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王者崛起》 0001【鱼跃龙门】 “皇帝?这个时代已经没有皇帝,只有枭雄。当枭雄做到极致的时候就会被人尊称为皇帝。当年上海有个杜月笙,现在九龙有个杜永孝。这,就是他的故事!” …… “怎么办,我好紧张的!” “我也一样,听说现在只剩下一个名额!” 面试等候区,大排长龙,这些新界元朗巡逻警一个个交头接耳,神情紧张。 按照惯例,今天是他们集体面试便衣日子。 站在队伍中的杜永孝也一样,他在新界元朗担任巡逻警整整一年,这次也有资格参加面试,为此他还特意穿了西装,打了领带,甚至还戴了一块劳力士。 闷热的天气不透一丝冷风,等候区的排气孔常年失修,也送不走一丝热风。 杜永孝里面穿着的衬衫早已溻湿,黏在后背上,痒痒的,很不舒服。 可即使这样,他依旧保持风度,只是偶尔掏出手帕轻轻擦拭一下脸颊,额头,动作轻盈,斯文,与这帮俗称“花腰仔”的粗鄙军警区分开来。 再看那些军警,在这个闷热的环境里本就急躁,再加上即将到来的面试,内心燥热更加难当,有的人干脆脱了外套,打赤膊,有的拿了报纸“哗啦啦”呼扇着,丝毫不顾及形象。 香港初期很流行一首歌谣:“ ABCD,大头绿衣,捉人唔到,猛吹 BB。” 歌谣中的“绿衣”,并非指派信的邮差,而是指警察。 初期港警穿绿衣制服,大家就叫警察作“绿衣”,警署被叫做“差馆”之前,也被叫做“绿衣楼”。“大头”是用布把头缠得大大的印度人。这些“大头绿衣”,经常在上追捕挑担携筐、沿街唤卖的流动小贩,捉不着时,就吹笛召其他警员来围截。 日苯投降之后,香港初期由英军维持治安,恢复了警察后,才由英籍警官,印籍警官,以及华人警员联合维持治安。 时至今日,香港警察势力日益强大,随着社团龙蛇混杂,警察也分成很多派系,并且被称之为“有牌烂仔”,他们习惯黑吃黑,有时候比真的烂仔还要烂。 另外这些“有牌烂仔”也分三六九等,消防警,巡逻警,边防警,海警,这些都属于军装警,很多时候没资格佩枪,就算收钱也收的最少。 相反,那些便衣,也就是刑事侦缉队的警察则可是大摇大摆地配枪,每个月收到的钱也比军警多两倍。 以至于在警界流传这样一句话,“要发达,当枪佬!” 可以说从军警到便衣对很多人来说就是“鱼跃龙门”,只要能越过这道龙门,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可惜,一个萝卜一个坑。 便衣这么吃香,很多时候名额已被人预定。 那些扎职的,要么手头有钱,拿来孝敬长官,要么背后有靠山,早已经买通道路,一飞冲天。 杜永孝什么都没有。 没钱,没靠山。 可他这次笔试第一名。 所以杜永孝准备试一试,跃一跃这道龙门! “你们做梦吧!最后一个名额也早被预订!” “说得对,他就是我们英明神武的龅牙驹,驹哥!” 两名军警喽啰一唱一和,众人不由得把目光转向旁边公共座椅上,瘫着身子,伸开腿,正在让人帮忙扇扇子的龅牙驹身上。 龅牙驹二十出头,三角眼,大龅牙,是警队出了名的大恶人,仗着资历老,最近又拜颜雄做干爹,平时在警队横行霸道,尤其喜欢欺负那些女警员。 没重生前的杜永孝虽然生性懦弱,却富有正义感,一次龅牙驹在欺负一名女警员时,杜永孝不但出手相救,事后还向上级打了小报告。 龅牙驹知道后就把杜永孝堵在洗手间打成狗! 杜永孝被打得昏死过去,这才重生成了现在的“杜永孝”。 至于龅牙驹靠着颜雄这个“干爹”撑腰,仅仅罚薪一个月。 今天是扎职日子,龅牙驹一早就向干爹颜雄纳了“投名状”,准备扎职便衣调去九龙跟随颜雄打天下。 颜雄也很看好他,并且透露给他消息,这次分区竞争十分激烈,港岛那边几乎全部满员,想都不要想。 九龙这边也差不多被上面那些大佬们包办,现在只剩下一个名额,他颜雄已经和负责分区的警官打了招呼,让龅牙驹努把力,争取分到九龙。 龅牙驹没想到颜雄会这么看重自己,颜大探长亲自开口,这次还不稳赢?! “怎么,看我不爽?”龅牙驹抖着腿,得意看着这些与自己争夺名额的废柴,目光巡视过去,最后落到杜永孝身上。 杜永孝剑眉星目,长相帅气,此时穿着一袭白西装,打着领带,手腕上还戴着劳力士,怎么看都像是个明星帅哥,可以说站在这帮乌合之众中简直鹤立鸡群。 龅牙驹嗤笑道:“靓仔孝,今天怎么打扮的这么靓仔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面试邵氏明星。” 旁边有人忙附和:“驹哥你高看他,也不知从哪儿借来这身行头,在这里装蒜!他是什么货色,你比谁都清楚!” “清楚,我当然清楚!”龅牙驹从座位上伸个懒腰站起来,帮他占位的警员急忙闪开。 龅牙驹就这么大不咧咧站到杜永孝后面,猥琐地抓了抓裤裆,又在鼻子前闻了闻,然后抬起头对着杜永孝语气轻蔑道:“讲真,你打扮这么靓仔又有什么用?知不知那个名额是我的,就算你花费再多心思也没用!” 杜永孝嘴角一翘:“面试嘛,大家机会均等的,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 “那就去试吧!”龅牙驹嚣张道,“试到最后还不是要待在这新界捡牛粪?” “哈哈哈!”旁边几个同伴笑了起来。 “靓仔孝捡牛粪很在行的!” “是啊,搞不好还喜欢偷吃几口!” 龅牙驹欺负杜永孝他们早已见惯,尤其今天杜永孝打扮的这么靓仔,又是西装又是马甲的,还学人打领带,也不知道是不是偷来的,总之让他们有些不爽。 面对嘲笑,杜永孝显得很淡定,掏出手帕蘸了蘸额角渗出来的汗水,冲龅牙驹微微一笑:“驹哥你怎么讲都行,等面试完就知咯!” 龅牙驹没想到杜永孝嘴巴这么硬,可不像他以前懦弱模样,于是靠近杜永孝,伸手抓住杜永孝领带,目光逼视过去:“你这扑街,竟然敢打我小报告?等我当上便衣,你就惨了-----我要玩死你!” 吵闹的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龅牙驹面容凶戾,语气阴森,让人不寒而栗。 众所周知,便衣比军警高出几个档次,只要龅牙驹做了便衣,当了枪佬,那么还真有资格玩死杜永孝。 众人看杜永孝的眼神变得怜悯,仿佛在看一只快要被踩死的蚂蚁。 就在这时---- “37号,杜永孝!”面试室里有人喊出了杜永孝名字。 杜永孝抓着龅牙驹的手让他松开,淡淡道:“该我了----你话我捡牛粪,那我就捡给你看!” 0002【冒牌大少】 “嘎吱吱!” 老旧的吊扇在头顶旋转,十八岁的杜永孝站在办公室内却感受不到丝毫凉意,他掏出洒了花露水的白色手帕擦擦额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桌子后面审核他资料的警队长官。 那是个印度佬,也就是俗称的“大头绿衣”。 这个年代,作为英国佬忠实狗腿子的印度人地位远比华人要高。对于英国佬来说,印度人就等于他们的“包衣”,而华人则是他们的“奴隶”,虽然现在这帮奴隶势力越来越大,但不管在什么时候,按照肤色排序,一等白人,二等印度人,三等才轮到华人。 此时,这位印度长官穿着绿色军装,大热的天头上却包裹着布带,神情严肃,手持杜永孝的面试资料,仿佛要从这份资料里看出什么东西来。 “嗯,你笔试不错,竟然第一;不过体能却差了些---你也知道的,做警察除了懂得食脑,体能也很重要!”印度佬抬头瞟了眼杜永孝,语气轻蔑,“所以这次面试的结果是----” 印度佬说着拿起那块“不合格”公章,准备在杜永孝的面试资料上盖上大印--- 杜永孝上前,双脚并拢,啪地立正:“报告长官,我这次体能考试不合格是有苦衷的!” “苦衷?”印度佬愣了愣,颇有兴趣地望着杜永孝。 “是的,当时我受了重伤,在医院昏迷三天!呐,这是医院给我出具的体检报告!”杜永孝入怀拿出一份报告递上去。 印度佬不耐烦地打开那份报告,六张“大牛”立马映入眼帘! 一张“大牛”就是五百港币! 六张就是三千块! 当下香港的生活水平还很低,一般在工厂打工的打工仔月薪两百块,在茶楼工作的虾饺妹月薪两百三,就连那些收入较高的报社主编,政府要员,一个月的收入也不过才三百块! 至于警察部队,大部分警员的工资两百五。 这位负责面试印度佬,一个月薪水三百七,已算很高。 眼前三千块,绝对是巨款! 印度佬熟练地扫眼钞票,不紧不慢合上报告,双手合十,身子朝后靠去,这才第一次对杜永孝露出笑容:“不错!我已经看到了你的苦衷!并且你这个苦衷解释得也很全面,但是----” 不等印度佬把话说完---- “还望长官成全!”杜永孝啪地一声朝着印度佬敬礼。 杜永孝剑眉星目,帅气逼人,可谓卖相一流,此刻再这么一敬礼更觉英姿飒爽。 至少印度佬就很满意杜永孝卖相,可私底下印度佬收到探长颜雄传话,要把这九龙区唯一名额留给他的干儿子龅牙驹。 颜雄老奸巨猾,为人又十分吝啬,只是捎个话给这印度佬,却没塞一分钱。 按照规矩,军装转便衣大多明码标价,像新界这种地方要转去九龙做便衣,好处费最起码也要一万港币,而一万港币在这个年代可以在湾仔买一栋三层小唐楼。 “笃笃笃!” 印度佬手指敲打桌子,开始打小算盘,他看一眼杜永孝,又看了一眼面前资料,话锋一转:“上面写你家住在山顶道?” “是的,长官!”杜永孝语气笃定。 印度佬点点头,这个时代能够住在山顶道最起码家里很有钱,资本雄厚才有资格和那么多大佬毗邻。 印度佬又打量了一下杜永孝,一袭香奈儿白西装,手上戴着劳力士,脚下穿着路易-威登。 劳力士和LV可是有钱人的标配,像住在石硖尾,还有新界元朗的那些穷鬼,根本就不懂也没资格穿戴这些宝贝。 杜永孝这身装扮,加上他的气质,怎么看都像是那种风流倜傥的富家子,又哪里像半点穷人? 再次,印度佬确定了杜永孝有钱人身份,只是诧异一个富家子怎么会来这里报考警校?很多有钱人家的少爷都吃不了苦,大多都会去经商,或者从政。 “现在我想要知道,对于未来你有什么规划?”这次印度佬用的是英语。 依照他意思,如果是有钱人家少爷,最差也能讲一两句英文,那些穷人根本就没有接触英语教育机会。 杜永孝下巴一扬,不慌不忙用英语回答:“我未来规划就是----除暴安良,匡扶正义!维护香港治安,为香港繁荣稳定做出贡献!当然,我更会铭记长官您对我的教诲,并且以实际行动来报答你对我的关爱!” 印度佬笑了,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杜永孝手腕上那块金表,“很多时候,报答之类的话可不是嘴巴上说说。” “我明白!”杜永孝动手摘下劳力士,上前一步,姿态恭敬地放到桌子上,再后退一步:“时间就是金钱,我希望长官从今以后能够完美掌握时间。” “Good!”印度佬点点头,“你的诚意我已经感受到!不过有一点我还是要提醒你,当了便装警察并不代表你就可以出人头地,你要更加努力才行,明白吗?”说完拿起金表哈口气,确认是真货。 “Yes, sir!”杜永孝啪地立正,英气逼人。 印度佬很满意,不过让他更加满意的却是杜永孝这一口流利的英伦腔和他那满满的诚意! 本来这个名额价值一万港币,可惜那个颜雄太吝啬,连一蚊钱都没塞过来,现在三千块外带一块劳力士,差不多五千---有总比没有好! 实际上杜永孝这一次也是在赌。 鉴于上一世他对颜雄的认识,那可是个很吝啬的人,几乎一毛不拔;而那个龅牙驹不愧是他干儿子,也是个一毛不拔的主儿。 如此以来,就让杜永孝有机可趁。 “以后要请长官多多关照!” 杜永孝啪地立正站好,朝着印度佬敬礼,再次表达忠诚。 “很好!”印度佬再不犹豫,抄起旁边“合格”公章朝着嘴里哈口气,啪地一声盖在资料上!他考虑的很清楚,杜永孝笔试第一,又懂英文,这就是亮点,到时就算颜雄问起,也可搪塞。 杜永孝暗松一口气--- 借五千高利置办这身行头看起来蛮有用! 最起码真的从龅牙驹手中抢到了这名额! 至于现在—— 兜里还剩三块五,大可乘车赶回石硖尾! 石硖尾, 香港贫民窟! 0003【一飞冲天】 “快看,那个扑街出来了!” “捡牛粪的出来了!” “看他表情就知玩完咯!” 那帮警员见不得别人好,见杜永孝神情淡然地从面试室出来,就集体吆喝道。 在他们眼里,杜永孝应该和他们一样,永远待在新界捡牛粪,而不是出人头地。 龅牙驹正在被人伺候着饮水,见杜永孝走出面试室,就扬起脑袋“呼噜噜”喝口水,噗一声,喷在杜永孝脚下:“哎呦,对唔住,差点弄湿你衣服!” “没关系!”面对龅牙驹挑衅,杜永孝只是笑笑,掏出手帕擦擦脸颊,好像很怕对方样子,主动让开道路。 见此,其他警员一脸讥笑,暗骂杜永孝是个胆小鬼,窝囊废。 龅牙驹就更嚣张了,“怎么会没关系呢?你不是要靠这身西装上位吗?怎样,面试官有没有高看你一眼?要不要等会了我进去帮你讲几句好话?就算不能扎职,最起码也能待在屯门守水塘----守水塘很舒服的,每天都可以钓鱼!” “哈哈哈!”周围众人又笑了起来。 “驹哥你高看他了,他哪里有资格守水塘,还是捡牛粪吧!” “是啊,他要是能扎职,我名字倒着写!” 龅牙驹很满意众人反应,做个让大家噤声手势,一脸轻蔑地望着杜永孝:“呐,在我进去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跪低认错,我说不定还能放过你,要不然,哼哼----” 龅牙驹冷笑两声,“等我当了便衣,见你一次,打一次!” “跪下呀,快跪下呀,求驹哥饶了你!”众人又吆喝起来。 杜永孝用手帕擦着脸颊,目光瞬间变得阴沉---- 那些与他目光对视的人,竟然不由自主地躲闪过去,心中诧异,这小子目光为何如此犀利?! “38号,何志驹!”面试室内传出叫号声。 “来了!”龅牙驹顾不得继续戏弄杜永孝,朝众人露出一个得意笑容,“老子去去就来!” “祝愿驹哥旗开得胜!” “驹哥威武!” 在祝贺声中,龅牙驹得意地瞥了杜永孝一眼,这才撸撸袖子,耀武扬威地推门而入。 关好房门,龅牙驹美滋滋地来到印度佬面前,啪地一声敬礼:“长官,你好!我叫何志驹!” …… 杜永孝在众人鄙夷和怜悯的目光中离开三楼面试区,下了楼,沿着楼梯来到下面,穿过一个足球场,最后来到了警员更衣处。 更衣室内,斑驳的墙壁上张贴着各种警训,以及“除暴安良”,“匡扶正义”字样,另外还有英女皇的自画像。只是画像上的英女皇嘴巴上不知被哪个缺德鬼黏了一块口香糖。 “呼呼呼!” 为了缩减经费,偌大的更衣间竟然连个吊扇都没有,只有在旁边放置一台摇头扇,很多警员不自觉地把摇头扇方向对准自己,一些不服气的就又把头转过来,很快发生争执。 杜永孝觉得这样的争执很是无趣,大家都是成年人思想却还这么不成熟。 当看到一袭白西装,风度翩翩的杜永孝走进来时候,那些争执者停止了争吵,一个个扭头傻呆呆看着杜永孝。 “我没看错吧,杜永孝?打扮这么靓仔?” “再靓仔又有什么用,面试还不是被刷下来?” 杜永孝丝毫不理会那些讥笑者,忍着闷热打开更衣柜,里面塞着一身绿色警装,一根塑胶警棍,还有白衬衫,黑裤子,以及一双黑皮鞋。 杜永孝把衣服收拾好,这套衣服他不打算再穿,扔掉很可惜,可以拿回家便宜老弟。 整理好衣服,杜永孝摸出一盒当下最便宜的好彩香烟,拢手用火柴点燃一支,深吸一口,鼻孔喷出两道烟龙。 他抽烟的姿势很帅,再加上剑眉星目,有棱有角的脸庞,给人一种慵懒迷离的气质。 杜永孝夹着香烟,用食指轻轻弹了弹烟灰,开始思考着等分去九龙该怎么搵钱。 如果不能够在最短时间内搵到钱,那么借高利贷的五千就还不上,到时候全家被人斩,会死的很惨。 杜永孝可不愿意死一次再死一次。 何况现在是香港黑白混淆年代,枭雄辈出,不说雷洛,颜雄那样的四大探长,就说这个时代的飞艇泰,李超人,鲨胆彤,还有包大亨和何赌王,全都不是等闲之辈! 能够和这些大人物同在一个时代,已经让杜永孝亢奋不已,如果能够借助重生这个金手指碾压他们,那又何等荣耀?! “既然上天给了我重生机会,我就一定要把握住!”杜永孝握了握拳头,目露精光。 很快杜永孝又被打回现实。 就像刚才那印度佬说的那样,就算他真的做了便衣也不是一步登天,能不能真的鱼跃龙门还要看他能不能搞掂颜雄,雷洛那帮人。 尤其颜雄,自己可是挤掉龅牙驹名额混上去的,他会放过自己吗? 想到这里,杜永孝狠狠地抽了一口烟,把烟蒂丢在地上用脚尖碾灭,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这时---- 两名新扎师兄从外面进来,他们的交谈引起了众人注意。 “你们说那个龅牙驹惨不惨?吹水吹到了天上去,讲自己这次一定会被分配去九龙伺候他干爹颜雄!谁知道刚才被刷了下来!” “是啊,他都成了笑话!原以为要去九龙潇洒,没想到还要待在新界拾牛粪!” “这还不算,听说他还借钱在太白酒楼置办了酒席,恐怕这次连饭钱都要赔掉!” 那些刚才还在讥笑杜永孝的警员立马竖起耳朵听起来。 “听说这次九龙只剩下一个名额,其它港岛的,新界的都被上面人承包!” “是啊,上面那些人都好贪的,不趁机搵一把,怎么对得起自己?” “哇,这次那个幸运儿发达了,去了九龙那还不一飞冲天?” “是啊,好羡慕他!就算不跟颜雄,随便找个靠山也能搵得流油!” 众人啧啧有声,全都一脸羡慕。 “那个挤掉龅牙驹的幸运儿是谁?”有警员问道。 “我当然知道咯,他就是----” 那人猛地闭上了嘴巴,一脸惊愕地看着突然走过来的杜永孝。 “唔好意思,借过!”杜永孝很礼貌地朝他笑笑。 那人忙闪过半边身子。 杜永孝与他擦肩而过。 那人傻呆呆看着提着手提袋,恍若没事儿发生的杜永孝,旁边人却是急了,催促道:“你倒是说呀,那人是谁?” “他就是----” 指了指门口--- “杜永孝!” 0004【睚眦必报】 杜永孝提着塑料袋离开更衣室,刚出门,就看到一队新扎师兄在不远处操场跑操。 那些新警员一个个汗流浃背,黝黑的脸膛沾满汗水,步伐统一,在尘嚣中高声喊着口号:“天佑女皇,除暴安良!” 当初杜永孝刚从黄竹坑警校毕业分配到这里,每天的日程也是跑操再跑操,按照教官的话讲,“你是警察咩,要是连贼都跑不过,还做个鬼!” 以前认为这地方是个地狱,现在忽然要离开,反倒有些舍不得。 杜永孝想着,走到附近洗手池旁,头顶烈阳高照,旁边榕树上的鸣蝉也开始聒噪。 杜永孝把拎着的塑料袋放好,免得弄脏里面衣服,打开水龙头,水哗啦啦喷出来,呱呱,一只躲在水池角纳凉的小蟾蜍蹦跶出来,鼓着小眼瞄了杜永孝一眼,这才蹦跶着离开。 杜永孝笑了笑,人说蟾蜍招财,看起来自己未来运气不会差。 他歪了脑袋,把嘴巴怼上水龙头,大口喝着凉水。 “杜永孝!”一个清脆声音道。 杜永孝抬起头,嘴巴上沾着水渍,循声望去,却见不远处三名女警员正在朝他这边张望,其中一个手里拿着苹果,另外两个对着他指指点点。 “好靓仔呀!” “是啊,听说现在扎职做了便衣!” 两个女警员望着杜永孝,目光炙热。 便衣与军警,就像一个天,一个地。 以前即使杜永孝长得再怎么帅气,这些女警员也未必能看的上,顶多发发花痴,欣赏一下杜永孝“美色”,至于谈婚论嫁是不可能的。 她们虽是女警,也心高气傲,嫁人最起码也要找个便衣警察,那样才会有前途。 那个手拿苹果的女警员大胆上前,把苹果递给杜永孝:“不要喝水了,给你吃!” 杜永孝笑了笑,掏出手帕擦了擦嘴:“为什么要送我苹果?” “谢谢你上次救了我!”女警员正是上次被龅牙驹欺负的那个学妹。 “那是我应该做的!”杜永孝接过苹果,咔嚓,咬了一口,笑着对女警员说:“很甜!” 女警员有些羞怯地低下头,忽地又抬头道:“你还没问我叫什么名字。” “对了,你叫乜?我总不能叫你苹果妹吧?”杜永孝开玩笑道,又咬了一口苹果。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反正以后你也不会再来这里!”女警犹豫了一下,又说:“其实我找你是想要告诉你一件事儿----” “乜事?” “龅牙驹在找你,说你抢了他的名额,他要打死你!” “哦,这样啊!”杜永孝显得一点都不奇怪。 女警却紧张起来:“所以你还是快点走,躲着他!他是疯子来着!”一想起上次差点被龅牙驹欺负,她就心有余悸。 杜永孝笑了,把吃了一半的苹果塞到女警手里:“你很怕他?” 女警点点头。 “那我把这条疯狗打残,得不得?” “呃?”女警瞪大眼诧异地望着杜永孝。 杜永孝冲女警笑笑:“你请我食苹果,我帮你打疯狗!” …… 自己挤掉龅牙驹名额,依照龅牙驹性格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换做以前性格懦弱的杜永孝,一定会主动躲避龅牙驹,可是现在的杜永孝却要“先下手为强”! 既然扎职做了便衣,就要有这种胆气! 打得他满地找牙! 打到他怕为止! 何况自己即将离开这里,就算打了人也不归这里管! 一个字,爽! 很快,作为警队出了名的“大恶人”,杜永孝很轻松就打听到了龅牙驹现在所处方位。 警队宿舍,二楼洗手间。 门口处两名龅牙驹的跟班正在抽烟,看到杜永孝走来,立马警惕起来。 杜永孝朝他们露齿一笑,看了看四周,见旁边窗口上抵着一块板砖,顺手抄起。 杜永孝迈步朝着两人走去,举起板砖朝他们晃了晃。 两人犹豫了一下,闪开。 杜永孝现在是便衣,手里又有“凶器”,还是避开的好。 他们虽然是龅牙驹跟班,却不是铁粉。 杜永孝抓着板砖,吹着口哨来到洗手间,刚进去就听到有人在大骂:“扑街!该死印度佬会不会做人,竟然说我不合格,还说那个名额已经给了杜永孝?!我顶你个肺,让我撞到那扑街,一定打出屎来!” 不用说,对方就是那个倒霉蛋龅牙驹。 杜永孝笑了。 “嗡嗡嗡” 一只绿头苍蝇落到了杜永孝脚下。 杜永孝迈步,苍蝇嗡地飞走,在空中划出一个线圈。 “哇!火气这么大,尿这么黄?”杜永孝把板砖藏在背后,走上前去假模假样地瞅了瞅龅牙驹下面。 龅牙驹正在对着小便池喷洒,猛地听到声音,扭头一看:“杜永孝?!” “不是我,还会是谁?” 龅牙驹大怒,没想到杜永孝敢这样找过来,“扑街仔,有胆等我一下,等我把这泡尿撒完!” “我为什么要等你?动手咯!”杜永孝一脚踹在龅牙驹屁股蛋上。 “我挑,撒裤子上了!”龅牙驹大叫,“扑街仔,你好样的,乘人之危!” “刚才那叫开胃菜,现在才是真的!”杜永孝亮出身后藏着的板砖,直接朝着龅牙驹脑门砸去! 啪地一声! 板砖正中额角! 额角崩裂,鲜血流出! “哎呦!”龅牙驹正在撒尿,根本抽不出空还手,当即被杜永孝打得头破血流! 杜永孝看准时机,铆足力气,一板砖拍到龅牙驹脸上! 噗通! 龅牙驹直接被拍倒在地! 杜永孝趁势对着他一阵狂踢,踢得龅牙驹满地打滚,哀嚎不已。 外面有人闻讯赶来,一眼就看到杜永孝在狂殴龅牙驹,一个个惊讶得瞪大眼。 龅牙驹的两个同伴更是缩在后面,不敢上前。 又狂殴一阵,杜永孝这才踩着龅牙驹脑袋:“记住我名字,杜永孝!以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你,见你一次,打一次!” 龅牙驹躺在地上都快哭了,这是他的台词呀! 杜永孝说完,又是一脚下去! 砰! 直接踢飞龅牙驹两颗龅牙! “你你你……”龅牙驹嘴里含血,指着杜永孝:“你知我是边个?我可是颜爷的人!” “颜雄么?”杜永孝笑了,凑过去俯低身子:“他是探长没错,而你呢,只是他身边一条狗!我帮他打狗咩,搞不好他还要谢我!” 龅牙驹还想开口,杜永孝目露凶光:“信不信,讲多一句,我打死你?” 那些看热闹的警员见杜永孝这么狠,都被震住。 尤其先前那两个跟着龅牙驹一块儿欺负过杜永孝的跟班,更是觉得眼前杜永孝像是换了一个人,以前那么懦弱,现在却这么凶狠。 “杜永孝,你不要太过分哦!” “怎么,边个上前?”杜永孝转身,手持板砖,目露凶光。 众人后退一步,没人上前。 刚才说话那人更是噤若寒蝉。 在他们眼里,此时杜永孝眼神暴戾,就是个疯子! “既然没人,走先!”杜永孝丢掉板砖,拿出纸巾擦了擦手,揉成团掷进垃圾桶,这才大摇大摆离开。 众人看着他背影,默不作声。 须臾---- “哇,差点闹出人命!” “刚才那个杜永孝好凶的!” “驹哥,你没事儿吧?” 众人这才壮胆上前把龅牙驹搀扶起来。 “哇,驹哥你好臭啊!” “驹哥,你食屎了?!” “我----”龅牙驹吐出脱落的牙齿在掌心,挤出两滴英雄泪,朝着杜永孝离开方向捶胸大叫:“杜永孝,我和你没完!我干爹一定会替我报仇!呜呜呜!” 0005【街坊四邻】 新界屯门距离九龙石硖尾差不多四十公里,既然已经打通关节要去九龙当便衣,杜永孝也没理由再呆在新界。 提着行李杜永孝先花费一块五搭乘黄包车,又花费两块乘坐有轨电车,差不多三小时路程终于来到了大名鼎鼎的石硖尾。 石硖尾在当下号称香港三大贫民窟之一,另外两个是石塘嘴和吊脖岭。 提着行李漫步在石硖尾街道处,放眼望去全都是低矮的木屋,还有斑驳漏风的铁皮房,与不远处八座H型公共屋邨形成鲜明对比。 实际上这八座H型公共屋邨是因为一场大火兴建而成。 那是发生于1952年12月24日夜的火灾,那正是耶稣诞前夕,一些人的狂欢之夜。九点钟后不久,石硖尾木屋区就发生火警。虽在灌救之下,这一把无情火,还是炽烈地烧到第二天下午,将那一带六条村的木屋,完全烧成灰烬之后,才告熄灭。一夜之间就造成了十多万灾民,其中五万人无家可归。 情况危急,港英政府为了安置灾民,决定在石硖尾灾区兴建7层高的H型大厦,至1954年底,8幢H型大厦终于建成,成为第一代公共屋邨。 杜永孝的家好一点,最起码就住在这些公共屋邨里面,比起眼前这些破烂不堪的木屋和铁皮屋简直是“天堂”。 “让一让!请让一让!”一个黄包车载着一个穿着丝袜翘着长腿的旗袍女郎从杜永孝身边跑过。 “哞----!”一声牛叫,一个阿伯牵着一头大黄牛从旁边走过。 一个光屁股小孩在路旁边拉屎,手里攒着石头,紧绷着小脸蛋,等拉完屎用石头刮屁股。 “麻花呀,大麻花!” “细蓉,好吃的细蓉!” 小孩旁边则是各种摊贩,在吆喝着招揽生意。 杜永孝的出现,让周围的吆喝声暂时停止,所有人扭头看向他,表情各异。 杜永孝不用猜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这个年代嘴巴传播的速度要比他扎职的速度还快。 等杜永孝离开视线以后,众人这才交头接耳:“听说这衰仔转行做便衣了?” “是啊,你看他这身穿着打扮,还没发达已经很拽了!” “好羡慕呀,那个癫婆有这么好个儿子!” “这话可不要让莲姐听见,当心拿刀斩你!” 来到公共屋邨,杜永孝上了七楼,很多女人穿着唐装唐裤,踩着木屐,蹲在家门口造饭,手持大蒲扇呼扇着,就着蜂窝煤煲汤,煮粥,炊烟袅袅,夹杂着萝卜汤的气息,还有稀米汤的味道。 孩子们骑着竹竿在楼道里跑来跑去,有几个调皮的甚至爬到栏杆上往下滑,看见杜永孝,还冲他吐舌头,嘴里叫道:“差佬抓小偷咯!” 杜永孝还没到家门口就听到一阵吵闹声:“莲姐,这次你们家可要发达了!阿孝当了便衣警察,以后你就可以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是啊,莲姐,以后我们可要你们家阿孝罩着了!这些鸡蛋你可一定要收下!” 一群男女堵在杜永孝家门口,手里提着各种礼物,鸡子,鸭子,咸鱼,还有挎着一篮子鸡蛋,对着杜家满脸谄媚。 杜永孝老妈李翠莲今年三十五岁,年轻时就是出名的美人,号称“潮州一枝花”,现在依旧风姿卓越,即使穿着很普通的唐衫唐裤,也挡不住她那骨子里那股美艳。 刚才李翠莲围着水裙,手持菜刀正在切菜,突然来了这么多送礼邻居,搞得她摸不着头脑,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自家仔杜永孝扎职做了便衣。 这个年代的便衣可了不起,听说跟古代的锦衣卫似的,一飞冲天。 此刻李翠莲笑得合不拢嘴,却不愿意收取那些礼物。 杜永孝的老爸杜大炮在老婆后面探头探脑,时不时拉扯妻子:“收下吧!大家一番心意!” “收下让你换成钱再去赌?想得美!”李翠莲扭头骂了老公一句。 杜大炮立马缩脖子,退回去。 “唔好意思,这些礼物我不能收!”李翠莲大咧咧地挥舞着菜刀,“我们家阿孝到底有无扎职还不一定,大家送这么多礼物过来,我可不敢收下!退一步讲,就算阿孝真的扎职了,这些礼物我还不能收!原因很简单,大家都是街坊,遇到事情理应帮忙,至于这礼物什么的,就太薄情了!” 李翠莲这番“义气”演讲,让现场众人大感佩服。 “莲姐还是仗义呀!” “是啊,比她那个老公强多了,只知道赌!” 杜大炮咳嗽一声,“你们送礼就送礼,提我做乜?!” “莲姐,他们的礼你可以不收,但我这份你可千万得收!”一个老汉抱着一捆甘蔗站了出来,同时站出来的还有一个穿着碎花唐裙,踩着木屐,留着乌黑大辫子的女孩子。 女孩子十六七岁,柳眉大眼,眸子灵动,长得颇有姿色。 “阿水伯,你这话何意?” “我的意思很清楚,我们家阿丽与你们家阿孝可是青梅竹马。上一次阿孝在路上还救了我们家阿丽,要不然阿丽就被那个醉鬼给糟蹋了!所以呢,阿丽早已立志非你们家阿孝不嫁!”平时在街头卖甘蔗的阿水伯喷着唾沫,慷慨激扬。 李翠莲愣了愣:“我咋没听说过呢?” “孩子们的事儿你当然不清楚了!总之呢,这次我带阿丽过来就是要你一个准话儿,可以的话今天就把他们的婚事定下!” 李翠莲又是一愣,没想到好事临头,从天上掉下来个儿媳妇。 “阿丽,你的意思呢?”李翠莲多了个心眼,问阿丽道。 阿丽玩弄着耷在胸间的大辫子,连看都不敢看李翠莲一眼,低头羞怯道:“我听阿爹的!” “你看,孩子都说要听我的!”阿水伯裂开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呐,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就先把这捆甘蔗收下,保准汁多水甜!就算当做我们阿丽的一点心意,我们呢,也好把婚约定下----我可不是看你们阿孝当了便衣才要求的,主要是不想拆散这对年轻人!” “呃,这个----”李翠莲有些动心,毕竟这里是石硖尾,很多光棍汉都娶不来老婆,何况阿丽这丫头长得也可以,屁股大,保准生男。 就在李翠莲想要开口答应之时,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 “闪开,全他妈给我闪开!” “我们义群做事,怕死的闪边!” 三条大汉从人群外挤了进来,全都虎背熊腰,满脸横肉。 众人一看,立马躲到一边。 阿水伯一个猴跳,更是连抱着的甘蔗也不要,直接丢到地上。 三人是义群大佬“金牙贵”手下,而金牙贵就是大名鼎鼎的“高利贵”,专门包娼庇赌,放高利贷,外带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至于杜永孝之前借的钱,就是他的。 0006【见风使舵】 “靓仔孝,好久不见,你还好吧?” 三条大汉本就凶神恶煞,说话更是阴森渗人。 “原来是找阿孝的!” “也不知阿孝怎么得罪他们?” 众人心里念叨着,却退的远远。 大家都是穷人,平时被人欺负惯,一见到恶人就躲,所谓出了事守望相助的,却是没有。 那种讲义气的事儿,也只有在弹词小说里出现,穷人连搵饱肚子都难,又哪来胆气帮人? 为首那条大汉模样最是凶恶,走到半路,弯腰抄了一根甘蔗,咔嚓,用膝盖顶断,拿到嘴边大啃一口。 杜永孝也不躲避,直接迎上去:“怎么,虎哥,今天心情好来这里食甘蔗?” 大汉吐出甘蔗渣,裂嘴一笑:“是呀,我今天心情超好!七天时间已经过去四天,还剩三天,你借的一万块也该还了吧!” 周围轰地一声---- “呀,阿孝借了高利贷?!” “要死啦!” 众人神色惊恐,这个年代借高利贷就等于自掘坟墓,搞不好要死全家。 李翠莲和杜大炮更是神色一惊,尤其李翠莲手持菜刀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开裂的木质刀柄,凤眸怒视虎哥等人。 “一万?好像本金才五千。”杜永孝皱皱眉头。 虎哥笑了,掏掏耳朵吹吹指尖:“你是聪明人,我不想讲多。其实我们金爷放贷很公平的----” 杜永孝看一眼虎哥:“公平?是很公平,我从金爷手里借五千,大二分息,两天归一本,三天算一金,就算七天也算不到一万,顶多八千!” 虎哥狰狞一笑,敞开怀,露出胸口五彩斑斓的猛虎刺青,逼近杜永孝:“恭喜你扎职了嘛,现在石硖尾边个不知你杜永孝扎职便衣---便衣几多薪水,巡警又有几多?连英女皇都知给你们加薪,一个月加多一百!我们呢,边个给我们加薪?” 杜永孝剑眉一挑:“我今天才知,账还可以这样算!” “当然可以这样算咯!”虎哥啃一口甘蔗,当着众人面儿用脏兮兮的手帮杜永孝整理领带:“你看看你现在,多靓仔!身份地位不同,利息本金就要重算---多收一点,是对你尊重!” “虎哥犀利!就不怕我穿了虎皮变成武松?”杜永孝语气冰冷,抓住对方的手,让他不能再动。 “武松?我们放贷的天不怕地不怕,不要说你是武松,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也一样收!”虎哥松开手,嘴角露出一抹狞笑,“何况我听说你得罪了华探长颜雄,挤掉了他干儿子,你这身虎皮能不能穿好还不一定!” “你的意思是,不管我扎不扎职都要收一万?” “一万,不多嘛!你家里那么多人,还有个妹妹是吗,也不知靓不靓,砵兰街的马房好钟意嫩芽的!” “扑你个街!“李翠莲闻言大怒,刚要上前,杜永孝却拦住她,抢先挡在她前面--- 腰杆笔挺,姿态犹如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阿孝!” “儿子!” 李翠莲和杜大炮齐声道。 杜永孝恍若未闻,埋头用手掸了掸被虎哥弄皱衣襟,这才缓缓抬头,眼神射出一丝厉芒:“钱,我会还!但你要是敢动我家人……” “怎么着----” 虎哥话音未落,杜永孝夺过老妈手里的刀---- 手起刀落! 砰! 虎哥手中甘蔗, 斩成两截! “那就要看你脖子,有无这甘蔗硬?!” 虎哥眼睛眯起,第一次认真打量杜永孝。 刚才杜永孝目光暴戾,语气阴沉,还真把他给震住。 其他两个收债的也愣了一下,一起看向虎哥。 周围街坊瞪大眼,感觉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李翠莲和杜大炮更是一颗心绷紧,手心攒出汗。 虎哥看着手持菜刀,目光冰冷到死的杜永孝,丢掉手中甘蔗,拍拍手:“好!我们只是求财!三天时间是吗,我应承你!三天后,一万块,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杜永孝抡起菜刀斩向地上捆着的甘蔗:“一言为定!” 虎哥目光一缩,看了眼菜刀,菜刀斩在甘蔗上犹在颤抖,再不多说,直接带人转身离去。 周围众人望着杜永孝,鸦雀无声。 须臾---- “阿孝借了高利贷,要还足一万?” “他还得罪了华探长颜雄?要死啦!” 人群里议论声越来越大。 没等李翠莲开口----- “唔好意思呀,莲姐,我忽然记起家里还在煮饭!” “我也是,衣服还没收!天文台说今晚要下雨!” 刚才还拼命巴结杜家的这帮人像看到瘟疫般瞬间鸟兽散,临走还不忘把礼物一块儿带走。 “呃,什么情况?”阿水伯楞了一下,立马回头对李翠莲说,“我记起来了,阿丽她妈交代过的,婚姻大事要同她商量----我忘了同她商量!” “几个意思,水伯?刚才还讲非我们家阿孝不嫁!”李翠莲来了脾气,叉着腰指着对方鼻子。 “不是啊,婚姻大事嘛!再说了,这种事情你不也得问一问你们家阿孝,看他同不同意?” “不用问了,我同意!”杜永孝说完这句话,从口袋里取出香烟,用嘴叼住一颗点燃,晃灭火柴。 “啊,你同意?”阿水伯一惊,生怕杜永孝说出他同意迎娶阿丽。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想要嫁个好人家,不说西饼店那个李麻子,还有洗衣店那个五十岁的张老板就都对自己女儿有意思,出的聘礼也足。 “不用怕,我的意思是我同意你回去问过阿丽她老妈先!”杜永孝看着惊慌失措的阿水伯,用夹着香烟的手挠挠下巴:“至于我和阿丽的婚事,以后再谈!” 阿水伯猛松一口气:“说得对!还是阿孝你读过书明事理!阿丽,快走,我们回去先!” 阿水伯生怕被杜家拦住,抓起女儿手臂就要开溜,想一想不对,又忙转过身抱起地上甘蔗,这才脚底抹油。 阿丽被杜永孝刚才一袭白衣帅气模样惊艳到,眸子瞥了杜永孝一眼,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一甩大辫子跟着父亲走了。 长得帅有什么用? 没前途的男人, 只能一辈子待在石硖尾! 0007【父慈子孝】 “臭小子,你还有心情食烟?” 杜永孝还没来得及反应,耳朵就被老妈李翠莲揪住。 “你转行做便衣是什么鬼?得罪了颜雄是什么鬼?借高利贷又是什么鬼?” “松手啊,老妈,疼!”杜永孝没想到老妈这么彪悍,顾不得抽烟直接求饶。 “是啊,老婆,你不要一开口就是三连问!阿孝他需要时间解释!还有,他都这么大岁数了,又当了便衣,你这样揪耳朵好丢人的!” “不揪他,揪你?”李翠莲道,“一万块呀,怎么还?!” 杜大炮忙捂着耳朵,“那你还是揪他!阿孝,对唔住啊,我自身难保!” 杜永孝被老妈揪着耳朵拽进屋子,帅气形象荡然无存。 “听我解释----我扎职便衣是因为我笔试第一,得罪颜雄我也不是故意的,至于借高利贷的钱,你放心,我有办法解决!” 杜永孝一口气把话说完,把事情原委详细说了一遍,然后又说不用李翠莲担心,自己现在做了便衣,很容易就把这笔账还掉。 李翠莲哪里肯信,一万块可不是小数目,搞不好会死全家的! 再看看家徒四壁,就算真的欠钱,她也没辙。 李翠莲松手,杜永孝心有余悸。 杜大炮在旁边打圆场道:“一万块也不算很不多嘛,以前我在潮州老家做生意,也搵过一万的!再说了,咱家阿孝可是文曲星下凡,你看看多随我,笔试第一,好威风的!” “随你个屁!”李翠莲骂道,“要不是你烂赌把家底败光,阿孝也不至于去报考警察!阿顺也不至于去码头做苦工,阿梅也不至于上学交不起学费!” 杜大炮被骂得狗血淋头,却不敢吭声。 杜家来自潮州,家里一共五口人,原本家境也很殷实,在潮州做肥皂生意。来到香港以后,杜大炮拿了三万块本钱,本来打算重操旧业,谁知道沾染上赌博恶习,很快就把家底败光。 “我也不想的嘛!我去赌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要是我赢了的话,我们立马就发达!” “赢个屁!十赌九输,你要是能赢,我也不用没日没夜在塑花厂打工!”李翠莲越说越气,直接抓起鸡毛掸子就往老公身上抽。 “别打,别打了!被孩子看到不好!”杜大炮忙往杜永孝后面躲。 杜永孝不得不反过来护着老爸,李翠莲见此只得收手,“你们父子俩没一个好东西!”丢掉鸡毛掸子去做饭了。 杜大炮拍着心窝,“吓死我了,你老妈可真是的,一点面子都不给!我也是男人嘛,我也要面子的!” 杜大炮说着又支棱起来,搂住杜永孝脖子:“乖仔,幸亏我给你名字取得好,永孝永孝,让你永远孝顺,知道危难时候保护我!” “你要帮我取名为永发岂不更好?永远发财,多吉利!” “臭小子,也会取笑你老爸了!”杜大炮拍杜永孝肩膀一下,“快些把这套西装脱下来,让我穿着试试!好久没穿西装,以前我在潮州卖肥皂也是穿西装打领带,人人话我靓仔!” 杜永孝刚把白西装脱下,还没来得及递给老爸,李翠莲早从锅灶旁过来一把抢过,用手小心翼翼地拍了拍,生怕西装被杜大炮弄脏,呵斥道:“这么好的东西也是你穿的?你看看这面料,你看看这手工----明天阿孝还要靠着它撑门面,你别给弄皱了!” 说着,李翠莲就找了衣撑,想要把这套西装撑好挂起来,奈何家里穷,连个衣撑都冇,没办法,只好让杜大炮临时找了一截铁丝,弯了一个衣撑。 这边杜大炮心有不甘地把西装撑好,挂在墙角,拿眼左看右看都觉得与自己很配,扭头就见老婆正在瞪着自己,忙咳嗽一声:“我在寻思阿孝好像和以前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以前跟个闷葫芦似地,现在好凶!还有那走路姿势,好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大探长!” 李翠莲楞了一下,继而一巴掌拍在老公头上,“我生的仔,难道还有假?” “冇啊!”杜大炮惨叫一声,忙着护头。 …… 灶底刚升起火,二儿子杜永顺从码头下工回来,手里还提着五个鸡蛋。 杜永顺今年十五岁,却孔武有力,他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智力有些问题,读不了书,只能在码头下苦力。 今天他得知哥哥从新界回来,特意买了鸡蛋给哥哥吃。 杜永孝也特别疼自己这个傻弟弟,等杜永顺洗完脸就把自己换替下来的衣服拿出来送给他。 杜永顺穿了“新衣服”很开心,裂开嘴傻笑,对妈妈说:“阿妈,我有新衣服穿了,是大哥送的!” 李翠莲烧着火煮饭,见此就“嗯”了一声,心里一酸,感觉亏欠老二太多,当初要不是舍不得花钱给他看病,也不会烧成傻子。 杜永孝心里也不是滋味。 上一世他是个孤儿,靠着不择手段心狠手辣奋斗成社会精英,名车,豪宅,还有女人,什么都有,唯独缺少家人,这一世老天爷给了他这么多家人,他一定要好好珍惜。 “对了,还有这双皮鞋!”杜永孝把打了鞋油,刷得铮光发亮的旧皮鞋拿出来。 杜永顺眼馋这双鞋子好久,见此,傻笑着哈喇子都快流出来。 “坐下!”杜永孝找了一个小木扎让细佬坐在上面。 杜永顺很听话,像个大娃娃。 杜永孝也不嫌脏,蹲下身子,直接动手帮细佬把快要露出大脚指的破布鞋脱掉,在码头装卸了一天货物,细佬的脚臭味立马袭来,杜永孝却一点也不嫌弃,甚至用手摸了摸细佬脚底板厚茧,抬头问:“痛不痛?” “不痛!” “傻佬!”杜永孝心里一热,“记住哦,以后我会让你穿更多新衣服,新鞋子,让你每天都开开心心,得不得?” “得!”杜永顺傻傻一笑,又握紧拳头,“如果谁欺负你,你也跟我说,我打他!” 杜永顺虽然脑子不好使,可也不是全傻,刚才回来的时候他听说大哥得罪了那什么放高利贷的金牙贵,还有什么华探长颜雄,搞不好要吃亏,杜永顺就多了个心眼。 “好!我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杜永孝站起来拍了拍杜永顺肩膀。 …… “哥,你回来了!”就在杜永孝洗手时候,一个麻雀般的小女孩从外面跳了进来,清秀可爱的脸上充满惊喜。 她是妹妹杜永梅,今年十二岁,在石硖尾附近的慈善书院读书。 这家书院属于教会捐款建造的基督学院,所有在这里上学的孩子都要认主基督,每天高唱颂歌,这才可以免费学习,只是吃住还要收钱,杜永梅因为交不起住宿费,只能走读。 “是啊,几天不见你长高了!”杜永孝擦了擦手,朝妹妹张开双臂。 杜永梅扑进杜永孝怀里,仰着笑脸撒娇:“给我带礼物没有?” “有!”杜永孝摸摸她的小脑瓜,从裤袋抓出一把薄荷糖,“呐,你最爱吃的糖果!” “谢谢大哥!还是你疼我!嘻嘻!”杜永梅接过糖果剥开就要吃。 旁边做饭的李翠莲道:“少吃点,当心蛀牙!” 杜永梅吐吐舌头,拿起刚剥开的薄荷糖对杜永孝说:“张嘴。” 杜永孝张开嘴。 杜永梅把糖塞进他嘴巴,然后又让二哥杜永顺张嘴,也塞了一颗糖进去。 杜大炮见此,也凑过来,蹲下身子,张开大嘴巴活像小鸟等着喂食。 “不给你吃!哼!”杜永梅说着又把剥好的糖果跑过去塞给老妈,这才自己剥了一颗塞到嘴里美滋滋地吃起来。 杜大炮心里不是滋味,念叨着:“小丫头不把我当人咩?没有我,哪里你!” “过来烧火!”李翠莲命令。 “哦!”杜大炮走过去。 李翠莲拿起那五个鸡蛋,要煮白壳鸡蛋,丢了一颗下去,寻思给杜永孝补补身子。再一看二儿子,叹口气,又丢一颗进锅里。最后看一眼女儿,就又丢了一颗。 杜大炮看得清楚,五颗鸡蛋丢了三颗,看起来是没自己的份儿,咽口唾沫道:“要不要再丢一颗?” “丢个鬼呀!你把输掉钱拿回来,不知能买几多!” 杜大炮忙缩脖子,闭口不言。 李翠莲叹口气,吧嗒吧嗒,眼泪砸进锅里:“那可是一万呀,要是还不上,到时不要说吃鸡蛋,全家都要食元宝蜡烛!” 这边,杜永孝把一切尽收眼底,明天去九龙警署报到--- 不为自己,就算为了这个家,也要搏一搏! 0008【探长颜雄】 “要命啊!”一大早杜永孝从板床上醒来,只觉腰酸背痛。 家里穷,他睡的床板硬邦邦,睡足一夜简直要了老命。 揣了破脸盆,搭了白毛巾,另外一只手端着搪瓷茶缸,茶缸插着牙刷,杜永孝打着哈欠出门,一看走廊,我的乖乖,厕所外大排长龙,大家伙满脸惺忪,端着盆子,咬着牙刷,乱糟糟的。 这里是石硖尾公共屋邨,一层楼只有一间厕所,厕所内可以洗澡,厕所外接有水龙头,可以洗漱。为此一大早就会有很多人排队洗脸刷牙,拉屎撒尿外带洗澡。 “有无公德心呀,堵在厕所这么久?” “是啊,不要以为你力气大就了不起?” 众人义愤填膺,对着堵着厕所那家伙咒骂,却没人敢主动上前。 杜永孝挤过人群朝里张望,却见细佬杜永顺大马金刀地堵在前面,抱着膀子,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模样。 “呐,你赶快闪开,我蛇仔明可不是好惹的!”一个新搬来不久家伙还不明白情况,冲杜永顺怒道。 杜永顺鼻子一哼,座右脚往地上一跺! 砰地一声! 地动山摇! 脚下瓷砖裂开一条缝! 再看周围其它地板砖密密麻麻也全都是蜘蛛网般裂缝,可见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很久。 蛇仔明眼珠子都快掉下来,吞了口唾沫,忙咳嗽一声:“刚才那话就当我没说!” “小弟,搞乜?”杜永孝挤上前问道。 杜永顺一看见大哥就“呵呵”傻笑:“大佬,我帮你看厕所,他们不能用,你用!” “呃?”杜永孝愣了一下。 “还愣着干什么?”老爸杜大炮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身边,“你细佬三根半夜就过来帮你守厕所,生怕你起来要排队,连我这个老豆都不让进!快点啦,我都快憋死!”杜大炮夹着腿,显得很难受。 杜永孝万万没想到,看了细佬一眼。 杜永顺朝他傻笑。 杜永孝心里一股暖流流过。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朝细佬点点头,这才越过众人进入厕所。 杜永顺在后面指着众人鼻子:“我大哥用完,你们再用!” 杜大炮怒骂:“不孝子呀!是我生的你,还有无良心?!哎呦,快憋不住了!” 嚣张跋扈,却无人吭声。 杜永顺,绰号“傻佬”! 九龙码头装卸工! 力气大,拳头硬! 曾经一拳打死牛! 人称---- 石硖尾,小霸王! …… 西九龙警署----- 八点钟,杜永孝要来这里报到。 看看时间,七点四十五,杜永孝没有进入警局,而是选了旁边一家士多店。 士多店什么都卖,日用杂货,小吃副食,店前还摆着报纸。 “劳驾!来盒万宝路!”杜永孝朝店老板打个响指。 老板是个胖子,见杜永孝穿戴阔绰,就笑嘻嘻从货架上取了一盒万宝路递给他。 杜永孝接过香烟,没急着结账,而是撕开包装弹出一支递给店老板:“食一支?” 胖老板是个铁公鸡,门口来了乞丐也是赶走,从不给钱;万宝路很贵,平时他更舍不得吸,只吸八毛钱的好彩,八毛三的骆驼。 见杜永孝这么大方,胖老板立马双手接过:“多谢!”然后主动取出火柴帮杜永孝点烟。 杜永孝咬着香烟,探过身,让胖老板拢手帮他把香烟点着,拍拍对方手背表示感谢。 胖老板把自己的烟也点着,美滋滋抽一口,免费烟,就是好抽。 杜永孝斜身倚在柜台前,眯着眼悠悠吐了一口烟雾,顺手拿起柜台上面铺开的一份英文《虎报》看起来。 香港报纸种类繁多,大体分为英文报纸和中文报纸。 其中英文报纸价格较贵,主要面向香港上流社会,让那些权贵名流阅读。 这份英文《虎报》就是这类报纸中的佼佼者,一般刊登很多重要信息,大多是政府公开招募施工队伍,还有对外承包建设项目等内容。 那些看不懂英文的商人,根本就没资格参与这些大项目,即使看得懂也需要政府内部有人帮忙才行。 除此之外,这份报纸上面还会刊登一些重要的财经内容,娱乐内容,如果看得仔细很容易发现商机。 杜永孝拿着报纸看得很认真,胖老板抽着香烟再次确认了他公子哥身份,毕竟这个年代能够阅读英文报纸的不多。 杜永孝简单地把报纸翻看了一遍,目光被上面一则麦当劳广告吸引。 作为世界级的快餐霸主,来自美国的麦当劳这段时间正在全力以赴进驻香港,刊登报纸广告招募合作者。 可惜,这个年代的香港人对“麦当劳”这种新兴事物还不怎么感冒,因此港岛,九龙和新界三地连店铺地点都找不到,更不用说迅速打开局面。 实际上,麦当劳自从1960年被雷-克洛克以280万美金在美国全面收购以后,这位快餐大亨就开启了全球连锁扩张道路。 为此,麦当劳依靠“快速服务系统”,把薯条,汉堡,还有奶茶第一时间提供给顾客,迅速在美国本土扩张店面。 如今欧美市场基本已经打开,麦当劳就把目光瞄准了亚洲地区的东瀛,宝岛和香港三地。 杜永孝上一世曾经读过一本2007年出版的《麦当劳传奇》,知道麦当劳在今年也就是1967年时本打算进军香港,最后遭遇香港本土奶茶店集体抵抗而铩羽而归。直到1975年,也就是八年之后麦当劳才卷土重来,在铜锣湾百德新街开设了首家分店。 “这是个机会呀!”杜永孝弹弹香烟,心里感叹。 如果有钱的话直接投资麦当劳,还不赚爆?! “颜探长来了,闲杂人等闪开!” 一声吆喝打破杜永孝遐思,抬眼望去,却见一辆挂着666车牌的黑色福特轿车缓缓朝着警署驶来。 胖老板看得清楚,鄙夷道:“这颜雄架子真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港督!” 四名便衣帮忙驱赶堵在街道两边商贩,帮助轿车前行,另外还有四名便衣在车后面跟着,保护颜雄安全。 水果摊被掀翻,苹果,脆梨滚落一地;细蓉摊也被踢倒,汤水淌洒一地! 一时间,整个街道鸡飞狗跳----! …………………………………… 推荐好友夜雨听蝉新书《港九往事》!港风题材,文笔一流! 0009【小搵一笔】 很快---- 福特汽车停在了警署门口,守门的警卫第一时间跑出来,挺起胸膛,朝着汽车敬礼。 以斗鸡眼男子从车副驾驶位置下来,小跑到后面打开车门。 啪! 黑色皮鞋落地,一名身材稍显矮胖的中年男子从车上下来,狮鼻阔口,三角眼,嘴角含着一丝微笑,怎么看,都人畜无害。 不用说,此人就是九龙区华探长,颜雄。 “不要扰民嘛!”颜雄整理西装,笑着说,“我是探长,又不是强盗!呐,斗鸡强,去叫那些摊贩过来-----” 斗鸡眼男子忙去张罗。 很快那些摊贩过来,刚才福特车通过,他们的水果摊,细蓉摊多少有些损失。 颜雄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沓钞票,亲自分发给那些摊贩:“对唔住啦,是我手下鲁莽!这些钱权当赔偿!” 那些摊贩没想到对方这么客气,又这么平易近人,忙不迭拱手作揖,直言颜探长是个好人。 颜雄笑笑,对着众人演讲道:“我颜某人,一向以身作则,作为警察就是要为民众服务,恪守职责,坚持正义……” 民众掌声不断。 不远处,一名脖子上挂着相机的媒体记者对着颜雄“啪啪”拍照。 颜雄慷慨激扬地讲了几句,这才又对身边斗鸡强吩咐几句,埋头上车。 斗鸡强朝旁边使个眼色。 八名便衣第一时间找到那些拿到钱的人,把刚才发出去的钱全部要过来。在那些民众傻眼中,这些钱全部上交给了斗鸡强。 斗鸡强上车,满脸谄笑,又把钱递给颜雄:“颜爷,你的钱!” 颜雄拍拍斗鸡强脑瓜,笑道:“有前途!”把钱揣进怀里,“记者呢,搞掂冇?” “搞掂啦,按照你的要求,他拍了很多照片,明天保准上头版!” “哈哈哈!”颜雄大笑,咬上一支雪茄:“雷洛那扑街话我扰民,那我就扰给他看看!” “雷洛当然斗不过您啦!怎么说您也是九龙大佬,边个敢不听你的?”斗鸡强一边恭维,一边帮对方点烟。 颜雄抽了一口雪茄,喷出烟雾:“对了,今天是我那干儿子龅牙驹报到日子,等会儿你帮我招呼一下!怎么说我也是他干爹,给他找个好一点的差事!” “收到!”斗鸡强一脸羡慕,也不知那个叫龅牙驹混蛋哪来的福气。 “好了,开车!”颜雄往座椅上一靠,尽显大佬姿态。 福特车缓缓驶进警署。 门岗处,那警卫立正敬礼,直到车辆消失,这才松口气,瘪了肚皮。 对于颜雄,他充满敬畏。 看似人畜无害,却心狠手辣! 人称, 笑面虎! …… 士多店内,杜永孝把一切尽收眼底。 胖老板双肘搭在柜台上,咬着杜永孝让给他的那支万宝路,看着那些凄苦摊贩满脸讥笑道:“这帮家伙全是傻佬!脑瓜长到屁股上!那颜雄是什么人?会平白无故给他们钱?做戏嘛,边个不会?” “你很不喜欢这些摊贩?” “那是当然!这些摊贩整天在这街道两边乱吆喝,你卖水果,他卖云吞,扯着嗓子大声喊,听都听烦了!还有啊,你看看这地面,也被他们搞得脏兮兮,连个下脚的地方都冇!我顶你个肺呀,有时我出门都能踩到香蕉皮!”胖老板满脸鄙夷,眼神对这些可怜商贩诸多不满。 杜永孝听他这样说,笑而不言。 胖老板就更起劲了,龇牙咧嘴:“还有啊,这颜雄也真不是东西!仗着自己是华探长,平日里骄横跋扈,来我这里总是赊账,香烟也就算了,还赊酒,赊酒也就算了,还赊最贵的-----我赊他老母啊!” “可我看他笑嘻嘻的,好像很随和。” “随和个屁呀!那都是装样子给人看的!你知不知他绰号叫乜?笑面虎!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的!” “哦,这么凶?” “当然凶咯!”胖老板把香烟轻轻碾灭,烟屁股还舍不得丢掉,小心翼翼用纸包好,“曾经有人得罪了他,一家老小被绑了沉海,现在连尸体都没找到!” “不会吧,他可是差佬!” “什么差佬?说好听点叫有牌烂仔,说难听点就是无赖,混球,连痞子都不如!”胖老板越说越气,连颜雄十八代祖宗都骂了起来。 杜永孝一直等到胖老板骂完,这才笑了笑,掐灭香烟丢在地上,用脚尖碾了碾,然后伸手入怀----- “哦,诚惠!香烟一盒二块五!”胖老板以为杜永孝要掏钱付账,乐呵呵地伸出双手。 杜永孝从怀里掏出来的不是钱夹,而是证件----便衣警员证件! “唔好意思,老板,几多钱呀?”杜永孝把证件在老板面前晃了晃,笑容可掬。 胖老板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万万没想到杜永孝不是什么贵公子,而是差佬! “你怎么没讲你是差佬?”胖老板哭腔道。 “你现在好像不应该纠结这些,对不对?” “对,你说的对!”胖老板很识趣地打开钱柜,忍痛从里面掏出三百块,递给杜永孝:“够不够呀?” “颜雄颜探长,是我长官,我很尊重他!” 胖老板无奈,又摸出两张递给杜永孝:“五百了,已经很多!” “颜探长为人一向睚眦必报的!如果他得知阁下刚才那么骂他----” 胖老板忙又摸出一百塞过去:“六百了,不能再多!” “敢问老板家里几口人,喜不喜欢出海?” 胖老板眼一黑,又摸出几张一股脑塞给杜永孝:“一千啦,饶了我吧!” 杜永孝把钱塞进怀里,拍了拍口袋,对胖老板义正言辞:“相信我,我不是那种人!不过我也知道,如果我不收下这笔钱的话,你一定寝食难安,所以我只好勉为其难----对了,再帮我订多几杯奶茶,颜探长办公室有几多人,你应该比我清楚!至于我那杯,就免了!” 杜永孝说完,朝老板点点头,这才转身朝警署走去。 后面胖老板捶胸顿足:“一千块呀,就这么没了?蒲你老母的!” “你说什么?”杜永孝回头。 “哦,我问你奶茶要不要加糖?” 杜永孝头也不回,一摆手:“随意!” 0010【新晋探员】 西九龙差馆--- “长官,我是无辜的!” “长官,可不可以让我食支烟?” 走廊里,时不时有犯人被警员押解走过,提着各种要求。 二楼探长办公室,乌烟瘴气。 知道的这里是华探长办公室,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大烟馆。 颜雄心腹斗鸡强正在审讯犯人。 “扑你个街,咸湿佬!不看你的履历不知道,原来你早有前科,上次在太和街汽水店猥亵女学生,这次连老太都不放过,你还有无人性?” “证词方面写的清清楚楚,你诱骗到弥顿道长平巷附近,然后对她施暴----现在人证物证具在,你还狡辩?” 咸湿佬死猪不怕开水烫,斜靠在椅子上抖着腿:“长官,你哪只眼看到我诱骗?又哪只眼看到我对她施暴?我是无辜的啦,至于现场遗留的那根棒棒糖,是我买来自己吃的,可不可以?” “可以!那我也请你吃大餐!”斗鸡强使个眼色。 手下上前把咸湿佬铐在椅子上,斗鸡强拿了厚厚电话薄垫在他胸口,另一只手扬起小铁锤,啪啪击打。 这铁锤是斗鸡强等人审讯时常用法宝,木质手柄,前头是鸡蛋大铁头,长一尺三分,份量足,力道够,用起来很是顺手,平时放在抽屉里,遇到事情就抄出来帮那些犯人加餐。 铁锤“啪啪”狠砸,力道本就不轻,垫着厚厚的电话薄也能感受到胸口阵痛,肋骨都快爆掉。即使这样,咸湿佬还是闭口不言,死不认罪。 为了掩盖击打声,斗鸡强一边打,旁边手下高声吟唱:“古有铁锤灰苍苍,除暴安良不寻常。平添侠肠义士胆,霹雳电火生寒光。” 啪啪啪! 斗鸡强越打越气恼。 这个案子明显是颜爷在便宜自己,只要能够得到口供,那么就是大功一件,到时候论功行赏那还不赚爆?可偏偏这个扑街不开口,让建功心切的斗鸡强肚子都快气炸。 不远处,三名探员斜靠桌子抽烟,打屁,对这边状况视若无睹。 另外一名大脑袋探员正瘫坐在椅子上哼着歌曲,看着杂志。 斗鸡强正打得起劲儿---- “强哥,新人报到!”手下进来报告道。 “强哥,有人来了!”旁边人示意斗鸡强住手。 斗鸡强看了一眼铐在椅子上的咸湿佬,咸湿佬剧烈咳嗽,满嘴涎液,看模样要死不活。 斗鸡强也不敢继续打下去,万一把人打死,却没得到口供,那就亏大。 “去,把人带进来!”斗鸡强想起颜雄交代事情,也不把铁锤塞回抽屉,就那么大喇喇丢在桌子上,只有那些鬼佬警官巡视时候,他们才会装装样子,把铁锤藏起来,现在,没那个必要。 很快,那名探员就把杜永孝带了进来。 众人看过去---- 杜永孝一袭白衣,气质儒雅斯文。 “哇,是个靓仔!” “是啊,卖相挺不错!” 斗鸡强眯起眼看了看杜永孝,随便撕了一页电话薄,擦着手,走到杜永孝面前:“新界来的?” “是!”杜永孝笑了笑,露出洁白牙齿。 斗鸡强把纸揉成一团丢掉,故作帅气地双手抹了抹鬓角,拿眼又仔细打量了杜永孝一番,的确卖相不错,怪不得颜爷会收为干儿子。 “跟我来!”斗鸡强一挥手,转身带杜永孝朝左边第二排的座位走去。 座位上,那个细脖子大脑袋的家伙正叼着香烟,双腿搭在桌子上看邵氏发行的《南国银幕》。杂志封面,邵氏肉弹明星邵茵茵坐在一辆崭新“都城牌”篷车内,旁边是广告词:“春光好,佳人不踏春泥路,未有香车谁与度?” “滚起!”斗鸡强踢了他屁股一下。 大脑袋忙站起来,放下杂志,摘掉香烟,模样猥琐地搓手:“强哥,乜吩咐?” “认识一下,这是颜爷的干儿子龅牙驹,以后坐在这里,你同他搭伙!” 斗鸡强说完,扭头又对杜永孝道:“这家伙叫胡志文,绰号‘大头文’,和你一样也是新人!” “你好,文哥!”杜永孝笑着伸手。 大头文忙握住:“阿驹是吧,我比你多到几天,以后我们就是搭档了!我好钟意你的,你长得好靓仔!”说完看了眼杜永孝洁白牙齿,不明白哪来的龅牙? 啪啪! 斗鸡强朝众人拍手道:“来,大家认识一下,颜爷干儿子龅牙驹,大家鼓掌!以后就是自己人!” 掌声响起。 “龅牙驹是吗,我是赖皮华!” “我是火麒麟!” 众人纷纷朝杜永孝做着介绍,颜爷的干儿子,怎么说也要打好关系。 这一刻气氛十分融洽,温馨。 突然---- “唔好意思,忘了解释!”杜永孝冲众人灿烂一笑,朗声道,“我不是龅牙驹,我叫杜永孝!” “呃?” 掌声停止。 众人像被捏住了脖子公鸡,瞪眼望着杜永孝,满脸诧异。 斗鸡强更是一怔,半天才回过神:“几个意思?你不是龅牙驹?不是颜爷干儿子?怪不得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刚才还对杜永孝和颜悦色的斗鸡强立马变脸。 其他人也全都收声。 斗鸡强先是过去查看了一下资料,今天来的时候他也没怎么在意,这么一查才发现,真搞错了人。 眼看事态严重,斗鸡强顾不了许多忙第一时间去找颜雄报告情况。 其他探员这才议论起来,看着杜永孝语气轻蔑:“你猜他能不能撑过今天?” “敢顶掉颜爷干儿子,能撑过今天就算奇迹!” 杜永孝丝毫不在意众人议论,掏出香烟弹出一支递给大头文:“要不要来一支?” “呃,这个-----” 大头文很尴尬,不知该不该和杜永孝保持距离。 就在这时——— 突然一个洪亮声音响起:“那个扑街在边度?” 砰一声! 门被踹开! 颜雄犹如暴怒雄狮闯入,杀气腾腾。 顿时,办公室温度仿佛直降五十度! 所有人望着颜雄,连大气都不敢喘,只能听到彼此心跳。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很缓慢。 一秒钟! 两秒钟! 颜雄目光锐利,扫视一周,最后落到杜永孝身上。 斗鸡强心里一紧,再不犹豫,伸手猛指杜永孝:“颜爷,就是他!” 0011【这小子,有前途】 面对怒狮般的华探长颜雄,换做别人,此刻早已吓得腿软。 杜永孝气定神闲,走到颜雄面前,啪地一声,不卑不亢敬礼:“你好,颜探长,我是新晋便衣杜永孝!” “杜永孝?”颜雄笑了,目露杀机,“是你顶了我干儿子龅牙驹,还打伤了他?” “唔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杜永孝说。 颜雄还以为他服软,却不料杜永孝继续道:“只是没想到他那么废柴,这么不经打!” 众人哗然,没想到杜永孝这么大胆。 颜雄一怔,也没想到杜永孝会这么回答,瞳孔缩了缩,背着手,围着杜永孝转个圈儿,目光犀利如刀,“你很英雄嘛,连我的干儿子都敢打,了不起!”朝杜永孝竖起大拇指。 众人胆战心惊,全都知道颜雄大拇指一竖,某人就要倒霉。 杜永孝下巴一扬:“颜探长,我知道你很生气,不过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颜雄倒要看杜永孝如何狡辩。 “我想知道,你是否愿意一辈子屈居人下?” “几个意思?” “九龙,毕竟比不了港岛!” 众人闻言,吓得缩脖子。 这是直接打脸,并且打的还是颜雄。 谁都知道颜雄掌控九龙,并且只是西九龙地区,九龙还有一个蓝刚,而港岛却在雷洛一人掌控之下。一直以来九龙都比不过港岛,不管是经济原因还是政治原因,甚至连油水都没港岛足。 为此,颜雄也一直屈居雷洛之下,而他的岁数却比雷洛大,资历比雷洛老。 颜雄眼神想要杀人,咬牙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杜永孝仿佛没看到颜雄表情变化,继续扬着下巴,目光笃定:“与其收那么多没用的干儿子,不如招贤纳士找多几个帮手!” 众人汗毛倒竖! 这又是在打脸! 颜雄喜欢收干儿子是出了名的,那些干儿子懂得巴结他,孝敬他,有真才实学的却是不多。 此刻颜雄的眼神不但可以杀人,甚至可以把人碎尸万段! “好,够胆!敢同我讲这些,我欣赏你!”颜雄冷笑,“那么,你是不是人才呢?” “这就要看颜爷您了……”杜永孝不但不退,反倒迎着颜雄上前一步。 颜雄第一次正眼打量杜永孝,穿着打扮很不一般,难道和资料上写的一样住在山顶道是什么公子哥?要不然也不敢这么拽,用这种口气和自己说话。 杜永孝与他目光对视,丝毫不惧。 颜雄笑了,忽然转身走到那个犯人咸湿佬面前,看了一眼空白口供,手指敲打桌面,扭头问斗鸡强:“这个扑街还没招?” 斗鸡强脸一红:“冇!” 颜雄点点头,朝杜永孝勾勾手:“我们做差人的,最大基本功就是……” 杜永孝走过去,没等颜雄把话说完,抄起铁锤! 砰! 铁锤狠狠砸在咸湿佬额角! 鲜血迸射! 咸湿佬被杜永孝一铁锤砸翻地上,带着椅子滚地哀嚎! 斗鸡强距离较近,溅了一脸的血!整个人傻住! 颜雄吓一跳,身子朝后一趔!他没想到杜永孝会这么狠! 其他人更不用说,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再看杜永孝,砸翻咸湿佬之后,丢了锤子拿起口供,一只脚踩着咸湿佬脑袋不让他动弹,另一只手抓起咸湿佬的大拇指在他自己额头擦了擦,沾了血,直接按在口供上面。 取完手印,杜永孝松开咸湿佬,起身把口供甩在桌子上,整串动作,一气呵成。 见众人还在发愣,杜永孝掏出手帕擦了擦手,走向颜雄,啪!立正敬礼:“SIR!我的基本功还可以吧?” 众人看着一袭白衣儒雅斯文杜永孝,再看一想刚才场面,倒吸一口冷气。 颜雄眼皮子跳了跳,够奸!够狠!这小子,有前途! 斗鸡强这时惊醒,感觉丢脸,刚才杜永孝抡锤时候他差点吓尿,想到这里,眼睛一红,就要朝杜永孝发飙。 颜雄摆摆手,制止住他,看向杜永孝。 杜永孝也看着他。 两人再次目光对视。 颜雄笑了,眼角皱起数道鱼尾:“手帕给我。” 杜永孝把攒着的手帕递给他。 颜雄接过手帕,亲自帮杜永孝擦拭下巴血渍:“瞧,沾了血,要仔细擦才行---就算一星一毫也要擦干净,为乜?因为我们是警察,警察不可以知法犯法,你这样打人,是不对的!” 杜永孝笔直站立:“多谢指点!下次我一定注意!” “好!听得懂我讲话,就说明你是个人才,最起码也是半个人才,至于另外半个----”颜雄笑眯眯把手帕塞进杜永孝左胸口袋:“这个月油尖旺有几个场子的规费还没交,你去收回来!” 杜永孝目光一缩。 颜雄拍拍他肩膀,“我这人虽然钟意收干儿子,却也很爱惜人才---记住,给你三天时间,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周围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斗鸡强抱着膀子,眼神戏谑。 赖皮华,火麒麟等人更是一副笑话模样。 见此,杜永孝就知道这几个场子规费不好收。 “好!”杜永孝大声道,“我保证完成任务!” “劲!我越来越钟意你!”颜雄大笑,“大头文,你陪他去!” “什么?颜爷,你说什么?您老终于肯用我了?”大头文惊喜莫名,他来到警局好几天,颜雄根本不给他活儿做,只能坐冷板凳,没想到现在竟然有资格去油尖旺那样的场子收规费?祖宗保佑! “当然啦,你是个人才嘛,我总不能放着不用!”颜雄上前摸摸大头文的大脑瓜,“现在让你做事咩,免得你一天到晚只会看咸湿杂志!” 大头文感激涕零,带着哭腔对颜雄说:“颜爷,您瞧好吧,我绝对不会辜负您对我的期望!我大头文对天发誓,要是收不到规费,我就……不是人!” “别讲太多,认真做事咯!”颜雄拍拍大头文脑瓜,“我看好你!” 大头文感动的差点哭出来。 杜永孝摇头,也不知这厮怎么扎职做了便衣?智商这么低。 “好了,大头文,你带阿孝领枪先!” “好的,颜爷!颜爷,您慢走!小心脚下,别滑倒!”大头文欢送颜雄离开。 颜雄离开前,又看了杜永孝一眼,嘴角露出一抹阴笑。 出门时,恰好奶茶店伙计送奶茶过来。 杜永孝叫道:“颜爷留步----” 颜雄扭头望向他。 “饮杯奶茶先!”杜永孝摸出一支烟咬在嘴角,露齿一笑:“我请----!” 0012【恶魔之枪】 “这小子死定咯!” “是啊,敢去油尖旺收规费,那还不断条腿?” “可怜大头文跟着倒霉!” “他运气衰,脑袋又笨,怨不得别人!” 在去枪械室取枪的时候,杜永孝听到赖皮华和火麒麟等探员在背后小声议论。 可笑大头文这家伙还什么都不知道,裂开嘴,笑得像中了马票一样开心。 “呐,阿孝是吧,虽然我们都是新人,但也要讲个先来后到,边个做大佬,边个做细佬,要讲清楚才行!”大头文嘴里咬着吸管,喝着奶茶,准备和杜永孝论资排辈。 杜永孝笑了,“你来的早,岁数又比我大,脑袋也比我大,最重要的是你比我醒目,又够靓仔,你不做大佬,边个做大佬?” 杜永孝一通彩虹屁下去,乐得大头文合不拢嘴,“没想到你这么会讲话,是我小看你!” 大头文想了想又谦虚道:“我脑袋大,这点我承认。我阿妈常讲头大脑子足,做人才够醒目!至于你话我靓仔----” 大头文眯着小眼,捏着下巴:“我的姿色也就……马马虎虎!最起码和你差不多!” 杜永孝忙谦虚:“我再怎么靓,也没你靓!” 大头文眨巴小眼:“你这样讲,好像……也没毛病!刚才我还以为颜爷要收拾你,没想到你来个大反转,好犀利的,这点,像我!做事总是出人意料!” 杜永孝的谦虚有礼,让大头文对他有了好感。 “呐,不要说我这个做大佬的不罩着你,”大头文得意地晃动大脑袋,杜永孝生怕他细脖子支撑不住把头晃掉,“既然做了便衣,就要有做便衣样子!” “乜个样子?” “等取了枪,我同你讲!” 两人说着话,拐到了走廊东头,随即沿着楼梯上了五楼。 五楼是警局的资料室,还有枪械室,平时很少有人出入,与下面办公室的喧嚣相比,显得格外冷清。 只有一个大妈在孤零零地拖着地,看见两人也只是抬了一下头,道:“让一让!” 杜永孝知道,一般警局的这种地方都被称为为“下放之地”,那些犯了错的警员,还有得罪了上级的刺头往往会被派遣到这里整理资料或者看守枪械,比他们更惨的则会去守水塘,不出意外,一辈子都休想扎职。 走到五楼西侧尽头,来到一处房间,房间门框上挂着“枪械室”牌子。 牌子老旧,脱了漆。 在大头文“咣当”推门进去的时候,牌子也“咣当”一下掉落。 无奈,在后面的杜永孝只好弯腰捡起来,拿了牌子,一起跟着进去。 枪房大约三十平方,货架上密密麻麻摆放着各种警队专用枪械,墙壁上挂着防弹衣,还有防爆用的盾牌,以及头盔等物,整个房间显得极其拥塞。 柜台后面,一个双鬓斑白的老警员正在拿着苍蝇拍拍苍蝇,看到大头文带着杜永孝进来,就打招呼道:“大头文,这么好来看我?” “是啊,看你死没有?”大头文说着把手里差不多喝光了的奶茶递给对方,“便宜你,这杯奶茶很正点!” “正点你个头呀,喝剩下的才舍得给我?”老警员白了大头文一眼。 大头文咧嘴一笑:“怪不得我,奶茶是他请的,你找他算账!” 大头文说着把杜永孝推出来,“以后你要是也想饮免费奶茶,就帮他选把好点的枪!” 杜永孝看了大头文一眼,寻思这人嘴巴虽然臭些,心眼倒是不坏。 大头文见杜永孝用这种话眼神看自己,就道:“不用谢我,我是你大佬嘛,我不罩你,边个罩你?” 杜永孝笑了笑,把捡到的“枪械室”牌子放到柜台上,这才对老警员道:“我叫杜永孝,今天刚到和文哥搭档!”说着掏出香烟递了一支过去。 老警员瞄一眼牌子,“这玩意又掉了?”接过香烟:“不错,还是万宝路!”又看了看杜永孝打扮,“很阔绰呀,为乜要当警察?” “我讲为了除暴安良,伸张正义,你信吗?”杜永孝又掏出一支香烟递给大头文,这才看向老警员。 “我信!”老警员把香烟架在左耳,“你长得就好有正义感,就算不做警察,做明星也大有前途,现在偏偏要选这种苦差事,当然是为了正义咯,难道为了搵钱?话你知,当年我也好有正义感,所以现在只好守枪房!” 老警员说着,转身把两把套着塑料袋的左轮手枪从枪械架子上取出,啪啪,分别放到杜永孝面前:“我和你也算一见如故,见你长得又这么靓仔,便宜你----别人三选一,你呢,就二选一!” 见杜永孝看向手枪,老警员又道:“这其中一把是这里的幸运之枪,也是善良之枪!凡是佩戴它的警员基本上都没开过枪,并且还个个升官发财!” “另外一支呢,就刚好相反,凡是佩戴它的全都倒霉!要么因公殉职,要么不得善终,因此我也称它为恶魔之枪!” 老警员语气郑重,又把两把左轮往杜永孝面前一推:“现在一半机会,你来选!” 大头文咬着香烟,颇有兴趣地看着杜永孝,看他如何选择,运气到底是好还是坏,一半机会,很大的! 杜永孝动手把那两把左轮枪从塑料袋中取出,看了看,金属黑色,两把枪同一型号,都是弹夹可以容纳六发子弹的英式韦伯利点三八左轮手枪。 再看了看枪口和枪托,以及编号,枪口和枪托保养的都很好,散发着枪械独有的妖异光泽,总体看不出差异,唯有编号方面一个是1314,一个是9413。 杜永孝想也不想就拿起了9413那把,“我选这支!” “你确定?”老警员目露诧异。 大头文神色焦急。 “是的,我确定!” 老警员第一次认真打量了杜永孝一眼:“你可知道这把枪就是恶魔之枪?” “我知!9413,九死一生嘛!所以我才选它!”杜永孝握着枪把甩开弹夹,低头瞅了瞅道:“我不需要什么幸运之枪,善良之枪----枪,就是用来杀人的----”说着话取出塑料袋内的子弹一粒粒塞入弹夹,反手一甩,咔嚓一声把弹夹合上,随即举枪瞄准老警员脑袋----- 老警员瞬间汗毛竖起。 大头文也止住了呼吸。 “我要让所有人----”杜永孝眯起眼,“都怕我!” 0013【油尖旺】 作为九龙最繁华街区,油尖旺由“油麻地”,“尖沙咀”和“旺角”三地组成,也是黑白两道公认的“油水最肥”之地。 执掌港岛的华探长雷洛虽然盘踞港岛这块风水宝地,对油尖旺这块肥肉也是念念不忘,于是就联手自己的好兄弟跛豪霸占了油尖旺三分之一场子。 有了雷洛撑腰,跛豪当然不会把九龙探长颜雄放在眼里,义群各个堂口大佬上行下效,就也没把颜雄看在眼,很多赌档,粉档,字花档的规费也是能拖就拖,能不给就不给。 面对雷洛和跛豪这种横行霸道,一向跋扈的颜雄也是有苦说不出。 在当今四大探长中,颜雄是个异类,他不是潮州人,而是五邑人。 在这个凡事都喜欢抱团的香江,警界大致可分为潮州帮,山东帮,湖南帮,以及东莞帮。 湖南帮大多是当年GJ逃到香港的残兵,为了搵口饭才加入警队。 山东帮则大多来自威海卫的华勇营,凶猛彪悍,就算当警察也是最威风那种。 至于东莞帮则是最近几年才抱团形成的帮派,人数最少,实力却很强,其中又以总华探长刘福为代表人物。 潮州帮则分为一代,二代和三代。一代人从明清时期就来香港讨生活,算是香港的“本土人”,二代则是三十年代从东南亚其它地区来港的“老移民”。至于第三代就是当下从潮汕来香港讨生活的“客家人”。 可以说在香港警界这四大帮派泾渭分明,各有自己派系。 雷洛能够崛起靠得是五十年代香港第一任总华探长姚木。而颜雄靠得却是最近风头最劲的香港第二任总华探长刘福。 姚木属于潮汕派系,他是广东潮阳人,所以在雷洛私底下拜他做大佬之后,姚木为了牵制住新崛起的颜雄这些外来势力,就开始重用雷洛。 雷洛也不负众望,靠着有岳父白饭鱼这个大水喉撑腰,再加上做事细心,很快就从一名便衣晋升为探长。 在姚木退休之后,为了遥控香港警界,维持势力不变,更是推荐雷洛成为港岛区总探长。 可惜,姚木在1956年中风,右边身体完全瘫痪,这时候再也压制不住刘福力量,作为东莞帮代表人物的刘福异军突起,开始提拔颜雄来制衡雷洛。 颜雄本身资历够老,本人又能说会道,懂英文会给鬼佬长官擦皮鞋,于是很顺利就成了九龙区总探长。 有了刘福这个大靠山,颜雄本来可以顺风顺水,可偏偏雷洛不放过他,如今更是肆无忌惮插手他的地盘,这次油尖旺规费收不上来,就是雷洛在背后搞鬼,要彻底打颜雄的脸。 …… 临近中午,旺角异常热闹,杜永孝跟着大头文从黄包车上下来,没等杜永孝付钱,大头文一只脚踩在黄包车上,顺势撩开衣襟,把腰间配枪一亮。 那个还等着收钱黄包车夫二话不说,把毛巾往肩膀头一搭,黄包车两个车轮灵活的原地转了个圈,轮圈辐条转动发出一阵阵轻响,直接扬长而去,离很远才回头骂道:“我蒲你老母!” 大头文见此,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抖着腿教导杜永孝:“看到冇,做便衣就要有做便衣威风!从坐霸王车开始,以后你也学着点!” 杜永孝抱拳:“不愧是大佬,受教了!” 大头文更加得意,“呐,现在已经大中午,收规费也要吃饱肚子,你饿不饿?” 杜永孝掏出一支烟递给大头文:“我饿没关系,关键不能饿着大佬你!” 大头文心里舒服的冒泡,嘴上却道:“阿孝,你这样拍马屁可不好,我不吃这套的!”嘴里说着却接过香烟,“俗话说得好,吃饱肚子好干活。收规费嘛,又不是泼水救火,用不着这么积极,不如我们填饱肚子先,我请客!” “说的是,颜探长给我们三天时间,时间很充裕,只是让文哥你破费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你大佬嘛,请客应该的!”大头文故作大方,“你想吃什么?” 杜永孝掏出火柴帮大头文把香烟点上,晃灭道:“我吃什么都可以,文哥你有什么好介绍?” “呐,这片我很熟,不远处就有一家海鲜酒楼,最擅长海鲜料理,尤其五加皮配石斑鱼,那味道……美极了!” “文哥介绍那一定错不了!” “那是当然!” 说话间,大头文就领着杜永孝朝那家酒楼走去。 走了差不多五分钟,一座中式酒楼屹立眼前,招牌很响亮----“太白楼”。 “文哥,你来了?”门口处,酒楼老板见到大头文立马上前,表情三分谄媚,七分厌恶。 “是啊,来光顾你生意!怎么,不高兴?”大头文咳嗽几嗓子,朝地上啐口唾沫,一甩衬衫,露出腰间配枪。 酒店老板立马点头哈腰:“怎么会呢,你能来是我们小店光荣!里边请!” 大头文“嗯”一声,小声对杜永孝说:“我早讲让你同我一样把枪插在腰间,衣服一甩就能露出来,多威风!你偏不听,反倒搞了一个枪袋夹在咯吱窝,鬼才看见?” 两人进了酒楼,大头文继续道:“就这你还讲要所有人怕你?怕个鸟啊,连枪冇得露!” “让人害怕不是把枪露出来,相反,藏得越深,会让人越怕!”杜永孝看了一眼里面,正是饭时,客人很多。 大头文撇嘴:“不知你从哪里听来这种鬼话!学学我吧,做便衣就是要露枪!” “文哥,还是二楼,靠窗户座位?” “那是当然!” “唔好意思,那个座位被人占了。” “什么?”大头文很拽地敞开花衬衣下摆,露出配枪,“我的座位边个敢跟我抢?走,让我看看先!” 不由分说,大头文咯噔噔上楼,嘴里还骂骂咧咧:“敢抢我位子,找死呀!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家伙不长眼!” 杜永孝怕他出事儿,也忙跟了上去。 酒店老板急得在后面直搓手:“文哥,那位先生不能惹的!大不了我给你换个座位……对方来头很大!” “来头大?有多大?难道比我头还大?”大头文明显要在杜永孝面前摆谱。 今天在警局,杜永孝一锤子震惊颜雄,也把大头文吓得不轻,现在想起来小心肝还噗通乱跳。 依照大头文意思,现在杜永孝和他搭档,如果他不能拿出点本事震慑杜永孝,那以后他这个大佬岂不徒有其表? 上了楼,作为“露/械狂魔”的大头文第一时间撩开衬衣露出配枪,一只手叉腰,姿态嚣张地朝窗口老座位扫去。 这一扫不得了,立马愣住。 四名便衣守在窗户口处,看到大头文冲上来,集体撩开衬衣,露出配枪。 一比四! 大头文很自觉地把自己的衬衣放下,把枪掩好,脸上挤出笑容:“唔好意思,我找错地方!”说着就想要转身朝下面走。 “慢着!”有人叫住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也不给细九哥打个招呼?” 0014【鲍鱼探长】 一听这话,大头文脖子一缩,差点吓死。 刚才他上楼时已瞄了一眼,坐在窗户口那人他连想都不敢想,没想到今天在这里遇到。 杜永孝朝那边望去,却见窗口处坐着两人, 一个是穿着花格子衬衫,梳着油头,吊儿郎当的英俊男子,一个是媚态十足的美艳少妇。 大头文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脸上挤出笑脸对那英俊男子鞠躬道:“细九哥,原来是你呀,陪阿嫂过来食饭?这里石斑鱼不错的,你可以尝一尝!” 英俊男子斜靠在椅子上,原本在伺候女人吃饭,女人嘴刁,挑三拣四,他却不敢发火。 男子名叫“陈细九”,是华探长雷洛得力干将,在雷洛身边除了帮雷洛收数,打理财务的“猪油仔”外,就属陈细九最出名,也最威风。 至于眼前这个女人,名字叫“邓丽珠”,对外名义上是陈细九新娶的老婆,实际上却是雷洛情妇。 雷洛的妻子叫“白月嫦”,父亲是江湖有名的大水喉“白饭鱼”,雷洛还没发达时靠老婆“吃软饭”,借了老丈人的钱这才买来探长位子,一飞冲天。 为此,雷洛很怕白月嫦,更怕自家那个有权有势的老丈人,有了女人也不敢往家里带,更不敢在外面金屋藏娇,于是为了掩人耳目,就让陈细九娶了邓丽珠,然后雷大探长就时不时去陈细九家逛逛,名义上是体恤下属,实则和女人鬼混。 雷洛这招很犀利,和雷洛交好的华探长蓝刚见样学样,于是也把自己的情人塞给陈细九。 就这样,陈细九陈探长隔三差五娶老婆,敲锣打鼓,一个月就办了七场婚礼,每次娶老婆雷洛和蓝刚都送很重的礼金,一时间成为美谈,都说两位探长讲情义,出手大方,实则陈细九有苦自己知,这些女人没一个是自己的,只能看,不能揸。 揸了,就要出人命! 而对于那些不知内幕的人来讲,他们对陈细九那是羡慕嫉妒恨,于是就给陈细九取了一个花名叫“鲍鱼探长”。 “我以为边个呢,原来是大头文?怎么地,听说你在颜雄身边做事?”陈细九拿起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乜斜眼,语气轻蔑。 “混口饭吃。”大头文赔笑道。 原来以前大头文还是军警时曾经得罪过陈细九,差点被陈细九整死,最后花了好多钱才摆平此事。 因此大头文看见陈细九就头疼。 “混口饭?那现在呢,你来油尖旺做乜?” “我-----” 没等大头文开口,陈细九啪地一声放下筷子,指了指杜永孝,“我让他讲。” “呃?”大头文一愣,“他是新来的,什么都不懂,我-----” “收声,你长得丑,嘴巴又臭,听你讲话没食欲!” “咯咯咯!”美少妇邓丽珠笑了起来。 大头文一脸尴尬。 杜永孝上前对着陈细九一抱拳:“细九哥,我叫杜永孝,西九龙,跟颜爷的。” 陈细九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拿牙签剔着牙,上下打量杜永孝。 邓丽珠一双眸子也瞧了瞧杜永孝,对陈细九说:“细九,我还以为差佬中除了蓝刚就你最靓,看起来我错了!” 说完,邓丽珠取了自己空酒杯,倒了一杯酒,用素手轻轻端起,飞个媚眼递给杜永孝道:“我这人最钟意靓仔,来,请你饮杯酒!” 这杯酒饮也不对,不饮也不对。 饮了,就证明陈细九没杜永孝靓仔。 不饮,就是不给邓丽珠面子。 陈细九踩着椅子,抖着腿,嘴里咬着牙签,颇有兴趣看杜永孝怎么做。 四个便衣也抱着膀子,等着看杜永孝笑话。 大头文可没想那么多,见杜永孝不动,就推他一下:“阿嫂敬酒,快些接住!” 杜永孝笑了笑下,上前一步把邓丽珠递出的酒接在手里,突然一个趔趄,身子一晃,手中酒撒掉。 “唔好意思,阿嫂!”杜永孝忙道歉,“讲真,我从未见过你这般靓女,即使那些邵氏明星也比不过,刚才一激动把酒弄撒,还请你不要介意!” “咯咯咯!”邓丽珠掩嘴笑起来,好话谁都爱听,何况出自靓仔之口。“好了,撒了就撒了,我也不为难你,把酒杯放下吧!” 杜永孝正要把就被放回桌子,陈细九突然道:“慢着!”起身,提起酒壶给杜永孝酒杯斟上,“呐,阿嫂的酒你可以不喝,我的酒你可一定要喝!”说着把刚刚剔过牙还咬在嘴里的牙签取下,在酒杯中搅了搅,然后抬手朝杜永孝做个“请”的姿势。 看看杯中酒,又看看陈细九,杜永孝笑了。 “细九哥敬酒,我当然要喝!”杜永孝朗声道,“不过这酒杯是阿嫂的,上面还残留阿嫂唇印,如果我饮了,就是对阿嫂不敬,对细九哥不敬。所以,细九哥,这杯酒你话我到底该饮,还是不该饮?”杜永孝目光直视过去。 陈细九怔住,没想到杜永孝如此鬼马,竟用言语把自己堵死。 如果邓丽珠是自己女人也就罢了,可偏偏她是自家大佬雷洛马子,而雷洛又最是那个啥……… 陈细九稍一思忖,笑了。 “放下吧!你叫乜名字来着?” “杜永孝。” “杜永孝?那我现在问你-----”陈细九走近杜永孝。 杜永孝鼻翼立马闻到一股浓重古龙水气息,“你和大头文来这油尖旺做乜?”陈细九叉腰,用一种霸道姿态望着杜永孝眼睛,“不要告诉我你们来这里只是随便逛逛……” “细九哥,我们----”大头文刚开口。 “闭嘴!我没讲你长得丑,又有口臭?” “哦!”大头文忙低头。 陈细九继续逼视杜永孝:“讲咯!” “我们来这里收规费!”杜永孝知道躲不过去,直接了当。 “收规费?”陈细九楞了一下,忽然笑起来,指着杜永孝,又指指大头文,“来油尖旺收规费?就凭你们两个废柴?哈哈哈!” 四个便衣也大笑起来。 油尖旺是什么地方? 风云起, 龙虎地! 能够在这里收规费的最起码也是像陈细九这样强人! 现在两个无权无势又无名的新扎便衣要来收规费,还不笑掉大牙?! 0015【命不久矣】 “扑你个街!”陈细九笑得前仰后合,最后甚至剧烈咳嗽起来,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指着杜永孝:“你知不知我今天过来做乜?我也是来收数的,不过不是替颜雄收,而是替洛哥收!” “哈哈,颜雄他是不是脑子进水,怎么会派你们两个小喽啰来收数?知不知这里场子连我陈细九都不敢保证搞掂!” 陈细九这话没毛病,这次雷洛亲自派遣他出马,就是想在颜雄搞不掂时候趁机捡便宜,直接接手这几家场子规费。 陈细九为了向雷洛证明自己,这才亲自带邓丽珠过来,就是要让邓丽珠看到自己能力,到时候在雷洛面前吹吹枕头风。 “仲有啊----”陈细九活动活动面颊,努力止住笑,“那个斗鸡强呢?他不是颜雄身边红人咩,这些场子一直都是他来收的,他怎么不来?” “细九哥,也许是斗鸡强生病才派他们来!” “是啊,不久前我还见斗鸡强逛砵兰街马栏,怕是中标!” 陈细九手下取笑道。 “哈哈,你们两个好坏的,这样一来斗鸡强岂不成了瘟鸡强?”陈细九乜斜眼看向杜永孝:“你说是不是呀,靓仔?” 杜永孝严肃道:“细九哥,讲笑可以,大家开心就好。不过有时候开过火,可就不好了,毕竟这里是油尖旺,毕竟这里隶属西九龙!强哥是颜爷手下,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心祸从口出----” 陈细九不由得一愣,没想到杜永孝词锋如此犀利,仔细一想倒也对,这里是西九龙,颜雄耳目众多,而他本人又是出了名的小心眼,睚眦必报。 “哈哈,刚才讲笑的啦,你不会这么认真吧?”陈细九摊摊手,语气服软,忍不住又多看杜永孝一眼。 杜永孝也是无奈,毕竟他现在是颜雄属下,虽然颜雄是个大混蛋,却也要维护一下他脸面,要不他这个做属下的也跟着丢脸。 作为雷洛情妇,邓丽珠也不是一般女人,此刻看着杜永孝也觉有趣,最起码是个精明人,也不知那颜雄从哪里找到如此人才。 那四个便衣也有些诧异地望着杜永孝,敢在陈细九面前这样讲话,这个杜永孝最起码够胆。 “细九哥多虑,我知你在讲笑,所以也没往心里去!”杜永孝朝陈细九一抱拳,露齿一笑。 陈细九点点头,“不错,我看你顺眼多了。不过一码归一码,至于你们收数这事儿,哈哈哈,要不要我们打个赌?” 是人都知道,陈细九有两样嗜好,第一踢波,第二就是同人打赌。 “赌什么?”杜永孝不卑不亢。 “赌你能不能收到钱。”陈细九得意道,“如果我赢了,你让我白白使唤三天!” “能让细九哥使唤,是你福气!” “是呀,很多人想要给细九哥做狗,都冇资格!” 杜永孝气定神闲,把这些风凉话屏蔽掉,望向陈细九:“如果我赢了呢?” “简单!”陈细九用尾指掏掏耳朵,“从今以后我见到你就唤你一声‘大佬’!” 大头文,邓丽珠等人一惊。 要知道,在香港能够当陈细九“大佬”的只有雷洛一人! 这个赌注,绝对不小。 “好,一言为定!” “不要了阿孝,你怎么能当细九哥大佬呢?”大头文劝道,“我们还是不赌了。” “闭嘴!”陈细九呵斥大头文。 大头文委屈地瞥眼陈细九:“我是在帮你啊细九哥,万一你输了-----” “我不可能输,也不会输!”陈细九叉着腰,一脸猖狂,“凭你们两个废柴,要是能把规费收回来,我名字倒着写!” “细九哥严重,既然如此,我当尽力而为!”杜永孝再次朝陈细九一抱拳。 大头文也忙学着杜永孝模样一抱拳:“那……我们食饭先!细九哥你也慢慢饮,不用送,真的不用送!” 陈细九送他们个鬼。 最后还是酒楼老板帮他们在一偏僻位置找了座位。 大头文深松一口气,屁股落座就埋怨杜永孝不该开罪陈细九,又说多亏自己机警,懂得以退为进步步为营,最后才能带着杜永孝全身而退。 接着大头文又开始寻思这次收取规费,看来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连斗鸡强都搞不掂的事情,他和杜永孝能搞掂? 看那陈细九样子,是在等着看他们笑话。 不过大头文头大心也大,等饭菜上来很快就把烦恼一扫而空,把担心化作食量,狂吃海塞。 杜永孝只是动了筷子,心中却在寻思等会儿该如何收数。 大头文吃得差不多,也开始和杜永孝商量等会儿怎么收钱。 “我们是便衣嘛,有枪的!等会儿到了场子,你就把枪往桌子上一拍,记住,力道要猛,声音要响,要让所有人都看到,都听到!”大头文对杜永孝说,“但你千万记住,枪这东西也不是好东西,能不开最好不开!万一擦枪走火,你我估计也要完蛋!” 杜永孝点点头,“还是文哥你考虑周全。” “我是你大佬嘛!”大头文一脸得意,随即一招手,朝柜台处喊道:“老板,结账!” 听到喊声,老板忙跑过来,知道大头文和杜永孝是便衣,忙点头哈腰道:“诚惠,酒菜一共是二十三块钱!” 大头文笑了,“二十三块,你有没有算错呀?” “没有啊,我还给你们打了八折!” “是吗?”大头文站起来,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一只手撩开衬衫,露出腰间配枪,晃动大脑袋:“那要不要再算一遍呀?” 老板苦笑道:“不用了,是我算错!这顿饭,免单!” 杜永孝放下酒盅,怀里掏出钱夹,用中指食指夹出一张百元大钞,站起来递给老板:“不用免,照算!” “呃,什么?”老板一愣。 大头文还想阻止,杜永孝却早把钱塞过去:“我吃不惯霸王餐!” 老板诧异了一下,这些便衣总是来他这里白吃白喝,哪有杜永孝这种异类? 杜永孝轻描淡写:“做人呢,贪可以,可连顿饭都贪,一辈子只能做瘪三!” 窗户口处,陈细九被杜永孝这句话吸引,忍不住瞟向杜永孝。 那个叫邓丽珠的美少妇也看向杜永孝,眼神暧昧,嘴里却对陈细九笑道:“跟了你这么久,我总算见到一次便衣食饭自己出钱的!” “可惜!”陈细九望着杜永孝,眼神戏谑,语气轻蔑:“命不久矣!” 0016【龙虎钵兰街】 砵兰街---- 人称“声色犬马、龙蛇混杂“之地,是这个年代港英最有名的H灯区,其实夹杂在长长的砵兰街中的各式商铺有戏院、唱片店、洋服店、长生店、皮革店、烧猪店等等,也是各大社团做生意的首先之地。 “五家场子,这是第一家!”大头文晃动大脑袋对杜永孝说,“这家场子是附近有名的马栏,听说妞很正点,连鬼佬都来光顾!”大头文兴奋地抓抓裤裆。 “大佬,我们是来收数的。”杜永孝提醒道。 “我知!当然不是来放炮的!”大头文率先朝马栏里面走去,“跟上我,这种地方你这种靓仔很危险的!” 杜永孝摇摇头,跟着大头文朝里面走 这是一栋旧时办公楼,一共五层,最早是港英西九龙区邮局,整体外形也是英伦尖塔样式,后来邮局从砵兰街搬迁到旺角东区,这里就被福兴社购置,开启生意模式。 下面第一层是茶餐厅,第二层是报社,第三四五则是马房。 通常那些在茶餐厅饮过奶茶的,还有在报社忙碌了一天需要发泄的,就都会上去三楼来一发,因为大家是邻居缘故,可以打折,甚至半价。 杜永孝跟着大头文上到三楼,刚好两个客人从上面下来,嘴里议论道:“刚才我那个妞好正,听说是从越南来的!” “我那个也不错,也不是本地货!” 杜永孝与他们擦家而过,其中一人瞟了眼杜永孝,嘟囔一句:“我靠,什么世道,靓仔也来票?” 来到三楼接待处,大头文还在对杜永孝叮嘱:“等会儿把枪往桌子上拍的时候要响一些,千万记住!” 杜永孝点点头,眼睛看向四周,却见整个房间装饰的花里胡哨,鼻子里弥漫着呛人的脂粉味,还有脚臭味和汗臭味,四周墙壁上张贴着各种花花绿绿的咸湿海报,大多是金丝猫,墙角一个破沙发上坐着三个男人,男人都用报纸遮挡住脸。 不远处隔着一排排房间,房间挂着布帘,布帘上面写着“青春玉女,十指灵动”,“吹出天籁,玉箫倾情”等等。 一个秃头男子正在神龛前恭敬地给天蓬元帅“猪八戒”上香,听到脚步声,扭头一看,见大头文和杜永孝进来,以为来了客人,忙胡乱地把香往香炉一插,转身谄笑道:“两位好,是来按摩,还是……” 大头文鼻子一哼,把衬衫下摆一撩,露出配枪:“我们是颜雄手下,来收规费!” “收规费?”秃头男诧异地看了看大头文,又看了一眼杜永孝,讥笑道:“我是不是听错,就凭你们两个?” 大头文嘴一撇,“你没听错,就凭我们俩!” 秃头男笑了笑,扭头朝里屋喊:“大佬,有人来收数,说是颜雄的人!” “边个呀?”一个阴森声音道,“边个敢来这里收数?” 话音落地,就见一光头男从里面走出来,光亮的脑门上刺着一个鲜艳佛头,显得很是诡异,手里抛着橙子,忽上忽下。 和光头男一起走出来的还有四条大汉,全都凶神恶煞模样,腰间鼓鼓,一看就别着家伙。 大头文看到对方人多,心里有些怂,硬着头皮道:“我们,我们俩个,我们是颜-----” 话还没说完,光头男猛地从旁边手下腰间抽出一把砍刀,砰地一声,插在大头文旁边桌子上! 力道凶猛! 竟把桌子插穿,留半截刀身在外。 大头文差点吓尿。 “有种,你再讲多一句?”光头男瞪着眼,狰狞地咬一口橙子,橙子在他嘴里爆掉。 大头文傻住,不要说拍枪,连腿都在哆嗦。 秃头男子更在一旁讥笑道:“就凭你们这俩瘪三,也敢来我们花佛大佬的场子收数,找死!” 砵兰街花佛---- 与佛有缘, 一见升天! 花佛在砵兰街虽不是什么顶尖大佬,却也是数一数二人物,最主要人够凶,动不动就斩你全家,要你命。 大头文整个人僵住,哪还敢说半句,这时杜永孝站到他前面,面对姿态暴虐花佛,一抱拳:“花佛大佬是吗,我是颜雄颜探长手下,按照规矩今天来这里收数。” 花佛没想到杜永孝不怕死,竟然还敢跟自己叫板。 “规矩?边个定下的规矩?边个让我给你交数?”花佛不耐烦道,“聪明的,就快些滚蛋!真的想玩,可以,老子今天心情好,可以请你们打一场免费炮!大茶壶,给他们找俩妞,要靓一点的!” 说完,花佛不愿再搭理杜永孝,咬着橙子转身就要走。 杜永孝在后面叫住他:“唔好意思,我们是来收数的!” 花佛笑了,慢慢转过身:“不知死活!” 接着,他笑容凝住。 杜永孝手持左轮,枪口正对着他。 “有种,你再讲多一句?”杜永孝枪对花佛,学着刚才花佛口吻,咔嚓,用大拇指打开保险。 “大佬!” 花佛手下抄出家伙,围住杜永孝。 大头文也惊醒,忙掏出枪:“你们别乱来!”枪口指指这个觉得不对,又指指那个,显得慌乱。 那三个坐在沙发上客人见这一幕,生怕殃及池鱼,早被吓跑。 整个房间气氛紧张到极点。 花佛毕竟是大佬,也是砵兰街出了名狠人,岂能被杜永孝一把枪吓住,冷笑道:“玩枪呀,扑街!你这个新人到底会不会开枪,要不要我教教你?” “不用!”杜永孝上前一步,直接把枪口顶在花佛脑门,“开枪咩,我还是懂的!” “那你就开呀,吓唬谁?”花佛摊摊手,“只要你开枪,你试试能不能走出这道门!” “我这里有六发子弹,你们这里有几个人-----一二三四,五六,刚好!”杜永孝语气冰冷,“每人送你们一颗---不用谢!” “小子,讲大话是要闪舌头的!”花佛狰狞道,“连斗鸡强都不敢拿枪顶我,你算老几?” “他是他,我是我!”杜永孝目露凶光,用枪把花佛抵到墙上,夺过他手中橙子塞进花佛嘴巴,再用枪抵在橙子上:“你也讲了,我是新人,新人很容易擦枪走火!” 活佛嘴里塞着橙子又被枪抵着讲不出话,眼神却依旧嚣张,打死他也不信杜永孝真的敢开枪。 砰! 杜永孝枪口一转,直接打爆神龛上那尊天蓬元帅! 没等花佛惊醒,杜永孝又把枪抵在他嘴上:“现在,要不要试一试?” 0017【癫佬最凶】 在香港做任何买卖都有自己祭拜偶像,比方说唱戏的有梨园祖师爷唐明皇,开赌的有兵王韩信,鬼王钟馗,至于这开马房靠女人搵钱的,祭拜的却是天蓬元帅猪八戒,原因也很简单,大家都懂。 此刻神龛上面茶瓶大小的天蓬神像被杜永孝一枪打爆,惊呆所有人。 倒不是这尊泥塑神像有多珍贵,而是杜永孝那出神入化枪法。 杜永孝距离神龛起码也有六米距离,神像目标也小,周围光线又暗,最重要杜永孝是在挟持花佛瞬间调转枪口一枪打爆神像,这就了不得。 此时不要说花佛本人,连带那个秃头男,还有四个打手全都被杜永孝这一枪震住。 杜永孝其实也有些意外,刚才开枪纯属感觉,没想到效果出奇好,想一想,这可能要感谢本尊,基本功扎实。 “我讲过的,我是新人,新人被派来收数,收到了皆大欢喜,收不到死路一条!你也知道颜爷为人,我们做手下的只能全力以赴。”杜永孝开始心理攻势,“至于你,到底是想要被我拉了垫背,还是乖乖把规费交上,你来选!” 杜永孝说着歪着脖子,面目狰狞地把枪朝花佛使劲杵了杵。 花佛嘴巴咬着橙子被枪狂杵,嘴角撑爆,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 在他眼里,此时杜永孝双眼血红,表情乖戾,简直是个疯子。 凶人怕狠人, 狠人怕癫佬! 杜永孝,就是癫佬! 所以,花佛考虑了一下,慢慢举起了手。 秃头男见势,连忙跑去里屋很快取了一万港币出来,装在公文袋塞给大头文:“收数嘛,干嘛搞得要死要活?这里一共是一万,让你兄弟赶快把我们大佬放掉!” 大头文接过钱袋数了数,确定数目一万,这才忙对杜永孝说:“搞掂,走先!” “你先走,我请花佛大佬送我一程!”杜永孝挟持花佛慢慢朝门口退去,嘴里道:“今天此举,逼不得已,颜爷交代了,出了事儿,他一力承担!” 大头文刚跨出门槛,一听这话,差点没绊倒,颜爷何时讲过这话? 花佛咬牙切齿,心道,果然是颜雄主意,单凭这俩扑街,也没这胆子! 这个年代警察开枪很是麻烦,除了要写报告,搞不好还要丢工作,到时没了这身皮被人斩死街头。 杜永孝区区一个新扎便衣竟然敢肆意开枪,说背后没颜雄支持,打死花佛也不信。 一步,两步……… 杜永孝慢慢挟持花佛离开门口,大头文早一步下楼,听到他在下面喊:“阿孝,快点!” 杜永孝这才松开花佛,道声:“得罪!”嘴里这样说着,枪口却依然指着花佛,慢慢下楼,直到转弯处,这才转身加速。 四条大汉正要奋力追赶,却被花佛叫住。 “大佬,这扑街敢这样对你,我把他剁成肉泥!”秃头男怒道。 “剁你老母!”花佛给了秃头一巴掌,“刚才他拿枪指着我时你在边度?怎么不上,怎么不救?” 秃头男捂着脸,不敢吭声。 “再说,这癫佬背后有颜雄撑腰,要不然他哪敢开枪?收数开枪可是江湖大忌!”花佛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血渍,目光凶狠。 “那怎么办,总不能白白放过他?”秃头男壮着胆子说。 花佛狞笑一下:“我们的规费他是收了,后面的呢?” “呃?”秃头男像是想起什么,“大佬你意思是----” “不要忘了,后面那家赌场可是义群的!” “我明白了,等那小子去金钩赌场收数,保准死路一条!” 花佛阴笑起来,“金钩赌场的管事,可不是吃素的,上次去收数的差佬差点被他打死!” “这次,嘿嘿,这俩扑街可要吃不完兜着走!”秃头男说着朝花佛竖起大拇指,“还是大佬你想得周到,这招借刀杀人实在是妙!” 啪! 花佛又甩他一耳光,“扑你个街,马后炮!” …… “要死啦,要死啦!我再也跑不动了!”大头文一只手抱着钱袋子,一只手拍着胸口,靠在小巷一角大口喘气。 正在巷子里交易面粉的三个阿飞看到大头文和他抱着的钱袋子,互相使个眼色,坏笑着朝大头文走去,准备趁火打劫。 这时杜永孝持枪跑进来,看到飞仔,二话不说拿枪指指他们,亮出证件。 “条子?!” “闪!” 三个阿飞跑得比兔子还快。 杜永孝走到大头文身边,看他一眼:“没事儿吧?” 大头文摇摇头,说不出话。 在马房对峙时候,他也只是害怕,现在却是后怕,感觉里面内衣内裤全都湿透。 杜永孝递一支烟给大头文,靠在墙上,自己也叼了一支在嘴角,当打火的时候他的手都在抖,打了数次,才把香烟点燃,狠狠抽了一口烟:“既然没事儿,那就下一家。” “啊,还去?” “当然,五家场子,我们才收了一家。五家一共是五万,一个子儿也不能少,今天要全部收齐!”杜永孝咬着香烟,把枪插进枪袋,眼神凶狠。 大头文像是刚认识他似的,想起马房一幕,半天憋出一句:“你是疯子!” …… 第一次收规费就收的这么心惊肉跳,大头文此刻再没之前勇气,也算是知道了帮颜雄做事不是那么好做的,想要建功立业要拿命来搏。 大头文是个很惜命的人,依照他意思收了一家已经不错,完全可以找颜雄交差,大不了被他骂一顿,总比死掉要好。 杜永孝却是不听,径直朝下一家场子走去。 杜永孝这做法,这派头,搞得大头文都不知道两人谁才是大佬。 按照颜雄交代的场子,杜永孝带着大头文挨个场子收过去。 大头文吓得跟在后面,生怕再发生什么事情,可让人想不到的是,接下来的三家场子竟然收取的十分顺利。 甚至连大头文把枪拍在桌子上抖威风的机会都没有。 那几家场子,显得很和谐,也很配合,其中一家场子大佬甚至笑着说:“给你们差人缴纳规费很合理嘛,我们懂规矩的。”然后亲自让人把准备好的一万块递给大头文。 那一刻大头文甚至怀疑对方是菩萨转世,太和蔼可亲。 唯有杜永孝觉得不对。 事情反常必有妖。 他可是很清楚,这些看场子的绝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来收钱,他会主动给你? 何况杜永孝清楚地看到那些人眼神,是幸灾乐祸的,是一种等着看笑话眼神。 “看起来下个场子不好收呀!” 杜永孝,暗自思忖。 0018【佛祖保佑】 “我早说了嘛,那些混蛋都怕我们这些差人!”眼看收数顺利,之前还偃旗息鼓的大头文再次支棱起来,在弥顿道雀仔街朝杜永孝吹水:“刚才你看到没,那些混蛋一口一个长官,一口一个阿SIR,生怕我们掏枪拍他们。” “是呀,你犀利。”杜永孝掏出万宝路,中指一弹,弹出一支烟递给大头文。 “总抽你的烟有些不好意思。”大头文说着把烟接过去,咬在嘴上,杜永孝帮他点着,“你请客吃饭了嘛,应该的。” “呐,说到吃饭,我肚子又饿,不如我们来碗杂碎面?”大头文夹着香烟指了指旁边面摊。 杜永孝看看时间,从下午一点钟开始,到现在差不多五点,最后一家场子刚好又在这弥顿道,等吃碗面再去收也不迟。 “也好,还是文哥你那句话,吃饱肚子好干活!”杜永孝陪着大头文朝面摊走去。 五点钟的雀仔街热闹非凡,街道两旁早被各种大排档和摊位占据,摊主们更是大声吆喝着招揽客人。 那些在公司和工厂需要加班的上班族,会在这个时段出来,随便找个小吃摊吃点东西,什么酱爆鱼丸,香辣肥肠,干炒牛河还有杂碎面,云吞面,以及牛肉面等等,就是这些劳苦大众最爱。 往往只需要花费五六毛钱,就能把肚子喂饱,一些胃口好的,还可以花费一毛二来一杯老白干,或者五加皮,就着鱼丸,肥肠一顿嗨吃。 杜永孝喜欢这种接地气的烟火气息,不远处摆摊卖大力丸的,替人占卜算命的,卖走私电器的小商贩,还有那些摊前脖子上搭着白毛巾卖力翻炒牛河的师傅,都让杜永孝觉得活在一个真实世界,有血有肉,有苦也有泪。 大头文找了座位坐下,回头冲面摊师傅吼道:“两份杂碎面,我的要加蛋!阿孝,你呢?” 大头文回头问杜永孝。 杜永孝扫一眼周围,众人目光诧异,很少有人像他这样西装笔挺来这里吃面。 “随便都行。”杜永孝对吃的东西,暂时没讲究,只要能下肚就行。 大头文就又扭头朝师傅吼吼:“我兄弟一样,也加蛋!” 面摊师傅用笊篱把热气腾腾的粗面捞出来,麻利地翻进两个大海碗,再舀一勺臊子往海碗里一扣——臊子里有牛腩,猪皮,猪血,等端上时候再加上两颗咖喱鱼蛋,还有几颗青菜。 “老板,再来三两五加皮。”杜永孝说道。 大头文晃动脑袋,“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喝酒壮胆!老板,加多一点,半斤!” 很快,五加皮也端上来。 这次不等大头文抖威风吃白食,杜永孝已经把钱递过去,“多谢!” 大头文翻白眼:“有时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公子哥——有钱没处花咩?一碗面而已!” “对我们讲是一碗面,对他讲却是讨生活的谋生之计。”杜永孝倒了一杯酒递过去。 “我说不过你!哎呀,这酒好苦!” 五加皮是民间最常见的药酒,一般以白酒或高粱酒为基,加入五加皮、人参、肉桂等中药材浸泡而成,具有行气活血、驱风祛湿、舒筋活络等功效。味道苦涩,酒味也很大。 杜永孝饮一口,真的很苦,不过他最钟意的还是这种酒的气味,简直酒味冲天,喝上一口就让人觉得满身酒气。 这一点,很好! 杜永孝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大头文要的是喝酒壮胆,杜永孝要的却是饮酒发癫。 喝了差不多二两五加皮,杜永孝来了食欲,抱起面碗连汤带汁一口喝光。 面摊老板难得清闲,靠在车上用毛巾擦着脖子上油腻,嘴里叼着烟头,很满意杜永孝这种行为。 之前他见杜永孝打扮光鲜,以为他是什么公子哥,又见杜永孝光喝酒不吃面,以为他看不上自己手艺。此刻见杜永孝一口气把面吃光,这才高兴。 大头文为把剩下的酒喝完,又点了份韭菜炒猪血和五香花生米。 杜永孝却被不远处两名食客对话吸引。 “好残忍的,我亲眼看见金钩赌场把一老千手斩掉!” “是啊,金钩赌场背后有义群撑腰,好威的!” 杜永孝听到这里“咯噔”一下,心提了起来。 “不要说那些出千的,就连那些收规费的,听说也被打残!” “太凶了!” “是呀,好残忍!” 杜永孝听到这里已经知道金钩赌场不能惹,可偏偏这家赌场正是他们要收的最后一个场子。 怎么办? 杜永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苦涩的五加皮差点把他呛吐。 “咳咳咳!”杜永孝咳嗽了几声,起身对大头文说道:“我去趟洗手间。” 大头文喝得正起劲儿,筷子夹块猪血丢进嘴巴:“快些先!” 杜永孝点点头,朝公厕走去。 进了公厕,找到隔间,立马把胳肢窝下挂着的配枪取出,蹲下身子,把枪塞进长袜。 这个年代袜子大多很厚,筒子也很长,黑色涤纶做的袜子又富有弹性,枪插在袜子中竟很稳当。 杜永孝试着走几步,感觉不行,弯腰摘下一条皮鞋鞋带,用它把袜子和配枪捆绑一起。又把另一条鞋带抽出,用火柴烧断,分成两段,系在鞋上。 做完一切,杜永孝深吸一口气,在隔间试着走了走,感觉稳妥,这才走出洗手间。 知道接下来可能要有一场恶战,杜永孝略一思忖,就又来到公共电话亭,掏出三枚硬币,“咣当”投进去,拨打了三通电话,一个打给西九龙巡逻部,一个打给西九龙消防署,最后一个则打给《明报》记者。 回到面食摊,大头文已经吃的差不多。 杜永孝打招呼:“走了,文哥!” 大头文晃动脑袋站起来,把钱袋抱在怀里,“这酒犀利,竟没喝完!” 杜永孝笑笑,叼支烟在嘴角,却没点,走上前拿起剩下的五加皮泼在掌心,擦在脸上和脖子上。 “做乜?”大头文一愣。 杜永孝没回答,转身就走。 大头文一想,也学杜永孝样子搞些五加皮在脸上,脖子上,心说:“难道这是某种仪式?佛祖保佑!” 0019【金钩赌场】 弥顿道,西贡街。 相比前面雀仔街的繁华,西贡街显得更加高档一些,准确说周围商铺林立,最多的是三温暖,洗澡按摩之类的娱乐场,这些也都是有钱人最喜欢来的地方。 如果说雀仔街是老百姓搵饱肚子的“平民街”,那么西贡街就是弥顿道有名的“销金窟”。 不过让杜永孝意想不到的是金钩赌场竟然开在整条街最显眼地方,这还不算,甚至打着非常显眼的灯牌,上面写着“金钩娱乐城”。 一个赌场敢自称娱乐城,简直把这里当成澳门,而那些警察也不敢来管,甚至还要巴结着过来收规费,可见义群在香港的势力有多大。 “哇,这赌场也太嚣张了,敢把场子开在这里!”大头文提着钱袋子,瞪大眼,张大嘴巴看着眼前犹如酒店的赌场。 杜永孝点点头,看看赌场外面停着的豪车,福特,平治,还有皇冠等,可见这里的客人大多身份高贵,最起码也是香港有钱人。 很多赌场一般开在偏僻地方,要么就是藏在楼中,像附近新盛大厦三楼,就是出了名的地下赌场,不过那种赌场接待的客人档次却要比这里低很多。 “我们进去吧,是输是赢就看这次!”杜永孝说完,迈步朝着赌场里面走去。 大头文猛咽口唾沫,缩缩脖子:“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拼了!”急忙跟上。 杜永孝一袭白西装,嘴角叼着烟,浑身酒气,一看就是饮醉酒来赌场耍两手公子哥,大头文在身后抱着钱袋子,怎么看,怎么像跟班。 赌场门口的两个守卫穿着统一颜色样式的唐衫唐裤,也没多想,甚至连询问都没有,直接放他们进去,心里还在想,“又来一只羊牯!” 换作平时,对于进来玩的客人,他们可是要查清楚身份,免得混进一些三流角色,拉低赌场档次。 杜永孝进入赌场里面,鼻翼立马嗅到一股子烟草味儿,混合着酒精,以及各种男女香水味儿。相比其它赌场的脚臭味,汗臭味,这里显然要“好闻”的多。 再看里面,近两三百平地方,摆放着三十张大桌子,方便客人玩沙蟹(百家乐),牌九,大小点等游戏。在大桌子另一侧摆着十六张麻将桌,除此之外,挨着墙角还放置数十台纸牌桌,可以说把整个房间用尽。 一个平时靠抽成吃饭的“叠马仔”见杜永孝穿戴不凡,以为遇到大客户,当即谄媚上前:“老板,眼生的狠,有什么想玩的,我可以帮忙介绍!” 杜永孝叼着香烟,扫了一眼周围,这才从怀里掏出火柴,没等他把火柴划着,叠马仔已经先一步笑呵呵帮他把烟点着。 杜永孝抽口烟,把烟雾喷向叠马仔:“我不玩,我是来收规费的。”说着掀开西装,露出便衣证件。 “呃?”叠马仔楞了一下,这才回头喊道:“大佬,这里有个收数的!” “哪来的?” “西九龙。” “颜雄的人?” 杜永孝听声音耳熟,循声望去,就见十名大汉簇拥一人从财务室出来,体型彪悍,面容凶恶,敞开怀,露出胸口狰狞的五彩斑斓虎头刺青,不是放高利贷的虎哥还会是谁? 虎哥看到杜永孝愣了一下,随即讥笑道:“我当边个,原来是靓仔孝!怎么,三天没到就来还钱?”说着大不咧咧找了张椅子坐下,脱掉皮鞋,用手搓开脚趾缝,一股子脚臭味袭来,脚趾缝的死皮扑棱棱往下掉。 “虎哥,大佬交代过,这里是高档场所,不让你-----” 一个小弟刚想规劝虎哥注意形象,虎哥抓起鞋子就砸他脑门上,“金爷管得了我,你也管我?” 小弟立马噤声。 虎哥这才又乜斜眼看向杜永孝:“钱呢,拿来没?” 杜永孝上前一步:“我是西九龙,杜永孝,受颜雄颜探长吩咐来这里收取规费,还请配合。” “什么,我没听清楚?”虎哥假装掏耳朵,“你这个扑街仔,欠我一万块不但不还,还敢来收数?我收你老母!知不知这是谁的场子?金牙贵金爷的!” “我只是按规矩办事。”杜永孝淡淡道,“欠的钱我会还,今天把规费交上先!” “我交你老母!我给你口屎吃,你吃不吃?”虎哥“蹭”地从座位上窜起来,一名小弟忙把他刚才砸出去的鞋子捡回来给他穿上。 “话你知,今天老子一分钱也不交,相反,你要是不留下一万块,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虎哥发飙,十条大汉立马围上来,他们本就面目狰狞,此刻气势十足,犹如饿狼噬人。 大头文一看情势不对,先是一惊,幸亏刚才喝多了酒,酒壮怂人胆!当即从腰间抽出配枪,啪地一声拍在身边赌桌上:“都不许动,老子有枪!” 原以为这招能把这帮烂人吓住,没想到那些客人散开,那些打手却挤上前,其中一名眼疾手快,直接抓住大头文配枪顺着桌面丢给同伴。 大头文反应稍有迟钝,那枪已经在赌桌上像筹码一样被丢来丢去。 大头文顾不了许多,抱着钱袋爬上赌桌,去抢自己的枪,嘴里道:“别玩了,拜托!还我的枪!” 他笨拙拙,哪能抢过那些人,被耍的团团转。 “哈哈哈!”打手哄堂大笑。 那些赌客竟然也站一旁看热闹,还对大头文指指点点:“瞧,这就是差佬,跟狗一样!” 杜永孝没想到大头文如此不济,刚想动手,一把枪指在他脑袋上,却听身后虎哥语气阴森道:“靓仔孝,不要以为只有你们条子有喷字,我也有!” 杜永孝回头,看向虎哥。 虎哥狞笑:“怎么,很不爽?我讲过的,别以为穿了这身虎皮就了不起!就算你是武松,我也没把你放在眼里!” 说着,用枪口狠狠杵了杵杜永孝脑门,“信不信,我现在就一枪打爆你的头?” 杜永孝不退反进,用脑门把枪顶回去,目光凶狠:“有种,你就开个试试!” 0020【先杀为敬】 杜永孝在赌。 赌虎哥不敢开枪。 第一,这里是赌场,还是很高级那种,做生意最忌讳见红。 第二,杜永孝好歹是警察,并且还是便衣,更重要他是颜雄的人,而颜雄是仅次于雷洛的华探长。 第三,据悉,被赌场打残的那些收数者大多是一些小便衣,背后靠山也是不入流的华探长。 此刻,杜永孝脑门顶着虎哥手中枪,目光凶戾。 周围人都被杜永孝胆气震慑。 虎哥更是一愣。 他没想到杜永孝会真的不怕死! 杜永孝赌对。 虎哥就算再怎么想要杜永孝小命,也不敢在这里造次。 他嘴上说杜永孝披着这身虎皮没用,实际上还是忌惮。 “开枪呀,你倒是开呀!”杜永孝得寸进尺,朝虎哥怒吼。 杜永孝越是不怕死,虎哥就越发怂。 “来人,缴了他的枪!”虎哥道,“靓仔孝,你不是不怕死吗,我就陪你玩玩!” “老大,没枪!”手下在杜永孝身上搜了一遍,没找到东西。 “什么?没枪就敢在我这里横?”虎哥眉头一皱,“蒲你老母的,把我当成什么?跪低!我让你跪低!”虎哥枪口指着杜永孝,发狠道。 无论如何他也要找回面子,要不然以后还怎么混? “我们老大发话,听见没?”一名小弟在杜永孝背后踹了杜永孝膝弯一下,杜永孝一个趔趄,单膝差点跪地。 “这就对了嘛!靓仔孝,你也有今天!继续跪低,给我磕头!”虎哥以为拿捏住杜永孝,挥舞手枪,姿态嚣张。 周围赌客再次议论:“够胆又有乜用,最后还不是跪低?” 众目睽睽下,杜永孝一只膝盖慢慢朝地上跪去。 虎哥猖狂大笑。 众人摇头叹息。 眼看膝盖即将触地,杜永孝一只手撑地,另只手猛地从裤腿处拔枪! 他动作迅速,虎哥等人正在哈哈大笑,哪料他会突然发难。 杜永孝起身,一个侧踢,把虎哥手枪踢飞,随即一个帅气转身,左轮指住虎哥眉心! “现在,边个跪低?”杜永孝声音阴沉,仿佛来自地狱。 虎哥傻住。 傻住的还有旁边那十条大汉,以及旁边看热闹赌客。 虎哥狰狞一笑,望着杜永孝:“你不会玩真的吧?” “我同你讲真,你以为我在讲笑?”杜永孝直接把枪口顶在虎哥脑门上,“信不信,我打爆你的头?” 杜永孝从不吃亏,把虎哥之前这句话还给虎哥。 虎哥眼角一阵乱跳。 杜永孝满身酒气,双眼血红,完全是癫佬模样。 “你敢----”虎哥挤出一句狠话。 他也在赌。 “是吗?”杜永孝咔嚓,大拇指打开保险,双眼迸射凶光,“我是兵,你是贼,刚才你手下抢了我同事配枪,现在就算崩了你,也有理讲!” “我大佬是金牙贵,他背后是跛豪-----” 杜永孝闻言,怒极反笑。 虎哥以为自己赌对,以为杜永孝怕了他,当即抖抖衣衫,继续叫嚣:“知道怕了吧,扑街!早这样----” 没等虎哥把话说完---- 啪! 杜永孝扬起手,一枪托砸在虎哥额角! “啊,我的头!”虎哥没想到杜永孝会动手打人,顿时头破血流。 “大佬!” “虎哥!” 那些手下抄起砍刀刚要上前,杜永孝又一枪指住虎哥脑袋,眼睛犀利地扫一眼众人:“边个上前一步,我崩了他!” 众人止步,投鼠忌器。 杜永孝扭脸抄起枪托朝着虎哥头脸又是一阵猛砸! 啪啪啪! 爆裂的砸声,夹杂着鼻梁骨的碎裂声,令人发憷。 一些胆小赌客甚至不敢去看。 虎哥依旧硬气:“小子,你弄不死我,我以后弄死你!弄死你全家!” 杜永孝闻言,杀心顿起。 谁都可以伤害,可就是不能伤到他家人! 就在这时----- “区区一个便衣脾气倒不小。来这里收数也就算了,还敢打我的人,你以为自己是边个?港督,还是皇帝老子?”随着这阵阴阳怪气,就见八名大汉簇拥一男子从内室走出。 八名大汉手持开山刀,雪亮刀锋在昏暗灯光下熠熠发光,很是渗人。 再看为首男子,三十多岁,穿着名贵的丝绸长衫,梳着中分头,左手大拇指戴着一枚碧绿翡翠扳指,另外八根指头戴着金戒指,脖子挂着一条纯金佛牌,嘴里叼着一根翡翠烟嘴,却没插烟,整个打扮像极暴发户,一双鼠眼眼珠子滴流乱转,显得及其精悍。 男子越走越近,距离杜永孝五步时停住。 杜永孝鼻翼闻到一股子呛人狐臭味儿,比刚才虎哥的香港脚还要臭。 来人气场十足,周围鸦雀无声。 暴发户朝杜永孝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晃人眼的大金牙:“你是颜雄的人?” 杜永孝剑眉一挑:“不错!我们按照颜爷吩咐来这里收数。”嘴里说着,枪口却依旧对准虎哥脑袋,毫不放松。 来人点点头,“你应该知道我是谁……给个面子,得不得?” “金牙贵金爷是吗?面子我可以给,规费却也一样要收。” 金牙贵闻言点点头,“有理!不过我这人有个缺点,贪财!最不喜欢把钱丢出去,就算丢,也要丢给那些听话的狗!” 没等杜永孝开口,金牙贵接着道:“讲真,你们这些便衣和那些军装有什么区别?要不是我养你们,你们能这么爽?不要说你这个无名之辈,就算你老大颜雄,也要靠我来养,要不然他娶第三个老婆的钱哪儿来?” “哈哈哈!”周围人笑了起来。 “所以咩----”金牙贵上前一步,掏出一支香烟插在烟嘴上,旁边人立马帮他把香烟点着。 金牙贵咬着翡翠烟嘴抽了一口烟,朝杜永孝缓缓吐个烟圈,这才轻蔑道:“你话我会不会给你钱?” 所有人用戏谑眼神看向杜永孝,仿佛在看一只被猫玩弄的耗子。 杜永孝咧嘴一笑:“钱我要,命我也要!” 砰! 毫无征兆! 杜永孝一枪打爆虎哥脑袋。 虎哥当即扑倒在地。 “抢枪,袭警!我是兵,他是贼,先杀为敬!”杜永孝说着把枪口一转,对准金牙贵:“现在,轮到你!” 0021【大阵仗】 平生以来金牙贵第一次感到错愕,咬着的翡翠烟嘴差点惊掉。 他纵横江湖这么多人,凶人,狠人,疯子也见过不少,却没见过像杜永孝这么癫的。 刚才还好好,突然发飙,一枪崩掉虎哥。 再一嗅杜永孝满身酒气,看着杜永孝双眼血红,乖戾扭脖子模样,金牙贵吐出一句:“疯子!” 杜永孝的确是疯了。 在虎哥头铁非要弄死他家人时,杜永孝已经存了崩掉他念头。 这是什么时代? 心不狠, 站不稳! 免除后患才是最好选择。 另外,杜永孝也知道,只有真的做掉虎哥,也能震慑住金牙贵这种老狐狸,老油条。 什么是江湖? 道义?规矩?人情世故? 狗屁! 江湖就是实力,就是枪!就是你死我亡! 杜永孝这突然发飙,吓瘫所有人,包括大头文。 大头文怎么也没想到杜永孝会真的开枪杀人,一时间,他有些恍惚,仿佛不认识杜永孝似的,傻傻看着地上尸体,然后胃里一阵翻滚。 那些赌客先是一愣,然后一个凄厉女高音:“啊----!” 顿时乱成一团。 该逃的逃! 该躲的躲! 此刻他们再无幸灾乐祸看热闹心思,死了人,出大事儿了,并且是天大的事儿。 金牙贵好歹是个大佬,稍一错愕,就看向杜永孝,丝毫不惧眼前的枪。 “你叫乜名字?”金牙贵第一次认真对杜永孝讲话,之前的杜永孝就算穿着一身虎皮,也没资格。 “杜永孝。” “杜永孝?好样的,敢在我面前做掉我手下,你是第一个。” “承让!搞不好你是第二个。” “是吗?”金牙贵上前一步。 “老大!”十八名属下起身道。 “你们不必过来,只需要抄好家伙,等会儿帮我把这扑街仔斩成肉泥!仲有,他的家人,一个也不要放过!”金牙贵嘴里咬着烟嘴,眼睛逼视杜永孝,语气阴森。“怎么样,小子,开枪呀!” 杜永孝看着步步逼近的金牙贵,暗道一声犀利,怪不得能够执掌义群分堂,怪不得能够在弥顿道耀武扬威,单凭这胆气就高人一筹。之前号称砵兰街“第一凶人”的福兴社花佛与之相比,却是胆小许多。 “他抢枪,袭警,现在所有人都可以为我作证,我毙他,天经地义!”杜永孝语气笃定,目光直视金牙贵,“至于你----” 杜永孝迈步上前,与金牙贵一步之遥:“想要下去找你马仔,我成全你!” 金牙贵笑了,咬着烟嘴,朝杜永孝脸上喷一个烟圈:“你一把枪,六发子弹,刚才射掉一发,还剩五发----五发子弹够做乜?” 话音落地,就见一名小弟站出来,朝杜永孝怒吼:“射我!我愿意为大佬而死!” 杜永孝手腕一沉,枪口依旧指着金牙贵。 他可不会告诉金牙贵,其实他枪里只剩四发子弹。 又有小弟上前:“射我先!” “还有我!” 霎时,十八条大汉全部站出来,护在金牙贵左右。 一时间, 情势急转。 金牙贵见杜永孝此时还能沉住气,毫不慌乱,不禁暗赞够胆气。 “看到冇?这么多人愿意为我死,你能杀几多?”金牙贵得意地抽口烟,徐徐吐出,“你一把枪,就以为能吓住我,把我当乜?三岁孩童,还是白痴?我顶你个肺,扑街仔!” 面对气焰嚣张金牙贵,杜永孝,笑了。 “你笑乜,扑街仔?” “你知不知你好讨厌的,”杜永孝枪指金牙贵,“我尤其讨厌你身上那股狐臭味,好臭的!” “你----” 金牙贵最忌讳别人讲他有狐臭,刚要挪动脚步,却又停住:“够奸,你想要激将我,找理由开枪?顶你个肺!” 杜永孝:“另外你的大金牙也好讨厌的,跟食屎一样,沾的满嘴都是!” 金牙贵脾气再好,也顶不住,“来人,斩死他!”金牙贵杀心已起,怒吼道。 那十八条大汉闻声扬起砍刀就要冲锋! 杜永孝只有一把枪,就算他要开枪射杀金牙贵,他们这些做手下的也可以帮大佬挡枪---- 一把枪六发子弹, 射掉一发, 还剩五发! 五发子弹, 吓鬼咩? 眼看大战一触即发----- 这时就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警笛声! 紧接着又是一阵喧嚣---- 却是“哇呜”乱叫的消防声! 警队和消防队怎么来了? 再看外面人山人海。 四辆消防车,三辆警用大卡车把整个赌场门口围堵的水泄不通。 很多闲人也围过来看热闹,一时间乱成一锅粥。 屋子内---- 金牙贵第一时间呵斥手下:“住手!” 十八条大汉急忙刹车,高举砍刀还未落下,就见赌场大门被人撞开----- “举起手,全部不许动!”一个巡逻警官带着三十名军警冲进屋,持枪荷弹,瞄准屋内,尤其瞄准那十八个高高举着大砍刀的凶猛大汉。 “搞乜鬼,边度有火?”随着说话声,又一名消防警官拿着帽子扇着风,被人簇拥着走进来,“咦,菩萨权,你怎么也来了?不去救人,反倒抢我救火生意?” 绰号叫“菩萨权”的巡逻警官努努嘴:“我抢你个鬼,大口九!火灾是没有,枪战倒是有,好像还挂掉一个----” 绰号叫“大口九”的消防警官这时也看到地上躺着的虎哥,司空见惯道:“又扑街一个?看起来死的很安详,连白车都省!” 菩萨权翻白眼:“你有无良心?现在死人咯!就算不管你消防的事儿,我这个做巡逻的也要写报告!” 大口九耸耸肩,然后看向举枪对着金牙贵的杜永孝,又看看脸色苍白浑身僵硬的大头文,问道:“边个开的枪?” “我——!”杜永孝头也不回,“我是西九龙探长颜雄颜爷手下。” “我就知是你----靓仔开枪,要么搞大女人肚子,要么搞掉人小命!”大口九说着回头对菩萨权道:“帮你问完,那靓仔开的枪,他是颜雄的人!” 菩萨权再翻白眼:“顶你个肺,我有耳朵的!来人,还不赶快叫颜雄!” 发财好讲, 患难免谈。 这个烂摊子, 谁也不想收拾! 0022【靓仔孝,你阴我】 “菩萨权”本名郭伟权,今年四十五岁,掌管油尖旺区巡逻任务,级别三道杠,也就是警长。 二十五岁他抛妻弃子,抱着猪尿泡游泳来到香港,从巡大街干起,二十年奋斗成警长,人生很励志。平时三大爱好就是饮茶,看报,买马票,做人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是:“安安稳稳上班,平平安安到家。”做事圆滑世故,谁都不得罪,两头讨好,因此才有“菩萨权”这个绰号。 今天菩萨权在办公室继续着自己的摆烂生活,双脚搭桌子,抖着腿,咬着笔,继续研究“快活林”发行的《马经》---四十五岁了,再搞几年就要退休,犯不着那么拼命,没想到有电话打到他办公室,说西贡街金钩赌场这边有枪战。 我顶你个肺! 还要不要人早点下班? 菩萨权很生气,觉得有人故意报假警。对方却讲,如果他不出警,就投诉到各大报馆,到时候他玩忽职守,会吃不完兜着走。 再顶你个肺! 敢威胁警官? 菩萨权肺快气炸,恨不得把这扑街从电话线上抠出来。 最后菩萨权忍住,不管对方讲的是真是假,保险起见还是要走一趟。 于是,菩萨权亲自带队,开着警车呼啸而来,没想到,还真的出了事儿,并且还死了人。 这个时代虽然很乱,但人命关天,尤其他们做警察的,最怕写报告,他菩萨权的秃脑门就是以前写报告薅的。 …… 相比菩萨权被逼行动。 作为消防警官的大口九却是收到线报,主动出击。 香港被英国侵估后,很长一段时间是没有消防设备的。后来到了1904年,才开始有专业救火组织,叫做“火烛馆”。馆内连馆长也不过五个人,而且都是外国人,被称为“火烛鬼”。 每次遇有火烛而要赶去施救时,需靠街坊义务人员做主力,由“火烛鬼”负责指挥,灭火设备是靠人力按动的射水车,但这样的水车,还得靠人力去推动。因为楼房渐多了,推水车去救火时,还得多搬一把笨重的长梯同行。 那时的义务消防员,出动时都穿上紧身的黑布短衫裤,头戴竹笠帽,身上挂起写明所属商行的号带,夜间出动时,还得打起写明店号的灯笼。不久后,就有了蒸气抽水机,而且其他救火设备,亦逐渐机械化了。 1911年,第一部摩托灭火车运到了,跟着又有了机动的抽水机,机动救火梯等,而专业的消防队伍,也逐渐壮大起来,消防员多是华人,但仍被叫做“火烛鬼”。 作为当代“火烛鬼”的大口九,是出了名的“贪钱佬”,他的“大口”除了讲救火时水龙头喷口够大,也讲他搵钱的胃口够大。 每次遇到救火,他第一时间不是安排人开救,而是找老板或者东家讲数,价钱讲好,这才打开阀门救火,要不然就在现场蘑菇,搞到最后快烧成废墟,才对着大火射几下,连撒泡尿都不如。 香港火灾不是天天有,大口九这支队伍已经好几天没有创收。 没想到老天爷开眼,竟然有人报警,说西贡街金钩赌场发生大火。 天助我也! 赌场呀! 那可是肥得流油地方,这次还不赚爆? 当即大口九就带领大部队火速赶到。 救火其次, 搵钱第一。 可万没想到--- 火灾没有, 命案却被他遇到。 …… 菩萨权和大口九都是老油条中的老油条,吃亏的事儿绝对不干。 等弄清楚状况知道是颜雄手下为了收规费搞出人命,第一时间,两人打算把这个烫手芋头丢掉。 丢给谁? 当然是颜雄。 江湖规矩, 冤有头,债有主。 既然是颜雄手下做的,当然要他这个大佬来扛。 …… 西九龙差馆。 “你们说那靓仔孝和大头文能不能把规费收回来?” “收个鬼!连斗鸡强都收不到,他们要是能收回来,我赖皮华名字倒着写!” 赖皮华和火麒麟等五名探员议论道。 “那颜爷为乜还要让他们过去?” “很明显,在整人咩!”赖皮华翻了翻白眼,“靓仔孝顶了颜爷干儿子,以为这事儿玩完,也不想想颜爷是什么人?睚眦必报!” “是啊,得罪了颜爷死定!” “不死也要脱层皮!” 众人语气除了讽刺,还有一丝怜悯。 “哎,颜爷的心胸那真是-----” “收声啦,别让颜爷听见!” 众人忙压低声音,一起看向探长办公室。 办公室内---- 颜雄坐在椅子上,斗鸡强站在后面帮他按摩肩膀。 “对对,就是那里!要死了,这几天好痛的!还有我的老腰,这几天也好痛的!”颜雄眯着眼,咧着嘴,表情既痛苦又舒坦。 斗鸡强手腕有些发酸,却不敢停手,嘴上道:“颜爷你可千万要注意身体,尤其你最近纳了小妾,更加要注意保养。” “不用你讲我也知!”颜雄眯着眼,“女人嘛,我从来不在乎的,男人还是要以事业为重!就说你,阿强,丽池舞厅那个叫乜丽芬的,以后你不要再联系……” “为乜?”斗鸡强一愣。 “我也是为了你好!丽芬波那么大,屁股那么翘,一看就喂不饱!就算跟了你,也只会影响你前途!我就不一样,我老了,无所谓的!” 斗鸡强手一停。 颜雄睁开眼,语气低沉:“怎么,你不乐意?” “呃,不是!我没想到颜爷你会这么心疼我。” “这就对了!我是你大佬,我不对你好,边个对你好?” “说的是,说的是!”斗鸡强继续帮颜雄按摩,只是力道大许多。 “叮铃铃!” 桌子上电话响了。 颜雄一皱眉。 他最烦按摩时候有人打搅。 斗鸡强忙上前摘下电话,恭敬递给颜雄。 “喂,乜事?”颜雄不耐烦道。 “啊,什么?”颜雄暴起,差点把桌子顶翻。 “你再讲多一遍?”颜雄手腕发抖,脸色铁青,看得斗鸡强目瞪口呆。 “扑你个街!”颜雄狠狠把电话砸地,双目喷火:“靓仔孝,你阴我?!” 0023【明里插刀】 颜雄这辈子以“奸”出名,是有名的“笑面虎”,“笑里藏刀”,从来都是他阴人,没人能阴他。 可这次阴沟翻船,竟然被新扎职的杜永孝给摆了一道。 按照菩萨权意思,杜永孝不但在金钩赌场开枪杀人,还说是照他颜雄意思做的。 岂有此理! 这分明是在插刀! 金钩赌场是什么地方?是义群地盘。 义群大佬是谁?跛豪! 那个死跛子已经不好惹,背后还有雷洛那扑街帮忙撑腰! 等于这次自己一口气得罪两个大佬。 蒲你阿母! 颜雄怒不可遏。 当即叫上斗鸡强,赖皮华还有火麒麟等人,坐车飞奔而去。 西九龙差馆位于旺角亚皆老街,金钩赌场位于油麻地西贡街,两者相聚二点五公里,差不多要二十分钟车程,颜雄这次却只花费十分钟,可谓秒到。 “砰!”关上车门,颜雄一下车就怒气冲天:“杜永孝那扑街在边度?” “大佬,他在赌场!” 颜雄急忙朝赌场走去,还没走几步却与一人撞上。 “陈细九,是你?” “原来是颜探长!真是缘分呀!”陈细九带着四名手下迎上。 “是够缘分的!”颜雄皮笑肉不笑,乜斜陈细九一眼:“我这边出事,你立马出现,不是你的辖区也这么上心,要不要港督给你颁发一个奖状?” “颜爷讲笑。”陈细九抱拳道:“我也是听说这里热闹,才来看看!您老可千万不要想多!” 虽是雷洛头马,陈细九也不敢轻易得罪颜雄这条老狐狸,谁能保证你走夜路不崴脚,到时候颜雄再补你一刀。 至于陈细九为什么会来,还不是听到消息说与自己打赌的杜永孝竟然在金钩赌场开枪杀人。 听到消息,陈细九整个人都愣住,脑海里浮现出一袭白衣气质儒雅杜永孝模样,实在难以把他和杀人犯联系一起。 不过陈细九马上兴奋起来,颜雄手下杀人,那岂不是--- 陈细九再也坐不住,当即跑来“摘桃子”。 只要颜雄收拾不了这个烂摊子,那么以后油尖旺这几家场子规费,就要由他陈细九代劳。 本来陈细九还打算带一些媒体过来给颜雄泼脏水,不过好歹大家是同僚,内部问题,内部解决,这是规矩。 …… 两拨人马一起上前,没走几步,就见前面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人。 在赌场外面更是停着四辆消防车,还有三辆警用大卡车,场面显得极其宏大。 “搞乜鬼?”颜雄一皱眉。 “搞乜鬼?”这句话却是陈细九说的。 颜雄扭头瞪陈细九一眼。 陈细九耸耸肩:“场面好大,估计明天要上头条!” 颜雄闻言,一个脑袋两个大。 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两名记者:“你好,我们是《明报》记者!”随即亮出记者证。 颜雄瞪一眼陈细九。 陈细九很无辜地摊手:“拜托,不是我!大家都为英女皇服务,我懂规矩的。” 颜雄哼一鼻子,觉得就算和陈细九无关,他也是乌鸦嘴。 “请问是颜雄颜探长吗,能不能为你做个采访?” 颜雄一脑袋浆糊,讲个头! “无可奉告!” 颜雄准备进去,又被记者拦住。 “有人透露,这次你们侦缉队破获一场大案,请问是真的吗?” “呃?”颜雄一愣。 “啊?”陈细九也一愣。 记者还想继续追问,身为老狐狸的颜雄当然不给他们机会,没弄清楚事情之前,他一个字也不会说。 “进去先!” “让开,全部闪边!” 斗鸡强帮忙开路。 进去前颜雄给斗鸡强使个眼色,斗鸡强立马让人把那两名记者拦住:“警察办案,闲人回避!” “我们不是闲人,我们是记者。” “那更要回避!” 记者被拦进不去,看向陈细九。 陈细九耸耸肩:“放心,我这人最钟意警民合作,等我了解真相先!”说完,朝斗鸡强笑笑:“我进去,得不得?” 斗鸡强无奈,只好让开。 …… 赌场大厅内---- 杜永孝手腕酸痛,拿枪指着金牙贵十分钟,这种毅力忍耐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 金牙贵油光额头渗出汗水,脚底下不知道丢了几多烟头,十分钟内,他除了与杜永孝目光对视外,就是抽烟再抽烟。 那十八条大汉模样也很尴尬,为了大佬,杜永孝不收枪,他们就只能继续举着大砍刀。 砍刀份量不轻,他们一个个胳膊酸胀,比杜永孝还难受,此刻全都咬牙切齿忍着。 菩萨权那帮人也很难受,他们拿枪对准十八条大汉,大汉不放刀,他们不收枪。 三班人马,就这么僵持着。 现场唯一逍遥的就是那位消防官大口九,本来跑这里搵钱,没想到变成看戏。 他掏出一支三五烟,好心递给菩萨权,却被菩萨权打开。 菩萨权哪有心思抽烟?搞不好等会儿就要枪战。 “放心!打不起来!”大口九眯着眼,叼起一支香烟安慰,“唱戏咩,听的就是个腔调,看的就是个姿势,腔调拿好,姿势摆足,傻子才会真打。” “收声,就你话多!”菩萨权不耐烦道。 大口九吐个烟圈,刚想开口,就见颜雄闯入:“搞乜鬼?!” 众人望去,颜雄犹如怒狮。 他目光巡视一周,落到地上虎哥尸体,心里立马一凉,“真死了人,蒲你老母!” “颜爷来了!” “颜探长来了!” “咦,细九也来了!” 大家都是吃皇粮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不管什么情况也要先打个招呼。 这边—— 颜雄看到杜永孝还在拿枪指着金牙贵,想死的心都有。 “杜永孝----” 没等颜雄发飙,只见杜永孝一扭头,惊喜道:“大头文!颜爷来了,他来为我们做主咯!” 颜雄还没反应过来。 “颜爷,他们抢枪,袭警!还有地上这个扑街包娼庇赌,无恶不作,按照你意思我将他当场击毙!” “呃,我意思?”颜雄眼睛一翻,“我意思你老母啊!” 颜雄一口气堵在心口,刚要发飙。 “大头文,还不赶快把枪要回来!有这么多师兄帮你撑腰,怕个鬼?”杜永孝根本不给颜雄开口机会。 抢了大头文警枪那人猛觉不对,之前他还得意洋洋,拿着枪向同伴炫耀,此刻却像烫手芋头。 金牙贵暗道一声:“不好!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不管什么时候,抢夺警枪都是江湖大忌。 所有人看向抢枪那人。 那人拿着枪,“我……没有!”啪!把枪丢在地上,双手在衣服上擦着,“我真的没有……抢枪!” 大头文忙走过去捡起来,“还好,还好!菩萨保佑!” 颜雄本来已经决定好要牺牲杜永孝,平息此事,毕竟死了一个人,就算他是颜雄也撑不住。 何况他一开始就看杜永孝不爽,可是现在---- 抢夺便衣配枪,可是大罪。 并且罪不可恕! 颜雄眼珠骨碌乱转。 这人又是金牙贵的人,而金牙贵又是跛豪手下,跛豪后面又是雷洛,正好,外面还有两名记者—— 搞不好可以泼脏水,泼出一大片! 一个字--- 爽! 0024【两个字,胆气】 颜雄三角眼闪烁,压下想把杜永孝碎尸万段念头,顺着杜永孝话题:“你说他们抢枪,这一点已经证实,至于袭警……” “颜爷明察!”杜永孝道,“我后面腿弯处应该有证据!” “呃?”颜雄等人忙朝杜永孝看去。 杜永孝一袭白西装,西裤也是白色,腿弯有一个黑色脚印,很是扎眼。 这就是证据呀! 颜雄大喜。 其他人看看那脚印,再看看杜永孝,第一次觉得穿白西装竟然有这好处。 “我明白了!”颜雄背起手,从怒气冲冲变成气定神闲。 金牙炳却开始额头出汗,知道颜雄要作妖。 “也就是说地上这位……呃,暂且称之为疑犯,他和同伴涉嫌抢枪,袭警,于是你将他就地正法,以正视听?” “颜爷您说的是!主要是您教导有功,经常同我讲,警察的枪就是女王荣誉象征,绝不容践踏!我就算牺牲也无悔,却不能丢掉女王面子!”杜永孝振振有词。 颜雄差点爆粗口问候杜永孝老母,扑街仔到这时候还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推。但又不得不怒赞杜永孝这番话够劲儿---连女王都搬出来,虎哥不死都对不起民众! “好了,你的陈述我全部知晓,放下枪!有我为你做主---你这样,成何体统?” 杜永孝要的就是颜雄这句话。 手好酸! 杜永孝把枪放下。 那十八条大汉忙看向金牙贵。 “把刀放下!”金牙贵呵斥,“有颜探长为我们做主!” 众人这才松口气,把砍刀落下。 菩萨权也松口气,示意手下收枪。 来救火的大口九无聊地耸耸肩:“冇戏看咯!” 陈细九抱着胸,眼神戏谑:“这双簧演的,绝了!” 颜雄背着手迈步朝杜永孝和金牙贵走去,“现在情况已经很清楚,人证物证具在,金牙贵,你要如何解释?” 金牙贵冷冷一笑,拔下翡翠烟嘴里面插着香烟,吹了吹嘴口,轻蔑道:“要乜解释?你的人开枪杀了我手下,这笔账怎么算?至于抢枪,袭警什么的,我没看到!” 颜雄笑了,背着手走到金牙贵面前,眼神逼视对方:“你当这么多人是瞎子?还是把我当傻子?” 金牙贵丝毫不惧:“你怎么讲都行!我也可以讲你这位手下,叫乜来着?靓仔孝---欠了我的钱,为了不还钱,就故意杀害我手下,现在还故意栽赃嫁祸!大不了,打官司呀,看鬼佬法官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颜雄眼神一凛,没想到杜永孝和金牙贵还有金钱纠葛,他扭脸,意味深长望向杜永孝。 杜永孝也看向他。 颜雄走到杜永孝面前,贴耳道:“扑街仔,你还瞒我几多?你搞不掂他,我就搞掂你!” 杜永孝镇定自若:“放心,现在我就帮你搞掂!” 不等颜雄反应,杜永孝大笑一声,迈步走向金牙贵。 “这样,金爷,事情闹下去大家都难收场!”杜永孝手持左轮,对着金牙贵擦转弹夹,咔嚓,卸掉四发子弹,一甩手,啪!又把弹夹合上,“大头文,去把钱拿来!” “呃,这-----” “快点!” 大头文顾不得许多,忙把从四个场子收来的四万块递给杜永孝。 杜永孝把钱往金牙贵面前一丢,用枪指指,“按照江湖规矩,既然你是开赌场的,那我就与你赌一把!我这里有四万,敢不敢赌?” 斗鸡强忙贴近颜雄:“颜爷他竟然-----”意思是杜永孝竟敢拿规费去赌。 颜雄摆摆手,他很想知道杜永孝在玩什么把戏。 斗鸡强只好闭嘴。 “赌乜?”众目睽睽,金牙贵不得不接招。 “赌命!”杜永孝说着把枪指向自己脑袋,“俄罗斯转盘,会玩吧?我这里总共六发子弹,刚才用掉一发,卸掉四发,现在还剩一发----不敢开枪就是输!” “我输了,这些钱归你,就算用死给你一个交代;你输了,拿钱来,并且承认颜爷是这里唯一主宰,以后规费按时交!” 颜雄三角眼一闪,杜永孝这么多话中就最后这句最中听。 超越雷洛,成为油尖旺主宰,谁不愿意? “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颜雄暗道。 气氛凝固。 金牙贵眼睛眯起来。 杜永孝直视他。 颜雄不吭声。 陈细九表情怪异。 菩萨权摇头:“搞乜,玩这么狠?” 大口九抱着膀子:“有趣!有趣!” 深吸一口气,金牙贵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大金牙:“我应承你!我们江湖人什么都怕,可就是不怕死!” “好!”杜永孝笑了,“我欠你一万是吗?” 啪啪啪! 连开三枪! 众人惊呆。 金牙贵愣住。 “这三发算还你债!”杜永孝目光凶狠,“你我债务,一笔勾销!” 金牙贵眼睛眯起来,咬咬牙:“好,爽快!” 周围人此时都被杜永孝胆气震慑--- 连开三枪,竟然毫发无伤! 这运气,没谁了! “现在还有三次机会----”杜永孝死盯金牙贵。 啪! 他竟然又开了一枪。 现场哗然! 再见杜永孝,安然无恙。 如此以来,等于杜永孝一口气连开四枪,竟然没死! 这运气, 绝了! 实际上只有杜永孝知道,不是他运气好,而是枪里根本没子弹。 找花佛收账时,用掉一发。 毙掉虎哥,又用掉一发。 左轮六发子弹,实际只剩四发。 刚才他故意当着金牙贵面儿卸掉最后四发,现在弹夹还有个鬼? 其他人哪知道这些? 甚至连大头文都忘了杜永孝之前开过枪。 颜雄看着杜永孝,一时间有些恍惚,这小子,比疯子还疯。 陈细九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却说不出来。 菩萨权开始念佛号:“阿弥陀佛,造孽啊,又要出人命!” 只有大口九叼着香烟,兴趣盎然。 “现在该你,还有两次机会!”杜永孝调转枪口,把枪柄递给金牙贵。 所有人都看向金牙贵。 两次机会, 生死各半! 强烈的压迫感令金牙贵窒息。 杜永孝连开四枪,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对付金牙贵这种老江湖,就要步步紧逼,置之绝地! 看着枪柄,金牙贵犹豫了。 江湖人讲究,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可那是在没发达之前,为了博富贵,可以拿命去拼。 现在金牙贵衣食无忧,声名显赫,家里还有四个如花似玉老婆----- 富贵有了, 他更想保命。 相比之下,杜永孝什么都没有。 名声,财富,女人---- 他一无所有! 所以他敢赌! 金牙贵怎么计算,都不划算。 所有人紧张地看着金牙贵,看他如何选择。 连颜雄都被刺激到,他多希望金牙贵能够接过枪,对准脑袋来一发!到时脑袋爆掉,他送帛金,跛豪没了手下,雷洛没了爪牙,皆大欢喜。 一秒钟! 两秒钟! 犹豫片刻---- “来人,取四万过来!”金牙贵发话。 很快有人取了四万递给他。 金牙贵看也不看把钱丢给杜永孝,用夹着翡翠烟嘴的手指了指:“这次,你赢!” 0025【长袖善舞】 金牙贵曾经是油尖旺出了名的“拼命三郎”,作为义群大佬跛豪手下,他虽然没大威,细威,师爷陈文辉那么出名,却也是叱咤风云老江湖,此刻面对新扎便衣杜永孝却道一句:“我输了!” 当即震惊全场。 金牙贵主动认输? 怎么可能? 颜雄等人觉得惊愕。 菩萨权却很容易理解金牙贵这一举动。 毕竟菩萨权的口头禅就是“平平安安每一天”。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命更珍贵?没了命,要那富贵荣华又有何用? “靓仔孝竟然赢了?” “是啊,太不可思议!”斗鸡强等人议论纷纷。 之前他们还集体讥笑杜永孝这次死定,收不回来规费,没想到现实打脸,杜永孝不但把规费收了回来,还力压金牙贵。 “大佬,你怎么可以-----” 金牙贵那帮手下有些想不通,金牙贵输了是小,赌场面子是大。 “给我闭嘴!”金牙贵可不惯着他们,“想翻天咩?” 手下立马噤声。 江湖人讲究输人不输阵! 更讲究能屈能伸大丈夫! 金牙贵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失败者为自己找到最好理由就是,不是我太弱,而是对手太强。 “想不到,英雄出少年!”金牙贵朝杜永孝微微一笑,“早听说颜雄颜探长新收了一名手下,文武双全,胆量更是一流,号称‘豹子胆’,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杜永孝哪会放过这种出名机会,抱拳:“过奖!主要是颜爷教导有方!” 有意无意又拍了颜雄马屁。 颜雄在旁边听得真切,虽知道金牙贵是在扯犊子,杜永孝更是在扯咸淡,却依旧觉得很受用。 “我金牙贵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输就是输,赢就是赢!这些钱,你拿走!” “好说!大头文,收钱!” “哎!”大头文忙走上前,弯腰把那八万港币捡起来。 杜永孝深深看一眼金牙贵。 金牙贵也看着他。 两人心知肚明,这笔账迟早要算。 杜永孝转身走向颜雄,啪,立正站好,朝着颜雄一敬礼:“报告颜探长,属下杜永孝,幸不辱使命!” 颜雄很满意杜永孝此刻态度,胜不骄,很好! “大头文,把规费交给颜探长!” “好的!”大头文不知不觉沦为杜永孝小弟,杜永孝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大头文把五万规费交给颜雄。 颜雄让斗鸡强收下,查点清楚,然后看向杜永孝道:“你做的很好,还有什么要说的?” 杜永孝立马“啪”,又是一礼:“报告颜探长,五家场子已经答应以后全部按时缴纳规费,在您英明领导下,油尖旺区定会蒸蒸日上!” 杜永孝这番话可谓恰到好处,不但捧了颜雄一把,还告诉现场所有人,以后油尖旺的场子依然归他们西九龙警署管,归颜雄管,至于想要过来摘桃子的陈细九,还是歇歇先。 菩萨权和大口九不禁欣赏地看了杜永孝一眼,讲话这么精准,难得。 陈细九脸色十分难看,扑街你个靓仔孝,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颜雄对杜永孝更加满意,好感度倍增,这小子,会做人。 “阿孝,你辛苦了!”颜雄笑眯眯地拍了拍杜永孝肩膀,“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事要交代?” 杜永孝二话不说,拿出剩下三万块,“呐,颜探长,这三万是我用命搏回来的,不过要是没有您老人家悉心栽培和谆谆教导,我也不可能顺利完成任务!所以-----” 杜永孝直接拿出一万递给颜雄:“这是属下一点点心意,还请颜爷您收下,日后请兄弟们饮茶!” “呃,这个----”颜雄没想到杜永孝这么会做人,竟然肯把用命赚来的钱分这么多给自己。 “还请收下!”啪,杜永孝又是一个敬礼,下巴微扬,一副不收下我就不放弃模样。 “嗯呢,好吧!”颜雄点点头,“那我就勉为其难----事实上我们大家都好关心你的,一直都在后面撑你。阿孝,不错哦,你没给我们丢脸!” “全是颜爷教导有方!” 杜永孝马屁拍得铿锵有力,颜雄这个老狐狸笑得合不拢嘴。 “哈哈,说得好!”颜雄笑道,“今日事,我撑你!边个想要找你麻烦,让他来找我!” 杜永孝要的就是这句话,只要颜雄真的肯为自己撑腰,那么不要说花佛,金牙贵这些狠人,就算得罪再狠大佬,他杜永孝也能暂保一命。 颜雄是谁? 虽不如雷洛犀利,却也是四大探长之一。 “多谢颜爷!”杜永孝表现的很感激,随即又转身走向菩萨权和大口九两人,啪地敬礼:“辛苦了,长官!在下刚扎职不久,就惹出如此事故,令两位长官来回奔波,实在惭愧!” 说完,杜永孝朝大头文道:“文哥,再拿一万出来!” “呃,什么?” 杜永孝接过钱,递给菩萨权和大口九两人:“钱不多,权当在下一片心意!” 菩萨权和大口九你看我,我看你,原以为今天一无所获,没想到----- 五千块也不是小数目, 这个杜永孝, 会做人! 菩萨权要面子,还不好意思接过,大口九可不管那么多,一把接过钱,朝杜永孝肩膀一拍:“好!靓仔孝是吗?我欣赏你!我是西九龙消防署大口九,以后有事你搵我!” “多谢九哥。”杜永孝又看向菩萨权。 菩萨权见大口九已经收下,自己要再扭扭捏捏也说不过去,何况身后还有一大帮兄弟在看着,大老远跑来要是连杯奶茶费都没得赚,以后还怎么做人老大? 菩萨权也把钱收下,对杜永孝道:“我是西九龙警长陈伟权,以后有事搵我!” “多谢!”杜永孝再次抱拳。 五千块, 结交两个好大佬。 赚爆! 而对于颜雄,菩萨权和大口九三人来说,杜永孝这个新人不但懂得散财,还长袖善舞,以后想不发达都难。 再看杜永孝,笑眯眯向陈细九走去。 陈细九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先前和杜永孝打赌,立马没了看戏心思,见杜永孝越走越近,内心咆哮:“你不要过来啊!” 0026【比我还奸】 杜永孝走到陈细九面前。 陈细九一想起打赌输掉,现在就要叫杜永孝一声“大佬”,立马把脑袋扭过去,眼神闪开,假装没看见。 杜永孝却不放过他,“陈探长,你好!” “嗯,我很好。”陈细九不愿多讲,“对了,我忽然记得还有其它事情要做,告辞!” 陈细九想要开溜,杜永孝却拦住他:“话未讲完陈探长怎么就急着走?” 颜雄等人诧异,不明白杜永孝跟陈细九到底有什么“瓜葛”----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的鲍鱼探长好像有些怕杜永孝似的。 “我有急事嘛,人家真的要走了!”陈细九再不犹豫,忙带着属下准备转身离开。 这时---- “还请留步,陈探长!”杜永孝在后面叫住他。 “我顶你个肺!”陈细九心里暗骂一句,不得不挤出笑脸缓缓回头,亲切地望向杜永孝:“还有乜事,靓仔?” 众人也一起看向杜永孝。 杜永孝微微一笑。 陈细九见杜永孝笑得“奸诈”,立马心惊肉跳,完蛋了,这小子要---- 众人也很期待地看着杜永孝。 “没什么,改日请你饮茶。”杜永孝灿烂一笑。 陈细九楞了一下,“好!” 当即带人离开,生怕杜永孝这个讨厌鬼再追来。 其他人看看离去的陈细九,又看看笑眯眯人畜无害的杜永孝,总觉哪里不对。 “咳咳,现在要处理正事儿!”颜雄背着手,忽然咳嗽两声。 杜永孝知道,戏演完,要把主场让给这个笑面虎。 于是,他很识趣地站到一边。 …… “呐,金牙贵是吗?”颜雄背着手,笑眯眯走到金牙贵面前。 金牙贵心里一惊,感觉颜雄笑里藏刀。 颜雄指了指地上扑街的虎哥,“他是你属下?” 金牙贵点点头。 颜雄围着虎哥尸体转两圈,叹息道:“虽然他犯错在先,又是抢枪又是袭警,罪不可恕,但毕竟死者为大!” “现在讨生活都不容易,这个叫乜鬼的嫌疑犯估计家境也不好,好的话就不会做贼咯!” “颜探长,你到底想讲乜?”金牙贵有些不耐烦。 颜雄正义道:“我意思很简单,他是贼,却也是人,作为探长,我多少也要送他一点帛金。” 说着话,颜雄从怀里掏出钱夹,看了看里面只有百元大钞,就又把皮夹揣回,摸摸裤兜,最后掏出一把硬币递给金牙贵道:“少是少点,但心意已到!” 金牙贵看着假仁假义颜雄,哼了一声把硬币接过,还不得不朝颜雄抱拳:“有心了!” “哪里!只要以后你这里规费按时交,那我们就是朋友,我颜雄对朋友很好的,到时你就知!”颜雄笑眯眯道,“呐,讲多一句,外面刚来了两名记者逼着我要什么大案……” 颜雄瞄了眼地上扑街的虎哥,“作为一名优秀的执法人员,我怎么也要给他们一个交代,可又不能讲是为了收规费而枪战---金爷,你有什么好建议?” 金牙贵冷笑,“冇建议!” 颜雄刚要发飙,杜永孝啪地一下,再次站出来:“颜探长,在你精密部署英明领导下,我已经查清楚虎哥等人走私军火大案。他为了潜逃才抢枪,袭警……地上那支枪就是证据!”说着指了指之前被他一脚踢飞的那把黑星手枪。 颜雄一看,虎哥旁边果然有把枪,忍不住多看杜永孝一眼,“人才呀!” 金牙贵气得闭眼,这个扑街仔,又要搞什么鬼? “不过才一把枪,不算什么军火大案吧?”颜雄眨巴眼道。 “那就要看金爷配不配合了?”杜永孝笑道,“如果金爷肯配合的话,那么这案子就以虎哥毙命了结,然后我们便衣组,联手军装组和消防队一起侦破世纪军火大案,大家一起开心;如果金爷不配合,那也没问题,可以和我们一起去警局录口供,洗清嫌疑!” 颜雄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杜永孝,这般精准算计,简直是条小狐狸。 “金爷,你以为呢?“颜雄笑眯眯望向金牙贵。 金牙贵双目喷火,恨不得把杜永孝撕吃,却又不能不回答颜雄:“我---” 颜雄脸一冷:“想清楚再回答!记住,我可是在给你机会,去警署录口供是几个意思,你比谁都清楚!另外,不要因为你一个人,搞得大家都不开心!” “是呀,金爷,你可是做生意的,应该懂得计算!”菩萨权和大口九齐声劝道。 金爷贵再也撑不住:“去,拿多一些喷子来!” 很快虎哥旁边就堆满了三十几把手枪,就这颜雄还嫌不够多,又硬逼金牙贵拿出存货,凑足一百支! 一百支,足够军火大案。 菩萨权和大口九也很满意,这个功,立得爽。 …… “刚才边个记者要采访我?” “具体事情是这样的,在我颜雄精密部署,英明领导下,再联合陈伟权警长的便衣组,以及西九龙消防队----” 颜雄在赌场外面搭台唱戏,对着媒体记者,还有观众侃侃而谈。 记者镁光灯爆闪。 菩萨权和大口九二人穿着制服站在他身边,满脸红光,与有荣焉。 角落处---- 杜永孝与金牙贵赌命赢的的三万,散掉两万,还剩下一万。 他又从这仅剩一万中拿出两千给了大头文。 大头文死也不肯收。 “拿着吧,文哥!要是没你帮忙,我也不可能这么顺利。”杜永孝把钱硬塞给大头文。 杜永孝不是傻子,当然不会把自己用命博来的钱轻易送人。 送给颜雄一万,那是为了让颜雄撑自己。 送给菩萨权和大口九,则是为了结交。 上一世作为生意人,杜永孝是出了名的精明,更懂得想要赚钱,就先要花钱道理。 何况他也很清楚,如果自己不塞钱出去,不但会招惹嫉妒,还会带来祸害---花钱消灾,在任何时候都对。 至于他塞给大头文两千块,只因为大头文是真心对他好的人。 刚才杜永孝与金牙贵对峙,这么多人当中,也只有大头文最不想他死。 大头文还想拒绝,那边颜雄做完采访,朝杜永孝招手:“阿孝,这边!” 杜永孝拍拍大头文肩膀:“我过去先!” 杜永孝刚走几步,大头文在后面叫道:“阿孝-----” “乜事?”杜永孝回头。 “以后-----”大头文挠挠头:“你就是我大佬!” 杜永孝笑了,“搞乜?你不罩我了?” “你那么犀利,罩我先!”大头文咧嘴一笑。 …… “颜爷,乜事?” “我问你---”颜雄瞟了眼那俩记者,“你叫来的?” “颜爷英明!”杜永孝知道瞒不住,直截了当。 “我就知!”颜雄不但没生气,还很高兴,揽住杜永孝脖子:“不管怎样,今天辛苦你!现在时间又晚,我让阿强开车送你回去。” “这怎么行?” “没什么不行,你立功了嘛,我这人赏罚分明!”颜雄慈眉善目,“另外呢,开枪的报告你还是要写。不过我体恤你,可以在家多休息几天,先构思构思,到时候再交给我---你也知道,那些鬼佬好烦的,一发子弹就要让我们写半天!” 杜永孝心里明白,颜雄这只老狐狸还在看风向。 如果事情发展的好,他才会真的出手帮忙。 至于让自己休息几天,说白就是给你放大假。 “我明白,多谢颜爷关心!” “你是新人,照顾你应该的!”颜雄拍拍杜永孝后背,“呐,我记得资料上写你住在山顶道----” 杜永孝忙道:“哦不是,是石硖尾。” “呃?”颜雄愣一下。 富豪区山顶道和贫民窟石硖尾,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家族没落,刚刚破产。”杜永孝语气唏嘘,表情黯然。 “破你老母啊,这么巧?”颜雄心里大骂,表面却十分同情,“节哀顺变!阿强,送他去石硖尾!” 斗鸡强应承一声。 其他探员一脸羡慕,能被颜爷专车接送的能有几人? 杜永孝刚要上车,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回头对颜雄道:“对了颜爷,有件事儿忘记同你交代----” “乜事?” “关于子弹……之前找花佛收数,我用掉一发!” 颜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你老母的-----”奸诈如颜雄此刻也被杜永孝惊呆。 此刻他才算明白杜永孝为什么敢和金牙贵赌命。 “颜爷,有乜问题?”杜永孝假装不懂。 “冇!”颜雄哈哈一笑,然后吩咐斗鸡强:“慢些开,当心扑街!” 0027【大胆刁民】 弥敦道--- “明明是个穷酸仔,却偏要装阔少!” “明明住在石硖尾,却偏要写山顶道!” 斗鸡强开着颜雄那辆黑色福特小轿车,后面坐着杜永孝,他透过后视镜,时不时说风凉话。 杜永孝明白斗鸡强心情,今天自己一炮而红,相比之下斗鸡强这帮人对他那是羡慕嫉妒恨,何况颜雄让斗鸡强亲自开车送杜永孝回家,这就更伤斗鸡强自尊心。 换做一般人,这时怕是要说些安慰的话,或者服软的话,免得招惹斗鸡强这个敌人。 杜永孝却知道,想要出人头地,就必须要踩着别人上位,现在自己扎职便衣,并且跟了颜雄,那么第一块垫脚石就是眼前这只斗鸡。 “强哥言重。”杜永孝淡淡道,“颜爷一向赏罚分明。做对事,他就赏,做错事,他就罚,强哥你跟颜爷这么久,该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臭小子,你在教我做事?”斗鸡强一回头,恰好有路人冲过马路,他急忙刹车,差点撞到前面卖鱼佬,福特车一个侧转却砰地一声,撞翻一架黄包车。 据历史档案记载,在1908年之前,香港路面并没有汽车行走,所以当时的道路被称为马路,而这个叫法一直沿用至今。 到了1908年,当时一位非常富有的牙医由於住在港岛般咸道,但每天都要到铜锣湾的诊所应诊,觉得十分不便,於是想方设法从外国购入了一辆汽车代步,从此开启了香港汽车的历史。 两年后的1910年,时任港督卢押亦从老家英国运来了一辆汽车,成了香港开埠以来第一位拥有自己座驾的官员。 自此之后,香港路面的汽车数量逐年增加,到了1918年,路面行驶的汽车已经超过二百辆。 随着汽车普及,各类型的汽车亦应运而生,当中自然少不了货车和巴士。 为了方便管理,警察部参考英国的做法,将所有汽车展示的车牌编号以颜色区分,当中白底黑字代表私家车,黑底白字代表货车,而巴士等载客交通工具则统一採用红底白字,为了方便称呼,人们便将这三类汽车简称为“白牌”、“黑牌”和“红牌”。 颜雄这辆私家车就是挂着“白牌”,并且还是警队专属白牌。 这辆车是他自己花钱买的,足足花了三万港币,平时宝贵的不得了,要是刮花一点,就会对着斗鸡强破口大骂。 此刻福特车撞翻黄包车,斗鸡强第一时间不是考虑有无把人撞死,而是车怎么样? “扑你个街,要死咯!”斗鸡强慌忙下车,也不去看躺在地上呻吟黄包车夫,还有被撞翻轮子朝天的黄包车,而是走到车头伸手查看被擦花的车头。 车头左侧被擦花巴掌大一片,斗鸡强的心立马凉掉。 “扑街,你眼瞎呀,没看到是这是警队白牌?”斗鸡强扭头就要发飙,却见十几人围上来,那些人赤着膀子,体型彪悍,仔细一看,却都是黄包车夫。 “警队白牌?好威的!”一国字脸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肩膀搭着白毛巾,擦着黝黑脸颊,模样笑眯眯,眼神戏谑。 斗鸡强楞了一下,平时这帮扑街一看到警车就退避三舍,现在怎么---- “你是谁?你可知这车是边个的?”斗鸡强见对方人多势众,准备搬出颜雄吓吓他们。 “车牌666,是颜雄颜探长的咩!”国字脸男子嘻嘻一笑,“我们这些拉黄包车的,谁没见过?” “既然知道是颜爷的,你还敢----” “还敢怎样?”国字脸男子上前一步,逼近斗鸡强,“不要说他只是一个探长,就算是港督在这大马路上撞伤人,也是要赔钱的!” “是啊,探长了不起,信不信我们去法院告你!” “不用去法院咯,直接去报社!报社那帮记者好钟意这种事情!” 那些车夫你一言我一语,丝毫不惧。 斗鸡强后退一步,显然第一次见到这种“刁民”。 “呐,我不管你是谁,你大佬是谁,现在撞伤我兄弟,拿钱来!”国字脸朝斗鸡强一伸手,“没钱,就别想走!” 斗鸡强怒了,在香港黄包车夫可是底层中的底层,平时斗鸡强都不正眼瞧,没想到现在却被威胁。 “找死!”斗鸡强拔枪出来。 换平时,只要一拔枪,对方就会鸟兽散,可现在---- 国字脸竟笑眯眯上前,把胸口往斗鸡强的枪上一顶:“有胆就开!我烂命坤烂命一条,不值钱的,如果你想要拿你的命来赌,来呀!” “呃?”斗鸡强愣住,这一幕貌似有些熟悉。 这时身后传来声音---- “烂命坤吗,我能不能讲几句。” 斗鸡强翻白眼,不回头就知道杜永孝从车上下来。 烂命坤等人看向杜永孝。 一袭白衣,很是斯文。 “强哥,把枪收起来先,我们是警察嘛,要同人讲道理!”杜永孝笑眯眯地走到斗鸡强面前说道。 斗鸡强看看烂命坤那帮人,又看看四周堵着的黄包车,直接把他和杜永孝堵在中间,这才把枪收回。 “你又是边个?” “他同事。”杜永孝掏出香烟,弹出一支递给烂命坤:“食支烟。” 烂命坤接过去,拿到鼻子前嗅了嗅:“不错,好烟,还是万宝路!可惜一支烟不够分!”说着把香烟丢给旁边兄弟:“请你食!” 丢完烟,烂命坤这才笑嘻嘻望着杜永孝:“你想讲乜?” “首先,车无所谓,我想要看看这位朋友伤的重不重,需不需要送去医院?”杜永孝看向地上躺着的黄包车夫。 “来人,看看苦力强还有没有气?” 有人上前,蹲下看了看苦力强,回答:“伤的很重,只会鼻子哼哼,不能动弹!” “看到冇?”烂命坤指了指苦力强,“他都快被你们撞死,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 “这么严重?”杜永孝一脸严肃走过去,毫无征兆,一脚朝苦力强脑袋踩去。 刚才还躺在地上哼哼唧唧,不能动弹分毫的苦力强,一个条件发射,噌地爬起来! “你想做乜?”苦力强说完,才知上当。 所有人都看着他。 杜永孝摸支烟叼在嘴角,笑眯眯道:“看起来,你还死不了!” 0028【义海藏龙】 烂命坤怎么也没想到杜永孝会使这招,更没想到苦力强会这么不争气,就算装死,也要装到底,扑你个街,现在丢人丢大发。 “呐,这位朋友敏捷身手大家都有看到!我脚还未落下,他已经起身,看起来伤的并不是很重!”杜永孝把香烟点着,慢条斯理道,“那么现在就让我们来讲讲道理。” “首先,你们刚才讲要同我们打官司,OK,我应承你。可打官司是要钱的,像这种事情聘请一个小律师也需要三百块,继续打下去,最起码也要上千----你们这些人就算凑起来,能有几多?” “其次,你们讲要把此事捅到报社去,话那些记者最钟意这种烂事,OK,你们尽管去捅,信不信颜探长一个电话过去不要说那些小记者,就算是主编,社长也要礼让三分?到时候不要说关于此事报道,连一个字都不会有!” “最后----”杜永孝把抽差不多的香烟掷地上:“刚才那位苦主叫乜来着,苦力强是吗?大家都有看到,他涉嫌敲诈,作为警察,我有权抓他回去问话-----” 烂命坤刚要开口,杜永孝根本不给他开口机会,“退一步讲,就算他不是敲诈,也涉嫌妨碍公务!《香港治安条例》第七十三条,看到执行公务警车要主动退让,可他却偏偏撞上来,还故意拖延时间,隐瞒实情,单凭这点,我就可以抓他!” 杜永孝说完,看向苦力强:“现在,陪我去警局一趟!” “坤哥,不要啊,我不要坐牢!”苦力强怕了,在杜永孝心理攻势下彻底崩溃,忙扭头朝烂命坤求救。 烂命坤怒其不争,一脚把苦力强踹翻,“扑街!事情都是你惹出,现在问我?” 苦力强跪地马趴,抱住烂命坤大腿:“我老婆刚生孩子,我只想搵笔奶粉钱!” “搵你个头!”烂命坤想要把苦力强甩开,对方抱得太紧。 “好了,不要再演戏!”斗鸡强没想到杜永孝这么犀利,三言两语就把情势反转,当即发飙,“你这烂人,不好好拉黄包车,还想敲诈勒索?不把你抓起来,就对不起我自己!” 说着,斗鸡强就从腰间摘下手铐,准备把苦力强铐住。 烂命坤上前拦住,“给我个面子,长官!权当是误会,放我兄弟一马!” “给你面子,你算老几?” 烂命坤笑了,朝兄弟们招呼:“来呀,大家告诉这位长官,我是边个?” “烂命坤!洪义海首席教头!”众人高喝。 “咝!”斗鸡强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脱口而出:“义海藏龙,洪义海?”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烂命坤。 洪义海不是社团,而是一家武馆,而这家武馆却比很多社团更厉害。 话说被英国估领后的香港,官方的治安力量,往往不足应付,商民们为求自保,只好雇请民间力量自卫,初期叫做更练,后来这些更练组织发展起来,就改称自卫团。 自卫团团员大多数由店员兼充,少数是催债用的专职人员,大家手持枪械,编定日夜班出勤,有些站岗,有些巡逻,果然对劫匪与小偷的活动起了阻遏作用。 跟着是皇后道一带的金饰店、银号等大商店,也组成了自卫团,人员中有些是印度人,全都穿起制服,并也配有长枪每隔三几间店铺,即有一人站岗,直守到入夜打烊。 可随着香港对枪支管控越来越严格,这些自卫团就不得不放弃配枪,依靠拳脚和体力取胜。 如此以来,香港尚武之风油然而生,一时间港岛弹丸之地竟然拥有一百三十七间大小武馆,其中最有名的当属太极门,形意门,八极门,以及蔡李佛,大圣劈挂等等。 洪义海就隶属蔡李佛一系,不过蔡李佛却从来不承认洪义海属于正统,反倒污蔑洪义海为“歪门邪道”。 究其原因,洪义海所授拳法改良自蔡李佛,诡异毒辣,完全是为了实战。以至于每次大比武,蔡李佛都输给洪义海。 这让正统自居蔡李佛如何能忍? 当即就不承认洪义海隶属蔡李佛一系,而洪义海掌门黎剑青也不吃这套,一夜连踢十三家武馆,获得“黎天王”称号,不但凭借踢馆把洪义海名头打响,还有教无类广招门徒,一时间洪义海门徒三千。 这些人大多是人力车夫,码头工人,不但吃苦耐劳,还极讲义气,每每有人受到欺负,就会有数百人,上千人站出来,生死相依,义无反顾。 斗鸡强一听烂命坤是洪义海人,立马就怂,可又不能不要面子,正在为难,杜永孝再次站出来:“原来是洪义海兄弟,我们颜爷经常在面前提起你家大佬---黎师傅近来可好?” 烂命坤见杜永孝如此客气,心里微微得意,嘴上道:“他老人家身体尚好,只是腿脚稍有不便。” 杜永孝点点头,当年黎剑青一夜踢馆十三家,虽然赢了,却也伤到了腿,以至于走路不怎么便利。即使这样,也没人敢小瞧这个瘸了的“黎天王”。 “大家不打不相识……时间不早,以后请各位饮茶!”杜永孝一抱拳,打算了结此事。 烂命坤见对方松口,也不再犹豫,招呼手下:“把路让开!让这两位阿SIR过去!” 黄包车纷纷闪开,让出一条通道。 烂命坤搀扶苦力强正要离开。 “朋友且慢!”杜永孝忽然在后面叫住他。 烂命坤以为杜永孝变卦,回过头刚要发飙,却见杜永孝从怀里掏出皮夹,取了一百港币递给他:“你兄弟受了伤,这点钱算作补偿!” “呃,这-----” “拿着吧!就算不看病,也要修车!”杜永孝看了看瘪掉的车轮,“我知的,干你们这行不容易,手停口停。” 烂命坤第一次认真看向杜永孝。 杜永孝一脸真诚,毫不做作。 “有心了。”烂命坤把钱收下,然后礼貌性地问了句:“敢问高姓大名?” “石硖尾,杜永孝。” “什么,你住在石硖尾,姓杜?那杜大炮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老豆。” 烂命坤再次愣住,半天才朝杜永孝一抱拳:“替我捎个话,我们洪义海欠他那份情,改日再报!” ………… 推荐《港九往事》,听蝉夜雨作品,讲古惑仔陈浩南重生后的故事! 0029【幸灾乐祸】 望着烂命坤等人离去,杜永孝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那个烂赌老豆怎么会和大名鼎鼎的洪义海扯上关系,并且好像洪义海还把他当恩人看待。 既然想不明白,就不去再想。 杜永孝重新上了车,对斗鸡强说:“劳烦你了,强哥,去一趟新百货先!我要买点东西!” 新百货就在前面不远,位于旺角商业区,是当下香港最有名的百货公司,老板是地产大亨李照基。为了打响名气,李照基甚至请到邵氏大明星箫芳芳为百货公司打广告,全香港人都知道:“要买称心如意,就去新百货!” 斗鸡强心急如焚,恨不得把杜永孝赶下车,然后开车去维修店补漆。 可颜雄交代事情他又不能不做,杜永孝的奸诈他可是领教过,万一这扑街在颜雄面前打小报告,自己可就要吃不完兜着走。 汽车重新行驶。 杜永孝和斗鸡强不在一个频道,也无话可说。 前面不远处就是新百货---- 耸立的高楼大厦,与石硖尾那些破旧木屋,形成鲜明对比。 时髦男女又与石硖尾穷人形成两个维度,仿佛不是生活在同一地方。 这,就是香港。 …… 石硖尾街道---- 摊贩如毛,人流如潮。 摊子处,卖甘蔗的阿水伯对老婆“梳头婆”说道:“老婆,我好精明的。昨天差点被那靓仔孝晃点到,我们家阿丽要是嫁给他,铁定要吃亏。” “老板,来根甘蔗!” “好嘞!” 阿水伯忙把切好的甘蔗递给对方,收钱,又把三蚊钱递给老婆“梳头婆”。 梳头婆接过钱,叮当,直接丢进自己脚下放着钱匣,手上不停,继续给女客户做头。 阿水伯看了一眼甘蔗钱,吞一口水。 香港很早以前的理发店,基本上不接待女顾客,往往会在大门口贴上“女客恕不招待”字样。于是街头巷尾会出现过专替妇女服务的梳头档。 主持梳头档的一般都被叫做“梳头婆”,其中有不少是退休或转业的女佣。她们掌握了这套美容手艺后就可到街头来谋生,主要替女顾客梳髻。 她们要会梳传统式的古老髻,也要会梳仿学自外国妇女的横 S、直 S或双 S等时髦发髻,才能应付年纪和习惯不同的各类顾客。 梳头婆替顾客梳头之外,另一项手艺就是替顾客勒面。 所谓勒面就是替爱漂亮的女客清除面上的汗毛,和修改眉梢额角、鬓边颈尾的短毛。但使用的并非刀剪等利器,只是一条较韧的长钱,先用嘴咬住一头,再用两手使长线成为剪形交叉,拉扯在面上以绞掉汗毛短髪,所以勒面又叫“纹面”、或“挽面”。往日的潮州剧,还有过一出《挽面案》。 阿水伯的老婆,阿丽的老妈就是石硖尾一代有名的“梳头婆”,手艺好,技艺精。可惜这个年代美容院兴起,很多大家闺秀基本上都去美容院做脸,梳头婆的生意越来越差,唯有在这石硖尾还能维持生计,主要原因,价格低廉,适合穷人消费。 此刻女儿阿丽在旁边递工具,梳头婆一边帮老顾客梳着发髻,一边听阿水伯邀功,嘴上道:“依你意思,那靓仔孝这次完蛋咯?” “那是当然,他借了高利贷,还得罪了大探长颜雄,不死也脱层皮!”阿水伯吐沫飞溅,“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你问问蛇仔明他们,他们也知道此事!” 阿丽对杜永孝还算有些情意,不忍听到杜永孝出事儿。 “是啊,梳头婆,我可以作证的!”不远处蹲在细蓉摊吃东西的蛇仔明端着碗说道,“昨天我们大家都看到金牙贵的人过来要账!那帮人可凶了!” 旁边三人立马附和,“不但很凶,还很霸道,那靓仔孝都快吓尿!” 其他人更是幸灾乐祸。 穷人最见不得的不是富人大富大贵,而是和自己一样的穷人突然发达。 在他们看来杜家出了杜永孝这个异类,想要靠着做便衣鸡犬升天,门都没有。 “听到没有?”阿水伯得意地对梳头婆说,“那个靓仔孝冇救了!我已经为我们家阿丽找到更好人家!” 阿水伯说完,看向女儿:“阿丽,你倒是说句话,等会儿西饼店李麻子李老板过来,你可一定要招待好!” 阿丽刚要开口,就见两辆黄包车前后停下,从第一辆车上下来的正是西饼店老板李麻子。 李麻子人如其名,满脸麻子,坑坑洼洼,像橘子皮。 他四十来岁,瘦的像麻杆,穿着丝绸长衫,下了车先是掏出鼻烟壶擦了擦鼻子,这才耀武扬威地招呼车夫把第二辆车上载着的礼物搬下。 再看那些礼物,绫罗绸缎,西洋参,花露水,还有花雕酒等物,都是广发洋行才有东西。 这个年代,穷人大多喜欢在广发洋行买东西,物美价廉不说,偶尔还送大米,酱油。 看到礼物,阿水伯立马眼睛一亮,就连正在给女客梳头的梳头婆,也忍不住多看一眼。 阿丽本来有些厌恶李麻子长相,可看到礼物,那厌恶感竟消失很多。 她的眼睛盯着那瓶花露水,记得不久前阿兰男友送她一瓶,让她足足炫耀三天。 这瓶看起来比她那瓶还大,还精美,一定很贵。 “这些礼物太贵重!我不能收!”阿水伯忙上前迎接李麻子,嘴上说着不能收,双手却早已接过绫罗绸缎。 “小意思!”李麻子扬着下巴,一脸傲慢,“只要阿丽喜欢,我送再多也愿意。”说完色迷迷望向阿丽。 蛇仔明等人顾不得吃东西,跑过来巴结:“李老板是吗,你好威风的,听说你最近准备买车?” “是有此事!”李麻子得意道,“到时就可以载着阿丽去玩。” “哇,有私家车坐,好爽呀!” “是啊,阿丽真有福气!” 阿丽听着这些话,再看看李麻子那张丑脸,忽然也觉得不算太丑。随即脑海中又浮现杜永孝样子,心说:“长得帅又有什么用?连车都冇得坐!” 就在这时---- 嘟嘟嘟! 一阵汽车鸣笛。 就见一辆豪华福特轿车行驶过来。 蛇仔明等人瞪大眼。 阿水伯也看直了眼。 就连李麻子也羡慕地看着。 毕竟在石硖尾这种穷地方,不要说豪车,就连车屁股都看不到几个。 阿丽看着缓缓停下的豪车,猜测谁会从上面下来,然后-----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上款款而下。 一袭白衣。 玉树临风。 蛇仔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阿水伯下巴都要惊掉! 阿丽更是目瞪口呆! 唯有李麻子羡慕地嘟囔:“这是边个?好生靓仔!” 0030【大难不死】 “怎么会是杜永孝?” “他怎么会从车上下来?” 阿水伯和蛇仔明打死也不信从那辆豪车上下来的人竟然是被他们唱衰,活不过今晚的扑街仔杜永孝。 “他不是得罪了大探长颜雄么,怎么还没死?” “不但没死,好像活得还很光鲜!” 再看杜永孝似乎真得很光鲜,正从车上提出一大堆礼物。 阿水伯清醒过来,第一时间把怀里抱着的绫罗绸缎还给李麻子:“李老板,我知你意思,不过我家阿丽还小,你岁数又这么大,最重要-----我不是讲你长得丑,可容貌实在是……” 李麻子做梦也没想到刚才还把自己捧上天的阿水伯会说出这种话,一时愣住。 阿水伯把东西塞他怀里,“至于你和阿丽婚事,改日再谈!” …… 石硖尾老街坊大多都互相认识。 看到杜永孝从车上下来,全都围过来,对着颜雄那辆豪车指指点点,又朝杜永孝道:“阿孝,发财了,竟然坐这么靓的车?” 杜永孝顾不得和街坊说话,回头对斗鸡强说:“多谢,辛苦了!” 斗鸡强哼一鼻子,故意把喇叭按的很响,逼众人闪开,然后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众人又把目光放到杜永孝提着的礼物上面,洋服,洋酒,还有香水等,尤其包装上面的“新百货”字样让他们瞪大眼。 “这些是从新百货买的?” “这么多东西,要好多钱吧?” 众人眼神羡慕地看着那些名贵礼物,恨不得从杜永孝手里把礼物抢过。 阿丽也看到,尤其那盒包装精美香水。 听说香水要比花露水好很多,也贵很多,只有那些阔太太,大小姐才用得起。 “却不知我洒了香水会怎样?”阿丽玩弄着辫子,忍不住遐思。 “阿孝,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是边个靓仔!”阿水伯满脸春风过来,伸手就要帮杜永孝提东西。 杜永孝一个侧身,闪过! “阿水伯,乜事?” “哦,没什么事情,我看到你回来,同你打声招呼!”阿水伯有些悻悻地瞟了眼那些礼物,“对了,我们家阿丽一直惦记你,生怕你发生什么意外?阿丽,你说是不是?” 不远处,阿丽忙把头低下,手忙脚乱给老妈梳头婆递东西。 “傻女,这把梳子已经递过。”梳头婆看一眼女儿,摇摇头。 “阿丽就是害羞,尤其看到阿孝你,呵呵!”阿水伯搓着手道,“刚才那辆车----” “哦,那是颜探长的,他送我回来。” “颜雄?”阿水伯一惊。 蛇仔明等人竖起耳朵。 “他没有把你那个啥,却还……呵呵,我就知道阿孝你福大命大!我早讲过的,我家阿丽跟了你一定有福!” “唔好意思!”杜永孝打断阿水伯,“我和阿丽之间好像没什么!对了,我还有事,回家先!” “呃?”阿水伯楞在原地,看着杜永孝离去。 阿丽望着杜永孝背影,手指卷着辫子,心里一酸。 梳头婆安慰她:“不是你的,强求不来。” “阿水伯!”蛇仔明见阿水伯望着杜永孝背影发呆,就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别看了,你这个靓仔女婿已经走掉,那个麻子女婿也走掉,我看你家阿丽还不错,不如便宜我----” “便宜你个头!你再讲多一句,我劈了你!”阿水伯抄起甘蔗刀朝蛇仔明吆喝。 蛇仔明吓得一缩头,“不讲就不讲!那个靓仔孝顶多小人得志,得意不了两天的!你看吧,早晚扑街!” “是呀,那些礼物也不知是不是偷的?”其他人附和道。 在他们眼里,杜永孝作为石硖尾一份子,这辈子都不应该出人头地,应该和他们这帮烂仔一样,永远烂在泥里。 阿水伯见大家这样讲,感觉心里舒服许多。 “等着吧,看你什么时候倒霉!”阿水伯望着杜永孝,狠狠啐口吐沫。 …… 今天塑花厂加班,加班费一小时一块钱。 塑花厂这段生意不好做,大老板准备筹集资金搞房地产,并且还取了名叫什么“长江实业”。 李翠莲不懂这些,她只知道今天她加了五个钟,一口气赚多五块。 等到八点钟时,她才从工厂出来,摸摸口袋里的加班费,舍不得坐黄包车,只好托着疲惫的身子步行回家。 步行三公里,平时对她来讲没什么,今天却实在是太累。 好在回去路上,她遇到了同样住在石硖尾的邻居,对方骑了自行车,捎她一截。 回到石硖尾,李翠莲先是在路边买了一些别人捡剩下的空心菜,最后又狠心买了三颗鸡蛋,这才朝家走去。 一进屋,李翠莲就看到老公杜大炮坐在小马扎上,蒙了眼睛在装“赌神”摸牌九---- “来对至尊!” “豹子也可以!” 李翠俩一脚踹过去,杜大炮当即扑街。 “别生气!我只是玩玩!”杜大炮爬起来,慌忙求饶。 “你再赌,我剁了你的手!”李翠莲去找菜刀。 杜大炮忙抱住她大腿:“我不赌了,你信我!” “你们别吵了好不好?烦死了!”女儿杜永梅正在灯泡底下写作业,被老爸老妈吵到。 李翠莲上前一把将灯泡关掉,又把煤油灯点上:“死丫头,以为我们家是富豪?电费好贵的!” “女儿做作业嘛,你干吗----” 李翠莲瞪他一眼。 杜大炮赶忙闭嘴。 “阿顺呢,怎么还没回来?”李翠莲扫了眼屋里。 “哦,他说要做多一点帮他大哥还账。”杜大炮挠着后脑勺,“真不知边个生的他,也不见他帮我还债……” “你还说?”李翠莲又要找菜刀。 杜大炮忙抱住她,“我讲笑!不过那可是一万块,就算他在码头做一辈子苦力也还不了----真是个傻仔!” “再傻也比你强!”李翠莲越想越气,一屁股坐到床板上,“也不知阿孝那衰仔怎样,有没有被欺负?我听人讲那个颜雄好坏的!” 杜大炮凑过去,安慰老婆:“放心了,我们家阿孝那么醒目,搞不好现在正带着礼物回来。” “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事儿是不可能!” “我眼花没有?” “你眼怎么会花?” “门口站着的是不是阿孝?” “你眼花了吧?”杜大炮扭头望去。 杜永孝提起礼物,“老爸,老妈,你们好!” “我靠!”杜大炮一屁股蹲地。 0031【颜雄是个大好人】 “这套洋装是买给老妈的!” “这套西装是买给老爸的!” “这套是我细佬阿顺的!” “还有这套公主裙,是我小妹的!” 杜永孝把买来的衣服一套套拿出来。 李翠莲和杜大炮像看变魔术似的,看着他往外掏东西。 小妹抱住公主裙乐开花,“哦哦,我有花裙子穿咯!” “还有这瓶法国香水,老妈,也是我买来给你的!”杜永孝笑着把一瓶包装精美香水递给李翠莲。 李翠莲没接,而是直愣愣看着杜永孝:“你做贼了?” “呃,什么意思?” “要不然怎么有钱买这么多东西回来?”李翠莲摇摇头,扭头坐回床板:“我一定是在做梦。老公,你掐醒我。” 杜大炮伸手在妻子脸上掐一下把。 “哎呦,找死呀,你真掐?”李翠莲窜起来,抄起鸡毛掸子。 “你不是让我掐的吗?”杜大炮躲得远远。 “你是不是故意的,找机会报仇?”李翠莲啪啪,鸡毛掸子抽着床板。 “冇啊!你别冤枉我!” 李翠莲顾不得教训老公,鼻子一哼,鸡毛掸子朝杜永孝一指:“你给我跪下!” “啊,我为什么要跪?” “话我知,哪来的钱?” “这些钱----”杜永孝早想好了措辞,“事情是这样的,颜探长很欣赏我,不但没有对我不好,还鼓励我好好做事,并且今天我帮他破获一个军火大案,于是他就奖励我----” “我信你个鬼!”李翠莲怒其不争,“做人可以没钱,但不能没骨气!你倒好,连谎话都会讲了!” “没有,我讲真!”杜永孝忙把怀里五千块拿出来,“呐,还剩这么多,都是真的!” “哇,这么多钱?”李翠莲还没反应过来,杜大炮早凑上去,“来,让老豆看看!” “滚!”李翠莲把杜大炮赶一边,“这辈子你都别想碰钱!” 杜大炮很委屈:“看看而已,我又不要!” 李翠莲瞪他一眼,“还不去烧火做饭?” “哦!”杜大炮像委屈的小媳妇,低眉顺眼跑去烧锅灶,眼睛还忍不住朝这边偷瞄。 李翠莲接过钱看了看,是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那颜探长给你这么多钱?” “是啊,他很大方的,为人又好!”杜永孝把颜雄夸得跟一朵花似的。 李翠莲听着心里只嘀咕,果然,人们的话不能信,很多人讲颜雄是个大坏蛋,贪财,吝啬,原来真人不是那样,以后见了可要好好感谢他---多谢他提拔阿孝,肯给阿孝机会。 李翠莲把钱还给杜永孝:“这些钱你留着,不要胡花。不要忘了,你还欠高利贷的钱,一万块来着,还有两天要还!”依照李翠莲意思,这五千块可以先还给对方,拿来保命。 “老妈你放心,这件事儿颜探长也帮我解决---我只需要把本金还给他就好,这五千,足够!” “啊,真的?”李翠莲一脸惊喜。 杜永孝不敢把自己赌命的事情讲出来,只好把功劳全都推到颜雄身上,无形中,颜雄在李翠莲心中成了一个“慈眉善目”的大好人。 “我早讲过的,咱家阿孝不但聪明,还跟我一样靓仔!那颜探长也是识货,看到咱们阿孝不喜欢才怪?!”杜大炮竖着耳朵听得清楚,发表意见。 “你闭嘴,煮饭!” “这不就在煮嘛!”杜大炮耸耸肩。 李翠莲又仔细地问了杜永孝几句。 杜永孝对答如流,一口咬定自己立了大功,颜探长赏识自己,还让人开车送自己回家。 李翠莲当然不信。 恰好这时一些八婆邻居跑来看热闹,七嘴八舌说有人看到杜永孝坐车回来,好威风的。 李翠莲这才信了一点点。 好不容易把那些八婆邻居请走。 李翠莲回过头看了看那些礼物,第一时间把礼物收拾起来,嘴里说道:“手里稍微宽绰就大手大脚,我怎么教你的?要勤俭节约!仲有啊,这些东西都可以退掉的,幸好没有弄破!” 小妹杜永梅见老妈要把东西收走,死死抱着那套公主裙不撒手。 “给我!”李翠莲吼她。 “不给,我要穿!”杜永梅噘着嘴。 “以后再穿。” “不,我就要现在穿!” “死丫头,反了你?”李翠莲忙去找鸡毛掸子。 杜永梅却抱着衣服躲到杜永孝身后。 “老妈,东西买了就别退了!”杜永孝说,“我现在已经扎职,以后能赚更多钱,你信我!” 见儿子这样讲,女儿又不听话,李翠莲叹口气,一屁股坐到床上,“好,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想怎样就怎样吧!” 杜大炮在那边:“老婆,水开了,接下来做乜?” 李翠莲过去,“废物,连饭都不会煮!” 杜永孝回头看看细妹,摸摸她头:“有了新衣服,以后可要好好学习。” “我知道的,大哥!”杜永梅很开心。 …… 杜大炮也很开心。 今晚李翠莲竟然破天荒煮了五颗鸡蛋,全家一人一颗。 小弟杜永顺还在码头加班,那颗鸡蛋暂且给他留着。按照杜大炮的话讲,为了帮大哥杜永孝还债,杜永顺准备加班到天亮。 杜永孝闻言,心里一酸,那个傻佬弟弟,实在太傻。 不管怎样,杜大炮终于吃上心心念的白煮蛋,蘸了酱油,美滋滋咬上一口,不舍得咽下,就用唾沫把鸡蛋濡湿,舌头一卷,吞进肚里,再来一口空心菜,豆腐干,咸菜丝,最后猛灌一口洋酒,酸辣苦咸,感觉人生已经达到巅峰。 突然---- “老豆,你和洪义海的人是什么关系?”杜永孝问道。 “咳咳咳!”杜大炮差点呛死。 李翠莲瞪向老公。 “什么洪义海?我不知的!”杜大炮摇头道。 杜永孝总觉哪里不对。 李翠莲猛一拍筷子:“放屁!你怎会不知?黎剑青那跛子不就是洪义海大佬?” 说完,李翠莲看向儿子杜永孝:“话你知,你老豆好有本事,刚来香港就同人拜把子,还将你指腹为婚,去当黎家驸马爷!” 杜永孝诧异地望向老豆。 杜大炮尴尬地摊摊手:“讲义气嘛,那时都这么玩!” 0032【才华打败资本】 杜大炮不愿意讲自己和那洪义海大佬黎剑青具体是什么关系,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杜永孝和黎天王女儿黎英男的确“指腹为婚”。 杜永孝那时两岁,黎英男还未出生,后来不知因何缘故,两家不再来往,此事不了了之。 据悉,黎英男绰号“粉红霸王”,大名鼎鼎的香江女中豪杰。 江湖传言,未来黎英男很有可能会继承洪义海,成为当下香港第一位女大佬。 杜永孝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窝囊废老爸和那位黎天王联系到一起。 更无法想象自己和一个素不相识女人指腹为婚。 也不知那女的长多丑?女霸王,能靓到哪儿去? …… 李翠莲很生气,连饭都没吃完就去睡觉。 杜大炮这边很讨好地去刷碗。 小妹也睡了,明天还要起早上学。 杜永孝就坐到妹妹的小书桌前,蹲了小马扎,拿了纸笔,挑灯夜战。 开枪报告实际上很好写,基本上分成三个部分,第一,事件起因,经过,结果。第二,开枪的主要理由是什么。第三,未来要怎么做。 当然,作为一个穿越人士杜永孝很清楚这些“形式主义”报告的核心是什么。 那就是拍马屁,歌功颂德。 首先要拍颜雄马屁,重点词汇,在颜探长谆谆教导,精心栽培下,自己怎样怎样,在颜探长精密部署,英明指挥下,又怎样怎样。 最后--- 感情升华, 马屁升级。 杜永孝写道--- “大海航行靠舵手,香港繁荣靠女王!天佑女王,福泰安康!” 杜永孝写完,就把报告丢到一边,不用看也知道满分。 玩政治,搞形式主义,谁能玩过咱老祖宗? 写完报告,杜永孝并未睡觉,而是拿起纸笔,继续撰写。 自从看了上次英文《虎报》上面的麦当劳招募广告,杜永孝就上了心。 麦当劳能不能在香港获得成功,杜永孝最清楚。 这个年代,麦当劳抢滩港岛,最终因本土奶茶店集体抵制,还有帮派勒索等因素而导致失败。 杜永孝觉得这是个机会。 相比其他人,他有一个优势,知道什么叫“消费积分购换礼品”,什么叫“一三五促销日”,什么叫“套餐组合促销”等,最经典的快餐营销策略。 杜永孝准备把这些策略写在计划书后面,作为“杀手锏”让对方大吃一惊。 他想做旗舰店。 如果开口,对方一定拒绝,理由简单,实力不够。 所以杜永孝打算剑走偏锋,用才华打败资本。 …… 隔壁房间。 李翠莲躺在床上,背对着杜大炮。 杜大炮不敢碰她,只能轻声说:“今天这事儿是阿孝提起——那个黎剑青,我早同他绝交!” “谁知你还有没有同他联系?自从遇到他我们家就开始倒霉!”李翠莲还在生闷气。 杜大炮就贴过去:“我从不骗人,你最清楚的!我们都老夫老妻了,你不会不信我吧?” “人心隔肚皮,当年你不是和他称兄道弟,恨不得掏心掏肺?!” 杜大炮不得不使出绝招,扳着妻子肩膀头:“那时我年轻不懂事,学人讲义气,现在将功补过,得不得?”说着就把嘴拱过去。 “做乜?” “做坏事咯!” “滚!孩子还没睡。” “阿梅已经睡了的。” “我是说阿孝。” “他早不是孩子,是大人。” 杜大炮还想牺牲色相获取老婆原谅,李翠莲却不给他机会。 家里地方太小,做那种事始终不方便。 外面杜永孝听着房内动静,无奈摇摇头,搞了两个纸团塞进耳朵。 …… 清晨---- 一只大公鸡跳到歪脖树上咯咯叫。 阿水伯昨晚一夜没睡好,总觉得心里堵得慌。 女儿阿丽也一夜没睡好,脑海里总是杜永孝影子。 一般早上梳头婆是不出摊的,那些女人也很少一大早过来做发髻,反倒是下午和晚上较多。所以阿丽就跟着老爸阿水伯一起出摊卖甘蔗。 阿水伯把削好了的甘蔗摆放整齐,回头对女儿说道:“阿丽,昨晚我想了一夜,那靓仔孝始终不是良配!你看他昨天小人得志模样,这种人,不可能出人头地!” 阿丽不吭声,只是把细甘蔗榨成汁,装在碗里,很多时候早上上班做苦力的人喜欢饮一杯新鲜的甘蔗汁,清肺润喉,最重要可以补充体力。 “仲有啊,我听人讲就算做了便衣,也不一定发达!要是上面不给机会,一辈子坐冷板凳!”阿水伯抄起毛巾擦擦脸,“那靓仔孝估计就是这种命,我还是帮你找个好点人家,到时候你嫁过去也能享福,我和你老妈也能跟着沾沾福气!” 阿丽听着父亲唠叨,内心又开始动摇。 “水伯你说的对!就算做了便衣也不可能发达!”有人凑过来道,“你别看那靓仔孝现在挺威风,搞不好都是装出来的!” “是呀,颜雄是什么人?怎么会轻易放过得罪他的人?” 大家聚在甘蔗摊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大体都在讲杜永孝怎样怎样,别看现在挺拽,很快就要扑街。 就在这时---- 蛇仔明夹着报纸风风火火从茅厕出来,一边系裤带,一边朝阿水伯招呼:“水伯,你识字对不对?” “当然咯,当年我可是读过私塾的!”阿水伯一直以此为傲。毕竟在石硖尾能识字的不多,就像蛇仔明,一百个字能识七八个都不错,就这还总是夹份报纸冒充文化人。 “你帮我把这条新闻读一读!刚才拉屎听旁边人讲是今天大新闻!”蛇仔明迫不及待把报纸塞给阿水伯。 往往阿水伯帮蛇仔明读完报纸,蛇仔明就会去附近茶餐厅炫耀,抖着腿讲报纸上面八卦,到时还能喝到免费奶茶。 听说有大新闻,更多人凑过来。 这个年代的消息传播主要靠报纸,收音机,还有电视机。 不过收音机和电视机很贵,很多人买不起,报纸就成了首选。 阿水伯见这么多人围观,得意地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展开报纸,看向蛇仔明指着的大新闻,念道:“昨日西九龙警局破获一场军火大案,一新扎便衣人员枪毙嫌犯---” 阿水伯突然停住,双眼发呆,盯住报纸。 “怎么不讲了?” “咦,这不是靓仔孝咩?” 众人伸长脖子去看---- 只见报纸上,一白衣人站赌场门口,神采飞扬。 有识字的忍不住念出大标题--- 《新扎师兄杜永孝,威震弥顿道》! 0033【一夜成名】 “阿嚏!”杜永孝从睡梦中醒来,打了个喷嚏。 昨晚睡得晚,可能着凉。 他揉揉鼻子,从木板床翻身起来,再次感觉腰酸背痛,心里发誓,迟早要把这破床换掉。 外面闹哄哄的,杜永孝听不清楚,这才想起耳朵里有东西,用手把纸团扒出来,吵闹声顿时变大。 杜永孝也没想太多,走到餐桌边一看,早餐留在桌上,米粥,咸菜,还有白煮鸡蛋。桌子上有便条,老妈李翠莲去塑花厂上班,也拉了杜大炮一起,说厂里忙,招收短期工,与其让老公在家学赌神,不如去做塑花。小妹杜永梅上学去了,那白煮鸡蛋本来是留给细佬杜永顺吃的,他没回来,老妈李翠莲就又热了给杜永孝。 杜永孝看完便条摇摇头,取了毛巾牙刷出去洗漱,出门一看,走廊挤满了人,放眼望去,望不到边。 看到杜永孝,所有人停止吵闹,一起扭头望向他。 杜永孝耸耸肩,“乜事?我细佬又在霸占洗手间?” 没人回答,依旧盯着他。 杜永孝咬上牙刷,朝前挤去:“我说说他,以后不要这样!” 众人让开道路。 杜永孝走上前,却见前面没人,细佬杜永顺还没回来。 没等杜永孝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就听那蛇仔明大声吆喝:“杜探员要入茅厕咯!” “全部闪边!孝哥要用厕所!” “闪开,找死呀!” 所有人,退避三舍。 杜永孝觉得不正常,朝蛇仔明勾勾手,“过来!” 蛇仔明胳肢窝夹着报纸,点头哈腰上前:“孝哥,乜吩咐?是不是没纸,我这里有!” 杜永孝打断他:“怎么回事儿?”说着指了指周围。 “这表示大家尊敬你。”蛇仔明说,“现在你已成石硖尾名人!” “几个意思?” “难道你还不知?”蛇仔明忙把夹着的报纸递给杜永孝:“孝哥,你出名了,好威的!” 杜永孝接过报纸一看:“屯门惊现S魔,夜行女叫苦连天!” “不是这个,是这版!”蛇仔明忙指点杜永孝。 杜永孝这才看清楚另一版大标题:《新扎便衣杜永孝,威震弥顿道》! 什么鬼? 杜永孝以为眼花,仔细看,竟还有图片。 图片有些模糊,却依稀能看出是杜永孝。 怎么可能? 杜永孝想不明白,这样出风头好事儿怎会落自己头上? 照颜雄一惯尿性,绝对大包大揽,把所有功绩揽身上,可现在却---- 让自己出头,几个意思? 杜永孝猜测警察内部可能出了情况,逼得颜雄不得不把他推出来。 杜永孝脑筋转得飞快,眼神闪烁不定。 “你看是不是?孝哥你好威风的,威震弥顿道,现在整个石硖尾都知道此事!”蛇仔明拍马屁,“以后你可要罩着我们,我们大家看好你,一定能出人头地!” “是啊,孝哥,我们支持!” “石硖尾出了大英雄!” 众人齐声称赞。 杜永孝点点头,把报纸还给蛇仔明,正要去洗漱,又想起什么,回头道:“借报纸一用!” …… 早上十点钟。 石硖尾大街。 “孝哥,去边度?” 杜永孝没想到在石硖尾连拉黄包车的都认识自己。 他洗漱完毕,吃了早饭,拿了《麦当劳加盟计划书》,还有那份报纸,刚叫停一辆黄包车就被对方认出来。 杜永孝感叹石硖尾地方真小,口口相传速度真快。 “劳驾,去九龙半岛酒店。”杜永孝上了车。 黄包车师傅很高兴地把白毛巾往肩膀头一搭,车轱辘转个圈,立马朝着半岛酒店跑去。 在香港,开设最早的高档酒店,是设在港岛中区的“香港大酒店”,后来才陆续增加“浅水湾酒店”,“英皇酒店”,“思豪酒店”,以及开设在九龙尖沙咀地区的“半岛酒店”。 大门前设计得高雅不凡的半岛酒店,是1928年底落成开业的,算来已有四十年历史。光是建筑费就已花了三百万港元,以四十年前的物价币值而言,这已是很大的手笔了。 这间新型酒店,兼备了商店店面、商行写字间、画廊、大舞厅、会议厅、演讲室等设备;客房之中且有了豪华宽敞的套间。这些在当时都还是东半球的创举。 这间只有四十年历史的半岛酒店,也可以说是饱历桑。1941年的12月,曰军突击机场,很快就先行攻估了九龙半岛。就在耶稣那天,进驻半岛酒店,并将他们的指挥部设在那里。 后来,当年的香港总督,会同驻港英军总司令,举白旗渡海去投降,就是到半岛酒店去谒见曰军指挥官酒井隆一。投降之后,他们就被囚禁于三三六号客房内,而半岛酒店则被改名为“东亚酒店”。 这段时间,负责抢滩香港市场的麦当劳总部负责人约翰尼先生就下榻在九龙半岛酒店三三六房间。 房间号很特别,约翰尼野心,昭然若揭。 杜永孝从黄包车上下来,要付钱给黄包车夫,对方却死活不肯要。 “孝哥,大家都是石硖尾人,以后多关照点就是!”黄包车夫擦着脸上和脖子上汗珠,嘴里笑道。 杜永孝见对方执意不收,这才谢过,朝酒店走去。 黄包车夫在后面看得清楚,心说:“靓仔孝果然不一般,石硖尾又有几个能来这种酒店?” 酒店门口---- 正在值班的大堂经理见杜永孝穿戴不凡,忙上前迎接,“先生住店,还是找人?” “找人。”杜永孝说,“我找美国来的约翰尼先生!” “请稍等,容我打个电话!”大堂经理很负责任地跑到前台,拨通内线电话。 杜永孝走过去,倚在前台看着他打电话。 大堂经理对着电话讲了几句,扭头问杜永孝:“先生贵姓,找约翰尼先生何事?” “我姓杜,找他谈生意。” “好的,请稍等!”大堂经理又对着电话讲几句,知道杜永孝没有和约翰尼约好,只是个无名之辈,这才回头礼貌性笑道:“约翰尼先生很忙,我看你还是先----” “先怎样?”杜永孝亮出探员证。 大堂经理一愣:“饮杯咖啡先!” 0034【我是差佬】 杜永孝坐在休闲区,美滋滋地品尝着半岛酒店专门为贵宾准备的免费咖啡。 大堂经理紧张兮兮地不停给三三六房间打电话。 对于他来说,虽然半岛酒店是大酒店,但面对杜永孝这种便衣探员还是少得罪的好,谁知道对方背后有什么大靠山,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很快,当杜永孝把一杯咖啡饮完,大堂经理擦着额头过来:“你好杜先生,哦不,杜探员!刚才我又打了几个电话过去,约翰尼先生终于忙完,可以见你!” “是吗?多谢!”杜永孝起身朝大堂经理伸出手。 对方忙与杜永孝握手。 握完手,杜永孝这才转身朝电梯走去,进入电梯,转身按了三楼,背着手朝大堂经理点头一笑,电梯门咣当,关闭。 “顶你个肺!”大堂经理爆粗口,刚才杜永孝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 …… 杜永孝来到三楼三三六房间,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 咚咚咚! 三声过后,嘎吱,门开了。 探出一个脑袋:“你找谁?” 杜永孝看一眼对方,是个华人,应该是翻译人员,笑道:“我找约翰尼先生,我姓杜。” “刚才不断打骚扰电话那个?”翻译很不爽地瞥杜永孝一眼,“进来!” 打开门,让杜永孝进入。 屋里一个鬼佬操着美国腔:“亲爱的查理,有什么事儿?” “一个香港人,刚才打电话骚扰你那个!”查理以为杜永孝不懂英文,毫无顾忌地对约翰尼说道。 杜永孝走进客房,只见一个白人老头端坐在办公桌后面正在办公,看见杜永孝头也不抬,只是轻蔑地指指旁边沙发。 翻译官查理对杜永孝说:“坐吧,长话短说,我老板很忙!” 杜永孝看着狗仗人势查理,笑笑,走过去坐下。 查理给老板约翰尼倒了一杯咖啡,又象征性地倒了一杯给杜永孝。 差不多两分钟,约翰尼这才把手头工作停下,抬头瞟一眼杜永孝,把手中钢笔拧上,用略带傲慢语气道:“你是谁来着----” “在下杜永孝。”杜永孝看向对方,五十来岁,留着大胡子,褐发曲卷,眼角皱纹弥补,典型的德克萨斯人。 约翰尼见对方没递名片,不禁鄙视,这个年代很多有头有脸人物都有名片的,显然对方不是。 “杜永孝?我们认识?”约翰尼端起咖啡,靠在椅子上,抿了一口,眼神不屑。 “不认识。不过我从报纸上得知阁下正在招募合伙人,所以才斗胆过来。” “哦,是吗?” 翻译查理俯身凑到约翰尼耳边讲了几句。 “你是警察?”约翰尼皱起眉头。 “我是探员,便衣探员。” 约翰尼显然不太理解香港的便衣探员和一般警察有什么区别,撇撇嘴:“在我们美国很少有警察对做生意感兴趣。” 杜永孝微微一笑:“在我们香港,很多警察都喜欢做生意,并且喜欢做大生意。” 说着,杜永孝起身把自己昨晚撰写的计划书拿出来递给对方,“这是我专门为阁下所写,还请过目!” 查理上前一步,主动接过,对着约翰尼谄媚道:“我帮您翻译!”说完就开始一边看,一边翻译。 约翰尼靠在椅子上姿态傲慢地听着,一开始神情轻蔑,对于他来说,一个华人又是一个差佬,能写出什么鬼东西,可渐渐他的眉头皱起来,再慢慢脸上露出惊诧---- 杜永孝是什么人? 上一世可是商界精英,写这种加盟计划书还不手到擒来?在计划书内,不但分析了麦当劳餐饮在国际快餐市场上的优势和劣势,更准确地分析了这次麦当劳抢滩香港市场的全盘计划,甚至比约翰尼知道的还要多! 听着这份计划书,约翰尼甚至有些恍惚,怀疑杜永孝是怎么知道这么多内部消息? 杜永孝不但用很专业的词汇评估了麦当劳的市场价值,还用很商业的手法推断出麦当劳将会抢滩失败。 作为麦当劳高层,约翰尼虽然诧异杜永孝这份计划书内容,可当他看到杜永孝对麦当劳抢滩香港结果做出评估时,再也忍不住---- “怎么可能?在我的领导下这次进军香港市场会失败?”约翰尼哼一鼻子,“简直无稽之谈!” 杜永孝笑了,背着手道:“原因我都写在了上面,至于信不信由你!” 约翰尼压制住愤怒,目光鄙夷地望着杜永孝:“杜先生是吗,你的推断主要有两点,一点是香港本土奶茶店对麦当劳的抵制,另外一点是什么该死的规费----” “我是个生意人,第一点我可以理解,毕竟一种新生事物想要在一个陌生地方落地生根,需要一个适应过程。至于第二点----” 不等约翰尼把话说完,杜永孝耸耸肩:“这点我不想多讲,如果你好奇的话,可以咨询这位查理先生,他是香港人,应该懂的!” 约翰尼扬起下巴,看向查理。 查理吞口唾沫,刚想解释,却看到计划书内容,忙看向杜永孝:“什么,你竟想做旗舰店?” 约翰尼也听到,错愕中望向杜永孝,眼神轻蔑到极点:“朋友,你胃口是不是太大点?” 杜永孝微微一笑,“我讲过的,我们香港警察做生意,越大越好!” 约翰尼笑了,阴阳怪气:“想要做旗舰店?OK,你需要有那个资格才行!首先,流动资金必须达到三万;其次,拥有经验可以开拓市场;最后,你必须要获得我的信任---而我又最不喜欢和你们华人做生意!” 说完,约翰尼傲慢地朝椅子上一靠,十指扣拢:“那么现在,你具备哪条?” “是啊,杜先生,请问你具备哪条?”查理也狐假虎威,“你的优势又是什么?” “首先,我没有三万,我只有三千块!其次,我对香港市场并不是很熟,开拓要慢慢来。最后,我和约翰尼先生你初次见面,至于信任方面,不说也罢!”杜永孝回答,“至于我的优势----” 杜永孝嘴角一翘:“我是差佬!” 0035【话不投机】 杜永孝的自负都把约翰尼逗笑了。 他觉得杜永孝脑子有病,一个差佬就想开麦当劳旗舰店? 别的约翰尼不清楚,有一点可以肯定,香港华人都是很低级的,就算麦当劳要开旗舰店首选也是英国人,与英国人合作。像杜永孝这种当地华人——嗯,病的不轻! 话不投机,他也不想和杜永孝讲太多。 约翰尼很是敷衍地又讲了几句,就让查理打发杜永孝离开。 等杜永孝离开以后,约翰尼才轻蔑道:“这人有病吧?以为自己是个警察就可以为所欲为?” “是啊,看起来病的还不轻!”查理也嘲笑道。 “把他的计划书拿给我看看,我看这疯子还写了什么!”约翰尼却是懂得中文的,让查理做翻译也是在摆架子。 查理忙把计划书递给他,“一个差佬能写出什么好东西,其实你不看也罢!” 约翰尼一脸轻蔑:“我只是看看他能有多搞笑。” 看着看着,约翰尼笑不出来了。 查理看约翰尼神色不对,问道:“出了什么事情,先生?” 约翰尼拿着计划书:“后面这些营销方案,一三五促销日,套餐捆绑促销,还有兑换积分送礼品----” “怎么了?”查理探头看去。 “见鬼!”约翰尼神色怪异,“按照让上面所写,以后麦当劳不愁没客人!” 约翰尼既然能被美国总部委派到香港,那也是有真才实学。他一眼就看出杜永孝这些营销方案并不是纸上谈兵,而是很实用。尤其在促销推广方面很多地方很精准,甚至让约翰尼这个老鸟都自叹不如。 事实上杜永孝的这套营销方案正是上一世麦当劳未来“大杀四方”的营销模版,后来被肯德基,德克士,以及其它快餐连锁企业所借鉴,现在则被杜永孝照搬过来。 当然,杜永孝也不会傻到把什么都写出来,这些方案很多地方都一笔带过,只给了一个方案名称,具体怎么操作却没讲。 约翰尼越看越觉得难受,感觉杜永孝在挠痒痒,挠的他浑身难受。 “该死,这是个华人写的吗?!”约翰尼松松领带。 难怪约翰尼反应这么大,他一向瞧不起华人,可杜永孝却—— “咳咳,就算是个人才,他也做不了旗舰店,一没钱,二没实力,三又没名气!” 约翰尼平复心情,重新坐下:“你说的对,我们怎么说也是美国大企业,怎么能和区区一个华人探员合作?” 查理犹豫了一下,上前低声说道:“实际上,便衣警察在香港其实很犀利的。” “呃,什么意思?” 接下来,查理不得不为约翰尼普及了一下香港这帮“有牌烂仔”的威力。 约翰尼听完愣住,他一辈子也没想过香港警察会这么强大,竟然能左右黑白两道。 他也总算明白刚才杜永孝为什么说自己最大的优势是“差佬”。 在香港,如果麦当劳想要抢滩成功,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依附当地大企业,找商界大佬做靠山,这些大佬实力强大,没人敢招惹他们,可这样一来麦当劳方面就会丧失主导权,任何时候都是这些大佬话事。 退一步,麦当劳可以单打独斗,独自开拓市场,可这样又会被当地警察,混子等群体勒索。仔细一想,找个实力强大的差佬做靠山也不是不行,比如查理说的雷洛,颜雄等人,可又怕这些人贪得无厌,到时候控制不住。 像杜永孝这种不知名的小便衣其实也有些好处,容易驾驭,本身又很有才,尤其那些营销方案,简直让约翰尼佩服的五体投地。 “可惜呀,他是个华人,还是不入流的那种!”约翰尼鄙夷地撇撇嘴,靠在椅子上。他的优先合作对象还是当地英国人。 查理很是理解对方难处,做事情最难的就是“恰到好处”,招募合伙人也是如此。 查理帮忙收拾杜永孝咖啡杯,忽然瞄到咖啡杯下面压着东西,“咦,怎么多了一份报纸?” 查理拿起报纸瞟一眼,“约翰尼先生,这个----” “什么事情,查理?” “你看看这报纸先!”查理忙走过去隔着办公桌把报纸递过去。 约翰尼好奇地接过报纸,一看,愣住! 报纸上,那张人物图片貌似有些眼熟。 “这是刚才那个----杜永孝?” 再看大标题---- 《新扎便衣杜永孝,威震弥顿道》! …… 杜永孝从来不会告诉别人,他是个“路痴”。 他这个人容易转向。 离开约翰尼办公室,就开始转向,幸好遇到服务员,这才找到电梯。 来到酒店大堂,那个大堂经理看到他就快步凑上来,满脸是笑容:“长官,谈的怎样?” “很好!”杜永孝掏出香烟点燃一支,朝着门外黄包车招招手:“多谢你帮忙!” 大堂经理忙谦虚道:“为长官服务应该的!”说完也朝黄包车招手,让对方加快速度,赶快把杜永孝这个瘟神送走。不管什么时候,他们这些做生意的,最怕惹上差佬。 “车来了,下次见!”杜永孝夹着香烟的手拍拍大堂经理的肩膀,显得很有礼貌。 一辆黄包车飞快的停到杜永孝旁边,大堂经理眼看着杜永孝上车,挤着笑容挥手告别。 “去九龙码头!”杜永孝对车夫吩咐道。 “好嘞!”车夫麻利地架起黄包车,伴随着辐条清脆声,载着杜永孝朝码头跑去。 九龙码头,位于土瓜湾避风塘,遥对港岛的北角码头,从早到晚,会有各种渡轮往返码头之间。 杜永孝从半岛酒店搭乘黄包车来到这里,目的只是为了探望自己那个傻细佬杜永顺。 听老爸昨晚讲,细佬为了给杜永孝还债,不要命日夜在这码头加班。 想到这里,杜永孝心里微微一暖,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那东西被手帕很仔细地包裹着,因为揣在怀里缘故,还有一丝热度。 随着黄包车的颠簸,杜永孝小心翼翼地把手帕打开。 黄包车夫扭头不经意看到,猜测是什么宝贝东西,竟包裹这么严实---- 手帕打开, 那是一颗…… 白煮蛋! 0036【他是我细佬】 在香港,在码头做苦工扛麻袋,是很多穷人家孩子选择,虽然这个年代香港有很多五金厂,塑花厂,制衣厂,九龙,港岛,只要是发达的地方几乎都有工厂,可很多年轻人还是选择不去工厂打工,而是在码头做苦力。 原因很简单,工厂的薪水是月结,而码头这边却是日结,只要你肯出力气,就能赚很多的钱。偶尔遇到大活儿,还能搵多一些。工厂制度严格,动辄违规罚款,年轻人都受不了约束。 其次,在码头有很多社团,很多年轻人血气方刚,在这里最容易找到“组织”,有了社团做靠山,感觉自己出人头地,指日可待。 当然,这其中也有异类, 比如,杜永顺! 作为杜永孝细佬,杜永顺从小烧坏脑袋,不怎么聪明,却很有力气,在码头做苦力也是第一。别人最多扛三个麻袋,他却能扛五个,甚至六个。别人最多吃两碗饭,他却能吃五碗, 在家里,李翠莲实在养活不了他,饭量太大,吃饱他一个,全家挨饿,反倒是来到码头做工以后,杜永顺算是找到饭票。 杜永顺力气大在码头是出了名的,为此很多社团想要招纳他,其中就有老牌的和记,十四K和老新等。 可偏偏杜永顺是个孝顺孩子,老妈李翠莲让他来这里做工时叮嘱,叫他不要加入帮派,他就记住这句话,死活不加。 社团威逼利诱统统不好使,杜永顺又是傻佬一个,打起架来不要命,谁都不敢招惹,以至于到了最后,整个码头几乎人人入社团,唯独杜永顺至今清清白白。 杜永孝从黄包车上下来,付了钱,朝着码头走去,距离老远就看见码头工人正在装卸货物。 负责发筹的“筹佬”坐在桌子后面,那些工人扛着麻袋挨着领取竹筹,一根竹筹代表一麻袋货物,积攒的竹筹越多,你今天的薪水就越多。 “铛铛铛!” 有人敲锣。 “收工,食饭咯!” “富贵大锅菜,馒头加米饭!” “富贵大锅菜”其实就是白菜炖粉条,偶尔加一些大猪肉,这种大锅菜不但充饥,还很有味道,尤其加了猪肉,滴了香油以后,满盆飘香。 至于馒头大米饭就更不用说,是做苦力标配工餐,吃饱肚子才有力气。 筹佬从桌子后起身,挥挥手让那些工人加快速度,他急着吃饭。 队伍中,今年才十六岁的杜永顺犹如牛犊,扛着四个麻袋夹在队伍中间。 那麻袋摞起来老高,把杜永顺的头压得低低。 那些工友见他如此卖命早已习惯,有人调侃:“阿顺,这么拼准备娶老婆咩?” 杜永顺抬头,汗水顺着脸颊,脖子往下流,咧嘴道:“我不娶老婆。” “不娶老婆,这么拼?” 杜永顺不说话,只是傻笑。 工友就又调侃:“我心疼你,要不要下工带你去庙街玩?有马杀鸡来着,好爽的!” 杜永顺傻傻一笑,不吭声。 “靠,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 “他是傻佬嘛,傻头傻脑的!”一个络腮胡子嘲笑道。 “哈哈哈!” 突然---- 砰地一声! 那个讲杜永顺“傻头傻脑”络腮胡被人一脚踹翻! 背着的麻袋也压在他身上。 人群一阵大乱。 “有人闹事!” “打人了!” 杜永孝一袭白衣,踹翻络腮胡后,一脚踩在他脑袋上,居高临下:“傻头傻脑咩,你再讲多一遍试试?” “这人是谁呀?” “不知道!” 杜永孝表情狰狞,丝毫不顾周围目光,用脚使劲儿在络腮胡头脸碾动,碾出血。 络腮胡被踩着,脸部扭曲,起不了身。 旁边有人想要上前,却被杜永孝一眼瞪回去。 “出了什么事儿?”负责码头秩序的光头大汉带人冲过来。 “边个敢在这里闹事?”光头大汉是十四K忠义堂双花红棍“杀手雄”。 双花红棍,百种无一! 这个年代每个社团的双花红棍含金量都很高,不像七八十年代烂大街。 香港码头多,合法不合法的也多,各个社团的双花红棍就负责镇守这些码头,万一有人前来砸场子闹事,双花红棍就一马当先站出来,确保地盘安然无恙,手下兄弟有工开。 作为十四K派来镇守九龙码头的双花红棍,杀手雄是出了名的狠人。他年少时期就喜欢逞凶斗狠,因为父母死的早,没人管教,往往为了一口馒头就敢拿命来搏。在街头搏斗中下手狠毒,对方往往断手断脚,就算不死也残废。后来在码头加入十四K,靠着一股子狠劲儿很快扎职上位,尤其在与和记争夺地盘战斗中,靠着一把开山刀单挑对方十几人,一战成名,被委派镇守九龙码头。 杀手雄冲过来,一眼看到杜永孝踩着络腮胡,还在使劲儿碾压。 “找死!”杀手雄爆喝一声,就要上前。 杜永孝撩衣,拔枪! 连看都不看,直接一甩手,拿枪指向他。 杀手雄立马刹住脚步,“有喷子?” 四名手下也刹住步,错愕地望着杜永孝。 “边个上前,一枪崩了他!”杜永孝头也不回,一字一句道。 语气阴冷, 眼神犀利, 再配合他此时动作,气场碾压! 杀手雄好歹也是刀山血海杀出来猛人,见过大世面,可就因为这样,他才敏锐地感觉到杜永孝不是在讲笑--- 如果他上前一步,杜永孝真的敢开枪! 那是一种直觉,从生死锻炼出来的直觉。 杜永孝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那种睥睨, 那种藐视, 更让他感觉杀机盎然。 吞口唾沫,杀手雄一抱拳:“请问朋友混哪个道上?” 杜永孝这才回过头:“西九龙警局。” 杀手雄眉头一皱:“原来是长官,我们交过规费的!” 杜永孝冷哼:“此事和规费无关!”说完低头看向络腮胡,“有种,你再讲多一句?” 络腮胡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只不过一时嘴快,招惹这般麻烦。 以为杀手雄能帮自己做主,没想对方却是条子,还是便衣条子! “我……再也不敢!”络腮胡嘴角被碾出血,躺在地上脸部扭曲,咿唔道。 杀手雄此刻才算明白,好像这个扑街络腮胡讲错了什么话,才被这个年轻便衣收拾。 杜永孝抬起脚。 立马有人上前把络腮胡扶起来。 杀手雄使个眼色,让人把络腮胡弄到一边,这才朝杜永孝道:“敢问朋友----” 没等他说完, “我来这里找人。”杜永孝整理西装,儒雅斯文,与刚才凶神模样判若两人。 “找边个?” 杜永孝一指杜永顺,凌厉眼神化作笑意:“我细佬!” 0037【杜家出龙】 码头边, 海浪击打礁石。 杜永顺耷拉双腿坐在堤上,像个大孩子,无忧无虑地甩着腿儿。 杜永孝蹲在他旁边。 “傻瓜,这鸡蛋就是捎给你吃的!”杜永孝把用手帕包裹着的白煮蛋拿出来,打开后递给细佬。 杜永顺傻傻一笑,“哥,你吃,我不饿。”眼睛却盯着鸡蛋,吞了吞口水。 “不饿你个鬼!”杜永孝摸摸他头,亲手把蛋壳剥开,塞到杜永顺嘴里,“呐,乖乖给我吃了!” 杜永顺这才大口吃起鸡蛋。 杜永孝看着细佬,笑道:“鸡蛋好吃不?” “嗯!”杜永顺点点头。 “以后大哥给你买好多鸡蛋,对了,我还给你买了一套新衣服,在家里放着,你回去后试穿一下!” 杜永顺忙摇头,鸡蛋噎着他,他就捶打胸口,等鸡蛋咽下去才说:“哥,我不要衣服!你存钱,还账!” “傻佬,账我会还的!”杜永孝说着掏出三百块塞到杜永顺口袋,“呐,这些也给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要再做那么多活儿,回家去!” 杜永顺摇摇头:“我喜欢这里,不回去。” 杜永孝愣了一下,“为乜?” 杜永顺想了想,这才挤出一句话:“我靠力气吃饭。” 杜永孝懂他意思,靠力气吃饭,不要家里养。平时老妈李翠莲总埋怨他饭量大,他虽傻,却都记在心上。 杜永孝心里不知为何一酸,再次抚摸细佬脑袋:“傻仔,我知你意思!我答应你,你要是喜欢码头的话,以后我就把全香港最大码头送你,到时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真的?” “嗯,真的!” “我们拉钩钩。” “好,拉钩钩。” 杜永孝和细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 …… 不远处,十四K的双花红棍杀手雄叉着腰看着这一幕,吩咐手下:“打听清楚没有,那个条子混哪里的?” “好像跟颜雄的,才扎职不久。” “什么,才扎职?”杀手雄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才扎职探员刚才会弥漫那么大杀意,简直比老江湖还辣,又想到刚才自己畏缩模样,竟然有些尴尬,使劲儿抹一把光头:“那就是说,新人咯?” “是的,才扎职便衣两天。” 两天? 杀手雄惊掉下巴,随即凶狠地舔着嘴唇,盘算着丢掉的面子怎么找回来,这时手下又道:“不过---” “不过什么?” “这个姓杜的虽然才扎职,今天却爆了!” “几个意思?”杀手雄扭头诧异看向手下。 手下忙把今天报纸找出来递给他。 “扑街,你知我不识字的!” 手下忙指着报纸图片:“杜永孝一枪击毙虎哥,威震弥顿道!” …… 杜永孝在探望完细佬杜永顺之后就离开了。 他很清楚地知道,这个细佬虽然脑子不够用,却对自己,对家人一心一意。 连一个傻子都这么照顾家庭,又何况他这个脑子正常的人? 这一刻杜永孝再次坚定了要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念头。 身后,杜永顺像往常一样蹲在地上端着大海碗吃着富贵大锅菜,啃着大馒头。 一帮工友看他眼神有些怪异。 他们平时喜欢取笑杜永顺为乐,喜欢骂他傻佬。 杜永顺从不生气。 虽然他力气很大,却不欺负人。 除非有人主动招惹他。 可是今天,杜永孝的出现却彻底颠覆了人们对他认知,原来这傻佬有这么犀利大哥,竟然还是便衣! 脚步声响起,却是杀手雄来到杜永顺身边。 杜永顺咬着馒头,鼓着腮帮子抬头看杀手雄一眼。 杀手雄挤出笑容,蹲下身说道:“能吃饱吗?” 杜永顺点点头,继续大口大口吃着馒头。 杀手雄拍拍他肩膀:“你有这样好大哥怎么不早说?”说着朝后一招手,有人把一饭盒递给他。 杀手雄打开饭盒,里面是金黄油腻又酥软可口的叉烧饭,“呐,便宜你!以后叉烧随便吃!” 杜永顺瞪大眼,看着叉烧饭,指指自己鼻子:“给我吃?” “当然咯!”杀手雄咧嘴一笑,把盒饭塞过去,“你有个好大哥,就有资格食叉烧!” …… 杜永孝搭乘黄包车回到石硖尾时差不多下午两点钟,下了车,还没来得及付钱,就见蛇仔明气喘吁吁跑过来:“孝哥,出大事儿了!有人找你!” “边个找我?”杜永孝扭头把车钱付了,似乎猜到什么。 “就是……就是上次那个!”不等蛇仔明把话说完,杜永孝已经看到斗鸡强开着颜雄那辆车呼啸着朝他飚来。 车后跟着一大帮人,都在追着看热闹。 汽车停在杜永孝跟前,石硖尾孩子嘻嘻哈哈,上去就要摸,斗鸡强打开窗户呵斥:“把手拿开!刮花你们赔得起吗?” 杜永孝上前,摸出一支烟递给斗鸡强:“强哥,乜事?” 斗鸡强接过香烟没好气道:“颜爷找你,让我载你过去!” “找我,乜事?” “去了你就知!”斗鸡强不耐烦道,“上车咯!” 杜永孝打开车门,上车。 对于斗鸡强来说,这是他第二次来石硖尾。 第一次是按照颜雄吩咐开车送杜永孝回家。 这是第二次,却又是按照颜雄吩咐开车过来接杜永孝去警署。 斗鸡强平时最讨厌这种穷地方,感觉在这里待久连跳蚤都能沾身上。 可偏偏因为杜永孝连续来两次,并且两次还都当司机。对于杜永孝的嫉妒,让他有些扭曲,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杜永孝走运,还是自己倒霉。 “闪边,撞死不赔!”斗鸡强探头朝外吼吼,猛按喇叭。 众人忙躲闪一边。 呼----- 汽车扬长而去。 看着杜永孝坐豪车离去,街坊再次凑到一起:“哇,好威风,专车接送!” “是啊,有颜探长罩着,想不发达都难!” “我早讲过的,孝仔迟早出人头地!” 众人开始大赞特赞杜永孝,又说自己眼光多好,早看出杜永孝不是池中物。 在一阵赞美之后,众人又集体陷入沉默。 大家心情复杂,看着豪车影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唯有一名老人家拄着拐杖颤巍巍站起来,拐杖在地上笃了笃,叹气道:“杜家,出龙了!” 0038【五亿探长】 “强哥,颜爷叫我到底乜事?” 车上,杜永孝问斗鸡强道。 斗鸡强本来不想理杜永孝,想到大佬颜雄忍不住道:“颜爷有了麻烦,福爷坐镇湾仔警署分配地盘,昨天事情闹得很大,雷洛在里面搞鬼,福爷不信颜爷的话,让你过去作证。” 福爷就是总华探长刘福,绰号“福神”,一辈子运气超好,从军装做到总华探长,顺风顺水,不过大家还是喜欢尊称他为“福爷”。 紧接着斗鸡强又把眼前形势说了一遍,叮嘱杜永孝等会儿小心讲话,不要坏了颜雄名头。 杜永孝略一思忖就明白,颜雄想要邀功,准备把所有功绩背身上,没想到雷洛也不是吃素的,竟然把杜永孝给推出来抢颜雄风头。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杜永孝会无缘无故上头条,成了威震弥敦道的大英雄。 刘福老了,再有两年就要退休,作为下属佼佼者,陈志超,雷洛,蓝刚以及颜雄现在准备竞争总华探长。 其中陈志超喜欢神隐,为人低调,蓝刚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雷洛本来没把排第四的颜雄放在心上,可如果这次让颜雄风头出尽,对雷洛绝对不利。 任何火苗也要踩灭。 这是雷洛一贯做法。 于是如此“功劳”与其便宜颜雄,不如便宜杜永孝这个无名小卒。 …… 汽车行驶在赶往港岛总警署路上。 作为香港政治经济中心,港岛的繁华比九龙更加耀眼。 如果说新界人是土鳖,九龙人是新时代,那么港岛人就是摩登一族,隔着车窗随处可见披着大波浪卷发,踩着恨天高,穿着洋装的摩登女郎,比起九龙旗袍女多了一份自信,还有洋气。 湾仔警署位于湾仔道与庄士敦道交界处,有二号差馆之称。 换做西九龙警署,颜雄这辆专车可以长驱直入,但这里不是颜雄地盘,到了门卡处,还是要停下来接受检查。 杜永孝趁机扫了一眼这座警署,典型英式建筑,楼高四层,建筑设计以流线型为主,放眼望去像是一头蛰伏在湾仔道上的一头怪兽。 斗鸡强脾气不好,在被检查时差点和这边警卫闹翻,扭头见杜永孝打量警署,没好气道:“走先!傻头傻脑,等会儿进去看个够!” 杜永孝笑了笑,不与他计较。 车驶入警署。 在西侧楼下停下。 下了车,斗鸡强带着杜永孝就朝三楼走去。 一路上遇到很多师兄师姐,那些人看杜永孝眼神奇怪,想必又是今天报纸起了效果。 杜永孝很有礼貌地同他们打招呼。 斗鸡强走在前面,不断翻白眼。 左转右拐,很快就来到警署会议室。 距离很远就能听到会议室传来颜雄咆哮:“几个意思?你这是在质问我,还是怀疑我?这宗军火大案又不是我一人破获,还有菩萨权和大口九,大家有目共睹,你这样讲,几个意思?” “冇意思!我只是好奇颜探长运气好到爆,去收个规费还能破获一宗大案!对了,准确讲不是你亲自破获,是你手下那个叫什么来着……” 旁边有人递话:“杜永孝。” “对,杜永孝----是那个后生仔破获,却不知这里面有几多颜探长功劳?”说话这人语气不急不缓,淡定中夹杂一份自信,自信中又有一丝自傲,与咆哮的颜雄形成鲜明对比。 “好了,阿洛,颜雄,你们两人都不要再讲!”一个洪亮声音道,“我刘福做人一向公道,功劳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不是你的,再抢也没用!具体情况还是叫那个什么来着……来了再说!” 杜永孝在外面听得清楚,知道里面火药味十足,这时候进去恐怕…… 没等杜永孝思忖完---- 笃笃笃! 斗鸡强敲门。 “进来!”刘福道。 斗鸡强转过身,对杜永孝幸灾乐祸道:“看你咯!” …… 嘎吱--- 杜永孝推开门,迈步走进会议室。 瞬时,十几双眼睛齐刷刷望向他。 换做一般便衣,此时双腿怕是发软,杜永孝镇定自若,目光扫视一圈,最后落到会议桌主位处,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坐在那里,犹如一座小山,正眯着眼望着他。 杜永孝啪,二话不说,朝着胖子立正敬礼:“属下杜永孝,向长官报到!” 杜永孝穿着白西装,长得又帅气,再这么一敬礼,不管姿势还是气质都无可挑剔。 雷洛旁边,陈细九小声嘀咕:“洛哥,我没讲错吧,这小子很靓的!” 雷洛点点头,目光望着杜永孝,神情玩味。 颜雄看到杜永孝出现,顾不得再和雷洛斗嘴,忙道:“阿孝,你来的正好!你赶快告诉大家昨天发生乜事?”说完朝杜永孝使个眼色,意思是提醒杜永孝不要讲错话。 杜永孝刚才扫视一周已经弄明白,这里全都是华探长,没有鬼佬参加,刘福在这里地位最大,只要搞掂刘福,一切就都好讲。 “是,颜探长!我会把昨天发生事情全部讲出!”杜永孝说完,看向刘福,下巴一抬:“请长官允许!”啪,又是敬礼。 刘福对杜永孝卖相很满意,真人比报纸上还帅,端起茶杯点点头:“好,你讲!” 杜永孝这才微微侧身,面对大家,尤其看多雷洛一眼----三十来岁,身穿黑色西装,鹰钩鼻,面容俊朗,此刻斜靠椅子上,翘着腿,姿态慵懒,眼神犀利,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霸气。 再看其他华探长,除了陈细九之外,杜永孝一个都不认识。 不过这并不影响杜永孝开始“演讲”:“事情是这样的……” 按照颜雄制定剧本,他本人运筹帷幄,借着让杜永孝去赌场收规费,最后联手消防署和军警组破获一宗世纪大案,缴获上百军火。 一开始,杜永孝也是按照颜雄的剧本来走,让颜雄提着的心落地不少,心说,就算这次功劳要分给这扑街仔一大半,有总比没有好,气死雷洛这龟孙。 雷洛看着杜永孝“演讲”,扭脸,似笑非笑问陈细九道:“你话这靓仔很醒目?” 陈细九不知道雷洛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就道:“是啊,很醒目的!” 雷洛拿手帕擦了擦嘴角,再把手帕折叠好,翘着腿,揣进怀里:“在我看来,却蠢的像猪!” 0039【英雄出少年】 “洛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陈细九不明白。 雷洛轻蔑地看了杜永孝一眼,“聪明人是不会这样讲的。” 陈细九还想追问,雷洛却不再多说。 雷洛与颜雄明争暗斗这么久,最清楚颜雄为人,奸诈自私又好大喜功。 不过这次颜雄真的做错。 去收规费破获军火大案,鬼才信? 只要稍作打听就能知道真相,颜雄欺上瞒下,为了邀功把所有人当傻子。 可惜他雷洛不是傻子,刘福更不是傻子。 刘福只需勾勾手指,就能得知一切,到时候颜雄嘴脸毕露,虽然立功,却在刘福心中留下芥蒂——没人愿意手下把自己当傻子看。 刘福为了平衡势力,不会对颜雄动手,那么最后倒霉的当然是现在帮着颜雄“圆谎”的杜永孝。 别看杜永孝这次被推出来很风光,未来前途也止步于此。 这就是雷洛眼中杜永孝,看似精明,实则愚蠢。 其他华探长可没雷洛想那么多,他们见杜永孝在台上侃侃而谈,不禁羡慕颜雄找到个好帮手,只等杜永孝把功劳往颜雄身上一推,那么就可以开香槟庆贺。 刘福坐在首位,面无表情地听着杜永孝讲述事情经过。 整个会议室只有杜永孝一人表演。 很快,杜永孝就讲到消防署和军装组一块儿赶来,紧接着颜雄也快速赶到。 重点戏来到。 按颜雄剧本,此刻就要引出“军火大案”。 所有人竖起耳朵。 雷洛用大拇指刮了刮下巴,嘴角微翘。 刘福抿口茶,眼睛眯起来。 颜雄激动得不能行,暗自握紧拳头。 “至于军火大案---”杜永孝提高声音,“却是假的!根本就冇!” “轰——!” 颜雄只觉脑子炸裂,整个人愣住。 “呃?”雷洛神色一变,放下翘着的腿,坐正身子,望向杜永孝。 刘福眼中露出一丝笑意,放下手中茶杯,慢慢抬头望向杜永孝:“讲清楚些,我听不明白!” 杜永孝不去看颜雄,侧身看向刘福,和刘福目光对视:“长官,事情真相其实很简单,金牙贵不愿意缴纳规费,我们故意阴他!枪是他的,所谓的军火大案也是我们给他扣的帽子!事实是,一切都是我们做戏!” 紧接着,杜永孝就把当时经过讲述一遍,没有丝毫隐瞒。 陈细九等人没想到杜永孝会这么坦白,愣住。 雷洛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刘福饮着茶,笑眯眯,像在听曲。 颜雄在一旁脸色难看到极点,心中怒吼:“扑街,敢出卖我?” “大致事情经过就是这样。”杜永孝说完实情,目光直视刘福。 刘福吐出一片茶叶,舔舔嘴巴嘴:“你说的我都听到----为乜要这样做?” 刘福这句话有歧义,让人不知道是在问为什么要讲出实情,还是为什么要搞金牙贵? “福爷英明!”杜永孝朝刘福抱拳:“本来属下设计好把这次收取规费案件包装成一场军火大案,顺便从中捞些好处!但颜探长斥责我,话我贪得无厌,又话我自作聪明!福爷你是什么人,神通广大,手眼通天,迟早就知晓事情真相,纸包不住火----” “呃?”颜雄一旁惊醒,似乎明白什么,直勾勾望向杜永孝。 “另外颜探长还说,他这辈子最敬佩的人就是福爷你,又是您老人家提拔的他,在您面前他向来坦荡,从不弄虚作假!至于这次,他也是对属下太过于关爱,这才主动把错误揽在身,看似邀功,实则受罚!” 说到这里,杜永孝转身望向颜雄:“颜爷,您大恩大德我无以回报,不过事情既然是属下搞出,就没有让你背锅道理!” 颜雄不知该怎么回答,脑子还没完全转过弯儿。 杜永孝再次转身面向众人:“各位,我虽然只是一新扎便衣,却也知道什么叫规矩!金牙贵按时缴纳规费,这叫规矩;听福爷的话,按照福爷吩咐办事儿,这叫规矩;谁违背规矩,破坏游戏规则,就要受到惩罚,这也叫做规矩!” 杜永孝铿锵有力,再次朝刘福望去:“金牙贵破坏规矩在先,所以我们阴了他!我们这样做的理由只有一个---福爷的您规矩,就是规矩!边个敢动,后果自负!” 杜永孝这句话算是说到刘福心眼里。 作为总华探长,一个制定规矩的人,刘福地权威几乎全部来自收取规费。 如果一个金牙贵不缴纳规费,那么日后就会有更多金牙贵照样学样,到时候他的规矩算个屁。 杜永孝当面指出这点,并且再次强调刘福才是大佬中地大佬,他制定的规矩谁也不能坏,这让一向多疑猜忌的刘福很是满意。 颜雄本就精明,见此主动上前:“福爷,阿孝讲对!我一向尊重您老人家,最看不惯那些扑街扫你面子,破坏你规矩!这次我故意搞那金牙贵,也是逼不得已,还请明察!” 大家都不是傻子,当然明白颜雄在唱哪出戏,现在就要看刘福态度,到底是顺水推舟,把这个功劳送给颜雄,还是借口弄虚作假,惩罚颜雄。 颜雄忐忑,甚至不敢去看刘福眼睛。 刘福从座位站起来,他身体肥胖,动作缓慢---- 颜雄上前一步,等待领罚。 刘福伸手拍拍颜雄肩膀,脸上肥肉颤巍巍抖动着。 颜雄越发姿态放低,弯着腰,犹如乖仔。 “这场军火大案,破的不错!” 刘福一锤定音。 聪明人都知该怎么做。 当即有人站起来朝颜雄道贺:“恭喜呀,颜探长,你又立一大功!” “是啊,你这样威风,让我们好羡慕的!” 雷洛撇了撇嘴:“这只老狐狸,又让他躲过一劫。”眼神露出一丝失落,不过马上又犀利起来,他站起身,整理一下西装,迈步朝颜雄走去。 颜雄扭头刚好看到雷洛走来,得意地笑了笑,等着雷洛道贺。 雷洛嘴角一翘,伸出了手---- 颜雄也伸出手---- 雷洛丝毫没理会颜雄,越过他径直来到杜永孝面前,与杜永孝握手:“恭喜,英雄出少年!” 0040【总华探长】 颜雄没想到雷洛会来这么一出,伸着手,模样尴尬,不过马上他就搓搓手,整理一下头发,自我化解尴尬:“原来雷探长看中我们家阿孝!” 雷洛侧脸瞟颜雄一眼:“你这个手下是个人才,颜爷你倒是有福。” “哈哈,别人讲我有福,我不信,不过雷探长讲,那就不一样!”颜雄再次得意起来。 雷洛扭脸看向杜永孝:“怎么样,有无兴趣来港岛?” “多谢雷探长厚爱,你身边有细九哥,我去了坐边度?”杜永孝可不信雷洛想要挖自己,很显然,他这是在离间。 颜雄很满意杜永孝的回答,上前揶揄:“雷探长,你这样讲就不对咯,阿孝才来我这里报到,你就要挖人,给点面子好不好?” 雷洛笑了,“阿孝是个人才,我钟意他哪里不对?” 颜雄故作委屈,苦着脸转身看向刘福:“福爷,你给评评理---阿洛这样做我好为难的!” 刘福哈哈一笑,拍拍颜雄肩膀:“你立功了嘛,阿洛是在嫉妒你有这样的好帮手!好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雷洛也顺着刘福口气,“是呀,颜探长,现在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讲多几句,让我学习学习!” 颜雄得意地挑了挑眉毛,知道立威的时候到了,先是感谢刘福提携,然后挑衅地瞥雷洛一眼,这才转过身,面对各个区华探长:“诸位,福爷他老人家一向赏罚分明,我呢,这次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守住了地盘规矩没被破坏,所以----” 颜雄语气猛地嚣张:“油尖旺是我颜雄地盘,边个入场,问过我先!” 面对颜雄这份霸气宣言,刘福笑眯眯看着。 雷洛刮着下巴,似笑非笑。 其他华探长表情各异,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不该鼓掌。 这时—— 啪啪啪! 刘福鼓掌了。 立马有人跟随--- 啪啪啪! 掌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整齐。 刘福认同颜雄,其他人当然不敢反对。 雷洛也跟着鼓掌,眼神却露出一丝桀骜。 颜雄看向雷洛。 两人眼神在空中交锋 无声无息, 却电光四射。 忽然---- 咚咚咚! 有人敲门。 不等刘福开口,那人已火急火燎闯进来,“二叔,不好啦,外面出事!” 刘福瞪来人一眼:“看你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杜永孝望向那人,穿着一袭灰色西装,搭配花里胡哨衬衣,梳着油头,眯眯眼,眼神淫邪,模样倒是和刘福长得有几分带相。 此人乃是刘福侄子刘和,出了名的警队败类,在外面喜欢拈花惹草,甚至连很多同僚的老婆都敢搞,最后都是他二叔刘福帮他擦屁股。 “外面来了一大帮民众,抄着木棍,菜刀,说两名英军在旺角红玫瑰酒吧强暴了一个卖酒女!现在要向你讨要说法!”刘和一口气把话说完。 “什么?”刘福愣了一下,“大白天真有此事?” “不但有,还有目击证人!”刘和说,“现在鬼佬上司让你赶快摆平,还说要是媒体报道就让你扑街!” “扑你个鬼!”刘福插着腰,“我扑街你也好不到哪儿去!跟我出去先----” 刘福带头往外。 刘和陪同。 其他人急忙跟上。 杜永孝也跟在后面,颜雄忽然转身道:“你就不要跟着看热闹咯,写份报告给我,就写在我英明神武带领下,你是怎么破获军火大案的!记住,写精彩一点,尤其把那种既紧张又危险气氛写出,那些鬼佬最钟意看这些惊险剧情……” “是,颜爷!”杜永孝点头道,“我一定把报告写得比《倚天屠龙记》还威!” “好样的!我看好你!”颜雄拍拍杜永孝肩膀,这才转身离去。 杜永孝看着颜雄背影,从怀里摸出香烟,叼一支在嘴角,剑眉一挑:“看来又要花多一枚硬币打电话给报社!” …… 警署院子里,十七八人围堵在办公大楼门口处。 其中一个彪形大汉手持菜刀叫嚣:“今天一定要给我们一个交代!我女儿阿媚不能白白被那俩畜生糟蹋!” “说的对!把那两个英国士兵抓起来!” “将他们绳之以法!” 刘福带人从楼上下来,刘和招呼人腾出地方给刘福。 有人上前把那些刁民轰开,让刘福站在C位,雷洛,颜雄等一干华探长集体站在刘福身后。 “大家安静,刘福刘探长在这里,你们有什么话尽管同他讲!”刘和大声说道。 “刘探长为我们做主啊!” “青天大老爷!” 一个女人披头散发跑出来,直接跪在地,一把抱住刘福大腿。 刘福挣脱道:“有话好好讲,不要抱腿咯!” 彪形大汉手拿菜刀上前:“她是我婆娘,也是阿媚老妈,我们女儿被鬼佬欺负,刘探长,你一定要为我们主持公道。” “咳咳,我了解!你松开先!”刘福使劲儿挣脱。 侄儿刘和上前帮忙,搀扶女人起来。 女人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抱着刘福死活不放。 最后还是彪形大汉上前,才把她拖起来。 刘福看看西裤,被眼泪鼻涕搞得---- 侄子刘和忙掏出手帕递给他。 刘福接过手帕擦了擦裤子,又把手帕还给侄子。 刘和看看黏糊糊手帕,一脸嫌弃,转身丢掉。 “那个你们女儿阿媚----具体什么情况?”刘福问道。 “情况是这样的……”彪形大汉挥舞菜刀就要开讲,刘福指指他:“不要玩刀,这里是警局!”朝刘和使个眼色。 刘和忙上前笑着对汉子说:“给我咯,我帮你保管先!”语气温和,笑容满面。 汉子犹豫一下。 刘和又道:“信我啦,我是警察,你把菜刀给我,我保证还给你---我们香港警察从不拿市民一针一线。” 汉子这才咬咬牙,把菜刀递给刘和。 刘和接过菜刀,笑容立马消失,冲汉子呵斥:“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拿把菜刀吓唬边个?信不信我把你铐起来----”撩开外套,插着腰,亮出手铐。 “好了,让他讲话先!”刘福瞪侄子一眼。 刘和忙谄笑:“我是想让他尊敬你。” 0041【你奸我诈】 汉子果然被刘和吓住,没了之前气焰,对着刘福诚惶诚恐:“刘探长,对唔住呀,事情是这样的……” 接着就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说今天下午有两名鬼佬在旺角红玫瑰酒吧喝酒,喝多了就调戏他闺女阿媚。最后甚至把阿媚拖到后面给糟蹋了。 又说自己是酒吧厨子,当时在厨房工作,等听到消息已经来不及,操着菜刀跑出去,那两个鬼佬已经提着裤子逃跑。 “我是个粗人,没什么文化,好不容易在酒吧搵份工,想着能多赚钱,就让女儿来这里卖酒,没想到却……造孽啊!” “呜呜呜!”女人又抱头痛哭。 汉子忍不住也擦把眼泪,“当时我应该一口气追上,举刀斩死那俩扑街!巧不巧一辆车开来,这才耽误追赶……” “好险!”刘福用手扫一把额头冷汗。 “是啊,当时好险的,那车差点撞到我,也不知和他们是不是一伙?!” “我讲你差点刀斩英国兵,这点好险!搞不好会弄成国际纠纷!”刘福拍拍胸口,“英国人是不能得罪的,你还差点搞出双杀,好险的!” 汉子都懵了,傻傻望着刘福。 其他人也望着刘福,呆若木鸡。 他们大多是汉子一家亲戚,得知阿媚被人欺负,就抄家伙来警局要求抓人。 刘福摊摊手道:“呐,现在我对你们敞开心扉,很多话不能同你们讲,但现在我要讲清!英国人是什么人?是我们香港人的衣食父母!驻港英军又是什么人?是我们香港人的保护神!他们常年累月待在香港,有家回不去,好可怜的!” “再加上他们血气方刚,又在酒吧饮多了酒,难免会酒后乱性做出一些……呃,不好的事情来!你们要学会理解,学会包容!” “不是呀,刘探长,那两个鬼佬他们欺负----” 汉子还没说完,刘福打断他:“你讲他们欺负你女儿,有什么证据?” “酒吧有人看到,我女儿还流了血……” “你女儿在酒吧本身就是卖酒的!说难听点,被男人摸来模去很正常,至于流血什么的……这就要怪她自己不注意了!” “刘探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汉子怒道。 “是啊,你什么意思?不为阿媚做主,还替那两个混蛋讲话?”众人嚷嚷起来。 刘福见状忙后退一步。 对方可是抄着棍子,带着家伙。 刘福把侄子刘和往前推。 刘和硬着头皮上前,右手抓住腰间配枪,左手食指指向众人:“呐,你们不要乱来,这里是警局,只要你们动手,我就告你们袭警!” “我们要讨公道!” “我们要讨说法!” 众人集体上前,虎视眈眈。 刘福躲在刘和身后道:“大不了我给你们公道,给你们说法!不如这样,大家消消气,坐下来谈谈,如果你们愿意,我去找那两个鬼佬要钱,三百,五百,到时候我个人再补贴一点,凑足一千----权当是阿媚辛苦钱!” “放屁!我们不要钱,我们要公道!”大汉破口大骂。 “有钱拿,已经很公道啦!”刘福还想开口,雷洛忽然上前贴耳道:“福爷,有记者!” 刘福一惊,就见警署外进来三名记者,此时正朝这边张望。 “哪个王八蛋叫的记者?”刘福问雷洛。 雷洛摇摇头,“应该不是我们这边,没人有这个胆子,怕是这帮人叫来。” “蒲你阿母!”刘福大骂,“这帮王八蛋真不是东西,想搞我?” 嘴里骂着,刘福却上前一步,推开侄儿刘和再次面对众人,脸色一变道:“讲真,能够听到你们这样讲,我很高兴!” “啊?”汉子等人一愣,怀疑是不是听错。 赶来的记者忙掏出照相机对准刘福。 刘福义正言辞:“自古以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区区两名驻港英军?他们欺负了你们家阿媚,只要认证物证俱在,我刘某就一定会把他们抓捕归案,绳之以法!至于刚才,我只是稍微试探一下大家,看大家对待此事坚不坚定……” 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刘探长在试探我们!” “刘探长是大好人,他要为我们做主啦!” “呜呜呜!”女人再次哭起来。 噼里啪啦! 三名记者对着刘福拍照。 刘福举起右臂,食指指天:“我刘某人在此对天发誓,如果七天之内不能把那两个畜生绳之以法,我就死全家!” 现场轰地一声。 大家震惊了。 三名记者也被刘福大义凛然惊到。 刘和忙凑上前:“二叔,要不要玩这么大?” “你懂个屁!”刘福瞪他一眼,转过头,把手举得更高,表情更坚定,整个造型一往无前。 …… 演完戏,刘福重新回到会议室,从怀里掏出手帕擦着脸,刘和站到他身后,不知从哪儿找把折扇,展开,站在刘福后面帮他“扑棱棱”扇扇子。 雷洛,颜雄等一干华探长不敢坐下,集体站着等刘福训话。 “那些记者走没有?”刘福问侄子刘和。 “已经走了,去采访阿媚!” 刘福点点头,这才擦着脸看向雷洛等人。 大家大气不敢喘,有些甚至不敢和刘福眼神对视,生怕被刘福盯上---- 抓捕驻港英军?傻子才干。 “刚才你们也全都听到,我对天发誓,抓不到犯人就要死全家!”刘福目光扫视众人。 华探长一个个低头。 “怎么,不吭声?”刘福猛拍桌子,“你们倒是讲几句?!” 众人把头埋的更低。 颜雄也低着头,心说:“这种烂事儿鬼才干。” 雷洛咳嗽一声,站了出来。 众人集体松口气。 颜雄忍不住看一眼雷洛,心说:“你这扑街,想出风头想疯了!” 刘福见雷洛站出来,脸上露出一丝欣慰,虽然雷洛不是他亲自培养的,但危难时刻见真情。 “阿洛,你有什么好建议?” “福爷,如果记得不错,事情发生地点是在旺角。”雷洛说完,掏手帕擦了擦嘴角,笑眯眯看向颜雄。 “不好!”颜雄眼皮子狂跳,突然有种不好预感。 0042【从长计议】 会议室内诡异的静。 颜雄能听到自己心跳,他看着不怀好意雷洛,其他人也看着雷洛。 “好像不久前有人讲,油尖旺是他地盘,边个敢动就要问过他先!”雷洛把手帕重新揣进怀里,慢条斯理道,“那么我们大家就应该尊重他---按照规矩,边个地盘出事,边个负责!” 雷洛说完,再次笑着望向颜雄:“颜爷,你以为呢?” 颜雄后背冒汗,刚要开口推诿,刘福却起身道:“说得好!做人做事不能把好处全占,有钱拿,就要有担当!颜雄,既然你说油尖旺是你的,那么你的地盘发生案件就该你来处理!” 颜雄使劲儿挤笑:“福爷,话虽如此,可兹事体大,我----” “不要再讲!”刘福打断颜雄,“我这个人很公道的,我对媒体承诺一周时间,那么我就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把那两个鬼佬逮捕归案!” “不是啊,福爷,他们在军营里,我怎么抓人?” “抓不到就去要咯!”刘福拖着肥胖身体走到颜雄面前,伸手拍拍颜雄肩膀:“刚才风头也让你出了,现在做点事儿,没问题吧?至于你能不能做好----到时候我要死全家,你呢,就陪葬!” 刘福这句话轻描淡写,却杀机毕现。 整个会议室, 噤若寒蝉。 …… “雷洛,你这扑街,敢阴我?”颜雄离开会议室,咯噔噔下楼。 心腹斗鸡强追在他屁股后:“颜爷,去边度?” “还能去哪里?当然要去鬼佬军营要人!” “啊?”斗鸡强吓得张大嘴巴。 “啊什么啊?福爷给我三天时间,要不到人你我一起完蛋!” 斗鸡强还在痴呆。 “还不跟上?”颜雄吼道。 “是!”斗鸡强忙追上前,打开车门,让颜雄上车,然后自己跑去驾驶座。 “雷洛,你等着,等我把这事儿处理完,有你好看!”颜雄气呼呼坐在车上。 斗鸡强刚把汽车发动。 笃笃笃! 有人敲车窗。 颜雄扭脸一看,却见雷洛笑眯眯站在外面。 颜雄哼一鼻子,把车窗打开,“怎么,雷探长这么关心我,还来送行?” 雷洛微微附身,嘴角露出一丝桀骜:“我只想讲多几句---” “讲乜?我听着!”颜雄皮笑肉不笑。 “其实我好羡慕你,又可以大功一件!”雷洛笑道,“最重要你懂英文,大可以和那些鬼佬讲道理。你也知的,ABC我不识几个……” “同鬼佬讲道理不一定要懂英文,雷探长年轻有为,又一向快意恩仇,这次怎么就躲在后面?不如这样,我们一同前往,如何?” 雷洛忙摇头:“这怎么好意思,我可不能同你抢功!呐,我现在去太白海鲜坊设宴,专等你回来,到时为你庆祝!” “哈哈,真是有心!” “大家是同僚,应该的!” “哼!”颜雄瞪雷洛一眼,这才扭头一摆手:“开车!” 斗鸡强脚踩油门,汽车启动,很快离去。 雷洛在后面摸出手帕擦擦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扑你个街!” …… 自1841年英军登陆港岛后,就大量占领土地、设立营院。现今香港多个地方,如“占领角”“扯旗山”“西营盘”“金钟”等,都是当年英军驻防的见证。 研究这些营区设置,最大的特点就是重北轻南,大部分营区设于新界和九龙,在港岛仅有少数几个营区,以及多个宿舍用地。 这显示,驻港英军主要防范的是来自北方陆地的进攻,反而对可能发生的海上进犯关注不多、防范不足。 此时颜雄带着斗鸡强赶到的军营就是位于西贡区的将军澳。 颜雄最讨厌新界这种鸟不拉屎地方,一路上小汽车也颠颠簸簸,把他屁股快颠成两半。 “我就不信了,凭借我颜雄名头,能从英国军营要不来人!” “看着吧,等我把那两个鬼佬逮捕归案,看那雷洛是何等嘴脸?” “斗鸡强开快点!”颜雄自己给自己打气。 “颜爷,已经到了!” “呃,这么快?”颜雄看看前面,不远处就是驻扎在将军澳的英国56步兵团。 “颜爷,要不你再考虑清楚,这些英国兵不好惹的!”斗鸡强有些害怕。 “什么叫不好惹?当年小鬼子侵占香港也没见他们那么能打!”颜雄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不是啊,颜爷,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斗鸡强说,“我希望你能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个屁!我要是再不行动,就算刘福不搞我,其他探长也会看不起我,以后我还怎么混?蒲你老母的!”颜雄下了车,抖擞精神,整理西装,望向军营门口。 四名英国大兵在门口守着,看到他从车上下来,忙警惕地把手握在枪上。 斗鸡强在车上不敢下来,苦着脸:“颜爷,要不你一个人进去,我帮你在这里守着,万一出了事儿也能报警。” “报你老母,我就是警察!” 颜雄怒骂斗鸡强胆小如鼠,冇前途,这时---- 轰地一声,山摇地动。 “乜事,地震?”颜雄差点站立不稳。 “好像是英国人在打炮!”斗鸡强说,“他们隔段时间就这么操练。” “是吗?”颜雄吞吞唾沫,“哪个阿强,刚才你讲乜来着?” 斗鸡强:“我什么都没讲。” “不对,你讲了的。”颜雄说,“好像叫什么从长计议---你说的对,兹事体大,我就这样贸贸然前去搞不好越搞越遭,回去先,要从长计议。” “对对对,颜爷,我想起来了,我们是要好好计划才行。您老认识那么多人,说不定能找来帮手。”斗鸡强忙道,“颜爷,请上车!” 颜雄这才咳嗽一声,装模作样朝英国大兵挥挥手,然后在对方讥笑下,上了车。 汽车调转方向,原路返回。 颜雄看着距离军营越来越远,不禁吐口气,松松领带:“阿强,你说现在边个能帮我?” “呃,这个----”斗鸡强眨巴眼,忽然:“颜爷,不如您老人家也学学福爷……” “几个意思?” “往下推咯!那个杜永孝不是很拽吗,让他挡枪!” 斗鸡强跟颜雄这么久深知他为人,就算让属下背黑锅也不会亲自说出。 “你他妈好奸的!”颜雄大骂,“不过,我喜欢!” 0043【搞搞震】 “阿嚏!”杜永孝打了个喷嚏。 昨晚他已经确诊感冒,在西药房抓了一些阿莫西林,布洛芬等,吃完饭后吃了一包,可昨晚熬夜写报告,搞得感冒不但没好还加重不少。 老妈,老爸,还有细佬他们已经分别上工。 小妹也去上学。 窗户边放着一碗冒着热气姜糖水,是老妈给杜永孝熬制的。 李翠莲一向不怎么信赖西医,不管家里人生什么病都喜欢用土方治疗。 这碗姜糖水放在窗户边凉的差不多,杜永孝这才端起来饮用。 咚咚咚, 有人敲门。 蛇仔明模样猥琐地探头进来,看到杜永孝在喝姜糖水,就道:“孝哥,你交代事情办妥。” 杜永孝一口气把糖水喝完,这才招呼蛇仔明:“你说----” 蛇仔明忙挤进屋,谄笑上前:“你猜对,那个叫乜约翰尼鬼佬真的去找英国人合作,那个英国人在尖沙咀开咖啡厅,今天他们在那里见面……” 接下来蛇仔明就把自己打听到事情一五一十对杜永孝讲了一遍。 不得不说,蛇仔明这个绰号没起错,他天生就是个包打听,按照他话讲,人脉足,渠道广,不要说这九龙,就算整个香港没有他打听不到的消息。 “具体事情就是这样,这些可都是我死党老鼠强打听来的,为此我还花费了十块钱!”蛇仔明搓着手,笑嘻嘻望着杜永孝,“不过能帮孝哥你做事,无所谓咯!” 杜永孝那里不明白蛇仔明意思,笑着走到衣架处,从外套里面取出钱夹,打开,夹出五十港币递给蛇仔明:“辛苦,这点权当车马费!” “不辛苦,不辛苦!能帮你做事应该的!”蛇仔明乐呵呵接过钱,“讲真,我现在帮你做事,算不算是线人?” “当然算咯!”杜永孝拍拍蛇仔明肩膀,“好好替我做事,以后不会亏待你。” “我信你的,大家都是好邻居!” 蛇仔明拿了钱,又和杜永孝讲几句,转身就要离开,杜永孝却又叫住他,“刚才你讲乜来着,那鬼佬约翰尼要和英国人在哪里见面?” “今天中午,在蓝月亮咖啡厅。” 杜永孝笑了,笑得蛇仔明心里发毛。 “明哥,你钟不钟意饮咖啡?” 没等蛇仔明回答,杜永孝又从皮夹掏出三百港币塞到蛇仔明手里,“我请你饮!” …… 尖沙咀,维多利亚。 这个年代的维多利亚还没发展成日后的“不夜城”,作为游客和当地洋人最喜欢逛的地方,却已经聚集了很多酒吧,咖啡厅,以及西洋俱乐部,与走复古路线的九龙花舫,避风塘相比,顾客群体更加明显,就是鬼佬。 约翰尼今天约了英国人詹姆斯在尖沙咀蓝月亮酒吧见面。 这家酒吧是詹姆斯先生开的,约翰尼和詹姆斯在电话中已经达成共识,如果这次交谈顺利,那么詹姆斯就可以加盟麦当劳,成为旗舰店主人。 这也是约翰尼筛选后结果。 首先,詹姆斯是高尚的白人。 其次,詹姆斯实力雄厚,经验丰富。 最后,约翰尼和詹姆斯在私底下也算私交,两人虽然一个是美国人,一个是英国人,却都毕业于爱丁堡大学。 相比之下,曾经主动提出加盟旗舰店的杜永孝,则被约翰尼筛到一边。 无论身份地位,还是实力经验,在约翰尼眼里,杜永孝就是个屁。 进入咖啡厅,装潢洋气的环境立马让约翰尼眼睛一亮,觉得自己没找错人,能够经营这么大店铺,詹姆斯实力不容小觑。 接下来两人找了一个位子开始商谈起加盟事项。 詹姆斯对做麦当劳也很感兴趣,按照他话讲,做生意这种事情没人嫌赚钱多,只要审核能够通过,他就会正式加盟麦当劳旗舰店。 两人谈的热火朝天。 临近中午,很多鬼佬也来这里饮咖啡,食午餐。 一切都向着好的一面发展。 又交谈十分钟。 约翰尼很满意詹姆斯这个合伙人,于是就取出签约合同。 双方核对合同内容。 詹姆斯拿出笔准备签约。 一笔下去,未来他就是香港麦当劳旗舰店主人。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约翰尼道。 “当然,我会把旗舰店经营的像这家咖啡厅一样优秀!”詹姆斯骄傲道,“相信我,朋友,任何事我都能罩得住,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忽然—— 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十来人搭乘黄包车来到咖啡厅。 再看,这帮人竟然全都是华人,并且还都是衣衫褴褛那种。 平常连门口都不敢多待的这帮穷鬼,今天却一窝蜂从外面涌入。 “饮咖啡!” “食牛排!” 蛇仔明带头进入,找到座位,脚踩椅子坐下。 其他人也纷纷找位子坐下。 “哦上帝呀,哪里来的这帮人?” “太臭了,他们多久没洗澡?” 周围正在用餐鬼佬一个个惊呼道。 蛇仔明却不管那么多,一边扣着鼻屎,一边拿起餐牌装模作样点餐:“咖啡,一人一杯先!其余的等会儿再点!” 洋服务生不知该怎么做。 一些鬼佬顾客已经受不了。 不远处,一名大汉脱了鞋子抠着脚丫子,死皮簌簌往下掉落。 另外一个大汉使劲儿搓着胳肢窝,黑灰刷刷往外冒。 脚臭味, 狐臭味, 弥漫开来。 “啊呸!”一个阿婆不断咳嗽着,最后捶打胸口,朝地上吐出一口又黄又浓老痰。 她是坐黄包车过来的,这辈子第一次喝咖啡,并且还是免费。 “哦,上帝呀!我再也受不了!服务员,买单!” 那些自认优越高人一等的鬼佬纷纷逃跑。 詹姆斯惊呆。 约翰尼也愣住,扭脸问詹姆斯:“怎么回事儿?” 詹姆斯哪里知道。 他这家咖啡店开了差不多两年,一直生意很好,很少有人闹事,因为他是鬼佬缘故,就算交规费也交很少,可现在--- “你不是讲能罩得住吗?现在呢---”约翰尼提出质疑。 詹姆斯立马站起来:“报警!立刻报警!我要把这些讨厌鬼统统赶出去!” 这时—— 一个懒洋洋声音从外面响起:“请问,边个报警?” 0044【略施小计】 杜永孝穿着白西装,戴着一顶白色礼帽,拿着手帕擦着鼻子,从外面慢悠悠走来,“唔好意思,我是警察,边个报警?”说完,撩开外套,亮出证件。 看到杜永孝出现,约翰尼愣了一下,怀疑看错。 詹姆斯却没想太多,自己正头疼,突然冒出来一个警察。 他疾步上前,朝杜永孝命令道:“你来的正好,快把这些混蛋抓起来,他们竟然敢在我餐厅闹事!” 杜永孝擦擦鼻子:“报案呢,要走程序。别激动,你讲清楚,我才能为你做主。” 詹姆斯压住怒气,“事情是这样的,刚才这帮人闯进来,把我客人全部吓跑……” 詹姆斯把心中怨愤全发泄出来,也顾不得装文明人,对着蛇仔明等人破口大骂。 “这帮人简直混蛋,无耻!一定有人在幕后指使他们,是的,一定是!”詹姆斯脸红脖子粗。 杜永孝笑了,提醒道:“不要激动,一切都要讲证据!你说他们故意的,又说有人指使,请问证据在哪里?”说着从怀里拿出小本本和钢笔,望向詹姆斯,“你讲,我记下来。” “呃,这个---”詹姆斯愣住。 杜永孝露齿一笑,望着詹姆斯:“你说有人指使报复你,那么请问你最近得罪什么人,又或者你与谁有仇” “呃,这个---”詹姆斯继续哑巴。 “你不说,我怎么写?总不能因为你一面之词就把他们这些人统统抓进去,一二三四五……十几人来着,就算警局管饭,也搞不掂这么多人!”杜永孝数了数人头,扭头望向詹姆斯道:“你讲,我写!” 詹姆斯憋得老脸通红,却讲不出一句,最后道:“杜探员是吗,我和你们葛白警司很熟,他经常来我们这里饮咖啡!对了,本来今天他还请我去荃湾果岭打高尔夫,却因其它事情耽搁……” “是吗?” 詹姆斯讲这么一大通,以为杜永孝多少会害怕,没想到杜永孝只是耸耸肩,一脸无所谓。 詹姆斯不得不加大力度,“如果我同他讲你这样办案,恐怕到时候你会---” “会怎样?吃不完兜着走是吗?”杜永孝把小本本和钢笔揣进怀里,又用手帕擦擦鼻子,这才严肃道:“我这是在公事公办,就算葛白警司知道,办案程序依然这样!你拿不出证据,我就抓不了人。香港是法治社会,任何事情都要讲证据,人权大过天,无罪推论,这可是你们英国人一直都推崇的优秀制度不是吗?” 詹姆斯愣住,这才发觉自己小瞧了这个华人探员。 约翰尼在旁边看得清楚。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杜永孝巧不巧出现在这里,说和旗舰店签约无关,打死他都不信。 “再说,葛白警司是什么人?就算你打电话给他,他也不会亲自过来。你这只是一起民事纠纷,又不是刑事案件,他正在果岭打高尔夫,顶多也只是委派其他探员处理。”杜永孝上前一步,靠近詹姆斯,“你猜,结果又会怎样?” “呃,这个——”詹姆斯不是傻子,此刻多少也明白杜永孝来者不善,就算和这帮闹事的不是一伙儿,也脱不了干系。 俗话说的好,县官不如现管。 还有就是阎王易见,小鬼难缠。 詹姆斯虽是英国人,在香港呆这么久,多少也懂得这些道理。 “朋友,我可是按时交过规费的!” “规费?那是你应该交的,至于出不出事,这就要看你人品了!” 詹姆斯被杜永孝打压的气焰全无,心里骂娘,却不得不挤出笑脸:“长官,那你就帮帮忙,我是个生意人,还要做生意!” “你这是在求我?”杜永孝望着詹姆斯,似笑非笑。 詹姆斯咬咬牙,作为英国商人,身份尊贵,地位超然,平时他连看都不会看杜永孝这种人一眼,可眼前麻烦必须解决,不能让蛇仔明等人影响客人。 咖啡厅口碑很重要的,如果这次不能完美解决,以后生意就会垮掉。 想到这里,詹姆斯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是的,算我求你。” 杜永孝打个响指:“OK!我已经感受到你的诚意!” 说完,杜永孝转过身,伸出右手食指,朝蛇仔明等人指了一圈,开口道:“我不管你们是真的来喝咖啡,还是来这里闹事,现在给你们一分钟时间,统统离开这里,要不然---”杜永孝把手帕揣进怀中,顺势摘下手铐,在众人面前晃了晃:“边个想吃皇粮,尽管上前!” 现场鸦雀无声,众人望着杜永孝,神情畏惧。 詹姆斯看着杜永孝,第一次发觉这年轻人很霸道,尤其刚才那几句话,看似轻描淡写,却霸气十足。 约翰尼也像是第一次见识到杜永孝厉害,脑海里再次浮现杜永孝上次见面那句话,“因为我是差佬!”难道香港差佬真这么厉害?! “挑,我只是来饮咖啡!” “是啊,不饮就不饮咯!” 蛇仔明站起身,朝地啐口唾沫。 其他人也紧跟着表示服软。 顷刻间,闹事者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那些乱糟糟的桌椅板凳,还有未干痰液,现场好像根本没人来过。 搞掂一切,杜永孝这才转过身,笑眯眯望向詹姆斯:“唔好意思,可能这些人真的只是饮咖啡。” 詹姆斯点点头,“希望如此!” 杜永孝又道:“至于刚才……有些话我也是迫不得已,其实我很愿意与詹姆斯先生你交朋友,毕竟以后我还要负责这里治安---哦,忘了同你讲,我在西九龙警署是跟颜雄颜探长的……” 詹姆斯是什么人,眼珠子骨碌一转。 九龙油尖旺区的治安真的很差,之前颜雄和雷洛为了油水争来争去,不过现在听说颜雄占了上风,那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华人探员…… 与其树立一个敌人,不如交个朋友,这才是为商之道。 詹姆斯第一时间展露笑容,“原来阁下是颜探长爱将,我和他很熟!” “是吗,那么在下斗胆讨要一张名片,以后有事也可以联系。” “当然可以!”詹姆斯很是热情地取了名片递给杜永孝。 杜永孝接过名片扫一眼,这才抬头对詹姆斯说道:“既然这样,我也不再打搅!你们继续---”说完,有意无意瞥约翰尼一眼。 杜永孝把名片揣进怀里,重新掏出手帕擦着鼻子,随即转身离去。 看着杜永孝背影,约翰尼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詹姆斯在旁边道:“亲爱的,我们要不要继续?” “不好意思,下次!” 0045【尖沙咀龙婆】 杜永孝离开咖啡厅,转弯来到路边。 不远处,是个茶碗档。 一个遮阳棚,一张小方桌,四把小凳子,桌子上放着一个鹤嘴大茶壶,四个陶瓷大茶碗,茶碗里装着用茶叶和药材冲泡出来解暑茶水,用玻璃片把碗口盖着。 旁边摆放一个钱匣子,一碗茶,一蚊钱,这是很是黄包车夫最爱,毕竟去士多店买一瓶水可要贵很多,更不用说什么冰棒,雪糕,还有洋气的冰激凌。 卖大碗茶阿婆头发花白,满脸褶皱,她头插银钗,身穿黑褂,裹着小脚,坐在马扎上用蒲扇驱赶着苍蝇,看到杜永孝衣着光鲜,就招呼道:“来碗大碗茶吧,清凉解暑!” 杜永孝笑笑,走过去:“我感冒的,可以饮咩?” “当然可以,我这茶水虽不是灵丹妙药可治百病,却也能预防感冒……”阿婆是老江湖,卖起茶水一套一套。 叮! 杜永孝丢一蚊钱到钱匣。 阿婆笑得合不拢嘴,露出牙床,选了一碗温度正好的大碗茶递给杜永孝:“后生,你尝尝看!” 杜永孝接过茶水,慢慢饮用。 味道不错,有些像前世王老吉,里面有甘草,薄荷味道。 “孝哥,刚才我演戏怎样?”蛇仔明突然出现在杜永孝身后。 杜永孝饮完茶,把茶碗递还给阿婆,这才转身看向蛇仔明。 蛇仔明一副邀功模样,眉开眼笑。 “很不错,你不去荷里活亏才了!” “是吗,我也觉得不错!对了,这是你要的东西!”蛇仔明小心翼翼从口袋掏出一样东西,先是拍了拍生怕沾灰,这才递给杜永孝:“刚才我让人不注意偷拍的!那相机好神奇的,咔嚓一声,就把彩照吐出来。” 蛇仔明还在感叹拍立得照相机,杜永孝已经接过照片,上面是他和鬼佬约翰尼,以及詹姆斯三人合影。 照片上三人面带微笑站在一起,詹姆斯正在递给杜永孝名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什么好友。 杜永孝很满意这张照片,正要夸奖蛇仔明几句,左边耳朵突然抽动了几下。 “怎么了孝哥?”蛇仔明见杜永孝神色奇怪,好奇道。 “没什么,老朋友来了!”杜永孝耳朵灵敏,听到熟悉汽车声,心里默念:“一,二,三---” “老朋友,边个呀?”蛇仔明四下张望,很快就看见一辆熟悉小轿车疾驰而来。 “又是颜探长的车?”蛇仔明惊讶道,“不会又是来找你的吧?” 话音刚落,小汽车已经停在杜永孝前面,斗鸡强打开车窗,探出头:“靓仔孝,回警局,颜爷找你!” “哇,好犀利!孝哥你可真是颜探长面前大红人,你看看,连一刻都离不开你!”蛇仔明一脸羡慕道。 杜永孝只是笑笑,从怀里掏出钱夹。 蛇仔明眼睛立马一亮。 杜永孝取出一千港币在蛇仔明眼前晃了晃。 “孝哥,乜吩咐?” “继续演戏,得不得?” “得!” “你不要回答太快,这次是去军营。” “啊?” “怎么,不敢?” “不是啊---” 杜永孝又从钱夹取出五百,加在一起:“现在呢?” 蛇仔明吞口唾沫,“可以赌一把。” 杜永孝笑了,“聪明!还有---” “还有什么,你吩咐!” “你认不认识专门帮人‘打小人’阿婆?” “啊,那种神婆呀,大多在庙街,现在去找我怕时间---” 没等蛇仔明把话说完,旁边卖大碗茶阿婆接口道:“靓仔,你看我得不得?”说着摇着蒲扇颤巍巍从马扎上站起,“他们话我,尖沙咀龙婆!” …… 西九龙警署。 乱糟糟的,四个老人正围着大头文在叽叽喳喳。 杜永孝跟着斗鸡强走进去。 斗鸡强不耐烦:“乜事?” 大头文忙解释:“这些都是我老邻居,不久前把棺材本儿都拿出来参加了一个什么投资公司的集资,结果被人卷钱跑路了。现在找我帮忙……” 斗鸡强翻白眼:“帮个鬼!这种事情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赶他们出去!” 大头文还想讲几句,杜永孝朝他使个眼色。 大头文这才先把这帮人劝走。 杜永孝对斗鸡强说:“有点事儿,我上个茅厕先!” “挑,懒人屎尿多!”斗鸡强一脸不爽,“快点,颜爷在办公室等你。” 杜永孝朝洗手间走去,果然,大头文在那里等着。 “阿孝,你话我该怎么做?” “你真想帮他们?” “是啊,他们都是我老邻居,有很多都是拿出了棺材本,总计超过三万,搞不好会要命的!” 有人从厕所隔间出来,看他们一眼,然后走到洗手池,打开水龙头洗手。 杜永孝和大头文等那人离开,这才一起来到窗户边。 杜永孝取出香烟递给大头文一支,自己也咬上一支,拢手把烟点着,抬头道:“讲真,很多警局都不会收这种案子,原因也很简单,没好处!” “当差佬图什么?有的人喜欢抓瞟,有的人喜欢抓赌,图什么?因为被抓的小姐会被你揩油,眼睛占便宜还能从马栏收笔钱;至于那些赌徒,没有一个说自己赌资真实数目的,实际抄到的金额总是远远大于口供金额。多出来的钱,大伙儿就分了,刀切豆腐两面光,何乐而不为?” 大头文抓抓头:“那我们自己干呢?我和你,一起查这个案子……” 杜永孝摇摇头:“你我查不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够格!对方既然敢诈骗那么多钱,后台一定很硬,你我新扎师兄一对,凭什么查他们?退一步讲,就算查到又怎样?他们塞钱过去,到最后还是无罪释放!” 大头文急了,“那我该怎么做?” “找斗鸡强咯!” “啊,为什么找他?” “因为他够贪!”杜永孝道,“跟颜雄这么多年,他多少有点杀气!你话他,这次办案经费由那些邻居出,事成之后,给他百分之十抽成,他不同意,就加到百分之十五,再不同意就百分之二十,三十!” 大头文愣住,“这样也行?” 杜永孝夹着香烟朝窗户外弹弹:“不试试,怎知不行?” 0046【边个不服】 “强哥,麻烦你了,到时候给你百分之二十抽成……不能再多,三万抽成百分之二十差不多也有六千!” 外面报案处,大头文按照杜永孝交代开始和斗鸡强讲数。 斗鸡强咬着香烟,半拉屁股坐在桌子上,狮子大开口要百分之五十,大头文搞到百分之二十。 杜永孝这边来到颜雄办公室,咚咚咚,敲了敲门。 “请进!” 嘎吱! 杜永孝提着公文袋,推门进去。 后面赖皮华,火麒麟等人立马凑上前,贴在门缝:“你们说这次靓仔孝会不会死翘翘?” “去军营抓人,不死也残废!” 不远处,大头文听到忍不住扭头问斗鸡强:“强哥,几个意思,阿孝出了乜事?” 斗鸡强撇撇嘴,吐个烟圈:“管好你自己先!呐,你说的,百分二十,不能再少!” 房间内,颜雄端坐在办公桌后面办公,一看杜永孝进来,立马起身,很热情地搬了一把椅子:“阿孝,坐这里!” 杜永孝笑着走上前:“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功臣嘛,上次你帮了我,这次又帮我解围,简直是我福星!”颜雄说着,又亲自给杜永孝端来一杯茶水,“饮茶先!” 杜永孝接过茶水,放到茶几上,笑着对颜雄说:“颜爷,我是你手下,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哈哈,有性格,绝不耽误公事,我欣赏你这种态度!”颜雄在杜永孝旁边找个座位坐下,一副拉家常模样,“我让你写的报告写好没有?” “全部搞掂,一份开枪报告书,一份侦破军火大案报告书!”杜永孝说着,就从携带公文袋取出报告递给颜雄。 颜雄接过,翻看几眼,赞不绝口:“不错哦,写得很有水准,颇有我当年风范,尤其这段破案过程,还真他妈比《倚天屠龙记》还威!” “都是颜爷你教导有方!”杜永孝再次把功劳推到颜雄身上。 颜雄很是受用,抬头看一眼杜永孝,见靓仔一脸真诚,笑容灿烂,心里竟然有些不忍杜永孝去死。可是杜永孝不死,他颜雄就要去死,权衡利弊,还是杜永孝去死的好。 “呐,阿孝,你知道我一直都很欣赏你的,虽然你才来警署不久,却帮我很多。”颜雄把报告丢到茶几上,语重心长道,“讲真,有件事儿需要你帮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颜雄说完,三角眼望着杜永孝,看他反应。 杜永孝目光与他直视:“颜爷你这样讲就客气了,我是你属下,只要是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 颜雄竖起大拇指:“这话我爱听!事情是这样的---” 颜雄生怕夜长梦多,杜永孝再把话收回去,忙道:“今天在我的地盘发生了一起恶性事件,两名英国大兵在旺角酒吧强暴了一个卖酒女…… 颜雄把案件讲述一遍。 “现在的问题是上面压下来,要我办理此案,你也知道我本身工作繁忙,实在是抽不出时间,而手下能用人又没几个……” “不是啊,强哥不是很犀利吗,让他接手咯!” “你说他?他也有要事要办---他老母最近被车撞住进医院,他老爸又得了肾结石,一家人,好惨的!” “那还有赖皮华和火麒麟呢?” “那俩扑街实在太笨,走路都会摔跟头,哪有你醒目?” 外面偷听谈话的赖皮华和火麒麟两人互望一眼:“我们没有那么不堪?” “所以阿孝,我思前想后这件事儿也只能你去办!”颜雄语气激动,“你去英国军营把那两个混蛋抓起来!为了维护我们警察权威,为了伸张正义,辛苦你了!” “不是啊颜爷,我听人讲那军营好凶险的,不如你自己去吧,你名气大,威风足,你过去说不定那鬼佬直接把人送出来。”杜永孝为难道。 “千万不要这样讲!”颜雄端起茶水递给杜永孝,“我自己去其实也行,不过这可是大功一件---我应承你,只要你顺利完成任务,到时我给你扎职,最起码升你做探目!” “啊,这个---”杜永孝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眉梢,“口说无凭呀!” “靠,还真不要脸!”颜雄心里腹诽,嘴上却笑眯眯道,“我知你意思,不如这样---”颜雄朝门口吼道:“赖皮华,火麒麟,你们这帮扑街给我滚进来!” “来了,颜爷!” “哎呦呦!” 四个人滚葫芦般帅摔进来。 看着这帮不成器家伙,颜雄怒道:“呐,刚才你们也听到,我应承了阿孝,只要他能顺利把这件事儿办成,维护好我们这个团队权威,我颜雄就提拔他做探目,边个不服?” 赖皮华和火麒麟等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一起摇头:“我们服的!” 颜雄这才霸气地扫视一眼,回头对杜永孝说:“阿孝,现在如何?” 杜永孝笑着站起身,“颜爷,讲真你不用这样做的!除暴安良一向都是我们警察职责,尤其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要说两个英国大兵,就算是港督,他也难逃法网!” 此时杜永孝大义凛然,一身正气,哪还有刚才推诿模样。 颜雄忍不住暗骂,“扑街仔变脸真快!” “你就放心吧,颜爷,还有各位同僚,我杜永孝既然敢接手这起案件,就一定把那两个凶手绳之以法!不要讲他们逃去军营,就算逃到港督府,我也要把他们抓起来!”杜永孝说着朝颜雄等人一抱拳,脸色一凛,大有风萧萧去易水寒味道。 颜雄再次暗骂:“真他妈会演!要不是知道你是奸的,差点信你!” 既然大家明白在演戏,那就演足一点。 “既然这样,阿孝,那就辛苦你了!你千万要记住,虽然我们不能同你一起独闯军营,可我们精神与你同在!尤其作为你的上司,我绝对在背后支持你!呐,等会儿我就去黄大仙庙帮你求签,你生辰八字是多少,我多替你烧两炷香……” 杜永孝上前紧握颜雄手:“烧香就不用了,我想提出小小要求---” “你讲!” “劳烦你开车送我过去!” “呃,这个---” 颜雄一咬牙:“好!大不了扑街!” 0047【无名小卒】 “阿孝,前面不远就是军营,上面给了福爷七天时间处理此事,福爷又给了我三天时间处理此事,我呢,为人一向公正,给你一天时间,你看好不好?”颜雄开着自己那辆福特小轿车,一路颠簸送杜永孝去将军澳军营。 后面,斗鸡强等人也开着两辆车在后面紧紧跟着,按照颜雄意思,人多力量大,实际上大家都知道他怕死。 “颜爷你太好,太公正了,一天时间足够,我还以为你只给我半天!” “怎么会,我可不是那种人!我看好你,你一定要把这件事儿办成!” “放心吧,我会的!”此刻的颜雄和杜永孝就像是一对情真意切的好师徒。 …… 后面汽车内。 “强哥,你说等会儿我们要不要离军营远点?万一那帮鬼佬不长眼……咳咳,我们可就跟着倒霉了。”赖皮华瞥一眼斗鸡强道。 “胆子那么小,还怎么做差佬?跟着颜爷咯,颜雄停在哪里,我们就停在哪里,记住,我们职责是保护颜爷!” “那个靓仔孝呢,管不管他?” “管他个屁!”斗鸡强不屑道,“傻子都知他和颜爷在演戏!颜爷心眼好,愿意陪他演,连台词都顺着他意!他靓仔孝想出风头,那就出咯,看看到底是他运气好,还是运气衰!” “是啊,人家是有命赚钱没命花,他这是想出名想疯了!”火麒麟在一旁讥笑道。 “等死吧,扑街!” …… 九龙半岛东侧的将军澳,湾长而水深,北、西、南三面都有山峦拱卫,是个良港,并且是香港最重要军事要塞之一。 所以澳畔一座古称鸡婆山后被称为魔鬼山的上边,在被英国租借之前就已修建有炮台堡垒。如今炮台虽已荒弃多时,乡民仍叫那山为“炮台山”。 英国第五十六步兵团就驻扎在将军澳腹地,当颜雄开车带着杜永孝来到军营附近时,差不多已经下午三点。 距离老远就能听到军营传来跑操声,还时不时有放枪声。 距离再近点,却是轰隆隆坦克行驶声。 嘎吱! 颜雄一踩脚刹,把车停靠在军营门口附近,距离前面差不多一百米。 后面斗鸡强他们开的车也跟着停下。 颜雄看着守卫军人,对杜永孝说道:“阿孝,我送你到这里就差不多,再过去的话怕让那些守卫误会!” 杜永孝深吸一口气,这才打开车门从里面下来。 他一袭白色西装,戴着一顶白色礼帽,看起来颇有英国绅士风度。 颜雄探出脑袋:“呐,你尽管进去,我在这里等你,有好消息快些通知我!” “收到,颜爷!”杜永孝挤出笑脸,从怀里摸出一支烟,“我食支烟先!” 颜雄还以为杜永孝害怕,怕杜永孝临时反悔变卦,于是就赶忙从车上下来,掏出打火机亲自为杜永孝点烟,语气和善道:“阿孝,我知你心里紧张,不过任何事都有第一次,你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颜雄说完又捋开袖子看看手表,抬头道:“呐,抽完烟就进去,已经三点钟,最好今天就把这件事儿解决,到时我在珍宝坊帮你摆庆功宴!” “有心了!” “应该的!” 杜永孝知道颜雄这个老狐狸恨不得自己现在就进去,至于被打靶还是啥都与他无关。 “主要是颜爷,我舍不得你!”杜永孝握住颜雄的手。 颜雄挣脱开:“我们机会多的是,伸张正义最重要!” 杜永孝“嗯”了一声,猛抽几口烟,这才转身望向英国军营,军营口那四名守卫已经抄枪对准他们,严阵以待。 颜雄拍拍杜永孝肩膀,“大胆过去,我在背后支持你!” 杜永孝点点头,似乎下定决心,吐掉刚抽几口的香烟,再次深呼吸,这才迈步朝军营大门走去,差不多距离三十米,他高举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敌意。 后面,颜雄掏出手帕擦着额头,眼神复杂。 斗鸡强等人凑上来:“这小子,还真过去了?” “犀利!” “够胆!” …… 距离颜雄三十米丛林内,一辆挂着999车牌的黑色平治静静停在那里。 车内,雷洛拿手帕擦着嘴角,望着外面高举双手朝军营走去杜永孝,眼神露出一丝轻蔑:“这个扑街仔,死定!” 他不看好杜永孝,对于这些傲慢不讲理的英国大兵他清楚的很,上一次一名华探长不小心得罪了一名英国水兵,最后差点被抓去军舰打靶。 对于这些英国军人来说,自认是香港保护神,傲慢自大,又骄横跋扈,喜欢凭借手中枪炮讲话,同他们讲道理,简直是在放屁。 杜永孝是什么人?区区一个新扎便衣,竟然敢独闯军营,这次就算不被打靶,也要残废。 “洛哥话他死,那他死定咯!”旁边一个肥头大耳男子嘻嘻哈哈探过身,接过雷洛用过的手帕,又把香烟递过去,帮雷洛把烟点上。 作为雷洛心腹手下,猪油仔最是喜欢揣摩雷洛心思,别人都讲他懂得收数,账目算的一清二楚,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最擅长的不是收数,而是揣摩人心,人心这笔账你揣摩透彻,这辈子就能衣食无忧。 雷洛望着杜永孝,抽了几口烟,“不过区区一个便衣敢独闯军营,也够犀利的!” “是啊,是够犀利的!”猪油仔乐呵呵地伸出手帮雷洛接烟灰。 雷洛夹着香烟在猪油仔掌心弹了弹,鱼鳞状的烟灰落在他掌心,猪油仔捧着笑道:“不过这小子怎么看都不像是短命相----” “你懂看相?”雷洛扭头鄙夷地看了猪油仔一眼。 猪油仔忙道:“这几天清闲,看了几页《麻衣神相》!” 雷洛桀骜一笑,“那我打赌一百块!这扑街,不但死定,还要连累全家!”说完扭头再次看向迈步走向军营,形影孤单的杜永孝。 杜永孝虽然够勇, 在雷洛眼里,顶多值一百。 这个时代--- 英雄太多,枭雄太多,多的犹如过江之鲫数不过来! 杜永孝这种无名小卒, 又能值几多? 0048【独闯军营】 “站住!”四名英国大兵举起FAL自动步枪,瞄准杜永孝,用英文呵斥他停步。 杜永孝尽量把双手举高一些,显示自己没有恶意。 “军营重地,赶快滚开!” “对不起,我来找你们长官,商谈事情!”杜永孝用流利的英文说道,随即慢慢伸手入怀。 “不许动!”英国大兵虽然诧异杜永孝英文口语这么好,却还是警惕地发出警告。 “我只是拿证件给你们看。” 杜永孝把探员证件拿出来,让对方看了看,“看清楚,我是西九龙探员。” 其中一名大头兵上前,扯过杜永孝证件扫了一眼,又轻蔑甩给杜永孝:“该死的,你一个探员来这里做什么?” 杜永孝把证件揣回,“我刚才有讲,我找你们长官有事情商谈。” “快滚!我们长官很忙,不见客!”大头兵呵斥道。 另外三名也一脸蔑视,在他们眼里,不要说区区一个华人探员,就算是探长,他们也不放在眼里,该滚蛋就滚蛋。 杜永孝笑笑,使出杀手锏,从怀里摸出一千港币递过去:“通融一下,顶多十分钟!” 四名大兵互看一眼。 一千块可不是小数目。 既然对方不怕被拉去打靶,他们又何乐而不为? 大头兵伸手夺过杜永孝手中钱:“十分钟,不能再多!”说着就让杜永孝现在外面等候,自己进去通报。 上梁不正下梁歪。 现在全港贪污腐败,军营也一样。 很快,那名大头兵就从里面走出来,朝杜永孝勾勾手:“算你运气好,我们将军刚好有空!” 杜永孝微微一笑:“多谢!”说着,迈步朝军营里面走去。 等候在外面的颜雄等人看的清楚。 “这小子,真有一套!” “也不知,会不会死翘翘?” 隐秘处,雷洛打开车窗,夹着香烟,一明一灭抽着,目光犀利,一声不吭。 …… 军营里面尘嚣漫天。 三百多英国大兵赤着膀子在跑操,另一处,又是上百人在打靶,再远处,却是坦克和装甲车越野训练。 由于军营太大,杜永孝作为外来人又不能乱闯,那个大头兵就开了一辆吉普车载着他朝将军府邸驶去。 驻扎在将军澳的威廉将军拥有一栋豪华军营大别墅,花园式建筑,三层大洋楼,美轮美奂。 汽车驶入别墅,五头狼犬狂吠而来。 幸亏在车上,那些狼犬追赶在车后面,直到有人吹了口哨才停止追赶。 很快,绕过一个大花园,汽车停下来。 大头兵示意杜永孝下车,距离老远就看到一名身穿绿色军装,头戴贝雷帽的高瘦英国人正在草坪上打高尔夫球。 旁边,站着一名翻译,还有一名探长模样的中年人,正在使劲儿擦汗。 杜永孝带着疑问看了大头兵一眼。 看在杜永孝贿赂一千港币份上,大头兵道:“这是个倒霉鬼,听说是什么元朗华探长,乡下人丢了两头牛犊,他负责来这里要牛!” 杜永孝又问了几句大致明白事情经过。 军营里的士兵去元朗乡下拉练,闲的没事儿,看到田里两头放养牛犊长得肥硕可爱,于是就把牛犊牵走,准备拉回军营打靶做牛扒。 等到乡民追上去时,英国兵已经把牛犊装到卡车上,也不知现在有没有宰掉。 至于这个华探长杜永孝倒也认识,全名叫“黄祖光”,绰号叫“大眼光”,以前在九龙弥敦道做探长,刚娶了一个小老婆叫“阿香”,绰号叫“庙街香炉”,长得风情万种,勾引男人手段更是一流,以至于当地有句话叫做“庙街香炉人人插”。 不知什么时候这个女人和刘福的侄子刘和勾搭上,被大眼光知道,直接抓到刘和暴打一顿。 结果就是,大眼光直接被刘福从九龙弥敦道调到新界元朗,从油水十足的“肥油探长”变成去元朗捡牛粪的“牛粪探长”。 杜永孝在元朗做军警的时候曾经见过大眼光,大眼光虽然下放,却依旧骄横跋扈,不把他们这些军警放在眼里,动辄颐指气使,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见到。 此时的元朗探长大眼光哪里还有平时骄横模样,面对正在挥舞球杆打高尔夫的威廉将军,低三下四道:“将军大人,事不宜迟,还请你把那两头牛犊还给我,让我好给那些村民一个交代!到时候我多帮您讲几句好话,这件事儿就可以一劳永逸了!” 威廉啪地把球打出去,扭头冲大眼光发飙道:“狗屎!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这样同我讲话?知不知道你扫了我兴致,害得我差点把球打偏!” 大眼光不懂英文,忙看向旁边中国翻译。 翻译是个梳着中分头的龅牙仔,讥笑道:“听不懂?将军说你吃狗屎,敢打搅他雅兴!” “不是啊将军,这不是一件小事,那些村民就靠着这些牛犊生活,你们牵走的时候又有那么多人看到,我不好交差的!”大眼光还想多讲几句。 威廉将军抄起高尔夫球杆敲打大眼光脑门:“你这个人头猪脑家伙,听不懂人话?不就是两只牛犊,我们大英帝国是全世界最优秀人种,又怎会偷你们的牛?” 大眼光吓得缩脖子。 汉奸翻译冷笑:“听到没有?我们大英帝国的人种是最优秀的,你这个该死的中国人不要没事儿找事,GO---OUT!” 大眼光恨不得立马离开,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将军您可能是外国人,不了解中国的民情---” “闭上你臭嘴!”汉奸翻译率先发飙,叉腰,一只手指大眼光鼻子:“你这个只配吃狗屎家伙,不就是两头牛吗,一直在这里叽叽歪歪,连我听了都觉得烦!” 威廉将军皱着眉头,把球杆递过去,问汉奸翻译:“你在放什么狗屁?” 汉奸翻译忙凑上前,接过将军的高尔夫球杆,掏出手帕帮忙擦拭道:“哦对不起,我实在无法忍受这种自以为是家伙,一时情不自禁多骂两句!呐,球杆我帮你擦亮,打多几下!” 0049【拉你打靶】 大眼光看看威廉将军,又看看汉奸翻译,这才不得不点头哈腰,退后,转身离开。 大眼光走时刚好碰到走过来杜永孝。 “是你呀,靓仔孝对不对?我记得你!”大眼光一扫刚才懦弱模样,故作同情地对杜永孝说道:“你那边情况我也听说,是不是颜雄那个混蛋派你过来?你运气可真衰,看到没有,我连两头牛都要不过来,何况你的两个英国兵?” “多谢黄探长关心,我会小心。”杜永孝不卑不亢。 大眼光还想多讲两句,不过最后还是把话憋回肚子,拍拍杜永孝肩膀:“好自为之!” 杜永孝笑了笑,不再理会大眼光,径直朝威廉将军走去。 还没靠近,那个汉奸翻译上前拦住他:“你又是哪坨狗屎?” “在下西九龙警署探员杜永孝。” “哦,这次狗屎有些低级,刚才那个好歹是个探长,现在来个探员!我们将军没空,快些滚蛋!” 杜永孝剑眉一挑,看了一眼前面威廉将军。 威廉正在对准果岭,比划球杆。 “将军你好,我有重要事情找你!关于阁下军营涉及的强暴案,如果回避的话,绝对对你不利!” 这次杜永孝用的却是纯正英语。 汉奸翻译楞了一下。 威廉将军也愣了一下。 连正准备离开的华探长大眼光也忍不住回头看向杜永孝。 “让他过来!”威廉将军怒道。 “将军让你过去!”汉奸翻译瞪杜永孝一眼,“这你狗屎,竟然敢威胁将军大人,死定!” 杜永孝却连看都懒得看这汉奸一眼,步伐从容,走向威廉。 来到威廉面前,杜永孝这才行礼:“你好,将军大人。” 威廉嘴角一撇,眼神露出一丝狰狞:“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杜永孝丝毫不惧:“尊敬的将军大人,想必你已经知道我这次所来目的,也很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旺角酒吧英国大兵强暴事件业已发酵,很多媒体也都在关注----” “闭嘴!”威廉呵斥道,“你区区一个小探员连狗屎都不如,有什么资格同我讲这些?再说了,我们大英帝国士兵又怎么会强暴你们这种低种族女人?你简直是在污蔑,是在构陷!” “听到没有,你这个狗屎,我们英国人是最优秀血统,又怎么会和那种女人发生关系?”汉奸翻译叫嚣道。 杜永孝扭头看他一眼:“难道你不是中国人?” 汉奸翻译吐一口唾沫在掌心,把头发往后抿抿:“话你知,去年我已经入了英国籍,现在我是英国人,和你们这些狗屎天壤地别!” 杜永孝笑了。 汉奸翻译还以为杜永孝害怕,得意地呲着大牙,“怎么,现在知道我厉害了吧?你们这些狗屎,又哪里知道本大爷身份……” “是吗?”毫无征兆,杜永孝撩衣拔枪,直接把枪顶住汉奸翻译脑门,一字一句道:“现在,你话我是什么身份?” 杜永孝拔枪动作超快,旁边英国兵根本来不及反应。 尤其那个带杜永孝过来的大头兵,此时想死心思都有。 杜永孝贿赂他一千港币,使他一时疏忽忘记检查杜永孝是否佩戴武器,现在--- 威廉军长惊呆,他万没想到区区一个探员敢在自己面前拔枪。 不远处,还在探头探脑大眼光差点吓尿,“这也行?”随即,生怕殃及池鱼,跑得比兔子还快。 刷刷! 那些英国兵持枪对准杜永孝,只需威廉一声令下,就能把他打成筛子。 气氛紧张到爆! 汉奸翻译快要吓尿,结结巴巴:“你想做什么?” “话我知,你是什么身份?”杜永孝丝毫不在乎周围情况,死死盯着汉奸翻译。 “我……我是威廉将军翻译,你敢----” “答错,我再问一遍,你是什么身份?”杜永孝用枪一戳,模样疯癫。 汉奸翻译汗流浃背:“我是……中国人。” “答错!再给你一次机会!”杜永孝这次把枪下移,顶到汉奸翻译嘴巴上。 汉奸翻译冷汗涔涔:“我是……狗屎!” “不,你连狗屎都不如!” 滋! 杜永孝开枪。 滋了汉奸翻译一脸。 那是水枪。 扑通! 汉奸翻译吓瘫在地,尿骚味飚出,却是吓尿。 威廉恶心地捂着鼻子。 其他士兵也一脸鄙夷。 刚才还狐假虎威汉奸翻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再看杜永孝,手指勾着水枪转一圈,面向威廉将军,举起双手。 士兵上前把杜永孝水枪收走,又狠狠踹杜永孝一脚,想让他跪地。 杜永孝一个趔趄,继续保持站立姿势。 威廉将军望着杜永孝,目光闪烁。 按道理,像杜永孝这种胆敢在军营拔枪---虽然只是一把水枪,完全可以直接击毙,但威廉将军却没下令,因为他觉得杜永孝……有点意思。 他带领军队统治香港这么久,第一次遇到一个硬骨气中国人。 作为一名军人,威廉将军骄傲自大,又嚣张跋扈,但军人骨子里那种硬骨头精神还是有的。 即使威廉很看不起杜永孝,认为他连一坨狗屎都不如,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坨狗屎,够胆! 所以威廉决定先听听杜永孝讲些什么,再抓了他去打靶。 啪啪啪! 威廉将军手持球杆,迈步走向杜永孝。 旁边士兵严阵以待,生怕杜永孝这个疯子再做出什么出格事情。 威廉将军手持球杆,架在杜永孝左肩膀上:“你胆子很大!” “我只是在赌。”杜永孝语气平淡,目光直视威廉。 “赌什么?” “赌一个机会。”杜永孝道,“如果我不这样做,你根本不会给我解释机会。” “没错,因为你不配!”威廉撇撇嘴,“你区区一个探员就敢来这里问我要人,如果我答应你,我们英国士兵颜面何存?” 杜永孝笑了:“讲真,如果你不答应的话,你们英国士兵的颜面会丢的更快!” 威廉目露杀机,缓缓把球杆从杜永孝肩膀转移到杜永孝喉咙处,抵着杜永孝喉结:“给你三分钟,说服我,要不然----” 威廉用球杆勾起杜永孝下巴:“---拉你打靶!” 0050【九死一生】 “尊敬的威廉将军,首先我要讲的是,这次强暴事件已经升级,媒体那边已经发酵,就算你想要拦也拦不住。”杜永孝语速极快对威廉说道。 “是又怎样?就算他们真的犯错,也要由我来处罚,你们这些中国人又有什么资格?”威廉冷笑道。 “你这样讲就错了。”杜永孝反驳道,“如果事情发生在军营还好说,可现在是发生在旺角,并且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暴民女!”杜永孝加重语气,“作为警方,我们也想要把事情压下,可那些受害者却不这样想,此刻他们早已纠结在军营外面擂鼓喊冤!” “狗屎,他们敢?!”威廉不信,军营是什么地方,敢在这里闹事,岂不是找死? “信不信,你拿了望远镜就知!” 威廉深深地看了杜永孝一眼,招招手,立马有人递上望远镜。 他这高尔夫球场本就处于高地,此刻放眼望去,军营门口看得清清楚楚,果然有一大堆人聚集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还没等威廉下令了解情况,就有士兵来报:“外面有人闹事,要求我们交出凶手!” 威廉愣了一下,扭头看向杜永孝。 杜永孝朗声道:“这帮人就是你口中的狗屎,烂泥!对于他们来讲,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怕,唯有烂命一条!” “威廉将军,就算你再犀利,又能杀得了几人?就算你真的狠心,一口气杀光外面十几人,你觉得后果会怎样?” 杜永孝说完,目光直视威廉,他之前调查过,这个威廉将军虽然狂妄自大歧视华人,却也不是那种滥杀无辜之人。 威廉眼神闪烁,最后冷笑道:“你还剩两分钟!” 两名士兵上前把杜永孝拖开五步距离,一脸狞笑,准备打靶。 “除此之外,媒体也都在关注此事!”杜永孝冒出冷汗,忙加快语速。 “那些媒体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大英帝国----” “你们大英帝国是很了不起,”杜永孝打断道,“但媒体也不是吃素的,不说别的,蓝月亮咖啡厅的詹姆斯先生你认识吗,他经常和葛白警司一起打高尔夫……” “呃,詹姆斯?”威廉捏捏下巴,他们这帮鬼佬最喜欢聚集在一起打高尔夫,对于詹姆斯他好像有点印象,是个马屁精,最主要他貌似还是国内工党成员,而自己则是保守党,上次还因为党派和他争辩过—— 杜永孝见状,继续发力:“还有从美国来的国际友人约翰尼先生,他是麦当劳的香港总负责人,他们对于这起强暴案都很感兴趣,今天中午还亲自邀请我详谈---” 杜永孝说着伸手入怀。 “你要干什么?”士兵呵斥。 “不要激动,我只是取钱夹。”杜永孝一只手举起来,另一只手把钱夹取出,然后打开钱夹,抽出一张照片递给威廉。 威廉狐疑地接过,一看,愣住。 上面赫然是杜永孝与詹姆斯和约翰尼三人合影,并且可以很清楚看到詹姆斯正递名片给杜永孝。 “你认识他们?” “谈不上太熟,只是得知他们二人都是爱丁堡大学校友,恰好我呢,也是爱丁堡大学毕业。”杜永孝吹牛不打草稿。 威廉却不得不慎重地看多杜永孝一眼,白色西装,器宇轩昂,尤其这英文讲的很地道,怎么看都是个留洋派。 威廉心里开始动摇。 香港媒体不可怕。 大不了他出面压制下来。 可这件事儿要是闹到英国或者美国,那就难办,尤其那个该死的詹姆斯,作为对立党铁定会打小报告! 就在威廉思忖时,一个金发小男孩跑过来,摇晃他:“爸爸,陪我骑大马!” 威廉心烦意乱,推开他:“骑大马以后再玩!你去吃东西,那边有新摘樱桃!” 小男孩就撅着嘴,去旁边吃樱桃。 杜永孝看了小男孩一眼,猜测他可能就是威廉的那个独生子,听说娇生惯养,被威廉当掌心宝宠爱。 现在威廉连和孩子玩游戏心情都没有,可见刚才那些话起了效果。 这也难怪,杜永孝一开始就打听到对方退役之后准备参政,而想要顺利步入政坛就必须没有污点。 民众聚集喊冤,国际舆论关联,两重重压下,威廉当然有点心虚。 当然,心虚归心虚,心狠还是必须的。 威廉使个眼色,两名士兵脱掉杜永孝外套,摘下他帽子,咔嚓,瞄准后,子弹上膛。 威廉看向杜永孝,语气阴狠:“你还剩一分钟!” 杜永孝汗毛竖起,第一次感到死亡这么近。 这时,又有士兵跑过来报告,说大门口又发生事情。 威廉赶忙拿起望远镜去看,却见门口一个老太婆正蹲在地上做着什么,情景及其诡异。 “那个老太婆……” “哦,她在打小人。”杜永孝赶紧道,“这是我们中国人的一种诅咒方法,按照你们英国人的话讲,是一种巫术。” “什么,巫术?她是巫婆?”威廉放下望远镜,惊讶地看着杜永孝。 杜永孝语速飞快:“你也知道,这帮受害者没钱,没权,又没文化,能做的就是借助这种古老仪式来诅咒那些行凶者,当然也会诅咒那些帮凶……” 杜永孝眼神意味深长地看了威廉一眼。 威廉立马明白,帮凶名单铁定有自己。 “至于这位阿婆,名字叫尖沙咀龙婆,是一位很出名的神婆。据说她打小人很是灵验,被诅咒者要么家破人亡,要么非死即伤!” 威廉感觉在听故事。 其他人也都被忽悠的毛骨悚然。 杜永孝将一切尽收眼底,既然两重重压还不行,那么就来个第三重。 杜永孝早打听到这个威廉将军是个彻头彻尾神秘主义爱好者,平时最喜欢阅读爱伦坡小说,还喜欢搞一些神秘祭祀,对于巫术之类尤其着迷。 “打小人的咒语我倒是知道一些,比如---打你个小人头,等你有气冇顶唞,日日去撼头;打你个小人面,等你全家中花脸,成世都犯贱;打你个小人眼,等你成世都撞版,日日被人斩……” 杜永孝这段话是用英文讲的,虽不怎么押韵,却很传神,搞得威廉将军眉头高皱,恶心到不能行。 其他人则感觉这些咒语很邪乎,似乎蕴含某种邪恶元素。 “不不不!这种咒语简直是无稽之谈!”威廉摇着头,精神有些抗拒。“好了,最后一分钟已到——” 忽然--- “不好,少爷出事儿了!” 就见正在吃樱桃的小男孩猛地滚倒在地,捂着脖子,模样难受。 “上帝呀,怎么回事儿?”威廉大惊失色,“快救救我的孩子!” 杜永孝暗道,天助我也!顾不得自己快要被打靶,急忙跑过去,一把将小男孩抱起,背对自己,双臂环绕对方腰部,一手握拳,拳头的拇指一侧放在小男孩胸廓以下和肚脐以上的腹部。另一只手抓住拳头,快速向上冲击压迫他的腹部--- 一次! 两次! 三次! 杜永孝使用“海姆立克急救法”施救--- 噗! 小男孩从喉咙吐出一颗樱桃。 杜永孝这才松手,吐口气,抬眼望向威廉将军:“现在,你怎么看?” 0051【逆天运势】 “蒲你阿姆!这都多长时间,靓仔孝怎么还不出来?”颜雄手帕擦着额头,在车前来回踱步。 “颜爷不要着急,好事多磨!”斗鸡强在旁边安慰,“退一步讲,就算事情再怎么糟糕,顶多靓仔孝被拉去打靶,与你无关!” “挑,你有无人性,这样话也讲得出?”颜雄瞪斗鸡强一眼,“他被拉去打靶,边个帮我要人,靠你?” 斗鸡强忙点头哈腰:“我只是假设嘛!颜爷你运气好,那靓仔孝也福大命大,说不定事情已经搞掂……” “哼!”颜雄瞪斗鸡强一眼,怒其不争。 忽然---- 颜雄看到一大帮民众从后面越过他们,朝前蜂拥而去,最后堵在军营门口。 “那些人做乜?”颜雄问。 “不知道,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斗鸡强回答。 “不是阿媚那帮亲戚?” “不是!那帮人我认识,都带着家伙,这些人却什么都没带!” “那他们为什么敲锣打鼓替阿媚喊冤?”颜雄听得清楚,那帮人差不多有二十来人,此刻正在对着军营哭喊,嗓门很大,分明是:“严惩凶手!替阿媚报仇!” “这个,我不知!”斗鸡强摊摊手。 “那个老太婆又在做乜?”颜雄瞪大眼,指了指正蹲在地上“打小人”龙婆。 斗鸡强伸长脖子瞄一眼,再次摊手:“我不知!” 颜雄鼻子一哼:“你这个不知那个不知,那你到底知乜?” 斗鸡强被骂得狗血淋头。 “你简直是废物一个!真不知道我以前怎么那么器重你?你除了拍马屁,满脑子大便!”颜雄越骂越厉害,斗鸡强大气不敢喘。 跟在后面的赖皮华和火麒麟等人一个个捂着嘴,想笑又不敢笑。 嘎吱吱---- 军营大门缓缓打开。 “颜爷,那扑街仔出来了!”斗鸡强忙指着前面。 “我没瞎,看得见!”颜雄没好气地望向军营。“也不知阿孝这小子有没脱层皮---” 其他人闻言,戚戚然。 虽然他们看杜永孝不爽,但杜永孝毕竟也算“自己人”。 “呃,什么情况?”斗鸡强忽然瞪大眼,不可思议望着前面。 杜永孝在威廉将军陪同下,谈笑风生从里面走出。 “挑,我是不是眼花?”颜雄惊掉下巴,使劲儿揉揉眼。 赖皮华和火麒麟等人,更是呆若木鸡。 …… 军营大门口---- 蛇仔明等人扮演的受害者敲锣打鼓,哭成一片。 模样枯瘦面容阴森的龙婆,还在念念有词打着小人。 三名“特邀记者”脖子挂着相机,做着采访。 威廉将军扫一眼周围,扭脸对杜永孝道:“不管怎样,谢谢你救了我的孩子!虽然我不怎么相信你们中国人的巫术,但我还是希望我的孩子健健康康!” 威廉将军说着,一招手,有人押解两个英国大兵出来。 “这就是你要缉拿的犯人!不是因为这些哭闹民众,也不是因为这些媒体记者,更不是因为我相信了你的巫术,而是因为我本人对于强暴这种事件一向都是零容忍!” 威廉将军大义凛然。 噼里啪啦! 在杜永孝示意下,那些记者对着威廉使劲儿拍照。 “你们中国人有句话叫做,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们大英帝国也一样,就算国王犯法,也要遭受惩罚!”威廉一挥手,“现在我把这两个畜生交给你,按照香港法律处置!” 说完,威廉将军与杜永孝握了握手,算是做了一个简单交接仪式。 蛇仔明等人忙上前把那两个英国大兵捆绑过来。 噼里啪啦! 又是一通狂拍。 面对镜头--- 威廉将军瞟一眼还在打小人的龙婆,凑杜永孝耳边:“拜托,让那该死巫婆停止做法!” …… 杜永孝带着大部队,押解着两个英国兵朝颜雄走来。 一百米。 五十米。 三十米。 直到---- “颜爷,属下幸不辱使命,已经把人抓到!”杜永孝使个眼色,蛇仔明等人直接把两个英国兵给拖到前面,丢在颜雄脚下。 颜雄晃晃头,又拍打几下脸颊,这才清醒过来,看一眼跪在面前英国兵,又望向杜永孝:“辛……辛苦你了!” 一向见过大世面的华探长颜雄,竟有些结结巴巴。不过很快他就恢复如初,冲斗鸡强颐指气使:“阿强,还不赶快把这俩扑街铐起来!” “遵命!”斗鸡强挺胸凸肚,一扫之前胆怯模样。 赖皮华和火麒麟上前动手去铐那俩鬼佬。 斗鸡强插着腰叫嚣:“死鬼佬,不要以为我们中国人好欺负,犯了法,一样搞死你!”说完,还踢了对方一脚。 鬼佬朝他一瞪眼。 斗鸡强吓得后退一步,咳嗽一声:“瞪什么瞪?以为我怕你呀?来人,把他们眼蒙上!” “阿孝,这次真是辛苦你!”颜雄拉着杜永孝的手,“话我知,你到底是怎么搞掂的?”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都是颜爷你够威风,名气够大---我一提你名字,那位将军大人立马就把人放了!”杜永孝毫不居功。 “是吗?”颜雄眨巴三角眼,打死也不信自己那么牛叉,“好好好,你休息先,到时我论功行赏!” “多谢颜爷!”杜永孝抱个拳,上车。 颜雄看着杜永孝背影:“你老母的,到底怎么办到?” …… 不远处--- 隐藏在车上的华探长雷洛,捏着下巴,身子微微前倾,一脸愕然地望着杜永孝:“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语气充满困惑。 猪油仔坐在旁边,不敢随便吭声,可又忍不住道:“洛哥,我讲过的,这小子面相不属于短命鬼!” 雷洛瞥他一眼。 目如鹰隼。 猪油仔没由来后背发毛,赶忙噤声。 “话我知,我和他到底边个运势更高?” “呃,洛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你懂《麻衣神相》吗?”雷洛再次望向杜永孝,语气轻蔑:“他这样都死不了,除了运势高,点解?” “呃,这个---”猪油仔不知该如何作答。 雷洛却从怀中取出皮夹,夹一张百元大钞出来,抖给猪油仔:“不用回答——刚才打赌,我输!” 0052【唯我独尊】 颜雄把杜永孝送至九龙,就掉转车头赶往港岛去见刘福邀功。 杜永孝在尖沙咀下车,这才发现脚上皮鞋沾染泥巴变得很脏。 他平时特别注重仪容仪表,左右看了看,竟没有常见的那种刷鞋摊位。 就在杜永孝寻思去哪边找个刷鞋的,一辆黑色平治轿车停靠在他面前。 车门打开。 一个胳肢窝夹着公文包,嘴里叼着一支三五烟,肥头大耳男子从里面下来。 “你好,请问是杜永孝杜探员吗?”男子弯着腰走到杜永孝面前,笑嘻嘻伸出手。 “你是---” “哦,大家都喜欢叫我猪油仔,如果你喜欢,叫我仔哥也行。”男子一副自来熟模样。 杜永孝却不敢小瞧对方,雷洛身边红人猪油仔,那可是了不得人物。 猪油仔,本人姓冯,原来在旺角街头卖猪油膏,后来遇到刚扎职军警不久不得志雷洛,两人成为好友。 雷洛扎职便衣之后,猪油膏跟着开始风生水起,从做猪油膏生意变成经营各类生意和赌档,逐渐有了一些势力。 再后来雷洛扎职成了港岛总探长,猪油膏更是一飞冲天,成了雷洛的“御用收租人”。 能担任“收租佬”的,一定是具有江湖地位的,类似“江湖八达通”一样的人物,除此之外,还必须是雷洛心腹,值得雷洛信任。 由此可见,猪油仔在雷洛心中地位极高,凭借这种信任,更让猪油仔在江湖上如鱼得水。 “原来是仔哥!”杜永孝与他握手,“久仰大名。” “呵呵,别人这样讲我不信,可是你讲,我信!”猪油仔夹着烟抽一口,混沌眼神瞬间变得犀利,“也不知为乜我感觉你认识我---你的眼神好真诚的!” “也许这就是缘分!” “说的好!我这人最信命的!”猪油仔说着打开车门,做个邀请姿势:“有无兴趣同我走一趟?” 杜永孝看一眼车内,并无他人,低头看看脚下道:“我鞋太脏,怕弄脏贵车……” “呵呵,冇关系!”猪油仔变魔术般从车内取出一双鞋子递给杜永孝,“试试看,合不合脚?” 杜永孝接过一看,却是一双崭新皮鞋,里面塞着衬板,还未穿过。 杜永孝也不客气,脱下那双脏兮兮皮鞋,把这双鞋子换上。 很合脚。 猪油仔吹个口哨:“靓仔就是靓仔,皮鞋一换,更加风度翩翩!” 杜永孝抬头漫不经心:“的确很合脚,替我多谢雷探长。”心中却不得不佩服雷洛,连皮鞋尺码都这么清楚,可想而知他是个怎样的人。 “洛哥话我,皮鞋脏了就可以丢掉,换双新的会更合脚,跑得也快!”说着话,猪油仔踢了踢杜永孝换下来的那双脏皮鞋。 杜永孝却弯腰把那双鞋捡起来,“旧鞋也是鞋,多少还有些情谊在。” 猪油仔哈哈一笑:“洛哥果然没讲错,杜探员倒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上车先!带你去个地方!” 杜永孝上了猪油仔的车,但猪油仔第一时间并未带杜永孝去见雷洛,而是开车转个弯,来到一家手工订做的西装店。 杜永孝下了车,抬头看招牌:“张活海西装店”。 张活海是这个年代的“西装大王”,在港岛九龙和新界都开有连锁服装店,以订做手工西装闻名。 另外,让张活海出名的是他曾经给多位好莱坞明星设计洋服,包括马龙·白兰度、威廉·荷顿等好莱坞巨星。 不过最让杜永孝感兴趣的却是这个张活海乃是未来香港巨星张国荣老豆。 一个裁缝培养出一个影视巨星,讲起来也很逆天。 “这里洛哥曾经订做了一套白色西装,不过洛哥一直不怎么喜欢白色,他钟意穿黑色,显得有威严!便宜你咯,你和他身材差不多,又都这样靓仔!”猪油仔说着,让老板把那套西装取出来。 杜永孝身上就这么一袭白西装,穿来穿去也褶皱不少,今天在军营再一折腾,难免有些不合身。 猪油仔心细如发,就擅自做主把这套雷洛的白西装送给了杜永孝。 杜永孝穿上一看,果然,风度翩翩,引得猪油仔差点对着他吹口哨。 站到试衣镜面前---- 杜永孝撩开西装外套,双手插腰,睥睨自己—— 他知道雷洛在用这些方式来拉拢他,鞋子,衣服,未来可能还有车子,房子,但这又如何? 他要的是唯我独尊! 不管是颜雄,还是雷洛,凡是阻碍他的人该杀就杀,该取代就取代! 猪油仔看着杜永孝遐思,还以为他被雷洛感动,就笑着上前拍拍杜永孝肩膀:“走先,洛哥还在等着你食饭!” …… 庙街,号称香港第一贫民街,也是出了名的男人街,顾名思义,这条街就是专门为男人准备为男人服务的。除了路边卖各种大力丸,保健品,走私电器,以及旧衣服摊档外,最多的就是茶餐厅,大排档,桑拿,三温暖,吃喝玩乐一条龙。 不等夜色降临,那些摊主已经开始划分地盘,开启生意模式,一些街头歌手更是占据风水宝地,男女搭配演唱传统粤曲,还有现代流行歌曲,偶尔还能听到唱欧美流行乐。 “唔好意思,我也不知洛哥为乜要约你在这里见面,不过这里街道好窄的,平治开不进去,只好麻烦你下车,同我一起过去。”猪油仔夹着公文包打开车门,先让杜永孝从上面下来,再细心地把车门锁好。 回过头,猪油仔扫视一下周围,然后朝一个混子模样招招手。 那人立马过来。 猪油仔指着车:“认不认识这是谁的车?” 那人摇摇头。 “那我教你认识!” 猪油仔揽着那人肩膀来到车头前,指着车牌:“看清楚,白底黑字,车牌999,港岛雷探长专用!” “嗖!”那人吓出一身冷汗。 猪油仔打开公文包掏出百元大钞,塞给对方:“帮我看好它!刮花一点点,连你大佬也要跟着坐牢!” 那人点头哈腰,这一刻要把车当做亲爹保护。 “走咯!”猪油仔拍拍杜永孝肩膀,“这里虽然很乱,却没人敢不给洛哥面子!” 0053【狮子大开口】 兴记是庙街一个很有名大排档,店老板最拿手“煎酿三宝”。 猪油仔带着杜永孝来到大排档,原本应该超级热闹的大排档只有一人。 雷洛一袭黑色西装端坐在那里,饮着茶,翻看着手中晚报。 大排档周围,八名便衣探员守护旁边,腰间鼓鼓,目光警惕。 猪油仔迈步上前,来到雷洛身边,附耳道:“洛哥,你找的人来了!” 雷洛这才放下报纸,抬头看了一眼杜永孝,然后起身邀请:“阿孝,来来来,坐下先!” 杜永孝笑着走过去,“洛哥,你好!” “我当然好咯,听说你又立大功,我心情就更好!”雷洛亲自拉了一把椅子让杜永孝坐下。 换做其他人,被雷洛这样礼遇早就受宠若惊,杜永孝却举止得体,先是摘下礼帽,然后脱下外套,自有人上前接过,帮他挂好。 雷洛看着杜永孝这番举动,不禁哑然,这小子,只不过是个探员,架子却像探长。 “阿孝,我也不知你口味,不知你食不食的惯大排档,不过这家店很不错,当年我巡街时经常光顾---我刚帮你点了煎酿三宝,八珍豆腐煲,芝士龙虾,还有瑶柱蒸粉丝……” 杜永孝笑了笑,“唔好意思,洛哥,我这人不习惯别人帮我安排,路怎么走,菜怎么吃,都喜欢自己动手。” 雷洛怔了一下。 旁边猪油仔更是汗毛竖起,诧异地望着杜永孝,不知他是真傻还是假傻。 “哈哈,你说的对!我不知你口味嘛,你自己点也是一样。”说着雷洛把菜单递给杜永孝,“但有一点你不可以同我抢,今晚我买单!” 杜永孝点点头,拿起笔随便勾画几个菜品。 雷洛斜靠在椅子上,翘起腿,从怀里摸出一盒万宝路,弹支烟咬在嘴上,猪油仔忙不迭弯腰帮他把香烟点着。 雷洛抽口烟,眯着眼吐出来,烟雾缭绕中,他那棱角分明脸庞,还有戾气鹰钩鼻,露出一丝霸道。 杜永孝放下菜单。 雷洛打个响指,一个老板模样男人立马过来把菜单收走。 雷洛乜斜眼又抽了几口烟,目光从杜永孝衣服掠至杜永孝脚面。 猪油仔道:“洛哥,忘记同你讲,除了鞋子,我把你西装也送他。” 雷洛摆摆手:“送的好!西装就不讲了,至于这鞋子——”望向杜永孝,“你还满意吗?” 杜永孝先起身给雷洛续杯茶,又给自己倒一杯,这才道:“新鞋子,需要适应的。” “哈哈,说的好!任何事情都需要适应!”雷洛夹着香烟,另一只手将烟盒在桌上轻轻翻动:“阿孝,你是聪明人,那么我就长话短说,我欣赏你,你能力很强,毕竟能从鬼佬军营把人带出来,换做是我也不一定能做到!” “洛哥谬赞!我只是运气好,倘若是你,一定手到擒来!”杜永孝端起茶杯朝雷洛示意,轻饮一口。 雷洛听到杜永孝这番话,脸上拉拢表情更盛,故意看向猪油仔几人:“呐,你们学着点,这就叫胜不骄,气不馁!不要别人一给你戴高帽,尾巴立马就翘起来!” 说完,雷洛夹着香烟,望向杜永孝:“给你个机会,跟我,得不得?” “得!”杜永孝笑容不变,盯着雷洛双眼:“不过需要问过我大佬先!” “你是说……颜雄?”雷洛笑了,“没想到你会对他这么忠心!” “对他忠心才能换到更多筹码,不是吗?”杜永孝笑道,“如果我立马答应跟你,你会真的信我?” 雷洛稍微一愣,随即鼓掌:“说得好!既然你能这么随便背叛颜雄,当然也能随便背叛我!”说完夹着香烟指向杜永孝:“我越来越欣赏你!” “既然你这么欣赏我,那你决定怎么拉拢我?”杜永孝玩弄着茶杯,剑眉一挑,望向雷洛。 雷洛笑容消失,盯着杜永孝:“你想要什么,话我知!” 一句话,瞬间让空气降至冰点。 猪油仔挨雷洛最近,忍不住缩缩脖子。 “洛哥果然快人快语!”杜永孝似乎没有察觉雷洛语气变化,“刚才仔哥塞人一百大钞,只是让人帮忙看车,通过这点我就知,洛哥你性情豪爽,出手大方!换句话讲,就算我提出再高要求,洛哥你也会答应!” 雷洛紧盯杜永孝双眼,哈哈大笑:“好小子,竟给我戴高帽---我虽犀利,也不是神仙,你要是想当港督,我岂不扑街?” “放心,我没那么贪!” “是吗?讲讲看,你有乜要求?”雷洛重新坐下,端起茶杯。 “我要求不高,”杜永孝抿口茶,抬头望向雷洛微微一笑:“我想当探长。” “噗!”雷洛一口茶喷出。 “洛哥,你没事儿吧?”猪油仔忙帮他捶背。 “咳咳咳!”雷洛差点被杜永孝这句话呛死,“你说什么?讲多一遍?” “我说,我想当探长,还请洛哥成全!”杜永孝倒了一杯新茶,端起来敬向雷洛,表情真挚。 雷洛有些不信地捋捋大背头,这才望向杜永孝:“你知不知自己在讲乜?你才扎职探员三天……呃,还是五天?现在竟然要当探长----” “还望洛哥成全。” “这不是成不成全,是资历问题,是原则问题……总之,与我设想出入太大。”雷洛一开始的设想是拉拢杜永孝,让他过档到港岛,到时候再慢慢提拔他,没想到杜永孝胃口会这么大。 不要说雷洛,连猪油仔等人也被杜永孝吓住,要是杜永孝真的能从探员变身探长,那简直破纪录。 “出入肯定是有的,不过这件事儿别人办不成,洛哥你一定行!” “别给我戴高帽,我不吃这套!” “是吗?那好吧,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杜永孝显得很沮丧,“那我还是回去跟颜雄,最起码他答应升我做探目!”杜永孝以退为进。 “什么?” 雷洛闻言愣一下。 杜永孝再次举起茶杯朝雷洛敬过去:“探目,还是探长,洛哥你说了算!” 时间停顿! 猪油仔等人望着雷洛,大气都不敢喘。 雷洛忽然接过茶杯:“顶你个肺!探长咩,我应承你!” 说完, 一饮而尽! 0054【求个探长】 香港弹丸之地,却拥有三个大区,港岛,九龙和新界。三大区又分十八个小区,而每个小区又分若干街道,若干片区,如此一来,就诞二十七个探长,最高时达到三十一个。 像雷洛,作为统领港岛的总探长,位高权重,在他手下又有统领中西区,湾仔区,东区和南区的华探长,再细分就是统领皇后大道,深水湾,浅水湾等片区的华探长。 杜永孝狮子大开口,希望雷洛能够提拔他一个探长做。 这个探长管辖的范围绝对不会太大,雷洛心里也清楚,但对于杜永孝来讲,如果成功,当真一飞冲天。 这个年代从探员晋升探长,渠道无非两个,第一个,勇立新功,不断获得嘉奖,只要上面有人就能提干;第二,背靠大水喉拿钱来买,说白就是直接贿赂上司。 想当初,雷洛从便衣探员扎职探长,就是靠他老岳父白饭鱼,拿出六十万打点总华探长姚木,姚木看在大家都是潮州人份上,最后只收了五十万,任命雷洛为湾仔区华探长。 后来雷洛靠着一步步努力,这才晋升港岛总探长,位高权重,连鬼佬都不得不高看一眼。 杜永孝没有钱,当然不可能直接拿钱“买官”,他唯一的优势就是连续两次立了大功。 第一次,破获军火大案。 第二次,独闯军营缉捕英国士兵。 两次,全都九死一生。 现在只差上面有人愿意推荐,提拔。 雷洛之所以要拉拢杜永孝,除了杜永孝这两次表现出来的有勇有谋,还有重要一点,杜永孝那堪称逆天的“运势”。 雷洛是个很迷信的人,当初他选择当警察就是庙街“铁嘴神算”批他命格---“一将功成万骨枯”。 事实证明,雷洛自从当了差佬,那当真运势逆天,一路走来无数人被他踩在脚下,成为他上位垫脚石。 现在遇到一个运势同样逆天之人,雷洛不禁有了把杜永孝收之麾下意思。 总之,这样的人不为自己所用,就要除掉,免除后患。 现在杜永孝提出要求,其实对雷洛来讲刚刚好,他要降服杜永孝这个年轻人,就要给足好处,一个探长,足矣! …… 一顿饭,食的不多也不少。 一个小时后--- 雷洛买单,杜永孝走人。 雷洛望着杜永孝离去背影,鹰隼目光在夜幕中闪烁不定。 “洛哥,你当真要为这靓仔孝博个探长?”猪油仔小心翼翼问雷洛道。 雷洛单手插在西裤裤兜,另一只手捏了捏鹰钩鼻:“我既然应承他,当然就要做咯!何况在颜雄辖区安排一个探长位子给他,我也没什么损失……” “呃,洛哥你的意思是---给颜雄钉钉子?” “不要讲的那么难听,”雷洛回过头,嘴角露出一丝桀骜,“九龙那么大地方除了颜雄,还有蓝刚,我安排多一个人帮他们打理辖区,也是怕他们辛苦!” 猪油仔立马明白。 现在陈志超,蓝刚和颜雄与雷洛一起在竞争刘福这个总华探长位子。 陈志超一向心高气傲,现在又去苏格兰场深造,能不能准时回来竞逐总华探长还不一定,那么现在能够对雷洛造成威胁的只有蓝刚和颜雄。 蓝刚和颜雄同在九龙,雷洛曾经试图把陈细九安插过去,却被颜雄给怼了回来。 那么现在,如果杜永孝成了他雷洛安插在九龙的一颗钉子,就能更好监控颜雄和蓝刚。 “上车!”雷洛吩咐,“载我去太平山半山别墅区!” “呃,这么晚了,您是要----” “我要见刘福!” …… “他老母的,真该减肥了!”得知杜永孝竟把那两个强暴犯从军营逮捕归案,刘福心情大好,晚饭足足吃了三碗最爱的粉蒸肉,还有一小碗糖水燕窝,然后摸着肚子,靠在摇椅上,舒舒服服地取了牙签,剔着牙齿。 侄子刘和忙不迭跑过来,给他做肩膀马杀鸡,嘴里道:“二叔,减肥就不用了,你还是考虑一下我先。” “考虑你什么?”刘福吐出一丝牙缝碎肉。 “帮我扎职呀!”刘和不满道,“我跟你都三年了,到现在还是个小探长,最起码您老人家退休后,也给我安排个好点职位……” “你想做乜?” “港岛,九龙,或者新界总探长。” “是吗,你把脸伸过来。” “做乜?” 刘和把脸伸过去,刘福捏住他脸上肉。 “疼疼,松手!”刘和大叫。 “你也知道疼呀!”刘福松开手,“现在是由我罩着你,你才能活得这么滋润,等我退休了,你猜边个肯罩你?” “所以你帮我扎职嘛!我扎了职,看谁还敢欺负我!” “扎职?你配吗?”刘福怒其不争,“除了搞女人,一无是处!讲真,我对你已经死心,你不给我添麻烦,我已经谢天谢地!” 刘和还想狡辩,外面佣人禀报说,雷洛雷探长前来探望。 “都这么晚了……雷洛搞乜鬼?”刘和一脸疑惑。 刘福做个手势,让侄子把自己从摇椅上拉起来,“搞没搞鬼,等他进来就知!”然后吩咐佣人请雷洛进来,并且准备茶水。 雷洛在外面等候时候,不禁有些羡慕刘福的这栋豪华别墅。 在总华探长当中,姚木是第一个有资格在山顶道挨着鬼佬权贵居住的华人,至于眼前的刘福则是第二个,那么第三个…… 雷洛心神澎湃,舍我其谁。 佣人引领雷洛从别墅外走进来。 此时刘福已经把睡袍换成便装,宽大的白色唐衫,手摇蒲扇,坐在沙发上,大眼看去像一尊弥陀。 侄子刘和上前迎接雷洛,皮笑肉不笑道:“雷探长,这么晚过来有何贵干?” 雷洛笑着抱拳:“来见福爷谈点事情。”说完不再理睬刘和,擦着他肩膀径直走过去。 刘和一脸不爽,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转身跑到刘福后面充跟班。 刘福握着蒲扇指了指对面沙发对雷洛说:“坐!” 雷洛坐下。 佣人上茶。 “你是大忙人,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乜事?” “也没什么事儿!”雷洛揩下鹰钩鼻,“求个探长!” 0055【送你一个锦旗要不要】 “阿孝,这里!这里!” 西九龙警署门口,杜永孝刚过来上班,就看见大头文手里拎着一杯奶茶朝他招手。 “文哥,什么事儿呀,这么高兴?”杜永孝走过去笑道。 大头文把珍珠奶茶塞到杜永孝手里,“请你饮!” “哇,这么大方?”杜永孝取了吸管插进奶茶杯。 “为了谢你嘛!”大头文十分高兴,晃动大脑袋:“上次你帮我出的主意好犀利,我找到那斗鸡强,答应分他两成,他还真就帮大家把那三万块要了回来!” 大头文表情激动,“你也知道的,那三万是我那些老邻居棺材本,本来一个个都打算跳海,现在能够追回简直救了命!” 杜永孝吸一口奶茶:“其实我也没做什么,谢我做乜?” “当然要谢你咯,难道谢斗鸡强那贪婪鬼?”大头文翻白眼,“呐,事情经过我都同那些老邻居讲了,他们一定要做东请你食饭!” “食饭就免了!”杜永孝指了指奶茶,“这杯茶,足够!” “那怎么行,他们可是认死理的!”杜永孝朝警局走去,大头文追在后面道,“你帮了他们,他们一定要报答你---送你一个锦旗要不要?!” 对于那些淳朴村民来说,大家心里有杆秤,事情虽然是斗鸡强解决的,但出主意的却是杜永孝,算起来杜永孝才是真正愿意帮他们,也帮到他们的人。 救命之恩,岂能不报? …… 当杜永孝走进办公室,赖皮华,火麒麟等人都用异样目光看着他。 大头文昨天忙着办理老邻居被诈骗一事儿,根本不知道杜永孝事情,见大家眼神怪异就忍不住道:“怎么了,大家为乜这样看你?” 杜永孝耸耸肩:“可能我长得靓仔!” “靓仔孝,颜探长找你!”赖皮华用羡慕又嫉妒语气说道。 “你现在成颜爷红人,一来就让你过去见他!”火麒麟也嫉妒道。 杜永孝笑笑,把手里奶茶递给大头文:“味道不错,出来再饮。” …… “这个靓仔孝走了狗屎运!没想到真能从军营抓到人!”颜雄背着手,在办公室来回踱步。 斗鸡强跟在他屁股后,搓着手:“颜爷,你不会真的答应帮他扎职,升他做探目吧?他才上班几天,如果突然扎职,很多人会有意见!” “意见个鬼!”颜雄怒道,“当初我让你们站出来帮我,边个站出来?我承诺要给他扎职,就一定办到!” 斗鸡强心里不爽,杜永孝扎职速度太快,对他来讲是一种威胁。 “不是呀颜爷,当初不是我们不帮你,是情势所迫!”斗鸡强眼珠子骨碌一转,“呐,不说别的,现在一个探目的市价最起码也要五万,他杜永孝一分钱不花就能扎职,岂不便宜他?” 颜雄一向贪财,闻言果然心里一动,停下脚步,转身望着斗鸡强:“五万,真有这么多?” “当然啦!”斗鸡强进一步道,“现在警界就业形势一片大好,一个探目不要说五万,就算七万八万也有人愿意花钱买!” 颜雄心思活动开来,走到金鱼缸前,打开罐头盒,取了一点鱼食,指头捏碎撒进去。 四只金鱼一拥而上,抢夺吞食。 “可我答应过他的,总不能反悔吧?这样很不道德,我也不是那种人。”颜雄又捏一点鱼食丢进去,金鱼抢夺更激烈。 “这个我知道,所以一切需要从长计议。”斗鸡强凑到颜雄耳边,“你答应帮他扎职,但没讲替他出钱呀!” 颜雄笑了,回过头瞥斗鸡强一眼,“你呀你,总是这样!这种话也能讲出口,真是王八蛋!” “我是王八蛋,但一切都是为了颜爷着想。”斗鸡强谄笑道。 咚咚咚! 有人敲门。 “进来!”颜雄知道杜永孝来了。 嘎吱! 房门打开。 杜永孝推门而入。 颜雄走到洗漱盆前,洗了洗手,再取了手帕擦干净,这才扭头望向杜永孝道:“原来我的大功臣到了!来,阿强,赶快给阿孝搬把椅子!” 斗鸡强很不情愿地搬椅子给杜永孝。 颜雄让杜永孝坐下,又让斗鸡强站在身后,这才开口道:“阿孝,你是个人才呀,昨天差点把我惊到,竟然真的从鬼佬军营把人给我抓起来……犀利!” 颜雄朝杜永孝竖起大拇指。 “颜爷过奖,都是你教导有方!”杜永孝谦虚谨慎,把功劳往上推。 “呵呵,你这样讲我很高兴。”颜雄又起身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杜永孝,“呐,现在那起案件很快就要开庭,福爷那边也准备找媒体开记者会,至于你,也会是主角!” 颜雄说着话其实有些酸酸的,本来这个主角应该是他,谁让那帮扑街记者蹲在军营门口把一切都拍摄到,搞得颜雄想抢功都不行。 杜永孝接过茶水,“我明白的颜爷,到时候该怎么说,怎么做,你尽管教我!” “哈哈,孺子可教!”颜雄拍拍杜永孝肩膀,“至于我对你承诺的事儿……” 颜雄朝斗鸡强使个眼色。 斗鸡强站出来道:“是这样的,阿孝!颜爷为人一向仗义,他答应帮你扎职探目,就一定做到!” “那就多谢颜爷了!”杜永孝显得很激动,急忙朝颜雄抱拳。 “我还未讲完,”斗鸡强道,“不过现在情况有变,给你一个探目做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颜爷手里面现在名额有限,并且那个名额已经应承给了别人,对方愿意出八万来买!” 杜永孝露出惊讶,“这么多?我却是没那么多钱的!” 颜雄急忙安抚:“对于你当然不需要咯!呐,我既然答应过你,就要守信!这个探目市场价格是八万,不过你是大功臣,对于你,只需三万!” “颜爷,你也知,我冇钱的!我以前住在山顶道,现在住石峡尾---家族经营不善,早已破产!”杜永孝摊摊手,一脸无奈。 颜雄哈哈一笑:“三万嘛,不多!我看好你,大不了让你打欠条!” “这也行?”杜永孝不禁一愣。 “当然行了!我看好你!” “我打欠条,你不后悔?” “怎么会?”颜雄笑得满脸褶皱,拍拍杜永孝肩膀:“我这人爱才若渴!至于你,三万买个探目,值了!” 0056【这次我要演场好戏】 “颜爷,需不需要按手印?” “按多一个,我也不介意!” “颜爷,这三万块的欠条你可要收好!” “放心了,阿孝!我会收好的,等着吧,这个探目以后就是你的了!”颜雄小心翼翼把欠条折叠好,放进钱夹,再揣进怀里。 “讲真,阿孝,其实这样做我还有些不好意思!”颜雄面带惭愧,“都怨我当初没把话讲清,你立了大功,帮你扎职探目是应该的,但市场决定一切,我总不能坏了规矩。呐,三万块可不是我要的,我还要帮你打点上方,请客吃饭,好辛苦的!” “了解,多谢颜爷!”杜永孝露出八颗牙齿,笑得很灿烂,“我这人也不喜欢占人便宜,我老妈常讲,吃亏是福,现在能够扎职探目,我已满足!” 杜永孝这么好说话,反倒让颜雄猜疑,准备多试探几句,这时赖皮华前门报告说福爷邀请颜雄去湾仔警署开会。 颜雄当即站起来:“唔好意思,福爷有请,我要过去一趟先!” 赖皮华补充道:“对了……还叫了杜永孝。”说完羡慕地看杜永孝一眼。 “呃,什么?”颜雄扭头看一眼杜永孝,眼珠骨碌乱转,最后道:“那就一起咯!” …… 汽车朝着湾仔警署行驶。 一路上,颜雄对着杜永孝大讲道理,说什么这个探目如何如何抢手,杜永孝三万买到,绝对赚大发。又说自己这人很讲信义,等会儿到了总警署就向刘福提出帮杜永孝扎职,升任探目,指日可待。 在颜雄看来,自己恩威并重,杜永孝这小子还不被他拿捏稳稳?! 杜永孝似乎被颜雄真诚感动,一路上不住感谢,笑得很开心。 颜雄见此,方才松口气。 斗鸡强在前面开车,透过后视镜总感觉杜永孝那表情,那模样像是在看小丑表演。 “怎么可能?”斗鸡强猛摇头,“颜爷他可是枭雄人物,又岂是小丑?” …… 湾仔警署门口,今天格外热闹。 受害者阿媚的父母敲锣打鼓,对警方及时缉捕凶手表示感谢。 换做平时,有村民在门口聚集,刘福早下令让人驱逐,今天非但没驱逐,还备好茶水,让这帮村民敲锣打鼓同时,也能得闲饮茶,换替着休息。 刘福刘探长这番好意,再次让村民感动,锣鼓声更大,更响,并且把制作好的大红横幅高高举起,上面写着:“伸张正义,为民除害!” 刘福背着手,站在三楼窗户处,心情无比舒爽地俯瞰下面。 侄子刘和帮他扒拉着百叶窗道:“二叔,这次你可威风了,你看看这些村民,对你感恩戴德,到时候上了电视,你可就扬名全港!” “扬名全港有个屁用!”刘福没好气道,“再有两年老子就要退休,积攒再多名声也没用,还不如多给点退休金来的实在!” 刘和啪地一下把百叶窗合上,“不是呀,话可不能这样讲,俗话说的好,雁过留声,人去留名,有个好名声总比没名声要好!” “臭小子,你咒我死?” “冇啊,我只是打比喻。” “喻你个头!”刘福挪动肥胖身体走回座位,“说起来颜雄身边那个扑街仔……叫什么来着?” “杜永孝。”刘和帮刘福倒茶。 “对,杜永孝还蛮醒目的,竟然能帮颜雄从军营要到人!”刘福抖着腮帮子肥肉,“怪不得连雷洛都把他当做宝……双龙戏珠你看过没有?” 刘和摇摇头,把茶杯递过去:“双龙戏凤我倒是知晓!” “你他妈尽知道些没用的!”刘福接过茶杯骂道,“现在那小子就是那颗龙珠,雷洛和颜雄就是那两条恶龙,谁能吞下这颗珠子,谁就稳操胜券!” 刘和还是不懂,“那二叔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刘福闭上嘴,看侄子一眼,这个宝贝侄子是个嘴巴没把门的货,于是岔开话题,“对了,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妥没有?金毛吼那笔钱一定要收齐,鬼佬上司等着买别墅,一个劲儿问我要钱!” 刘和一脸为难,忙跑到刘福后面帮他捏肩:“二叔,我是很卖力去收了,不过那金毛吼不但不给,还派人砍我!” “他反了天,敢砍你?还把不把我放在眼里?”刘福端起茶杯正要喝水,闻言啪地把茶水放回桌子。 刘和吓一跳,忙道:“其实也不能怪他……那次我去收数,他不在家,刚好他那个新娶的小老婆洗完澡从房间出来,你也知道我一向助人为乐,就帮她吹头发咩,这么一吹二吹就吹到床上去了……” 刘福扭头瞪着侄子:“靠,你连金毛吼的女人都敢上?” 刘和忙吞口唾沫:“我那是情不自禁!你也知的,我一直想要给我们老刘家传宗接代,随时随地延续香火……” “你他妈把好色说的这么好听,你要不是我侄子,我早毙了你!”刘福恶狠狠瞪了刘和一眼,这才拿起桌上电话打给金毛吼。 “不要骂,不要骂!发生乜事我都知道,这里我同你道歉,是我侄子不对……” “我知,我知!年轻人血气方刚难免犯错,还请给他一个改过自新机会!” “什么?你不同意,非要拿刀砍死他?呐,他可是我们老刘家独苗,我大哥和我就只有这一个仔,你砍死他,边个为我送终?” “这就对了嘛,任何事情都要讲道理,他是不对,睡了你老婆,大不了我也让你睡一次,如果你不嫌吃亏的话,我是无所谓!” “好好好,就按照你说的算,这次你交的钱我给你打八折!一言为定!嗯呢,好勒!” 啪嗒! 刘福挂断电话。 刘和忙凑上帮他捏肩:“二叔,搞掂没?” “你说呢?”刘福扭头瞪一眼,“在香港还有谁敢不给我面子?” 刘和忙捏的更勤,“我早讲了,还是二叔你威风!” “威风个屁!雷洛,颜雄他们来没有?” “应该来了?” 窗户外传来汽车喇叭声。 刘和忙跑过去看,扭头说:“他们来了!” 刘福艰难地从椅子上挪动肥胖身体,招招手,让刘和把自己搀起来,这才喘口气道:“去会议室,这次我要演场好戏!” 0057【我帮你扎职,得不得】 “哇,大眼光,听说你现在在元朗跟土皇帝一样,好威风的!” “是啊,山高皇帝远,大眼光当然威风咯!” 几个探长对着本名叫黄祖光的大眼光嘲笑道。 大眼光只能尴尬地抱抱拳,谁让他倒霉打了刘福的侄子,被调去新界变成“牛粪探长”。 “不过大眼光,你那两头牛要回来没有?” “听说你也独闯军营,好犀利的!” 大眼光更加老脸通红,“只不过是两头牛嘛,我已经解决,不用二位操心!” “哈哈,我们也是关心你!难道那鬼佬赔钱给你?要不就是你自己掏腰包买单?” 大眼光被戳中痛处,脸色变了变。 那些同伴却不依不饶,“也是,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像那个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杜永孝,像他那般运气好!” “人家能从鬼佬军营抓捕两个英国大兵,你却连两头牛都要不回来,当真人比人气死人!” “喂,你们说够没有?再说我可要翻脸!”大眼光受不了刺激,怒道。 “哎呦喂,去元朗这么久什么都没大,反倒脾气变大!” “不要讲了,雷探长,颜雄他们来了!” 大家立马噤声。 就见雷洛跟颜雄几乎同时到达会议室。 门口两帮人马碰头。 雷洛这边是猪油仔,陈细九,颜雄那边是斗鸡强和杜永孝。 雷洛先是看了颜雄一眼,做了一个“你请先”姿势。 颜雄哈哈一笑,带着斗鸡强往里面走去。 雷洛在后面瞥了杜永孝一眼。 杜永孝也看了雷洛一眼,微微点头,姿态不卑不亢。 陈细九忍不住问猪油仔:“我怎么感觉靓仔孝那扑街和洛哥眉来眼去?” “你一定看错!”猪油仔说,“也许他们只是靓靓相吸!” “颜探长好!” “洛哥好!” 大家很快都找好位子,雷洛,颜雄等人在前面,陈细九,猪油仔,斗鸡强等人在后面,至于杜永孝,他在全屋子身份地位最小,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站在会议室一角。 眼看刘福还没来,大家坐在一起吞云吐雾,随便闲聊。 换做其他人,孤单站在角落一定会觉得很尴尬,杜永孝却恰好相反,因为站着缘故,他可以居高临下把这些华警大佬看得更清楚。 总体来看,雷洛是这帮华探长中最年轻靓仔,三十来岁,英气逼人,大背头,鹰钩鼻给人一种生人勿进气场。 颜雄满脸笑呵呵,还时不时给旁边人递烟,显得很是和蔼可亲,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笑里藏刀”。 没见蓝刚和韩森两位大探长。 通过大家谈话杜永孝了解到,蓝刚刚刚成立反飞组,正在搞“反飞运动”,不要说这种场合见不到他人,就算是总局开会有时候也不出现。 至于韩森一直呆在新界抓捕偷渡客。内陆人,越南人,还有菲律宾人,最喜欢从新界偷渡香港。香港之前对于劳动力需求极大,但现在开始收缩口袋,对于偷渡严惩不贷。 杜永孝目光从这些华探长身上一一掠过,对他们长相,言谈举止全都谨记在心。 杜永孝目光落到陈细九身上时,这位鲍鱼探长与他目光对视,表情有些不自然。上次他与杜永孝打赌,输掉的话以后见杜永孝就要喊“大佬”。 猪油仔见杜永孝望来,反倒主动朝杜永孝笑笑,一副老朋友模样。 杜永孝目光再次移动,这次落到元朗探长大眼光身上。 大眼光目光躲闪,他不愿意看到杜永孝,上次他在军营丑态全被杜永孝看到。 会议还没开始,整个房间乱糟糟。 杜永孝观察完,就摸出一盒万宝路,抽出一支在烟盒上磕了磕,咬在嘴角,还没来得及点燃,就听一尖锐嗓子道:“刘福刘探长到!” 会议室立马安静下来。 大家齐刷刷看向门口处。 杜永孝也把香烟取下,塞回烟盒,抬头望向门口。 “哈哈哈,大家继续!”刘福笑着从外面走进来,“刚才好热闹的!” 侄子刘和跟在他后面,刚才那一嗓门就是他喊的。 众人纷纷起身。 刘福压压手,“坐坐坐,不必拘礼!” 说着话,刘福走到会议桌首位,侄子刘和忙上前帮他拉开椅子。 刘福挪动身体,费力地把肥胖身子挤进椅子,这才吐一口气。 侄子刘和又立马把茶水,雪茄帮他备好。 刘福先是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茶,这才拿起雪茄在鼻前闻了闻,咬在嘴上。 刘和上前附身帮他把雪茄点着。 刘福美滋滋抽一口,吐出浓烟,这才夹着雪茄,笑呵呵胖脸立马变得霸气:“呐,我知道大家都是大忙人,那就长话短说,这次强暴案的处理上面鬼佬很满意,市民很满意,我本人也很满意!” “我这人一向公平,有功就要赏,有错就要罚!”说完,刘福看了一眼颜雄。 颜雄立马端正姿态,等着领奖。 “颜雄颜探长这次做的不错……” 颜雄笑得合不拢嘴,忙抱拳朝众人说道:“哪里哪里,过奖过奖!” 众人一脸羡慕,还有嫉妒。 “但是,”刘福一个转折,“我听说这次独闯军营的是一位叫杜永孝有为青年!” “呃,这个----”颜雄笑容立敛,“确有此事,不过我也出了力……” “你出没出力等会儿再说!”刘福打断颜雄,“我刚才有讲,我这人赏罚分明,记得不错,这个叫杜永孝的年轻探员上次还侦破了赌场军火案,如此算来,已经立了两次大功---” 雷洛表情平静。 其他探长纷纷猜测刘福这是什么意思。 颜雄忽然有一种不好预兆。 刘福扫视一周,这才缓声道:“所以嘛,这次我打算提名他为探长,大家有什么意见?” 轰! 现场顿时炸裂。 “什么,探长?” “他才扎职几天?” “这晋升速度也太快了吧?” 众人议论纷纷。 刘福却不理会众人,朝着站在会议室边角,一直被人无视被人瞧不起的杜永孝招招手。 众目睽睽下,杜永孝走上前去。 “阿孝,我帮你扎职探长,得不得?”刘福望着杜永孝,语气和蔼,模样更像一个慈祥长辈。 0058【镇守弥敦道】 “得---!”杜永孝站出来,啪地朝刘福立正敬礼,回答的很干脆,“我会一直秉承从警信念,维护正义,除暴安良!多谢福爷给我机会!” “很好!”刘福颤巍巍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杜永孝面前,上下打量杜永孝:“你很靓仔,做警察都有些可惜,现在帮你扎职探长,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是!”杜永孝扬起下巴,再次敬礼。 刘福很满意杜永孝卖相,也很满意他这种态度,扭头扫一眼众人。 众人表情各异。 雷洛一脸笑眯眯。 颜雄神色怪异。 其他人神色紧张。 大家都很清楚,一个萝卜一个坑,既然杜永孝这个年轻人要扎职探长,那么在座的这些人当中的辖区,恐怕就要遭殃。 “如果我记得不错,上次阿孝上过报纸,大标题叫什么来着,新扎便衣杜永孝,威震弥敦道---”刘福笑眯眯看向大家,“你们说这是不是天意,不如就让阿孝掌管弥敦道吧!” 轰! 现场再次炸裂。 弥敦道可是油水十足地方,号称“黄金大道”,仅次于“皇后大道”,“钵兰街”,“铜锣湾”等地,很多人挤破头皮也进不进去。 杜永孝区区一个小探员,竟然直接扎职弥敦道,这让那些老油条情何以堪? 尤其大眼光,此刻心情更是复杂。 要知道他本来就是执掌弥敦道的,要不是上次打了刘和,也不会被调去元朗捡牛粪。 除了大眼光,反应最大的当属颜雄,颜雄闻言第一反应就是,不好! 虽然杜永孝是他属下,但总体来说他和杜永孝“不熟”,杜永孝并非他嫡系部队,相反,是打了他干儿子才上位的。 况且颜雄之前已经和杜永孝讲好,让杜永孝打三万块欠条,自己帮他扎职探目,可现在,人家一分钱没花,就扎职探长—— 能够位列四大探长,颜雄也不是吃素的,扫一眼雷洛,恰好雷洛也朝这边望来。 两人目光稍一接触,颜雄立马就明白,其中有诈。 刘福是什么人?论身份论地位杜永孝根本不可能直接找他开口,何况杜永孝是个穷小子,更没有钱帮他撑腰,那么现在只有一个可能--- 颜雄深深望了雷洛一眼。 雷洛揩了揩鹰鼻子,朝颜雄微微一笑。 颜雄心里咯噔一下,他妈的一定是雷洛勾搭上了杜永孝那小子! 想通一切,颜雄心里愤怒到极点,脸上却装作与有荣焉,鼓掌道:“刘探长帮我属下阿孝扎职,我当真是……感激涕零!” 说完又扭头对杜永孝说:“阿孝,恭喜你!” 杜永孝哪里会不知这老狐狸在演戏,很配合上前握住颜雄的手:“颜爷,这一切还要多谢你呀,没有你的支持和鼓励,我也走不到今天!” “你是我手下,又是我得力干将,我不支持你,支持边个?” “既然如此,那么福爷帮我扎职探长,话我掌管弥敦道,您怎么看?”杜永孝打蛇上棍。 颜雄毫不犹豫:“我当然支持!” 旁边斗鸡强闻言,猛地一惊。 记得不错,颜雄曾经答应过他,弥敦道这块肥肉要交给他打理,可现在却--- 这时,颜雄趁机在下面踢了踢他,压低声音:“你他妈还不挣扎,等待何时?” 斗鸡强立马醒悟。 恰好这时刘福开口询问:“既然颜探长表示同意,那么对于阿孝扎职探长,大家还有什么异议?如果没有,我就----” “报告福爷,我有意见!”斗鸡强急忙举手。 “呃?”刘福愣了一下。 刘和训斥斗鸡强:“你是什么东西,敢有意见?” 刘福瞪侄子一眼,“这是在开会,注意言行!” “是,二叔!”刘和忙点头哈腰,收敛嚣张。 刘福笑眯眯望向斗鸡强:“你有什么意见,尽管讲出来。” 斗鸡强深吸一口气,豁出去道:“福爷,我跟颜探长这么久,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劳!颜探长之前答应过我,要把弥敦道交给我打理,现在你却---我入行比他早,做事也从未出错,不管从哪方面讲,这次扎职探长的都应该是我,而不是他杜永孝!” “阿强,休要放肆!”颜雄站起来呵斥道,“我知道,你跟了我差不多三年,做事勤勤恳恳,数次破获大案,这一切大家有目共睹!至于给阿孝扎职,那是福爷一人决定,你就不要再无理取闹!” 颜雄说完,又转脸望着刘福道:“福爷,阿强这人呢,什么就好,就是脾气暴躁,说白了就是脑子缺根筋儿!” 刘福看着他,笑眯眯,没有吭声。 颜雄继续:“讲真,不管是阿强还是阿孝,都是我属下,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绝对不偏不倚。不过阿孝毕竟才当探员没几天,这样贸贸然就扎职探长,我怕……会有人在背后说闲话!” 刘福勾勾手,让颜雄过来。 颜雄忙不跌起身,快步走到刘福面前。 “话我知,我该怎么办?”刘福问颜雄。 颜雄忙摆手:“您老做决定,我哪敢插手?退一步讲,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举双手赞成!不过俗话说的好,三光日月星,见三才起财,任何事情都要有个指标,阿孝这才立功两次,怎么看还差那么一丝丝……” “是啊,才立功两次,少了点!” “多立功一次啦,见三开财!” 众人议论纷纷,倒不是想要帮颜雄,实在是杜永孝碾压了他们认识,才扎职探员几天,就又扎职探长,这也太逆天! 刘福没想到大家反应会这么大,刚要开口,有人闯进来报道:“外面有一大群人敲锣打鼓送锦旗过来!” “什么意思?”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是不是送给福爷的?” “也可能是送给颜探长!” “是呀,最近他们好威风!” 大家猜测纷纷,毕竟这种荣耀事情很少见。 作为差佬,他们平时习惯祸害百姓,不给他们送“钟”已经不错,哪还有锦旗? “送给边个?”刘福问。 “好像是……”那人犹豫一下,“---杜永孝!” 0059【因为你废柴】 “怎么回事儿?” “怎么会是杜永孝?” 会议室议论纷纷。 大家都难以置信地望向杜永孝,区区一个探员有谁会给他送锦旗? 雷洛一脸纳闷。 颜雄更是不可思议。 杜永孝似乎想到什么,面对众人质疑,只能微笑。 作为刘福跟班,刘和第一时间跑去窗户口往下看,却见下面热闹异常。 二十几人排着队伍敲锣打鼓,前面一人高举锦旗正朝警署大楼走来。 “二叔,我下去看看!” 刘和在上面看不清楚,忙带人咯噔噔下楼查看。 “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闹腾什么?”刘和拦住那帮人,亮出腰间配枪,颐指气使。 一个大脑袋跑过来,“你好,长官!我是西九龙探员大头文,我带太和街一帮老邻居来给杜永孝杜探员送锦旗!” “给他送锦旗?”刘和插着腰看了看那锦旗,绣的挺漂亮。 “具体是什么事儿?” “具体事情是这样的!”大头文就把杜永孝指点他们帮忙要回投资款讲了一遍。 刘和虽是个花花公子,却也不是不学无术,对于近段时间投资诈骗事件也有所耳闻,知道那家公司叫“汇丰投资”,打着汇丰银行旗号,做的却是诈骗勾当。 再看那些送锦旗民众,此时七嘴八舌:“多亏了杜探员!” “是啊,没有他我们这次死定!” “我把棺材本都搭上了,要不回来的话只好跳楼!” 刘和听了几句,自认已经确认事实,一挥手:“我们上去!” 咯噔噔! 刘和再次带领手下上楼。 …… “查清楚没有,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刘福有些不爽,这么大张旗鼓送锦旗竟然不是送给自己,简直岂有此理! “查清楚了!的确是送给杜永孝杜探员的。”刘和得意洋洋,感觉像是完成了什么了不起任务,扯着尖嗓门:“并且还是西九龙警署探员大头文带人过来,那些人都是一些诈骗受害者,据说是杜永孝出主意才帮他们讨回欠款!” “不是啊,帮他们讨回欠款那人是我!”斗鸡强嚎叫起来,指着自己鼻子,“是我呀,真的是我!不信你们抓他们过来问问!他们被汇丰投资公司诈骗,把棺材本都拿了出来,是我找到那家公司负责人大鼻林,好说歹说才把钱追回!这个功劳是我的!” 斗鸡强上蹿下跳,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这份功劳。 刘和不爽,嘴一撇:“几个意思,难道我调查有错?那锦旗分明是送给杜永孝,老子双眼看得清楚!” 这时,杜永孝站了出来,望着斗鸡强似笑非笑:“强哥,你刚才讲乜?大鼻林?听说强哥你一直同他称兄道弟,那家诈骗公司难道强哥你也有份?要不然你怎么可能才几句话就帮忙搞掂?” 杀人诛心! 斗鸡强愣住! 其他人一起望向斗鸡强。 颜雄暗道一声糟糕! 斗鸡强的确和大鼻林走的很近,并且斗鸡强还收过大鼻林的钱。 这次斗鸡强之所以肯帮大头文,也是因为大鼻林塞的钱太少,才三千块!而大头文按照杜永孝交给办法,承诺给斗鸡强六千! 实际上,杜永孝之前翻看这家诈骗公司档案时就发觉斗鸡强和这帮人有关系,这才让大头文找斗鸡强帮忙解决。 “你这扑街!”颜雄当机立断,拍案而起,“你到底和那大鼻林有乜关系?” 斗鸡强冷汗涔涔,“我……冇啊!” 大家都不是傻子,相反,能够在这里开会大小都是个探长,都明白什么叫黑白通吃。 刘福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那家诈骗公司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基本上每个探长都被塞过钱。 “好了,这件事儿不用再提!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刘福看一眼杜永孝。 杜永孝朝他点点头,意思很明显,不会再追着斗鸡强狂咬。 刘福不禁有点欣赏杜永孝,知进退,识大体。 “大家都有看到,外面有人给阿孝送锦旗,一心为民,侦破诈骗大案!如此算起来,立功足足三次,你们还有什么异议?”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闭嘴了。 连颜雄也闭上嘴,杜永孝这些“功绩”几乎无可挑剔。 刘福双手撑在会议桌上:“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么现在我就提名西九龙警署原探员杜永孝,为新晋华探长,从此执掌弥敦道!” 众人交头接耳,却没人敢站出来反对。 雷洛带头鼓掌。 掌声这才响起。 突然—— “我不同意!弥敦道探长应该是我!”斗鸡强疯癫道。“我跟颜爷那么久,就算扎职也轮到我!哪里轮到他这扑街?”斗鸡强指着杜永孝大骂。“你们都眼瞎的,难道没有看到,他是一头老虎崽,迟早会吃了你们!颜爷,洛哥,你们看清楚啊,杜永孝不是好人,他奸诈狠辣,目中无人,迟早会反噬你们---” 啪! 杜永孝走过去,毫无征兆,当着众人面儿甩斗鸡强一个耳光。 清脆, 响亮! “你敢打我?”斗鸡强都被打傻,作为颜雄亲信,没人敢这么对他,连雷洛都不行。 “打你又如何?”杜永孝反手又一耳光! 啪! 依旧清脆,响亮! 斗鸡强捂着脸,目眦欲裂! 颜雄没被打,却觉脸颊火辣辣疼。 雷洛也一脸惊诧地望着杜永孝。 刘福先是一惊,然后一笑。 其他人则直接被杜永孝的胆大包天,目中无人惊到。 “杜永孝,我杀了你!”斗鸡强再也受不了这种凌辱,直接拔枪顶住杜永孝脑门。 “有种开枪!”杜永孝盯着斗鸡强,丝毫不惧。 斗鸡强双眼血红,气喘如牛。 啪! 杜永孝又甩斗鸡强一耳光,叫嚣:“开枪呀,扑街仔!” 斗鸡强牙快咬碎,却还是没敢扣动扳机。 杜永孝紧盯着他:“是不是看周围人多,不敢开枪?那就不要学我咯,扑你个街,充什么大英雄!” 斗鸡强气得浑身颤抖。 杜永孝伸手把枪推开,然后直视斗鸡强:“知不知为乜我能当探长,你却不行?” 斗鸡强瞪大眼。 “因为你废柴!” 0060【这感觉,真好】 “吧嗒!” 斗鸡强握着的手枪掉落地上。 他彻底被杜永孝击垮,身子一软,失魂落魄地瘫倒在地上。 斗鸡强在这种场合拔枪已经很不合规矩,又被杜永孝连扇三耳光,算是丢人丢到家。 但他毕竟是颜雄的人,颜雄见状急忙站出来圆场:“唔好意思,阿强这段时间在紧盯一个大案,难免劳累,行为有些出格,我代他向大家赔罪!” 颜雄使眼色,让人上前搀扶起斗鸡强,又朝众人做了一个罗圈揖,最后更是对着刘福鞠躬道:“福爷,刚才我手下多有冒犯,还请您老人家见谅!” 刘福摆摆手,示意人把斗鸡强带出去,“有病看病,精神不好就回去修养。” 说完又转过头,深深看了杜永孝一眼,刚才杜永孝的狂妄霸气,有目共睹,连刘福这个老江湖也77被惊到。 “现在我帮阿孝扎职,你们谁还有疑问?”刘福扫视一周。 这次,没人吭声。 “那么好,提名我会交上去,最迟下周任命下来!至于颜探长,你要多多帮忙,阿孝什么都不懂,你要多体谅点!”刘福说完,目光刺向颜雄,“如果我听到你故意为难他,亦或者不帮忙,那么可就---呵呵,我想你不会的,不是吗?” 颜雄心里一寒,想不通刘福为什么要对杜永孝这么好,这分明是在威胁自己。 “当然不会,福爷你放心!我一定全力相助阿孝!” “那就好!”刘福站起身。 刘和忙主动上前搀扶。 众人也纷纷跟着起身。 “散会!” …… 众人走后,整个会议室只剩下刘福和刘和叔侄俩。 “二叔,讲真,我有些不太懂。” “哪里不懂?” “虽然那颜雄很不是东西,可那雷洛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为什么要帮他?” “就你这猪脑子能明白什么?”刘福拖着肥胖身体来到窗户口。 刘和忙把百合叶拨开。 刘福看着下面络绎不绝从大楼出来众人,嘴上道:“你以为我是在帮雷洛?错,我是在帮你!” “呃,什么意思?”刘和扭头诧异地望着二叔。 刘福背着手,叹口气道:“你问过我的,两年后我退休,你怎么办?没有我在,谁还罩着你,谁帮你擦屁股?” “雷洛,靠不住!我对他没多少恩情,他又岂会帮我?颜雄更不必说,虽然是我一手提拔,却笑里藏刀,不在背后插刀已经不错。至于蓝刚,陈志超,这两个后台很硬,想都不要想!” 刘和似乎明白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那么我想帮你的话,该怎么做?”刘福看向侄子,“当然是提拔一个新探长,未来能够与他们抗衡,就算不能继承我的位子,也能在警界有一席之地。” “你是说----”刘和透过窗户,目光不由自主看向刚好从大楼走出的杜永孝。 “没错,就是这个年轻人!有胆有谋,眼光还很不错,从颜雄这条船跳到雷洛这条船,如果聪明的话,以后会跳到我这条船,有我刘福撑他,足以横行港岛!”刘福俯瞰杜永孝,目光露出一丝欣赏。 刘和不服气地吧嗒嘴:“他有那么厉害?区区一个小探长,未来能罩我?” 刘福笑了,转身道:“你二叔我看人错不了,是龙是蛇,一看就知!等着吧---” 说话间,刘福走到门口,对身后侄子说:“现在潜龙在渊,很快飞龙在天!” …… “阿孝,恭喜你呀!恭喜你扎职弥敦道探长!” 警局外面,颜雄亲热地揽着杜永孝肩膀道,“刚才你也看到,其实我一直都在力挺你,至于斗鸡强,是个意外!” “多谢颜爷,刚才你全力帮我,我也全都看到。讲真,我好感激你的!”杜永孝再次握住颜雄的手。 颜雄不自觉缩手,感觉每次被杜永孝一抓手,自己就要倒霉。 “呐,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话不讲你也懂的!”颜雄走过去打开车门,邀请杜永孝上车。 杜永孝也没推辞,直接钻上去。 颜雄上车,挨着杜永孝坐下:“说真的,阿孝,你突然扎职探长,是不是和雷洛有关?” “有吗?不是颜爷你在帮忙?”杜永孝瞪大眼,一脸疑惑。 颜雄快要骂娘,都这时候还装?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颜雄说着从怀里取出那张三万块欠条,“你一开始不满意就可以讲出来,扎职探目是小了点,你想要扎职探长,同我讲咯!” 说着撕拉,把欠条撕掉,“阿孝,我一直希望同你讲心,而不是讲钱,你可明白我心意?” “颜爷,我明白的!”杜永孝显得很感动,再次要去握颜雄的手,颜雄想要躲,车内空间小,最后还是被杜永孝握住。 “颜爷,你和我情比金坚!就算我真的扎职探长,以后还是你属下,你不要多心,只管大力支持我!”杜永孝眼神真挚,语气诚恳。 颜雄感觉像被白嫖。 “咳咳,这个我当然会。” “那你给我安排几个手下?” “呃,这个……大头文一个够不够?” “你说呢?”杜永孝松开手,摸出香烟塞一支到颜雄嘴角。 颜雄不得不把香烟咬住。 杜永孝又掏出火柴,亲自帮颜雄把香烟点着。 “弥敦道那么大,一个人,怎么够?” “咳咳,那你想要几多?”颜雄也不知是被杜永孝话呛着,还是被嘴里的烟呛着。 “最起码四五个。” “咳咳,两个!我给你两个!”颜雄急忙伸指头,“那个大头文给你,另外我再派一个人帮你!” 杜永孝见好就收,忙感恩戴德:“多谢颜爷!虽然人少了点,不过我才扎职,一切都要慢慢来!” “是啊是啊!你才扎职,连调令还没出来,讲那么多没用的!”颜雄松口气,生怕杜永孝把他身边人挖走。 “对了,颜爷----” “乜事?”颜雄成惊弓之鸟,生怕杜永孝又提什么苛刻条件。 “你再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呃,什么,你说?” “能不能叫我一声杜探长?” 颜雄瞪杜永孝半天,才道:“杜探长!” 杜永孝笑了,扭过头,舒舒服服地往车椅上一靠:“这感觉,真好!” 0061【扎职探长】 刘福既然想卖杜永孝一个天大人情,那么就必定要力捧杜永孝。 上次杜永孝靠着破获赌场军火案出了风头,还登上报纸,紧接着又侦破诈骗大案。 这次刘福心一狠,在自己除暴安良解决英国大兵强暴案这一栏,也给杜永孝添上一笔。 隔日--- 湾仔警署,新闻发布会现场。 作为男主角的总华探长刘福一反常态,不但没把功劳全往自己身上揽,还很大方地把功劳分给了下属。 最后,面对媒体记者,刘福重点说明:“这次案件能够顺利破获,多亏了我们警队一个新晋探员,他叫杜永孝---” 刘福是开记者招待会的老油条,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更知道怎么去捧一个人,尤其像杜永孝这样优秀的年轻人。 你把人夸成花没用! 很多素材需要这些记者自己去找。 所以刘福给杜永孝的定位就是,“年轻”,“勇敢”,“睿智”。 这些元素都需要媒体记者自己补脑--- 十八岁! 独闯军营! 屡破大案! 最后刘福再丢出一颗炸弹! “经上方决定,杜永孝杜探员屡破大案,勇立新功,特晋升探长!” 轰! 现场炸裂! 十八岁的华探长?! 堪称史上最年轻华探长! 据说才扎职探员没几天,这就扎职探长---- 杜永孝?!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 石峡尾,贫民区。 “阿丽,你就不要再想那靓仔孝!男人帅,没好心的!李麻子就不一样,人虽然长得丑一些,却不会拈花惹草,年级虽然大一些,却懂得疼人!你老爸我是过来人,什么都清楚!”阿水伯对女儿阿丽说道,“男人就像这甘蔗,打眼一看全都硬邦邦,实际上太嫩的馊水多,这种老甘蔗才叫一个甜!” 阿水伯说着从甘蔗摊抽出一根老甘蔗,抄起砍刀这么一斩,咔嚓,甘蔗变成两截。 阿水伯拿一截递给女儿:“尝尝看,甜是不甜?” 这时--- 嘟嘟嘟! 一辆小汽车过来,却是市场上最便宜的那种本田小龟,俗称乌龟车。 即使这样,在石峡尾能够有这么一辆小汽车,也算羡慕死人。 “哇,这是谁的车?” “是哪个大老板的?” 阿水伯和阿丽也朝小汽车看去。 汽车停下,车门打开,李麻子戴着墨镜,一脸得意地从车上下来,先是推推墨镜,这才哐地把车门关上,有些心疼,就又扭头用手摸摸车门,这才咳嗽一声,转过身,背着手,走向阿水伯的甘蔗摊。 阿水伯第一时间迎上去,“李老板,你这是---” “刚买一辆车,来载阿丽兜风。” “上次我---” “上次的事情就算了!”李麻子显得很大度,“再说,区区一个小探员,哪里能和我比,我好歹也是西饼店老板,如果你们家阿丽嫁给我,以后就是西饼店老板娘!” 李麻子说着,色眯眯望向阿丽,“你说是不是呀,阿丽?” 阿丽本来有些厌恶李麻子,可是看看小汽车,心说杜永孝虽然成了探员,却还是穷鬼一个,长得帅有什么用,又不能当吃当喝。 再一寻思,李麻子虽然丑了点,却交游广阔,还认识很多华探长,比起杜永孝这个小探员,也不知强多少。 就在阿丽胡思乱想之时,嘟嘟嘟! 又一阵汽车声响起。 “天啊,这是什么车?” “好像是宾利!” “宾利是啥车?” “说了你也不懂,总之比李麻子的乌龟车高出好几个档次!” 众人纷纷看去,却见那豪华大气上档次的宾利缓缓停在李麻子的乌龟车旁边,两辆车从大小,从外观,高低立判。 李麻子有些尴尬,咳嗽一声,“这是谁的车?” 阿水伯和阿丽瞪大眼看着,心说,要是能坐上这样的车,死也愿意! 嘎吱! 车门打开, 一个鬼佬姿态傲慢地从车上下来,拿眼高傲地扫了众人一眼,然后迈着骄傲步伐来到人群聚集的甘蔗摊前。 李麻子还想露露能,一脸谄笑朝对方伸手:“好矮油,好大个油肚?!” 对方皱皱眉,对李麻子蹩脚英语直接无视,望着阿水伯等人,操着中文道:“你们好,请问这里是石峡尾吗?” “是啊,这里就是!”阿水伯激动莫名,这辈子第一次和洋鬼子讲话,以前只是在大街上见过,却不敢搭腔。 阿丽更是不敢去看眼前鬼佬,以前这些鬼佬也根本不拿眼去看她们,就算买甘蔗也是用手帕包了接过去,生怕沾染脏东西。 “不用怕,我来这里找人!”鬼佬背着手,趾高气扬。 “找谁呀?” “不知道!” 众人纷纷猜测石峡尾哪个大人物能够与洋人交好。 阿水伯还是见过世面的,忙搓着手谄笑道:“却不知先生您要找哪位朋友?” 其他人忙一起望向鬼佬--- 鬼佬下巴一扬:“杜永孝---!” …… “这个鬼佬是做什么的,他怎么会认识杜永孝?” 在鬼佬打听清楚杜永孝住址离开之后,大家伙又围在甘蔗摊议论起来。 “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好事儿!” “是啊,那杜永孝顶多一个小探员,哪能认识这样鬼佬?” “那鬼佬看起来好拽的,你们看他刚才说话样子,好威风!” 阿水伯和阿丽心里很不是滋味,现在连鬼佬都来找杜永孝,这杜永孝到底做了什么惊天动地大事儿? 李麻子感觉自己被人无视了,很没存在感,就咳嗽一声:“阿丽,我刚买了车---” 话还没说完,就见蛇仔明夹着报纸,提着裤子从茅厕跑出来:“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众人被他一惊一乍吓一跳,没好气道:“你爹死了,还是你妈死了?” “比我死爹妈事情更大发!阿水伯,你帮我念念这报道!”蛇仔明把报纸塞过去,“上面照片我认识,就是里面的字不认识!” 阿水伯撇撇嘴,很不爽地接过报纸,对着大标题念道:“新扎便衣勇立新功,扬我警威晋升探长!呃,有人扎职探长?也不知谁这么有福----” 阿水伯说完猛地愣住。 他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报纸上面照片---- 众人一起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去看---- 照片上, 杜永孝---- 笑靥如花! 0062【四邻来贺】 “快把这碗汤喝了,你的感冒已经差不多三天!”老妈李翠莲把姜糖水端给杜永孝道。 杜永孝坐在小马扎上写报告,这次是关于缉捕英国士兵,还有侦破诈骗大案。 见老妈过来,杜永孝拿纸擦着鼻子,接过糖水:“老妈,你知不知感冒也分热感冒和风寒感冒,你这样总让我饮姜糖水,搞不好会加重病情。” “那你还饮?” “那你还煮?” 李翠莲见儿子不知好歹刚要出口教训,老爸杜大炮在旁边打圆场:“大家一人少讲一句!阿孝,你不想喝就不喝啦!老妈你想煮就煮三鞭汤给我补补啦,大家都做好分内事,一家整整齐齐多好!” “我煮汤,阿顺去码头干苦力,女儿去上学,阿孝写报告,你做乜?”老妈瞪着杜大炮。 “我?”杜大炮揉揉鼻子,“大不了等会儿和你一块儿去塑花厂做塑花。” “呐,这可是你说的,我没逼你!上次带你过去不是偷懒就是耍滑,被监工逮到多次,搞得我好没面子!”老妈李翠莲收拾东西,保温瓶,袖头,围裙,准备上班。 杜大炮跟在屁股后头,“不是啊,是那监工有问题,那么多人不盯,非要盯我!还有啊,那塑花厂工作根本就不是男人干的活儿,你没听说吗,闻多了那种塑料味儿男人那方面会……不行的!” 李翠莲停住脚步,转身把保温瓶塞给杜大炮:“你行跟不行有乜区别?” 杜大炮尴尬上前,想要捂着老婆嘴巴,“阿孝在,给些面子!” “你连家都养不了,还有乜面子?”刘翠莲把他手打开,看一眼儿子杜永孝。 杜永孝假装在看报告,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 杜大炮脸红脖子粗:“你总是这样,大白天的……我陪你去打工好不好?” 好不容易才安抚住老婆,杜大炮松一口气,见老婆还在整理东西,就凑到儿子杜永孝旁边准备找点尊严,咳嗽一声:“阿孝啊,讲真,我这样做一切都是为了你!我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只希望你以后能够有出息,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有吃有喝……” “了解,老爸!我会努力工作,以后赚很多钱孝敬你!” “是吗,你可千万不要嘴巴上说说,要付之行动!我老了,快等不及!” “放心,很快!真的很快!” 杜永孝正给老爸“画大饼”,老妈李翠莲收拾齐毕准备出门,猛抬头:“鬼呀!” “大白天哪来的鬼?”杜大炮感觉老婆有些作妖,刚才教训自己还不够,现在还玩惊声尖叫。 他走过去一看,“鬼呀!”也叫起来。 ‘NO!NO!NO!我不是鬼,我叫约翰尼,我是来找人的,请问杜永孝先生是不是住在这里?”一个金发碧眼鬼佬操着中文说道。 “嗯,是的!你找我们家阿孝有什么事儿?”杜大炮嘴巴不利落。 “约翰尼先生,原来是你呀!”杜永孝闻声忙起身迎接。 相比上次见面,鬼佬模样和善许多。 杜永孝与约翰尼握手。 老爸杜大炮和老妈李翠莲一脸惊诧地看着,不明白儿子怎么会和这样鬼佬认识。 约翰尼回过头,朝他们咧嘴一笑:“不好意思,两位!请问我能不能和杜探长单独讲几句?” “当然可以,你随便---呃,杜什么来着?”杜大炮猛地一愣。 李翠莲有些结巴:“他好像刚才称呼我们家阿孝为杜……杜探长!” “探长?搞笑吧!我们家阿孝才扎职探员没两天,又怎么会变成探长?呵呵!” 杜大炮还没笑完,约翰尼拿出一份报纸递过去:“朋友,难道你不看报纸?杜先生现在已经扎职探长---” 杜大炮忙接过报纸。 李翠莲忙凑上去看。 等看清报纸内容,杜大炮和李翠莲一起抬头看向儿子杜永孝,模样像不认识他。 杜永孝被老爸老妈看得莫名其妙,只得摸摸鼻子道:“上面写了吗?我扎职探长本来想要同你们讲的,可是任命还没下来,所以我就----” 李翠莲闻言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老爸杜大炮忙追上去,“做乜?生气了?你儿子讲了,他不是故意的!” “我没有生气!” “那你这是---” “我激动。”李翠莲偷偷摸一把眼泪,“我怕忍不住在阿孝面前哭出来!” 杜大炮立马明白,跑到老婆身边,帮着她提着包裹,一块儿朝楼下走去,“以后我们可以跟着阿孝享福了,对不对?!” “嗯!”李翠莲抹着眼泪,点着头。 “阿孝以后可以养我们了,对不对?” “嗯!”刘翠莲掏出手帕,擦着眼。 “那我们现在不用去上班了,对不对?” 李翠莲立马警惕,伸手揪住杜大炮耳朵:“对个头!我们有手有脚干吗要让儿子养?还有,你不要打阿孝主意,不要说他现在当了探长,就算当了港督你也不能占他便宜,更不能丢他的脸!” “松手呀,好痛的!”杜大炮被揪着耳朵嗷嗷叫。 来到楼下,还没等杜大炮开口求饶,就发觉老婆已经松手,再一看,楼下围满了人。 这些人都是石峡尾老邻居,此刻一个个满脸笑容,带着各种礼物,鸡蛋,药酒,鲍鱼,乱七八糟。 蛇仔明一马当先,来到杜大炮和李翠莲面前,毕恭毕敬鞠躬道:“干爹好,干妈好!”说着把捧着的鲍鱼奉上。 这话吓人一跳。 杜大炮忙道:“话可不能乱讲!我虽然子女成群却没你这样儿子!” 蛇仔明忙又看向李翠莲。 李翠莲也摇头:“我不是嫌你丑,干儿子嘛,我真的不敢认!” “不认也好,这鲍鱼你们可千万要收下!”蛇仔明把鲍鱼塞给李翠莲,“这是我们家祖传的极品鲍鱼,都风干好多年了,今天总算重见天日得遇明主---” 李翠莲看看鲍鱼,的确很老,忙不迭还过去:“别说风干的,就算新鲜的也不要!” 杜大炮也忙摆出高姿态,“我们夫妻俩知道你们为乜要送礼,不过我是不会收的,都散了吧!” 众目睽睽之下,杜大炮牵着李翠莲的手,迈着唱戏上面才有台步--- 一步, 两步, 走向黄包车, 神情严肃,宛若登基。 0063【鳄鱼潭】 “约翰尼先生能够光临寒舍,当真蓬荜生辉!”杜永孝邀请约翰尼坐下。 约翰尼看看周围,墙壁上挂着咸鱼,葱蒜,一张破旧年画,上面一个胖娃娃抱着一条大鲤鱼,墙角摆放着水缸,米缸,还有洗澡用的木盆等等,还真是“寒舍”,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杜永孝也不嫌尴尬,拿了妹妹写作业用小马扎递给约翰尼,自己则坐到不远处床板上。 约翰尼和很多西洋人一样,身材高大,蹲在小马扎上怎么都感觉不适应,硌屁股不说,还伸不开腿。 杜永孝坐在床板上,高高在上,对比之下,约翰尼干脆站起来,走到杜永孝面前:“亲爱的杜,我很忙,长话短说,你应该知道我这次来目的。” 杜永孝点点头:“看起来你对于我加盟贵公司开旗舰店有了新看法。” “错,看法还是一样的。不说别的,你这样的环境我实在想不出你怎么拿出三万流动资金。还有开店经验方面,虽然你的计划书很惊艳,但那毕竟是纸上谈兵。至于我对你的信任,嗯,上次你给我上了一课,让我知道了在香港这种地方,一个差佬的能量到底有多大!” “既然如此,你干嘛还来找我?” “很简单,现在你扎职探长,对于我来讲,身份地位稍微合适那么一点点。”约翰尼语气轻蔑,“本来打死我也不会选择华人作为合作伙伴,但是你颠覆了我的认知。” “是吗,很荣幸能够颠覆你认知。” “上帝呀,我没有同你讲笑。”约翰尼说,“你之前只是区区一个探员,这才几天就变成了探长,这种上升速度让我刮目相看!” 杜永孝笑了,从床板上站起来,走到约翰尼面前:“你说赶时间是吗,那就不要再讲废话!” 约翰尼身高差不多一米九,杜永孝一米八五,可是杜永孝站在约翰尼面前,睥睨着他,却给了约翰尼一种强烈压迫感。 深吸一口气,约翰尼挤出笑脸:“好,快言快语!这样,我答应你加盟我们旗舰店,但有一个条件----你必须要给我们麦当劳提供一个优秀店面,不管是地理位置,还是人流量都无可挑剔!” “另外资金无需你来负担,人员培训也无需你来参与,现在你唯一要做的就是走出去,仔细去找,直到找到为止!” 杜永孝把约翰尼手指推开,似笑非笑道:“好像搞错,先生。” “什么搞错?” “今天你来这里是求我,而不是怜悯我,施舍我!其次,我可以给你提供店面,但这家旗舰店的经营权必须归我!也就是说,你我之间不是自上而下的雇佣关系,而是地位平等的合作关系!” 约翰尼受不了杜永孝犀利目光,退后一步,“可是---” “没有可是!”杜永孝步步紧逼,“香港地方不大,你可以试着开店,看能不能开起来!换句话来讲,就算你能开起来,我也能把它搅黄!” “你---”约翰尼指着杜永孝。 “很卑鄙无耻是吗?”杜永孝摊摊手,“拜托,这里是香港,不是你们美国!只有那些卑鄙无耻之人才能活下来!” 杜永孝说完转过身道:“你考虑一下,如果同意的话这几天我就帮你张罗门面,实际上弥敦道附近就有很多好店面----” “呃,弥敦道?” “是啊,”杜永孝捡起床板上放置烟盒,摸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掏出打火机拢手点燃,这才转身朝约翰尼吐个烟圈:“弥敦道声色犬马,又是赌场,又是舞厅,这些东西有损阴德;开快餐店就不一样,可以积德行善!” 约翰尼眼神闪烁不定。 杜永孝嘴角一翘:“讲真,如果你连香港市场都打不开,还有乜用?就算回去美国,那里还有你位置?我懂你们美国人的,最讨厌失败者!” 句句戳心! 约翰尼都快崩溃。 杜永孝加码:“美国有句谚语叫什么来着?逮不到兔子的猎犬,就该毙掉,因为它只会浪费狗粮!” 约翰尼身子一颤。 杜永孝知道时机一到,夹着香烟轻拍约翰尼肩膀:“我肯加盟,也是在帮你!积善行德嘛,我最钟意!” …… 三天后,杜永孝扎职弥敦道华探长的任命书终于下达。 上面鬼佬之所以肯接受刘福推荐,帮杜永孝扎职,也出于刘福还有两年就要退休,临走前给他一个面子。 刘福之所以肯帮杜永孝扎职,表面是因为雷洛求情,深一层是刘福自己有私心,想要培养杜永孝成为棋子。 雷洛之所以肯帮杜永孝,完全是想要在九龙给颜雄地盘钉一颗钉子。 唯一吃亏的就是颜雄,自己风水宝地无缘无故被割掉一块交给杜永孝打理。 表面上杜永孝是他的人,是他颜雄下属,实际上很多人都知道他和杜永孝不对路。 又过几天,颜雄之前让杜永孝花三万买探目消息传出,颜雄再次成为笑柄。颜雄只好放出风声,这些纯属乌有,自己不贪财,是有小人想要离间他和杜永孝关系。 总之,这次杜永孝扎职,自上至下,各怀鬼胎。 杜永孝喜从天降。 虽然这个探长只是管辖弥敦道,却油水十足,实权很大。表面上他晋升探长,月薪从二百三十块,升至二百八,差不多等于香港白领阶层收入,可灰色收入却难以算计。 未来,豪车,别墅,还有女人,这些男人梦寐以求东西,就看杜永孝具体怎么去操作。 在收到通知之后,杜永孝第一时间找到雷洛表达感谢,很隐晦地表示弥敦道是个好地方,雷洛以前想要在这里插旗插不进来,他杜永孝以后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雷洛却只是笑笑:“讲多无用,站稳先!弥敦道龙蛇混杂,我可不想送帛金!” 喜讯传回石峡尾,杜家知道杜永孝真的扎职当了探长,足足买了一黄包车的香火,烧的宗祠浓烟滚滚,星火冲天。 街坊望之,皆叹曰:“杜家祠堂冒青烟!” 唯有杜永孝知道--- 弥敦道是黄金地,龙虎地,更是鳄鱼潭! 0064【冤家聚首】 “讲真,那个靓仔孝好犀利,这才几天就从探员扎职探长!” “是呀,这还不算,管辖的可是弥敦道那样黄金大道!据说这条大道仅次于皇后大道,钵兰街和铜锣湾!” “只是可惜了斗鸡强,本来弥敦道探长是他的,却被靓仔孝抢了风头!” 西九龙警署--- 三楼办公室内,赖皮华,火麒麟等人凑在一起抽着烟,侃大山 “现在我都有些羡慕靓仔孝了,”赖皮华把烟屁股丢到地上,脚尖碾灭,“搞得好,一年搵足十万轻轻松松!” “是呀,也不知他那边要不要人?过档弥敦道,我们也能跟着吃肉喝汤!”火麒麟直接说出心里话。 众人集体沉默。 跟在颜雄屁股后是很不错,可颜雄吝啬成性,他们油水是揩了许多,却都是沾沾指头缝,反过来,如果真的去了弥敦道,那么---- 一切皆有可能! 众人心思活络起来。 “你们这帮扑街,不干活,聚在这里做乜?”斗鸡强突然出现,呵斥他们道。 “啊,强哥你来了!” “强哥,食烟先!” 赖皮华等人忙上前巴结。 斗鸡强冷哼一声,上次在湾仔警署他被杜永孝打成猪头,早成业界笑柄,刚才见这帮人扎堆一切,神情暧昧,还以为他们在笑话自己,这才开口训斥。 接过赖皮华递过来香烟,斗鸡强咬在嘴上,火麒麟刚忙掏出火柴帮他点燃。 见这帮杂碎还算尊敬自己,斗鸡强暗松一口气,夹着香烟指着赖皮华鼻子,趾高气扬:“刚才你们讲乜?是不是要过去跟那靓仔孝?” “怎么会呢?” “强哥你一定听错!” “是啊,我们对你还有对颜爷都好忠心!” 斗鸡强咬着香烟,乜斜他们一眼:“就算是,你们也尽早死了这个心!你们都是人才,颜爷又怎么会舍得你们离开?” “呃,这个---”赖皮华和火麒麟等人你看我,我看你,现在才知道自己也是人才。 斗鸡强啐口唾沫:“呐,话你们知,不要以为那靓仔孝扎职了探长,就去拍他马屁!老子还在这里,他就只能是颜爷手下一条狗,并且还是不入流的那种!” 话音落地---- “边个讲我是一条狗?”杜永孝穿着白西装,戴着一定白色礼帽,悠闲地从外面走进来。 斗鸡强瞳孔一缩,不知为何,竟有一丝害怕。 赖皮华和火麒麟等人没想到杜永孝突然出现,直接噤声。 此时的杜永孝虽然和从前差不多,穿着打扮都没怎么变,可看在众人眼里却又变了许多。 首先是那气场,很有压迫性,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人心里发憷。 其次是眼神,以前已经够犀利,现在是犀利中藏针,能刺穿人心。 最后就是杜永孝那走路姿态,以前是够拽,让大家看不顺眼,现在却是“龙行虎步”。 “咳咳,我是说----” 斗鸡强还没说完,杜永孝走到他面前,直视他,“是不是我上次打的还不够?” “杜永孝,你---”斗鸡强怒不可遏。 “大家都消消气!” “一人少讲一句。” 赖皮华和火麒麟忙站出来打圆场。 杜永孝摘下礼帽递给旁边赖皮华。 “呃?”赖皮华很顺从地接过。 其他人望着杜永孝,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杜永孝又脱掉西装,丢给火麒麟。 做完一切,杜永孝撸撸袖子,朝斗鸡强勾勾手指:“我知你很不爽,那就来呀,打一场!” 公然挑衅! 斗鸡强肺快气炸。 其他人也没想到杜永孝会这么嚣张。 “扑街仔,欺人太甚!”斗鸡强刚要脱外套,杜永孝毫无征兆,一脚踢向他胯下! “啊!” 一声惨叫! 斗鸡强没想到杜永孝这么阴险,捂着裤裆直接双膝跪地。 杜永孝双手捧住斗鸡强脑袋:“怎么样,痛咩?” 斗鸡强忍着疼,看向杜永孝。 “那你知不知乜叫单挑?” 斗鸡强摇头。 杜永孝狰狞一笑,左手采着斗鸡强头发,右拳拉满,朝着他脑袋一拳轰出! 蓬! 一拳轰在斗鸡强脸上! 斗鸡强脑袋晃悠几下,再也坚持不住,朝后直挺挺倒下! 咚! 地板震动。 杜永孝整理衣袖,望着地上斗鸡强:“这才叫单挑!” 周围死寂! 赖皮华和火麒麟等人做梦也没想到杜永孝会KO掉斗鸡强,招式阴险毒辣,简直不是人! “出了什么事儿?”颜雄声音突然响起。 “哦,颜爷,刚才我和强哥切磋拳法,他让我来着!”杜永孝回过头,一脸真诚。 颜雄从外面进来,诧异地看向“大”字形躺地斗鸡强,鼻孔还在“噗呲”飙血。 “这么严重?” “不严重的!”杜永孝笑道,“不信你问赖皮华他们,刚才强哥好开心!” 赖皮华大骂“无耻”,表面却不得不讪笑道:“是啊,是啊!强哥一开始很开心,只是没想到阿孝拳头这么劲!” 颜雄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看样子就知这帮兔崽子被杜永孝吓住。 “抬他出去!阿孝,你跟我来!” “好的颜爷!”杜永孝忙接过外套和礼帽,跟着颜雄朝探长办公室走去,路过斗鸡强身边时还不忘叮嘱赖皮华:“小心点,强哥身体好脆弱的!” …… “呐,阿孝,我不管你和斗鸡强有什么恩怨,我希望从今天起一笔勾销!”颜雄坐在办公桌后面,伸出食指指着杜永孝,一字一句道,“另外你现在要调去弥敦道,作为大佬,我必须要帮你,按照你所说,分配两个人给你!大头文,进来!” “是,颜爷!” 大头文在外面等候已久,听到传唤,立马推门进入,神气活现对着颜雄抬手敬礼。 颜雄指指杜永孝:“他我不用介绍了吧,以后你跟他,去弥敦道上任!” “遵命!”大头文很是高兴,扭头朝杜永孝挤了挤眼。 “还有一人!进来!”颜雄朝外喊道。 “来了,干爹!” 嘎吱, 房门推开。 一个龅牙仔兴高采烈进来,朝颜雄立正敬礼,扭头看到杜永孝,立马吓一跳:“靠,怎么是你?” “不是我,是边个?”杜永孝笑眯眯看着老熟人。 再看那人--- 不是老冤家龅牙驹,还会是谁? 0065【世上只有干爹好】 “干爹,求求你,不要啦!” 在杜永孝和大头文离开办公室以后,龅牙驹差点抱住颜雄大腿哭诉,“你知道的,我和那扑街仔不共戴天,现在你让我跟他,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颜雄厌恶地瞪了龅牙驹一眼,龅牙驹还一把鼻涕一把泪,恳求颜雄重新帮忙安排工作。 颜雄不耐烦,从座位站起,走到鱼缸旁,拿起鱼食儿捏碎喂鱼:“你有点出息好不好?上次被他K一顿,你难道忘了?” “没忘!就是因为没忘,我才不愿意跟他!”龅牙驹走到颜雄左侧,苦着脸:“你不知道,他是个颠佬,打起人来好疯的,你现在让我跟他,我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颜雄扭头瞥龅牙驹一眼:“生命危险,严重了吧?” “不严重,你看!”龅牙驹当着颜雄面儿,张开嘴,用手指抠下两颗大门牙,“干爹,我这两颗牙是假的,上次被杜永孝这混蛋打掉,花费三百才补好---讲真,我好怕他!” “废物!”颜雄呵斥,“你能不能有点上进心?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再说,我也不是白白帮你扎职,你总要做点什么才行!” “你让我做乜都行,就是不要让我伺候那杜永孝!”龅牙驹拉住颜雄胳膊,眼泪婆娑,“我亲爹死的早,在我眼里干爹你就是我亲爹---世上只有干爹好,有干爹的孩子像块儿宝!” 颜雄厌恶地甩开龅牙驹:“你算唱出花来也没用!话你知,我派你去杜永孝身边当卧底,你只需监视他,把他一天二十四小时吃的什么东西,拉的什么屎全都查清楚,然后一五一十告诉我,就算完成任务!” “干爹,我还有无选择?” “冇!”颜雄斩钉截铁,“你自己想清楚,到底是去杜永孝身边当卧底,还是重新回去新界捡牛粪?” 龅牙驹表情复杂,天人交战。 “再说,那杜永孝又不是什么青面獠牙三头六臂,怕乜?他顶多也就是有点小聪明,外带阴险狡诈卑鄙无耻……呐,你好好干,到时候我帮你扎职!” “是,干爹!”龅牙驹,无路可退。 …… “龅牙驹,这里!” 办公室外面,杜永孝斜靠在大树下乘凉,大头文在旁边拿了文件,呼哧,呼哧,扇着凉风。 “杜探长,乜事?”龅牙驹硬着头皮走过去。 “不用怕,我这人很大方的,绝不记仇!”杜永孝笑呵呵,人畜无害。 “多谢杜探长。”龅牙驹忙点头。 “我们也是老朋友,叫我阿孝就好了。” “那怎么行,还是叫你孝哥吧!” “那么现在开始做事!”杜永孝说,“大头文,你负责搜集弥敦道各位大佬名册!” “好的,孝哥!” “龅牙驹!” “在!” “你负责给这些大佬送请柬---今晚八点,我在弥敦道龙凤茶楼请他们食虾饺!” “呃,这个----”龅牙驹眼珠子骨碌一转,“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不如让文哥送请帖,我来搜集花名册……” 杜永孝笑了。 看在龅牙驹眼里,及其阴险。 “咳咳,我的意思是我才刚调过来不久,对弥敦道还不怎么熟悉……” 杜永孝剑眉一挑,把抽了一半香烟塞到龅牙驹嘴里:“你的牙补的很漂亮---如果不想再补,就按我吩咐去做!” 龅牙驹咬着香烟,忙点头,“明白!” …… 下午三点。 金钩赌场,贵宾厅。 金牙贵坐在太师椅上,咬着翡翠烟嘴,看着杜永孝送来的请柬。 邀请函内容很简单,就一行字--- “今晚八点,龙凤茶楼,食虾饺!” 署名--- 九龙探长,杜永孝。 金牙贵旁边站着一位美艳少妇, 少妇柳眉杏眼,粉面桃腮,留着当下最时髦的大波浪长发,穿着一袭大红旗袍,旗袍上面绣着娇艳欲滴的白牡丹,手持鎏金香妃扇,轻摇慢摆,仪态万千。 金牙贵夹着烟嘴,看向下首五人。 五人都是弥敦道有头有脸人物,这次和金牙贵一样,都收到了杜永孝的请柬。 “金爷,你怎么看?”发话的是在弥敦道做舞厅生意的白癞痢。 金牙贵扫了一眼白癞痢,“你问我怎么看?那你们呢,你们又怎么看?”金牙贵抽着烟,把球踢回去。 “这---”白癞痢望向同伴。 在弥敦道做“三温暖”,“马杀鸡”生意的黑脚鸡咳嗽两声:“我们和那姓杜的不熟,听说金爷和他有过交际,所以才斗胆过来问询。” 金牙贵还没说话,旁边少妇掩嘴轻笑,笑得花枝乱颤,妩媚横生。 白癞痢和黑脚鸡等人却不敢去看。 他们都知道眼前这女人不简单,乃是金牙贵老婆,绰号“白牡丹”,美艳如花,却心如蛇蝎。 “你们这话说的,知道的你们好尊敬我们金爷,任何事情都会主动过来询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讥笑我们金爷----”白牡丹轻晃香妃扇,语气轻蔑,“谁不知上次我们金爷被姓杜的扫了面子,连阿虎都被对方一枪毙掉,现在你们过来问询意见,几个意思?!” “咳咳,这个----”五人有些尴尬。 他们今天之所以过来,目的就是要拉仇恨,让金牙贵解决掉杜永孝这个“新晋探长”,这样他们就可以高枕无忧,没想到心思却被一个女人看破。 白牡丹笑容收敛,“你们心思我能明白,金爷当然也会明白,你们把他当枪使,可以---” 白牡丹望向金牙贵。 金牙贵咬着翡翠烟嘴,阴恻恻一笑,露出满嘴大金牙:“呐,我这人很公道的,我帮你们解决掉姓杜的扑街,那么以后弥敦道话事人----” “当然是金爷您啦!” “是啊,除了你,没人能够胜任!” 金牙贵笑了,“说的好!你们总算还有点良心!那姓杜的带上他自己一共才三人,三个人就想要执掌弥敦道,把我们当什么了,阿狗还是阿猫?” “来人,传话给那位杜探长!话他知,今晚我没胃口,不去食虾饺;有种让他来金玉楼食鲍鱼!”金牙贵眯着眼,杀机毕现,“他只要敢来,我就敢请!” 0066【他的鲍鱼,我吃定】 晚上七点五十分, 龙凤茶楼。 “老板,二楼的客人还没到,也不知那位杜探长为乜要包全桌!”伙计肩膀拿着白毛巾擦着桌子,对茶楼老板说道。 茶楼老板在柜台后面拨打着算盘,闻言压低声音:“你这就不懂了——这些都是江湖规矩,他新来乍到,请弥敦道各位大佬饮茶,食虾饺是假,目的就是要立威。” 咽口唾沫,茶楼老板小心翼翼朝楼梯口瞟一眼:“现在那些大佬都不出现,分明是要给这位杜探长下马威,看起来,今晚这个杜探长要出糗喽!” 伙计摇摇头:“华探长不都很厉害吗,难道那些大佬不怕?” 老板嗤笑道:“华探长是厉害,那也要看是哪位华探长---雷洛,颜雄,蓝刚,韩森这些才是大佬,其余的华探长能驾驭这些江湖猛人的又能有几个?再说了,这姓杜的今天才扎职,身边也就两个兵,区区三个人又怎么和弥敦道那些大佬抗衡?” 伙计使劲儿擦了把桌子,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我明白了,也就是说这位杜探长是个摆设,搞不好明天就要滚蛋!” “小声啦!就算他要滚蛋,你也不用这么大声讲出!我们是做生意的,以和为贵,不要随便招惹是非!”老板担心地朝二楼望一眼,见没动静,这才松口气。 伙计不以为然,撇撇嘴,心说:“连那些大佬都拿捏不住,这个杜探长,哼哼,算个屁!” …… 二楼大厅。 三张大圆桌上面摆放着热气腾腾虾饺。 杜永孝坐在餐桌旁,抽着香烟,烟雾缭绕,面色阴沉。 大头文和龅牙驹两人站在他身后,看着空荡荡大厅,滋味各异。 对于大头文来说,从他跟杜永孝开始,前途和命运已经和杜永孝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对于龅牙驹来讲,现在杜永孝被弥敦道社团大佬集体无视,他恨不得杜永孝能丢脸丢大发。 服务员无事可做,打着哈欠。 嗡嗡嗡! 苍蝇在飞,打破寂静。 “孝哥,都快八点,我看那些大佬是不会来了。”大头文凑上前说道。 “不如我们回去啦!”龅牙驹呲着牙,幸灾乐祸,“这种事情急不来的,想要立威嘛,也要慢慢来才行!” 杜永孝丢掉香烟,拿起筷子:“饿不饿,食虾饺先!” 大头文摇头:“我不饿。” 龅牙驹撇嘴:“肚子好饱,食不了。” 杜永孝夹一粒虾饺,蘸了蘸醋水,咬上一口:“正点!” 没等一粒虾饺吃完--- 笃笃笃, 有人上楼。 声音嚣张:“哪位是杜永孝?我们金爷有话传他!” 说话间,就见一刀疤汉子上来,气焰跋扈。 大头文和龅牙驹看向对方。 刀疤脸直接无视两人,直接看向杜永孝:“不用说,就是你咯!” 杜永孝埋头吃着虾饺,时不时沾着醋水,吃的津津有味。 刀疤脸迈着骄横步伐,姿态嚣张地走到杜永孝面前。 “喂,你就是杜永孝?” 杜永孝停下筷子,抬起头,瞟对方一眼。 刀疤脸与杜永孝目光一触,没由来心里一寒。 “我叫刀疤强,是金爷的人!” “我没心情知道你叫乜----找我什么事儿?”杜永孝放下筷子,抄起纸巾擦了擦嘴。 刀疤强大怒,杜永孝竟敢如此无视自己,“金爷让我传话,今晚他没心情食虾饺,如果你有种可以去一公里外金玉楼食鲍鱼,他请!” “讲完没?” 刀疤强忍住怒火,“讲完!” “讲完就回去告诉你们金爷,食鲍鱼咩,我最钟意!”杜永孝重新拿起筷子,“不过要等我食完虾饺先!” 刀疤强点点头,朝杜永孝抱拳道:“江湖规矩,勇冠三军,你懂的!倘若今晚能够安然无恙过去食鲍鱼,以后这弥敦道就是你杜永孝,杜探长天下!” 这句话平平淡淡,却暗藏杀机。 杜永孝当然明白这话意思。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规矩,其中又以“青帮”和“洪门”规矩最多。 在香港,青帮和洪门一向水火不容,于是就衍生出很多规矩。 文的方面有“摆茶阵”,“斗诗阵”,“洪门对”,“青门对”,因为大多帮派成员目不识丁,又或者没什么学识,所以这些文斗基本上都是各大社团帮派龙头,军师,白纸扇,才懂的“潜规则”。 武斗方面又分“单挑”,“群殴”和“闯关”三种类型。 其中属于单挑的有“霸王举鼎”,“元霸舞锤”,还有“燕青打擂”等。属于群殴类型的则是“四大天王”,“八仙过海”,还有“狮王争霸”等等。最后属于闯关类的则是“刀山火海”,“平步雷池”,以及“勇冠三军”。 “勇冠三军”就是对方在沿途设置障碍,对你进行厮杀拦截,你必须在限定时间内闯关,一般是三炷香时间,时间到了,你还未到达目的地,就属于闯关失败。另外,闯关路途凶险,生死各由天命! 金牙贵今晚给杜永孝设的局就是“勇冠三军”! 他仗着杜永孝才扎职弥敦道,没有后台撑腰,区区三个人又怎么能“勇冠三军”?就算杜永孝当真有勇气闯关,不死也要脱层皮! 对于杜永孝来说,金牙贵设的这个局他不能不接,第一,面子问题,第二,立威问题,第三,时间问题。 总之一句话---- 时间紧迫,他区区一个新扎探长,想要制霸弥敦道,可以,拿命来博! 见杜永孝没反应,刀疤强还以为杜永孝怕了,讥笑道:“怕了就讲出来,我也好回去回禀我们金爷,要是不怕---” 刀疤强一叉腰,语气嚣张:“他老人家说了,给足你三炷香时间,生死各由天命!只要你能准时到达目的地,以后弥敦道鲍鱼任你品尝!如果你坏了规矩,靠着喷子过关,就算赢了,也会被人嗤笑!” 杜永孝夹起一粒虾饺,抬头瞥刀疤强一眼:“回去告诉你们金爷----”张开嘴,把虾饺一口吞下,“他的鲍鱼,我吃定!” 0067【呼声如雷】 “他真这样讲?” “是的,金爷!那小子好嚣张的!” 金玉楼大厅内,刀疤强添油加醋地对着金牙贵把自己传话经过讲了一遍。 除了白癞痢,黑脚鸡等五位大佬,这次被金牙贵邀请来食鲍鱼的还有十二位弥敦道各行各业老大。 此刻,众人一起看向金牙贵。 金牙贵拿捏大佬姿态,抽着烟,端坐在八仙桌旁。 白牡丹倚在他身边,嘴里叼着一支细长薄荷味儿寿百年。 金牙贵咧嘴一笑,“他越嚣张,我就越兴奋!可以想象,等会儿把他打出屎来,跪在我面前舔脚底会怎样?” “金爷说的是!那姓杜的一共才三人,在弥敦道毫无势力,他想要过来食鲍鱼,比登天还难!”白癞痢讽刺道。 “是啊,搞不好连小命都要丢掉!明天全港头版头条就是新扎探长遭遇抢劫,命丧弥敦道!”黑脚鸡也跟着讥笑。 “就算他丧命也和我们无关的!我们在这里食鲍鱼咩,这么多人可以作证,我们可都是良民!” “哈哈哈!” 所有人大笑。 如果这次颜雄派很多人过来帮杜永孝,他们断然不敢嚣张。 可偏偏颜雄只派两人,无疑昭告天下,杜永孝死活与我无关。 香港每天都有命案发生,死掉一个华探长,还是不入流那种,谁会在意? 金牙贵当即下令:“刀疤强,等会儿你打头阵!” “收到!”刀疤强抱拳。 “单眼东!你打中锋!” “收到!”一单眼男站出来,抱拳。 “还有你,新界牛!你来收尾!”金牙贵看向旁边一猛男。 男子体壮如牛,打着很前卫的鼻环,从背后抽出一把开山斧,瓮声瓮气:“放心吧,金爷,有我新界牛在,不要说他姓杜的,就算天王老子过来,也要问过我这把斧头!” 话音落地--- 斧头扬起, 落地! 轰! 金牙贵面前实木八仙桌, 一分为二! 金牙贵见此不但没生气,反倒鼓掌:“好样的!杜探长咩,这就是我送他大礼!” …… 杜永孝吃下一粒虾饺,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 大头文和龅牙驹扭头去看—— 来人身材瘦小,模样猥琐,眼睛流转不定,像一条狡猾的蛇。 看到杜永孝,那人当即上前:“孝哥,你吩咐的事儿我已经搞掂!” “介绍一下,我朋友蛇仔明!”杜永孝介绍完,朝蛇仔明招招手,“吃东西没有?” “还没,为了帮你办事儿,一直饿着肚子。”蛇仔明搓着手,笑嘻嘻凑到杜永孝面前。 “那些人呢?”杜永孝摸出一支香烟递给蛇仔明。 “他们在楼下等着!”蛇仔明忙双手接过,却不敢吸,架在耳朵上。 “叫他们上来!” “好的!” 蛇仔明跑到楼梯口,朝下面招呼:“烂命坤,让你们的人上来!” 须臾--- 楼下一阵骚动。 当先上来的正是“洪义海”烂命坤,桀骜不驯,坦着胸膛,肌肉贲张,犹如黑豹。 “杜老弟,哦不对,现在应该叫你杜探长才对,你好!”烂命坤嘻嘻哈哈,看似没正经,眼神却犀利无比。 杜永孝点点头,“我很好,让你的人上来。” “收到!”烂命坤扭头吹个口哨。 陆续有人上来,并且自报家门。 “洪义海,刀仔华!” “洪义海,苦力强!” “洪义海,人字拖!” “洪义海,哨牙坚!” 众人在报名时纷纷朝杜永孝抱拳行礼。 杜永孝频频点头,直到三十几人全部站好。 烂命坤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冲杜永孝得意地揩下鼻子:“这些都是我们洪义海最能打的,下面还有一些小弟,没什么出息,就不让他们上来丢脸。” 杜永孝笑了一下,朝众人抱拳:“在下杜永孝,你们大佬烂命坤说过,洪义海欠我们杜家一个人情,我打算今晚清掉——” “慢点!”烂命坤忽然站出来,“我们洪义海的确是欠你们老杜家一个人情,但今晚有些不同---” 说完,烂命坤回头扫众人一眼:“今晚可是要玩命的,从这里到金玉楼一公里路程,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你们干是不干?” “呃,这----”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大眼瞪小眼。 须臾—— “坤哥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是啊,我们听你的!” 众人嚷道。 烂命坤扭脸望向杜永孝,抱臂道:“听到没,弟兄们信任我,愿意听我的,那我就要为他们这条烂命负责——送你去金玉楼,有乜好处?” 杜永孝笑了,转身倒了一杯茶递过去:“你们既然拿命来博,我给予的当然是相应报酬----弥敦道扛把子,得不得?” “呃?”烂命坤一惊,难以置信望着杜永孝。 “以后弥敦道所有赌场,夜总会,歌舞厅的场子都由你们洪义海来管!你烂命坤,就是弥敦道扛把子!”杜永孝紧盯烂命坤眼睛,再次把茶水递去,“得,还是不得?” 周围气氛立马紧张起来。 洪义海众人连呼吸都感觉困难。 弥敦道,这可是黄金大道! 香港地方虽小,却拥有和记,十四K,新记,义群,福兴社,联英社等,大大小小上百社团。 这些社团都有自家地盘,自家陀地。 唯有武馆起家的洪义海,依旧没有根基,像个孤儿,到处飘零,只能靠着人数众多,还有讲义气,闯出一些名堂。 试想--- 如果洪义海能够垄断弥敦道所有娱乐场,那以后谁还敢小瞧? 洪义海虽然很威,很凶,却一直缺少一个机会,一个扬名立万,脚跟站稳机会! 而杜永孝,现在给了他们! “好,我应承你!”烂命坤接过茶杯,一口干掉。 “好,爽快!”杜永孝扫视一眼众人:“我知道大家来的匆忙,很多人还饿着肚子!现在随便坐,随便吃!吃饱肚子好干活!” 哗啦啦! 众人纷纷坐下。 烂命坤也找位子坐好。 杜永孝重新倒一杯茶水,目光灼灼,朝众人敬道:“话不多说,尽在这杯水!总之,今天我请大家食虾饺,明日我请大家食鲍鱼!干!” “干!” 呼声如雷。 0068【石硖尾人,不孬】 轰隆隆! 夜空落下一个闷雷。 “要下雨了!”杜永孝从龙凤茶楼出来,抬头望了望天空。 一滴雨从天空砸下! 噗! 正中他眉心。 杜永孝用拇指把雨滴揩尽,痴痴地望着黝黑夜空,直到耳边响起大头文声音:“孝哥,该出发了!” 杜永孝回过神,看向旁边,大头文,龅牙仔,蛇仔明,还有拉着三十几辆黄包车的烂命坤等人。 “是呀,该走了!”杜永孝伸手接过大头文递过来的帽子,把白色礼帽斜着戴在头顶。 “请杜探长上车。” 苦力强拉了黄包车过来,停下,把车子擦干净,甩手把白毛巾搭在肩膀头对杜永孝说道。 杜永孝点点头,上了黄包车。 这时蛇仔明凑过来道:“要不,我跟着?” 杜永孝笑了:“你跟着?等会儿可是要拼命的!” 蛇仔明犹豫了一下,咬牙道:“我不怕的,你知道我和你一样出身石峡尾,石峡尾穷得叮当响,除了穷,只有命一条!” 杜永孝伸手拍拍蛇仔明肩膀:“你还是回去吧!” “呃---”蛇仔明抓抓头,不再多说,退下。 杜永孝重新坐好,双手搭在黄包车两侧,吐出两字:“出发!” 烂命坤高喝:“送杜探长去金玉楼!” 苦力强架起黄包车:“送杜探长去金玉楼!” 霎时,三十几辆黄包车一起高喊:“送杜探长去金玉楼!” 黄包车摆出十字阵型,前后左右,把杜永孝护在中间!夜幕中,浩浩荡荡朝一公里外的金玉楼疾奔而去! 后面,龅牙驹看看不断打着闷雷的夜空,扭头对大头文说:“打雷了,不祥之兆---我们要不要跟上?” “当然要!”大头文横龅牙驹一眼,“你要当乌龟,尽管逃走!”说完朝杜永孝追去。 龅牙驹心里怕的要死,可颜雄交代任务又不得不做,一咬牙,也追了上去。 …… 噗噗噗! 天空一开始只是数星雨滴,慢慢地雨滴越来越多。 杜永孝坐在黄包车上,苦力强在前面架着车狂奔,烂命坤在右侧护着。 杜永孝从怀里摸出香烟,咬在嘴里,拢起手好不容易点燃,这才问烂命坤:“你真名叫乜?” 烂命坤看了一眼杜永孝。 “好歹知道你真名,万一你挂掉,也能帮你立碑。” 烂命坤笑了:“倪坤!尖沙咀,倪坤!” 杜永孝不禁一愣,刚要开口,却见烂命坤脚步变缓,从背后抄出一把片刀。 片刀裹着报纸。 同时——— 车队速度变慢。 杜永孝望去,不远处,一波人马阻在前方! “一字长蛇阵!”烂命坤吼道。 黄包车左右两翼,迅速合拢! 窟嚓! 天空落下一个霹雳! 照亮前方—— 以刀疤强为首三十几人手持砍刀,严阵以待! 刀疤强看到眼前车队忍不住愣了一下。 收到消息杜永孝根本没人撑可现在—— 也许只是一群不入流的杂牌军! “金爷有令,搞掂杜永孝,统统有赏!”刀疤强狰狞一笑,朝地啐口唾沫,扬起砍刀:“斩他老母!” 轰! 两帮人马撞在一起! 人仰马翻! 须臾—— 雪白砍刀,夹杂鲜血狂飙! 刀疤强在乱糟糟的黄包车内寻找杜永孝。 很快,他就发现目标! 杜永孝端坐在黄包车内,就那么冷冷看着他。 刀疤强啐口唾沫,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刀锋! 窟嚓! 又一道细长霹雳落下! 刀疤强朝杜永孝疾冲去! 烂命坤见状,撕开报纸,露出刀锋!目光逼视刀疤强! 两人目光,隔空碰撞! 眼看刀疤强就要冲到! 蓬! 半路杀出一人,突然把刀疤强撞飞! “混蛋,边个撞我?” 再见那人,揉了揉撞疼右肩,手持西瓜刀,咧嘴一笑:“你爷爷我,石峡尾,蛇仔明!” 说完,蛇仔明回头望向杜永孝:“孝哥,话你知,我虽然是个烂人,却生在石峡尾!石峡尾人,都不怕死!” 杜永孝万没想到蛇仔明会突然出现。 按照认知,蛇仔明除了偷奸耍滑,就该是贪生怕死,可现在--- 这一刻,杜永孝才发现好像自己从未真正认识石峡尾。 刀疤强好歹也是金牙贵手下大将,没想到今天却被一个不知名杂碎撞飞,怒道:“扑街,我要把你斩成屎!” 没等刀疤强动手,就又见三十几条汉子一涌而出,齐刷刷和蛇仔明站一起--- “石峡尾,狗仔波!” “石峡尾,花柳平!” “石峡尾,狗屎东!” 每人自报姓名,气势如虹。 蛇仔明挥舞西瓜刀,高喝道:“我们都是石峡尾烂人,冇钱,冇家,冇女人!只有烂命一条!今天,我们这帮烂人就是要撞一撞你这铁板!” 说完,蛇仔明再次扭头朝杜永孝笑了笑,这才又看向烂命坤等人:“洪义海的人听着,我们石峡尾出来的探长,要由我们石峡尾人守护!” “是啊,我们石硖尾人从来不孬!” “冲啊!” “杀呀!” 蛇仔明等人冲向刀疤强。 看着眼前一幕,烂命坤不禁大骂:“玛德,这帮石峡尾人,比我还烂!” 一个“烂”字,不是轻蔑,而是欣赏! 杜永孝看着那帮认识或不认识的石峡尾烂仔,有些搞不懂,他们为什么要替自己拼命? “都他妈别愣着!既然石峡尾老兄帮我们扛着,我们继续上路!”烂命坤吼道。 “送杜探长去金玉楼!” “出发!” 黄包车浩浩荡荡再次出发! 哗啦啦! 雨已下大! 雨滴砸在脸上,很疼! 杜永孝的黄包车经过蛇仔明身旁时,蛇仔明正手持西瓜刀和刀疤强战在一起。 瘦小的他怎么看都不是刀疤强对手,但他依旧咬着牙,不退后,像一条死缠烂打的蛇! 看到杜永孝从自己身边经过,蛇仔明握着刀柄,擦了擦脸上血渍,朝杜永孝虚弱道:“石峡尾人,不孬!” “去你妈德!”刀疤强一脚把蛇仔明踹倒,扬起砍刀。 杜永孝闭上眼。 等黄包车走过去之后,杜永孝才睁开眼,忍不住朝后面看一眼,四五个石峡尾人像愤怒的野狗围着刀疤强撕咬! 石峡尾人, 真的不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