有一股暖流和冷流在剧烈碰撞,手心里冒冷汗,脚步似乎有千钧重,一步步向着王二走去。 “我什么时候需要你操心未来了?” “我堂堂大雪空蝉山传人,会稀罕什么劳什子青乘山怀虚剑宗?” “我天下剑道第一,需要一个沉迷麻将的半吊子剑客来教?” 她终于走到王二面前,缓缓地伸出手去:“收起你这煽情的小把戏,我可以把这当做小孩子的胡闹,再不提及。” 二人之间云雾弥漫,一只手若隐若现。 背后地板传来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王二觉得有些冷,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他看着赵清越,突然一把拍开她的手,显得不耐烦道:“现在不是犯病的时候。” 然后视线越过赵清越,望着陆怀心问道:“你可听闻过大雪空蝉山?” 陆怀心道:“不曾。” 王二又问:“你可听闻过天下第一剑客赵清越?” 陆怀心道:“我有自信,她会是未来的天下第一剑客。” 王二看着赵清越,不理会她微微啜泣着,只是冷笑道:“你或许真是两世为人,重生一事是真的,但其余一切不过是你的幻想罢了,重生没有金手指,没有吊炸天的前世纠葛并不丢脸,踏踏实实做人有什么不好?” 赵清越亦是冷笑:“愚不可及。” 王二缓缓爬起身来,看了她一眼,而后擦着她的肩膀走过,来到陆怀心面前,从怀里掏出一枚戒指递过去:“这里有一套剑法,当她用得着的时候再给她。” 陆怀心神情疑惑地接过,将戒指拿在手里摩挲着,她眉头微皱,似乎未能看出其中奥秘,对于剑法之事将信将疑,不过她亦未询问,默默收下。 “不知道你的人品怎么样,希望你不要私吞了才是。”王二对着陆怀心炸了眨眼,笑道,“不然我会画圈圈诅咒你的。” 陆怀心眉头一挑,似在问:怎样? “诅咒你永远缺五筒。” “……” 王二回到赵清越身前,默默站了一会儿,然后从背上取下大雪空蝉剑,递给她:“这破剑拿着吧。” 赵清越冷眼看着他,并不接剑。 “那算了。”王二收回剑,砸吧着嘴道,“大雪空蝉山都不存在,那这大雪空蝉剑也是假的了,我留着切地瓜吧。” 然后王二对着赵清越挥了挥手,往外走去。 却被赵清越死死抱住,她头埋在王二背上,始终一言不发,不论王二怎么挣扎都不松开手。 王二渐渐平静下来,叹了口气,望向陆怀心。 陆怀心神色复杂,终于也叹了口气,一个瞬移到赵清越身后,一掌拍在她后劲。 然后赵清越就从王二背上滑下,软到在地,一动不动。 赵清越说过,在道钦州地界,除了青乘山的几个老怪物没人能伤得到她,正好,陆怀心就是那几个老怪物级别的。 陆怀心抱起赵清越,望着王二离去的背景,一时心中百感交集,虽有些不忍但还是说道:“如果你真敢回来看她,我会打断你的腿。” 王二摆了摆手,声音传来:“就怕你到时候打不过我。” 1.20 陆怀心的敛财手段有点6啊 出得门来,一时有些晃眼,王二伸手遮着头顶,才发现太阳已过半空,渐向西去。 云雾如烟,前路隐没其中,有些看不真切。 王二提着剑,背着黑色包裹,身上再无他物。 他渐渐适应外面的光线,放下手,看着一只仙鹤从空中划过,又消失在云雾里,就像生命里有人出现,而后离开。 他开始一步步走下台阶。 “真是感人至深的一幕啊。” 王二循声侧目,见仙灵测验中唯二橙色仙灵者云烟双手抱胸,背靠着一根柱子正看着他。 “云烟是吧,有何指教?” 云烟歪着头,神色没有多少变化,淡淡道:“我是来给家兄讨个公道的。” 王二皱眉,这云烟一开始就对自己怀有敌意,便是因为那“家兄”么,既然是讨个公道,看来是自己欺负到他了,只是…… “我欺负人欺负惯了,你说的家兄是哪位?” 云烟嗤然一笑,目光有些冷:“天梯之上,云家开山脚……可还记得?” “红色披风,蓝色紧身裤?”王二瞬间想到这个人,毕竟这人一身打扮太过拉风,很难让人忘怀。 瞧对方神情,看来双方说的是同一个人了。 烈日当空,王二不觉有些燥热。 “大殿中那一幕你都觉得感人至深了,这一架不打行不行?” 云烟道:“不行。” “仙家重地打架多不雅观……我们来个十年之约行不行?” 云烟道:“不行。” 王二叹气,握着大雪空蝉剑的手开始用力。 没了最强的反弹盾,为今之计除了跑就只有那招性剑了。这一次青乘山之行树敌太多,如今缺少凭仗,王二想的是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若能神不知鬼不觉溜回临道城中再好不过,否则深陷泥沼,寸步难行。 “你叫什么不好,要叫云烟……”王二深吸一口气,平举大雪空蝉剑,笑道,“我虽然不抽烟,但是你确实很欠抽啊。” 云烟一动不动,微微低着头,只是默默看着他。 他们默默注视着。王二的脸隐藏在太阳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一阵喧闹传来,一群人从大殿走出。 原来,仙灵测验之事已经到了尾声,大家鱼贯而出。 门外台阶上,两人对峙,一个是大出风头嚣张不已的王二,一个是唯二橙色仙灵者云烟,是以他们立马认出二人,驻足观望。 事态果然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王二叹息,望向大殿深处。 人头攒动,远处只见云雾。 那年老的长老摸着胡须,轻轻咳嗽一声道:“师叔,那小子似乎等着我们出去救场啊。” 陆怀心望着怀里沉睡的赵清越,招呼白凛凛跟在身后,向着大殿深处走去,语调清寒:“他被我赶出青乘山,便与我青乘山再无瓜葛。” “这不太好吧。”老者沉吟道,“我倒听说过不少昨日之日,这小子得罪了不少人啊,我看他气海百骸,就是一普通人,恐怕……” 陆怀心渐渐走远,声音传来:“还能死在我青乘山不成?” 老者一愣,笑道:“那倒不会……” “你磨蹭什么?快跟上。” “啊?我要去给掌门汇报今日事宜啊,师叔您有什么事么?” “小六子啊,我很久没有与你们这些小辈亲近了,今日都碰到一起了,一起搓几把麻将呗。” “……”老者一脸苦涩,悲痛道,“我这月刚领的月俸……” “所以才找你。” “……” 人越聚越多,有些人却始终没有出来。 太阳下,宽广的阶梯上王二收回目光,扭了扭脖子,笑道:“你们要一起上吗?” “你不介意的话,我们没什么问题。”有人回道。 “我介意。”王二很是认真,话语诚恳。 “……” “你要点脸……搞得我们在欺负你一样,明明是你先群嘲我们的。” “昨天还那么嚣张,今天怎么就怂了?仙人说了,灰色仙灵也是有用的,你不要妄自菲薄,堂堂正正打一场吧。” “你要是跪地求饶的话今天就放过你。” 王二抬头盯着那人,笑问:“当真?” “……”那人一窒,挠头道,“我倒是可以放过你,可是他们……” 王二凝视众人,心一点点沉下去,摇了摇头,自嘲一笑,缓缓抽出长剑。 “既然这样,那就——”王二冷笑一声,猛然抬头,眼中战意弥漫,腿部轻轻颤动,默默蓄力。 云烟放下手,站直身体,眼中闪过一丝异彩。 倒是有几分血性。 却见王二突然迈步,转身就跑。 “……” 众人目瞪口呆,一时之间竟无人有所动作。 然后,人群响起一阵喧闹,一群人追了过去。 王二哈哈大笑,双腿如电,瞬间冲下台阶,向着一条小道跑去。身后脚步声密集,他无暇寻路,只顾着疾跑,而后七拐八转,已是不知身在何处。 再跑一阵,却见有人居然从前路堵来,暗道不妙,知道自己跑错路了,急切间转向另外一条路,跑了一阵,面前再无他路。 只有一片云海。 原来到了一处悬崖边。 王二堪勘稳住冲势,转身看着追来的人们。 人越来越多,围成圈子,不紧不慢一步步逼近。 “哦豁,悬崖啊,这下怎么跑?”有人笑道。 “断人仙途无异害人性命,昨天收过路费时可曾想过今日这局面?” “做人不要太嚣张……” “……” 耳边狂风呼啸,衣衫紧紧贴在背上,满身热汗被风一吹,让人如坠冰窖。王二喘了口气,回过身,望着深不见底的断崖,直接跳了下去。 “居然真跳了……” “我说实话啊,我没想过要搞死他啊。” 只是,下一刻王二又出现了在悬崖边。 一个道童托着他的腰,稳稳站在寒风中。 人群安静下来,愕然地看着这一幕。 王二亦是莫名其妙,愣愣地看着那道童。 “跳崖奇遇记,体验价一千中品灵石,请先付账再跳崖。”道童面无表情,淡淡说道。 “?” 王二懵了。 这剧情不是向着悲情的一面发展么,怎么突然画风就变了? 那道童瞅了王二一眼,说道:“悬崖下面有陆怀心长老扔下的秘笈,一千中品灵石就可跳一次,找到秘笈后可以翻阅,不可带走。如果嫌弃秘笈不够逼格,可以移步老雪峰,跳下去可以找到陆怀心长老扔下的神兵,找到了就是你的,找不到亦不可闹事,一万极品灵石一次。” “……” “特别提醒,严禁任何人逃票私跳。”道童冷漠着看着众人,最后瞪了王二一眼,“念在你不知道规矩,这次就不追究了,下不为例。” 王二开始怀疑自己做的决定,把赵清越丢到这样一个人手里,到底靠不靠谱…… 1.21 我们宗门的古剑是吃素的 “你们聚到这里做什么?”道童看着众人不悦道。 众人各抒己见,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道童呵斥道:“青乘山上严禁喧哗。” 众人噤若寒蝉,一人躬身道:“我等与这人有些私事……” “要打架么?”道童问。 “呃……” 道童扬声道:“要打架去演武场,交门票后就可决斗和观战。演武场外禁止私斗。” “……” 道童看着众人不耐烦道:“该下山的立马下山,明天还有考核的回去歇息,在这里聚着作甚?” 人群立马散开,却没人离去——在追赶王二的过程中他们迷失了方向,已是不知身在何处,现在要离开也不知走那个方向,推攘间乱作一团。 道童愈发不耐,扬手指着一个方向:“明天参加考核的站这边。” 然而,没有一个人站过去。 事实上,通过仙灵测验,可以留在青乘山的人一个都没有参与这场对王二的围剿。毕竟他们都不傻,王二虽然无缘仙路,可他身边的小萝莉成了怀虚剑宗的红人了啊,得罪王二了以后在怀虚剑宗如何自处? 道童手指一僵,皱眉道:“一群废物么,还不快滚下山!” 而后他手一指,众人默默向着他指的方向离去。 “你留下。” 走在最后的王二一顿,折身回来。 本来,和这一群人一起下山王二是有些忐忑的,在青乘山上暂时没人敢动手,可是到了临道城中……不过,与这道童素不相识,为何叫下我? “仙人,有什么事吗?” 道童冷哼一声道:“你跟着他们下去是去送死么?” “仙人的意思是……” “跟我来。”道童转身向着众人离去相反的方向走去,“我带你从另外一条路下去。” 王二默默跟上,问道:“仙人为何帮助于我?” 道童健步如飞,并不说话。 陆怀心的人?王二暗自思忖,一步步跟在他身后。行了一阵,道路渐渐偏僻,不见人迹。 太阳渐西,终于隐于山头。 二人默默无言,一路前行,到了一处,只见古树参天,遮天蔽日。 前路竟是再无光明,黑漆漆的一片。 身后还有丝丝落日余光,身前是最深最沉的黑夜。 突兀而诡谲。 黑暗深处,一柄巨剑凌空倒悬。 那剑似石非石,似铁非铁。 剑身毫无光泽,却在那一片黑暗里清晰可见。 更有一种荡人心魄的力量,将视线深深引入其中,仿佛世间再无他物。 道童在明暗交接处停下身来,指着前面道:“好了,穿过这里就下山了。” 王二却是没动。 “这可不像下山的路。” “哦。”道童转过身,面无表情地退后一步,整个身影便隐没于黑暗中,冰冷的声音传来,仿佛来自九幽深处,“这里是怀虚禁地。” 王二眯着眼睛,浑身紧绷,笑道:“禁地一日游?要收门票的吧,我可没钱。” 天地之间一片沉静,只有道童的声音在回荡:“不收钱。” 王二大笑:“不会是免费吧?” “当然不是。” “那就是要命了?” “不是。”他就在王二身前,可是看不到他的身影,只有一片虚无,“不过,我也不介意顺手超度你。” 王二脊背发凉,抓紧大雪空蝉剑,说:“我不太明白。” 为什么找上我? 何人要置我于死地? 或者说,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他看上眼的? “人总是不明白,这样,才显得人生比较有意思,不是吗?” 王二冷声道:“我们接下来是要聊聊人生了么?” 黑暗里默默无声。 王二叹息一声,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他的声音有些低沉,轻轻笑了一声,“我是怀虚剑宗侍剑道童林涵,我是怀虚剑宗炼器堂烧火弟子张微尺,我是怀虚剑宗首席大弟子李露友,我是怀虚剑宗食堂厨师句大刀,我是……” “我是谁呢?我也忘了,只记得七百年来,换了一个又一个名字,看着青乘山上一代又一代的天才凋零死去。” 王二目光凛然,手心冒汗。 “很好奇我为什么说这么多?” “是不是在想你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毕竟有句话叫做反派死于话多……” 王二眼睛眯成一条线,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转身欲跑。 “呵。”黑暗中响起一声轻笑,下一刻黑暗如潮水涌来,瞬间吞没王二,覆盖整个山谷。 —————————— 一个白胡子老爷爷埋头苦思,迟迟不能做出决断。 “快点吧,我等得花儿都谢了。”陆怀心敲了敲桌子,笑吟吟道,“小六子,打张万子出来碰呗。” 那人嘴角抽搐,我做万子清一色呢……不过在陆怀心的注视下他还是苦着脸,从牌中抽出一个五万打了出去,只觉得心都在滴血。 “胡了。”陆怀心笑呵呵地摊开牌,正伸手去收钱,突然面色一沉,瞬间消失在原地。 桌边,三个人面面相觑。 下一刻,陆怀心已经置身于一片山谷中。 落日余晖铺满山谷,花草摇摆,一片祥和。 不远处一柄巨剑倒悬空中,呈半透明状,一动不动。 剑下,一人静静站立。 陆怀心飘身过去,拍着那人肩膀道:“老色狼,来得挺早啊。” 那人飘身躲过,头也不回道:“什么老色狼……给我这个掌门留点面子。” “这里又没外人,你怕什么?” “关键是有外人在你也没给过我面子啊。” “要面子是吧,你把你那七个闺女许配给我,我叫你爹都行。” “休想!”那人转过身,吹胡子瞪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呵——”陆怀心撩起袖子,“练练?” 那人冷笑一声,不再搭理陆怀心,抬头望着怀虚古剑,目光冰冷。 “是他吗?”陆怀心收起笑容,沉声问道。 “除了那人还有谁?”他面沉如水,叹息道,“他隐身我怀虚七百多年,真身难测,所图不明,真是叫我寝食难安。” “这次他又在搞什么幺蛾子?”陆怀心四下巡视,笑道,“他上次生生移开怀虚古剑百米,可是闹得很大。” “他化身道童留下王二,单独带到了这里……你也关注一下门中琐事,这事很多人都看见了,你随便问问就知道。” “王二?”陆怀心眉头一挑,疑惑道,“他抓个废材来这里干嘛?就是祭剑也不够格啊。” “瞎说什么,我怀虚剑宗是名门正派,活人祭剑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怀虚古剑是吃素的。” “……那他想干嘛?” “我怎么知道?” 1.22 既然闲着无事,先搓两把吧 “你想干嘛?” 黑暗中,王二问道。在问他,也在问自己。 他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像是置身于最深最黑的海里,彻骨的寒意使得骨头开始僵硬,让人的身心都颤抖起来,仿佛有万钧压力从四周挤迫而来,呼吸都变得困难。 脚下的大地早已不见,迈步时好像踏在水面,给人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每走一步,心便沉下一分。 眼前什么都没有,身边什么都没有。 只有黑暗,以及虚无。 不,还有一柄剑。 怀虚古剑。 它静静地矗立于这片黑色的虚无中,它亦变得漆黑无比——又无比显眼,不用睁开眼睛,甚至背对着它,亦能感觉到它矗立在那里。 这里,视觉、触觉、听觉、嗅觉都没用了,只能依靠感觉。 感觉总是充满各种偏差,这一刻却只能赋予它无条件的信任,别无他法。 ——你能感觉到你还活着,感觉到还有另一个人同在这片虚无里。 他正看着自己。王二的感觉告诉他。 王二向着古剑行去。 时间的流逝显得不可琢磨,不知过了多久,他站在了古剑下面,仰头望去。一股古老而沧桑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只觉得识海一片震荡,见古剑轰然而动,从天而落,向着自己斩来。 王二大骇,抽身急退,再抬头去看时,那古剑就静静矗立于虚空,未动一毫。 他远远地站着,紧绷着身体。看得真切一点,王二刚这样想着,就见古剑越来越大,那剑身变得如墙面一样巨大,远远地看不到边界。 不对。王二悚然一惊,不是剑便大了,是自己离它更近了。 不知不觉间王二竟漂浮于空中,来到了古剑近前。 “参观够了么?” 寂静无声。 可他的感觉告诉他,有一个声音响起了。 “你到底是谁?想怎么样?”王二无声的声音响起。 “我么?一个被困在任务里的人罢了。”他在王二面前“说”着,下一刻又飘荡到了远处,“至于想怎么样……借你大雪空蝉剑一用。” 大雪空蝉剑! 竟是大雪空蝉剑! “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他。 王二周身的虚无突然像海水一样流荡起来,甚至有一种哗啦啦的声音“响”起,带着他向着某个方向流动。 王二如暴风雨里的孤舟,心惊胆战、身不由己。 “呲——” 王二握紧大雪空蝉剑,拔剑出鞘。 一道白光从黑暗中亮起。 —————————— 陆怀心蹲在一片草丛中,手里抓着一根狗尾巴草,正在逗着一只蜗牛。 怀虚古剑下六个人分散而站,衣衫无风自动。他们手结法印,脚下亮着玄妙的光晕,连结起一个巨大的阵法。 赵清越嘴里的,青乘山上的几个老怪物齐聚一堂。 “时隔四十年再度献身,他到底要干嘛?”有人出声。 没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他是谁,他要做什么?这是一个困扰了怀虚剑宗七百年的问题。 怀虚剑宗当代掌门霍东临烦躁不已,右脚一动,一颗石子被他踢了出去,“啪”地一声打在陆怀心屁股上。 “老色狼,打哪儿呢?”陆怀心火大,撩起袖子喝道。 霍东临板着脸道:“你是唯一一个接触过王二的人,他到底有什么值得他出手的?” 陆怀心摊手:“我说了,王二就一标准的废材……难道是因为他器大活好?” “……” “他行事总是令人琢磨不透啊。”有人道。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对天人峰这怀虚禁地情有独钟。” “所以说,我们辛辛苦苦施法,让天人峰尽快归位青乘山……所以说,陆怀心你丫的过来帮把手啊!”霍东临吼道。 陆怀心撇了撇嘴道:“你们要不要脸,还要我一个小辈出力?” 一个人不忿道:“你要账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自己是后辈,给老朽留点面子?” 陆怀心冷哼:“麻将桌上无长幼,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这时,脚下巨震,整个山峰一阵地动山摇。 天人峰已归位青乘山主峰。 六人停止施法,默默站立。 “你们就这样站着?”陆怀心收起嬉皮笑脸,神色焦急道,“我刚收了个好徒弟,你们可不能让王二死在这里。” “我们能怎么办?”一个人摊手,“他来无影去无踪,我们又逮不住他。” “说得你逮住了能把他怎么样一样……” “哼,他敢出现在我面前,我非打得他满地找牙!” 却有一人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陆怀心笑道:“话说,曾经是有人逮住过他的,好像还是我怀虚一派的掌门人,可惜一个照面就被打趴下……当然,那是被偷袭了,绝不是实力不济。” 霍东临转过身,看着飞鸟划过天空,心中呐喊:就知道你们不信,我真是被偷袭的! 众人默默无语。 “你们就这样站着?”却听陆怀心旧事重提,一人不满道:“不是说了,我们也没什么办……” “我是说——”陆怀心从须弥空间掏出一张桌子来,接着抖出一副麻将铺在上面,“既然闲着无事,先搓两把吧。” “……” 霍东临心事重重,正看着一麻雀飞来飞去,突然有人从天而降。 一行三人,远道而来。 中间的正是那不久前被陆怀心胡牌的白胡子长老,左边是白凛凛,右边是赵清越。 那长老躬身行礼,一一致意道:“掌门好,林掌教好,木掌教好……” 陆怀心不耐,皱眉打断他:“小六子,什么情况?” “陆师叔,是这样的。”他依然弯着腰,看了一眼赵清越,“这小娃娃突然醒来,闹着要过来,白凛凛也跟着起哄,我没办法就带他们过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陆怀心问。 他一指赵清越:“她指的路。” 几个老怪物纷纷看向赵清越。半日前无色仙灵出现之事他们都有耳闻,这才见到真身。 他们点头,目露赞许,暗恨被陆怀心抢了先机,若是可以收到自己门下…… 霍东临摸了摸白凛凛的头,笑着点头,引得小姑娘喜笑颜开。他再看向赵清越,俯身蹲在她身前,在身上摸了摸,抓出一把糖果来,对着赵清越温和笑道:“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赵清越皱眉,瞅着糖果,冷声道:“幼不幼稚?” “……呃。”霍东临讪讪收回手,看着飞鸟划过天空。 “师傅,师妹醒来后吵着要过来,我就求老爷爷带我们飞过来了。”白凛凛望着陆怀心说道,“师傅不要责怪师妹……” 赵清越冷言打断她:“谁是你师妹?没大没小。” 白凛凛十分委屈,懦懦道:“……师姐?” 陆怀心扶额,才意识到这个徒弟比自己当年脾气还大。 场上诸人都不自觉笑起来,对于这样一个天才幼女有着很大限度的宽容,甚至觉得她所言所语煞是可爱。 赵清越绕过陆怀心,径直朝怀虚古剑走去。 一人出手欲拦,提醒道:“危险……” “别碍事。”赵清越拍开他的手,站到怀虚古剑脚下,神情肃穆。 小小的身影在古剑底下显得异常渺小,渺小的她缓缓地伸出了右手。 1.23 她应该是在跳大神吧 这一道光并不耀眼。 可是却像初升的太阳一样,一点微光便能给人无限希望。 这一道光是真实存在的,是肉眼可见的,是带着温度的,不再是感觉里的一种概念。 在那一霎那,他看到了切实存在的大地、花草、古树、以及一闪而逝的一道身影。 然后光茫消逝,世界重新归于虚无和黑暗。 那里。 王二再度感觉到了那人的所在,就在那里。 那里不是左边、不是右边、不是上方、不是下面、不是可以言说的位置,就像冥冥中的一个点,只可意会。 所以,他举起了大雪空蝉剑,对着那里刺去。 一瞬间,那人消失在那里,王二一剑刺在巨大的古剑上,就像刺在一面墙上,发出刺耳的一声脆响。 王二手臂发麻,长剑颤动不息。 虚无里是长久的沉静。 下一刻,那人再次出现。 王二一剑砍下。 悬空古剑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 他出现,他消失,王二出剑,砍、劈、刺、挑,每次都在悬空古剑上留下一道印子,像一个疯子,像一个傻子一样徒劳地挥剑。 王二的手在发抖,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是虚无里有个人在冷眼看着这一切,王二可以感觉到他的存在,他就在王二面前,在笑着。 王二凝神,一剑刺出。 依然没有碰到那人的一片衣角。 然后王二停下了。他和他面对面对“视”着,一动不动。 —————————— “啪!” 半透明的怀虚古剑上突然出现一道浅坑。 霍东临霍然回头,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定定地看着那一道绽放的浅坑。 余下诸人,除了白凛凛都骤然一惊,死死盯住怀虚古剑上的异象。 然后,又一道浅坑出现在怀虚古剑上。 接下来,坑坑洼洼的小坑像雨点一样落到古剑上。 “呲——” 随着更多的浅坑出现,古剑身上出现一道长口子,整个剑身透明几分,似乎马上就要消失在天地间。 赵清越眉头深锁,闭上了眼睛。 —————————— “为什么停下?”那人“问”。 “你在似乎刻意引导我出剑的方向。”王二紧紧握住大雪空蝉剑,像一个叛逆的孩子,“那么我总要反抗一下。” “哦。”他似乎对此毫不在意,靠近王二几分,“就当帮我个忙,再砍上几剑。” 王二咧嘴:“呵——呵——” 四周的黑暗和虚无如海水流动,突地涌起一股巨浪,呼啸而至!王二来不及有所动作,胸口一痛,像被巨浪拍中,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身躯如海中枯叶,不知被冲击到了何处。 王二擦了擦嘴,手上沾满血迹。 “小孩子不听话是要挨打的。” 王二吞下嘴里的血水,立刻感觉到另一次攻击已经袭来,抬起左手挡了上去,然后左手一麻,几乎没了知觉。 “继续出剑。”那人喊道。 王二咧了咧嘴,横剑于胸。 “哼。” 感觉到那人再度袭来,王二对着身前一剑挥去,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碰到,接着右腿受击,跪倒在地。 “继续。”那人喊道。 王二拄剑站起,亦是喊道:“继续。” 于是继续,一个打,一个挨打。 王二挥着剑,哪怕是徒劳,依然没有放过任何一次可能的尝试。 那个人沉默着,一击又一击地敲打着王二的躯体,摧残着王二的意志。 王二浑身没有一处不在疼痛,思维都开始迟缓起来。 “嗤——” 有一道白光亮起。 王二艰难地抬起头来,浑浊的双眼里冒出一抹异彩来。 这一剑,刺中了! 那人的身影马上消失,没有马上发起下一次攻击,黑暗中仿佛响起了一道轻咦声。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里响起一阵呼啸声,由远处而来,瞬间到了耳边。 王二一剑挥过,黑暗中闪出一道白光,在那人身上划出一道口子。 那人盯着王二手中的长剑,眼中充满疑惑。 王二也盯着手中的长剑,眼中充满疑惑。 这一剑,不是他在御剑,而是剑在御人! —————————— 白凛凛张大嘴巴愣愣地望着赵清越。 “师傅,师妹……师姐在干嘛?”她问陆怀心。 怀虚古剑下,那倒小小的身影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透明长剑,她闭着眼睛,不时挥出一剑。 “跳大神?”陆怀心不太确定道。 霍东临已经很久没说话了。 修仙之路漫漫无期,他一路前行,觉得自己像个充满朝气的孩子,满怀热情,不知疲倦,一步步走向高峰。可是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怀虚剑宗七百年来一直面对的那个问题,那个几代人隐而不宣、如鲠在喉的老伤疤此时竟是被一个孩子揭开了,并要剔除它。他可以看到,赵清越已经找到了那个人,他们已经在交手。 那个强大的对手,强大得令一群老怪物束手无策的对手,就这样被一个小孩牵制住,斗得难解难分。 多年前,他遇到陆怀心的时候明白了什么是天才,现在,他遇到了赵清越,他又开始不明白到底什么才是天才了。 —————————— 黑暗中,那个人沉默良久。 王二浑身酸痛,端坐于地,横剑膝上。 突地,那人飞身而起,在虚空中一化为六,向着王二扑杀而去。 六道身影各出奇招,或掌或拳,四面八方而来。 感觉里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但是,手上大雪空蝉剑猛然一挑,对着其中一道身影刺去。 那倒身影在这一剑之下消散。 其余五道人影招式打在王二身上,似如泡影,没有丝毫杀伤,继而人影合一,那人负伤而去。 却见人影再起,那人在黑暗中一人化万影,向着王二铺天盖地而来。 王二举剑,直面千军万马。 大雪空蝉剑出,白光骤起,万道身影消散。 “咳咳……”那人远远地咳嗽着,声音有些虚弱,“大雪空蝉山的人总是这么难缠。” 王二咧嘴一笑,语未出,先有一口鲜血喷出,脑海里回荡着大雪空蝉山五个字。他默然,开始重新梳理起赵清越曾经提到过的关于那里的一切。 大雪空蝉山,剑之一道,天下第一。世间无名,无处可循。 赵清越从来没有详细说过大雪空蝉山,虽然这五个字被她常常挂在嘴边——像是午后小憩里的一场短梦,像是一种象征意义,像是她的某种寄托……以至于王二一直一来都以为那是一个虚构的地方。 而那个人说的话显然证实了大雪空蝉山的真实存在。 并且他曾经遇到过大雪空蝉山的人。 ——那曾经让他觉得难缠的人是谁?赵清越? 王二沉吟许久,正想开口交谈,以期能套出一些话来,不料手中长剑无风自动,如龙抬头般蠢蠢欲动。 王二惊疑不定,紧紧握住长剑,只觉手臂颤动,竟是渐渐不支,突然剑身骤然亮起,猛然挣脱出他的掌握,径直飞入虚空而去。 “欺人太甚!”那人一声惊呼,又气又急。 王二感觉到虚无中一柄长剑正对着那人身影连刺,那人左支右绌,无论是闪现瞬移还是化身万千,始终离不开长剑三尺。 那人身上不知何时已经布满血洞,不断发出痛呼。 长剑突然滞空,其上光茫更盛,剑光如皎皎明月穿透虚无,显出大地上真实的一切来,映照出那人苍白的面孔来。 下一刻,长剑迅疾而去,直取敌首。 那人满头冷汗,再不躲闪,眼睛死死注视长剑,竟生生止住长剑去势! 一人一剑僵持不下! 然后他看着王二,咧嘴而笑,无声,疯狂而狰狞。 虚无和黑暗向着王二侵袭而来,瞬间吞没王二。 王二眼前一黑,重归永夜中。 1.24 YES OR NO 他再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一抹微光。 四周黑漆漆的,他发现自己坐在一张椅子上面,椅子的扶手有些冰凉。面前是一张桌子,一个四四方方的长方形盒子正微微发光。 那盒子薄薄的,四周有一圈黑边,由一个支架连结着桌面。 盒子正中央,是一块发光的平面,上面有一行大字:想要真正地活着吗……忘词了,直接点,YES还是NO? 文字下面有两个方框,分别写着“YES”和“NO”. 除此在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王二脑子里还有些昏沉,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迟迟没有动作。前一刻还在和人拼杀,下一刻为什么就到了这里?这发光的盒子好奇怪,是夜明珠还是某种法宝?上面的文字也好奇怪,什么是“YES”,什么又是“NO”? 盒子下面有一块造型接近四方体的长条物件,上面有着很多凸起的方块。方块有大有小,都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透着一股诡异。 长条物件的右边是一个和馒头有几分相似的东西,前端有一条线,分出两块区域来。 王二在这一抹光亮前端坐着,等着事态的发展。 不知过了多久,什么都没有发生,也没人其他人出现,王二开始去触摸面前的东西。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见没有什么异常出现,胆子才大了一点,伸手抓起那“馒头”拿到眼前,这时,盒子上的光板里出现一个白色的箭头。 王二一愣,好似是因为这个很像馒头的东西造成的? 王二挪动着那块“馒头”,光板里的箭头果然跟着移动,在移动到那两个方框上时箭头变成来一个小小的巴掌。 王二手上拖着“馒头”晃来晃去,最后点下了那个写着“NO”的方框。 没有任何反应。 理解错意思了?并不是点击,还是点错了?王二带着疑惑,点了一下旁边的方框。 “新人任务已开启,你要做的就是……活下去。”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然后天旋地转,下一刻,王二站在了一片陌生的土地上。 天地间一片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汗水与鲜血的味道,每个人的神情都很肃穆,一动不动地直视着前方。他们都穿着黑色的盔甲,盔甲有些破旧,深黑的血渍像锈迹一般隐隐附着在上面。 脑袋一阵眩晕,一股讯息潮水般涌来,王二只觉得脑子里被硬生生塞进了一段记忆。过了一瞬(也可能过了很久),眩晕终于退去,他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无声呢喃:“战争?” 是的,战争。 这是一个很小很小的世界。 大地被分为了光明和黑暗两块,不同阵营里的人们互相征战,战争的源头是什么已经不可考究,只是仇恨的种子早已开花结果,相互仇视和对抗成为一种本能,战争持续了一千年依然看不到尾声。 通过那段讯息,王二了解到自己是黑暗军团的一员,在一个枯索的小村出生。那时战争的局面对黑暗军团很不利,战火一度蔓延到了王国首都附近,王二的童年是在不断地逃离中度过的。 十一岁的时候,帝国的卫兵出现在他破旧的家里,母亲埋头啜泣,早已猜到了他们的来意。卫兵说,你家的男人战死前线,他是一个伟大的战士。 他们留下一袋大米,在母亲声嘶力竭的哭喊中带走了王二。 “继父衣钵,为国征战,现在你就是黑暗军团的一员了,你的编号是七零三。” 王二被带到一处兵营,他的教官这样跟他说。 七零三,冷冰冰的三个数字,一个被无数人使用过的编号,一个从王二父亲身上刚刚撤下的编号,就这样成为了他的终身代码。 接着,王二被分配到了具体的营地,那里已经有九个孩子在等待,他们十个人组成了新的番号:黑暗军团预备敢死队第七队。这些孩子都和王二一样,父亲战死后身不由己地投入这场战争,他们开始接受日复一日地训练,枯燥而疲惫。 然后是一次次的实战,参与各种小规模的战斗,几年下来,最初的十人早已残缺不齐,但不断有其他人补充进来,继承战死士兵的编号。 现在,他们已经成年,将在今天赶赴前线,去到最惨烈的正面战场,迎接一场生死洗礼。这是最好的成年礼,千百年来一直如此。 数十个敢死队静静地站在军营中,等着号角声响起。 “服从命令,听从指挥!” 指挥官冷冷地注视着他们,大声喊道。 “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他们高声回应。 这八个字在军队被一日一日地提及,早已深入到每一个士兵的灵魂,成为本能。千百年一直如此,无人敢对此心存异议。 终于,号角声响起。 “一零一至一一零出击!”指挥官举起了手,狠狠挥下。 第一敢死队十人有序而沉默地上前,赶赴战场。 军营里静悄悄的,剩下的人默默地等着被叫到自己的编号。 “二零一至二一零出击!” “三零一至三一零出击!” …… “七零一至三七零出击!” 王二上前,第七敢死队奔赴战场。 伴随着沉闷的脚步声,他们走出军营,视野一下开阔起来,头顶的太阳灼烧着他们,而大地却好似一块吸光的磁石,依然黑压压的,显出晦暗的前路。 一行十人,孤零零地穿行在一片峡谷中。 七零一,第七敢死队的队长,他走在队伍的前面,他是队里唯一的老兵,出过多次任务,但亦是第一次赶赴正面战场。他咧嘴笑道:“大家别一副要死的样子,有点士气。” 七零六,一个瘦弱的小伙子,刚加入队伍不到两个月,他无精打采道:“队长,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那么有军人的荣誉感,这正面战场可向来是有去无回的,既然是去送死,还不让我装会儿深沉?” “一点宝贵的人生经验,越怕死就越容易死。”队长板着脸教训,继而嘿嘿一笑,“风险越大,回报也就越大啊,在正面战场立功,可是能攒到一大笔战功的。” 队伍最后,驾驶着投石车的七一零打趣道:“队长,还做着传奇者的美梦啊……” 传奇者,军队中最强大的存在。 他们拥有以一敌百的实力,可以自由穿梭战场,是致胜的最关键因素。 更重要的是,传奇者死亡后可以通过仪式复生,重新投入战场。 “什么叫做梦?”队长不高兴了,昂头望天,淡然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是是是,队长你是鸿鹄,那你飞到前面探探路呗。”七零七,队里唯一的女性弓箭手调笑道。 队长哈哈一笑,对着七零七嘘寒问暖起来,众人一阵哄笑。 一道极高极大的箭塔出现在眼前,它从黑色的大地上冲天而起,塔身坑坑洼洼,饱受战争洗礼。一股压抑的气氛弥漫开来,笑声渐止,大家变得异常沉默。 到了这里,说明战场就在眼前了。 1.25 没有逃兵 一条小河静静流淌,两拨人马厮杀惨烈。 河的两岸,大地一黑一白,河的中间,鲜血在清水中慢慢扑散。 黑色军团渐渐不支,第六敢死队只剩下三人还在奋力搏杀,身着血红长袍的传奇者神情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倒下的战友无法激起他内心的一点波澜。 “该我们上了。” 七零一紧了紧手中的长刀,低沉吼道。然后,他一马当先,快跑几步高高跃起,小河溅起一片哗啦啦的水花。 余下九人沉默跟上。 第六敢死队的三人等来援军,疲惫的脸上轻松两分,开始奋力反击。 七零一至七零五冲在最前,七零六至七零九在身后不远伺机放箭,七一零操纵投石车瞄准对面后排。 这是黑暗军团标准战斗方式,每一个敢死队训练了无数遍,各司其责,绝不差错,也绝不允许任何人自乱阵脚,出现非标准之外的意外攻击。 两拨人瞬间厮杀成一团。 王二一剑格开砍向自己面门的一刀,身体一矮,转到那人身侧,右肘击在他腋下,将他撞退两步。 七零二正好在那人身旁,眯着眼,一刀洞穿他身体,而后缓缓抽出血色长刀,对着王二笑了笑。王二微微点头,迎上另一个敌人,见招拆招。 由于第七敢死队的加入,场上局势迅速逆转,本来占据上分的光明军团小队渐渐不敌,不多时已经倒下四人,只有两个人还在苦苦支撑。 “哈哈,胜利在望。”队长正和七零四合力围攻一人,突然一支箭从身后射出,洞穿了对方的胸口,看着敌人缓缓倒下,队长不禁大笑,大声鼓气。 战局对黑暗军团很有利,对方只剩下一人,而自己方除了七零八不幸中箭身亡,实力几乎都没有折损。 王二却高兴不起来,他看向远处,神色凝重。 光明军团的援军已经赶来,一行十人迈着整齐的步伐,发起了冲锋。 “队长,看来胜利还要再望望。”七零二将沾满血的长刀在身上擦了擦,望着新加入战场的敌人,沉着脸迎了上去。 王二不言不语,欺身上前,长剑连刺,将一名光明军团的士兵击得节节后退。 可是第七敢死队战到现在,已是疲弊之势,不少人已负伤挂彩,面对对方骤然发起的猛烈攻势渐渐不敌,却死战不退,瞬间倒下四人。 胜利已经远去,再也望不到。 “先撤离?”王二问道。 “你说什么?”队长恶狠狠地瞪着王二,大喝道,“七零三,死战不退,这是命令,黑暗军团没有逃兵!” “只是战术后撤,并不是逃跑。” “命令里没有后退。”他一边苦战一边大吼,“听从指挥,服从命令你忘了吗?你要是敢当逃兵,老子第一个宰了你。” 王二苦笑,上前一步,加入战团。 “擒贼先擒王。”眼看着深陷死局,队长满腔怒火,大喝一声,径直朝着对面光明军团的传奇者冲去。 那传奇者赤裸上身,鼓胀的肌肉在太阳下泛着金光,他冷笑着任由七零一冲锋,等到他到了眼前才骤然抬起右手,一掌挥出。 一掌未及肉身,七零六便倒飞而起,尚未落地已然气绝。 “噗!” 他的尸体落在河中,溅起大片水花,口中流出的血水迅速融进河水里。 “队长!”七零二面色阴沉,悲吼一身,毅然决然地冲向了那传奇者。 王二伸手欲拉住他,却只碰到他的一片一角。 迅速扭头一瞥,王二看见自己军团的传奇者远远地站在箭塔之下,被面甲覆盖的脸上看不到是何种表情,只是那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里毫无波动,对这一幕无动于衷。 却见那赤膊传奇者一动不动,好整以暇地任由七零二一刀砍在他胸膛。 七零二去势极快,一刀下去仿佛砍在了石头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敲打声,他的虎口裂开,鲜血混着汗水染湿刀柄,长刀几欲脱手。 这时赤膊传奇者咧嘴轻笑,一脚踏出,堪堪踹在七零二胸膛。 七零二倒退出去,扬起大片水花,可他还没死,从河水里挣扎起身,就要再次冲杀上去。那传奇者猛然到了他身前,一把掐在他脖子,轻轻一拧,只听得一声脆响,七零二张大眼睛死去。 王二叹息一声,快步后退,和那传奇者拉开距离,和一个光明军团的士兵扭打在一起。 突地,一声痛呼传来,王二扭头看去,只见场上除了自己只有一人还未倒下。七零七身受重伤,捂着胸口倒退,苍白的脸上泛着不祥的殷红。 三个光明军团的士兵穷追不舍,提刀欺身上前,就欲斩杀七零七。 这时,一直未曾出手的己方传奇者终于走出箭塔的阴影,看着被追杀的七零七缓缓抬起右手,一把泛着寒光的巨弩在他手里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那三名光明军团的士兵步步紧逼,转眼到了七零七身前,扬刀就要砍下。 一声轻响,一支箭从巨弩飞出。 那根箭划过虚空,瞬间洞穿七零七咽喉,而后,三把刀同时砍在了她身上。 王二张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持弩传奇者这一箭的目标居然不是敌人,而是战友! 三人解决掉目标,正欲掉头朝王二奔来。这时,岸边响起一阵脚步声,黑暗军团的第八敢死队奔赴战场,那三人于是顺势前冲,和第八敢死队厮杀在一起。 “砰!” 一声爆响响起,却见河边树林中跳出一个人来,将一物扔到持弩传奇者脚下,将他炸到空中,而后那人扔出一道钩索,将空中的持弩传奇者拉到了身前。 接着,那赤膊传奇者越众而出,抬手间爆出一团白光,将刚刚落地的持弩传奇者击倒在地。这一击声势浩大,处在白光边缘的第八敢死队竟被震荡得四零八散。 竟是两个光明军团的传奇者联手发难,对黑暗军团的这位持弩传奇者发动了袭击。 爆裂开来的白光尚未消散,王二连刺三剑击退地方,抽出身来,借这刺眼的白光钻到了一片茂密的树林中。 1.26 这个世界一定是哪里错了 持弩传奇者骤然遇袭,但丝毫不见慌乱,他斜对着地面射出一箭,利用反推之力飘然起身,人在空中弓弩再发,一箭射向赤膊传奇者面门。 赤膊传奇者不避不闪,原地举起手臂格挡下这一箭,脚下划出一道痕迹,身体被推着后退几步。 持弩传奇者落地瞬间对着另外一人丢出一把带刺的小铁球,从上面诡异的绿色光泽判断,恐怕涂有剧毒。他似乎并不追求准度,铁球于对方面前洒下,在两人之间造成一片隔离带。 赤膊传奇者稳住身形,放下手臂的同时,另一只已经手掌拍出,空气中出现一道强大的气流,朝着持弩传奇者奔涌而去。 持弩传奇者见势腿上发力,便欲侧移躲闪,不料另外一人抖出手上的绳索,远远抽打过来。 二人夹击之下,持弩传奇者避无可避,生生硬抗了一掌,被逼迫得倒退几步,同时绳索接二连三不断落到身上,发出一连串的抽打声。 片刻之间他已遭受多次攻击,情况十分不利,腾挪间他掏出一个药瓶挑开瓶盖仰头喝下,瞬间脚下生风,步伐变得异常灵动快捷,几次折身便脱离了围斗范围,冲进了河边的丛林。 两个光明军团的传奇者紧随其后,伯仲间跃入林中。 这片树林枝繁叶茂,高大树冠几乎阻绝了日光的穿透,林中一片昏暗。 持弩传奇者脚不停歇,在繁密的树干间不断转向,渐行渐远,身后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小,竟是被他利用这些天然形成的视野盲区甩掉了追杀者。他渐渐放缓脚步,凝神听声,整个树林静悄悄的,这才确定真的逃过一劫,松了口气小口喘气。 他的情况很不妙,先前受的那几次击打对他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可以说将他逼到了死亡的边缘,如果那个使绳索的人再给他来上一发,他可能就交代在那里了。 暂时脱险,他无暇处理伤口,深知此等是非之地不可就留,于是掏出一张卷轴来。那卷轴被他拿在身前,一抖之间无风自燃,同时一个玄妙的淡蓝色光圈出现在他脚下。 这卷轴是帝国军械研究院出品的传送卷轴,激发之后,会构建出一条空间隧道,将人传送到记录的坐标地点处。 传送卷轴造价高昂,至今都没有大规模量产,是一种传奇者才有资格使用的军需品。 此时空间通道即将构造完毕,持弩传奇者再松一口气,身体彻底放松,静静等待。 下一刻,破空声起,他还未做出动作,一柄剑洞穿了他的咽喉。 身后的大树旁王二扭动长剑,在他咽喉里搅动,而后缓缓抽出长剑。 他瞪大眼睛,双手捂住咽喉,气绝倒下。 王二警惕地四下张望,见没有什么异常,这才俯身蹲下去翻看那持弩传奇者的尸体,伸手摘下他的面甲,露出一张丑陋的脸庞来。他的脸似乎被烧伤过,一片焦黑,看不到一处完好的皮肤,只有一双眼睛睁得老大,莫名恐怖。 王二视线在他的脸上逗留片刻,无暇去猜测着他的来历,很快将注意力放到了他手上的巨弩上,它不知是何种材料打造,造型硬朗,构造精密,在黑色的地面上散逸着微光。 王二将巨弩拿在手中,冰冷的触感出手上传来,似乎可以感受到它对鲜血的渴望。正待细细查看,却见地上的持弩传奇者尸体开始诡异地消散,化作星星点点升空,片刻之后竟整个原地消失了。 传奇者的重生? 眯着眼睛,王二脸上惊疑不定,无声后退着,迅速隐藏进树林中。 他虽然知道传奇者可以重生之事,但真的遇到了还是难免震撼,是以不敢大意,不确定持弩传奇者重生后会不会杀回来,在树林中小心翼翼快走远离,过了一阵,渐渐到了边缘。他缩身在枝叶后凝神观察了一会儿,见外面并无人迹,这才快速地冲了出去,快跑一阵,冲进另一片树林中。 手上的巨弩中只有四枝箭,王二对此有些遗憾,不过有总比没有好,他调整好心态,一手持剑一手持弩在树林中轻声前进。 突然,不远处一阵打斗声传来。 王二身体紧绷,一动不敢动,静待一刻,确定自己没有被发现才朝着打斗声传来的方向摸过去。 不多时,一个身影出现在视野中,那人穿着一套跟丛林植被颜色极其相似的衣服,套着一条杂草编织的披风,如果不是他在移动,恐怕很难发现他的身影。 此时,那人正在和三头猛兽搏斗。 丛林中的猛兽是一种强大的存在,王二的记忆里曾经参与过猎杀兽类的任务,一个十人小队联手才能勉强打败一只猛兽,还会有不可避免的伤亡。 而面前这个人,对上三头猛兽怡然不惧,十有八九是一位传奇者。他腾挪间虽然被猛兽打中多次,但手中镰刀上下翻飞,生生硬扛着它们的扑打将它们一一斩杀。 三头猛兽渐次倒下,传奇者弯腰捡起地上的战利品,扭身走了。 王二瞪大眼睛,眼里满是不解。 ——那三头猛兽死掉后尸体快速消失,在原地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包裹。 石头为什么会消失?丛林猛兽也会像传奇者一样重生么?那为什么又会留下一个包裹? 这个世界奇奇怪怪的,和九州大陆有太多不同,王二有在这里生活多年的记忆,依然难以建立一个比较清晰的世界观。 王二在原地屏息等了一会儿,望着传奇者离去的背影,小心跟上。 那传奇者似乎非常熟悉这里的地形,在复杂的丛林中几个转向来到另一个野兽巢穴前。 巢穴中一头巨大的双头猛兽静静地趴在地上,注意到外人的闯入,只是淡淡地望了那传奇者一眼,懒洋洋地闭上眼睛,视若无睹地继续打盹。 传奇者站在双头猛兽身前站定,既没有发动攻击也没有转身离开,似乎是在权衡双方的实力差距。 他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势,咬了咬牙,他掏出一个药瓶喝下,扬起的镰刀划过一道弧线砍在了双头猛兽的一只头颅上。 双头猛兽猛然站起,足足有两人多高的身躯极具压迫性,它前肢微屈,伸长脖子发出一道绵长而暴虐的嘶吼。 接着,它猛然跳出巢穴,和传奇者战到了一起。 王二趴在不远处的一片草丛中,从杂草的细缝中透出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这一场人兽大战。 传奇者不愧是传奇者,那看起来凶猛异常的双头猛兽虽然给他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可一段时间后还是不甘地倒下了。 看似有惊无险的拿下最后的胜果,传奇者此时亦是强弩之末,显得异常虚弱,不过这种赌博似的快感让他咧嘴笑了起来。 ——热血沸腾的感觉真好,有了几分当年巅峰时的感觉。 他迈着沉重而迟缓的步子,弯腰捡起战利品,原地掏出一张传送卷轴随手激发。 “嗖——” 一枝弩箭划过虚空,插在传奇者背上。 传奇者脚下的光圈受击之下一阵剧烈地抖动,立马消失,他悚然一惊,回过身来,镰刀横于身前。 “嗖——” 又一枝弩箭从草丛里飞出,插在传奇者胸口。 这次,传奇者也看到了草丛里的王二。他眼睛张大,似乎遇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怔怔地看着王二。 他不是不想避开,只是伤势太重,实在有心无力。 “嗖——” 王二沉着地发出第三枝弩箭。 传奇者胸口再中一箭,身体倒下。 “什么鬼?”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1.27 两个男人的激情野战 王二蹲下身,有了上次的经验,知道传奇者会重生,尸体存在的时间不会太长,所以迅速捡起镰刀,然后在他身上摸索起来,摸到什么东西就往自己身上放,也不管到底是什么、有什么用。 果然,不多时,那传奇者尸体原地消失,地上空无一物。 王二不多停留,折身隐进了丛林中。 他找了处隐蔽的地方藏身进去,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确定此地安全后才一件件地查看起自己收缴的战利品。 首先是镰刀,比起寻常的镰刀要大上几分,有着一股粗狂的味道,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刀刃上布满凝固的红黑血渍。他挥动几下,骤然向着身侧砍去,一根手臂粗细的树木在刀声中应声而断。 这镰刀好锋利,刀刃没有一处卷起和破口,显然不是凡物。 然后是一个红色的药瓶,掂在手心几乎感觉不到它的重量,摇晃之下,可以感受到里面的药液在轻轻流动。 那传奇者之前喝下的便是这种,伤势快速好转,显然是一种神奇的药剂。王二盯着药瓶,有些犹豫:要不要喝下? ——他此时状况并不太好,一开始在河道中和光明军团的士兵大战一场,虽然留下了一条小命,可是也受了不小的伤,之后在从来里一阵奔波,干着杀人越货的勾当,一直没时间也没办法处理伤势。 现在已是虚弱难支。 只是这药是传奇者专用的,自己用了会怎么样? 不管了! 王二觉得生命力正在快速流失,咬咬牙挑开瓶盖,一阵清香传来,一小滩深红的液体静静地躺在瓶里。 他仰头喝下,腥滑的液体在舌头上大赚,味道并不怎么好。 只是一股暖流顺着咽喉流淌进五脏六腑,身体里好似被注入一股活力,浑身充满了力量。还在流血的伤口迅速结疤,痒痒的。他挑开疤痕,发现皮肤上干干净净,再也开不到伤口曾经存在的痕迹。 这药好神奇,不愧是传奇者专用的药剂。 王二觉得生命力快速回复,身上的虚弱感一扫而空,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拿起了最后一样战利品。 那是一张完好的、尚未使用的传送卷轴。 这是王二最看重的一样战利品,有了这个破碎虚空千里转移的好东西,在关键时刻便多了一种倚仗。只是他亦不敢贸然使用,一来他不确定非传奇者能不能正常激发它的功用,二来他无法确定该卷轴定位的传送点在什么地方,很可能目的地是一处更加凶险的地方。 王二只觉得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将镰刀别在腰间,把巨弩背在背上,开始慢慢地在丛林中移动。 走了一阵,一股危险的气息传来,他立即停下,藏身在草丛中。 不远处两头狼一样的猛兽目光警惕地走动着,似乎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它们身后一头圆滚滚的、身上布满尖刺的猛兽正呼呼大睡。 王二握紧镰刀,迟疑着要不要去招惹他们。 身体状况异常良好,镰刀杀伤力巨大,可是丛林的猛兽向来强大,弩箭只剩下最后一枝,自己不是传奇者,为了那诡异的战利品(包裹)值得以身犯险么? 犹疑间,一阵脚步声响起,片刻后一个人出现在视野里。 竟是那不久前惨死的传奇者! 他还是穿着那身隐蔽性极好的衣服,手上提着一把和王二腰间一模一样的镰刀,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疑神疑鬼地到了两头狼面前。 两条狼立即发现了闯入者,警惕地望着他,却没有主动发动袭击。 很奇怪,这个世界的猛兽似乎并没有主动发难的习惯,王二想着,这可不是凶猛系动物的天性。 传奇者上前两步,对着狼头就要一刀砍下,却诡异地停下。他莫名其妙地快速回身,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回头,扬起镰刀一刀砍下,却再次诡异回身四下张望。 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他松了口气,自嘲似地笑了笑,回身对着两头疑惑的野狼一刀一刀砍了下去。 那沉睡着的圆滚滚的生物立即惊醒,嘶吼一声加入了战团。 一番激战,三头猛兽终于倒下,那传奇者大喘一口气,蹲下身去捡地上的包裹,却诡异地一个转身,镰刀横在身前,警惕地看着不远处的草丛。 微风轻拂,什么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身体放松下来,顺势坐在了地上,擦了擦头上的汗,掏出一个红色药瓶喝了起来。 喝完药身上的伤势迅速恢复,他扔掉空瓶子,转身去捡那包裹,可一眼看过去顿时就惊了。 地上空空如也,猛兽的尸体早已消失,包裹不翼而飞! 他一脸见了鬼似的张大嘴巴,趴在地上看来看去,什么都没找到;而后起身四下张望,什么都没看到;接着神经质一样钻进附近的草丛,撅着屁股在里面拔来拔去,什么都没找到。 最后,传奇者黑着脸离开草丛,朝其他地方去了,一边走一边不住回头张望,经常猛然一个转身扎进草丛中,在里面拔来拔去的。 像在和某人玩捉迷藏的游戏。 现在,他站在四头凶神恶煞的怪鸟面前,和它们大眼瞪小眼。 依然没有贸然动手,他围着鸟群转了一圈,在附近的草丛里扒拉一遍,确定没什么异常后才忐忑地对着怪鸟挥起了镰刀。他一边攻击着一边留意周围的情况,挥刀时刻意保留几分实力,以便在遭遇意外时留有余力。 这次,直到四头怪鸟倒下、尸体消失、他捡起包裹都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他彻底松了口气,喝下一瓶药,身体恢复几分活力,伤痕却没有完全消失——由于和怪鸟战斗时他心不在焉,平白多受了几次攻击,导致伤势太重,一瓶药无法完全治愈他。 他又掏出一瓶药,想喝下又有些舍不得,不喝,又有些不安心。 “噔噔噔噔……” 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传来,他心中一沉暗道不好,猛然回头,只见一个黑暗军团的士兵一马当先地朝他跑来,他的身后一群野兽正穷追不舍。 那黑暗军团的士兵到了传奇者不远处,突然一个折身冲进了一片草丛,瞬间没了踪影,气势汹汹的十来头野兽眼看目标消失,气得一阵嘶吼,而后看向眼前目瞪口呆的传奇者,不由分说地一股脑扑杀上去。 “卧槽!” 那传奇者发出一声惊呼,起身就跑,只是有伤在身,动作有些迟缓,才走两步便被兽群淹没,片刻后尸体化作一道白光消失。 兽群没了目标,趾高气昂地嘶吼一阵,而后各回各家。 一片安静。 王二从草丛里走出,在传奇者死掉的地方查看一阵,遗憾地发现什么都没有。之前传奇者死亡的时候兽群并没有立即离去,他不敢出来扒尸体。 只是这些传奇者在己方士兵拼命时袖手旁观,还会在关键时候落井下石,残杀战友,想来不是什么好东西,能坑他们一把就坑一把吧。 他摸了摸腰间的三个包裹,那是之前趁传奇者不注意时偷来的,里面是沉甸甸的金币。猛兽的尸骸为什么会变作金币?王二不懂,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去定义这个世界,只知道金币带在身上并无用处,只有花出去才有价值,现在王二要去找一个可以消费的地方。 1.28 这果然是赵清越留下的东西么…… 丛林中有一处营地。 营地很小,孤零零的坐落在危机重重的丛林深处,没有防御设施,无人守卫。 王二却丝毫不敢大意。 荒野黑市。王二早有耳闻,在最惨烈的正面战场上有着一位荒野商人,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他独自一人做着发战争财的勾当,没人敢在他面前造次。他出售各种货物,有普通的破烂货色,有奇特的稀世珍宝,有强大的神兵利器,没人知道货物是从哪里来的。 反正,店是不正常的店,人是不正常的人。 反正,这就是一个不正常的世界。 现在,王二就藏身在营地的不远处,默默观察着营地。 营地中央有一间矮小的房屋,一个精瘦黝黑的老头子坐在门前的一张椅子上,端着茶杯闭目养神。 一个身穿黑色长袍,头顶兜帽,身材苗条的女性传奇者走入营地。 椅子上的荒野商人张开眼睛,懒洋洋问道:“买什么?” “一张传送卷轴,一把锯齿锋刃,一瓶生命药剂。”她说着,拿出一个钱袋。 荒野商人结过钱袋并没有打开,拿在手里掂了掂重量,微不可查地点点头,慢慢起身朝屋里走去。过了一会他提着一袋东西出来,扔在了地面上。 这可不是生意人该有的待客之道,但花钱的人显然并不在意。 女性传奇者捡起袋子,快步离开了营地。 王二又等了一会儿,确定没人过来后才起身走出,去到了营地。 “轮回者,买什么?”荒野商人起身,笑着问。 轮回者?我么?他对我的态度似乎跟刚才对那女性传奇者不一样…… “你这里有什么?” 荒野商人指了指身侧的一块牌子道:“这里是价目表,如果要购买轮回者专用物品请到屋内。” 王二向价目表看去,上面密密麻麻地标着各种物品,包括刚才女性传奇者购买过的传送卷轴、生命药剂、锯齿锋刃,其余的则更多,单药剂类就有诸如隐身药剂、迅捷药剂、灼烧药剂等几十种。 除此外还有兵器类、服装类、召唤类、功能类…… 王二也在上面看到了自己腰间的镰刀,被称作生命收割者,售价三百七十五金币。 每样物品后面都跟着一个价格,最低廉的生命药剂售价一百金币,最贵的灭世神剑售价三万金币,中间价位的数不胜数。 王二摸了摸腰间的袋子,里面一共三百金币。 “三瓶生命药剂。” 生命药剂无疑是王二目前最好的选择。 “好的。”荒野商人笑着转身进屋,而后捧着三品红色的药剂出来,举到王二身前。 王二收起药剂,问道:“轮回者专用物品有些什么?” “请跟我来。”荒野商人做了个请的姿势,态度良好,静静候着。 王二瞅了他一眼,而后透过小门看向屋内,只有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这可不想一个该贸然进去的地方,只是“轮回者”三个字让他很在意,不甘心就此离开,天人交战一番,他咬了咬牙走进了屋内。 那荒野商人却没有跟着进屋。 屋里有些昏暗,却比在外面看起来亮堂几分。这里十分简陋,除了一张空荡荡的桌子外什么都看不到了,王二惊疑不定,犹豫着是不是要退出去,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欢迎光临轮回商店传奇无双分店。” 那声音毫无感情,语调清晰,听不出说话之人的任何情绪。王二却是浑身一震,瞳孔瞬间放大。 这个声音……和当初说“新人任务已开启,你要做的就是活下去”的是同一个声音! 说话的人到底谁? 随着这个声音的落下,王二眼前突然多了一道光幕。 这是一张价目表。 光幕的中央是一块深蓝色区域,上面有几行小字: 轮回者:王二。 源世界:九州大陆。 阵营:大雪空蝉山。 轮回点:120. 王二一时思绪白转,脑子里乱哄哄的,理不出个头绪来,怔怔地看着“大雪空蝉山”几个字。这时,光幕上面弹出另一个小光幕,上面写着: 大雪空蝉山,创建人:怀光,当前管理者:赵清越(?),当前状态:封存 师傅?王二深吸一口气,细细看去,发现这一行字下面还有很多内容,但是模糊不清无法辨认,被几个红色大字覆盖:封存状态,无法查看。 管理者赵清越,王二默念着这几个字,她说的大雪空蝉山一脉其实是个阵营么……那后面的“?”又是什么意思? 这注定得不到结果,王二又看回“轮回点:120”上,立刻,一个小光幕弹出取代了先前的小光幕: 初始轮回点:100,击杀传奇者两次+20 100、20——这东西王二并不陌生,赵清越曾经教过,是数字的另一种写******回点,好像是类似金币一样的货币,初始100,多加了20,击杀一次传奇者就有10个轮回点?可是有击杀三次传奇者啊,难道猛兽击杀的不算? 王二猜测着轮回点的规则,一时也弄不清楚,便放到一边不管,去看下面的商品。 可是,商品那一片也是模糊不清,好像蒙着一层水雾。 一个小光幕弹出:轮回商店将在第一次任务完成后解锁。 王二皱眉,那手上的120轮回点花不出去了?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那个声音立即回到:“你可以花费100轮回点进行一次新人抽奖。” 原来,这初始的100轮回点就是为抽奖准备的吗? 光幕一闪,出现一个抽奖的界面。 王二没多少犹豫,秉承着有钱就要花出去的想法,看着“开始”两字在脑中里选择了确定。 “恭喜你,获得了技能卡:嘴炮——传说中和主角配套的终极技能,攻略妹子、秒杀BOSS、化解末日危机一发嘴炮足以。” “……”王二愕然。 这时光幕消失,屋子里重新变得昏暗。 王二原地四顾,似乎轮回商店之行结束了?他有些茫然地往外走,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作为大雪空蝉山成员,你可以领取一份管理者预留的新人福利。” 一道光幕出现,三个大字闪闪发光:金手指。 金手指?赵清越留下的?王二有些好奇,这金手指是什么? 绝世神功还是神兵利器?用来种田的随身小世界还是穿梭万界的传送门?亦或者是某种超能力? 下一刻,一道金光从天而降隐入王二右手中指,同时光幕上一闪,出现了金手指的具体介绍:金手指,让手指变得闪闪发光。 嗯?王二举着中指查看,感觉不到任何异常,除了颜色变了。 这就完了? 王二望着金灿灿的中指,陷入了呆滞。 应该说,这果然是赵清越留下的东西么…… 1.29 欢迎来到全球总决赛 重生后的传奇者再次来到丛林边缘,这次却没有再进去,驻足良久后沿着大道去了,不多时来到一处战场。他似乎胸中憋着一口气,举起镰刀冲进黑暗军团的敢死队中一阵砍杀。 “你来这里干啥?去打野啊。”赤膊传奇者随手宰杀一名己方重伤的士兵,不悦地看着他,却发现一个诡异的事实,“你怎么才二级?” “我……”他黑着脸说不出话来。 “什么,二级?我擦,看了下还真是两级。”队伍频道传来一个声音,那人还没关闭掉眼前出现的面板,上面赫然写着:爱吃牛肉面,等级:2,战绩:0-2-0. “面哥,怎么回事,你不会买外围了吧?”另一个人和爱吃牛肉面私下关系很好,看到这个情况大吃一惊,不过想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于是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 “这等级不对劲啊,而且为什么到现在还只有一把一级打野刀?”队内辅助位选手叹道,“这他妈比我还穷啊。”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爱吃牛肉面站在中路塔下看着自己中单补刀,自己混点经验,幽幽道,“我被一个小兵给秀了,死亡一次后打野刀也莫名其妙不见了,不得己又买了一把,我现在怀疑对面开挂了。” 队伍频道诡异地安静了一瞬,然后就炸了。 “你说对面给你塞钱了我信,你说对面开挂了绝对没有一个人信。” “你说你昨晚被对面领队妹子秀了我信,在野区被一个小兵秀了绝对没人信。” “你说死了掉钱我信,掉装备谁他妈会信?” …… “叶神,你是第一次以解说的身份来到《传奇无双》全球总决赛赛场上吧?” 一台桌子前,一个穿着怪异,头发很短的男人笑着问另一人。 “是的。”被称作叶神的男人笑着点头。 “作为前世界冠军,你觉得这场BO5的决胜局谁的赢面比较大?” “黑色方的中路由于英雄被克制,前期一度塔下吃经验,正补反补都很少,在二级时又被抓死一次,他们的节奏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而白色方的爱吃牛肉面选手被称作野王,打野和gank的节奏极好,看起来是白色方胜算比较大……” “可野王只有两级,对面打野已经6级了……” “是啊。”叶神皱着眉,对于这位前队友的发挥很不满,“作为冠军打野,他这把的发挥很迷,可惜比赛直播的是选手第一视角,如果是上帝视角的话我真想看看他在野区发生了什么。” “没关系,接下来我们可以看看爱吃牛肉面的第一视角。” —————————— 爱吃牛肉面无语望天,就知道说出来你们不信。 “你这样分我经验也不是个事,本来对面中单都被我压制的,别到时候他等级比我还高。”中单选手表情有些阴郁,不悦道,“你去野区啊。” 爱吃牛肉面耿着脸:“要去你去,我反正不去了。” 众人一阵无语,你丫一个打野不去野区算什么事? “算了,我去打野吧,你就在中路吃经验,小心点,不要被杀了,别中他的眩晕技能,如果他走位靠前很可能是对面打野过来了,你小心被强杀。”中单选手叹了口气,决定还是以大局为重。 行了,大哥,我不是弱智,我不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我他妈是上一届全球总决赛冠军选手。爱吃牛肉面无语凝咽,但毕竟是自己等级太低导致了这个局面,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内心默默吐槽。 “如果情况不对,记得呼叫支援,不要一个人闷着。”中单选手还是不放心,拍着他的肩膀嘱咐着,在对方再三保证绝对没问题后才一头扎进了野区。 野区一切正常,每个野怪都在该在的位置,哪里有什么小兵?他摇了摇头,走到一处野怪前开始殴打起它们来,他现在等级高,装备好,打起野怪来基本无伤,很快就刷完第一处野。 他俯身捡起金币,立马去到第二处野怪点。 这野区哪里有什么问题? 于是他刷刷,很快刷完了第一波野,明明一切顺利,心里却对爱吃牛肉面愈加不满。 他们这只队伍是上一届的总决赛冠军队伍,赛后四个成员退役,只剩下打野位一个老成员,其余三人是从别的队挖来的,就他一个人是带着天才少年的光环新加入队伍的。 作为一个天才中单,操作是他的强项,常常上演一个秀几个的top镜头,表现极为亮眼,但是在队内却没有什么话语权。 队伍的指挥权在打野位选手身上,他经验老道、资历深、又有冠军光环,由他来指挥本来没什么问题。 可爱吃牛肉面是一个年纪渐大,粗糙的双手跟不上灵活的大脑的选手。 他一直觉得总决赛之路走得这么磕磕碰碰是爱吃牛肉面在拖后腿,自己不能明面上说他什么,可心里难免有些微词。 被小兵秀?掉装备? 年纪大了,打野都打不不过了,还不好意思说了? 这边野怪还有一会儿才刷新,他便走出野区,向着上边部分野区走去。 话说爱吃牛肉面这边一直挂在塔下吃经验,对面中单一看他等级也是吓了一跳,想着莫不是故意这样引诱我去强杀?但这也太狠了啊,毕竟就算我上当被阴了一次,可损失也不上你低了平均等级几级啊。 他本来被压得生活不能自理,此时明明看到对面只有一个两级的人在线上,他也不敢出塔,深怕有什么阴谋。可等了一阵,眼睁睁看着那人二级变三级,三级变四级,心里开始着急起来,有点忍不了了。 于是他开始呼叫自己方的打野,商量着来波强杀。 打野马上过来,可是他还是有点不放心,于是又叫上辅助过来,让二人潜伏在河道,然后自己上去推线。很快兵线推过去了,他率先动手,一个先手晕眩打出去,打野和辅助同时冲出。 爱吃牛肉面作为一个经验老道的选手,从对面中单开始推线时就看破了他的意图,是以早早在语音里呼叫了支援,而自己精神高度集中,看到对面中单的抬手动作就知道他要放什么技能了,扭身轻松躲过。 对面一个控制技能放空也不在意,本来就是试探性地,这种程度的比赛想先手中人很看运气,即使不中,自己打野和辅助都带控制技能,照样稳杀。 对面进了塔的射程,三个传奇者欺身而上,分别丢出了关键技能。 却见光明军团的箭塔上冒起一团白光,说明有人利用传送卷轴传送过来了。不一会儿远在野区的中单选手出现在了爱吃牛肉面身旁,抬手就是一计天火打出。 此时,爱吃牛肉面被控住一动不动,而将要秒杀他的两个关键技能被自己中单用肉身挡下,对面三人全被中单的天火控在塔下。 两边的控制效果几乎同时结束,五人刷刷互扔技能,片刻间竟然都残血了,却没有一个人死亡。 这里爱吃牛肉面等级最低,血最少,也是唯一一个还没有大招的人,所以他一恢复自由便率先后退,眼里看着对面三人,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走位,不想背后撞上了某人,他回头一看,顿时张大了眼睛。 撞到他的人也正看着他。 那是一个黑暗军团的小兵,却离其他的小兵有点远。 怎么又是你! 爱吃牛肉面暗道不妙,果然,下一刻一柄长剑就洞穿了他的胸膛。 他瞪大眼睛,死不瞑目。 光明军团的中单选手看到爱吃牛肉面被小兵击杀的提示,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我传送下来救你,帮你挡技能都挡得残血了,好不容易救下你,你居然被小兵击杀? 就因为不相信你被小兵秀,你就去送小兵?要不要这么幼稚! 1.30 被小兵秀一脸的天才中单 场上一下就变成一个残血对三个残血。 “乌鸦,要不要我传送下来。”光明军团上路的选手问中单。 乌鸦看了一眼对面三人的血量,快速计算着他们技能的冷却时间,自信道:“不用。” 虽然看似不可能,但是极限操作再加一点运气的话……先杀辅助,再杀打野,最后干掉中单,完成一波天秀是有可能的。 作为天才中单,乌鸦有这个自信。 他贴着箭塔快步朝对面辅助靠过去,相距三米时猛然跃起,转眼到了那人面前,抬起手,只需轻轻一击就能收下人头。 只是此时一个黑暗军团的小兵直直走来,一下撞到一个光明军团士兵身上,那士兵被撞得一个趔趄。 乌鸦一拳轰出,好死不死正好轰到了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的己方小兵上。 对面辅助本以为自己必死,不想竟遇到这种好事,心中一喜,拖着重伤的躯体向队友靠去,只是…… 黑暗军团的一个士兵刚撞到一人,好像他自己也被撞得昏头转向,迈着八字步又撞到另外一个士兵身上,慌乱间想要调整身形,手忙脚乱地乱舞,一把长剑虎虎生风,扑哧一声把刚刚逃过一劫的辅助扎了个透心凉。 黑暗军团减员一人。 “……”黑暗军团的打野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感叹这辅助人品真差,扭头眼神示意中单合力拿下对面中单。中单点头,小跑几步,看到技能已经冷却,扬手射出一发弩箭。 乌鸦冷哼一声,原地发动闪现,身体出现在不远处,就此躲过一箭,而后不退反进,猛虎出笼一般扑杀过去。 “叶神,爱吃牛肉面这到底算运气不好还是状态不好,眼看逃过一劫,又死了小兵手里了。”爱吃牛肉面的第一视角随着他的死亡变成漆黑一片,导播切换视角的时候主持人问道。 “我倒是觉得那个小兵不应该出现在那里。”作为一个拿过世界冠军的前职业选手,叶神关注的点跟主持人不一样,他皱眉道,“不过他既然出现在了那里,牛肉面没能随机应对,我觉得还是他的状态问题。” “好吧,我们先暂时放下这个问题,这波突然爆发的小规模团战还在继续,现在我们看到的是白色方中单乌鸦的第一视角,我们可以看到他似乎选择了对面辅助作为目标。”主持人看着乌鸦的状态栏说道,“乌鸦发动了跃击技能,不过距离好像不够啊。” “他并不打算用跃击造成伤害,而是当成一个位移技能使用,毕竟对方的血量只需要一次普通攻击就能击杀。”叶神语气肯定地判断,接下来的事情证明了他的看法,“果然,乌鸦落地,发动了一次普通攻击……哎,打到小兵身上了,这小兵不该出现在这里啊,感觉有……” “哇,他被小兵杀了!”场上局势瞬息万变,主持人看到黑色方辅助被己方小兵击杀,忍不住大声打断叶神。 叶神也看到了这一幕,愕然道:“不对啊,他是被黑色方小兵击杀的,选手反补小兵很正常,什么时候小兵还能反补英雄了?” “这个,是不是出……”主持人亦有点懵,刚想说是不是出bug了,第一视角里乌鸦对着对面中单发动了攻击,立马把话题转移回了团战中,“乌鸦现在主动出手了,他现在技能都在冷却中,是想靠普通攻击么?” “他这样最多一换一。”叶神说,“毕竟对面的打野还存活着。” “一换一也很秀了,毕竟是残血对上三人……白色方中单怎么死了?”主持人这说着,发现场上又倒下一人。 “小兵打死的。”叶神倒是看清了情况,只是接下来的话连自己都有点不信,“刚才那个黑色方的小兵吸引了白色方两个弓箭手的仇恨,正好走到他背后,他这是被白色方远程小兵击杀了。” “呃……小兵还会转移仇恨的?” “或许有这个设定?不过我打职业几年都没遇到过,或许是没在意这些细节吧。”叶神说的有些犹豫,其实他更倾向于出bug了,只是这是全球总决赛直播,有些话不能随便说。 “现在场上是一对一的局势,乌鸦依然选择了主动出击,他的天火技能即将冷却完毕。”叶神转移了话题,把注意力重新放到赛场上,“不过对面打野的隔空打牛应该已经冷却完毕了,但现在二人中间没有小兵,这技能是无法施放的。” “哎,小兵来了,有个小兵向着他过去了,正好站在了两人中间。”主持人大喊。 “今天的小兵存在感爆表啊……乌鸦开始走位了,他在调整位置,相信以他的能力是可以躲开的,只要不是三点一线隔空打牛就打不到他。” “哎,小兵好像也在走位啊……” “隔空打牛发动了,小兵和乌鸦都在走位……哇,乌鸦倒下了!” “没想到天才中单被小兵秀了啊……” “哇,白色方打野怎么也死了?小兵击杀?” 叶神有些愣神道:“这小兵看来走过去是想反补掉己方打野英雄的,结果无意中和乌鸦互秀了一波走位……” “也就是说,这小兵同时弄死了两个英雄?” “乌鸦是被对面打野击杀的。”叶神纠正道,“然后对面打野是被小兵击杀的。” “也就是说,这一波团战里小兵分别击杀了两边的打野,间接害死了两边的中单?” 叶神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主持人张大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 二人身后的大屏幕上一行行弹幕飘过。 “66666666” “震惊:小兵神级走位秀死天才中单。” “小兵一秀四,天选之人啊。” “MVP:黑色方近战小兵。” “我舅舅是策划,他跟我说,那小兵其实是第233个新英雄,决赛后会正式上线……” 1.31 说好的嘴炮呢 出现在复生平台的乌鸦和爱吃牛肉面面面相觑。 “我有点相信你说的了。”乌鸦皱着眉头,脸色有些不好看,“那个小兵确实有问题。” 爱吃牛肉面耸了耸肩没有说话,但意思很明显:我没骗你吧。 倒是线上的队友不明所以,问道:“什么小兵?” 乌鸦道:“刚才有个黑色方小兵反补了黑色方的打野。” “……” “乌鸦你也收钱打假赛了?消极比赛也演得像一点啊,怎么跟面哥一样说起莫名其妙的东西来了?” “你亲眼看到后就不会这样说了。”乌鸦冷冷道。 “这局比赛有问题。”爱吃牛肉面笃定地补充。 “屁啊,我怎么看?这游戏又没有共享视角一说,也无法切换视角,我反正见到的小兵都被我一刀一个宰了,没看出来有任何问题。” “没见到就别比比……” “你们先到线上行不行?小兵的事可以慢慢说,别挂机啊。”另一队友催促。 队伍频道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凝重。 乌鸦和爱吃牛肉面对看一眼,点点头,一起走了出去。 而另一边,黑暗军团的队伍语音里也进行着一场十分类似的谈话。 战场上出现一个不守规矩的小兵。 一部分人对此言之凿凿,一部分人对此半信半疑,还有人对此事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比赛继续,一切如常。 王二在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 是找个地方藏起来还是主动出击? 藏起来的话什么地方是安全的,要藏多久?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上千年,不可能短时间内结束,一直藏下去显然不可能。 那就只能主动出击了,王二定了定神,低头清点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东西。 一把镰刀,只剩一发弩箭的巨弩,三瓶生命药剂,这些都是从这个世界搞到的东西,看起来价值一般,很难发挥出太大的作用。 随自己而来的大雪空蝉剑。王二研究了很久,依然看不出它的神异之处,之前那片虚无黑暗里长剑自行御敌的一幕好似从来没有发生过。现在,它静静地躺在王二膝盖上,普普通通一如从前。 还有什么?对了,还有一根金灿灿的中指,以及…… 嘴炮,传说中和主角配套的终极技能! 这个从神秘轮回商店抽奖得到的技能王二还从没试过,因为他不知道这个嘴炮技能是如何运作的——逢人一顿嘴炮下去说得对方一愣一愣的,然后倒头就拜,成为自己狗腿子? 或许声音里有一种无法解释的、毫不讲理的魔力,可以给人洗脑? 似乎只能是这样了,那么……那么现在先找一个人试试? 王二踌躇许久,终于狠下决心,跳出草丛,大大咧咧往路中间一站,一行十人列队前进的小队被吓了一跳。 那是黑暗军团第十四敢死队,编号从一四零一至一四一零,正领命奔赴战场。 一处血腥黑暗,看不到希望的战场。 一处殒命的乱葬岗。 领头的队长先是一愣,看着王二身上的衣服脸色一变,大喝道:“你为什么会出现这里,不是应该在前线战场么? “你是逃兵?!” 说完,他举起刀,十分不友好地看着王二。 王二伸手示意稍安勿躁,说道:“各位同志,我们是为了什么去战斗的?是为了胜利,可是我们的队友,那些传奇者并不值得我们去为他们拼命。他们是那样强大,却眼睁睁看着敢死队被屠杀而无动于衷,我更亲眼见到传奇者把屠刀看向自己的士兵……我们这样直接冲上去跟送死无异,我觉得是时候换个战术了。” 王二说了一大段,心想虽然自己嘴炮不怎么在行,但既然是技能,应该也是可以洗脑成功的吧。 他张着一双真诚的大眼睛看着他们,等着他们放下戒备,乖乖站到自己身后。 不想队长听完勃然大怒:“胡言乱语!污蔑传奇者可是死罪,没有传奇者的参战,我们会没有一点胜算。” 王二皱眉,这嘴炮好像效果不怎么样啊。 “我真的亲眼看到传奇者残杀我们的战友。”王二努力解释,试图转变他们对传奇者的印象,“七零七,一个女性弓箭手,就是被一个黑暗军团的传奇者一箭杀死的。” “七零七?”队伍后面冒出一张小巧的脸来,看着王二,好似旧识,“你还活着?” 王二点头。 她有些犹豫,好像想问又不敢问:“那你见过七零二吗?” 王二点头。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她咬着牙,紧张地看着王二,忐忑地等着他的回答。 “死了。” 她捂着嘴,眼眶瞬间就红了。 “怎么回事?”队长问道。 “队长,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临时接替了一四零二这个编号么?”她声音有些颤抖,无力地蹲坐在地上,“因为我本来的编号是七零二,是他跟我换了编号。” 每个人都明白编号靠前意味着什么。 “是他替我死了。” 人群有些沉默。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王二:“你是七零三吧,还记得我吗?” 王二点头。 “私换编号,有违军纪。”队长的眼眶也有些湿润,但是他扭过头,强硬道,“这事我会记下,回到军营自己去领罚。” 一四零二摩挲着手上一条草织的手链,觉得浑身没有一点力气。那是他送给她的东西,在他毫不讲理地硬换编号后硬塞给她的。 “无所谓了。”她看着队长说。 回到军营自己去领罚……谁想过自己能活着回去? 队长叹了口气,看向王二,冷声道:“临阵逃跑,按律当斩!” 王二大惊,匆忙发动嘴炮: “同志,死战不退的精神我是十分推崇的,我也不想当逃兵,但是我认为哪怕是死也要死得有意义,现在的战术显然愚昧可笑——与其十个十个一组上去送死,为什么不集齐全部人马一**过去?” “不用再说了,贪生怕死地逃兵!这是帝国推演出的战术,千百年来一直如此,正是因为这种战术我们才能坚持到现在,你一个小卒子懂什么?”队长不耐烦地打断王二,朝着身后一挥手,“兄弟门,遇到逃兵怎么办?” “杀!”八个队友异口同声,只有一四零二默默无言。 哗地一声,九个人列队向王二砍去。 王二大吃一惊,暗道这所谓的嘴炮技能纯属坑人,扭头就跑。 九人紧追不舍。 王二大步流星跑在前面,纵是大汗淋漓,奈何怎么都拉不开距离,跑了一阵,回头间见有人已经箭在弦上,眼看就要给他来上一发,情急间一个折身,往边上树林钻去。 他扭来扭去,越钻越深,回过头时才发现身后脚步声早已消失。 说来也怪,王二进了树林,身后的第十四敢死队并未追进去,原地叫骂一阵,沿着大道走了。 这……真是循规蹈矩,不肯脱离既定线路一丝一毫啊。 明明被一四零二和七零二的事迹感动了依然不肯徇私一次,明明快要追上王二了却又放弃了,明明知道前路九死一生依然不肯回头…… 突然,一道灵光乍现,王二想起赵清越曾经说的一个名词来:游戏。 1.32 嘴炮的正确使用方式 这敢死队不就是游戏里的NPC么? 这个世界不就是一个游戏世界吗? 敢死队是NPC,按照设定好的路线行动,从不逾越;丛林野兽也是一种PNC,是所谓的中立生物,不会主动对人发起攻击,它们死亡后会掉落金币…… 那可以重生的传奇者呢?应该就是玩家了,所以传奇者不会在乎战友的死活,甚至可以毫无波澜地屠杀自己的战友,因为他们不过是一段数据罢了。【零↑九△小↓說△網】 王二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双手。 我其实是一个游戏里的NPC? 还是最弱小、最呆板的那种? 死去的七零一队长,那个梦想着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有一天可以成为传奇者的男人,他的脸孔出现在王二脑海里。一个注定卑微的角色,有了梦想,岂不是显得更可悲么? 七零七,奋战到最后一刻,死在身后的战友手里,她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一个结局,还会死战不退么? 七零二,为了一四零二提前踏上战场,然后死去,留下一四零二暗自神伤——呵,多感人肺腑的一幕!可有什么用?一四零二还是会踏上这一条通往死亡的路,七零二的付出不是很可笑么? 为什么他们从来意识不到自己的存在于这个世界而言意味着什么,还是说早已明白,却不愿相信? 呵,送经验的小兵么…… ——就这样跟自己说,就这样承认自己的身份很难么? 可真是一种悲哀的存在。【零↑九△小↓說△網】 天空很暗,黑压压的。 王二心事重重,有一种很压抑的情绪堵在胸口,行尸走肉一般走在丛林中,一下子没了目的地,脑子里乱糟糟的。 当他回过神来时,顿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眼前,一个本在和野怪厮杀的传奇者正瞪大眼睛望着王二。 “那个小兵出现了!”他在队伍频道出声,情绪有些激动,“我打野时突然就出现在我面前,是不是之前那个小兵?这里和兵线离得很远啊,正常来说没小兵会过来的……” “哪里?”队友问。 他把坐标发送出去,问道:“现在怎么说?他杀过我一次,我去杀了他?” “等等,我马上过来。” 传奇者手上不停,反身对着野怪一顿拳打脚踢,瞅着那有着杀身之仇的小兵转身欲跑,他也不急,随手扔出一个瓶子,在小兵脚下炸开。 一阵刺鼻的味道传来,那瓶子炸开后地上出现一大片粘乎乎的区域,王二被笼罩其中。他脚底好似被什么东西黏住,迈步极为吃力,用尽全力亦难行寸步。 王二大汗淋漓,眼睁睁看着那传奇者杀完野怪,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在原地龟速挪动。 “嘿,你是什么情况?是新版本加入的随机野怪吗?”传奇者在当前频道出声,看着王二徒劳地提腿,“还是说游戏出bug了?” 王二警惕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干啥呢?”他的两个队友赶来,一人笑道,“你在跟他对话?傻不傻……怎么想一个小兵的AI也不可能和人交流啊,科技还没这么发达。” “我倒是希望小兵的智能程度高点,可以和我们无障碍实时交流,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把这游戏当恋爱养成游戏玩了。” “……” 三人站成一排,小声交谈。 “是那个小兵?”作为一个当时不在场的人,瞅了几眼王二,问自己的队友,“你们先前在中路就是被他杀的?” 一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小兵都一个样,我哪认得是不是同一个。” “瞎说,小兵的脸是不一样的好吗?据说官方给每一个小兵单独建模和捏脸的。” “那也没人去记小兵的脸啊,谁会那么无聊?” “不管了,反正他出现在这里就是不正常,在比赛呢,别浪费时间,杀了吧,没准会爆装备哦。” “那试试?” 三人抬起手,向王二逼近。 王二面沉如水,想走又挪不开脚,额头上冷汗不止。 三道流光袭来,王二避无可避,生生受袭,剧痛传来,生命快速消逝。 这就要完了? 这便是一个游戏PNC的宿命吗?哪怕是一个外来的闯入者,哪怕把束缚自己的设定丢开……即使挣扎也只能成为玩家的一点经验值,就因为这个世界生而不等? “各位,先停手,我们有话好好。”王二脸色苍白,无奈之下只好再次寄希望于嘴炮,“之前有些误会,不小心失手伤到了你们,我先说声对不起。我想我们是可以合作的,作为一个不讲规矩的小兵,如各位所见,还是有一点用的。” “咦,真能说话啊,是触发了什么剧情了么,难道有任务?”一人诧异道。 另一人鄙夷:“你当玩RPG呢,还任务……” 第三人道:“他提到合作呢,我们要跟他合作吗?” 结果队友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哈?合作?你要我们跟一个小兵合作?” 那人讪讪道:“我看他挺有用的啊,你不是被他杀过么?” “那是失误……” “……那现在怎么说?” “别浪费时间,杀了……你们别动手,把这个补刀让给我。” 一人走上前来,冷笑着看着王二,一发普通攻击就要出手。 嘴炮果然没用,还“秒杀BOSS、化解末日危机一发嘴炮足以”呢,洗个脑都不行,这技能就是用来搞笑的? 王二既愤怒又绝望,喃喃道:“嘴炮,你发动啊。”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那人侧头,呵呵一笑,一招打出。 “等——”王二还想再利用嘴炮挣扎一下,说等等,我们再谈谈,不想一个字刚出口,喉咙里一股气冒出,不吐不快,情不自禁地大吼一声: “噗——” 一道巨大的光柱从王二张大的嘴里喷涌而出,炮弹一般喷了出去! “砰!” 三个传奇者瞬间被光柱正面击中,纸片一般被撞上半空,还未落地身体便化作星星点点,消失无影。 这……秒杀?! 王二半天合不上嘴,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所谓的嘴炮并不是洗脑? “嘴炮技能还真是嘴炮啊……我算是最强喷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