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大佬问鼎娱乐圈》 第一章 归来 辽省,连城,某公寓楼内。 床头柜上,电子钟表的数字切换成21:30,发出“滴”的一声。 声音有些刺耳,趴在单人床上的人像是被吵醒,慢慢蜷起身体,一只手僵硬地活动指节,攥住被单,但半埋进枕头的双眼还紧紧闭着。 空气里隐隐弥漫着并不好闻的酒气,压抑而安静。过了约十分钟,这只露在外面的手猛地攥紧了,坑坑洼洼的手指头死死扣进了被单,指甲肉压在甲面,指甲边缘勒出一圈白印,触目惊心。 真特么的,痛! 秦绝的喉间渗出些压得极低的嘶鸣,她的眉心、胸口、下腹都仿佛被人拿细钉子扎了进来,然后又刺了十几根长针捅上穿下,来回翻搅。 她没有挣扎,身躯在被子下时而颤抖,时而蠕动,短短几分钟,她趴着的地方已经被汗水浸透,被单洇湿出一大片深色的痕迹。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股似乎要把身体撕裂搅碎的剧痛才如潮水般退去,秦绝松开牙关,轻轻吐了口气,知道这关算是暂且过了。 周围,至少在这间房间内没有其他人的呼吸声。她眯了眯眼,保持着趴伏的姿势,仰起下巴,在可视范围内尽可能扫了一圈。 一人高的衣柜和旁边的等身镜,自带书架的写字台,挂着双肩背包的椅子……卧室? 秦绝在余痛中把那只松开床单的手抬起来看了看,光线不明,看不清肤色,但绝对称不上很白,移动到脸庞蹭了蹭,触感粗糙,手腕有熟悉的淤青和磕碰的痕迹。 应该有床头灯。 秦绝一手撑起身体,来自皮肉的酸软和痛楚霎时间涌来,她哼都没哼一声,另一只手摸向墙壁,按下开关。 “啪”,她头顶上方亮起两盏灯,惨白色的灯光打在秦绝早闭住的眼睛,隔着眼皮能看见视网膜反射的颜色。 适应了一会儿,秦绝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一看,果然是这套熟悉的卫衣牛仔裤,上面沾着酒水的污渍和几个不明显的巴掌印,灰尘倒没多少,毕竟她家请的“家政”很负责,地面总是很干净,人摔在上面都不会脏。 显而易见,她回来了。 秦绝顶着一身的红肿和淤青伸了个懒腰,眼神瞥向客厅的方向。隔着一扇紧闭的卧室门,她深棕色的眼眸里迅速闪过一抹血红色,阴鸷凶狠。 觉察到自己的异常,秦绝轻轻咂舌。她不确定这是在末世生存久了的后遗症,还是那个辣鸡系统临死之前给她留下的“礼物”。 克制住澎湃的嗜虐欲,秦绝从被子里溜出来,她手脚轻巧,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尽管这是她名义上的家,但她常年在末世培养出的警惕仍在,更何况,这个家也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避风港,倒不如说是个表面温馨的魔窟。 她家里面积不算小,三室双卫一厨一厅,她的卧室里自带卫浴,是母亲当年执意给安排的,为此少年时代也曾接受过不少羡慕的目光——曾来家里做客的同学们都看得出来,她的母亲特别溺爱这个儿子。 没错,儿子。 秦绝在浴室里脱下衣物,面无表情打量着自己,全身镜前是一副少年躯体,身高一米七五左右,手长脚长,皮肤是小麦色,胸口平坦,腹部有隐约的腹肌轮廓,颈部有明显的喉结,唇上和下巴处有星星点点的淡青色胡渣。 只看上半身,没有人看得出来她是女人。 曾经,她也以为自己并不是女人。她从小到大就是家里的儿子,户口本和身份证上性别都明明白白地标注着“男”字,母亲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保护好自己的隐私,在学校上厕所要进隔间,在家里不能在爸爸面前换衣服,等等。直到初中生物课本给了她一个巨大的冲击,她没有男人都有的器官,但也不像女人一样会来大姨妈。她到底是男是女? 秦绝当时懵了,回家问她的母亲,那个女人却严肃认真地告诉她,儿子你当然是男孩,只是和其他男孩不太一样。 “因为你小时候身体不好,总是生病,所以和其他男孩不一样。” 她永远都这么说,也永远都不忘记叮嘱她:“记得打针吃药。” 呵,打针吃药。 秦绝快速冲了个澡,浴室里有个中等大小的医疗箱,她拿出来,动作熟练地开始处理身上的淤青和伤口。秦景升自从酗酒后就没怎么去过健身房,力道大不如前,被他按在茶几上打还没有末世里被丧尸爪子划一道要疼。 不过,对于那时候十几岁的自己来说,这股痛感和无力感足以在身心留下深刻印象。 她被断断续续打了四年,皮肉早锻炼出来,用家乡话来说就是“皮实,抗揍”,就是被划出伤口来也能比其他人更快止血,处理伤口的时候秦绝摸了摸,有两块已经结痂了。 肌肉记忆让她摸向放在医疗箱最上层的针管和试剂。秦绝顿了顿,把它们拿在手心,试剂上没有标签,她母亲说这是给她特别定制的营养素。 从两岁开始,她用这个借口骗了她十七年。 秦绝把浴巾叠了几下,搭在浴凳再坐上去,卧室太大浴室很窄,她那时挨打后总喜欢躲在浴室里,后背紧贴在墙面上,这样就不用担心秦景升突然从背后把她推出去,或者抓起来往墙上撞。 秦绝靠着墙闭上眼睛,让记忆跳过系统空间里那些不知长短的虚幻岁月,开始回忆。 她母亲江秋月和秦景升结婚后的那几年,家里还不富裕。秦绝是意外怀上的,发现的时候也有几个月了。秦景升心疼江秋月的身体,不同意流产,江秋月也不想放弃,于是创业刚刚起步的秦景升拼命跑业务挣钱,他去外地谈生意的时候江秋月赶上早产,秦绝就这样出生在一个野医院里。 江秋月说,因为是早产儿,当时条件又差,她每天都担心她和秦景升的孩子活不下去,幸好有个好心的大夫给她配了土方子,可以增加营养,对身体有益无害,后来科技进步,土药方也直接配成了药剂,秦绝就这么从小打针吃药长到了十九岁。 如果不是她被破产后酗酒的秦景升打死穿越到了末世,可能江秋月的这个谎言会持续到她躺进棺材。 秦绝十三岁时秦景升的公司投资失误,一夜破产,原本做全职太太的江秋月干起老本行,却出乎预料地从饭店服务员一路升职到酒店经理。男人的自尊心只有那么可怜巴巴的一点儿,江秋月挣钱越多,赖在家里的秦景升越是堕落,每天在家里玩电脑、酗酒,原本很是喜爱的“儿子”也看着不顺眼,开始变着法虐待。理由什么都有,比如皮肤白,娘兮兮的,一点儿不像个男人,于是就拎着秦绝在夏天暴晒,晒到她中暑晕过去,皮肤彻底晒坏了,变成她爸满意的“有男人味的小麦色”。到了后来已经懒得找借口,喝酒了上头了,看着不顺眼就动手。反抗是打,不反抗也是打。嘴上嚷嚷着“我打死你”,也确实在秦绝十九岁生日这天,真的把她打死了。 就还挺言而有信。 濒死的秦绝睁开眼来到了陌生的世界,在那里生活没到一年,天灾骤降,末世来临。又过不久,她身上突然“觉醒”了系统,系统功能齐全,可以兑换物资或各种技能。 “我不需要。”秦绝对这个意外来客十分警惕,什么穿越末世大开金手指,小说里的桥段放在现实里哪有人会直接当真? “你确定吗?”当时系统在她脑子里嘿嘿笑着说,“你可能不知道吧,你体内的激素相当紊乱,雄性激素严重超标了。” …… 秦绝睁开眼,垂眼看着手里的针管和药剂。 母亲嘴里的“营养素”,其实是雄性激素。 她出生在小村落里,家里有一个弟弟,从小接受的全是男尊女卑的教育。 所以当她在野医院里生下一个女孩的时候,她害怕了。她怕她好不容易遇到的真命天子秦景升会因为她生了个赔钱货放弃她。 正因如此,江秋月欺骗秦景升,她说,她为他生了个儿子。 秦绝是女孩不要紧,她可以变成男孩,野医院的大夫都说了,从小打雄性激素,等长大了做个变性手术就可以了,很简单的。她只需要在这段时间里稍微骗一下秦景升就好了。 有些可笑。 秦绝把玩着针管,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在末世拼杀的三十几年,每分每秒都比她曾经寡淡机械的人生更精彩。要不是她最后回来了,她几乎都要把这些日子给忘了。 秦绝凝神思索,她死去的这天江秋月还在出差,秦景升刚完成了家暴的日常指标,现在要么在书房玩电脑,要么借着酒劲在睡觉。她听不清门外的动静。 啧。耳力太弱了。这具身体也太弱了。 想起重生时那一阵仿佛把躯体撕裂的痛楚,秦绝揉了揉眉心,她大概猜到了原因——灵魂强度不匹配。 二十一世纪和平年代长起来的身体又怎么能跟末世中生死存亡练出来的躯体相比,更别提她还进行过数次基因优化。 不过,回来就好。 秦绝放下手里的东西,重新站直。她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垂下头,低低喊了一句: “阿染。” 【滴……】 【正在确认灵魂信息……】 【正在绑定阿爸……】 【滴滴!恭喜阿爸获得一只超乖女儿!】 秦绝没有表情的脸上总算忍不住泄露出一丝笑意。 “学得挺像。”她笑着说,“这顿大餐味道怎么样?” 她的灵魂深处,森染摸了摸圆滚滚的小肚皮,又看了一眼毫无生机的数(xi)据(tong)残(shi)骸(ti),笑嘻嘻地回答:“味道好极了!阿爸最厉害啦!” 第二章 优化 森染说完停顿两秒,声音惊慌起来:“阿爸你的身体……” “这么快就检测完了?”秦绝问。 “如果你的身体强度与灵魂强度更接近的话,还能更快。”森染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但语气还是充满担忧,“这是阿爸穿越之前的身体吗?真的很、很……” “很弱,而且不像个人。是吧?”秦绝轻笑着接口道。 “别这么说啊!唔,我想想,我应该能帮上忙的!我去翻翻数据!” “不急。细嚼慢咽有助消化。”秦绝说着,随手擦了擦头发,走出浴室。 她以往都是把要换的衣物带进浴室的,这次却不在乎,踩着拖鞋懒洋洋地走到衣柜前。 明明是自己的房间却还要像做贼一样,多没道理。 秦绝换上睡衣,照着镜子做了几个热身运动,听到骨骼咔咔作响。 大佬当久了,冷不丁变回弱鸡,真不太习惯。 她做动作时脑子也没闲着,梳理着这具身体的记忆。家庭境况与成长经历完全一致,加上阿染情况如常,可以初步断定这的确是现实世界,不是垃圾系统的垂死挣扎。不过,有些额外的细节却有所出入,比如电脑和网络的普及早了几年,快递和外卖的运输途径多了无人机和轻量级运输车,就连她家里那两台私家车其中一辆都变成了充电节能款。 秦绝心里有了个大致的推测,嘴角微不可见地扬了扬。 “阿爸我找到啦!”森染的声音响起,“系统的功能里有一项基因优化,可以直接作用于人体的生物电,刺激细胞修复和增长。这个功能需要的运算量和能量消耗有点大,我还要消化几分钟。” “好。”秦绝点头,找出柜子里的羊毛毯铺在地上,开始做俯卧撑。 “我先给阿爸报告一下身体情况。”森染显然把消化的那部分归到了后台程序,说话语速变慢,“据扫描结果来看,雄性激素过高,内分泌失调,腹腔内有淤血,软组织挫伤,多处骨裂……” 秦绝的俯卧撑做到了第三十个,已经非常吃力。她停下喘了口气:“腹腔淤血?” “是的,不止腹腔,胸腔也有一点。但你现在的身体没有典型的内出血症状,我推算了几个原因,其中‘重生’时致死症状减轻的可能性最大。”森染一板一眼地汇报道。 “懂了。”秦绝了然。 她之前还奇怪自己怎么没在秦景升手里当场咽气,看来是被打出了内出血又不知情,拖着一身伤回到卧室,结果趴在床上就慢慢死了。 系统虽然满口跑火车,但有一点没说错——“赢了”这场末世生存游戏的人,可以直接在死亡的那瞬间复活。于是秦绝重生时,腔内出血这个致死点也就随之消失了。 她翻了个身,开始仰卧起坐。 “这里不是系统制造的末世空间,我无法给出具体数值。”森染又说,“根据现有数据对比,阿爸您现在的身体强度和之前约为1:100。” “够菜的。”秦绝诚实地诠释了什么叫我鄙视我自己。 “啊,这个垃圾!”森染突然叫道。 听闺女语气又变得人性化,秦绝心知她是消化完了,随口问道:“怎么了?” 森染自己生了几秒钟的闷气,嘶嘶嘶地骂了几句蛇系脏话,解释道: “所有和系统进行交易的行为,都会被抽取一部分灵魂能量,同时系统会在交易人的灵魂里种下标记,进行渗透的同时缓慢夺取他生前的记忆,这是不可逆的。一旦交易人被渗透完全,或灵魂能量被抽干,就已经被系统完全控制了,他以为自己还是个能独立思考的人,只是系统让他这样以为的罢了。” 秦绝眼前迅速闪过末世里发生过的种种,神情冷淡地点了点头。 系统抽取能量为己用和加深控制,这些她们都有猜到,只是没想到这恶心东西还蚕食记忆。 “我在消化的过程中发现了种标记和抽取能量的程序,还有好多好多记忆数据。”森染的声音低落下去,“这些记忆数据已经被‘吃过’了,只有整理后的分类资源,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秦绝叹了口气。 “垃圾玩意儿,还挺有理想,知道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初系统把她们这些濒死的人的灵魂拉进它制造的空间,制造各种丧尸和变异动植物,打造出一个残酷的末世,让人自相残杀,同时分出子系统无数,绑定有潜力的人诱导交易,又假扮所谓的“主神”,告诉他们这是个生存游戏,区服前五名就能回到死亡瞬间重获新生并实现一个愿望。 呵,戏还挺多。 秦绝她们最初以为系统是为了吸取灵魂能量维持生存,后来才发现这东西是在养蛊,养出一个最优秀最强大的人来夺舍,成为一个真正的人。没想到半路杀出秦绝这匹黑马,完全不走套路,系统计划破产谋算翻车,最后被彻底抹杀不说,维持了多年的人性模块也便宜了秦绝她闺女,让森染从普通AI彻底进化成了智能系统。 现在看来,系统为什么能那么人性化的原因也找到了,它夺走了无数人的感情。 那些生前刻骨铭心的爱情,细水长流的亲情,两肋插刀的友情,就这样不知不觉被吃得一干二净,当事人还不以为意,想着“既然能忘记,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却不知道自己早已经失去了某些最重要的回忆。 秦绝想起其中一场攻坚战来,那时系统刚宣布了区服前五回归的把戏,另一个小队在丧尸潮时冲上来跟她们抢人头,叫老张的那个队长如有神助,那一波丧尸潮过了之后,他拖着一条瘸腿咧嘴直笑:“瞧好吧你们!等老子满血复活回去了,老子一定……” 他挠了挠头:“一定什么来着?艹,不管了,回去再说!” 同队里有个年轻点的问他:“张队,你的项链呢?” “项链什么项链,戴脖子上等着勒自己啊!”老张笑骂回去,一行人就这么吵吵嚷嚷地走了。 没过多久,那一队里只剩下那个年轻的,浑身是血倒在秦绝她们的驻扎地。 问他,说是老张有天晚上突然疯了,跛着脚非要回到上上次打丧尸潮的地方,眼睛直勾勾的,嘴里不住念叨着“我丢了东西,我不能没有它”,还好像是想喊一个名字,却话到嘴边怎么也喊不出来。最后哭叫着跪在地上四处刨土,其他兄弟拉也拉不动。后来丧尸刷新,几个人全折在了丧尸群里,剩下的队友去救援,也一起没了。 像老张那样发疯崩溃的人比比皆是,末世里谁都不好过,见惯了,一声叹息都觉多余,更甚者,不趁火打劫已是善意。 只是没想到,这背后也有系统作祟。 垃圾恶心人的点就在于你即使扬了它,也曾经被它臭到过,且味道相当持久,想起来一次就不舒服一次。 秦绝心里微堵,轻轻吐出口气,叮嘱道:“阿染,把那玩意儿嚼烂一点。” “嗯!” 森染也气哼哼的。 秦绝做完了几十个仰卧起坐,躺在毯子上换气。她出于警惕,从未接受过系统给予的恶意馈赠,基因优化也是用别的方法完成的,要躺在舱里十几个小时,营养液也得泡几天,但好在是自己人,更安全。 “阿爸,你准备好了吗?”过了一小会儿,森染问道。 秦绝起身,去门边侧耳听了听。点鼠标和滑动滚轮的声音时而传来,很有规律,秦景升应该在看盗版网文,隔二十几秒翻一页。 秦绝得出结论,放心转身,顺手把衣服脱下来叠好,重新躺回毯子上。 “可以了。”她说。 “好!我已经把标记和抽取能量的程序都剥出来了,很安全,也不会很痛。”森染说。 秦绝想了想:“把抽取能量的加上。” 她在森染开口前补充:“我现在的身体,再强大的灵魂也承受不来,你分担一些。” 没听见回复,秦绝口气稍重: “听话。” “好的吧……”森染不情不愿地回答,“那我好好存起来!” 秦绝失笑:“嗯,是阿爸给你的零花钱,怎么用都可以。” “唔,好哒!”换了个概念之后,小丫头就变得很好哄,森染又开心起来,“我开始啦!根据当前身体情况判断,本次进化重点在内部器官,对外形有稍许改变,请进化对象做好准备!” 秦绝煞有介事地闭上眼睛:“进化对象准备完毕,请开始。” “倒计时!五、四、三……” 数到“一”时,秦绝体内似有电流窜动,脏器升腾起火辣的灼烧感,体表温度霎时上升,汗液大量渗出。 整个过程持续了十五分钟,秦绝没发出一丝声响。她久经历练,痛感很弱,也只有灵魂强塞进弱鸡身体的撕裂感才能让她感受到剧痛。相比之下,森染提供的进化也就是力道稍重的按摩而已。 “初次进化,圆满结束!” 森染话音刚落,秦绝立时单手撑地翻身站起,动作比之前轻快不少,但秦绝显然没有顾及,她三两步冲回卫浴间,对着马桶接连吐出几大口秽物,有颜色已深的鲜血,也有凝固的血块,还有些看不清晰的器官组织。 呕吐的过程中,她的声音也闷在喉咙里,即使家里隔音还不错。 “还真方便。” 她把马桶冲干净,去洗手池漱口。 “阿爸你变帅了!”森染笑嘻嘻的,“但还没有最帅的时候帅!” 基因优化各方面都有调整,秦绝也不意外。她把水吐掉,抬头看去,镜子里的少年剑眉斜飞,眼神清明锐利,皮肤虽没有变白多少,却比之前更有光泽,胸口仍平坦,但肩背胸腹出现了更紧实的肌肉,轮廓分明。 啪! 秦绝目光一凝,扭腰转胯,一拳挥出! 感受了下力道与带起的气流,秦绝微微颔首。 还行,她现在成了不那么菜的菜鸡。 第三章 隐患 又冲了个战斗澡,秦绝舒服地轻哼一声,出来挑了件最常见的白衬衫休闲西裤,在外面搭了件深红色的外套,把手机和钥匙揣进兜里。 她衣品一般,孩子妈也不在这,就凑合穿吧。 深红色挺好的,溅上血也看不出来。 在末世久了,秦绝知道怎么看待自己的状态。尽管她表面平静无波,但自重生而来始终有股烦躁感,亟待发泄。 她打算去南边那条街,那里有酒吧和麻将馆,地下有个小型拳场。 在家里她一直是被打的那个,只不过是之前还顾及着这是亲爹不能还手罢了。 作为一个“男生”,哪有没打过架的呢?表面班上成绩前几的好孩子也并不那么懂事听话就是了。 秦绝走出卧室,神色如常地穿过客厅,无视墙角和茶几上她自己的血迹,走到玄关换鞋。 “去哪儿?” 秦景升听到动静,走出书房,不耐烦地问。 秦绝还在那蹲着系鞋带,正对着他,肌肉已经习惯性地绷起。她抬了抬眼,秦景升并不算典型的北方体型,一米八几,不是很壮,有个正在发育中的啤酒肚。 好弱啊。 秦绝想着,竟觉得有些不现实。 我就是被这么个人打死的? “个小兔崽子问你话呢!”秦景升隔着客厅骂道,就要走来。 秦绝系完了鞋带,直起身来。 下盘不稳,往膝盖上踹一脚就会倒。脸发福了,但脖颈没有太粗,可以拧断。 她定定地看着她父亲,说:“出去散步。” 没有畏畏缩缩,没有低声细语,没有愤怒不甘,甚至没有滔天恨意。 秦绝就站在玄关处,看着她生命里曾经的恶魔骂着脏话一步步走来。 唉,她在末世呆得太久了,年纪加起来已经五十多岁,那些年少时的烦闷委屈、崩溃绝望,在生死一线的搏杀中不值一提,早被扔在了记忆的角落。 秦景升伸手就要拽她衣领,这是他常用的路数,扯着人往墙壁上怼,尤其喜欢怼在拐角,磕起来更有质感。 真慢啊。 秦绝眼睁睁看着,不紧不慢地侧开一步。 她现在不想杀了秦景升,这里不是末世,和谐社会打打杀杀的多不好。她带着那些人的希望闯进系统的老巢,把这垃圾东西击碎,释放残存的所有灵魂让大家一起回来,不是想再杀出一个世界末日的。 更何况,直接杀了他破绽太多,当少年嫌疑犯多么麻烦,她也不想去警局喝茶,万一外地出差的江秋月女士被叫了回来怎么办,她现在并不想见到这个亲妈。 这几秒的空档,足够秦绝百无聊赖地想完这些事。 她侧步,蹲身,绕背,一只手已经捏在秦景升的脖颈,按一下就能弄晕。 噗通! 心跳声仿佛被放大了几十倍,秦绝瞳孔骤然一缩,血液滚烫得仿若有岩浆在她血管里流淌,热得烦躁无比。 杀了他。 掐死他。 拧断他的脖子。 踩碎他的脊椎。 撕开他的皮肉。 秦绝狭长的凤眼一眯,瞳仁漫起血色,一股强烈的杀意直涌进脑海,喉咙兴奋到干涸。 噗! 秦景升径直倒向地板,身体与地面快到四十五度角的时候突兀地停在了半空。 秦绝攥着他后脖领,低垂着头,喘的每一口气都非常用力。 该死的。 狂暴的情绪进一步蚕食她的理智,秦绝手臂肌肉一紧,把秦景升扔了出去。他砸在沙发处,轰的一声,又软趴趴地倒下,完全昏死过去。 “……阿爸?”森染小心翼翼地开口。 秦绝转身、开门、关门一气呵成,没有按电梯,直接从楼梯跑下去,直到“砰”的一声推开单元门冲出才停在门口,喘气声仍粗重。 现在是晚上十点十几分,八月中旬,北方天黑得早些,小区里没什么人,只有超市还亮着灯。 秦绝冷着脸,大步向小区门口走去。 这一路上没遇到人,门禁处的保安微微打着瞌睡,秦绝仅仅是看了他一眼,强烈的施虐欲又席卷而来,她迅速埋下头,戴上外套兜帽,匆匆而去。 特么的。她在心里骂道。这后遗症不分敌我,看见还能喘气的就忍不住想动手。刚才隔着马路有只野猫在跑,她第一反应都想冲过去把猫捏死。 冷静。冷静。 秦绝背靠着路灯,做了几次深呼吸。 系统知道她的弱点,在她带着森染冲进里世界时,系统先是把丧尸捏成了她同伴和队友的脸,后来被秦绝杀光了,又给她套进层层幻境。 她在末世空间满打满算活了三十几年,在幻境中度过的岁月更加漫长。 每分每秒都是紧绷着的,系统不知道森染的存在,秦绝所做的一切都只是障眼法,拖住系统的注意力,让闺女无声无息地渗透它的命脉。 而系统觊觎秦绝的躯壳已久,但凡秦绝的意志有一丝动摇,都有可能被它趁虚而入。 所以秦绝在幻境里只有一个策略——杀! 除我之外,皆是敌人! 无论幻境是她最亲密的战友惨死,还是她已经重生过上了温馨幸福的生活,她的应对只有杀! 她早与森染约定好了,除非秦绝亲口叫她,她都蛰伏着不为所动,把百分之九十九的注意力留给系统。 秦绝也不知道在幻境里杀了多久,她亲眼看遍了亲友属下无数种死法,杀到刀口卷刃,打到拳头发酸,求饶哭喊皆不理会,谩骂侮辱充耳不闻,以至于到最后甚至没有任何活物能近她的身。 这场持久仗,是系统败了。 在它使尽所有解数想要击溃秦绝的意志时,森染的獠牙已经逐渐探进了它的核心领域。系统积攒的能量几乎都用来对付秦绝,等觉察到森染的威胁时已经无力回天。 它被彻底灭杀的那时,秦绝所在的幻境里,层层叠叠的尸体堆在一起,血腥和腐烂的气味在尸山上萦绕。 秦绝就坐在尸山上,一条腿直直地垂下来,面无表情,背后是一轮巨大的血月。 “你真他妈是个疯子!”系统尖利怒骂。 “你会疯的,你迟早会疯的!你这个杀人魔!凶手!” 秦绝单手撑脸,眼皮耷拉着,无聊地吐出口气。 “谢谢夸奖,本人实战PVP玩家第一名。” 她又说:“你骂人的词汇量变少了,统之将死,其言也善?” “你他妈……” 系统含恨而去。 临走时留下几句怨毒的诅咒,秦绝懒得听。 再接着,周围的环境水波般荡漾开来,她看见一团精神体欢快地扑来,是森染,她还看见几千个或大或小,或明或暗的光点如萤火一样飘在半空,向更上方飞去,那是没被系统荼毒完全,还存在着的灵魂。 它们飘扬回归的轨迹好美。 秦绝在逐渐变得透明的尸山血海中仰起头来,看着这副景象,直到她自己也变成了其中一个。 飘荡,下坠,在卧室中醒来。 “阿染。” 秦绝低声道。 “在!阿爸我在这里!”森染立刻应道。 “我记得你可以转换成量子生命。”秦绝说。 她咬字清晰,语速较快,尾音凝实,是平时下命令的口吻。 “是的。只要阿爸你接触到电子设施,我就可以转移。完全转移或分出一部分都可以。过程不会被发现。”森染对秦绝这种语气实在太熟悉,当即痛快回答。 “好。” 秦绝边走路边拿出手机。 “计算一下当前与我身体匹配的灵魂强度是多少,留下百分之一百二十的量给我,其余全部随你一起转移。 “在我灵魂里下个标记,方便联系。少部分留在我手机里,其他转移进网络世界,注意隐蔽。” “明白。” 森染应声。 她知道秦绝用这样口吻说话的时候从不会轻易更改决定,作为女儿她会担心,但作为下属她无条件服从。 “怎么转移?” “指尖抵在USB口。”森染自有一套能量转换的算法。 秦绝依言照做,过程很快,指尖有不到一秒的灼痛和颤动,倒是脑子嗡的一声,眼前发黑,失去了几秒钟的力气。 这下没有过度“超载”灵魂强度,秦绝轻松许多,与这具身体的违和感也消失了不少。 手机屏幕上迅速出现一条几可乱真的绿水蚺,巨蛇把自己盘成几圈,最上面一截直立起来贴向屏幕。 “阿爸——”声音从手机扬声口传来,奶甜奶甜的。 “嗯。”秦绝隔着手机屏幕揉了揉森染的头。 是条才七岁半的森蚺呢,心智虽然成熟,但还是个小丫头。 “去熟悉下网络,自己筛选有效信息,别看垃圾内容。”秦绝叮嘱道。 “好哒!”森染扭了扭蛇躯,很快从屏幕里消失。 接着秦绝的手机上方弹出一条消息来。 【阿爸的乖染染:以后不方便出声的时候就可以打字说啦!】 消息框不是任何一种社交软件的类型,秦绝点了点,发现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森染已经完成了一个图标画着简易蛇形的APP。 秦绝按了下虚拟键盘。 【染染的好爸爸:好】 【染染的好爸爸:去玩吧,注意安全】 【阿爸的乖染染:嗯哒!】 【阿爸的乖染染:阿爸也是!!有需要的地方随时叫我啊!】 “嗯。”秦绝对着屏幕点点头。 她收起手机,此时已经走到了街角的十字路口。一辆出租车经过,停下。 “南洋一条街。”秦绝坐进去,关上车门。 “呦,小哥儿这么晚了出去喝酒啊?”司机笑着跟她搭话。 “约了人。”秦绝发现自己心态还算平和,边随口扯谎,边在心里印证着推测。 “啧啧,青春呐。” 司机摇头晃脑的,也不知道在感叹什么。 在幻境杀了许久的秦绝没丧失基本的社交能力,正想笑着点点头,表情突然一变。 又来了。那股想拧碎活人脖颈,听着他呼吸停止的欲望—— 秦绝猛地把头埋在膝间,像是着急看手机,又看到了什么要紧消息似的,呼吸不稳带着些咬牙切齿地说:“师傅,麻烦尽力开快点。” “哎?咋啦这是?”司机还未觉察到气氛的不对。 “我朋友可能要被打坏了。”秦绝努力平复着呼吸,语速很快地回答。 “哦哦哦,你等着啊!”司机赶紧一脚油门,“小哥儿啊,你要不要先报个警打个救护车啊?” “不用。” 秦绝冷汗从额侧沁出,转移绝大部分灵魂能量后,失去了更强的意志力的压制,她的嗜杀反应更加强烈了,几乎控制不住想要对着司机毫无防备的后颈下手。 “您快点就行,能多快就多快。” 不然你就死了。 第四章 《囚笼》(零) 蒋舒明看了一会儿车窗外后退的画面,疲惫地闭上眼睛。 一边的助理温声开口:“蒋导,您需要吃药睡一会儿吗?离连城还有半小时的车程。” 鬓角发白的蒋舒明摇了摇头,接过助理递来的温水喝了两口,捧着保温杯暖手。 “怎么就是找不到呢。”他叹道。 这话助理小陈不方便接,只能在旁保持微笑。 过了一小会儿,蒋舒明的手机微微一震,飞讯上有一条新消息,是岑易发来的。 “蒋哥,我在高铁上,大约四十分钟就到。” 岑易,蒋舒明新电影里男主角的饰演者。两人年纪相差不大,是交情不错的校友。 蒋舒明在手机上回道:“今天又不拍你的戏,清远跟来就算了,你大老远的跑过来干什么?” “找感觉啊。”岑易说,“我得看看季声当初遇到的那个人究竟有多可怕,失忆了也忘不掉。不然到时怎么演?” “你也是够拼的。”蒋舒明笑叹。 “彼此彼此了,蒋哥。”岑易说道,“不过,你不是说在沈城找演员的吗?怎么又临时改到了连城?” 提到这个蒋舒明就一阵头疼:“沈城那个拳场我已经去过了。” “现在的拳场,你也知道,人家做的都是合法营生,看着跟拳击班似的,不露半点纰漏。我也去内场看了几个拳手,有底子的,不少,但一眼看过去就是练过的。” 蒋舒明叹了口气:“能打的,演不出感觉,能演的,又不会打。” 岑易很看重这次的出演,闻言也跟着叹气。 “蒋哥,实在不行也别拘泥于感觉了。之前不是面了几个有灵气的吗,真找不到你想要的就再回头联系他们吧。” 岑易说得已经足够委婉,说实在的,要真按着剧本找这一个配角,可谓是难如登天。 《囚笼》是部悬疑犯罪片,主角季声父母早逝,被亲叔叔收养,长大后成了普通片警,某次在火灾救人后发现自己开始做噩梦,梦里是一对青年男女葬身火海,还有一个少年脸上带血猛然回头,目光几乎要透过他的双眼刺穿灵魂。 季声觉察到端倪,询问叔叔,得知当初自己的父母并非因车祸而死,而是在追查某个犯罪组织中双双牺牲,而他亲眼目睹了父母的惨状吓晕在现场,被同为特警的叔叔不惜一切救了出来,整个过程冲击太大,导致他失去了当年的记忆。 获悉真相的季声决定为父母报仇,他推测梦里的那个少年兴许就是杀害他父母的人,但直觉又告诉他,那个少年和他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此次蒋舒明要找的,正是电影中这个少年的扮演者。 在剧本里,季声父母追查的犯罪组织与药品有关,他们不仅掌握着毒(防hx)品、情(防hx)色药品的制作与售卖,还非法研制新药并进行人体实验。代号“赤那”的少年正是一个被注射了药品,养在组织里的打手。 因为他自幼成长在组织里,需要做的只有服从命令和杀人两件事,所以没有丝毫人情味,冰冷异常,只有在杀人时才能感觉到兴奋。 因为他常年接受药剂注射,却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所以打斗时没有固定的章法,几乎全部凭借一次又一次杀人与被杀间锻炼出的战斗本能。 赤那虽是个配角,却贯穿了整部电影,他与主角间的命运纠葛也是重点之一。蒋舒明原先选定了一个小演员,也请了资历很深的武术指导,《囚笼》开机后特地把这部分的戏排在了靠前的位置,却没想到拍到这就卡了。 不是演员不努力,也不是武指、摄像的问题。 赤那很能打,但又不会打,这就要求演员得演绎出那种“拥有战斗本能”的感觉来。反反复复折腾了近一周,也换了几个年轻的演员,要么打得花哨要么演得不够有张力,真能演出来效果的,却还不够年轻,形象上不符。 蒋舒明头都要秃了。 无奈之下,蒋舒明干脆学他师父剑走偏锋,直接到拳场找人,本色出演。 还稳定向外输出保镖、保安,颇受市场欢迎,对外也是个正经公司。 这也是蒋舒明能直接联系到拳场主人,来这里寻找群演和获取拍摄权限的原因。 他今天先跑了一趟沈城,那里的拳场很大很专业,但就是太专业了,打起架来虎虎生风,反而不符合要求,于是又赶往连城。按照正常思路,越是小的拳场,越是胆子大,没轻没重,有不少十几岁逃学混社会的,说不定就能让他发掘出一个。 蒋舒明虽然在自己的导演生涯中拍过很多商业烂片,但看人的眼光跟他师父一样,一直都不错。这次饰演青年赤那的齐清远也是他挖出来的,一个在娱乐圈混了十几年都没出头的十八线演员,有实力没名气,既不拖电影后腿,也动摇不了岑易的分量,两全其美。 岑易自从过了上升期一直不温不火,几次影帝陪跑,家里妻子又刚生下孩子,事业上家庭上都逼着他必须更有上进心。而蒋舒明早年尝到商业片的甜头,放弃电影人的初心拍了不少捞快钱的烂片,还因此被他师父大骂一通,现在钱捞够了,才后知后觉自己浪费了多少时间,想真真正正拍出一部好电影来。两人因此一拍即合,达成合作。 “蒋导,地方到了。” 助理小陈的话打断蒋舒明的思绪,他打起精神下了车。 “你说什么?” 另一个助理诧异的声音传进蒋舒明的耳朵。 “怎么了?”蒋舒明皱起眉来。 “蒋导。”那个助理走过来在他耳旁低声说,“拳场这边说今晚来了个不好惹的,不知道是不是过来砸场子,现在里面情况很紧张。” 蒋舒明表情舒展开:“没事,去看看。告诉他们,出了意外我们自己负责。” “这……明白了,我这就去。”助理点头。 蒋舒明的摄影团队没有跟来,只带了司机、助理、保镖,还有一个齐清远。 一行人在交涉后低调地走进拳场,地下一层是休息室,放着几张台球桌,看上去非常正经,从暗门处再下一层,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立即撞进耳膜,血和汗的味道相交杂,空气里咸腥味极重,配合着尖叫和呼喊,刺激着人们肾上腺素飙升,整个空间充满了野性的亢奋。 此时,墙上的挂钟停留在十点四十分。 …… 岑易戴着帽子和口罩从高铁站离开,叫了车直奔南洋一条街。 司机和路人完全没有认出他的,过气演员岑易先生不禁在车上惆怅了一会儿。 “蒋哥,我到了。” 他给蒋舒明发飞讯,但像上几条一样没有得到回复。 出什么事了?还是真的被蒋哥找到人了? 岑易下了车快步走到目的地,助理小陈在门口等他。 “现在什么情况?”岑易先对她点了点头才开口问道。 小陈脸色有点发白,强行笑了笑:“岑哥,您下去看看就知道了。呃,应该……是好事吧?” 岑易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跟着小陈向下走。 “蒋哥找到好苗子了?”有心缓解小姑娘的情绪,也顺便先打听点东西,岑易又问。 “是有一个,很不错,不,相当厉害的。” 小陈讲话还是颤颤巍巍的,要不是还得给岑易领路,她根本不想再下来了。 “那很好啊。”岑易性子温和,听到蒋舒明的努力和坚持没有白费还挺高兴的,“我看看到底是什么厉害的野生演员……卧槽!” 一向好脾气的岑易在左脚刚踏出窄门时直接爆了粗。 这、这、这还是人吗?! 拳场中央,一个少年正以极快的速度穿梭在几个壮汉之间,拳头密集,暴风骤雨般打在目标头部,时而矮身躲过背后的袭击,回一记高鞭腿,时而借着另一人的力道腾跃而起,修长笔直的双腿锁在第二人的脖颈,腰部一拧一坠将人直摔在地。 岑易起先看得眼花缭乱,但他也是武戏出身,有些功底,几分钟后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少年他真的能杀人! 只是他不想下死手! 岑易注意到他几次都朝着人体最薄弱的部位打去,但半路却硬生生转到了胸腹臀这种皮糙肉厚的地方。更可怕的是,他哪怕控制着自己不下重手也还能以如此迅疾的速度发出攻击!至于力道如何……隔着近二十米都能听见拳拳到肉的声响,这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嘶。” 岑易看得牙酸,他转头去看齐清远,两人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一脸菜色。 蒋舒明站在他俩旁边,一张胖脸上写满了肯定和赞赏。 “这个、这个孩子有没有登记信息?”蒋舒明搓着手问拳场旁的侍应生。 侍应生憋了半天:“他是突然闯进来的,没写姓名。进来时就说了两句话。” “说了什么?”岑易插嘴。 “第一句话是我保证不死人。” 齐清远和岑易的脸同时扭曲了一下。 “那第二句呢?”蒋舒明问。 “呃,第二句是,叫能打的上来,医药费我出。” “……” 好嚣张的小子! 第五章 《囚笼》(零点五) 最后一个站在拳场上的壮汉轰然倒下,在看客狂热的欢呼声里,秦绝收回拳头,站在原地平复呼吸。 旺盛的杀戮欲经过了近一小时的发泄后减少许多,理智也随之恢复,只是烦躁感仍然萦绕在心头,她轻轻呼出口气,知道这是自己没打爽的缘故。 要时刻留意不打死人比放开了打难度更高,秦绝抹了一把汗,戴上外套兜帽走下场去,从场上到场下已歪七扭八地倒了一片人,一路走过,离她最近的那些连痛苦的呻吟都止住了。 秦绝走进仅供拳场选手使用的地下通道,低头盯着地面快步走着,视野里突然出现几双脚。 这几个人在场边看了她很久,早被她留意到。其中两个男人身材魁梧,着装干练,基本可以断定是保镖,被他们隐隐保护在中心的那位想必就是他们的雇主,另两个高个子武力值一般,但也比最后两个助理式的人要强些。 打得过,不愁脱身。 秦绝抬了抬眼:“要打?” 她故意发问,语气很淡,如果不是身上还残留着血腥气,这话听起来就跟“要交作业吗”差不多。 领头的矮胖男人笑了笑,精明的小眼睛显得宽厚起来:“这位小兄弟,认识一下,我叫蒋舒明,是个导演,代表作是《雨中恋人》和《从你身边走过》。” 秦绝看着他,目光平静,没有说话。 “我新电影里的一个重要角色和你非常契合!”不说话不要紧,能听得进去就好。蒋舒明神情诚恳:“可以的话想邀请你出演。” “酬劳是四万信用点,可以再加!” 他考虑的问题非常现实,一个实力极强的少年来打黑拳,要么为了钱,要么为了名,要么,呃,是单纯的心情不好…… 秦绝没有掩饰,眉头一动。 信用点和支付点两者都可以作为货币使用,一般情况下,代表着用户良好信用的信用点有更多优惠和优先政策。举个例子,在连城,一间普通的单人公寓五万支付点能租一年,但使用信用点不到两万就能拿下,且很大概率能遇到个态度不错的房东。 “需要多久?”秦绝问。 “各方面都比较顺利的话,一周以内。拍摄地点在沈城,食宿全包。”蒋舒明谈正事时并不含糊。 “要演什么?” “基本都是打戏,对你来说没什么难度!”蒋舒明重重点头,“方便的话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秦绝“嗯”了一声。 又说:“麻烦帮我支付一下医药费,钱从酬劳里扣。” 咦,还挺讲理。 蒋舒明哈哈笑着:“没问题!”其实他已经派助理去接洽过了。如果秦绝执意要走,他也会利用这份帮助找借口死缠烂打。 “隔壁有家饭店,在那里谈?顺便请你吃个饭。”蒋舒明说。 秦绝早饿了,只是能忍,听罢点了点头。 交谈顺利,他们一行人走出拳场,路过前台时,秦绝停下:“劳驾,我的手机。” 进拳场要交手机等录音录像设备,这是规矩。 “啊?哦哦哦。好的!” 前台的女招待是亲眼看见这人一脸不好惹地进来砸场子的,听到这话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从桌台内膛捧出个透明盒子,扭开密码锁,把智能机取出。 秦绝对礼貌懂事的小姑娘一向很有好感,接过手机笑了笑: “谢谢。吓到你了,不好意思。” “啊……没、没事。”前台的脸唰就红了。 之前因为害怕没敢看,居然是个好帅的小哥哥!又能打声音又好听!笑起来好温柔啊—— “还有,谢谢你的奶茶。” 秦绝轻轻留下最后一句话,再多说可能给人带来麻烦,便转身随着蒋舒明离开了。 奶茶? 前台招待疑惑地想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什么,拿出前几月的登记本翻了两页。 这家拳场的常客名单里,赫然有一个做了小标记的“J”。 “居然是他!” 前台记得这个人,他很瘦弱,但打起架来有股不要命的狠劲。因为常来又年轻,有次丽丽做错了客人点的饮品,她就把那杯奶茶顺手送给了他。 大约在三个月前,他向她打招呼说有一段时间不会来了,她随口问了一句,那个脸上挂着黑色镜框眼镜、总低着头的男生就说,因为要高考了。 “哦,这样啊,那学习加油。” “谢谢。” 道谢的声音虽然有些变化,语调却是一致。 “哎,晴晴,刚才那几个人是做什么的?”前台李晓恍惚了一会儿,抓住一个从地下拳场上来的侍应生。 “你没看到打头的那个人嘛?”侍应生晴晴凑过去小声跟她八卦,“是蒋舒明啊,那个导演!” 李晓对导演不熟,但也猜到了秦绝和他们走在一起的理由。 难道他要做演员了吗? 李晓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眨了眨眼。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她到时会去支持一张电影票的。 …… 秦绝在众人的注视下盛了第四碗饭。 北方上饭时都喜欢用盆,一小盆是一斤饭,现在盆快空了,只有秦绝一个人在吃。 蒋舒明非常理解,他看着秦绝高强度打了那么久,这种程度的体力消耗再不多吃点,那就太不合理了。 有些木讷的齐清远看了看,推过一盘菜:“吃菜。” 秦绝把嘴里的米饭咽下去才道了声谢,但拒绝了他的好意:“油重,胃不舒服。” 她把空碗放下,不紧不慢地擦擦嘴,岑易递了杯水过去,不很意外地又收到一声感谢。 打人打那么狠,没想到本人又帅又乖,还挺可爱的。 岑·新任爸爸·易的眼神慈爱起来。他家也是个男娃娃,四天没见了,还有点想。 “我可以打,但不会演。” 秦绝喝了口水,开口道。 “问题不大。”蒋舒明说,“赤那这个角色自幼长在组织里,没有系统地学过格斗,也不与人接触交谈,小秦你本色出演就好。” 蒋舒明又问:“我们得签合同,你方便通知家长吗?” 秦绝看了他一眼:“我十九岁。”刚过法定年龄,按照法律规定,有权签署个人劳务合同。 “十九?够年轻的。” 岑易在旁感叹。 蒋舒明也有些惊讶。秦绝留着初高中男生最常见的寸头,眉眼清朗,轮廓较深,身材高高瘦瘦,皮肤顺滑,忽略掉残留的血腥气,看着很是人畜无害,说是十五六岁也有人信。 “好,一会儿小陈把合同打印好我们就可以签了。”蒋舒明很有眼力,正常家庭哪有孩子出来打黑拳的?加上秦绝这么说,他默认了这孩子家里可能有些问题。至于是什么问题,反正与他无关,他也不必自讨没趣。 “我身份证丢了。”秦绝张口扯谎。 “没事,一切从简。”蒋舒明不在乎这个,“补好了把复印件给小陈就行。” “好。”秦绝点头。 “你有什么别的问题吗?”蒋舒明主动问。 秦绝捧着水,在袅袅上升的热气中思考了一会儿。 “真打死人你们负责吗?”她问。 “……” 沉默中,岑易的眉尾抽搐了一下。 他果然没看错,这小子真的能把人打死。 蒋舒明作为一群人的领导,尴尬地咳嗽一声:“我们在沈城雇了很多拳手当群演。” “蒋导认为他们打得过我?”秦绝语气平淡。 蒋舒明脑补了一下,完全没底气给出肯定答案。 “那小秦觉得呢?” 岑易在边上观察着蒋舒明苦闷的脸色,他知道秦绝既然开口问了,一定有所考虑。 不然,他真想动手的话,刚才在拳场已经弄出人命了。 “逼真的血浆,甚至假死药。” 秦绝说。 她刚才那一轮有所顾忌,打得完全不尽兴,嗜杀欲的消除有一半是因为体力消耗而下去的。这倒是新思路。 不过,按照她对自己的了解,这种方式用不了几次就会失效,体能的极限都是练出来的,兴许届时反噬得更严重。 秦绝不是一个普遍意义上的好人,她在末世曾做过许多非人道的恶事,也清楚自己在原生家庭的欺辱下心理上早有变态倾向,秦景升对她的暴力也被她输出给了别人。 但是重活一次,她不想在非必要的情况下手上见血。杀欲和掌控欲是非常恐怖的东西,一旦人有了可以随意掌控他人生命的认知,这股傲慢和嗜虐足以毁掉他/她的心智。 秦绝闭了闭眼。 演戏么,演戏也不错。 可以在戏里,假装自己已经杀过人了。 这样或许能缓解她早已融进骨血里的暴戾。 “我没拍过电影,不会走位,也不会找镜头。”秦绝把杯子放下,看向岑易。 他们之前已经互相打过招呼,岑易作为老牌演员,秦绝对他的脸并不陌生。至于齐清远,虽然没见过,但身上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麻烦岑哥和齐哥多指教了。” 秦绝态度颇为诚恳。 她既然要借着蒋舒明的电影缓解杀欲,也理应用心表演。利益交换,各取所需,用心是最基本的尊重。 有意收敛气势的秦绝瞧着相当乖巧,岑易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举手之劳。” 齐清远也沉默地点点头。 …… 秦绝当晚坐上了蒋舒明的车,直奔沈城。 蒋舒明找到了心心念念的合适演员,出手相当大方痛快,给秦绝提前支付了一半的片酬,拳场的医药费相关也没算在里面,权当无事发生。 秦绝的个人账户是初中时拳场给的,里面存了一些打黑拳的收入,信息方面被森染加了锁,勉强能用,她等着重办身份证时再开个新的。 【阿爸的乖染染:阿爸,要我看看房源信息吗?】 知识学得倒挺快。秦绝嘴角微扬。 【染染的好爸爸:不用,阿染去分析一下近期上市的股票吧,挑几支买,赚一倍就停】 【阿爸的乖染染:好的!我去研究一下~】 【染染的好爸爸:嗯,谢谢阿染】 【阿爸的乖染染:啾咪!】 秦绝收起手机,靠在车窗闭目养神。 说起来,让阿染这样的强大智能系统做大数据分析来购股这种事……会不会太欺负人了? 嗯,那愧疚两秒好了。 第六章 《囚笼》(一) 沈城与连城间的距离不远,走高速最快只需三小时左右,饶是如此,等众人赶回拍摄场地也已将近凌晨两点,期间岑易补了一觉,蒋舒明跟秦绝讲了讲剧本,也撑不住眯了一会儿,最后一段路程很是安静,除了司机就只有秦绝还醒着,坐在后排动作很轻地翻剧本。 《囚笼》这部戏开机没多久,和绝大多数剧组一样分了A组B组并行拍摄。这部电影的地域跨度很大,剧组的拍摄地也散,B组一直留在苏省的璨华影视基地,那里租的是现代布景,用于拍摄电影初期的轻松日常。A组则由蒋舒明亲自带着,主要拍摄犯罪组织这部分,沈城和岭城各有一些外景。拍到赤那部分时租用了沈城有名的拳场,结果卡了四五天,逼得蒋舒明病急乱投医,索性最后结果不错,甚至超出预期,也算没白坚持。 众人在沈城影视基地的酒店门口下了车,跑了一天通告还赶过来的岑易走路直打飘,好在他的助理也早等着,见人来了赶紧往房间送。齐清远看着精气神倒是不错,往那一站,可以完美融入蒋舒明的保镖里。 蒋舒明则打了个哈欠,他这边卡一场戏卡得太久,影响到的可谓是方方面面,这时候根本没有休息的功夫,拉着副导演和武指还有其他工作人员开会协调去了,助理小王跟着他,另一个小陈就留下帮秦绝办理入住,酒店在车上早订好了,也不费事。 “辛苦。”秦绝点头,目送脸色仍不太好的小陈离开。一回头,齐清远站在她身边,他身高有一米九,伫在那很有些压迫感,但本人却并没释放恶意。 “齐哥?”秦绝神色如常,“回房休息吗?” 齐清远点点头。 两人乘电梯到酒店五楼,房间没隔多远,都是标准大床房,设施一应俱全。 “拍戏时多指教。”秦绝也不提两人根本没对手戏的事,以这句话作为睡前问候。 “是你多指教。”齐清远说,“我打不过你。” 倒是实诚。 秦绝笑了笑:“我演戏不如你。”互相指教罢了。 齐清远点头,又说:“记得找临时助理,会受伤。” “好。” 秦绝另有打算,但费心解释没什么必要,于是接受了这份好意。 看着齐清远消失在门后,秦绝才进门落锁。她一身的血腥和汗味一直没洗掉,在末世已经习惯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在现代社会里并不太礼貌,也真亏蒋舒明都没表露出介意来,还跟她说了那么久的戏。 先拉好窗帘,检查了一遍摄像头和隐秘角落,秦绝仔细洗了个澡。基因优化并不是十五分钟内就可脱胎换骨,只是类似于“前期激活”罢了,她常年注射激素,体貌特征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调整过来的,这副平坦的身体也看得久了,心里没什么异样。倒是被秦景升打出来的淤痕和几小时前在拳场留下的痕迹青青紫紫交叠在一块,颇为惹眼。 一般演员进组都有生活助理带着航空箱,里面准备能量饮料、零食以及换洗衣物。秦绝浑身上下除了手机钥匙空无一物,正裹着浴袍要打客服电话,就有人敲门,是岑易的助理来送东西,衣物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很齐全。 “易哥吩咐我过来的,这些都是他自己的衣服,尺码可能不太合适,您先穿着,不舒服的地方我托人去改。” 秦绝扬了扬眉毛。“辛苦了,谢谢。也请替我谢谢岑哥。” “举手之劳。”助理笑笑,“您拍戏加油。” 说罢利落地从外面带上门,全程目光直视不往下移,脚步精准站在门外不越线。 很专业的助理。秦绝边表示肯定,边换上一套背心长裤,坐在桌前拿起剧本,用酒店的笔在蒋舒明提到的关键词上画了个圈。 少年赤那的戏份极少,没有台词,剧本上也写得很简短。按蒋舒明的说法,难就难在情绪的表现上。尽管赤那是一个冷漠、残酷的杀手,但这股冷淡和凶狠不是一股脑展现给人看的,而是隐藏在日常下,呈现出这人平时便是如此的效果。 蒋舒明给秦绝讲戏时用的是他自己的剧本副本,内容非常完整,但秦绝只在少年赤那的部分做了标记。她本就是临时提拔,本色出演,尚不能把本人与角色分开,知道太多的情节并没有好处,因此也就没去关注赤那的身世真相、青年赤那的历程以及整部电影的悬疑反转,以免拍摄时露出破绽。 秦绝要拍的戏只有四场,其中两场都是打戏。 第一场是群战,俯角拍摄,最后定格在杀人后的背影,蒋舒明表示可以的话能一镜到底最好;第二场是单方面的虐杀,赤那接受命令,如同吃了口饭般把绑在地上的几个人轻松杀死,并觉察到少年季声的视线,猛一回头。 最后两场里有一个是背景板,跟在反派大佬的后面即可,另一场是赤那杀完人后坐在他的“房间”里,看少年季声走过,有一段目光跟随他的特写。这场戏蒋舒明还没讲到。 油性笔在秦绝手里转了个花儿,她的信息量与少年赤那是一致的,此时正试图从已知情报中推测那时赤那的情绪。 首先,“赤那”并不是名字,只是一个代号。 组织把养的人分为四种,羊,狗,猎犬,狼。 羊是俘虏,多为抓到的小警察,或是组织人员的亲眷人质,一旦没有了胁迫的价值,就送到实验室做素材,或送给上三层享乐练手; 狗是底层打手,有一定能耐,但不算忠心,随时可以放弃的炮灰; 猎犬是听命于上级的高级打手,管着底层的狗,监管他们并随时灭掉叛徒; 狼是杀手,与其他层级没有任何利益联系,只为老板服务,出手必有人命。 而狼中的狼王,则使用代号“赤那”,赤那在蒙省语中意思即为“狼”,在组织里,是狼里最出色的那个才配得到的代号。 赤那从记事起就在不停地杀,从兔子到野鸡,从藏獒到老虎,从熊到人,他的战斗方式充满凶性,招招都是掏心捏颈的死手,他的警惕也如同野生动物一般,闪躲用的不是脑子,而是直觉。 除了基础通识课程,赤那没有学过其他东西。识完字、学习过生活常识后,他的生活单调得每天只有注射药剂和杀人。用得到他的地方,他就出现,用不到的时候,他就留在“房间”里待命。房间是四方形的,没有床,四个角落里一个是蹲厕,一个是淋浴,一个是睡觉的地方,一个用来送饭和进出门。 赤那就是在这样的房间里,隔着牢狱般的竖条门看见了少年季声。 秦绝放下剧本,走到酒店房间的角落。 她背对着角落贴着墙慢慢滑下,寻找着赤那可能使用的姿势。 这个姿势应当是方便起身攻击的,进攻是他存在的意义,同时也是最好的防御,但又不能把攻击性张扬得太明显,聪明的野兽懂得把自己的危险蛰伏,最后,必须留下几个足以表露出无聊的细节——十几岁的孩子可以沉默内向,可以不好动,但绝对不会感受不到无聊。 秦绝试了几个姿势,就开始了漫无边际的发呆。 发呆的时候,她下意识咬起指甲。这是这具身体的习惯,在末世已经改掉了,当指甲的白边被咬掉之后,指甲盖与指甲肉连接的那一层就会露出来,把那层翘起一些的肉咬着撕掉,是当年的秦绝很喜欢做的事。人类总自欺欺人,认为痛苦可以抵消痛苦,那时秦绝看着坑坑洼洼的指甲,就会觉得身上的伤也没那么痛了。 不过,这是她的习惯,不像赤那的习惯。 秦绝制止自己咬指甲的惯性行为,指甲长得最快,基因优化后难得恢复正常,她不想在拧人脖子或出拳时被凹凸不平的指甲干扰。 把这点记住后,她代入赤那的心情,继续虚虚盯着前方发呆。 她的膝盖有一条支着,垂直于地面,同方向的那只手环绕着大腿小腿,乍看去是很常见的坐姿,实际上可以瞬间将脚向下蹬去,借着力道站起、前冲,发起攻击。 这一次发呆的过程中,秦绝开始用指甲在略高于脚踝上方的位置划线。 一道,两道。 每隔一次呼吸,就划一下。 秦绝的指甲不长,只能划出淡淡的白印。赤那在设定中的指甲是尖利的,像真正的狼爪,抓挠刺捅都派得上用场,应该会划出血来。 秦绝保持着这个动作,开始假想前方有人经过。 直到森染报时,她才撑起身来,拍拍衣服迅速往床上一倒。从六点睡到十点,岑易的脚步刚到门外,秦绝就睁开眼睛,眼神清明,不见惺忪。 “岑哥,谢谢你的衣服。” 秦绝开门第一句话是道谢。 她的社交法则向来是有来有回的。被帮助,道谢并帮回去。被伤害,等价归还。 “多大点事。”岑易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颇为欣赏地打量了一番:“身材不错,衣服穿起来也有样子。” 秦绝笑笑,不说话。 他和岑易以及岑易的助理乘电梯下楼,坐上剧组安排的保姆车向租用的拳馆赶去。 下了车没先去拍摄地,拳馆的两间休息室被租下来当化妆间,秦绝被助理小陈带着进去。赤那没有台词,也省得在化妆间隙跟人对台本,小陈把她安置好就又回去忙别的事,蒋舒明在拳场雇佣了不少群演,服装倒是其次,不像古装戏那么繁琐,但妆面盒饭报酬等问题还有一大堆,她今早没怎么睡就在旁帮着调度。 秦绝在化妆镜前坐下,看着一堆瓶瓶罐罐和圆垫软刷,发自内心地表露出直男常见的疑惑和警惕,给年轻的化妆师看笑了。 “放轻松,你的外形条件很不错的,小帅哥。”化妆师端详着秦绝的脸,时而看向镜子。 “就是皮肤太好了,接下来我给你化粗糙点,别介意。”她又说。 秦绝“嗯”了一声,表示听到。她前前后后糙了五十多年,对这种精致场合非常没辙,肌肉都绷紧了。 岑易有心指点,这时候也呆在化妆间,看见她的模样也忍不住露出笑意。他有心帮她转移注意力,遂轻咳一声说起了正事。 “演员的妆容是为剧情服务的,妆容看起来是一个样,在镜头里又是一个样。蒋导在灯光的运用上非常出色,拍出来很有质感。”岑易说。 秦绝在化妆,没办法点头,于是想了个不很有营养的问题表示她在听。 “为什么有些作品里男女主前后没有变化?” 岑易笑了笑。 “每一个演员,都至少有两套妆面设计。第一套是针对他们的外形精心定制过的,扬长避短。第二套才是演戏妆面,化出来的是角色,而不是他们自己。” “小秦,演员演的永远是戏,即便是本色出演,戏也是戏。没有任何一个演员与剧本中的角色完全相同。你首先要清楚,你究竟演的是‘戏’,还是‘演戏的自己’。” 第七章 《囚笼》(二) 秦绝若有所思。 “我试试看。”她说。 岑易点到即止,也不多说,转而提到别的话题。 “一会儿到了片场,先跟着蒋导走一遍位置,定机位和景别,演员走位和摄像机的移动位置都会有摄像助理做记号,记不住可以用余光瞄一眼。 “接着你去听副导演讲戏,记得不要站在演区或者镜头前,会妨碍工作。组里的摄影指导就是蒋导担任,他会带着美工、掌机他们去调灯。 “蒋导喜欢用光,灯光师和光替的调度很多,有些时候打光会临场改。我今早去看了下,灯光替身跟你身材差不多,但比你矮一点,你的打戏和武替光替都不一样,一些动作幅度应该要调整,万一蹲身或前冲时出框,这组镜头就不能用了。” 秦绝的脸上已经打上了粉底,化妆师又涂抹了一层不知道是什么的粉末,从镜子里看面容很年轻,却有些饱经风霜的痕迹。 “要先喂招吗?”化妆师放开秦绝的脸去调眼影色号,她抓着空隙问。 “看蒋导的意思,应该不用。”岑易沉吟,“打戏里那几个经典的武术动作,乌龙绞柱之类的,蒋导都不想用,看起来太花哨,画面好看但不真实。哦,对了,你没吊过威亚吧?” 秦绝摇头。 “先别动哈。”化妆师用很轻的力道扳着她的额角,开始修眉、画眼妆。 “电影电视剧里,主角空翻踹人,古装戏的飞檐走壁,都需要吊威亚。先穿威亚衣,再套戏服,为了保证抽动起来顺滑,威亚衣背后和两侧的钢索非常锋利,多碰一下就能刮掉一小块皮肉,要是吊威亚,千万要遵守工作人员的指令。 “蒋导的助理小陈会陪着你,受伤了记得抹药油,我看他们冰块也准备好了,出血了拍完就能冰敷。” “好。”怪不得齐清远提醒她要请个助理。 接着岑易又讲了一些拍摄流程和注意事项,秦绝是个绝对的外行,第一次得知电影拍摄还有这么多门道,她今早揣测人物时也让森染整理了一些教程,但网上的资源大多泛泛,且多半是纸上谈兵,远不如岑易这种有经验的演员讲解得透彻。 她不需要怎么打理发型,也没有道具,但由于要给手指做特效妆,还是在化妆间从十点呆到了十二点,岑易之前问过她要不要吃点东西,被她以会影响拍戏的理由拒绝了。 “好,脸跟手部都可以了。” 化妆师说:“身上还有伤妆要化。” 秦绝:“我觉得不用。” 岑易提点完她,先行离开去吃午饭,化妆师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秦绝就没避讳,直接脱掉了外套和上衣。 一身的青紫淤伤,还有陈年旧疤,非常真实。 化妆师嘶地捧住半张脸。“看着真疼。”她说。 “还行。”秦绝笑了笑,拿着戏服进了更衣间。 她的戏服是一件略显宽松的运动背心和配套的长裤,是特地做旧的,上面有干涸的血迹,鞋是双有保护脚踝作用的软靴,里面有机关,磕一下靴帮能在靴头弹出刀尖。 确认了下机关弹簧运作正常,秦绝走出来。 镜中的少年双眼眼尾上挑,内外眼角相连的虚线恰好没过瞳仁下方,形状凌厉,眉毛较浓,由内而外走向向上,鼻梁高挺,人中鲜明,微抿而略显单薄的嘴唇干燥且毫无血色。打一照面,就令与他对上视线的人心中一凛。 这个少年,他就像一匹蓄势待发的狼。 秦绝微微躬身,带着特效妆的手指指尖裹着层尖锐的指甲,她猛地弓步向前挥出一爪,眼神沉凝冷静,指节内收,呈出掏心的架势,冲击力极强。 “啊我死了。” 化妆师捂住心口。“小哥哥你真的很帅。” 秦绝浑身气势一收,她很少在这方面被这么简单粗暴地夸奖,有些无奈也有点好笑:“谢谢,你化的妆很好。” 化妆师挠挠头笑了下:“毕竟是自己的专业嘛。而且你好配合,我之前在组里遇到过不少嫌我化的妆面太丑的演员。” “总有人不好相处。”秦绝点头。 “嗐,可不是。”化妆师撇撇嘴,“还有拿名字调侃我的,我的名字是我爷爷取的呢,寓意特好。” “你叫什么?” 化妆师挺胸,非常自豪:“我叫邬盎!春意盎然的盎!” “……” 秦绝:“噗。” 秦绝举起自己的狼爪:“那我们是一个生物科目。” 邬盎一乐。 “小秦帅哥你看着很面瘫的样子,其实很有趣嘛。” 秦绝避而不答,只是笑道:“我很喜欢动物。” 这么一说,就想起来现在自己身边只有阿染这条小蛇,莫得狗子,莫得猫,也莫得狐狸和兔兔。 唉,手痒且寂寞。 “帅哥何故叹气?”邬盎陪着秦绝出门去棚内,她是跟组化妆师,要全程待命。 秦绝慨然道:“想我家的狗子。” “那你家狗子一定也很想你。”邬盎家里也在养狗,闻言很是感同身受。 秦绝笑了笑。 “这倒是。” …… 蒋舒明在拳场租了一块地方,改成了摄影棚。 拍摄的时间定在下午两点,秦绝到得早,刚一露面就被蒋舒明叫了过去。 “小秦啊,你看那边。” 蒋舒明给她指着地面上用荧光胶布贴着的记号,问:“你有没有把握,让对手倒在标记上?” 秦绝问:“几个人?” “六个,人数陆续增加。”蒋舒明又给他指站在一排的群演。这些人多半都是拳场的拳手。 秦绝依次打量过去,以普通人的标准来看,这几个人高矮胖瘦皆有,但肌肉含量和气势都很足,已经算得上能打。 “可以。”她点头,“顺序要安排吗?” “你们先打一遍试试。” 蒋舒明很会因地制宜,秦绝是个新手,他就不费时间去讲走位和镜头,把工作都交给拍摄组,秦绝只需要出手就好。 这种现象在拍摄中相当罕见,也就是蒋舒明异常看重这部电影,才会如此好说话。 秦绝被摄像助理带着走进演区,录音助理在她身上安装好无线话筒。虽说没有台词,但蒋舒明想录一些真实的呼吸。其他群演没这个待遇,全靠摄像组吊举在他们上方的收音麦记录。 “这,咋打啊?” 有个魁梧的群演看着秦绝,憨憨发问。 秦绝淡定开口:“真打,你们直接上吧。” 几个群演把她围了个圈,他们都是拳手,只跟了几天的组,本就没什么经验,秦绝说真打也不含糊,领头的那个大喊一声冲了上去。 三分钟。 秦绝站在原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群演ABCDEF呈放射状倒地,有两个飞得略远。 “这样可以吗?”她问蒋舒明。 蒋舒明在其他工作人员震惊中写着“你简直是在逗我”的注视下双手抱臂:“感觉差点,小秦没下死手吧。” 秦绝诚实颔首:“我看他们身上没放血包。” 她还特意多打了两分钟呢。 蒋舒明摸着下巴:“那两个踢飞的位置太刁钻了。还有,你留一个死在脚下。” 秦绝点头,又举手道: “方便我和群演沟通吗?” “行,看你方便。”蒋舒明点头。 但不知为何,这话刚说出口,他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秦绝当即低头,笑得单纯又无辜。 “几位大哥怕把我打坏了?还是你们的伙食待遇不太行,没吃饱饭?” “放心吧,我不是冲着拍摄来的。” 她勾了勾嘴角,声音放轻,眼神缓慢扫过躺在地上的每一个人: “蒋导说这里有人可以杀,我才来的。” 看见几个群演的表情有所变化,秦绝又把脸上的笑容一收。 “是我高估了。你们真的很菜。” “打起来完全没手感,看着一个个五大三粗的,身上的肌肉都是装饰用的?唉,你们看过剧本没?剧本里给你们的评级起码还是狗呢,你们只是肉鸡而已。” 说着秦绝面露深思,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讲话不妥,叹了口气。 “抱歉。” 群演几人的神情从愤愤变为次一级的不爽,看在这是片场,也没多说什么。 秦绝接着诚恳道: “我想了一会儿,还是菜鸡更合适。又菜又垃圾。” 蒋舒明:……等等,太嘲讽了吧!你沉思居然是在斟酌用词吗! “你他妈的会不会说话!”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鄙视,有个群演挨不住面子,站起来怒骂。 秦绝懒散地抬了抬眼。 “你不爽啊,不爽打我啊?”她歪了歪头。 “艹,嚣张你#¥%——” 另一个群演冲上来就是一拳,秦绝脚步一错,长腿上扬,朝着他的脖颈狠狠一踹! 她讨厌收手,故意嘲讽群演的时候,那股根植在她体内的烦躁和虐杀欲也缓慢升腾起来。 “有工作人员么?把血包带上。” 秦绝既是挑衅别人,也在挑衅自己。她裸露在外的手臂已经不自觉地开始颤动,心口燃烧起强烈的欲望,令她无比渴望撕开皮肉的触感,嗅到浓郁血腥气的感觉。 “快点。再不带上就死了。” 她不耐烦道。 “去他妈的,弟兄们干他!!” 领头的群演动了真火,把上来装血包的工作人员一巴掌推倒在地,厚重的双脚一蹬地,整个人就以完全不符合体型的敏捷奔了上来。 他与秦绝相撞的前几秒,听见了这个少年的嗤笑声。 他说:“我猜你没杀过人。” 紧接着,一股澎湃的威压瞬间笼罩住了这个前冲的男人,好似千斤压顶一般,浑身颤抖,甚至呼吸都极其困难。 他一瞬间被带回了那个在拳场险些被人打死时的恐怖经历! 这个叫秦绝的人……是真的想杀了他! “啊——!” 人在恐惧时的应对有很多,有的瘫软在地,有的狂奔而逃,还有的惧极生怒。 群演A暴喊出声,他已经忘记了这在拍摄,他只知道如果不能先下手为强,死的人绝对会是自己! “真吵。” 感觉到了切实的杀意和敌意,秦绝彻底进入状态,棕色的眼珠蒙上一层血红,她仿佛未卜先知,偏头令来人的攻击落了空,几乎在同一时间,她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高她整整一头的壮硕男人,被硬生生提了起来! “咳、嘶——” 他伸手紧紧掰着秦绝的手,脚也在求生意志下不断向前踢打。 男人痛苦狰狞的神色在这时候给了秦绝一部分的心理快感,她短促地笑了下,手指猛然一收,尖利的指甲划开了他脖颈的皮肉! 然后伸手一甩,足有两百斤的人轰地一声撞在了角落堆积的纸箱上,半空中扬起一瓢漂亮殷红的血弧! 第八章 故人 秦绝举起那只滴落着鲜血的手看了看,这个预设置的动作将她的思绪拉回和化妆师邬盎开玩笑的时候,杀意有所收敛。 她当时是故意的,谁说这股施虐欲就不能作为优势来利用? 秦绝吸了口气,把自己维持在杀意涌动,却不丧失理智的状态,定了定神对蒋舒明说: “这种可以吗?” 周围被她的强横和武力值所震惊的吃瓜群众这才堪堪回神。 他居然是在演戏! 在旁观看的岑易鸡皮疙瘩又起来了,他看得出来秦绝在取巧,但近距离观看她展现这种状态时还是毛骨悚然,和那个在化妆间乖乖听他讲课的人全然不同! 蒋舒明好歹是经历过大场面的,加上秦绝看过来的眼神清明澄澈,给人一种方才都是表演且尽在掌握的错觉,蒋舒明镇定道:“群演酬劳加一倍,小工的薪资涨百分之三十,这次装上血包吧!” 小工就是上前给人安装血包的,刚才那个气上头的群演推了他一把,摔得很重,蒋舒明也看在眼里,不想寒了人心。 钱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最管用的安抚剂。没冲上来的那几个群演也回过味儿来,其中更有两个早知道秦绝是故意激怒,毕竟她的技巧很拙劣,也就领头的群演A那样头脑简单易怒的人才会真的上钩。 角落里那几个箱子秦绝早注意到,放的都是备品,比如纸巾矿泉水什么的,被甩出去的群演A砸得有些散乱。 过去给A处理伤口的还是那个小工,他年纪不大,有点贼头贼脑的,蛮机灵。被推了一把也不介意,涨了工资就更开心了,此时胆子很大地拿着碘酒和棉签蹲在群演A旁边,也不怕那人刚被教训完把火撒到他的身上。 秦绝想了想,抬脚走过去。 她一走近,群演A本来洋溢着暴怒的脸就变了模样,有些畏缩着往后挪了挪。 秦绝不为所动,先蹲下身把滚得到处都是的矿泉水瓶一个个捡好,虽然心底烦躁,但已经克制了大部分外放的气势,成功让群演A和那小工都不知不觉松了口气。 “诶,哥们,都叫什么名字啊?” 秦绝也跟那小工似的蹲在地上,问他俩。 “秦哥,我叫张明。”小工讨好地笑笑,他都打听好了,这个秦小哥是导演特地找来的人呢,今天一看果然很强。 “我……我叫李大壮。”群演A讪讪道。 秦绝笑笑:“嗯。记住了。” 又说:“刚才抱歉啊,我是个演员,我得帮你们找一下状态。” 摆明了是闲扯,但神情过于自然,李大壮和张明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那你的演技也太好了啊,不愧是大导演要等的人!” 李大壮没什么城府,想到哪就说到哪。 张明也跟着点头。 秦绝腼腆一笑:“也就那样吧。还不是蒋导,你看他没让我吊威亚,威亚你们知道不?就吊起来可以飞来飞去,凌空踹人的那玩意儿。蒋导说那些都是三脚猫功夫,是花架子,除了好看没啥用,这才让真动手的。” 二话不说就把岑易那听来的知识点改造一番然后二次输出,可以说是很无耻了。 “哎呦,这么回事儿啊。”李大壮抓抓脑袋,“也是,电影里打的都好看,真搞起来,像我们这样的,还不一脚给他踹完犊子了。” 听到这股熟悉的乡音,秦绝一乐。 “李哥,我跟你们拳场的人不熟,你待会儿跟其他几个群演讲讲,一会儿开拍了,往上冲,使劲打就行。你别看我挺瘦的,其实能打。” 正好张明在抹碘酒,李大壮呲牙咧嘴的:“唉呀妈呀,我知道你能打,你可太能打了。” 他见周围也没几个人,小声问:“兄弟,你是在下面打过的吧?” 秦绝知道他说的是打黑拳,含笑点了点头。 “没办法,家里没钱,这不就想办法挣点么,怎么挣不是挣呢?” “这倒是。”张明用力点头,深有同感。 “后来不就被蒋导带过来了么。”秦绝继续在事实基础上笑着胡扯,“拍电影怎么也是个正经行当,在‘那地方’打,也不好跟爹妈说啊。” 这话非常引起两人的共鸣,都情不自禁点头附和。 “能干正经事儿,谁不想干呢。”李大壮说得实在,他们这些混拳场的,看着风光,其实全归上头的老大管,顶多偶尔挣点外快,比如被学生雇去打人。有一次打完了,没过多久就发现被打的那小孩是他们拳馆的客户,被老板骂得特惨,还扣了钱。 不过,再怎么说,他们也至少有个工作,不像那些在外面混的,以为跟了个特牛叉的老大,结果最后被带着一起偷电瓶,分分钟就进了局子。 “是,社会不就这样么。” 秦绝苦笑着摇摇头,又说:“就这样吧,李哥,怕你误会,特地来解释下。” 她作势起身,低声道:“当群众演员工资一般,但能打的群演少,好点儿的八小时400支付点,表演好的还给信用点。” 说着秦绝站起身来,笑了笑,说话音量也正常了: “李哥你演技这么好,还能接住我的戏,跟我打配合,挺厉害的。我去导演那夸夸你。” 这是在故意卖好了。 李大壮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张明眼睛就亮了,手脚麻利地给李大壮上完药,就迈着快步跟上转身离开的秦绝。 “哥,秦哥。”张明嘿嘿笑。 “劝你离我远点,我还在戏里,容易伤人。”秦绝瞥他一眼。 张明噎了一下,傻笑两声,不着急凑上来了。 摄影棚里地方不是很大,哪怕很宽敞,也被几十个工作人员、群演和各种设备挤着。秦绝音量正常的那句大家都听得到,懂事的,知道她在安抚群演,给人台阶,更聪明的,就明白她在卖人情。 蒋舒明自然也听到了,并不介意秦绝借花献佛的行为,当即吩咐了一下,让其中一个机位到时给李大壮个特写。 其他人听了,心里惊讶秦绝还真能在蒋舒明面前说得上话,心思跟张明一样活泛起来。 岑易暗笑,这小子看着礼貌又疏离,没想到还挺懂人情世故。 也好,这样不吃亏。 蒋舒明看过秦绝动真格,就改了主意。原本《囚笼》的拍摄是单机位,换言之,A和B两个演员的对手戏,要起码换两个拍摄位置,拍两场,这样才能剪辑出两个人对话的样子来。但多机位指的是一场戏多个摄像头,可以同时拍摄全景和特写,难度高,但拍得好了,效率也高。 蒋舒明当导演的经验很丰富,决定更改成多机位后,就宣布拍摄暂停,跟副导演、灯光、美工一起重新调试。演员和其他助理不在原地碍事,都识趣地退到一边。 李大壮跟几个群演凑堆说话去了,秦绝走到岑易给她留的位置坐下,邬盎在旁边打量着她,看看有无需要补妆的地方。 秦绝虽心里烦闷焦躁,但不断催眠自己是赤那,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杀手,居然有了些效果,起码张明和邬盎凑过来的时候她没有控制不住将人踹倒。 齐清远也在跟组,对秦绝点头:“打得好。” “差点把人打死,哪里好。” 秦绝有意跟他说笑。 “真正会功夫的,想把人打死很轻松。但大家都不这么做,知道在哪点到即止。” 岑易笑道:“能保持底线,就很好。” 秦绝有注意到岑易在片场的行为举止,小助理请他让一下时会跟人说抱歉,有时还抬把手帮忙搬东西,足见的确是个宽厚温和的人,也因此卸下了一部分因他此前示好而升起的警惕。 她于是调侃道:“岑哥,你这夸人的样子,真的很老干部。” 岑易有被扎心到:“干部可以,老就不必了。” 秦绝笑了笑,又转头去问齐清远。 “齐哥,你给赤那设计了什么习惯动作么?”她顾忌着前后不一致,会穿帮。 齐清远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有些答非所问:“他经历过爆炸,得知了身世,和之前相比变得迟钝了。” “他”指的是赤那。 秦绝没看后面的情节,“哦”了一声。 这就是说赤那前后变化很大的意思了,难怪蒋舒明没有提到这些,她的相貌和齐清远也并不相似,本以为会通过妆发解决,看来也可能是赤那经历变故,容貌上有了改变,这才无需注意。 咦,容貌有改变? 秦绝偏过头去,仔细端详齐清远,发现他耳朵与脸的连接处有几处细微的疤。 “我被火烧过,整过容。”齐清远解释,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私事忌讳什么。 岑易补充:“清远演戏很多年了,是在拍戏时因为爆炸受伤的。”他交朋友不在乎对方的咖位和资历,以前遇到过做武替的齐清远,这次也跟他有许多对手戏,一来二去关系还不错。 齐清远点头:“本色出演。” 好个本色出演……秦绝失笑。 “蒋导很厉害。”她随口说道。 “打扰打扰,齐哥、岑哥、王哥、秦哥、邬姐,给您大家送水。”有个声音很恰当地响起,是张明捧着个箱子笑呵呵地走过来。 王哥是王轩,岑易的助理。 “是小张啊。”岑易笑笑,很给面子地拿了瓶水,往座位最里的邬盎递去。 几个人就这么把矿泉水往下传,齐清远拍了拍张明的肩膀,问他沉吗,张明咧嘴憨笑摇了摇头。 秦绝看着他俩互动,突然福至心灵。 “齐哥,你要给我推荐的临时助理是小张么?” 齐清远没料到她突然提到这个,有点惊讶,他看了眼面上惊喜并存的张明,诚实道: “他不错,可以考虑。” “我还没决定要不要继续当演员,现在还不需要助理。”秦绝没把话说死。 张明脑子转得快,也很懂事,就点头说:“嗯呢,秦哥什么时候有事儿找我就行。” 又说:“这箱水我先放这儿,您们随取随用,方便。” 他蹲身放下箱子,岑易帮了一把,有个闪光的小玩意就从张明衣领里掉出来,晃了晃。 秦绝握在矿泉水瓶上的手指轻轻收紧了。 那是条项链,坠子是颗空心的心形,心形边上又挂着一个小小的塑料字母Z。 “这项链?”秦绝问。 张明松开水箱,低头看了一眼,把项链往衣服里塞,有点不好意思。 “是我爸送给我妈的。我妈……出车祸没了,我爸就戴着了,后来我爸在工地修墙的时候摔了下去,这项链就我戴着了。” 他有些勉强,但还是笑了笑,神情坦诚里有点惶恐,怕秦绝和其他人以为他故意卖惨,尽管他的自述的确抱着几分顺势而为。 岑易和王轩都看出来他的小心思,论起博出位,卖惨比诬陷和借位拍照路数正常多了,没那么难接受。 而且也不是卖给他们看的。岑易看了眼秦绝,秦绝好像在回想什么。 倒是齐清远揉了揉张明的脑袋,说:“好好生活。” “好嘞!谢谢齐哥。”张明又乐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到处打杂工打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齐清远这样一看就有亲近感的人。 “我给群演送水去了哈,您大家先忙。”张明乐呵着。 秦绝一直没说话,她看了看张明的背影,又看了看再次变得寡言的齐清远。 她知道为什么齐清远给她的感觉很熟悉了。 第九章 《囚笼》(三) 蒋舒明跟各部门沟通好时,时间刚过下午两点十分。 秦绝在一旁也不闲着,她让闺女查一查齐清远的资料,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剧本和岑易讲的要点。 与秦绝自身的嗜血感不同的是,赤那即使在杀人的时候感到些许兴奋,但这兴奋也不是因为杀人本身,更像是一条狗完成了主人的任务,想要得到认可的那种兴奋。 因此,她决定再多找找感觉。 岑易说,表演是把演员内心酝酿的情绪进行输出的过程。 他举了一个很简单的例子,一个女演员在演绎哭戏的时候,可能并不会因为剧本上角色受到了欺负或侮辱而产生共情,而是在心里把自己难过的事拿出来反复咀嚼,去找那个悲伤的情绪。 换而言之,“引”情的关键和“演”情的表现,内里可能是不同的,只是外显相同。 那边蒋舒明已经在喊秦绝过去,她从座位上站起身,突然顿住,转头问邬盎: “有别针吗?明显一点的。” 邬盎以为她要别衣服,有时戏服和演员的尺码不贴合,妆发或造型师就会用别针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别住衣服边角。 “有有有。”邬盎赶紧递给他。 秦绝接过,打开,把尖锐的那头直接刺穿右耳廓,竟是拿来用作耳骨针样的饰品。 她耳朵上刺穿的那片地方流出一些细小的血珠,蜿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岑易和邬盎张了张口,都没来得及说什么,秦绝就走过去了。 从接过别针到刺透耳朵,她全程一声没吭。 进了演区,蒋舒明给她指了些地上的新标记,又把群演叫来,给秦绝讲了讲血包隐藏在哪。 这一次是多机位,棚内架起一个摇臂,主拍俯景,地上还有两道滑轨,副导演跟着摄像从右向左拍摄,其余还有两台机器,一台对焦在秦绝脸上,另一台走摇镜,拍出打斗时画面的震动感。 蒋舒明看过秦绝踩着人肩膀跃起横踢,动作相当利落,便打消了用威亚的念头。 在确认秦绝记住了各台摄像镜头内的高低位置后,更是干脆连地上的标记都让小工撕掉了。 前期能避免穿帮的事,就不要留给后期去修。 “小邬新加的设计?还不错。”蒋舒明看见了秦绝耳朵上显眼的别针。 秦绝点头不语。 “好了,各部门准备!” 蒋舒明拿着喇叭喊。 摄影组和Grips(摄影和灯光的兼容工作组),以及其他部门相继回话。 伴随着一声指令,群演轰然上前,正式开拍! …… 赤那站在正中央,脸上没什么表情。 来人六个,前方两人,左右侧方各两人,像狼群的包抄。 可他才是最强的那匹狼。 第一个猎物冲上来时,赤那眨了眨眼,深棕色的眸子里毫无波澜。他的身体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扭动开,提腰转胯,手上挥出一拳,同时腿往另个方向狠狠踢出。 在这两人被击飞的刹那,赤那眼珠一转,野兽般弓起身子,小腿肌肉绷紧发力,向其中一人的方向疾冲! 他明明身材匀称,却愣是冲撞出了雷霆万钧的感觉,被他矮身撞在胸腹的那人嘴里喷出一口鲜血,猩红的血液喷在赤那的半张脸,赤那的人影却闪烁了一瞬,消失不见! 从侧方包抄的第三人只觉眼前银光一闪,几乎下意识以为赤那掏了刀子,立刻向后跳去,银光却不依不饶地直扑他的眼睛。要害被锁定,这人连忙伸手去挡,就听得咔吧一声! 他的下巴和脖颈向截然相反的方向扭去,眼珠凸出舌头外吐,瞬间死透! 赤那松开左手,与肩膀同宽的岔开的双腿微屈,从脚尖到脚底贴向地面,在紧促的死斗里莫名抢出了一秒的动感和仿若慢镜头的相对静止。 他抬起右手,那闪烁着银光的竟是一枚被他夹在拳头指缝里的别针。 在迎接下一记攻击时,赤那先是将那别针随意刺进右耳,悠闲得像是挂了个吊牌,可他身体的另一边却完全见不到这种闲适,狼爪般的手指精准掐住了来人的前脖,在上面抓出五道血印,深可见骨! 随着声凄然惊怒的吼叫,赤那仿佛背后长了眼睛般猛一偏头,不偏不倚把攻击完好躲开! 他不退不避,将手里的尸体扔出,转身收颔前冲,与来人直接额头相撞,接着长腿上扬,正中这人小腹,将他击飞在半空! 最后一人借此机会,三两步拉近距离,一记拳头在赤那转过头的视野里迅速放大,他却弯膝蹲身,任那沙包大的拳头砸在肩骨,同时右手狠狠向前一掏! 咔啦一响,赤那被砸中的右肩传来骨裂的声音,下一秒,赤那猛然收回右手,身子轻轻一摆! 壮汉被他轻而易举地甩脱,沉重地向地面倒下,激起一片尘土,脸上还残留着最后的惊愕和恐惧。 赤那依旧神情平淡,站在那处,垂落在身旁的右手淅淅沥沥地向下滴血,尖利的指甲上依稀可见脏器血肉的碎片。 他捏爆了他的心脏。 …… 秦绝站在演区中央,背影线条微弓,肩背稍驼,充满了野兽警惕的张力。 她半边脸和手都在滴血,鲜红和暗红色构成她整个身体的主色调,唯有右耳一枚别针在汗水和血滴中,反射着淡淡的银光。 “卡!” 蒋舒明狠狠地从主机位镜头前站起,握起拳头在身前用力挥了挥。 “干得好!!” 摄影棚里林林总总几十个人,此时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沉默,蒋舒明的声音在沉默里异常突兀响亮。 秦绝闭眼,昂头,深深嗅了一口空气里的血腥味。 舒服多了。 她重新睁开眼,转头向用力鼓掌的蒋舒明看去。 这个矮胖男人激动的神情真实又赤诚,满是欣喜和赞扬,甚至怀着一丝感激。 她杀了人,又没杀人。 她用最拿手的事,得到了他人的欣赏与尊敬。 这件事是她自己想做的,出发点是为了自己,不是像学习和练琴一样,必须要回应谁的期待。 却得到了真诚的肯定。 秦绝咧嘴笑了笑。 “蒋导,这条还行?” …… 邬盎边给秦绝的耳朵消毒边感叹: “太吓人了太吓人了。” 她隔了一秒又说:“但是好帅。呜呜呜我被圈粉了,真的好帅!” “……”秦绝好笑地摇摇头,“这么近看着,不怕?” “怕啥,你是不知道,我们当初学特效妆的时候,一个教室里周围同学全把自己化得血肉模糊。” 邬盎放下棉签,在伤口上裹了个创口贴。 “你对自己下手也太狠了。明白的知道这是耳朵,不明白的还以为你这是商场柜台上专门展示耳钉的软垫呢。” 邬盎想到秦绝耳朵上这一圈刺出来的洞眼就牙根发酸。 在疼了在疼了。 “这样真实,而且省事。”秦绝不疾不徐地回答。 她后来又重复拍了几场,在片场,有些时候“一条过”并不代表着演员演得很好,说不定只是导演觉得你的戏份没那么重要罢了。她那场戏第一次拍还是有些出框的地方,跟蒋舒明商量了之后,又补拍了几条做备用。 顺便一提,因为群演看着实在太惨,他们的工资被心情很好的蒋舒明又涨了一倍。 李大壮现在就在另一头的长板凳上边吃盒饭边傻笑。 他就是那个最后被秦绝反复掏心的倒霉鬼,虽说角色死得相当惨,但比其他群演还多了个特写,感觉倍有面子,乐得不行。 由于拍摄过程中还得不断清理摄影棚,重新安装血包等等,今天这一场拍下来,此时已是晚上七点半,赶在夜场戏的界限上擦边完成。 摄影棚方便保持现场灯光,遮光性向来很好,拳馆给划出来的这片地方是老区,没有空调,棚内好几排明晃晃的灯,晚上也跟白天似的,不仅亮,而且烤得慌。 秦绝还好,几个群演拍到第三条的时候,眼睛重影不说,浑身更是被热得流油,但考虑到导演说这样出汗更真实以及翻倍的工资(主要是后者),还是咬咬牙坚持下去了。 岑易这个咖位的演员,即使是在旁边跟组旁观,也有助理带着小风扇。 秦绝没这个待遇,也不是很在乎,拍摄间隙她要么安抚自己躁动的杀欲,要么听森染讲齐清远的事,也就拒绝了岑易的邀请,没去吹电扇。 倒是张明很机灵,来回折腾给她换了好几次冰水,贴在额头上蛮舒服。 “你还真挺会来事儿的。” 现在拍完了,大家在等蒋舒明检查今天的拍摄成果,要么吃盒饭要么无所事事。秦绝就跟张明聊天。 张明鬼头鬼脑地笑着,说: “是我爸教的。我爸虽然没念过高中,但他特聪明,听我奶说他小时候可讨人喜欢了。” 秦绝莞尔。 “是。你爸很仗义。” 在末世里那会儿,他那个小队十二个人,也不都是能打的青壮年,但跟秦绝一样,只要是自己想活着的,他都会搭把手。 张明没听出来秦绝言语间的感慨和怀念,只当她在附和,但也很高兴: “嗯呢!我爸人缘可好了,当时我奶生病,他那个工地的工友叔叔都过来捐过钱,帮过不少忙。” “后来……后来我妈,嗯,出事了的时候,葬礼也是那些叔叔帮忙张罗的。” 秦绝伸手把那条项链挑出来,张明没躲。 “你爸很爱你妈。” 秦绝掌心捧着项链的吊坠,轻轻说。 “那可不!我爸总说,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娶了我妈,第二幸福的事是生了我。” 张明嘿嘿笑。 “项链真好看,好好留着吧。”秦绝给他放回去,隔着衣服拍了拍,口吻慈爱。 张明脸扭曲了下,有点苦: “秦哥,你咋跟我爸似的。” 秦绝嗤嗤一笑:“我都五十多了,孩子要是生得早,都能当你爷爷了。” “哥你也真是够了……”张明扶额。 他这半天下来发现秦绝打人虽狠,却很好相处,也变皮了不少。 秦绝并不接话,转而问道:“你喜欢齐哥?” “呃,嗯呢。”张明挠挠头,“我感觉跟齐哥特别亲,就跟我亲哥似的。” 他还有点臊得慌,小声问:“是不是太明显了?” 秦绝就笑。 “你亲近他很正常。”她说。 “兴许你爸上辈子帮过他不少忙,对他很好。所以你们互相见了,也觉得亲近。” 她余光看见齐清远走来,手里还拿着盒饭。 蒋舒明早说了收工之后请他们主要演员吃饭,那这盒饭是带给谁的,不言而喻。 “秦哥你还信这个。”张明笑嘻嘻的,又咂着嘴感叹,“你别说,我还真的有这个感觉。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齐清远走到他俩面前,把盒饭递给张明,张明乐滋滋地接了,跟他道谢。 “齐哥,你当年那次片场意外爆炸,是不是很危险啊?” 秦绝给齐清远让了块地方,随口问。 齐清远坐下,想了两秒:“很危险,差点死了。” “啊?这也太吓人了,你们演员真辛苦。”张明插嘴。 秦绝嘴边弧度微敛,却始终噙着一抹淡淡的欣慰的笑意。 “但齐哥你还是活着回来了。” 她轻声说。 齐清远有些用力地点了下头,说: “很幸运。” 又说:“能活着,就很好。” “没错,我爸也常说,就算生活特难受特痛苦,但能活着就很好!”张明又忍不住插话。 齐清远揉了一把他的头,木讷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 秦绝看着他们俩,还未卸妆的凌厉眉眼柔和下来。 齐清远爆炸之后整了容,整容之前,他就是那张秦绝熟悉的脸。 老张队里,那个活下来的小年轻的脸。 她带着所有人的信任和希望吞噬了系统,释放了被囚禁的灵魂。 现在她看见了其中一个从末世回来,活下来的人。 和另一个灵魂虽散,却在现世里仍留有传承的人的后代。 “阿爸,你是真正的末世领袖,你是救世主。” 森染的声音在秦绝脑内响起,轻轻的,仿佛带着柔软的甜香。 “我不是。” 秦绝嘴唇微动,嘴角弧度仍淡淡上扬。 “我很功利,帮人救人只是想实现自己的价值,从他人的感激与肯定里自我满足。” 岑易在不远处招手叫她,秦绝起身,走出几步又停下,回头看了一眼。 齐清远和张明坐在那,张明扒拉着盒饭往嘴里送,还想给齐清远分一些。齐清远摆手拒绝,静静看着他吃。 秦绝呼出一口气,杀戮欲带来的烦躁与灼烧感缓慢退却。 她突然有些明白重生而归的意义—— 亲眼见证自己的付出没有白费,目标的实现虽有缺憾,却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被弥补至完美。 秦绝的心情突然变得非常平静,她笑了笑,转身向前走去。 这里没有变异的丧尸,没有破碎的秩序,没有艰苦的环境,没有血肉横飞的战场。 她重生而归,此间盛世太平。 第十章 布局 当晚,蒋舒明请剧组主创去离酒店不远的农家乐吃饭。 一起吃饭的人不少,除了秦绝熟悉的岑易、齐清远以外,还有剧组的副导演和编剧等等。 唯一有些意料之外的,是邬盎也在里面。 见秦绝目光投过来,邬盎挤眉弄眼地小声道:“家里有矿,带资实习。” 倒是坦然。 金钱也是实力的一部分,秦绝点头。 邬盎化的特效妆的确不错,加上家里帮忙打点来的机会,看得出来以后在业内站稳脚跟不是问题。 一行人陆陆续续进了包厢。 蒋舒明对秦绝颇为照顾,带着她好好认了一遍剧组的班底,假如秦绝想继续做演员,现在也算小小积累了一批人脉。 饭局上没有什么复杂内容,《囚笼》剧组成立不易,蒋舒明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只会找流量拍商业青春恋爱片,也避免投资方插手,外行管内行,这部电影近七成都是自掏腰包,定了最大话语权。 业内对他这次尝试并不看好,像副导演、编剧这些,都是蒋舒明多年的兄弟,因为人情才愿意帮把手。 男主演岑易进组消息公布时也有粉丝劝他,说是《囚笼》无制片无投资导演心里也没数,简直就是三无剧组,一看就没前途。 “但我挺喜欢剧本。”岑易酒量不行,已有醉意。 “现在演员碰到合适的剧本,不容易。 “能进步的剧本,就更少了,遇到一次就得珍惜。” 秦绝闷头吃饭,鼓着腮帮子点头。 “老蒋的剧本是不错。” 副导演跟蒋舒明更熟,醉醺醺地感叹。 “我还以为你早不写了呢,没想到还有填坑这天。” “就你特么话多。”蒋舒明骂骂咧咧的。 “他那几个bug还是我给圆上的。” 编剧跟着乐。 “剧本是蒋导写的?”秦绝问岑易。 “是蒋哥大学时写过的小说。” “那应该读一读原著的。”秦绝说。 “哈哈,你看剧本就是看原著了,还原程度很高。” “好。”秦绝点头。 他们这边小声聊着,蒋舒明那边却说着说着吵起来了。 仔细一听,编剧在说林玲演员找得太年轻,你这内容拍出来肯定要分级,还得连累人家小姑娘挨骂,被蒋舒明反驳你懂个屁,本色出演的演员我最会教了,副导演又插嘴说等你哪天找不到合适演员还不是要翻车,这次没有小秦你头发都得撸掉吧狗东西。 这互相嘴炮的场景跟她在末世带兵时很是相像,秦绝看得直摇头。 邬盎不经意一偏头,看见秦绝的表情,诡异地打了个哆嗦。 救命,他的眼神为什么这么慈祥!! “小秦别在意,等你大了就知道了,有时候捡起梦想才是最难的。” 岑易含糊笑道。 “我知道。”秦绝点头。 《囚笼》剧组的确很好,主创团队即使醉了,争吵的也都是拍摄相关的正事。 当一群人专心为同一个目标努力时,这种气氛是很感染人的。 她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一顿饭吃得尽兴,回了酒店后,秦绝完成了每日的体能训练,就躺在床上放空。 森染选中了几支前景很好的股票,大约一周就能翻上几倍,足够秦绝在外租房和日常开支。 在此之前,她得把新的身份证搞定,户口也要迁出来。 和秦景升的恩怨也该有个了结。 是他亲手打死她的,杀了人,就要做好某天偿命的准备。 “阿染,去查一查藏得不深的传销组织,把秦景升的手机号放在他们的名单里。” “好!!” 潜伏在网络中的森染早蠢蠢欲动了。 她诞生以来唯二的家人就是阿爸阿妈,至于秦景升?只是个陌生人罢了。 哼,竟敢伤害阿爸,必须让他遭到报应! “接电话时把语音替换成他的老朋友,就说有个来钱特别快的大投资,需要面谈。 “连城去邻近城市有一条最短的盘山公路。 “家里两台车的车钥匙都是网控。那台路瑞37是充电节能款,联网的功能更多。”秦绝继续说。 “明白~” 森染愉快应声。 她笑嘻嘻地在秦绝的手机屏幕上吐着信子:“阿爸,到时候给你连个视频嘛?” 秦绝想了想:“好。” 父“子”一场,就做个告别吧。 尽管秦绝的恨意早已淡去,在心里激不起波澜,但这并不代表秦景升的所作所为就会被原谅。 他对她的谋杀,势必要付出代价。 …… 第二天的拍摄没有秦绝的戏份,她跟蒋舒明请了假,坐火车回连城补办身份证。 她身份证上的姓名是秦玦,并不是一个性别特征很鲜明的名字,秦绝也就随它去了,没做改正。 至于“绝”,其实是她在末世向人报名字时被人误解的字。 那时她是出了名的杀神,明明年纪不大,手上的命却比谁都多。 丧尸,杀,拖后腿的、拎不清的,也杀。 她曾只身捣了个淫(防hx)窝,末世降临后秩序崩坏只用了几天的时间,某个丧尸未曾出现的偏僻小城里,有二十几个男人坐地为王,掌控了大量的生存物资,以此强迫诱使了许多女人,后来还把“生意”做大,玩腻了的就交换出去,从而拿到新一批食物和水。 那时秦绝刚聚起一批势力,推测下一波丧尸潮极有可能从那座小城来袭,前去交涉时,那几个土皇帝还在拿乔,狮子大开口要物资要女人。 秦绝脾气本就一般,最能管得住她的军师听说了这些腌臜事,也根本没拦着。 当晚她就杀进去了。 土皇帝的老大身上有系统,兑换出了不少枪支弹药,也进行过基因优化,但并没改变什么。 秦绝在众多女人面前完成了一场单方面的虐杀,掌控人的生死这件事令她倍感愉悦,杀完了冷静下来后,那些惊魂未定的女人就被带走,交给医疗那一队好好照顾起来。 她队里纪律严明,没有一个敢动手动脚。 秦绝不养不干活的人,她们身体恢复大概后就被人带着做简单的活计,可惜里面有不少女人已被折磨废了,把出卖身体作为自身价值,没了上一个主子就来贴秦绝,被她杀了不少。 包括秦绝拍戏时突发奇想把别针当道具也是,当时末世里有个组织,像是刺客联盟和镖局的结合体,杀人越货和一路护送都明码标价。纹身没那条件,末世里一块布都稀缺,更别提什么名牌了,这群人就拿耳洞做标识。 战斗力和身价由低到高从十到一,两个耳朵拿木刺扎满十个洞的,就是最菜的那批,厉害的,则只有一只耳朵上扎着别针或其他尖锐品。 当时有不少人指名下单刺杀秦绝,结果去一个没一个,到第四单时组织老大说什么也不接单了,反被秦绝本人找上门来。 那老大是个身带子系统的生意人,自己实力不怎么样,却很会做人,当即表示愿意带残余成员投奔秦绝,后来成了她的后勤大总管。 这事传到了外面,就变成了秦绝又拆人老窝,暴力血洗一通,强权逼人投降。 种种或真实或虚传的事情多了,她的“玦”就被人默认成“绝”,大概是想表达她做事狠辣绝情。 秦绝对此一笑置之。 随着她的势力愈发庞大,这个被她亲手打杀出的名字也越发深入人心。 敢直呼她名字的人越来越少,只剩最亲近的人会这样叫,特意纠正没什么必要,秦绝这个名字也就用习惯了。 话回当前。 现在社会科技发达,许多办公程序依赖网络,简化不少。森染黑进家里电脑,把存储的户口本扫描件复制过来提交上去,秦绝到派出所只需要填个申领登记表,顺便拍照录指纹就够了。 补办身份证不罕见,秦绝避免麻烦,并不节外生枝,任凭派出所的警员把性别选成男,只是在她离开后,性别那一栏已经不声不响变更为了女。 时间卡在警员换班,没引起任何注意。 “我迟早要退休了。”秦绝在回程的火车上笑道。 她耳机插在手机上,跟闺女“打电话”。 “好呀~让我来养阿爸好啦!” “那还不被你阿妈笑话死。”秦绝笑着揉揉额角。 “唔……” 森染在手机上绕成一个蛇卷。 “我有点想阿妈了……” “嗯。” 秦绝说:“消息找到了么?” “只有一点点信息。”森染恹恹的,“更多资料都被加密了,我贸然突破的话,肯定会被发现的。” “往好了想想,这也说明了你阿妈的技术力一点儿没落下。” 秦绝笑道。 “那当然啦!不然当年怎么能生出我呢!” 森染扬起脑袋得意地摇摇晃晃。 在她的思维逻辑里,创造等同于人类的生育,所以创造她的人就是妈妈,妈妈的伴侣就是爸爸。 条理清晰,完全没毛病。 秦绝失笑:“这倒是。” 她家狗子称得上一句绝世天才,末世那种破烂环境都能造出这种级别的人工智能,最后还成功吞并了辣鸡系统。 脑子那么好,武力值也高,这谁看了不说一声绝呢。 跟她秦绝本绝般配得不行。 第十一章 执行 补办身份证得等五个工作日,和去时一样,秦绝回程时也刷了身份证明临时码。 这是一种可以在手机上通过面部和声纹识别,确定身份信息,从而临时生成身份证明二维码的便民程序,由秦一科技研发,主要针对于身份证临时丢失的紧急情况,比如乘坐大型公共交通工具、向公司或组织提交身份证扫描件等等。 虽然考虑到社会信用体系,规定每个人五年内只能使用三次,但自推出以来仍广受好评。 秦绝这次往返就用掉了两次额度,在路上已经收到了短信提示,好在接下来无需返回连城,秦绝自己不急,蒋舒明也乐意让她多呆在剧组,拍摄上有什么调整也方便。 回到沈城时才下午三点,秦绝草草吃了饭,就舒展手脚向影视基地的方向慢跑过去,权当锻炼。 跑到三分之二时,她停下去街边小卖部买了瓶水,小卖部的老板叼着烟,秦绝闻着烟味有些口干,心知是这具身体的烟瘾犯了,微一皱眉。 她那时性别认知模糊,在寻求自我肯定和青春期叛逆的双重因素下学着抽烟,试图变得更像个男人。但顾忌父母和老师,烟瘾不重,一周顶多一根。 后来到了末世,这个坏习惯就改掉了。 人身上的气味很容易暴露,加上秦绝身边又有个比江秋月更像她亲妈的军师,要说秦绝跟她对象嗅觉跟军犬似的,那军师就是超级军猫,秦绝在兵营转一圈,他都能闻得出来这烟味是从别人身上沾到的,还是秦绝自己抽的。 秦绝这辈子没几个人对她真心实意地好过,对真正关心自己的人最没辙,便乖乖听话把烟戒了。 “云烟白沙红塔山,来哪包?”小卖部老板喷着烟问。 秦绝的眼神在各种烟上转了一圈,最后指了指边上货架的pocky。 “来那包,谢谢。” 老板:??? 两分钟后,秦绝站在路边,拆开pocky外包装盒,撕开塑料袋一角,手捏着外盒下部一扬一抖,一根pocky就完美地抖了出来。 秦绝低头去叼,动作非常潇洒地……卡住了。 好吧,pocky比烟长多了,她早该知道的。 耍帅失败,秦绝咔嚓咬掉一半,在嘴里嚼嚼嚼,剩下一半长度就很合适,一甩一叼,偶尔用食指和中指夹下去,吐口气,当代云抽烟,非常机智。 岑易下了戏,看见的就是秦绝站在片场最边缘,嘴里含着根细棒。 “岑哥。” 秦绝看见他拍摄告一段落了,就走过来。 想了想,从兜里掏出还剩不少的pocky盒,娴熟地抖了抖:“岑哥来一根吗?” “不了,有孩子就戒了。” 岑易摆手。 秦绝把盒子往前一送。 “真的不了,我……啊这。” 递到了光源下,岑易才看见是盒零食,哭笑不得。 “你这是?” 秦绝下嘴唇一呶,pocky晃了晃:“多种口味戒烟棒。厉害吧?” 岑易听得直笑:“厉害,来来,我也抽一根。” 一大一小就蹲在片场角落,抽pocky。 过了几分钟,齐清远结束了他那条,走出来。 “清远啊,过来。”岑易挥手。 “创造无烟环境,从我做起。”秦绝递盒子。 半分钟后,三个人蹲在片场角落,抽pocky。 蒋舒明检查完镜头回头一瞅,刚想说什么,发觉不对,眯了眯眼睛,才看见秦绝嘴里的“烟”还裹着巧克力呢,差点打翻保温杯。 “哎那谁,快点,这段花絮不能放过。” 蒋舒明笑得不行。 “在拍了。”现在有空闲的工作人员在旁边憋笑憋好久了。 岑易圈子里老油条了,多会接梗,两指掐着pocky,望向远方,目光沧桑深沉。 “想当年,我,季声,还是一个普通小片警。却没曾想,就是身边这两个人,改变了我的命运……你俩倒是配合一下啊!” 秦绝和齐清远同时抬头,转头,嘴里还有pocky:“唔?” “唉,两个面瘫,带不动带不动。” 岑易一手扶额,摇头大叹。 周围笑成一片。 《囚笼》剧组有官方V博,时不时发些剧照、拍摄花絮,蒋舒明让负责运营官V的把这段发上去,适当营营业。 这段也就在笑声中揭过,短暂休息后,岑易接着拍摄,秦绝在边上看着,学习经验。 她发现岑易很会带戏。 岑易是一个非常抠细节的演员,他会在表演前和导演反复确认角色情感和心理,细致到该有什么样的小动作和微表情。 他即兴表演的部分很少,虽然缺少了一些灵活性,但整个人就像是从分镜本里走出去一样,光是在旁看着就能被他带进剧情中。 影视作品的拍摄中,场次和剧情顺序是不一样的。此时岑易演的是故事中期,主角季声在一个又一个案件中解开当年犯罪组织的旧事,在纷杂的线索里寻找真相和赤那的行踪。 这场戏,就是他与一位老戏骨在监狱谈话室的你来我往。 两人相互试探,不着痕迹地从对方细微的反应中推测各自的目的,表面上一派和气,实则暗潮汹涌。 秦绝敬佩地无声点头,相同的事情她经历过,但那是真正的谈判和试探,每一句都暗藏机锋。若是单纯演戏的话,她做不到岑易这么真。 看两个演技在线的人飙戏非常爽,这就是文戏的精彩之处,它不像武戏那样靠直接的画面感造成冲击,却能更深入地直击内心。 这场戏拍了六条,等下了戏,岑易已经一后背的汗。 “你这是下了苦功啊。”副导演感叹。 有点眼力的都看得出来,岑易的演技有了质的飞跃,刚才的拍摄中是他把控着节奏,将对手自然地带入了戏中,却又不压戏,程度恰到好处。 他此前演的角色也很多样,但人设普遍单一,比如温柔、稳重、狠厉等等。而季声是一个成长型的角色,他的行为模式和思维方式都在不断改变,情绪也并非跃进,而是层叠变化,要演出黏连的层次感难度很高。 而老戏骨出演的角色是个地位很高的配角,他认出了主角的身份,却不动声色地把惊讶和算计掩盖住,笑着与他打机锋。他的眼神变化仅仅只有一瞬间,一个组织前高层的味道却瞬间有了。 这天的拍摄很快结束,接下来的时间里,蒋舒明跟编剧开了会,给秦绝的第二场戏加了些内容,由于涉及到爆破,还得多准备几天,秦绝在这两天就只出镜了一个背景板,西装领带跟在犯罪组织BOSS的身后,淡漠中带着危险与警觉,存在感却很低,比起保镖更像布置在暗处的死士。 这场戏不难,秦绝对收敛气势和降低存在感很有心得,还被蒋舒明夸收放自如,听着有些惭愧,有种满级碾压的错觉。 期间岑易有个代言活动要出席,离开了一天。 演员进组并非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待命拍戏,协调时间很是困难,有不少明星拍戏时还兼顾综艺或live,同时进两个剧组的也有不少,当然,质量上自然也会受到影响。 岑易为了专心演戏,已经尽可能推了通告,反倒是齐清远和秦绝两个十八线没这个困扰,始终都在跟组。 还吃掉了不少盒饭预算。 没有拍摄任务时,秦绝就和齐清远对打。都是从末世回来的人,打斗起来冥冥中就能找到那股狠劲,齐清远的体质和技巧比李大壮那些拳手要强,秦绝可以不用太留手,这几天她就靠着对打和过量的体能训练来减缓杀意。 她隐隐感觉到这种依靠客观消耗的法子会有不管用的那天,只是一时间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静观其变,走一步看一步。 进组的第五天,饰演少年季声的演员赶了过来,是个小流量,要的就是那股天真和养尊处优的感觉,又是一个本色出演。 秦绝渐渐摸出门道来。怪不得蒋舒明之前拍摄了那么多青春恋爱片成绩都不错,他选人的目光真的很准,每每都找合适的流量明星,指导他们按照自己的个性出演。在镜头不错、剧本基本不拉胯的情况下,因为人设贴合,最终呈现出的效果也能达到及格线。 尽管还是会被人喷烂片,但达到了及格线,就意味着除了流量明星的粉丝外,还有一部分不那么在乎质量的路人观看。粉丝为刷票的主力,加上部分路人买账,票房相当可观。 出演少年季声的小流量比秦绝小两岁,是明烨公司的练习生。 比起造星出了名的璨华,明烨娱乐这些年的资源并不太好,都拿来集中捧公司的台柱子,像小流量这种就有点惨,恐怕只想在“扑街”电影里尽量混个脸熟。 他据说在练习生里的排名不错,粉丝不少。许多年少成名的人,心智年龄也就停留在了这个出名的年纪。他身上因此有些淡淡的骄矜和傲慢,恰好是少年季声的气质。 秦绝懒得应付这小孩,就保持她的“人设”,冷冷淡淡的不讲话。小流量也没有跟她交流的意思,倒是本来负责给他化妆的邬盎被拒绝了,说是自带了化妆师,不用麻烦剧组。 “嘁,就这还本色出演。” 邬盎给秦绝化妆时小声吐槽。 “我认识他那个化妆师,化得还行,就是修得特重,恨不得在脸上化出个柔光滤镜。” 秦绝笑道:“那也算贴合角色。” 被娇惯着的小少年,脸嫩一点也不稀奇。 邬盎撇嘴:“就他那点流量算什么,现在哪有偶像比得上罗凌,更何况人家罗凌虽然是流量爱豆,但唱歌跳舞实力都很强,他呢?在公司里排名高点儿就嘚瑟上了。” “背后揭人短也不怕出事?”秦绝笑问。 “不怕,我家里有矿。” 邬盎很是有底气地一甩刘海。 秦绝听得出周围没有小流量和他团队的人,也就随她去。 “好啦,搞定。” 邬盎放下工具,秦绝手上又是一副活生生的尖利“狼爪”了。 她今天要拍的是赤那在房间里看少年季声走过,两人有一段短暂对视的那场戏。 秦绝起身走出化妆间,此时是上午十点。 森染的声音突然从她脑内响起: “报告,目标已收到传销组织来电,双方谈话内容已实时替换。 “目标情绪激动,已离开书房。 “已屏蔽捷虎421的网络,车门无法开启。 “路瑞37已解锁,目标正在上车。 “目标正在驾驶车辆向目的地行进……” 秦绝走下楼梯,迎面遇到了岑易和齐清远,她露出个微笑。 秦景升将死于车祸,而她当天在三百五十公里外的沈城拍戏。 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第十二章 《囚笼》(四) 小流量没有化特效妆的需要,但出来得比秦绝还晚。 蒋舒明跟流量演员拍戏的经验足够写一本简易教程了,对眼下这情况早习以为常。 他没去批评或警告,在演戏的圈子里,导演看得上你才会多说两句,许多自以为“不被批评就是赞赏”的演员,就这么在沾沾自喜里毫无长进。 秦绝踩完了走位,正蹲在蒋舒明的小马扎旁边听讲戏。 “你对赤那这里的心境有什么理解?”蒋舒明问。 秦绝把这些天的分析总结了下: “他(赤那)刚刚完成了杀人任务,从尸体堆回到狭窄的房间,是非常无聊的,就像孩子玩坏了玩具后没有事情做。 “这时,少年季声从远处出现,他从脚步声里听到一个弱小生物的足音,要么不当回事,要么以为是下一个任务目标,提起警惕,做好准备。但他同时又是一匹训练有素的狼,在没有准确接收到命令前不会行动。 “季声出现时,他的形象与赤那所接触过的人全然不同。他和BOSS一样穿着考究,非常体面,身上又散发着单纯天真的气息,异常脆弱。 “赤那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所以他会有一丝好奇,好奇中又有疑惑。因为与他年纪相仿的人不是在杀人就是被杀,而季声看起来完全没有沾过血。 “接着BOSS出现了,赤那立刻收敛这些细微的情绪波动,低下头等待指示,这个转变非常快,是他长年以来形成的条件反射。” 秦绝语速略快,时而停顿,短暂思考后继续,蒋舒明听着她说,偶尔点头。 “思路基本没错,有几个地方需要注意下。” 蒋舒明提示道:“小狼,你的思路角度完全放在了人物上,没有从表演的角度考虑。” “嗯。”秦绝应声。 又问:“小狼?” “V博上玩出来的梗。”蒋舒明指指齐清远,“你俩,大狼小狼。” 秦绝失笑,默认了这个称呼。 蒋舒明又讲了几句表演上应当注意些什么,小流量那边也跟着顺完了走位,便没再多说,准备拍摄。 秦绝留意到小流量还瞥了她一眼,这小孩的情绪特别好懂,眼里写着“你演技真差居然要导演教这么久”。 有点想笑。 秦绝轻咳一声,走进布景。 这个四方房间长宽高都只有两米,逼仄感异常强烈。 秦绝背靠着墙蹲下,只是一个姿势亮出来,蒋舒明就满意地点了点头。 会打,能吃苦,又上进的年轻演员,导演基本都很喜欢。 拍摄开始,秦绝缩在墙角,像进入休眠模式的机器人,眼神盯着地面,指甲在脚踝上方的皮肤上轻轻划动。 隔一次呼吸,划一下。 细小的血珠渗出来,伤痕很快愈合,愈合后又被划开。 她的指尖和指甲上还带着微微干涸的血迹,伤口处不停滴出的鲜血染上去,仿佛在风干的油画上点了殷红的颜料,画面流动而立体。 小流量带着群演从镜头一侧走来。 然后迅速被卡。 原因是小流量的唯一一句台词过于干瘪,秦绝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连她家闺女说话都比这更有感情。 “表情再惊讶点,那种天真,好奇。”蒋舒明说。 小流量随意点点头。 第二条又卡了。 “脸不要太用力。”蒋舒明说,“不用太夸张。” 等第三次时,负责秦绝的那台摄像机已经完成了使命,蒋舒明摆手让她离场,调了一台摄像去拍小流量的特写。 他的演技实在有些辣眼睛,秦绝溜到一边,跟齐清远和不知什么时候赶来的岑易一起看戏。 岑易还拿出一盒pocky,不是太熟练地抖了抖:“来,回请你们。” 秦绝夹出这根,浮夸地演了一套“嘶……呋……”,被岑易满脸嫌弃地推开了。 “也不学点好的。”岑易笑道。 秦绝耸肩摊手,跟岑易对着笑起来。 齐清远看得出来她在模仿小流量的用力过猛,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悄然露出丝笑意。 蒋舒明把小流量这条拍完了,回头又看见这三人在那抽pocky。 秦绝一手夹pocky一手插兜,跟岑易摆着一模一样的老烟枪姿势,冷酷叼pocky的齐清远在他俩旁边格格不入。 “这还能上瘾是咋的。”蒋舒明气笑。 在东北呆久了,谁都被染上点当地口音。 “今天去V博上接着挂你们。” 蒋舒明笑骂,招呼秦绝过去。 下一场是秦绝一直没拍的那场戏,就是赤那把绑住的人杀死,发现季声,突然回头的那条。 这场有爆破,为了质感没走绿幕戏,也是实景拍摄,要去另一个半公开的摄影棚。 饰演季声父母的演员是很有经验的群演,一早就准备好了,在摄影棚等着。 这场戏分了很多条,先单独拍了季声父母望着赤那说话的那一幕,然后是赤那面对他们一脸冷漠的特写。 小流量有一个怼脸镜头,是被赤那发现后的惊慌和恐惧,原本是单独拍摄,但演技实在一言难尽,一言以蔽之,叫得比谁都狠,眼神比谁都木,但凡一个胆子小点的女生进了鬼屋都比他看着更有感觉。 “蒋导,我有个问题。把人吓坏了用赔钱吗?” 连拍六条未果之后,吃瓜的秦绝凑上去。 蒋舒明看她一眼,就懂了她的意思。 “没事,拍吧。” “好。” 秦绝起身准备,又跟岑易说:“岑哥,你可以站在他镜头正后方的位置。” “他”指的是小流量。 岑易深吸一口气,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 蒋舒明让小流量趴在柱子旁不动,照常表演就是,拍摄他特写的摄像机全程跟拍,拍这么久总有一小段能用的,这点内存剧组还耗得起。又安置一台摄像机在小流量旁边,镜头对准秦绝,从少年季声的视角拍摄赤那。 秦绝原地做了几个热身动作,确认靴子机关完好,最后张开手掌又缓缓收缩,活动着指节。 饰演季声父母的群演身上也已安装好了血包,女的跪在地上,直起身体,男的垂着头躺在地面。 这场戏的前面有一段剧情,是BOSS听闻季声父母已送到了处罚场,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点头说好,又有下属小声报告说季声跑过去偷看,BOSS也只是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 “他总该长大的。” 话回拍摄,对两个被绑住的人动起手来轻而易举,秦绝不需要展现什么复杂的招式,只是她的打戏几乎都是真的,不免要跟群演知会一声。 “姐,你待会儿可能要昏。” 秦绝蹲下去小声和女群演说。 “没关系,姐姐能演。”群演看到是个小帅哥,还给她挤挤眼睛。 秦绝:“不,你是真的会昏。” 女群演:??? 然后秦绝又转头跟男群演说:“哥,脖子一凉的时候别吓到,继续演就好。” 男群演莫名有点瘆得慌:“……好。” 沟通完毕,秦绝点点头: “合作愉快,你们不会死的。” 两个群演:等一下,为什么你的语气这么认真?? 秦绝举手示意准备好了,场记打板,蒋舒明喊出action。 拍摄开始,秦绝伸手一把掐住女人的脖子,把她整个人提起来狠狠向场内的柱子撞去! 砰! 女人脸上还带着泪痕,眼里的瞳仁迅速放大,接着白眼上翻,昏了过去。 小流量和岑易都在一个合适的偷窥位置,能把秦绝出手和女人的惨状看得清清楚楚。 镜头里,小流量的脸明显扭曲,涂了层层粉底的脸唰一下变得煞白。 “爱萍!” 季海惊呼一声,少年却在他挣扎挺起上身时一脚撩起! 唰的一声! 刀尖从靴尖弹出到划破喉咙只是一瞬间! 这一脚快准狠,毫不花哨,男人的咽喉处喷出一道血柱,几乎洒满大半个镜头! 赤那收腿,有赖于丰富的杀人经验,他不需要确认就知道他们已死透了,任务完成,便想回去。 就在此时,他猛地转头,杀意未褪的双眼精准锁定一道窥伺的视线,迸发出的狠厉隔着数米直直刺穿对方的眼睛,仿佛一头凶兽发现了它的猎物,张开血盆大口猛扑而来! 扑通! 少年季声向后跌去,白净的脸上尽是惧意,他张着嘴似乎想尖叫,但喉间只挤压出几声无意义的嘶鸣。 岑易退后半步,心脏狂跳,冷汗立时布满后背。 “卡!” 蒋舒明终于出声。 秦绝凶恶的眼神一瞬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对着小流量的方向和蔼地笑了笑,对方却在这时才找回了发声能力,尖叫着手脚并用向后爬。 刚才秦绝那一眼带上了她在末世血战中凝练出的狠绝,除了小流量和与他同方向的岑易,旁人很难切身体会到那种身临其境的恐怖。 这场戏小流量的助理也在旁边看着,此时很是尴尬地快步上来把他托起,好声好气地安慰。 秦绝先把昏迷的女群演扶起来,给她做了简单的按摩,她有控制力道,不会留下永久性的损伤,女群演昏过去比起撞击更多是吓的,真去医院检查,连个轻微脑震荡都没有,没一会儿就苏醒过来,看向秦绝的眼神从之前的小花痴变成隐隐畏惧。 秦绝说了声抱歉,尽到义务后就不多言,向蒋舒明走去。 “蒋导,过了吗?” 光是她走过来,小流量都扯着助理拼命往后退,隐隐约约的抽泣声传来,竟是被吓哭了。 蒋舒明在监视器前来回看了几次回放,很是满意。 他为什么喜欢找人本色出演?因为他相信再逼真的演技都不如最真的事实。 小流量真情实感地被吓倒在地,拍出来的效果异常出色,等放出去了圈一波好评是必然的,这种实打实的好处,也刚好堵得上小流量团队的嘴。 哪怕他被秦绝吓了个半死,也得老老实实认栽。 更何况秦绝本就占理。 蒋舒明让秦绝把最后的眼神再补一条,这次把镜头当成少年季声。 岑易再次隔着几个工作人员,站在了镜头的后面。 这条过得很快,秦绝收起厉色,笑着去问岑易。 “岑哥,怎么样?” 岑易一头的汗,急促地喘了两口气,才有余力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厉害,我腿都软了。”他说。 秦绝笑了笑,这是演戏,她自然不会用全力表现她的杀意,不过岑易能顶得住这四五分力度,足以看出他心志坚定。 两人聊了一会儿,带妆的齐清远走过来。 小流量那边说是状态不好,没办法继续拍摄,蒋舒明很大度地让他回保姆车上休息,反正爆炸戏是替身,并不耽误。 只是他在剧组的风评就仁者见仁了。 蒋舒明喝了口水,就和工作人员核对爆破点,爆炸戏在拍摄中的危险性不言而喻,前期准备相当重要。 爆破点在空地上做了标记,实景爆炸比较危险,因为其中一两个爆破点会安置相机,拍摄近距离爆破的抖动感,而一旦计算错误,相机很有可能被波及,镜头和机身碎裂后的零件乱飞,产生误伤。 小流量的团队完全没打算真人出镜,在接戏时就着重说了,蒋舒明也预料得到,一早准备好了替身演员。这场戏里用替身的人不止他一个,饰演季涛(季声叔叔)的演员也打过申请。 倒是齐清远和秦绝表示完全没关系,可以真身出镜。 “一定要记住爆破点,爆炸的时候不要慌,一直往前跑就行。”蒋舒明给秦绝讲道。 “这场拍摄是固定镜头,道具房梁会砸下来几根,适当去躲,跑到终点向后跳。” 秦绝即兴发挥较多,蒋舒明因人制宜,讲戏也宽泛。 “好。” 秦绝面容沉静。 “别害怕,只要不踏进爆破禁区,顶多炸个脸黑熏一身烟,不吓人的。”蒋舒明安慰道。 “……好。” 其实她太久没听见爆破声了,想想还有点小兴奋。 第十三章 《囚笼》(五) 原来是他。 赤那眼尾轻轻一挑,敌意退却,他视线转回地面,走动间不知何时将染血的刀尖收回到靴内,地面上只见一双深黑色的软靴交替踏过。 处罚场面积很大,外场四周建造了中式回廊,二层的高度有露天包厢,供人欣赏暴力美学。 内场并不干净,干涸的血迹随处可见,四角各有两根高柱,与外场雕有龙纹的石柱不同,一根布满划痕,常有捆绑的痕迹,另一根插满了铁钉,周爱萍的尸体就挂在柱旁,双脚离地轻轻摇晃,像个破布娃娃。 赤那提起她向着钉柱撞去时,一根铁钉径直刺穿了她的脑袋。 诡异的是,她的死状非常恬静,嘴角甚至弯出一点笑意。 她与季海死前的话回荡在赤那脑海,令他有些烦躁地甩了甩头。 没过几秒,赤那的脚步踩在内外场交界处,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爆鸣。 !!! 赤那弓背屈膝,霎时进入战斗状态。 是什么?枪声? 他自有意识起,见识过的先进武器只有手枪。 又一声爆炸响起,距离更近。赤那表情狰狞起来,像一匹闯进现代社会的狼,浑身带刺,满是警惕。 嗙嗙嗙! 间隔极短,甚至不到半秒,爆裂声接连响起,最后一声近乎响在耳边! 很危险! 赤那瞳孔缩紧,野兽的直觉告诉他:会死!要逃! 他足下一蹬,向外场出口狂奔而去,房梁轰然坍塌,将两具尸体掩埋,火光冲天,赤那全身寒毛直竖,他几次屈膝后跳躲过坠物,将双臂挡在身前从火焰中跃出。 危险!会死! 赤那的脸部、脖颈、肩臂皆汗水津津,不知是被烤出来的还是因惧而生,他不断地变换方向,就在奔出外场的那时,轰然一声火焰熊熊卷来! 刺目的大火中只看见他模糊的人影! …… “卡!” “救人!!” 蒋舒明和副导演的两句话前脚跟后脚,拿着灭火器的数个工作人员冲上前去,大量的二氧化碳和烟雾充斥大片空间。 “我没事!” 烟雾中秦绝咳了两声,第一时间报告情况。 在场众人的一颗心放回肚子,蒋舒明也松了口气,都是秦绝这几次拍摄太靠谱了,这次居然开拍前跟他说什么“拍摄别停一条过”,他真是信了这小子的邪! 秦绝边挥手散开烟雾,边踉跄走出。 蒋舒明一看她就破了音:“你管这叫没事?!” “咳咳咳。” 秦绝总算摆脱烟雾,嗓子被烟燎过,异常嘶哑:“真没事,人好好的。” “轻度烫伤,戏服烧出几个口子,鞋里机关废了,汇报完毕。” 她说完接过陈助理手里浸过冷水的毛巾,往黑得根本看不清五官的脸上一抹,除了眉毛头发有点焦,还真的没什么事。 最后那次爆炸她留了个人影后便迅速倒地翻滚,第一时间扑灭了火,反倒是后来冲上来的这些人不由分说对着她喷了一通二氧化碳,现在仿佛毛孔里都在往外渗CO2。 张明在边上捧着冰盆,秦绝伸手抓了把冰块当沐浴液似的往裸露的脖颈和手臂上涂,擦掉黑灰后,能看出有几处烫掉了皮,还有几处烫疤。 戏服的背心宽松,质量也一般,被烧出几个洞,多集中在腰腹处,没露出什么不得了的地方。长裤厚一些,幸免于难,仅有几处焦痕。 “怎么不按走位来!”蒋舒明心有余悸地喝问道。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秦绝把嘴里的温水咽下去,认真解释道,“有一根房梁掉下来时被卡了一下,落点和倾斜角度和计算好的不一样,跨过去再跑就没路了,只能从正前方冲。” 她又说:“正好那个方向有镜头,拍出来的效果应该还不错。” 这倒没错,秦绝刚才的表演堪称火场跑酷,流畅感与刺激感兼备,非常出色。 “这就是你学的从演戏角度想问题?!” 蒋舒明怒道:“你是导演我是导演?跨过去没路了就不能收拾收拾拍下一条?!一个演员别不把自己当回事!敬业是这么敬业的吗?命不要了?!” 他气得一指齐清远:“眼前就有教训,看不到?!” 说完发觉不妥,啪地放下手,跟齐清远说了句抱歉。 齐清远并不介意,也看着秦绝严肃道:“这样不好。” 蒋舒明被这么一打岔,再看向秦绝时情绪也连贯不起来,指了她半天,最后只气哼哼地摆手道: “滚一边治疗去!” 秦绝平静地点点头:“好的蒋导。” 她跟着陈助理往休息处走,蒋舒明原地转了半圈,忍了半天,没有迁怒别人,黑着脸招呼工作人员打扫残骸,自己坐回监视器前。 岑易也在休息处,刚旁观了这一场,心脏病差点吓出来,此时看着走来的秦绝也是不知说什么好。 “你这孩子……” 岑易张了张嘴,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 “拍摄时导演会考虑到各种情况的。什么一镜到底、一条过,别那么较真,一次不行还有很多次尝试,认真对待演戏是好事,但凡事都有度,不能随便拿安危开玩笑。” 秦绝正抬着手臂让人喷药,闻言“嗯”了声,表示在听。 “唉。你呀。” 岑易有种提前体会到父亲跟叛逆儿子交流障碍的感觉。 “你是不是想说,你自己有把握,不会受伤,拍得也很好?”岑易在秦绝旁边坐下,声音放轻。 “但是不能光想着这些事。你是在剧组里,假如有个万一,就会变成剧组拍摄爆炸戏里演员意外重伤,甚至身亡,你想想,不光是你自己受灾受难,整个剧组,还有蒋导,到时候要承担多少媒体的质问和非议?” “我明白。” 秦绝向来听得进去建议和批评,岑易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认为有必要解释一下。 “岑哥,我的思维模式和你们不一样。” 她坦诚相告:“第一次见面时,你和齐哥都在。我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你都清楚,我也无意隐瞒。” “蒋导为什么看中我,找我演戏,是他看我符合要求,能动死手。 “我之所以能动死手,是因为我不怕死。” 因为不怕死,所以没有顾虑。 她的话没有说全,但意思基本贴近。 真正的原因秦绝已经发现了,尽管回归了现代,但她的固有思维仍属于末世。 那三十多年来的痕迹,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轻易消除。 她的实力和经验,令她有信心完成这次拍摄。在这个大前提下,导演、围观人员、剧组等等担心的最坏情况几乎没可能发生。 在末世里,对自己有一个清晰的判断尤为重要。当她知道这刀下去对面的丧尸会死,那她必然就冲上前去。 这是一道很简单的证明题,从已知结果完成推导过程。 另一个原因则是,秦绝并不是浸淫多年的老演员,她现在连表演的门槛都没摸到,只要她在演,就会默认所发生的是事实。 所以当场改变路线也好,不顾安危向前冲也罢,都是她唯一能做到的。 如果不这样做,她的表演就彻底崩盘了。 秦绝把第二个理由讲给岑易听,他又叹了口气。 “你啊,真的是…… “我知道你有充分的理由和实力允许你这样做,只是别说我们,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他们不了解你,所以无法报以信任。每个人看待问题的角度、关注的重点都不同,都牵扯着他们自身的利益,在这种情况下,你的做法很容易会被误解成个人的自负和任性,被人打上年少轻狂和不顾大局的标签。” 秦绝点头:“我知道。我在调整了。” 末世思维并不适合这个安宁和谐的社会,这件事本身没有对错,只是适合与否的问题。 “还有,我猜你有个问题可能真的没发觉。” 岑易把药油递给陈助理,说: “为什么你给我的感觉是,你不是很想活着?” 秦绝眼睑一垂,没有说话。 “小秦,我尊重你的隐私,也不想多问你的身世经历。”岑易轻声道,“你很聪明,知道在什么时候应该摆出什么样的态度,做什么样的事。” “但你……似乎没有目标。呃,也不是目标,生活这东西,不是追求目标才是生活。”岑易转头看向前方,“生活是由无数个让你觉得‘我想活着’的瞬间组成的。” “那岑哥你呢,你想活着是因为什么?” 秦绝问:“事业?家人?还是名声地位,或者钱?” “后面那几个,真不好说。要说我对它们没一点兴趣,那就太虚伪了。” 岑易抱着其中一条膝盖,对秦绝笑笑:“前两个嘛,一半一半吧。” “给你分享个秘密,要不要听?” 在渐渐轻松起来的气氛里,岑易笑呵呵地说:“我呢,最初喜欢的不是演戏,是骗人。” “?”秦绝抬了抬眉毛。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编故事,创造不存在的人,哦,用现在的流行词来说,叫‘捏人设’是吧?我喜欢捏各种各样的人设,然后去骗人,让别人也相信。 “我会对邻居家小孩说我有个哥哥,在哪里上学,是什么性格,哪几天会回来还跟我带糖吃,其实我是独生子女,根本没有兄弟姐妹。 “长大以后我的戏精病就更重了,自己一个人坐出租车,一个人出去吃饭,跟人聊天时随口就能瞎编,明明我在这里上学,但我偏要骗服务员说我只是长得年轻,已经工作了,在某某单位,家离这里很近。 “我就是喜欢看别人被我骗,还信以为真的样子。” 岑易乐道:“直到我在网上跟你嫂子网恋,骗了人家,又栽进她手里。” “我意识到自己真的非常非常喜欢她的时候,就害怕了,因为我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嘛。我骗她自己是个在酒吧驻唱的落魄小歌手,还给她发了很多‘工作照片’,在视频聊天里抱着吉他给她唱歌。我骗人不图钱不图色,只是想看他们当真,这样我觉得特好玩,特开心。结果害人终害己,承受不住心理负担,就跟你嫂子说了实话。 “然后你猜她说了什么?她在视频电话里说‘哇,你演的真好,为什么不去做演员?’ “这句话啊,对那时候只知道骗人为乐的我来说,简直是醍醐灌顶。” 岑易的助理王轩正好走过来,听到了后半段,就微微笑了。 在秦绝有些好奇的目光里,岑易拍了拍他,对秦绝眨眨眼: “后来我才知道,你嫂子家里就是开经纪公司的,她早发现了。 “我就这么被签下了,十几年过去了,经纪人成了妻子,小舅子当了助理。怎么样,听着是不是很人生赢家?” 第十四章 长辈与父亲 秦绝看了岑易两秒:“比起人生赢家,更像你被嫂子拐上贼船。” “咳咳咳。” 岑易尴尬道:“人生嘛,要学会多角度看问题。” “嗯,多角度自我安慰。”秦绝点头。 “你倒是很会杠啊,阿基米德跟你什么关系?”岑易“恼羞成怒”。 秦绝偏过头想了一阵:“给我一根pocky,我能杠动蓝星?” 岑易捂着胸口,心力交瘁。 “吃你的pocky去吧,你个pocky精。” 秦绝笑笑,隔了一会儿才说:“谢了,岑哥。” “有什么好谢的。”岑易摇头,“回去化妆吧,到时跟蒋导沟通一下。” “嗯。” 秦绝略一点头,顿了顿,又说: “岑哥,有什么好的心理医生推荐吗?” 岑易摸了摸下巴:“我回去问问你嫂子,人脉方面她比较熟。” “好,拜托了。” 跟岑易挥了挥手,秦绝随着邬盎回到化妆间。 这是她的最后一场戏,戏服的破损并不影响什么。除去刚才拍摄的火场奔逃外,秦绝还需要补一条特写,在特写里,赤那被火烧得浑身焦痕,容貌被毁。 她虽用毛巾和冰块抹了一遍,但还是灰头土脸的,邬盎这个新锐特妆师大胆地在当前的基础上直接给秦绝上妆。 “不会伤到皮肤的,你放心。”邬·家里有矿·盎自带妆品,质量很有保证。 “伤到也没事。”秦绝笑道。 “哎呦,你先别笑。你看看你的脸跟你的牙这对比度,都能去拍牙膏广告了。”邬盎揶揄。 “是吗?”秦绝凑过去看镜子,“还行。” 当初她还看过被糊了满脸血肉的自己,比起来现在算是小儿科了。 “注意点形象好吗朗↘狼↗,好歹也是帅哥演员呢。” “朗狼是什么。”秦绝问。 “是爱称呀,就像狗勾。”邬盎脸上在笑,手却很稳,“你跟齐哥在V博上被称为双狼组,有些小姑娘pick到了你的颜值,就这么叫你的。” 秦绝:“……谢谢,鸡皮疙瘩起来了。” 是她太落伍了吗,怎么感觉重生回来已经跟不上冲浪的速度了。 又一想,这些年来森染她阿妈做了不少事,科技发展比重生前迅速多了,那诞生出更多的网络文化也不稀奇。 “蒋导说齐哥和我是大狼小狼,听着还正常一点。” “不不不,哪里正常。”邬盎反驳,“万一齐哥姓武呢。” 秦绝笑得咳嗽两声。 “对了,你有V博吗?有的话把V博账号跟剧组报备下,这样以后宣传就能艾特到你了。”邬盎提醒。 秦绝在这具身体的记忆里找了找,V博和她重生前用的i晒(I Share)不同,一个身份ID最多只能注册三个V博账号,且其中必须有一个是主要账户,与征信体系的评定挂钩。 由于注册时性别等信息必须与身份证相一致,而秦绝对此有些介意,所以即使注册了V博主号也没有经常使用,只偶尔当成一个云存储平台,发布一些读书笔记等等。 “有。我待会儿跟陈姐说下吧。” 秦绝微一睁眼,镜子里的人已经面目全非,脸上满是尘土和烧伤。 “身上也要化,肩膀、手臂、后背,还有腰和腿。你看看露哪里?” 秦绝看了眼身上皱皱巴巴的背心长裤:“就按照现在的来吧。” “哇哦,那我要对腹肌下手了。”邬盎嘿嘿搓手,但秦绝看得出来,她眼里完全没有猥琐的意图,故意摆出一副花痴的模样还挺可爱的。 “你随意,怎么折腾都不是问题。”秦绝也不矫情,把背心下摆掀起,拉到胸口下方位置。 “噫,我才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化妆师。”邬盎前一句还在笑,下一秒直接进入了工作状态。 “会很痒的,一定不要动。” 她说着抓起一个造型奇怪的调色盘,仔细端详着秦绝的肌肉轮廓,思考从哪里开始上妆。 …… 这是一场持久战。等秦绝从化妆间出来,岑易不在,少年季声和叔叔季涛在处罚场的戏份也已经全拍完了,小流量急着赶下一场通告,早赶去了机场,饰演季涛的演员也下了戏,回去酒店歇着。 秦绝和刚刚结束的齐清远交班,前者向蒋舒明的方向走,后者进了化妆间,化和秦绝一样的烧痕妆。 “蒋导。” 秦绝在蒋舒明身旁站定。 “伤怎么样了?”蒋舒明问。 “涂完药马上就好了。”秦绝说的是实话,基因优化后,她的修复能力很强。 蒋舒明坐着小马扎,抬头看她一眼,揉了揉太阳穴。 “小秦,多在乎点自己。” 他拿了根烟,但没抽,感叹道:“像你这样的演员不多见,这几年发展得快了,文化事业跟不上,演员这行呢,也好像谁都能进来插一脚了。” 秦绝听得出蒋舒明意有所指,并不接话,只是静静听着。 “不管演得如何,只要有人买账,那就是好。”蒋舒明咬着烟嘴,含糊道,“影视业就是个大赌场,去钱快,捞钱也快。很多人尝到了挣快钱的甜头,就找不回初心了。” “我也是这个熊样。” 蒋舒明咧嘴一笑,“就算你费心费力拍出一部好片子,也是叫好不叫座。奖杯不能当饭吃,光靠口碑也买不起面包。我这样的人多了,整个行业就往后退了。” “浪子回头这种矫情话就不说了,但能在《囚笼》里遇到一个你,很难得。 “以往的我,肯定恨不得你这么拼命,这么敬业,敢演敢拍。一是出来的质量是真好,二是可以炒作,可以营销,甚至可以碰瓷,自己跳进墨水里再自己洗干净。 “可是我想到老爷子当时骂我的话,就做不到像之前一样了。人呐,到了一定的高度和境界,他就是会想得深一些,看得广一些。 “你呢,好好培养一下,哪怕是做武生,都是块毋庸置疑的好演员料子。 “你也别怪我给你压力,给你扣帽子。现在的好演员已经很少了,好苗子就更少。少到哪怕折了一个,也是整个行业的损失。” 蒋舒明把烟嘴满是咬痕的香烟拿下来揣兜里,秦绝带着妆,他就没去拍她的肩膀,只是站起来仰视着她的眼睛。 “珍惜一下自己。 “如果可以的话,也希望你能珍惜一下作为演员的未来。” 秦绝沉默了半分钟。 “好。抱歉。” 想了想,又说:“我现在没办法对您的话完全感同身受,不过,我会记下来,慢慢理解的。” 蒋舒明笑了笑,揭过这个话题,给她指特写位。 “去吧,我看看你的文戏怎么样。” …… 这一天,剧组的安排是白天一整天外带四五个小时的夜戏,秦绝拍完最后一条时是下午五点钟,因为戏份少,咖位低,没有特意安排杀青祝贺。 蒋舒明和齐清远还在继续拍摄,秦绝没去打扰,卸了妆打算回酒店。 刚出棚,就看见岑易的保姆车停在那里,岑易在车里向她挥手。 “岑哥。” 秦绝上了车。 “杀青了吧?喏,杀青快乐。” 岑易递给秦绝一本书,她看了看,书外面包了一层书皮,上面有一行手写体:演员的自我修养。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致吾与吾爱的青春——岑易。 “你嫂子当年送我的。”岑易一脸幸福。 秦绝的手指一点点划过书皮,末了抬头含笑:“我怎么觉得,嫂子才是霸道总裁呢?” “那怎么了。我岑易凭本事吃的软饭。” 保姆车门一关,啥都敢说。 秦绝失笑:“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送给我,岑哥舍得吗?嫂子也不介意?” “拿着吧。”岑易就笑,“其实本来是留给我儿子的,不过这小子刚出生,谁知道他以后会对什么感兴趣。” “要是他也进了演员这行,我就手抄一本,等他十八岁怎么也抄完了,更有纪念意义。” 岑易一手撑腮,倚着保姆车内的隔板。 在缓慢倒退的夏末景色中,他微微眯着眼睛,带着些许追忆的神色,表情很是柔软。 这就是父亲啊。 秦绝暗自叹道,轻轻笑问:“小家伙叫什么名字?” “岑宽。宽以待人。” “好名字。”秦绝点头。 “有空来我家做客,看看他。”岑易笑道。 秦绝愣了愣:“我身上血气重,对孩子不好。” “血气重跟心性品行是两码事。”岑易并不在意,“你坐在我对面分分钟就能把我干掉,我不是也叫你上了车?” “确实。” 秦绝弯起嘴角,扬了扬手中《演员的自我修养》:“我记住这个约定了。等我把它读过三遍,就去岑哥家做客。” “哈,好样的。” 岑易大笑:“要不要考虑出道啊小秦?我们家公司很不错的。” “敢情是来挖我的?” “是啊,你还没有经纪人吧?” “这个还真有。”秦绝说,“我的经纪人,森染小姐,目前负责打理我的财政和工作。” 同时协助我完成了一起远程谋杀。 秦绝看向窗外,蝉鸣此起彼伏,兀自挣扎在夏天的末端。 “那挺好,给个联系方式?” “好啊。” 秦绝点开手机里画着蛇形的APP,森染早已准备好了自己的飞讯二维码。 “小宽有喜欢的东西么?”秦绝问。 “之前喜欢撕不烂,现在喜欢自己的脚丫。”岑易笑呵呵的,“才五个月呢,喜欢的东西一天变一个样。” 撕不烂是智力启蒙纸板书的俗称,纸质坚韧不易撕破,也不伤手,很适合做低幼儿童的读物。 她小时候,也有一套撕不烂的宝宝书。 “那等做客前再问一遍。”秦绝说。 “随时欢迎。”岑易笑,“我儿子很亲人,一定会喜欢你的。” 秦绝含着笑意点头,心想,不知在她刚刚出生的时候,秦景升是否也曾对人说过同样的话。 伤害太深太久,她对父亲的概念已经淡化得不成样子,只剩下户口本上模糊的字符。 “目标已到达高危路段…… “正在侵入导航程序,侵入完毕…… “目标已在弯道撞破围栏…… “目标正在跌落……” 保姆车停在酒店门口,秦绝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手机。 屏幕上,她看见了秦景升惊怒交加的脸。 第十五章 对谈(求推荐票) 新能源私家车摔下山崖,已被压得变了形,秦景升以一个扭曲而滑稽的姿势对着车内的控台屏幕。 “你?!” 他隔着屏幕厉声叫道。 秦绝对上那双浑浊的眼睛,心情很是平静。 “不用按了,所有求援设备都失效了。”她说。 “你……你怎么不来救我!” 秦景升本在慌乱按按钮的手停下,他看着秦绝骂出一串脏词,甚至在逼仄的车内空间里伸手乱打,仿佛陷入幻觉,以为他的儿子就在眼前。 “因为我要杀你啊。” 秦绝倚着枕头,捧着横放的手机。 “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秦景升还在骂,“快报警!老胡那边在等着我!” 他用力砸着车门,去掰车锁,满脸焦急。 “等你投资么。” 秦绝轻轻笑:“秦景升先生,你拿到那五百万以后要做什么呢?” “小兔崽子问这干屁!!快报警!不然我打死你!!”秦景升气急败坏。 “你已经打死我了。” 秦绝收起笑容,“所以我来索命了。” 她说完摇了摇头,觉得这台词有些好笑。 “算了,我也不是为了报仇才回来的。” 她失去了和秦景升讲话的兴趣。自从第一次家暴发生之后,他们之间就没有过正常的对话了。 多年以来,她的单方面沟通与服软除了更深更重的打骂以外什么都得不到。现在,秦绝也不会把耐心分出来等他醒悟,等他忏悔。 生命已经很宝贵了,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和精力在这种地方? “秦先生,感谢你做了十五年的好父亲。” 在秦景升不断的谩骂声中,秦绝笑了笑,如同帮人合上双眼般,将掌心覆在了手机屏幕上。 伴随着一声略显沉闷的爆炸音,视频聊天中断了。 “报告阿爸,目标已死亡。” 森染的声音隐隐带着快意。 “正在清除痕迹……” 路瑞系列是春城一汽与秦一科技合作的新时代电能车,着重加强了突发情况应对功能。如果不是森染技高一筹,秦景升在撞破围栏时车内的网络系统便已自动报警求救。 “好啦!路瑞37车内所有可疑痕迹已清除!”森染开心地在手机上绕了几个圈,“目标预计在两天内被发现,一周内核实身份,请做好准备~” “嗯。”秦绝早想好了说辞。 她向后一仰,戏拍完了,秦景升也处理掉了,一时之间竟无事可做。 房间内很安静,秦绝听着时钟的滴答声,想起方才说的那句话。 “我也不是为了报仇才回来的。” 那她是为了什么才重生呢? 末世之中,其他的人都是为了重生而回,才去与系统做斗争。而她承载着众人的期待杀进里世界,与系统决战,却是所有人里最没有复活欲望的那一个。 她想重生,只是因为她的重生可以证明她胜利了,系统已然彻底消亡,她没有辜负他们。 秦绝本以为见了齐清远和张明能在某种程度上调整自己的心态,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发现不仅没有改变,反而适得其反了。 也是,她不可能把见证昔日同伴如今幸福生活作为重生的唯一意义,这归根结底都是别人的,而不是她自己的生活。 况且某种意义上来说,知道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不就更放心了么? 森染询问过秦绝是否要找一找那些重获新生的人,被她摇头阻止了。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她自己的,秦绝并不是永恒的救世主。他们的幸福和不幸都与秦绝无关,她没有绝对的义务要负责他们新生后的生活,更不必强行以关心的名义未经允许就去干扰他们的人生轨迹。 毕竟,秦绝自己就是这样被江秋月对待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阿爸,阿爸——” “唔?” 秦绝从沉思中回神。 “阿染刚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森染在屏幕里转了个圈,形象从绿水蚺变成一条Q版小蛇,很是严肃地板起脸来。 秦绝戳戳她脑袋:“嗯,是什么?” 森染鼓鼓脸颊:“感觉到阿爸好像不想要阿染了!” “……”秦绝张了张口,有些无力地扯出个笑来。 “被发现了啊。”她说。 森染垂下小脑袋,她只是看着幼齿,其实思维已经非常成熟。 “阿爸,我猜你想在找到阿妈之后,把我交给他,然后……就离开,对不对?”森染问。 秦绝静静与她对视,无声点了点头。 “可是阿妈是不会让阿爸离开的!”森染扬起头激动道。 这时她才像个小孩子了。 “对啊,我知道。” 秦绝在这时笑起来,“所以,我的想法就变成了一个没有意义且不会实现的假设。” 她把手机扣到胸口上,像把森染抱在怀里。 “阿染,我现在说白了就是拖延症。 “我也想找到你阿妈,找到猫儿,小狐狸,兔兔……嗯,后面几个一定也都像齐哥一样失去了末世的记忆,我对他们而言只是可能有些熟悉的陌生人,我不能自以为是地插入他们的生活。” “但是阿妈是记得的!你们两个都进入了里世界呀!阿妈的灵魂里也带着我的标记呢,一定不会忘记的!”森染的尾巴啪嗒啪嗒拍打着。 “对,这就是我在纠结的地方了。” 秦绝第一次露出苦恼和无奈来,她笑着叹口气,把自己砸进枕头里。 “你不知道我和他是在什么情形下相遇的。我们之间的感情并不是所谓的世俗意义上的爱情。” 秦绝咳嗽一声:“而且,当年是阿爸先犯的错误。” 她是不是不该给孩子讲这些内容,总觉得在灌输什么奇怪的大人知识。 “所以,我重生之后偶尔会想,是不是应该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 秦绝的指尖一下一下点着手机背面,“我当时需要的伴侣,是一个我可以眼睁睁看着他去死,甚至亲手杀死他而心里毫无波澜的人。” 她说着想起了那位猫儿一样的同伴,表情更加无奈。 “还记得七军师么,我用了十年才说服他,让他不会在我死去的那一刻崩溃。 “当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和羁绊超出了限度,他们就会彼此在乎。而亲眼看着在乎的人被病毒折磨,在重伤下面目全非,甚至停止呼吸,死不瞑目,是非常非常痛苦的事。” 她在末世里目睹了一个个同伴战友的死亡,又在系统设下的幻境里亲手把他们杀死了一遍又一遍,对生死离别的体悟异常深刻。 “我和你阿妈的感情,很奇怪。我们是两个一模一样的杀人机器,不会因对方的死亡而悲痛,其他人都希望在乎的人能好好地活下来,可我们更愿意死在彼此的手里。 “但是,这种感情诞生在末世,一个与现在完全不同的环境中。” 秦绝笑叹,“环境会影响人,所以我心里告诉自己,我得给他重新选择的机会,在新的世界里,他有权利产生新的想法,拥有新的生活。” “然而我又知道,他根本离不开我。就像我最终也一定会去找他一样。我们的牵绊是刻在骨血与灵魂中的,恐怕转了世都会捆绑在一块密不可分。” 说到这秦绝咂了咂嘴。 “嗐,就是莫名其妙的在矫情罢了。” 她把手机重新举起来,结果看见一条虚着眼的森染。 森染:“好烦哦,不要再塞狗粮了。明明就超喜欢对方的,你们两个死傲娇。” “……” 她家闺女在网上都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秦绝有些微妙的脸热,欲盖弥彰地咳了咳。 “好了,矫情的时间最多五分钟。”她调节状态和心情向来很有经验,“接下来,就等着秦景升被发现,江秋月回来吧。” 在找她家狗子之前,这点琐事必须先解决掉。 秦绝伸了个懒腰,先用客房的服务电话打给前台续了房费,然后换上了从连城返程时顺便买的新衣服——她已将岑易借的衣服洗干净还给了王助理——往酒店内的健身房走去。 在此之前,她没忘记邬盎的提议,把V博账号报给了蒋舒明的助理小陈。 …… ——您有 1 条新的V博—— @电影囚笼V:看这里看这里~应观众朋友们的热情呼声,指路小狼V博账号@秦绝[心心][点赞],大家关注起来!// @电影囚笼V 8-23 来自为囚笼打call的iPhoneX 今天份的#双狼组#来啦!看大狼小狼片场对练!@齐清远[大拇指][大拇指][视频链接:囚笼花絮NO.28]顺便为大家奉上今天份的拍摄花絮照片~ [岑易与蒋舒明讨论.jpg][岑易与季涛演员合影.jpg][岑易与反派老戏骨合影.jpg] [岑易与小流量合影.jpg][岑易常服剧照.jpg][小流量向季涛演员鞠躬.jpg] [岑易齐清远秦绝三人叼pocky.jpg][齐清远上妆侧面照.jpg][齐清远与秦绝对打.jpg] ☆收藏|转发(860)评论(1004)赞(2458) 按热度|按时间 @岑老板快出来挣奶粉钱:第一!!! 今天 18:52 回复|赞(191) ———————————— @夏禹霆家的小栗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夏夏好有礼貌!!在前辈面前好乖啊呜呜呜我死了 今天 18:52 回复|赞(186) ———————————— 点击展开更多评论 …… “啊——太惨了吧我又看不到岑老板了!”柳鑫月在飞讯聊天框里跟室友哭诉,“刚刚后援会说这几天组织去探班,我看了一眼,她们投票里的时间我都已经去学校了呜呜呜。” 为什么她一个沈城人要去川省读大学! 为什么八月底要开学! 卑微大三狗,卑微追星人! “好啦好啦。”室友在另一端安慰,“要不然你这几天就去影视基地逛逛?” “呃……这会被骂私生吧。”柳鑫月小声逼逼,“还是算了,万一打扰到岑哥多不好。” “还好啦,你就很远很远地看一眼呢?就看一眼,然后回学校安心准备考研。”室友劝道,“人家私生追到酒店里,你隔着两三百米眺望几分钟,应该没啥事吧?” 柳鑫月纠结地抓了抓所剩不多的头发:“哎……那,那也行?” 就算见不到岑老板,她看看沈城影视基地的大门也能放心!嗯! “哇!!你快康康V博!” 室友的声音突然兴奋。 “月月你真的要去吗?那个,万一,就万一啊!你要是遇到了小狼能不能帮我带两句话!!” “喂喂,谁刚才说的隔两三百米眺望啊!很难遇到的啦!” “所以才说万一嘛!”室友软声软语地跟她撒娇,“小狼真的好帅哦!气质跟现在的白幼瘦流量完全不一样!” “好嘛。”柳鑫月是叔控,不是很能get到室友的点,“那你要我带什么话?” “嗯……”这下轮到室友疯狂挠头。 “你就说我很期待他的电影!还有……啊啊啊我之前不追星啊我不知道说什么QAQ……” 柳鑫月哈哈哈笑起来:“好啦,你慢慢想,想完了发给我,我要是真遇到了,就把你的消息给他看!啊啊但是不保证一定会遇到啊!!你别失望!” “嗯嗯我懂的~”室友捧着手机在床上滚了滚,“我可是理智人!” “是是是,我的学霸小姐姐——记得等我到校了辅导我高数题!” “没问题的,放心吧!” 室友喜滋滋地点开V博,在@秦绝的个人页面下点了关注。 第十六章 寻人(求推荐票) 秦绝在沈城多住了一晚,第二天补办的身份证也邮寄到了酒店,送货的无人机是秦一科技子公司秦一物流的产品,根据负重、速度等不同的属性分为小中大三个型号,每台无人机都配有保险箱级别的运输箱,自带人工智能,配备摄像、警报安保系统与北极星定位系统,长途运输中还懂得自行飞往补给站给自己充电,并在运送即将到达前通过给用户发送短信、弹出应用提示等方式,根据用户的需求寄送到快递柜或当面签收。 几年前运输型无人机一经推出,凭借超高的安全性、保密性与便民性,不出半年就横扫了物流市场,甚至导致一批底层快递员面对失业危机,紧接着又推出了兼职送外卖业务,运输箱内自带保温或制冷,尽最大可能保证食品原汁原味,且刮风下雨从不含糊,彻底在基层群众里打响了秦一科技的口碑,做到了科技落实于生活,以便民利民为首要宗旨,成为一代科技企业新榜样。 秦绝看着这台无人机倍感亲切,她摸了摸机身侧面的秦一科技logo,笑了笑说:“辛苦了。” “感谢您的关心!秦一科技为人民服务!” 无人机用略带电子质感的女声回答,“如您满意我的服务,请在秦一物流应用上给五星好评哦!” “好。”秦绝低头点好评,把页面举到无人机的摄像头前,“你看。” “谢谢您的好评!小型运输姬2431号又充满工作动力啦!祝您生活平安愉快,我们下次再见!” 秦绝跟它挥挥手,目送无人机远去。 “阿妈真棒!”森染在屏幕上绕出一个点赞的图案。 秦绝赞同地点了点头。 在心里夸了一遍自家对象,她拿好身份证,在酒店旁边的便利店复印了两份,给陈助理发消息补交资料。 过了一会儿,蒋舒明直接回信过来,约她晚上一起吃饭,看来是有意想与秦绝聊聊。 秦绝早有预料,欣然应允。 她酒店的房间今天下午两点退房,秦绝完成惯例的训练后就去了此前拍摄的拳场,收了六分力和李大壮等一干群演对打,打完了在拳馆的单人淋浴间冲掉汗水,然后勾肩搭背地去路边吃烧烤,还算开心。 虽然秦绝嘴上不说,但她其实很喜欢许多人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场景,烟火气很足。 到了晚上七点,蒋舒明腾出空来,秦绝慢跑到餐厅,两人进了个包间。 蒋舒明是真的喜欢她,真心实意地聊了许多演艺圈内的事,又问秦绝大学报了哪里。 秦绝偏头想了想,一时竟想不起来,只记得她的录取通知书被秦景升撕了。 “哎,没事。你要是有心想学演戏,明年六月还有一场艺考,可以好好准备。”蒋舒明说。 秦绝回复说会考虑,又提到岑易送了她一本《演员的自我修养》,她粗略看了看,还蛮有趣的。 “哈哈哈哈,你瞧,有眼力的都能看出你前途不错。”蒋舒明就笑,又给她推荐了几本干货很多的艺术类必读书籍。 秦绝很用心地把手机拿出来打开了备忘录。 聊着聊着,气氛暖得差不多了,她便当着蒋舒明的面按了关机键。 “蒋导,我有点事想问您。”秦绝说。 蒋舒明瞥见她关了机,就理会到她的意图:“什么事,问吧。” “我有些好奇赤那这个角色。”秦绝笑了笑,没有一开口提出什么尖锐的话题,“虽然我对挑演员这件事并不内行,但按照一般逻辑,导演对演员与角色的适配度心里都有一道标准线,我关注了一下您之前面试过的演员,客观来说资质都不错,即使武戏没有达到您要求的‘杀人本能’,但这些也是可以通过武术指导的编排和多次练习成功演绎出来的。” “所以,为什么一定要找到一个像我这样的演员呢?” 蒋舒明听她说到一半时就隐约猜到了这个问题,此时笑道:“是我要求高啊,确实如你所说,要演,肯定是能演得出来,但从导演的角度来看,有些时候就是缺了那个‘劲儿’,就是差了点感觉,这就是为什么要找到最好的一个了。” 他又说:“我也不跟你讲虚的,小秦,能挖掘出来这么一个你,这件事够我吹半年。你的资质和表现远超我的期待。” 秦绝保持着淡淡的笑容,谢过了蒋舒明的夸奖,说: “蒋导,从你刚才的话里,我又发现了一点问题。” 蒋舒明倒是喜欢和聪明人对话,笑问:“什么问题?” “还是那个逻辑,导演心中有一道标准线,但这个标准会因为面试演员的表现和其他原因上下浮动。说不定某个演员初见时,导演觉得不是很符合自己心中的标准,但换个思路想想,这个人来演这个角色也有另一种独特的味道,因为角色是鲜活的,而导演会考虑到这种鲜活性。 “但,您给我的感觉却不一样。” 秦绝说得很是随意,边说边去拿身份证复印件,就好像在和蒋舒明闲聊。 “我觉得您一定是先见过了某个演员,或某个人。您笃定他就是那个最完美最贴切的‘赤那’。但由于种种理由,那个人无法出演,所以您手握着最优解,想照着标准答案找到另一个尽可能比肩他的人,比如我。” 秦绝把复印件轻轻展开,抚平对折的印痕,笑道:“我说的对吗?” 蒋舒明的表情有些精彩。 “你倒是真的聪明。”他有点无奈,但更多的却是赞赏,“没错,我的确见过一个人,事实上他就是赤那的原型。因为有这个原型在,所以我心里的标准就死死地立在那,根本无法下调。” 中了。 秦绝眼睑微抬,不动声色道:“对,我就是好奇这位原型,蒋导方便讲一讲么?” 这位在蒋舒明看来清冷、不近人情、和秦绝一样如机器般杀人如麻的人,到底是谁。 蒋舒明罕见地迟疑了。 “小秦,你问这做什么?” 他这表现,显然是有所顾忌,或许是在顾忌那位原型的身份,又或者是什么不传之秘,说出来会惹来麻烦。 “我要找人。”秦绝如实相告。 她把铺平了的身份证复印件从饭桌干净的一处推过去,蒋舒明起先有些疑惑,但看了看复印件后立刻瞳孔地震,吃惊地打量着秦绝,眼神在她脸上、喉结和胸口来回扫视了好几遍。 “希望蒋导替我保守秘密。” 秦绝轻描淡写地说。 她这话相当委婉,言下之意却是“我用这个筹码跟你交换,若你担心我没能保守秘密,也可以把我的把柄宣扬出去”。 蒋舒明吸了口气,不懂秦绝为什么不惜跟他公开性别的秘密也要打听这件事。 “关于这个,我有难言之隐。”秦绝点了点自己的喉结,补充道,“现在还不方便说。” 蒋舒明纵使见惯了娱乐圈的种种,但也没见过秦绝这样隐藏得极好的情况,只要她不说,根本无人从她的外表发觉到异样。 假如秦绝以后进军影视圈,蒋舒明手里的这份复印件就是最重的筹码,但凡他降低底线以此为要挟,能索取到的封口费和其他利益几乎随着秦绝的身价水涨船高。 更何况,秦绝前途无限还是他亲自断定的。 这是一份很诚恳的交易筹码,秦绝亲自把把柄交到他手上,为的仅仅是换取他知道的一个他人的秘密。 蒋舒明挣扎了几分钟,叹了口气:“你这是何必呢,犯不上玩这么大。” “没关系啊。”反倒是秦绝看起来相当轻松,“我也可以回去做个普通大学生,这样蒋导也用不上它了。”她对着身份证复印件眨了眨眼,开起玩笑。 “真够鬼的。”蒋舒明笑着摇摇头,把这两张纸小心叠好收进口袋,“走吧,我们换个地方。” 秦绝含笑点头。 两人进了蒋舒明的私车,司机和助理都不在,车里只有他们两个。 蒋舒明打开车载音乐,在悠扬的轻音乐里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 “我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在几年前。 “那时候我跟着师父去别人家做客,我从洗手间出来迷路了,就走到了武场。” “他跟你差不多。”蒋舒明比划了一下,“年龄、身材都相仿。我藏在树林里,亲眼看见他一连杀了好几个人,把他们撕裂,断臂残肢掉了一地。” “最有印象的是他的眼神,他非常平静,但平静里又有疯狂,好像杀人是他一种瘾,跟烟瘾酒瘾一样,因为早已习以为常才成了瘾。 “后来,我就把他作为赤那最早的原型,写了《囚笼》这个故事。” 秦绝在蒋舒明看不到的地方,手掌轻轻攥紧手机外壳。 “蒋导,我猜这个人,他是不是也和赤那一样,接受过什么实验,注射过什么药剂?” 她的声音仿若一声惊雷,蒋舒明吓了一跳,险些绷不住表情。 秦绝又继续道:“他出生在某个底蕴很深的世家大族,与军事有关,几代正统传人身体素质都极好,所以才被当成了目标。” 她这个重磅炸弹彻底让蒋舒明变了脸色:“你怎么……?” “别紧张,我说过了是为了找人。”秦绝和善地笑了笑,“我认识他,只是想找您确认下。” 蒋舒明看着她不似作伪的神情,好半晌才长长出了口气。 “既然你都说出来了。”他摇摇头,心知是含糊不过去了,“没错,那孩子是程老爷子的孙子,十岁时被绑架了,听说是被带走做了什么开发潜能的实验,四年后自己逃了出来,但不知被做了什么,杀性很重,把自己在死刑犯监狱里关了两三年才出来。” 蒋舒明心有余悸,声音也变小了:“程家祖上就是你在历史书上背过知识点的那位,从上往下数几辈都是根正苗红,老爷子为了这个孙子操碎了心,用私权抽调过不少死刑犯任他……唉,总之,那位少爷从监狱里出来之后,‘病’也好了不少。这几年来,他的事业蒸蒸日上,知情的人背地里都说,当年那些实验说不定是真的开发了脑力,能把人变成天才……” 秦绝的手指一点点舒展开。 “他是谁?” “秦一科技的创始人兼董事长,程铮。” 秦绝还未出声,森染先在她的脑子里兴奋地叫了出来: “阿妈!!!” 第十七章 问询(求推荐票) 秦绝由衷露出笑意:“谢谢蒋导。” 蒋舒明犹豫了下,还是问道:“你和程少爷认识?” “有一段渊源。”秦绝颔首。 这话说得很妙,令人无从猜测,蒋舒明表情几度变化,也不知脑补了什么,说了句“原来如此”。 秦绝保持着微笑,也不解释,只是再次谢过,随口谈起其他的话题。 两人聊完,蒋舒明回片场拍摄,秦绝从陈助理那收取了剩余的片酬。蒋舒明还吩咐小陈给她额外发了个两万支付点的红包,很是大方。 “谢谢陈姐,我今晚就回去了,这段时间感谢照顾。” 秦绝跟陈助理告别,“给各位前辈的心意我放在酒店前台了,还得麻烦您转交一下。” “你倒是有心,我知道了。”小陈看过秦绝在拳场的模样,起初有些畏惧,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已放松了很多,笑着回答。 “拜托了。”秦绝点头。 告别陈助理后,她带着为数不多的换洗行李走出沈城影视基地的大门,途中停下回头望了一眼。 …… 回程时秦绝坐的高铁,一路上她闭眼假寐,在脑内模拟着符合逻辑的行为方式。 不过还没等她抵达,手机就响起了来电铃声。 秦绝起身走到车厢连接处:“喂。” “是秦玦同学吗?我们是警察。” 这么快? 秦绝挑了挑眉,声音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和警惕:“是的,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你的父亲秦景升昨天在滨山路意外身亡,我们已经通知了你的母亲,请问你现在在哪?” “……什么?” 秦绝愣了愣,“你们在说什么?” “抱歉,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突然,但是你父亲出了意外,他在驾车途中坠崖身亡,遗体正在运回连城市区,您的母亲在外出差,明天才能抵达连城,我们需要直系亲属签字认领遗体。请问你现在在哪里?” “我、我在回连城的路上。”秦绝另一手捂住上半张脸,满是困惑和疲惫,“我从沈城回连城……不是,警察先生,您是不是搞错了?我爸,他,呃,他不常出门,就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过了,更别提开车——” “秦同学你冷静一下,你现在距离抵达连城还有多久?交通工具和抵达站点是?” “就,还有,我看看,还有半个小时。我坐的高铁,到北站。” 秦绝张了张嘴,“我……” “节哀。你先不要慌,我们会安排警员到车站接你的。” “哦……好的,好的。” 秦绝放下手机,高铁乘务员推着售货车从她身边经过,她吓了一跳,赶紧往旁边挪开两步。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她回到座位,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时而摆弄着手机时而放下,整个人坐立不安。 到了站,秦绝拿着身份证过了关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向前,迷茫间又被人流推着向出站口走去,果然看见了两名警察,一位穿着便服,另一位穿警服,手里举着手机,屏幕上有秦玦两个字。 “我就是。” 秦绝慢慢走过去,两名警察都比她高,她抬头看去,神情仍茫然。 “上车吧,我们先送你回警局,走一个认领程序。” “……好的。” 秦绝低下头,跟着他们向外面走去。途中有人留意到警服投来好奇的眼神,那位便衣的就和气地笑笑说“接孩子回家”,防止被路人误解秦绝犯了什么事,避免对她的情绪造成额外打击。 一行三人上了车,车是普通款式,没有警局的标识,便衣在前开车,穿警服的那位陪秦绝坐在后座,先给她看了看警察证件。 “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绝在半小时内仿佛冷静了许多,低低开口。 “今早,郊区的工作人员在巡查时发现了车辆爆炸后的残骸,报警后,我们用了些时间复原了驾照,确认了死者身份,根据登记的资料联系到了死者的妻子和孩子。”警察回答。 秦绝双手拄在膝盖上,闷闷地吐了口气。 “你为什么觉得很意外?”警察取出录音笔。 秦绝顿了顿:“我爸,他很久没出去过了。” “他……平时挺宅的,在家喝酒、看看电脑之类的。” 秦绝用力拿手掌抹了抹脸,撑起身来。 “我直说吧,警察先生。几年前我家的公司破产了,我爸很受打击,这几年来我家里只有我妈在工作,供我上学,提供家里的日常开销。我不觉得我爸会突然开车出去,还发生了意外,这太……太奇怪了。” 她说到最后,满脸困惑,像觉得自己在讲笑话。 “哦?”两名警察在后视镜内对视一眼,便服开车的那位随口问:“秦同学,你父亲大约有多久没出家门,你能说一下么?” 秦绝愣住,想了一会儿:“我不知道,印象中都是他叫外卖,点很多酒,然后回书房……应该有好几年了吧。” 警服那位突然问:“你为什么不在连城?” 秦绝神情猛地变了变,不说话了。 “秦同学,你也说了,你父亲秦景升的身亡不是很正常,如果这不是意外而是谋杀,我们需要查明真相,请你不要隐瞒。” “老李你太严肃了,给家属一点接受的时间吧。”便衣那位唱起白脸,“秦同学,如果你父亲的去世另有隐情,我们一定会追查到底的,你可以相信我们。” 秦绝扯了扯嘴角,隔了好几分钟才道:“那你们能保证不告诉我妈吗?” “视情况而定。”警服那位中规中矩地说。 秦绝又低下头,略显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我,我离家出走来着。” 两名警察又在后视镜里对视一眼。 “你去沈城投奔亲戚或同学?” “……不是。这件事情,说起来有些复杂,它……” 秦绝张张嘴,有些头昏脑涨,不知从何说起。 “没事儿,你先歇一歇。”便衣那位安慰道,“到了警局再说。” 秦绝闷闷地点头,不说话了。 车辆一路行驶到秦绝住址那一片辖区的警局,她跟着两人下车进门,就听在值班室的另一位警察说: “死者已经送来了。” 穿便衣那位抬手按了按秦绝的肩膀,温声道:“哥陪你去?” 秦绝攥了攥拳,点点头。 她隔着玻璃看见了秦景升的尸体,说实话,比她见过的要好看多了。 尸体身体盖着白布,只露出带着伤的脸来,血迹已被处理过了,尽管表情看着狰狞,但并不是特别吓人。 秦绝都没想过自己看见秦景升死去时会有什么心情,她杀的人太多了,秦景升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而已。 她知道便衣警察在暗暗打量她的表情,但她早有计划,此时仍是静静看着,没什么表情,眼里写满复杂。 “可以了。” 秦绝看了一会儿,轻轻说。 便衣安慰似的拍拍她:“来,我们回询问室吧。” 询问室里有两名民警,一位是之前穿着警服的老李,另一位是女警,面相很亲和。 秦绝回答了几个基本问题后,老李便开口问: “秦同学,有一件事我很想问你,你和死者关系怎么样?” 秦绝看到尸体后似乎彻底冷静下来,她闭了闭眼,抬头直视李警官的眼睛: “我们关系一般。” “关系一般,这就是你看着亲生父亲的尸体并没有太悲伤的原因吗?” 秦绝沉默地点了点头。 李警官向女警递了个眼神,她问道:“秦同学,八月二十四号,也就是死者死亡当天,你在哪里?” “在沈城。” “具体原因呢?” “在拍戏。” 两名警察同时有些诧异。 “你是艺术生?演员?”女警问。 秦绝伸手揉了揉眉心,身体前倾,声音也变小: “不是。事情有点复杂,但是我签了合同,有保密协议……我可以尽可能地描述给你们听。” “好,你慢慢说。” 秦绝与两位警察依次对上眼神。 “事情是这样的,八月十九号是我的生日,但我……跟我爸发生了一些冲突,所以我跑出了家。然后,我遇到了一位正在找演员的导演,他认为我和电影中的角色很相似,于是请我去客串,我当时和我爸赌气,没想太多就答应了,上了导演的车去了沈城。” 这经过着实不太常见,李警官皱起眉来。 “你得提供证据。” 秦绝也微微皱眉:“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影响剧组。” “别急。”女警缓和僵持的气氛,“秦同学,这样,你想想有没有照片或者视频可以证实你说的话?然后给姐姐看一下好不好,我会保密的。” 秦绝斟酌半晌:“好,但是请不要告诉媒体,我不能给蒋导添麻烦。” 她拿出手机,点开剧组的官方V博,找到艾特了她的那一条,把手机递给女警。 “花絮和照片上的都是我。V博账号是艺名。” 女警放大照片,又点开视频滑动进度条仔细看了看,对李警官点了点头。 “好,那你从十九号开始一直呆在沈城?” “不是。”秦绝很老实,“我到沈城是二十号的凌晨,试拍了半天的戏之后要正式签合同,但是身份证丢了,就跟导演请了假回来补办身份证。” 她打开使用临时身份证明二维码的短信给他们看:“来回都用的临时码。” 李警官记下了两次乘坐高铁的时间,问:“补办身份证去的哪里?” 秦绝说了一个离家最近的派出所。 “你那时候离家这么近,没有回去看看?”李警官突然发问。 第十八章 逝去的梦想(求推荐票) 秦绝扯了扯嘴角:“我以为我走了一个晚上加半个白天,我爸会给我打个电话。” “他没有打是吗?”女警问。 秦绝点头:“我就更赌气了,只回来补办了身份证,其他什么都没做。” “你从车站去派出所来回是怎么去的?” “都是打车。” 李警官心算了下时间,确实对得上。 他突然问:“你生日当天跟你爸起了什么冲突?” 秦绝抿起嘴唇:“没什么。” “秦同学,你必须正面回答问题。你们到底起了什么冲突,并且,你和导演是怎么遇到的?”李警官严肃道。 ……秦绝叹了口气。 “家暴。”她低声说,“自从我家破产,我爸酗酒,他就一直在打我。” “生日当天他撕了我的录取通知书,我们吵了两句,他又打了我,我就跑出来了。” 女警把手轻轻覆盖在她的手上:“然后呢,你跑到了哪里?” “我有个常去的拳击馆。” 秦绝声音还是低低的:“那边街道晚上有很多小混混,有时候会跟他们打架。蒋导就是看到我打架才请我去客串的。” 在秦绝看不到的地方,女警对李警官点点头,她刚才在花絮视频里看见了秦绝和另一个人对打。 “为什么去打架呀?被父亲家暴之后,也想用暴力发泄?”女警又问。 “有这方面的原因吧。”秦绝抬眼看了看她,眼神又移开了,“还有就是……我妈说,被人知道我身上的淤青是我爸打的,太丢面子了,不好,所以她让我在老师问起来的时候,就说我和别人打架了。时间一长,我也就真的去打架了。” 女警秀气的眉毛一蹙:“你母亲知道你父亲的家暴行为?你们两位都是家暴的受害者吗?” 她问得详细,是因为这类行为影响到了征信制度,还涉及到财产等问题。 在信用体系和法律法规森严的当代社会,一个人即便死了,他所作的违法行为也不会被原谅。 “不是。我爸不对我妈动手。” 秦绝闷声道,“我妈经常出差,她不在的时候,我爸就会打我。我妈……知道这件事,但她会过来给我抹药,还是挺好的。” 这哪里好了。女警眉间的“川”字更深了,李警官用眼神示意她控制情绪。 “好了,所以就是,你在十九号当晚离开连城,二十一号当天在连城、沈城往返,之后一直在沈城拍戏对吗?” “是的。”秦绝点头,“我昨天拍完了戏,多住了一宿,今天领了片酬就打算回来,路上接到了电话。” 她沉默了几秒,还是开口道:“虽然我跟我爸的关系并不好,但是他真的不可能突然开车出门。我不觉得这是一场意外,或者至少还有别的原因。” “这点我们会继续查的。”李警官道,“那台路瑞37是你们家的私家车,电能车爆炸非常罕见,并且里面的设备也在爆炸中损坏,没有办法查询录像等信息,这很蹊跷。” “什么?等等,我爸他出事的时候系统没有报警吗?”秦绝像是才想起来这个问题。 “没有。我们推测车内的系统在事故发生前就失效了,从监控来看,你父亲在转弯时撞破了围栏,那一处山路的确是事故多发地,但路瑞系列的车很少有安保失效的情况。” “不过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我们人民警察会尽全力还原真相的。”李警官说。 “秦同学。”女警抓住时机插话道,“关于你父亲的家暴行为,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吗?录音、照片、视频,或伤痕都可以。” 秦绝愣了一下:“伤是有的,可是这几天我在剧组,拍戏也有伤,已经盖在一起了……” 她说着还半转过身去,把衣服往上扯了扯。 女警忍不住想扶额,这孩子太实诚了吧,这时候稍微动点心思就可以直接指认了。 “那你回去想想,有没有什么证据。”女警看着她这身青青紫紫,有些心疼,小声道,“可以不让你母亲知道。” 很多家庭出于家丑不可外扬等心理,会阻止家暴受害者述说自己的遭遇。 “……嗯,我试试吧。”秦绝没有多说,“谢谢。” 她的询问到此便结束了,李警官带她签了遗体认领书和验尸许可书,又有两名警员开车送她回家,秦景升的遗体则留在警局,在法医检查后运送到殡仪馆冷冻。 “秦同学,需不需要我们留一个人陪你?”这次开车的是个年轻警官。 秦绝摇了摇头。 “没事,我在家等我妈回来。”她吸了口气说。 “好,你有事就直接打报警电话,我们二十四小时值班。有什么线索也可以随时跟我们讲。” “好的。” 秦绝目送警车远去。 她独自一人呆在家里,屋子空荡荡的。 在沙发上静坐了几分钟,秦绝起身在客厅搜寻。她回答问题时没有说谎,生日那天秦景升的确撕掉了她的录取通知书。 秦景升当然不会自己扫地,用他的话说,大男人干这种细碎的事儿算什么样子。他们家里买了两台扫地机器人,自带吸尘功能,每周会自动下楼把垃圾倒进单元门前的垃圾收纳箱,但秦景升去世后没人开门,自然也就没出去。 秦绝打开它们的垃圾仓,在里面找出几块显眼的碎片。 她抖了抖灰尘,拼凑出大概的内容。 京城艺术大学录取通知书。 哦,她想起来了。 十九岁时她考上了京艺的音乐系,专业是作曲与作曲技术理论。 江秋月从来没有吝啬过教育方面的支出,秦绝初中去的是连城有名的贵族私立学校,高中则是学费更加昂贵的国际院校,一个年级仅有一百多人,每个班的人数不超过三十,他们不参加高考,从高二开始就会根据意向国家分班,针对性筹备托福、雅思、GRE等考试。 秦绝被江秋月耳提面命,在学校和谁都保持距离,也没什么朋友,不过到了文艺节或表演晚会时会变得受欢迎些,因为她总是那个被推上去表演的冤大头。 在国际高中里,同学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太好,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刚熟悉的人就先出国念书了,根本没时间相互加深感情。有什么表演晚会时就更尴尬,大家都在准备申offer,即使有时间也更愿意和朋友出去玩或自己歇着,老师每次组织不到人,都习惯性把秦绝这个老实人拎过去。 因为从小学钢琴和吉他,秦绝乐理和演奏技术都还不错,从初中到高中要么是合唱团里负责扒谱抄谱的,要么是西洋乐团里编曲的,非常工具人。 也就是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除打架以外的一点兴趣,高二下学期递交了国外大学的申请后,在等offer的这段时间里她自学了相关理论知识,通过了笔试和线上面试,由于没有高考成绩,额外的通识考试评卷流程更长,所以录取通知书到得晚了一些。 秦绝看了一会儿,把手上的碎片和着灰尘一起倒回了垃圾仓,打开大门让两个扫地机器人出去清理自己。 “阿爸……” “我没事。”秦绝笑笑,“只是觉得不适合了。” 在末世前的梦想已经太遥远,甚至她都没能更早想起来,那就没必要强求现在的自己去迎合过去的理想。 更何况,是否为热爱的事业投入精力也并不是一张录取通知书决定的。只要她有心,随时随地都可以继续学习。 森染乖乖地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秦绝等了一会儿,见两个扫地机器人依次回来,后进门的那个转了个圈,在门上撞了两下,把门关上了,最顶上的电子屏里显示出一个=V=,还闪了闪。 机器人都这么有人情味,而人却不是。她轻轻扯出个笑来。 给它们设置了休眠后,秦绝走进书房在抽屉里找出备用机,里面关联了秦景升手机的通话记录。 她打电话给警局,告诉他们关联记录显示事发当天秦景升接到了一通外地电话,但她不知道内容是什么。 接电话的是那个便衣,他记下了通话时间和时长等信息,告诉秦绝放心,他们一定追查到底。 “麻烦了。”秦绝语气略带沉重,尾音显露出一丝疲惫。 “秦同学,你先好好休息吧。你母亲那边我们也会派人接机,别担心。” “好,谢谢了。” 秦绝挂断电话,咂了咂嘴,感觉自己台词功底挺好,说不定真的适合当个演员,配音演员也行。 她自嘲一笑,心知警察早晚会查到那个传销组织,还原“真相”,便不再去浪费心神,回到卧室迅速进入沉眠。 床头柜上,电子钟表旁,秦绝的手机屏幕上隐隐露出一个缓慢流淌的衔尾蛇的形状,仿佛加载页面时不断转圈的动态图。 庞大的系统空间中,一排排字符上下流动,闪烁着莹绿色的光芒。森染盘踞在繁杂的信息流上,一双灯笼般的蛇眼盯在哪处,哪处的信息便立即重新排列组合,从乱码变成清晰精确的数据。 秦绝的灵魂强度就是她的“电量”,森染幻化出一个虚拟的少女形象,倚靠在自己的蛇身旁,巴掌大的小脸上充满了与外表不符的严肃。 她不能再偷懒了,这几天内,她要把辣鸡系统彻底消化! 第十九章 证据(求推荐票) 门外传来脚步声,秦绝睁开眼睛。 她瞥了一眼电子钟表,七点四十五。 脚步声拖沓,但足音不重,说明体重很轻;声音间隔不大,即步幅小,身高较矮;步伐没有停顿,目标方向明确…… 是江秋月。 本能地判断出来人的基本信息,秦绝撑起身来。 警方既然说了会接机,那么江秋月极有可能已经在殡仪馆见过了秦景升的尸体。 秦绝竟有一丝忐忑和好奇。 她很想知道江秋月面对丈夫的死,会是什么模样。 门开了。 “……妈。” 秦绝站在卧室外,克服了一丝微妙的心理,才叫出口。 女人站在玄关低头换鞋,闻言抬起头来。 她个子刚好一米六零,穿着职业装,外面披了一件呢制大衣,即使面容素净憔悴,也能瞧出成熟女人的风韵。 秦绝有些恍惚。 她实在是太久没见到她了。 “阿玦。” 江秋月叫秦绝的名字,本有些麻木的眼睛多了些神采。 “嗯,我在。” 秦绝稍有恍惚,便很快恢复了冷静,走上前去。 江秋月换好拖鞋,去摸她的脸,反倒先安慰起来: “你别怕,恶人一定会被警察查到的。妈妈在这儿呢。” “恶人?”秦绝没躲她的手,却也没有什么别的反应。 “是。你爸就是糊涂了,他接了个电话,那边啊,是个搞传销的,跟他说有个赚钱的大项目,他就信了。” 江秋月的肩膀松垮下来,神情疲惫。 “你也别怪他太傻。他啊,就是太顾家了,自从公司出事之后就一直觉得对不起我们娘俩。要不是着急挣钱,他也不会这么冲动。” 啊,来了。 这熟悉的窒息感。 秦绝的忐忑消失了,她露出淡淡的笑容:“是,我知道。” “妈都问好了,殡仪馆那边有这方面的准备。”江秋月叹了口气,“你爸……在那里呆着也不好受,就尽早火化吧。” “葬礼要怎么办?”秦绝问。 江秋月陷在自己的思绪里,竟对秦绝平静的反应毫不奇怪。 不过,她之前也是这样,物质上给到最好,却从不了解她的孩子过着什么样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性情。看似亲近,实则隔阂极深。 “简单办了吧。” 江秋月的声音单薄得像一片枯叶,“我从桂省的老家跑出来,这么多年没联系了,他早年南下创业,跟亲戚也断了好些年,都是各过各的,也犯不着通知了。” “嗯。” 秦绝点头。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没什么亲戚,每次逢年过节,在身边的只有父母二人。 至于朋友,秦景升原本公司还在时还有一些,真心相交的和酒肉朋友都有,破产以后,后者自是不来找他,他碍于面子,过不去被媳妇养着的那道门槛,也主动与多年好友日渐疏远。 江秋月更不用提,之前是全职太太,后来为了支撑这个家,在外成了工作狂,也没时间和小区里的邻居闲聊、逛街,工作以外的人际圈窄得可怜。 “你歇一会儿吧,先吃点东西?” 秦绝说着挽袖子想去厨房。 “你呀,你一个男人去女人家呆的地方干什么。”江秋月露出一点带着倦意的笑容,伸手仔仔细细地给秦绝把袖子抻得平整。 “有这份心就够了,等着啊,妈去做饭。” 秦绝垂着眼,沉默着,半晌才回了声“好”。 接下来的时间在沉郁里过得飞快,江秋月似乎在极度的悲痛后反而变得麻木且冷静,休息过后,她带着秦绝去了殡仪馆,举办了一个极小的葬礼,目睹秦景升的遗体送进火化室,骨灰被装进漆黑的方盒。 二十几年前的新政策颁发之后,所有死者一律走火葬程序,且骨灰盒统一封存在当地墓园,蜂巢般排列,没有占地极广的墓穴和墓碑,仅在方盒的铭牌上镌刻着亡者的姓名、身份等基本信息。 每一位摆放着骨灰盒的小型墓室内都配备了微型摄像头,死者亲属可以通过国家研发的应用随时见到,即使相隔很远,也能在思念时隔着屏幕与离世的亲人说一说话。 据说新政策初次实行时遭到了较强的抵制,但几十年过去,切实解决了墓穴占地的问题,同时避免了烧纸钱等传统祭拜活动,减轻了一定程度的环境污染,也给予了身在外地的亲人子女线上扫墓的便利,长远来看益处颇多。 秦绝心里清楚,这些年来,江秋月也累了。 她被自己的观念束缚着,无限度包容着自己颓废在家的丈夫,曾经的爱情和亲情早被生活一点点磨光了,现在他死了,她没有太多的悲伤,甚至有一丝微弱的解脱感。 秦绝分析着江秋月的心理,慢慢的,她嘴角微微下沉。 江秋月为什么会这样,还不是因为她认为自己还有一个儿子。 丈夫没了,还有儿子是顶梁柱,是她的信念她的支撑。 她们回了家,尽管江秋月状态很差,身心俱疲,但还是进厨房给秦绝做了晚饭。 晚饭是全素的,没有荤腥,秦绝基因优化后对能量的需求大,闷头吃了两三碗饭,江秋月看在眼里,眼神里是欣慰和喜悦,像在用眼睛记录着一个男孩长成强大男人的过程。 吃完饭,江秋月一如往常,没让秦绝进厨房洗碗,她对儿子是从小宠到大的,秦绝在家从没做过家务,在初中吃食堂之前,她甚至没端过盘子递过碗筷,连盛饭都不熟练。 在江秋月看来,这些都是女人的活计,也是女人的本分。她儿子将来是要做大事的,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折腾这些小鼻子小眼的事呢,多掉面子。 秦绝就像任何一个被惯坏了的儿子,倚在沙发上玩手机,听厨房传来母亲洗碗的哗哗水声。 门铃响了。 秦绝起身开门,来人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李警官。 他非常负责地告知了两位死者家属整场意外的来龙去脉,秦景升接到的电话属实是某个传销组织打来的,他不幸受骗,因心情急切而在驾驶途中坠崖身亡。警方已对该传销组织进行追踪,这个组织规模较小,成立时间也相对较短,不日便可抓获。 至于那辆路瑞37,经核实,因车内网络硬件多年未曾检修,系统久未更新,版本较老,在触发求援报警程序时设备过载而自爆,责任应由车主自行承担。 警方表示对死者的遭遇深表遗憾,同时因秦绝为案件追查提供了关键线索,还给予了她额外的信用点奖励与表彰。 真相大白,尘埃落定。 李警官最后说传销组织抓获时会及时通知到死者家属,但江秋月和秦绝的反应并不热切,他对此也有预料,只能安慰他们节哀顺变。 “秦同学。” 临走时,李警官看了一眼她,无声做了个口型:家暴证据。 秦绝微怔,点了点头。 这人看着不近人情,倒确实把为人民服务放在心上,不放过任何一个违法罪犯,是个不错的警察。 也正好,有了这个小插曲,她接下来的行为就更符合逻辑,即使日后被人发现,前因后果也说得通。 秦绝考虑好了每一个步骤:她回到房间,从一个极偏僻的角落里翻出个纸箱,箱子里有一台巴掌大的摄像机,因为只使用过一次,尽管表面落了层厚厚的灰尘,功能和储存的内容却仍完好。 她把积灰擦干,连上电源,等待电量充满。 这是她初三时在全国中学生英语演讲比赛上获得的奖品。 那天,秦绝偷偷把摄像机藏在了书桌叠放的厚重教辅书后面,想给江秋月一个惊喜,引她发现镜头,再告诉她自己得奖了,是第一名。结果刚点了录像没多久,突然发酒疯的秦景升撞开她的卧室门,把她拖出来,拽进书房就是一顿毒打。 他打她的时候,江秋月回来了,却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 那个眼神秦绝至今还记得。 那时候的她原以为母亲不知道她被家暴,她顾虑着江秋月的辛苦,心疼她为家里为自己的付出,所以一直忍着,哪怕疼得要死也会在江秋月敲她房门时摆出一副轻松看书的模样。 却没想到,江秋月一直是知道的,只是假装看不见而已。 当时她就站在书房门边,缝隙里露着半张脸。秦绝在痛楚里先是自责,竟然让母亲发现了,担心了,又涌上来无尽的委屈,想张口呼救。 江秋月对上她哀求的目光,却摇着头,向后退开了。 秦绝就是从那一刻知道,整个家里,唯一的受害者彻头彻尾只有她一个。 而这个受害者,也在这样的折磨下成为了对他人的加害者。 江秋月知道秦景升瞒着她借孩子倾泻暴力,但她怎么可能主动去伤丈夫的面子,这个家只要它表面上还平平静静,和谐美满,日子还过得去,那就足够了。 秦景升打够了,让秦绝滚回去。她就瘸着一条腿,一小步一小步挪动,每一步都撕扯着余痛未消的皮肉,却不敢放慢速度。 她回了房间,江秋月过了近十分钟才装作自己刚刚回来。秦景升在她面前人模人样,总是写满了男人失意的忧愁和对妻子的歉疚,夫妻俩一个比一个能演,般配至极。 秦绝坐在床上,又过了几分钟,江秋月轻轻敲门,带着小医疗箱和那些药剂。 她仔细关上卧室门,边给秦绝擦伤口,边柔声安慰,自始至终却从没说过秦景升一句不是。 “儿子啊,你别怪你爸。他压力太大了,男人的事业是很重要的,你爸爸在你不知道的地方面对了很多很多痛苦,你要多体谅他,好吗?” 十五岁的秦绝紧紧抿着嘴唇,看着她,好半天才开口。 “妈,你看见他打我了。”她声音在颤。 江秋月给她抹药的手一顿,好声好气地哄她:“儿子乖,你爸就是心情不好,男孩子要坚强点,哪个男生在家里没挨过打呀,对不对?你爸很爱你的,他就是拉不下来这个脸,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说话,关心你,你得理解他……” 父亲做什么都是对的,他有苦衷,有难言之隐,他为这个家牺牲了太多,作为孩子一定要体谅,要理解,要尊敬。 相同的话一遍又一遍,翻来覆去地钻进她的耳朵。 秦绝眼里的光一点点黯下去了。 江秋月给她擦完药,又把几支没有贴标的药剂给她,叮嘱她按时打针。 放置在书桌后的摄像机忠实地记录了这一切,只是当时的秦绝早忘了这件事,再留意到它时,摄像机已经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 秦绝不想回忆起那次绝望的经历,也就不想再看见它,于是收进了纸箱,一放就是几年。 现在,她要再次用上它了。 第二十章 底牌(求推荐票) “阿染,文件准备好了吗?” “全都没问题了。” “好。” 充电口旁的指示灯由红变绿,秦绝将连接线从电源拔下,找了个中转头接在手机上。 当时摄像机因电量缺失自动关机,里面的视频文件有一定损毁,不过修复起来也容易,没过几秒森染就在手机屏幕上正常播放起录像。 秦绝进入角色,这一次,她要演她自己。 她把当年的视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里面十五岁的自己皮肤有着病态的苍白,因为激素失衡脸上起了些青春痘,鼻梁两侧有眼镜鼻托的印子,身材有些瘦弱,但调整镜头时眼睛是亮的,很有精气神,是她失去了太久的少年模样。 然后,秦景升便出现在镜头里。 …… 随着视频播放渐到尾声,秦绝周身的气氛渐渐沉凝,呼吸声变得细微,眼睛盯在一处,却没有落点,只是虚虚看着,像是沉进了思绪中,不知该把视线放在哪里。 过了一会儿,秦绝把手机息屏,取下数据线,将摄像机对着自己打开。 她的动作并不缓慢,但看起来非常沉重。 录像开始,镜头有几秒的虚焦,接着拍进了秦绝的下半张脸,嘴唇很干,嘴角无形中被向下拉扯了一些。 镜头内的主角站起身来,从窸窸窣窣的声音能判断出她在查看显示屏,调整距离,十几秒后,她把椅子拉远一些,重新坐下,这一次露了全脸。 她看着镜头,眼神虽是正对着的,却很飘忽,她的神情有一种因疲惫而来的颓废,怏怏的,没有精神。 “我是秦绝。” 她开口,声音又低又哑,语气很轻。 “我的父亲秦景升……去世了。” 她的语速很慢,看得出来完全没有腹稿,边说边想下一句。 “警官说……如果,我找到了能够证明自己被家暴的图片、视频,或者伤情文件,可以提交给他们。” “这个DV机是,”她眼睛向左上方看去,“初三时一个比赛的奖品。嗯,当时想制造一些惊喜。” 她顿住了,短促地笑了一下。 “这个不重要。总之,我无意间拍到了……一些证据。” 说完这句她突兀地沉默了,闭眼了两三分钟,再睁开时,眼里多了一些坚定。 “回想起这个DV机,看完视频之后,我……有一个决定。” 她那点坚定里又掺进几分自嘲,整个人散发着自暴自弃的勇敢。 “我是女性。 “我天生就是女孩。 “我的身体和生物书上印刷的男性生理构造图不一样,我是一个女人。” 她的语气很轻,却比之前讲的所有话语都更清晰,尾音字字落在实处。 “我的母亲江秋月,顾忌着我父亲的感受,希望拥有一个儿子。 “于是,十九年过去了,我,就是那个儿子。” 她的表情波动了下,似乎是不想放弃这股难得的勇气,短暂的停顿后继续说: “现在,我的父亲已经不在了。 “所以我……” 她嘴唇微微抿起,吸了口气: “我要和我妈谈谈。” 她说话的速度变得适中,话语也流畅许多: “在此我要首先感谢蒋舒明导演,和岑易大哥。 “因为一些缘分,我被蒋导看中,出演了他的电影《囚笼》,在拍摄过程里,蒋导和岑哥都帮了我很多,教了我许多宝贵的东西。 “我不知道今后到底会不会走上演员这条路,也不知道如果走上了,我会走到哪里,走到多远。 “考虑到,我的家庭和我的……性别,不论今天交谈的结果是什么,我都会很卑鄙地,把它偷拍下来,作为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在未来使用到的证据。” 她再次吸了口气,但并没有些许放松,精神和表情仍绷得很紧。 “那么,这次证据,这次,继秦景升先生,对我进行长达四年的家暴后,江秋月女士违背伦理,使用激素药物对我进行非法注射,以欺瞒和更改我的性别的录像证据……开始了。” …… 秦绝站起身来走到门边。 “妈。” 她叫道,“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 江秋月在收拾秦景升的遗物,闻言匆匆走来:“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 秦绝微妙地顿住,“你先进来吧。” 江秋月看她神情复杂,轻轻叹了口气,陪着秦绝在床边坐下。 “别怕。”她伸手去揉秦绝的头,“别怕,妈在这儿呢。” “你爸走了……唉,你要是觉得在家里难受,害怕,咱们就搬家,妈有钱,别担心,啊?” 你看,这个家里最有话语权、最被惯着的男人死了,就轮到秦绝这个“儿子”来被她无限度地包容与宠爱了。 原来这就是一家之主才能拥有的任性权啊。 秦绝以为自己会笑出来,实际上只是淡淡地弯了弯唇角。 “嗯。”她点点头。 江秋月见儿子有了点笑意,也跟着轻松下来。 “想什么呢?”她摸着秦绝的鬓角,问得很温柔。 “想到了小时候。”秦绝说,“小学五年级那次,我又肠胃感冒了,半夜十一点还疼得不行。” 她把头倚在江秋月的肩上,回忆的声音也很飘渺:“本来打算第二天再去打针的,就因为我身体太弱了,撑不住,我爸又出差不在,你就背着我往外走,那时候刚下过雪,外头全是冰,一个人走路都很吃力。” “哎呀,你说这个干什么。”江秋月柔柔地笑着,蹭她的头,手在秦绝肩膀轻轻拍着,像小时候哄她睡觉时一样。 “我是你妈呀,我不管你谁管你。” “到了医院之后,等打上针已经快十二点半了。那个医院没暖气,特冷,我又困又疼,还冷得睡不着。”秦绝嘴角嗪着浅浅的笑,“你就又走回家,把家里的被子抱了一大卷,抱到医院来给我盖上。” 深更半夜的,一个小个子女人抱着那么厚的棉被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来走去,场面很难想象,甚至有些滑稽。 江秋月很爱她,毋庸置疑。 秦绝嘴角的弧度扬得更高了些,她直起身来,看着江秋月说:“妈,我知道,把我养到十九岁,你真的很辛苦。” “从小到大,我要什么你都给,从来没在我身上吝啬过一分钱,我比别的孩子上着更好的学校,学着几千支付点一节的私教课,吃的用的都是同龄人里最好的,从来就没比别人差过。” 江秋月给她认真的神情逗笑了。 “你突然说这些,别煽情啦,一会儿妈都要被你说哭了。 “你说妈给你的从来就没差过,这是应该的呀。再说了,别说妈给你的这些,你自己从来也没差过啊!我儿子多棒呢,从小就那么懂事儿,成绩顶呱呱,什么都会,哪次什么比赛呀表演呀不都是你去?你看咱家那客厅,一墙的奖状,哪个邻居过来的时候没羡慕过?多给妈长脸!” 江秋月四十二岁的人了,讲起这些时眼尾的鱼纹都鲜活着,处处透着骄傲和欢喜。 秦绝带着笑意去看她,隔了一小会儿突然开口: “所以,妈,你辛苦了,我也十九岁了,我来养你吧。” 她仿佛生怕江秋月拒绝似的,抢先说: “妈,我被一个特别厉害的导演看中了,你出差的时间里,我去演电影了,虽然只是个小配角,但是挣了不少钱呢。导演和另一个前辈都说我演得还不错,鼓励我当演员。” “啊?是吗,哎呀,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江秋月愣住了,脸上的表情矛盾起来:“可是儿子啊,你不是申了学校吗?那你,不去上学啦?” “这个我还没想好。”秦绝笑笑,“但是没事儿,你刚才还夸我棒呢,我要是真去做演员,哪怕累一点也能顾得上学业,现在线上课程很多的,不耽误。” “啊,也是哦。”江秋月没怎么念过书,一直坚信读书人才是最高贵的,加上对儿子有盲目的信心,此时很快被说服,又担心起来,“那拍戏累不累呀,你这身体能吃得消吗?” “我在健身了,没关心的。”秦绝笑了笑。 “那行,妈不像你跟你爸,都是文化人。我也不懂这些,你觉得好就好,反正你别怕,妈妈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你要是累了,就回家来,妈一直都在这儿呢。” 江秋月去看她的脸,眼里是全心全意的关爱和纵容。 秦绝保持着笑意,用力眨了眨眼,喉结动了动。 “好,谢谢妈。我一定努力,拿个影后回来。” 江秋月眉头一皱,笑了:“瞎说什么呢这孩子,那叫影帝吧,啊?” 秦绝还是尽全力保持着笑容。 她说:“妈,你知道的,我是女孩。” 江秋月脸上的笑消失了。 第二十一章 我是一个女人 “什么女孩!你别跟妈开玩笑了,一点儿都不好笑。” “妈,你知道,你知道我是女孩。”秦绝表情跟着一变,变得严肃认真,语气又急又快,咄咄逼人,“你生的就是女孩!” “我没有!!” 江秋月突然尖声大叫起来:“你闭嘴!别再说了!” “妈!” 秦绝按住江秋月,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 “我爸已经没了,你不用这么辛苦去瞒他了,我说了我能挣钱,我能照顾你我能养你,我们把话说开,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好吗?” “好什么好!!” 江秋月哭喊起来:“你懂什么啊!你知道女人活着有多辛苦吗?妈在外面工作要对着多少流言蜚语你明白吗?我一个女人当了经理,有多少人骂有多少人不服气你能体会吗?我在外面开车刮了谁,对面见你是女人谈都不谈,扯着嗓子就是要你找你家男人过来,你知道这种事还有多少吗?!” 她不知从哪里来的气力挣脱了秦绝,蹲下身去,近乎是跪在她面前。 “现在你爸没了,家里要是没有一个男人,咱们孤儿寡母的,还不知道怎么被人欺负。妈当年在山沟子里上学,那成绩也是班上最好的,读不到小学三年级,还是要回家编席子,当时学校发面包鸡蛋,我一个也吃不得,都得留着拿回家给弟弟吃。妈那时才十六啊,就被家卖给隔壁村的老头子,挣彩礼钱,好给你那个从来没见过面的小舅攒钱娶媳妇。妈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嫁人之前在出山的大卡车里藏了三天三夜,后来遇见了你爸。” 江秋月攥着秦绝的一只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的好儿子啊,你根本不知道女人活着有多苦。你要是女人,你就得呆在家里,伺候丈夫照顾孩子,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遇见了好老公那是命好,是天大的幸运,遇不到就得认命。妈为了这个家,为了你爸为了你,一个人在外面工作,你知道妈有多大压力吗?我知道你有梦想,有自己的主意,那你就更不能是个女孩了,女孩哪有资格谈什么理想啊梦想啊,只有男孩能堂堂正正地去追梦,去做大事!男人生来就是做大事的,可女人不行。女人天生就是命苦,妈自己吃的苦头已经够多了,不想让你再跟着受苦受难,你怎么就是不能理解我的苦心啊……” 她崩溃地抽噎着,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吸着鼻涕急促说:“你还说要当演员,你一个女人你怎么去混娱乐圈,我的孩子这么优秀,长得又这么好看,你要是女孩,得有多少坏人惦记你,你一个女孩,你怎么能保护好自己?” 秦绝看着她,神情非常平静。 “一个人是不是强大,有时和性别没有关系。”秦绝轻声说。 “既然女人很苦,那就需要更多的女人强大起来,去改变现状,而不是把本就生活艰难的群体贬低到更低的地方。” “别说了,你别说了!”江秋月站起来对着坐在床上的秦绝厉声喝道,“大人都是为了你好,你现在不明白不要紧,以后就知道了!我多拼命地在养你,我江秋月为了让我儿子一直健健康康幸福快乐地活着,我可以工作到过劳死!你为什么就是不能体谅一下我呢!” 女人在破音后停下了吼叫,她摇着头,身体整个垮了,摇摇欲坠,充满了疲倦与委屈。 “好了,儿子乖,别闹了好不好?” 江秋月哀求道,“妈都是为了你好,你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害你?你现在不懂没关系,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她的爱有多深,执念就有多深。 秦绝低下头,仿佛被她的示弱击垮,闷闷地说了“嗯”。 “这就对了。乖,你饿不饿?饿了妈给你做夜宵。”江秋月吸了吸鼻子,又蹲下去摸着她的脸,轻言细语地问。 “不饿。”秦绝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扯出一点笑来,“妈,你去休息吧。” “好,你也好好想想妈说的话,你这么懂事,肯定想一想就能明白的。”江秋月捧着她的脸柔声道。 秦绝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目送她离开卧室。 “对了,别忘吃药。妈最担心你身体了,千万记得好好照顾自己。”临走时江秋月语重心长道,“你可别使小心思骗妈妈,不然吃亏的都是你自己。” 秦绝再次点头,动作麻木凝滞,像机器人。 门锁传来啪嗒的响声。 秦绝坐在床上,过了很久都没有动,仿佛一座死气沉沉的雕塑。 突然地,她向后仰倒,一只手捂着脸,断断续续地发出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极轻,充满了做作的欢快,直到它们的间隔越来越长,最终停下。 秦绝放下那只手,它砸在床面上,“咚”的一声。 镜头里,大半个身体躺在床上的人保持着这个姿势,像上一个视频里那样,眼睛没有了神采,仿佛生命力一点点被抽走,对生活的希望也随之消失了,像个死人。 她躺了很久,才脱力般地用力撑起身体来。 接着,她茫然地环顾四周,走出镜头外,过了一会儿,她手上提着一个小医药箱,走到书桌前坐下。 在这时她注意到了镜头的反光,被小小吓了一跳。 她呆滞了,似乎才想起来刚才那一切发生的缘由与初衷。 又是几分钟过去,她突然笑起来,笑出了声。 “果然。”她笑着摇摇头,先前那点坚定和勇敢彻底变成了自暴自弃,“结果是改不了的。” 她当着镜头的面,把医药箱打开,拿出几支没有贴标的药剂和一把一次性包装的针管。 “这是我的母亲,江秋月女士,从我两岁起,给我持续注射的无名药剂。” 她把东西举在镜头前,仍带着淡然的笑意,另一只手去摸手机。 “感谢某个人的帮助,我拿到了药物分析结果。 “它们是雄性激素。” 她放下药剂,把手机页面展示给镜头,上面是几张细节详尽的分析报告单。 “我的母亲欺骗我说,这些是营养素。 “而我十几年来从未起疑。” 她把手机搁在一旁,边轻声说着,边动手拆开一次性注射器。 “我被叮嘱着不要和任何人靠得太近,不论男女都要保持距离。我从未和任何一位同性或异性同龄人一起去过厕所,也没有一次进过澡堂。” 她甚至笑了笑,“明明是东北人,却没体会过澡堂文化,挺可惜的。” “我初中时看到了生物课本,对自己的性别产生了深刻的怀疑,我以为自己是个阴阳人,或者是个怪物,却没有从这些药剂的方向想过。我也曾对母亲讲起过我的痛苦,她只是说,我是特殊的,我天生就与众不同,等长大了就好了。 “后来,我有一次粗心,没有在固定的时间里注射药剂,被母亲狠狠地骂了一通。 “也就是在那时,我发现了这个秘密。” 她晃了晃药剂,清洗过一次性注射器后,把注射器的针头刺进软塞,抽取药液,动作非常纯熟。 “因为自幼接受了大量的雄性激素,我的身体呈现出非常明显的男性特征。”她又笑了笑,“不过,虽然喉结和胡子顺利出现了,但有些东西再怎么努力也长不出来,这真不是我的问题,我已经很努力了。”她自嘲道。 此时一份药剂被抽干,她另一只手拿着夹了酒精棉的镊子,在皮肤上擦了擦。 视频的最后,她收起笑容,直视镜头,似乎能透过它与对面观看的人直接对话。 “我是一个女人。” 她轻声说,“我不以性别为耻。” “妈。这是最后一次了。” 她表情淡然,目光不复先前的游移,直直地钉在镜头正中,毫不动摇。 镜头里,她将针头刺进了自己的侧颈。 在视频的最后部分,黑屏中,她的声音在说: “人类一切美好的品质,从不拘泥于性别。 “不论今后走上怎样的道路,我所有思维与行为的大前提永远是:我是一个人。 “一个三观完整的、独立的人。” 第二十二章 反噬(元旦快乐!求推荐票) 秦绝关掉摄像机,把它放在一旁。 她坐在书桌前,虚虚看着前方,脊背挺拔笔直,像每一次在作战基地里那样。只是相比之下,她此时眼神疏离而冷漠,隐约间流露出一股历尽尘世、饱经沧桑后的清冷,仿佛下一秒便要消失。 “阿爸……”森染在手机里叫她。 秦绝轻舒了口气,恢复正常。 “怎么样,演技还不错吧?”她笑道。 森染隔了一会儿,才小声问: “真的是演技吗?” 秦绝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在有些事情上人是不该有希望的,即便是希望,也从不会凭空而生,首先要有一簇小火苗才能燃烧得起来。 她稍稍平复了心情,正想笑着回话,却猛地一抖,神情随之一变。 是那股熟悉的杀戮欲! 它来得突然来得更加猛烈,一瞬间覆盖了秦绝的意识,阻断了她的思考。 秦绝一只手猛然扣在书桌一角,另只手去捂胸口,她低下头喘着粗气,一截小臂上满是用力而凸起的青筋,却没办法把这股欲望制止住! 想杀人。 想听到弱小者的惨叫。 想被喷涌出的鲜血包围。 秦绝咚一声把头砸在桌上,按住胸口的那只手指节弯曲,狠狠抠进皮肤,但心脏的强烈跳动却无法停下,持续迸发出一股极有诱惑力的痛楚,毒瘾般蚀骨。 该死的…… 秦绝瞳仁覆上骇人的血红色,她这几日来的抑制果然有了反噬! 她的感官在这瞬间变得极其敏锐,隔着两扇门,她听见江秋月的啜泣,那是活人的呼吸声,是鲜活的生命,真想狠狠地把她撕成两半—— 砰呲一声! 桌角被秦绝硬生生掰碎了! 她咽喉里挤压出一声尖细而恐怖的嘶鸣,反手将那块长满了不规则木刺的桌角握在掌心! 血液渗出,痛感从手心传来,却仍然克制不住嗜血的冲动! 想杀了江秋月—— 不能杀! 想撕碎她想掰断她的骨头—— 不能杀! 想把她的肌肤脏器扯成碎片—— 不能杀! 秦绝再次用力,把木刺握得更深。 “……阿染!” 秦绝又是一声,声音极哑,嗓子干涸得要命,像两块砂纸互相摩擦。 她深吸口气站起身来,不顾椅子被带得向后倒去,三两步冲进浴室。 “灵魂强度塞给我!” “收到!” 森染的声音带了些哭腔,她尾音未落,庞大的痛楚从秦绝眉心直灌而下! 痛! 身体似乎从颅腔裂成两半,每个毛孔都有向外渗血的错觉,脏器成了面团,被几只手肆意抓捏出各种形状,血液的流淌都带着剧痛,每一次交换就割出一道血淋淋的伤痕。 秦绝背靠墙痉挛着,没过一会儿噗通瘫在了地上,仍在颤抖。 备受煎熬的几分钟过去,她眼珠恢复了正常瞳色,干涩的嘴唇吐出一口气,整个人瘫在墙角,发出一声疲惫的呻吟。 还好,她还有这张底牌。 以毒攻毒,以痛止痛。 秦绝控制着呼吸频率,让高频跳动的心脏慢慢平静下来。 她自始至终紧咬着牙关,此时松懈下来,牙齿都有些松动,口腔里尽是酸麻。 “最近有在努力消化?阿爸给你的零花钱花了不少。” 秦绝哑着嗓子笑了笑,单手撑起身来,又去拔另一只手掌心的木块。 那木块扎得很深,她用了些力气才拔出来,带出一大片皮肉,鲜血淋漓。 这具身体的痛感很不行啊。 她还有空想这个。 不知是被秦景升家暴还是基因优化的缘故,她身体对痛感的反馈非常微弱,平时是好事,此时就显得鸡肋了。 “阿爸,要不要再优化一次给你治伤?”森染没有回答秦绝先前的问题,吸了吸鼻子问。 她的小奶音带着哭腔,又可怜又可爱。 “多大点事。”秦绝笑道,“两次基因优化间距这么短,太浪费了。” 她的医药箱拍视频时放在了书桌上,此时只能站起来走出浴室去找。 临走前,秦绝拧开了花洒,她那只刺了木块的手掌在地面流了一小滩血洼,一时半会冲不干净。 浴室到书桌的路上也断断续续洒了几滴血,秦绝先没去管。她捡起椅子放好,重新坐下,单手处理好伤口,绷带特地绕厚了几圈,拿牙咬着绷带条扎紧。 状态糟透了。 秦绝浑身都是痛出的冷汗,被走动时的微风一吹,黏在身上并不舒服。 和江秋月的谈话本就令她情绪有所松动,加上施虐欲唱的这一出,身体上的痛感是无所谓的,心累倒是不可避免。 以为能和江秋月好好谈谈的她,还是太天真。 人从末世回到和谐社会,先是遇到了齐清远和张明,接着又从岑易和蒋舒明那得到了不少正向回馈,搞得她都有点飘了。 这个家到底有多残酷,她的生存环境一直以来有多病态,她自己心里没点数么? 秦绝又很想笑。 江秋月有一个改变她的执念,她也有一个改变江秋月执念的执念。 何必呢,在这层层套娃。 跟江秋月计较这个,犯不上。 秦绝歇了约五分钟,就起身处理地面的血迹。这一起来,余光便瞥见床边开了口的行李包。 一本书静静躺在那里,包着外书皮,手写着一行字:演员的自我修养。 秦绝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两秒,随即移开,去洗漱台拿了块毛巾擦地。 她东西准备得很全,以前打黑拳偷偷跑回来也有染到血的事情发生,为此特意买过清洗剂,倒是不担心被江秋月发觉。 处理完血迹,又避开伤手冲了个澡,再出来时秦绝拆掉绷带,虽然皮肉还没长好,血却已自动止住了。 “阿染,给你阿妈透个底。顺便订一张去沈城的车票,就最近的。” “诶?好的!” 森染本有些怏怏不乐,听到有事做就打起精神。 “明早给江秋月发一条消息,就说高中那边有些跟申学校相关的事,老师叫我过去一趟。” “好——” 森染显然从知道她阿妈的消息后已经憋了很久,欢快地应了一声后就不见了。 秦绝把岑易送的书拿出来,她要回去看看,打算带着书在路上读。 明明只度过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剧组却比家更像家。 她根据程铮的经历做了些基本的推断,这股杀戮欲望更像是心魔,战场后遗症,是保有末世记忆的他们俩都要面对的问题。 她家狗子把自己扔进死囚监狱里折腾了几年,虽然是个办法,但从各个方面来讲都不适合现在的她。 况且,秦绝也发现了,于她而言,这股嗜虐的冲动除了灵魂深处的本能外,也与她本人的情绪有关。 不论是面对秦景升,还是面对江秋月,她情绪一旦产生负面波动,嗜血的欲求就会从这些烦躁和不悦中趁机钻出,试图操控她的理智。 在家里处境如此,亲友同伴又都不在身边的情况下,秦绝需要一些归属感。 哪怕没有,也得找点事做,把注意力引开。 故作冷静地分析了这么多,秦绝自嘲地摇了摇头。 说到底,她只是有点孤单了。 所以才想回到沈城影视基地远远地看一眼。 那里,是重生后的她收获了肯定与认可的第一站。 噫,太矫情了。 秦绝咂咂舌,很是嫌弃了一番自己。 她把外套穿好,找了只露指手套挡住了皮肉还在缓慢愈合的左手。 然后拿着那块带血的木块,认真盯着缺了一角的桌子。 嗯……这玩意儿该怎么修? …… 订票成功的短信发到手机上时,秦绝已经从家里溜了出来。 她翻窗前仔细听过,江秋月已经哭累了,睡着了,呼吸声正均匀。 听到丈夫死讯紧急飞回,忙完葬礼等诸事后还跟“儿子”吵了一架,她一个普通人精神早撑不住,睡得很沉。 秦景升这场意外已处理完了,秦绝便没有顾虑,她起初避免额外的麻烦,让森染把身份信息里的性别那栏仍保持原样,这也是警察当时没有多余反应的原因。 她下楼打了车,直奔高铁站,拿身份证刷开通道时,显示屏依次出现“秦玦,女,19:45,G8187,04车厢12F号”的字样,看着很是舒服。 从连城到沈城的高铁仅一个半小时,秦绝没拿行李,手里只有一本书,列车缓缓启动,她调整好座位,将《演员的自我修养》第一页小心翻开。 与此同时。 京城。高新产业区。 一幢类玻璃材质的L形大楼拔地而起,高耸入云。它由创始人亲手设计,二十一层以下为横向,三层透明玻璃墙依次错落,白昼时阳光透过日影斑驳交错,组成一个象形的“秦”字,深夜时室内灯光亮起,交相辉映出“秦一科技”四字;二十一层之上的纵向建筑则以圆柱为中轴,走廊与楼梯包围在玻璃中心柱周围,呈螺旋式上升,月光下隐隐可见一条似蛟似龙的奇异生物盘踞其中,科技与艺术兼顾,时尚与威严并存。 秦一科技集团总部的楼门处并无安保,仅有两名如大型手办般的机器人庄严肃立,两对电子眼中时而闪烁出湛蓝色的光。 此时,四十七层的董事长办公室内,少年人的骂声隐隐传来。 “陶世诚这个狗东西怎么能这么恶心!” 第二十三章 秦一科技(推荐位预热加更) 文旭淮气得拿起茶几上的可乐,瓶盖都拧开了,又愤愤放下。 “你少说点吧。”另一个在旁看书的人头疼地拧起眉,“就你骂得最吵。” “哎呀。” 文旭淮原地焦躁地转了两圈,整个人砸进懒人沙发。 “老扬你怎么这么冷静啊,他陶世诚居然敢做出这种事,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姜子扬揉了揉太阳穴,文旭淮还没过变声期,公鸭嗓听得他偏头痛都要犯了。 “那也不是你在这里嚷嚷就能解决的。”他说。 姜子扬何尝不烦,他们老大白手起家带着秦一科技一步步走到现在,这几年来的国家大项目,有一个算一个,里面都有秦一科技的贡献,别的不说,至少在回报社会和造福人民上,秦一科技从来就没对不起谁。 偏偏半路杀出个陶世诚。 事情还得从大半年前说起,那时秦一科技的人工智能技术发展到了一个新的层级,用最简单易懂的话来类比,便是人工智能的个人智慧与处事能力几乎可以完全取代现有的人工客服。 为了不使得廉价工薪阶层大量失业,秦一科技将这个技术捂了很久,秉持着研发一代、自用一代、出售一代的方针,刻意只将最低等级的人工智能投放于市场,最常见的便是秦一物流的无人机,经市场反馈,这种层级的AI既能和谐投入社会工作,也不引起社会恐慌,尽管技术力不是最高的,但却是最适合的。 人工智能技术进一步发展后,秦一科技原有的一百多台超级计算机性能也跟着飙升,且处理问题更加灵活人性化,极大提高工作效率。 在这时,秦一科技董事长程铮着手安排了一个新项目,科研助手。 按照项目计划,科研助手主打科研型人工智能,为国内每一位从事科研工作的学者(含研究生)提供实名制绑定服务,科研助手能够帮助研究者们校对数据、监控实验,使用最先进的逻辑数据模块分析论文的构架与内核,自带查重、反抄袭,保证每一位学者的研究权与署名权,甚至可以通过分析当前研究情况与成果,自带研究前景预测报告,为有切实贡献却因种种原因经费不足的研究提供资源申请证明。 即使是极其普通或极其冷门的课题,科研助手也能根据研究专题的不同,自动搜索并下载正版相关科研文献(需付费),视情况为研究者提供全文精确翻译。 可以想象,科研助手一旦发行,几年之内国内的科研事业必将蓬勃发展,保良币、驱劣币,研究进度与质量大幅提升,科研成果处处丰硕。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个项目做得太好,反而动了一些人的蛋糕。 陶世诚就是其中一个。 他是国家级别的学者,也确实在研究生涯中为国家做出不少贡献,只是随着年龄增长,不仅精力与能力逐年下滑,一颗向着科学的心也不知偏去了哪里。 今年这届国际科学技术交流大会中,秦一科技董事长程铮原本带着科研助手这个项目,想要在会上公开发布,却被陶世诚动了手脚,将秦一科技的参会申请安在了龙科室的名头之下。 龙科室全名龙国科学研究办公室,陶世诚在里面有个权力较大的职位,名利双收,德高望重。 而秦一科技是民营,虽然参与了许多国家项目,但都是作为技术合作伙伴出力。 陶世诚这一手玩得既精妙又恶心,假若程铮届时在会上拿出了科研助手这个项目,他代表的就不是秦一科技,而是龙科室,换而言之,这样一个前景优越的项目就自然而然地成了陶世诚手下的成就,挂上了他的名字。 按理来说他这样做是要牵扯到版权纠纷的,但这人时间点卡得很妙,国内国外瞒天过海,程铮人已经到了美国,才得知陶世诚闹了这么一出。 如果秦一科技在这时发出不满,或拒绝提出项目,哪怕是自己占理,但在国际交流会议上来看就是龙国内讧,在外人面前丢脸,舆论上又会遭到不少指责,说“秦一科技这群天才年少轻狂,不会顾全大局,重小利而忘大义”。 陶世诚借着国际会议这杆大旗,用形势倒逼秦一科技自认倒霉,是光明正大的阳谋,因此才更显得恶心。 姜子扬暗暗咬了咬牙,铮老大这几年来哪一个项目没有为社会做贡献?凭什么就要被陶世诚这样的人抢占成果?即使这姓陶的事后发文道歉,但在外国人眼里秦一科技从属于龙科室已是板上钉钉了,哪有人仔细了解这其中的曲折真相? 他陶世诚一来一回,踩着秦一科技上位,白赚了许多国际名声! “要是我们当时谁陪着老大去就好了。” 文旭淮狂揉头发,万分沮丧。 “得了吧,就你?”姜子扬比他大六岁,看他的幼稚发言就觉好笑,“你比老大能打还是比老大聪明?” “你说话也忒难听!”文旭淮又忍不住生气,“我不行你总比我强吧?还有老谢!” 他指了指一直在角落敲键盘的谢芒。 工作狂谢芒满心满眼看着三块屏幕,根本不理,一双隐藏在金丝边眼镜下的眼睛在各行数据上来回移动飞快。 “都说了,木已成舟,你在这里生气也没用。”姜子扬沧桑地叹了口气,“老大会有办法的。” 他作为最开始就跟着程铮的人,很清楚老大的“个人战绩”。目前传出的消息是程铮被陶世诚名为保护实则软禁,但老大武力值那么高的人还能被困住?真是开玩笑。 只不过是程铮境界高,不想和陶世诚一般见识罢了。 说实在的,姜子扬这样二十二岁的博士后,有时也难免因成绩沾沾自喜,但程铮却不同,他十几岁创立了秦一科技后,就没有哪怕一次盯着眼前的小利益。 给姜子扬的感觉,就仿佛是程铮亲眼见过文明与科技的毁灭,所以他总在居安思危,任何事都从大局出发,考虑的皆是民族远景与世界发展,思想境界根本不是他们这种凡人能比的。 这也是程铮虽总是冷着一张脸,不善交际,却从少年时代就能凭本事赢得他们的尊敬与追随的原因。 “可是,可是我们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吧!”文旭淮瘪着嘴,委屈巴巴的。 他做研究时状态冷静得吓人,灵感和直觉都极高,在日常事上才像个十几岁的孩子,动不动就急得闷头乱转。 “是啊,所以这不是在等老大的消息么。”姜子扬把手里晦涩的科研著作翻了一页,他心里也急,只是急并不能解决问题。 “咦?” 角落里的谢芒突然出声。 第二十四章 少主?!(推荐位预热加更) “怎么了老谢,是不是有消息了!”文旭淮噌地跳起来。 “不是。”谢芒是个社恐技术宅,不喜欢跟人离得太近,下意识往椅子里缩了缩,“八月二十四号路瑞系列的产品有异常。”他声音也又细又轻,非常节能。 “啊,好吧。”文旭淮冲到一半,蔫蔫停下。 姜子扬却从书里抬起头:“路瑞系列?二十四号?那不就是前天?” 他们秦一科技的产品出现了谢芒都觉得异常的变故,而且过了两天才发现,这不合理! 姜子扬放下书快步走去,隔着谢芒半米去看他的显示屏。 “路瑞37?多年前的老型号了。坠崖事故,两天后才闪出求援信号……” 姜子扬越是嘀咕,越是疑惑,他从裤兜抽出个很像掌中游戏机的东西,噼里啪啦打了一阵,顿时神情一凛。 “车内网络硬件多年未曾检修、系统久未更新版本较老、触发求援报警程序时设备过载自爆……这不可能!” 姜子扬手里机器上显示的,正是秦景升意外事故的报告书。 “网控系统失灵时的自救我们怎么可能不考虑到。”姜子扬眉头紧皱,来回翻动前后资料,“安全气囊在坠崖过程中并未弹出……除非卡到了开关处的死角,可这种情况当年测试时的概率只有0.0001%!” 文旭淮的声音也跟着传来:“当事车毫无信息留存,紧急事故下自动启动的车内录像也没有!” “高科技犯罪!” 姜子扬和文旭淮异口同声。 “没关系的。”谢芒细细小小的声音传来。 “怎么没关系?这可是能瞒过我们秦一科技的技术!”文旭淮又激动起来。 姜子扬抬手制止他:“不对劲,以对方的技术水平,完全可以一直瞒下去,为什么他的异常数据会被小谢发现?” “这人有意暴露?”文旭淮只是情绪起伏大,人并不傻。 “是的。” 谢芒说:“所以我把内部网络接口给了她。” “等等,你怎么直接——”姜子扬话未说完,谢芒已经抬手指向屏幕: “她来了。” 刹那间,秦一科技总部董事长办公室内的所有显示屏骤然一黑! “你是谁!有什么目的!” 姜子扬跟程铮去过军营,登时浑身绷紧,伸手护住文旭淮和谢芒。他同时余光瞥了一眼室内的安保机器人,居然已经全部进入休眠! 来者不善! 他在脑内快速想过了许多可能性,难道是秦一科技树敌太多,被人联合攻击?路瑞37是诱饵?怎么可能,这不符合逻辑…… “程铮在哪?” 声音响起,出乎意料的是一位少女的嗓音,音色甜美,语气却严肃冷冽。 果然是冲着老大来的! 姜子扬刚想说话,谢芒却提前开口:“程总在美国,具体位置不知情。” “谢芒!你……” 文旭淮惊呆,一个箭步想冲上去捂住他的嘴巴,谢芒却收起盘在椅子上的双腿,站起来规规矩矩、异常尊敬地对着显示屏作了个揖。 姜子扬和文旭淮同时懵了,看不出来你这个浓眉大眼的是个叛徒? “欢迎少主回家。” 谢芒保持着拱手的姿势,白净带着些黑眼圈的脸上难得露出微微的笑意。 ??这是什么奇怪的欢迎现场? 等等,少主?! 姜子扬猛地想到一个可能,倒吸一口凉气。 恰在这时,显示屏接连亮起,四十七层整层都是董事长办公室,被各种数据显示屏包围,此时这些屏幕上依次显示出了来“人”的一部分,组合在一起,竟是一条缓缓在屏幕中游动的大蛇! 它身躯庞大,蛇鳞是森绿色,中下段的花纹宛若两道飞羽。 “您、难道您是……” 姜子扬又惊又喜,“秦染大小姐!” 秦染这名字一叫出口,屏幕内的绿水蚺便伴随着莹绿色的光斑消失不见,与此同时,正中央的等身竖屏内渐凝成一个人形。 少女约十五六年纪,凤眼蛇瞳,长相或者说画风介于二三次元之间,但特征相当明显,下半张脸一眼就能看出近似程铮的痕迹。 “小姜同学,你记性真差。” 森染弯了弯唇,一照面她就认出来了,这不是姜子扬嘛!末世时就跟在阿妈身边学着怎么研究科技,她出生后的两年里还跟他玩过捉迷藏,一个在数据流里躲来躲去,一个敲键盘疯狂找。 “小、小姜……” 姜子扬一张俊脸有点发苦,被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这么称呼,感觉好没面子…… 他边苦着脸,边怨念地看向谢芒。 他们这群跟老大最亲近的人的确知道老大有个闺女,就是盘踞在总部大楼外面的那条蛇,可是正常人都会以为老大说的蛇是个比喻或者象征好吧? 没想到少主她真是条蛇啊! 老大,你路子好野啊! 姜子扬三观震碎。 只有谢芒这种中二病,你跟他指着蛇,他就真的相信是蛇啊! 同时三观碎了的还有文旭淮,他看着森染“啊啊啊”了半天,最后却比谁都直指重点: “少主!你总算出现了!我跟你说,有个叫陶世诚的狗东西,他——” 文旭淮简明扼要地讲了一遍:“总之国际科学技术交流大会需要提前两个月赴会场做准备,铮老大去了美国之后已经失联一个月了!不知道陶世诚把他安置到了哪里!” 森染安静听他讲完事情始末,脸上的浅笑消失,甜美的面容彻底阴沉下来,气场威严凛冽,风雨欲来。 “知道了。”森染冷冷道,“你们守好总部和产业,母亲的事我来处理。” 说罢,显示屏突地一闪,各个屏幕上的数据瀑布般落下,恢复正常,角落里的机器人重新开机,例行自检。 唯有少女的身影瞬间无影无踪,仿佛从未来过。 谢芒迷恋地注视着森染离去的荧屏,喃喃道:“不愧是老大的女儿。” 在全球科技力排名前百的秦一科技网络里来去自如,与人交流时表情生动鲜明,思维智慧充满活性,怪不得铮老大对现有的AI技术从未给过肯定的脸色。这才是超级智能的巅峰—— “嗷!” 谢芒被文旭淮拿手臂一把锁住。 “你这家伙怎么知道是少主的!”文旭淮怒喝。 “传、传送来的求援信号在数据矩阵上是条蛇形……”谢芒徒劳无力地摆动手臂。 “啊啊啊那你不早说!”文旭淮卡住谢芒脖子的手更用力了。 自从少主出现,他的心就彻底放回了肚子里。毕竟老大那么厉害,人肯定不会有事,只是遭遇了困境不好出手,现在有了技术力极强的少主去帮忙,那想必一定没问题! 想通这节,他瞬间不慌,跟谢芒闹起来。 “行了小淮。” 姜子扬在旁扶额,口头上解救谢芒。 他表情写满了一言难尽:“你们刚才注意到了吗,大小姐说老大时的用词是……” 母亲…… 母……亲…… 老大,你之前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姜子扬感觉整个世界都不好了。 第二十五章 第一个粉丝 秦绝来到沈城影视基地门前时,刚好晚上九点半。 岑易几分钟前还发了飞讯朋友圈,说今晚是个大夜戏,得拍到第二天,还发了张抽pocky的照片,cue了一把秦绝。 秦绝倒是真带着自己那盒pocky,她给岑易点了个赞,从盒子里抖出一根叼嘴上,仰着头看影视基地的牌子。 记忆回到连城拳场中与蒋舒明一行人相遇的那天,电影般依次回放在脑海。 偶然遇到了齐清远和张明不说,就连蒋舒明电影里的赤那,也是以她对象作为原型塑造的人物,现在由她出演,只能说是机缘巧合,妙不可言。 那时去向蒋舒明打探,也是一半有把握一半撞运气,原是想试探一下,如果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就把话题绕到秦一科技上,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却不想真的试出了好消息。 秦绝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她的前半生为家庭活着,后面的三十余年里起初只是生存、自保,后来看着那一大群在营地建造防御工事的战友,就突然觉得,自己应该继续战斗下去。是使命?还是责任感?她不知道。 再后来,她胜利了,回来了,森染她阿妈有他的事业,秦绝带着超级系统带着末世里锻炼出的心性与技能归来,却迷茫地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也就是这时候,蒋舒明和岑易的指导与鼓励给了她一个方向。 演员么…… 表演,或者说伪装,秦绝还是会的。不论是与李大壮他们沟通,还是瞒警察、留证据,她都有演戏的成分在。说到底,一个人在不同的人面前和不同的情景下的表现也从来不是一致的。人有十二面,面面不相同。 只是这种伪装是在演自己,而不是演他人。 “爱是什么? “你爱我,这是什么意思?” 秦绝叼着pocky喃喃,这是片中青年赤那的台词。 在《囚笼》里,组织破落后的赤那逃了出来,流浪在外,被一个叫做林玲的小太妹带回了家。 这匹充满了凶性的狼在一间小小的馄饨店里,像孩童般从头开始学习爱与被爱。 只是还没来得及拿到及格分,他就死去了。 “你去做事吧。我会在这里的。” 秦绝一句一句地念台词,“我最擅长的事就是听话了。” 赤那和季声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是安心吗,还是自嘲? 那么她自己呢,她是那个需要别人来命令她,安排她,才会因此觉得人生有方向的秦绝吗? 演员这份事业……到底是蒋舒明和岑易递给她的一根稻草,还是她真心想做的事? 秦绝代入着剧中人的心情,思绪繁复之间,身体突然下意识绷紧,向着右后方猛一回头! “啊!” 隔着十几米的人被吓到,手机啪嗒摔在地上。 女声、中等身高、长发、常服打扮、拎行李箱。 秦绝卸掉警惕,她刚被杀戮欲反噬过,气势不像之前那么收放自如,有些过度敏感。 “抱歉。” 两人距离有些远,秦绝快步走过去,女孩子正蹲下去捡手机,没人把控的行李箱向前滑动,秦绝接了一把。 “你的行李箱。” “哦哦,谢……啊!!” 女孩扫掉手机上的灰一抬头,倒吸一口气。 “?” 秦绝,叼pocky,茫然脸。 女孩圆圆的眼睛瞪得更圆了,她往前走了几步,秦绝担心自己又不受控,神情一变,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后退了两步。 “啊,对不起对不起。” 女孩反应过来,脸有点红。 “没事。你的行李箱。”秦绝还在紧绷状态,表情和语气有些生硬。 “谢谢谢谢。”女孩接过拉杆,紧张得有些结巴,“那个,你是……” ? 秦绝狐疑地看她一眼。 “路人,不是工作人员,没有人脉,进不去。”她直接说。 “……” “也不是狗仔,不卖照片。”秦绝补充,表情仍然冷漠。 女孩呆滞了半天,突然噗哧一笑。 “不是不是。”她疯狂摆手,“我不是私生粉也不是蹭戏的小群演,我就是来看看大门。” 她憋笑憋得非常辛苦,咳嗽了好几声才小声说:“那个,我想说的是,你是……《囚笼》里的小狼?” 秦绝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原来是自己被认出来了:“对。” 她不知道自己没打招呼跑回来会不会影响蒋舒明他们,立即又说:“我杀青了,个人行为,与剧组无关。” “我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女孩手忙脚乱在兜里找出一张学生证,“我叫柳鑫月,是岑易的粉丝。那个、呃,我要考研了,接下来的一年里看不到岑老板了,知道他在这里拍戏,才想来一眼的。”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坏人,什么实话都往外说,也不懂遮掩。 这么没心眼,是挺像学生的。 “嗯,我知道了,我相信你。” 秦绝只在柳鑫月学生证的姓名处扫了一眼,不该看的并没多看。 她又说:“即使在和谐社会,个人信息也不要随便告诉陌生人。” 好不容易话多了些,却是在说这个。 柳鑫月又露出明显的憋笑表情,点着头:“嗯嗯,我会记得的。” 她看秦绝虽然冷着脸,却没有表露出要离开的样子,就大着胆子开口: “其实我有一个室友很喜欢你!她、她让我要是遇到你了就给你带一些话。呃、啊,这个,能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救命啊她也没想到能真的遇到小狼! 他的眼睛好好看!对视起来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柳鑫月脑袋里一团浆糊,恨不得抓抓头发。 秦绝微愣,点头道:“好,你说吧。” 电影都没拍完呢,而且她只是个四场戏的小配角而已,就这还能有粉丝? “啊?哦哦哦好的!” 柳鑫月又一阵忙乱,打开手机和聊天记录扒拉半天,找到室友发来的那几张图点开。 秦绝接过手机,她现在对外形象还是男性,于是很注意分寸,特意拿了手机下端,没有触碰柳鑫月的手。 她把pocky嚼碎咽下,又舔了舔嘴唇边的碎屑,才认真看去。 手机上的图片共有六张,都拍的是信纸,上面手写着满满当当的字。 …… 致秦绝老师: 打扰啦!不知道老师能不能看到这封信,不过没关系,写出来我已经很满足了。 这个称呼纠结了半天,当着本人的面叫小狼有点羞耻>///<,那就按照国际惯例称呼老师吧! 我叫许敬伊,可以叫我小镜子。我从小就是个小书呆子,没有追过星,也对大家口中的帅哥没有什么审美,虽然尊重身边追星的朋友,但也并不是很能理解他们的心态。 在遇到你之前,用网上的一句话来说,我经常因为太过耿直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最近这几年经济发展迅速,人们的生活也富足起来,却不知为什么兴起一片流量的风浪。很多明星在我看来实力并没有很好很好,却因为包装和宣传得到了许多粉丝的爱戴。可是这些粉丝又能从她们的偶像那里得到什么呢?每次追星的朋友给我安利时,我都很好奇这个问题。她们有的说看到帅哥美女就会开心,有的则很盲目地认为有了喜欢的明星,生活才有了意义,真要问起来却说不出来什么所以然,最后只是以“反正开心就好了嘛你那么较真干嘛?”匆匆结尾。 我和她们的观念不一样,聊不到一起,也经常因为说话太直接失去了很多朋友。(为什么我要把自己的惨事说出来otz)但是遇到你之后,我好像有一些能明白追星的意义了。 我家里是开武馆的,虽然我很菜,但还是能看出一些门道。你和齐老师对打的花絮里你们两个人都好认真,一眼就看得出来是真材实料。而且,请原谅我的眼睛多看了别的地方(因为秦老师你的背心好宽松啊不是我的错!捂脸),我在武馆里帮很多学员处理过跌打损伤,所以能看得出来,你身上的伤都是真实的。我还去关注了化妆师的V博,她有提到你对角色有自己的设计,扎了很多次耳洞都没有喊过疼。 其实,根据我的理解,我认为演艺工作者就是这样的。一个偶像,就应该在唱跳上有足够的实力;一个演员,就应该认认真真地拍好戏。也许是现在明明并没有很努力,却受了一点伤都要晒出来炒作敬业的明星太多了吧,所以本来跟着室友关注了一下《囚笼》的我,一下子就被你带进了坑。 后来,剧组艾特了你的V博,我就去关注了你。你真的好低调2333私信和评论都没有开,几十条V博都是读书笔记和各种打卡,你给我的感觉好真实,就是一个默默努力,不喊苦不喊累,踏踏实实学习和工作的人。 我在武馆长大,很小就被家长教导要静心,要踏实。但进入大学后,生活变得多彩的同时却感觉到周围的大家都很浮躁,每天接受很多信息,享受碎片化的娱乐,而书呆子的我就像不属于年轻人的世界一样,朋友很少,也很难融入她们。这样的日子多了,我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奇怪,是不是我太落后了,像老顽固老学究一样坚持着并不重要的东西,迟早要被时代淘汰。 就在这时我遇到了你。虽然是我单方面的自作多情,但是看到了一个和我有些相似的踏踏实实的你,我突然觉得我的人生观价值观是有意义的,我不应该强行改变自己,迎合所谓的时髦,变得花里胡哨。之前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直接参与工作,积累经验,学习圆滑的社交技能,变成一个“大人”。现在我决定坚持自己的想法,继续考研读硕读博,脚踏实地,先把专业知识积累好! 在大三这个要对未来做出重要选择的转折点里,能认识你我真的很开心! 希望秦老师继续加油,演到喜欢的角色,演出更好的作品! (ps.实在抱歉,按照常见的粉丝标准来说,不会打榜、投票什么的我可能不算一个真正的粉丝吧,希望没有冒犯到你QAQ) (pps.我怎么这么啰嗦呜呜呜呜自说自话了很多东西实在对不起!!) 第二十六章 她的回应 落款是许敬伊,还带了个括弧,里面写着小镜子。 秦绝低着头一句句看完,眼睛闪了闪。 “谢谢。” 她小小吸了口气,把手机还给柳鑫月,又犹豫了一下,开口问: “我能拍下来么?” 虽然内容和笔迹她都已经完全记住了。 “诶,那我发给你吧!”柳鑫月脱口而出,说完了觉得不对劲,太莽撞了,自己这就是在问联系方式啊,小狼怎么可能会给—— “可以吗?谢谢你。”秦绝掏出手机。 诶诶诶诶诶?!!! 柳鑫月目瞪口呆,突然一瞬间福至心灵,结结巴巴道: “那那那要不然我我我让我室友加你?” 妈耶!!追星能get正主的飞讯二维码!!学霸果然在追星上也是人生赢家吗!! “嗯?”秦绝眨了眨眼,“我是可以的,不知道你室友那边怎么想?希望不要冒犯到她。” 虽然她对粉丝群体不太了解,但根据这封信来看,说不定许敬伊更希望与喜欢的演员保持距离。 即使秦绝是被喜欢的那个,她也并不觉得自己就有什么理由和资格把位置抬高,带着优越感对待粉丝,好像是在给予什么恩赐一样。 只是喜欢与被喜欢而已,大家都是人。 再说了,是她单方面想收藏这封信,她才是麻烦别人的那一个。 ——天哪小狼好温柔岑老板你再不营业我要当场爬墙了! 柳鑫月激动得语无伦次:“嗯嗯那我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好。麻烦你了。”秦绝乖乖点头。 “没关系的!”柳鑫月狂按手机,接通后直接点开了免提。 “镜子镜子我遇到小狼啦!” 柳鑫月开心得声音都有点抖。 “啊?你说什么?等等,我在图书馆电梯里。” 那边相当冷静。 “……”柳鑫月一腔热情裂开。 “……噗。”秦绝偏过头,肩膀一抖一抖。 “你提前到校就算了,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图书馆呀——”柳鑫月buff被消,有气无力地问。 “整理复习资料啊。”许敬伊抱着一摞书走出一楼,“你刚才说什么?” 柳鑫月看了一眼眉眼含笑的秦绝,计上心来,戏精附体。 “咳。嗯。好问题,许敬伊同志,你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吗?” “沈城影视基地?” 许敬伊边走边问,“你见到岑老板啦?” “错。”柳鑫月又看一眼秦绝,“给你提示!我现在!身边!站着一个人!” “呃——你遇到岑老板的其他粉丝了?认亲?” “……” 柳鑫月放弃了,虚弱地给秦绝解释道,“对不起啊小狼,她平时就是这样的。” 还没等秦绝说话,那端许敬伊发出声尖叫来:“什么什么!!!” 柳鑫月立刻仰起头,很是满意地“哼哼”两声: “想!不!到!吧!我遇到你的小狼啦!” 她忍着笑关掉免提,把手机递给秦绝,给她眨眨眼。 秦绝失笑,用口型讲了句“谢谢”,把手机递到耳边。 “小镜子?”她开口。 “………………嗯。” 许敬伊手里的书啪啦掉了一地,她捂住嘴巴,很久才应了一声。 “你东西掉了吗?先去捡起来?”秦绝耳力敏锐,听到了。 “啊,好、好的。实在不好意思老师您先等一下——” 许敬伊蹲下去三两下把书和本子捡起,抱在怀里往旁边的长椅猛跑。 “现在、现在没事了。”她把气喘匀。 “嗯,抱歉啊,没影响到你复习吧?”秦绝问。 “没有没有,我正好也学完了,要回宿舍呢。”许敬伊因紧张和跑步狂跳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那就好。嗯……”秦绝斟酌了下,“我看到你的信了,谢谢你。” 许敬伊小小地吸了下鼻子:“嗯。” “我想问下,我可以收藏这几张图吗?” 秦绝罕见地眼神左右移动,她感觉这种要求……还挺奇怪的。 “嗯,本来是想拍下来的,但是柳同学提议让我加一下你的飞讯,好发图片给我,不过,我想你可能并不太方便,就征求下你的意见。”秦绝补充道。 许敬伊那端传来一声有些明显的鼻音,她顿了顿小声说: “不好意思秦老师,我先,我先冷静一下可以吗?” “好,抱歉。”这事总归是秦绝唐突,她有些歉意。 过了约几十秒,许敬伊平静了很多。 “我没想到秦老师真的能看见我的信,还特意打电话来问我的意见,真的真的很感谢你。” 她有点局促地笑了下,“我、我想了一下,我觉得,可能、可能我们保持距离比较好。就是,那个,我的意思是,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我更喜欢远远地看着你,跟你一起努力……” 秦绝笑了笑:“嗯,我明白。” 又说:“你的心态很好,我和你的观点一致。” “嗯!”许敬伊用力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笑容,“就,要不这样吧,呃,老师您的公司方便收东西吗?我……我把信寄给您?” 秦绝眼睛微微一亮,笑道:“好啊,那,我把地址给柳同学,让她转达一下,电话里说容易错字,也耽误你时间。” “嗯嗯!”许敬伊点头。 “好,那不打扰你了,这个点刚从图书馆出来的话,记得去吃晚饭。学习加油。” “好的!”许敬伊拼命点头。 “电话还给柳同学了。”秦绝轻笑,眼神示意了下。 柳鑫月接过去跟室友讲了两句,挂断了通话,秦绝拿自己的手机备忘录写下地址,柳鑫月拍照识别就行。 “小狼你好好啊……”柳鑫月当场爬墙,“我又要多个墙头了。” 秦绝笑笑:“等《囚笼》上映之后,你买票去看岑哥也就相当于支持我了。” 又说:“收款页面麻烦给我扫一下。” “诶?”柳鑫月下意识听话照做了,脸上后知后觉有点懵。 “不是要麻烦小镜子寄信么。”秦绝笑道,“这是我在拜托她,费用当然应该我来。” 她心算了一下快递费用,不同地区有浮动,她就多给了百分之三十。 “啊,啊?”柳鑫月直接愣住,“呃,那个,川省到辽省寄东西不用这么多……” 我的重点呢!我在说啥! “哦,没事。”秦绝笑了笑,“里面还有你的话费和小镜子的饭钱。耽搁了她的时间,就请一顿饭。” “啊这……” 柳鑫月一阵恍惚。 不是,这么温柔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吗??? “不是温柔吧,讲理而已。”柳鑫月不自觉把话说了出来,秦绝笑道。 又说:“麻烦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柳鑫月呆呆地点头。 秦绝快步走进影视基地旁的超市,又很快回来。 “这盒是岑哥同款。”她把巧克力味的pocky递给柳鑫月,“这两盒是送给你和小镜子的,不知道口味会不会踩雷,就,你们看着吃?”超市里除了巧克力以外只有草莓和抹茶了。 “啊,你,这,我……” 柳鑫月接过几盒pocky,失去思考能力。 秦绝手机嗡嗡震动两下,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是森染发的消息。 【阿爸的乖染染】:阿爸!柳鑫月的车票是晚上十点四十分的,要迟到啦! 诶呦。 秦绝一收手机:“柳同学,你拎着行李箱是要赶车吧?” “啊?我——啊!对!我要赶车来着!妈呀要赶不到了!!” 柳鑫月真情演绎了名画《呐喊》,她这次本就是卡着时间点紧赶慢赶过来看一眼的,没想到看见了秦绝,震撼太多差点把这事忘了。 “还来得及。” 秦绝说道,“我现在打车,你看看要不要拍个影视基地的大门留个念什么的?” “哦哦哦对对对。” 柳鑫月一拍脑袋,她确实是要来拍照留念发朋友圈表决心的。 没过一会儿车来了,秦绝帮她把行李箱拎进后备箱。 “师傅,这孩子赶车着急,拜托您开快点。顺便到地方麻烦您再给拎一下行李,还挺重的。” 秦绝嘱咐了一句。 “好嘞,妥妥的!”司机载着柳鑫月绝尘而去。 柳鑫月在网约车的后座呆愣了好一会儿,接着就是兵荒马乱地推行李过安检,直到上了卧铺才安下心来,点开和室友的飞讯聊天框。 许敬伊已经给她发了很多消息。 柳鑫月捂着嘴巴,在上铺翻来覆去打了个好几个滚,才抖着声音给室友发语音: “镜子——小狼怎么能这么好啊——!!!!” 第二十七章 决心初定(求推荐票) 夏末秋初,气温已微微转凉。 不少下了夜戏的小剧组依次收工,人影远远走来,秦绝抬头瞧了眼影视基地的牌子,将兜帽拉得更低,走出一段距离后,她开始慢跑,速度逐渐加快,直到跑出这片郊区,才猛地靠在一棵大树旁喘气。 没过两分钟,秦绝原地跃起,脚下一踩一蹬,手上一抓一挂,整个人敏捷地窜上树去,在其中一根粗枝上坐下。 她从枝叶间隙望去,远方灯火通明。 那股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的躁郁不知何时已缓慢退去,秦绝静静坐在高处,点滴月光溶进她的眼睛,显出几分柔情。 她从衣兜里抽出手机,点开蒋舒明的飞讯聊天框。 “蒋导,剧组还缺人吗?助理、小工什么都行。” 几乎是同时,蒋舒明也发来了一条语音消息。 “小狼,我师父看了你的片段,这里有个新戏试镜,你要不要来?” 两边同时怔愣住。 蒋舒明一个电话打了过来,秦绝接起,通话里一时无言。 “怎么,才离开一天就想回来了?”还是蒋舒明首先打破沉默,哈哈笑道。 秦绝脸上缓缓露出一点笑容:“是。” “你是想好要做演员了?” “试试也不坏。” “行!”蒋舒明真心替她的决定高兴,“《囚笼》在沈城要收尾了,下个月中旬回苏省,你要是方便到时就直接过来。” “好,刚好我家里也有点事。”秦绝答。 又问:“您刚说的试镜是?” “我师父有部电影正在选角。”蒋舒明声音里带着古怪的笑意,“男主角是个变态杀人犯,怎么样?” 秦绝哑然:“男主角?” “龙国没有任何法律条纹规定男主角必须让男的演。”蒋舒明这句话音量压低,但仍带着笑,“小狼,你要是想试试,百分之三十剧本我发你邮箱。” 秦绝只权衡了两秒:“好。拜托蒋导了。” “你要有心走这条路,先跟组涨涨经验,等《囚笼》上映了,看看哪个公司更适合,去签个约。我师父的试镜在十一月底,正好《囚笼》拍摄结束。” “哎。”秦绝点头。 “那行,剧本我转给你,你先看着,我忙去了。” “好。”秦绝真心道,“谢谢蒋导给我机会。” 语音通话结束,秦绝安静眺望了一会儿万家灯火,翻身跳下。 “阿爸,你决定要做演员了吗?” “先试试吧。” 秦绝笑了笑,“不过在此之前,得先去美国找到你阿妈。” 顺便把江秋月安置妥当。 “那——我还有一个消息,阿爸要听吗?”森染拉长了音,语气很是可爱。 秦绝边向高铁站的方向走去,边答: “听上去是好消息?” “是的!”森染甜滋滋地向她汇报,“我已经彻底消化了系统空间内的资源,它们中的一部分来自于蓝星的平行世界,如果阿爸需要的话,我可以提供数以万计的影视音乐资源!” 秦绝的脚步猛一顿住:“什么?” “系统当初攫取的濒死之人的灵魂,有一半源自一个叫做‘地球’的平行星球,我已经对比过了,地球与我们的蓝星在宏观上的发展基本一致,但近现代的历史有所不同,相应的也诞生了许多蓝星所没有的文娱作品。 “垃圾系统吸收了他们的灵魂和情感,将他们记忆中的信息提取出来留存成资源供自己取用。起初我不想使用太多阿爸的灵魂强度来消化这些信息,但是,但是我不想阿爸放弃自己曾经的梦想!现在我有了很多很多资源,不管阿爸想成为演员、歌手还是作家,这些来自平行世界的作品都可以帮得上忙!” 森染在手机上游动了一圈,自动打开蛇形图标APP: “阿爸你看!” 简洁大方的应用页面内,陈列着大量的文化作品,果真如森染所说,书籍、乐曲乃至影视资源,应有尽有。 秦绝一行行看过去,半晌笑着摇摇头。 “阿染,你总不会是想让我直接把它们照搬出去吧?” “唔……” 森染在APP右上角扭了扭,“不可以吗?在蓝星它们就是没有出现过的呀。” 在末世里,资源也都是在谁的手里就归谁使用的,胜利者有权力随意处置她的战利品,这不对吗? “问题不在这儿。” 秦绝笑了笑。 “假如我只是靠搬运得到了名声和地位,又有什么用呢?这又不是我真正拥有的实力。再者,文化和生存资源是不同的,它属于创造者,就仿佛是创造者的孩子。你想想,假如有人带走了你,不提我和你阿妈的姓名,向全世界宣布你是他/她创造出来的,你会开心吗?我和你阿妈又会怎么想?” 森染把自己打了个结,陷入苦恼。 “阿染知道啦……”她接受了秦绝的观点,整条小蛇怏怏不乐,“阿爸对不起,我是不是做了多余的事?” “没有啊。” 秦绝在屏幕上揉了揉她的脑袋,“有资源却放着不用,纯属浪费。我会用到它们的,只是方式不同。” 比如捡起她的老本行,重新开始学习扒谱和编曲。 她没那么良善,有能够利用的东西为何不用?只是她不会拿所谓的“把优秀作品传承下去”之类的借口来掩饰,在使用资源获利时,也一定会在心里划出一道永不越界的底线来。 “所以现在要拜托阿染一件事。” 秦绝笑道,“比起现有的文化作品,阿染能不能帮阿爸找一找,系统空间里有没有什么好用的演技课程?” …… 江秋月从厨房里出来,在围裙上把手上的水珠擦干。 开门声传来,她迎上去:“回来啦?老师怎么说?” 秦绝还在换鞋:“刘老师建议我选美国的那个offer。” 她面色如常,不见疲态,“学校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妈,你看,现在我爸他也……你能辞掉工作,跟我一起去美国吗?” 江秋月抿了抿嘴,有些担心:“可以是可以,但是妈得挣钱给你花啊。” “妈,你放心吧。” 秦绝看着她,慢慢露出个笑来: “十九年来我衣食无忧,你给我的,从来都是最好的。” 她弯着眉眼:“现在轮到我来回报你了。” 第二十八章 小疯子(求推荐票) 秦绝和江秋月在连城留了近一周。 江秋月提交了辞呈,工作单位那方本想留她,但一个女性职员以“陪儿子出国读书”为理由辞职时,常常不会得到太多的阻挠,因为太常见了,大家都下意识觉得这很合理,也给予了大度的理解,没有太过为难。 她们家的公寓在房源APP上挂了出租,户口相关的事是秦绝处理的,江秋月在某些时刻特别容易被说服,只要你按照她的逻辑——“男人不就是要在这些大事上出面的么?这些公事就让我来吧,不然显得我这个儿子像个孬种,只能被亲妈养着。” 秦绝挂着虚伪面具,觉得自己的演技无形中提升了一个级别。 江秋月在家里偷着给医生打电话,确认激素药剂也能寄到国外的事,她也权当没听到,脸色隐藏得极好。 就是克制杀意克制得很辛苦,又拿剩下的那些灵魂强度来回灌了两次。 说起来,秦绝倒是没有完全说谎,高中申请学校时确实拿到了来自美国的录取通知书,加之有森染协助,签证也很顺利。 江秋月工作后补习过简单的英语,只会最基本的日常交流,两人抵达美国后,秦绝明显感觉到她身旁的江秋月紧张起来,她回头看去,瘦瘦小小的江秋月在流动的外国人群里手足无措,每有某个高大的人从身旁经过,她都会下意识地躲开一步,胆怯而慌乱。 “哎,儿子,来来,妈给你拿着。” 江秋月看见秦绝推着行李箱回来,表情立刻变得安心,几步冲上来去接她手里的拉杆。 秦绝看了看她:“妈,你在紧张吗?” “哎呀,哪的话,妈哪里紧张了。”江秋月嗔她一眼,“我儿子来纽约这种大城市念书,妈怎么可能给你跌份儿!” ……秦绝轻轻叹了口气,笑了笑:“嗯。” “没事儿。”她带着江秋月往出口走,“我都安排好了,最多几天我们就能安顿好。” “好好。”江秋月挽着她“儿子”的手臂,满眼都是安心。 秦绝把她安置在酒店,等她睡下后便换了身衣服,直奔地铁。 美国的金融体系与龙国的不同,秦绝捏着一卷现钞,极有目的性地在各个地铁主干线穿梭,直到在某个地铁站内听到了熟悉的吉他声。 那人浑身褴褛,破旧牛仔帽下的棕发乱糟糟的堆在一起,下半张脸全是没打理过的胡须。他面前放着生锈的麦架,抱着一把缺根弦的吉他自弹自唱,音响接触不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隔着老远就能听见。 秦绝轻笑一声,快步上前,蹲在他正前方。 “嘿。” 男人并不理她,闭着眼陶醉在自己的唱奏中。 秦绝啪地扇了他一耳光。 周围几个人见怪不怪地上下地铁,有一个向警察招了招手。 男人睁开眼,用混杂着地方口音的美语问她:“你这该死的小子他妈的想做什么?” “喧嚣无法叫醒音乐人,直到现实打了他一巴掌。” 秦绝盯着他浑浊的双眼,痞里痞气地嘿嘿一乐。 “哦,fu*k,这句话真是天才!”男人做了个相当夸张的表情,立即忘记了方才的愤怒,“这是你的原创吗?兄弟,听起来好极了!” “是你的原创。”秦绝对他竖了个中指以示礼貌,“走吧弗兰迪,请我喝酒。” 弗兰迪的表情更夸张了:“你真是个神秘又怪异的东方玩意儿。”他回敬了一个中指,突然哈哈大笑,“但是我喜欢!” 秦绝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多年不见,这货的脑子还是跟他的吉他一样缺根弦。 她帮他收起麦架和音响,弗兰迪背着他的破吉他,两人一起拐进昏暗潮湿的巷口,很快不见了。 …… “哇哦,你是说我在世界末日时唱着歌跳进了丧尸堆里?真是太酷了!” 酒吧单间,弗兰迪摘下帽子,扯开假发撕掉胡须,单看这张脸还是个正常人。 “嗯哼。” 秦绝喝了口酒,跟神经病的交流简单多了,只要说实话就行,“老实说,我当时想救你的。一秒之后,我觉得没必要。” “那是当然!”弗兰迪捂住胸口,“末日狂欢后的死亡!我的梦想!” “我算是知道你当时为什么会死了。”秦绝呵呵一声,“你在哪个地铁卧的轨?” 弗兰迪突然从激动中冷静下来,他瘫在椅子背,摸出烟给自己点上,吸了两口才说: “不存在的。已经两百四十一次了,总有人阻止我。” “天哪,你不正常点,我害怕。”秦绝语气毫无波澜地感慨道。 “我也觉得自己不正常极了。” 弗兰迪夹着烟,翘着二郎腿,没了乱发和胡须的他看起来就像最常见的浪荡公子哥。 “这个世界上最最最愚蠢的事就是继承家业!哦,上帝啊,那个糟老头子为什么三年前就在他情人的床上死了!” “我对你跟你爸的故事不感兴趣。”秦绝回绝他的烟,掏出一根pocky叼上,“给我一套房子,还有两个会说汉语的保姆。” “哦,好啊,你要哪里的?”弗兰迪一抬手就把墙上的世界地图扯下来,抖着腿在小圆酒桌上摊开。 “美国境内,足够安全就行。” 秦绝打了个哈欠,“我要‘照顾’一个人。” “太无聊了太无聊了。”弗兰迪疯狂摇头,“你怎么能干这么无聊的事!” 秦绝又嘿嘿一笑,抬了抬眼:“小疯子,搞清楚,我在威胁你。”她音调突然拔高,“你家族产业的继承密码是——” “嘿!闭嘴!!”弗兰迪跳起来,恶狠狠地朝她面前的空气挥了挥拳头,“我好不容易才忘记的!” 秦绝一摊手。 俗话说精神病人思维广,末世初期她跟弗兰迪这疯子臭味相投,平时常干的三件事就是抽烟喝酒砍丧尸,直到有一天弗兰迪难得认真地拜托她一件事,然后唱着歌冲向了丧尸潮。 他告诉了她三串复杂的密码,拜托她的事情是如果以后他活着,永远不要把密码告诉他。 ……不然他这个黑手党二世祖就得回去继承家业了。 “你想忘了就忘了呗,告诉我干嘛?”当时秦绝鄙视地说,“把我当保险箱啊?毛病。” “哦,你不懂,音乐人需要一个开关!”弗兰迪弹着他的吉他大声说,“我要去实现梦想了!实现过后我音乐的灵魂将在这里永生!亲爱的朋友,我没有东西送给你,只有这些老鼠屎一样的垃圾礼物!” 感情这礼物就是个有朝一日跟他认亲后拿来威胁他的筹码。 秦绝想起来这茬,一阵无语。 算了,这货明明是个神经病,还要每天装六小时的正常人处理家族产业,也挺辛苦的。 她还是善良点。 “要怪就怪末世里的你自己。”秦绝耸了耸肩。 “真遗憾,为什么我的灵魂还会回来。”弗兰迪唰唰唰在纸上写了串电话号码扔给她,“我好不容易才自杀成功的!” “谁知道呢。”秦绝弹了弹这张小纸片,吹了声口哨,“或许是你太疯了,系统都不想要你当储备粮。” “哦!”弗兰迪恍然大悟,狂笑起来,“谢谢你的夸奖!” 他用力拍了拍秦绝的肩膀:“做你的无聊事去吧!朋友!正因为有你这种人的存在,才显得我伟大极了!” 秦绝咔嚓咬碎pocky,嚼了嚼。 “谢了,小疯子。” 她把纸条揉成碎屑,散在桌面上,又拿起自己那杯鸡尾酒跟弗兰迪的酒杯碰出清脆的声音,一饮而尽。 “能再看到你我很开心。” “快滚吧,你真无聊!”弗兰迪竖起中指。 秦绝哈哈笑起来,摆了摆手大步离去。 第二十九章 我来见你 纽约。皇后区。 宽敞的总统套房内,落地窗上映着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 他身材高挑匀称,纯黑色衬衫勾勒出挺拔的肩背曲线,剪裁得体的西裤衬得本就修长笔直的双腿比例更加完美,略显奇怪的是,不论衬衫的口袋还是西裤的插兜都仅仅做装饰设计,这也是他双手只能放在身侧的原因。 他向外眺望了一会儿便转了身,房间内部的装潢典雅大气,各项装饰品的表面干净光洁,不断映照出他的侧影。 “程董,您有什么吩咐?” 只走过大厅,便有两个身穿旗袍的侍应生柔声开口。 程铮抬了抬眼,门后有六个男人的呼吸声,是他见过的陶世诚与主办方派来的“保镖”。 他没有说话,冷淡地移开目光,返回卧室。 拐过转角,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突然地,程铮后退了一小步,一只手捂在上半张脸,指尖按住了眉心与太阳穴,仿佛被短暂地电击了一下。 但整个房间内和他的身上并没有任何电子设备。 他停在原地,垂下眼睑,神情依旧淡漠,却无端多了份烟火气,更像个平常人了。 …… 秦绝从别墅离开,深深地吸了口新鲜空气。 “还有什么能帮助您的吗?”轮廓深邃、白发微秃的中年男人以手抚胸,向她鞠了一躬。 “没有了。谢谢。” 秦绝微微颔首,她听见江秋月在门后歇斯底里地吼叫着,但两名身手过人的保姆足以阻止她伤害自己,也无法从别墅逃离。 这是她的母亲,像江秋月对待她一样,秦绝会为她提供物质上的一切,把她照顾得妥妥当当。 除此之外,别无牵挂。 秦绝弯腰上车,弗兰迪的管家乔治为她关上车门,低调奢华的轿车平稳驶向远方。 “秦先生,感谢您的帮助。” 行驶过一段路程后,乔治所坐的驾驶席平滑地向后转了180度——这辆轿车是智能驾驶,司机只是摆个样子。 “得到帮助的是我。”秦绝友善地笑了笑。 “少爷打消了自杀的念头,真是一件好事。”乔治用一种优雅的腔调感叹道,“我必须感谢您。” “请不要给我扣帽子。”秦绝笑出了声,“对弗兰迪来说,这或许更像我在谋杀他。” “自从冯夫人去世……” “这不是我该知道的事,乔治。”秦绝微笑着对他说,“他放弃了自杀,是因为知道自己已经死过一次。我只是一个事实的转述者,做不到说服他放弃音乐。” 乔治碧绿的眼睛里闪烁出歉疚的光。 “是我唐突了。”他缓慢地说。 秦绝弯了弯嘴角,视线移到了窗外。 “我认为弗兰迪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她在急速后退的景色里漫不经心道,“他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而这又足以弥补他过少的工作时间。” “乔治。”秦绝玩笑道,“六小时的高效精准和十八个小时的低效作业,你知道哪一个能拿高分。” 她旋即收起玩味的神色,意味深长地指了指白发管家的驾驶席。 “在所有对手还在犹豫的时候,弗兰迪已经首先谈下了智能汽车在整个美洲的转售权。” 秦绝轻声道,“未来几年里,你们家族的财富与地位至少可以因此翻两倍。” 乔治若有所思地追随着她的目光,视线停留在座椅上印刻得仿佛浑然天成的logo处。 那里是一个象形的“秦”。 …… “国际科学技术交流大会将于两周后正式开始,继推出人工智能驾驶技术后,这一次的秦一科技又将为世界带来怎样的惊喜!让我们连线专家……” 大屏幕的播报声中,秦绝提着音响、麦架,背着一把吉他走到老位置。 这些东西皆出自名家之手,一个零件都比现在的她贵上几倍,弗兰迪嫌弃地把它们推给了秦绝,任她处置(“看看这些精致的垃圾!它们演奏出来的全是糜烂的高雅玩意儿!”)。 秦绝按部就班地放好东西,连上电线,最后不知从哪掏出一块折叠显示屏,展开自带的支架,放在麦架附近。 “嗨!你又来了!” 有个年轻的金发女孩热情地说,“我带了朋友来看你!” 秦绝回以微笑。 “哦,老兄,又是你。” 路过的上班族先是从她面前跑过,又跑着步方向未改地退回来,摸出几个硬币扔进地上的琴盒。 “希望我下班还能听见你唱歌!” 秦绝哑然失笑:“我想会的。” “漂亮!” 上班族拎着公文包跑远了。 她挎上吉他,慢悠悠地开始调弦,周围的群众渐渐聚集起来,有不少人拿出了手机。 秦绝在这里已弹唱了一周,从清唱到自带乐器,进步神速,颇受欢迎。 调音完毕,她右手轻轻拨弦,立在脚边的液晶屏幕上依次显示出几行字,从歌曲名字开始,到这首歌的词作、编曲、原唱等,信息一应俱全。 秦绝抬起头,嘴唇凑上麦克风,一串柔和的吉他声轻缓响起。 …… 日光轻移,一辆不起眼的汽车行驶在纽约的街道上。 “还是年轻好啊。”车内,坐在副驾驶的中年男人摇头晃脑地感叹道。 他亚洲面孔,讲的汉语,鬓角依稀有些发白,五官端正,气质儒雅,瞧上去是很有底蕴的成熟男人。 独坐在后座的年轻男子闭着眼,没有说话,一如往常散发着冷淡的气息。 “我早该考虑到的。”中年人毫不在意他的冷漠,自顾自说道,“年轻人,就是应该出来散一散心。这一散心呢,心情好了,有些事便也想得通了。” “转弯。” 年轻男子突然开口,音调很低,尾音凝实,透着上位者的气场,不容置疑。 中年人被他打断,面庞不禁扭曲了一下,眼里的不悦与阴鸷破坏了他君子端方的气度。 他冷冷哼了声,对司机道了句:“没听到吗?转弯。” 此后便不再多言。 …… 时代广场的某个路口,戴着鸭舌帽的少年抱着吉他,在麦架后浅吟低唱。 “Fly me to the moon (带我飞去月亮上) “And let me play among the stars (让我在群星间嬉戏玩耍) “Let me see what spring is like (让我见识到) “On Jupiter and Mars (木星与火星上的春天是何模样) “In other words,hold my hand (也就是说,握住我的手吧) “In other words,baby,kiss me……” (也就是说,亲爱的,吻我吧) 三四层人群包围着他,倾听他的歌声。 一辆贴着防透视黑膜的普通汽车自远方缓缓驶来,车内一位穿着黑衬衫的年轻男人坐在后座里侧,袖口挽到肘部,闭着眼睛,指尖有节奏地在腿上轻点。 汽车经过人群边缘,站在中心的少年还在弹唱: “Fill my life with song (让歌声充满我的生活) “And let me sing for ever more (让我永远尽情歌唱) “You are all I long for (你是我永远的渴望) “All I worship and adore (是我的爱,我的景仰) “In other words,please be true (也就是说,让我们坦诚相待吧) “In other words,I love you……” (让我告诉你,我爱你) 在略显嘈杂的人群中,少年温柔的低音透过车窗,传进他的耳朵。 黑发黑眸的年轻男人睁开眼睛,没有转头,目光向那处移去。 只有几秒,他淡然地收回视线。 汽车继续向前行驶,将时代广场渐渐抛在身后。 第三十章 《白昼之雨》(零)(求推荐票) 把闺女交给孩子她阿妈之后,秦绝在美国多呆了几天。 和之前一样,她雷打不动地每天去时代广场练歌,下午两点到四点一次,晚上七点到九点一次,短短几天,还有了一小批粉丝,每天都能看见几个熟悉的面孔。 秦绝回国的机票是十四号,为了不让常来的人空等,她把这消息前一天打在了显示屏上,不少人高呼求她多唱几首,于是晚上从七点持续唱到了十点半,等唱完了,那个上班族还递给她一罐啤酒,秦绝一乐,跟他干了这罐酒。 她从时代广场回去的路上还被人截住,询问歌曲是否是她原创,有没有考虑过出售版权,秦绝一概坦然回复自己并非原作,没有合作意向,之前也有星探问她愿不愿意签约出道,同样被她回绝。 秦绝这几日一直住在弗兰迪开的小酒吧里,此时一大早收拾好行李便往机场赶去。 这下子森染不在她身边,许多事没了便利,还得按部就班地走流程。好在机场效率还不错,秦绝又去得早,顺利上了国际航班往苏省飞去。 森染作为超级智能系统,依旧是有局限的。在末世中,森染诞生于一条绿水蚺体内,那条绿水蚺是变异生物,灵魂强度在一次次生存锤炼中锻炼得极高,且没被系统荼毒过,绿色纯天然,这才给程铮“开灵智”提供了可能。 森染的自我意识产生后,绿水蚺就是她的本体,后来经过几次进化,精神体可以寄宿在强大的灵魂上,因此才被秦绝带着进入了里世界,一起干掉了系统。 她们父女俩回到现实后,森染虽然可以盘踞在网络中,但本体依旧需要寄居在高强度的灵魂中,当时决战前,程铮让女儿在他的灵魂里留下过印记,这部分相当于森染数据核心的备份,是刻在程铮灵魂中的,连他本人都无法在不伤害自己的情况下解锁。 这样即使秦绝失败,程铮觉察到这个标记,也绝不会忘记所发生的一切。 除此之外,标记还能彼此感应,可以确认对方的灵魂是否尚在。只是重生后每个人都会从他们死去的那一刻复活,程铮死在十四岁而秦绝是十九岁,时间空间的间隔过大,曾经好用的感应功能也弱化了许多。 这一次程铮被软禁在美国,光凭网络连接不上,还是森染先渗透了美国各个城市的监控摄像头,推算出了几个大致的位置,秦绝才能装作不经意间走过他所在的酒店楼下,隔着垂直距离把森染的本体转移给他的。 两个末世大佬,现在沦落到百米之内才能感应得到,说出去恐怕要被七军师好一顿嘲笑。 闺女的本体转移之后,秦绝就不能像平时一样跟她聊天了,有什么事只能通过APP交流,真的变成了一位跟女儿线上聊天的留守老父亲。 她在时代广场练歌的那几天,森染也没什么动静,看来是程铮想搞点事出来。 秦绝知道他有自己的考量,况且自己这边没了闺女,除了思念以外也没什么大事,便没有联络。 倒是她家狗子,非要偷偷摸摸地见一面,几十年的老夫老妻了,还小情侣似的众目睽睽下一个假装路过,一个意有所指地唱情歌。 噫,臊得慌。 秦绝想起来有些脸热,在机舱里浅浅咳嗽一声。 从美国飞往苏省中途得在京城转机,算得上中长途旅行。她睡眠效率很高,精力也足,此时也不休息,从包里拿出装订好的剧本继续看。 蒋舒明的师父名叫贺栩,是国内乃至国际都极有名的导演。他五十五岁时宣布休息,此后便潜心教学,带出了蒋舒明和另两个学生。这部电影是老爷子重新出山的新作,要不是蒋舒明的倾力推荐,秦绝这种出道都没的小透明演员根本不可能拿到试镜机会。 电影名叫《白昼之雨》,将日常轻喜剧与恐怖相结合,男主角因遭受校园霸凌,心理扭曲成为连续杀人狂,故事就以男主与昔日高中同学的再会开篇,在搞笑与恐怖交织的剧情里,将男主因校园暴力导致的扭曲人生层层揭开。 秦绝拿到的男主剧本只有百分之三十,重点却一应俱全,想来是蒋舒明的特殊照顾。这几天里她只睡五个小时,其余时间分给了扒谱、练琴、练歌和分析角色,现在手里的这份剧本上已经写满了厚厚的注释与分析。 《白昼之雨》的男主角莫森虽是杀人狂,却与《囚笼》里的赤那并不相同。 赤那自幼长在组织里,接受的教育是空白的,在他的世界中,“杀人”只是必须完成的任务。而莫森原本是普通人,是校园欺凌扭曲了他,改变了他,他开始反抗,逐渐习惯了杀人,在数次连续作案后,更是将杀人这件事当成了家常便饭,对他来说,挑衅规则、掌控人命令他感觉到自己终于处在了强势的地位,并因此感到无比的兴奋。 除此之外,作为普通人的莫森并非像赤那一样拥有出色的战斗本能和强大的气场。他非常平凡,力气也不大,动手杀人的过程中会跟人摔跤、角力,正是因为他这样的普通人却有恐怖而野蛮的杀劲,才显得他在这股强烈的对比下更加恐怖。 在观众的视角里,这就是一个真实的、甚至随处可见的人,而这样的人却是个杀人魔。 这种设置下,那种恐怖惊悚的味道一下子就出来了,可见编剧功力之深厚。 包括整体的剧情脉络也是一样,这部电影因为涉及到了性与血腥暴力,一早就分级到R15。百分之三十的剧本里仅有的几个场景里,编剧将两种元素糅合在一起,一面是人类交欢的愉悦,一面是生命突如其来的死亡,有平行有交叉,充满了诡异与乖张。 秦绝给莫森设计了许多动作,她在这个过程中刻意舍去了本身的优势,弱化肌肉力量和战斗经验,把自己代入进一个普通甚至有些瘦弱的人的视角。 没错,莫森虽是个杀人狂,却个子不太高,皮肤终日有种病态的苍白,身体瘦弱,在原著小说的描述里,更是“他看起来斯斯文文,讲话的声音低哑中含着股甜味儿”。 为了贴近角色,秦绝进行了大量的超负荷训练,她的体重轻了很多,合身的衣服也宽大起来,被风一吹能隐约看见纤细的腰线,至于皮肤,也在想方设法地努力变得苍白。 然而,外形并不是最重要的,甚至动作戏也不是。在秦绝看来,演绎莫森这个角色的难点在于他的情绪与过往的经历,这些文戏恰好是她实力不够的那部分,需要花费大功夫钻研。 她时而思考,时而落笔写着分析,尽管做了许多准备,却仍觉得吃力。 看来到了苏省,得抽出很大一部分时间磨炼演技了。 秦绝看了一眼森染APP里密密麻麻的演技教程,在心里更新了每日计划。 第三十一章 回归《囚笼》剧组(求推荐票) 璨华影视基地在苏省苏城,森染还在身边时就已经提前预定好了单人公寓,由于是信用点支付,房东很是爽快,秦绝下了飞机便可以拎包入住。 许敬伊的信也早已寄到,秦一物流有个转运和暂存的服务,秦绝往住处赶去时,就在楼下的快递柜里把它取了出来,路过超市,顺手拿回两沓信纸。 她乘电梯到了六楼,按开密码锁,末世时带着行李迁移是家常便饭,秦绝几分钟做好了简单的整理。 这间单人公寓专为年轻人设计,客厅不大,余下的空间多隔出一间小书房,办公学习都很方便,浴室也与卫生间隔开,配备了单人浴缸,还自带清洁功能,省了不少事。 秦绝快速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坐在书桌前拆箱。 许敬伊的信又多了几页,比起之前显得更家常,就像跟笔友念念叨叨,末了还感谢秦绝照顾她室友,口吻特别老母亲,看得秦绝直笑。 随信一同寄来的还有半箱pocky,两包火锅底料和一盒茶叶,许敬伊是川省本地人,不知道秦绝口味如何,辛辣的清淡的都给她塞了些。 秦绝看完了信,起身去厨房烧水洗杯,泡了杯绿茶,含着笑边喝边写回信。 橘黄的台灯光洒满桌面,手旁瓷杯精致,热气袅袅上升,她伏案执笔,影子在月光下渐渐拉长。 …… 次日凌晨,秦绝一觉睡醒,带着信件和行李包赶去剧组。 楼下的超市旁有个自助打印机,她把拍摄的绿茶照片印出来附进信封,投进快递柜。 小镜子送的茶叶是自家的,味道很好,秦绝还特意装了一保温杯塞进包里带着。 她记性好,看了一遍导航就把路线记在了脑子里,背着包慢跑过去。 到剧组的时候才早上五点,秦绝按陈助理说的去找剧务,领了个打扫场地和布置道具的活计,就开始工作。 她打的是杂工,时不时要出去拿东西送东西,璨华影视基地是赫赫有名的老牌影视城,城内从唐宋到民国,再到现代布景一应俱全,比沈城影视基地大了一倍不止。 秦绝路过还能瞧见基地门口的三层现代小楼,那是影视工会中心,剧务、场记、群演什么都招,有不少临时演员四五点钟就赶来蹲守,普通群众很好演,没什么技术含量,从来都是先到先得,竞争激烈。 她一手拎着一箱道具匆匆而过,身形轻快,仿佛没拿什么东西。 早上六点半,蒋舒明等主创人员接连赶来,《囚笼》剧组里灯光助理是最吃香的,经常被蒋导指点不说,工资也高,秦绝作为小工,是剧组的最外围,她依稀瞥见了岑易的脸,但间隔了层层人群,打板的举麦克的什么都有,凑过去根本不可能,她也没这个想法。 又过了一小时,秦绝无意间瞧见了岑易的助理王轩,王轩愣了一下,秦绝先抹了把汗笑笑:“王哥,有什么事要帮忙的吗?” “有。”王轩一笑,“回去给岑哥拿点东西。” “行,那我打个下手。”秦绝拿毛巾擦擦手,她这边活干完了,还算清闲。 剧组里有其他的小工看她一眼,王轩可是一线演员的助理,能是这么好说话的?这小子还挺会顺杆爬,真是想红想疯了,逮着一个就往上蹭。 下一秒就见王轩把秦绝带上了车。 其他人:…… 其他人:???? “那人啥来头啊。”其中一个人撇撇嘴,“哎,你见过吗?” 被问到的也摇头,朝车离开的方向“嘁”了一声。 秦绝跟着王轩回酒店,璨华影视基地里的设施更全更好,岑易住的是个大酒店,剧组略急,电梯又迟迟不来,他们俩就转向楼梯。 楼梯里迎面遇见几个男女,都是满头大汗噔噔噔往楼下跑,手上拎着航空箱和各种化妆工具。 “快点儿!有没有眼力见啊!陈老师都等急了!” 秦绝目光浅浅掠过在后面说话的那个,被那人发觉,瞪了她一眼。 她没理会,跟着王轩一路快步走到七楼,王轩看着身材瘦削,体力还不错,脸不红气不喘地开门进屋,没过几分钟就拎了个包出来,秦绝抬手接过,王轩又拿了个小箱子,两人挤进电梯里下楼。 回到剧组,秦绝并不避讳,猫着腰从人群里挤进,跟王轩一起站在等候的位置里,惹来一片似有若无的白眼。 第一场戏拍得很顺,蒋舒明满意地点了点头,拿着喇叭说了句“保持状态”,就紧赶慢赶开始了下一条。等拍过两三场后,演员暂歇,现场才变得热闹起来。 九月中旬天气已逐渐转凉,但摄影棚内都是人,加上有灯照着,炎热得像三伏天,棚内一进一出最容易感冒。 蒋舒明又去跟灯光组调灯,执行导演手举着取景器来回调整机位,岑易长出了口气,往王轩和秦绝这边走来,两三个化妆助理冲上去擦汗补妆。 “辛苦了辛苦了。”他小声感谢,接过王轩递来的剧本,翻到夹了书签那页仔细回看。 一个拧开了盖子的保温杯递过来,岑易先是接着,半天没喝,等看完了剧本又闭眼念了几句台词后才下意识举到嘴边喝了两口,眼神微微一亮: “咦,这茶不错啊。” “是吧?温度也刚好,省得在这喝冰水出去就感冒了。” 带着点笑意的声音很是熟悉,岑易一抬头就乐了:“呦,来啦?” “嗯,来了。”秦绝点头。 两人没太多时间交谈,岑易把剧本塞回到秦绝手里,又匆匆进了演区。 秦绝把纸张上的褶皱推平,看着王轩有点好笑:“我这小工荣升助理?” 王轩也笑:“一会儿替我给岑哥对词,我偷个懒。” 知道王轩是有意为她好,秦绝笑着点点头:“谢谢王哥。” 时间在忙碌里变得飞快,蒋舒明带的组在沈城岭城一带拍完了,部分人员就地解散,部分人员跟组回到苏城,AB两组合并,宽敞的摄影棚外围闹哄哄的,最外头还挤着一堆群演,秦绝在休息时钻出去透了口气,看见不远处的另一个摄影棚更闹,再离得远点,有一群拿着手幅和礼物盒的人浩浩荡荡地站在那,想来是粉丝探班,更常见的就是面包车和扛着镜头的媒体,不少小演员想上去凑,又不敢,就在五六米之外的地方装模作样地溜达,试图在镜头里被拍得好看点。 岑易下了戏已经是晚上六点,今天晚上他有个专访,王轩当时回酒店拿的正是给媒体记者的慰问品,满满一箱子东西,秦绝瞄了一眼,多数都是食物和日用品,牌子名贵不掉份,也胜在实用,确实有心。 两人擦肩的时候只来得及打了个招呼,秦绝眼疾手快把保温杯塞到岑易手里,今天他戏份多台词更多,嗓子越来越哑,休息时清嗓子听着也难受,好歹喝点温的能好受些。 主演先行一步去采访,蒋舒明也完全没歇下来,接到另一段夜戏,准备了一会儿就开拍。 秦绝耳朵里塞着单边无线耳机,手机里放的是演技理论课,现场没空做笔记,她就先一心二用记在脑子里。 等到晚上十点半,总算拍摄结束,群演、小工和其他打边工的工作人员都陆续离开,蒋舒明喝着水给身边主要的摄像灯光等主要人员讲最新的改动。 秦绝把演技教程一关,走上前去,她神色如常,倒是不像其他人那样仿佛从拥挤的公交车上下来深深呼一口气来检查自己心肺功能是否还正常。 有几个转身离开的小工在背后骂她,秦绝一个眼神都没给。 “来了啊。”蒋舒明刚说完一大段话,回头瞧见她,招了招手。 “哎。”秦绝也没说自己来一天了,点点头走过去。 “那是老钱,明天清远有场打戏,老钱啊,你带这孩子准备一下。” 被叫到的老钱是苏省这里的武术指导,刚进组没多久,没见过秦绝。 “武替是吗?来先打两招我看看。”老钱听了就招呼道。 蒋舒明哈哈一笑:“不是武替,是技术顾问。” 秦绝头疼地揉揉额角,也笑:“蒋导,这帽子太大了吧。” “别废话了,快干活去。”蒋舒明笑着挥挥手。 秦绝应了一声,走过去跟老钱简单讲了两句,两人在场边拆招去了。 第三十二章 剧组日常事(一)(求推荐票) 后期的青年赤那由于毁容后去过拳场,所以招式相比少年时多了点章法,武打动作也要适当加入,但该有的战斗本能还是不能少。 秦绝这晚没回去,老钱来得晚,精力还足,两人就谈到了凌晨。蒋舒明带剧组很有一手,除了最外围那些打杂工的,主创人员都很认真敬业。老钱是京城人,年轻时在东北呆过,结束了非要拉着秦绝去街边喝两杯,秦绝与他聊了聊,从他那听了些八卦,不由失笑。 原来《囚笼》剧组里除了蒋舒明自己的人情以外,基本都是抱着混口饭吃的想法过来的,心理预期本就没那么高,没想到进了组,导演铆足了劲不说,演员从上到下都没什么幺蛾子,各项工作顺顺利利,他们一想觉得也是个好机会,不如踏踏实实把工作做了,还能从蒋舒明那多讨些奖金。 “蒋导确实大方。”秦绝喝了两瓶啤酒,扶着老钱回去,璨华影视基地入夜也不停歇,不远处一片灯火通明,一看就是通宵拍戏,他们俩就背着光不紧不慢地走。 “是,其实啊,这年头能好好拍戏的也不多。”老钱酒量好,也有分寸,人还清醒,“小狼啊,你是不知道,有的东西拍出来为什么动作不好看,上武替呢,就没特写,上特写吧,演员又嫌累嫌丑,拍的几条没几个能用,人家后期剪辑拿到手一看,得了,素材就这点儿,怎么剪?最后出来的,就是四不像的玩意儿。” 他们周围没人,老钱声音又小,秦绝也就没打断他。 “你一个,齐老师一个,岑老师一个,是真的好。”老钱自来熟,有些嘴碎,“小齐呢,当武替很多年了,也不多夸他,倒是岑老师是真的敬业。” “嗯,岑哥也是武生出身。”秦绝点头。 “你是没听到我们哥几个私下聊天。”老钱乐呵道,“岑老师的武替都快没饭吃了。” 秦绝笑起来,她听岑易坦白过这部电影是要冲影帝的,所以拼了命地演,努力都被人看在眼里。 “行啦,扯着你聊闲天儿,小伙子赶紧睡吧,长身体呢多睡会儿,明个儿下午来都行。”老钱到了地方,朝她挥挥手。 “嗯,尽量早来。”秦绝点头。 她去影视城外面找了个小旅店,一晚上一百三支付点,很便宜,屋内的设施也相当对得起价格,能没有的一律没有。 凑合了几小时,秦绝在晨光里睁开眼,浑身不见疲态。 她拿起充满电的手机,复习了下昨天的课程,在路上买了一兜包子边吃边往剧组赶。 这天不是很忙,岑易给秦绝发了飞讯,她就先去了化妆间。 化妆间里齐清远也在,邬盎正给他上妆,看见秦绝来了就来扒拉她耳朵,在相同的位置给齐清远做了个别针样式的耳骨钉。 “还是真人好,照片里的角度总怕出差错。”邬盎搞定了妆,一行人下楼去片场,路上邬盎就跟秦绝聊起来。 “朗狼你还要补戏吗?”她问。 “没,我过来跟组打杂,学点经验。”秦绝回答,“前不久在外边有点事儿,蒋导就让我直接来苏城了。” “我知道。”邬盎一笑,“你在美国是吧?” “嗯,你怎么知道?”秦绝刚问完,自己便反应过来,“我唱歌的视频传到外网了?” 蓝星国家间的网络并不设限,只是龙国地大物广人口多,大家更习惯使用本国的社交媒体而已,外网也是随时能看的。 “猜对啦!”邬盎朝她挤挤眼睛,“你现在在外网上火得不行!” “是吗?”秦绝没去关注,接过邬盎的手机一看。 好家伙,近日一龙国小哥在纽约时代广场温柔献声……秦绝看着标题有点好笑。 “不过你的歌真的都好好听哦!哪里有下载的渠道?”邬盎问。 “不是我写的。”秦绝秒答,“以前玩编曲的时候认识了几个网友大佬,拿他们的作品出来翻唱而已。” “这样啊。”邬盎不疑有他,又道,“那你有空给录个音源呗?想听歌还得去看视频,有的音质还一般,太难辽。” 秦绝有些惊讶:“真的很受欢迎?” “秦小狼同学,麻烦你对自己的实力还有曲子的实力有点信心。”邬盎乐道,“你自己有空去看看,真的很火!在国内也有不少人关注呢。” “哦对了!”她突然想起来,“我转发过相关的V博,嗐,主要是你太好认了,我自己化过妆的脸,一眼就看得出来。你的粉丝在剧组官V下喊了好几天让你开评论呢。” “啊……”秦绝回忆了下,她的V博评论还真一直没开。 末世里这些联络设备都用于军事,来回说正事时才会使用,其他时间一律待命,防止紧急情况联络不上,她对此早习惯了,也时常想不起来现在已是和谐社会,网络在娱乐方面效能更高。 “而且你一次都没营业过!”邬盎恨铁不成钢,“来来,到了片场我给你弄下造型。” “这不必了吧。”秦绝笑着摇摇头,“都杀青了,刷存在感不好。” “多大点事!”邬盎道,“大家又不知道你杀青,再说了,万一真要补几条呢。” “没错,小秦也别太低调了。”进了保姆车的岑易招呼他俩上车,笑道。 齐清远也沉默点头。 这时候不接下来未免太不会做人。秦绝笑了笑,任邬盎拿起了化妆刷。 接下来的这些日子秦绝过得相当规律,白天在剧组呆八到十个小时,闲暇时间听课做笔记,每天从APP上挑一首歌练习扒谱和编曲,累了就打开V博,在评论里回复粉丝。 粉丝说的话千奇百怪什么都有,有像小镜子一样真心实意的,也有夸一夸秦绝好帅或者从剧组官V摸过来玩梗的,她方便回复的基本都会回复,虽然言语简洁,但每条都会看。 蒋舒明拍戏讲究一个先忙后闲,《囚笼》里主角季声在追查案件中遇到许多形形色色的人,这部分小配角数量很多,有的是二三线演员,有的是名不经传的十八线,调档期很是费事,蒋舒明干脆就将这些戏份全部提前,剧组全员在紧张的快节奏里忙活了两周半,总算将这篇揭过。 接下来的戏份基本都是主演间的对手戏,临时工和群演结工钱离开,摄影棚里一下子空了不少人,秦绝的演技理论课也听完了,现在和岑易的那本《演员的自我修养》,以及蒋舒明推荐过的几本干货书籍一起,进入二轮复习的细读阶段。 片场没事的时候,她就在角落里盘腿坐下写笔记。 等最后一个小配角的戏份拍完,剧组的氛围骤然一轻,仿佛一大家子终于送走了过年的客人。剩下来的这些演员都是蒋舒明亲自挑的,沟通起来更是顺手,彼此间的气氛也都不错。 这天拍完了一场戏,剧组要重新布景,演员们就在旁歇着,岑易顺手把角落里的秦绝薅过来,给她介绍剧组的其他主要演员。 除了岑易和齐清远以外,《囚笼》里戏份较多的就只剩下三个。一个是季声的叔叔季涛,老演员徐秋石,一个是名叫林茹娟的中年女人,由赵姝静饰演,在戏中是家馄饨店的老板娘,最后是她的小太妹女儿林玲,由林肖晗出演。 这几人秦绝在片场早见过了,只是一直没正式打招呼。 岑易把几位演员简单介绍了下,最后拍拍秦绝肩膀道:“这是秦小狼,演的少年赤那。” “是秦绝来着。”秦绝随口笑道,默认了秦小狼这个梗。 她看向赵姝静,这位女演员年近四十,身材丰腴,极有韵味,是红极一时的性感女星。 岑易见秦绝眼神落在人身材上,伸手呼噜一把她脑袋,打趣道:“年轻人绅士一点,知道你赵姐好看,也别看入神了。” 这话提醒秦绝的同时又给赵姝静解了围,很有风度。 秦绝回神笑了笑:“嗯,赵姐是很好看啊。” 她却是没遵守什么男女间的避讳,坦然道:“赵姐身材真好,平时肩膀会累吧?” 末世后期,她基因优化后也恢复了女体特征,即使她胸部不算大,平时跑步或打架时也得勒紧,不然肩膀坠得慌,影响重心和行动效率。 秦绝这一问,一双眼睛甚是清澈,半点不带小男孩的羞涩和成年男人的意淫感,给赵姝静看得一愣,随后便笑起来。 “可不是呢。”她弯着眉眼说,“做点家务活都容易累,有点碍事。” “瞧瞧你们这天聊的,我们怎么接。”岑易又笑,“走了走了,不在这打扰了。”说罢跟徐秋石和齐清远往边上走。 赵姝静和秦绝齐齐发笑,小丫头林肖晗也笑,秦绝外形上分明是个年轻男孩,却不知怎的融入这两人也没有违和感。 “赵姐给家里多添置几个扫地机器人吧。”秦绝目送岑易他们几个男人走远,又转头闲聊道,“您身材太好了,但比例不太合适。”她甚至在胸口比划了下,“这样重心不稳,尤其是身体前倾的时候,很容易摔跤。” 林肖晗噗哧一声笑出鹅叫:“有你这么说话的吗秦小狼。” 她感觉满是槽点,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靠着赵姝静直乐。 “是事实啊。”秦绝一脸坦诚。 赵姝静笑着看她:“是,说的真是实话。” 又说:“不过直接讲这些的倒是少见。” 秦绝点头:“看得出来。不过我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女人的胸和臀说到底也是器官,男人也是,这些器官被赋予了某些额外的意义,惹来许多别有用心的视线,某些时候是很令人反感没错,但若是因为这些反感而退缩、避嫌,那岂不是太亏了?” 赵姝静的身材好到什么程度,她前凸后翘,胸部夸张到第一眼看去不论男女都会被吸引住目光,但让秦绝很欣赏的一点是,她从未因为身材太过惹眼而下意识缩肩含胸,反而大大方方地展示出来,充满了自信美。 秦绝不止一次从小工和群演里听到些污言秽语,赵姝静凭借出众的身材在曾经几年里很是辉煌过,想来直面过许多这样的下流词,却依然坚持自我,不刻意媚俗,也不胆怯遮掩,身材好就是身材好,好看就是好看,展现出来有什么不对? “岑易说得不错。”赵姝静莞尔,“你确实讨人喜欢。” “喜欢听实话的人,一般都觉得我这人还行。”秦绝直言不讳。 赵姝静和林肖晗一同笑起来。 她们两个都是女性,气质却截然不同。赵姝静身材火辣,人却温柔如水,林肖晗则更天真烂漫,却不是小白花似的女生,反而带着些狡黠和张扬,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女感。 “那朗狼你看看我。”林肖晗笑嘻嘻的,故意挺挺胸脯,朝秦绝眨眨眼。 秦绝眼神毫不斜视:“调戏就算了,我有家室。” 林肖晗又笑:“真的呀~” “嗯,真的。”秦绝点头。 又说:“我这种正经人毕竟还很少,女孩子不要故意拿身材逗弄人比较好。不是说女性在社会文化环境下一定要避嫌,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口气过于老干部,林肖晗笑得去挽赵姝静的手臂。 “你这种正经人毕竟还很少……哈哈哈哈哈……”林肖晗乐得一抽一抽的。 “我不正经吗?”秦绝正经地问。 “哈哈哈哈哈哈……”林肖晗继续被戳到迷之笑点,赵姝静也笑起来。 她们两人各有各的美,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秦绝也算半个颜控,此时含笑看着她俩。 不远处的岑易狐疑地看了眼这边气氛热烈的三人,老父亲似的扼腕叹息: “这小子,真看不出来啊……” 这么会逗女孩子开心,长大了还得了?? 第三十三章 剧组日常事(二)(求推荐票) 秦绝就这样再次融入进《囚笼》剧组,她是自愿来的,也没要工资,平时在片场上到灯光助理、武术指导,下到小工杂工订饭放饭,活计都干了个遍,别的不说,经验是混得很足,顺便还把背后编排过她的那几个碎嘴小工吓得够呛,接连到她跟前献殷勤。 除此之外,与其他人不同的是,秦绝还是唯一一个没事干可以跑去听蒋舒明讲戏的人,剧组里岑易是个标准好学生,揪着一点细节能和导演讲半天,林肖晗是少女偶像半路出家来演戏,也需要蒋舒明的提点和指导,秦绝每次站这两人旁边都像个蹭课的,为此岑易和林肖晗各自敲诈了她一盒pocky。 也不知道怎么,叼pocky这事儿还挺上瘾,在《囚笼》剧组逐渐出现人传人现象。 几天过去,甚至蒋舒明和老钱嘴里都叼着一根。 “挺好的,比互相发烟强多了。” 赵姝静在片场打趣,她是苏城本地人,声音柔柔的,光是听着就很享受。 “赵姐不喜欢烟味?”秦绝喜欢跟她聊天,时不时就凑过去。 赵姝静扯出一点笑来:“女演员喜不喜欢,不重要。” 她讲这话的语气很平静,秦绝品出味来,轻轻叹道:“赵姐辛苦了。” “都是出来工作挣钱的,免不了辛苦。”赵姝静还是温温柔柔地笑。 秦绝虽然年纪小,却不像个毛头小伙子,眼神尤其澄澈清明,赵姝静喜欢这双眼睛,也乐意跟她多聊。 “那不一样。”秦绝认真道,“演戏在泥里打滚,雪天演夏戏,辛苦是应该的。” “但是在片场、饭局,忍着不舒服去闻烟味,这可不是什么辛苦的范畴,是受委屈。” 赵姝静轻轻一笑:“是又怎么样呢,总要有这些附属品出现的。” 她的无奈很常见,在任何一个行业的女性员工里都能找到影子。相比之下,赵姝静更像是经历多了,看得开了,也就一笑了之,不给自己徒增困扰。 随着跟赵姝静的接触,秦绝越发感觉到这个女人的气质很恬淡,是历经红尘后才有的沉淀感,成熟,却不沧桑,但随便在网上搜索“赵姝静”这个名字,随之出现的不是下三路的淫秽词语,便是她过往经历中的种种绯闻、潜规则,好像大家的眼睛都被她热辣的身材吸引去,想当然的认为她轻浮、浪荡,根本没人关注她本人是什么样子。 她V博最近拍的一组杂志,即便是温柔家居的造型,底下也尽是“XX人妻”、“好像登堂入室的小三,装给谁看”之类的评论。 曾有另一位导演评价过她:成也性感,败也性感。 “赵姐。”秦绝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而问道,“你想退圈了?” 赵姝静讶然,瞧了她一眼笑道:“看来挺明显的?” 秦绝点头。 赵姝静毕竟也是当红过的女星,却在《囚笼》剧组里连助理都没几个,更没有女星标配的妆发造型团队,她拍戏时很敬业,但看不出来有什么野心,更像在完成夙愿。种种因素结合之下,很容易就能猜得出来。 “是,《囚笼》是我最后一部戏了。”赵姝静抿唇浅笑,“这些年来苦也吃了,委屈也受了,钱也挣够了。”她笑着眨眨眼,神情仍有小女儿家的俏皮,“等拍完了,我就回老家开花店。” 秦绝没说别的,只是点点头:“开业后地址告诉我,我去买花。” “好呀。”赵姝静莞尔一笑。 她在剧组还有最后几场戏,蒋舒明的选角着实优秀,在戏里,馄饨店老板娘林茹娟早年死了丈夫,一个人把女儿林玲拉扯带大,吃过不少苦头,她既有着小老百姓,尤其是中年女人常有的圆滑怯懦,又在骨子里透着被生活打磨出的坚毅,同时还因自身的美貌与韵味,时常被动地招惹到一些不三不四的人。 看看林茹娟,再看看赵姝静,有时秦绝在片场都会恍惚她们是同一个人。 与她相反的是林肖晗,那小丫头是个少女偶像,用她自己的话来说,“糊得浪花都翻不起来”。她念完了初中便进了现在这家娱乐公司,公司极小,资源也少得可怜,好不容易才赶着这几年的势头推出一个少女偶像组合出道,但宣传包装都不到位,别说三十六线,七十二线都是高估。 “就这,团里那几个小妮子还要抢来抢去。”彼时林肖晗正跟秦绝与邬盎聊天,嗑着瓜子吐槽道。 “抢什么,资源么?”秦绝问。 “对呗。”林肖晗嗑完瓜子,拿脚把垃圾桶扒拉过来,撒了把瓜子壳又拍拍手上碎屑,“就挺无聊的其实,但也能理解,再不搞点事做饭都要吃不起了,公司又黑,我们交不起违约金。” “那你怎么来的这里?”邬盎好奇。 “我自己要来的啊!”林肖晗一昂头,很是得意,“真的,我团里那几个妹妹啊,心眼太窄。” 她掰着手指头开始数,“领舞呢,去了一个特别糊的古装电视剧里演女二,主唱呢,单人参加歌唱类的选秀去了,黑幕一大堆,门面呢,进了个综艺当飞行嘉宾,但是那个综艺也很糊,而且稀奇古怪的企划到处都是,最喜欢搞些重口味和恶趣味的整蛊,我觉得就是白吃苦。” “听着是挺惨。”邬盎摸摸下巴感叹,“比起来《囚笼》是很好啦。” “哪儿呢。”林肖晗乐了,“你是不知道,她们背后还可怜我呢。” 她噼里啪啦把自己的角色设定一念,啧啧感慨,“听听,单亲家庭,每天跟亲妈吵架的不良少女,差点被小混混强暴的太妹,带人开房还搞大肚子,哦呦,少女偶像怎么能接这种角色呢?实不相瞒,当初这个戏约在她们仨手里转了一圈才到的我这儿,我还是捡剩下的呢。” “确实,眼界浅。”秦绝冷不丁插了一句。 林肖晗噗哧就笑开了:“是吧!” “她们顾虑的也有道理。”邬盎比起她俩,在圈子里混的时间稍微久点,“偶像本来就是吃形象的,哪怕你想转型做演员,一旦大众印象定下了,再想转吃香的大女主就很难了。” “我才不管呢。”林肖晗摆摆手,“我当时看了剧本,觉得林玲这妮子人物丰满立体也考演技,人设是很不讨喜,但她有特点呐!再说了,蒋舒明的电影诶,我就算再难看,那也是和蒋导合作过的人,说出去不比她们强多了?” “你可真敢。”邬盎由衷道。 “林玲挺好的。”秦绝却是说起别的。 “嗯!我也觉得挺好!”林肖晗的笑容还是那么无法无天,“虽然尺度很大,但是她的经历,尤其是和赤那的爱情,真的很……”她想了半天,憋出一声叹息,“就挺特殊的吧。” “要演好很难。”秦绝点头。 “没错——”林肖晗简直跟秦绝相见恨晚,苦着一张小脸道,“哎,蒋导教得真的很好,又细心又耐心,就是我菜。” “没事,慢慢来。”邬盎安慰道,“齐哥的文戏最早也不太行,都是蒋导教出来的。” “嗯。”林肖晗蔫蔫地点了下头,抬头去看秦绝,“小狼,你当时拍戏是不是也很难?” 秦绝沉吟两秒。 “挺难的。” 要控制住不把人打死,确实挺难。 林肖晗虚起眼睛:“我怀疑你在骗我。” “没有。”秦绝认真道,“我戏份本来就少,也很好过。” “好吧。”林肖晗噘噘嘴,抄起剧本背台词去了。 这天拍摄谈不上顺利,但也没拖太久。蒋舒明在调教演员上表现出了十足的耐心,演戏的这几位心思也都扑在表演上,没有耍大牌也没有敷衍了事,蒋舒明在下了戏的饭桌上直接说“这可比往常拍摄省心多了,起码累也累在点子上”,听得主创人员感慨点头。 第二天的拍摄都是文戏,不需要秦绝这个动作顾问,她提前跟蒋舒明请了假,后者放她回家休息。 “劳逸结合。当然也别太逸了。”蒋舒明摆摆手道,“小狼你的文戏提升空间还很大,这东西只能靠练。” 他这几天教林肖晗的时候,也没少让秦绝跟着一起试演。 “嗯。我知道。” 秦绝点头告辞,她这一次请假,正是为了提升文戏的。 慢跑回到公寓所在的小区,秦绝直奔快递柜,在最下层拖出一个足有一人高的大箱子,扛在肩上带回了住处。 她几下划开箱子封口,接连把里面的东西取出。 那是很多块钢板,最下面放着两包配件,大包里是摸上去很软的皮质带,小包里是锁扣、销轴和螺丝钉等零件。 秦绝默默盯了几秒,开始动手组装。 这是给精神病患者使用的四肢束缚带。 它由肩带、胸带、腰带和腿带组成,呈平行状,又通过纵向连接带连为一体。胸带处延伸出胳膊固定带,腰带和腿带则通过锁扣固定,与钢板床上的连接块牢牢卡在一起。 秦绝进行过基因优化,力气本就比常人更大,在施虐欲下的爆发力还会更强,要想有所效果,必须得用束缚力最强的材料。幸好她跟自家狗子学过不少,本人的黑客技术也不赖,这才成功在网上通过各种渠道搞到了自用型束缚器械。 从现在开始,她要尝试以自身意志力对抗那股杀戮欲望。 呵,垃圾系统以为临死前留一块心魔给她,就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做梦去吧! 她秦绝能在末世里单凭精神力就把子系统搅碎,重生之后,区区邪念又怎能蚕食得了她?! 不论过程有多痛苦煎熬,她始终相信,事在人为! 第三十四章 电影人(求推荐票) 安置束缚带并不是临时起意,除了要锻炼意志力外,还有另一重原因。 事情还得从几日前说起。 秦绝将森染整理出的演技教程看完后,在理论上学到了不少东西。但演技,正如蒋舒明所说,还得靠练,森染考虑得周全,秦绝也在APP里找到了相应的版块,里面将文戏详细划分为许多种类,包括但不限于外放(怒吼、歇斯底里、嚎啕大哭等)和内敛(眼神戏、微表情等),即便是“哭”和“笑”,也有近百种跟练视频,配备详尽的片段鉴赏与细节分析。 秦绝留意到实践版块的页面上有个按钮样式的图标,上面写着“慎用”,点进去后首先显示出的是森染留下的一页警告。 那是森染在消化完系统后衍生出的新功能:幻境。 在留言里,森染直接表示她有一套固定的算法,能让秦绝的精神体进入幻境之中,无论是进入影片资源,还是调用自身记忆数据,这套算法都能在幻境中制造出几可乱真的虚拟空间。也就是说,秦绝可以在幻境里锻炼演技,面对面向那些优秀的演员学习。 但同时,隐患也是显而易见的。 在末世中存活的经验之一便是实事求是,不刻意逞能,秦绝也从未回避过幻境对她的创伤。尽管当时直面系统时她坚决无比,再多幻觉也是一杀了之,但那只是当时必须要做的,得卯着那股劲才能坚持到最后。 重生回来,这口气便松了,秦绝在杀戮欲上头时眼前也常浮现出她亲手屠杀战友同伴的画面,简单来说,她有很严重的心理阴影。 森染对她的状态进行了评估分析,在报告里她认为秦绝使用虚拟影视空间锻炼演技过后,有将近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性激发施虐欲,而此时森染又不在她身边,没办法用灵魂强度灌体这类的法子,一旦失控,后果是可想而知的严重。 秦绝呼出口气,短暂地权衡了利弊后,仍决定一试。 这便是她购买束缚带的原因。 安装好钢板床后,她特意多做了两层加固,换上睡衣后便躺到了床上,自己把束缚带绑紧。 随后,秦绝定了定神,将手机压在颈后,语音触发了虚幻空间的开关。 幻境霎时展开。 几乎是一瞬间,秦绝的精神便绷紧了。 她看见周围的环境像油漆块一样滑落渐变,很快构建出了一个日光明朗的客厅。 “锵锵!演技助手森小染为您服务!” 沙发旁边光点汇聚而成一位少女,凤眼黑眸,正是森染的虚拟形象。 秦绝的神经有所缓和,含笑点了点头。 “请在这里选取您需要的训练项目~”森小染一抬手,半空中便出现了一节光屏,基本上是手机页面的放大版,看着这些图块随自己的目光来回滑动,秦绝莫名有种自己在玩沉浸游戏的错觉。 她选择了外放类中的某个子项,场景又是一变,将她带到了相应的影片当中。 …… 嘭! 秦绝从牙缝间挤出几声断断续续的嘶叫,她眼珠猩红,面容狰狞扭曲,发疯般地用尽浑身力气试图挣脱。 死死嵌进墙面与地面的钢板床甚至被她激烈的挣扎带得发出脆响,当啷当啷响个不停,听在耳朵里更让人烦躁。 “啊——” 秦绝嗓子眼里溢出声低吼,嘴里接连念着“七军师”、“小狐狸”,还有近日背下的台词,直到将近两小时过去,她才猛然松了劲,躺在束缚带中一动不动,全身都被汗水湿透。 她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长长出了口气,秦绝精神颓靡,身体更是疲惫,干脆没去解开,就这么在钢板床上睡了过去。 翌日。 闹钟声响起没过两秒,秦绝唰地睁开眼睛。 这一觉睡得又沉又闷,醒来时也仿佛被人打了两棍子,脑子发晕。束缚带绑得太紧,她呲牙咧嘴地去摸床板下面的搭扣,哪怕是清醒着,也起码用了十分钟才堪堪够到那个刁钻的位置,啪一下解开了锁扣。 束缚带弹力极佳,松开的一瞬几条带子都弹得要飞起来,肩带那条在秦绝脸上狠狠抽了一下,她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起身先换下了微湿的睡衣,又擦了擦钢板床和束缚带,秦绝坐在床边捏着几处锁扣观察了一会儿,仅仅一次,磨损就相当严重,这还是在她有意用意志力克制的情况下,看来她挣扎得相当剧烈,得多备些零件及时替换。 这天秦绝请了假,可以在住处呆上一整天。她趿拉着拖鞋去浴室给浴缸放水,自己在旁洗漱。刷完牙后她突兀地打了个喷嚏,一向清醒的脑子仍混沌,秦绝向额头探手摸了摸,应该是感冒了。 也是,她满身是汗地睡了一夜,睡衣都被浸透了,湿溻溻的,很容易着凉受风。 即便基因优化过,也不代表着就能避免病魔侵袭。尤其秦绝为了《白昼之雨》的试镜,变着花样折腾着自己,这段时间内免疫力想必也下降了不少,作出来个感冒情有可原。 她擤擤鼻涕,感觉意外来得正好,《白昼之雨》的男主角莫森身材瘦弱,连肌肉都没有,她生了病,刚好可以进一步弱化身体。 给剧组那边报备了下,秦绝的假期延长了两天,她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吃了点东西,再次躺回钢板床上,本着作死就要作到底,放假不趁机努力简直血亏的念头,再一次进入了虚拟空间。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 秦绝毕竟底子好,高负荷的幻境演技实践也没能让她的感冒加重,病毒来得快去得也快,再进剧组时跟个没事人一样,脸色如常。 倒是高强度的训练令她的精神力有所增长,虽然变化极其细微,但秦绝有过经验,能感觉到自己当前的灵魂强度正在缓慢提升,且与之前的情况有所不同。 如果说末世里她的灵魂强度是从水杯到水盆再到水桶,现在她则是容量回到了水杯层次,但里面的水质却比之前更加精粹。 兴许是末世空间里都是灵魂投影,肉体与灵魂并未合一,才显得灵魂强度比现实单薄,也或许是那几次自虐似的强行灌体撑开了身体的桎梏,才为质的提升提供了可能。 秦绝有了几个推测,也对自身情况有所衡量,于是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继续在折腾自己的边缘大鹏展翅。 她虽然瘦了不少,但没瘦脱形,加上十月下旬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添了衣物,从表面看倒是没太显眼。 值得一提的是她的演技突飞猛进,尤其是文戏,蒋舒明见惯了许多有灵气有天赋的演员,也不禁为她的进步感到惊讶。 “天哪,你是个怪物吧。” 对比之下,林·更菜了·肖晗哭丧着脸:“秋日枫叶红素裹,原来菜狗竟是我。” 不愧是女团rapper,还挺押韵。 秦绝被逗笑,伸手拍拍她脑袋:“来,一起研究。” “好啊好啊。”林肖晗捏着她的巴掌大小笔记本凑上去,仿佛抄课代表作业似的,跟秦绝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蒋舒明和季涛的演员徐秋石看在眼里,笑容很是欣慰,又充满感慨。 “《囚笼》会是一部好电影。” 徐秋石看了看林肖晗和秦绝,又转头看向正处理伤口的岑易和齐清远,一时间很是慨然。 “是啊。” 蒋舒明长长出了口气,转身拿起喇叭,“灯光!灯光过来一下,还有道具组……” 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为这部电影竭力付出。 第三十五章 剧组日常事(三)(求推荐票) 齐清远的打戏由老钱和秦绝联手设计,画面拍出来既有冲击力,又足够真实,蒋舒明在监视器前回放几遍,狠狠点了下头:“过了!” 老钱和岑易很给面子地跟着欢呼,秦绝和齐清远同时举了举手,两人都不爱说话,重在参与。 中午歇着吃了点饭,林肖晗从化妆间出来,两只手撑着腰,走路小心翼翼。 这是要拍林玲怀孕后的那几场戏了。 秦绝眉间一紧,瞳仁缩了缩,沉默着上去扶她,反被林肖晗调笑。 “是道具啦!里面都是布料。”她摸摸圆滚滚的肚子。 “嗯。” 秦绝只是点头,并不多言。 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孕妇还是在末世,当时系统还未假意宣布区服,她们刚刚建立起了初期的基地,第二十七队里有对情侣,难得的一段安逸时光里,女方怀上了孩子。 那是她们全队第一个小生命,孕育在艰苦的末世,却给了所有人一股新生的希望与力量。 当时环境恶劣,女性怀孕后又丧失了一部分战斗力,那姑娘流着眼泪想打掉孩子,却被大伙劝着留了下来。 整个基地的气氛因此焕然一新,新生儿的出现给死水般麻木绝望的生活注入了庞大的活力,人们渐渐意识到他们对丧尸的抵抗不单单是自我保护,而是人类在天灾人祸中,为了重新建立起美好家园对绝境做出的强力反击。 在疯狂的丧尸潮里,那个姑娘被无数战友护在身后,直到怀胎足月,异变突生。 仪器里显示,她的孩子早被感染,成了死胎,一旦降生,营地里兴许会诞生出一只尸王。 在丈夫的痛哭声中,那位准母亲自己拿枪,对着肚子扣动了扳机。 羊水破裂,身形诡异的丧尸小鬼撕开皮肉爬了出来,男人冲上前去狂叫着拿起匕首一刀一刀扎下,最后跪在他死去的妻子与变异的孩子身旁,从歇斯底里,到落泪无声。 也正是那时,秦绝和程铮觉察到了端倪,怀孕十月,病毒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蔓延进来。程铮分解了婴尸,错愕发现它体内没有任何灵魂存在的痕迹。 许多年后他们破解了真相,是因为整个末世都是系统为了养蛊夺舍而制造出的虚幻空间,这个末世空间内没有实体,人与人间的结合,没有精卵的融合,根本不可能诞生出新的生命。 那个还未出世的婴儿,本就是系统准备的阴谋。 那是第一次,秦绝亲眼见证了血肉亲情的毁灭。人类因爱而诞生的结晶,就这样被摔得粉碎,从出现至消失,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她用力闭了闭眼,让瞬间出现在眼前的回忆强行消散,扶着林肖晗走到演区边缘。 这次的拍摄是实景,昏暗逼仄的出租房里,大着肚子的林玲躺在床上痛苦呻吟,被强烈的妊娠反应折磨得痛苦不堪。 赤那无措地握着她的手,恨不得把孩子剖出来替她怀着,不知道怎么才能让恋人好受一些。 又一场戏,林肖晗形容枯槁,眼神恍惚,脸上挂着虚幻的傻笑,痴痴地去拉赤那的手。 没过一会儿,她开始痛苦地大口呼吸,手指死死扣在赤那手腕上,语无伦次道:“快给我,快给我……” 她的眼窝深陷、发黑,两颊凹了下去,整个人已经瘦得脱了形。 她吸毒了。 …… “卡!” 林肖晗一下子撑起身体,对着垃圾桶用力咳嗽。 “我的妈呀演窒息太难了,差点被口水呛死!” 她咳到干呕,张明把水送到她嘴边。 他早些日子被秦绝从沈城叫了过来,现在是她的临时助理。 “辛苦辛苦。”张明小声安慰,林肖晗拿水漱完口,大大咧咧地讲了句“没事”,便挺着塞满道具布料的肚子跑下床,哒哒哒去看蒋舒明怎么说。 秦绝狠狠皱了皱眉。 她知道是道具,但瞧见大着肚子的女孩跑来跑去,还是下意识心慌。 身旁的赵姝静留意到她的神情,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秦绝小小吐了口气,扯出笑容:“谢谢赵姐。” “真难得,共情能力这么强,是个好孩子。”赵姝静浅浅一笑。 秦绝努力笑了笑。 林肖晗的戏到今天便杀青了,她拆掉道具,卸了妆,还要回去赶通告。为了拍戏,她本来有点肉肉的脸颊都干瘪下去,本人倒是没所谓的样子,还狡黠表示“这样更上镜”。 “哎呀这就要走啦。” 拍完了杀青纪念照,林肖晗鼓鼓脸颊,抱着捧花鞠了一圈躬,又冲过去抱着赵姝静蹭来蹭去。 “小孩子还挺黏人。”蒋舒明就乐,“没事,还有机会见呢!” 他带的剧组有个惯例,拍摄结束后会带着主创聚一聚,像团建晚会似的,吃吃喝喝,随便表演点节目之类,前几天拍摄时就给大家说了。 “好哦!”林肖晗松开赵姝静,又去给蒋舒明连连鞠躬。 “谢谢蒋导谢谢刘哥,谢谢岑哥齐哥……” 她边鞠躬边往保姆车的方向退,圆溜溜的大眼睛里闪着泪花。 “秦小狼!别忘了你的谱子!” 最后林肖晗脆生生地喊了一声,脸上犹有泪痕,却心情好了很多,乐滋滋地钻进车里了。 众人目送她乘车离开,这天还有夜戏,大家纷纷回去布置。 赵姝静和齐清远忙着补妆,秦绝打发张明给他齐哥帮忙,独自一人静静站在场边。 她今天想起旧事,心情不是很好。 【哇是小狼的背影吗背影好帅!】 【啊啊我看见小舅子了轩哥快不要做岑哥助理了单飞出道吧#滑稽】 “喂喂,你们是谁的粉丝啊。”岑易从手机里抬头,对着自家助理王轩的手机镜头无奈道,“你看看,十条弹幕五条都是别人,没有爱了。” 【哈哈哈哈哈哈今天份的迫害岑老板】 【什么?这是岑易的V博直播?我不是来看《囚笼》剧组花絮的吗(狗头】 【哈哈哈哈哈没错没错,本蒋导单推人强烈要求给我家正主个镜头!】 “哎你们真的是……” 岑易笑得不行,瞥见秦绝站在一旁,便向她走去,“来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秦小狼——哎呦嚯!” 他从背后抬手刚要拍秦绝肩膀,猛然间秦绝浑身紧绷,反手攥住岑易手腕一拧一拽一压! “?!岑哥?” 秦绝回神,赶紧放开手去。 她对岑易的气息很熟悉,早已划进了熟人范畴,人又在走神,直到被接近才下意识绷起警惕做出反击。 【????不是干嘛突然动手啊?几个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岑老板表情管理失控】 【刚进来,这人谁啊?】 【等等发生了啥】 【老岑你表情崩了快注意一下】 “哎呦我天,看到没,小狼的打戏有多厉害?” 岑易余光瞧见弹幕,反应极快,对着镜头笑了笑,又去搂秦绝肩膀笑道:“抱歉啊,突然过来吓到你了?” 秦绝才从旧事里回神,身体仍紧绷着,闻言不太自然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啊岑哥。” 她张了张嘴,眼神微黯,声音不是很大,“我还以为我,嗯,有人要从背后打我呢。” “没事没事。” 岑易丝毫没觉得有被冒犯到,反而闪过一丝担心,脸上还保持着笑容给直播打圆场:“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秦小狼,打戏特别好!这个身手好的人呢,他们这种久经锻炼的警惕和反应力特强,大家记住了不要突然从背后扑过来哈,不然下场就会像我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岑老板好惨】 【岑哥你醒醒啊你也是武生出身好吗!你的武术老师要哭了!】 【咦这是小狼吗!!哇好帅!!】 【小狼好怕生的样子啊】 【呜呜呜是怕生狗勾!想起岑哥粉丝的repo了!】 【前面!!是月上柳梢姑娘的repo吗!被小狼送了岑哥同款pocky那个!!】 【啊啊啊我也看了!小狼虽然认生但是好温柔哦!就是那个repo转粉的!】 弹幕突然炸开,岑易转头笑着跟一脸茫然的秦绝解释道:“看镜头,就那个,我在V博直播呢。” 秦绝眨眨眼:“啊,直播?” 【hhhhh我笑死,小狼好憨啊怎么回事】 【他之前发的V博除了读书笔记和单词打卡就是最近每隔三天发张照片营业ken】 【哎呀没打完发出去了,可能2G选手根本不知道直播这事儿哈哈哈哈哈】 “嗯,V博有个功能可以直播。”岑易说,“粉丝会收到直播通知。” “哦。”秦绝点点头。 她重生前用的是别的社交软件,重生后也没怎么关注这具身体内的往日记忆,还真对V博不熟。 【笑死我了老年选手岑易给年轻人科普V博直播】 【哈哈哈哈哈哈怎么这么好笑】 【哪里不对吧喂www】 【我岑老板常年落后冲浪运动员居然还有给别人科普的一天!】 【老岑!你出息了!】 “看见了吗,什么叫粉似黑。”岑易举起手机给秦绝分享弹幕。 【哈喽小狼看我看我!!!】 【朗狼——】 【秦!小!狼!你发V博啊!!!】 【小狼小狼小狼快营业了!】 见她看向手机,弹幕立刻炸了一片,层层叠叠,把之前刷岑易的都盖下去了。 秦绝“啊”了一声,就要往旁边退:“抱歉岑哥,我……” 毕竟是岑易的直播,喧宾夺主不好。 “嗯?没事儿!” 岑易搂着她肩膀的那只手拍了拍,“多见外呢,来给大家打个招呼。” “嗯……”秦绝还没经历过这种过年串门时,长辈热情地让你给其他亲戚打招呼的场面,懵懵地举起手朝着王轩手里的镜头挥了挥,“呃,大家好。我是秦绝。” 【草哈哈哈哈哈狼哥你真的好憨】 【是个傻美人,i了i了(狗头】 【笑死,岑哥刚才特别像过年时候的我爸】 【对对对,“你快给大家打个招呼!”】 【哎这个叫秦绝的演员多大啊,看着好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干嘛啦岑小老板才七个月呢】 【19吧好像,看V博资料】 【就是就是,你们说的跟岑老板儿子已经这么大了一样】 “哎呀你们这些人。”圈子里著名的温和先生岑易被迫害惯了,摇头直叹,“好啦,大家不要笑我们小狼,孩子人挺好的就是有点认生。我们《囚笼》里他还是一半的武术指导呢!” “……”秦绝总算找回平时状态,无奈道,“哥,别戴帽子了,秃了要。” “没事儿,年轻人做得好还是要夸的嘛,不信一会儿我去采访蒋导。” 岑易笑道。 “蒋导在调灯呢。”秦绝说。 【出现了出现了,蒋舒明带着他的灯走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小狼都知道蒋导调灯了】 【#蒋舒明到底多爱调灯#】 “那算了。”岑易果断打消念头,“蒋导调灯时被人打扰的脾气不亚于你嫂子早上被我叫醒。” 秦绝古怪地看他一眼。 “谢谢,饱了。” 【朗狼还是个孩子啊为什么给他塞狗粮!!】 【嗝,我也饱了,岑哥岑嫂百年好合】 【秦小狼的表情hhhhh你不要这么用脸啊!!】 【小狼:晒狗竟在我身边】 “哈哈哈哈。”岑易笑着拍拍秦绝肩膀,“好了不闹你了,刚心情不好吧?看入戏了还没出来呢?” 秦绝神情一暖,含笑道:“现在出来了,谢谢岑哥。” “演员会共情是好事。” 岑易揉了一把她脑袋,秦绝笑了笑,没躲。 “你先歇着。”岑易道。 秦绝乖乖点头,看着他走远。 “哦,看入戏是因为我们今天在拍小晗的戏。”岑易声音渐远,“是啊,就是林肖晗。小姑娘演戏挺努力的……” 秦绝心情缓缓放松,正巧张明回来,她招招手。 “秦哥!”张明乐颠颠地跑过来。 “明后天有点事交给你去办。”秦绝说。 “好嘞,秦哥你说。” “去这个录音棚。对,就这里,填一下预约表……” 秦绝看张明把地址记在备忘录里,屏幕顶端恰巧弹出飞讯消息。 【林肖晗】:最后一遍,谱子谱子!! 秦绝看得一笑,随手回复。 【秦绝】:在写了 第三十六章 心理治疗 余下的时间过得很快,《囚笼》剧组从开机到收工,总共用了三个月,十月底赵姝静杀青,十一月六号,岑易、齐清远和徐秋石杀青,蒋舒明正式宣布拍摄结束。 《囚笼》的宣发也终于彻底铺开,原本这部电影不被看好,但随着剧照和花絮的披露,大家惊讶地发现蒋舒明这次好像还真动了真格,不免引起了一部分人的好奇和期待,也终于拉到了邬盎她爸之外的另两个投资,有钱顾及一下宣传。 岑易接这部戏时被人戏称自降身份奶孩子,因为除了他以外,戏份较多咖位还可以的也只有一个赵姝静。粉丝曾劝过他不要这么老好人,却没想到齐清远和秦绝的对打花絮放出来后,围观人群一看,嘿,好像还挺有实料的,岑易这才终于没在采访里反复被内涵“带飞新人是什么感受”。 不过尽管关注的人变多了些,齐清远和秦绝这两个十八线也没翻起什么浪花,倒是只露过一面的小流量夏禹霆的粉丝跟林肖晗的粉丝发生过争执。原因是夏禹霆的粉丝把秦绝戴帽子的背影认成了她家正主,而那张花絮照里恰好又是林肖晗在对她笑,粉丝遂脑补了一通糊团女爱豆蹭热度炒绯闻吸血我家哥哥,没头没脑地撕了一场,把林肖晗和她女团那边本就不多的粉丝搞得莫名其妙。 “你看看,这就能看得出来我有多糊。”林肖晗在视频电话那端嚼东西,含含糊糊的,“人家来撕我,我的粉丝都少得撕不起来。” “不用折腾不是挺好的么。” 秦绝在整理手写谱,把几张A4纸一一塞到文件夹里。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林肖晗拖长了音,“但是现在不都黑红嘛,吵架都吵不起来的,一看就流量太少,糊得没边了。人家才不在乎你的粉圈是不是省心呢,他们只看热不热闹。” “挺奇怪的。”秦绝评价。 “是吧。”林肖晗重重点头。 “好了,开始吧。”秦绝装好了谱子,把两只耳机都戴上,抱起吉他。 “嗯嗯嗯!” 林肖晗把最后一口沙拉咽干净,拿湿巾擦了擦手和嘴,在电钢琴上弹出一组琶音。 秦绝点点头,延迟很低,彩排ok。 …… 剧组约好的团建时间在十一月中旬,《白昼之雨》的试镜在十一月底,事情虽少,但考虑到准备工作,秦绝还是挺忙的。 她给张明结了工资,给得很大方,他回老家过个年都没关系,但张明很会来事,表示家里父母都去世了,回去也是在不熟的亲戚家里呆得拘谨难受,不如就留在苏城,好让秦绝随叫随到。 但秦绝还真没什么事需要帮忙,她的生活规律寡淡,扒谱、练歌、进影视空间练演技,完事了在束缚带里躺几个小时,困了就睡,还精神就起来泡个澡,打开V博回复粉丝评论,没什么新鲜东西。 张明也知趣,不来打扰,自己在影视城这边又找了一份包三餐的工作,也是剧组小工,鉴于他有过经验,拿到的工钱还算可以,加上秦绝给的固定工资,平时吃住不成问题。 这天,秦绝放下编曲工程,和衣出门。 她今天有约,是之前拜托岑易打听到的心理医生。 那位医生住在沪城,离苏城不远,也是来回打个高铁的功夫,秦绝便轻装上阵。 她们约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地点在医生的住处。 秦绝按响门铃,耐心等了几分钟,便有一个穿着家居服的女人开了门。 “你来啦。” 她温和地笑了笑,像对待到访的客人而非患者,“快进来坐。” 秦绝点了点头。 这是一处独栋二层别墅,客厅宽敞明亮,装饰温馨,茶几上摆着几个花瓶和各种样式的器皿,有的插满了花,有的还空着,旁边摆了几支花和专门的修剪工具。 “赶路辛苦了。”女人笑了笑,请秦绝到沙发上,自己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谢谢陆姐。”秦绝接过水杯抿了一口。 她的视线落在茶几上,明知是陆医生准备好的,但仍配合地主动开口问道:“陆姐在插花?” 陆医生瞧了她一眼,含笑道:“是呀,你要不要来试试?” “这能看出来什么吗?” “你觉得能,就能。”陆医生露出个温柔的微笑。 秦绝放下水杯,向前倾身。 她不算熟悉花的品种,也不怎么了解所谓的花语和典故。在末世久了,看见植物的第一反应是有毒没毒,能否用药,第二反应是是否变异,要不要挖一根回去给七军师研究。至于好不好看,稀不稀有,早就不去关注。 秦绝挑了其中一朵,鲜红色的,花瓣层层叠叠,花形艳丽,正值怒放。 她拿起剪刀,把花枝剪成一截一截,将它们放进一个无盖的长方形土陶器皿中。 器皿里有三分之二的清水,节节短枝浮在水面,器皿一角,盛放的花骨朵漂在水上,鲜艳夺目。 “你对它的解读是什么?”陆医生柔声问。 秦绝盯了一会儿,直言道: “人的骨头,和血盛开的花。” 她抬起头来,陆医生温柔地看向她的眼睛。 “你觉得很残酷吗?” “很残酷。”秦绝说,“但是很美。” “会害怕吗?” 秦绝顿了顿。 “如果知道这朵花的名字,我会。” 陆医生轻轻点了点头。 “你有什么要给我分享的吗?” 秦绝转头,看了一眼窗外。 午后的阳光洒下来,在窗框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颜色。 “百叶窗的开关就在这儿。”陆医生轻柔道。 “没关系。” 秦绝收回视线,将末世那一长段撇开,语速适中,口吻平淡,从秦景升破产开始讲起。 陆医生安静地听着,时而点头。 “……前不久,《囚笼》拍摄结束了,就是这样。” 秦绝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 她没有隐瞒秦景升的家暴与致死未遂,没有回避江秋月注射激素和想要儿子的病态心理,也同样客观描述了自己初中时就混在拳场,不久前还将亲生母亲软禁的事。 陆医生给她续上温水。 秦绝道了声谢,两人无声对视着。 陆医生是个很耐看的女人,她化着淡妆,第一时间很难分辨出年龄,说她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似乎都很合理,她的五官有辨识度,但并不是十分惊艳,给人印象很深的那一种,配合着她恬淡柔和的气质,很容易令人平静下来。 “你还在紧张。” 陆医生没有第一时间发表看法,只是柔声说。 秦绝笑了笑:“嗯。我很警惕。”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尤其是这种引人松懈的人,她的警惕只会更高。 “我想你确实经历过一段非常艰难的、危险的时光。” 陆医生轻轻开口,声音平静,表情没有喜怒,很是温柔。 “确实如此。”秦绝点头。 “你的经历,让你变成了一个旁观者。我想,这里面主动和被动的因素都有。”陆医生笑了笑,“你对自己的情况很了解。” 秦绝沉吟一会儿,点了点头。 “你的描述客观、冷静,包括提及自己的情绪和心境时也是一样。这是一种心理上的自我保护。 “人们会把不愿面对的事情加以修饰,甚至臆想。举个简单的例子,被侵犯的小女孩会把侵犯者描述成‘下半身长着枪炮的怪物’,从而将伤害模糊化,使它像是一个幻想,这样便能在心理上保护自己,避免面对现实中的创伤。 “你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人,你懂得哪一种自我保护是最适合你的。所以你让自己成为了旁观者,用一个局外人、第三者的角度去看待它,这是很优秀的处理方式,能让你的内心变得更强大。” 陆医生微笑着继续说,“只是,事情的两面性决定了这种处理方式依然会有它的弊端。” 秦绝静静地听着。 陆医生语气平和:“我注意到,你在描述这些负面的事情时,气质里是缺少‘人情味儿’的。你像一个无悲无喜的神明,冷淡地注视着曾经的自己,这使得你拥有了神性的同时,也缺乏了一些人性。” “你的性情和你的生活,都在努力营造出一种‘我是人类’的假象。你假装自己有一个目标,并为此努力着,并借此说服自己‘这样我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但是,秦小姐,你的假装之下有一颗仍在鲜活的心脏。” 陆医生嗪着淡淡的笑意,眼神很温柔。 “在你提到拍摄、演戏,提到导演、同组演员,提到粉丝时,你的视角奇妙地分成了三个层次。 “第一层是你最习惯的,神的视角,不含情绪;第二层是符合年龄的亲近、肯定,面对前辈,你有着孩童般的孺慕之情,面对同辈,你也能与他们相处愉悦。” 秦绝嘴角露出笑意:“第三层呢?” “第三层,是引起了我的好奇的一层。”陆医生浅浅笑着,“在这一层,你像一位阅历极深的老者,即使是比你大了许多岁的导演,在你的视角下,都像个孩子。” 秦绝微愣,坦然一笑,叹道:“不愧是您。” “你瞧,就是这样。” 陆医生柔和的神情里出现一丝细微的狡黠,“你用了敬称,在第二层上,你是一个十九岁的青年人,对年纪较大的人表露出礼貌与尊敬。” “是这样。”秦绝笑道,“我摊牌,我是装的。” 她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家,装小年轻装得一直很辛苦。 “那么在第三层的视角里,想必我也是个小孩子了?”陆医生轻笑。 “这倒没有。”秦绝笑叹,“大约是个同辈人吧。” “我的荣幸。”陆医生轻轻颔首。 她又问道:“那么秦小姐,你内心的方向是什么呢?” 秦绝伸手捞起那朵漂浮在器皿水面上的花骨朵,看着它。 “秦景升差点打死我的那个晚上,我宛若重生。”她隐晦地道出事实,平静道,“我的心理年龄大约在六七十岁,生理年龄却还不满二十。诚如你所见,我试图让自己表现得更符合生理年龄一些,呵呵,这反而带来了许多疲惫。” 秦绝没有揉碎那朵花,把它轻轻放回水面。 她向后倚在沙发上,呼出口气:“老人家啊,没什么想做的事,努力寻找着目标,推着自己向前走,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就不知道自己做什么,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稍稍放开了一些自己的气场,明明外貌仍是少年,却突然间周身充满了沧桑。 陆医生抿嘴轻笑。 “秦老夫人,别看您这么说,其实您骨子里还有一股锐气和倔劲儿。” 秦绝哈哈大笑:“老家伙都是这样,不爱服输,顽固得要命。” “那为何不把这股气质发挥出来呢?”陆医生笑道,“您虽然心态已老,但生理上的因素会持续不断地产生影响。” 她讲了几个医学名词,提及了一些相关文献,“十九岁的身体,生理上的激素与器官的活力会反馈给您年轻的力量,尽管心态上是第三层,但慢慢放开来,接受当下,第二层与第三层并存,也并不冲突。” 陆医生接着说道:“而且,说回神性与人性的话题,我能感觉到你提及演戏、粉丝时,人情味儿会浓郁一些。” “以及,这是令我十分敬佩的一点,即使你的心态沧桑、慈祥,却仍然保有着极强的共情力与同理心。” 秦绝缓慢地眨了眨眼,默认了。 “虽然您看起来不愿承认这一点——我能请问一下,这也是一种别样的自我保护,还是碍于老人家的面子,觉得有些羞耻?”陆医生问。 秦绝有些好笑,也有些无奈:“二者兼而有之。” “我猜我刚才的形象,在你眼里一定是个顽皮的小孩子。”陆医生笑道。 秦绝老气横秋地点了点头,笑容是长辈特有的纵容。 “你真的很特殊。”陆医生眉眼柔和,语调轻缓,“即使因为阅历与经历变得老态,但灵魂依旧有趣且温柔。” “……噫。” 秦绝听得面部肌肉扭曲,老脸一红。 陆医生这次笑出了声:“我认为没有多聊的必要了,秦小姐,请多尝试着让自己更有人情味儿吧。” 她笑笑:“看得出来,你已经将演戏看作了人生与事业的一部分。你尊重这个职业,尊重剧本中的故事,也对此抱有一定程度的兴趣,这是很有利的。” “我没有再多的建议了,只是,你可以尝试着不要太过内敛,你的心情,你的想法,尤其是负面相关的,这些都可以试着与人分享。粉丝和亲友,都能帮助你变得更有人情味儿。” 秦绝起身,陆医生也站起身来,两人握了握手。 陆医生最后说道: “你不孤独。” “谢谢。” 秦绝笑了笑,转身离开。 阳光洒在她的背影。 第三十七章 初次V博直播(上)(推荐位预热加更) 回到苏城后,日常继续按部就班地进行,秦绝听取了陆医生的建议,又询问了岑易一些经验,在周日这天发了条V博。 @秦绝 11-10 来自 Android客户端 下午好,两小时后第一次V博直播。 她的粉丝并不多,林林总总只有几百人,且绝大多数都是岑易的粉丝顺带来看看的。 V博每个身份证最多只能注册三个账号,没有所谓的僵尸粉,只是也有一些人为了打零工、挣外快,甘愿去做水军一类的活计,给客户点关注、点赞,或者给某些应用和作品刷评分什么的。 这种复制粘贴、机械刷流量的行为会影响到个人的社会征信,提高他们收取和支付信用点的门槛,长远来看弊大于利,但仍有许多人投入到这类行业中。 几分钟后,秦绝这条V博的评论才突破五十,她拿手机一一回复,心情还算不错。 她请教过岑易一般直播要做什么,岑易的回复相当佛系:“其实粉丝很多时候就是想看看你,或者被你看到。” 岑易接着说,“对粉丝来说,她们有很多渠道可以见到你,比如你的作品,各类采访和V博动态等等,所以直播相比起来不需要做什么太特殊的事,自然一点,平常一点,念一下弹幕聊聊天,或者唱首歌跳个舞之类的就可以了,粉丝只是想实时看到你,看看你的近况如何,不用太拘谨。” 秦绝点头。 她对自己的粉丝其实没什么概念,倒不如说对“粉丝”本身就没什么特别在意的地方。她没追过星,即使是有比较喜欢的歌手,也只是默默听歌,偶尔买数字专辑而已。 林肖晗提起当代粉圈现状的时候,秦绝的第一反应是问号,然后便忍不住感叹,这就是和谐社会啊,一部分人看起来都很闲的样子。 在末世时,他们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听小狐狸唱歌。小狐狸是个盲女,相貌明艳妩媚,是刚刚好好的“七分美人”,所谓七分美人,便是多几分则大方清丽,令人自惭形秽,不可高攀,少几分则平平无奇,泯然众人,无法引起他人的注意。 小狐狸美得恰恰好好,是看一眼就会心动,又勾得人想要上前冒犯的程度。秦绝为了保护她,就让小狐狸与自己同吃同住,当自己的贴身下属。 外人不知秦绝的真实性别,一直默认小狐狸是她的女人,也因此省了不少麻烦。 森染的APP里也有唱功教程,秦绝本就条件不错,也学过一段唱歌,但跟小狐狸那样天赋异禀的人相比还是差了不少。 小狐狸目盲,因此耳力极其敏锐,能轻易觉察到发声的细微不同。她的本音娇软,咬字都带着奶甜味,为了不惹来觊觎,平时并不轻易讲话,也不多见人。只有每个月的特定日子里,她才会被秦绝“放出来”,给大家唱歌。 小狐狸唱歌时的声线与本音全然不同,清澈悠扬,带着通透纯净的仙气,像海妖一般,洗涤心灵与蛊惑人心只在她一念之间。 秦绝回忆起她,一时之间很是想念,笑着摇了摇头。 小狐狸从未提起自己的经历,不知是忘了还是不愿提及。实际上,末世里很少人还记得自己的真实姓名,愿意跟人说的就更少。就连秦绝都是跟蒋舒明确认过了,才得知她家狗子原来叫程铮。 名字还怪好听的。 把脑海里的念头清空,秦绝调好吉他弦,打开笔记本电脑连接V博直播。 V博的电脑版自带软件,可以调整滤镜、美颜之类,秦绝连个自拍都不会,也就不调这些东西,直接素颜出镜。 在线观看人数还蛮符合她的粉丝数,有两三百人,某种程度上也证明了大多都是活粉。 【哦豁朗狼开直播了!!!】 【天地良心小狼崽终于营业了】 【下午好啊——】 “大家下午好,我是秦绝。” 秦绝笑了笑,“我还以为没人来呢。” 【哈哈哈哈哈过于实诚】 【今天周日放假,人不少的~】 “嗯。”秦绝点点头,跟她们聊天,“因为《囚笼》还没上映,所以,也很惊讶我这就有粉丝了。” “大家应该是从岑哥那边顺带过来的?”她含着笑问,又说,“我这是不是有蹭热度的嫌疑,好像圈子里很讲究这个。” 【是呀我是岑老板的粉】 【还好啦,老岑是演员又不是流量,我们都很佛的】 【是的是的,小狼别怕】 “倒不是怕。”秦绝每条弹幕都念出来,“就是感觉,要是麻烦到岑哥不太好。” 她很少有跟人纯粹聊天的时候,还要聊这么久,莫名习惯性地绷起神经。 【朗狼怎么了?】 “呃……”秦绝决定实话实说,“我没有一直跟人聊天的经历,感觉有点奇怪。” 【hhhh没事的,第一次做主播都会这样(狗头】 【习惯就好~】 “嗯。”秦绝乖乖点头。 她的直播间气氛不算热切,末世里危险遍布,每个人都习惯了用最简洁的语言进行交流,要让秦绝主动带气氛,还真是有些难为她。 【噗哈哈哈哈哈,秦小狼你怎么回事,突然冷场】 秦绝眉毛一挑,嘴边露出笑意:“你怎么来了?” 发弹幕的是林肖晗。 【嗨呀我好闲的嘛,刚从练舞室出来】林肖晗在弹幕里回复。 “这样没关系么?”秦绝紧绷的心情有所放松,笑道,“偶像跑来看直播什么的。” 【咦这是岑哥提过的小姐姐嘛?居然来看直播了】 【看了花絮对肖晗路转粉啦,看我看我】 【嗐,我这不就仗着人糊嘛,什么叫糊作非为,这就是了】林肖晗语出惊人。 秦绝看笑了,无奈扶额:“你这可还行。” 有了林肖晗帮她带话题,直播间的气氛热闹了很多。 【你怎么瘦了好多,都要比我还瘦了!】林肖晗问。 “因为在准备试镜啊。” 秦绝随口说,“形象上还是要尽量符合的。” 她跟林肖晗关系挺好,撸起卫衣袖子在镜头前晃了晃:“喏,肌肉都少了。” 【噫!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么#滑稽】 【喂喂不是吧,你也要向主流审美看齐了吗!你之前还说我观念有问题呢!】林肖晗在弹幕里叫道。 她说的是他俩在《囚笼》剧组的拍摄花絮,视频里对话如下: 林肖晗:“哎,看我看我,是不是瘦了,为了演戏瘦下来挺好,还更上镜呢。” 秦绝:“你这样严重偏瘦,不好。” 林肖晗:“好不好另说嘛,上镜都会胖一倍的,就这还有人说我胖呢。” 秦绝:“他们眼睛里是安了凸透镜吗?” 林肖晗笑出鹅叫。 这个拍摄视频一度小范围出了圈,被人调侃“直男逗女孩子开心的正确方式”,也有不少路人女孩表示秦绝怼得够爽,爱了爱了。 秦绝听她提起这茬就笑起来,放下手解释:“不是。我对成为白幼瘦没什么兴趣,是这次的角色本身就是这样的。不剧透地说,皮肤苍白,身材瘦弱。” 【可你现在也没有很白】林肖晗一句扎心。 “是。”秦绝看了一眼自己袖子卷上去的手臂,“所以试镜之前我都不打算出门了。” 她喝了口泡好的绿茶,“防晒那么麻烦,紫外线这东西,不出门立减百分百。” 第三十八章 初次V博直播(下)(推荐位预热加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啥脑回路】 【小狼居然是宅男,笑死我了】 【避免被晒,干脆不给太阳晒自己的机会可还行】 【为什么我觉得好有道理。。。】 林肖晗打了一串【鹅鹅鹅鹅鹅】,又说【你也太宅了,三餐都叫外卖啊?】 “没有,我节食很久了。”秦绝捧着保温杯的样子特别老干部,“每天一餐蔬菜沙拉,跟你学的。” 【妈耶每天一顿饭还是吃沙拉】 【这是啥酷刑啊】 【朗狼对自己好点吧】 【???等等,那你的减肥效果也太好了吧!】林肖晗的弹幕夹在中间。 【纯路人,这又是哪个糊咖在卖惨固粉?】 “因为我比你睡得少。”秦绝诚实道,“不然肌肉很难消下去。” 她把几条弹幕念完,一一回复,“没事的,我有分寸,不会把自己搞坏掉。嗯,是糊咖。但没在卖惨,也没什么粉丝能固的。” 【小狼不要理奇怪的人】 【摸摸小狼不要理他】 【好奇是什么试镜啊,要这么努力准备】 “没事,有人问问题就回答一下而已。”秦绝接着念弹幕,“什么试镜?嗯,要保密。” 【电影还是电视剧哇】 【是打戏吗?听着不像啊】 “电影。”秦绝说,“打戏……也有,但应该不是很帅的那种。” 【不是很帅,那你是被打吗】林肖晗幸灾乐祸道。 “打架本就是你来我往。”秦绝诚实回答,“打跟被打都会有的。” 【哇,是男主角吗】 “不能说。”秦绝一抬眼,乐了,“小镜子?你不是在学习吗?” 【刚做完一套试题,来歇口气】许敬伊在弹幕里回复道。 她们两个在秦绝的V博评论里也时常聊天。 【哈哈哈哈,我看到绿茶啦】许敬伊又说。 “嗯,味道不错。”秦绝举起保温杯在镜头前晃了晃,笑道,“我还推荐给岑哥了。” 【什么什么!什么绿茶!】 【咦咦咦岑老板吗】 【啊我好像有点印象】 【岑老板有个采访旁边放的是这个保温杯吧?】 【原来是小狼的】 提到岑易,本在直播间安静围观的岑易粉丝齐刷刷发起弹幕来。 “啊,是的。”秦绝回想了下,“应该是……十月份的事情吧,天气变凉了,棚内棚外温差很大,岑哥出去接采访我就顺手塞给他了。” 【哇哇求同款!】 【小狼好暖哦好可爱】 “同款啊。这个,我不太清楚。”秦绝笑了笑,“这是小镜子同学送的,应该是自己家里的吧?我没记错?” 【嗯嗯,是的~】许敬伊回答。 【诶——小狼公司可以接礼物的吗我也要寄!】 【小狼是哪个公司啊?】 “没有公司。”秦绝回答,“现在主要就是我和我的生活助理。嗯,近期也没有特别的计划,就是想好好准备试镜这样。” 【啊这,没公司你资源会很少的吧】 【是啊是啊,还是签约比较好,虽然现在演艺公司都挺坑的……】 “没关系。”秦绝含笑道,“之后可能会成立个人工作室,再加上我工作不多,都还忙得过来。” 【不是啊朗狼,是人脉和资源的问题耶】 【没有公司你不容易接戏呀】 【对对,质量也是很难保证的】 仅有的十几个活跃粉丝劝起她来,秦绝哑然。 “真的没关系,至少不是现在考虑的问题。”她认真道,“谢谢大家的关心和指点,不过我自己的情况,肯定是自己更清楚,我有把握,也不用太为我操心了,好吗?” 【对啦你怎么突然想起V博直播?】林肖晗突然问道。 知道她在故意转话题,秦绝念完弹幕,笑了笑,边整理桌面边说:“我昨天不是去看了心理医生嘛。医生说,不要太孤僻了,多跟人交流比较好。” 【诶,朗狼怎么了啊,还好吗】 【呜啊摸摸头】 【心理问题吗?抑郁症?】 弹幕果然被转开了注意力。 【这样啊,也是哦,省得你每天都死气沉沉的,没有朝气】林肖晗调侃道。 “谢谢大家关心。”秦绝先念了弹幕,“嗯……不算抑郁症吧,比较像,躁郁?不过问题不大,也没有严重到要药物治疗。” “死气沉沉可还行,小林同学。”秦绝挑了挑眉,“我这岁数都能当你爷爷辈了,你还让我有朝气,太为难老人家了。” 【???】林肖晗惨遭迫害,【你就比我大了一岁而已!】 秦绝乐开:“你的阅历和心理年龄,自己要有数啊。” 【好家伙秦小狼你这人!等剧组团建我就找你真人pk!】林肖晗发了三个怒火中烧的表情。 秦绝忍笑道:“虽然我肌肉下去了,你也不像是能打过我的样子。” 【嗨呀你好烦哦!!叫齐哥打你!】 林肖晗在弹幕跟她互相怼来怼去,秦绝乐得向后靠,直播初期的拘谨少了许多。 “说起来,你的谱子练会了没?” 一看时间差不多了,秦绝拿起旁边的吉他,抱在怀里,随口问道。 【咦什么谱子】 【练会啦,放心吧你xe@#$32】 【噫!!喊我回去练舞了!告辞!】 林肖晗留下一串手滑的弹幕退出了直播间。 “拜拜——”秦绝挥挥手,给吉他接数据线,“哦,谱子是我准备的一首歌,蒋导说几天之后剧组团建,叫我们都准备点节目。” 【啊!小狼很会写歌来着!之前那个时代广场视频合集现在我还在听】 【什么什么我又2G了吗???什么合集?】 【前面的,指路E站ev号xxxxxxx,超好听的!】 “不是不是。”秦绝解释道,“歌不是我原创的。” 她把那套在网上认识了写歌大佬的说辞又讲了一遍,“我只是重新编了下曲子,到时候和小晗表演出来而已。” 【哦哦】 【没事啦也很棒啊!】 【那些大佬太强了吧真的,我现在还在循环好几首歌呢】 【小狼你抱着吉他是要唱了吧!!!啊啊啊啊】 【哇那团建的是新曲子咯?会直播吗?会有视频吗?】 “嗯,是要给大家唱歌的,邬盎,就是剧组的化妆师小姐,她之前说过网上的视频有的音质不太好,我打算把那些曲子给大家唱一遍。”秦绝老实答道,“团建时候表演的是新曲,直播……我不晓得,视频应该会有吧,看蒋导的安排。” “不好意思麻烦大家等一下。” 她把耳麦摘掉,换上弗兰迪送她的那套收音设备,支起移动麦架,安好防喷麦的罩子,接到电脑上。 “喂?音质怎么样,可以听到吗?”她凑近话筒。 【嘶……】 【我艹刚才的声音好近好性感】 【啊我的耳朵】 【妈耶我脸红了】 “那个,文明直播间,不要说脏话,谢谢。”秦绝说。 【哈哈哈哈哈好的】 【救命明明刚才气氛还很内个的,他一开口突然画风变成新闻联播】 “不好意思。”秦绝也忍不住笑了笑,看见直播间有一些新观众进来,便道,“刚点进来的朋友们你们好,我是秦绝。” “先解释一下,接下来的这些歌曲是我之前在广场练歌的时候唱的,因为当时在国外,所以,都是英文歌曲。以及,我不是原创者,原创的信息已经打在公屏上了。 “嗯,那就开始了。第一首歌,《I''m yours》……” 第三十九章 字面意义上的大佬教做人 秦绝在时代广场练歌时没有完全选择平行世界的歌曲,她所在的蓝星同样有不少经典名曲,一概被她扒谱改编成吉他弹奏版,这些曲子数量加起来有三四十首,已经是一场演唱会的量了。 音乐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哪怕是再不懂音律的人,也会有哼哼调子的时候。有人曾说过,旋律是生活最本真的快乐,秦绝深以为然。 毕竟曾是自己除打架外最引以为傲的技能,她抱起吉他开始唱歌后,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弹幕时而因歌曲小小地爆发一下,更多的时候都比较安静,秦绝无需分神去看弹幕,逐渐唱得忘我,闭上眼睛一首接一首,仿佛点开了歌单的列表循环,唱了一个多小时才停下。 她把吉他竖起来抱怀里,窝在电脑椅中,舒爽地出了口气,歪头在琴颈上蹭了蹭,兀自回味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 这一睁眼,她表情一瞬呆滞。 “……咳。” 秦绝尴尬地坐直身体,放好吉他,“呃,不好意思,忘了在直播了。” 末世里的视频连线都是双向的,极少有一个人单方面叭叭叭的情况出现,她不看弹幕,更是感觉不到对面还有人看着,便逐渐放飞自我。 弹幕炸开一片,放眼望去全是哈哈哈哈哈哈哈,秦绝双手使劲搓了搓脸,耳朵一阵发烧。 都年逾半百了,她不要面子的么! “咳!”秦绝用力清清嗓,严肃认真地盯着镜头,憋了半天,气势陡然一弱,捂着脸道,“抱歉……” 虽然她粉丝就那么点儿,但还是有种已经丢脸丢到全国人民面前的错觉。 这可怕的网络世界。 【哈哈哈哈哈哈揉揉小狼,太可爱辣】 【萌死我了wwww】 【放心你闭着眼睛唱歌的样子超帅的!】 “别说了别说了。”秦绝虚弱地摆摆手。 太耻了,她老人家受不起这个。 弹幕笑得更猖狂了。 【抱抱我们可爱小狼哈哈哈哈哈】 【虽然你自我陶醉的样子很呆萌,但你唱歌的样子真的很靓仔.jpg】 “哎呦我天。” 秦绝撸了一把已经长了不少的头发,无可奈何道,“打住,快点打住,不要安慰我了。” 【想多了,我们没有安慰你,我们在迫害你(狗头】 秦绝念完这条弹幕,对着镜头翻了个白眼。 “那您可够给我面子的。”她呵呵一笑。 【哈哈哈哈哈哈我笑晕了】 【你搁这阴阳怪气谁呢哈哈哈哈哈可爱死了】 【awsl更想欺负他了】 【注意表情管理啊大兄弟#捶桌笑】 “表情管理?没有管理。”秦绝喝了口放凉了的绿茶,破罐子破摔地再度翻了个白眼,“现在又没在演戏,我的脸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管得着吗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秦绝歇了一阵儿,自己都觉得自己幼稚,忍不住笑。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她笑着小声吐槽道,手在留有余热的脸庞附近扇了扇风,“哎,就,总之谢谢大家听我唱了这么久,辛苦你们了。” 【你好乖哦——】 【不辛苦不辛苦超好听的!】 【真的好听,路转粉了已经】 “谢谢谢谢,真的感谢。”秦绝还笑着,漂亮的凤眼弯出一道弧,虽然仍有些残留的羞愤和好笑,心情却非常明朗。 “诶,怎么突然这么多人了。”弹幕密密麻麻,她瞥了眼在线观看人数,居然破了四位数,直逼两千。 【感谢[月朗秋风]投喂的[火箭]!主播的人气又提高啦!】 【感谢[月朗秋风]投喂的[摩天大楼]!主播的人气又提高啦!】 【感谢[月朗秋风]投喂的[游艇]!主播的人气又提高啦!】 突然直播间炸起一团显眼的特效,各种Q版动态图充斥在视频里,看得秦绝一懵。 “等等。” 她刚开口,这个送礼物的行为似乎提醒了直播间的其他人,一时间各种礼物飚飞,特效团团涌上,秦绝的脸都看不清。 “不需要刷礼物,谢谢。不要浪费钱。”她眉头狠狠一皱,晃动鼠标,“这哪里可以关这个送礼的功能?” 【没事呀朗狼喜欢你才送礼物的】 【噗,小狼好耿直啊】 【没关系啦你还要恰饭的嘛,是大家自愿支持你的】 “别闹。” 秦绝眉头皱得更深,语气很重,她找了半分钟,发现V博根本不能关闭送礼,咂了咂舌,径直关了直播间。 弹幕和送礼列表戛然而止。 秦绝点开V博客服,打了个电话。 那边回复说直播礼物的收入会按比例打入用户绑定的收款账户。 秦绝又问:“如果没有绑定收款账户呢?” 客服:“钱款会在我方平台保留三天,如果三天之内您还未绑定账户的话,就会返回到支付的账户中。但是我方平台的手续费是会相应扣除的,这个没有办法返回去呢。” 秦绝:“那有没有能够制止送礼的方式?” 客服那边噎了一下,似乎是没料到她的问题这么清奇:“您稍等哦,我这边帮您问一下,请您不要挂断通话呢。” 秦绝:“好,麻烦了。” 隔了一会儿,客服才回答道:“您好,是这样的,V博这边是有一个拉黑名单的功能,用户被拉入黑名单之后是不可以进您的直播间的,也就不能送礼物了。” 秦绝叹了口气:“好的,谢谢。” 她挂断电话,给客服按了五星好评,特意隔了一会儿才重新打开了直播间。 这次屏幕中间排满了几个显眼的大写加粗宋体字:直播间送礼物一律拉黑。 秦绝重新出现在视频内,没打算掩盖自己的情绪,脸上写满不悦。 V博直播有一个实时人气排行榜,许多路人就是从这个榜单点进来的,有些还没来得及点关注,秦绝突然关闭直播间,隔了十几分钟再打开,在线人数成功掉到了四五百人。 “我先说好,我不需要礼物,我也没绑定收款账户,你们打的钱到不了我这里,只会被V博抽取手续费。” 秦绝冷着脸,咬字略重,“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是我真的不需要。” 【呃,小狼是真的生气了啊】 【emmm不用这么认真吧】 【??主播还挺清高呗,那爱要不要】 【哇塞这是哪个糊星在凹人设啊】 秦绝置之不理,认真说道:“我是一个演员,我挣的是片酬,仅此而已。粉丝和我,只是喜欢与被喜欢的关系,我不需要挣你们的钱,你们也不必给我花钱。” 她句句重音分明,听着很是严肃,“我仅代表我个人的情况,你们给其他的明星或演员花钱送礼物,我管不着,但是其他人直播间里的惯例,也不用带到我这里来。别怪我讲话直接,我自己远比你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挣得更多,你们也一样,不管你们的钱来得是轻松还是困难,是自己挣的还是父母给的,都不用给我花。” 秦绝说着,在直播里拉黑了两个还在送礼物的粉丝,其中就有最早开始送礼的月朗秋风。 “拉黑三天,等钱退给你们之后我再解除。”她闷闷地抿了口茶,仍觉烦躁。 “我不论是回复评论,还是开直播跟你们聊天,都只是因为我想跟你们有互动而已。”顿了顿,秦绝继续说,“粉丝是我的朋友,好吗?如果你是到我这里做客,顺手给我带一兜子水果,那我无所谓,我还会切个水果拼盘跟你一起吃。但是我现在是在网络平台上,平台只是一个我和你们聊天见面的媒介,我希望你们不要因为这个平台自带的功能,就突然开始给我送钱。” 她连着说了这么多话,又拉黑了几个人,终于没有再刷礼物的。 期间有不少人在弹幕里阴阳怪气,也有一些半路人半粉丝觉得她这么较真没必要,有点无语,默默离开了直播间。 【小糊星固粉还挺有一套,呵呵】 “谢谢,阴谋论您自个儿慢慢论去吧。”秦绝不带笑意地弯了弯嘴角。 “我这人讲话不喜欢唧唧歪歪没重点,说事就是说事,我不会委婉也不想委婉。”她仍然直视着镜头道,“如果有朋友或者有观众觉得我这个人跟您合不来,那这边建议您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可以现在离开直播间,取关,或者拉黑我,怎么都行。我们好聚好散就可以了。” 【拍拍秦老师,我也觉得大家不要刷礼物比较好啦,秦老师只是想跟大家好好聊天而已】 【刷礼物的特效那么多,刚才脸都看不清了,也不太好呀】 许敬伊连发两条,她跟秦绝在评论里相互回复过很多次,有个“铁粉”的牌子,在直播间里的弹幕也更显眼。 【没错,岑老板也经常提醒我们注意消费的】月上柳梢——柳鑫月立马附和自己室友。 【也是哦,小狼都这么说了】 【不送就不送呀又不是什么大事】 【对啊刚才那些阴阳的想干嘛啊,我觉得小狼考虑大家的消费就很好啊】 【就是啊,我承认我就是穷人,看一排排送礼的也有压力,觉得好像自己也必须花点钱】 “对。就是这样。”秦绝念完弹幕道,“其一,送大额礼物的人会让其他好好看直播的朋友有压力,好像别人都在送礼,你不送,就显得很奇怪,这就是潜在规则形成的社会环境压力,一个小小的直播而已,根本没必要;其二,说句不好听的,我只是一个演员,也只想好好演戏,我没有什么人设,也不靠形象包装来吸粉。我不是说立人设和包装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只是我自己并不是这样的。” “我很理解,也很感谢大家通过送礼物的方式来表达对我的肯定、喜爱和认可。但是,一旦涉及到金钱关系,有些人送礼物可能没什么别的意思,但对我来说,我收了钱,就莫名多出了一些要做出什么事情来回报这份收入的责任,那我图个什么呢?嗯? “我不是什么男友役,也早有对象了。我也不会成为你们心目中的那一类明星啊什么的,换而言之,就算你花钱,我也不会顺你的意思,变成或者保持着你想要的模样。那你花这份钱不也是白受罪么?对不对?” 秦绝捧着凉茶,略显疲惫地叹口气。 她是真觉得粉丝花这钱没必要,一个演员的基本收入不就是片酬么?顶多去拍个杂志,接个代言,签了合同做了工作,就能拿到签约费和分成。像这种直播被送礼物的,纯属多余收入,大可不必。 “好了,最后说点事。”秦绝揉了揉太阳穴,难得刚有了好心情,却来了个高开低走,很是无奈,“我之前就说了,我没签公司,除了自己以外就有个生活助理而已,我要是在哪个娱乐公司了,可能确实还需要通过各种渠道给公司挣钱,回报公司在我身上投的各种资源。但我现在就一个人啊,我没有那么大的经济负担,也足够养活自己,你们真的真的不必替我操心。” “首先关注好自己的生活,学生党呢,就好好学习,累了的话,要是觉得跟我聊天能放松一下,就过来,我每一条评论都会看。工作党也是一样的。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照顾好自己才是最优先的,我只是一个一直都会在这里的朋友而已,又跑不了,你们在那担心什么呢?” 她都把自己说笑了。 “真的,照顾好自己行吗?我多大人了都,还能把自己饿死?” “哦对,刚才有不少未成年的吧?”秦绝眼睛多尖,礼物列表上的那些名字发了什么弹幕她都记得,“未成年你在这里给我花钱送礼物,好家伙,你父母要是问起来,说什么成绩下降啊,沉迷主播啊,乱花钱啊,这责任我可担不起,我也不想背这个锅,好吧?” “说了这么多,总之,我这人呢,人品就这样,脾气也一般,不会委屈自己说好话,该怼的一定会直接怼回去,希望大家不要给我在直播里教育你们的机会。” 秦绝说完了,表示:“好了,现在你们有什么问题,有什么想怼的,想骂的,来,直接发弹幕。我一个人单方面骂了这么久,你们也有骂回来的权利,大家都是平等的。来吧。” 一时之间,直播间的弹幕池都静了,两三分钟内毫无动静。 直到突然出现一条弹幕。 【艹!!我真的彻底路转粉了,请问这位演员是谁啊?三观好正!】 秦绝愣了愣,念完弹幕一乐:“呦,是个明白人。简单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秦绝,刚当上演员没多久,在蒋舒明导演的《囚笼》电影里有个小角色。” 她笑了笑:“如果你们还是特别想花钱的话,请带着亲朋好友去看《囚笼》,谢谢大家。” 弹幕似乎这时才回过神,腾地热闹起来,齐刷刷地弹出一大片,有三分之二都在表白她。 【秦老师!!!好喜欢你!!啊啊啊啊果然没粉错人】这称呼一看就是许敬伊。 【真的太正了,我彻底进坑了】 【小狼人很好很好的!我拿征信点发誓!!】这是柳鑫月。 【你们知道吗,这个直播间刚才因为主播公屏教育粉丝又上榜了】 【纯路人,刚进来没多久,这位小哥说得太好了】 【就冲你这个态度我也要去看一看《囚笼》】 【没错,真的好清醒一人,没想到居然是娱乐圈的,感觉挺难得】 【我也是路人,我觉得主播说的话完全没毛病啊,明明就很语重心长】 【对,之前有未成年打赏主播好几千块钱,都上新闻了】 【的确需要一些正确引导】 【转粉了转粉了】 【前面这一群人说得太长不看,我没文化,就想说兄弟骂得好!听得真爽!】 【哈哈哈哈哈哈我也觉得好爽哦,小狼再骂我一次】 秦绝笑起来,直摆手:“你们弹幕刷慢一点,我来不及念了。” 她忍不住吐槽道:“这V博直播怎么这么不人性化。” 【噗,朗狼你在人家的地盘吐槽人家】 【太嚣张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不是,既然是面向公众的,那接受批评和建议也是应该的啊。”秦绝有点好笑,“说了这么多我茶都喝没了,大家等下哈,我去泡个茶。” 说罢拿着保温杯起身走远。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主播在直播过程中扔下观众去泡茶】 【秦小狼太有意思了】 【简直是泥石流hhhhh】 【嘶哈嘶哈趁小狼看不见我一定要说,他刚才起来时候的那个腰线好内个哦(捂脸】 【啊啊啊前面的姐妹等等我,我也想说!!还有腿好长啊!】 【对对对腿又长又细又直,妈呀太好看了】 【色痞竟是我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是被骂怕了吧只能趁朗狼不在的时候馋他身子(狗头】 【快把监控拆掉!!】 【竟然就是你在偷窥我的生活!】 【有句话我憋了好久了,朗狼骂人的样子好A哦】 【呜呜呜呜超帅的,虽然好凶但是好帅】 【男人正经起来最迷人了诶嘿嘿】 【为啥你们都觉得帅,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刚才他特像我爸吗】 【草啊哈哈哈哈哈不要这样,我有画面感了啊!!】 【真的真的,特别老父亲,我看着手机都下意识一抖】 秦绝拿着保温杯回来坐下,一瞅弹幕,整个的表情:地铁,老人,手机.jpg “你们这都说了些什么……” 她嫌弃中掺杂着三分费解,费解里带着几丝难以置信,扇形统计图印在脸上。 【哈哈哈哈哈哈哥我球球你对自己的脸好一点】 【表情包出现了hhhh】 秦绝念了两条,念不下去了,对着镜头生动形象地展现出了一个字:噫。 “是我老了,不知道你们年轻人都冲的什么浪。” 她心累地摇摇头,把吉他拿起来,又突然想起什么,活动了下肩膀,身体前倾,快速敲打起键盘。 【妈耶手速比我快好多】 【咦,是在干什么?】 “写个小程序。”秦绝一心二用,余光还能瞥见弹幕,“送礼物直接拉黑那种,省得我一会儿顾不上。” 【?????】 【奇怪的技能增加了!】 【woc你不是个演员吗】 【不……不想当程序员的帅哥不是好演员?】 由于要实现的功能很单一,秦绝没过多久就搞定了小程序,模拟测试了两遍,没有bug。 她满意地点点头,启动了小程序,又重新连上木吉他的拾音器,左手掐了个和弦把位,右手拨了下琴弦,弹出一串悦耳丝滑的吉他音。 “好了,刚才那点不愉快希望大家别放在心上。当然了,也别全都不放心上。 “再唱一个小时就下播了,如果有朋友想要歌曲音频的话,等结束后我先上传一个今天的live版本。” 说着,秦绝凑近麦克风,轻缓温柔的低音响起。 她不知道的是,因为刚才那一通直截了当不带情面的“教育”,她又火出圈了。 第四十章 《囚笼》剧组团建(求推荐票) 这次V博直播算上中间间隔的那一会儿,全程两个半小时,结束时气氛还不错,秦绝朝着镜头挥挥手,关闭了直播。 一旁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是森染发来的消息。 【阿爸的乖染染】:呜啊来晚了! 【阿爸的乖染染】:抱抱阿爸—— 秦绝一个人在家,就点开语音通话,歪着头把手机夹在肩膀处往厨房的方向走。 “他那边忙完了?”她问。 “还没有呢!不过可以稍微松口气啦~”森染的小奶音从听筒传来,“以后我会分出注意力到阿爸这里的!不会像今天那么没秩序了!” 秦绝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笑道:“要是当时突然不能送礼物了,大概会被人认为是V博的bug吧,给客服添麻烦也不太好。” “唔,好吧。”森染又说,“那阿爸去忙吧,歌曲的音频上传交给我啦!” “好——就交给阿染啦。” 秦绝从小冰箱里拿出食材,厨刀在手里挽了个刀花。 “嗯哒!” V博直播自带录像,会在直播结束后的几个小时内上传到V博平台,森染只需要做个剪辑就好。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森染依依不舍地挂断通话,秦绝草草解决了晚饭,躺回到钢板床上,进入影视空间。 …… 十一月十三号当天,秦绝从束缚带中醒来,略显吃力地打开搭扣,下床洗漱。 此时刚过正午十二点,昨晚她状态很好,在影视空间里呆了很久,脱离后反噬也严重了些,折腾到凌晨三四点钟才睡。 她冲了个战斗澡,换好衣服后,张明就敲了门。 “吃饭了没?” 秦绝让他进屋,接过他手里带的午餐。 “吃过啦,秦哥您放心。” 秦绝坐在小厨房里喝豆浆,张明就拿着扫帚簸箕把书房和客厅打扫了一遍,很有生活助理的样子。 “你上一份工作这就结束了?” 秦绝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才开口问。 “呃。”张明挠了挠后脑勺。 “说吧。发生什么了?” “也没啥。我当了几天小工之后,被调去给一个演员做临时助理。”张明有点懊恼,“那位老师不大喜欢我这样的人,就辞退了。” “你这样的人?” 秦绝看他一眼,“怎么,嫌你会来事儿了?” “嗐。可不是。” 张明本来只是自己有点委屈,被秦绝一问,此时又没外人,到底还是没忍住。 “秦哥,你是不知道,那人真的小鼻子小眼的,我本想以他的名义给其他工作人员送瓶水什么的,想着能留个好态度好名声,结果他以为我要借着他助理的身份跟别人攀关系套近乎,觉得我吃里扒外,就把我给开了。” “谨慎过头了。” 秦绝不置可否道,“但也能理解。娱乐圈这种地方,处处防人,生怕自己哪天就被踩着上位。呵呵,在别的圈子也差不多。” 末世里为什么起初大家都不愿意救人?无非是担心农夫与蛇罢了。 “哎,我知道,就是有点矫情。”张明做完清洁,有点不好意思,“抱歉啊秦哥,还让你听我念叨这些事。” “就当听八卦了呗。”秦绝笑笑,“哪个演员啊?说出来我避个雷。” 避雷这词还是她跟粉丝学的。 “景兴河。” “哦……没听过。”秦绝并不在意,她只是随口一问,“东西都带好了?” “嗯嗯,我昨天没事儿先跑了趟车站,给蒋导齐哥他们的礼物都在车站的暂存柜里,柜子是秦一物流的,我选了密封性最好的那一层。” “行,那正好。”秦绝收好食品垃圾,洗了把手往书房走,“记得在APP上报账。” “嗯呐,这个错不了!” 张明手机里也有个森染出品的应用,每一笔工资和公事开销都记得清清楚楚。 蒋舒明定的地方在杭城,离苏城也是打个高铁就到的距离。秦绝背上吉他和配件,张明拿着两大包礼物和慰问品,两人直奔高铁站。 从杭城东站出来,就看见了蒋舒明的男助理。齐清远也是乘高铁过来的,到站时间跟她俩没差多少,此时也坐在保姆车里,张明惊喜地拉着他聊起天来。 这孩子聊天之前还看了眼秦绝,被她好笑地在脑门上敲了个栗子。 “我像是介意这个的人?”她笑道。 张明摸摸脑门,嘿嘿一乐。 齐清远笑着拍了拍张明的肩膀,他在公司里人微言轻,不方便带着张明,现在看他跟着秦绝也觉得挺好。 一行人乘车前往目的地,地点是杭城有名的楼外楼,窗外能直接望见西湖。 蒋舒明提前包下了第三层,清了场等主创人员过来。 秦绝到的时候赵姝静和徐秋石都在,又等了半小时,岑易、林肖晗和剧组主要的工作人员也陆陆续续地赶过来,邬盎也在,像很久之前那次聚餐一样,给秦绝挤了挤眼睛。 秦绝失笑。 “咦,夏禹霆呢?”林肖晗问。 “有通告,来不了。”邬盎这点消息还是很灵通的,给了她一个需要意会的眼神。 秦绝和林肖晗了然,通告是真,嫌弃《囚笼》剧组太糊,不想参与也是真。 蒋舒明并不在乎,反正夏禹霆饰演的少年季声戏份比秦绝还少,他作为特约出演刷一下脸,剧组也蹭了他的流量,利益交换,两不亏欠,没什么好说的。 “来来,吃饭!” 蒋舒明招呼大家。 这顿饭既和谐又愉快,除了必要的敬酒环节外,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拼酒劝酒,在秦绝给每个人发了根pocky之后,更是连个点烟的都没有,闻到烟味会偏头痛的赵姝静抿嘴直笑,弯着眉眼,很是动人。 酒足饭饱后,蒋舒明说片子已经完成了粗剪,剪辑初稿送了一审,不出意外的话刚好赶上跨年前后上映。 “贺岁片?”岑易有些吃惊,“玩这么大?” “你都要冲影帝了,还这么玩不起吗?” 此时能坐在这的,都算是自己人,蒋舒明遂笑着调侃道。 “剑走偏锋呐。”徐秋石是老戏骨了,知道许多上映的门门道道,不禁感慨道。 秦绝虽不懂这个,但想想一堆阖家欢乐的电影里冷不丁杀出一部犯罪悬疑片,别的不说,至少吸引眼球是够的。 她随即想起之前查过的相关资料,一部电影拍摄结束后,首先是粗剪版本,接着是精剪和定稿,剪辑定稿后便开始着手后期制作,加配音、特效和字幕等。 按照十几年前的新政策,粗剪版本即可送到国家电影局进行第一轮总审,定稿后送第二轮技审(技术审查),审查过后便是制作放映母盘,同时申请院线,定档上映。 《囚笼》这部电影制片商就是蒋舒明本人,于是省了送给片商检查的步骤,加上蒋舒明在开机拍摄时就让剪辑师同步工作,效率的确很高,更别提电影本身是现代都市题材,几乎都是实景拍摄加原声录入,也节省了一大段后期制作的时间,能赶上贺岁档并不奇怪。 蓝星相比起平行世界的地球来,在文化产业上的发展更高效也更自由,十分看重文化产权和版权的同时,对影视作品的审查速度也很快,一般情况下,一审半个月,二审一个月,且出于鼓励目的,规定每一部新电影上映当天都会有百分百的院线,换句话说,不管是多烂的电影,在上映第一天也能在每家电影院至少排出一场。 近几年来,有几部小成本电影便是这样逆风翻盘的。 “大家都有什么感受?来说说。” 秦绝这一走神,再回神时饭桌上的话题已经变了。 “先让主演来。”徐秋石笑着起哄岑易。 “哎哎。”岑易直摆手,带着笑沉吟半晌,感叹道:“说实话,我挺幸运的,这几年来走到了现在的位置,家庭也幸福美满,就觉得没什么好争抢的,维持现状就行。” “但是为了奶粉钱,”岑易说得一乐,“总之各种原因吧,还是下定决心跟着蒋哥拼一把。真的,不拼不知道啊,演技这个东西真是一天不练就要倒退,亏我还天真地以为自己能维持现状,其实不是这样。” “这次《囚笼》的拍摄,我就大言不惭地说吧,我是的确用了百分之一百二的劲儿了。” 岑易眼眶微红,感触颇深:“虽然也的确是抱着野心来的,但是拍完那一刻,就觉得,完成了,已经非常足够了,希望大家都能得到顺心顺意的结果。” 他双手合十拜了一圈,众人接连鼓掌。 “对了,也得感谢我们秦小狼。”岑易突然cue到秦绝,跟林肖晗他们笑道,“你们没看见他之前那场戏,眼神和气势真的绝了,一下子就让我找到了季声那股萦绕多年的恐惧感,状态唰地就上来了。” “哇真的吗~”林肖晗眼睛亮亮的,“那我上映时好好关注一下!” “真的。的确优秀。”蒋舒明和副导演都在点头,“正好说到了,来,小狼啊,发表一下感言。” 秦绝一愣,笑了笑,学着岑易站起来,想了一小会儿道: “我戏份少,真谈起来也没什么好说的。这里一定要感谢的是蒋导和岑哥,多谢你们两位,让我,算是拥有了一个好好演戏的目标吧。我不知道这称不称得上是个梦想,但是,对于那个时候遭遇了变故,对人生迷茫的我来说,你们二位说过的话,真的影响很深。” 她又笑道:“杀青隔一天就跑回剧组当小工,我这经历也是没谁了。” 蒋舒明和岑易都笑。 “《囚笼》是个非常好的剧组。”秦绝接着说,“演员们都在钻心表演,蒋导和两位执行导演讲戏时认真负责,几乎是事无巨细地教,除此之外,武指、灯光、摄影,等等等等,整个剧组,整个团队都是一体的,这种氛围特别感人。第一次拍戏就能在这样的剧组,是我的荣幸。” 她说得真心实意,主创人员都露出笑意来。 “好了,接下来交给我们狼哥。”秦绝神情一转,朝齐清远一笑。 齐清远在演艺圈也呆了几年了,却仍然不太爱说话,蒋舒明知道他的脾气,摆摆手让他不用站起来,随便说点什么就行。 “我想说的,也是谢谢。”齐清远沉默了一会儿,真诚道,“谢谢蒋导的看重,谢谢岑哥的指导,谢谢每一个付出的人。” 他又憋了一会儿,才说,“其实,我进圈子的梦想就是在电影里露脸。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 众人愣了愣,都笑起来。 “你这梦想可够现实的。”岑易去拍他后背,笑道,“实现了也挺好,接着就能继续努力了。” 齐清远重重点了点头。 他从小就在武行长大,进了娱乐圈也始终在做武术替身,曾以为自己会在替身这条路走一辈子,根本没有露脸的机会。 直到蒋舒明发现了他,选择了他。 梦想在实现的一刻,总显得轻松、简单,令人难以置信,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在这一刻之前,他或她已经做了多少的付出,拼着命坚持了多久。 第四十一章 《少年》 一轮感言和闲聊后,蒋舒明张罗着大家表演节目。 酒楼三楼本就是包场专用,隔音很好,私密性也高,宽敞的厅堂内有两个台子,一个是仿古的戏台,平时有人在上面弹奏古筝,另一个是现代舞台,大小恰当,设计精巧,看起来与环境并不违和。 饭桌被服务员撤下,一屋子二十几个人松松散散地坐着喝茶,像公司年会似的,互相撺掇着上去表演。 舞台上都有还不错的设备,加上音箱和投影屏,一时兴起想来唱k都行。岑易遂在起哄声里大大方方地拿起话筒,唱了一首经典老歌。 这首歌传唱度很广,连一群人里年纪最小的林肖晗都会跟着哼两句,岑易唱着唱着便成了全场大合唱,气氛热闹起来。 齐清远上台打了套拳,劲道十足,老钱跟他过了几招,众人大呼过瘾;副导演和编剧拉着蒋舒明,一起唱了大学的校歌;摄影组的几人演了个简短的喜剧,灯光组的在底下即兴打光,搞得有模有样,笑点也很足;徐秋石站在戏台上亮了个相,来了段京剧选段;最后赵姝静借了酒楼的琵琶,表演了一首苏城评弹,吴侬软语,听得人心都静了。 秦绝抱着吉他,和林肖晗一起走上舞台。 “嚯,有备而来啊!”岑易笑道。 “蒋导都吩咐过了,我们小辈要是不用点心,那就说不过去了。”秦绝自贬为小辈,笑道。 林肖晗坐在了电钢琴前,秦绝把事先录好的垫音交给张明后台播放,自己抱着吉他,坐在了高脚凳上,麦架立在他面前。 “不错不错,气势很棒。”岑易又笑,他知道秦绝前几天还在V博直播,各种出圈。 秦绝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回想着当初选择这首歌的初衷。 她静下心来,说: “今天这首《少年》,送给《囚笼》剧组的大家。 “一路走来,非常感谢。” 她对林肖晗和张明点头示意,林肖晗双手一抬一落,柔和的钢琴声响起。 秦绝双手捧在话筒下方,开口唱道: “有时候会想得很远, “许多年后我在人生哪一面。 “眼前每张可爱的脸, “都会有他们的明天。” 她余光瞥见林肖晗和张明,两人的表情皆有些微微的紧张,但都是笑着的。 “什么也难免要告别。” 《囚笼》的拍摄结束了,三个月来的共同努力,相处间的一点一滴,已然成为了回忆。 她看向岑易,看向齐清远,看向蒋舒明。 “有时候会有一点倦。” 已是一线演员的岑易,咬咬牙突破了舒适圈。 “实现梦想原来并不是终点。” 想在电影里露脸的齐清远,突然间实现了目标,欣喜而又无所适从。 “昂首走了好久好远, “在世界的尽头撒野, “却怀念最初的少年。” 拍摄了许多商业烂片,赚得盆钵体满的蒋舒明,找回了他的初心。 “有些人不再见了。” 张明脖子上的项链随身体的摇晃轻轻摆动。 “有些梦已淡忘了。” 秦绝的京城艺术大学录取通知书躺在了垃圾桶。 “我唱着每一首歌, “留住的快乐。” 即便如此,V博直播时,她仍然可以闭眼沉浸在音乐里。 “有些路用力走着。” 赵姝静面对着铺天盖地的恶意揣测与流言蜚语,直到这部戏退圈离开。 “有些伤用生命愈合……” 齐清远脸畔耳下那几处整容留下的疤。 “我还能,微笑着,活着。” 秦绝慢慢地,绽开一个轻快的笑容。 “有时候悲剧会重演。 “好像人类总在错误中探险。” 江秋月歇斯底里的脸历历在目。 “时间考验爱的深浅, “想证明什么不会变。” 温和宽厚的岑易为了家庭,强行唤醒了野心; 蒋舒明在捞快钱之后,回忆起自己还是个电影人; 留在圈子里多年的徐秋石,日渐老迈; 赵姝静经历风霜雨雪,气质逐渐沉凝恬淡。 “改变是永远的不变。” 林肖晗舒缓的钢琴声中,秦绝的吉他音响起。 垫音中的提琴与键盘和弦音轻柔跟上,揉成和谐的旋律,渐渐推起高潮。 “有些人不再见了, “有些梦已淡忘了。 “我唱着每一首歌, “留住的快乐。 “有些路用力走着, “有些伤用生命愈合。 “我还能微笑着,活着。” 台上台下人的表情各有不同,有入神,有感慨,有陷入思绪,有泛红眼眶。 秦绝的音调低沉柔和,音色却自有一股清亮舒朗。她少年模样,气质与歌声却萦绕着淡淡的沧桑后的释然,像年近半百的老者,历遍红尘后慨然而歌。 “有时候来不及沉淀, “岁月总是跑在灵魂的前面。 “好在,还有一点信念, “陪我们完成每一天。 “别忘记心中的少年——” 她在提琴声中轻唱: “狂奔的勇敢的……” 旋律渐歇,短暂停顿后变得激昂,但激昂也是明朗温柔的,别有一股鼓舞人心的力量。 “喔……” 无词的歌声过后,秦绝凑向话筒,闭上眼睛。 “最初的,少年。” 各项乐器的尾音一点点消融在空气里,在她微扬的唇角处落下轻柔的一吻。 秦绝睁开眼睛。 台上,林肖晗和张明两个孩子,脸上带着细微的懵懂和顺利完成了表演的喜悦;台下,她依次对上蒋舒明、岑易、齐清远、赵姝静的眼睛,发现每一双眼睛都与她自己的一样,写满了内容。 安静的氛围中,徐秋石轻轻拍起巴掌。 “好一首《少年》。” 秦绝露出个笑容,摘下吉他放到一边,和林肖晗一同起身鞠躬。 没有欢呼,没有口哨,只有清脆的拍掌,和悄悄擦拭眼角的指尖。 此起彼伏的掌声中,秦绝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这首《少年》,唱给众人,也唱给她自己。 从现在开始,她,十九岁的秦绝,不是伪装给谁看,不是强行融入社会成为正常人,而是真真正正地重生,蜕变,归来仍是少年。 她突然有个冲动,她也这样做了。 秦绝三两步冲下台去,给蒋舒明深深鞠了一躬,又扑向旁边,给了岑易一个用力的拥抱。 岑易哈哈大笑起来,揉着她脑袋道: “这才像个孩子!” 秦绝笑着躲开他的手。 “岑哥,我早就想说了,你不要把我当儿子看好吗,特奇怪。” “别理他,他这是提前找经验呢!”蒋舒明笑得不行。 场内骤然间热闹起来,好像饭桌上那点酒突然在这时才反了劲儿,众人笑闹着,茶杯饮料撞在一处,没人在乎这怪不怪异,好似新旧老幼都在这一刻融到了一起,无比和谐,无比自然,找不出一丝的违和感。 “谢谢各位!谢谢《囚笼》!” 蒋舒明红着眼说完,举起茶盅一饮而尽。 秦绝左边是岑易,右边是林肖晗,两人都在笑着。 她的手在许多只手里一起胡乱碰杯,谁也没有讲究杯口高低。 林肖晗喝光了橙汁,秦绝一口闷掉了可乐。 她突然发现,肥宅快乐水是真的快乐。 第四十二章 鬼畜视频(求推荐票) 热热闹闹的团建结束,众人依次合影留念。秦绝那天穿了件黑背心打底,外面套了件稍厚的白衬衫,笑闹时脱了外衣,请每个在场的人在上面签了名。 她依稀记得初中毕业时大家也都这么干,只是那时候她在班里没什么朋友,从来只是默默看着,还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对啊,就是这件,看。” 秦绝笑着把衬衫背面举起来,展现给镜头。 她又在V博直播。 【慕了!!表示想要!】 “想要啊?”秦绝一笑,表情诚恳又无辜,带着股嘚嘚瑟瑟的欠打劲儿,“那你想吧。” 【??】 【好家伙知名主播又来怼粉丝了是吗】 【传统艺能】 “对了。” 秦绝把衬衫叠成小方块放下,随口问,“你们之前在评论区里刷的那个,推荐给我看的视频是什么来着?” 【哈哈哈哈哈哈来了来了】 【到了我最期待的环节!!】 弹幕唰唰滚动起来,都在发同一串数字,一看打头的ev两个字母,就知道是E站的视频。 E站是龙国知名的大型网站,最早是某个川省的大学生因为沉迷倪省动画,设计了一个专门供二次元爱好者发布视频的网页,后来随着网络文化的兴起日渐做大,逐步开拓了音乐区、生活区等新版块,在年轻群体里极有人气。 秦绝注册E站的时间很早。她六岁半学的钢琴,十一岁学的吉他和唱歌,秦景升还是个好父亲的时候,曾用手机拍过她演奏和唱歌的视频。那时候手机内存不像现在这么大,秦绝就把视频传到了E站上,不是想看自己,只是想时不时看看右下角的水印。 那里写着:摄像byQJS。 by这个用法,还是秦绝教他的。秦景升一边夸她,一边就记住了。 秦绝输入账号的手顿了一下。 “我记性可真好。” 她低语道,微妙地笑了一声,还是继续输入了密码,登录进E站。 E站和V博同样是身份信息注册,但比V博更严格,一人一号专用,挂钩征信制度,只是比V博多了个匿名评论功能,每日一百二十次封顶,等级越低次数越少。 【嗯??】 【什么我没看错吧】 【救命,朗狼居然是E站六级大佬!!】 “对啊。”秦绝漫不经心地打开搜索栏,“老二次元了。” E站要换账号很麻烦,所以即使她后来不想看那个水印了,也还是一直在用。 毕竟这几年来E站的资源越来越多,相声小品什么都有,只要你愿意,甚至还能在E站好好学习。 她当初艺考时,E站的视频就帮了很多的忙。 “?” 输入ev号后弹出来个视频,秦绝一懵。 “鬼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家伙,你们不要舞到正主面前啊#滑稽】 秦绝愣了两秒,从身体的记忆里挖出来相关知识点。哦,原来是一种视频类型,通过快速重复的素材和节奏鲜明的BGM(背景音乐)剪辑而成,具有很强的喜剧效果,是近几年喜闻乐见的新文化。 听着有点意思,她重生前还没有这东西呢。 这个鬼畜视频标题叫做“主播在线怼粉”,秦绝瞄了眼简介,原来是那天她直播教育粉丝上了实时榜单,被这个制作者发现了,并拿来当了鬼畜素材。 V博的直播回放是默认公开授权的,非商业用途的话,只要不刻意歪曲事实和恶意诋毁,都可以自由使用。 秦绝把自己的小窗移动到右下角,点开了鬼畜视频。 “点进来的朋友们,你↑们↓好↑啊↓。 “我是我是,我是我是秦绝。 “我仅代表我个人,仅↑此↓而↑已↓。 “我这人↗我这人↘人品就这样。 “对,啊,人品这样,脾气也一↗般↘。 “我是一个演员,我挣片酬↗。 “别怪我别怪我讲话直接,不必给我花钱↘。 “送礼物的朋友,一↑律↓拉↑黑↓。 “未成年你送礼物,好家伙↗,乱花钱↘,拉↑黑↓三↑天↓。” 旋律简单直接,内容异常洗脑。 秦绝逐渐失去表情管理,爆笑出声。 “什么弱智东西哈哈哈哈哈哈。”她笑得向后靠,肩膀一抖一抖。 【哈哈哈哈哈哈哈为什么要骂自己!!】 【朗狼你清醒点!!】 视频还在播放,秦绝笑得直咳嗽,她边想着和谐社会里人都这么闲了吗,边控制不住观看这些沙雕作品的心。 由此可见,沙雕,才是永远的神。 这个鬼畜视频过于洗脑,足有四分多钟,秦绝笑得耳朵尖都红了,眼睛弯成一条线。 弹幕里也跟着她笑得不行,出现了各种程度的鹅叫鸭叫猪叫和狗叫。 物种还怪齐全的。 视频播放完毕,秦绝带着残留的笑意做了个深呼吸,仍忍不住乐:“挺厉害的,确实厉害。” 她很有素质地给视频制作者点赞、投币、收藏,末了还咂了咂嘴感叹道: “哎,我才发现,我说话还挺有节奏感。” 【哈哈哈哈哈哈哈妈呀你还给人一键三连】 【我笑得头都飞了】 【节奏感鹅鹅鹅,那小狼快来唱个rap】 “rap?” 秦绝眯眼回想了下,她最近还真扒过一首里面有说唱的歌。 想起来了。 “好啊,那我试试。”她开始接唱歌专用的麦克风。 【???woc真的说来就来】 【狼哥你技能好多】 【呜呜呜小狼好宠粉哦】 【朗狼不要勉强,你看要不然你把刚才的鬼畜跟着唱一遍呢?】 【前面是魔鬼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等啊。”秦绝点开她写着“每日编曲练习”的文件夹,在一堆工程文件里找名字。 【诶?】 【哥,你不是说曲子是认识的大佬写的吗?】 “……” 秦绝的鼠标指针尴尬地停下了。 她没切直播页面!! 还在屏幕共享!! ……秦绝调动浑身演技,露出个无比自然的微笑: “对啊,大佬人好,把工程文件都发我了。” 啊,老人家果然不适合直播。 她带着微笑面具,心在流泪。 明明这些歌真不是她写的,明明她也可以承认自己原创,为什么,为什么她下意识这么心虚,明明是双倍的快乐…… 【哦哦这样啊】 【不对啊,小狼哥你文件夹的名字叫每日编曲练习啊?】 “……” 你走,我没有你这么个妹妹。 秦绝眉毛抽动了下:“好吧,是大佬们把主旋律给我了,我平时闲的没事就练练编曲。” 【哥你看起来好心虚】 秦绝干笑两声:“有吗,没有吧。” 弹幕里那个粉丝偏偏就跟她杠上了:【小狼哥你之前唱的那些曲子,标注的创作者我都去找了耶,好多都是查无此人呢,查到了名字貌似也不是写歌的人。】 好想拉黑她。 不,这是以权谋私,这样不对。 秦绝拼命克制住开口怼人的冲动,无视掉这条弹幕,把页面切回摄像头,让直播间只能看得见自己。 但是并没有用,弹幕里已经有很多人跟着疑惑了,纷纷附和。 所以说,带节奏害人啊。 秦绝忍了忍,没有翻白眼,叹了口气道:“别杠啦,行吧,我摊牌了,我当年自己学作曲编曲的时候在网上进了个飞讯群,里面个个都是人才,说话超好听的,还都非常厉害,每个人都披着马甲,不愿透露真实姓名,我从他们手里买到了很多曲子自己唱,并且还想把他们挖到以后的个人工作室里来,现在就是在试水直播,看看大家对曲子的反响如何——” 她保持着核善的微笑,温柔问道: “可以了吗?懂了吗?没问题了吧?” 【小狼你现在的表情好可怕hhhh】 【朗狼:你们好烦,好想鲨人】 【哦……这样呀】 【秦小狼被问烦了哈哈哈哈哈】 【你不耐烦但强行忍住温柔说话的样子真的很靓仔.jpg】 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秦绝知道自己总有一天得面对这个问题,但至少不想是现在。她找到那首曲子,原来在半成品的文件夹里,怪不得找了半天。 “好了,想什么呢?我要是原创,我为什么不承认啊,又不是傻。” 她随口说着,凭借着记忆把曲子的最后一条伴奏音轨补充好,接着打开了旁边的歌词文件,“来,准备听歌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没唱过rap,大家担待着点,要是不好听你们就当听鬼畜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听鬼畜可还行】 【懂了懂了,我们超上道的(狗头】 秦绝闷咳几声,调整声线,点开伴奏音频。 “粒子们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构成你……” 第四十三章 《粒子们》(求推荐票) 没错,秦绝挑选的这首歌,正是由地球女歌手于贞演唱的《粒子们》。 她在练习编曲时有意识地吸收与蓝星大众风格不同的乐曲,《粒子们》的特点在于虽是说唱乐,但整体的beat,包括选用的乐器素材,都有着冰冷缥缈的孤寂感,在说唱多半用快速的唱词针砭时事或发泄情绪时,这首带有宇宙色彩的歌格局清冷、大气,形成了奇妙又强烈的反差。 最初的hook段落,秦绝声音微哑,吐字和音调却听上去极为空灵。 紧接着这段结束,流露着肃穆的旋律经过巧妙的衔接,进入rap的段落,歌词也变回了常见的主题——爱情。 “在陌生人群地点你出现, “自动成陌生人群焦点。 “而我注意到当我出现, “你默默面红开始烧脸。 “我忍不住朝你那看, “你太瞩目当你在看我。 “我们不如制造混乱, “离开人群去外面探索。” 秦绝咬重字词中的元音部分,句尾语调下坠,恰好砸在节奏末端。 这段词以第一视角出发,瞬间将两个人初次相遇的画面感描绘在听众的眼前,分明是在讲一见钟情,却并未把这四个字明明白白地诉诸于口。 “亲爱的魔鬼,太危险太美。 “瞳孔到发尾,画夜空不用墨水。 “为你买,买衣、买包、买地、买钻、买鞋,从不在意, “受伤、受创、受尽、毁誉、依然,为你,无所畏惧。 “Wu~ “我穿越过了星系无数。 “Wu~ “多数时间我孤独无处, “住~ “从没想过有人能让我停下脚步。” 这一段的顿点极有意思,同时“星系”一出,又挑回了那股自hook段落而来的孤寂感。粒子们一个个构成人,冰冷的物理规律却写出献身式的爱情,歌词中的“你”是唯一一个能让演唱者为之停驻、为之牺牲的人。 秦绝嘴唇贴着麦克风飞快开合,唱出接下来两句快嘴,顺势承接到下一段hook,如是反复,来到近结尾处。 “顾不上,死后能否去天上, “高声唱,当你醉在我身旁。 “陪你醉下去,随你睡下去。 “我为你挡众神旨意, “像教徒虔诚地唱起。” 最后一段旋律飘扬而落,秦绝离开话筒,下巴微微仰起,眼睑却垂下,神情凉薄冰冷,仿若神从淡漠的宇宙中睥睨众生,可不经意间泄露出的眼神里又藏着几丝疲倦,一眼便可知这位“神明”正对某一位渺小的人类极致迷恋,却苦于追逐他/她的身影。 她停了几秒,轻咳两声恢复正常。 “还行?” 秦绝对镜头笑道。 【还行???就这你跟我说还行??】 【重新定义《还行》】 【好帅的歌!!】 【小狼的rap好绝!!这就是你叫秦绝的原因吗呜呜呜】 “这倒不是,我名字里的这个字不是这么来的。” 秦绝一条条念弹幕,她粉丝里有许多人是为了听歌来的,此时弹幕池里又炸开一片。 “你们刷慢点,我总不能念弹幕也念成rap吧。”她无奈道。 虽然以她的动态视力都能看清,但眼睛跟得上和嘴跟得上是两码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倒也不是不可以】 【歌词好棒!!本来想边听边记录的,听着听着就忘了】 “哈哈哈哈哈。”秦绝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我过后会上传音频的,没关系。” 【考虑正式发歌吗朗狼!】 “不发。”秦绝秒答,“我现在不缺钱。” 森染在股市赚到的钱真的不少。 【好想用来做背景音乐啊!可以求授权吗??】 【对对对之前的歌也是!】 【想翻唱可以吗?】 有人起了个头,顿时刷出好多弹幕来。 “可以啊,标明原作,呃,就按照我写的制作信息标注好就行。” 秦绝摸了摸下巴,突然灵光一现。 “不如我上传到M站,大家自取?” M站是一个全球性的音乐网站,任何一首完成度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歌曲都能够上传,比起各个国家单独的音乐资源网站,M站要更自由一些,即使是秦绝没去录音棚,只在直播里唱的版本,只要音质过关,也是可以上传的。 弹幕里齐刷刷地说好,秦绝便又把直播切到自己的电脑页面,当着他们的面进行操作。 她向来喜欢全公开全透明,这样每一个人都会有参与感。 先是把森染截取并上传V博网盘的那些英文歌曲整理了一下,共计十三首,刚才的《粒子们》也在唱时点了录音,因为房间隔音还行,话筒设备质量又好,所以秦绝只象征性地做了个降噪处理,开始着手混音。 作曲、编曲、混音,并不是一个东西,但也不算太分家。许多玩音乐的,尤其是用软件调音虚拟歌姬的人,经常词曲编混调都是同一个人,被人戏称为“一体机”。秦绝也是这样,混音的水平没太出彩,但也差不到哪里去,加上伴奏之前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完成得并不费力。 蓝星尊重版权,尊重原创,M站在上传音乐时也有细致的选项。比如“我允许该首乐曲被用于其他场合(含各类影视作品背景音乐)”、“我允许该首乐曲被翻唱(含重新填词、编曲)”等,除此之外,还有是否商用的选项,具体细化到了每一个步骤,尽最大可能保护了创作者的权益。 秦绝撑着头想了下,把这些歌曲的权限定为非商用可免费自取,商用则需在本人的专栏下请求授权,并说明具体情况。 这是一个较为常见的权限设置模板,有许多专业歌手发行专辑时也是这样的。 她把制作信息一一填写上去,许多音乐人都喜欢用马甲发歌,倒是不必担心被人揪住这点不放,只要上传歌曲的其中一人在制作团队里,且已经通过了网络身份信息审核,上传便是没问题的。 秦绝想了想,在编曲栏多添了自己的名字,标注原唱时她犹豫了下,只能在心里对原唱者说了句对不起,把他们移动到了demo(小样)的位置,老脸泛红地在原唱处写上了秦绝二字。 【恍恍惚惚为什么小狼一脸不情不愿】 【我总感觉自己已经发现了什么真相的样子……】 【前面的,我猜我跟你想到一起去了】 罢了。秦绝瞥见弹幕,她也在最大范围内尊重了原创,虽然是照着扒谱,但自己确实在编曲和演唱上付出了努力,写个名字倒也不必太过矫情。 她在联系方式处留下森染的邮箱,标注了经纪人,点击批量上传。 M站迅速回复了站内短信,告知秦绝歌曲已进入审核,工作人员核实无抄袭且并非无授权私自搬运后,便可以开放下载权限,审核时间五至七个工作日。 接着她切换成英文版本截了个图,发到了HF上。 HF(Hello Friends)是常用的外网社交媒体,类似国内的V博,森染把秦绝上一次直播唱歌的视频也在这里上传了一份,许多人顺着搜索引擎找到这里,高呼“找到了时代广场男孩”。 她外网的粉丝数甚至比V博还多。 【朗狼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嗯?什么?” 【和肖晗的那首歌呢!!】 【对对,一直等着那一首呢】 “那个啊。”秦绝笑道,“我说了不算,看电影上映之后会不会放出来吧。视频确实有拍。” 【好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能不会唱新歌了,直播的话待定。”秦绝搞定之后,这次记得切回页面,“试镜前打算闭关训练。” 【啊,不能每天看到小狼了吗】 【没事没事,正事要紧】 【试镜加油!!】 弹幕池里又是一片消息滚动上来,秦绝念了几条,咂嘴道:“是真的不人性化。” 【哈哈哈哈哈你又在怼平台】 “我能看清,就是嘴跟不上。”秦绝笑了笑。 她这次直播已经快一个半小时了,又和粉丝们聊了几句便下了播。 跟人交流的感觉还不赖,处在和平年代中,没有人能完全不和别人产生联系,独自一人生活下去。尽管也带来了一定的社交束缚,不过对秦绝而言,倒是有助于她保持人情味。 给张明发了条飞讯,告诉他这几天不用过来后,秦绝躺到床上,是卧室里那张大床,而不是有着束缚带的钢板床。 影视空间可以锻炼她的演技,但演戏需要调动身体的肌肉,仅在空间里学习有种跟现实的脱节感。随着灵魂强度的增强,秦绝逐渐可以控制施虐欲发作的时间,便留出一段空隙让自己从空间内脱离后能趁热打铁,复习演技。 只是,今天她的打算有些不同。 《白昼之雨》中的莫森是个因校园暴力而心理扭曲的人,她做了许多分析,写了半本人物小传,仍然觉得没有亲身体验来得好。 校园暴力么…… 不巧,她也经历过。 马戏团的象在小的时候被一根绳子拴住,无法挣脱,烙下了牢牢的认知印记后,即使它长大了,也不会再去尝试挣开绳子。 从末世回来的秦绝要切身感受到那些情绪,最好的办法便是回溯记忆,再次经历。 虚幻空间内,面对着森染留下的小助手,秦绝定了定神,轻轻开口: “调动我的记忆。” 她要重新回到那个时候。 再一次接受曾有过的痛苦和绝望。 第四十四章 贺栩(求推荐票) 秦绝猛地睁开眼睛,心脏急促跳动。 强烈的反胃感涌上喉咙,她撑起身体向着一侧干呕几下,一只手掐住喉咙。 静等了十几秒,秦绝踩上拖鞋,慢慢走到穿衣镜前。 镜子里的少年面色苍白,唇旁有几丝涎液,鼻翼翕动,眼里残留着惊惧。 她把这个表情和沉重的心情一起记住。 隔了半晌,秦绝前倾身体,与自己额头相抵。 她抹干净嘴唇,微弱地喘息着,小声呢喃: “秦玦今天很开心。” “秦玦今天很开心……” …… 十一月底,秦绝带着张明到了倪省。 龙国国土辽阔,版图涵盖整个亚洲,像美国等同于美洲一样,数十个民族汇聚而成的龙国也是亚洲的代名词。 倪省是龙国的省份之一,主要生活着大和民族。和平行世界的地球一样,龙国经历过一段战乱时期,只是时间和细节有所不同,也因此影响了国土面积和省份数量。 “哇……我还没来过倪省呢,真的像网上看到的那样!” 张明走在街头,不住感叹。 倪省作为近代新省,有长期演变而来的独特文化,不论是建筑样式还是语言服饰,都自有其风味。 《白昼之雨》也是改编自倪省小说,虽然原著是用官话汉语写的,但秦绝还是补了一些倪省的当地语言,结合起来理解原文。 实际上,贺栩老爷子重新出山,为新电影选角这件事早在十月份就闹得沸沸扬扬。无数媒体和狗仔都试图打探消息,在国内每个影视基地轮番踩点,却没想到贺导将选角地点定在了倪省的某个小城。 蒋舒明给秦绝咬过耳朵,说贺老爷子是真正的艺术家,脾气也有些古怪,但对待影视的态度是一等一的,让她不必刻意端着什么小辈的模样,坦坦荡荡、大大方方地表现自己便好。 秦绝和张明提前三天到了地方,末世教会她的道理之一就是要对不可抗力报以尊重和释然,只要尽力而为,不后悔就足够了,因此并没有太大心理压力。 她看过贺导的采访,知道以这位导演的眼光和地位,绝不会走些不必要的潜规则和利益关系,那么就算她没被选上,唯一的原因也只是实力不够或并不适配角色,这两点秦绝都能够坦然接受。 住处是森染定的一家民宿,秦绝主卧张明次卧,卫浴隔开,倒不必担心隐私问题。秦绝没有妆造,为人也不麻烦,张明每次拿着公费带饭回来,买什么吃什么,从来不挑,搞得张明很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反而像是被照顾的那个,又被秦绝在脑门上弹了个栗子。 逗小孩真好玩。 秦·年过半百·大佬·绝乐呵呵的。 贺栩那方的工作人员发来邮件,告知了具体的试镜地点和时间。试镜当天,秦绝起了个大早,没像前两天一样翻剧本,也没折腾造型,只是打开了手机,又看了一遍贺导不久前接受的采访。 做这次采访的是龙国某位知名的主持人,犀利精准的语言风格是她的特点之一。 她问道:“贺老对这次电影的选角有什么要求么?” 视频里的贺栩保养得当,鬓发微白,不苟言笑。 “年轻的。”他缓缓道,态度不容置疑。 “哦?年轻的?您是想尝试新风格,受众是当代年轻群体?” 贺栩不喜不怒地笑了两声,并不直接回答问题。 “现在的演员,演得好的、有资历的,偏偏把持着资源不放,好剧好电影都被他们演去了,自己也假装看不清适合与不适合。 “四五十岁的演员,分明是演家国大义的年纪与气质,反倒去演十几岁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小姑娘,呵呵,戏都不会挑,什么身份、什么气度,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我看呐,哪里是没有自知之明,只是舍不得名利地位罢了!” 这番话辛辣锐利,若不是到了贺栩这个地位,说出来怕不是惹来一大堆祸事。 主持人也是地位很高的名嘴,没在怕的,便笑道: “贺老爷子是以身作则,想发掘些出色的青年演员吗?” 贺栩嗤笑:“老演员把着好戏,差的那一批小年轻,就在剧里卖脸,两方井水不犯河水,养出一批分层的观众,优质观众无剧可看,文娱贫瘠,劣质观众拍手叫好,看过完事。” “几十岁的人演二十几岁,那能演、敢演、会演的年轻演员,又该去演什么?烂剧本遍天飞,看看现在的观众都被养成了什么样子! “总说演员青黄不接,好的都在上个年代,可演员没有个好的环境,没有成熟丰满的角色,没有逻辑自洽情节动人的剧本,又能演出个屁来!” 贺老爷子重重冷哼一声。 若不是这几年来的东西一个比一个不能看,他这个退休在家的老家伙又怎么会重出江湖! “电视剧太烂、电影太烂、节目太烂,一个个的,都说是编剧的错,导演的错,电视台的错。”贺栩越说越怒,“放屁!都是观众的错!” “讲战争,不能正视战争的残酷,空洞地宣扬正义与胜利;讲人,必然放弃哲学思考,不谈命运不谈灵魂!讲爱,不会说爱,不会写爱,更不会演爱,剧情全是家长里短,教唆繁衍生子;讲两人谈情,没有性张力,没有美感,只有不带脑子假模假样的浓情蜜意!” 贺栩冷笑一声: “我倒是要问问观众们,你们为什么要看这种破烂玩意儿! “正是因为观众的要求太低,审美格局就那么米粒大小,只要画面过得去,要么吹捧无度,要么冷眼视之,所以做节目、拍电视剧、拍电影的人才安于现状,躺着捞钱! “赚这种钱的人真不要脸! “把这种人捧上天的观众,更不要脸! “所有人都不要脸!” 他半百之年,身子骨仍硬朗,中气十足。 “长此以往,龙国的文娱环境会变成什么样子!” 贺栩这番话着实忍了太久,此时畅快淋漓地骂出来,仍有余怒未消。 秦绝捧着手机,把进度条拉回去,又看了一遍。 这话极对她胃口,看得她通体舒畅。 确实,不论是和平社会还是末世那般环境,不识大局的人都比比皆是。 末世时这种自顾自,只看蝇头小利的人,多半都会被天灾人祸毒打,倒是和谐社会,人们过得太平,沉浸在光怪陆离的新生活中,没有一定境界的人,在和煦环境下很难意识到宏观概象,从大局出发,更别提什么荣誉感、使命感与责任感。 个人尚且都活不明白,遑论更高更远的家国大事? 秦绝当初在直播间直白开口时,仍有人兴致勃勃地玩梗、笑闹,好像无论什么认真严肃的事都能变成民众嘴里的一个“梗”,化庄重为玩笑,漠视社会现实,营造快乐假象。 娱乐至死,岂非可笑? 张明的敲门声打断秦绝的思绪,她抬头一看,早晨七点,刚刚好好。 试镜时间在九点,秦绝让张明在民宿待机,自己一个人下了楼,向不远处的小楼走去。 她瞧见许多戴墨镜口罩的人,有的身旁仅有两三人跟着,还有的仿佛家长送学,恨不得拖家带口都带上,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来试镜。 秦绝像个路人似的走进楼门,对站在门口给她鞠躬的姑娘点头回礼。 穿过大厅,与某几个人擦肩而过时,她听见里面那个化着浓妆的女人用又急又快的语速小声说: “听好了,这可是贺大导演,他老人家好不容易选一次年轻演员,演什么怎么演都不重要,能傍上一次贺导,这辈子都不愁没名气!” 秦绝脚步一转,自然地从电梯路过,去走楼梯。 贺栩在采访末尾里说得真不错,有些人,就是你当面指着鼻子教育他,他也是听不懂的。 痴痴求利,便也碌碌无为。 第四十五章 《白昼之雨》试镜(一)(求推荐票) 抵达三楼,不远处站着两位身着西服西裙的女孩,秦绝出示了电子试镜邀请函,其中一位扫码登记,另一位给她指了房间。 “谢谢。”秦绝礼貌颔首。 房间是倪式设计,拧开把手后是狭窄的玄关,秦绝脱鞋放好,横向推开里侧的门后就见到三三两两的人,都是年轻男性,面容姣好。 他们的目光也落在秦绝身上。 “大家好。”秦绝不避不惧,微微点头。 无人应答,她也没觉得尴尬,径直找了个角落坐下。 秦绝看似发呆,实则在进门时就将每个人的体貌特征、眼神气质扫入眼底。他们年龄普遍在十九岁至二十八岁之间,不论实际年龄如何,瞧着都很脸嫩,没有胡须,头发或长或短,呈现出阴柔、瘦削的形象,看得出来都是特意设计过的。 秦绝在影视空间里锻炼了一个月,要做到判断一个人有戏没戏并不难,正对着她的那几人里有两个明显眼神空洞,倒是斜对角的那一位始终保持着阴鸷的眼神,看起来很有味道。 反倒是她自己,坐姿自然,坦坦荡荡,别说变态杀人犯了,去领奖台上拿着三好学生奖状都有人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又有人陆陆续续地进来,多半都没出声,只是对着迎来的注视略一点头,随着规定时间来临,其中一些人的气质明显阴郁起来,看来是在提前入戏做准备。 上午九点,试镜正式开始。 先前在门外做引导的两位姑娘走进门来,直直向着某个人走去。 “刘先生是吗?” “是、是的。”刘哲有些慌乱地起身,是单人试镜吗?他不是第一个来的,怎么突然找上他? “请您让开一下。” 另一位露出甜甜的笑容。 “噗哧。” 房间里有人禁不住笑出了声,刘哲脸涨得通红,退到一旁。 他旁边坐着的就是秦绝,她敲了敲地面,仰头道:“别紧张,你只是挡住东西了。” 刘哲茫然地看她一眼:“我挡住什么……” 话音未落,就见两个姑娘摸到机关,一左一右拉开了暗门。 屋内的试镜者齐齐色变。 这里居然有道暗门! 是不是也有隐藏摄像头? 糟糕,我刚刚有没有做什么不符合形象的事? 尤其是出声嘲笑刘哲的那位,本就白净的脸像涂了层红白相间的油漆,忐忑不安。 更有人将目光投向了秦绝,这小子……难道他早就知道了?! 确实。 秦绝一早就发现了机关和摄像头,但没理会,只是找了个离门近的位置坐下。 毕竟她懒得排队。 果不其然,两个引导人员站在门边,请各位试镜者依次进门。 秦绝站起来,顺手拍了拍僵住的刘哲:“不进去吗?” “哦哦。”刘哲恍然回神,挠了挠脸跟在她身后。 两位姑娘拿出了卸妆湿巾递给他们。 原来还有这道工序。 在沉闷的屋子里呆了一个多小时,虽不疲倦,但能有点醒神的东西也不错。 秦绝展开湿巾盖在脸上,洗脸似的上下搓了搓。 其中一个女孩弯了弯嘴角,忍笑忍得很辛苦。 “这样可以吗?” 秦绝看刘哲把湿巾摊开给她们检查,于是也照着做。 “可以的,二位请进。”另一位回收了湿巾,柔声说。 “多谢。” …… 走过一小段路,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个面积中等的厅堂,最前方有三个座位,正中央的就是贺栩老爷子,接着各种摄像机围了一圈,留出了约三十平方米大小的空地,摄像师分别站在机器后面。除此之外,天花板上吊着六块正反相对的屏幕,三块朝里,给贺栩在内的面试官看,三块朝外,面对着排排座位。一侧座位里,两个导播坐在那,随时切换机位镜头。 空地内的人在这种设置下,各个角度一览无余。 秦绝他们就是从房间后方进来的,后排座位坐的都是陪艺人试镜的经纪人、公司助理等,有的人没想到是这种全公开试镜,脸唰地就白了,还有的倒是反而松了口气,好像看见了熟人比较安心。 “怎么这么像艺考。”秦绝听见有人小声嘟囔。 依次在前排落座后,两个姑娘又走过来让他们抽签,秦绝是第十九个,偏后的数字。 贺栩的目光缓慢地扫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脸,老爷子眼神清明锐利,压迫感极强。 只是看了一圈,他便缓缓念出十几个数字,末了道: “以上,淘汰。” 什么?! 仅仅是看了一眼? 半数的人说没就没了! “您这是为什么——” 有个被念到的试镜者噌地站了起来,把他坐在后方的经纪人吓了个半死。 “没礼貌!快过来!”经纪人连忙低声道,堆着笑给贺老爷子赔不是。 那人仍有些不服,心不甘情不愿地被经纪人拉着走了。 其他几人面如死灰,秦绝没在这里面,她将这些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如贺栩一般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贺栩点出的十二个人,八个气质阴柔怯懦,爆发力不足,眼神或转着小心思,或飘忽不定坚韧不足,剩下四个,两个过于阴狠,一个莽撞自傲,一个太过平庸。 不愧是教出了蒋舒明的人。秦绝心想。这眼力真是一等一的好。 “感谢贺导指教。”那位卸了妆后形象气质都很平庸的鞠了个躬,客客气气道,“请问我能留下来学习一下吗?” 态度倒是诚恳。 贺栩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那人一喜,露出笑容再次鞠躬道谢。 其他几人也有学有样,贺栩不耐烦听这些,一摆手,场面便安静下来。 “剩下的。” 贺栩开口,在场的所有人正襟危坐。 “十分钟准备,演一下莫森。” 演一下莫森?? 演什么?演哪段? 包括秦绝在内的九个人或对视,或沉思起来,也有举手提问的,贺栩闭眼不理,摆明了要他们自己思考。 指导员又上前,给每个人分发了一瓶血浆。 拿到道具的人纷纷流露出明悟的神色,开始思考出演哪个片段。 秦绝看着血浆,皱了皱眉,举起手来。 她这举动不亚于考试刚开始五分钟突然有人交卷,旁边人皆是小小惊了一下,但都收敛得很好。 “十九号,什么问题?”贺栩旁边一位微微发福、面相和善的中年人问,他面前名牌上写的汤廷。 秦绝:“有水吗?” 嘁,原来是这样。 隔着一个座位坐在她旁边的男子瞥了她一眼,唉,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娇贵,喝个血浆还挑三拣四。 他经验丰富,已经想好要表演的片段,拧开血浆瓶就含了一小口,以身作则给秦绝看。 汤廷故意露出不悦:“表演结束会有水漱口。” 你看吧,果然被说了。那人含着血心想。小演员就是不爱受委屈,这样怎么能演好戏?难怪贺导会失望。 秦绝:“不是,这血太稠了,一看就是假的,我兑点水调一下。” 噗咳! 她旁边那人脸顿时扭曲了,差点真的喷出一口血。 像他这样做的不在少数,此时都一口血含在嘴里,喷也不是咽也不是。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两个做指导人员的姑娘皆是露出细微的笑意来,又努力忍住。 汤廷也笑了:“给他拿瓶水。” 秦绝对拿水和纸杯的女孩道了声谢,在众人怨念的注视下,坦然自若地倒出了近五分之二的血浆,然后注水进去,拧紧瓶盖打着转摇晃。 晃了几分钟,还停下来满意地举起看了看成色和品相,好像在化学实验室。 其他人:“……” 这货好烦。 十分钟的准备时间很快结束,秦绝旁边的那位站起身来,走进空地。他序号第二,一三四都被贺老爷子否完了,变成了顺位第一。 他心理素质倒是不错,被秦绝打了个岔也没有影响到情绪和状态。 汤廷发了指令后,他侧对着前方的贺栩和后方的观众,开始了表演。 秦绝的表情立时微微一变。 这人演技好稳! 第四十六章 《白昼之雨》试镜(二)(求推荐票) 秦绝一眼认出来二号演的是后期的某段剧情。 简单来说,就是莫森连杀了几人后,被警察发现查上门来,他一不做二不休,把警察也杀死的片段。 二号在镜头面前放得很开,台词功底也很好,三言两语便表现出了当前的境况,并且在无人搭词配戏,手中也没有拿刀的情况下,仅凭一个人就演出了与警察搏斗的画面。 无实物表演! 他含的那口血,正是与警察角力不敌,被击打吐血,紧接着,他突然大吼一声,整个人翻身骑上,在反复的厮打和较劲中,面容狰狞地完成了反杀! 表面看去,只有他一个人在和空气斗狠,但他的表现却非常真实,从屏幕来看更是出彩。 看来是位经验丰富的竞争者…… 秦绝在心里评价道,面上并不慌乱。 二号的表演只有五分钟,很快结束,全程没有被打断。他对时间点掐得也准,且给后面的人造成了压力,让人忍不住重新思考表演的时长。 接着,五号上场,他便是那个眼神阴鸷的人。这张脸秦绝看着有些熟悉,如果没认错的话,他经常在国产剧里饰演反派,不知这次是不是想转型电影。 他的表演在三分之二处被贺栩喊了停。 平心而论,五号的表演很好,但节奏太慢,总是迷之定点,在电视剧里这样的演技可圈可点,但放在分秒必争的电影里就显得过于拖沓。不过,这都是可以调整的问题,能看得出这人有被选的潜力。 六号和八号都准备了长戏,但看见五号被卡,明显受到了一些影响,一个本是展现台词功底,表演的是莫森威胁昔日同学的一段,但没讲两句就被暂停;另一个则是自己垮掉,没能兜住戏,讷讷地鞠躬说了对不起。 再下一个就是刘哲,他是十一号,出乎意料的是,这家伙看着面嫩又腼腆,爆发力却非常强。他把从秦绝处借来的假血浆抹在脸和手上,表演的是与二号同样的片段,但画面张力更强,甚至切到某个正面镜头时,观众席有人被他阴狠的目光吓到,惊呼出声。 天赋型选手啊。 秦绝暗暗点头。 刘哲表演到一半时,二号的脸色就不太好看,等他表演结束,更是轻轻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被比下去了,有些怅然。 经过秦绝时,刘哲小声道了声谢,他脸上还满是血浆,这个露着八颗牙的笑容怪诞又恐怖,秦绝因为在末世里见得太多,没害怕不说,反被逗笑了,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接着是十四号,他很机灵,道具发了血浆但并没说必须要用,于是他干干净净地上阵,不说表演如何,起码令人眼前一亮是真的。 可惜也是没多久就被贺栩打断,这次老爷子看起来有些不悦,十四号心知耍砸了,心虚退下。 秦绝之前的是十八号,出乎意料的是,他站起来承认不如刘哲,自愿退出。 “好吧,尊重你的选择。” 汤廷点点头。 他们手里有这些试镜者的详细资料和演艺履历,十八号的文戏很出众,本有些期待,看来是与这部戏缺了缘分。 “还有人吗?” 汤廷的目光扫过十九号的秦绝和二十一号。 “各位老师,能让我试一下吗?” 先前那位被淘汰的平庸选手举起手来。 跟他有着同样打算的不止一个,此时眼里都升起希望。 贺栩哼了一声:“该问的不是我。” 那个人闻言,立即get到了贺老爷子的意思,礼貌客气地转向秦绝和二十一号,又询问了一遍。 二十一号看起来也是想放弃了,随意点点头。 秦绝还想多看一看其他人的表演,于是友善地回复道:“可以的,加油。” 这人投来感激的目光,定定神走上空地。 他没用血浆,拿了一把椅子,只选了一个镜头。 这不是在剧本中的戏。 秦绝露出个笑意。 这人,和她想到一处去了。 只见这个人坐在椅子上,闭眼酝酿了几秒,之后便睁开眼睛,对着镜头表演了一长段独白。 这是原著中,莫森落入法网后,在监狱里的一段自白。 这段表演的感情、咬字都很到位,掺杂着残余的疯劲儿和心知尘埃落定的颓唐,整体非常出彩。 秦绝和刘哲下意识鼓起掌来,二号也在鼓掌。 贺栩看着他们,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段文戏太精彩,原本被淘汰的那些人在看完之后又没了信心。在他们看来,文有这一位,武有刘哲,稳有二号和五号,不管从哪个角度都比不过了。 秦绝在这时再次举起手来。 “可以到我了吗?” 汤廷看了一眼她的脸,又低头看了眼只有半页纸的履历资料,点点头:“来吧。” 秦绝拉开外套,开始在脖颈、衬衫还有手腕处倒血,又把还剩下的矿泉水抹在脸侧和额头附近的头发上,将其拍散。 她动作很快,做好准备工作后又把拉锁拉上,外表看去平平无奇。 在汤廷示意之后,秦绝走了过去,但没有站在空地中央,而是刚走到边缘就停了下来,甚至进了一部分摄像机的死角。 二号在底下看着,皱起眉来。 这小子想干嘛? 贺导在圈子里这么久了,就算是出奇招,也哪有他没见过的? 还是说,这家伙只是有些不甘,想至少把自己的表演完成? 带着好奇的不只有二号一人。 在数十道目光的注视下,在两百七十度半包围的镜头中,秦绝轻轻吐了口气,肩膀瞬间驼了下来,气势一垮。 她低着头,两只手放在胸侧两腋处,趿拉着步伐向前走去。 ……又是无实物表演? 汤廷目光微微一缩,此时的秦绝,完全就是个学生,她双手的动作明显是正背着双肩书包,攥着前面的书包带。 剧本和原著里有这个情节吗?汤廷在记忆里搜索。 秦绝继续向前走去,她驼背缩肩,慢吞吞的,气质散发着一股丧劲儿,普通又阴沉,一看就是上学时代班里角落里的差生。 突然地,她脚步停下来。 她的目光盯在自己前面的地板上,然后疑惑地慢慢抬头,头仰得很高。 哦——这是前面有人挡住了她,而且比她高很多。 来者不善啊。 观众轻易地明白了她要表达什么。 这个高大的“透明人”好像是对她大声说了些什么,秦绝双手把不存在的书包带攥得更紧了,肩膀一缩,脸朝一侧歪去,脸也有些扭曲,是人平时被噪音吵到的表现,只是她的表情里更显惊惧和困惑。 她突然猛地向后踉跄两步! 是那个“人”推了她。 她脸上写满茫然,表情微微吃痛,小幅度地摇着头,慢慢后退。 紧接着有“人”扯着她的领子向前狠狠一拽! 汤廷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个“人”不存在!但秦绝的动作、表现,却完美地将“人”表演了出来,仿佛真有一只手把她拽向前方! 这怎么做到的? 汤廷眯起了眼睛,贺栩脸上的神情也有了些细微的变化。 接着,秦绝双手前伸,胡乱地保持着平衡,身体一直被向前拽去,脚步踉踉跄跄,甚至有几次左脚踩到了右脚。 “砰”一声,她摔在了另一处空地边缘,奇异的是,明明后方是空的,她却像是被摔在了墙角,后背有一个明显因撞到而缓冲的吃力感。 二号几乎惊得要站起来。 秦绝却完全没有受到场外的影响,她缩在墙角,仍仰着头看向那个“人”,神情慌乱。她伸手在旁边摸来摸去,摸到了书包带,哆嗦着把半落在一旁的书包抱起来,抱在身前,以此来获得安全感。 她张了张嘴,但是声音还没发出来,就猛地被人提了起来! 什么!! 汤廷傻眼了,怎么做到的?!到底是怎么做到还蜷在地上却能一瞬间站直甚至踮起脚尖的! 那脚尖还有垂坠感! 就像是真的被“人”提了起来! 秦绝死死地揪着衣领前方,脸色涨红,非常痛苦,接着一只手被强行掰开,臂弯震动稍许,她仿佛感受到什么,眼神向一旁的地面移去,脸也迅速转过去,手向那个方向着急地抓了几下。 他书包被人扔出去了……观众了然。 咚! 秦绝再次被“人”摔了出去,摔得非常结实,在地面上砸出响亮的一声。 这次她被撞到了头,她痛得伸手摸去,手腕上涂好的血就顺势抹在了额角,因为卡着镜头死角,竟然没被拍到破绽。 观众有人小声惊呼。 在他们眼里,这个被欺负的孩子头磕出血了! 秦绝的双腿以一个怪异的角度扭曲着,划拉着,拼命向后贴着“墙角”,他好像听到面前的“人”说了什么,瞪大了眼睛,惊惧交加地拼命摇头。 但是没有用,她再次被拽了起来,甚至翻了个面,上半身猛然趴了下去,她耳朵微微一动,一只手在头的前方焦急扑腾,又被人扳到腰后按住,过了一会儿,她整个人剧烈挣扎起来。 她的一条腿突然扭曲,是有“人”在后面踹了她的膝盖! 又过十几秒,她的头“被”提起来,满脸惊愕,仿佛垂死逢生般大口呼吸,因为动作太剧烈,先前在脸侧额角抹的矿泉水聚在了一起,凝聚后的水珠甩在脸上慢慢滑落,这就像是—— 这个少年他被人按在了水池里! 汤廷瞳孔地震,这是个极其完整的表演!上学或放学路上被人截住,一路抓到了卫生间,踢打后被强行按进洗手池!甚至连那“人”拧开水龙头蓄水的过程都暗示了出来! 下一秒,他又被按了下去! 秦绝的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但听起来极度痛苦的声音,不断地“被”人提起,按下,提起,按下…… 她的瞳孔开始涣散,她呼吸的力气渐渐微弱,她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 刘哲的表情变了,他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出声,从眼睛能看得出来,他分明是在感到揪心! 为什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要遭到这样的对待? 为什么?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秦绝最后一次“被”提起时,几乎在场的人都能幻听到那种水花四溅的声音。 她整个人的四肢已经完全脱力,头向前耷拉着,之所以还能站得住,是因为后面有“人”在揪着她的后衣领。 她眼睛失焦,神情呆滞,不断有水珠从脸侧和下颔滴下。 扑通一声。 她像只破旧的风筝般被“人”扔在了一边,轻飘飘又沉甸甸地坠下。 整场演绎到现在,甚至没有超过两分半钟。 贺栩第一次有了明显的反应——他上身前倾,面容更加严肃。 而秦绝的表演,还在继续。 第四十七章 《白昼之雨》试镜(三) 她瘫在地上,眼神直直地看着一处。 过了将近半分钟,眼珠才动了动,渐渐找回焦点。 秦绝一点点撑起身来,拖着一条瘸腿,跪着向某处爬去,小心翼翼地抓起什么东西,抱在怀里。 是她之前被扔出去的“书包”。 那个位置,丝毫没有差错。好恐怖的空间记忆力! 秦绝没给汤廷更多时间惊讶,她抱着书包,上半身撑起一半,后背却佝偻着,微微颤抖。 她突兀地扑向地面,单手撑地,剧烈地干呕起来。 那是一种从胃深处涌起的强烈恶心感,她痛苦地呕吐着,痉挛着,神情里的惊恐却没占据太大比例,眼里更多的是迷惑和茫然。 这才是最常见、最符合逻辑的境况。 就像人走在街上被人突然打了一巴掌,绝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不是还手,不是愤怒,不是害怕,而是迷茫——为什么是我? 我哪里惹到你了?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秦绝一手按在地面,一手死死扣在“书包”上,抽搐着呕吐着,涎液从唇边流下,狼狈不堪。 这就是校园暴力。 这就是最纯粹的恶意。 没有原因,没有理由,依仗着无知和傲慢,轻而易举地对无辜的弱者施加伤害。 秦绝瑟缩了一下,眼睛向上看去,从左到右缓慢移动。 这是在看人…… 面试官和观众都勾勒出了她眼里的图景。 是原本就在洗手间里的人。 但是她被人暴力欺凌时,却没有任何人来帮她。 取而代之的,是在她倒地呕吐时投来的厌恶眼神,兴许还有指指点点的手。 秦绝的身体缩得更小了。 她低下头去,哆嗦着肩膀,撑着地面站起来时还因被踹瘸了一条腿再次跌倒,光是听声音就令人感受到痛楚。 她用尽全力再次站了起来,维持住平衡,跛着脚一瘸一拐地走远。 接着,秦绝走到了空地中央。她拿出“钥匙”,打开“门”,像一只惊慌的小兽,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放下书包,慢慢蹲在地上,双臂抱紧了自己。 没过一会儿,她保持着这个姿势侧身躺下,一点一点地向里侧蠕动,闭着眼睛,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她蜷缩着躲在了床底下。 场面真实得令人喘不过气。 贺栩右边的面试官嘴角狠狠地抽动了一下,她回想起了那些新闻,遭受了校园暴力的孩子回到家里害怕得躲在床下,家长怎么劝说都不敢出来,不敢去上学。 整个场地的气氛压抑得可怕,唯有摄像设备的声音隐隐作响。 然后就见秦绝睁开眼睛,爬起来,双手又放回了胸前两腋处,低着头慢慢向前走去。 哦,这是转场了。 众人恍然。 没过多久,秦绝又停下了还微跛的脚步,看着地面,拼命发抖,不敢抬头。 她“看”见那双熟悉的鞋了。 观众的心被狠狠地揪起,这个少年,他又要被欺负了吗? 是的。 秦绝向后倒在地上,身体不断因“踢打”而扭动,最后只能蜷缩着双手抱住头。 隔了几秒,她再一次站了起来,低着头慢慢向前走。 天哪,还要再来吗? 面试官里唯一的女性双手捂住了下半张脸。 果不其然,秦绝再一次倒在地上,这一次她的双手被人分开,“拳头”疯狂倾泻在她脸上。 几秒后,她再一次站了起来…… 观众里已经有人看不下去了,难受地移开了目光。 他就这样一次次地被欺负,什么时候是个头?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可是……真正的校园暴力就是这样。 被欺负的人永远不知道这种地狱般的日子,究竟何时才会终结。 秦绝倒地。 再倒地。 最后一次,她“校服”的拉链在殴打中滑下,脖颈、衬衫,血迹斑斑。 她呈大字型瘫在地上,眼睛直直地看向天花板的镜头,连眨眼都显得滞涩。 过了一会儿,秦绝再一次站了起来。 这一次,她的神情变了,她没有了困惑,没有了畏惧,甚至连生理上的反胃感都不见了。 她淡漠地拍打起身上的尘土,捡起书包背在了背上。 走到空地边缘转身后,所有人都提起了精神。 这是一个新的转场。 他要做什么?他要找回勇气、开始反抗吗?还是要寻求老师的帮助? “这一天”的秦绝,双手垂在身侧,看样子没有背书包。 她推开“门”,侧着身一点点挪过去,突然后退了一小步,急急忙忙蹲下,在地上捡着什么东西。 “是在教室。” 汤廷轻声道。 侧着身,是因为教室里的桌椅密集,桌子上又摞着书本,只能侧过身体。蹲下捡来捡去,显然是无意间碰掉了同学的东西,看他的手势,应该在一支支捡笔,把它们放进文具盒里,捧起来递过去,歉意地连连点头。 她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又小心地侧着身走,随着向前的距离,也慢慢从侧身变成了面对着。 有经验的人立刻知道了,这是走到了班级后排。 差生和混混通常都呆在后排,桌子上自然不会放书,也就不必侧身走了。 他果然来找那个欺负他的“人”了。 观众和面试官都集中起精神,等待着秦绝接下来的动作。 出乎意料的是,她脸上仍充满了畏惧和怯懦。他们明显看到她被“吼”了,缩着肩膀后退了两步。 “老师、”秦绝终于说了第一句话,开口就破音了,“老师叫你,去,体育仓库,搬……搬东西。” 她声音哑哑的,不断咽着口水,结结巴巴,音色里有些甜腻。 “娘里娘气”的……这大概就是这个男孩被人无端欺负的原因吧。观众这样想着。 秦绝又后退了一步,显然是面前的“人”站起来了。 她一边的小腿突然一颤,脸上露出吃痛的神色。 “你给老子带路!” 第二个声音极其突兀,却在剧情里无比自然。 二号吃惊抬头,发出这声音的人竟是贺栩。 秦绝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瑟缩着,看着发号施令的“人”,讷讷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去。 她在空地内绕了一圈,时不时向前踉跄,一看就是一路上被“人”不断踢踹。 终于,她停了下来,伸手“开门”,脚步转了九十度,像是迎宾,又像是看门狗一样,乖顺卑微地把着门,等“人”进去。 “他妈的,这么黑!愣着干嘛,快给老子开灯啊!” 这次出声搭戏的是汤廷。 秦绝没有回应,她慢慢地、慢慢地转身,关上了“门”。 有一两秒的寂静。 观众的耳边都能想象出那“人”不耐烦的骂声。 空地之中,镜头之内,秦绝缓缓转向“他”。 她没有刻意绷着脸,既不凶狠,也不愤怒。她只是淡然地、缓慢地抬起了眼皮,看了过去。 那双深棕色的眼睛里汪着一潭死水,正在沸腾。 她动作十分轻柔地拿起“一根东西”,攥在手心,定定地看着前方,一步,两步。 正对面的摄像机完美摄录着她徐徐而前的身影。 三步,四步。 做引导员的两位姑娘遍体生寒,手背在身后死死掐住了衣料。 好可怕。 好可怕好可怕。 他要过来了,他要来了—— 嗡! 秦绝朝着摄像头狠狠挥下! “啊!”台下观众席几人尖叫出声。 她手里明明拿的都是空气,却硬是挥出了“风声”! 摄像师也被惊得一抖,手没能把控得住,摄像的角度有所歪斜。 这一歪斜,就更像是有“人”被一击得中,脑袋歪向了一边。 秦绝单手“拿”着武器,身体已经完全挺直。 她站在那,目光俯视着镜头。 导播将六个屏幕全部切到了这一机位上。 镜头此时就是那“人”的视角,视角里,秦绝不喜不怒地站在那,眼神平静,甚至藏着一丝好奇的探寻,好像刚才下手的人不是她一样。 他又要做什么? 观众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明明这个少年在前不久还是被欺凌的那一个,为什么,为什么他现在能这么可怕? 秦绝用空着的那只手捧起了歪斜的摄像头,就像捧起了那“人”的下巴。 第一视角,代入感极强,汤廷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令人窒息的四秒钟过去,秦绝端详着这“人”的神情,她眼神依旧死死地盯着镜头,病态而苍白的脸上,嘴角缓慢地向两边咧开。 像小孩子获得了新的玩具般,她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 每个人都能从她这极其恐怖的笑容里获得一个信息—— “原来伤害别人,这么有趣啊。” …… 秦绝脸上的表情骤然一收。 全场都跟着她的变化而心脏狂跳了一瞬。 只见她不紧不慢地整理好凌乱的衣物,走到空地中央,对着观众席和面试官的方向分别鞠了一躬。 “我的表演结束了,谢谢大家。”她说。 表演! 现场众人猛然惊醒! 对啊,她在表演! 可她表演的是什么,完全不符合—— 一部分人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住了。 贺老爷子刚才说的是什么? 他说,“表演一下莫森”。 表演一下莫森。 秦绝的这段试演,不在剧本里,不在原著里,但她的确演了莫森! 是哪一个段落都从未写过的,曾经的莫森! 从被害者扭曲为加害者的莫森! 全场哗然! 第四十八章 定角(求推荐票) “安静。”贺栩出声。 现场的喧哗渐渐平息,但仍时不时有些窃窃私语。 秦绝回到观众席位,由于刚才的各种摔打,步伐不是很稳。这个房间里的观众脚上都穿着鞋套,但他们这些试镜演员是早把鞋子脱了,放在上一个屋子的玄关里的,每个人都是光脚上阵,难免受到更多影响。 说起来,这应该也是贺导的用意所在,因为莫森在电影里的许多杀人戏都是在室内完成,不是穿着袜子就是光脚,和穿鞋时的用力点并不一致,比如二号和刘哲在表演的时候,就有注意到这点,演出了在室内脚底打滑使不上力的感觉。 “还有人吗?”秦绝回去坐下后,汤廷像之前一样,开口问道。 被他目光扫过的还未表演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缓慢摇头。 有的人是心有自知之明,自己的确比不上这几位优秀的竞争者,还有的则是单纯认为,贺老爷子都主动出声接戏了,那想必这个十九号一定妥了,再努力也没什么用。 “好,试镜到此结束。”汤廷宣布,示意工作人员。 两位姑娘走上来,分别给刚才参与了试镜的几位送上了温热的毛巾,不然第一排见过去各个满脸是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群殴现场。 留在这里的人都没有着急离开,将目光投向贺栩,或是之前表演出色的几位候选者。 贺栩敲了敲桌子,把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来。 “一号。”他从第一个开始讲起,“你不会演戏,也不是为了演戏来的。” 话语直白,观众席的一号脸色难看地低下头去,他就是秦绝之前路过时看到的那一位。 “二号。”贺栩接着说,“还行,也只是还行。” 老爷子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你只值六十分,看得出来,你给自己的定义是一个专心于表演的演员。” 二号跟着点点头,没有因为被否定而露出不悦,神情认真。 “别装了,也别自我感动了。”贺栩笑了笑,毫不留情面,“既然你认为自己专心于表演,那为什么,十九号在指出道具不足时,你没有像五号、八号和十一号一样,调整手里的道具?” 五号和八号都像秦绝一样要了瓶水,十一号刘哲则是直接借了她的血浆。 听了贺栩这番话,二号动了动嘴,但却没能说出来什么。 “傲慢!”贺栩哼声道,“这才是你的问题。你总把自己的表演看作是最好的,如果不是我‘这种水平’的人来批评,其他人的意见你既不会主动注意,也不会真心接受,所以好几年了,演技也还是那么回事儿,毫无寸进。” 二号沉默地低下了头。 “三号。”贺栩放过他,继续道,“气质太阴柔了,对角色理解的本身就不对。” “四号,你也一样。你们都考虑到莫森曾被校园欺凌过,但他,可不是个小白脸。” 贺栩冷冷说道。 被点名的两个都是流量小生,走的是面嫩加温柔少年感的路线,公司想当然地以为《白昼之雨》这部电影的主角是个阴柔加狠辣的反差萌美强惨男主,结果一上来就吃了瘪。 “五号。”贺栩继续,“你从电视剧转型,可以,但对电视剧和电影的观点倒是有点意思。” 他带着些许讽刺地笑了一声道:“你是不是觉得,电影一定比电视剧高贵?演了电影,你的演技和地位层次就更上一层楼?呵呵,那就更有趣了,你既要嫌弃电视剧的不好,又要把更适合电视剧的演技拿给电影看,想借着它当选,你凭什么?” 五号被打出暴击,咬紧了牙说不出话来。 “六号。”贺栩毫不在乎,“角色分析太肤浅,不是每个反派,都是混混流氓。” “七号,心理素质还得练。 “八号,眼里没戏,演员可不是光靠外表形象来撑。 “十号,眼神定不住,你连接我的眼神都不敢,拿刀杀人时怎么办?” 这几位也喏喏地低下头去。 “十一号。”贺栩讲到了刘哲,“还不错,但是,表演可不能只放不收,你不适合这部戏。” 刘哲恍然大悟,用力点了点头。 秦绝了然,刘哲的确很有天赋,但《白昼之雨》整体的氛围是日常中有着压抑感,而不是通过西方式的画面冲击力来表现片中的恐怖血腥。 “十二号,你跟一号一样。” 贺栩短促地哼了声,“我猜,你根本不记得我对一号评价了什么。” 十二号表情僵在那里,一看就被说中了。 “十三号,气质还可以,但太单薄,人物从来都是立体的。” 贺栩又喝了口茶道:“十四号,我就想问问你,即使这一次你因为扬长避短得到了试镜的机会,那正式拍摄时,难道你就不拍打戏了?” 十四号是没有用血浆的那位,闻言也是满脸尴尬。 “只在舒适圈里不想进步,净耍些小聪明!” 贺栩淡淡地批评了一句,接着点十五号的名。 十五号是那位形象气质都很平庸,却文戏很好的那位,贺栩看了看他,只说了三个字:“努力吧。” 保持下去,一定会有出息的。 十五号站起来,给贺栩深深地鞠了个躬。 “十六号,不要以为气质贴合,就可以不考虑其他。”又是一位气场阴狠但眼里没戏的。 “十七号,心思太多,静不下来。” “十八号。”贺栩看向他,“我认识你,你也算得上是老演员了。怎么,心态也变老了吗?” 被他提到的十八号怔了怔。 “老人自以为资历足够,见识得也多,就把畏缩不前当成自知之明。”贺栩慢悠悠道,“你看了前面几位的打戏,自觉不足,就断言自己竞争不过,把逃避当理智。” 贺老爷子言尽于此,没有多说。 “十九号。” 秦绝迎上他的目光。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得到这个角色?”贺栩突然冷哼一声,目光锐利,一把刀似的刺向她。 秦绝不闪不避,眼神清明:“我没觉得有什么凭得上,凭不上的。” 她笑了笑:“且不说应该是‘角色选择我,而不是我得到角色’,即使是落选了,能听到贺导的一句评价,我也赚了。” 态度相当大方,甚至尾音还有点小得意,好像真的占到了便宜。 秦绝的确是这么想的,从贺栩的采访来看,这位老人家不仅有学问有见地,而且对当今的文娱环境和演员都有着来自长辈的痛惜和疼爱。 就像是数学老师再骂你笨,也不会不给你讲这道题一样,秦绝刚才见识过贺栩的反应,更是笃定只要还在这里的人,必然都能得到一份指点。 唯有那个莽撞的九号,刚被否定就被团队哄着离开,可能要过了很久才意识得到当初到底错过了什么。 秦绝看着贺栩,感受到了相同的心态。 他们这些老一辈的人,看见不用心不上进的小年轻,是真恨不得吊起来打一顿,又想放置不理任其自生自灭,又想努努力给他扳回来。 但没办法,时代不同了,有些孩子已经听不进去了,唯有上过心的老人兀自遗憾,在心累和疲惫中暗暗叹息。 贺栩又哼了一声,转到二十号。 “你的心不定。”贺老爷子说,“又要竞争主角,又要竞争主题曲演唱,天底下可没那么多好事儿。” 这话摆明了就是在说他太贪,二十号和他的整个团队都脸上直发烧。 “二十一号,进取心不足。嘴上说着想进步想爬更高,其实心里想着我当个三线演员勉强糊口也不错。”贺栩摇了摇头,“那就随你吧。” 他说这话时,明显变得累了。 二十一号也沉默着低下头,自觉愧对了贺导的期待。 贺栩这次的试镜机会给了很多人,他不想因为表面上的资历与履历就筛选掉大批的候选者,从而流失名不经传的人才。 只可惜,二十几号人,最终勉强入眼的,也不过只有几个。 贺栩放松身体,倚在了靠背上,闭着眼不讲话了。 点评完毕,汤廷站起来请各位试镜者和他们的团队有序离场,等候电话通知。 这一群人被老爷子否了一圈,只有对待秦绝时态度有些暧昧,但也不好说是肯定还是否定,兴许贺导另有人选,又或许还有二轮机会,每个人离开时都怀着心思,表面上装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参与试镜的二十个人返回上一个房间,在玄关穿了鞋后依次离开,被贺栩点名说了不行的几个流量明星自觉逃也似的先走了,只有一两个或许是想到了隐藏摄像头的问题,还有心表演下面子功夫,笑呵呵地凑上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秦绝并不在乎,面对搭话的一律神情如常,交换了联系方式。 嗯,给的是她经纪人森染的。 这般不那么热络的寒暄过去了,众人便离开房间,各自回去。 秦绝如来时一样,没等电梯,一个人优哉游哉地走下楼,走着走着回头一看,刘哲也跟她似的,独自一人。 “哇,你也没带人过来?”刘哲看她回头,笑着挠了挠头。 秦绝点头:“人糊,没团队。” 她这实诚的态度让刘哲笑了出来,秦绝看着刘哲,觉得这小孩还挺讨喜,就招呼他过来,两人在旁边的拉面店里对着吃了碗面,又互相加了飞讯。 此间事了,秦绝带着张明回到苏城,贺栩既然让他们都等电话通知,那等着就够了,不必要再做多余的事。 …… 倪省,T城。 汤廷拨了蒋舒明的电话。 “汤哥?”蒋舒明刚处理完《囚笼》的公事,抓着空隙拿起手机。 他从朋友圈看见了汤廷被师父带着拍电影,此时这一电话打过来,顿时联想到自己推荐了秦绝,眼神一亮。 “哎,是不是我推的人特好!”蒋舒明压低了声音乐道。 他就知道,秦绝这小子的打戏肯定有老爷子要的那个劲儿! “可不是嘛!”汤廷在这边直拍大腿,“那孩子文戏绝了!” 蒋舒明:??? 等等,你这电话没打错? 你说的人是秦绝?? 第四十九章 评价(求推荐票) 汤廷继续道:“你是没看到啊,他的演技,啧啧啧,简直了,而且太对胃口了。” “你我都是干这一行的,也明白就现在这环境,拍戏选角难就难在一个‘合适’。”蒋舒明找本色出演的流量演员也是业内皆知的事了,汤廷讲起来很是感慨,“但这孩子啊,给我的感觉就是那种能全心全意为戏的好演员。” 蒋舒明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是,她挺特殊的,我当初接触到她就觉得这样的人不论做什么都能成功,她能选择演戏,也是一件幸事。” 赤那仅仅是个出场四次的小配角,秦绝都能冒着火去演,更何况是人设更丰满立体的莫森? 蒋舒明又低声问:“所以老爷子怎么说?” 汤廷露出笑意来,也悄声回复: “老爷子说,过个一周再打电话,不能让年轻人太飘了。” 蒋舒明哈地笑出来,想到秦绝那一副老神在在的做派,一时间笑声竟是止不住。 “放心吧!”他说,“她啊,心态稳重得很!” “哦?是吗。”汤廷道,“才十九岁,真让人刮目相看啊。” 说到这里他拍了下脑门:“对了,你那份资料上有点错误吧,我瞧着性别那栏选错了。” 汤廷小声埋怨道:“你也不是不知道老爷子严谨,搞这种小差错出来想找骂啊?” “哈哈哈哈哈。” 蒋舒明又是大笑,末了意味深长道,“资料上没错啊,哪里有错?” “什么没错!明明就——” 汤廷的话猛然顿住,表情扭曲起来,“等等、你,你难道是……” “嘘。” 蒋舒明悄悄道,“我给老爷子报备过了。再说了,哪有规定演员与角色的性别必须一致?更何况,国内国外的最佳男主最佳男配,哪一个不是按照角色性别而不是演员性别来分配的?” 汤廷想到这里面的后果,一阵呲牙咧嘴。 “你们真是、真是……唉!” 要是蒋舒明这么做了,汤廷兴许还有些别的心思,以为他要借着这种卖点来炒作,但老爷子都知道了,却没阻止,还直接这样定了角…… 这不合体统啊! 汤廷有很多话涌在嘴边,却说不出来。 “汤哥,你别想多。”蒋舒明在那边点了根烟,叹道,“现在的好演员太少了,而且,小秦这孩子呢,她适合更复杂更深度的角色。国内的影视里,女性形象近几年都在定型,我是觉得啊,把她当成一个纯粹的女演员,太埋没她了。” 这话汤廷明白,也不是说男性角色有多么优越,只是普遍而言,秦绝现在的资历和地位接不到大女主戏,等待她的只有无脑的小言情女主和恶毒女配,人设单薄不说,剧情也不好推敲逻辑,对演员的发展也不是好事。 “《囚笼》杀青宴上我跟她聊过。”蒋舒明想起来一阵唏嘘,“她说演员只是演员而已,就像任何一种工作,老师、程序员、白领,等等,这些工作和性别本就没有关系,男的能干的,女的也能干,只要干得好不就得了?我仔细一想,唉,着实是这么个道理。” 像汤廷和蒋舒明这样的男性,常年生活在性别优势的环境下,是很难体悟到这些的。 正因如此,秦绝这番话才显得另辟蹊径,醍醐灌顶。 “我看啊,老爷子也是这么想的。”蒋舒明又说。 汤廷沉默一会儿,叹了口气。 “你说得对。” 秦绝是女性怎么了?是她演得不好,还是对角色没上心? 尽管贺栩脸上没表现得太明显,但跟老爷子很熟悉的汤廷一眼就看得出来,贺栩对秦绝是很满意的。 莫森这个人物,充满了悲剧式的张力。《白昼之雨》这部电影,也传达了一种日常内的荒诞感,它既超出现实,又在某些地方现实得要命,没有把大家都回避的校园暴力等题材加以修饰,就这样赤裸裸地呈现给人看,让他们正视这些问题。 老爷子坚持相信,艺术塑造人。 一部艺术作品,不论是为了教育,还是为了放松,总有它的目的和意义所在。而现在市面上的电影和电视剧,流于表面不说,哪怕没有什么内涵,但让人一笑都很困难。 最终就变成观众开着倍速放剧,打发时间,影视作品的艺术性正是在这种趋势下缓慢流失。 当人们习惯了快进看剧,习惯了短视频,就很难再静下心来认认真真地欣赏一部好作品。而眼里只看利益的制作方也被市场纵容着,粗造滥制更多的口水作品。 难啊,太难了。 汤廷重重地出了口气,最后只能说:“我会关照那孩子的。” 蒋舒明也咂了下嘴,慨叹道:“谢了,汤哥。” 不是说秦绝有多么出彩,多么值得,而是她的出现,本身就他们这些电影人看到了一种可能性——文娱事业重回辉煌的可能性。 优质演员、优质团队打造优质作品,优质作品拔高大众审美,培养优质观众,而这些优质观众的支持和评价,又能反哺优质作品。 这才是良性循环。 “对了,这孩子最近都干什么呢?”汤廷随口问道。 现如今许多演员都要上综艺节目,或者各种跨界来增加曝光率和流量,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难免会令人觉得不够专心。 蒋舒明憋了几秒:“V博直播。” 汤廷:??? 蒋舒明:“还记得我给你听的那首《少年》吗?” “记得啊!不是岑易唱的吗?” “嗐,不是!”蒋舒明摇头笑道,“那首歌啊,是秦绝的歌。岑子问她要了版权,她就痛快送出去了,现在市面上的那一版就是岑子录的单曲。” 岑易虽是演员,但偶尔也发一发歌,现在许多演员都在跨界上略有涉猎,也不稀奇。 “什么?等等,你的意思是?”汤廷听出味来,询问道。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蒋舒明笑道,“我有把握肯定,那首歌就是小秦写的。” “你可以回头找一下,虽说那制作信息编得有模有样,其实啊,一个人都找不着。在业内打听一圈,也没个消息。我估计,就是这孩子觉得拿出曲子来太惹眼,才一直瞒着,不承认是自己写的歌。” 在汤廷的诧异中,蒋舒明道:“怎么样?小秦心态够稳吧?别的不说,就这份不慕名利的心性,给人的好感就很足。” “这……” 汤廷回想着那首把他听得眼眶泛红的《少年》,“那样的歌,真是她一个十九岁的孩子写出来的?” “我一开始也不信,不过看她自己唱歌的那个模样,唉。”蒋舒明轻轻叹道,“也是个有故事的孩子,别看人家年纪小,经历过的事情啊,可不一定比你我要少。” 汤廷依稀想起来秦绝的喉结和她的资料,一时无言。 “行了汤哥,我这里还有点事儿。”蒋舒明道,“回聊啊!有事招呼!” 汤廷回神,应了几声,挂断电话。 他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这个秦绝……还真的很特别。 V博直播吗?现在? 汤廷把助理叫来,拿了他的手机打开V博,点进了秦绝的直播。 第五十章 努力?本分罢了(求推荐票) 秦绝放下笔,伸了个懒腰。 【搓搓小狼,辛苦了】 【好努力啊感觉自己看直播间在浪费生命呜呜呜我错了】 【?直播啥呢这是】 没有第一时间去念弹幕,秦绝起身转去厨房泡茶。 过了一会儿,她拿着保温杯走回来坐回椅子,抬手去摸电脑旁的pocky,手腕一抖一抬,下巴微低,侧着脸叼出一根,咬了一小口拿手指夹着,吐了口气。 【卧槽艺人直播间抽烟真的好吗??】 【呃,原来小狼抽烟的吗emmm】 【哈哈哈哈哈哈哈前面的路人和假粉,那是pocky啊你们醒醒!】 这直播间挂得久了,少有人每分每秒地盯着,此时瞥见这熟悉的动作,都下意识以为秦绝当众抽烟。 在较为普遍的观念里,公众人物吸烟酗酒自然是不妥当的,只是这时因为没什么互动和表演,直播间里也不剩几人,倒没有掀起很大的波澜。 “唔?” 秦绝夹着pocky一抬眼,怔了半秒,笑道,“哦,在直播啊,不好意思,忘了。” 她边说还边弹了弹pocky,抖烟灰的架势非常老练。 【!!啊,好痞啊我突然被戳到了】 【他姿势好拽好帅,但一想到是pocky又觉得好可爱怎么破(捂脸】 【你们倒是注意下声音啊!这个有点哑的烟嗓,嘶,我没了】 “你们被戳的点好怪啊。”秦绝哑哑地笑。 为了契合莫森,她也有对声音进行过训练,不过在末世里,伪声是较为普遍的技能,就连最普通的人也至少会学两句惟妙惟肖的狼叫之类的,小狐狸的声音更是出神入化,不论男女老少飞鸟走兽,听过一两次就能模仿得极像。 她把pocky放在嘴里左侧叼着,含糊道:“提醒下大家,吸烟对身体不好,不会抽的不要学,会抽的能戒早戒。” 【朗狼抽烟吗?】 “以前不懂事的时候学过。”秦绝摇了摇头,“瘾不重,但也不是什么好事,现在把pocky当戒烟棒用。” 伸手夹下来,又说,“目前在努力的角色也是会吸烟的,顺便复习下姿势,如果真的要拍吸烟部分,到时也会真吸的,总之不要学我。” 她看见有个刚进来的观众发了条弹幕:【主播是在做什么,纯聊天吗?】 “唔。” 秦绝歪头想了想,“直播学习?” 【哈哈哈哈哈哈哈】 【著名学习博主秦小狼】 【挺好的,我刚才一直在自己这边跟秦老师对着学习】 【我也是诶,感觉背单词都很有效率了】 【四舍五入我们就是一个自习室的啦~】 秦绝笑道:“是,好久没开直播了,但最近在准备角色,声音上有调整,不是那么方便唱歌。” 她翻了翻页,用手指挡住一半的重要信息,把本子正面举起给观众看: “喏,人物小传。” 本子左侧是一幅人物图,标注着外貌特征等小字,右边根据场次和情节错落有致地写着许多分析。 这是《囚笼》里少年赤那的小传,秦绝试镜结束后一直在补。 她觉得有点遗憾,那时候自己还是太菜了,如果现在来拍,至少眼神和微表情能更好一些的,为此还给蒋舒明发消息致过歉,被蒋舒明哈哈笑着开导了一阵。 【哇,好努力啊】 “是吗。”秦绝放下本子,重新翻回《白昼之雨》这页,“演员分析角色是应该的吧,不然怎么演好?” 【你这话说的……】 【拍拍前面那位,我知道你欲言又止是啥意思】 【现在好多演员也没这么,嗯,好了求生欲我不具体说了】 “你们啊。” 秦绝又进入老父亲模式,“不要因为群体的普遍行为而影响行业的标准。简单点说,这里有十个人,八个人都考三四十分,突然有两位考了六十分、七十分,你们顿时觉得,哇,他们好好学习了。实际上是这样吗?” 【我懂你意思】 【呃,可是相比起来确实六七十分的很好啊?】 秦绝笑笑:“是,相比起来很好,可以一百分的满分来看,六七十分不过也是刚刚及格而已。真正的标准线,是六十分,而不是因为大多数人都没及格,所以但凡出现了好那么一点儿的,大家就觉得这人真好。” “不要让自己的标准随着大多数人的低质行为,而跟着降低。记住,及格线是永远不应该动的,六十分,就是六十分。” 秦绝吸了口pocky,轻轻叹了口气。 【是这样的吗_(:з」∠)_之前从来没想过】 【感觉挺有道理的】 【哥,你好沧桑啊2333】 “是很沧桑啊。”秦绝乐道,“上次直播还有人说我像她爸呢。诶呦,我才十九,使不得。” 弹幕上一片哈哈哈。 “不过,”秦绝又道,“三人行必有我师,年纪也不是唯一的判断标准,假如有人能因为我的话抽出时间来独立思考,那我也没白浪费口水不是?当然了,我不可能永远是对的,也不要因为喜欢我肯定我这个人,而觉得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归根结底,自己动脑才是正事。” 【yysy,我感觉在上网课】 【我也有这种感觉hhhhhhh】 “好了不提这些了。”秦绝清了清嗓子,“休息时间过了,我们继续干正事吧。” 说罢,喝了口茶,拿起笔就要接着写人物分析。 【主播说到新角色,是在准备新电影吗?】 这时有弹幕发问。 “嗯,但结果还没定,具体不方便透露。”秦绝把pocky嚼碎咽下才回复道,“但不耽误我先准备着,不论结果如何,学习都是有收获的。” 【但是付出没有回报岂不是很难受】 【对啊,我上次认真准备考试了,结果还是没考好,就好低落啊】 “付出并不一定有肉眼可见的回报。”秦绝又喝了口茶,“只要在努力过程中锻炼到自己不就够了吗,别只拿最终结果来评判,轻而易举地做出否定,这样对自己太不友好了。” 她说完笑了笑,低下头去,伏案动笔。 直播间也渐渐变得安静,好奇的路人觉得无聊,来来走走,在线观看人数只有几十个,弹幕偶尔飘过【今天作业完成:3/5】、【三单元单词背完√】之类的打卡。 普普通通,踏踏实实,在充满着打榜投票、热搜头条的V博里,竟是有股独特的岁月静好的味道。 接下来的七天、十四天,都是如此。 秦绝定时定点开直播,念一下弹幕,聊聊天,然后开始认真学习。 有时是单纯的奋笔疾书,有时是锻炼倪语的听说读写,有时是练习台词念白,有时是对着镜头,一分钟内快速地变换微表情,还有时是拿着《演员的自我修养》等专业著作,边读边分析,不是好为人师地强行观点输出,只是给直播间的观众分享自己的见解。 刘哲是在第五天出现的,他在秦绝的V博直播里冒了个头,笑嘻嘻地发弹幕说:【加油啊,秦十九!】 秦绝那时在写东西,并没看到,等抬头上翻弹幕池时才有所注意,笑着给粉丝介绍“这是刘十一”,至于绰号是怎么来的,只是眨了眨眼,说了句秘密。 后来,刘哲也时不时过来串门,两人有时能在直播间就着一个演技的问题争执讨论近半小时,好玩的是刘哲的爆发力不仅仅体现在演技,还体现在手速上,好几次因为发言过快被直播间自动禁言,秦绝笑得被pocky呛到,好一阵咳嗽。 《白昼之雨》定角的电话,就这样在第十五天到来。 第五十一章 《囚笼》首映会(求推荐票) 蒋舒明给秦绝递交的试镜资料表上留的是她本人的手机号,秦绝听完汤廷开门见山的介绍和邀请后,第一反应是: 《白昼之雨》的男主角不是定了吗? 大概是在一周前传出了消息,说是贺栩选定了一位年轻演员,已经签约。秦绝听到之后,心态倒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觉得对莫森这个角色的研究半途而废着实可惜,反正最近也没什么工作,便想着先好好完成。 正如她所说的,结果并不一定就是全部。 现在汤廷打来电话,电影的选角与拍摄有许多变数,秦绝自然不会多嘴,诚恳地表示了感谢,并说自己随时能进组。 小年轻识相又懂事,汤廷非常满意,笑道:“进组不急,服化道还在筹备。” 又问,“小秦还有什么问题吗?” “现在没有,看完剧本之后会有。”秦绝坦然道。 汤廷噎了一下,他本意并不是想问这个。 “你不好奇为什么我们找上了你吗?”汤廷循循善诱。 “不好奇。”秦绝老老实实。 “……” 这小孩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汤廷满腔热情顿时熄灭,他原想着秦绝问了之后,就可以以世外高人的口气告诉她,其实老爷子早看中你了,不论是放出角色已定的风声,还是这两周的等待,都是为了考验你。 然后秦绝就应该恍然大悟,备受感动,热泪盈眶,感谢老爷子的良苦用心,接着…… 算了。 人家压根就不好奇。 得,这天聊死了。 “贺导选择我一定有他老人家的理由。”见那边安静了,秦绝还以为是自己回答过于简短,便补充道。 末世里的交流向来有一说一,放到现代社交里偶尔就会冷场,秦绝也在直播里特意锻炼着自己多多说话。 “啊,是的……” 汤廷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劲没处使。 罢了罢了,老爷子和这个小家伙两人都淡然得很,就他一个吃瓜群众热情很足,不必执念。 “记得报备团队,不出意外的话,一月初过了元旦就进组,做好准备。”汤廷道。 “明白。”又有戏拍了,秦绝很开心。 巧的是,蒋舒明的助理小陈今天也打来电话,说《囚笼》十二月底上映,蒋导在首映会上给她留了个名额。 时间刚好错开,两不耽误。 说起《囚笼》,秦绝由于戏份很少,且没有签署后续宣传的相关合同,很少出现在电影采访里。 就连粉丝都喊着物料太少不够看,但冲到秦绝V博一瞧,正主在直播学习,顿时也不好说什么,反被秦绝带着变得很佛。 《白昼之雨》的选角对外没有公开,秦绝也不张扬,照样该看剧本看剧本,该写分析写分析。 只是偶尔跟粉丝聊天的时候,会透露一句有戏要拍,让她们不必担心自己吃不起饭。 平淡的日常里,又是两周过去。 十二月二十八日,京城,《囚笼》首映会。 纯爱系导演的首部犯罪悬疑转型作,不论从哪方面来看,话题度都是相当够的,除了蒋舒明花钱请的知名媒体外,二线记者也都不请自来。 以蒋舒明和岑易为首的主创人员站在台上接受采访,与观众互动,秦绝跟着露了脸,整个过程很是低调,当一个安静帅气的背景板。 原本她还不能上台,原因是小流量夏禹霆的团队表示,夏禹霆出演了男主少年时期,而秦绝则演了少年赤那,都是少年期撞了设定不说,秦绝戏份还比夏禹霆多了两场,让她上台不公平。 “什么公平不公平,说白了就是不想让你抢风头。” 邬盎坐在第一排跟秦绝咬耳朵。 蒋舒明很会处理这种流量明星团队提出的要求,秦绝在开场露了脸,合了影,站位也在边缘位置,并不碍事,到了采访环节就悄无声息地下了台,当起观众,这样夏禹霆那一方也不好说什么。 “多大点事儿。”秦绝浑不在意。 她在末世什么C位没站过,跟人争这个没什么必要不说,还显得小家子气。 小孩子嘛,想多吸引目光很正常。 秦绝一脸慈祥。 几个环节结束后,主创人员依次落座,林肖晗在秦绝旁边,左边挨着赵姝静。 “紧张?” 秦绝瞥见林肖晗放在扶手上的手攥起了拳头。 林肖晗做了个深呼吸,绷了几秒没绷住,转过来哭丧着脸点点头。 “就算有不好的地方,你起码也知道哪里不好了。”秦绝说道。 这话不打击不安慰,过于实在,林肖晗被逗笑,放松下来,转过头去认真望向荧幕。 电影正式开始。 灯光渐暗,荧屏巨幕慢慢显出内容,先是大家都很熟悉的龙标,接着是蒋舒明团队的logo。 黑暗中,停顿了一会儿后,细碎的噼啪声响钻进观众的耳朵,画面中涌现出一点火光。 数秒之后,火焰轰地燃开! 一个穿着睡衣的年轻男人猛然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满头冷汗,一手扶着额头,呼吸粗重紊乱。 屏幕突然全黑,声音戛然而止。 在晦暗的光影里,燃烧的火焰与飘飞的灰烬流动着、漂浮着,隐隐构成了两个字—— 囚笼。 …… “呼!这样总行了吧!” 画面亮起,显出青城派出所的牌子,镜头继续跟进,值班室内,方才出现过的男子身穿警服,抹了把不存在的汗水,笑嘻嘻地拿着两张写满了字的A4纸甩了甩。 “你呀,这么一份报告都拖半天。” 他对面的女孩翻了个白眼,接过报告嗔怪道。 翻阅间,报告隐约看见几行字:青城派出所社区民警季声于X月X日冲进火场…… “陈悦你这话说的。”年轻男人——季声瘫在座位上抖腿,嬉皮笑脸道,“夸自己多不好意思啊!我这么脸皮薄的人,嗯?” 末了轻佻地挑了挑眉,给了个wink。 “贫吧你就。” 女同事陈悦俏脸一红,微微瞪他一眼,起身交报告去了。 季声目送她走远,打了个哈欠,趴在桌上。 “本来就是嘛。”他小声嘀咕道,“路过救人而已,总不能说自己多么英勇多么伟大吧。” “记得快点回来啊——” 季声姿势未变,拖长了声音懒洋洋地朝门外喊道,半张脸压在手臂上,眼睛渐渐合上了。 熟悉的噼啪声再次传来。 “你听我说,你快……!” 熊熊火光,男人女人焦急的声音掺和在一处,听不清内容。 ——睡梦中的季声皱起眉头。 声响嘈杂纷乱,火光连天,爆炸声接连传来! “啊!!” 尖利的惨叫声直直刺进耳膜! 季声嗡地睁开双眼! 他整个人从派出所值班室的椅子上摔落,声响之大,把对面的陈悦惊得站了起来。 隔壁房间里的片儿警也纷纷探头。 “这小子,又在摸鱼。” 警察A带着似有若无的嘲讽,随口道。 “别酸了,人家是大功臣呢。”另一个人没有去看热闹,坐在椅子上懒懒接话。 “什么大功臣。” 警察A不屑地“嘁”了一声。 “不就冲进去救了火么。” 随着他的话语,画面一转,顺畅地切入到了回忆之中。 那是一家着火的小旅馆。 第五十二章 《囚笼》上映(一)(求推荐票) 节奏不错啊。 方木泉边看电影边点了点头。 外界都等着唱衰蒋舒明,业内也不乏有人吐槽他只会拍言情偶像,今天这一看,镜头语言运用得很是老练,情节流畅自然,主角特征明显,容易理解,也抓住了观众的情绪。 方木泉是专业影评人,主打的领域就是恐怖、悬疑、犯罪、推理这几类,他笔锋老道,重点新颖,且为人诚恳,不论好片烂片都会去看,好的用心夸赞,烂的也会指出缺点如何如何,从不因接商单而昧着良心做不实评价,在某瓣上的风评和口碑极好。 男主角季声是个年轻小片警,有点小帅,性格开朗热心,爱笑爱闹,有正义感,异性缘不错…… 方木泉记录着这些信息。 这是个不算太常见的男主设定,一般来说,犯罪悬疑片的主角都有着一个共性:好奇心极强,且少部分喜欢作死。但从开篇和小旅馆的情节就能看出,季声是个有些懒散的佛系青年,对待工作虽然认真,但也有拖延症和偷懒的时候,为人略显轻佻,但真遇到了大事又勇敢果断。 小旅馆的这段就是个小亮点,当时季声在日常巡逻,听到人的呼喊声后,二话不说冲进小旅馆救人,当年轻的老板娘哭着说孩子还在里面玩捉迷藏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再次冲进火场,把两个小孩连背带抱地救了出来。 有趣的是,他做贼似的救完人就跑了,溜进小巷子里掏出手机看前置摄像头,逃跑的理由竟然是“头发都烧卷了,一点都不帅”。 一个丰满的小片警形象顿时立起来了。 此时,荧屏上已经播放到了季声因噩梦惊醒,被上级领导赶回家休息的剧情。 “回来啦?” 季声家里有个中年人,鬓发略有发白,精气神倒是很足,穿着便服在搬花,此时头都没抬便说道。 男主角季声揉揉眼睛,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顺手帮他把花搬进里屋。 “诶呦呵,你这黑眼圈。”中年人道,“熬夜打游戏了又?” “叔你不要污蔑我。”季声又打了个哈欠,“唉,睡不着啊……” 他本来直奔卧室,脚步在中途停了下来。 “叔。”季声看着他的叔叔季涛,“我想问你个事。” “说。” “我爸妈……真的是车祸死的吗?” 季声一只手轻轻握拳,目光沉凝。 在侍弄花草的季涛动作顿了顿,转过身来:“怎么啦?” “我梦见他们了。”季声犹豫着说,“那次,那次火场之后,我一直在做同一个梦,梦里火光冲天……” 随着他的讲述,画面再一次黑暗下来,嘈杂的低语四面八方涌进观众的耳朵。 哦?这样的转场? 方木泉眯起眼睛,电影刚开始没有多久,主角的梦境已经出现到第三次了,难道悬疑的点就是他的梦? 他唰唰动笔记录着自己的推测,实时感受也是观影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窃窃私语声在这时以极快的速度放大音量,逐渐到了震耳欲聋的程度—— “爱萍!” 砰!! 在破了音的男声中,年轻女人的脑袋被铁钉刺了个对穿!! 场景一时模糊,又重回清晰,女人的尸体挂在钉柱上,那柱子血迹斑斑,扎满铁钉,看起来极其恐怖。 可更恐怖的是女人本身,死去的她睁着眼睛,嘴角却带着一丝恬淡满足的笑意。 好诡异的设置!是剧情重点来了?方木泉下意识撑起身体。 唰!! 又是一声! 在女人的脚边,上半身挺起的男人瞬间倒下!鲜血喷涌! “嘶!” 底下有人轻轻出声。 一只脚出现在镜头里,脚上穿着软靴,靴尖伸出一截短刃,殷红的血液不断从刃上滴落。 原来如此,这是主角父母的真正死因……方木泉盯着屏幕,手下快速盲写。 这可能涉及一场大案子,或者—— 镜头随着那只脚的收回猛地拉远,血腥汇聚之处一个少年人孑然而立! 屏幕如人的眼睛一般,时而闪动,仿佛谁在紧张地眨眼。 可想而知,这就是主角季声,也就是“我”的视角了。 “什么?” 方木泉听到旁边传来小声的惊呼。 他眉头一皱,凶手难道是这个少年?明明是悬疑片,却这么快把凶手告知了? 刹那间,少年猛地转过了头! “我”被发现了! 凛冽凶狠的眼神扑面而来,杀意刺穿了荧幕刺穿了镜头,如一把冰冷的尖刀直直插进了观众的天灵盖! “卧槽!!” 方木泉脱口而出。 主角季声也随之醒来! 场面顿时为之一缓,方木泉咽了口唾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余光打量着身边人的反应。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脏话,甚至刚才爆粗的都不只他一个人,女声里更是夹杂着惊叫。 方木泉旁边的人吓出一身冷汗,此时正抚着胸口平复慌乱的呼吸。 他这反应…… 和主角季声一模一样! 方木泉意识到这一点后,鸡皮疙瘩顿时颗颗鼓起。 他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搓搓胳膊,明明穿着厚实的外套却依然觉得脖颈和心脏有股凉风刮过,眼前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刚才那瓢喷涌的血柱和女人未能瞑目的笑脸。 “不对劲,不对劲……” 季声的心跳声作为背景音插入进来,噗通噗通,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写满了残留的恐惧。 “这不对劲……” 季声喃喃重复着,翻身下床,扭开台灯,伸手去触碰书桌上的相框。 相框里有两张模糊不清的二寸照片,只依稀看得清一男一女的轮廓。 “爸,妈……” 季声捧着相框,眼尾发红。 看了一会儿,他抹了抹眼睛,做了个深呼吸,披上衣服走出卧室。 起夜的季涛从家里的卫生间出来,就见黑漆漆的客厅上坐着个人,把他吓了一跳。 “你这,大半夜的干嘛呢?” 季涛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要不是你叔叔我当年好歹也是个特警,还不被你吓死。” 他打开客厅的灯光,季声就坐在那里,双腿分开,手肘拄膝,十指相扣,眼神定定地看着前方,浑身微微颤抖。 “又做噩梦了?” 季涛叹了口气,走去他身边坐下,轻轻顺着季声的后背。 看得出来,他是很疼爱这个侄子的。 季声闭上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叔叔的身旁蹭了蹭。 “叔。” 他抬眼看向季涛,颤着声音说,“我梦到了……我梦到了。我梦到爸和妈了。” 季声咬着牙,哭腔从牙缝里流出来。 “从那次失忆之后,我第一次……看见了他们俩长什么样子……” 季涛抚背的手猛然一颤,顿住了。 “一定是的。”季声双眼通红,“一定没错,我知道就是他们……” 他的瞳仁已经蒙上了一层水光,却始终不肯落下。 “叔。讲讲吧。” 季声喉结滚动,眼睛直直地盯着季涛,“我看见了,我爸妈才不是车祸,他们是被杀死的,被……” 他浑身发冷,忍不住抱住了自己。 “被一个少年,一个,一个特别可怕的……” 季声说不下去了,手指扣进了两侧的手臂。 季涛看着他,表情几次变换。 “求你了,叔,你告诉我吧。”季声哀声道。 令人难耐的沉默过后,季涛深深地叹了口气,从茶几下拿出一包烟点燃,那张白日里满是精气神的脸在烟雾中显得分外沧桑,眼睛也仿佛被熏到了似的,泛起红来。 “你说的没错。” 季涛哑声道,“哥跟嫂子他们当年是被杀死的。” “杀了他们的人,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 “他叫…… “‘赤那’。” 第五十三章 《囚笼》上映(二)(求推荐票) 随着季涛的讲述,画面再度一转,呈现出了季声父母年轻时的模样。 那时候,季海和周爱萍都是特警,他们负责追查一个非法制作与贩卖毒品、色情药品的犯罪组织,这个组织根基很深,是隐藏在都市阴影下的庞然大物,季声的父母由于追查案情,被打击报复,一次疏忽之下,才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被组织掳走。 而季海的弟弟季涛,在那时有另外的任务,他打入犯罪组织成为卧底,十几年过去,终于成功接触到了核心,并发现了被养在组织里的季声。 那天,季涛原本要引开组织里的人把季声带出去,季海和周爱萍在外面已经做好了接应的准备,却没想到,和他们一起的特警同事里也有组织的卧底,暴露了他们的行迹,让季涛和周爱萍被组织发现了。 为了保证拯救儿子的事情不被发现,季涛杀死了那个卧底,和周爱萍一起被抓进了组织。 “那时,我刚刚在外面放置好炸药,想趁着爆炸的时候带你出来。” 季涛夹着烟的两根手指细微颤抖着,把烟送进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但是却没想到,哥跟嫂子被抓住了,爆炸开始之时,我只来得及护着你逃出来,而你……因为偶然间目睹了他们被杀的经过,又遭遇了爆炸,从医院醒来之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季声的双手扣在一起,用力到骨节发白。 “行了。”季涛缓慢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声儿啊,都……都过去了。” “过去?什么过去?”季声的表情猛然变了变,“我爸妈是被杀的!” 他红着眼睛咬紧牙关,“那人到底是谁?那个叫‘赤那’的,叔你怎么不提?” 季涛的眼神明显缩了缩。 “别闹。”他冷下脸来,“他的事情,你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 “叔!” “求我也没用!” 季涛严厉道,“我不会告诉你的,这根本不是你能知道的事情。” 他飞快站起身来向房间走去,镜头先是对准了季声咬牙固执的表情,又将焦点移到了季涛的脸上。 那张脸布满了阴沉,隐隐有一些畏惧,可眼睛里却流淌着一股浓烈的不甘。 计划出了差错,让自己的亲哥和嫂子惨死,他也一定备受煎熬吧…… 老戏骨就是老戏骨,徐秋石在此刻的演技可谓是入木三分,观众席不少人动笔记下了这次对手戏在演技上的亮点。 接下来的剧情顺理成章地展开,季声几次询问季涛,但季涛都对名为“赤那”的凶手矢口不提,反而要拉着季声去看医生,寻找让他安心睡眠的方法。 平时吊儿郎当的佛系青年季声,在这时超乎想象的执拗,他与季涛争执未果后,开始采用迂回政策,他回到老家遗址,多方打听线索,可惜只找到了父母的遗物,作为涉及到重大案件的特警,他的父母甚至没有留下更多的信息,就连季声的家人身份证明上,都写的是一位孤儿被退休的季涛收养,以此对家属进行保护。 这一段情节的推进节奏紧凑合理,尤其是当季声终于冲进了父母的秘密基地时,所有人都吊起一口气,以为有什么重要线索,但最后找到的,却是季海和周爱萍互相写给对方的信件和情诗。 季声捧着那些残缺不全的信件,沉默地坐在地上,只给观众一个背影。 那一封封来信,勾勒出曾经这对情侣的幸福,他们都那么的善良、真诚,富有正义感,周爱萍偶尔有些小女孩的娇憨,给爱人津津乐道口红的色号,画些粗糙却很有神韵的季海的简笔画像。而年轻时的季海则很是嘴甜,会哄人,又在正事上从不掉链子,只是偏偏在奇怪的地方很有执念。 季声像极了他们两人。 这里的情感表达相当充沛,有些感性的影评人眼里已经有些湿润。 从小屋里走出来的季声,像是经历了一场彻头彻尾的蜕变,他跪地磕了三个头,站起来道: “放心吧,爸、妈,我来继承你们的遗志。” 声音很轻,却坚定异常。 “岑易这次真的出彩……” 方木泉听见后排有人悄声感叹。 他虽然之前没看过太多岑易的作品,但此时也跟着点了点头。 电影仍在继续,季声回到家里,偷偷准备申请调入特警部的资料和相关考试,他异常用功,再也看不到那个懒散轻佻的模样,拒绝了陈悦的表白,也三言两语与嫉妒他的男同事把话说开,达成和解。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时候的季声,从心境和行动上,已经和其他人不是同一个世界。 在季声成功成为特警之后,被他哄骗着出门旅游的季涛回来,发现了这件事。他勃然大怒,和季声争吵起来,两代人的理念碰撞体现得淋漓尽致。最终,季涛被说服了,他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重重地坐在沙发上,声音里满是痛苦和悔恨。 如果他能更早地完成接应,如果他能在组织里的地位更上一步,说不定那个卧底就来不及报告,说不定季海和周爱萍也不会死…… 平复了情绪过后的季涛,拿出了他这些年来整理的资料。 至此,季声终于正式进入复仇阶段。 “常见的发展与冲突,但小有亮点,中上水平……” 方木泉在本子上记录着。 他看了一眼手表上的荧光指针,着实被惊到,这段剧情竟然没有占用太多的时间,甚至从全局来看,只能算一个开头,这份掌握节奏的功力属实难得。 在季涛的帮助下,季声彻底展开了对犯罪组织的追查。 原来,那场爆炸之后,组织仿佛打开了劫难的开关,内部外部都产生了许多变故。在这里面有黑吃黑,也有高层被警察抓获,更是有传言说组织的老大疯了,权力无法制衡,多方利益倾轧,总之偌大一个犯罪组织分崩离析。 然而,组织里最核心的账本和财产却始终不知所踪。 季声踏上了查案之路。 他从最容易流通在外的毒品和情(防hx)色药品入手,追寻着当年那个组织的蛛丝马迹。 在过程中,他时而小有收获,时而钻牛角尖,不断解开迷局,又掉进下一个疑团之中。 终于在某个毒品交易链中,季声发现了直接线索。 那天,他正为案情苦恼,苦思许久也想不到突破口,一个人来到街边吹风。 走着走着,季声有些饥饿,便摸摸肚子随便拐进了一家店。 一家不起眼的馄饨店。 第五十四章 《囚笼》上映(三)(求推荐票) 秦绝微微惊讶。 她只阅读过少年赤那相关的剧本,对整个电影的情节脉络还是第一次见。 没想到,蒋舒明在这里就已然设计出一个巧妙的错身而过。 馄饨店里只有一位忙碌的老板娘,虽能在脸上瞧出些许风霜的痕迹,但身材依旧惹眼,即便是穿着带着些许面粉和油污的围裙,也能瞧出曼妙的曲线。 季声吃着馄饨,像唠家常一样,随口询问着一些情报。 老板娘名叫林茹娟,有个女儿叫做林玲,还在上学,但成绩并不太好,林茹娟苦于维持生计,也无暇顾及女儿,母女两人的关系很僵。 “十三中?”季声觉察到了某个要点。 “是呀。”林茹娟在后厨收拾东西,接口道,“没有学区房,小玲的成绩也……唉,学校也是上面给安排的。” 十三中是所初高中结合的公立院校,在这座小城里的综合实力一般,有不少学生都是半社会人,老师看管无用反被报复,时间一长还留下的也只是表面混混工资了事,谈起学生的具体信息来一问三不知。 季声之所以知道这个,是因为前不久他还走访了十三中。 他怀疑,这所学校里有一条隐藏的药品交易链,而学生,又恰好是最容易下手的对象。 季声念头一转,故意多在馄饨店留了一会儿。 不多时,林茹娟唯一的女儿林玲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门。 她打扮得流里流气,挑染了头发,一边耳朵上打了四个耳洞,两个耳钉两个耳环,身上的校服并不规整,上衣很短,裤脚也有收紧,一看就是自己改过。 “哇哦。” 林玲看见季声,吹了个口哨。 “帅哥你想干嘛?”她挑了挑眉,咧嘴一笑,“奉劝你选对人哦。” “小玲!”林茹娟在后厨瞪她。 “嘁。” 林玲撇下嘴,看都没看一眼,拎着扎满了铆钉的书包就要往里面走。 “等等。” 季声站起来,在手机上调出一张照片举到了林玲的面前。 “这人你认识吗?” 林玲不耐烦地一转头,眯眼瞧了瞧,“哈”地乐了。 “这不是王梓倩那小婊子吗,啧啧,自拍照得真浪!” “小玲,好好说话!”林茹娟神情一变,呵斥道。 “咋了啊管东管西的。” 林玲又嗤笑一声,还是没看自己母亲一眼,像是说给季声道,“王梓倩那妮子十三就跟男的出去开房,前两天我还看见她穿了个貂呢,谁知道是哪个金主爸爸买的啊?一天到晚就知道炫耀几个钓上来的凯子,她不婊谁婊?” 林茹娟脸上腾起怒意来:“你快别乱说话了,私底下别议论人家,万一被人听到——” “什么啊!” 林玲声音更大了,“她干的那些破烂事还不让说?” 她翻了个白眼,咂了咂嘴,又恢复那副有气无力,赖赖唧唧的模样:“还有什么问题啊警察同志,你一起问吧。” “警、警察?”林茹娟吓了一跳。 “你怎么知道?”季声问。 林玲古怪地笑着指了指季声的胸口。 “你那不是别了个警徽么?” 季声的警官证件放在衬衫口袋里,隐约透出了轮廓。 林玲又吹了声口哨:“胸大肌不错啊,给揉吗?” 林茹娟吓得脸都白了,冲上来就要拉她。 “警察同志,警察同志不好意思,她不是……” 林茹娟连连解释。 “没关系。” 季声摆摆手,证件是他故意露的,此时也顺理成章地掏了出来,“林玲同学,方便的话请你配合我做个调查。” “行啊,来呗。” 林玲手插着兜,还是吊儿郎当的,“这不比写作业有意思?” …… 秦绝露出淡淡的笑意,轻声道:“还挺不错的。” 她旁边的林肖晗可以说是整个人瘫在了座位上,手指死死搅着衣服。 他们这群演员看成片的心情,更像是当中检查自己的作业有没有做好,感受到的心理压力与普通观众完全是两码事。 平心而论,林肖晗的表现还不赖,赵姝静作为有经验的女演员,更是将林茹娟小市民的性情体现得惟妙惟肖。 她不知道季声是警察之前,口吻还是对待邻家弟弟一般,闲谈着家长里短,在得知他的身份后,就立刻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生怕惹到“大人物”,使得今后的日子不好过。 这种因现实的痛击而形成的小民心态,令人扼腕又悲哀。 电影还在继续。 季声从林玲处得到了线索,追查到了王梓倩的下落。 王梓倩私生活混乱,傍着五六位情人,做过的事情尺度也高,在酒吧里聚众也不止一次。 她与家里的关系同样不好,父母外出打工,常年不归,家里只有一个尖酸刻薄的奶奶,王梓倩不想回家也不想上学,就被其中一位“男友”哄骗着去了另一个地方。 在季声的资料里,这女孩放纵太多,有了性瘾,甚至都不觉得做情色交易有什么不对,并把它当成一种合理的劳动,又爽又能拿钱,还有这种好事? 也正因如此,王梓倩轻而易举地就自愿加入了。 季声找到王梓倩时,是在某个破旧的小公寓楼。 他撞开门,屋内黑暗一片,到处弥漫着排泄物和食物腐烂的气味,令人作呕。 “嘿……嘿嘿……” 床上的王梓倩听到声音,傻笑着,“你来啦……” 她以为季声是那个一直来送东西的人。 “骆寒呢?” 季声问。 骆寒是王梓倩的“男友”,也是组织底层的一个小头目,任务就是拖更多的无知少女进这一行。 王梓倩充耳不闻,还是嘿嘿傻笑。 季声眉头一皱,手按在腰间藏枪处,慢慢靠近。 “你不是想吗?”他说,“我带了。” “啊、啊!” 王梓倩激动起来,吸溜着口水道,“快给我,快给我……” 她重复了几遍,又傻笑着哀求道:“我没钱了,你要我吧,怎么都行,完了给我……” 季声摸到了床头灯的开关,“啪”地按下。 “嘶……!” 伴随着一部分观众的声音,躺在床上的王梓倩猛然闯进观看者的视线,她瘦得只有一把骨头,头发枯黄油腻,脸色黑沉,眼窝深陷,嘴唇不住流淌着口水,牙齿残缺发黄,看上去是被人敲掉了几颗,显然是为了……。 季声脸上的微表情瞬间变了变,强忍道:“好,给你,但我不对你做什么,你只要回答问题就好了。” “好啊,好……” 王梓倩浑浊的眼珠缓慢地移动着,太久没见光,竟都没有表露什么不适,看来视力也坏掉了。 …… “这要分级啊。” 底下有记者窃窃私语。 “这,这太敢拍了。”另一位呲牙咧嘴道。 王梓倩的形象在荧屏上放大数倍,细节清晰可见,给了所有人极大的视觉冲击。 “贺老爷子的风格……” 方木泉却是关注到了这方面。 贺栩最擅长的镜头语言就是爆发的现实感,这种感觉与西方满屏血浆还不同,是在把握好节奏和氛围的情况下,在视觉上的猛烈迸发。 不愧是贺栩的学生! 看来这么些年过去了,蒋舒明的这些功底却是一点没忘。 不论是刚才的王梓倩还是之前“赤那”杀害季声父母的那一幕,都透着贺栩教导出来的味道。 荧幕上,画面仍在继续。 第五十五章 《囚笼》上映(四)(求推荐票) 季声成功破获了这条毒品交易链,解决了近几年来的数件大案。这个组织比起杀害他父母的组织来说道行尚浅,在抓获了幕后老大之后,季声从他嘴里问出了毒品的来源,果不其然是当年从那个犯罪组织里逃出来的某个二把手,前后伏笔回收,线索环环扣住。 然而,恐怖的是,那人早在十年前进了监牢,谁又能想得到已被抓获归案的人,竟然还能足不出户在外聚集起一批新的不法势力? 这个情节盲点抛出来时,成功给观众激起了一身冷汗。 “‘灯下黑’啊……” 方木泉啧啧赞叹。 紧接着,剧情便进展到季声去探监,与这位枭雄在监控室里的一段对话。 “‘赤那’?” 那位面相瞧着分外慈和的人稍稍回忆,古怪地笑了两声,“你问他做什么?” 季声经过数十次历练,与人周旋套情报的功力不可同日而语,应对得相当自如。 两人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言语处处都是陷阱和反击,能跟得上思路的影评人大呼过瘾,即使跟不上的,也能感觉得到两人平静之下剑拔弩张的气氛。 终于,季声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说道:“你找的那东西,就在他手上。” 二把手神情细微一变。 “你们组织当年分崩离析,药品配方、毒品货源,哦,还有老板的绝大部分财产,都下落不明。”季声保持着微笑,隔着层玻璃慢慢贴近对方的脸,慢条斯理道,“刘先生,苦苦找寻了十年,却还没有结果,您一定很不甘心吧?” “况且我听闻,组织里给杀手的定位有四个层级。”季声上半身重新回到椅子背上,“最高级的‘赤那’,只有他一个,也只听命于老板一个人。怎么,你是觉得……找到了他以后,能让他听你的话?” 威逼利诱种种手段之下,尤其是在季声出示了他情人和孩子的照片后,二把手总算松了口。 他拳头攥紧了,砸向玻璃的力道却很轻,有股强行克制住的咬牙切齿。 “那人没有名字,组织里只叫‘赤那’。老板是半个蒙省人,‘赤那’在蒙语中就是狼的意思。” 伴随着二把手的讲述,画面黑了下来。 “老板不知从哪淘到了配方,制作出了AS03号药剂。那个药相当可怕,能让人无视痛苦,即使剩下一颗头,都能用尽力气咬死敌人。 “赤那就是唯一一个注射了这种药剂并且活下来的人。不,他不是人,他是个……怪物!” 颤抖的尾音砸下,屏幕骤然一亮。 粗犷的喝声中,少年辗转于几个大汉之间,动静皆是杀意迸发,出手狠辣果决,隔着屏幕都能嗅到那股浓烈的血腥气! 他气场凛冽出众,万中无一,动作拳拳到肉,断骨的声响接连爆开,然而令人最不寒而栗的,不是他可怕到怪异的力气,也不是他畸形锋利的手指,而是他从头到尾的招式,全然没有一丝排演过的痕迹! 方木泉瞳孔紧缩,打戏毫无设计痕迹,全程一镜到底,蒋舒明哪里找来的这演员! 等等,刚才上台的时候他有在吗?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多时,这一段虐杀结束,画面定格在少年赤那捏爆了对手心脏后的背影。 “这可真是回忆‘杀’啊!” 前排某个人这才心有余悸地轻声道。 遍布血肉与脏器碎片,如同人间地狱的场景里,唯有少年赤那站在那处,如同一匹结束狩猎重新蛰伏的凶兽。 画面沉暗压抑,殷红血液滴滴下落,一枚别针静静闪烁着金属的微光。 赤那的背影与季声梦里的影子完全重合,他再一次从梦境中睁开了双眼。 破旧的小旅店内,季声顶着淡淡的黑眼圈和浅青色的胡茬,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洗手池前。 “我会找到你的。” 他用力洗了把脸,双手撑着水池边缘,目光如魔怔般紧紧盯着那面镜子。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背景音乐突然响起! 鼓声的爆发,咏叹调般的女音高声吟唱,画面流畅转场,描绘出季声四处辗转的身影。 “没有消息了,真的。” “那个有名的杀手?他早在爆炸里死了。” “据说在现场发现了尸体,墓地?怎么可能有墓地,那种地方的人自然是扔了完事……” “遗体很有可能还被保存着,现在组织老大不知所踪,但AS03的配方还在他手上,我觉得,他那种人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实验素材’落到别人手里。” 各种人的语音交杂着,画面停在了办公室内。 “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 索命似的念叨中,情绪达到峰值,无比烦躁的季声一把扬起手中翻阅过无数次的资料! 纸张洒满整个房间,有两张半砸半落在了烟灰缸内未曾熄灭的烟头处。 火苗腾起。 季声猛然间反应过来,伸手去救,却突然愣住了。 跳动的火光映在他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里,像一把灵感的钥匙。 火焰的特写在荧幕上放大,画面再一次承接到另一处。 那是仅仅露出了下半张脸的,犯罪组织的老板。 他侧耳听了听什么,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总该长大的。” 那是表情淡然的赤那站在处罚场,视线落在被五花大绑的季海和周爱萍身上。 那是绷着一张脸,小心翼翼安装着炸药的季涛。 那是周爱萍无声说着什么,却话未说完便被赤那掐住脖子提起,在钉柱上撞穿了脑袋的脸。 …… 沉闷而窒息的静默中,爆炸声猛地迸发! 是危险!! 赤那弓起身子,在熊熊烈火与坍塌的房梁中拔足狂奔! 火舌吞噬了他的身体,燃烧得刺眼,只有一个模糊而扭曲的人影。 轰的一声! “他没死!只是不是从前那张脸了!” 身着警服的季声猛地站起。 周身焦黑的赤那骤然倒地。 …… “这是悬疑片吗,这他妈分明是惊悚片!” 底下有人狂搓手臂,心脏突突直跳。 “你们两个,平静下来了吗?” 观众席第一排,秦绝无奈开口。 她静静等待了几秒,左手被林肖晗放开,右手被邬盎放开。 好家伙,指甲一个比一个长。 秦绝收回扶手上的手臂,叹了口气。 疼倒是不疼,就是觉得孩子心性果然还得练。 看电影尚且如此,真遇到点什么大事可怎么办? 思绪流转间,屏幕重新亮起,令人有些惊讶的是,后期直接用了一条直线,将画面分成两处。 “双线并行?” 方木泉狐疑道,过了几分钟又马上否定了自己,“不,这不是单纯的双线并行。” 左侧的画面是季声的现在时,而右侧是赤那的过去时! 好大胆的手段! 坐在观众席的记者有不少露出了困惑的神色,到目前为止,电影中给出的信息还是季声与赤那年纪相仿,因此现在这个画面就显得像是出了bug,一时间令人茫然。 即使是影评人里,能像方木泉这样快速反应过来的人也不多。 获取了新突破口的季声,再次踏上追寻赤那的道路。 而因爆炸毁容,做了全身植皮,整了容的赤那,则继续留在了老板身边。 老板没有放过这一次意外,顺势让改变了容貌的赤那从明面上的杀手变成了背地里的暗桩。 那次爆炸阴差阳错之下毁掉了一个极为重要的隐秘实验室,令组织元气大伤。 表面三把手、实为特警的季涛的叛逃,更是进一步加大了对老板的打击。 又过不久,犯罪组织内部纷乱四起,偌大的组织死的死,逃的逃。 老板觉察到了心腹叛变,提前将组织的核心机密告诉了赤那,而后失去踪迹…… 赤那被扔在某处,许久等不来接头人,饥饿之下走出屋门,渐渐成了街上的流浪汉…… 季声重新梳理起关于毒品链的线索和痕迹,资料上闪过了王梓倩的照片。 ——邋邋遢遢的赤那缩着肩膀,慢慢路过一条小巷。 季声翻开资料册。 ——少女的尖叫声传来。 季声的目光落在了几枚便签上,上面写着寻访来的情报。 ——几个流氓把她堵在了巷子口,正在撕扯她的衣服。 每张便签的背面都简单画着情报提供者的面部速写,标注出特征。 ——挣扎间,女孩的脸暴露在月光下,耳钉闪闪发光。 速写与她的脸同时定格,陷入重合! 是林玲! 第五十六章 《囚笼》上映(五)(求推荐票) 青年赤那停下来,站在巷口。 小混混中的一两人发现了他的身影,恶狠狠地辱骂了两句,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 “救命!!” 林玲抓着空隙拼命喊道,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空气里细微的血腥味令赤那停驻了脚步,仍站在那里。 混混这种层次的示威和耍狠,对他来说自然毫无作用,也构不成任何威胁。 “你在说什么?” 赤那稍微抬高了声音去问。 “救命”这两个字他曾经听到过许多次,那些丧命在他手上的人在临死之前,通常都会惊慌地喊这一句话,只是赤那并不知道这个词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 他想问一问。 “都他妈叫你快滚了没听见啊?!” 有个混混裤子已经褪开,皮带松松垮垮地挂着,他不想多折腾,便提着裤子在原地大声骂道。 “别碰我!滚!滚!!” 被包围在人群中的林玲早已因惊吓、畏惧和恶心等各种原因情绪失了控,她疯了似的冲着伸来的手臂用力咬下一口,尖声叫道: “都给我去死啊——!!!” ……死? 赤那暗沉的眼珠极其细微地向上抬了一瞬。 啊,这个我会。 这是我能做到的事情。 这种命令的口吻,制裁般的内容,他实在是太过熟悉了。 在混混不断的咒骂声中,赤那站直身子,一股凛然而可怖的气势刹那间涌了上来。 他是被组织喂养长大的独狼,服从与杀人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最后一个混混的尸体倒在地上。 鲜血包裹住赤那,使他看起来像个血人,反倒将此前那股颓废邋遢的感觉压下去了。 林玲呆呆地看着他,眼睛眨了又眨。 赤那罕见地迟疑着向她走去,他脚下踏着血泊,久未打理的头发和胡须,以及破烂的衣物上都向下滴着血。 “杀死了。” 赤那低下头,看着摔坐在地的林玲,像看着曾经坐在老板椅上的BOSS。 他们两个人的相遇是一个偶然,又是一个必然。 赤那只是太久太久没有人生的方向,需要某个人来命令他,指挥他,这样他才能活得有意义。 否则,一把利刃又怎么知道什么才叫“活着”呢? 没有听到林玲的声音,赤那把头垂下去,低到看不见她的眼睛。 “已经杀死了。” 他重复道。 林玲看着他,银白色的月光打在这个怪异的血人身上,折射出淡淡的清辉。 真他妈的…… 帅呆了! 林玲三两下把被扯得散乱的衣服拉上,站了起来。 “喂!” 她一双眼睛里映着赤那垂头的模样,好像刚才发生了什么都不存在似的,“你叫什么名字?” 二十五岁的赤那和十五岁的林玲,在这个并不浪漫的夜晚相遇了。 …… 林玲非常得意,认为自己就像小说里的女主角,找到了一个隐藏在都市内的落魄杀手。 她不害怕,甚至不在乎赤那杀了人,反而觉得他酷得不行。 赤那像一条流落在外的狼,被林玲偷偷养了起来。 林玲父亲早逝,家里是开馄饨店的,店里只有除了她,只有母亲在。 这样隐秘的豢养持续了一周,在林玲的折腾下,青年赤那总算收拾出来个人样。他容貌坚毅,轮廓深邃,算不上平凡,却能很好地收敛起气势,表现得像个普通人,存在感低得不会被人注意。 “哎呀呀,我看也挺帅的嘛。” 小旅馆的房间里,林玲撑着手臂看他,嘻嘻直笑,“我要是哪天缺零花钱了,干脆叫你出卖色相好了。” 赤那听不懂,但是乖乖点头:“好。” “好什么好!” 林玲立刻抬头瞪了他一眼,小脸上泛起微微的红晕来。 她双手按住赤那的肩膀,强势地骑在他身上,一根手指用力戳着他的眉心。 “你、是、我、的!” 林玲气鼓鼓地示狠道,看着赤那迷茫的眼神,气不打一处来,圆溜溜的眼睛向下一瞥,唇角突然扬起个恶劣的弧度,“叭”地一下探头亲在赤那的嘴唇上。 “哼!” 她扬着脑袋,从赤那身上下来,把自己卷进有些劣质泛黄的被子里。 “都盖了我的戳了,你就是我的。” 林玲小声嘀咕着,眸子转啊转,亮亮的,灵动极了。 赤那仍陷在困惑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噗哧。”林玲笑出声来,“看你那傻样儿。” 她心情变得极好,笑嘻嘻的:“哎,什……什么感觉啊?” 毕竟这可是她的初吻呢。 哎呀,初吻什么的,居然十五岁才给出去,真没面子!想这个干嘛! 赤那呆呆地看她。 “软的。” 林玲脸唰地就红了,蜷成一团缩在被中:“还、还有呢?” 还有?赤那像个被老师提问的差生,冥思苦想,抓耳挠腮。 “……热的?” 他试探着说。 林玲顿时又气哼哼地翻了个白眼,拖长了声音道:“还——有——呢——” 她盯着赤那那副苦恼的模样,觉得特有意思,嘴角止不住笑。 赤那张了张口,将近一米九的人明明肩宽背阔,看上去很大一只,此时却显得只有可怜巴巴的一小团。 他舔了舔嘴唇,斟酌着:“甜的。” 过了几秒,又自我肯定似的点了点头:“很甜,特别甜。” 林玲猛地把被子盖过了头顶,一阵压抑着的羞耻的长音过后,她猛地冲出来,抓起枕头噼里啪啦地一顿打: “啊啊啊啊啊啊你不要脸!!” “?呃、啊?” 赤那也不还手,只是呆愣愣地看她,老老实实地挨打。 林玲力气并不大,恼羞成怒地打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地停下。 “你啊!” 她瞪着比她高了一头不知的赤那,鼓了鼓脸,又露出个分外狡黠的笑容。 “喂,我都养你一周了,你总得干点活吧!” 赤那训练有素地低下头去,等待指示。 林玲再次被他逗笑,双手捧起赤那的脸好一顿揉捏。 “好啦,没打算让你干什么大事。” 明明赤那比她大了那么多,林玲却觉得自己才是更成熟的那个,“听着,我家是开馄饨店的。我妈呢,啧,她挺好的,就是性子太软,偏偏人又长得可好看了,总有些不三不四的人过来撩骚。正好,你长这么高,又这么能打,来我家店里打工好了!” 她才不是担心林茹娟呢!那个老女人一天到晚管这管那的,她烦都来不及! 赤那努力提炼她话里的信息:“打工?” “打工啊,就是……” 林玲早就习惯赤那听不懂人话的样子了,极其耐心地边蹂躏着他的脸,边用最简单的话解释给他听,一句句掰碎了去讲,像对待小朋友。 “不过呢,要是被我妈知道了你是我带回来的,肯定又要唠叨了。她就是喜欢想多,怕这个怕那个的!” 林玲噘着嘴,过了一会儿,秀气的眉头一挑。 “来,我教你!到时候啊,你就假装自己路过,说看到了那张招聘广告……” 赤那就这样在林氏馄饨店里留了下来。 时光荏苒,这几年里,他生平第一次像个人一样活着。 他学会了说“对不起”,说“谢谢”,知道了那些手机里的数字叫做“钱”,也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花钱”。 林玲和林茹娟教会了他许多东西,比如人和人之间的社交关系,不只有命令与被命令,又比如,不是一定要拼上性命为别人做事,在接受帮助的时候,只需要笑一笑,说声谢谢就好。 从一开始连面粉都不知道是什么,到后来熟练地捏馄饨,赤那身上逐渐拥有了烟火气,平凡,却热烈,暖烘烘的很是舒服。 有了帮手,馄饨店的生意也有了起色。林茹娟的手艺本就很好,只是苦于无人帮忙,平时供应不足,更不用说外卖之类的活计。赤那来了以后,还能帮着来回跑腿,省下了昂贵的外卖平台费用不说,还比之前卖出了不少份。 林茹娟咬咬牙,扩大了些店面。 说是扩大,其实也只是调整了里间的面积大小。赤那不要工资,包吃包住就行,但店里地方实在很小,所以之前赤那都是打烊后睡在板凳与板凳之间的间隙里。 就像他小时候一直呆着的那个四四方方的房间一样,狭窄、逼仄,无处动弹。 林茹娟看在眼里,深觉愧疚,这才扩充了里间,给赤那腾出一块地方。 虽然只是个小储藏间改造成的卧室,但至少有床被枕头,像个能正经睡觉的住处了。 林玲平时在学校上课,不常回来,即便没课或逃课了,也很少呆在家里。 林茹娟惯着她,但偶尔也叹气,忍不住想女儿怎么这样不懂事,让人操心。而林玲却是想着,她时不时在晚上带着赤那出去打劫混混,挣点额外的零花钱节省家里开销,赤那能伪装气质,她可不行,万一让人看见了她在店里,到时候林茹娟被人找茬怎么办? 这对别扭的母女,极尽描摹出了龙国式亲情里两个显著的特点:回避沟通,一厢情愿地为对方付出。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茹娟为了攒钱供林玲念大学,起早贪黑地忙着店里的生意,甚至在林玲十八岁生日当天,都没能想起来这件事,没有对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跟母亲大吵了一架的林玲跑到店外,林茹娟疲惫地坐在店里,也兀自垂泪,赤那看了看她,留下一句“我去找”,便走出了门。 他和林玲有个“秘密基地”,他知道她一定在那。 果然,隔着很远赤那就看见了那个小小的身影,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肩膀一耸一耸的,在哭。 他笨拙地在她身边坐下,去摸身上的纸巾。林玲捂着脸摇了摇头,蹭进他的怀里。 赤那手足无措地听着她的哭声,林玲却拉起他的手臂,手把手地教他完成一个温柔的拥抱。 哪怕林玲自己在哭,这番教导和指导也依旧熟练。 毕竟她已经教过他几百次几千次了。 赤那的“人”味儿里,到处都是林玲留下的痕迹。 哭了一会儿,林玲挣脱出来,抢过赤那手里的纸巾,恶狠狠地擤着鼻涕,又把纸团扔向远处的垃圾桶,看它在半开的盖子上弹了弹,掉在桶边。 她擤鼻涕的力气很大,鼻头都揉得红了,和眼睛一样红。 赤那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去碰。 林玲抓住他手腕,带着鼻音软糯糯地瞪他:“你干嘛?” “红了。”赤那轻易地挣脱了本就没用力的林玲,指尖轻轻点在她鼻上。 这处秘密基地是十三中废弃的旧校区,清洁工每周才会过来一次。秋风泛冷,月色凉薄,周围似有若无地弥漫着垃圾的臭味,处处不见浪漫,又处处浪漫极了。 林玲抓住赤那的手。 对视中,她将那只手从鼻尖移到了自己的胸口处。 掌心下是紊乱的心跳声,噗通,噗通。 赤那知道那是一颗鲜活的心脏,他曾经无数次掏出过、捏碎过这样的东西。 但唯独存在于林玲胸腔内的,这颗正剧烈跳动的脏器,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好好保护。 清冷的月光下,林玲唇边扬起淡淡的一抹笑: “什么感觉?” 赤那看着她:“软的。” 林玲又笑:“还有呢?” 赤那:“热的。” 心脏跳动的声音更响了,频率也更快。 林玲再次猫儿般的钻进赤那怀里,闭眼听着他的心跳声,带着赤那的手覆盖在自己柔软的胸前。 “喂。” 她说,“我十八了。” 第五十七章 《囚笼》上映(六)(求推荐票) 赤那和林玲发生了关系。 画面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只有一双手扣在男人脖颈后,十指交叉又舒展,抓出或重或浅的指痕。 此前完全没有接触过异性的赤那起初被动地躺在下面,后来渐渐主动搂上了林玲瘦削的肩膀。 他从有意识起便是作为狼被培养着的,接受命令是一对一,服从命令也是一对一,赤那的世界里只有一对一的选项。 因而在这时候,尽管他什么都不懂,不懂“喜欢”,不懂“爱”,但也已经把林玲当成了唯一。 “哎。”他们折腾完后林玲趴在赤那身上,疲惫地叫他,问出明知答案却仍忍不住想问的一句话,“我是你第一个吗?” 赤那沉默着,精壮的手臂环着她的腰。 “只有你。”他不知道怎么表达,“只有你。” 林玲浅浅哼了声,尖尖的下巴扬起个得意又满意的弧度,去亲赤那的嘴唇。 “我爱你。”她轻声说。 赤那去看她的眼睛。 “爱是什么?”他问,“你爱我,这是什么意思?” 林玲含着笑去蹭赤那的脸。 “是你对我的感觉啊。” 软的,热的,甜的,还有唯一。 赤那心想,原来这就是爱。 爱是唯一。 镜头向前推进,将赤那的眼神特写在荧幕上。 那是一双懵懂而柔软的眼睛。 眼神渐渐在屏幕上变得凶狠而淡漠,画面推远,已转场成了季声手里的画像。 他找到了那家为赤那做过整容手术的医院,但由于资料早已销毁,季声只能通过审讯得出的口头描述来做肖像模拟。 伴着声重重的叹气,他瘫在办公椅中。 三年过去,季声破获了多少毒品以及组织相关的案件,可唯独关于赤那的线索断了又断。 他的职位已然升得很高,功劳与实绩堆起了无数个表彰赞誉,他坚毅、果敢,做事一马当先,是上级最为肯定的特警,也是同事打心底里敬佩的榜样。 可没人知道,季声只是想复仇。 他执念般的寻找赤那,旁人只道他是想彻底将曾经那个犯罪组织连根拔除,关系更好一些的同事甚至最近还劝过他,让他不要太急,不要太累。 这又怎么可能呢。 季声痛苦地闭上眼睛。 少年赤那的身影一遍遍出现在他的梦里,越发清晰。他也一次次“目睹”父母被杀时的惨状,哪怕过去了几年,都还是会夜半惊醒。 深夜的办公室,再次只剩季声一人。 他拉紧了厚实的外套,依然觉得很冷。 叔叔季涛打来电话,声音听起来并没有比季声好上多少。退休的他也在为这件事奔波,与特警季声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这几年来因耗费心神苍老了许多。 “嗯。我知道。” 季声应着声,眼里燃烧着一团火。 他绝对不会放弃的。 影院里巨大的荧幕再次一分为二,方木泉坐直了身体,注意力愈发集中。 果然,这一次两边的时间线便是实时同步的了。 又过一年,十九岁的林玲要高考了,林茹娟再次与她发生争执。 反正成绩也就那样。林玲想着,我随便考考,混个文凭之后就回来继续开店不是挺好? 可林茹娟坚持不同意,她这种小市民对教育的追求相当偏执,坚持认为读书是穷人成为人上人唯一的方式,她不想看林玲窝在小小的馄饨店里,不想委屈她,可这样不顾及林玲想法的深爱反倒令女儿更加委屈。 无奈的林玲还是如往常一样经常不在家里,出于破罐子破摔的心理,更是变本加厉,大半夜爬起来,带着赤那出去打劫混混。她这么干已经好几年了,偷偷藏起来的私房钱还真不少。 林玲聪明,总是来来回回换着地方,挑没有监控的位置行事。赤那出手又快,被抢的人要么是本就神志不清的醉鬼,要么什么都没看清就被打晕,再醒来时钱就已经没了。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也都是抢别人的,或是拿家里的钱出来嫖娼赌博,林玲所在的十三中鱼龙混杂,什么都能打听到一些,也从来不碰那些有些背景的人。因此被打劫的这些看到钱没了之后,自己心里有鬼,也不敢往外宣扬。 久而久之,反倒对赤那的踪迹形成了一种保护。 季声因而迟迟不能发现赤那的去向,让屏幕前的观众屡次跟着着急。 时间推移,林玲忍受不了林茹娟的唠叨,终于某次在宾馆房间里躺在赤那的怀里,叹口气打算叫他摊牌。 赤那比林玲大了十岁,加之平时独处、开房都很隐秘,忙碌的林茹娟从未发现他们的恋情。 “明天啊,我出去跟那几个小妮子逛街。”林玲说,“你找个生意没那么忙的时候,跟我妈提亲好了。你就说,你想跟我在一起,不想分开,以后也会好好努力干活,争取把店做得越来越好。” 在十九岁女孩的眼里,世界仍是很单纯的。林玲只是觉得林茹娟的想法太没必要,只要能快快乐乐地生活着,平淡一些枯燥一些又能怎么样呢? 赤那无条件服从她的指挥,乖乖点头。 翌日,林玲提前离开,给赤那和林茹娟留下足够的谈话空间,也有避着自己母亲的意思,不想在没谈妥之前又要争吵,惹得心烦。 只是谁也没想到,变故就发生在这个时候。 小城里的黑社会群体势力一天一变,旧的走了还有新的。林茹娟虽年近四十,但身材很好,又是个没依没靠的寡妇,赤那没来之前,被下流男人觊觎和骚扰是常有的事。 林玲在的时候就会牙尖嘴利地骂走他们,但林茹娟却又拉着她,警告她不要得罪人。 母女两人每每不欢而散。 认识了赤那后,这种现象好了许多,实在有挑事闹事的,林玲干脆带着赤那尾随过去揍一顿,暴力镇压。 赤那实际年龄快到三十,但经历过不少事,面容显得老气沧桑,外表看着说是年轻点的三四十岁也有人信,坊间有过不少他与林茹娟的传闻,寡妇门前是非多,风言碎语总是不少。 只是赤那听不懂,林茹娟也有意依仗着这座无形的靠山,这才没有特别解释过。 变故当天,是新一批混黑的人看上了林茹娟,一帮流里流气的男人进到店里,带着猥琐的笑容扯出一系列胡编滥造的理由,非要收保护费。 林茹娟一贯安分守己,很怕招惹上什么大事,以往都是老老实实地交钱消灾,可这次对方要的那笔钱数额太大,若是拿出来,三分之二的家底都没了,林玲还需要这钱上大学,为了自己的女儿,林茹娟说什么都不能给。 男人的心思,她都知道。 林茹娟怎么会假装看不见自己身材显眼?只是平日里,多多少少还得靠着这些外在多吸引一点两点的客人,外貌优势也是优势,但她姿态向来把握得很好,从不故意卖弄风骚,甚至还用略带油污的围裙做些遮挡,这才堪堪保持住平衡,不至于被邻里女人嘴里的流言蜚语赶走。 赤那也在店里,他不杀人的时候,看起来老实木讷,没什么威胁。 林茹娟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这群人足足有十几个,就算赤那是个男人,又怎么打的过呢?况且,要是闹出了什么大事,这家店能不能开得下去也是问题,听说大人物手里的手段多着呢,叹口气平民百姓都要抖三抖,她怎么反抗得了? 淫秽的注视下,林茹娟绞了绞手,声音颤抖着:“我……我跟你们出去谈。” 起哄声和口哨声中,赤那微不可见地皱起了眉。 第五十八章 《囚笼》上映(七)(求推荐票) 赤那看着林茹娟解下围裙,跟着这群人走了出去。 常年被林玲灌输的经验告诉他,在这时是要“帮忙”、是要杀人的。 赤那沉默着起身,锁上店门,收敛起气势跟了上去。 被包围在人堆里的林茹娟抱臂瑟缩着,头埋得极低,恨不得钻到洞里去,根本不敢抬头见人。 这个时间点周围居民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街道上很是冷清,兴许是考虑到巡街的片儿警,男人们手脚还算老实,看上去就仿佛簇拥着林茹娟似的,体面得像场祭祀。 赤那默默缀在后面,隐蔽这门功夫于他而言仿佛天生就会,间隔着几十米,又有各个拐角胡同的遮挡,近一米九的身高竟也未被发现。 背景音乐的实时插入,令观众的心跟着悬起。 接下来的发展顺理成章,如大家所想的,赤那及时赶到,大开杀戒,外衣被撕破的林茹娟跌倒在地,脸上和身上都被飞扬的血液溅到,缓缓下淌。 往日里木讷憨厚的店员竟是这样一个凶残的杀神,林茹娟看得愣了,哆嗦着,却又动不了,想尖叫,又发不出声来。 镜头没有过多地投放在赤那杀人上,这一段很快结束,他裸着上身,浑身带血,沉默着转过身来。 他的视线扫过林茹娟裸露的肌肤,那里被溅到了血液,殷红与雪白的对比,明显而刺目。 林茹娟愣住了,她顺着赤那的眼神缓缓低下了头,看见了并不体面的自己。 赤那没有说话也没有向着林茹娟走去,只是蹲下身去扯尸体上还算干净的布料,熟练地擦着血,然后拍拍上衣的灰尘,把它穿回去。 完成这些后,也只是转头说了句:“娟姐,回去吗?” 林茹娟胡乱擦掉了鲜血,拢着衣服,眼神甚至不敢看向赤那的方向,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两人回到了馄饨店,赤那又变成了那个普通的、没什么存在感的店员。 他看了一眼上衣里没擦干净的血迹,开口道:“娟姐,我能用下浴室吗?” 林茹娟猛地抖了一下,胡乱应道:“好,好,你用吧。” 赤那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但没多想,径直进了窄小的卫浴间。 他不是很能够体会弱者的心情,只觉得林茹娟看起来有些害怕,这大概是正常的吧? 林茹娟呆在店里,眼神像死了一样,整个人仿若一座佝偻的雕塑。 浴室里的水声哗哗传来,终于,她站起身走到店门处,用钩子把外面的卷帘门彻底拉下。 哗啦啦的拉门声震耳欲聋,直到轰然落地,寂静无声。 从窗户处投下来的些许日光下,林茹娟脸上慢慢滑下两道泪痕。 她颤抖着,伸手去解自己的衣服。上衣、长裤,一件件落地,最后地面上轻轻飘落下一条三角内裤。 观众席里反应各不相同。 “啊?这是什么发展?”也有人满脸迷惑,很是费解,小声嘀咕道。 方木泉轻轻叹了口气。 这就是小人物啊…… 林玲可以发自内心地认为杀人的赤那很帅很酷,浑不在意,可林茹娟,一个经历过风霜的母亲,思维方式又怎么可能像女儿一样单纯? 她只是普通人,会害怕,会畏惧,会惶恐。 成年人的世界里处处都是利益交换,极少有纯粹的善意,何况是非亲非故的赤那。 接受了别人的帮助,就必然要付出代价。 林茹娟怕极了,却又看得出来赤那根本不想离开这间馄饨店。这可是个杀神啊!那么强大,那么恐怖,那么可怕……她和女儿两个弱小的女性,在赤那面前就像两只脆弱的蚂蚁。 她赶不走他,就只能讨好他,生怕惹恼了这个男人,给女儿和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方木泉再次叹气。 难啊…… 大概是赤那当时投来的那一眼,令林茹娟误会了他的意思。又或者,对于林茹娟这样经历过苦难,接受的教育程度又不高的女子,“身体是一种资本”对她们而言已经是一种默认的事实。 她带着惧怕,带着妥协,“自觉”地走进了浴室。 镜头只切到了两人胸口以上的位置。 四目相对,赤那茫然地看着她,眼里尽是懵钝。 在他的认知里,爱是唯一,由爱而生的性(防hx)关系当然也是唯一。 而这个唯一,是属于林玲的。 林茹娟努力露出了一个乖顺的,柔和的笑容,带着泪痕的脸上满是恭顺和服从,把卑微刻进了骨子里。 她面对着赤那,上半身在镜头中消失。 屏幕里只有男人挡也不是扶也不是,胡乱挥舞的手。 卫浴间的玻璃布满了水珠,滴滴流淌。 镜头一转,赤那赤裸着站在那里,林茹娟裹着浴巾,形容狼狈,腿颤抖着站都站不稳,勉强地向他鞠了一躬。 她转身的那瞬,能看见被磨破的嘴角。 林茹娟和赤那发生了关系。 赤那迷茫地停留在原地,观念里的“唯一论”被林茹娟的勾引和挑逗打破了,布满了矛盾,像一面被打碎的镜子。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误会,既悲哀,又现实。 方木泉思如泉涌,心情复杂地记下感悟。 傍晚,林玲逛街归来,林茹娟自觉失节,没脸见人,便避着女儿躲在自己的房间查账。 林玲悄悄溜进赤那狭窄的卧室,问他事情怎么样了,赤那还在发懵,呆呆的,只是摇头。 “什么?你没有说吗?”林玲鼓了鼓嘴。 赤那又摇头,说没有。 林茹娟的所作所为让他把这件事完全忘了,他的脑子一片混乱。 他是不是在当时就应该拒绝她?可是,可是为什么会有感觉?没有爱,身体也能产生感觉吗?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林玲看着满脸困惑而茫然的赤那,就忍不住笑。 什么呀,让他提个亲都不会。 她跪在床上,拿下巴蹭了蹭赤那的额头,弯着眉眼: “你说你没了我可怎么办呀。” …… 林茹娟跟赤那有了那方面的事情,她的亲女儿林玲却要公开自己和赤那谈恋爱的事实…… 观众席里已经有人心情沉闷得看不下去,就连林肖晗也默默扯住了秦绝的袖子。 “没想到上帝视角更虐了。”她小声说,眼里泪光莹莹。 秦绝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蒋舒明在这里用了静音加慢镜头处理,林玲带着笑意的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传来,林茹娟的特写镜头旋转着、模糊着,就如她的心境一般,仿佛天已经塌了。 传统的伦理道德,对女儿的爱,对赤那的畏惧与担忧,以及那件事情之后,一个寡妇,一个女人在身体上本能的对安全感的追求…… 林茹娟惨笑着崩溃了。 她嗪着疲惫的笑容,双眼无神地点着头。 林玲把事情讲完,看着她的模样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地去牵母亲的手:“妈?” “啊,啊?”林茹娟睁着眼看她,“哦,哈哈,妈……妈没事。” “对不起……”林玲只以为是这消息太过冲击,想想也是,她和赤那相差了十岁啊,母亲接受不了也很正常,“但是你放心,他很喜欢我的,真的!” 林茹娟几乎要晕厥过去,尽力挤出一个笑容:“是吗,是这样啊?” “嗯!” 林玲用力点点头,眼里盈满了光彩。 “好。”林茹娟的肩膀塌着,一时间苍老了许多,“对你好……就好。” 终于得到了母亲的认可和接受,林玲欢天喜地地转身去找赤那,扑到他怀里,得意洋洋地说着话。 只有林茹娟一个人倒在破旧的木板床上,一只手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料,强烈的负疚与背德感将这个脆弱卑微的女人吞没,她简直忘记了如何呼吸。 欢声笑语与痛苦折磨,对比鲜明惨烈。 下一个镜头,季声同样捂着胸口从床上起来。 第五十九章 《囚笼》上映(八)(求推荐票) 镜头开始快速切换起来。 方木泉抽空看了一眼时间,电影已然过了三分之二,看来这后面必然有季声和赤那相遇的情节。 只是,到底会如何遇到? 与他有着相同疑问的不仅仅只有一人,此时都焦急地前倾着身体。 上帝视角来看,赤那这边全都是家长里短,从未挪过地方,加上那次对混混们的屠杀,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季声马上就要发现蛛丝马迹了! 可是并没有。季声仍然陷于错综复杂的案情之中,他一次又一次地破获案件,却一次又一次地坠进更深的迷网。 “不对劲。” 坐在方木泉不远处的女人指尖点着下巴,喃喃道,“主角降智,这不可能。” 方木泉听到了这句话,深以为然。 确实,季声在电影前期的表现相当出色,如果只是单纯为了迟迟不来的结局而故布疑阵,令两人无法相遇的话,那未免也太对不起前面的铺垫了。 这一段要表达的究竟是什么? 方木泉紧紧盯着屏幕,冥思苦想。 “是状态。” “心理状态!” 随着情节的推进,观众席内的几人突然觉察,眼睛一亮。 多年的追捕和反反复复的失意绝望,令季声变得疯狂、偏执,甚至有些可怕。 他打翻了药瓶,在家里跟季涛大声争吵,最后还是季涛拼命压着他把他制住,好言好语地劝他吃药。 “你执念太深了。”季涛看着憔悴病态的季声,重重说道。 坐在沙发上的季声抬眼看他,与多年前的那个晚上一样,双臂拄膝,十指交叉,唯独眼神与那时毫不相同,阴狠得令人心骇。 “要不,咱们先放……” “不能放!” 季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冷硬的字眼,他竟是在气势上完全压倒了他的叔叔,显然这几年来早在季涛不知道的地方经历了数次蜕变,仿佛换了个人。 难道,这部电影的立意正是代表着正义的季声因执念而堕落,出身血腥的赤那反而被爱感化? 像方木泉这样时刻紧跟着剧情发展的影评人都下意识皱起眉来。 这样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说句不好听的,太套路了。 “一定另有隐情。” 方木泉沉下心,已经完全浸入到电影之中,不放过每一丝细节。 果真不出他所料,逐渐狂躁的季声在某次任务中情绪失控,险些一枪打死目标,在被季涛强行绑着见了心理医生后,他猛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他正被人操控着! 这个人在暗处控制着大大小小数个案件的发展,试图用一个接一个的案子令他心神崩溃! 处理过的每一件疑案在季声脑海中快速回放,他骤然惊醒! 又一个剧情点爆发! 背景音乐中密集的鼓点无疑为情节增添了更多的紧迫感,随着季声的脚步,幕后主使浮出水面—— “什么?!竟然是那个姓刘的!” 许多人在心里已经默认犯罪组织的老板并没有死,卷土重来时被季声阻挠,因此在背地里设计搞他,怎料想BOSS的确在多年前就已死亡,而这个暗中把控全局的人,竟是那个曾与季声对峙过的监狱中的二把手! 有记者倒吸了口凉气,这又是一次灯下黑,那时季声与姓刘的二把手言语交锋,好不容易才威胁他令他落败,却没想到这老东西计谋更高一筹,局势完全反转。 “人心叵测啊。” 季声再赶到那处监狱时,果然姓刘的已经不在那里。 种种迹象表明,这人用了些手段,在监狱押送时钻了空子,人已脱逃,不知去了哪里。 季声再次陷入谜团之中,但这一次他没有止步不前,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周,剥开欲盖弥彰故意误导的那部分,抽丝剥茧梳理出一条清晰的脉络,整个过程果断而机敏,不论是逻辑思维还是直觉都强得可怕。 “好优秀的大男主戏。” 又是那位女性影评人轻声评价道。 现如今所谓的大男主、大女主,多半都通过降低配角智商以此显示出主角的优越,但《囚笼》的层次明显不同,季声这个人物的丰满程度远超市面上的同期作品,是真正演出了角色本身的魅力,让人心服口服。 季声推测出了BOSS有可能藏匿组织核心机密的几条线路,这次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没有把实情透露给任何人,只是散布了许多暗哨盯着。 说实话,他这副幕后谋划的模样很有枭雄风范,但却做的是正义之事,别有一番反差,这一情节设置得相当新颖。 除此之外,季声也摆正了心态。他固然是要找到杀害父母的凶手赤那,但如果他为了这个执念而葬送了自己心中的正气,那才是真正的本末倒置。反正根据当前整合的线索也能看出,赤那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可能就是被BOSS“托孤”的那个人,那么他也一定知道这些配货交货的线路,守株待兔未必就不能逮到他的马脚。 时间悄然流逝,转眼间林玲已经考上了大学。 她母亲不知怎的,对她的态度软化了不少,不仅接受了林玲与赤那的恋情,还主动避开他们,自己守着小小的馄饨店。 这样一来,林玲反而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任性,母女两人在回避中达成妥协,林玲端正心思在最后这段日子里好好学习,最终被当地的某所大学录取,赶去省城读书。 林茹娟没有跟去,只是带着淡淡的笑容说还得有人看店,林玲央求几次未果,也只好和赤那一起离开了小城。 两人租了个小房子开始同居,由于措施不到位,林玲意外受孕,她不显怀,发现时已经过了几个月,胚胎早成了型。 林玲唯独在这时候才表现出了随母亲的一面,她怎么都无法放弃这个小生命,不想流产。 那时是大二的下半学期,林玲找代课、请假,努力把学校那边糊弄过去,也顾忌着林茹娟,没敢告诉她这件事。 在林玲看来,自己和赤那在一起已经足够刺激的了,更何况未婚先孕,还不知道会对母亲造成怎样的打击。 她把与赤那的未来安排得明明白白,反正她还年轻,偷偷生了孩子就先养着,平时照常上学,等毕业了回家里照看店面时再找机会跟林茹娟慢慢谈。 未踏入社会的女孩单纯依旧,赤那又对她全心全意地服从,这一对恋人活在纯粹且美好的幻想里,观众席里已有人隐隐抿起了嘴,心生担忧。 果然没过多久,林玲的想当然被现实击碎,她虽然身体还算不错,但跟赤那两人都没有照顾孕妇的经验,没过多久就被妊娠反应折磨得身心崩溃。 温馨的出租屋里,林玲枕着赤那的腿,棉被下撑起明显的圆滚滚的弧度,哽咽着呻吟着,几次干呕,只在模糊的意识里哭着喊赤那的名字。 即将成为父亲的赤那却依然迷惘无措,他的人生本就是一张浸满了血腥的白纸,是林玲洗干净了它再把其他颜色一一描绘上去,论起心理年龄和经验阅历,他甚至不如林玲更成熟。 “好疼啊,难受,好难受……” 林玲哭得上不来气,一只手攥着赤那的手腕,却没有力气留下更多的痕迹。 赤那看过许多人痛苦的模样,可唯独林玲流下的每一滴眼泪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心口,钝痛难忍。 他尽可能地抱着林玲,并不灵光的脑子笨拙而拼命地想要找到什么办法。 林玲被疼晕了,瘫在赤那的怀里微弱地呼吸着,脸和脖子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水。 赤那小心翼翼地拿毛巾给她擦身,突然地,温热的毛巾掉在地上,赤那蹲在床边,眼神不断闪动。 他想起来了,之前在组织里大家都会【——】,或者【——】,之后他们就变得很快乐,一点也不疼了。 赤那没有用过那些东西,是因为他接受的教育里,作为一匹只服从于老板的狼,他并不需要“快乐”,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它们的存在。 …… 季声坐在办公室里,手边摆着一杯咖啡。 他布置的暗哨每隔半小时就会打来一次电话,汇报情况。 来电音叮铃铃响起,季声拿起话筒。 “小老板!” 那边的人也只是被雇佣来的,只知道对面的人是金主,具体便不知情了,于是从声音上分辨着年龄,喊他“小老板”。 “说。”季声空闲的那只手捏起搅拌匙,在咖啡里搅动。 “您交代的那地方,今儿个有变化了!” 叮当一声,搅拌匙与杯壁撞出脆响。 季声的眸子变得沉暗,唇边扬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继续盯。” 他轻声交代,将话筒扣回了座机。 第六十章 《囚笼》上映(九)(求推荐票) 形容枯槁的林玲出现在荧幕的那一刻,观众席内许多人都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无知害了这对恋人啊…… 不止女性,很多男影评人也有所触动地闭了闭眼,眼角微微泛红。 赤那好爱林玲,却亲手害了她。 随着对毒品的摄入,林玲越发消瘦,圆滚滚的肚子在骨瘦嶙峋的身体上更加显眼,赤那逐渐觉得不对,可成了瘾的林玲要求他拿来更多的毒品,向来无条件服从她的赤那便毫不迟疑地接受了命令。 直到林玲因为吸毒过量支撑不住,孩子流产,而学校那边也因为长时间缺课,辅导员联系了家属。 头发散乱焦急而狼狈的林茹娟闯进出租屋时,台下啜泣与吸鼻子的声音已经相当明显。 这位可怜的母亲看着自己染上毒瘾的女儿,发疯般跌坐在地上,先是难以置信,再是从哀恸中找回意识,歇斯底里地痛哭着质问那个高大木讷的男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 “我们给你的还不够多吗?你为什么要害她!!” 在彻骨之痛下,林茹娟甚至忘掉了对赤那的敬畏,她流着眼泪,直到根本感受不到泪水划过脸庞的触感,她无视了赤那,小心翼翼地把林玲瘦得皮包骨的手拢进掌心。 她们只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平凡母女而已,为什么,为什么会走到今天。 林玲被林茹娟强行送进了戒毒所,馄饨店自然也开不下去了,一个好好的家顷刻间支离破碎。 赤那无措地站在那,神情仍茫然。 这是,错的吗? 那些东西,那些叫做“毒品”的……是不好的吗? 明明组织里的人在使用它们的时候很开心啊,这不对吗? 林茹娟一夜之间白了头,风华不再,佝偻的身躯狼狈得像淘垃圾的老妇人。 她转过身来去看赤那,麻木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愤怒的力气。 “你走吧。”林茹娟颤颤巍巍地轻声说。 可是林玲还……赤那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做什么。 “你走啊!你滚!” 林茹娟厉声骂道,嗓子如破锣似的,粗糙破音,泪水从欲裂的眼眶里簌簌而落。 这是一句命令。 所以失魂落魄的赤那点了点头,慢慢地、默默地离开了。 他再一次变成了流浪汉。 林玲给了他一个家,而他亲手把这个家毁掉了。 他走在街道上,一直走一直走,找不到停下来的时候,也找不到哪里能停下来。 画面突兀地切到了飞机的起落。 上午九点钟,阳光稀薄明媚,男人穿着皮鞋的脚出现在工地的大通铺前。 不善社交而被排挤的赤那蜷缩着一米九的身体,坐在某个潮湿阴暗的角落。 镜头上移,四目相对。 看见季声的一刹那,赤那的思绪猛然回转。 那时,也是在这样狭窄的四角房间里,他隔着牢狱般的竖条门看见了少年季声。 时光倒流,两人再次相遇了。 看见了季声的赤那,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他乖乖地跟在他后面,像一条被丢弃多年又找回主人的大狼狗。 咖啡厅里他们面对面坐着,日光碎影般打在两个男人的脸上,令人恍然惊觉原来时间已过了太久,曾经十几岁的少年已经长大成了不同的模样,面容里各自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季声早在暗处静静观察了赤那很久,大致了解了他的性格,便开门见山道: “组织里的核心资料在你这里?” 赤那点头说是。 季声又问了几个问题,他都毫无隐瞒,老老实实地问什么答什么。 墙上时钟的指针滴答滴答地移动着,季声游刃有余的笑容慢慢在脸上消失。 他指尖摩挲着咖啡杯的外壁,终于将其一把捏住。 “我的父母。” 季声抬起头,眸光深暗,像一张巨网张开,将赤那笼罩其中。 “是不是你杀的?” 赤那微微一愣,说:“我没有杀老板。老板是被刘京杀的。” 刘京便是那位二把手。 季声一时滞住,失去风度急迫喝道:“什么老板!谁问你老板了?!我是说我爸妈!” 赤那在他凛然的上位者气势里不为所动,脸上仍怔愣着。 “少爷,你爸是老板啊。”他迷茫地说。 季声气得要笑了,脸扭曲得不成样子。 “别跟我胡扯!” 他把他查到的细节一一讲明,包括时间、地点,还有季海与周爱萍的相貌特征。 “你杀过这样一对男女。” 季声冷然道,“我亲眼看到了!” 只要赤那承认,他就可以定罪,可以了解多年夙愿,亲手把杀害他父母的凶手送进监狱! 在季声的逼问中,赤那的眼睛伴着回忆,猛地闪了闪,本来木讷的神情为之一变。 “对。” 赤那眼珠左右转动着,不住地回想,又因为回想而颤抖起来。 “我杀了他们。” 季声举着录音笔,双眼通红,死死咬紧了牙关,下颔都在发抖。 “告诉我,他们是谁?你杀的是谁?” 只要最后一步,只要赤那的一句话,他就能递交证据,送上法庭—— 赤那僵硬滞涩地抬起头来,像台许久没有涂抹润滑的机器。 他看着季声,仿佛看见了最恐怖的森罗万象。 猛然间,赤那捂住头,痛苦得如同得知让林玲吸毒是错的那天一样。 “他们……” 他连呼吸都在颤抖,“他们是我的父母。” ——季声的愤怒与恨意一瞬间凝滞了。 赤那双手抓紧了头的两侧,失了魂般喃喃低语: “我杀他们的时候,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叫我儿子…… “叫我活下去…… “她身旁的那个男人说,‘爸爸把这里炸了,你快跟叔叔逃’。” 可是那时,赤那根本不知道父母是什么东西。 他只是杀死了两个陌生人,像他绝大多数时间做的那样。 杀人的时候,他觉察到一道目光,猛地转头看去,却发现是BOSS的儿子。 他知道他。 他们曾见过一面,那时候,蹲在“房间”里的赤那看着他,心想:他好像跟我一样大,但为什么不用杀人呢?他还在笑,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为什么呢? 画面一转,少年赤那坐在逼仄的角落,迎上季声好奇的目光。 他听见他用清亮的声音跟一旁的BOSS说:“爸,这就是你养的狼啊?” 目光和笑容都纯粹极了。 赤那毫无波澜的目光也升起一丝好奇。 他在想,“爸”是什么?是课本里写的父亲和儿子吗? 屏幕再转,林玲摸着肚子,在青年赤那的怀里抿嘴轻笑。 “傻呀,你要当爸爸啦。” 赤那的神情愈发挣扎扭曲,十指几乎抠进太阳穴,挖出血痕来。 直到林玲教给他,直到季声提醒他。 他才在很久很久之后意识到,原来自己曾有过的亲情,也被他亲手毁掉了。 林茹娟崩溃恸哭的惨状历历在目。 赤那的颤抖甚至带动了桌子,季声的咖啡杯与杯碟相碰,泠泠作响。 “够了。” 与心神溃散的赤那不同,季声平静得可怕。 他轻声说:“刚才的话不许告诉任何人。” 又说:“这是命令。” 这四个字仿佛一道咒语,赤那骤然惊醒,被本能强制冷静下来。 几乎是压着季声的尾音发声,他放下手垂在身旁,低头说了句“是”。 他太需要被人命令了,这就是他从有意识起就接受的、“活着的意义”。 季声伸手把咖啡移到一旁,声音仍平静: “呆在这里,不要走。” “是。” “不要杀人,但也不能被杀。” “是。” “等我回来。” “是。” 赤那找到了最熟悉的感觉,他调动着周身的状态,在本能里感觉到了一丝安心。 两人走出咖啡厅,季声手臂上搭着西服外套,离开之前再次深深地看了赤那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我是说,季海和周爱萍叫你什么?” 站在不远处的赤那愣了愣。 “海平。”他说。 “海平。”季声重复着,将两个字在舌尖绕了一圈,嘴角扯出个笑来,“好名字。” 季海,周爱萍。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他再次乘上飞机,在机舱里闭目养神。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季声在硬撑着一口气,他用这么多年锻炼出来的心智强行将心内的崩溃锁住了,不在外泄露一丝一毫。 画面闪转,他查案时那些未曾得到合理解释的细节,逐渐崩坏的心态,吃下的药,还有刘京暗中布置的那些算计…… 飞机平稳落地,季声走出机场,早有手下在车旁等他。 “小老板。” 那人开着车报告,没有觉察到季声在听到这称呼后眼角细微而痛苦地抽动了一下,“那个姓刘的,被发现死在郊外了。” 什么? 刘京死了?! 短短十几分钟内剧情的反转再反转,令观众都不太跟不上。 出乎意料的,季声却很平静。 他“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车载着他一路到了某个偏僻的十字路口,又有一辆新车来接应,几次辗转后季声才走下车门,站在了许久未归的老房子门口。 他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路过窗台上季涛养的早已凋零的花,走进某个房间,在地板上捡起几根头发。 “去。” 季声轻声开口,拔下自己一根头发,将它们绕在一起,递给在门口等待的下属。 “亲子鉴定。” “是!” 下属干脆利落地应声转身,显然训练有素。 就像曾经BOSS手底下的人一样。 没过多久,大门再次被人打开,季涛走了进来。 季声仍然坐在熟悉的沙发上,双腿分开,身体前倾。 “你回来啦,怎么样,查到人了?” 季涛笑着问他。 “直说吧。” 季声微不可见地笑了笑,“叔,是你做的。” 他的目光陡然锐利,仿若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刺向季涛。 “刘京只是幌子,真正在暗处的人是你。” 那一次次的违和感,终于在飞机上被季声完整地梳理了出来。 而种种迹象指向的人……正是始终在背地里跟他一同查案的季涛! 气氛猝然绷紧! 观众也跟着屏住了呼吸! 灯下黑,又一次灯下黑,也不是没有人从套路模式去考虑季涛是反派的可能,但随着剧情推移,这个猜测早就在心里被推翻了,却没想到兜兜转转,仍是回到了这个结果。 好精彩的转折! 此时已是午后,沙发上的季声暴露在暖色的日光中,季涛却背着光线,身影阴沉晦暗。 “你开心吗,小朋友?” 这位鬓发斑白的老男人慈和地笑着。 “既然我侄子被逼着亲手杀了他的爹妈,那我就让你亲手毁了你爸留下来的所有基业!” 这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复仇。 放在大腿上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季声翻开,是一份发来的亲子鉴定报告。 他在户口本上与季涛是法定收养与被收养关系,这是上面为了保护牺牲特警子女而特意做的设置。 却没想到,他与“亲叔叔”季涛本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季声看着季涛,听这个男人用淡然中带着些许痛快的口气说着谋划中的细节。 失忆的他被季涛亲手养大,甚至因为崇拜他,也选择当了和他一样的警察。 却没想到,自己是BOSS的儿子,是罪恶的源头。 甚至,最初的那场火灾,也是季涛故意设计的。 这个男人一步一步,引他入局,完成这场惊天的报复。 他叫季声。 一个正义的寄生者。 第六十一章 《囚笼》上映(完)(求推荐票) 人生信念被现实彻底颠覆的感觉是什么样子? 季声看着季涛,男人带着笑容的脸印在他的瞳仁,被周围密密麻麻的红血丝包裹。 “你多么正义啊,我的好侄子。” 季涛笑着,仿若歌剧般感叹道,“你从来没有真正地杀害过人,你彻头彻尾都是干净的。来吧,把那些证据和案情报告上去,你就会成为最优秀的特警,你是人民的好榜样。” 庞大的讽刺感宛若实质,几乎令季声心肺沉闷,喘不过气来。 他做了这么多……只是为了在这一刻亲手毁掉我。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季声那根紧绷的弦要断了,他咬着后槽牙,兀自死撑,外表分明是还算体面的模样,光看这张脸却仿佛能见到地狱恶鬼。 这到底是谁的错? 追寻正义的季声被季涛操控在掌心,挣扎沉沦,几近崩溃。 可季涛呢?他的谋划他的布置摧毁了一整个恶果累累的犯罪组织,他报了仇,令老板的儿子亲手将这份罪业送葬,以慰藉大哥和嫂子的在天之灵。 从他的角度,难道这不是一部爽快激昂的复仇史? 一时之间,谁是正派谁是反派,界限竟没有那么分明。 而正是这样的立场模糊与反转,才让季涛从心理上压倒了季声,击溃了他。 压抑感遍布了整片观影空间,对观众而言,一路跟随着主角视角的他们很难不把自己代入到季声的阵营,可抛出真相之后,季涛又是如此的正义,这一刹那连观众都被氛围带着进入了自我怀疑,那股被强烈否定的绝望感让人窒息,喉咙堵塞着说不出话来。 方木泉狠狠闭了闭眼。 这就是《囚笼》。 人心的囚笼。 沉默无声的对峙中,季声倏地眼神一凛。 “不。” 他嘴里吐出一个字,“有件事情不对!” 季声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怒不可遏道:“你是卧底,你早知道赤那才是你的亲侄子!” “但你没有救他!!” 声若惊雷,凛然炸在观众耳边。 季涛刚才所说的话仍在诱导,诱导季声恢复自己老板儿子的身份,诱导他在澎湃的愧疚与挫败感中主动自首。 那么,这是为了什么? 纯粹的复仇? 可哪有不顾亲侄子,只一味想搞掉仇人儿子的复仇! 与赤那的会面在此时成为了一根救命稻草,让季声在崩溃中保持了最后的一丝理智。 “说什么呢。” 季涛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一个只知道杀人的怪物,怎么会是我哥的儿子?” 他表情变化之后,面相再也看不出此前的慈祥和善。 “为了寻找一个所谓的‘儿子’,他们搭上了命!” 季涛吐字虽轻,却句句尾音发狠。 他一直不明白这凭什么!凭什么要与组织抗争到底! 只是个婴儿而已,孩子没了可以再生,为什么要把命也搭进去! 他尊敬的大哥,他敬佩的大嫂,就这样疯魔般的投身进这种对抗之中,爸妈也是这样,哥嫂还是这样,凭什么特警要面对这样的宿命! 他只是想…… 要一个安安稳稳平凡喜乐的家啊…… 季声是个祸根,赤那又何尝不是! 从未见过面的侄子,他季涛不在乎! 这番爆发的言辞让季声乃至许多观众都愣在当场。 半只脚踏进老迈门槛的季涛,竟然在此时像个任性的孩子。 父母早亡,与唯一的亲哥相依为命,他对伸张正义毫无兴趣,却依旧能因为崇拜大哥而选择与他同样的道路。 为了哥嫂的一句恳求,他能割裂所有的现实关系,把自己当成另一个人在组织卧底十几年。 这样在心底依赖着亲人的季涛,却在这漫长的日子里从未好好地与家人见上一面。 他亲眼见到季海和周爱萍,就是他们被赤那所杀的时候。 他不是没有劝过他们啊! 在秘密传信里他说过的,他说海平已经被注射了药剂,被改造了,他进组织时还那么小,根本没有任何记忆,从社会意义上讲,这只是个与他们在生理上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罢了! 可是季海和周爱萍没有听。 他们仍然执念着要救出他,救出这个早被称呼为“赤那”的孩子。 处罚场周围爆炸声不绝于耳,建筑摇摇摆摆,岌岌可危。 赤那在火光中逃窜,季海和周爱萍的尸体被火焰掩埋。 靠近处罚场的长廊处昏倒着一个少年,他与赤那差不多大,衣装考究面容清秀,是老板的儿子。 迟来的季涛望着火场中跑动的赤那的身影,咬了咬牙,把少年季声扛在了肩头。 他不会去救那个“季海平”的。 只是有一层血缘关系而已,他季海平怎么敢说自己是季海和周爱萍的孩子! 他们明明那么好,那么善良,这样的杀人魔又怎么能是他们的儿子…… 季涛扛着少年季声冲出火海。 他在山坡上朝着熊熊火光的那处跪地大哭,都是他太懦弱,没有绝了大哥大嫂非要救子的心,也都怪他不够狠心,没能早些爬到更高的位置,提前揪出那个警局里的卧底。 季涛知道组织的老板患有少精症,因此对唯一的儿子异常疼爱。 那么这个少年就是筹码,他可以威胁可以复仇,甚至可以搞垮整个组织来为唯二的亲人陪葬! 可当季声从医院醒来,眼神懵懵懂懂地看向他,问他是谁,问他自己是谁的时候,季涛看着那双干净的眼睛,像被大哥恳求着去做卧底的那天一样。 他心软了。 …… 季声沉沉坠地。 他的手下是季涛的人,在车上喝的水里早溶解了剂量合适的安眠药。 季涛把他绑在房间,明明刀柄已经握在掌心,却没有动手。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如果季声没有在二十几岁的时候显露出老板的做事风格,他还能欺骗着自己把他当成亲侄子。 可实在太熟悉了。他卧底了十七年啊,季声的神情一出来,几乎在一瞬间就令他毛骨悚然。 所以季涛设计了最初的起火,他告诉自己,如果季声没有回想起来,那就说明是他错了,只是一次巧合而已,他还能说服这孩子是他的家人,毕竟他孤独了太久,只想要一个家。 可季声想起来了。 想起了那次处罚场的大火,想起了季海和周爱萍死去的惨状。 那就怪不得他了。 季涛心想。是现实逼着自己复仇的。 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看着被紧紧绑在床边的季声,转身离开。 长达数年的复仇计划已经到了尾声,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 季声在黑暗中呻吟着醒来。 他痛苦地拧着眉,努力令自己清醒。 时间已是傍晚,昏睡前发生的事一件件涌上他的脑海,季声瞳孔骤缩,霎时间眼神清明。 季涛并不在房子里。 他能去哪?——去找赤那! 季声三两下就理顺了其中的利害,登时想办法挣脱束缚。 画面一转,略显狼狈的季声冲出房门,先是跑到车库,又再次冲到路边,向着路过的车辆拼命挥手。 “会不会太轻松了?” 底下有记者嘀咕。 即使是主角,也不能开外挂吧,绑那么紧就这样逃出来了? 紧促的音乐中,屏幕数变,镜头连续转场,气喘吁吁的季声定位到了两人,终于赶到了那片稀疏的小树林。 季涛是来询问赤那那些核心机密的。 他表明身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赤那怎么也不肯把那些线索说出来。 因为季声,因为少爷在临走前对他说“不许告诉任何人”。 赤那的世界已经碎掉了,他需要听从安排,服从命令,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觉到最熟悉的安心,所以他死守着对季声的承诺。 结局并不激烈。 没有痛快的动作戏,甚至没有几方思想与言语上的冲突与交锋。 只是喘着粗气的季声跑过来,隔着很远喊道: “他想独吞组织的财产!他在骗你!” 季涛背对着季声的脸上露出一丝极微妙的笑意。 他突然冲向赤那,一手向腰间探去! 季声眼尖地看见这一动作,那个刹那他没有思考脱口而出—— “杀了他!” 话音刚落,季声愣在原地。 他发出命令了。 像曾经的老板一样。 可已经晚了。 纷纷扬扬的血柱从赤那的掌心,从季涛的脖颈间喷薄而出。 凶狠的狼干脆利落地执行了主人的命令。 季声怔愣着,看季涛的尸体倒下来。 赤那也怔愣着,因为季涛在鲜血喷涌的前一秒,神情复杂地对他说了一句“对不起”。 像那一天的周爱萍一样。 她说:“妈来晚了,对不起。” 然后微笑着在他手中死去。 变故来得甚至有些荒诞。 “反派”顷刻间死去,稀疏的林间只剩下赤那与季声。 殷红的血液从赤那手上缓缓滴落,他看着季涛,又抬头看向季声,半晌扯出了一个笑容。 这是他最后一个亲人。 现在也死在他手中。 他走过尸体,缓缓来到季声面前。 “少爷,杀了我吧。” 赤那轻声说。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通过自己的意愿去表达某件事。 他被动地接受着残酷的教育,接受着命令,接受着爱和善良,接受着对与错,正义与邪恶的概念。 最后他终于有了一样自己想做的事情。 就是恳请季声杀了他。 季声仍怔忡着,方才脱口而出的指令再次带他回到了那个崩溃的瞬间,季涛身下流淌出的血洼里的每一滴血都在提醒他,他果然是恶魔的儿子,残酷与狠辣刻在基因里。 “不、等等……”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赤那说了什么,刚想摇头拒绝。 但赤那突然向他袭来,季声作为训练有素的特警,身体的本能先于脑子,几乎第一时间就地翻滚,摸向了季涛掉在一旁的手枪。 一声枪响。 赤那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残留着些许狰狞烫疤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解脱的微笑。 他自由了。 而季声被永恒地困进了囚笼。 第六十二章 市场反馈(求推荐票) 放映结束,灯光渐亮,台下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才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 首映会中电影播放是最后一个流程,即使现在媒体记者有再多的话想问,也只能按捺住心底的好奇。 蒋舒明重新上台,发表了几句简短的致辞,略去感谢各位到场这些标准流程不提,谈到《囚笼》本身的也仅仅重复强调了下上映的安排,这番与放映前截然不同的态度更是令人抓肝挠肺,把握不住这位导演究竟对电影报以怎样的期待。 此前的提问环节里就有人问到最常见的“预期票房是多少”这个问题,蒋舒明对此只是表示“能够呈现给观众已经很满意了”,但记者怎么可能相信他这么与世无争,几次追问之下,蒋舒明倒是一副充满了情怀的样子,口风很紧,不留任何破绽。 首映会就在这样的氛围里顺利结束,蒋舒明原本要带着主创再吃个饭,可惜电影拍摄结束后众人都各有各的工作,便也不勉强,聊了一会儿就各自离开。 秦绝与赵姝静乘的是同一班回苏城的飞机,今天的赵姝静只化着淡妆,神情恬淡平静,气场是一贯的娴雅柔和。 “赵姐,什么感觉?”飞机上秦绝问她。 赵姝静想了想:“放下了。” 很有味道的一句回答。 秦绝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卸掉了曾经那些重担,在职业生涯中为自己提交了最后一份满意的答卷后,平静地接受了从万众瞩目到归于平凡的转变。 “你呢?”赵姝静笑着回问道。 同她一样,秦绝想了几秒,答道:“艺术使人更像人。” 这句话改编自蒋舒明推荐给她的一本书,《艺术:让人成为人》。 她以观众的视角完完整整地看完了《囚笼》这个故事,无形之中感受到了些许共鸣。 作为演绎赤那少年时期的人,她在某个瞬间隐约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也被“赤那”这个人填补了一部分。 角色与演员向来互相成就。 赵姝静含笑点点头,不再多言,倚在一旁闭目休息。 秦绝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在安静的机舱里记录着自己的一些感悟。 作为观众能从艺术作品中得到什么,作为演员又能从表演中得到什么,多从这些视角来考虑,才能让她对表演、对角色、对故事的理解更深。 …… 业内对《囚笼》首映会虽有关注,但与那些商业电影的排面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 不少人只用商业片和文艺片来划分电影,《囚笼》的犯罪悬疑类比较小众,被归于文艺片的范畴,经验丰富的影评人在看过之后就知道这部电影的票房撑不了太高,更何况是在合家欢遍地的贺岁档里,不论是氛围还是内容都不能说特别适合市场需求。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首映会过后,篇篇影评接踵而至。 首先推荐《囚笼》的是一位名叫“紫荆花”的女性影评人,她没有剧透,只是隐晦地点出了影片的主题,并且关注点较为特殊,她说“很希望年轻情侣能够仔细看一看这部电影”,不由得引起了大众的好奇,毕竟光看类型完全与爱情不沾边。 某瓣上有粉丝询问她,紫荆花的回复是:我见证了一场纯净又遗憾的爱情。 除此之外的细节,一概不提。 紧接着,知名影评人方木泉实名推荐《囚笼》,他说自己准备了不止一篇影评,碍于不能剧透,只能用人品和业内信誉担保《囚笼》是部好电影,诚恳邀请大家去看。 此后,各家媒体或多或少都提及了《囚笼》,有些看得出来是宣发的范畴,文案摘抄自预告片,重点集中在“岑易出演高智商大男主”上,还有些或异常认真,或角度清奇,林林总总加起来,竟也有不小的号召力。 其中最让人意外的是一位叫做“吐槽姐”的自媒体影评人,她敢爱敢恨、言辞犀利,在网络上黑红参半,人气极高。 吐槽姐的前一条V博里还在跟粉丝说“要去试毒纯爱导演蒋舒明的《囚笼》”,深知她性情的粉丝们都以为接下来要有一篇酣畅淋漓的吐槽了,却没想到吐槽姐看完之后在V博疯狂转发各种禁毒防毒科普,评论下面纷纷一脸懵逼,怀疑她被盗号。 “没有被盗号!!!” 吐槽姐下一条V博的内容就是本人出镜的直播,她两只眼睛都肿了,手里还攥着纸巾,看上去既狼狈又好笑。 “我特【哔——】的今天就要骂死那些贩毒的狗东西!”吐槽姐边哭边骂,“呜呜呜呜毒品害人啊!!为什么会这样呜呜呜呜呜呜你还我幸福的赤玲CP呜呜呜呜……” 赤玲? 那是啥? “我求求大家都去看《囚笼》吧。”吐槽姐还在哭,“大过年的与其跟傻【哔——】亲戚虚与委蛇打太极不如去电影院好好哭一场啊呜呜呜呜,全程剧情在线智商在线颜值在线反转贼拉刺激爱情特别绝美呜呜呜呜呜呜呜嗝。” 她声泪俱下地开始骂蒋舒明不做人,她本来化了个巨好看巨有气场的妆,就等着看完出来开直播吐槽,结果一场电影看下来妆都哭花了,眼影抹得再均匀点都能去川省动物园打卡上班。 “等等,姐啊,男主不是叫季声吗?赤玲是哪个?” 有评论问她。 “赤玲啊,就是赤那和林玲。”吐槽姐吸了吸鼻子,“哎,说真的我原来都没打算看到啥出彩的东西,齐清远和林肖晗这名字我一个都不认识,结果,呜呜呜呜呜……太惨了!太惨了啊!!毒品害人啊!!” 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哗哗往下流,“贩毒的!!你们踏马都没有心!!!!” 没过多久,#吐槽姐直播崩溃大哭#就上了热搜。 许多路人抱着吃瓜的心情点进热搜,没曾想就这样被安利糊了一脸。 听起来有点意思啊? 喜欢看虐恋情深的人想。 主演是岑易?还有赵姝静?哦,那确实颜值还可以的啊,去看看? 喜欢在大屏幕上欣赏帅哥美女的人想。 犯罪悬疑?挺好挺好,早就不想跟家里人一起看什么弱智合家欢了,听起来还是高智商电影,很有内涵,还很正能量,那干脆今年春节带着爹妈一起看点新鲜的吧! 挣扎在过年回家各种烦恼里的人这么想。 种种因素之下,《囚笼》的热度就在这样诡异的市场反馈中蹭蹭上涨…… 三天时间,转瞬而过,《囚笼》全国上映。 岑易刚刚下了通告,大半夜回到家和妻儿团聚。 “怎么?紧张了?” 柳华珺抱着小岑宽,一眼就知道自己丈夫有心事,带着笑揶揄道。 “能不紧张么。”岑易站起身来,把老婆和孩子一起抱在怀里,头埋进柳华珺肩膀蹭了蹭,“哎,可拼了老命了。” “你呀。”柳华珺白他一眼,“宣发都安排好了,差不到哪去。” 从《囚笼》的宣传正式铺开开始,岑易出演大男主电影的热度就没下去过。虽说杨柳娱乐在国内只是二线层次,但岑易作为公司一哥,该有的排面绝不会少。 “是。”岑易笑着亲了亲她耳朵,“太佛咯,一遇到要争个先后的事儿,就忍不住想躲开。” “那就躲呗。”柳华珺一乐,嗔道,“你只管演戏,其他的交给我啊。” “哎——” 岑易蹭蹭自家媳妇脸侧,“当家的,也给我点展示担当的机会啊。” 他说着轻叹一声:“我刚听到的消息,许穆那部《酸儿辣女》改档了,摆明了来撞我。” “啧。”柳华珺知道这件事比岑易更早,“你别理他,那就是个神经病,什么都要跟你比一比。” 她嘴上说着,心里也知道胜算不大,许穆也是个演员,在圈内的地位与岑易相差无几,区别就在于这人很会刷脸,而她老公想好好演戏,接剧本从来都是她精挑细选过的,相比之下国民度就没那么高。 这一次的电影也一样,许穆参演的那部就是普普通通的家庭伦理剧,讲的是家长里短日常笑闹,他每次都是这样,做什么都要保证“迎合主旋律”,哪边政治(防hx)正确就去哪边,说到底不过舔狗一条罢了。 “哼。有什么好比的。”说起来柳华珺就来气,“争来争去有什么用?咱俩孩子都有了!” 那个烦人到要死的家伙当初明知道她跟岑易交往中还来骚扰,一想到就生气! “好好好不理不理——”岑易抱着她哄,心里有些黯然。 男人总是有点莫名其妙的自尊心的,说到底还是他不够强势,让许穆逮着针对了这么些年。他心里也知道,每一次许穆搞他而柳华珺出手反击,都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嘲讽他的无能。 尽管柳华珺打心底里认为他们夫妻各司其职,演戏是岑易的事业,让岑易好好演戏是她的事业,可这样一来,反而让岑易肩上的担子无法卸下,伴随着孩子的出生,压力更是进一步加深。 裤兜里传来几声震动,岑易抽出手机,看着来电显示神情微微一变。 “嗯?”柳华珺微微偏头。 “朋友打来的。”岑易笑了笑,随手逗一逗小岑宽,走到一边接了电话。 柳华珺留意到他脸上的表情,悄然一叹,没说什么。 电话是蒋舒明打来的。 岑易咽了咽口水,接起。 “岑子。” 蒋舒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对不住了。” 岑易心里咯噔一声。 他切出通话页面,打开某个APP查看实时票房,顿时心凉了半截。 《囚笼》扑了。 第六十三章 贺岁爆冷 岑易只觉得心脏咕咚坠进了肚子里,引起一阵胃酸上涌的不适。 那么拼命的出演,那么用心的做人物钻研,那么好的剧本……真的就不行了吗? 可是没办法,在这个社会,尤其是信息爆炸物欲横流的社会上,明珠蒙尘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已经不是那个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时代了。 “没事儿。” 岑易强行挤出个笑容来,声音干巴巴的,“这……这不是才刚开始么!说不定后面就好了呢。” 他这么说,其实自己也知道不用留什么念想了。 贺岁档百花齐放,头筹没拔到的,接下来再想翻身何其困难。市场竞争激烈,前三天票房惨淡的电影就会被影院自发地调整排片,届时哪怕是有想要二刷三刷的粉丝,也很难实现票房回暖,更别提普通的路人观众了。 蒋舒明的声音似乎有些诧异:“你真的这么想?” 岑易哈哈干笑了几声,突然就红了眼圈。 他不甘心吗? 他当然不甘心啊! 出道不久就爆出了与经纪人恋爱的消息,在无数个被包养、入赘的传闻中顶着压力与恋人闪婚,又因为二十出头的年纪就结婚了,很难留住粉丝,因此常年不温不火,加上心里总有一道坎儿,不愿意多接烂戏刷脸,也就多年影帝陪跑,虽然他每每安慰自己这样已经足够了,老婆孩子热炕头,事业家庭都不差什么,可这是娱乐圈啊,一天不去巩固地位就会自动向下掉,终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地方,太佛的人是不会在圈里站得稳稳当当的。 终于他选择走出舒适区,为了《囚笼》的拍摄,他无所不用其极,从开拍到现在三个月里瘦了快十五斤,中间害怕拍摄前后形象对不上,又在中度厌食症的情况下逼迫自己吃营养餐把肉长回去,季声中后期那些憔悴疯魔的状态,有一半都是岑易本人的映射。 即使是这样……也赢不了吗? 岑易紧紧咬着牙,他知道柳华珺一定很担心,又照顾他的面子,假装一直低头哄着小岑宽,他若是真掉下眼泪,那就真的太没用了! 蒋舒明在电话那端连连叫了岑易几声,终于意识到不对,重重地喊了声:“岑子!不跟你闹了,看票房!” “票房?”岑易的语气都像是在飘,他苦笑道:“我看了,票房跟其他同期比起来是倒数第一,虽然贺岁档的电影票房数字都差不多,《囚笼》跟倒数第二的差距也只有两百万,但……” 岑易的表情突然凝固了。 他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急忙把手机从耳旁拿下,又切回刚才显示着实时票房的页面。 没错,《囚笼》是倒数第一,票房数字跟其他的比起来也非常惨淡,可是……可是《囚笼》是小众冷门的电影啊! 还特么是分级的! 第二分级是十五岁以下禁止观看,也就是说爸妈带着孩子一起来看电影的话是看不了的,这就是无形中因分级而流失的观众群。 可现在的数据又说明了什么? 在分级加冷门的情况下,《囚笼》的票房居然赶上了贺岁档全年龄向电影的票房梯队! 差距只有两百万! 这是什么?这是大爆了啊! 还是开门红!! “蒋哥你特——” 岑易想到还有儿子在,硬生生把这句脏话咽回了肚子里,“你”了半天化为一声带着笑的叹气,“哎!你真是!” 蒋舒明在电话那头简直笑到岔气,两人隔着手机在这对着傻乐了半天,蒋舒明才笑道:“你呀你!给自己的压力也太大了吧,连个玩笑都开不得!” “你刚刚演的那么真,谁听得出来啊!”岑易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嘴角仍然疯狂上扬,“恭喜了!蒋哥,没白付出!” “嗐,同样的话也送给你!”蒋舒明大笑,“岑子,你放心吧,明年四月底的金梅奖《囚笼》报上名了!等消息吧!” “哎!” 岑易挂了电话之后笑容挂在脸上仍是下不去,他一转身,就撞上柳华珺的目光,眼里有着浓浓的喜悦与骄傲,不是曾经恋爱时的憧憬与崇拜,而是为自家人感到由衷的自豪。 吸了吸鼻子,岑易大步走过去,将母子两人拥入怀中。 “珺珺。” 他鼻音略重,话在含笑,“我好感谢你。我好爱你。” 柳华珺脸唰地一红,骂道:“死样子,儿子还在这儿呢……” 她边说着,边将脸埋进了岑易的胸口。 …… 沪城。 许穆啪地把手机摔到地上,厉声道:“你说什么?!” “别吵!”他的经纪人脸色阴沉,“谁能想到蒋舒明的东西居然爆冷!” “他那个破烂剧本有什么好夸的地方!”许穆不顾经纪人黑如锅底的脸色,狠狠咬牙道,“大过年的,犯罪悬疑?不就是反过来炒作博个眼球么!这票房没几天就扑街了!” “这倒是。” 心知肚明许穆说的“他”指的是岑易,不过经纪人此时并不计较,“他们剑走偏锋,靠取巧来营销,硬气不了太久。” 要知道,贺岁档通常从十二月底持续到一月中下旬,受欢迎的还会延长档期到二月份,过年又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不少人携家带口去影院消费,《囚笼》从海报到预告片就够压抑了,还是分级的犯罪类,一想就有些违禁画面,父母不会让自己孩子看这种东西的。 “哼。” 许穆愤愤坐下,他面相端正,宽额方颔,光从外貌就是极其符合社会主旋律的正义大男主形象,此时却因为脸部的扭曲使得气质荡然无存,反而显得阴鸷傲慢。 “你也少看他的消息吧。”经纪人把他的置气看在眼里,心在叹息。 有个性又业务能力出色的女经纪人本在圈内就少,柳华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之一。当时许穆还在杨柳娱乐时就对其一往情深,都十年过去了,仍然放不下,对“夺走”了心中女神的岑易耿耿于怀。 本以为帮着他从杨柳娱乐独立出来会好一些,没想到个人工作室成立之后,这家伙仗着有话语权,更是变本加厉。有不少次为了怼岑易自降身价接一些烂剧,要不是也确实能获取更多的利益,经纪人早就出言相劝了。 不过现在看来,劝也根本劝不动。 许穆此时就又哼了一声,显然是把经纪人曹晰这话当成了耳旁风。 他愤懑不平地兀自生了好一会儿闷气,突然出声:“给我买通稿!” 曹晰跟着他多年,早熟悉他的脾气,熟门熟路地接话道:“《囚笼》的?” “废话!” 许穆重重拍了下扶手,“他预告片里不是说什么犯罪、毒品么,那就黑他主题不正确!大过年的,给观众看那些违禁场面,难道不怕带坏小孩?打击,必须打击!这分明就是荼毒祖国花朵!给我向上面提监察申请!第二分级怎么够,得第一分级!给他卡到十八岁的门槛!” 虽然明显是出于个人嫉恨,可娱乐圈么,这种手段多的是,况且许穆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经纪人曹晰了然地点了点头,熟练安抚道: “知道了,我马上去办。” 既然许穆投资加参演的《酸儿辣女》提档了,那为了票房,于公于私都得玩点东西了。 拼公关? 呵呵,他们这种积极弘扬正能量基调的工作室可没在怕的。 第六十四章 影评战争(一) 震惊!蒋舒明新电影中竟宣扬这种场面! 《囚笼》:披皮犯罪的言情剧,大叔与萝莉的不伦之恋? 10个拒绝《囚笼》的理由…… 恋童、吸毒,现在的电影到底在拍什么?? 《囚笼》上映后的几天里,陆陆续续涌现出了许多媒体报道。 即使龙国实行的是征信制度,但营销号一流向来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些模棱两可的话语既会对路人产生误导,也很难被揪住破绽应对,加之网络跟风盛行,不少人闲来吃瓜,看见这些曝光出的“黑料”也会顺手转评附和一把。 就连林肖晗都被拽出来,造谣了一波“少女偶像演员假戏真做,拍摄期间吸毒照流传”。 利益与资本相互倾轧时总会牵扯到方方面面。夏禹霆的公司明烨娱乐也掺了一脚,明里暗里“澄清”了一波夏禹霆仅是特约出演,与其他事情无关,但许多粉丝本着“黑我爱豆的作品就等于骂我爱豆”的极端思想,在各处营销号下疯狂对线,更显得《囚笼》这部电影乱得很,一时之间外界观感极差。 蒋舒明在这风雨飘摇里岿然不动,他之前拍过那么多商业言情烂片,流量演员间的你来我往还见得少吗?此时不仅没有慌乱,反而稳坐钓鱼台,静静看着许穆表演,该上综艺上综艺,该宣传宣传,摆明了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态度。 曹晰手底下有过合作的媒体中也有不少是有真材实料的,抹黑起来话说得一套一套,还有假借影评之手悄悄带节奏的,表面上看评得十分有理有据。 影评人“北川送客”就在某瓣上给《囚笼》打了一星,并评论道: “这部电影单从拍摄来看还是很好的,蒋舒明的打光和岑易的演技都获得了业内认可,挑不出什么毛病。只是,一部电影不能流于表面,好作品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剧情!《囚笼》从人设来看,无脑烘托大男主,却在最后来个反转,我就很好奇这样的设置到底想要表达什么?除此之外,早恋吸毒未婚先孕的小太妹,被混混觊觎的俏寡妇,和没有生活常识的杀手,这种人物的塑造难道不觉得奇怪?我合理怀疑蒋舒明仍然没有舍弃之前拍摄言情片的习惯,看看这都是些什么狗血俗套桥段啊!在观看电影的时候,我仿佛看见了两个作品胡乱糅合在一起,一边是大男主季声的种种高光耍帅,另一边是青春伤痛文学,不是斗殴就是打胎,最后的结局更是云里雾里,好像导演做不到把主线结合到一起,所以强行让人物下线,整部电影居然就这么结束了?天哪,我以身试毒奉劝大家不要去看《囚笼》,有一说一,实在是浪费时间。” 这篇影评下面有不少回复,里面有附和的,纯好奇的,吃瓜的,还有理中客表示隔壁的《酸儿辣女》和《我家婆婆是傲娇》虽然情节老套了点,但起码没明显的错处,反正看哪个不是看呢,为什么要去看这么辣眼睛的《囚笼》? 紧接着,先前就推荐过《囚笼》的“紫荆花”迅速回了一篇影评,并在标题里标明了含剧透。 在影评里“紫荆花”说道:“这是一个很遗憾也很令人痛心的事实,就是现在某些‘评论家’似乎都失去了静静体悟一部好作品的耐心,既然带了先入为主的有色眼镜,那么很难发现《囚笼》的优秀内核也是有情可原。” “‘爱情’这个元素在文艺作品里屡见不鲜,电影中的爱情之所以被人热衷,正是因为现实里许许多多的人并不能够做到单纯地为爱付出而不考虑其他任何东西,他们没办法如此决绝,才更加向往故事里的疯狂与浪漫。 “这也正是为什么,近来的作品里充斥着无数掰开观众的嘴灌糖的恋爱情节。然而,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吗?两个人一见钟情,经历过降智任性的争吵和俗套的和好,最后幸福地在一起,这就是爱情吗? “《囚笼》里赤那与林玲的感情部分,是我认为相当出彩的一段。自幼被培养成杀手的赤那,就像一头凶狠而无知的野兽,十几岁的林玲将这头野兽牵回了家,一点一点教他如何做一个人。在这个美好的过程里,你能感觉得到自己随着赤那的改变而丰满了更多的人性,能体悟到‘作为一个人’的生活是多么的平凡幸福。 “某人尖锐批评的早恋,从根本上就是无稽之谈。爱情本就是自然而然产生的东西,十几岁的少年少女对这份美好感情的憧憬是自发的,本就不应该被年龄束缚。更何况,我并没有在电影里看见蒋舒明导演在宣扬‘早恋’、‘未成年发生性(防hx)关系’,林玲是一个很个性的女孩,她一方面是与母亲有着隔阂、不好好上学、为人嚣张轻佻的小太妹,可另一方面她又是个认真、纯情、有着原则,用别扭的方式关怀母亲的少女。 “在与赤那的感情里,更年轻的她反而是相对成熟的那一方,两人的年龄差与阅历差更是令这段爱情愈发的与众不同。更何况,即使发生关系,也是在林玲满十八岁成年时才提出的。难道女孩主动表达对爱情的热切与渴望,就是不检点、就是‘和她母亲一样的’荡妇? “关于怀孕与吸毒,我要说的是,这正是《囚笼》里最令人意难平,却又在悲伤里不得不认可的一点。林玲的大胆与不成熟、赤那的木讷与不自主,他们间的爱情诞生在纯粹的灵魂交融上,却被现实狠狠打垮。林玲全心全意地爱着赤那,因此不想放弃他们的孩子,赤那全心全意地爱着林玲,因此想方设法也要让自己的爱人在怀孕期间好受一些。 “他们唯一的错误,就是天真无知。 “这正是我推荐年轻情侣去看《囚笼》的原因。这部电影不论是剧情还是画面,都用极强的冲击力把悲剧呈现到众人面前。我希望年轻情侣可以看到,发生关系时不做防护、女孩怀孕后会遭遇怎样的折磨;没有在现实基础上思考未来的爱情是多么美丽而脆弱;在大谈‘我爱你’的时候,到底对彼此的爱是不是真正的赤诚、热烈、不顾一切。 “正是因为《囚笼》把悲情的结局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才反而让人去思考,去反省。哪怕抛开言情要素不提,这部影片也用最直观的方式告诉了观众:吸毒是彻彻底底的坏事。综上,你可以说《囚笼》不合你的胃口,但若是片面地从一些画面和情节就轻而易举地盖棺定论‘《囚笼》带坏他人’,这未免也太昧良心了!” 第六十五章 影评战争(二) “紫荆花”本是专门的言情类影评人,在犯罪悬疑、男主电影类领域里的知名度并不高,这次受邀参加《囚笼》的首映会也是蒋舒明花钱请来的,她本人原本并没抱着太高的期待。 怎料想赤那与林玲的这段感情的确出彩,且不像是蒋舒明作品中一贯的温馨甜宠,而是充满了悲剧美学,“紫荆花”作为有眼力也有良心的影评人,着实希望能让更多的人欣赏这部电影。 她的影评起初没有掀起什么波澜,但过了一天后,V博上的某条内容却无心插柳,引爆了这篇影评的阅读量。 那是个做美妆博主的姑娘。在她最新发布的V博视频,她跟男友一起出镜,讲述了观看《囚笼》后的感受。 “在前几期视频里大家也听我提起过,就是最近被家人催着早生孩子啊balabala的。”VV边化妆边跟观众聊天,“但是呢孕妇化妆的话据说是对宝宝不好,所以生小孩这件事情一直蛮犹豫的,好不容易美妆事业有点起色了,我也不想这么轻易地放弃,万一到时候大家忘了我怎么办呢。”她说着俏皮地对着镜头眨了眨眼。 之后放下眼影刷,叹了口气:“我对象,没错就是旁边递刷子的这位先生,其实他啊对孩子的渴望不那么强烈,属于有也行没有也行,但是出于大家都懂的某些原因啦(小声),有时候也不怎么做防护措施。” VV说完瞥了一眼,她男友在视频里看着她正襟危坐,一脸乖巧.jpg “哎别闹了。”VV一乐,轻轻怼他两下,“你接着说,我先化妆。” 男友挠了挠头,对着镜头不太自然,但还是想了想,坦诚道:“之前因为孩子还有防护措施的这些事情,我们俩其实是吵过架的。因为我觉得小V她一直说不戴啊什么的,挺小题大做。最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彼此说话都不冷不热的,沟通也沟通不好。” “接着我元旦公司放假了,就带她去看电影嘛,哄一哄什么的。我们俩都是岑易的粉丝,就去看了《囚笼》。 “哎,就……挺惊讶的吧,说实在的。岑易老师虽然不算是特别知名的一线演员,但是他演技挺不错的而且很会挑剧本,当时就觉得哪怕是蒋舒明拍的,但有岑易老师的话也至少能看吧!”说罢双手合十小声道,“蒋导我错了,小丑竟是我自己。” VV听得直乐,忍着笑去夹睫毛。 “《囚笼》这部电影吧,剧情真的很好!真的真的,大家不要看网上很多抹黑啊批评啊,真不是那么回事儿。主角智商全程在线,转场也很自然,结局乍一看挺俗套的,但能感觉得到有内涵,不是那种口水片。但其实除了这些,最让我受到惊讶的还是赤那和林玲的那一段。 “就。哎,说来挺不好意思的吧。我作为一个男的,从来没看见过女人怀孕啊生孩子啊是什么状态。就、就平时也没什么机会,然后也不会主动去了解啊啥的。只知道挺辛苦的,但也只是觉得不就跟做了个手术一样吗,辛苦也就那样吧。” VV在涂睫毛膏:“哼。” “我错了我错了。”男友卑微地扯了扯她的外套边边,又面对镜头继续道,“那一段吧,给我的冲击力真的很大,我当时还不懂就为什么怀孕会难受啊,觉得是不是故意演的啊,什么什么的。然后小V就跟我说,‘你不知道吗这是妊娠反应啊,怀孕都这样’,哎,我,唉……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 “而且赤那和林玲之间的爱情特别的纯粹,你能感觉得到他们俩很爱很爱对方,那种不顾一切的爱,当时我为了和小V不是异地恋,裸辞来到了现在的公司,小V为了我也努力工作接单做美妆博主什么的,就,看得很有共鸣。 “当时林玲在大屏幕上那么难受,赤那看着她难受,自己也特别难受。我瞬间就觉得,如果只是单纯地因为我妈想要个孩子,就让小V受这么大的苦,那我肯定也像赤那一样受不了,真的,实在是太苦了,光是看着就觉得苦。在这之前我居然以为生孩子是个很简单的事情……唉,对不起,亲爱的对不起。” VV吸了吸鼻子:“什么呀我眼妆刚化好呢,你快说正经的。”说着接过男友递来的纸巾轻轻在眼角点了点。 “嗯。然后赤那为了让女朋友林玲舒服一点,就想到了毒品……唉。”男友又在叹气,“太难了啊。因为,因为我是个男的我也有女朋友,如果我看见自己心爱的女孩那么难受的话,我一定也会想尽办法让她好受点。但是赤那吧,唉,就他,就他也没什么常识,他也不知道吸毒是错的,然后他就——唉!!” VV口红刚刚拧开,空出一只手去呼噜了两下男友的头发。 “《囚笼》真的好致郁。看完了整个人都不好了。”VV接着男友的话说道,“但是相比起那些无脑发糖的电影,我觉得它至少是有意义的,不是随便打发时间的。我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但我跟我对象看完了之后,我们俩也是进行了一个很长时间的沟通,他就一直跟我道歉,唔也不怪你啦。” 她往男友身上靠了靠,抬头跟他对视,又笑着对镜头道:“很多男女朋友在交往的时候,可能男性并不知道不做防护措施啊,或者说想让女性生孩子啊,对女孩来说是一件很重大也很受苦的事情。单就这一点来说,我认为‘紫荆花’大大说的很对,情侣尤其是年轻情侣真的推荐你们去看《囚笼》,或者说姑娘们!一定要带着你男朋友去看《囚笼》!!” VV的神情逐渐严肃:“有些事,不是你假装不知道,它就不存在。蒋导在最近的采访也说了,《囚笼》这部电影就是想通过画面和故事让观众面对一些事实,虽然很残酷,但我们必须面对。” “原本也没打算特意录一期视频的,但是我家这位呢就是在认真的时候特——别认真。”VV嘻嘻一笑,开始撒狗粮,“他最近看到《囚笼》无端被黑,嗨呀,这把他给气的。就主动拉着我来给大家做反黑和推荐。我们俩以名誉担保,绝对不是收了钱的,真心真心推荐大家去看《囚笼》!哪怕你觉得主线剧情很烧脑,但是光赤那和林玲这一波,绝对不亏!” 接下来就是正经的美妆小技巧和安利妆品的恰饭内容,视频不长,不到十五分钟就结束了。 “紫荆花”的影评也被VV贴了链接,她这纯属跨界推荐,却给了意想不到的一记精准狙击,平时关注VV的大多都是年轻女孩,一时间评论区极其热闹。 【路过卖萌小圆子:学到了!!啊啊啊不做防护措施真的致命,但我每次都不好意思跟男友直说,现在我懂了!拉他去看《囚笼》!!】 【草莓甜甜:哇《囚笼》讲的是这个吗?虽然重点有点偏,但是我就好虐恋这口!原本还担心看不懂剧情呢,现在我冲了!!】 【李十七:@李十七家的猪猪,看见没,要么出来看《囚笼》,要么过来挨打:)】 这通意外操作在网络上掀起一片意想不到的推荐热潮,女性群体在消费上向来占据了极大比例,不少女孩拉着男友甚至催婚催生的家人去看《囚笼》,而男性一方即使对赤玲CP不感兴趣,也都被一路成长破案的季声吸引。除此之外,有些上了年纪的妈妈阿姨辈,也对林茹娟和林玲之间的相处产生了极大共鸣。 这么一看,《囚笼》的受众群体极其广泛,不论十五岁以下的观众,单从年龄跨度和性别跨度来看,《囚笼》居然达到了合家欢贺岁片的标准?! 明明是一部犯罪悬疑片?! “这是一次经典的贺岁爆冷!”知名娱乐刊物《先锋电影》发V博称,“市场证明了蒋舒明不仅仅是制造商业片的纯爱导演,主线明朗、氛围动人、情感丰沛,《囚笼》——不一样的‘合家欢’!” 第六十六章 影评战争(三) 随着《先锋电影》的发声,更多娱乐刊物的官V提及到了《囚笼》。 与大众影评和某瓣上的评分不同,在龙国,但凡是B级以上的娱乐刊物,都会尽可能客观公平地做出点评,因为它们的态度在评奖时也会被考虑其中,A级以上的官刊更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先锋电影》主要针对于冷门、小众电影,往往是不发声则以,一发声便直指核心。其他犯罪悬疑,甚至推理、刑侦类的报刊,也都乐于推动这些题材在影视娱乐上的发展,自发为《囚笼》背书。 曹晰这些天来始终盯着网上的风向,但人们的喜好就是这么奇怪,无论年龄大小,总有逆反心理,难得贺岁档里出了这么一部画风不对的,反而引得大家纷纷好奇,一向受欢迎的家庭喜剧片在这对比下,居然失去了部分市场。 “怎么会!” 许穆还在发火,“就那种破烂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通稿呢?继续发啊!” 曹晰皱眉道:“冷静点。说不定就是黑通稿发多了,白给《囚笼》添了热度。” 许穆也懂这些弯弯绕绕,气得直咬牙,在屋里踱来踱去。 “那就……那就转移目标!” 许穆猛一抬头,狞笑道,“不是有赵姝静吗?那个人尽可夫的婊子,快发她和岑易的绯闻!” “你——” “怎么了!赵姝静这几年来地位下滑,我还惹不得?”许穆反问。 曹晰叹气:“好好,我知道了。” 他深感头疼,许穆只会发号施令,从不主动做功课。《囚笼》里季声和林茹娟有半点过密接触么?同框都只有那么一回好吧?就这还传绯闻,鬼才信啊! 但不得不说,这招阴毒得很,岑易对外的形象就是顾家好男人,若是在这点上泼脏水的话…… 曹晰摸着下巴,心思逐渐活泛开来。 另一边,《囚笼》热度的上升也引来许多观众的讨论。 【内啥,有没有大神可以解释一下最后的结局?季涛真的是坏人吗?】 【季涛一看就是为了钱啊!他搞垮季声之后,又想在赤那那里得到组织的机密】 【套路还是挺常见的吧,就跟武侠里反派是师父啥的差不多?】 【林茹娟真是个碧池!!我的赤那啊啊啊啊!】 【季声最后居然是反派,我裂开了!!这是啥啊,主角黑化?】 【答疑答疑,关于《囚笼》你看不懂的地方!】 【《囚笼》案情与时间线梳理】 【刘京和季涛到底谁才是最终BOSS?】 【季涛太可怕了,他这是从精神上把季声给搞废了】 【看不懂,《囚笼》到底讲了啥啊,浪费票钱】 【你不知道的《囚笼》100个小细节~】 热闹的讨论中,方木泉憋了好久的大招终于放了出来。他发表了一篇相当严谨的影评,其中一段如是说: “近几天,我常看人疑惑《囚笼》的主题与其意义。诚然,除了通过赤那、林玲和其余破案部分能让观众获益之外,这部电影的脉络似乎并不像常见的发展,也没有一个标准的‘正义打败了邪恶’的结局。 “然而,这正是‘囚笼’的意义。试想,自诩为正义之人,也的确在做着正义之事的季声,却是一名‘正义的寄生者’。影片中也暗示过,犯罪组织的BOSS因为患有少精症,所以十分疼爱这个儿子。那么,他也很有可能为了这个子嗣而令组织不断发展、壮大,在这一点上,季声的存在,是否是一个原罪?可他最终却亲手摧毁了这一组织,又是否是一种赎罪? “影片结尾,如季涛曾说过的那样,季声从头到脚都是干净的,在外人眼里,他就是赤诚正义的特警。在最后的彩蛋里,季声为季涛、赤那扫过墓后,一个人站在了山顶。我想,这应该是一个开放式的结局,要么,季声承担起这份只有他知道真相的压力,顶着‘原罪的身体’去享受荣誉加身,被无尽的负罪与愧疚感困进‘囚笼’,要么,季声在尘埃落定后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得以解脱。 “在‘囚笼’这点上,不难发现的是,影片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囚笼’。作为小市民的林茹娟,在看见可怕而危险的赤那后,只能【——】,却没想到林玲早和赤那两情相悦。社会道德和伦理道德就是林茹娟的‘囚笼’,令她在得知真相后自我崩溃。 “甚至季涛也是如此。他只爱着哥哥和嫂子,对素未蒙面的侄子没有半分好感。他充满了矛盾,既想要拯救,又想要毁灭,他只是想要一个家,所以面对着失忆的季声,他把他当成了家人。但是多年来的罪恶感不断地折磨着他,他知道自己养了‘仇人的儿子’,养了‘一个祸根’,所以才会在纠结中利用火灾设计季声。 “我想,他对季声不是没有感情的。在影片末尾,季涛完全可以杀死季声,再伪装成赤那或者刘京动的手,但他没有,只是把他绑在了家里,甚至都没有安排看守。那么,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其实季涛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他只是在常年的自我折磨下疯魔了,心里也期盼着季声能够给他一个解脱。 “季涛最后的那抹笑容,很有意思。既可以理解成他逼出了季声的残酷,给了季声最后一次打击,让他再也摆脱不掉‘我是BOSS的儿子,我天生冷血,天生罪恶’的心理阴影,也可以理解成季声关键时刻的赶来,终于让他的求死如愿以偿。 “下面附上我三刷《囚笼》后整理出的案情细节与剧情时间线,有关于赤那这个人物,我还会单独发布一篇评价,感谢大家的关注。” 方木泉这篇影评详实流畅,字字珠玑,很快被各大媒体转载引用。 就在这时,《囚笼》主演季声的“绯闻”突然曝光,竟是有人拍到了他与赵姝静两人私密会面的照片。 这波传闻恰好赶上了《囚笼》名声大噪的时候,只是一个上午,便传得沸沸扬扬。 #岑易婚内出轨# #赵姝静恬不知耻# #杨柳娱乐绿了吗# 众多热搜词条纷纷爆炸,柳华珺气得眼前发晕,在家里抱着孩子在线办公,调动资源进行公关澄清。 没想到这次热潮来得快去得也快,网络上某位匿名用户晒出了爆料中提及的所有时间线,并贴出了许多照片,证明了当天只是《囚笼》剧组团建,岑易与赵姝静都在,拍摄的地方是某家知名酒楼,而不是什么“客栈式情趣酒店”。 除此之外,这位匿名网友还扒出了那篇爆料的IP地址,并连带晒出许多还未来得及删除的聊天记录,上面显示的片段足够证明这是一次有预谋的抹黑! 杨柳娱乐迅速与这位网友接洽,拿到了免费提供的证据,并以此通过征信制度发起诉讼。 “好家伙,玩大了啊!” 吃瓜群众纷纷震惊。实在是娱乐圈内的澄清和起诉,多半都是发律师函,很少有人强硬地拿征信做担保。 理由也很好理解,因为这些传闻风风雨雨,真假参半,而一旦使用征信,就代表赌上了自己的个人信誉,哪怕十篇里九假一真,那篇真的爆料也足以对本人产生较大的影响了。 毕竟,征信体系可是涉及到个人的公信力、政府机关的表态以及包括财产、户口等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 那现在呢?作为当事人的岑易主动以个人征信为担保,态度强硬地表示该造谣已切实侵犯到了自身权利,这能说明什么?说明岑易真的对自己的清白相当自信! 换而言之,岑易光明正大,不惧小人! 咣当一声! 许穆不忿地将水杯摔到一边。 这是何等挑衅?这个该死的岑易不就是在对他说,我赌上了一切,我不怕身败名裂,你敢不敢跟我正面来战? 这个孬种怂了这么多年,这时候居然他妈的支棱起来了?! 许穆气得浑身发抖。 第六十七章 “赤玲”大火? 曹晰脸色铁青,重重一关门,冷声道:“别再闹了!” 许穆抬头厉声道:“放屁!我要跟他斗到底!” “你的话语权可没那么多。” 曹晰冷笑一声,他陪着许穆可劲闹,无非是许穆的做法的确能给他的事业带来好处,但现在岑易那方浑然不怕,再死磕下去,先闹出事的一定是他们! 许穆这些年来混迹夜店,和几个嫩模不清不楚,他还不知道么! 岑易敢拼,许穆有什么能拿来跟他拼的? 曹晰想来就一阵烦躁,不顾许穆在那跳脚,自顾自坐到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了解许穆,这人只是嘴上逞能,真动起手来屁都不敢放一个。 等他闹够了骂够了,就开始阿Q精神自我安慰了,到时就能安静下来。 “真没想到,岑易居然这么敢。” 曹晰看着手机,忍不住心里直犯嘀咕。 这男的这么多年,竟然真的身家清白,没有黑料? 哪个男人能这么洁身自好?太离谱了! “我猜啊,许穆肯定又在骂你。” 岑易家里,柳华珺边哄孩子边乐,“还有曹晰,他怕不是肠子都悔青了。” 都是从她公司出来的人,她能不知道么?这两个东西,真就一个蠢一个坏,还偏偏凑在一堆。 她声音小,岑易还在厨房忙活,没听见,顶着泡沫探头出来:“啊?” 柳华珺噗哧乐了,抱着咿咿呀呀的小岑宽走过去,拿手一抹。 “你看你,洗碗的泡沫都蹭脸上了。” “啊,没注意。”岑易笑笑,和善的模样与之前严肃录视频提出诉讼的样子判若两人。 柳华珺看着他,嘴角就下意识翘着,不知道这两幅样子比起来哪一个更叫自己动心。 “对了,你这是认识的什么人啊?” 柳华珺好奇道,“这么神通广大,没过一会儿就把许穆他们买水军的底子扒出来了。” 岑易脸上的表情微妙地变了变,一定要描述的话,就是仿佛吃到了柠檬,非常牙酸。 “我也不知道那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岑易摇头苦笑,“现在看来啊,他厉害的地方还多着呢。” “到底是谁?”柳华珺眨着眼追问。 岑易抹了点泡沫在儿子鼻头,弄了个父子同款,轻笑道: “还能有谁?送咱儿子无人机的那个。” 柳华珺仔细想了一小会儿,讶然发问:“什么?秦绝?竟然是他?” …… “阿染辛苦了。” 正被岑易两口子谈论的主角秦绝刚从浴室出来,边擦着身体边和闺女聊天。 “嘻,不辛苦不辛苦~”手机里传来森染奶声奶气的回答,“我收集信息的时候看见了岑叔叔的新闻,就顺手帮了一下!” “挺好的,助人为乐。” 秦绝笑了笑,胡乱套上衬衫长裤。 她把自己闷在家里的效果终于呈现出来,皮肤比之前白了很多,又因为经常在影视空间里耗费心神,显得气血不足,很是病态。 这副模样瞧着实在不健康,秦绝为了不让粉丝过多担心,已经有很久没开直播了。 当然,她要潜心研究演技也是一方面。 坐回书桌前,秦绝先随意看了看网上的风向。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赵姝静再过两天就要宣布正式退圈了,之前聊天的时候,赵姝静说并不打算大张旗鼓,届时简短地发个声明就好。 正如她此时的心境一般,恬静淡然。 想必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她也累了。 秦绝想到这些还是因为岑易的绯闻一事,赵姝静被人扒了无数次的种种黑料又涌上舆论的水面。什么出道起就陪睡,勾引有妇之夫,还有在某某戏里故意假戏真做,亦或是在接某部戏的时候被制片人强暴……随意点开几条,满眼都是腌臜之语,有男人的意淫,更有女人的唾骂。 真真假假搅合在一起,无从分辨,光是看着就觉一团乱麻。 赵姝静究竟面对过什么,秦绝并不知道,也不在乎。她在末世里见识过许多女人,判断一个人是否对胃口,有时仅仅凭借一个眼神就够了,过往之事,与她何干。 她这些天来所做的,也不过是每天让张明去赵姝静的花店里订一束花,一些留在家里,一些邮寄给曾为她看过病的陆医生,以示感谢。 视线快速从这些传闻上扫过,秦绝点开某瓣,仔细阅读《囚笼》的影评。 在鉴赏电影上,她要学习的还有很多。许多影评人,尤其是方木泉的分析与评价,更是令她受益匪浅。 只是少年赤那的戏份实在不多,提到的人也相对较少,内容多是些“小哥哥好帅”、“那个回头真的吓人”之类的,对秦绝的帮助不大。 正看着,突然手机震动了两下。 秦绝划开屏幕,愣了愣:“肖晗?” 飞讯里,林肖晗一连给她发了五六个跪地的表情,又发了好几个哭脸。 “秦小狼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我公司在捆绑你了!” ? 秦绝困惑。 “怎么个捆绑法?也炒绯闻么?”她发语音问。 林肖晗回了个orz,又发了个链接。 秦绝复制到电脑上点开,哑然失笑。 这居然是E站上某个视频剪辑,标题叫做:【赤玲|秦绝×林肖晗】假如在对的时间相遇。 简介是一片哭天喊地的“赤玲鲨我”,为了消除看完《囚笼》后的意难平,这位视频制作者(又称UP主)连夜爆肝,剪出了电影里少年赤那和林玲的片段,甚至还分别加入了秦绝和林肖晗的单人视频,硬是拼出了一个崭新的故事。 别说,剪得还挺好。 秦绝津津有味地看完了,这视频讲的是少年赤那被成功救出,成长过程中遇到了同龄的林玲,活泼爱闹的林玲一点点地帮助少年赤那适应人类社会,教他喜欢和爱,时光荏苒,十七八岁的赤那学了音乐,高中毕业后的林玲做了少女偶像,两人有时在一起唱歌,小心翼翼又甜甜蜜蜜地维系着地下恋情,满心满眼都是少年纯爱,情窦初开。 “我看着挺甜啊。” 秦绝还给林肖晗发消息,分享观后感。 林肖晗回了一串笑哭的表情:“哎呀,你听重点啊!”接着就给秦绝三言两语讲清了经过。 大致是,这个视频在E站火了之后被她公司发现了。公司一看,挺好啊,炒炒绯闻,卖下CP,反正秦绝也是个没名气的三十六线,他肯定也乐见其成。 “我真佛了。”林肖晗在聊天框里无奈道,“总搞这些乱七八糟的营销,好烦啊,他们又不让我说真话。” 秦绝听完全程,心情毫无波澜,只是笑笑道:“没事,我肯定会澄清的。” 她家狗子……嘶,还挺容易酸的,得哄。 既然都提到了,秦绝登上V博,编辑好一条内容,主要说了三件事:我有对象、我和肖晗是好朋友、谢谢大家喜欢赤玲CP,你们视频剪得挺好。 刚发完,一时间消息提示音叮叮直响,比以往都更频繁。 秦绝微微一怔,手机里的森染早去寻找原因了,没过一会儿就喜滋滋地说道:“阿爸阿爸!方木泉老师夸你啦!还是单独一个大长篇呢!” 什么? 秦绝愣了愣,顺着森染的指路点进了@木泉影评的V博。 第六十八章 少年赤那 @木泉影评V 1-4 来自 V博PC端 感谢大家在前一篇《囚笼》影评下的友好讨论,好作品从不会因为缺点而黯淡,反而在反复的品味中使得优点愈发鲜明。这次我想单独谈一下赤那这个人物。 角色的塑造离不开演员的演绎,我也在这几天里听闻了许多有关于赤那的扮演者、青年演员齐清远的拍摄轶事。客观而言,齐清远的演技仍有待提高,单独来看并不出彩,但这并不代表他拖了后腿,反而这份木讷与生涩,让未经社会的赤那看起来越发生动。 我对此的评语是,并不出挑,但却适合。 而适合,又恰好是一部好作品最需要的地方。蒋舒明在业内历来以“两光”出名,一是拍摄时的打光,二是挑人的眼光。不得不说,《囚笼》这部影片在每一个选角上都很适合,每位演员都刚好处在微妙的平衡,从而产生妥帖的化学反应,共同打造一部好作品。 这其中,也包括饰演少年赤那的演员,秦绝。 我此前浏览过有关于这位年轻演员的讨论,如果消息无误,《囚笼》应当是他出演的第一部电影。他在影片中的表现在我看来有多么出彩,用一句话可以说明——我认为秦绝至少撑起了《囚笼》百分之三十的票房。 这句话讲出来,我知道一定会有人说我收钱了(笑),先说明一下,我以征信担保这次对《囚笼》所有的评价(包含正负面)都不含任何商业交易,仅是个人自发行为。 在进入主题之前,先来谈谈电影的节奏。众所周知,故事以二十几岁的季声为开篇,不论是父母惨死,还是少年赤那火场逃生,都只是以回忆杀的形式插叙到剧情中,从戏份来看并不多。 接着,让我们思考一个额外的问题:为什么赤那与林玲、林茹娟的剧情如此引人入胜,深有共鸣? 故事的编排、情节的铺设自然是一方面,然而另一方面的原因却是大多数人都无法反驳的:戏份较多。 戏份多,才有空间给观众讲述故事,才能让观众在足够的时间里体悟到人物间的碰撞发展。 那么,第二个问题,大家对赤那的印象如何? 我想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但凡是看过了电影的,亦或是间接了解过的,都能从赤那身上提取出几个鲜明的关键词,比如“杀人是本能”、“对世界懵懂无知”、“沉默寡言”等等。在这里面,赤那的武力值说是全剧最强,几乎也没人反驳。 这就是有趣之处,也是关键之处了。 我不知道各位观众是否有注意过,在青年赤那,也就是电影主线的时期里,即使赤那对混混动手,在故事结尾杀死了季涛,镜头也都并没有给出非常详细的过程。 哪怕是与林茹娟的那一场,赤那在屠杀淫秽之人时,镜头也多半给了林茹娟,让人们看见她情绪的转变,脸上混合着被救的安心和目睹单方面屠杀的恐慌。 各位不妨静下心想一想,明明赤那杀人的详细画面那么少,我们又是为什么提到赤那会下意识觉得,“他很强”、“他出手则必杀”呢? 答案显而易见—— 因为我们看过少年赤那! 我注意到《囚笼》的某瓣小组里有个有趣的统计,标题叫做【《囚笼》里的哪个场景最让你印象深刻?】,在这篇帖子中,大家的回答五花八门,比如“林茹娟与赤那发生关系”、比如“季声几次坐在沙发的不同转变”、“怀孕的林玲出现在大屏幕”、“季声从父母的老屋走出转身磕头”、“王梓倩吸毒”,等等,这也说明了《囚笼》本身有许多亮点。 但是(笑),经过我的小统计,我发现在将近四位数的回复里,有近四百人都提到了同一个话题——少年赤那。 我相信如果在这里插入一个名为“你是否在观看《囚笼》时在开篇被少年赤那的转头吓到?”的投票,那么选择“是”的比例一定是碾压的。 类似“看到那个回头,我毫不怀疑季声当初被吓失忆”、“要是季声每天都梦到这一幕,那我太懂他为什么睡不好了,因为我回去也做了噩梦”的评论,我也在网上看到了很多。 不仅是回头,还有少年赤那杀人的那一幕。 这一片段出现在后面,伴随着刘京的讲述,赤那在场中独战六人并将他们一一残杀。画面的流畅血腥给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哪怕是说不上所以然的观众,也能觉得赤那杀人的招式和手法实在太丝滑了,迅捷、精准,没有任何花哨和多余的动作,完完全全就是契合角色的设置——他就是为了杀人而被培养长大。 我在此异常好奇,首映会时就特地留意了片尾字幕。在武术指导与动作顾问这一栏,我看到了一个与演职员表里同样的名字:秦绝。 之后,为了验证个人猜测,我冒昧打电话询问了蒋舒明导演,得到了确切的答案。 所有少年赤那的部分,只有一位武术指导和一位动作顾问。 这个人正是演员本人! 正是秦绝! 换而言之,他自己设计了少年赤那全部的打戏! 秦绝在这些片段的精彩演绎,用最少的戏份,稳稳立住了赤那这一重要角色的人设! 因为看过了少年赤那,所以即使后面我们没有看见青年赤那的详细打戏,也依然能够在脑海中想象出那些血腥恐怖的画面。 好绝的秦绝!好绝的蒋舒明! 我非常理解蒋导能有这样的信心,让他在后期剪辑里,没有保留青年赤那杀人的镜头,反而将重点放在了情节的排布与剧情的推进上,令赤那与林玲、林茹娟在冲突中的情感变化更为丰满。 因为赤那的强大已经立稳了,不需要再强调了!做到这点的是什么?是秦绝演绎的少年赤那! 如果没有这个基础,青年赤那想必就需要加入更多的打戏去丰富人设,那么与之相对的,他与林玲的爱情和他个人的成长,势必做不到现在这样充沛饱满,也就更不可能令许多观众为之动容。 借用近期网络上的一个热词,秦绝真是个宝藏演员。 在他身上,我看见了“精准高效”四个字。寥寥无几的出场,场场都是精华。立住了赤那的人设不说,那一回头的眼神更是杀机四伏,瞬间将观众代入季声的观感拉满,更不要说那段火场奔逃,即使机位互相切换,也丝毫看不出任何穿帮,我同样询问了蒋导,得到的回复是“一条过”!怪不得如此流畅,紧张感发挥到了极致! 观众中的许多人可能并不会发觉,但正是在这些小细节上的堆叠,最终呈现出来的才是带动人心的佳作。 我忍不住再说一次,秦绝真是宝藏演员。 他出场必给人留下印象,却不是属于他本人,而是属于角色的印象。回头、杀戮、奔逃,甚至那个背影那枚耳钉,都是恰到好处的记忆点。他出彩,却不抢戏,只为剧情服务。在看过《囚笼》后,我异常理解为什么蒋导花费了大力气来选少年赤那的演员,结果已经证明了他的明智! 哈哈,写着写着,情绪仿佛回到了三刷《囚笼》的时候,人也跟着激动起来。 最后说句题外话吧,近来听闻饰演少年赤那的演员秦绝仅仅十九岁(元旦已过,也可以说二十了),着实惊艳于他的天赋与才华。至少在武戏上,我已经被这位演员所折服,希望以后能看到更多有关于文戏相关的表演。这样一个出众的人,很难让人在见过他演的戏之后不报以期待。 转粉了,请加油! 第六十九章 花开一隅 除影评以外,方木泉还附上了几张长图片,里面是对一些动作、镜头的具体分析。 《囚笼》目前才刚上映一周,根据蓝星的政策,要下映或转到网络播放后才能拿到视频资源。预告片里也没有少年赤那的镜头,方木泉能凭借记忆画出大概的草图,不得不说记忆力和观察力都相当厉害。 秦绝在心底暗暗道了声谢,把这篇影评与附带的长图收藏进“第三方点评”文件夹,这些具有专业价值的评语对她帮助极大,一个优秀演员的成长之路上最不可或缺的便是反馈与点评。 她在方木泉那篇V博下回复了简短的一段话,大意是感谢老师指点,希望有空能与您讨论更多《囚笼》相关的内容。 再切出页面时,就听到森染问道:“阿爸,这些舆论要控制下么?” “大致是什么风向?”秦绝随口问。 方木泉这边出了影评,林肖晗那里又传了绯闻,想必此时V博底下一定有许多路人和浮粉。 “呃……”森染有些无语,“除了某些跟风黑以外,说的最多的是阿爸你处事不妥。” 她既迷茫又费解:“他们说,你一边表示只和肖晗姐姐是好朋友,一边又点赞赤玲的CP视频,又当又立?” 秦绝听笑了,顺手把电脑关上:“不用理。” 但凡有点理智的人都知道这两件事根本不冲突,难道演员自己欣赏角色相关的作品也叫吸血、吃CP红利? 总有些人不懂得“事件分离”,挥舞着二元论的旗帜,将某个细节无限放大,最后将人贴上标签,打入某某阵营。 在秦绝看来,这种行为纯粹是吃饱了撑的,没什么必要。 退一步说,即使是引起不满,那被骂的也是她而已,跟林肖晗没什么关系,只要不麻烦到其他人,多少谩骂她不在乎。 “唔,好的。”森染乖乖应声,又一板一眼地报告道,“前天有一个杂志过来接洽,我查了查,它名声很不好,而且旗下养着许多狗仔,就拒绝了。” “嗯,阿染看着办就好。”秦绝起身收拾着电源和电线。 “好哒——哦,还有,等一下。” 森染顿了两秒,“林肖晗的经纪人联系我了,意思是希望我们配合CP炒作。” 而且话说得很不中听,处处透着不要不识好歹的优越感。 秦绝正把笔记本电脑收进包里:“阿染觉得呢?” 森染在手机里把自己拧成一条麻花,滚来滚去。 “阿染觉得她的语气很烦诶,不想理她!” “那就不理。”秦绝笑了笑。 “不过,这也是阿爸的上升期呀,经过大数据验证,此时发布赤玲CP的内容会吸引一部分粉丝,短时间内的热度上升十分可观。”森染拿尾巴尖点了点脑袋,“是不是该把握机会呢?” “无妨。我是演员,不是明星。” 秦绝接着收拾行李,“更何况跟赤玲有直接关系的是齐清远而不是我,赤玲的BE故事的确让人悲伤,但借着这股伤感来赚取共情分数的手段也谈不上有多善良。同理,肖晗可以做些宣传吸粉,毕竟她出演的角色是当事人,但我的少年赤那与她毫无交集,去借东风没必要。” 她伸了个懒腰,叹道:“演员还是专注演戏的好。” “好的,那我把这条原则写进数据库啦!” 森染松开自己,在屏幕上转了两圈渐渐不见了。 秦绝并不担心将演戏以外的部分交给森染会出什么差错。她闺女能与系统分庭抗礼,在数据演算与性格拟人上优于常人。面对不同的交流者,森染能瞬间从网络抓取数据,打造出他们的思维模型,并针对性做出妥当合适的回复,这个过程并不会掺杂个人情绪,公事公办,极为成熟干练。 在秦绝不知道的地方,森染已经林林总总拒绝了许多接洽,包括但不限于杂志小报、私人助理或其他职位的应聘等等,就仿佛升级过后的柳华珺,承包了一切外在事务,让秦绝能不受打扰地专心钻研演戏。 事情果真如秦绝所言,这一波人不过是近来《囚笼》热度蹿升而连带路过的吃瓜群众,不论是秦绝还是林肖晗,两人的地位和知名度都不足以让这件事继续发酵。 林肖晗的公司倒是有心想踩一踩秦绝,编点黑料什么的,可秦绝的相关信息早被森染层层加密,除非实地探查否则很难得到结果。有些好笑的是,森染的加密手段远超出市面上的黑客科技,林肖晗公司那边窥见了一丝边角,便自己吓自己,误以为是国家级别的保密措施,动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人,便偃旗息鼓,就此作罢。 秦绝听森染念叨起这件事时,忍不住笑了笑。 “哪有那么简单。”她轻声道,“一定是阿染有意用了贴近秦一科技的加密链条对不对?” 森染娇俏地哼了一声:“阿染能有什么坏心眼呢,阿染什么都不知道~” 秦绝垂眸莞尔,不再出声。 她此时已经在去往倪省的航班上,一月五号,《白昼之雨》秘密进组。 …… 苏省,苏城,某花店内。 系着小围裙的赵姝静轻轻呼了口气,把花盆放下,用手背擦了擦汗。 店内的小电视正播放着娱乐新闻,主持人唾沫横飞,讲述着今早突发的昔日一线女星悄然退圈一事。 他表情沉痛,回忆起该女星的演艺生涯与经历过的舆论风暴,又谈及她最近在某部影片中的精彩出演,深切惋惜娱乐圈内失去了一位演技出众的女演员。最后诚恳表示希望当今的娱乐环境对人温柔以待,肯定演员本身的优秀,少一点苛责多一些真诚。 赵姝静的眼神没有变化,抿唇微笑。 玻璃门旁,清脆的风铃声响起,花店来了客人。 “呃,你好,我想买一束香水百合……” 来人是个二十几岁的男性,学生打扮,像是第一次来花店,神情局促羞赧。 “香水百合是吗?要送人?”赵姝静柔声问道。 “啊对。请帮忙包起来,包得好看点,再加一张贺卡……” 男大学生结结巴巴地说着,突然愣了愣。 “你、你是……”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店主的脸,“啊”了半天。 赵姝静轻轻一笑。 “我长得很像女明星吗?” “啊。呃。是呢。”男大学生红着脸挠挠头,“不好意思啊姐,我应该是认错人了。” “没事。” 赵姝静笑了笑,动作有些生疏地挑出几支百合花,修剪好扎成一束,用浅色半透明的包装纸包好,绑上丝带。 “贺卡是你亲自来写还是?”她问。 男大学生支吾了半天:“还是您写吧,她……她就是最近心情不好,您能不能假装这是花店的开业酬宾?或者抽奖什么的?落款写花店就好了。” 赵姝静心思玲珑,大致明白了是什么情况,便点点头,在心形贺卡上流畅地写下几句话。 送给本店今日迎来的第一位客人。 愿您收获一段美好的邂逅。 愿您开启一天的好心情。 落款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一隅。 赵姝静将贺卡轻轻插好,抱起花束递给这位客人。 “刚开业不久,合眼缘的客人一律五折。”她轻笑。 男大学生手忙脚乱地抱着花连连鞠躬,扫过了支付码后,带着傻兮兮的笑容护着花束小跑走了。 赵姝静目送他远去,倚靠在玻璃门旁,注视着来往的人群。 清晨的阳光洒在她素净的脸上,眼睫投下的阴影都显得恬静温柔。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她终于过上了恰如其名的人生。 风雨飘摇过后,静待一隅花开。 第七十章 研影定音 川省,川大,学生宿舍。 柳鑫月盘腿坐在床上,双手紧紧攥着手机,颤抖频率之高让隔壁看书的许敬伊怀疑自己的桌子都在物理共振。 “月月,你在等什么呀?抢票?” 半晌,许敬伊终于被抖得看不进去书了,有点无奈地转过脸来。 “呜呜呜不是啊。”柳鑫月还在哆嗦,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我在等研影出分!” “研影?”许敬伊懵了两秒,眼睛赫然瞪大,“啊!是不是那个、那个——” 她比比划划了半天,却因为不太熟悉没说出来所以然,被柳鑫月一把抢过话头,连连点头。 “对啊对啊!就是研影陈列馆!” 龙国的文化艺术官媒共有文绘曲戏艺五大类别,下设相应的电子评阅陈列馆。电视剧、电影、舞台剧等属于“戏”这一大类,陈列馆名为“精研众影”,简称研影。市面上每部发行的电影都会在上映一周后得到点评。 也难怪柳鑫月如此紧张,如果说某瓣代表了人民群众的反响,知名报刊暗示了业内的评定,那研影馆就可称之为官方的定音。正因为有研影馆等主流评阅平台在,龙国这几年来虽然流量盛行,却依然没有令整个文娱环境为之沦陷,任凭资本把控。 《囚笼》上映的这一周,不知道被多少营销号带过节奏,说是宣扬未成年性关系、堕胎、吸毒等等,即使后面因为影评打了个翻身仗,也永远叫不醒那些装睡的路人,该抹黑还是抹黑,令真心喜欢《囚笼》的观众看得血压上升,又无可奈何。 柳鑫月现在担心的正是研影馆的看法。能作为官方的声音,研影馆的实力可见一斑。他们有着复杂的审阅流程,会从大众风向、社会反响、专业视角等诸多方面进行数据统计,并请资历极深的专家进行点评,计分三轮之后,才会除高去低,将最为公平的平均分呈现给公众。 虽然对《囚笼》很有信心,但万一官媒在审查时看到了太多负面的大众风向和社会反响,也被影响了呢? 柳鑫月噔噔噔跑过去挤在许敬伊身旁,挨着自家室友寻找力量,用力做了两个深呼吸。 “哎呀,你不要慌啊。”许敬伊看得笑了,带着点川省口音的普通话软声软语的,“搞得我都跟着紧张起来了。” “唉,很难不紧张啊!” 柳鑫月忧心忡忡,他们这些老粉都隐约知道这部电影对岑易而言的分量,作为支持他的粉丝,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岑易的努力与付出没有得到认可。柳鑫月越想越难受。 “别慌。”许敬伊点开APP给室友看,她也很在意秦绝的第一部电影成绩如何,跟着柳鑫月下载了实时票房的APP,学习间隙偶尔去看一眼。 发行首周的反响对任何一部作品都是重中之重。在这一周里,《囚笼》经历了影评混战、跨界安利以及名刊背书,最终的成绩并没有令人失望,票房在贺岁档里直升前三,排除分级原因之后数据更是直飙第一,堪称贺岁档最大冷门。 “你看,这个热评都分析过了,说看得出来蒋导拍摄这部电影全是为了冲奖去的。”许敬伊指着屏幕给柳鑫月念,“这类内涵深刻的影片向来叫好不叫座,但根据现有数据来算,《囚笼》三天回本不说,利润更是净赚了一倍,是难得小众电影里的口碑票房双丰收呢。官方肯定能看得到这些反响的!” 柳鑫月呜呜埋在室友颈窝:“啊——我知道,可我还是好紧张……” 许敬伊无奈地笑了笑,手上已经习惯性地点进了秦绝的V博。 前天和昨天因为“绯闻”和方木泉点评的关系,秦绝的V博底下有些混乱,但他在直播里讲过,让粉丝不要听风就是雨,与他相关的事情有必要的话他一定会站出来解释,所以许敬伊的心态并没受到影响,还是粉随正主,佛佛的。 “呜哇,你们怎么能这么淡定!”柳鑫月探出脑袋,暗中观察她屏幕上的V博评论,“我们的粉丝群都要炸锅了!” “也有人不淡定啊。”许敬伊还是慢悠悠的,“很多最近来的新粉丝都有些焦躁呢。” 为了平和她们的情绪,以许敬伊为代表的这些老粉有空就给人推荐秦绝的直播。 别说,小狼的直播仿佛有魔力,粉丝看完之后心静如水,个个变成了捧着保温杯的老干部,就差泡点枸杞了。 “唉。有点羡慕。”柳鑫月嘟囔着,蹭着许敬伊又开始反复刷新研影馆官方APP的页面。 “不用羡慕啦,其实也是人少,闹不起来的。” 许敬伊叹了口气,随着秦绝知名度的提高,将来一定有更多的粉丝喜欢他,人多了,什么样的牛鬼蛇神都会出现,想想还有些疲惫。 不过即使如此,她也不会把小狼像珍宝一样藏着,在她看来,秦绝这么优秀的演员还是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才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上午八点五十九分,柳鑫月疯狂刷新,终于在九点整刷出了一条新的评阅信息。 “啊!” 她发出一声尖叫,把许敬伊摇来晃去。 “你快看你快看啊啊啊啊啊啊研影馆它!!!” 许敬伊被晃得直发晕,好不容易才挣脱柳鑫月的“热情”怀抱,捧着手机仔细看去。 最新评阅栏中,《囚笼》的海报清晰显示在一侧,右面是精简的剧情简介。 在底部,研影馆如是评价道:善恶无界,自在人心,身负枷锁,心无囚笼。 另有一则简短的评语:文艺作品主题百种,各不相同,或排解压力、洒然一笑;或触动灵魂、引人深思。《囚笼》自上映以来,于社会各界影响颇深。以一影之力,缓缉毒之苦,意义深远,实为佳作。 许敬伊呼吸一滞。 这是官方也认可的意思了! 《囚笼》,果真是部有正面影响的电影! 营销号的抹黑和带节奏,不攻自破! 不知怎的,许敬伊的呼吸也跟着加速起来。她点开评阅栏下面的子项目,两则点评过后,研影馆列出各方面评分,背景、情节、人物、造型(含服化道)、配乐等等,皆在75分以上,综合分数直达83,在近半年内评分排行第一。 其中,最有价值演员一栏毫无疑问标注了岑易的名字,另附短评几句,称其“端方君子,克尽厥职”。 这就是柳鑫月尖叫的原因吧! 好棒呀,岑易老师精彩的演绎,甚至他顾家爱家的人品都被认可了! 许敬伊笑着把尖叫着扑过来的柳鑫月抱住,跟着她一起小海豹似的鼓起掌来。 “岑老板!永远的神!” 柳鑫月开心叫道。 “哈哈哈哈,对对,岑老板永远——哎呀!”许敬伊的手机在柳鑫月的扑腾下没拿稳,她忙乱地抓住,眼前闪过两个极其眼熟的字。 诶,等等? 柳鑫月的叫喊在这瞬间仿佛离得很远,许敬伊表情凝固,眼神聚焦静止,难以置信地看向评阅栏的最后一处。 那一栏,由主创团队与研影馆评审共同推荐的“特别感谢”一栏,赫然写了秦绝的名字! 短评之中,与方木泉老师评价的别无二致! 第七十一章 花开两朵,各有盛败 “特别感谢”在评分和其他审阅上并无影响,属于可有可无的加成项,写制作班底、演员,甚至导演想感谢自己的家人都可以,向来是净赚好感的一栏。 但许敬伊真的没有想到,戏份并不多的秦绝能凭借少年赤那这个角色获得了这样的肯定。 她瞬间有些失语,眼尾悄悄晕红,虽然感觉因为这件事泪目有点没出息……但是真的好开心啊! “哇啊啊啊!小狼!” 柳鑫月狂欢过后也看见了秦绝的名字,顿时喜上加喜,眉梢都扬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过年了。 “真好……” 许敬伊一时语塞,都不知道说些什么,翻来覆去只会重复一句“真好”。 这就是追星的感觉吗?自从她喜欢上秦绝以来,非但没有感受到所谓“粉圈”的那些阴谋纠葛、繁琐打投,反而不断地从秦绝本人身上获得了极其正面而坚定的精神力量。 就连现在也是一样,在看到秦绝被研影馆肯定了之后,许敬伊的第一反应是秦老师这么努力,我为什么不可以? 我凭什么考不上心仪的京城大学研究生? 许敬伊噌地站了起来,把柳鑫月吓了一跳。 “小镜子?”她抬手推推她,“我们今天去吃顿好的庆祝一下吧!” “嗯!”许敬伊用力点头,但动作没停。 她异常认真地重新坐回椅子上,翻开了考研笔记。 “诶诶,你怎么又进入学习模式了——”柳鑫月目瞪口呆。 “小狼这么优秀,做他的粉丝不能丢人!” 许敬伊回头踌躇满志地答道,说罢转头埋进书本之中。 柳鑫月张着嘴巴看了半晌,突然觉得膝盖中了一箭。 这、这未免也……太认真了吧! 有必要吗? 可是,为什么她又觉得这样认真到有些矫枉过正的许敬伊,这么坚定这么能打动人? 这就是学霸追星吗?又或者说,这就是小狼这样优质偶像的魅力吗? 柳鑫月顿时想到了自己喜欢了好几年的岑易。 研影馆刚才是怎么说的来着?“端方君子,克尽厥职”,意思是行为端正,在自己的学习和工作上尽到应尽的职责。 对啊,岑老板那么优秀,在喜欢他支持他的同时,为什么不向他学习? 所谓“偶像”,比起精神寄托,比起娱乐商品,难道不是应该当做榜样,自发向他的优点看齐? 柳鑫月怔忡几秒,拿着手机原地转了两圈,最终只是把研影馆的评阅页面截图,发到V博和朋友圈留作纪念。 做完这些,她兴奋的情绪沉淀下来,像许敬伊一样坐回了书桌前。 …… 网络上已经炸开了锅。 研影馆的审阅一出,顿时给了之前那些跟风黑与职业抹黑的路人水军一记响亮的耳光。 方木泉更是因为秦绝出现在了最后的特别感谢一栏,作为影评人的专业度与信誉度不断上升,快从银星影评人升级到金星,被网友将其与蒋舒明放在一起,戏称“伯乐”。 【我就说听方木泉老师的准没错!人家可是专业的,什么时候出过错呢!】 【内啥,前天你在骂《囚笼》的时候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呃……我有说过吗?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类似这样真香的例子比比皆是,舆论风声顷刻间发生逆转,现在还执意对《囚笼》发出负面评价的人,要么是死不认账且没脑子的职黑,要么就是真的不对胃口的个性观众,但不论哪一种,在好评的浪潮中都掀不起一丝波澜。 许穆脸色铁青,他参演的那部《酸儿辣女》的评分也出来了,72分,中规中矩,甚至在情节和人物上被予以批评,说是剧情老套,角色扁平化,像一碗流水线上生产出的菜肴,披着家常菜的皮,实则包装严重,根本没有家的味道。 研影馆的点评,向来精准犀利。 许穆的经纪人曹晰的表情就更不能看。其实72分已经是个不错的成绩,研影审阅全面且严格,寻常文艺作品能及格都很难,那些商业电影每一部都徘徊在60分上下,而许穆这些年来参演的电视剧、电影等能保证平均66分,已是能被人夸赞的程度。 但问题也就在这儿。 他好坏不忌,作品平庸,挑不出错处却也没什么亮点。自从出演了一部红色作品,被研影夸奖而大火之后,就始终保持着这一个正义无私的人设,还时常拉着柳华珺塑造深爱而不得的苦情形象,时间久了,观众也早就审美疲劳。粉丝?那可是世界上最信任不过的群体之一。 再这样下去,许穆被捧得越高,流失粉丝的时候就会摔得越惨。 曹晰隐蔽地做了个深呼吸,把郁气咽下。 “穆哥,官媒发声后,再有动作就难了,这次先收手吧。”曹晰好言相劝。 许穆阴沉着脸,重重点了点头。 曹晰只当他还有理智,很识时务,便识趣地没有多说,着手安排《酸儿辣女》的后续宣传,跟搭戏的女演员上一上厨艺节目之类的,再炒炒绯闻,这套热度回升的手段他熟得很。 却不想,在曹晰离开后,许穆越想越气,愤懑难平,本想打开V博看两眼粉丝的彩虹屁和某些匿名社区里唾骂岑易的帖子,结果刚一打开,V博首页便弹出来岑易代言某品牌的广告,登时气得眼前一黑,页面跳转过后,更是铺天盖地的研影馆高分截图。 蒋舒明为了表示自己坚守初心,不做多余的宣传营销,可柳华珺又怎么会忍掉这口气?这些宣传位的助推,一定有她的安排在内! 许穆联想到这一层,仿佛吃了老鼠屎般恶心。 把新手机一甩,他砸进高档沙发里,拿出私人机开始打电话。 “之前交代你的通稿呢!快发!” 电话那端犹犹豫豫,终于在许穆不断的催促和责骂中一咬牙道: “穆哥,真的不行了,拿剧照讲主演吸毒已经行不通了。更何况,今儿个上头有消息了,《囚笼》要被当成范例推广宣传!” “什么?!” 许穆大惊,“什么宣传?” “您……您打开看看就知道了!”电话那头满是为难,似乎多跟许穆说一句就要沾染上什么把柄似的,连连低声道歉,姿态卑微,挂断通话倒是毫不犹豫。 许穆被人撂了电话,更是气急,恨不得把手机按碎,在键盘上输入囚笼一词。 热搜词条迅速弹了出来,#《囚笼》进入禁毒宣传作品名单#! 点进一看,竟是《囚笼》中王梓倩与林玲被毒品所害的那几幕给观众造成了深刻的心理阴影,连带着对毒品深恶痛绝,不仅禁毒宣传在短短几日内上升了一个层次,更有一些年轻人在看完电影之后意识到了毒品的危害,匿名向公安局举报了朋友或恋人在某些不法酒吧吸食软毒品! 警局接连破获了几起贩毒案件。虽然案子不大,但发生在春节期间,顿时显得更加大快人心! 甚至有缉毒警察的子女匿名发表给《囚笼》的感谢信,称父亲/母亲的牺牲没有白费,终于有人拍摄了这样一部有关缉毒警的作品,并让毒品的可怕之处广为人知。 种种作用下,《囚笼》成功入选了禁毒宣传作品单,由官方购买部分放映权,在禁毒所等处与其他作品一同播放,对吸毒群众进行深刻的思想教育。 “什么狗屁东西!!” 许穆被热搜里一排排的【《囚笼》,正道的光!】刺激得双眼血红,他真是不懂了,就这种画面吓人恶心的毒品电影,怎么反而被人肯定追捧! 那些夸赞《囚笼》的,都是岑易和蒋舒明安排的水军!一定都是水军! 许穆狂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又突然停下,从酒柜里拿出酒来,一杯接一杯痛饮。 他很快喝得脸红脖子粗,意识沉醺朦胧,反而性致上涌。 翻了翻私人手机里的号码,许穆打过去,粗声粗气地叫着英文名,让人现在到他的别墅来。 “啊拉~”电话里的女声软糯酥媚,“我和姐妹在喝酒,Marvin~你过来嘛,我们姐妹四五个人呢,到时一起……” 想到女人的温软身体,许穆的呼吸粗重起来,他恶狠狠骂了两句小骚货,拿起车钥匙就出了门。 第七十二章 《白昼之雨》进组(求推荐票) 倪省,TK机场。 秦绝背着吉他,手里提着电钢琴,张明拉着行李箱,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机场的第二出口。 来接人的是剧组的保姆车,司机是本地人,很有眼力地帮他们放好东西,之后便规规矩矩地坐在驾驶席,不再出声。 等了约二十分钟,又有几人上了车。 说是几个人,但显然被他们关照着的那位才是重点。他看着很年轻,比秦绝大不了几岁,脸颊圆润,身材微胖,虽然谈不上帅气,却很顺眼耐看,是生活中常见到的那类人,瞧着就觉亲和。 “呃……打扰了。” “您好您好。” 来的这方似乎是提前收到了消息,知道保姆车里坐的是贺老爷子亲自选的主演,不论是年轻男子本人还是他的经纪人和助理,一进门姿态都很尊敬。 秦绝侧身给让了个坐,友善道:“匀一个人来这边?我看你们有点挤。” “多谢。” 经纪人打扮的男人笑呵呵的,虽然身材也跟自家艺人一样有些微胖,但坐的很端正,几乎没跟秦绝有什么肢体接触。 “没事,举手之劳。”秦绝有意交好,主动伸出手道,“我是秦绝,在《白昼之雨》里饰演莫森。” 坐在她正对面的那位年轻演员圆溜溜的眼睛一亮,握着秦绝的手摇了摇。 “秦老师好,我叫何畅。我饰演田刚。” 果然。 田刚是《白昼之雨》里戏份仅次于莫森的角色,可以说是“表面主角”,分量很重,且何畅与角色的形象也很接近,秦绝推测无误。不过…… “何畅?”秦绝问。 某位国内知名的影帝也叫这个名字,不过他已经将近五十岁了。 何畅抓了抓锅盖头,有点局促:“重名而已。您叫我小何就行。” 秦绝笑笑:“年纪都差不多,不用太见外。” 她看得出来,何畅被同名前辈的光环影响颇深,无端多了许多压力。 车内狭窄,除了相对而坐的秦绝与何畅之外,其他人不方便握手,也就彼此简单介绍一番,点头示意。 “啊!您、您是……” 何畅先前因为拘谨没敢仔细看秦绝的脸,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您是演了《囚笼》的那位——” “嗯,是我。” 秦绝点头。 保姆车恰好行驶进一段地下通路,日光陡然昏暗,秦绝背着光,眼神淡然,唇边微微扬起一道笑弧,距离虽近,气场上却离得极远。 何畅的脑海里瞬间出现了《囚笼》中那半秒的狠厉回头,没由来的猛地打了个哆嗦。 “怎么了?”秦绝随口问。 “没……没什么。” 何畅勉强地笑了笑,要不是当着众人的面,他真想伸手搓搓胳膊。 救命,怪不得秦老师能出演莫森……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秦绝略有些茫然地看他一眼,见何畅回避开她的视线,便也没有追问。 这孩子心理素质不行啊。她心想,我有这么吓人么? 车内一时无言。 …… 机场与市区距离并不太远,众人在目的地下了车。T城的影视基地多是现代布景,酒店在稍微靠里的位置,生活制片先带着演员和随行人员安置好了住处,一行人这才向影视主楼走去。 电梯停在二十七层,秦绝再次见到了那两位试镜时出现过的姑娘,在她们的指引下,秦绝和何畅两名演员往会议室走,经纪人和助理们有额外的房间供他们交换名片,做些寒暄。 会议室不算很大,椅子围绕着长桌摆放,共前后两排。桌边的名牌很有意思,演员的位置只写了角色的名字,主创班底则只写姓氏和职位,有种只看实力不看其他的意味在,颇为舒服。 秦绝弯了弯唇,即刻进入状态,肩膀稍驼,神情恹恹的,趿拉着运动鞋慢悠悠地往写着“莫森”的那处走。 “呃,秦老师……” 何畅有点紧张,正想叫她,却被秦绝淡淡一瞥。 那淡漠、不耐烦的眼神里有些许疑惑:说什么呢,秦老师是谁? 嘶。 何畅打了个激灵,不由自主地就蜷起肩膀。 但天不遂人愿,“田刚”的名牌就在“莫森”的隔壁位置,何畅只好一步一挪,畏畏缩缩地坐在了秦绝旁边。 救命,好可怕QAQ…… 一想到剧本里自己饰演的田刚差点就被莫森给杀了,何畅就抖得更厉害了。 只有他们两人的会议室里气氛很是压抑,进入状态的秦绝翘着二郎腿,边抖着脚边从单肩包里掏出剧本砸在桌上,翻页的力气没怎么控制,时而传来哗啦啦的声响。 何畅像个刚被家暴过却敢怒不敢言的小媳妇,在她旁边瑟缩着,也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拿剧本,恨不得虚空翻页,半点响都没有。 近五分钟后,秦绝去摸外衣口袋,何畅现在草木皆兵,小眼神乱飘试图看她想干啥。 下一秒,就见秦绝痞里痞气地掏出个盒子,抖了抖,抖出一根……pocky? ????? 何畅目瞪狗呆,满头问号。 他陷入了对人生的思考,一会儿悄咪咪看一眼正熟练抽pocky的秦绝,一会儿又埋头盯着剧本苦思。 是pocky吗?是吗?不是吗? 为啥秦老师好像在抽烟呢? 这是表演还是他拿错了? 何畅对着完全没看进去的剧本疯狂纠结。 终于几分钟后有人推开了门,何畅一抬头,从形象上认出了参演《白昼之雨》的另外几位演员。 浑身丧气,面相显老,头发和胡子都乱糟糟的,一看就是底层失败者的那位是李洪川,饰演跟田刚一起打工的王大力。 年轻可爱,有着一双水汪汪的小鹿眼的女孩是王茗,饰演被王力暗恋着的咖啡店打工妹邱雪。 身材壮硕块头很大,却相貌圆嘟嘟有些滑稽的男子是高木龙,饰演被莫森威胁勒索的公司职员曹昊。 最后一位瘦瘦小小,留着土气齐刘海,戴着眼镜的是甄楚楚,饰演曹昊的未婚妻苏琪。 这几位刚一进门,看见敞怀翘腿满脸不耐烦的秦绝跟她旁边瑟瑟发抖的何畅,再一扫两人面前的名牌,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对演技的磨炼这就已经开始了! 不愧是贺导的剧组! 好严格!好认真! 李洪川立刻跛了一只脚,嘴里“哎呦哎呦”地念叨着,一步步挪到自己的位置; 王茗小鹿般的眼睛惊慌地打量了一圈,嘴巴微微抿起,可怜巴巴地坐在了椅子上,四处张望的模样惹人怜爱; 高木龙一仰脖,仿佛身穿西装,人高马大地坐下,把剧本当成策划案一样很有气势地翻来翻去; 甄楚楚轻轻咳嗽几声,脚尖踮起,好像穿着高跟鞋但又不适应似的,一扭一扭地坐在高木龙身边。 在场六个人,在这种谜一样的氛围里,开始疯狂飙戏。 几分钟后陆续进来的主创团队:? 编剧穆思思:? 副导演汤廷:? 导演贺栩:? 这六人演得投入,演得忘我,即使有人注意到了来人,但也仍然佯作不知,充分表演着自己角色应有的反应。 贺栩的眼神从他们身上依次掠过,露出了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 不错。 现在的年轻人,不错。 他带着主创团队接连落座,缓缓抬手,拍了拍手掌。 “啪”的一声响起,以秦绝为首的六位演员立时气势一收,站起身来恭敬礼貌地向各位“观众”鞠了一躬。 贺栩终是没忍住,笑意渐深。 “好了。”他说,“开始吧,剧本围读。” 第七十三章 剧本围读(求推荐票) 每一部电影的拍摄时间和相关经费都极其宝贵,为了提高拍摄时的效率,开机前往往会有较长的筹备期。 剧本围读是筹备期的第二阶段,又称“粗排”,像剪辑中的粗剪一样,演员们围在一起讨论剧本时也会有粗糙的彩排。把握人物主要情绪、对台词,甚至编剧和导演修改剧本等等,都发生在这个时候。 秦绝早在拿到剧本的当天就标注并背下了莫森的所有台词,一周过后,全员的台词和拍摄场次也被她记得一清二楚。 但记住,并不代表理解。剧本围读正是个为演员答疑解惑的好机会。 这天下来,话说的最多的不是各位演员,也不是贺栩,而是编剧穆思思。 她就是当初试镜莫森时除贺栩和汤廷外的第三位面试官,编剧上的实力在业内颇受好评。 文字在小说和剧本上是不一样的,小说可以留有想象空间,但剧本却需要考虑好当时的画面、角色的情绪和对话表演的节奏等等,一个好的作家不一定是好的编剧。 这次被贺栩钦点,穆思思下了大功夫。她将《白昼之雨》的原作反复研究,也跟着贺栩一起与原作者做了多次对谈,这才逐渐打造出完整的剧本。 秦绝也读过原作,只是在原作中,田刚才是主角,作者特别擅长刻画小人物的故事,将田刚和王大力这样的底层人描述得极其真实,是部辛酸中含泪微笑的恋爱轻喜剧,与贺栩所要表现的并不相同。 正因如此,许多阅读剧本和原作时产生的疑惑必须要听穆思思的细致讲解才能融会贯通。 贺栩的团队向来以高质量高效率著称,进组一周,演员们甚至没有多余的时间相互熟悉,每天抬头低头都是在对台词和粗排。 不过,他们六个人在各方面的进步和改变几乎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因此哪怕每个人每天回去都累得倒床就睡,第二天也毫无怨言地继续投入进剧本围读之中。 “停!” 贺栩出声,制止秦绝的动作。 “前冲太猛,出画了。”他说。 秦绝闭了闭眼从状态中抽离,仔细打量了周围摄像机的位置,点了点头。 没办法,这些纯粹是经验问题,是每个新演员都会犯的错误,只能靠大量的实战去练。 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秦绝只拍摄过《囚笼》,没人闲言碎语,秦绝自己也大大方方承认不足,当即调整好情绪重来。 粗排不仅仅是帮助演员熟悉台词、情绪,也是为摄录美三组设计镜头提供大量的素材。 哪场戏的哪里是表演区域,画面要拍广角还是特写,实际的走位又是如何,这些都在一次次的粗排中进行调度与调整。 每场下来,摄影导演、美术导演和贺栩都要凑在一起讨论许多东西,秦绝无事一身轻,就在一旁盘腿坐着,光明正大偷听。 起初贺栩还要看她几眼,后来懒得管,准备等秦绝顾此失彼时再出言批评,然而秦绝偷学归偷学,却没有本末倒置,每天的粗排照样细心认真,贺栩看在眼里,只在心里哼了声,此后讨论时有意把某些摄导和美导都懂的名词掰碎了讲。 秦绝眯着眼无声微笑,仿佛被投喂了小饼干的萨摩耶,坏心眼多着呢,两只耳朵支棱起来继续偷师学艺。 这般日子过了两周,某次剧本围读中,何畅和王茗接连被贺栩叫停,老爷子满脸怒容,也不出声,起身就这么走了,在旁叼着pocky翻人物小传的秦绝瞥见忐忑又委屈的两个孩子,悄然叹了口气,走过去。 “走位不对。” 她坐在两人旁边,伸手去指墙面,“你们俩这段是夜戏,取景在倪省T城N镇的中心公园。看见墙上贴着的那张照片没有?对,第三排右数第五个,就是那个景。” 接着,秦绝又指向摄像机和附近空着的位置:“你们看,摄像机在靠左一些的位置,侧着拍你们,照片中的路灯应该在那边,所以王茗从长椅起身的动作本身没什么问题,但你面对阿畅的角度就会背光,达不到拍摄效果。” 见王茗眨眨眼陷入思考,秦绝顿了顿,又对何畅道: “阿畅你也是,你退的那一步太过了,这里本要拍摄出邱雪在暖光,而田刚在暗光的对比,表现女孩求爱的赤诚热切和男孩的自卑怯懦,你这一步直接退到了黑暗里面,细节堆叠出来之后,两个人的明暗对比过强了,表达不出恋情尚有生机,反而显得彻底没戏,这怎么行?” 这番话说出来后,两人都恍然大悟。 实际上,这都是比较常见的失误,按理来说并不应该发生在王茗和何畅这种有过三五年拍摄经验的演员身上,只是打光这里有些刁钻,两人都往情感和动作方面想了,反而忽略了这点。 “谢谢秦老师!” 何畅虽然比秦绝早当了几年演员,但对自己的斤两非常清楚。看过《囚笼》之后,他就知道像少年赤那的眼神他绝对演不出来,因此对有实力但名气没他高的秦绝非常尊重。 小花王茗在戏里和秦绝的对手戏少,两人平日接触也不多,加之戏里的秦绝阴郁恐怖,原本觉得她并不好相处,此时立刻有了改观。 “谢谢秦老师。” 王茗跟着何畅道。 说来也有些不好意思,秦绝过了年才二十岁,在场的演员或多或少都比她大,称呼一时并不好找,只能用“老师”这一词。 “抬举了。”秦绝摇摇头,“叫名字就成。” 何畅连忙摇头,秦绝这些天在粗排时的气场都快给他造成PTSD了,怎么也叫不出“小秦”或者直呼其名的“秦绝”。 王茗看见何畅的反应,嘻嘻笑了下,很贴心地转移了话题: “森总,那你是怎么想到灯光的呢?” 森总?秦绝有点好笑,也没细究,默认了这个既有尊重又带点玩梗意思的称呼。 “这几天偷听到的。”她笑了笑,对自己的偷师行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之前在《囚笼》剧组的时候,蒋导也时常提到打光问题,听多了就有注意到了。” 何畅和王茗同时“哦”了一声。 “听起来好像很有帮助的样子啊。”何畅喃喃自语。 “确实。”王茗点点头,“森总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演员应该了解一些这方面的知识。” 她嘴上说着,心里却知道做到这点很难。但凡想认真演戏的演员,都要吃很多苦,背台词和研究角色之外,锻炼武戏和注意镜头走位等事情已经足够复杂繁琐,像秦绝这样收工还有精力偷学,并且还真学以致用的演员,实在是太罕见了。 “多学点没坏处。”秦绝颔首,“现在只是剧本围读,前期筹备得越足,后面拍摄就越轻松。” 她主动把自己这些天来偷学后整理的笔记递过去,就着某一页开始讲: “你们看这里,这个部分的运镜是为了表达…… “这里拍摄时会做个虚焦,但虚焦里的眼神还是要…… “在这个地方用的镜头不是专门拍特写的,人像很可能有变形,所以动作幅度就……” 贺栩在隔壁歇够了,回来就见三个人围坐一团,还能隐约瞧见秦绝嘴里的pocky随着讲话晃晃悠悠的。 “诶。贺导回来了。”秦绝早听见脚步声,拍拍两个小孩,“记着我之前说的话,去吧。” 何畅和王茗忙不迭点点头,重新回到中间清出来的那块空地。 一遍演过,两个人都屏气息声,等待着导演的意见。 沉默了一会儿,贺栩面无表情道:“行了,下一场。” 两人立时睁大了眼睛,下意识的笑容硬生生给憋了回去。何畅往场边瞥了一眼,秦绝从人物小传里抬起头来,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不知怎的,何畅残留着紧张的心绪顿时奇妙地安定了下来,他对着贺栩鞠了一躬,跟王茗排演起下一场。 贺栩留意到他们的互动,短暂出神了一瞬,眼神往秦绝那处移去。 视野里只见头发有些毛躁的发顶,那根pocky,以及她手里密密麻麻的笔记。 贺栩轻轻哼了一声,不再去看。 唇边却隐隐带笑。 第七十四章 商业合作洽谈(求推荐票) 剧本围读这种事,基本上稍微用心的剧组都会做,只是有些时候演员自有主意,不愿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白昼之雨》剧组倒是没这问题,贺栩的地位摆在那里,即使他没有强硬要求所有演员二十四小时跟组,年轻演员和他们的团队还是很有自觉,除必要的通告外自发地回到倪省参加粗排。 如是这般,剧本围读便延长到了将近一个月,时间之长在业内也颇为罕见。这期间,贺栩带着穆思思动了三次剧本,一次大改两次调整,老爷子似乎并不着急,乐意花费功夫慢慢雕琢。 二月初,快要过年了,贺栩大手一挥,全剧组停工放假,各回各家。 别的演员在元旦与元宵节时就忙得脚不沾地,高木龙和李洪川两个综艺咖更是在除夕时也不消停。左右一看,只有秦绝闲得跟没事人一样,她苏城那边短租的房子也到期了,干脆哪也不去,就近在倪省找了个民宿呆着,相当洒脱。 张明那边被秦绝放了假,他每每过年时节都要回到村头的墓园看一看,带点酒菜,看着父母亲的骨灰盒,摆上三副碗筷自己慢慢吃。 今年兴许能不那么寂寞,因为秦绝听说齐清远抽身去陪他,想来小孩心里能好受些。 说起齐清远,《囚笼》的大火也给他带来了许多变化。 娱乐圈看人下菜的功夫向来很足,有了作品傍身,齐清远所在的公司也腾出资源来好好包装他了,况且他是因烧伤整容,大众的接受度相对较高,现在有了好的妆造,许多杂志硬照帅得人眼前一亮,吸了不少粉丝。 林肖晗的事业也跟着有了起色,貌似连带着她那个女团也混得好了一些。只是秦绝当初直言澄清绯闻,“闹得”不太愉快,因此林肖晗被公司限制着,始终没和秦绝联系。 小姑娘还为此委屈过,秦绝却很坦然,发了个揉猫头的表情包,跟她说有缘总能再合作的。 岑易打来电话时秦绝正在接数据线,他近期可谓是蒸蒸日上,被媒体调侃“或成最大赢家”,连电话里的语气都透着喜气。 “嗯,一切都好。” 秦绝歪头夹着电话,手上还在捋线,“我进了贺导的组,有幸担当男主角,学到了不少干货。” “哦呦。” 岑易吓了一跳,“我说怎么这么久都没见你消息,原来《白昼之雨》的主演是你?” 贺栩最初仅仅放出了要拍电影的风声,就连《白昼之雨》这个名字也只是业内的人才知道,不论是试镜还是进组都没半点爆料,外界全然不知情。 就连秦绝的粉丝都在她V博底下哭喊“我那么大个秦小狼呢,怎么突然不见了”。 “是,这还要感谢蒋导。”秦绝笑了笑,“是他为我争取到试镜名额的。” “挺好挺好。”岑易笑道,“第二部作品就能跃进式发展,你小子很有福气。” 秦绝含笑应声。 比起挣扎在娱乐圈边缘的演员们,她确实很幸运。 所以更应该知足,拿出百分之两百的努力去回报这些恩情。 “本来想邀你来我家吃顿饭的,不过年后应该要进组吧?那就不耽误你了。”岑易道。 “好说,等这部戏拍完了,我再找时间去拜访。”秦绝一乐,“无人机怎么样?小宽还喜欢么?” 岑易听到这茬,哈哈大笑:“睡觉都抱着不撒手呢!啃得机翼上好多口水。” “没事,防水的材料。”秦绝笑道,“孩子喜欢就好。” 她没多提那无人机是改装过的,加了三道安全程序,但凡出了差错就会自动联系岑易、柳华珺和王轩,严重时直接录像留证并报警,甚至内部还隐秘地留了个自卫盒,危急关头能释放与电击棒同等的麻痹功率。 经历过末世,对新生儿的守护和关爱已经执拗地刻在了秦绝的骨子里。 任何一个婴幼儿的生命都很宝贵,是无尽的希望。 简单跟岑易聊了几句,秦绝接好设备,打开笔记本电脑。 没等她打开V博,又一个电话打进来,居然是柳华珺。 秦绝接起来,有些好笑:“嫂子,怎么你们两口子聊天还分着来呢?” 她跟柳华珺之前加过微信,不过只聊了聊无人机的使用问题,别让孩子误吞零件之类的,并不算很熟。但既然有岑易在,秦绝便也不跟她过于客套,拉家常般开口。 柳华珺为人爽利,加上对秦绝本就有好感,此时笑道: “哪呀,公私分明。我现在可不是你岑嫂,是杨柳娱乐的首席经纪人柳女士。” 秦绝一笑,态度立刻正经起来。 “柳姐这是来谈商业合作?” “是。” 柳华珺直抛重点,“之前小秦老师送给我艺人岑易的那首《少年》,近期收录进了‘年度十大金曲’,实不相瞒,岑易会带着这首歌在春晚演唱。” “哦?很不错啊!恭喜。” 秦绝不知道这些内幕消息,这时听了也由衷开心。 单她一个人来搞文娱这么多事业,太累不说,光环也太盛。秦绝不喜欢过于招人眼球,有岑易这些合适的歌者把更多的好曲子传扬出去,她乐见其成。 柳华珺在电话那端却是暗暗诧异,以一个二十岁小年轻的标准来看,秦绝实在太沉稳了,既稳重又赤诚,听得出来她完全不介意这首金曲是白送的,而且发自内心地替岑易开心。 哎,真好。她家老公真是遇到了贵人。 柳华珺原本因谈公事而略显严肃的表情柔和下来,继续道: “小秦,姐姐跟你直说,我们杨柳娱乐年后要推出偶像团队,不知道你能不能提供歌曲?” “啊这。” 秦绝顿了顿,“我可不是写曲子的人。” 她这态度摆出来,柳华珺暗自想笑,越发笃定这孩子只是低调,明明是自己写的,却不愿意承认。 “我们不谈这个。”柳华珺老练道,“姐姐不在乎你那边有没有接洽的音乐人,只要保证是原创音乐,没有抄袭没有融曲,歌我们就接。不论最后选没选上,都按照买断或分成的价钱来安排,如何?”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秦绝手里平行世界的曲目很多,明珠蒙尘实属可惜。 “我没写过偶像团体的歌曲,不知道能否达到柳姐的要求。”秦绝略一思考,坦然道,“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柳姐简单告知我想要的风格,要是不涉及到商业机密,我也想看看您旗下偶像的人设,能有唱功和舞蹈方面的音像素材就更好了。” 既然她接下了,就一定会认真对待。 柳华珺笑意更深:“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一会儿把资料发给你,他们还在出道筹备期,没个三四个月出不来,不急。” “好。”秦绝算了算,那时候《白昼之雨》怎么也拍完了,时间上并不冲突。 两人极有效率地商议了一些细节,都是诚心合作,寻求双赢,洽谈起来很是顺畅。 挂断电话后,秦绝上网看了看,这才知道柳华珺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有信心。 第七十五章 许穆的结局(求推荐票) 她此前在M站上传的十三首歌曲,不仅在外网,在国内也备受欢迎。 由于开放了非商用翻唱和使用授权,这十几首歌在短短两三个月里直接占据了各大社交APP视频榜首。 就连赤玲的CP剪辑向都会拿来当背景音乐,更不用说某些短视频平台了。翻唱、翻弹,甚至重新编曲填词都比比皆是。 用一句不恰当的话来说,便是秦绝人不在歌界,歌界却处处留下了她曲子的传说。 有不少因《囚笼》入坑的粉丝们,在挖矿的时候更是错愕发现,什么?原来我好早之前就听过他的歌?我甚至还转发过他在时代广场弹唱的视频? 这是什么宝藏演员啊!为什么曲火人不火?怎会如此! 幸好幸好,这次终于没错过! 如此这般,算上送给岑易的那首《少年》,所有秦绝已经公开发布的歌曲,就没一个不传唱广泛的,难怪柳华珺能这么信任她,哪怕秦绝没写过偶像团体的歌,也愿意先购入着作为候选。 许久没开M站,秦绝个人后台里的消息变成了恐怖的1w+,打开甚至卡了好几秒。 粗略一看,除了表达喜欢和做赏析的评论外,私信里多半都是申请商用改编,或是想要购买版权的。 秦绝揉了揉额角,非常无耻地开始偷懒。 “阿染~” 半百老人,在线卖萌。 电脑屏幕上汇聚起绿莹莹的光点,人形森染伸了个懒腰,趴在私信消息的框上,笑嘻嘻道:“来啦!” “呦。”秦绝笑了,“性能提高了?还是他那边总算闲下来了?” 保持人类体态与表情的算法极其复杂,如果不是这两种情况,森染是不会以人形出现的。 “答对啦!阿染已经升级成更厉害的阿染啦!” 森染顺着私信右侧的滚动条像玩滑梯似的滑下来,又咕噜噜转了两圈,才趴在桌面上边说着边举起个显示着ヾ(??▽?)ノ的文本框。 啊,崽崽好萌。 秦绝瞬间理解了那些自称她妈妈粉的粉丝的心情,恨不得捂住心口把闺女按怀里狂rua一通。 “真好,记得谢谢你阿妈。” “嗯哒~” 森染在旁边画了个小缆车,坐上去重新滑到私信消息的右上角,伸手扒拉着各条消息。 “阿爸,这些要怎么处理?” “开源吧。”秦绝沉吟道,“严格审查各条申请商用的公司或艺人,从信用、人品以及歌手自身适配度等方面对比筛选出尽可能适合歌曲的人。如果是买断,那就保留最原始版本的版权,如果是申请重新填词或改编,就走分成,依旧保留最初版权。” 她没有那种“所有好处和名声都必须归我”的想法,既然坐拥着庞大的资源,就没必要在这些小事上斤斤计较。 有森染的大数据核查,能够尽量做到这些曲子都被人珍视,这就足够了。 “顺便。” 秦绝看着各个歌曲里的制作信息,笑了笑,“所有得来的收益,先以这些制作人的名义向慈善机构捐款,分开捐赠,每个名字的捐款数额占总比的百分之八,等捐完了,剩下的再打进我账户。” 不属于她的财富,还是拿去做些更有意义的事吧。 不论是发布歌曲时的标注,还是捐款时的署名,都算是为这些制作人在蓝星上留下了存在过的痕迹。秦绝以此来表示对他们的尊敬和感谢。 “明白!”森染“啪”地行了个末世时经常使用的军礼,摇身变回了原型,“啊呜”一口把上万条私信吞掉了,打了个很二次元风格的嗝。 秦绝笑了笑,看自家闺女缩成Q版,像个桌宠似的猫在她鼠标的光标旁边,进入信息处理模式。 此间事了,她左右活动了两下筋骨,确认乐器和相应软件都连接好,便打开了V博,准备直播。 却没想到页面刚一刷新,就看见了明晃晃的热搜,点进去一看,竟是与许穆有关。 秦绝快速浏览一遍,摇了摇头。 怪不得岑易的事业扶摇直上,顺风顺水,也怪不得柳华珺能抽出心力去给杨柳娱乐打造偶像团体。 简单来说,一直给他们搞事的许穆,凉了。 热搜里详细说明了事情的整个经过,原来在一月几号的时候,许穆酒后驾车就被狗仔拍到,当时他个人工作室花费了很大气力才把这条消息压下。没成想,这件事还有后续,许穆换车之后去的地点是某个有名的酒吧,好巧不巧,偏偏在那时因为涉嫌售卖与推销软毒品上了排查名单。 并不知情的许穆借着酒劲,在酒吧搂着美女痛饮,后来又去了楼上的包间,进行多人运动。 其中有个化名为Lily的女人是时尚圈不太出名的小模特,很早就跟许穆有身体关系。据她所说,许穆当时以“可以给她资源”的理由哄骗她发生关系,事后却矢口不认,反而谈起感情,说是真心待她。 Lily那时初入圈子,还很天真,后来在某次平面拍摄中被小有名气的模特前辈欺辱,便在两人独处时愤然表示“自己的背后有许穆在”,接着精彩之处就来了,对面那个模特一听“许穆”二字,顿时愣住,好半晌才说:“什么,你也是许穆的人?” ……自以为正宫其实都是情人的两人撞了个正着,许穆成功翻车。 那之后,有些资历的那位模特自觉惹不得,干脆自认倒霉,早早地与许穆断了联系。但Lily却始终咽不下这口气,认为自己被他欺骗了感情,还玷污了身体,就想着哪天狠狠咬他一口。 酒吧的那一次,便是Lily有意策划。她陪伴许穆也有段日子,两人最亲近的时候偶尔听过他酒后痛骂,知道岑易是这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恰逢《囚笼》热度蹿升,Lily接到电话,听着那端醉醺醺的声音,就心想机会来了。 只不过,她原本是打算把许穆引来,诱哄他发生多人关系并故意引导他辱骂岑易,到时录像加录音,这不就拿捏住了许穆的把柄?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赶上了警方的排查,许穆【——】,连忙溜了,反倒是Lily这几人被逮到,询问了许多问题。尤其她还是模特,被盘问的那一幕被小报拍到,疯狂抹黑她“【——】”,名声瞬间臭了不说,找许穆帮忙也被他挂断了电话后直接拉黑。 多重打击之下,本来只想敲诈许穆一笔的Lily选择了鱼死网破,向警方提供了许穆【——】的证明。 娱乐圈内轰然落下一个大瓜,许穆的个人工作室自顾不暇,之前压下去的酒驾和【——】也被曝光。 这下子,许穆营造的正义真诚暖男人设彻底崩塌,无数粉丝连夜脱粉,还有一些临走前也要骂出两篇小作文。加上录音里还有谩骂和造谣岑易的内容,更是瞬间反转了他的痴情形象,坐实了此前编造岑易黑料的幕后主使正是他本人。 真相一出,岑易的V博社区里一夜间多了不少来自许穆前粉丝的道歉。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许穆粉丝自家房子塌了之后,纷纷转粉岑易。而岑易的粉丝既包容又大度,反过来安慰她们,这等素质顿时把路人好感拉满,称赞岑易才是当代正能量演员,事业勤恳,温厚顾家,还能积极引导粉丝,活该他爆红。 哪怕是许穆的前粉丝都在说,那一晚岑易粉丝简直是在接济难民,社区里充满了友爱和谐的光辉。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秦绝在《白昼之雨》剧组这些天两耳不闻窗外事,终于在这时候补上了这口惊天大瓜,整个过程看得她满脸地铁老人手机.jpg,倒是岑易“洗脱冤屈”的那一段很是大快人心。 果然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许穆这波纯粹自己作死,作着作着人就没了,怪不得谁。 秦绝摇摇头,并不多看那些连带出的真假爆料。吃瓜没什么意思,参与其中的人可能觉得自己在决定什么世界大事,但在局外人眼里,只不过是件混乱且不值得耗费心力关注的娱乐圈丑闻罢了。 她迅速把这件事弃置一旁,不去占据自己的脑容量,再次确认各处准备无误后,开启了V博直播。 【啊啊啊啊秦小狼!!!你还知道回来!!】 【第一!!】 【看看我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许久未见的粉丝集体涌了进来。 第七十六章 对粉丝的正确引导 秦绝挥了挥手:“好久不见啊,各位。” 【呜呜呜想你了——】 【好久不见!!】 【小狼这次怎么没有预警的!我还没做好准备啊啊啊啊】 “预警?” 秦绝笑道,“最近新来的朋友很多,提前打招呼大概人更多吧。搞突然点,省得你们弹幕太多,我看不清。” 【??不愧是你】 【小狼好帅!】 【妈耶你变得好白……】 【好瘦啊看着不太健康的样子了】 【好好吃饭啊!!】 秦绝战术后仰,皱着眉笑道:“刚说完弹幕还好,瞬间又多了。” 她一条条地念出来回复,“近期进组了,形象要一直保持,为角色服务。肤色的话,也没有特别白,大概是打光问题。” 【新戏加油啊】 【路人,这是《囚笼》里的少年赤那?】 【前面的,就是他~】 【是错觉吗,小狼好像声音变了】 “嗯。”秦绝点头,“为角色服务。” 莫森的烟嗓较重,哑中带甜,《白昼之雨》的拍摄依旧是现场收音加原声配音,秦绝便始终保持着。 【咳咳,虽然但是,好……好涩啊】 【噫!!不要说出来啊】 “好涩?”秦绝想了一下,“因为在模拟烟嗓,所以听着是很干涩。嗯?哦,那个色啊。” 她回想起莫森持刀捅人的片段,意味深长道: “话别说得太早,到时你们就色不起来了。” 【???】 【好家伙,你仿佛在挑衅我(狗头】 “好了。”秦绝笑着摇摇头,“先说点正事。” 她收敛笑容,对着笔记本电脑自带的摄像头认真道:“我看评论和私信都提到了很多《囚笼》相关的内容,还有些不必要的争吵。” 【emmm被看到了啊】 【被看到我也要说,某夏姓明星凭什么啊,他镜头比小狼多吗?看《囚笼》高分了就开始蹭热度,呸】 【不就欺负我们朗狼咖位不够吗?他那一个特邀出演就厉害了?】 【就是啊,小狼还是特别感谢呢,碰瓷他配吗??】 “看吧,就是这些。” 秦绝唇角挑了挑,眼睛里没什么笑意。 她手肘撑在桌面上,身体向前探去。 这群小兔崽子,隔了这么些天没教育,就又跟隔壁熊孩子打架了。 【喂喂别在这里吵吧】 【是啊,要吵出去吵啊!!】 【一会儿把那边的粉丝引过来了怎么办啊】 “行了。” 秦绝敲敲桌面,缩成Q版的森染睁开眼睛,直播间内的弹幕霎时为之一清,开启了禁言。 “才几天啊,你们就不听话了?” 秦绝嗤笑,“先不说你们在意的那些争端,我倒是很好奇,你喜欢的人都坐在这儿了,还要跟我提其他人的名字?” 她噙着淡淡的笑,微一歪头,狭长的凤眼扬起一道弧,视线仿佛穿透屏幕,将与她“对视”的人钉在原地。 “我都是把粉丝当家里人的。”秦绝抖出根pocky叼着,吐出口气,“不论你们年龄几何,阅历多少,我希望大家都起码懂得一个道理:就事论事,把情绪先放一放。” “第一,名气、粉丝量、地位。《囚笼》是我的第一部作品,能够出演还是机缘巧合,我本人除了有些爱听歌的粉丝外,几乎没什么支持者。这一点,小夏同学优于我,所以他是特邀出演,也配合着官方上宣传、出席活动。 “怎么,人家就没在好好工作吗?护着我可以,但不要把别人的付出当没看见。你们要是这样,那和有些粉丝不承认我的优秀,只顾一味贬低又有什么不同?大家都是人,都有自己的偏爱,所以互相尊重吧。 “第二,演技相关。《囚笼》在研影的分数大家都知道了,没有某一项非常低。演技本就是个变量,要针对表演的背景和环境去看。我自己的演技,我心里有数。坦白来讲的话,当时拍《囚笼》的时候我毫无经验,全靠蒋导讲戏。 “小夏同学那边,我也并不觉得你们剪辑一些所谓的对比视频,嘴上说着客观比较,实际踩一捧一有什么好得意的。单就《囚笼》来看,少年季声这个角色,呈现出的效果的确很合适。” 何止合适,当时夏禹霆都被她吓哭了。 秦绝轻轻咳嗽一声。 “演戏不是一定要多么夺目出彩才叫好。即便一部戏里某人的演技非常出众,但却因此与其他人的表现脱节,在整体效果上就会让观众有割裂感。演戏时,要讲究演员表演间的气场、节奏,需要磨合和配合。既然你们中的一些人完全没研究过怎么演戏,就不要随随便便地予以批判。 “第三,既然人家都出演了,也是为《囚笼》尽了一份力,那凭什么不能做些宣传呢?蹭热度这种事啊,无中生有、硬是千方百计往上贴,那才叫蹭热度。小夏同学力也出了,理应收获回报。况且,我寻思人家也没把风头压过岑哥啊?在处事上还是很有分寸的。” 当然,超出分寸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秦绝笑了笑,气势有所收敛,温和道:“我知道有些喜欢我认可我的朋友,是打心底希望我能更好,什么风光无限、一呼百应,但我现在还只是个初学者。人啊,走在平地上,才知道哪里绊脚,才能学会怎么跨过障碍。” “你们越是护着我,我越是听不到真正理性的声音。我自己还没说什么呢,你们反倒把逆耳的忠言全都推在外面。” 她像长辈看小孩似的,目光慈爱中带着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到底是爱我,还是害我啊?” 故意停顿了一会儿,给了屏幕前的粉丝一些接受和理解的时间后,秦绝咔嚓咔嚓嚼碎pocky,笑道: “不论做什么,靠实力说话才是硬道理。所以我会更加努力的。” 她指了指自己和屏幕: “在这个家里面,有什么事,先让我来。” 哪怕三四十岁的人在她眼里都是小孩子,更遑论那些十几和二十几岁的? 龙国人对小辈的庇护与关爱亦是融进了文化与骨血的,秦绝无法摒弃这种责任感。 “感谢大家的喜欢和认可,也感谢大家的批评和建议。记住,我是演员,不是明星。我拿作品说话,你们也关注作品就好。除此之外,外界再怎么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甚至雨点打在家门口了,都不要浪费时间,回家来,我们一起围着暖炉说说话,不好吗?” 岑易的粉丝给了秦绝很大的启发。身处末世时,她无数次面对过所谓的“乌合之众”,也知道当人处在某个群体里时,自身的思想和行为很难不被左右,从而失去理智。但是,假若群体中的带领者给予的引导是积极的、正向的,整个人群也会跟着不断变好。 事物都是两面的。 “好啦,我的家里人们。” 这番讲话一瞬将秦绝的思绪带回到了末世做战前动员的时候,她怀念地露出笑容来。 “相信我,也相信自己。不要轻易为小事浪费情绪和精力,做个真诚且坚定的人吧。” 第七十七章 直播reaction(求推荐票) 秦绝眼神偏了偏,森染意会地解开禁言。 “抱歉刚才开了禁止发言。”秦绝带着歉意笑了笑,略略回忆了一遍自己刚才说的,“如果方才的发言有被人断章取义,误认为‘欠妥’的,大家看见就滑过去好了,动动手指而已。有和他人浪费心情的时间,不如做点有意义的或是开心的事。” 【啊可以讲话了】 【这熟悉的老父亲式语重心长,小狼,不愧是你】 【家里人awsl你好亲切啊……】 【做个课代表吧,小狼希望大家能就事论事,专注自家就好啦】 【懂懂懂】 【哇是新粉第一次赶上直播,小狼三观好棒啊】 “很久没见了,感觉有很多能聊的内容。” 秦绝想了下,“有很多朋友给我发了《囚笼》相关视频的链接,之前在组里一直攒着没看,我家经纪人帮我做了份整理,今天就来公开看看吧。” 森染扬起下巴,得意洋洋地在光标旁摇来晃去。 【好耶!!】 【哇哇哇是现场reaction,爱了爱了】 【小狼的桌宠?是桌宠吗好可爱】 秦绝打开E站,点掉消息提示里的99+,切到了“稍后再看”的页面。 “嚯,还真不少。”她感叹道,又顺手在发布动态的框里打了三个字:提问区。 “有什么想问的问题可以在这留言,V博里的弹幕实在太快了。” 秦绝笑道,“先说好,每个人提问时只能占用一个回复,有补充的内容就在楼中楼,ok吗?” 【妥妥妥】 【啊啊啊快发!我冲了!先去抢前排!】 “好,发了。”秦绝点下发送,“如果有认真探讨演技、剧情和人物相关的问题我还蛮开心的。嗯,先放在这儿了,我去看视频。” 【哈哈哈哈哈哈朗狼:疯狂暗示】 【秦绝:听到没,都问点正经的(狗头】 【啊!第一个是我的视频!!】 【救命啊,列表里也有我的,突然好羞耻……】 【捕捉前面的神仙太太!】 《囚笼》像其他电影一样,在影院连续放映了三十天后便下了院线,目前在国内三大视频网站之一的桃李网独家播出。 电影转到线上播放就意味着彻底开放二创权限,因此一月底和二月初的这段时间,《囚笼》的视频剪辑爆发式增长,成功维持了下映后的热度。 秦绝这次有备而来,拿出一瓶齐清远刚代言的运动饮料,特意在镜头前晃了晃,才倒进一次性纸杯里。 【居然自带广告我是没想到的2333】 【齐大狼快打钱!】 【双狼发糖!!】 第一个视频是赤玲CP向,回顾了赤那与林玲从相识到相爱,再到悲剧结尾的过程。UP主巧妙地借用了其他作品的镜头,上一秒是少年赤那坐在狭窄的角落,下一秒就是才几岁的林玲拿着拨浪鼓向前走。 十年。这对恋人相差了十年。 配合着恰到好处的抒情BGM,秦绝完整看完,微微叹了口气。 陆陆续续看完了三四个视频,基本都是这种扎心的调调。看来赤玲CP真把人虐得不清,惹得许多UP主疯狂输出,刀片满天飞。 看到第五个标题仍然差不多的时候,秦绝表示拒绝: “不行,看点别的。” 说罢点进了标题只有一句话的视频里。 【哈哈哈哈哈哈等等】 【不要舞到正主面前啊喂!!】 酷炫的剪辑开场,秦绝看了将近十秒,才意识到这大概……是个她和齐清远的视频? 啊这? 秦绝再次战术后仰,叼根pocky冷静一下,下滑滚动条看了眼视频标签。 果不其然,双狼组。 “这你们都能嗑的吗。”她喝了口运动饮料,疲惫摇头。 现在的年轻人,她不懂,真的不懂。 而且不知为什么,虽然名字叫做双狼组,但少年赤那竟然排在左边。 起初还没看出有哪里不对,但随着视频推进,一个少年赤那自下而上的镜头后面接到了青年赤那懵懂柔软的眼神特写。好家伙,强势方竟是我自己? 秦绝的表情再次地铁老人手机.jpg 倒不是说她默认自己弱势,只是这视频……莫名有种看出轨记录的错觉。 有点心虚。 “你们剪得还挺野。” 秦绝无话可说,只能投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放过孩子吧】 【我不管!!把秦小狼天下第一A打在公屏上!】 这个视频之后,走向更加不对。 什么赤那x季声,季声x赤那,少年赤那x少年季声…… 秦绝看到了第十二个,终于摆摆手道:“等一下,我喘口气。” 齐哥跟岑哥剪到一起也就算了,她跟夏禹霆一共就那么几个镜头,这也行? 要不然说高手在民间。里面有个视频剧情流畅画面丝滑,把少年赤那跟少年季声那次对视和回头被吓与青年版的完美衔接,最后的结局似乎是黑化后的季声把赤那囚禁了? 嗯??? “岑哥儿子都好几个月大了,可饶了他吧。” 秦绝都看笑了,现在的粉丝未免太强,怪不得他们都说“你追过星吗?好,那你一定有许多技能”。 “好了,换一种换一种。” 她笑着摇摇头,又看了一些个人向的视频剪辑,其中岑易的最多,质量也最好,几个抓人眼球的转场配着又燃又炸的背景音乐,把季声的转变在短短几分钟呈现出来,爽得飞起。 秦绝看着看着,突然拿出笔记本,把视频进度条拉回去,切了0.5倍速。 放一小段,记一小段。 【???】 【救命啊小狼你要不要这么爱学习……】 【不是在reaction吗?这是?】 【前面的,他又在做分析了,你想象一下你小学摘抄好词好句】 【太努力了吧哈哈哈哈】 别说,《囚笼》里岑易的演技变化拉得很长,有时还真不如看个人CUT更方便。秦绝深感受益,写一会儿就放下笔,把旁边的折叠镜拿过来,对着模仿岑易的眼神。 气势上倒足够,情感上却做不到那么细微。 还得练啊。 秦绝来回试了几分钟,放下镜子,陷入沉思。 手机震动了两下,她回过神来,是森染做出了提醒。 “哦。对。直播呢。” 秦绝失笑,挠了挠头说了声抱歉,给这个视频礼貌三连后看起了下一个。 个人向剪辑过后,就是《囚笼》的群像内容。有主线剧情向、以季声和赤那为主的打戏燃向,还有结合了花絮的欢乐搞笑向。 秦绝还看见了她与季声齐清远排成一排叼pocky的那段,不由笑出了声。 又一个视频,在氛围的塑造上堪称一绝。虽然只有五分钟,却把《囚笼》里每个人物的悲哀都精准地剪辑了出来。季声的绝望、赤那思想的颠覆、林茹娟出于背德的愧疚,甚至王梓倩的堕落与林玲的痛苦,快节奏的拼接中,以季涛那抹似嘲讽似释然的笑容做结。 直播间的气氛跟着沉重了下来,秦绝也沉默着点开列表中最后一个视频。 这视频是个“手书”,指的是使用自己绘制的图片或临摹的画面,配上音乐与歌词创作的视频。 因为讲的不是主角和其他人气角色,所以播放量并不高。 视频里,是少年时的季涛,和青年时的季海与周爱萍。 简单但传神的线条里,季涛和季海在院子里烤红薯,接着,季海遇见周爱萍,小小的季涛就看着他们,见证着他们的爱情。 一身西装的季海和穿着婚纱的周爱萍旁边,有季涛抱着花篮撒花。 画面淡出,露出一张拙劣的简笔画,画着蓝天白云下三个人手拉手,就像最普通也最幸福的三口之家。 戴着哥哥警帽的季涛咧嘴笑着,一笔一划在画上写:全家福。 写的时候,过大的警帽经常滑下来盖住他上半张脸,他推上去,没过一会儿又被盖住,于是不厌其烦地继续推回摆正,很是可爱。 视频并不长,结束时有制作者手写的一句话,她说“季涛是坏人,也是孩子”。 秦绝在一片哭喊的弹幕里垂下眼睑,感慨地吐出口气。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第七十八章 答粉丝问(求推荐票) “挺好的,看来大家都有在认真看《囚笼》。” 停顿了一小会儿,秦绝笑了笑。 优秀的作品会给予观众深度挖掘角色与剧情的空间,而观众、粉丝的讨论交流和二次创作又能进一步带动作品的发展。 良性循环,不外如是。 “视频先看到这里。”秦绝瞄了一眼弹幕,“哦?这种模式叫做reaction?记住了。” 她切回到E站动态,手打了一串“=====”的分割线,表示提问收集截止。 “评论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多。” 秦绝微微诧异,她后知后觉地看了眼E站和V博的粉丝数,前者破了五万,后者十二万出头。 不排除有人使用多个账户来关注的情况,但这增粉的数量也够多了。 【倒是对自己的粉丝数上点心啊2333】 【有点自信!你超棒的!】 【E站十万粉要有福利的哦】 “福利我知道。”秦绝含笑道,“先准备着,到时再说。” 说话间,桌面上自动弹出了一份工整的文档,左边一栏是提问汇总,右边是相似问题还有xx人问过,按照关注度从上到下排列。 光标边上的森染打了个哈欠,翻身继续处理M站私信去了。 秦绝轻轻一笑,随口道:“看吧,我的团队超厉害的。” 【??哇,这是刚才整理的嘛?】 【小狼不是说只有经纪人和生活助理?】 “这个啊,战略机密。” 秦绝恶劣地扬了扬嘴角,从第一个问题开始回答。 “提问,你在之前的直播里说自己不是单身,是真的吗?能多讲讲吗?”她念完问题,无奈道,“你们还真是喜欢关注这些。” 嗯,这可不是她想秀的啊,是粉丝主动问的。 秦绝眼神烁动几秒,回想着她家狗子二十几岁的模样,笑叹: “确实,我早有对象了。” 【啊啊啊啊居然是真的orz我难受了】 【呜,失恋就在一瞬间】 【搓搓前面的,还好啦,小狼只是演员而已】 【我的绝晗CP是彻底BE了吗……】 【真的不算早恋吗(满头问号】 “有关于早恋方面的讨论,在此推荐‘紫荆花’女士的《囚笼》影评。”秦绝顺势卖了个安利,笑道,“以及,我跟肖晗只是朋友来着。当时剧组里同龄人很少,只我们两个年龄相近,也就聊得多。” “大家因为赤玲的结局并不圆满,想要些心理安慰,我可以理解,但请不要过火。毕竟我并非单身,肖晗是少女偶像,多多少少都要在意这些。 “顺便正如我说过的那样,我知道许多粉丝会把喜欢的明星当成虚拟的恋人。不过我有对象,感情稳定生活美满。所以,可以把我当朋友,或者兄弟姐妹什么的,都行,恋人就算了。” 【emmm说真的女友粉听到了有点难受】 【我觉得倒也不必这么加戏?小狼自己都官宣了诶】 【我完全不在乎,毕竟小狼有对象和他是我老公有什么关系(暴言】 秦绝揉了揉眉心,笑道:“接受不了的人,可以避开,要是单方面这样认为也可以,这是你们的自由。只不过我并不会在这点上做‘营业’,或是故意贩卖人设迎合你们,请务必注意。” 【懂~】 【小狼快讲讲狼嫂!我超好奇!】 “他啊。” 秦绝两个字讲出来就不由笑了,“我的人,为什么要给你们仔细讲?” 【?谢谢,有被秀到】 【呜呜呜呜呜含泪吃狗粮】 【讲嘛讲嘛!看我求(ba)知(gua)的眼神!】 【想知道狼嫂是圈内人吗?】 “圈内?不算。”秦绝沉吟道,“他工作重心不在这里。” 【嘶,能被小狼这么喜欢的能是什么样的人】 【盲猜白富美】 【盲猜富婆(狗头】 秦绝噗哧笑出来:“富婆可还行。” “虽然是挺富的吧。”她笑道,“不过,光是钱来说,我也不算少。” 且不说森染之前在股市上赚了不少,就连《白昼之雨》的片酬,都是笔天文数字。 【好家伙,土豪夫妇】 【你好拽哦hhh】 【那嫂子是公众人物吗?还是一般素人?】 “他的话,其实你们每天都能见到。”秦绝意有所指,“名字蛮常见的。” 她脑内迅速闪过了“秦一科技董事长程铮大力推广智能汽车”、“程董宣布新一项能源技术投放市场”、“以秦一科技为首,程铮与多家企业联合推行超算进一步发展”等新闻,脸上保持着淡淡的笑意。 【咦!】 【是名字重名很多很常见,还是……?】 【这么一说好像小嫂子超厉害的】 【让俺来大胆问问嫂嫂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秦绝沉思两秒,“……为人民服务?” 直播间观众:??? 【是兵姐姐吗!好飒!】 【我可以!!】 “不算吧。”秦绝又笑,“但他确实很能打,我使九分力的话我们就五五开了。” 正说着,一股久违的战斗欲上涌,秦绝笑意微敛,暗中压制住,不紧不慢道: “另外,你们不可以。” 【……我刚才打了个哆嗦】 【巧了,我也。。】 【好可怕呜呜呜被吓到了】 【这男人的占有欲如此强烈.jpg】 【QAQ好嘛,我们不可以,但小狼超级可以】 秦绝被逗笑,颔首:“是,我确实很可以。” 【嗝】 【饱了,告辞】 “好了,下一个问题。”秦绝没在桌面的一只手探下去,拧了一把自己,脸上带着自然的笑,“‘想听你谈谈《囚笼》,哪方面都可以’?嗯……” 秦绝想了想:“内涵和其他方面,方木泉老师他们都已分析得很透彻了。我就讲一个在首映会时注意到的小细节吧。” “季声在馄饨店采访林玲的次日,赤那就去应聘了。” 【?!】 【卧槽!】 【啊啊啊啊什么?】 “是的。”秦绝点头,“电影中,馄饨店的日历只露出了细微的一角,但能看到当天的日期。我在片场看过蒋导的手记,上面临摹了日历和季声办公室桌面上的台历,里面用红笔圈出的时期,只差一天。对比之后,能认定是季声和赤那分别抵达馄饨店的时候。” 【我的妈啊我鸡皮疙瘩炸起来了……】 【就差一天啊,就差一天!!】 【真相近在咫尺】 【他们差一点就能遇到了……】 秦绝停了半分钟,给大家消化的时间,笑了笑继续回答问题。 粉丝们的问题五花八门,有问身高体重的,秦绝就当场量了量,有问喜欢的颜色、歌曲之类的,也都一一作答,如实相告。 “‘小狼喜欢耳饰吗?赤那和林玲的耳骨钉在戏里好戳我啊’。”秦绝念着问题,“还好,当时考虑到角色形象,就和化妆师邬盎设计了那枚别针。” 蒋舒明注意到后觉得不错,刚巧小太妹林玲的设定中也打了许多耳洞,便即兴修改了一段情节,在电影中让林玲摘下自己的一枚耳骨钉,给赤那戴上了。 听说某线上购物网站上还出现了许多同款别针样式的耳骨钉,很受粉丝欢迎。 想到这里秦绝摸了摸耳朵,她拍完戏就没再戴耳饰,扎出的耳洞已经愈合了。 “以后有机会的话还会戴的。”别的不说,秦绝颇为喜欢别针、耳钉这种随身携带又不起眼的小东西,必要时能当武器来用。 “‘新戏叫什么名字,有宣传吗’?——绝对机密,无可奉告。” “‘新戏是什么类型能说吗?’——现代背景,没了。” “‘小狼有代言吗!好想给你打钱啊!’——这个……有接洽过,但现在要专心拍戏,没时间拍宣传照和跑通告,所以拒绝了。非常想花钱的话可以多在线上看两遍《囚笼》?” “‘物料太少了啊啊啊只能看《囚笼》的各种随机掉落,太难了。求综艺!采访也行啊!’——同上,研究演戏一不留神就忘记时间了,综艺目前没有打算,采访的话,你们在直播里采访就好了啊。没有中转平台,我们直接聊天。(笑)” “‘音乐专辑!数字专实体专都可!’——咳。之前歌曲的版权正在洽谈商业合作,我本人兼职下唱歌主播就好,专辑先不考虑。” “‘狼啊,没公司的话你在组里的花絮和图透怎么办呢,还有其他宣传和包装,多长点心吧唉’——先演好戏再说。至于花絮这些,我回头考虑下怎么处理,谢谢提醒。” “‘哥,求你好好学学怎么自拍,你简直不是直男拍照,是钢筋截图’——呃,在学了在学了。” 提问区的评论越发苦口婆心起来,秦绝汗颜。 眼看着直播快要两个小时,她清清嗓子,抱起吉他开始唱歌环节,比起初次直播时偶有冷场,现在的秦绝应对镜头要自如很多。 “好了,现在这部戏难度很高,会耗费许多时间和心神去磨炼演技,抱歉不能像以前一样经常开直播了,我们有空再见吧,拜拜。” 秦绝唱完最后一首歌,笑着朝镜头挥了挥手。 【挥挥!别太辛苦】 【搓搓小狼,加油~】 【忙,都忙,忙点好啊……】 【朗狼说得对,实力才是最重要的,加油吧!】 【下次见啦!】 直播顺利结束。 秦绝粉丝并不太多,今天强调之后也更乖巧佛系。新粉蹲到了直播,老粉见到人了也安下心来,皆大欢喜。 E站和V博还在陆续弹着消息提示,秦绝却顾不上看。 她紧绷着手臂,刚把吉他轻轻放下,便“噗通”一声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该死的…… 注意力长时间集中在演戏和钻研角色上,维持了一段时间的安宁。 没想到这次临时放假,又把那股不听话的杀戮欲引出来了。 第七十九章 变故(求推荐票) 房间里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秦绝死死咬着牙,努力控制着叫嚣的暴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越是这样,她脑海中越是混乱。 出现在眼前的不仅是在系统幻境中无数次杀戮时刻交叠而成的幻影,还有数不清的目睹同伴死亡的瞬间。 鲜血、内脏甚至脑浆的气味如有实质地扑面而来,继视觉之后嗅觉也背叛了她,连带着其他感官一起,像抓住难得的机会从某个牢笼里破出。 秦绝仿佛被架在火炉上烤着,她在耳鸣,忽高忽低的噪音中夹杂着各种声音,比《囚笼》那段黑暗里的窃窃私语更甚。 是匕首捅进血肉的声音;是利刃斩断头颅的声音;是女人被侵犯的哭喊;是男人恶毒的谩骂;是小兔子死讯的汇报;是七军师重伤坠地的闷响;是小狐狸嘶哑的高呼;是森染支离破碎的电子合成音;是…… 嘭! 咣当! 秦绝徒手掰断了手边不锈钢的椅子腿,居家椅失去平衡,重重落地。 烦躁与焦灼不断撞击着大脑、心脏,在每一根血管里缠斗。 秦绝猛然睁开双眼,眸中一片猩红。 她皮肤表面的温度比平时高上了一倍,唇舌干燥,躯壳里有一座火山在翻腾,流出的仿佛不是汗水而是鲜血。 因筹备拍戏而维持的纤瘦身体上,所剩不多的肌肉紧绷着,鼓出形状,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想要血。 想闻到更多的铁锈味。 想听到人的惨叫声。 想亲手拧断骨头。 想在一地的断肢里凝视歪曲的头颅。 想把凸出眼眶的眼珠抠下来在掌心把玩。 秦绝张嘴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腕。 她用尽了全力,丝毫没有留情,牙齿撞到了皮肉下的腕骨。 殷红的血液从嘴下流淌而出,顺着唇角,沿着小臂,混合着唾液滴答滴答落在地面。 久违的颜色和气味刺激着欲望,秦绝在近乎生吃了右腕的引诱下用另只手猛地攥住桌角。 连接着乐器与电脑的数据线凸凹不平,触感冰凉,硌着她滚烫的掌心,一瞬存在感拉高,令她眼眸里浓郁的血色有所凝缓。 呲—— 刺耳的摩擦音中,效果器被踢到一旁。 秦绝弓着腰,低喘着,像个瘾君子般踉踉跄跄地向卧室走去。 谢天谢地,她提早把钢板床和束缚带装好了。 一声短促的闷响,秦绝仰面倒在床上,在痉挛中拼了命地将带子扣好。 书房内,刚进入黑屏休眠的笔记本电脑屏幕骤然亮起,一条森蚺开始游动。 滴滴声里,接通了程序的束缚带搭扣亮起红光,彻底锁死。 秦绝在澎湃的嗜血欲中一头撞进虚幻的影视空间。 …… 良久。 剧烈到聒噪的心跳声中,秦绝眼中仿佛在渗血的猩红色逐渐弱化。 体力与精力的大量流失引来强烈的疲惫感,她微弱地吐了口气,昏死过去。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 稀薄的日光透过窗帘打在眼皮上,秦绝轻声呻吟,悠悠转醒。 近乎濒死的状态促使她条件反射地紧绷精神,入目,卧室平平无奇的天花板,耳中,楼下行人断断续续的交谈声。 百米以内,危险极低。 “呼……” 也幸亏倪省处在岛屿上,人口密度不高,加之住所较为偏僻,周边环境更加安静。 秦绝嗓子干涸,从四肢到胃部都麻木着,头脑昏昏沉沉,意识却在求生习惯下强行保持清醒,有种灵魂脱壳的怠倦。 滴滴几声,束缚带自动脱扣,森染的声音从床头柜上的蓝牙音箱中响起。 “阿爸?有好点吗?” 秦绝鼻腔里微弱地哼了一声。 身边没人,森染又没有实体,她兀自酝酿了几秒,撑着身体慢慢坐起。 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秦绝从未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想把凸出的喉结切掉,有一说一,外凸的喉结蠕动起来带动的肌肉更明显,疼痛也稍强些。 不过经验告诉她,胸口那两团恢复了以后,在快速跑动和作战时想切掉的感觉是一样的。 唉,做女人做男人都不容易。 努力调节心情的秦绝苦中作乐,坐在床上缓了缓,才慢吞吞地站起来换衣服,顺便烧壶水。 多喝热水,永远的神。 小口小口抿完了半杯水,秦绝试探着发出几个长音,确认声带完好。 又试了试,莫森的声线还在。 总归影响不到演戏,那没事了。 她放下水杯,体力在这段时间里小有回升,抬手伸了个懒腰。 骨节摩擦的噼啪声接连传来,秦绝心道可别是闪了腰了,说出去笑死人,幸好她柔韧性还不赖,无事发生。 “哎——” 她长叹一声,露出笑容:“抱歉,阿染,让你担心了。” 小音箱头顶的LED灯闪了闪,森染残留着鼻音: “呜,没关系。” “过了多久?”秦绝问。 “在影视空间呆了十八个小时,之后昏迷了二十六小时零七分。”森染报告道,“现在是二月四号下午四点半。” “啧。” 秦绝微一皱眉,揉了揉太阳穴。 差点耽搁了两天。 不过,实验结果倒是不错。在影视空间里浸入式演戏,消耗精神和意志力,身体在外绑着,无论怎么无意识抽搐都不会失控,等意识和肉体都折腾完了再醒来,这波就扛过去了。 她勾了勾嘴角。 心情和状态少许回复后,秦绝边听森染说着这两天的消息,边走去厨房煮面。 不论是来电还是信息都有自家闺女帮着回复,倒没误掉正事。 秦绝嗦着清汤面,浏览平板电脑上柳华珺发来的偶像团体资料。 女团四个人,男团五个人,颜值或出众或耐看,从形象到人设配置,都是比较常见的配置。 有点意思的是除了唱跳以外,杨柳娱乐在乐器上也给这些孩子做了培训,有足够排练时间的情况下,以乐队形式表演不成问题。 柳华珺的意思是,国内的偶像发展近几年已足够火热,她们公司想另辟蹊径,除了负责和擅长的部分外不过多干涉,在基本人设的基础上,挖掘每个人的可能性。 “很胆大啊。” 秦绝笑了笑,从岑易拿征信来起诉开始,这两口子一个比一个敢想敢拼。 考虑到杨柳娱乐在国内仅是二线,且此前多以演员为主,只推出过几个单人出道的歌手,这次偶像团体用奇招也在意料之中。 没有和市场大部头拼斗的实力,就创新开拓另一片市场。 头脑清醒,且勇气可嘉。 秦绝把最后一口面条吸溜完,起身收拾碗筷,清洗厨具。 演戏要调动全身的肌肉和精神,现在这副状态并不方便多练习,不如借着恢复的时间听歌。 先听这九个准出道偶像的音声样本,再根据性格和特长,筛选下合适的歌,拿出来扒谱重编曲。 嗯,轻松快乐。 秦绝带着平板,舒适地躺进放好水的浴缸里,泡着澡,哼着歌,除了偶尔泄露出的疲态,完全看不出这人差点死过一次。 “这个主唱,实力不错啊。” 她闭眼听完样本,思索了几秒,模仿他的声线,试着唱起一首歌。 “走在风中,今天阳光,突然好温柔……” 第八十章 除夕(新年快乐) 蓝星的文化产业发展迅速,龙国的偶像团体近几年逐渐兴盛,在运营和包装下俘获了大半国内市场,但和欧洲与美洲相比起来,到底是起步稍晚,能在国际上打出名气的很少。 提起这个,秦绝对比过蓝星与地球的文娱事业。 除了疆域不同、地球上的一些国家在蓝星并不存在以外,某些方面倒是颇为相似。 比如周杰伦等歌手词作开创的“中国风”,金庸古龙的武侠之作,甚至《老鼠爱大米》、《两只蝴蝶》和凤凰传奇组合等等,虽然在龙国并非完全相同,却在风格与流派上非常类似,这大概就是历史必然性了。 森染在当初分类资源时,就有意避开了这些相似度超出百分之三十的作品,免得秦绝遭遇纠纷,毕竟蓝星对文化与版权的审查更加严格。 这几天,秦绝为男团挑选出的歌曲多半来自五月天乐队。注重唱跳的同时,推出《温柔》、《倔强》这些旋律上口且歌词有共鸣的歌曲,在龙国市场有点返璞归真的意味。 男团中的主唱兼队长实力出挑,少年气很足,声线很适合这几首歌。 吉他手的那位,气质忧郁,隐隐有些病娇的味道,秦绝思前想后,挑了信乐团的《假如》和《离歌》。 柳华珺为人爽直,不介意她非专业音乐人的身份,开的报价很高,秦绝也乐意多多回报。 她给这五个小伙子每人编了两首歌,都是一人演唱加其他人伴奏的乐队形式,可算作团体,也可solo,自由度很高,题材更是抒情摇滚说唱皆全,总有能用上的。 至于带唱跳的团歌,这还真的涉及到了秦绝的知识盲区。 蓝星的文娱风格从宏观上看各有优劣,极其明显。 拿影视作品举例,欧洲各国的影片以浪漫主义为主,文艺片较多,内容集中在近现代;美国擅长商业大片,描述个人英雄主义,多为科幻片和动作片,画面的流畅刺激、脑洞设定的新颖离奇远胜于剧情中的人文内涵。 而龙国,则充分发扬悠久的历史与传统文化,极其擅长拍摄宏大厚重的古代题材,从政治权谋到宫斗宅斗,从武侠到仙侠,琳琅满目,在国际上享有极高赞誉。 但也正因如此,善于回顾历史、挖掘传统的龙国在现代风格上相对来说就没那么出彩。不仅仅在影视上,音乐方面也有着相同的问题。 尽管有“中国风”、“古风”等特色歌曲,也有着许多出色的乐队和歌手,但在偶像这方面,龙国却至今没有形成较为鲜明的“中国式流行歌”,风格多以模仿欧美为主。 纠结过后,还是森染从资源库里筛选出了几首。 秦绝略一回忆,男团中负责rap的那位是倪省出身,龙国省份多地域广,各地都有当地特色的乐曲,倒也能说得过去。 明朗跃动的风格,她选了ARASHI的《Troublemaker》和《Love Situation》,燃曲则挑了KAT-TUN的《DON''T U EVER STOP》。 考虑到节奏强劲洗脑,旋律抓耳这方面,秦绝又重编了SHINee的《Ring Ding Dong》和BIGBANG的《BANG BANG BANG》,和前面几首一样,保留合适的韵脚,做了相应的中文填词。 出于某种恶趣味,她决定到时录制小样的时候,把《Ring Ding Dong》填词改编的《杀马特遇见洗剪吹》也给录了,不知道柳华珺听了是个什么表情。 应该不会给那群孩子们听吧。 秦绝沉思两秒。 算了,这不是她要考虑的问题。 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供曲人罢了。 休整加定曲花了三四天时间,秦绝不必也不方便爆肝一下子拿出这么多歌,加上《白昼之雨》的拍摄才是当务之急,因此很快又投入了演技训练中。 …… 除夕当晚,秦绝再次开了直播。 她提前做了几个家常菜,把笔记本电脑搬到餐桌上,一副跟粉丝云吃饭的架势。 “先说好。家人在旁边的就多陪陪他们。” 秦绝随口闲聊道,“那些不方便回家的,一个人呆着的,我们过会儿线上聚餐。” “总之,可别因为看直播错过了陪伴家人。团圆不易,能珍惜的就好好珍惜。” 【放心吧我们懂的】 【谢谢小狼陪我们跨年,除夕还在值班的差点哭出声了】 【其实我在跟妈妈一起看,哈哈哈哈】 【哇我也是,我们全家都看了《囚笼》,我爸还夸朗狼演得很好】 【狼啊!!这次开提问区吗!感觉没问够!】 秦绝看着弹幕笑了笑。 “行,只要别耽误你们跟家人亲戚交流感情就好。” 她说着打开E站,去开新的提问区。 【咦,小狼过年怎么没跟家人在一起】 【啊哈哈哈前几天还在循环朗狼E站那首歌,考古好快乐!】 【我懂我懂,小狼崽儿太可爱辽!】 【QJS姓名首字母和小狼一样,应该是爸爸来着?】 【岳父!!】 大片的“除夕快乐”和“新年快乐”中,几条弹幕飘过,秦绝表情微微一僵。 “什么考古?”她保持着笑容。 【你在E站的投稿呀~】 【哈哈哈哈哈哈小狼要不要这次做自己的reaction】 【魔鬼吧hhhh公开处刑】 【来嘛来嘛超想看的!】 秦绝把提问区三个字发完,淡淡笑道:“嗯,好啊。” 她差点忘了,E站上还有很多投稿,是她十几岁时的弹唱视频。 之前没想着遮掩,就放着没动,看来是有许多粉丝去打卡了。 也好,曾发生过的没必要抹除,秦绝从没觉得那些是她的“黑历史”。 “我都要忘记那时候长什么样了。” 秦绝笑了笑。 即使是现在,偶尔照镜子的时候也会觉得不真实。 她点开最早的视频,弹幕密密麻麻糊住了屏幕,几乎挡住了右下角的“摄像byQJS”。 【岳父岳父岳父岳父!】 【啊啊啊啊小小狼好可爱】 【好白嫩hhhh】 【羡慕小狼,家里关系这么好】 秦绝嗪着淡淡的笑意,从第一个视频开始慢慢看完。 画面里的那个“小男孩”青涩稚嫩,处在变声期的嗓音粗哑,许久没听,起初有些刺耳,慢慢也习惯了。 他好开心啊。 秦绝撑着半边脸想。 作为秦景升和江秋月的儿子,这个视频中的小孩好开心。 他没完全长开的脸上带着羞涩和被拍摄的不自在,却又努力克制住,认认真真地进行演奏和弹唱。 每个视频演奏完毕的末尾,都有秦景升热烈的鼓掌和叫好。 【哈哈哈哈哈哈岳父声音中气十足】 【谢谢,耳机党差点当场去世了hhhhh】 【气氛好好哦好可爱啊,小狼一家人都好可爱啊】 【笑出声,想起我爸了,我证明东北男人夸人就是这样的2333】 一条一条弹幕飘过去,秦绝神情不变。 远处隐约传来爆竹声响和嘈杂的人声,是倪省的烟火大会。 【秦老师,你不开心吗?】 许敬伊发了条弹幕。 秦绝看见了,唇角上扬:“秦玦今天很开心。” 秦玦每一次都要对着镜子不断催眠自己很开心。 被打了也要开心。 在学校被欺负了也要开心。 没人理会也要开心。 因为男人一定不能哭,流眼泪了就是娘娘腔,软弱委屈就是孬种。 秦绝笑着看向镜头: “秦玦今天很开心。” 咻——嘭! 窗外,灿烂的烟花在天边盛放,花火璀璨夺目,照亮了她的侧脸。 第八十一章 定妆照 秦绝和屏幕另一边的粉丝们一起吃了年夜饭。 有一半的菜是提前叫的外卖,另一半是自己下厨做的。她厨艺不怎么样,有些好笑的是,她做的菜和外卖的饭菜并没什么不同,吃在嘴里是一样的索然无味。 秦绝笑着吃完。 快到零点的时候,她站起身来,把镜头给了窗外的烟花。 【芜湖!新春快乐!】 【新的一年祝朗狼事业有成!!】 【新年快乐~小狼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秦绝小半张脸露在直播一角,淡淡笑道: “世界和平?” 【好家伙】 【不愧是你2333】 她笑了笑,也不解释,零点几分和大家告别,关掉了直播。 屋里没有开灯。 秦绝撑着窗沿轻轻一跃,在窗边坐下。 心态这东西向来玄妙,从陆医生那回来之后,她已经尽可能地放松自己,不让思维方式显得过于老成。 即便如此,在此时静静眺望着远方灯火,她还是禁不住感叹和平年代真好。 与之前相比,谈不上欣慰,只是一位经历过硝烟战火的老人颇为复杂地发出感慨。 毕竟在末世里谁还记得日子呢?这次过年死里逃生,下次过年转移营地,每天都有新的紧迫和危机,最常见的团圆是死在一起。 “小狐狸,把副队和七儿叫……” 话一出口,秦绝愣了愣,随后低笑着摇了摇头。 哎呀,习惯成自然。 她闭上眼睛,头倚在玻璃上安静呆了一会儿,起身跃下。 “阿染要不要红包啊?” 厨房里,秦绝冲掉碗筷上的泡沫,笑问。 “唔——” 方才没出声打扰的贴心森染煞有介事地想了几秒,“已经给了呀!” 秦绝心知她指的是灵魂强度,笑道: “那可真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又问:“他呢?” “也吃掉啦!”森染哼哼一笑,“三年又三年,阿染收了六年的红包!” 秦绝含笑点了点头。 看来她家狗子也总算没了灵魂强度过载的痛苦,既然这样,她就放心了。 在她和闺女没回来的时日里,十四岁到二十四岁,辛苦他了。 擦了擦手,秦绝没再去打哑谜,一人回到了熟悉的钢板床。 “阿爸,你现在的状态不太适合进入影视空间。”森染小声提醒。 “没关系。”秦绝把束缚带扣好,“演员么,总得入戏。” 她眼前闪回一些曾经的片段。 多亏了粉丝提醒,看完那些视频过后,她有一点回想起几十年前的自己了。 “是个好法子啊。” 秦绝笑了笑,把头移到舒服的位置。 多体验几次当年的时光,岂不是能帮助她找回更适合这个年龄段的心态? ……。 算了,自欺欺人,没意思。 秦绝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回去。 “开始吧。” 她轻声说道。 入戏、找心态,无非是借口罢了。 只不过是那根刺常年扎在心窝肉里,本以为早愈合了,没想到还是会疼。 好在还有森染。 这样,她就不必慢慢地撕掉指甲,让手指头变得坑坑洼洼的了。 森染没再出声劝说,带着秦绝的意识沉入影视空间。 宛若实质的场景水波般荡漾变动,定格在秦景升泛着烦躁的面孔。 …… 二月中旬,《白昼之雨》剧组复工。 何畅年前连跑一周通告,除夕只在老家歇了一天半,就提早赶回倪省。 以贺栩为首的制作班底来得更早,事情打理好了九成,等演员陆续赶来,刚好开机。 何畅哆哆嗦嗦地下了保姆车,厚重的羽绒服让他远看像只发福的海豹,等迈着快且碎的步子走进棚里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棚是征用车库临时改造的拍摄棚,铺设了背景布和打光灯,给演员们拍定妆照用。 何畅在暖风旁一层层脱外套,他体质弱,怕冷,现在脸冻得通红,睫毛也挂霜,今天拍照的负责人就让化妆师先待命。 “好好,不好意思。” 何畅哆嗦着连连道谢,抱着暖宝宝反复蹭脸。 恢复体温的过程里也没闲着,眼睛瞄来瞄去,试图寻找熟悉的身影。 “徐姐,秦老师没来吗?” 何畅犹豫了下,转头问化妆师。 他过年期间有和秦绝在飞讯上讨论对手戏,对面发过来一整个压缩包,从人物小传到剧本情节分析应有尽有,附言“你做个参考”,轻描淡写地把何畅吓了个半死。 反复纠结后忐忑地问了声“不知道该怎么感谢秦老师”,那端只回复了一句: “拖后腿就杀了你。” 何畅:!!! 旋即又补充道:“开玩笑的。” 何畅:…… 嘤。 我的小心肝。 虽说被“恐吓”了一通,但这份实打实的帮助是必须要谢的,何畅知恩图报,这才一进门就寻找秦绝。 但不知为何,化妆师徐瑛听了他的问话,也下意识地抖了抖。 “那呢。” 徐瑛挂着勉强的笑容,弱弱地伸手指了下。 何畅茫然地顺着看过去。 哪呢? 他眯起眼在那群人里仔细找了又找,突然收回视线,猛然打了个激灵。 虽然只看见了一瞬间,但这瞬间的视觉印象却深刻印在了视网膜中,给何畅惊得连做了两次深呼吸。 那是个身材极瘦的年轻男人,浅棕色短发,深红的针织衫搭配着灰蓝色运动裤,腿细得像木棍,脚踝露在外面,肤色惨白。 他安静地坐在板凳上,驼着背抖腿,气场很普通,除了略显病态的皮肤以外,外表没有一丝引人注目的地方。不客气地说,这样的人随处可见,是看一眼就知道“哦,这人是社会底层渣滓”的程度。 从那个侧影看去,能让人联想到许多关键词。像是“成绩差”、“不学好”、“混子”、“loser”等等,几乎不需要什么修饰,就能成为家长教育孩子的反面素材。 但这些都不是最让何畅害怕的。 他看向秦绝,不,看向莫森的时候,那个男人很慢地回了下头,就像是平常人略有迟钝地注意到了他人的视线。 那张定了妆的脸上,眉毛浓而乱,眼睑凸肿,眼尾下撇,眉头习惯性皱着,在鼻梁上方形成个极常见的郁结。眉毛、眼睛、鼻梁间距很近,不显怪异,却无端增添了阴郁的压迫感,看向人时会给人他/她被死死盯住的错觉。 肤质并不好,包括两道法令纹都显得沧桑。颧骨稍高,脸颊瘦得下陷,嘴唇是在白皮肤上很显眼的暗紫色,病态感更强。 这人从脸到身材,从衣服到气质,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阴沉冷淡,哪怕走路突然倒在地上,大家也会说——“啊,这种人果然活不下去啊”,然后或匆匆路过,或好心报警,叫人来收尸。 何畅颤抖着低下头去,两只手把还滚烫的暖宝表面捏得死紧。 他背了剧本,知道这是为什么。 也知道莫森还没被伤害前是怎样的人。 那时的他,像任何一个上高中的平凡男生一样,不怎么爱学习,脸上带着笑,谈起感兴趣的游戏和球星时眼睛会亮。 愧疚和恐惧狠狠攫住了何畅的心脏,挤压得他险些喘不过气来。 田刚就是那最后一片雪花。 校园欺凌的雪崩把莫森埋进了冰冷的深渊里,让他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是被害者。 田刚也是。 他是加害者。 田刚也是。 第八十二章 《白昼之雨》(一) 定妆照敲定,开机祭拜烧香,《白昼之雨》正式开拍。 拍摄首日,演员全场到齐,各个公司或个人工作室的镜头已经架了起来,留存花絮照片和视频作为日后的宣传物料。 贺栩虽然严格,但并不会阻止这些正常的营业。 张明夹在各种助理中间,左看右看,心想是不是也该拍点什么,但其他人都用的专业相机,自己拿手机会不会太奇怪,万一被当成粉丝赶出去怎么办…… “别慌。” 秦绝声音淡淡的,笃定的语气却瞬间让张明放下心来。 “秦哥,我……” “剧组有人拍花絮。”秦绝漫不经心地抖出一根pocky叼上,吸了一口,把盒子递给张明,“不用操心。” 张明心思敏捷,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 也是,我秦哥可是主演呢!这些宣传素材少了谁的都不能少了他的,怕啥! 见小孩定下心来,秦绝哑声笑了两下,拍拍他的肩膀,向贺栩的方向走去。 “在紧张?” 贺老爷子看见她嘴里的pocky。 秦绝三两下嚼碎咽掉,才哑着声音低笑:“保持声线么这不是。” 她态度没什么尊敬的地方,含糊不清的口气听着像个二流子,双手插在外衣兜里,身体多动症似的动来动去,站没站相。 贺栩笑哼了一声:“去,站在那边。” 秦绝耸耸肩,也没应声,几步到了铁丝网处。 第一场戏是夜戏,外景。 烦躁不已的杀人狂莫森在此处徘徊,将暴力发泄在张贴着各种广告的铁丝网上。 秦绝吸了口气,重重跺两下脚,踩实了足上的运动鞋。 她穿着略厚的黑外套,背着双肩包,白口罩是整体唯一的亮色。 顿了顿,秦绝把口罩上围拉到鼻子底下。 这场戏剧本围读里有过,她站在那,侧对着镜头,另一边就是地铁站,有群演等着进出。 戏份不多的角色里有个穿着长风衣,打扮时髦的白领,秦绝和她在这里有场简短的对手戏。 小角色没有参与剧本围读,需要贺栩的当场讲解。 “打着电话从车站出来。” 贺栩对她道,“被搭话后小跑着离开,情绪里恐惧不要太多……” 咣! 秦绝抬腿,一脚蹬在铁丝网上。 在场绝大多数人的目光向她投来,贺栩不为所动。 秦绝咂了咂嘴,流里流气地转过身。 “您老爷子继续。” 说着又转回去,拿头去撞。 贺栩面色丝毫不改,顺势对白领女道:“在街上看见这样的人,你会怎么想?” 女演员被秦绝刚才的动静和癫狂劲儿略微吓到,堪堪回神,紧张道: “很……很奇怪,想躲着走。” “那就对了。” 贺栩颔首,“你忙了一天,刚下班,跟闺蜜聊着八卦,没怎么注意周围。突然看见一个奇怪的人,习惯性地跟闺蜜分享,却被搭话了。” 秦绝闻言,在贺栩身后不远处默默地转过头来,半张脸还贴在铁丝网上,像个残缺不全的僵尸。 被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神盯着,女演员猛地打了个哆嗦。 “滚回去呆着,让你演鬼片呢?” 贺栩转头骂道。 秦绝:“呵呵。” :) 皮笑肉不笑了两声后,默默地转回去,垂着眼,一点一点撞墙。 那股浮躁和丧气仿佛正从身上飘出来。 明明是真人,却很有一股漫画感,怪诞诡异。 “他声音哑甜,一说话,吓人的劲儿就少了。”贺栩继续道,“只剩下古怪。而你是个正常人,你的第一反应就是躲,觉得自己遇见了倒霉事,所以赶紧离开。” 女演员认真听着,点了点头。 “记住,位置两米半左右,从这到这。” “嗯嗯。” 贺栩说完便回到了取景器前,坐在便携椅子上,确定机位后拿起大喇叭。 “预备——” 秦绝不耐烦地“啊”了一声。 “开始。” …… 呵。 那家伙。 明明都是要完蛋的渣滓了,还在傻兮兮地笑啊。 不爽。 不爽透顶。 啊——! 莫森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呻吟,又像低吼,充满了烦躁,像一头误入都市的野兽。 咣当! 他一脚踹在铁丝网上,自己因为反冲力后退了一小步。 “啧。” 他半侧过身,拿肩膀狠狠撞了一下,又伸手把背包带子提了提,用手掌去推打。 咣!咣!咣! 几米外的车站里行人进进出出,偶尔有人投来眼神,又慌忙移开。 “嘁……” 莫森双手插进兜里,双腿分开,头抵着铁丝网。 哐。哐——!哐。 他反复地用额头不轻不重地撞着,时不时猛地向前一怼,力道时轻时重,声音或小或大,毫无规律。 “那个啊,我前几天……” 一位挎着单肩包,做白领打扮的女人拿着电话从地铁口出现,边笑着聊天,边向这边走来。 “呃呜。好像看到一个很危险的人……” 路过莫森时,女人打量了他两眼,放轻了声音对着手机道。 “说啥?” 莫森转过身来,两人对上视线。 女人明显顿了两秒,笑容消失在脸上,立刻低头急匆匆地走了。 “居然搭话了,好可怕……” 小跑着的高跟鞋音在夜风里笃笃作响,白领边说着边走出画外。 …… “卡!” 贺栩眉头一皱。 秦绝翻了个白眼,软骨头似的向后靠在了铁丝网上,瘫着。 “你的第三句话。” 贺栩并不管她,对那女演员道,“声音太抖了。” “对不起对不起。”女演员脸色一白,连连鞠躬。 “重来。” 贺栩倚回椅子。 …… “卡!” “眼神怎么没对好?低头得太快了!” “抱、抱歉贺导。” …… 一连四条,终于过了。 白领匆匆而去时对朋友说的那句话带着不自然的笑意。 既像是用笑容来给被惊吓到的自己壮胆,也像是在看一个玩笑,和朋友分享。 贺栩回放了几遍,“嗯”了一声。 “过了,下一场。” 秦绝长长地叫了一声,踢开脚边的易拉罐,焦躁地走出场外。 张明在开机前的这段时间已经看习惯了,在一众助理敬畏的注视下过去递水。 何畅和王茗定了定神,才走过去。 下一场戏是他们俩在公园的对话,也有李洪川的戏份。 电影拍摄时是按照场次,而不是戏中的时间线拍摄,把握这场戏的前后情绪是演员的基本功。 大队人马向不远处的公园外景移动,秦绝坐在原地,灌了两口水,纹丝不动。 张明陪在她身旁,识趣地保持沉默。 过了一会儿,秦绝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伸手去摸口袋。 张明连忙把pocky递上。 秦绝瞥了一眼。 “去旁边店里买包烟。” 她恹恹地扬了扬下巴,神情仍烦闷。 “哎好。” 张明二话不说跑过去了。 半晌,秦绝插兜叼烟,孤零零地穿过马路,走到拍摄人群外围。 那一边站着的助理和化妆师都下意识往后退,在最外圈让出一条道来。 秦绝取下燃烧着的香烟,夹在手上弹了弹灰。 不远处,何畅、王茗和李洪川正在卖力表演,夸张的台词和反应,营造出漂浮在现实之上的喜剧感。 秦绝虚着眼,看着。 臭虫的喜怒哀乐,真无聊。 第八十三章 黎雅与曾经 何畅与王茗的那场戏断断续续地拍摄完成,团队再次转移。 作为今天的收工戏,秦绝和那位饰演下班白领的女演员要做的事很简单,分别在街道上走一段路即可,表演莫森尾随她的桥段。 难度不高,过得很快。 下了戏,秦绝打了个哈欠。 她身体上没有倦怠感,精神却很疲惫。 “回了。” 胡乱地朝贺栩摆了摆手,秦绝也不说换下戏服,就缩了缩,把身体藏进外套里,喊张明往下榻的酒店走。 “啊,那个……” “不用管。” 贺栩制止服装师,看着秦绝离去。 那个佝偻的、稍微有些探颈的背影,与方才拍摄时没什么两样。 非科班的法子。 贺栩略显老态但依旧锐利的双眼一眯,静静看了几秒。 旁人不懂这位名导在想什么,不敢妄加猜测,就当无事发生地收拾手边的器材。 深夜。 秦绝的手机叮咚一声。 她摘下漆黑的眼罩和隔音耳塞,伸手扒拉枕头旁的手机。 是贺栩的消息。 秦绝弹了弹舌,从床上爬起来,披在身上的外套顺势滑落,被她随手捡起。 开门,转身,进入电梯。 秦绝拍拍衣兜,烟盒和打火机还在里面。 她抬头瞥了眼贴在电梯内侧的标识,怏怏地侧靠着,双手环胸。 电梯一路向下,停在三楼。 贺栩身子骨硬朗,但讨厌失重感,每次都住在酒店低层。 秦绝不紧不慢地走出去,突然眼神一转。 “有事?” 楼道那边的女人被吓了一跳,慌乱转头,被她看个正着。 是那位女白领。 秦绝慢慢走过去,女演员僵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路过她,在旁边的自动贩卖机上扫了码,桃子汽水叮叮啷啷滚下来。 “给。” 秦绝递给她。 女演员怔住,小心翼翼地接过,轻声说了句“谢谢”。 发音很长,是倪省方言里的敬语。 “没事。” 秦绝切换成倪语回答。 女人一愣,紧绷的肩膀明显舒缓下来:“失礼了,您也是倪省本地人吗?” “不是。”秦绝答,“要拍戏,学的。” 又问:“你的名字?” “黎雅。”女人用普通话说道,又换回倪语,“我叫梨木雅子。” 龙国对少数民族的姓名并没有强制规定,但在娱乐圈里,为了方便称呼,许多艺人都会从本名里取两到三个字做缩略名。 “名字很有意境。” 秦绝称赞道,面无表情的脸有些松动。 梨木雅子轻轻笑着低下头:“谢谢秦先生的褒奖。” 她双手捧着桃子汽水,拇指在冰凉的易拉罐表面浅浅摩挲,嘴唇微抿。 “这个。” 秦绝突然出声,“你喜欢的吧?” “诶?”梨木雅子讶然抬头,咬了咬嘴唇迟疑地点点头,“是……的。请问、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秦绝身上阴郁的气场有所消散。 她低低地嗤笑了声: “谁知道呢,巧合吧。” 说罢,扬了扬手,插着兜转身。 梨木雅子站在原地愣愣地望着她的背影,直到秦绝走出几米,半转过身。 “还有,你好像有东西掉了。” 秦绝一歪头,拿眼神指向梨木雅子脚边的地面。 “诶、诶?” 梨木雅子顺着低头看去,厚厚的隔音地毯上,一张不记名的银行卡静静躺在那里。 “可是这不是我——” 她猛然顿住,眼睛迅速湿润了,沉默着跪坐下来,轻轻将银行卡捡起,捧在掌心。 再抬头时,秦绝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 “干嘛去了?”贺栩喝着茶问。 秦绝大大咧咧地坐在老爷子对面的沙发椅上: “好人好事。” “哼。”贺栩短促笑了笑,并不追究。 他放下茶杯,仔细端详了下秦绝的状态。 “怎么,好多了?” “还行。” 秦绝一挺身,吊儿郎当的姿态瞬间消失,回归成平静中带着些阴沉的模样。 “想当西斯特?”贺栩问。 西斯特·格兰杰是美国某位演员,在饰演了罪大恶极的杀人犯后因入戏太深自杀身亡。 “哪儿呢,我又没这条件,也比不上人家。” 秦绝半点不客气,伸手拿了个新茶杯,提着茶壶给自己倒茶。 呼,好茶。 高级货。爱了。 “再这么下去,可未必。” 贺栩还等着她给续杯,没等到,瞥她一眼,气哼哼地自己提壶满上。 “那等到时候再说?”秦绝一笑。 “放屁。” 老人家白眼翻上天,“自己心里没点逼数?” “哎呦呵。”秦绝彻底乐了,“您老爷子挺时髦。” 这梗还知道呢。 贺栩嗤了声,两人都不再说话,在安静中对着喝茶。 半晌,贺栩把茶杯放在手心,平静道:“你和程铮什么关系?” 秦绝毫不惊讶,抬眼直视。 “一个地方出来的。”她说。 贺栩微微低头沉吟片刻。 “怪不得。” 隔了一会儿又问道:“你没治好?” ……秦绝顿了顿:“还在努力。” 贺栩看着她,表情里隐隐有些担忧。 “您放心,拍摄是不会耽误的。”秦绝主动道。 我就不能是担心你么! 这小兔崽子。 贺栩哼了一声:“你敢。”说罢慢慢呷茶。 秦绝古怪地看他一眼: “您不会是在担心我吧?” 贺栩一口茶吸溜猛了,在口腔里转了好几圈,老脸被茶烫得通红。 “年纪轻轻的,脸皮挺厚。” 他瞪眼道。 秦绝:好了,我知道您担心我了。 秦绝轻咳两声:“我会尽力维持好状态的。” “你最好是。”贺栩斜她一眼。 这番掺杂了些私人情绪的谈话到此结束,贺栩拿起剧本道:“从试镜的表演来看,你有被校园欺凌的经历?” 秦绝面色不改,微微颔首。 校园暴力有许多种,轻微程度的冷暴力,比如言语和行为上的排挤和无视,大部分学生都有过。 她情况比较特殊,江秋月当年为了不让她性别暴露,总给老师塞红包,说是孩子身体有些小问题,有商有量地让老师允许秦绝去教师专用的卫生间上厕所。 去的次数多了,总有人怀疑秦绝走了后门,跟老师、主任什么的有关系,被特殊关照。 她无法反驳,毕竟某种程度上这就是事实。 但人就是这样,你反驳了,就说“你不要脸,明明就是每天跑办公室,又当又立,真恶心”;不反驳,又要说“看吧,你默认了,走后门拉关系还这么嚣张,装你马呢”。 因此尽管秦绝脸长得还不错,成绩也好,却在班里没什么朋友。 家境相当的觉得她装,在课间造谣她考试成绩都是老师后来改的,家境一般或很差的学生就更看她不顺眼。 男生这边是如此,女生则是有人接近她,就被疯狂起哄,骂“拜金女”,真有不在意流言找她玩的,秦绝也会遵循着江秋月“不能离人太近”的嘱咐,主动冷淡远离。 后来初中时,秦绝去了贵族私立学校,这下好了,大家都是有钱人,谁还没送过红包,就无人再说。 却没想到她上了生物课后对性别产生了疑问,教师专用的卫生间都是每楼层特设一个,并不分性别,之前也就没太注意。 在仔细照着教科书上的人体图对比之后,秦绝困惑着自己到底是不是女的,如果是的话,那去女卫生间上厕所也是对的吧? 那时她还没手机,学校又是寄宿制,去网吧并不方便。秦绝想找女生问一问,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有次正赶上她内急,下了课就快步走出去,但那节课的老师拖堂,从教师卫生间再回来肯定迟到,就急急忙忙地赶去普通洗手间。 正要走进男性那边时愣了一下,犹犹豫豫地往女洗手间蹭,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想找个女生问问还是怎样,纯属脑子一动,身体就那么走了。 就在那时候,她们班班长从小隔间出来,看见站在门口的她顿时尖叫出声。 “流氓啊!” 她边喊边把秦绝往外推,又回头喊,“弄好衣服裤子再出来啊,有男生偷窥!!” 洗手间里立刻惊起一片女孩子的叫声。 十几岁的秦绝被推得一懵,再回过神来,就被见义勇为的男生揪着站在了老师面前。 贵族院校,哪个学生都惹不起。她家里又是一般有钱,真提起背景,并不比其他人有权有势。 所以班主任毫无顾忌,当场狠狠骂了她一顿,扇了好几个耳光。 那天放学后,几个男生堵住了她。 一看就是特地找来的小混混,各个人高马大。 哦,对啊。 班长很漂亮的,有很多男生喜欢她。 少年秦绝恍惚地想着,被人按倒。 暴风雨般的拳头倾泻在她身上,然后有人揪起她的衣领,扯着她往公共厕所走。 “你他妈不是喜欢进女厕吗?啊?” 他们骂着,把秦绝按在洗手池里。 水龙头被拧开,冰冷的水流啪地打向她的后脑,然后渐渐蓄满了整个池子。 如试镜那般,秦绝被人扯着头发,按下,提起,再按下…… “啪嗒”一声。 演员秦绝将茶杯轻轻放在小桌面上,神色如常。 “贺导,我没有心理阴影,您不必担心。” 她温和地笑了笑,“这正是我的优势。莫森这个角色,我能演好。” 第八十四章 曹昊与苏琪 贺栩盯着她,目光深沉。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贺栩才道:“有什么问题及时说,找不到我就找汤廷。” 秦绝点了下头。 停顿几秒,贺栩又说:“倪省有个小岛,专门囚禁罪犯。” 他话里的意思不言自明,秦绝哑然失笑。 “没事。”她表情柔和了许多,“谢谢您。” “放纵解决不了问题。”秦绝认真权衡道,“锻炼自制力更适合我。” 贺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好。” 他这时看着秦绝淡然却笃定的神情,有一些体会到当年老友的心情了。 都是好孩子,只是遇到了些意外。 唉,天意弄人。 贺栩在心里悄然一叹,脸上并不显露,正色道:“学校那几场戏,你打算怎么办?” 校园暴力的几个片段里,莫森有裸露镜头,尺度很高。 “清场、替身,还是剪辑?” 秦绝沉吟一小会儿,笑道:“我自己来。” 应对这些的方法她早想到了,但贺栩主动提出这件事,秦绝还是颇为感动。 “不会露馅的。”她轻轻一笑,“但手段要保密。” 这个笑容冲淡了秦绝身上的死气,终于有了点她剧本围读时机灵狡黠的味道,贺栩不由得心底一松。 “行,看着办吧。” “嗯。谢谢贺导关照。” 秦绝不再打扰贺栩,起身告辞。 出了门,乘电梯回到高层,就见穆思思独自站在楼道尽头,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女士香烟,烟雾袅袅上升。 “穆姐。” 秦绝与不远处的她对上视线,主动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这么晚了,睡不着吗?”秦绝主动问。 “是啊,有点失眠。”穆思思笑了笑,伸手揉了揉额角。 “剧本已经很出色了,出色到贺导都担心我入戏太深,变成西斯特。”秦绝看出她压力很大,宽慰道。 穆思思好笑地看她一眼,又敛起笑意: “真的没事?” “我试镜的时候就表现得那么明显么。”秦绝无奈。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是现实生活改编。 “姐姐这点眼力还是有的。”穆思思笑着理了理她的刘海,“好好演吧,加油。” “哎。” 秦绝应声,“对了,贺导住的那层里,还住着什么人吗?我白天看见有其他演员来敲门。” 穆思思略略回忆了几秒,极轻地嗤了声。 “几个演员工会的人,话语权就那么回事儿。”穆思思轻声道,“经常拿角色戏份骗小丫头。人接了单,起初来钱快,后来就走不脱了。” 秦绝若有所思。 “贺导住在这里,不会被发现?” “帽子口罩一戴谁还能看得出来。”穆思思浅笑,“你可别小瞧他老人家的演技。” “啊这。”秦绝还真没想到,笑道,“现在知道了,很服气。” “好了,快去休息吧。明天没有你的场次,正好睡个自然醒。”穆思思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 秦绝乖乖地点了点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酒店高层隔音不错,她进了门,脸色瞬间有所变化。 “阿染,钱的去向?” “已经查到了。”森染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TK市医院,手术费用。” 秦绝吐了口气。 梨木雅子头脑聪明,知道孰轻孰重,没有抗拒这笔钱,挺好的。 “阿爸,我们要不要把雅雅姐找回来?”森染问。 “再看看吧。”秦绝踢掉运动鞋,把自己扔进床被,伸了个懒腰。 医疗部第四队女兵176号,一个有点嘴馋,爱喝桃子汽水,每天都想着能回去救妈妈的小姑娘。 梨木雅子。 名字怪好听的。 秦绝弯了弯嘴角,闭眼进入沉眠。 翌日。 早晨七点,秦绝准时睁开眼睛。 她沉着脸摘下眼罩,起身下床洗漱。 背包,外套,一身齐全,个头不算太高的阴郁男在口罩下打着哈欠,从酒店离开。 早餐是一碗面。 秦绝嗦着面,余光去打量店内墙壁上的小电视。 该播报新闻了。她在心里数秒。 数完秒,这个浑身散发着阴沉气息的男人突然气势一松,大口大口地吸溜起来。 吃饱喝足,秦绝咬着pocky往片场走。 “秦、秦老师好。” 何畅已经拍完了一场,正在旁边等待。 秦绝含糊着点点头,她眼神一抬,何畅就往后缩一点点。 ?这孩子怎么回事。 秦绝狐疑地瞥他一眼,正巧贺栩叫了何畅的名字,他如蒙大赦,赶紧小跑过去了。 我有这么讨人嫌么? 唉,现在的小孩子啊。 莫名其妙有些沧桑,秦绝在偏外围的地方找了个位置,摸出打火机点上烟,双手来了个相当朴素的东北揣,看门老大爷似的蹲在那。 “兄弟盒饭领了没,今天发得早。” 蹲了一会儿,突然有人搭话。 声音还挺熟悉,秦绝咬着烟屁股一抬头。 “哎呦。” 来人看见她的脸,特尴尬地用没拿盒饭的那只手挠了挠头。 “抱歉抱歉,秦老师,我……” “没事。”秦绝乐出声,抬手接过盒饭,“下戏了?” “嗯呐。”高木龙憨厚一笑,有学有样地也蹲下了,肥胖的身体有些吃力,“我戏份少,拍得快。” 他饰演的曹昊与莫森是高中同学,在电影中被莫森不断勒索钱财。 《白昼之雨》夜戏较多,白天能拍的多半都是田刚那边的日常剧情,又或者说是“正常人的生活”。 曹昊也是正常人中的一个。 他与公司主管的女儿苏琪正在恋爱中,在外人眼里前途无限,实际却被老员工背地里说闲话,嘲笑他的相貌和身材。 高木龙与他的角色颇有相似之处,他从出道以来定位就是谐星,由于外形实在称不上帅哥,即使接到了剧本,也多是烘托他人的丑角。公司本不想续签,偏偏他家里送了不少钱,后来经纪人灵机一动,高木龙就被公司培养成了综艺咖。 这人憨厚老实,没有包袱,能笑能闹,是各大嘉宾访谈和游戏秀节目的常客,属于那种专门承担笑点和炒热气氛的存在。 剧本围读时秦绝在贺栩那偷学的笔记大家都看过,高木龙和饰演苏琪的甄楚楚看得尤其认真,而且不耻下问,秦绝就把贺栩掰碎了讲的东西再掰得更碎,二次教给他们。 跟高木龙闲聊之际,穿着制服长裙的甄楚楚也走了过来,蹲在他俩身边。 “楚楚也拍完了?”秦绝寒暄道。 “嗯嗯!”甄楚楚没戴道具眼镜,看上去面相温和,并不土气,像常见的邻家妹妹。 她身材瘦小,不是恰到好处的苗条,而是仿佛营养不良般的纤细,瘦得不太健康。 和高木龙一样,甄楚楚也是因为外形条件不符合主流审美,从而不得不接丑角剧本的演员。 在《白昼之雨》里,甄楚楚饰演的苏琪虽然是主管的女儿,却并不是时尚独立的都市丽人。她是离异家庭,母亲当年出轨跟了别人,而父亲又常年忙着工作,所以缺乏审美,且性格非常保守,不论何时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好像露出一点皮肤都是父亲嘴里的“不检点荡妇”。 这样的苏琪,不介意曹昊滑稽肥胖的外表,很开心能遇到一个很老实又对她很好的男人。 他们彼此是对方的初恋,有着笨拙但很甜蜜的爱情。 第八十五章 《白昼之雨》(二) “对了,秦老师,谢谢您的新年礼物。” 甄楚楚小声笑道,“我妈妈很开心,她说姐姐还在的时候也喜欢刻文玩核桃。” 秦绝笑了笑:“没事,开心就好。” “秦老师好像会读心术似的。”高木龙挠挠头,“您给的那个酒方子,我爸可喜欢了,连连说您是他忘年交。” 秦绝哈地笑出声来。 “哪有的事。到时候酿出酒来给我送两坛啊。”她笑道。 “一定的一定的。” 高木龙憨笑,看得出来是真的开心。 秦绝含笑看着他俩,莫名有种自己在玩什么收集游戏的错觉。 甄楚楚的瘦弱有家族基因在,她姐姐,末世里的一个小扒手,也是仗着自己身形瘦小,行动极其敏捷。后来被秦绝逮住了,就成了她队里的斥候。 可惜和垃圾系统的交易太多,灵魂被吃掉了不少,人没能保留下来。 现在能遇到甄楚楚,也算是了却了一桩遗憾。 至于高木龙的父亲就纯属是歪打正着了。 当年秦绝与七军师躲藏丧尸的时候掉进过地窖里,里面一股酒糟味儿,还有个特有意思的老头子。 那人哪怕是末世了也不紧不慢的,就把自己关地窖里折腾酒。听七军师回忆,当时他一边管着撒酒疯的秦绝,一边还要跟这疯老头谈判,可要了命。 “谈判不要紧,主要是喝了酒的你比较烦人。”很久之后七军师谈起这事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秦绝只能乖巧.jpg 那一次他们能从丧尸潮逃生,是老头子打碎酒坛点了火。疯老头就是疯老头,死也要喝着酒逍遥而死。 他唯一的遗愿是希望有人把他自创的酒方传扬出去,给谁都行,只要是爱酒之人,都没问题。 森染当时在查这些演员同事的背景时,顺便就发现了高木龙家的背景。 从下往上数五代,各个爱酒,还是高浓度白酒,在龙国国内有着一条龙酒水产业。 很好,就你了。 秦绝挺喜欢认真好学的小孩,随手送了高木龙一份大礼。 好东西就该传下去。 经历过末世的人都知道那种在废墟里寻找物资与信息的感觉有多难,想来在文化上也是一样的。 若是文化断代,后世人又该付出多少心力去复原这些精粹呢。 秦绝看着聊天的高木龙与甄楚楚,莫名有些感慨。 突然这两人同时转头看她。 秦绝:“怎么了?” 高木龙:“秦老师,您刚才的表情……” 甄楚楚:“好像贺导。” 秦绝:“……” 奇怪的辈分增加了! 她赶鸭子似的挥挥手:“一边玩去,别打扰老人家。” 高木龙和甄楚楚都在笑,明明秦绝才是年纪最小的那个,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给人更成熟甚至更慈祥的错觉。 另一边,咖啡厅的实景里,何畅、王茗和李洪川白天的戏份依次拍完。 此时就体现出了剧本围读的好处,经历过粗排后,很多时候不用贺栩开口,演员就自觉地进行调整,不论是何畅还是李洪川,都是曾在底层打拼过的,那股现代人对生活的迷茫和空虚感表演得很足。 高效率,高强度,秦绝默算着时间,按照这个进度下去,《白昼之雨》拍完顶多需要二十天。 别的剧组都是剧本围读一天,拍摄三个月,贺老爷子则是粗排一个月,拍摄二十天。 啧啧,姜还是老的辣。 不过,多亏贺栩的地位镇得住,演员上进用心不说,公司即使想多接通告甚至轧戏,也得看看贺导的脸色。 当所有人都想着“演好戏”而为之努力的时候,这部戏就很难拍得差。 转眼入夜。 这一幕戏,是曹昊被莫森无止境的勒索后爆发的一个高光点。 莫森拿捏着他的把柄,强迫他不断打钱给自己。曹昊的私人工资根本填补不住这个越来越大的空洞,不得已只好挪用公款。 这个昔日的同学,这个如今变得极其自私可怕的莫森,就是曹昊平静日常中的梦魇。 他不得不低头求助自己的未婚妻苏琪,而陷入恋爱的苏琪起初相信了曹昊的谎言,认为他是为了帮助那个叫做“莫森”的同学摆脱困境,便偷偷帮着曹昊修改账目。 然而,随着莫森的索取无度,账目的纰漏越发明显,迟早要被发现,到时两人说不定还会坐牢。苏琪被正义感和恐惧感折磨着,一直试图与曹昊沟通,问出真相,却一次次地被自己的未婚夫搪塞过去。 直到这天晚上,曹昊鬼鬼祟祟地留在办公室里摆弄电脑,被苏琪发现。 秦绝插着兜,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高木龙和甄楚楚对峙。 说是对峙,气氛却并不激烈。 …… “你不是答应我了吗,说什么‘没有下次了’……” 苏琪站在门口,框架眼镜后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为难和痛苦。 “爸爸也这么说过,‘下次绝对会陪你过生日’之类的,你们男人的承诺就是这样的吗?” “不、不是。” 曹昊肥硕的身体包裹在西装里,快步走起来有些滑稽,“琪琪,我……” “我们说好了的,你如果不能遵守承诺的话,就、就分手。” 苏琪嘴唇轻轻颤动,她才不想分手,她很爱很爱他的。 可是,她根本找不到什么办法能让曹昊说实话。什么“撒娇女人最好命”,什么这样那样的手段,她一点儿都不擅长。 曹昊又心虚又歉疚:“琪琪,这都是有原因……” “那你说清楚啊!” 苏琪连生气都不会大声吵嚷,她一步步走过去,目光里带着心疼和恳求,“你不说实话,不想和我商量,什么事情都想一个人扛着……这才是最让我难受的地方啊。” 曹昊的表情明显有了变化,他想起那些被同事嘲讽的日子,是苏琪,是这个明明很羞涩内向的姑娘不留余力地支持他鼓励他,给了他勇气和信心。 为什么会这样呢。 都是莫森的错。 可是,可是我也是个混蛋,我也曾经—— 曹昊陷入沉痛的纠结中。 “昊昊。”苏琪眼里闪着泪花,轻轻去牵曹昊的手,“你觉得我帮不上你吗?” “你觉得……我就这么没用吗?” 曹昊神情变了又变,难受地把苏琪纤瘦的手握在掌心。 “你别这么想,没用的是我…… “我、我告诉你。” …… 这场戏要切机位,反复拍了三条。 贺栩颔首通过的时候,高木龙和甄楚楚激动地接连鞠躬。 能来到这样高质量的剧组是每个演员的幸事,贺栩调教演员的功力是出了名的卓越,这段放在其他影视作品里只不过是一段普普通通的恋人误会又和解的戏码,但在《白昼之雨》里,每个微表情都有其意义所在,情绪的每一丝变化都表现在细节中。 剧组转移,接下来是何畅与王茗在咖啡厅的片段。 平凡的田刚得知同事王大力的暗恋对象居然喜欢上了自己,顿时陷入了两难。这个桥段十分狗血,但又不得不说,之所以狗血,就是因为现实生活中时常发生,令人无奈又躲避不开。 田刚每天都要听王大力重复赞美他深爱的打工妹邱雪,对于王大力来说,邱雪就是完美爱情的代表,是理想生活的象征。 “我们这些人啊,心里再没点念想,就活不下去了。” 身体有缺陷的王大力能比田刚活得更热情,更开心,就是因为他有一个肖想的爱人。 是以,田刚在邱雪对自己表白后无比纠结,狂挠头皮。 他一面觉得自己横刀夺爱,实在对不起开解他、教会他许多人生道理的王大力,另一面又觉得自卑,根本不敢相信邱雪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会看上普通的自己。 然而内心深处,田刚又不得不承认,邱雪的青睐令他十分舒爽,平平无奇的人生却能抱得美人归,哪个屌丝心里没有这么意淫过? 机会,就在这里。 暖融融的咖啡厅内,内心煎熬着的田刚咽了咽口水,坐在了邱雪的对面。 第八十六章 《白昼之雨》(三)(为月如白霜加更1/1) 看着看着,秦绝翻了翻剧本。 她走到副导演汤廷身边,突然出声:“汤副。” “诶呦!” 正监管现场的汤廷吓得一激灵,“你走路怎么都没声儿的。” 小声嘀咕了一句,汤廷想起贺栩的吩咐,立刻紧张起来: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我没问题。”秦绝有效交流,不说废话,“今晚何畅和王茗的状态很好,拍摄计划可能提前,下一场是我的戏。饰演女白领的梨木雅子昨晚回医院照看母亲了,您是否需要联系她一下?” 汤廷微诧,转头仔细打量了下场内正在拍摄的何畅与王茗,十几秒后点了点头。 “小张,去联系一下。” 他勾勾手把群头叫来。 像女白领这种角色,虽然戏份比普通群演多了一些,但总归还是群众演员,不由汤廷这个级别的来负责。 姓张的群头听汤廷三言两语说完,应了两声,退到一边打电话了。 秦绝早已默默走到拍摄组边缘。她四处看了看,找了条小巷子。 下一场戏很特殊,得先把情绪调起来。 空无一人的窄巷里,秦绝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黑暗中。 这场戏的前提情节是莫森已经杀了曹昊和苏琪,他没想到一直以来懦弱听话的曹昊会暴起反击,在那之后又看见了咖啡厅里田刚和邱雪有说有笑的画面,顿时更加烦躁。 夜风穿过狭长的巷子,月光稍移,反射出两点猩红色的光。 秦绝扯了扯拉到下巴的口罩,缓步走出。 “可以了。”贺栩抬手示意摄录组暂停工作,看了看时间。 各个导演对场记单记录的要求都有所不同,有的会按照制片方的想法调整,有的则会多准备几份,以应对不同状况,不至于因意外延缓拍摄进度,而贺栩则是每每都在场记单上做最优解,要是达不到,那必然就是他或其他人的问题。 “时间还够,下一场。” 贺栩把视线从表盘收回,当场就问,“演员呢?” 秦绝扯着匆匆赶来的梨木雅子的胳膊越众而出,哑声道:“这里。” 她全身上下笼罩的气场非常恐怖,离得最近的几人禁不住激起鸡皮疙瘩,下意识后退。 贺栩看她两眼,眉头微微一皱,没说什么。 “保姆车。”老爷子发号施令道,“去下一个实景,演员在车上做妆造,动作快点。” 跟组的化妆师徐瑛打了个寒颤。 给进入状态的秦绝上妆,谁化谁知道。 …… 保姆车驶向早预约好的目的地,贺栩要求全实景拍摄,整个剧组就在倪省几个小城镇里来回转悠。 贺栩说了动作快,徐瑛和化妆助理带着演员上车时就没多想,等开了车,才尴尬地发现梨木雅子和秦绝在同一辆车上。 “呃,这……” 徐瑛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开口。 秦绝瞥了她一眼,目光又转移到梨木雅子的脸和高耸的胸口。 “动作快点。”她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贺栩说的话,闭上了眼睛,“反正拍摄时也要看的。” 徐瑛一滞,脸色不太好看,梨木雅子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口,小声道:“没事的。” “……那好吧。” 秦绝人还不错,但莫森附体后就很难不让人烦。徐瑛抖了两下把不适感消除,迅速从一堆小角色戏服里拿出梨木雅子的那套白领装,还有一套未拆封的蕾丝内衣,上面是性感半杯,下面是三角半透明带花纹。 “脱。”徐瑛道。 …… 保姆车停稳之后,徐瑛在秦绝脸上补了最后一笔。 “可以了。” 秦绝也不说话,双手插着兜下了车。 梨木雅子跟在她后面,高跟鞋踏在地面的声音很清脆。 徐瑛有点崩溃地把化妆刷往收纳包一扔,双手抱臂猛搓鸡皮疙瘩。 “太不可爱了!” 她“噫”了声,又松懈下来叹了口气,“不过越不可爱越说明他演得好……唉。” 被念叨的秦绝没有听到这几句,已经和梨木雅子走到了公寓楼楼下。 这栋公寓楼没有电梯,女白领独自居住在二楼,楼梯走一段就能到门口。 拍摄开始,不间断的长镜头里,梨木雅子速度适中地走上楼梯,边走边从挎包里翻出钥匙,走到门口开门。 “好,卡!”贺栩出声。 这一小部分没什么难度,过得很快。 接着,摄影团队移动到屋内,布置机位、拉线,调镜头,花了不到十分钟。 《白昼之雨》的剧组里总导演和执行导演都是贺栩,老爷子是拍摄的行家,哪个位置哪个打光最合适,自己走两步就能敲定,其余杂事则由汤廷帮着调度,完成得很快。 在旁待命的梨木雅子悄悄瞄了瞄秦绝。 秦绝漠然转过头来:“?” 梨木雅子轻轻咳嗽一下,眼睛闪了闪:“是D哦。” 秦绝:? 秦绝:…… 秦绝:“咳。” 她无语地转过头去。 “有对象了,拒绝性骚扰。” 梨木雅子脸上闪过一瞬的失落,很快又恢复了温婉的笑容。 也是,自己在想什么呢。 她嗪着浅浅的笑,轻声用倪语道:“秦先生,您在演技上的投入很能打动人呢。所以、一会儿请尽情发挥演技吧,不必考虑到我这边。” 秦绝的神情微妙一变,但拍摄在即,她“秦绝”的那部分绝对不能压过“莫森”。 她没有投来视线,只是咂了咂舌,用哑甜的嗓音不耐烦道: “闭嘴。” 梨木雅子柔柔地笑了笑:“是。” 两人短暂交谈后,贺栩那边就传来喊人的声音。 道具师把刀递给秦绝,她掂了掂,有点轻。 “不称手吗?”梨木雅子在旁小声问。 秦绝想了半秒:“真刀,怕吗?” “没关系。”梨木雅子眉眼弯弯。 “老爷子——”秦绝立刻仰着下巴喊,“这玩意儿,能换真的吗?” 贺栩一转头,就看见秦绝一手举着道具刀,那表情,跟买了盗版小黄碟发现内容不喜欢后找人来换似的。 他目光转到梨木雅子,后者微笑着浅浅鞠躬,表示自己可以。 “自己去挑。” 贺栩往厨房的方向一偏头。 “哎。” 秦绝把道具刀递回去,大大咧咧地就进厨房了。 汤廷看得呲牙咧嘴:“贺导,这……” 万一闹出事儿了怎么办? 虽说也不是不能压消息就是了,但也不太妥当吧。 “无妨,她有分寸。” 贺栩没去管,既然秦绝说了比起发泄更想自制,那他就相信她。 秦绝拎了把西式厨刀出来,刀身宽,刀刃为弧形,她在末世里测试过,切肉挺顺手,虽然变异野猪这种皮糙肉厚的不方便对付,但割人和丧尸是没问题的,视觉效果还挺爽。 实景地是租的民宅,厨具都是新的,锃明瓦亮,反射的寒光分外吓人。 秦绝大步走来,汤廷汗毛倒竖,后退半步。 “没事了?”贺栩问。 “没事了。”秦绝答。 “好,一会儿黎雅开门进来之后,你直接按住她的肩膀,按在墙上。”贺栩开始带他们两个找走位,“这个位置。黎雅你被人抓住了肩膀,另一只手在惊慌下往上放,对,举手投降的姿势,身体斜一点,秦绝你站在这。” 如果说蒋舒明是在打光上有独到之处,那贺栩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全才。 正中稍偏的构图,几乎关上但又留出缝隙的门,门外是昏黄的楼道灯,门内是阴暗却不至于看不清的惨绿色,女白领的浅色风衣与黑丝,莫森的黑衣黑裤与白口罩,颜色对比鲜明且不突兀,昏黄与惨绿两处主光源下,诡异与惊悚瞬间扑面而来。 “你能冲多快?”贺栩问。 拿着刀比划的秦绝:“最快能把她怼墙里。” “……”贺栩顿了顿,“倒也不必。” 秦绝:“哦。” “莫森是个普通人,甚至力气不如普通人。”贺栩严肃提醒,“要快,但是是普通人的快,是身体并不健康、十分瘦弱的普通人的快。具体的度你自己把握。” “黎雅开门,秦绝冲进来按住肩膀,举刀,这时后面的门直接关上,刀架在脖子上,说台词。”贺栩和外面负责推门的顺了一遍流程。 “明白。”秦绝在内的几人都点头。 “好,准备吧。” 贺栩走回摄像机位置。 秦绝持刀的手细微地颤抖着,她深深吸了口气。 啊,想杀人。 这类型的刀她用着很顺手。 最饿的时候还削过自己,人肉刺身味道不错。 想着想着,那股血腥味仿佛飘在鼻端,秦绝舔了舔唇。 紧接着,属于道德感的那部分就涌了上来,杀戮欲与底线在体内的相互撕扯,恰好营造出了烦躁又狠厉的情绪。 “开始!” 贺栩话音一落,钥匙开门声传来。 镜头之内,单身公寓的门被女白领打开,几乎在一瞬间,一个浑身深黑的持刀人猛然冲了进来! 第八十七章 《白昼之雨》(四) “好,可以了!” 贺栩出声的瞬间,秦绝反手收刀,拇指抵刀柄,刀刃贴紧衣袖,同时急急退后两步,拉开距离。 一只手还高举着的梨木雅子颤颤巍巍地把手收回,垂下头,双手在胸前时而扣紧时而轻轻搓动。 “吓到了?”秦绝话语表露着关切的意思,语气却毫无波澜。 梨木雅子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努力露出个笑容。 “虽然有被吓到,但是、秦先生的演技真的很厉害呢。”她还在发抖,吸着气小声用倪语说。 “害怕就害怕,这种时候不用想着夸赞了吧。” 秦绝低头在另只手的袖子上擦刀,语气有些不耐烦。 “麻烦的女人……” 她嘀咕了一句,给同样懂倪语的汤廷听得满头问号,脑内自动出现一个表情包。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jpg 然后看了看秦绝拿刀刃在衣袖上反复抹净的动作,那个游刃有余的熟练劲儿,嘶。 你厉害,你说的都对。 汤廷不动声色地再次退远。 拍摄停止后,刚才那瞬间飙升的施虐感逐渐占据上风,秦绝啧了一声,眉心额角隐隐作痛。 这处实景民宅的玄关很窄,也就两个人并排那么宽。梨木雅子就在对面,秦绝后背贴墙,仍觉得距离太近。 烦。 想见血,想杀人。 秦绝用力呼吸了两次,眼睛刻意垂下不去看人。 这地方太窄了,不只玄关,客厅和半开放的厨房里都挤着摄录美三组的人,交谈的声音、呼吸的动静,甚至不同人身上淡淡的烟味和香水味,都被敏锐的感官录入大脑。 秦绝本能地绷紧了身体,后背微弓,脚跟朝向房门,刀刃紧贴在袖后,手指缓缓转动刀柄。 冷静点。 她在脑子里对自己说。 现在不需要杀人,想什么呢。 这些人不会突然围上来,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情绪中没有恶意,只是存在于这里而已。 秦绝不断地重复着,手臂上的青筋隐隐迸起。 “来,过来。”贺栩叫人。 秦绝闭了闭眼,令眼眸里那抹血色褪去,起身和梨木雅子走进演区。 接下来这场戏要拍什么,她和梨木雅子都清楚。 秦绝把刀放回厨房,边走回来边脱外套。 同样脱了风衣的梨木雅子趴在沙发旁的地上,贺栩在她旁边比对镜头的位置。 “清场。” 秦绝看着梨木雅子在地板上挪动的背影,突然出声。 这话是望向汤廷说的,态度和语气不算客气。 但周围的团队都知道秦绝是沉浸式演绎,即使心有微词也不会在明面上讲出来。 汤廷接触到她的眼神,心下一怵。 这么凶残的人真是个女孩吗,说出来谁信啊…… 他牙根发酸,反应倒是很快,指挥着可有可无的人员离场。 贺栩没有什么动作,像不知道似的继续给梨木雅子讲戏,态度本身就是种默许。 民居是倪省常见的单人公寓,地方不大,进来的团队已经能简则简,梨木雅子和秦绝又都没什么助理,不占地方,此时汤廷带着几个现在用不上的人离开,顿时空间更加开阔,感觉舒畅许多。 为了保证演员隐私,也为了不影响他们的拍摄情绪,大尺度戏时清场在业内是不成文的规定。只是很多剧组看人下菜,若是演员不出名或没背景,那在场的人也不介意蹭一蹭眼福,甚至导演和造型师都会趁机动手动脚,以讲戏或调整衣装的名义揩油。 被骚扰的演员无论男女,都不方便阻止或出声。一旦表露出抗拒,对面也只会惊讶地表示“在干正事,你想多了”,遇上人品和脾气都不怎么样的,还会当场开骂说你心思不正,影响拍摄不说还动不动就污蔑别人。 更次一级的,就会倒打一耙,义正言辞地“教育”演员不要借机勾引,并借这个由头当场换人,叫下一个候选演员,把这个“不懂事”的赶出剧组。 不仅如此,其他人还会疯传流言,当事人越是委屈纠缠,他们越能把你的名声抹黑到亲妈都嫌弃得不让进家门。毕竟这一行竞争激烈,能多搞掉一个,自己就能多一份机会。 一来二去,为了挣几口饭钱和不得罪人,被占便宜的演员只能尴尬赔笑。 虽然贺栩带的团队里没人敢把这心思表露出来,一个个面上正经得很,但秦绝对人的恶意与下流心思相当敏锐,一眼望去哪几个人有淫秽之心全能看得出来。 他们借着调整机位和布景的机会眼神在梨木雅子曲线姣好的腰臀腿几处流连,还一副欣赏的模样,看着恶心。 本就因克制杀戮欲而烦躁的心情这时更甚,甚至引出了似有若无的反胃感。 “秦绝。” 贺栩叫她。 秦绝沉默地走过去,等着导演安排。 “衣服你来撕吧。”贺栩道。 ……秦绝吸了口气,轻微地点了点头。 这场戏是莫森尾随女白领到其家中,持刀威胁并强暴的戏码。 贺栩讲了讲动作流程,便走到另一个房间看监视器。 这屋子不大,又要拍特写,若是人都挤在演区附近,会影响收音。 秦绝蹲下,蹲在梨木雅子身边。 这一段不在剧本里,也无需拍摄,一定要用听起来比较专业的词汇描述的话,就是“入戏前提”。 举个例子,常见的便是拍吻戏之前,男女主角的嘴唇中间会有个软软的橡胶球,两人对视、酝酿情绪,然后球掉下去,顺势接到吻戏,这是气氛上的入戏前提。 像秦绝现在做的这种,就是道具服装上的入戏前提。 电影争分夺秒,不会给大量的扒衣服时间,所以切分镜时直接就变成女白领上衣被剥下,露出内衣。贺栩让秦绝动手,也是为了让撕扯效果更真实,拍摄时比较好接。 只不过,老爷子是对秦绝的性别心知肚明才做了这样的安排,如果不特意解释下,兴许还会被人以为导演在拍摄期间默许男主演性骚扰女配角。 不过,拍摄整体呈现出的效果最重要,不论是贺栩还是秦绝都不在乎这些额外的附着物。 至于梨木雅子,秦绝不必嘱咐,森染也肯定会在网上留意,若是牵扯到了她的名誉,第一时间就会处理。 “抱歉了。” 秦绝低声用倪语讲了句,梨木雅子小小声回了句“没关系”。 顿了顿,秦绝突然翻身骑在她身上,伸手拽着她的衬衫领子,粗暴且毫无章法地向后拉扯。 梨木雅子脸埋在下方,像案板上的鱼,毫不反抗,任其宰割。 叮叮当当。 扣子散落一地,单薄的女士衬衫敞开,露出内衣和白腻的上身。 秦绝立即收回手,移开视线,退到一边。 等在一旁的女道具师立刻冲上来,分别给梨木雅子的嘴巴和手贴上宽胶带。 “唔、唔——” 双手被束缚在腰后的梨木雅子依照着贺栩的吩咐自己在地上蹭动了几下,原本精致的发型顿时乱糟糟的,几缕头发杂乱散落在脸侧,炸起许多碎发,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机位准备。” 这场是特写和近景都要拍,特写两个机位,从玄关处拍摄的近景一个机位,换而言之,秦绝至少得演两次。 她渐渐腾起反胃感。 梨木雅子还在酝酿情绪,她嘴巴被胶带死死封住,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她正面倒在地上,没过一会儿,眼泪就流出来,嘴无法出声,只有颤抖的呼吸和鼻间痛苦的哼鸣。 秦绝在旁站着,俯视着她,眼前不断浮现着不同的画面。 一会儿是末世里亲眼目睹弱小的女性被强奸施暴,一会儿是被扯着领子拖去公共厕所的自己,一会儿是莫森的人物小传和性格分析。 她垂在身侧的手默默攥成拳。 梨木雅子哭了几分钟,淡妆已经被眼泪和鼻涕混成一团。 嘴被黏住,又因为流泪产生鼻涕,为了不窒息,她只能选择不发出很大的声音,默默抽泣。 秦绝攥紧的拳头一点点松开,手指根根舒张,气质明显更加沉郁。 “演员就位,各部分准备——” 贺栩的声音不断响起,秦绝从背后骑在梨木雅子身上,一台被人扛着的特写摄像机就在她们两人半米的位置,所有人都在等候指令。 “开始!” 第八十八章 《白昼之雨》(五) TK市。某镇。一所单人公寓内。 室内壁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女人带着哭腔吸鼻涕的声音隐隐传来。 骑在白领身上的莫森烦躁地低吼一声,一只手扳过她瘦削的肩膀,将人从背面翻到正面。 无名的女人紧紧闭着眼睛,嘴上贴着一层厚实的胶带,在壁灯下反射着昏黄沉暗的光。 她衬衫大敞,内衣被一只手攥住,用力撕扯。 “唔——” 要害露出的刹那,女人下意识地发出绝望的哀鸣。 莫森猛地举起拳头,手臂拉得很远,能预想得到落下是怎样的痛楚。 女人闷闷的哭音在恐惧里戛然而止。 没过几秒,又在窒息下不得不吸起鼻子,啜泣起来。 莫森放下拳头,伸手去扯她的长裙。 女人徒劳地挪动,双腿阖紧,鼻间接连传来激烈的哼鸣。 “别乱动啊!” 莫森边较着劲边不耐烦地低喊道。 他在她的挣扎中双手扯下内裤,从腿根拉到脚底,猛地一抽。 沾黏在内裤上的、带着血迹的卫生巾露出来。 莫森张着嘴,目光向下投去。 女人大半张脸全都掩埋在凌乱的发丝中,内衣被扯得七七八八,微弱地颤抖着,哭泣着。 莫森收回视线,看了两眼手中的卫生巾,“啪”地将它扔到了一旁。 满脸扫兴。 …… “卡!” 秦绝迅速起身,拿起早先扔在沙发上的长外套,将梨木雅子盖得严严实实。 她踉踉跄跄地往旁边退,脸色发白。 施暴者。 你是施暴者。 眼前天旋地转,似乎每一张在末世里惨死在她手下的脸都争先恐后地凑到她面前来。 “看啊,你是坏人。” “施暴者、加害者——” “嘻,是恶人呢,是彻头彻尾的人渣啊!” 秦绝“哐”一声后背撞在窗框,一只手掐住咽喉部位。 “小秦!” 贺栩还在隔壁房间检查效果,场内只有摄像师惊呼出声。 “没……事……” 秦绝因用力眯起一只眼睛,像是被割断了气管似的挤出两声气音,脖子上的手更加用力,迅速出现一圈指印和淤痕。 摄像师还扛着设备,被她这副疯狂自虐的状态吓到,焦急又慌乱。 脚步想要上前,却被秦绝凶狠的眼神直接逼退在原地。 几分钟过去,终于在强烈的窒息后,这股狂躁的杀戮欲被秦绝自己活生生接住了。 手松开的一瞬间,她整个人贴着窗户滑下去,重重坐在地上。 “怎么了?” 贺栩急急走来,语气罕见地有些慌乱。 秦绝闻言,努力抬了抬眼皮。 “问题不大。” 她疲惫地喘着气,脸和脖子都是汗水,声音哑得仿佛砂纸摩擦。 逐渐从角色情绪中抽离的梨木雅子坐起身来,抱着外套呆呆地看着,不知道该上前还是如何。 “你刚才发生了什么?” 贺栩才不信秦绝的鬼话,声音沉下去。 秦绝嘶哑地笑了两声,听着很像恐怖片的音效。 她举起那只因为用力而虎口轻微撕裂的手,像不久前举着道具刀那样给老爷子看。 “这个东西觉得——”秦绝变手掌为单指,指尖朝向自己,“这玩意儿很恶心,就动手了。” 贺栩眉毛拧在一起,看她。 秦绝没再说话,兀自靠墙喘气。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白。 是自身的正义感和道德感对刚才的戏份产生抗拒,想要惩罚“莫森”,也就是惩罚自己。 就像当年自杀的西斯特一样。 他入戏到无法从角色脱离,打心底里认为他真的杀了人,于是终日被愧疚和悔恨淹没,最终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演员能不被剧情左右,秉持着正义感和道德底线,这是好事。 但对于非科班,只能浸入式演戏的秦绝来说,是不是好事还未可知。 贺栩的思绪在短时间内沉重地转了一圈,最后化成一口气,沉沉叹出。 “都是演戏,别当真了。” 他温声道,“已经拍完了,快回去休息吧。” 秦绝疲倦地点了点头,神情恹恹的,反射弧也变得很长。 半晌,她才低低嗤笑了声。 “现在这心态不错。” 莫森在一次次拉低自己的道德底线时,难道不会觉得自己恶心? 一定会的。 任何心存良善的人在做出这些事的时候,良心都会先一步做出最精准的反馈,可能反馈在生理上,也可能反馈在精神上。 秦绝慢吞吞地摸着墙站起来,从茶几上的便签本撕下一张,记录情绪状态。 趴在那写字时手还在抖,字歪歪扭扭的,像出自得了精神疾病的人的手。 贺栩扫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这段拍摄顺利结束,一行人走下楼。 衣服整理好了的梨木雅子捧着秦绝的戏服外套,两人停在保姆车前,一高一低对视着。 “秦先生。” 梨木雅子把外套向前递了递,真诚道,“我知道是在演戏。” 她说:“你没有错。我不讨厌你。” 秦绝定定地看着她。 “可怕的只是‘莫森’而已,秦先生本身是非常温柔的人,所以——” “如果是真的呢?” 秦绝打断她的话。 “诶?” 梨木雅子愣住。 “我说,如果是真的呢?” 秦绝看着她有些慌乱的眼睛重复道,“我用刀逼着你,打你,侵犯你,你会恨我吗?” “我……” 梨木雅子张了张口,没能说出话来。 但沉默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秦绝沉沉地哼出口气。 “抱歉。” 她特地放软了声音,“别理会我刚才说的,纯属犯病罢了。” 在梨木雅子想要开口出声之前,秦绝又说: “如果真的发生了,一定要恨我。 “因为坏人是我,犯罪者是我,需要被法律制裁的也是我。” 她把梨木雅子怀中的外套接了过来,另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记住,受害者永远没有错。” 秦绝的目光坚定而柔和,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 “对自己的憎恨是无辜者的自我折磨。”她柔声道,“早些和解的话,会舒服很多。” 泪水渐渐蓄满在梨木雅子的眼睛里。 她捂着下半张脸,用力点了点头。 ——没能在最需要的时刻拿出足够的钱来救治母亲,不是你的错。 ——不要讨厌自己。 “那么回见。” 秦绝转身弯腰上车。 “……秦先生!” 汽车启动的前一秒,梨木雅子急急开口。 秦绝按下车窗,回望过来。 路灯晦暗的光在女孩周身打上一层淡淡的轮廓,夜晚里她露出了仿若清晨从花瓣滚落的露水般清澈的笑容。 “秦先生,我喜欢你。” 梨木雅子的眉梢眼角弯出柔软的弧度,声音温和轻柔。 秦绝一愣。 “你知道我——” “我知道。” 拍戏时的身体接触,秦绝有意让梨木雅子发现了她的性别。 得知了这件事,如果她残留着被施暴的心理阴影,这样一来或许还能减轻一些,也好受一些。 不过,既然知道了,怎么还……? 秦绝眼里有些疑惑,嘴上还是重复道: “我有爱人了。” “我知道。” 梨木雅子还是浅浅笑着,“这不冲突哦。” “我只是,想任性地让你知道这件事而已。” 她带着笑意说完这句话,轻轻鞠了一躬。 “就算是我在这里用任性的表白来胁迫您也好——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请随时叫我吧。” 一长串的倪语敬语,语调适当恰好,口吻轻柔笃定。 “……”秦绝叹了口气,“你这家伙。” “我知道了,会联系你的。” 这熟悉的态度和话语。 都重生一次了,小姑娘怎么还是这么黏人。 秦绝无奈地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笑容灿烂的梨木雅子,“不耐烦”道:“快回去干正经事吧,别在这挨饿受冻浪费时间了。” “是——” 梨木雅子甜甜一笑,转身离开了。 秦绝长长舒了一口气,转回头来,瘫在保姆车里。 什么啊。 她这种人……除了她家狗子和七军师以外,才不会被包容啊。 第八十九章 被在乎 回到酒店的途中,秦绝因梨木雅子而稍有缓和的心情再次慢慢变得沉重。 下了车,她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烟,手在半路停了停,转向张明包里拿出一盒pocky。 这几天的烟草摄入有些过量了。 仔细想想,未尝没有拿外物来自暴自弃的意思。 秦绝咬着pocky回到房间,换下戏服,洗了个澡。 刚吹完头发,便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嗯?” 穿着便服的秦绝起身开门,是张明。 贺栩电影的制片方是自家人,名叫文和娱乐,生活制片对她这个老爷子钦定的主演态度很好,助理张明的房间都是制片一手包办的,就在秦绝隔壁。 “怎么了?” “哥,你还没吃东西呢。”张明笑了笑,“我点了外卖。” 说罢举了举手里的袋子。 时间拿捏得很准。 秦绝不置可否地让开:“进来吧。” 酒店是公寓式的,有个小厨房,还有可折叠的餐桌,秦绝三两下打开,张明正好把夜宵拿出来,依次摆好。 “秦哥,您懒一点也行啊。”张明就笑,“人家助理事情都可多了,样样包办的,咱们这里还得艺人亲自掰桌子。” “就你那劲儿,还不如我来得快。” 秦绝笑了一声,“又不是废物,怎么不能自己动手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嘛。”张明笑嘻嘻地把酱油和芥末调好,把没拆封的筷子递给她,“哥,我是来照顾您的,不是吃白饭的。累了就多歇歇吧,还有我在这儿呢。” “屁大点的孩子跟我说这个。”秦绝嗤道。 “哎呀。” 张明不再嬉笑,认真道,“秦哥,你总喜欢照顾人,虽然我年纪是不大,但这份工作既然接了,那我就是你的员工,员工只看会不会办事,能不能办好事,您别搞得像接济小孩似的。” 秦绝拿筷子搅合了两下酱料,静静看他几秒。 “确实。” 她垂眼叹道,“我是不是太操心了?” 张明犹豫了下,诚实地点点头。 “我感觉吧,操心得甚至有点溺爱了。哎也不是,就是……”他想不出来词,挠了挠头。 “知道了。” 秦绝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没办法,都无数次决定转变心态了,习惯还是刻在骨子里。 遇到汤廷、贺栩那样年纪大些的还好,但像梨木雅子、张明,甚至何畅和高木龙这些人,她还是下意识地就用长辈的目光去对待。 “哥,我觉得——”张明想了半天,才道,“我觉得你好像特别擅长带着人走。就那种,呃,天生的领导者。” “但是你看啊,染姐是经纪人对吧,但是染姐也不会像其他公司的经纪人一样给你安排工作,在我们这里,秦哥你就是唯一的老板,我们都是打工的,顶多是个辅助,好像也没能真正帮上你什么。” 张明欲言又止,“就……哎呀,哥你是不是对自己要求太高了,一直绷着,看着挺累的。” 秦绝边嚼着东西,边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看得张明心里发毛。 也是啊……助理说这话,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人不大,话倒是挺会说。” 秦绝短促地笑了声,“得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说,建议我多依赖点身边人,别总自己扛着,是不是?” “哎,对对对!” 张明连连点头。 “那你回头念个书去。”秦绝道。 “啊?” 张明傻眼。 “这么简单的事情一两句话就能说完,还逼逼个半天。你表达能力不太行。”秦绝毫不客气,“回去多读书,别哪天靠你的时候给我掉链子。” “……”张明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哥,扎心了。” “学习资料找你染姐。”秦绝喝了口汤,“有没有文凭无所谓,一张纸而已,真正学到了什么还得你自己心里清楚。” 张明表情痛苦,但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自己跟着秦绝将来肯定能干出大事来的,这些天来跟何畅他们的助理都有加**流,学了不少圈内的知识。 这也得感谢秦绝,自己家的艺人有实力会做事,还被贺栩这种级别的导演看重,张明那点低级问题自然就不会被人看不上眼,反倒是一个个拿出了前辈的样子耐心教他,上赶着结个善缘。 “不过,也不必没信心。” 秦绝咽下一口夜宵,笑道:“就算你是打工的,老板和员工间也有磨合,关键不是做得多好,而是做得合适。” 她足够强大,能承担绝大多数事情,正巧需要张明一个会来事儿的小助理做些边边角角的小工作。 张明用力点头。 他孤零零地打拼好几年了,这点心态上的调整也早熟练。 “哎,等等,秦哥,你是不是在转移话题?” 张明突然醒悟。 “……”秦绝夹刺身的手微妙地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放进蘸碟里蘸了蘸,“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的?” 张明愣了愣:“啊,因为秦哥你吃其他的东西都很快,只有生的食物会慢一点。” “嗯。” 秦绝颔首。 其实她在食物上没什么偏好,有东西吃就不错了,哪有心思挑挑拣拣。 至于重生之后为什么相对喜欢吃生的,大概是……能怀念到当时的艰苦环境吧。 在感觉自己与当今这和平社会十分割裂的时候,倾向于寻找更熟悉的事物也是人之常情。 就好像那些七八十岁的老人跟年轻的孙子孙女唠家常,不谈热播的电视剧,不聊新款的衣服和手机,只能翻来覆去讲他们过去的故事一样。 因为那才是他们亲身经历过的人生,是他们有着归属感的地方。 秦绝想到这处,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挺好的,心很细。”她肯定道。 放在以前,如果有人发现了她在饮食和起居上的习惯,那秦绝必然紧绷起来,及时查人,或干脆将这人清理掉。 毕竟在末世那样的环境里,让别人了解得越多,自己的危机就多上一分。 不过,正如张明所说的,多依赖、多信任一些身边的人也没什么不好。 她也确实应该对这个和谐时代稍稍卸防了。 秦绝端起味增汤漱漱口,咽下去说:“我每天晚上会抽时间锻炼演技,基本听不到外界声音,别来打扰。” “嗯嗯。”张明点头。 “训练完后会直接睡觉,第二天早上的话……” 秦绝咂了咂舌,“算了,这么说着麻烦,让你染姐在APP上多加个功能。” 张明一愣:“啊?还能这样?” “呆在我身边,建议你迟早适应高科技的节奏。”秦绝恶趣味地逗了逗这小孩,掏出手机点了点,“嗯,好了。” “啊、啊?” 张明跟着掏出手机,点开APP之后就傻眼了。 他的账户是助理权限,平时用得最多的是工资结算和公费报账,除此之外就是便签和日程,里面记录的都是些圈内的小知识,比如给岑易送礼物的话,不如选他儿子岑宽会喜欢的早教机之类。 而现在,侧边栏中多出了一个印着Q版狼头的标识,点进去一看,上方是年月日,接着是二十四小时的时间表,秦绝的Q版小人就停在23时16分,地点某某酒店某某房间,状态是个吃饭的图标,整体色调是绿色,表示空闲。 甚至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标注:XX餐厅XX刺身料理,受到本人好评,建议加入菜单。 “这……” 张明目瞪狗呆。 从秦哥说完“加个功能”这四个字后,才过了几分钟啊?! 染姐这么强的吗?? 张明呆愣愣地在屏幕上滑来滑去,试验新功能,眼前浮现出牛头人一手举着啤酒一手点赞的表情包。 这是真·牛啤啊! 秦绝笑笑,也不管他,顺手去看V博的评论和私信。 看着看着她笑意有所收敛,轻轻吐了口气。 小镜子在私信里发了长长的一段,大意与刚才张明所说的相差无几。 秦绝撑着脑袋想了想,以往这样的话,只有七军师会跟她说。 ……不,不是“跟她说”的程度,完全是毫不留情地骂她。 明明人长得仙气飘飘的,声音好听语气也不严厉,但莫名就是非常管得住秦绝,让她自动自觉地心虚反省。 可以说是比亲妈还亲妈了。 秦绝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末世里能真正接触到她的人不多,算上后来诞生的森染,总共也就她家狗子、军师、小狐狸跟兔兔五个人。 只是和平年代后,她与张明、与梨木雅子、与粉丝间并不是从前那种军令森严随时共战的关系了,每个在乎她的人都会真情实意地予以关心和问候。 这种被人牵挂的感觉,让人害怕。 当初正是不想让七军师担心、崩溃,秦绝才堪堪遏制住嗜杀的自己,没有遇到危险第一个向外冲。 现在像他那样的人,不知不觉变得更多。 人被担忧着、关切着,心头一暖的同时又会额外承受更多的心理负担。 ……或许,不该把这些好意向外推开。 负担就负担吧,她应当做得更好,去回应这份期待;也应当更多地坦诚心扉,不让他们过多忧虑挂念。 想开点,老秦。 都什么年代了,别自闭了。 秦绝面无表情地骂了自己两句,情绪和身体都骤然一松。 她捏了捏鼻梁,明显地露出倦意来。 “明子。” “哎!” 张明急忙应声。 “收拾一下,顺便帮我拿耳机。”秦绝撑着桌子站起来,“我开个直播。” 第九十章 纷乱 深夜十一点半,秦绝的V博直播突然地出现在粉丝首页。 【!!好家伙】 【啊啊啊啊晚睡福利!】 还没等看清视频里的内容,就有手速快的粉丝先发弹幕表达激动的心情。 秦绝看着镜头,微微笑了笑:“晚上好啊。都还没睡?” 【没睡】 【你看起来好累啊】 【正要睡啦】 【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真的好累啊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摸摸小狼,困了吗?】 秦绝沉默了近十秒,还是笑了笑,向前趴在桌子上,一只手动了动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让摄像头对准自己。 “还行。” 她把有线耳机的收音处拉到臂弯里,低声说。 【……天啊好累】 【呜呜呜抱抱抱抱,怎么了呀】 “心情不太好?” 秦绝话说出口,后知后觉意识到还用了疑问句,笑着在手臂上蹭了蹭。 “抱歉啊,今天没什么能多说的,也没打算唱歌。” 她连乐器的传输线都没连上,“你们困了的就去睡觉,不困的随便说点什么吧。我看着。” 耳麦很近,音量并不影响,只是语气很轻,只比气音稍微强了一点。 【啊……抱抱朗狼】 【之前说要进组了,这是拍戏累到了吗?】 【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呀……】 【用力搓搓小狼耳朵!我给你讲笑话!】 秦绝歪着头,眼睛正常垂着,看弹幕一条条飘过。 这么想想网络的优点的确不少,隔着屏幕和网线,不至于让她因为周围环境有着活人的气息而生理性警惕,也能让她恰当地卸防放松。 弹幕内容越多,飘过的速度就越快。秦绝特意眯了眯眼,随后道: “你这笑话也太冷了。” 她低低哑哑地笑着,声音像手艺摊铺上的薄糖画儿,一股焦糖吹出了肚子圆鼓鼓的老鼠,轻轻一戳就能破开,没了力气。 【哈哈哈哈哈前面的姐妹】 【小狼好厉害,这么快都能看见嘛】 【emmm什么情况啊,好负能】 秦绝弯了弯眼睛:“嗯,抱歉啊,现在就是很丧。不想说话,也不想动。” 【揉揉搓搓——】 【刚才那个是路人吧,不想看可以出去谢谢】 【??不是路人啊,是粉丝来着】 【是粉丝你还讲这个?不觉得自己很不会读气氛吗?】 【真有意思,粉丝就得无脑护啊??】 【不是,你们别在这里吵啊,出去私聊不行吗】 【——护体护体护体护体——】 【小狼不要看】 【把她拉黑吧,经纪人和助理在不在啊】 秦绝嘴角本就不算明显的笑意变淡,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着。 【无语,明星就别丧来丧去的吧,本来以为能进来听歌呢,好家伙给我灌一堆负能量】 【你脑子多少沾点,第一小狼说了他是演员不是明星,第二谁还不是人啊,谁还没个难受的时候啊??】 【呃,路人,就算是演员也是公众人物吧,建议注意影响,说白了都是卖笑的,卖惨就适度吧,看多了没意思】 【就是啊,挺好笑的,怎么,抑郁症来博同情分?】 【你们是故意的吧?!】 【注意注意,姐妹们不要理,可能是对家过来搞事的】 【刷上去快点刷上去】 【你们有心吗??当着面说这些啊?】 【这是演《囚笼》的吗?】 【粉丝别护了,不知道你们秦绝有躁郁症啊,自己都说了精神不正常】 【你他妈怎么说话呢哪只笼子关不住你来这里撒野】 【啊啊啊啊求求了房管呢有没有房管啊QAQ】 【小狼关直播吧累了就好好休息乖哦】 【别理他们别理别理】 【纯路人,这不是那个抽烟的吗?】 “来看我的,把弹幕关了吧,不要理会,争吵没必要。” 秦绝撑起身来,调整屏幕,没有关闭直播,只是简单地说了句话,便移动着鼠标,开始敲打键盘。 她怏怏地垂着眼,手速没有之前那么快,鼠标和键盘交织成白噪音,在无声的喧嚣里难得多出一份悦耳。 【昨天娱乐小八发了他,马路边抽烟,呵呵】 【装路人的省省吧,小狼说过了这部戏会抽烟的好吗??】 【我看粉丝脑子才是沾点,那张图周围全是行人连个摄像机都没有,一看就不在剧组】 【+1,营销号真有病,说什么抽烟才是真男人,说夏禹霆比起来像个娘们,我纯路人都看不过去了】 【想踩着夏禹霆炒热度啊?之前不跟林肖晗炒过了吗?还来?不嫌炒糊锅啊?】 【嘁,跟林肖晗炒有啥意思啊俩糊B,就眼红人家夏禹霆呗】 【夏禹霆好可怜啊,八竿子打不着,同时出演了一部电影而已就被吸血】 【披皮路人不要闹了,营销号乱写跟我们没关系啊,求求你们别看直播了回自家去吧】 【披皮路人不要闹了,营销号乱写跟我们没关系啊,求求你们别看直播了回自家去吧】 【披皮路人不要闹了,营销号乱写跟我们没关系啊,求求你们别看直播了回自家去吧】 【烦死了前面的别刷屏了,yxh会闲得给你们糊咖写稿子啊?一看就是自己买的通稿好吧】 【还抽烟有男人味儿,哕了,现在当艺人门槛可真低】 【什么啊??刚才切出去看了,明明没有啊】 【对呗,发完秒删,可委屈了呢是不是?现在不也在那装可怜】 【秦绝你说句话啊——】 【哈哈哈哈哈你说句话啊倒是】 【脑残粉都看看吧你们在这护着正主理都不理,有意思吗?】 【有病啊你们!!他心情不好不要再闹了!!】 【刷上去刷上去】 【小狼看我看我,为什么龙国三分之二的人高中毕业以后无法就业?——因为他们要上大学!(狗头】 【震惊!每六十分钟就有一个小时过去!】 【粒子们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构成你~?】 【我唱着每一首歌,留住的~快乐~】 【时间考验爱的深浅!!小狼你还有我们!】 【我吐了,粉丝还有脸刷《少年》呢?谁不知道是岑易人好把这歌给他和林小鸡唱的啊?】 【真的,岑易的粉丝也爬墙过来护就无语】 【不会吧不会吧,难道还有衬衣姐妹不知道秦绝曾经在岑老板直播里对他动过手?我老粉早转黑了】 【前面的别装岑易粉丝了行不行??岑老板自己都没说什么呢!】 【笑死了,我们家老岑性格好不在乎,你们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可不是,岑老板好心带他出场还被打了,自己疼得不行还笑着圆场呢,就这还有小衬衣爬墙秦绝?吐了,你们才是披皮吧,赶紧爬,以后离岑老板远点谢谢】 【你们都没说到点子上啊,那次小狼还是第一次拍戏,入戏情绪有影响出不来很正常吧?他也道歉了啊!】 【明明就是当时没反应过来,练武的人是很警惕的啊】 【别洗了别洗了,就你们家一天到晚影帝似的说入戏就入戏,好家伙这么敬业我给你鼓鼓掌吼】 【《囚笼》里不就瞪眼睛耍狠吗?除了打戏还有啥啊?就这还吹演技呢你们自己不嫌闹心?】 【谁知道背后有没有人啊】 【切,还没公司呢,没公司能去买营销号通稿】 【都说了没有买!!!】 私信和评论图标上的红点数字迅速增加,即使已经显示99+,顶端却还在不停地提示有新消息。 秦绝切回页面,安静注视着大片大片来回对线的弹幕,从开播到现在半小时过去了,局势几乎是一边倒,且衍生出了五花八门的“黑料”。 是不是有备而来另说,看着倒很好笑。 第九十一章 “人有撒娇的权利啊” 最好笑的“合理推测”,是说她背后是杨柳娱乐,不然怎么会又拍《囚笼》又唱《少年》,还能在研影的特别感谢上挂了名字;更添油加醋的版本说她其实是岑易的私生子,杨柳娱乐的太子爷,柳华珺正宫含泪养三儿,又惨又坚强。 “脑洞倒是挺大的。” 秦绝细微地扯了扯嘴角,轻轻叹道。 【小狼……】 【我有点难受,刚才骂了那么半天那么心疼你,结果你第一句话说这个吗?】 【噗哈哈哈哈朗狼快上!自己怼她们!】 【我也有点难受,饭圈真难搞,想脱粉了】 【前面的别披皮了行吧?快滚不送】 【。。。我是粉啊,你们骂上头了吗,那行吧】 【抱抱各位姐妹,闹心的只是饭圈而已不是小狼啊】 【我们真需要组织一下了,反黑和数据什么都没有……】 【大家冷静点啊不要误伤自己人QAQ】 【明显是夏禹霆那边来搞我们!大家别理了!】 【凭什么不理?艹,搞回去!】 【小狼说过佛一点更好吧,别管那些了好不好,都消消气】 【他妈的这都打到家里边了还不反击?这么孬以后不更要被人欺负了?】 秦绝疲倦地伸手按了按两边的太阳穴。 她没有义务在自己也很累的情况下,还要看管一群熊孩子。 “是我家里人的,看来我之前说的话,你们情绪上来了,也忘得差不多了。” 秦绝吐了口气,缓慢地活动了两下手腕,继续敲键盘。 因为在一心二用,她吐字很慢,句子间带着浓浓的疲累。 “之所以第二句话听起来像在批评你们,是因为我觉得,其他的人我没立场也根本不在乎跟他们交谈。” 【那您挺牛批嗷,我就呵呵了】 【……什么啊,干嘛总是在说我们,明明大家刚才对线得都很累很难受啊??】 【草,无语,这次我是真的脱粉了】 【真就你在乎我们才来骂我们呗?说得怪好听的,道德绑架谁呢,不想伺候了】 【取关了,告辞:)】 “弹幕随意。”秦绝继续敲键盘,“不管是什么路人、‘披皮’、‘对家’,还是当场脱粉回踩……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累了就及时休息。曾经是粉丝的,让你们浪费了心情和时间很抱歉。” 她停下来揉了揉眼睛,太久没有高效睡眠,加上长时间盯着电脑,眼睛逐渐干涩。 “之前听话关了弹幕的各位,继续关吧,不要看评论区,看我就好。” 秦绝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没什么大事。” 她什么难听的没被骂过,就这? “已经过零点了,有准备去睡觉的朋友,提前说晚安。” 秦绝断断续续地说着,手下动作始终没停。 这场弹幕池里不断被恶毒言语填充着的直播,一直持续到了早上六点。 起初还很热闹,甚至真的牵扯进了岑易的粉丝,不知是“双担”粉去社区求助还是怎样,总之纷纷扰扰,乱战一团。 秦绝一概置之不理。 唯有几十个听话关了弹幕只看她的粉丝,偶尔发一两条打卡类的内容,都被她眼尖瞧见,念出来鼓励了两句。 一小时过去,两小时过去。 六小时过去…… 挑事辱骂的弹幕越来越少,最后只有零星的几条。 要么见秦绝毫不动摇,骂也骂得没什么快感,要么实在熬不住了,带着自以为的胜利沉沉睡去。 又过一个小时,滚动评论区彻底空了,连在线观看人数都只剩下了几百人,这还是不少后来加入的,要么是时差党,要么是早起党。 他们偶尔在弹幕上问一两句,秦绝也就随口回复说“在直播做事”。 这画风常见得很,于是习惯性挂着直播的粉丝就放在那,跟她一起云上班,有事情要做的就先忙自己的,留了句“加油”就离开。 一场所谓的血雨腥风,也不过只是几小时的情绪狂欢罢了。 早晨七点半钟,秦绝终于停下双手。 她手腕和指尖微微发颤,眼睛罕见地酸涩难忍。 鼠标点开在线观看的用户列表,秦绝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谢谢。” 有几十个人,包括许敬伊在内,安安静静地陪伴了她一整个晚上。 他们没有参与骂战,没有掺和纠纷,只是用行动告诉秦绝,他们都在。 事实证明,敌众我寡的时候,消耗战永远是战术的上选。 事实也证明,真心以待、理智冷静的粉丝,早在秦绝说了“关掉弹幕,不去理会”时就选择相信她,用更成熟的方式守候她到最后。 【秦老师……辛苦啦】 许敬伊是真真正正地熬了个通宵,为了在大四时考上京城大学的研究生,她学习备战到天亮早不罕见。 “没——” 秦绝笑了笑,话未说完,撑在桌面上的手肘突然一松,整个人倒下去。 咚! 痛感并不强,只是头撞在桌面上有些发晕。 想想也是,为了模拟莫森挣扎在噩梦里的烦躁感,她很久没好好睡觉了。 这副不靠影视空间就变得虚弱的状态,还挺难得。 秦绝闭了闭眼睛,早在APP上得到森染指示的张明拿着备用房卡开了门,手里拿着热毛巾和简单的早餐。 “谢了明子。”秦绝捂着头支起身来,虚弱归虚弱,脚步声还是隔很远就听得真切。 张明听见声音倒吸一口气,快步走上来:“秦哥,你不会又一晚没睡吧?!” “直播么。” 秦绝不置可否地接过温热的毛巾,卷了卷,盖在眼睛上。 【等等,我听到了什么】 【又??秦小狼好好睡觉!】 【旁边是助理吧?助理小哥快监督他好好睡觉!!】 秦绝仰着头,盲接豆浆包子,半点不偏地把早餐往嘴里送。 张明瞧见了一旁的弹幕,正有点手足无措,就瞥见了屏幕里的网页。 “哥、哥……你这……” 张明短暂失去语言组织能力,再次上演了一出目瞪狗呆。 “嗯?” 秦绝不到五分钟就解决了早饭,一只手隔着毛巾捂眼睛,另只手把剩下的塑料袋递过去。 张明呆愣愣地接了,仍觉得玄幻:“你一晚上……搞了这个?” “对啊。” 秦绝恹恹地打了个哈欠,听见手机传来飞讯的提示音。 “帮我看下。”她还盖着毛巾。 “哦哦。”张明拿到手机时屏幕已经自动解锁,“呃,he……咳,导演说拍摄场次调整,今明两天让你好好休息。” “……还真怕我西斯特附体啊。”秦绝古怪地沉默了会儿,笑声里透着股疲惫,阴郁倒是减轻不少。 她在观看列表里看见了熟悉的ID,【HX0112】,姓名拼音首字母加生日,与老爷子的信息一致,今早五点多出现的,以前也常过来。 “啊,导演还让我去拿茶叶,秦哥我先去了?” 又一条消息过来,张明立刻汇报。 “去吧,拿着手机。”秦绝说罢突然一乐,轻声道,“哎,问问有没有什么好吃的糕点,我嘴馋了。” 张明想到对面那位老爷子的分量,听了这话脸庞不可避免地扭曲了下,不过只有短暂的几秒。 “好嘞,我知道啦!” 管他呢,秦哥开心最重要! 张明急匆匆推门出去了,秦绝把毛巾翻了个面,继续盖着。 “小孩子嘛,吃点东西就好了。” 她喃喃道,告诉直播对面的贺栩或是汤廷自己没事,情绪状态都还ok。 不过…… 这份宠溺甚至有些纵容的关怀,不知怎的,就让秦绝想起来早年上学时路边的那个小铺子。 铺子里有位来自苏省的爷爷,每天早上都会给她留一块桂花糕。 第九十二章 家 张明去得快,回得也快。 “秦哥,我去泡茶。” 他把一叠糕点放在秦绝手边不远处。 “嗯,谢了。” 秦绝一只手慢慢把眼睛上的毛巾拖下来,顺势揉了揉脸。 镜头里只见五指纤细修长,骨节都透着一股绝地求生般的狠劲儿,但毛巾彻底掉下来时,又是一张白皙带着倦容的少年模样,刘海凌乱,双眸眯起,略显迷茫的眼神无形中冲淡了狠厉。 秦绝打了个哈欠向左看去,瓷盘上错落有致地叠放着颜色各异的糕点,上面撒着糖霜和椰蓉碎,瞧着软软乎乎的,像趴在冰块旁边的小海豹。 平心而论,贺栩对她的关怀已经超出了欣赏,用“疼爱”来形容都不为过。短暂休息后的秦绝回想起刚才自己突然而然的矫情,忍不住老脸一红。 向来都是她做长辈关照其他人的,冷不丁被更年长的贺老爷子这样对待,心情一时涌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说起来,她这算是恃宠而骄? 噫。 这一念头冒出来,秦绝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 她暗中唾弃了下自己,伸手拿起一块软糕塞进嘴里,另一只手在底下接着碎屑。 嚯,好吃。 秦绝心满意足地开始眯起眼嚼嚼嚼,整个人放松些许,向后瘫在椅子上。 这可恶的资本主义。 真香。 吃着糕点喝着茶,如果她家闺女真是系统的话,秦绝仿佛能看见左上角的精力值从负数缓慢增长到百分之八十。 【被投喂的小狼好可爱哈哈哈哈】 【是狗勾!大狗勾!】 【好软好白,是萨摩耶!】 秦绝咽下最后一口,对着垃圾桶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又拿湿巾擦了擦。 “嗯?” 她余光捕捉到有信息滚动,眉毛一动,探头看向屏幕。 “……” 淦,又忘记在直播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凝固了】 【朗狼醒醒啊你在直播——】 【对不起我的早餐奶喷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实不相瞒我在狂笑】 秦绝眼角直抽,僵硬地向后退开。 用最近网上的流行梗来说,她尴尬得仿佛能用jio抠出三室一厅。 【搓搓小狼hhhh】 【哥,你嘴角还有糖粉】 “?” 秦绝伸手一抹,好吧,还真有。 她舔了舔嘴唇附近,嘬了下手指,干脆对着摄像头看了看,确认没留下什么痕迹。 不理会弹幕上突然出现的一片【awsl】,秦绝扯出纸巾擦擦嘴,伸个懒腰顺便活动下各个关节,重新把手放在键盘鼠标上。 只要不把尴尬露出来,我就可以假装无事发生.jpg 【刚来,冒昧问下昨晚怎么了呀?我看直播间也没什么变化啊】 “是没什么事。”秦绝看见这条弹幕,随口回复道,“简单来说,就是我昨晚状态不好,有点丧,想看大家说说话。” “可能有粉丝自己也遭遇了不开心的事,想来看看我恢复心情,结果反被影响了,实在不好意思。” 【抱抱朗狼,我觉得明显就是有人故意搞事情的!】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不过,我确实有件事想问问大家。”秦绝喝了口茶,“各位对于艺人展现出真实情绪怎么看?” “昨晚有路人观众说得有道理,身为公共人物,若是经常给人以忧郁、低沉的感觉,共情能力强的粉丝和观众也很容易被影响,确实不好。 “所以如果大家很介意的话,我以后会注意的。” 【不不不不!!】 【啊虽然是会影响到心情吧……但是我觉得看见了一个真实的小狼,反而还挺开心的】 【+10086,只是看见你难受会很心疼啦】 【秦老师,我觉得艺人也是人,只不过做着娱乐圈的工作而已。每个人都有情绪低落的时候,既然我们是你的家里人,那跟家里人倾诉一下也很正常呀。我们在难过时会回放你的直播,听你唱歌,让心情慢慢好起来,那么,要是你累了,不开心了,如果我们也能帮到你支持到你的话,我想绝大多数人都会很愿意的】 许敬伊的这一串分成了几段,依次发了顶端弹幕。 有不少粉丝跟着附和。 【没错,喜欢小狼就是因为感觉我们是双向奔赴的,彼此都有回应】 【其实有不少人追星就是为了自己开心嘛,偶像明星什么的都是商品,小狼太真实了反而让这些购买商品的人觉得不舒服了】 【嗐,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看法吧,反正我是把朗狼当哥哥看的,感觉很亲近】 【小狼,没有公司的话昨晚那种情况蛮难处理的,你试着组点人吧,官方后援会也行?】 【emmm昨晚很奇怪的其实,小狼都说了不要吵了,有的粉丝非要吵回去,小狼不支持不安慰她们就好像小狼做错了什么似的,真的很怪】 【附议,我觉得朗狼本来也没有这个义务吧……反倒是她们吵来吵去的更影响心情了,狗头保命】 秦绝逐字逐句地念完,点了点头。 “谢谢大家。” 她轻轻笑道,“龙国的娱乐圈环境比较复杂,很难保证大家都能愉快地上网冲浪。” 说着秦绝因为这个老梗笑了一下。 “我不能保证自己以后会走到什么程度,但是随着参演的作品越来越多,话题度和活跃度的增加,想必会有更多的路人或者粉丝朋友加入到这里。 “人一多,就可能形成乌合之众。而乌合之众服从于群体智商,许多意志不坚定且无法独立思考的人就很容易被带着走,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 【orz确实】 【这种事根本不可能解决的】 【饭圈里这个属性那个成分的真的很烦,但是如果我们家不搞的话就会被人搞,是个怪圈】 “没关系。” 秦绝露出一丝笑容。 几万人甚至几十万人的军团她都带过来了,网络上的唇枪舌剑再怎么也比不得真刀真枪的厮杀,应对起来很轻松。 “像昨晚,人越是情绪不好,越是能遇到乱七八糟的事,从而进一步破坏心情,恶性循环。”秦绝笑了笑,“既然这样,那我们不妨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她把直播切到电脑屏幕,自己露脸的位置放在画面的右下角。 【……????】 【我草】 【对不起吓得我爆粗口QAQ】 【我的妈呀】 【是我想的那样吗?!!】 【刚才助理小哥说的时候我还在好奇,现在……】 呈现到直播里的,赫然是个排版自然,审美在线,操作界面简洁大方的网页。 秦绝微微一笑,登录自己的账号,点击“开始即时直播”。 屏幕内立刻出现了两个直播页面,流畅度和清晰度甚至比V博这边的更好。 【我……的……天……】 【我跪了,我真的跪了……】 【妈耶,这就是我行我上吗,我人傻了】 “如你们所见。” 秦绝含笑说道,“既然担心在V博会遇到奇奇怪怪的人,那我们干脆离开这里。” 她在粉丝和观众的注视下,把网站名称写为:秦绝的家。 这样来到这儿的,都是家里人。 “个人身份证明和征信制度的关联已经向有关部门申请了。注册账号需扫描身份证,录入指纹,大家无须担心有不怀好意的人过来闹事,一旦事态严重,直接报备公安部门走征信仲裁。” 饭圈?什么饭圈。 凭什么就要被迫融入这种环境中去。 没有舒适安全的地方,自己建造一个不就好了。 跳出斗兽场外,才能真正拥有建立新秩序和新规则的话语权。 昨夜的争端刚有苗头时,秦绝便瞬间判断出了最有效的解决方法。 从根源处理问题,才能确保历史不会重演。 “网址放在这里了,昨晚时间太短,只能勉强把基本的功能,比如直播和弹幕做出来。今后所有的互动都会在这里,想注册的朋友可以注册,觉得征信和实名制太严格的,以游客身份也能观看,只是不能发弹幕而已。手机端也有同步开发,扫描二维码就可以了,两种APP文件都有。” 秦绝揉了揉眼睛,笑叹,“我先去睡一会儿。有关这个网址和APP下载地址,大家不要明晃晃地放在外面。” 她伸手比了个“嘘”:“对于错过这次直播的朋友,可以评论和私聊,或者用其他方式告诉他们。” 【啊啊啊啊明白!!】 【已经在注册了呜呜呜呜我要做第一批用户!】 【本来是路人粉的,今天彻底锤死在坑里了。为了粉丝亲自做网站和应用这是什么宠粉狂魔啊我傻眼了……秦小狼,牛啤!】 【悄咪咪地说一下,正好昨晚洗掉一批不理智的粉丝,希望她们趁早祸祸别人去吧,不要来小狼这闹了】 秦绝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她自然知道网站一开,肯定还有一些暗中观察的人潜伏进来。 不过…… 既然进了我家的门,再想搞什么幺蛾子,那可得掂量掂量了。 瓮中捉鳖的战术,七军师用得最多。 托他的福,秦绝对此精通一二。 第九十三章 物资支援 定下了大致的框架后,森染就能接着完善其他的部分。 临睡之前,秦绝看了眼后台均速提升的注册人数,想了想又加入了两个版块,一块是“提问区”,每人每天可发送五百字,她这边能随时用语音或文字公开回复;一块是“建议区”,有什么希望网站修改或添加的内容都可以提,旁边还加了点赞数,方便查看大众意见。 挥了挥手,秦绝关闭直播,彻底把V博交给自家经纪人打理营业,洗漱睡觉。 这一次她没有进入影视空间,熟稔地让精神和身体保持在适当的放松状态,睡了近八个小时。 下午五点,秦绝无需闹钟,自动睁开双眼。 默数三个数,本能地判断周边环境后,她翻身下床,从为数不多的私服里随便挑出一套换上。 没过多时,张明就带着晚饭来敲门。 “秦哥,休息得怎么样?” “还行。” 秦绝随口回答,眼神微微一凝,“这是?” “啊,是今天下午两点到的快递,指名给你的。”张明把纹丝未动的快递盒放在桌上,盒子正中央印着秦一科技的logo。 秦绝拿起来掂了掂,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一丝微妙的笑意。 “对了明子。” 她没急着拆快递,状似漫不经心地将其放在一旁,边走向餐桌边说,“有个任务交给你。” “嗯嗯!” 刚摆好碗筷的张明连连点头。 秦绝拿着手机坐下,另只手飞快敲打虚拟键盘:“去秦科概念,找最大的总馆,越快越好。” 秦科概念,全名秦一科技概念体验馆,里面展示、出售一些日常用的先进科技产品,比如智能扫地机器人、各类型无人机等等。 “好的,倪省总馆在TK市中心,我今晚就坐高铁去。” 秦绝说话时张明就手脚麻利地搜索好地址,迅速买了票。 “购买清单发你了。” 秦绝“嗯”了一声,放下手机开始吃饭。 “好……呃。”张明点开后明显噎住,“哥,你这是……” 只见蛇形APP的页面上呈现出了密密麻麻的材料列表,每个零件详细到具体型号,除此之外,芯片和工具的要求更加琐碎,光是它们都占了足足十页。 张明对这类东西仅限于傻瓜操作现成的产品,此时看得头皮发麻,看向秦绝的眼神里又多了一层学渣对知识分子的敬畏。 “组装几台自改型无人机。”秦绝在吃饭间隙道。 “啊……这……” 为什么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啊! 甚至还一脸“这么普通的事情还要特意说明吗”的疑惑表情?! 不是每个人都能准确列出素材列表随随便便就拼装出改良型无人机啊! 张明满腔悲愤,槽多无口。 这年头做助理都这么难了吗??? 我、我回头一定好好学习……QAQ 张明离开房间奔赴车站,背影充满了忧伤。 屋子里只剩秦绝一人,过了一会儿,森染哧哧直笑:“阿爸是故意的吧~” 明明能在秦一科技的官网上订购顺便要求送货上门的,非让可怜的小张同学跑一趟腿。 秦绝解决完晚饭,慢条斯理地喝茶: “迟早要学的,早认清现实早重建心态。” 等这小孩对着极其相似的零件和写满了专业术语的材料头疼时,他才能深切意识到学知识的重要性。 虽然一上来就搞这么高难的是有点残酷,不过,秦绝会默许自家闺女到时及时提供帮助的。 毕竟,她也不是什么魔鬼嘛。 秦绝和善地笑了笑,放下保温杯,起身去拆快递。 “你们动作够快的。” 她边拆边笑。 剥开严密的包装后,快递盒里只剩下一个通体漆黑的匣子。 匣子呈扁平状,边缘线条顺滑,表面若隐若现着“秦”字,触感微凉,所碰之处都会随着用力轻重泛起不同程度的涟漪,充满了科技的美感。 “净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 秦绝嘀咕着,笑容不变。 她在底部偏右侧的位置摸到熟悉的密码槽,它们设计成蛟状的暗刻纹路,在指纹正确的前提下依照正确顺序触碰蛟蛇各处才能打开,同时匣子外壳内隐藏的摄像头也会进行面部特征识别,做最后一层确认保证。 秦绝熟门熟路地按下开关秘钥,随着最后一条密码输入完毕,黑匣分解成一个个像素般的小块,浅浅烁动着荧蓝色的光芒,直接在她手里凭空消失,剩下一包软软的东西。 整个过程,顺滑流畅,悄无声息。 “酷啊。” 秦绝眼睛微亮,吹了声口哨。 她家狗子的技术力真不是盖的。 抬手抖开这包柔软的物什,如秦绝所预想的,是一套衣服。 它分成上下两件,由裹胸和平角裤组成,衣长可自由调整,变成包裹全身的长袖长裤都没问题。 这是她在末世时的作战服。 紧密贴身,防水防弹,且自带除尘防尘、控温调温功能,艰苦环境里一连穿几个月不是问题。 秦绝确认窗帘阖紧后,三两下褪掉衣物,将作战服穿上。 柔韧的材料在贴合后迅速收紧,自动契合肌肤与骨骼,秦绝伸手向后摸去,裹胸背后有一处隐藏的拉伸带,以后胸部有所发育时,只要调整带子就能束紧,且效果符合人体肌肉轮廓,从外表看便是真正的“胸肌”,操作简易省时,收放自如。 她再一扯,胸下围处前后左右便扯出四根绑带,能延伸固定在贴身平角裤的边角,也能继续向下拉扯,在大腿处变形成环状,做腿环来用,附带不起眼的凸起搭扣,便于藏匿小型武器。 依照个人习惯,秦绝将绑带交叉固定,裹胸中间划出一道V形,做内裤用的平角裤拉至胯骨下侧,露出盆骨处两条纤长的人鱼线。 啧,为了演莫森,腹肌都没了,这人鱼线纯粹是瘦出来的。 秦绝随手摸一把自己平坦的小腹,暗自衡量了下当前的战斗力,咂嘴以示不满。 她指尖在短裤边缘某处一扫。 “呦。” 秦绝站在等身镜前左右看了看,“升级了啊,厉害。” 森染在旁嘿嘿直笑。 末世时的作战服采用的是气流填补的法子,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标准的“空气幻肢”,算法已经尽可能精确,起码秦绝从未暴露过。 这一次的新版作战服在技术上就更优越,秦绝试验了下,只穿着这一件时,运用的是光学原理,伸手去摸还是平的,但在肉眼下、镜子里甚至镜头里都能看见该有的轮廓。 不知道是气流还是别的东西,总之秦绝感觉不到任何异样和不适。 “……咳咳。” 该试的都试了,不玩了。 都说男人不论多大都还是孩子,秦绝琢磨着这玩意儿跟男女也没什么关系。 她还不是玩得很开心。 真就大龄儿童,怪丢人的。 在森染的指导下,秦绝点开APP,整套作战服的材料都融入了光学设置,可以自如调节颜色不说,甚至还能搞出款式,布料质感都能模拟。 她试了几个,相当不错,抬手在胸口附近一拉一抻,扯两根带子在肩膀前后相交,身上就变成了浅灰运动背心和颜色较深的棉质平角内裤,毫无破绽,简直居家旅行必备。 “科技发展真是不得了。” 秦绝含笑揶揄,在款式栏里随手一划,笑容突然凝固。 她在森染的憋笑声里沉默了几秒,翻了个白眼。 “还挺会设计是吧?” 秦绝“呵”了一声,“让他自个儿穿去。” 大家都是狗,怎么就你突然飘了? 第九十四章 无能狂怒(求推荐票) 魏莉在小出租屋里打着哈欠醒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第一时间摸向正在充电的手机。 指纹解锁完毕,首先打开飞讯。 名为“禹霆哥哥后援4组”的群聊里消息一条条向上弹出,魏莉眯眼看了一会儿,瞬间没了困意。 她气势汹汹地按着键盘做回复:什么?!黑狗biss!! 骂完近期碰瓷自家哥哥夏禹霆的秦绝,魏莉点开V博,切换账号,名字赫然叫做“唯爱赤玲的小栗子”。 她点进秦绝的V博社区,看见实时内容都是一水儿的夸奖,越看越是生气。 怎么会这样!! 魏莉从《囚笼》上映开始就在经营自己这个卧底账号,可秦绝完全没有官方后援群,甚至因为粉丝人少,飞讯群都没有,只能在个人、赤玲和绝晗的话题社区里下手,后两者还被正主公开澄清了,能操作的范围就更窄。 她们禹霆家的粉丝都和和气气的,才不会主动搞人。还不是秦绝这个垃圾,发什么乱七八糟的营销号通稿,明明就是自己抽烟被路透了,居然想洗白成“有男子气概”,这么不要脸也就算了,还扯上禹霆哥哥拉踩他!! 之前也是,明明禹霆哥哥才是特邀出演呢,凭什么他秦绝能上研影的特别感谢啊!一定是他买通了导演! 太过分了! 有好几年追星经验的魏莉就知道提前养一个卧底号绝对能派上用场,当即就跟群里的其他几个大粉商量着怎么去搞秦绝,可惜这人狗得很,居然借着拍戏的借口不上线!也不开直播! 哼,他一定是心虚! 好不容易昨晚蹲到了直播,太好了,看他一副丧里丧气的样子,爱豆怎么能露出这种表情呢!基本的情绪管理都不会,果然是垃圾!把柄有了! 魏莉赶紧招呼群里准备行动,自己则登上这个明显是秦绝粉丝的卧底账号混在里面反喷。 果不其然,秦绝本人又在教育粉丝,魏莉微微一笑,想不到吧,你的行动全都在我掌控之中! 她当即敲出一串【干嘛总是在说我们啊,明明大家刚才对线得都很累很难受啊】,然后接连表示超级委屈,心累了想要脱粉。 粉丝嘛!很容易被带动的。果然如魏莉所想,在她有意识地带起节奏后,立刻有一批粉丝对秦绝的好感降低。 魏莉还“真情实感”地在秦绝的直播间发了一长串,大意是“从《囚笼》开始喜欢上的,没想到会变成今天这样,真的很失望”等等,发完之后退出了直播间,又在个人V博里打了一篇小作文发送到话题社区,节奏带得不动声色,导致许多人看完连夜粉转黑。 做完这些,魏莉换回另一个路人小号接着回直播间喷,但,他妈的,秦绝实在是太能熬了!!他不睡觉的吗?! 凌晨两点多魏莉实在坚持不住了,她十点多还得去奶茶店打工呢,赶紧躺被窝睡觉。 就算是能熬得住又怎么样,哼,等自己睡醒他一定已经凉了! 看到没有,敢碰瓷我们禹霆哥哥就是这样的下场! “……什么鬼,什么‘秦绝的家’,垃圾堆还好意思在这里炫耀!” 说回现在,魏莉翻着社区,气得牙痒。 她忍着愤怒,登上路人账号,把昵称和个人资料都换了一遍,才在社区里面询问: 纯路人,今天早上看了秦绝小哥哥的直播路转粉了呢,请问大家在说的网站是什么呀?[比心][么么哒] 很快就有几个评论:欢迎路人小姐姐哦,网站指的是xxx,实名验证和征信比较严格,可以不用注册的~游客模式也能看我们小狼的直播回放和相关资讯呢,具体走这里:[链接],谢谢喜欢![抱抱][比心] 呵,真没心眼。 闹钟响起,魏莉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离上班很近了。 不行!她咽不下这口气!一定要看看秦绝搞了什么幺蛾子! 魏莉咬咬牙,扫码下载了APP。 这个手机应用的图标是一个象形的“绝”字,做了动态水墨效果,魏莉一边暗骂丑死了,一边点了进去。 首先出现的便是询问页面,“请问您是秦绝的?” 下面有几个选项,“家里人”、“新粉丝”、“路人观众”,点第一个会切到登录,第二个是注册,第三个则是游客模式。 魏莉哼了一声,这种时候当然是选注册,披皮卧底这种事她最擅长了! 点进去后魏莉不禁一愣。 哈?居然要手持身份证正反面拍照?! 还有什么“本站已申请用户言行与征信体系相关联,敬请注意”?! 秦绝你有病吧!! 她摸了摸熬夜过后泛着油光的脸,气得直咬牙。 不行,欠的信用卡现在还没还完呢,不能被查征信! 满腔不甘心地登录游客模式,最先显示的还是一条询问,“您好,欢迎来到秦绝的家,请问您想?” 选项中有“演艺履历时间轴(含直播回放)”、“唱歌合集时间轴”、“日常聊天合集时间轴”等等,事无巨细,甚至可以搜索秦绝说过的某一句话,追源到某某视频。 该、该死的! 魏莉恨不得摔手机,她憋着一股气选择“自由浏览”,终于进入到APP的首页。 页面上有个显眼的“粉丝交互版块正在开发中”,魏莉略过这些,直接点进最新的V博回放视频,想发弹幕或评论开冲。 【非常抱歉,游客模式无法发表弹幕】 【非常抱歉,游客模式无法发表评论】 “啊啊啊啊!!!” 魏莉咆哮着点进提问区和建议区,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系统提示。 看着那些瞎了眼的粉丝还在和谐地发弹幕,说什么“好耶,官方好全的整理,可以从头复习啦”,魏莉简直要气得喘不过气来。 她再次点进注册,又再次被身份证明和征信体系劝退。 你妈的!!!! 魏莉对着APP无能狂怒,愤懑不平地点开飞讯群,和其他姐妹一起在群里狂喷秦绝。 “太恶心了!”一个粉头说,“APP进不去不要紧,我们去屠他社区!” “没错!” “我的辱骂小作文已经准备好了!” 魏莉怒不可遏地跟着姐妹们冲向V博社区,刚发了没几条,就听APP弹出一条消息。 点进去,是秦绝的经纪人森染。 【森染:各位家里人请注意,目前V博社区鱼蛇混杂,有任何影响心情的言论请无视,不要对喷浪费时间精力,粉丝交互版块(测试版)半小时后开启,欢迎回家】 什么!!! 魏莉几乎要把手机捏碎。 凭什么放弃V博!她们知道V博数据有多重要吗! 傻狗的粉丝也是傻狗!! 突然地,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魏莉心脏瞬间停跳,手指下意识划开了接通。 “都几点了还不来上班!你想不想干了!这个月再偷懒耍滑你就走人吧!” 奶茶店长尖锐的声音直刺耳膜,魏莉不敢还口,唯唯诺诺地说着对不起。 电话被毫不留情地挂断,她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委屈地抹了一把被骂出来的眼泪,开始换衣服拿钥匙。 都是秦绝的错!! 要不是他这么多事,她才不会上班迟到丢工资啊!! 魏莉在赶公交的路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突然更想哭了。 第九十五章 《白昼之雨》(六)(求推荐票) [提问]小狼小狼!所以那个抽烟的图片是怎么回事呢?说在拍戏但是没看到剧组其他成员哇,求详细!(ps.抽烟好帅哦诶嘿嘿 [回答]2.14晚是在拍戏,当时导演和摄像团队正在转移,走出很远,我进入状态,原地呆了一会儿,抽烟时被拍了。另:帅归帅,吸烟有害健康,不要学。 点击提交,秦绝答完最后一个问题,将手机熄屏。 当时的狗仔拍摄她有注意到,不过一是没什么可瞒的,二是贺栩为了防剧透,肯定会有相关的公关团队处理,既然老爷子没有特别提过这点,秦绝也不会为了避开“黑料”而抽离角色。 只不过这稿子写得有够差的,恐怕是想博取点击量,就把之前她与夏禹霆在《囚笼》时的争端拿来发酵。 贺栩这边处理得快,唯一的影响只是秦绝被不依不饶的夏禹霆粉丝追着骂了几天,问题不大。 歇了一天半,秦绝主动赶来拍摄地旁观。 何畅和李洪川的状态不是很好,有两场戏演的是底层人的平凡,但越是要求平凡,演员越容易不自觉地用力过猛。 贺栩的脸色逐渐变差,宣布中场休息,秦绝就趁这个机会走到他附近。 “休息够了?” 贺栩并不看她,目光直视着前方正在调整布景的工作人员。 “还成。” 秦绝嘴里叼着根pocky,“太饱满就找不到莫森了。” 贺栩不置可否地微哼一声:“场记呢?” 身边助理立刻把人叫来。 “改场,这场拍完接第四十二。”贺栩吩咐道。 场记跟负责调度的汤廷同时点头。 秦绝听罢插兜转身,趿拉着步子往角落走,蹲下掏出剧本开始翻。 第四十二场是莫森与田刚在咖啡厅露天座位的对手戏。 难度不算太大,只是得表现出那股半陌生半熟悉的感觉。 耳边传来何畅与李洪川再次表演的声音,秦绝穿着那套熟悉的戏服,懒散地向墙上一靠。 闭上眼睛,莫森和田刚的曾经在脑内悄然浮现。 …… “第四十二场,准备。” 秦绝打了个哈欠,神情恹恹地站起身来,走进演区。 时值午后,咖啡厅支起遮阳棚,被绿植簇拥着的露天席位上坐着一个格格不入的阴沉男人,位置背着光,过分苍白的脸上打下一片称不上和谐的阴影。 他含着烟嘴,另只手按燃打火机,黄豆大小的火苗凑过去。 不多时,穿着土气针织衫和运动裤的锅盖头男子小心翼翼地走来,双手交叠着,神情试探中带着紧张。 “那个……你是莫森吗?” 男人抬头,平静地看向他。 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光亮,像是两个黑洞,黑黝黝的,看不见情绪,更看不见灵魂。 “我、我是田刚啊。” 锅盖头男人局促地指了指自己,努力露出友善的笑容,“就那个,高一时候跟你同班的田刚。” 莫森一手夹着烟,身体微微前探。 “是你啊。好久不见。” 他眼睛闪了闪,语气明显有了上扬,动作却没有太大的改变,仿佛情绪的波动只是微不足道的外在表现。 田刚干笑着搓了搓手,没话找话道:“呃,感觉、感觉你变了很多呢。头发什么的……” 莫森看着他。 “很奇怪吗?” “没有没有!”田刚讪笑,“嗯,很适合你。” 莫森微乎其微地点点头,丝毫没有什么被肯定了的喜悦,些许前倾的身体又靠回椅子背,把香烟送回嘴里。 “呃……我能坐这里吗?”田刚伸手去拉他对面的椅子。 “坐吧。”莫森抬了抬手,轻轻一笑,看上去有一瞬的开心。 …… “卡。” 贺栩在场外道。 拍摄停止,回放检查,演员们暂得喘息。 何畅抖了抖身子,明明是面对着阳光,但秦绝散发的气场阴恻恻的,无端让人发冷。 化妆师徐瑛走过来分别给他们补妆。 秦绝不躲不避,眼神还像刚才一样直勾勾地盯着何畅。 “……”何畅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秦、秦老师。” “我跟前几天比有什么不对吗?”秦绝突然问。 “啊?”何畅愣了愣,略作回忆,“没有啊。” 都很入戏,也都很吓人…… 秦绝“哦”了声,不说话了。 她有点担心休整一天半的自己会与莫森脱节,现在看来是想多了。 贺栩那边确认完了,两人又补了一条。 秦绝此时还没注意到的是,当她全身心浸入角色后,和她有对手戏的演员也会自然而然地跟着找到感觉。 这点很好理解,表演,难就难在一个“真”字。 何畅在潜意识里都认为对面的人就是莫森,那就不难把自己真正代入到田刚的心态。 之后的几条戏,两人过得很快。 时间尚早,贺栩考虑了几分钟,带着队伍转场去室内景。 “今天把田刚和莫森前期的片段都拍完。” 老爷子简单吩咐道。 何畅咽了咽口水,连忙在脑内回忆相应的台词和前后情节。 秦绝拧着眉毛,亦步亦趋地跟在大部队身后,眼睑耷拉着,一副因睡眠质量差而阴郁烦躁的模样。 下一场戏直接选在了真实的店面,半包场,另有几个群演在店内充当背景板,配合着墙上粘贴的标语和菜单,生活气息很足。 这种随处可见的真实搭配上后来的血腥暴力,才更触动人心。 由于是在小镇里,时间又没到饭点,店内人很少,交涉起来也更容易。 说起来,贺栩在自我伪装上真的很有一套,《白昼之雨》在倪省开拍了好些天,居然半点风声都没透露出去,旁人只知道何畅、王茗在这里拍戏,却始终不晓得导演究竟是哪位。 就老爷子这一套装备,分分钟混进街边散步的大爷里也不稀奇。 秦绝任凭思维发散,只有这样,她才不至于在补妆时散发出太过古怪的气场。 之前有一次,貌似吓到化妆师徐瑛了。 这些拍戏里可有可无的小细节,秦绝全都有所注意。 “好了。” 徐瑛放下化妆刷说道。 “多谢。” 秦绝略一点头,脱掉两层外套,换了一身不起眼的格子衬衫。 不远处,何畅的针织衫也脱掉了,取而代之的是薄荷绿的薄外套和条纹T恤,与莫森这件灰扑扑的格子衫形成了明显对比。 这两个角色同框时很有意思,不论是衣着还是氛围,似乎都是何畅饰演的田刚更像主角,而莫森作为一个反衬主角的存在,却能在气场上产生隐隐约约的压制。 这种感觉很微妙,甚至到了不去留心就无法发现的程度。 秦绝拍摄经验少但浸入得深,何畅经验相对较多但戏里戏外保持着敬畏,两人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店内的这场戏以对话为主,进展顺畅。 田刚表情灵活,莫森冷漠平静,谈话里完全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的确就如他们二人的关系一样,是多年不见的高中同学一起吃饭尬聊,谈不上多热切,却也不至于太冷场。 秦绝全程烟不离手,声音又低又哑。 即使几句台词用到了稍有激烈的口气,音量还是不变。 汤廷在旁看着,表情有几秒的松动,又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心里发憷。 这家伙…… 单从表面去看的话,这个莫森只是个有点怪异、把撒谎当成习惯的阴沉男而已。 旁人不会特意亲近他,却也不会额外警惕。 在路上遇到时,多半都会因为他身上的loser气质,而不是感觉到了危险而避开。 这才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地方。 汤廷搓了搓手臂,他前天才看过秦绝心情低落找粉丝聊天的直播,那次直播的末尾明显能感觉得到秦绝的情绪有所回升,没想到,只过了一天,这种独属于莫森的阴沉古怪感就再次分毫不差地回来了。 或许,在不知不觉中,秦绝已经摸到了表演收放自如的门槛。 第九十六章 《白昼之雨》(七)(求推荐票) 最后一场戏通过后,何畅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秦绝或者说莫森表情不变,拿起外套穿上,仿佛打完了工回家似的向外走去。 汤廷短粗的眉毛一撇,有点心慌。 说实话,就秦绝身上散发出的气质,他真担心第二天看见“《白昼之雨》男主演当街持刀杀人”的新闻报道。 只是贺栩从不说什么,汤廷脑补再多也只能自己憋着。 没过多久,剧组收拾好设备各自回去。 酒店里,秦绝放下边角微卷的剧本,按亮手机看了看时间。 明早凌晨五点开工,还来得及。 她眼睛一垂,几下收拾好戏服和日用品,装进小行李箱里,提着出了门。 从开机到现在已经五天,是时候回束缚带里呆一阵子了。 拉起兜帽,秦绝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低头快步前行,附近偶有巡逻的警察路过,但每一次没等他们的手电光亮扫过来,秦绝就已转过拐角。 她现在这副阴森的模样要是被人看了,恐怕真以为手边行李箱里装着尸体碎块,马上要去哪里埋掉或扔进河湾。 之前居住的民宿离酒店不算太远,秦绝扫了辆共享单车,半走半骑用了半小时左右。 上楼开门,扫地机器人安静地停在墙角,各个房间几乎没什么灰尘。 秦绝脱掉衣服,把作战服抻长,躺回钢板床上扣紧带子。 “阿染。” 她动了动嘴唇,“资源库里有多少校园暴力的片段?” 森染的语气显而易见地有些慌乱。 “有很多。”她顿了顿,“阿爸……” “来,切到被欺凌的视角。” 秦绝慢慢地闭上眼睛,“循环播放。” …… “演一个人,就要变成她。当你在表演时,你的体内承载着另一份灵魂,你的大脑中会有她的记忆,她的情绪……” 池璃闭上眼,口中喃喃有词。 “喂!那个群演,该上场了!” “好、好的!” 池璃猛地站起身来,乱糟糟的假发顺势散开,满是污渍的白裙子随她的奔跑轻轻晃动。 “准备了准备了,各部门注意——” 池璃和其他脏得看不清脸的女孩一起站成一排,导演一声令下,她们张牙舞爪地向前扑去。 噗滋——啪! 一袭青衣随风摇曳,气质逼格拉满的男主拔剑荡出一个不算很稳的半圆,旁边的执行导演嘴动配音。 “呀!!” “呃啊!” “呜……” “女鬼”们在各有特色的消亡声中纷纷向后仰倒,表演出被一击毙命的模样。 “啪”的一声,第二排右数第七个的池璃脸朝下摔倒在水洼中,她的身体猛然抖动了几下,失去了所有气力。 “好了好了,过!准备下一条,都快点!” 导演拿着大喇叭喊着,迅速就有小工跑过来,不由分说将这些摔到水泥地和水坑里的女孩们架起来。 不少破破烂烂的长裙浸了水,时不时就被前后的人踩上一脚,但群演不能在拍摄场地留太久,她们不配耽误剧组的时间,对此深有感悟的池璃拽着裙子踉踉跄跄地往外跑,一路冲到不远处的大棚子里。 棚子是给群演换衣服和化妆的地方,此时乱哄哄地挤满了饰演女鬼的龙套。 但与人数相反的是,棚里几乎没什么说话声,大家都吸着气用最快的速度换下湿淋淋的戏服,有条件的就裹着毛巾被,抱着暖宝缩进折叠椅,没有的就用羽绒服紧紧裹住自己,原地哆嗦着直跺脚。 池璃是后者之一,她用力在手上哈气,把冻僵的手指搓热后才伸进衣服里面,从内兜里掏出一张干干净净的报名表。 报名表是影视基地里常见的款式,填着基本信息,右上角分别贴着大头照和全身像,中下部分写的是报名的龙套角色,右下角盖了个表示通过的绿章。 池璃上上下下看了两遍,脸上洋溢着由衷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把报名表按照折痕复原,揣进内兜里。 过了一会儿,体温渐渐回暖,群头过来挨个给每人扫码发工资,八小时200支付点,其实她们都不止等了八小时,但谁也没有提出来,显得自己特立独行、不能吃苦。 池璃确认工资到账,赶紧冲出群演棚,焦急地跑出影视基地,刚好要坐的那班公交才要起步,她连连挥手,成功赶上了车。 借着车里的暖风把头发吹得半干,池璃下了车,小心地打量着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群人扛着摄像机、打光板,顿时心下一定,悄悄走过去。 过了马路,池璃刚想再近一些,就见队末有个穿着校服的年轻人猛地转过脸来。 !! 被发现了! 池璃僵在原地,她明明没有这么胆小,被那道目光锁定后心脏却不由自主地开始狂跳。 年轻人眼神一动,向她走过来。 他头发有点乱,几根发丝支棱着翘起,皮肤苍白得可怕,眼皮耷拉着,眼窝青黑,一看就是熬夜打游戏的模样。除此之外,体型严重偏瘦,校服衬衫在身上空荡荡的,更显得整个人像根竹竿。 “你是?” 在池璃下意识观察他的时候,年轻人已经走近了。 咦,好甜的声音…… 池璃愣了愣,仰头看他,对上那双略带颓丧的眼睛,又迅速回神:“啊啊,我是、我是群演……我想提前来看看。” 她越说声音越小。 其实她的戏份在下午四五点钟,可以不用来这么早。 “为什么?” 少年又问。 “嗯……”池璃局促地捏了捏衣角,“如果能看到演员的话,说不定、那个,能多脑补一些自己的角色生平……” “你演谁?” “一个妓女。” 池璃轻声说,“剧本上说她帮助了一个男孩。” 少年缓慢地眨了眨眼。 “虽然是龙套,不过,按理来说,既然能够出卖身体,那么妓女在不断接客的过程中,自尊心和情感都会变得麻木。可是,她却在那个时候选择对陌生的男孩释放善意……” 池璃谈起角色就停不下来,小声道,“我觉得这是个值得挖掘的角色。” 尽管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龙套…… “那她为什么会对男孩好?”少年又问。 “这个……”池璃蹙起眉头,“剧本上没有写。所以我自己补了很多内容。嗯,这个妓女家里很贫穷,父母都患了病,她有一个比她小很多的弟弟,姐弟两个人感情很深。” “但是,弟弟在几岁的时候走丢了。父母因为找不回儿子遭受打击,很快就去世了。女孩没有了经济来源,只好退学…… “她经历了很多事情,各处打工,后来被欺骗着做了卖肉的营生,起初很痛苦,生不如死,后来拿到了钱,发现至少这样能活下去,就慢慢地麻痹着自己……” 池璃语速很快,声音里带着细微的难过。 “因为她没能继续上学,所以看见学生就会产生羡慕和好感;因为她很想念父母和弟弟,所以看见那个被欺负的男孩,就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想要帮他一下……” 说到这里,池璃突然意识到自己讲了太久,脸颊腾地烧起来。 “抱歉抱歉!我、我的话太多了。” “莫森。” 少年轻声说。 “诶?” “那个男孩,叫莫森。” 穿着校服的少年用低哑的声音说道,“他一直记得你。” 池璃怔住。 她看见他努力地微笑了一下,好像不知道怎么才能笑得热切真诚,又好像是太久没笑了,扯动嘴角都很困难。 一瞬间,池璃的心脏猛然抽痛,她几乎想伸手搂住他的肩膀,轻轻拍拍他的后背——即使少年比她高了一个头不止。 “过来吧。” 少年却要比她更平静,转身向剧组的方向走去。 他身影背对着光,低头驼背,趿拉着没有精气神的步子。 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孩。 第九十七章 《白昼之雨》(八)(求推荐票) 秦绝带着淡淡的黑眼圈,穿着戏服赶去片场。 拍戏要做的准备很多,好在《白昼之雨》是现代片,不需要像古装剧一样提前五六个小时进化妆间做造型,贺栩又注重质感,演员不必花太长时间上妆,这才给了秦绝自由活动的大量时间。 她插着兜,慢悠悠地低头向前走,全程步行到目的地。 今天的拍摄场地在学校,贺栩避开影视基地里现成的布景,找了一所当地的高中。 现在是二月中下旬,学校还没开学,刚好方便拍摄。 秦绝赶到的时候已经有许多群演在等着,倪省气候不算寒冷,但只穿着春季校服衬衫还是略显单薄,有的剧组为了给戏服厚重的主演降温,会在片场开很重的冷气,至于群演会不会受冻,通常都不会被关心。 “来了?” 汤廷眼尖,看见秦绝走来便扬了扬手,“去换衣服。” “嗯。” 秦绝微一点头,拐进隔壁教室。 教室里桌椅整整齐齐地堆在后方,临时安置了几个化妆台。扫视一圈,何畅和高木龙都没来,秦绝没睡醒似的皱了皱脸,开始脱衣服。 有了作战服打底,她就更没顾虑,三下五除二换好校服,都是统一款式,和群演身上穿的没什么区别,长袖衬衫和直筒长裤有些皱巴巴的,很真实。 “怎么弄?” 秦绝出声,刚才化妆师徐瑛一直背对着她,很有礼貌。 “衬衫扎进里面。” 徐瑛得到暗示,转身走上前来,帮着秦绝掖了掖衬衫。 “你瘦得太过分了。”徐瑛皱了皱眉,“这已经是170的尺码了。” 秦绝现在身高一米七四点五,真计较起来应当穿175的校服套装。只是为了饰演莫森,她消耗了不少肌肉和脂肪,穿小一号的尺码也空荡荡的。 “要换?”秦绝问。 徐瑛沉吟几秒,拿来165的衬衫在她身上比了比,摇摇头。 “肩窄,袖子也短,算了。” 她边说着边放弃换衬衫,又蹲下身去改秦绝的校服长裤。 裤子倒是穿的175,不然不够长,只是更肥大了,风一吹显得两条腿像钢管,骨头走向都看得清楚。 秦绝老实地坐在椅子上,脸埋在双手里。 ……不想上学。 不想走进教室。 不想看到那些表情很可怕的人。 徐瑛改好裤子,抬起头时愣住了。 她看见秦绝在发抖。 一只手抖得剧烈,另一只手则用力拧着手背的皮肤,青色的血管异常明显。 明明前几天还是【——】…… 徐瑛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何心情。 她顿了顿:“好了。” 秦绝慢慢地点了点头,放过了自己,抬头看向镜子。 与镜子里那双死气沉沉没有光亮的眼睛对视着,徐瑛下意识心中酸涩起来,定了定神才拿起粉饼盒。 今天要拍摄的是回忆杀,莫森还是当年那个十七岁的男孩。 秦绝定妆的时候,何畅和高木龙先后赶来。 和成年后一样,何畅饰演的田刚在学生时代也留着锅盖头,配上更年轻的妆容,外表看起来就是班里常见的成绩不上不下,没什么记忆点的普通同学。 至于高木龙,他把自己塞进校服里就已经费了好大的功夫,出来的效果很写实,肥胖的身体在衬衫里鼓鼓囊囊的,纽扣系不到最上面,像一坨庞大的肉块,看着就惹人发笑。 时间还早,在汤廷调度群演时,秦绝的头发又过了一遍水。 少年时期的莫森还没染发,徐瑛帮她把头发染回黑色,染发剂用的是临时的那种,效果持续一两天就会消失。 至于发型倒是不必担心,各省对学生仪容的标准有所出入,倪省并不强制要求男生一律寸头。 出化妆间的时间在早晨六点,秦绝把全身气势收敛到最低,沉默着站到贺栩面前。 “熟悉一下。” 贺栩身边还站着一个穿校服的瘦高个子,是群演里的小配角,在电影里饰演校园欺凌者何冶。 “秦老师好。”演员有点紧张,笑着给秦绝点头。 他们这些群演在来到片场之前都不知道是贺栩带的组,一想到圈内众人哄抢的角色名额就这么突兀地被自己得到了,简直跟天降馅饼一样,说不慌那是骗人的。 下意识的,他就把态度放到了最低。毕竟这可是贺导电影的男主演啊,一定不能得罪。 然而与预想不同的是,秦绝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头埋得很低,眼睛在这种情况下小心翼翼地向上瞄了瞄,又迅速收回去,盯着地面小声道: “您好。” 您好…… 那演员一愣,贺栩却笑了一声。 “准备吧。” 等穿着校服的群演都陆陆续续坐在座位上,贺栩又指着秦绝道,“在他背后画圈。” “啊。” 何冶的演员刚一犹豫,贺栩就皱起眉:“没看过剧本?” “不是不是。” 演员连连摇头,说实话,就算他不是什么好人,但看见前面那个低头半趴在桌面上的男主演,也觉得有些下不去手。 哎呀,不管了! 不就是恶人角色吗,谁还没演过呢! 演员一握拳,跟另外两个参与霸凌的人对视了一眼,走上前去。 这段和秦绝之前撕梨木雅子的衣服一样,都是入戏前提。 演区内,以何冶为首的几人嘻嘻哈哈地走了过来,一把扯住了秦绝的后脖领,把这个瘦弱的家伙直接从椅子上提了起来。 “喂喂喂,大好的课间时光你在干什么啊!” 许多小配角都有过饰演垃圾反派的经验,这一张口,一个何冶的形象就立起来了。 “何……何哥。我……” 秦绝的眼睛在他们三个的脸上极其迅速又极其小心地转了一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何冶翻了个身,压在了桌面上。 书本与文具顺势散了一地,附近的同学看了一眼,欲言又止,默默地护着自己桌面上的东西向另一侧挪了挪。 “嘿,不要动!” 何冶随手在后桌的同学处扒拉了一支荧光记号笔,【——】。 重重的一声响。 “你们俩干嘛呢,按住啊!” 何冶大声对另外两人说。 “你搞快点,也就早读这里课间还长啦。” “就是,在按呢在按呢,搞快点。” 嬉笑间,一人摁着秦绝的半边肩膀和脑袋,让她侧脸紧紧贴在桌面上。 散落的橡皮和铅笔也在脸下,压出了好笑的印子。 “你们懂个屁!”何冶【——】 “你他妈能不能老实点!好烦啊!” 何冶骂道。 按住秦绝的其中一人闻言,抬手扇了【——】 “嘿,看我的——” 何冶用力压住她,记号笔一圈一圈地画,最后用力点了个圆心。 “怎么样怎么样!”何冶完成他的“大作”,扔下笔带头鼓掌。 “看不出来啊这个。” “屁啦,当然要站得远了才能看清!” 何冶挥挥手让按住秦绝的两人散开,踢了她一脚,“喂,莫森,站到那边去!趴在黑板上!” 秦绝在桌子上撑起身来,抱着双臂,踉踉跄跄地遵循命令。 她站到黑板前,双手慢慢摆出投降的手势,低着头【——】 校服衬衫的背面,是一个画出来的靶子。 何冶三人吹着口哨回到座位,从书桌膛里拿出一把玩具手枪,还煞有介事地拉栓上膛。 “站好啊!” 何冶大声喊着,“不许动!” 演区边缘,贺栩轻轻一抬手。 拍摄这才正式开始。 第九十八章 《白昼之雨》(九)(求推荐票) 这场NG了许多次。 秦绝直起身来,活动了几下肩膀。 原本她每分每秒都浸在戏里,只是……这何冶的演员枪法实在拉胯,连拍六条,一个十环都没有。 秦绝:啧。 她本没想这么快出戏,不过有人在她面前玩枪,还玩得这么垃圾,这就跟医护人员看不专业的玩梗手术视频一样,一个词,血压上升。 不光是何冶的演员,秦绝自己也有问题。 等贺栩喊了暂停,她便若有所思地走过去。 “道具能换吗?” 秦绝直白问道。 “太疼了是不是。”汤廷立刻get到她的意思,“玩具枪里的是橡胶弹,打在身上确实不好受,但是为了效果……” “不是。”秦绝淡定打断,“我问问能不能换成小弹珠。” “啊?” 汤廷愣了三四秒,又重复了一下,“啊?” 实际上,玩具子弹多为安全泥球或塑料圆球,剧组使用的已经是杀伤力稍高一些的橡胶弹了,这东西本是用在真人CS野战里的。 而秦绝说的那种高仿真小钢珠多见于游戏厅,直径6毫米到10毫米不等,一般没人把它们跟玩具子弹联想起来。 “我有充分的理由。”秦绝虚虚垂着眼,开始瞎编,“后面有莫森去游戏厅的情节,明明遭遇过小钢珠相关的打击,却要主动勾起自己的回忆,这种矛盾很真实。除此之外,何冶并不是一个老实的人,他能对莫森做出很过分的事,自然也可以在玩具子弹的选择上更出人意料。” 好吧,真相其实是秦绝发现橡胶弹造成的疼痛太弱了,以至于她的表演总要多一个步骤。 子弹发射并打在身上→哦,打到了啊,该疼了→表演疼。 这个步骤所花费的时间虽然很轻微,但对于她这种浸入式的演员来说却很致命。 秦绝不是感觉不到痛,只是身体和大脑早在末世环境里饱经锻炼,会自动自觉地发出“这点疼痛无所谓”的信号,因此痛感便进一步被钝化。 不是不疼,只是能忍。 然而,在这种时候反倒成了弊端。 汤廷斟酌片刻,转去问贺栩的意见。 老爷子没有遂秦绝的意,一口回绝。 “一天到晚净把自己太当回事!”贺栩瞪她一眼,“真以为你钢筋铁骨啊?你那么能,以后去美国无替身拍动作大片!” Emmm…… 秦绝无言望天,她总是对这种关切很没辙。 不过,话说回来,老爷子怎么越来越暴躁了。 想了些有的没的,秦绝咂咂嘴,突然意识到在真实理由不方便说的情况下,自己还有作战服可以用。 她上半身反正还没发育,不会穿帮,为了防止玩具子弹打在身上彻底没感觉,早在换衣服时就把作战服的上半部分脱掉了,现在倏地想到除了防弹外,作战服应该还有增强感官的效用,能派得上用场。 这一招起源于末世,但出于某些原因,秦绝不愿主动使用,也一直刻意把它藏在记忆的角落。 那时,密林植物突兀变异,他们一队人被埋伏在深林里,树枝遮天蔽日,毒雾漂浮四散,视力在那片地方毫无用处,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如果不能在深夜前逃出,到时赶上了红月,几乎所有人都会被活性更高的变异植物绞死。 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下探索生路,唯一依靠的只有小狐狸的耳朵。 她天生耳力过人,可听的范围又深又广,还能过滤掉无用的信息,配合着开阔的音域,活脱脱一个人形的水下声呐、陆上雷达。 当时情况危急,毒雾麻痹神经,不少队友脑神经损伤,产生幻觉,每过几分钟就突发一次自相残杀。 死亡倒计时里,为了寻找变异源头的植物根系和安全的逃生出路,小狐狸刺瞎了自己的眼睛。 她从系统那里交换到的能力是“联觉”,目盲后,听觉引申为视觉,无数种声音在她眼前交织出不同的色谱。光怪陆离中,小狐狸寻找到了那条不断变化的通路,救了所有人一命。 那之后,程铮开发出了短时间内放大五感的药剂,隐藏在秦绝的作战服中,随时随地就能扎一针,即时生效。 虽然不能挽回小狐狸的牺牲,但至少,再有下一次,让她来。 ……秦绝在隔壁教室里沉默着穿上作战服,略略研究了下程铮的新技术之后打开手机,把感官辅助增强那一栏拉到了百分之八十。 七军师的伤,兔兔的背影,小狐狸的眼睛。 浓浓的阴影笼罩在她心头。 闭了闭眼,秦绝回到片场演区。 莫森的心境与旧事的遗恨糅合在一起,她身上散发出的绝望感如有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个旁观者的心头。 拍摄重新开始,又NG了四五次,总算拍到了满意的效果。以防万一,秦绝又补了一条。 下了戏,何冶的演员忙不迭过来道歉,秦绝细微地摇了摇头,找了个墙角蹲着。 “当男主拍这种戏太难了吧。” 群演里有人小声感叹,“没病也得拍出病来了……” 秦绝听见了,但没有反应。 她歪头靠在墙上,闭着眼,像一具还未死透的尸体,沉沉呼吸。 下一场戏很快张罗起来,内容比打靶简单得多,大致是何冶他们你推我我推你地拜托了一个邻班的女生,让她送一杯饮料给莫森喝。 这半杯看上去像橙汁的东西当然有问题,于是接下来的几场戏中,莫森出了丑。 他孤零零地站在教室里,在老师的质问下垂着眼小心去看田刚的方向,但田刚只是低着头往笔记本上写东西,故意避开了他求助的眼神。 没有人出声,没有人解释,没有人求情。 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才被人集体冷眼以待。 折腾完这几场,时间到了下午。 草草解决了剧组的盒饭,秦绝屈起指节,慢慢从眉心划到鼻梁。 有点困,但问题不大。 少年时期的莫森总是病怏怏的,精气神很不好,校园暴力加重了他气质上的沉郁,逐渐从单纯的丧气变成了可怖的阴晦。 贺栩对自然光源的利用极有效率,《白昼之雨》没什么超现实的特效,没有任何必要在搭起来的布景里拍摄,包括学校相关的这几场戏,下午三四点钟与剧本的时间完美契合,拍摄团队和演员移步操场,取景和打光恰到好处。 做到这种地步,已经不算是演戏了,反而像在拍摄纪录片。 “这段剧本围读里有。” 各部门准备好后,贺栩不多讲,“正常拍吧。” 被校服裹得肥肉条条分明的高木龙看了看一旁的道具,脸色一瞬发苦,又很快恢复正常。 这一幕戏发生在食堂后门,泔水桶是剧组准备的,实诚得过分,剩饭剩菜全在里面,味道并不好闻。 秦绝举起手。 “怎么了?”汤廷习惯性问她。 秦绝平静地问:“要喝多少?” 在场的人同时凝固了两秒,汤廷脸色都变了,比当初试镜时秦绝伸手要水硬是白了好几个度。 “不用喝不用喝。” 汤廷连连摆手。 那几个泔水桶就摆在那,光是隐隐飘来的味道都够受的了,再一联想到秦绝刚才说的话和那波澜不惊的表情,周围人有的已经下意识泛起干呕。 “到了那部分会拉一个大远景。”汤廷是真的有点慌了,秦绝从中途调整了下衣服开始就不大对劲,他着实担心校园欺凌这部分拍起来会给演员导致什么严重的心理问题。 “哦。”秦绝乖乖点头。 她不太理解这些人的反应,当人只能啃雪块挖草根来充饥的时候,剩饭剩菜简直就是美味佳肴好吗?那段日子,只要没长毛的东西,他们都能往嘴里搁,就算长毛了,剥掉发霉的那一块照样也能吃。 秦绝视线平稳扫过泔水桶的表面,恶行恶相的剩菜里有不少齐齐整整的煎蛋、鸡腿,一口都没咬过,就这么扔了。 还真是……和平年代啊。 她蓦然生出许多感慨,不知是苦是甜。 上架感言 感谢各位读者的喜欢和认可,感谢我家编辑锦葵大大,感谢我室友和赛博亲友(鞠躬 此处向绝哥学习,不说虚的,我们直接来点干货: →关于更新 上架后不出意外每天4000+更新,即每日两更(不好拆章就放在一更里,字数不变)。 更新时间不太好说,我是兼职写作,且作息混乱,大家就当更新随机掉落吧orz →关于加更 整理推荐票比较耗费时间,所以以后的感谢列表里以打赏为主,其次是月票,推荐票就不会写啦,实在不好意思。 加更规则有两个,一、感谢列表写不下了会加更;二、每一万点打赏加一更,标题会注明。 →关于剧情 主线以拍戏为主【划重点】,即使绝哥以后有各种身份(公司老板、供曲大佬、兼职歌手等),她永远都是一名演员。 剧情前期基本都是演戏,不论什么方式(电影/电视剧/综艺等)都是演戏。 到了中期会逐渐打造自家的班底,后期有比较冲击的跃进式革新。(大佬重新洗牌.jpg 除演戏以外,歌曲、舞蹈、小说、游戏、传统文化等均有涉猎,尽可能全方位地打造文娱帝国。 其他的说多了就剧透了,敬请期待。 ※特别注意 粉丝相关的剧情会占据较大的比重。对秦绝来说,这是她情感和人性的储藏地,是一部分努力的源泉。 看过很多文娱小说,主角要么顾着谈恋爱,要么争抢资源和其他圈内人撕x,即使提到了粉丝,也多半只会讲私生粉,作为反面教材或推动男女主感情进程的工具人。 不是说不好,只不过不是我的菜罢了。 私以为,艺人作为一种比较特殊的职业,最不能够辜负的是那些理智的、真诚的、支持他们的粉丝。 因为文娱最终交出来的、呈现给观众检阅的,无疑是实实在在的作品。 而支持作品中的这群人里,很大一部分是粉丝。 把这些粉丝这些观众当成单纯的可以攫取利益的资源,会遭到怎样的反噬,想必都是可以预见的。事实上,例子也够多了。 在见惯了各种争端和塌房后,我自大地想要营造一个积极温暖、和平舒适的艺人与粉丝的交互环境。 那些轻松快乐的与粉丝的日常,在我这里并不算“水文”的范畴。 所以如有戳雷,烦请适当跳过或退出阅读,非常感谢您的配合。 →关于剧本 每一个剧本都是完整的故事,有长篇有短篇,有原创也有魔改,根据拍摄类型的不同,写作形式也有不同,详情见下。 故事类型很广,悬疑、恐怖、推理、竞技、校园等等,基本全靠灵感,能写都写。 (不是快穿,胜似快穿.jpg) →关于感情线 绝哥跟程总开局老夫老妻,孩子都有了,所以没什么腻腻歪歪的感情描写。 恩爱之人,至亲至疏。 两人都不是恋爱脑,都有各自的事业,并不会一天到晚念叨对方,恨不得连体婴似的绑在一起。都是成年人了,咱们格局放大点。 (一个老军痞一个闷骚怪还能写啥(划掉 →关于写作形式 电影,一般是拍摄时写一半,上映时写另一半。中间会有稍长的章节间隔。为了方便复习,每章标题都有特别标注。 电视剧,演得比较少,且通常都是边拍边播的模式,基本是每一集的拍摄/放映交错来写。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决定养书。 综艺,如果作为参演嘉宾,则主要分为前期筹备+正式录制两部分;如果作为导师/评委,会挑出几个部分来写,不会写全程。 除此之外还有些比较零碎的情节就先不提了。 →关于整本书字数 大长篇警告.jpg 现在二十八万字,连一个半剧本都没写完,感觉自己在爆字数的道路上一路狂飙呢(面无表情,心在滴血.jpg 不出意外的话这本书会写得比较长(如果不被404的话),我估摸着至少百万字是会有的,万一灵感来了突然新加一个原创剧本什么的也不是没可能发生,嗯…… →关于绝哥性别揭晓 预计是在中后期,起码两三百章之内没啥可能,不急,慢慢来。 →关于支持正版阅读 最后亲友让我呼吁下正版,唔,点娘自带的本章说很有趣就不必多说了,看正版还有个好处是,所有提到的歌曲我会自带配音,被删减的情节在本章说和作家的话里会补上,包括演戏和歌舞片段也都会在本章说里附带视频观看地址。 总之,正版的话,阅读体验应该会好一些。 不要求各位读者多多打赏,能给个订阅就很好啦,谢谢你们。 第一百章 《白昼之雨》(十)(上架爆更1/?) 正式开拍,秦绝和高木龙被饰演何冶的演员辱骂踢打,不得已向泔水桶靠近。 这条只切了特写和中景,超清镜头下细节分毫毕现,紧接着采取无人机航拍的方式,离得很远拍摄出并不显眼的过程,取景框里只有三个模糊的身影,但从身材和位置就能准确地判断出分别是谁。 虽说贺栩以现实的拍摄手法闻名,但并不意味着他老人家就只会这一项技艺。 任何艺术作品都需要一定程度的张弛,此处配合着何冶的台词,想必会营造出毛骨悚然的效果。 毕竟,想象力才是恐怖的最大源泉。 这几条过得快,刚一结束高木龙就退后了几大步,弯着腰干呕,旁边的助理赶紧送上冰袋和薄荷糖,好多演员遇上恶劣的拍摄环境都靠这些东西苦苦支撑。 剧组的工作人员也受不了这个,急急忙忙把泔水桶运到远处,但留了个小臂那么高的小桶,里头的剩饭剩菜还要继续用。 空气里残留着腐坏的味道,秦绝脸色未变,仿佛嗅觉失灵似的,走到干呕不止的高木龙旁边。 她伸出手,食指中指弯曲成C形,一把扣住高木龙的手腕,找到腕部内侧离手掌根部最近的两条大肌腱,指节猛一发力,狠狠按压住肌腱之间的凹槽。 “嗷——” 高木龙嘴里的薄荷糖差点吐出来,抖得一身肥肉波涛起伏。 他本就体格壮实,这一嗓子中气十足,引得整个剧组和附近待命的群演都看过来。 不明所以的围观群众何畅脸唰地一白,连退三步。 “再喊就缺氧了。”秦绝淡定出声。 “嗷…………啊。” 高木龙的嘶嚎声戛然而止,呆愣愣地举起被无情迫害的那只手,“咦?” “不想吐了吧。”秦绝还是很淡定。 “确、确实。”高木龙胖脸茫然。 “嗯。” 秦绝颔首,转身离开,留给高木龙和他助理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这是个常见的制止呕吐小技巧,一般来说按压30秒到1分钟,反胃感就会适当减轻或消除。 不过以高木龙的体型来说,普通的按压根本没用,说不定都没按到地方就被脂肪阻隔了,还得秦绝这种大力出奇迹才行。 “这家伙,稀奇古怪的技能可真多。” 汤廷同样是容易被气味刺激到的那类人,刚才贺栩都没捂嘴,他也不太好意思像其他人似的拿块布或扯着衣领蒙上,一直努力压抑着恶心感。 刚才照着秦绝的动作有学有样地试了两下,嘿,还真挺有用。 简单的欣喜之余,汤廷突然想到了为什么秦绝会擅长这些,神情一滞,渐渐沉重起来。 联想到那次试镜时真实到可怕的演绎,他叹了口气。 这孩子,不知道她到底有过多少次难熬的经历啊…… 汤廷自己有个女儿,本着穷养儿富养女的原则,女儿那都是从小就捧在手心里的。反观秦绝,越是细思,越不敢深想。 那个瘦削佝偻的侧影仿若一个缩影,背后笼罩着极大的黑暗,在她身后鬼魅般张牙舞爪。 短暂休息,场记再度打板。 和高木龙今天最后的日场对手戏是在离校的路上。 彼时两人刚刚从何冶的魔掌下暂且逃脱,头发、脸颊、肩膀甚至胸口上都是剩饭剩菜的污渍,莫森略长的鬓角上还黏着一根被嚼烂的芹菜,滴滴答答往下流着汤。 这两个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疲惫地前后在小道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快到一个拐角时,有只流浪狗迎面走来,小狗似乎是闻到了古怪的气味,朝他俩汪汪大叫。 “啊啊啊!!” 走在前面的曹昊慌得直往后躲,莫森也被叫声吓了一跳,但脚步下意识地落在了曹昊前面,瘦小的身体挡住他,画面看起来有些好笑。 “去……去!”莫森用嘶哑的声音说着,抖着手臂挥赶,“快走开!” 那流浪狗吼叫了一阵,甩了甩尾巴走了。 两人目送着它跑远,都用力松了口气。 “莫……莫森。”曹昊满脸通红地从莫森身后出来,咽了咽口水小声道,“那个,谢谢你。” 莫森肉眼可见地呆滞了一下,声音有着明显的无措:“啊,没、没事。” 他方才晦暗无神的眼睛突然多了点神采,嘴角细微地向上扯了扯。 “嗯……曹昊,你怕狗?” 莫森抬头问。 曹昊不自在地低下头,迟疑着说:“是啊……很丢人吧?” 明明自己是个别人见了都会害怕的大块头,却面对着那么小的流浪狗都怕得后退。 明明是看起来很厉害的人,却懦弱得要死,被何冶整天欺负着都不敢反抗…… “没有啊。” 莫森轻声说,“我见过的。我奶奶村里的大黄狗,叫起来特别吓人。” “啊、对对!”曹昊连连点头,笑容渐渐不那么难堪,“我就是小时候被狗追着跑,之后就……就一直很怕,听到狗叫声就怕。”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莫森,你真厉害。” 瘦小到能被曹昊身影完全遮挡住的莫森眼神左右闪动着,小幅度地咧开嘴,笑了一下。 …… “卡!” 贺栩抬手,摄像暂停下来。 这场戏要切的分镜较多,加上有流浪狗这个不好控制的因素,来来回回拍了十几次。 高木龙重重出了口气,从戏里脱离。 对表演的专注一定程度上让他忘记了身上难闻的味道,现在反应过来了,就赶紧学着秦绝教的按压动作,把干呕遏制在摇篮里。 “谢谢秦老师。” 高木龙憨厚地笑了笑。 秦绝如莫森般呆愣了半秒,眨了眨眼,局促地回了个幅度很小的微笑。 “嗯,不客气。” 这种小事……没什么吧? 他们两人的反应,都被负责拍摄花絮的工作人员如实记录在了摄像机里。 贺栩摆摆手,让演员去换衣服。 秦绝作为主演,接下来还有跟何畅的日戏,高木龙的下一场则是夜戏,还能多休息一会儿。 何畅被叫去补拍特写的时候,秦绝和高木龙就回到了临时用作换衣和化妆的那间教室。 高木龙的助理也是个勤快又会办事的,早烧好了热水倒在脸盆里,两人进去先洗了个头。 贺栩拍摄时非常“狠心”,那一小桶泔水可以说是倒头浇上去的,高木龙还好,他是寸头,汤汁剩菜都掉到脸和衣服上,头发长些的秦绝就惨了,拧都能拧出一股带着馊味的汤。 来来回回过了三遍水,秦绝的头发才算能看,湿漉漉的飘着洗发露的味道。 在旁拍花絮的摄像师三十多岁,手法老道,性格也很好,刚才知道自己不方便出声打扰,此时则有意帮他俩调节心情,边跟拍边笑道:“换衣服能拍吗?” 高木龙当了几年综艺谐星了,转换心情自有一套,当即乐呵呵道:“我可没啥能拍的,都是肉。”说着还啪啪拍了两下肚皮。 秦绝花了一段时间才勉强出戏,含着笑容道:“没关系,我都可以。” “嚯~”摄像师老谢一乐,“秦老师,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 看出来他在故意逗乐,秦绝带着感谢之意顺着话道:“真没事,其实我也没什么能拍的。” 后面还要**着出镜呢,花絮而已,真的没关系。 第一百章 《白昼之雨》(十一)(上架爆更2/?) 男演员换衣服没那么多避讳,何况只是上半身,老谢就真的没关摄像机,边拍边聊。 秦绝身上的作战服既能设成最轻薄,又能调成透明。看得出来,程铮把技术力全都投放在这造价上亿的作战服上了,即使被怼着脸拍都毫无破绽,丝毫不用担心。 老谢感叹道:“秦老师瘦了几斤啊?肋骨都看得见了。” “几斤?不记得了。”“赤裸”着上身的秦绝跟高木龙一样拿着湿毛巾擦身,微一歪头回忆道,“之前是64公斤,现在大概58?” 她出演少年赤那时肌肉含量还是有些的,瘦而不弱。至于现在,别说肌肉,脂肪都没多少,体重里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骨头压秤。 从外形来看就很弱鸡,是第一眼看过去就能被人评价为“病弱小白脸”的程度。 “这也太瘦了。”高木龙说,“拍完之后一定得多补补。” “会的。”秦绝点点头,“这部戏杀青后就得增肌了。” “对对,不然影响健康就不好了,肥胖和过瘦都得注意,不论胖子还是瘦子都容易没劲儿……呃。” 说到这,高木龙的手腕不自觉地隐隐作痛,心有余悸地闭嘴了。 秦绝被他明晃晃写着“秦老师,你不对劲”的脸逗笑,含着笑意附和道:“嗯,木龙说得对,不过我力气还行。” 何止是还行…… 高木龙眼中含泪,有苦难言。 “之后那场戏得收着力了。”秦绝说的是莫森和曹昊动手的情节,“我这几天会提前控制下的。” 对她来说,这种事情本该信手拈来,但有那股不听话的杀戮欲作祟,身体有时候就容易不听话。 “拜托秦老师了。”高木龙真心实意地双手合十拜了拜。 秦绝笑着摆了摆手。 擦净了身体,喷了不伤害皮肤的除味剂,两人换上新的校服。 这些服装都是成批订制的,有一两件作为消耗品也没多大影响。 休息时汤廷打来电话,说是贺栩在看过刚才的拍摄片段后,决定删掉剧本里的一场戏。 在片场,演员被加戏减戏都很正常,高木龙笑呵呵地没说什么,通话结束后还是能看出心情有些低落。 他不像秦绝是主演,戏份有一场算一场,更别提上映还会剪辑,能露脸的每一秒钟都很宝贵。 “想开点。” 秦绝像之前高木龙递给她盒饭时,把今天份的晚餐递过去,“贺导向来从结果出发,cut掉后面那场戏恰好说明了我们刚才演得足够好,不需要额外的情节来渲染。” 这些话由她这个男主角来说,即便在理,听起来也多少有些刺耳,高木龙却沉默了一会儿,重重地点了点头。 “有道理。”他挠挠后脑勺笑了笑,“能在演戏上有进步,真的太好了。” 摄像师老谢在旁看着颇为感慨,演员和助理可能看不真切,但他们这些局外的工作人员却更明白。 《白昼之雨》的剧组里,演员能上下一心,气氛和谐,除了贺栩的地位和态度摆在那,秦绝这个男主角也功不可没。 这可不是单纯凭借所谓的“王霸之气”形成的震慑,而是通过一朝一夕的相处踏踏实实换来的认可与尊重。 那长达一个月的剧本围读和粗排,那开拍后近乎自虐的情绪与状态,秦绝从演技到人品,都令与她合作的演员和工作人员心服口服。 正是因为如此,她在正式开拍后因为进入角色而态度不好,才能被所有人理解,没有背后的闲言碎语和恶意中伤。 也正是因为如此,此时她以男主演身份说出的稍显刺耳的话,才能被高木龙认真接受,迅速平衡了心态。 这种担任着主要角色的同时,又能带领着整个团队在积极的氛围里稳步前进的领导者并不多见,如果是舞台剧的话,通常会被称为“座长”或“首席”。 电影和电视剧要么是投资制片方最大,要么便是导演或编剧核心制,秦绝能在同样是导演核心制的《白昼之雨》剧组里做到这点,说明除了贺栩的默许外,她本人也足够出色。 明明只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却像长辈一样。 包括现在看向高木龙的眼神都很慈祥……等等,这个就不对了吧! 摄像师老谢的感慨突然断裂,眼角一抽。 秦绝余光瞥见他表情变化,倒没在意。 她见高木龙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心情有所缓和,很是欣慰,随口与他闲聊道: “喜欢演戏?” “嗯。” 高木龙点了点头,“一个是个人梦想,另一个……嗐,光是谐星的话,如果不是特别出彩,也没有进入传统曲艺界里,很难工作到二十年三十年。” 秦绝想了想:“确实。” 高木龙说话很实诚,也很现实。 娱乐圈终归还是要看实绩,像他这样不容易以外形进行包装从而吸引支持者的谐星转型很难,认认真真演戏拿出好作品反而是个很好也很明智的主意。 不止是高木龙,像何畅、王茗、甄楚楚、李洪川,为了进贺栩的剧组都是铆足了劲,也用足了心。 不管是出于梦想还是利益相关,起码这份付出是实打实的,每个人都在咬牙努力。 “怪不得,我看你挺能吃苦。”秦绝笑道。 即使被泔水桶散发的气味刺激到反胃,在拍戏时也没有露出任何异常。 高木龙嘿嘿笑了笑。 这个圈子本就挣扎着许许多多的人,吃苦只是最基本的考验罢了。 想平平稳稳地保持现状是不可能做到的,很多人光是让自己没有退步,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没聊太久,化妆师徐瑛就敲门进来,给秦绝上妆。 下一场戏没有顺延之前与曹昊的时间线,是莫森被何冶坑着喝了不好的饮料后,从校医室出来后的戏码。 秦绝本就苍白的皮肤被化得更白,额头上洒了些水滴作为冷汗。 除此之外,她校服衬衫上面两颗扣子被解开,徐瑛小心地在她脖子上缠了几圈绷带。 绷带最里面是个小小的冰袋,冷敷着咽喉部位。 秦绝在徐瑛上妆时一直在嚼pocky,速度之快,看得旁边的高木龙和摄像师老谢一愣一愣的。 等彻底做好妆面和造型,她已经嚼完了整整两盒。 在其他人震惊中带着不解,不解里带着迷惑三连的眼神中,秦绝轻轻清嗓,说道: “怎么样?” 高木龙顿时抽了口气,感同身受地跟着用力清了清嗓。 因为秦绝此时的声音非常哑。 又哑,又轻,像羽毛里最细微的那点绒毛,在空气中停留不到半秒就消散了。 毫无疑问,这样的嗓音,这样的现场收音,放在整部电影里的真实感堪称一绝。 只不过,一想到这种声音是吃pocky吃齁了弄出来的…… 怎么就那么奇怪呢??? 第一百零一章 《白昼之雨》(十二)(上架爆更3/?) 秦绝走下楼去,汤廷已经带着人在校医室外的走廊架好了设备。 这场戏按最有效率,即每次都“一条过”来算的话,总共拍三条就足够了。 这所高中一楼的走廊是常见的宽度,不适合铺架滑轨,因此摄像师会面对着秦绝与何畅,他们俩边走边交谈的同时,摄像师就逐渐向后退。 同理,另两条拍摄他们二人脸部和其他特写的机位也是如此。 这一片段有过粗排,秦绝和何畅都不陌生。 只是,在现实场景中正式拍摄,眼神很容易留意到正对面或侧面的摄像师。 正面还好,侧面经常能见到摄像师且走且退,半边身子都是斜的,在距墙面不到三四厘米的地方丝滑擦过。有一说一,很容易笑场。 何畅为此NG了一条,慌乱鞠躬。 “没关系,你状态还没起来。” 秦绝用极轻的声音安慰道。 何畅在今天的拍摄里都比较背景板,只偶尔有几条特写,不容易入戏。 “实在对不起。”何畅内疚道。 他不知道楼上发生了什么,但听见秦老师维持着这样的嗓音,想必一定非常难受,以他的性格,恐怕又用了一些伤身的方法去凹这个嘶哑的声音。 秦老师这么拼命这么努力,自己怎么能拖后腿呢! 何畅暗暗骂了一句自己,做了个深呼吸,尽可能地调节状态。 拍摄再次开始。 …… 夕阳的余晖透过干净明亮的窗户,洒在学校走廊的墙面与地板。 背景里传来学生走走停停的脚步声,间或夹杂着日常闲聊的声音,或喜或嗔,鲜活且朝气蓬勃。 田刚站在校医室的门口,两只手时不时拨弄着垂下来的书包系带,偶尔把它们拧在手心里,留下凹凸不平带着花纹的红印。 咔哒一声,校医室的门被小心推开,莫森迷茫的眼神在捕捉到田刚的身影时微微一亮。 “莫、莫森。” 田刚想说些什么,但他动了动嘴唇,视线便落在了莫森脖子缠绕的绷带上,于是话到嘴边,只剩下干巴巴的一句。 “呃,嗯,那啥……我们一起回去吧。” 莫森轻轻咧开嘴角,点了点头,看得出来他很开心。 他们并排走在走廊里,田刚在外侧,身体的侧面时而被夕阳照射着,溢满了暖融融的光,时而因阳光被厚重的墙壁所遮挡,身子和脸都湮没在阴影中。 “那个——” 田刚几次攥紧书包带又放开,终于开口,“莫森,你,那个,你,你还好吗?” 不是的。 他不是要说这句话。 莫森听到他的话,张了张嘴,神情猛地变化了一瞬。 田刚如坠冰窖,从瞳仁到指尖都在发抖。 不、不会吧。 不会是真的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成了恶人了—— 他害怕着,恐慌着,却怎么也问不出那一句“你不能说话了吗”。 “还……好。” 莫森努力地,甚至努力得皱起脸来,发出了两个音节。 他的声音又细又轻,有种艰难拉扯的嘶哑感,音量也小,如果不是特别留意,就会迅速淹没在周围的嘈杂中。 “什、什么?” 田刚太过紧张,没能听清。 但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在听到莫森出声的下一秒,他胸腔里狂跳的心脏猛然坠下,逐渐恢复平稳。 太好了。 既然还能说话的话,那就是没事吧。 所以我也并不是那么的—— “我说。”莫森的脸再次因疼痛和用力扭曲起来,努力说出话,“没事……的。” “啊?哦、哦哦!” 田刚忙不迭点头,大大地松了口气。 “那个,如果你不方便说话的话没关系的!”他像是得到了什么特赦令,急忙表示着自己的贴心与关怀。 莫森微微点头,脸上流露着被关心的喜悦。 两人继续向前走着,如释重负的田刚歉意地笑了笑道:“那什么……对不起啊。” 他身旁的莫森转过头来,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就是,就是课堂上……的事。” 田刚维持着歉疚与虚伪并存的笑容,把更血淋淋的真相藏进肚子里,“那个时候,你的嗓子就,就很难说话了对吧?老师叫你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 “我……我没能注意到。当时,貌似莫森你有看向我吧。啊,真对不起啊,如果我注意到就好了,没能来得及帮你向老师解释,真的真的对不起。” 田刚干笑着,咬字不太清楚,有些语无伦次。 莫森的嘴角扯出一个笑容。 “没……关系……” 他轻声说着,虽然很痛,但还是开心的。 他知道,田刚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以及,田刚真的很好,很温柔。 这两件事,莫森全都知道的。 两人走出教学楼大门,再度松了口气,露出灿烂笑容的田刚欢喜地面对着莫森。 “总之你没事就太好了!我们有空的时候,再一起打游戏吧!对了,新出的那个啊……” 他像一个从死刑中宣判无罪的囚犯,兴致勃勃地谈论起其他的话题。 日光迟暮,浅金缀着霞红落在田刚的背上,他背着光,从莫森的角度看去,田刚洋溢着笑容的脸蒙着一层厚厚的阴影。 以至于莫森尚有神采的眼睛都被阻隔着,照不进阳光。 …… “可以了。” 熟悉的发话声,何畅慢慢松懈神经。 秦绝的演技着实神奇,明明前不久何畅还在为那个阴郁恐怖的莫森感到害怕,此时面对着这个穿着校服淡淡微笑的少年,却找不到那股畏惧和心里发毛的感觉了。 甚至,面对着这样弱气减龄的秦绝,比她年纪更大的何畅终于升起“他还是个孩子”的错觉。 “秦老师辛苦了。”何畅真诚道,态度就如同田刚与莫森一样,是对待昔日同学的口气。 秦绝还是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休息。团队转移,下一场准备——” 工作人员拿喇叭喊着贺栩的指令,秦绝听到“下一场”三个字,唇角淡淡的弧度以极快的速度消失了。 “秦老师,我们去休……” 何畅正转过脸说话,突然僵在原地。 如果他当初在莫森试镜时坐在场下,就不会在此时对秦绝的变化感到陌生。 那是平静却恐怖到了极点的眼神,深棕色的眼睛在即将落山的余晖下染上几点暖色,仿佛琥珀般晶莹。 只是正中央的瞳仁,却像被封存在琥珀里的毒虫尸体。 秋去春来,冬雪初融,跨过了漫长的时间,一点点地突破藩篱,渗出细细密密的毒汁。 刹那间,这股明晃晃的恶毒又被敛住,取而代之的是一汪沉静的死水。 隐隐沸腾。 第一百零二章 《白昼之雨》(十三)(上架爆更结束) 何畅从秦绝身边走开时,心脏还在爆炸似的狂跳。 时间还未入夜,温度并没冷到令人受不了的程度,何畅却裹紧了大衣,止不住地打哆嗦。 好……好吓人。 吓人到差点以为自己就要当场去世了!!! 何畅脸色发青,怀里揣着救命稻草般的暖宝宝,好像揣了颗外置心脏,死也不撒手。 秦绝面无表情地解开绷带,卸掉融化得差不多了的小冰袋,向片场的小工讨了杯热水。 她的嗓子,坏得快,好得也快。 当然了,即使没那么好,以秦绝的忍耐力,要做到保持正常的莫森声线并不困难。 她慢慢喝着热水,周遭三米之内都没有人。 汤廷又在狂搓鸡皮疙瘩,这神情、这状态,他可太熟悉了,熟悉到能做好几个噩梦。 那时的试镜好歹只有秦绝一个人,再怎么恐怖、凶狠,都是跟空气斗争。 即使他作为面试官通过现场屏幕看见了何冶的视角,也只是体悟到了一瞬间的代入感,缓一缓也就过去了。 可现在,秦绝一会儿就要披上漆黑的雨衣,穿着深色雨靴,带着麻绳、钢琴线、撬棍和麻袋动手了啊! 救命啊!好想报警! 汤廷脑内出现了各式各样的活人呼救,可谓是危机求生三百招,但哪一个都派不上用场,马上就在脑子里被代表着秦绝的那个黑衣小人给拍死了。 好在保姆车很快开了过来,秦绝面无表情地上了化妆专用的那辆车。 她身影消失在车门后的那一霎,包括汤廷在内的工作人员都心有余悸地舒了口气。 “真不愧是男主角。” 有人再次感叹,这一次语气里明显敬畏的程度更大一些。 饰演何冶的小演员早在上一场拍完后就乘车去郊外的拍摄地了,这次他没什么露面的机会,全程都被绑着,嘴里也塞了东西,要做的只是随着秦绝和高木龙的动作发出惊恐和吃痛的惨叫声。 这一晚,是莫森压抑后爆发的复仇。 洒水车已经在场地待命,披上了雨衣的秦绝从保姆车上下来。 路是土面,她走得深一脚浅一脚,每一步都没那么强硬坚定,甚至时而趔趄一下,下盘并不稳当。 但正是这样“弱小”的人,是场中施暴的凶手,是杀人犯。 多机位拍摄,洒水车轰然开启,人工雨水倾盆而落。 这个夜晚,是莫森杀戮的开端。 …… 曹昊踉踉跄跄地拨开枝条和树叶,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情景,一时之间完全说不出话来。 “啊,你来了啊。” 穿着黑色雨衣的人在密密麻麻的雨点里转过身来,依稀看得见脸上由衷的笑容。 “你……你在干什么啊!” 曹昊慌得破音,颤抖着上前,“怎、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你在电话里说的把何冶给……是,是真的吗?” “你自己去看啊。” 莫森嗤嗤地笑了下,用手里的东西指向一个方向。 明亮度并不高的雨夜里,曹昊并未第一时间发现他手里拿的是什么。 曹昊小心地凑近,就看见大树底下倚靠着……一坨东西。 他刹那间大脑短路,不知道该使用什么样的描述词。 那的确是“一坨”,软塌塌的,像毛毛虫和其他任何虫子一样,没有骨头似的,烂泥似的瘫在那,顶端有液体汩汩流淌。 等曹昊离得很近很近了,才看清那些涌动的液体是血。 “啊!” 他庞大的身躯向后摔倒在地,沾了一身的泥水。 “你、你干了什么啊……莫森!莫森!你——” 曹昊的话突兀地停下了,他看见了莫森手里的长条圆柱状物体。 那是一根街上常见的、被人丢弃的撬棍,棍子朝向地面的那一头,也有鲜血不紧不慢地、一滴一滴地落下,打在潮湿的地面。 “你……” 曹昊哆嗦着,从身体内部开始发冷。 “什么?” 莫森反而歪头来问他。 “是曹昊你说的,‘那家伙真是个恶魔啊,要是能杀掉就好了’……”莫森慢慢地重复着曹昊给他说过的话,“‘莫森,你那么厉害,要不你带着我把何冶杀了吧!’……之类的,这不是你说过的吗?!” 他哑甜的尾音突然拔高音量,把曹昊吓得汗毛倒竖,浑身战栗。 “可、可是……” 那种被欺负狠了,在情绪压抑到极点时说的话,怎么都不可能当真的吧! “你啊……” 莫森缓慢靠近,雨衣兜帽下的脸隐约能看得到血液溅射在上面的痕迹。 就在曹昊以为他要对自己下手的时候,莫森却蹲了下来,蹲在他面前。 “曹昊。”莫森开口的语气甚至很友善,“我们都被这个垃圾欺负得太久了,你被按着喝泔水的时候难道不难过吗?” “被嘲笑着,被骂着‘肥猪’的时候,难道不生气吗?”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语气非常平静,几乎找不出任何的煽动意味,像在讲故事。 “你说过,让我带着你,把何冶杀掉。” 莫森靠近曹昊陷入挣扎和矛盾的脸,声音哑哑的,轻飘飘的,很温柔,“我做到了啊。” “你看,那家伙就在那里。” 他轻轻抬手,指向软泥般蠕动的,看不出人形,只能辨别大致轮廓的何冶。 “我绑住他了,用了体育仓库的绳子。你别担心,我还拿到了音乐教室里备用的钢琴线,是偷偷去的,谁也没有发现。 “他被我打了好久了,现在没有力气的。你去看嘛,很好动手的,平时那么、那么——厉害的人,只需要用这玩意儿打一下,就能发出很有趣的叫声呢。” 莫森单手抱着膝盖,蹲在曹昊面前,浅浅笑着。 “不要害怕。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何冶没有这么可怕。” 他主动把手里反复沾染上血液,又反复被雨水冲刷掉的撬棍递过去。 “给你,这个好好用啊。” 曹昊吞咽着口水,伸出手去,在距离撬棍几厘米的地方徘徊。 “都说啦,不用担心的。” 莫森还是笑着,这一次神情里多了些明显的不耐烦,“你在怕什么啊胆小鬼,被欺负了那么多次难道不想亲手打回来吗?胆小鬼!懦夫!爬虫!渣滓!” “我不是!” 曹昊被他越来越大的声音刺激着,一把抓住了撬棍的一端。 雨滴和血液糅合着,滑得几乎握不住。 “噗嗤。”莫森低低一笑,“你看嘛,这就是我明白的道理——人,都会有勇气的。” 曹昊握着冰凉的撬棍,只觉得身体里有一股截然相反的温度猛地蹿升。 它们那么炙热,那么滚烫,把以往所有的绝望和痛苦都挟裹进脑子,然后燃起了熊熊大火。 有一个莫名的声音告诉他,去吧,去动手吧,去打他吧。 这样你的屈辱,你的难过,你的委屈,就能彻底消失了。 曹昊仿若被幻觉蛊惑,紧握着撬棍站了起来。 莫森跟着起身,歪着头看曹昊跌跌撞撞,却始终方向未改的背影。 看着看着,他突然咧开嘴,在何冶的哀嚎声中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 第一百零三章 后宫加一? 这场戏除了特写镜头的几个机位以外,更多采用了移动拍摄的方式。 从取景器里看去,仿佛一个未被莫森和曹昊发现的旁观者,惊恐而紧张地围观了他们全部的杀人过程。 饰演何冶的那位演员不像秦绝披着雨衣,也没有高木龙那么壮硕,这场戏反复拍完后整个人真的瘫了下去,连连蹦出好几个喷嚏。 贺栩的剧组对群演相对来说还不错,片场小工拿着暖宝宝和干毛巾凑上去帮他恢复体温。 还穿着雨衣的秦绝几步走上前,那演员肉眼可见地哆嗦着脚底直蹭,就想往后躲,被秦绝一个大跨步赶上,手贴在湿淋淋的脑门上探了探。 “去车上,不然要发烧了。” 秦绝斩钉截铁道。 “啊?可是……” 在旁的小工下意识想反驳,剧组通常都等级森严,一个小群演用演员的保姆车是大忌讳。 他不想得罪秦绝这个男主演,但演何冶的这人是他熟人,所以更不乐意看到他被马后炮上了黑名单,这对群演来说很致命。 秦绝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一伸手把何冶那位演员整个拎起来,半架半拖往车的附近走。 她比这人矮了半个头,画面很有冲击力,再加上身上斗篷式的雨披,夸张点说,很像小红帽拎着大灰狼。 有种莫名其妙的怪诞和喜感。 三两下把人弄上车,车里暖风开得很足,还准备了两个暖水壶的热水,秦绝脱掉雨衣收好,说道:“自己拿盆倒水,洗个澡吧。” 何冶的演员还因为冷意和其他原因不自觉地打着寒颤,闻言稍愣,但反应很快地露出笑容,点了点头。 “谢谢,谢谢……秦老师。” 他学着听来的高木龙的称呼去喊。 “没事,医药箱在那边。” 秦绝跳下车去,顺手关上保姆车门。 在车上的那演员很有自知之明,手脚麻利地用崭新的毛巾擦了一遍身体,手伸向医药箱的时候犹豫了下,心里暗暗感谢了两遍秦绝,把箱子打开了。 唉,不愧是主演,看这配备。 他在刚才拍摄时来来回回被打了许多次,衣服下面大大小小都是淤青。 做群演,这种伤是家常便饭,要是方便的话还能在下了戏后蹲在旁边抹一抹药膏,不方便随身带药只能忍着,等回了小旅店再去处理。 何冶的演员拿起喷剂,只按了一下,先喷在手上,然后两只手掌相互搓了搓,再去揉淤青的位置。 虽然他不怎么认识喷剂上的字,但都是外文,包装和模样都好高档,一定很贵很贵,千万不能给人家用多了。 他边揉着伤处边肉疼。 自己按的那一下,说不定几大百块就没了呢。 这个叫秦绝的主演真的好厉害,演得也好,人虽然看着冷淡,但也特好。 想着想着,饰演何冶的演员有点鼻酸。 他前前后后跑过许多剧组,有当尸体和炮灰的时候,也有像今天这样比较幸运,能捞到个小角色的时候。 但基本都没和男女主演接触过,顶多只能远远看着。 说实在的,有几次他只是站在外围,都看得出来那帮子所谓的主演在瞎演戏,拿刀都拿不稳当,在太阳底下撑伞站了没到一分钟,就回到车里休息补妆。 说不嫉妒,那绝对是假的。 像他这样的小群演,没有几个会甘心,偶尔聚在一起同跑龙套时,私底下也会嘀嘀咕咕些主演的坏话,“凭什么这种货色都能演戏”之类的,都是老生常谈了。 却没想到,今天遇到的秦绝原来是这么好的人。 他们这些底层人对他人的情绪是很敏感的,很多时候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到底是明星假装善良故意做戏,还是真心实意地对人好。 毫无疑问,秦绝是后者。 因为旁边有洒水车,且是夜戏,不方便有额外的镜头,万一不小心拍到反光就会穿帮,所以,之前都在拍摄花絮的老谢并不在这里,换句话说,刚才秦绝把他拎过来塞车里的这一幕根本不会留下任何的音像资料。 除了在场的人和当事人亲眼所见,根本没有人知道。 饰演何冶的演员小心翼翼地在暖和的车里轻轻蹦了两三下,感觉体温好得差不多了,就赶紧打开车门下去。 秦绝正抱着双臂默默站在门的侧边,听到动静抬眼望了望。 “回来。” 她眉头一皱。 “啊、呃?” 那演员刚迈下一只脚,正打算给她鞠躬道谢,听见这话大脑有些短路。 秦绝用看三岁小孩的目光把他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微妙地叹了口气,又伸出一只手,把他薅回了车里。 群演:??? “你没动药?” 秦绝眼神一掠,就看得出来这人到底动过多少东西,除了小桌板上留了个喷剂底部的圆圈印子外,根本没什么别的痕迹。 “这个,这个……” 何冶的演员无措地搓着手,他总不能说太贵了,他不敢用吧。 “衣服脱了。” 秦绝翻了个白眼,不由分说把人按着,熟门熟路地拨开医药箱上的搭扣,拿出喷剂、药膏、分格小冰袋、绑带等各种东西。 “不是不是,秦老师,那什么——” 这阵仗吓得那人差点条件反射地想蹬腿。 “我力气比一般人大,刚才下手有点重了,你不好好处理,明天能肿成人体香肠。” 秦绝面无表情,人是她打的,敢做就要敢当,该负责就负责。 “别动。” 见按住的人还在挣扎,秦绝神情瞬间转冷。 “……好、好的。” 饰演何冶的演员在气场压迫下安静如鸡,看着秦绝拿起那瓶死贵死贵的外国喷剂不要钱似的一通按,感觉心脏直抽抽。 好痛,真的好痛,这都是钱啊! 秦绝才不管他眼含泪花是为了什么,三下五除二搞定了伤处,打绷带的手法相当漂亮。 “谢谢秦哥。”何冶的演员主动自降一辈,要不是秦绝太年轻,他都想直接喊爸爸了,“谢谢谢谢。” “没事,毕竟是我下手的。” 秦绝平静回答,“好了,回去休息吧,路上小心点,别抻到了。” “哎,好好。” 这演员用力点头,快下车之前,犹豫了下转过头来,“那个!” “嗯?” 捧着保温杯的秦绝转头看他。 “秦哥,我……我叫尤广诚!尤其的尤,广场的广,真诚的诚。” 秦绝看了看他的脸,轻轻颔首。 “嗯,我记住了。” 尤广诚莫名燃起一股被人肯定的感动,用力眨了眨眼睛,下了车面对着秦绝鞠了一躬。 “秦哥拍摄加油!” “好。” 秦绝含笑挥了挥手。 这小伙,人如其名,是挺真诚。 车内的东西能不碰的都没碰,某些贵重物品没缺斤少两不说,一丝挪动的印记都看不到。 踏踏实实手脚干净的人,她也乐意赤诚以待。 “阿爸……” 车内没有其他人,森染的小奶音从手机里响起。 “你不要再散发魅力惹!后宫又加一了!” 喝着茶的秦绝呆愣两秒: “啊?” 第一百零四章 《白昼之雨》(十四) 高木龙明天还有固定的综艺要赶,和秦绝他们路线不一致,拍完夜戏早早就离开了。 秦绝闭眼在车里休息了会儿,剧组统一发车,集体回到了下榻的酒店。 张明那可怜孩子,因为认错了零件,调换时又赶上秦绝需要的特殊款得等着调货,现在还呆在体验馆附近,感受着知识和业务能力上的双重绝望。 嗐,吃了苦才有记性。 秦绝整个一冷酷.jpg,不为所动。 回到酒店,她简单吃了点东西,拿着剧本躺回床上。 昨天晚上(今天凌晨)在影视空间的校园暴力选段特训非常有用,拍了一整天的戏,状态都很好。 能切实感受到努力过后得来的回馈,这种感觉不赖。 秦绝把剧本搭在脸上,舒服地舒了口气。 短暂地顿了顿,她一只手按在胸口,被剧本阴影笼罩的下半张脸咬起牙关,身体猛地一抖。 又来了。 一旦放松下来,体内的嗜虐欲便如跗骨之蛆,啮咬着每根神经。 秦绝把冲出喉咙口的声音闷回胸腔,胸口那只手迅速摸向腋下几厘米的位置,蜷着手指一抓。 电流从作战服内放射而出,直接刺激着皮肤。 她倏地打了个激灵,与此同时,沉重的呼吸舒缓下来。 这也是初版作战服就有的设置了,在她无意间重伤了七军师之后。 真糟。 怎么又想起这件事来了。 秦绝眼神一黯,杀戮欲虽因电击降下,反胃感却直直涌上来。 那是潮水般的不安与恐慌,仿佛心脏破了个大洞,胃部翻涌着痉挛着,用本能来表达对自己的憎恶。 秦绝重重向后一仰,剧本掉在枕旁。 她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手指颤动,恍惚间能感觉得到血液漫流的黏腻。 很烫,只是滑过就仿佛把指尖烧成了灰,痛得刻骨铭心。 那种可怕的慌乱恐惧与被欺凌、被家暴时截然不同,是仿若失去了至亲的最痛。 也是在那时候,秦绝深刻明白了她肆意放纵的恶意与嗜杀会重重地反噬回来,她本以为痛苦的只有自己一人,本以为能承担得住,却在那一刻毫无防备地被绝望和自我厌弃感击穿。 “咳!——唔。” 半消化了的晚餐在胃里翻腾,秦绝把此前给高木龙止呕的招式原模原样地用在自己身上,足足按了近两分钟,才没撑起身来呕吐。 她额头沁着冷汗,缓慢地放松身体,躺平在床上。 这时候秦绝还未意识到,另一个巨大的隐患悄然埋入她的身体。 …… 控制着睡眠时间,入睡四小时后,秦绝睁眼起床。 黑眼圈很给面子地出现在眼睛周围,憔悴得很是真实,说不定能给徐瑛省下不少力气。 今天她戏份不多,重要的在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不过秦绝早养成了随时去剧组围观的习惯,抻了个懒腰便从房间走了出来。 向贺栩学习,秦绝出入酒店时都有意收敛着气势,存在感并不强。 路过一个小工时还顺手帮他抬了下道具包,听到一声感谢。 “诶?你是——” 好巧不巧,被帮助的这人恰是昨天给尤广诚拿暖宝和毛巾,又下意识反驳了秦绝的那个。 “秦老师!” 他小声惊呼,“那个,昨天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秦绝提前制止,“我知道你为他好。” 这小工心思被看破,有些羞赧地笑了笑。 尤广诚昨晚回去给他发消息了,看来秦老师真的为人宽厚,没有那些虚的。 为自己的莽撞后悔之余,又隐隐放心。 秦绝顺便帮他把其它几包东西抬进后备箱,大大方方地坐进了工作人员常用的摆渡车。 不久,目的地抵达。 今天的拍摄场地在另一所高中,是专门的女校。 秦绝昨晚也把校服带了回去,今早穿在大衣里面,汤廷瞧了眼露出来的衬衫领口,笑笑没说什么。 在秦绝身上,有些不成文的规矩无需存在。 如果她开口问贺栩要戏服回去留个纪念,相信老爷子也会无所谓地摆摆手任她去。 “这几件衣服,整天跟着你南征北战的,都快腌出味儿了。” 汤廷刚调度完群演,放下喇叭揶揄道。 秦绝则很是坦然:“每晚回去后都有除尘去味。” 她的戏服不方便洗,不过现在家居科技很发达,基本的清洁没有问题。 汤廷见她不接梗,也不在意,又忙着张罗现场。 秦绝在这方面是外行,识趣地不插手不打扰,找了个角落呆着,省得碍事。 今天上午的戏码是王茗的,拍摄打工妹邱雪在高中时的故事。 不同于莫森的悲惨经历,邱雪的过往立足于女校,都是女孩子的环境,人物的心理和行为也与普通高中有所区别。 早上七点,王茗打着哈欠赶来。 她前几天有个跨了好几个省份的通告,貌似是什么旅游综艺的飞行嘉宾,把小姑娘累得够呛。 “幸好有粗排。” 王茗上着妆,小声嘀咕。 秦绝也在化妆间,笑道:“这就是提前磨刀的好处了。” “没错~”王茗渐渐摆脱困意,声音轻快起来,“森总,你状态比之前好了不少耶。” 秦绝拉扯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因为昨晚刚杀过人吧。” 王茗:Σ(っ°Д°;)っ→(°Д°≡°Д°)→??o·(????????????)?o·? “森总——” 她拖长了音,颤颤巍巍的。 秦绝对可怜巴巴的小姑娘没什么太强的抵抗力,笑了出来。 “不吓你了。”她摇头笑道,拿起剧本,“来,对台词。” “好!” 彻底清醒过来的王茗眼睛亮亮的,方才疲惫的状态一扫而空。 她瞧着很像娱乐圈内装乖卖萌的小白花,却在秦绝每一句台词念完后,都能准确地接到自己的那几句。 从语气到字词,一丝不差。 “有好好练啊。”秦绝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王茗抿嘴一笑。 不知怎的,森总每次露出这样的笑容时,她都觉得仿佛在面对贺栩导演,能得到认可就更开心。 “去吧。” 秦绝耳尖,听见了对讲机调频的声音。 下一秒,化妆间内工作人员腰间的对讲机就响了起来,通知下楼拍戏。 “好哒!” 王茗从椅子上站起来,转了两圈。 飘飞的校服裙摆落下来时,她已经变成了一个交缠着手指,脸颊带着羞涩和局促的女子高中生。 秦绝目送王茗离去,感觉很像送女儿上学。 她鬼使神差地打开手机,摸了摸屏幕上茫然歪头的自家闺女。 “阿染,要好好长大啊。”秦老父亲语重心长。 森染:??? 森染:“好……好的?” 徐瑛也在房间里,今天没轮到她做跟组化妆。 “森总,在聊什么呢?” 氛围轻松闲适,徐瑛笑着学王茗的称呼闲聊道。 “哦。没什么。”秦绝淡定地收起手机,“跟我女儿讲两句话。” “是这样啊……啊?” 第一百零五章 黑暗中温暖的手(求推荐票) 《白昼之雨》的剧组只有贺栩一位导演,没有实行常见的分组制。 王茗的戏份不长,选在早上也是为了契合剧本内的时间。晨光下,女孩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笑容甜美,状似无意说出的话却如蜜糖里的刀片,剌剌的割开人心。 这场拍完,剧组集体转移。 小镇上适合的拍摄地并不多,贺栩在取景时用了常见的取巧办法。 很多时候在戏里看见的两处截然不同的场景,在现实中可能是一个地方,只是通过后期剪辑和人物的台词念白成功误导了观众。 不过这种情况也有弊端,那就是对摄像的要求较高。假如在拍摄街这头时镜头不经意录进了街道那头,显然就会穿帮。 好在贺栩的班底可以放心,艺高人胆大。能做到整个剧组都极有效率,显然除了导演和演员本身外,技术人员的实力也相当过硬。 新的取景地点是一条长街。 这现象说来挺有趣的,不论城市大小,似乎每到一处都必然有“XX一条街”的存在。 可以是美食一条街、酒吧一条街,也自然会有某些见不得光的地方,比起“XX街”更常叫做红灯区。 鉴于近十几年来扫黄打非的行动成效斐然,真正做情(防hx)色交易的已几乎看不见了,许多行业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狂打擦边球,进而诞生出新的商业链条,俗称“软色(防hx)情”。 就像酒吧,不会搞什么非法营生,但也会雇佣几个美女酒托,多多推销酒水,以此盈利。 作为拍摄地的这条街道也是如此,街尾有家很有名的音乐酒吧,剧组赶在酒客刚好断断续续走空的上午,顺利获得了取景拍戏的许可。 现在还没秦绝什么事,她就倦怠地落在拍摄队伍的末尾,双手插着裤兜,一副无聊的模样。 遇到那女人也是在这时候。 秦绝留意到打量的目光,与偶尔的路人不同,明显带有一定的目的性。 她猛一回头,眼神直接锁定视线的出处,是个年轻女人,看得明目张胆,都不适合用“偷窥”来形容。 羽绒服、头发潮湿、双手露在外面且其他地方也没有明显的录音录像设备…… 秦绝走过去。不论是狗仔还是粉丝,问一问就知道了。 “我是、我是群演……我想提前来看看。” 哦,原来如此。 秦绝表情未变,怏怏地继续发问。 她心底着实对老爷子选人的眼光很好奇,当初蒋舒明捏着角色人设找人,尚且合理,但《白昼之雨》改编自,文字不像图画有着详尽的面貌细节,贺栩却能捏着那股“劲儿”精准挑到合适的演员,可见功力之深。 这个女人…… 秦绝微微皱眉,对上那张妆容没卸干净的脸,她心里有个猜测,却感觉有些对不上号。 “你演谁?” “一个妓女。” 果然。 秦绝安静地听她说话,时而发问,渐渐明白了贺栩看中了她的理由。 最基本的素质,认真、负责;再加上有特色的地方——共情。 共情力,或者同理心,每个人多多少少都具备,但面前的这个女人显然极其富有共情力,对演员来说这是好事,她入戏甚至比秦绝自己都要快。 “抱歉抱歉!我、我的话太多了。” “莫森。” 秦绝突然地被带到了一个情境中,她是莫森,她是阴差阳错穿越到了这里的莫森。 他见到她了。 “他一直记得你。” 我一直记得你。 在女人怔愣的目光中,秦绝轻轻扯了扯嘴角。 他已经是被鲜血浸满的杀人魔了,只是在她眼里,恐怕还是个穿着校服的可怜丧气的高中生吧。 女人看着他的脸,怔怔出神,两人的对话猝然停止,一时僵住。 ……很她对戏,应该会很舒服。 秦绝及时抽出一份心神,找回本我。 “过来吧。”她说罢转身。 “啊,哦哦!” 女人回过神来,小步跟上。 她很聪明,从秦绝的反应和话语就能猜得出来。 “请问你是……”女人斟酌着偏头问,“饰演那个男孩的演员对吗?” “是。” 秦绝言简意赅,“秦绝,称呼随意。” “好的,我叫池璃,呃,你好。” 秦绝身上的气质太过浓郁,几乎令人分不清是莫森在走路,还是她本人带着池璃前往剧组。 “嗯。” 秦绝应了声,“倪省人?” “啊,能看得出来吗。”池璃捋了捋鬓角的头发,“我的本名叫做池田璃依。” 秦绝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她心里其实有些怪异,从池田璃依到梨木雅子,这两个扮演着悲惨女性小配角的都是倪省本地人,贺栩那种境界的人自然不是有什么地域歧视,不过,某种程度上,似乎也能说明各个省份间的群体气质有所不同。 就像龙国影史中诞生过许多优秀的港省演员一样,那个年代,每位演员气质不一,但都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两人来到剧组外围,偶有空闲的小工看见秦绝身边多了个人,并未多嘴。 “现在在里面拍摄的一定是主演吧。” 池田璃依难得有机会离得近,禁不住带着憧憬张望。 《白昼之雨》实地取景,人员是轮换制的,现在仅有二三十人,池田璃依经常在动辄几百人的大剧组里跑龙套,现在看见这些配置,想当然地以为这是个小成本电影。 不然她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得到一个有镜头还有几句台词的角色呢。 “嗯,是女主角。”秦绝哑声道。 “怪不得——”池田璃依眼里发光,“一定是很厉害的演员。” 旁边的小工茫然且莫名地瞥了一眼。 这女人想啥呢?男主角就站在你旁边啊喂! “还行。”秦绝实话实说,“实力还得练。” 王茗虽然有过几部作品和较多的拍摄经验,但不是秦绝自大,她的演技与从业时间确实不成正比。 不过好在孩子很努力,想转型实力派的决心也很足。 池田璃依轻轻掩嘴:“那个,说这种事……大概、不太合适吧。” 她小声提醒秦绝。 “事实而已。”秦绝非常坦诚。 耳尖的小工听这两人鸡同鸭讲,背对他们走了几步,差点笑出来。 “不是啦。”池田璃依小心地扯了扯秦绝的袖口,对莫森的同理心完全代到秦绝身上,像大姐姐似的轻声劝道,“秦君,讲话要小心的,不然会有很多被利用的地方,吃了亏就不好了。” “……” 秦绝突兀地有点想笑,但属于莫森的那一部分,却让她心脏拧出几丝酸涩和痛苦。 “那,假如我注意了,收敛了,做什么事都已经足够小心礼貌了,即便这样还是会被人狠狠地欺负,又该怎么办呢?” 她低头看着池田璃依的眼睛,声音低哑,目光却很懵懂,写满了孩童般纯净的求知。 池田璃依几乎在对上眼神的一瞬间就入了戏,她抬起手,如之前想做的那样,轻柔地摸上了秦绝的发顶。 “不要怕。” 她眉眼温柔,“姐姐来保护你呀。” 第一百零六章 拍摄前夕(求推荐票) 王茗拍摄完毕,被人簇拥着从酒吧里出来。 作为演员几人里人气最高的,她还要接着赶通告,向周围鞠了几躬就急匆匆地上了车。 此时将近中午,原本多准备的一些NG时长因为王茗的优秀发挥省了下来,贺栩心情不错,反正下个场子就在街那头,干脆给了半小时自由活动时间,让众人好好吃顿饭,稍作放松。 秦绝拉着池田璃依,混在一群剧组小工里面,坐着马扎吃盒饭。 这种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在人群里毫无违和。 顺便一提,像汤廷和摄录美导演等都去附近餐厅打了牙祭,午饭多出来,正好也给小工等提升了盒饭档次,还能多沾点荤腥。 说起来,似乎群演和剧组小工之间也有着不少关系网,自从秦绝昨天晚上拎着尤广诚上车,剧组的小工和群头都明显地在她面前敢说话了,以往出于谨慎和惹不起等原因,剧组的底层工作人员在主演和有分量的主创前都是唯唯诺诺,生怕有什么无心之言惹人不快。 “秦老师,这位是?” 早上被秦绝顺手帮过忙的那小工笑呵呵地来搭话。 “一会儿我俩搭戏。” 秦绝吃饭速度很快,咽下嘴里的食物才回答。 “哦,跟尤哥差不多呀。”小工反应很快,连连点头,“群演小姐姐叫什么名字啊?” 现在大家都知道秦绝很实诚一人,也不介意当着她的面习惯性地扩充人脉。 “池璃。” 跑龙套的老选手了,池田璃依对这种常见的社交并不陌生,大方回答。 几个小工池姐池姐的叫着,礼貌地询问要不要加个飞讯,以后有活干都能互相知会一声。 在圈子里,不论层级高低,人脉都是很重要的一环。 池田璃依噙笑点头,看秦绝没什么动作,心道他这样不善交际的个性很容易错失机会,遂带着笑晃了晃手机:“秦君?” “飞讯吗?” 秦绝问。 “嗯,认识了新同事交换下联系方式不是坏事哦。”池田璃依笑眯眯的。 “哦。” 这话虽然过于长辈了,但不是没道理,秦绝跟着掏出手机。 旁边几个小工看向池田璃依的眼神顿时写满了敬意。 这是何等的面子啊! 难道…… 小工A悄悄给小工B打眼色:这是新的?上次的女白领呢? 小工B回了个眼神:主演的事儿别瞎猜! 跟尤广诚认识的小工C回头瞪了他俩一眼。 八卦什么呢,秦老师是这种人么! ……不过他俩坐在一起还挺配的哈。 “呃,秦老师,要不——” 机会难得,小工C试探着拿着手机凑过去。 “可以啊。” 秦绝对加飞讯的态度比较无所谓,反正她也不发朋友圈,就算有隐患也有森染帮忙看着。 嘶! 顿时,周围几个小工都乐呵呵地凑上去,之前畏惧着秦绝的气场不敢接近,现在难得有了机会,个个都机灵着想捞个好友位。 秦绝没拒绝,一一通过。 池田璃依心想,果然这孩子之前没有好好照顾到和大家的关系,不过,看他们都称呼着“老师”,这个剧组的氛围很不错啊,大概是小成本的缘故,所以人情味也足一点? 午饭时间就在颇为融洽的闲聊中度过,秦绝最先吃完,放下一粒不剩的盒饭平静地听着,偶尔还能吃到瓜。 过了一会儿,池田璃依的手机叮咚一声,是群头的消息,统一叫下午的群众演员过来报到。 只有对片场和拍摄掌握不算太好的导演,才会老早就让群演过来等着,随时调整随时用人。 在这点上,又能窥见贺老爷子和汤廷的水准。 池田璃依跟秦绝讲了声,起身去群头那里报到登记。 小配角和群演的流程都差不多,排队、登记、去旁边领取戏服,再排队等着化妆。 秦绝目送池田璃依离开,自己起身去临时化妆间找徐瑛。 今天她的妆比较难画,重点不在于多耗费时间,而是不单在脸上,其余位置也要有所修饰。 进了化妆间,秦绝利索地解开扣子和皮带,只留下一条宽松肥大的四角裤。 里面自然还穿着作战服下装,不会暴露。 这便是之前提过的“大尺度”戏,秦绝在准备好的折叠床上躺下,徐瑛搬了把椅子坐下,认真调色。 “直接用记号笔也可以的。”秦绝道。 “可以是可以,但是不好卸掉,怕下场戏穿帮。”徐瑛在专业相关的事上说一不二,“而且还会损伤皮肤,你是演员,注意点比较好吧。” “好。” 只要说得有理,秦绝很乐意听取意见。 她赤裸裸地躺在那,徐瑛用眉笔在光滑苍白的上半身勾勒基本的轮廓,再用小刷子细细填充出字样。 整个过程秦绝没有任何异样,也让徐瑛效率很高。 说实话,做这种特效妆最怕的就是演员本人不配合,有的人非常怕痒,有的人单纯害羞,还有的则是对个人空间特别有掌控欲,脸上还行,其他地方只要化妆师一近身,立刻鸡皮疙瘩鼓得跟什么似的,脾气差点的还会当场置气赶人。 徐瑛下意识把秦绝跟她之前化过全身妆的演员对比了一下,高下立判,忍不住暗暗摇头。 那位叫什么来着?哦,姓陈,家里有钱捧着出道的,还算挺火。 “好了。” 徐瑛放下色盘,拿湿巾仔细擦了擦手,“先不要动,还得喷定妆。” “嗯。” 秦绝直挺挺地躺着,表情和内心都没什么波澜。 喷了喷雾后,又坐起来化了脸上的妆,弄了弄发型,小腿上也多了两条常见的划痕,同样都是伤妆,徐瑛的手法比《囚笼》剧组的邬盎老道很多,时间耗费得也少。 等秦绝再出来时,尤广诚和池田璃依都已准备好了。 这场戏还需要不少群演,除池田璃依外的几个站街女,被吸引的嫖客,路过的行人,何冶那两个跟班等等,不是普遍的人海战术,各有各的设定和戏份。 哪怕只是在背景板里,群演的时间也是流动着的,有相应的姿态和反应,而不是傻兮兮地站桩。 池田璃依所饰演的无名妓女披散着长发,穿着暴露的贴身背心和超短裙,她的妆有所改动,强化了眉眼和嘴唇,多出一股媚态,能看得出刻意化得很不地道,质感浓艳而廉价。 她此时已经入了戏,眼神麻木空白,脸上却在热情洋溢地笑着,像劣质工厂里生产的玩具娃娃。 可正是这样一个女人,成了莫森记忆里除田刚外少有的光点。 第一百零七章 《白昼之雨》(十五) …… 肆意刺耳的狂笑从四面八方袭来,耳膜嗡嗡作响,视野摇晃恍惚。 …… 临近傍晚,日光尚明,晚高峰的第一波悄然而至。 十字路口的交叉点,红灯切到绿色,行人来来往往,身影交错。 校服衬衫有几颗扣子扣错了位置,乱糟糟的,隐约露出马克笔的字迹。 “喂,快点啊!” 少年身后两三米的地方有条小巷,阴影里站着几个人,前头的发话,旁边的发笑,剩下一个蜷着肩膀,畏畏缩缩。 人头攒动的街头,聒噪喧嚣中,仿佛只有他一个人是安静的。 安静得像死去一般。 他面对着人群,伸手解开扣子,衬衫大敞。 “鹿野二中高一C班” “莫森” 肩膀、胸口、两肋、下腹,凌乱难看的笔迹大字报一样明晃晃地留在上面,纯黑与皮肤的苍白,对比鲜明,清晰刺目。 风吹着莫森敞开的衬衫,他手伸向皮带,咔哒一声,肥大的校裤唰地掉下来。 “芜湖~” “哇哦——” “哈哈哈哈哈哈那家伙不得了啊!” 伴着不远处的声音,四角裤也顺着麻杆似的双腿落下来。 隔着一条马路,街道对面三三两两站着出来接客的各色女人,笑容虚虚地浮在脸上,不算热情,眼力却是好的,偶有一位客人脚尖向这边转了转,就噙着娇笑挽上去,拐进巷子开始第一单。 莫森的手放在腰下腿前,快速挥动。 时间刚好,一群刚放学的女学生结伴回家。 来往的行人视线都落在一处,嫌恶厌弃地瞥过,匆匆而走。 “啊!!!!” 女孩的尖叫响彻街道,紧跟着更多的尖叫传来。 何冶躲在阴影里捧腹大笑,笑得失去力气,要靠着身边的哥们才能站稳。 “太强了,那家伙太厉害了!” “真的能做到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看,超搞笑吧?” “啊、哈哈,哈哈。” 勉强露出笑容,放下环抱着书包的手,插兜张望,假装路过。 无比刺耳的唾骂声和尖叫声中,莫森转过脸来。 田刚慌乱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 …… “卡。” 仰躺在地上的秦绝猛地撑起身来,侧过脸干呕。 她的手死死压在盖着外套的小腹处,那里写着“莫森”两个字。 “小秦!” 张明不在,汤廷和慢了一拍的贺栩都冲过去。 但谁也没想到,离得最近的池田璃依一把脱掉了身上的背心,把它当成手帕,一手环抱着秦绝的头,一手轻轻去擦她嘴边的涎液。 眼泪一行行冲掉粉底,滑稽可笑,只穿着内衣的池田璃依根本没有出戏,伸手将秦绝抱在了怀里,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口。 视野里直面一片软白,秦绝沉郁呆滞的眼睛条件反射地聚焦,骤然回神。 “疯子!” 群演没有撤离,剧组人员齐全,在这搞什么公开展览?! 秦绝顷刻间从莫森抽离,一抬手挣开池田璃依,把她按在怀里,单手脱下门户大开的衬衫反披在她仅剩下内衣搭扣的后背。 “衣服拿来!” 秦绝抬起脸冲着旁人吼出声。 她嗓子极哑,这一声直接破了音,咽喉刺激蠕动好一阵咳,险些再次反胃。 汤廷是抱着衣服过来的,急急忙忙就要把大衣披在秦绝身上。 “给我个屁!” 秦绝斜了他极其恐怖的一眼,汤廷被钉在原地,冷意从天灵盖直冲脚底。 “啧。” 没控制好情绪和气场,秦绝皱起眉头,扯下汤廷手里的大衣,又给怀里的池田璃依盖了一层。 她露不露有什么紧要,反正是平的,又不会穿帮。 闭眼顺了顺气,秦绝勉强调整好状态,尽可能平和道:“抱歉,汤哥。” 汤廷还僵在那里,脸白如纸,冷汗哗哗的流。 秦绝心里叹气,越过汤廷去看后面的贺栩,平静道:“贺导,调度现场吧。” 她的手还轻轻环在池田璃依的脑后,“池姐还没出戏,我陪一下她。” 贺栩定定地看了她们两秒,沉沉点头。 “群演集合,放饭发钱。”老爷子按亮腰间别着的喇叭,“片场线不要动!” 片场线指的是租用场地或外景包场时,为了提醒行人误入而牵出的警示线。 尤广诚和何畅早都傻了,他俩的近景和特写是单独一条拍的,秦绝最后那场则是一镜到底,绝望浓得化不开。 这场戏很艰难,为了恰好取到下午四五点钟这段的自然光,剧组只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预算。如果这次没拍完,就要继续等下一个临近傍晚的时候。 可怕而恐怖的是秦绝的演技,不,甚至跟演技已经没什么关系,她站在那就是莫森。 莫森在这短短一个小时里反复拍摄着这几段地狱般的景象,眼神空洞无望得令人害怕。 何畅那个躲闪的眼神效果最优秀的一次,就是在秦绝给他承了一段戏后才有的表演。 近乎于真实的恐慌。 池田璃依还在无声流泪,恢复了理智的秦绝披着小工递来的羽绒服,干脆把衣服两襟抻了抻,连带着池田璃依也都裹了进来。 有一说一,老爷子的羽绒服好肥。 秦绝苦中作乐地笑了笑,把池田璃依的头扶到自己左胸。 曾被她护在怀里过的人都说她心跳声还蛮安心的,虽然不晓得究竟什么意思,但这时候就活学活用吧。 池田璃依哭了很久才渐渐停下,短时间内情感的强烈爆发,加上生理上的持续落泪,激得她太阳穴发疼,意识懵懵的。 秦绝不动声色地把手移到她的后脖颈,巧劲一按。 池田璃依一歪头,昏睡过去。 两个人在地上一个抱一个地坐了很长时间了,秦绝光裸的腿还有知觉,只是发麻,她把掉在脚踝处的四角裤和校服裤子重新扯上来,顺便将池田璃依在戏里给自己下半身盖上的外套也小心扯出,顺手递给旁边的小工。 当时秦绝也可以将这外套拿起来披给池田璃依,只是……毕竟它刚盖过她只穿着作战服的下半身,而且自己在外人看来还是男的,怎么想怎么奇怪,电光火石间选择脱掉了身上的校服衬衫。 处理好这些,秦绝定了定神,直接把池田璃依抱了起来。 她算是明白为什么这女人明明入戏快演得好,却始终还在跑龙套了。圈内好角色难接暂且不论,她自己过度入戏也是个问题。 一个妓女的小配角尚且如此,若是完完整整地演绎了某个主角的故事,恐怕会陷入浓重的角色影子,彻底走不出来。 “附近有安全性高的宾馆吗?”秦绝抱着人进了临时棚子,开口问。 “有有。”尤广诚很会记地图,凑上来道,“秦哥,右边那条道左拐走过三个商店就能看见。” “谢了。” 秦绝微一点头,抱着池田璃依转身离去。 闲话什么的,这个时候了谁去管它。 第一百零八章 更改剧本?(求月票推荐票) 秦绝在标准大床房放下池田璃依,借床头柜上的便签留了几句话,把唯一的房卡放在枕边,最后安静地退出门口。 这家宾馆在秦绝刚一进门时,所有的监控系统就被森染悄然侵入,要保证池田璃依在昏睡中的安全性并不难。 至于她醒后交换戏服和行李的事,到时秦绝再帮忙承担来回快递的运费即可。 一切安置妥当,秦绝下楼出门。 宾馆前台略显迷惑地看了她一眼,想来是在纳闷怎么这男的反倒走了。秦绝并不觉得有解释的必要,径直离开。 她全程动作很快,回到剧组时整个团队才刚做好基本的整理。 看了眼汤廷,见他表面上至少恢复了正常,秦绝有所放心,去贺栩那还他的羽绒服。 说来,老爷子穿的不愧是高档货,这一来一回穿得秦绝都热了。 贺栩看她一眼,没说什么,让秦绝回车上呆着。 【阿爸的乖染染:阿爸,刚才你抱着池璃姐姐的画面在宾馆的监控里留了记录,要处理掉吗?】 手机上弹出森染的消息。 【染染的好爸爸:没事】 秦绝向后半倚在座椅上,按着键盘。 【染染的好爸爸:剧组拍花絮的老谢一直都在,即使日后有什么造谣,对比前后时间也看得出来】 【阿爸的乖染染:好,那我先去询问剧组和宾馆的录制资源使用许可~】 秦绝抬手揉了揉眉心,在车里闭目养神。 提起来或许有些难以想象,不过从十三号拍摄定妆照加开机到现在,总共也就过了一周而已。 贺栩的高效率高要求暂且不论,秦绝切身体会到了作为主演的辛苦,不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对个人的损耗是巨大的。 也正因如此,她对演戏这项事业本身再度增添了许多敬畏。 这种敬畏使得秦绝更能沉淀下来,保有适度的谦卑。 她拥有阿染的影视空间已经足够金手指了,既然是额外的帮助与馈赠,那就更不应当自以为是,肆意挥霍。 今天这场戏拍摄完毕,昭示着莫森的少年时代彻底结束。 从明天起,秦绝又要回到那个杀人狂莫森,这一次在杀戮的部分要动真格了,大量的道具、动作、特效妆,拍摄进程会比之前拉长两三倍,硬仗才刚刚开始。 秦绝轻轻吐了口气,嘴角微微翘起,眼里没有笑意。 她想到了池田璃依将她护在怀中的情景。 鲜活的、来自人体独有的温暖,以及那温柔真切的关爱。 倘若那时莫森也能得到这样一个怀抱,兴许…… 毕竟,从没有人生来犯恶。 孟子与荀子的争论已持续千年,秦绝无意从中倒向哪一方。 人自诞生而来大抵善恶共存,至于表露出来的究竟是善意多些还是恶意更多,无非要看周围环境和自身心态的影响罢了。 末世里,她见过为了一袋面包向同伴捅刀的人,也见过平时嘴巴极臭,却在关键时刻为陌生人挡住丧尸直至毙命的人。 贺栩没有仔细地向秦绝说过莫森的心理活动,“莫森”作为一个人物,展现出来的从来只有行为。 大胆到甚至有些自负的表现手法。 不做任何定义,只用镜头述说语言,交给观众去判断。 老爷子真是真实得不像话。 秦绝闭着眼,摇头轻笑。 车外,群演结钱遣散,何畅和他的助理小心翼翼地进了保姆车,没来打扰秦绝,安安静静地坐在对面。 剧组团队有秩序地转移,车开着开着,秦绝睁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秦老师……?” 何畅一路都有点紧张兮兮地在意她,开口接话。 “没发现吗?换地方了。” 秦绝抬眼瞧了下窗外,迅速在脑内对应起小镇的地图。 “哎?” 何畅和助理都一愣,转头去看。 “这个路线,要拍田刚和王大力。”秦绝吐字虽轻,语气却很笃定,“李洪川到了?” “呃,到了。洪川哥和我们是同一班飞机下来的。”何畅下意识回答。 秦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按照场记单上的次序,今晚她还有一场夜戏,拍摄的是莫森在私宅里杀人。 临时改场不是没发生过,只不过老爷子和汤廷都没提前发话,有些蹊跷。 正想着,保姆车停在路边,汤廷发了飞讯过来,叫秦绝换到导演那辆车上。 跟何畅打了声招呼,秦绝利落地跳下车,走到后面拉开车门。 “我状态可以,情绪无碍,拍摄没问题。” 秦绝开口先讲有效信息,末了问,“什么调整?” “你就不能学别人多摸会儿鱼?” 贺栩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敬业是基本素质。”秦绝不卑不亢,稳中带皮,“老爷子,您用词还挺新潮。” 贺栩懒得理她。 他现在对这个小辈观感复杂极了。说实在的,他贺栩又不是没有孙子孙女,但对待哪一个从来都是不苟言笑,严格教育,唯独秦绝,认真敬业得让他一面欣慰,一面恼火。 前者从导演的视角看待,后者,则像是亲爷爷对过于争气的孙子了。 等等,应该是孙女来着。 忘了。 贺栩干咳一声,老脸微红:“小穆,你来讲。” 编剧穆思思点了点头,温声对秦绝道: “刚才在车里经过探讨,我们决定修改《白昼之雨》的剧本。” 秦绝微讶,表情诚实地表现出疑惑,但波动不大。 “还记得戏里最后要发生什么吗?”穆思思问。 “莫森盯上邱雪,上门袭击,与田刚搏斗。”秦绝秒答,“半路出了车祸,田刚逃了,莫森更晚醒来,也离开现场,在幻觉中漫游,最后躺在公园的长椅上被警察发现,逮捕归案。” 穆思思露出笑容:“对的,我们现在要修改结局。” “什么?” 秦绝眼睛微微睁大,依照拍摄预设来看,总共二十天的拍摄进程,在开拍了三分之一后临时修改结局? 穆思思温柔地笑了笑,把临时打印出的几张A4纸递给秦绝。 更改的地方并不多,比起原本平淡中的遗憾和压抑,这个结局自有一种冲击。 秦绝看着看着,心里咯噔一声,陷入沉默。 “改得……很好。”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哑声开口。 穆思思以文字展现画面的功力很出色,看得秦绝一股悲凉感从脚底升起,心情陡然沉重。 注意到她捏着A4纸边缘的手在细微颤抖,穆思思继续温声道:“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 秦绝一时不慎,没能控制手劲,将纸张一侧捏出皱褶。 她垂着眼,默不作声地把捏皱的部分仔细抻开抹平,隔了几分钟才道: “贺导,我不会哭。” 结局加了极为短暂的一场哭戏。 可秦绝知道,她流不出眼泪。 这是一个巨大的短板。 终于在此时,它以强硬的姿态伫立在了秦绝面前。 第一百零九章 平台雏形(求推荐票) 秦绝带着重新装订的新剧本回到酒店房间。 “真是个大难题啊……” 她自嘲地笑笑,坐在椅子上沉默了。 “流眼泪”这件事,有许多种手段可以做到,像闻洋葱、滴眼药水,或者长时间不眨眼等等。 只不过这种方式别说贺栩了,秦绝自己都不肯答应。 她咂了咂嘴,有些头疼。 “哭”作为一种表现情感的生理行为,秦绝已经很久不曾有过了。 不论从情感还是生理出发,她都锻炼出了厚重且坚固的壁垒,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有办法打破。 这说起来很好理解,末世里环境与人心的压力多了去了,脆弱的人本就撑不到最后,除此之外不论是日常跋涉还是战斗自保,都是家常便饭,要是被人冲着鼻子揍了一拳就条件反射地疼哭了,或是泪眼婆娑地拔刀砍人,那怎么行? 因此,久而久之,身体便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疼痛与感性,泪腺逐渐退化,变得麻木迟钝。 秦绝甚至想不起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了。 在末世拼杀的那三十几年,貌似一次都未有过。 只有在记忆里极为深刻的某个时间,队内担当着肉盾的那位兄长在异变成丧尸前一枪崩了自己,那时候,是七军师扯着她拦着她,两人一起逃进了树洞。 秦绝依稀记得那时她红了眼睛。 不知是因为想哭却哭不出来,还是因为目睹同伴丧命的愤怒。 七军师按住她,说什么也不准她冲出去砍杀丧尸。 那是一次毫无防备的丧尸潮,若是秦绝真的冲了出去,能不能回来还是未知数。 狭窄的树洞里,七军师双手死死掐着秦绝的肩膀,强迫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我知道你难受。” 七军师身上有伤,断断续续道,“但你表现不出来,只能去杀。” 他捧着秦绝糊满了鲜血的脸,一点点抹开她眼睛附近沾染的血块。 于是秦绝看清了七军师的模样,看见他与自己相似的眼睛里一行行流下眼泪。 “阿绝,你不会哭的话,就让我来吧。” 他慢慢地弯起唇角,泪水沾湿了大半张脸。 那时,秦绝定定地看着他,泛红的眼角迅速敛起,取而代之的是双眸的猩红。 七军师承担了她的软弱,成为她情感的代言。 而秦绝自己,只需要成为一个从不退缩和软弱的领导者就够了。 …… “仔细想想,七儿还真是做了不少这样的事。” 秦绝陷进回忆,竟有些惆怅。 七军师总是如此,她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他都会担在自己身上。 无论是处理事情时不可避免的负面情绪,还是像蓄长发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默默在幕后给所有人出谋划策、关照看护的七军师,像一位大家长,也像秦绝的影子。 最近似乎经常想到他。 秦绝按住胸口,感觉心脏隐隐发堵。 她对这些同伴的感情非常复杂,总想护着他们万千周全,一旦产生了极大的纰漏和闪失,便忍不住自责、内疚,甚至对心神都有着毁灭性的打击。 也正因如此,唯有程铮才能站在她身边,真正做到并肩同行,全无顾虑,互不牵挂。 似有若无的反胃感再次出现,门铃恰好响起,秦绝起身走去开门,神情凝重。 “秦哥!” 刚一开门,回来的张明就被秦绝的表情吓了一跳,赶紧道歉,“真的对不起,我太菜了,中间出了差错拖延了好几天——” “进来。” 秦绝微微皱眉,抬手按住了太阳穴。 “哥,你身体不舒服吗?” 张明立即放轻了声音。 “还行。”秦绝仍皱着眉,反胃、堵心、头痛、耳鸣……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无非是身体本能地厌恶起末世和系统幻境里对同伴出手的自己罢了。 “你先坐下休息。”张明试图扶她,被秦绝摆手拒绝,“我去拿热毛巾。” 秦绝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额角:“嗯,顺便把无人机材料放书桌上。” “好好。” 张明忙不迭去了。 过了一会儿,秦绝敷着毛巾坐在了电脑前。 自从舍弃V博后,秦绝隔几天一次的直男自拍也没了,虽说会在自家APP里时不时回复粉丝提问,但一直没露脸,大家纷纷表示吸不到小狼人要没了,有多少夸张成分不说,看着是挺惨的。 秦绝想到他们,被回忆缠绕着的不适有所减轻。 她熟门熟路地打开笔记本电脑,登录“秦绝的家”。 仅仅几天不见,家里多了不少功能,已经基本打造出了交互社区的雏形。 资源区,通通都是森染收集整理的官方资讯,从秦绝在E站的投稿视频,到她在时代广场练歌的路人摄录,再到《囚笼》的官方花絮和剧照,甚至某瓣和研影中提到秦绝的评价截图都一个不落,应有尽有。 好家伙,矿都不用粉丝自己挖,半点不剩全列在这,看就得了。 二创衍生区,分为视频、文章和图集,除了粉丝自制的秦绝个人向视频及精修图片外,同人CP的衍生再创作也可以在这里投稿。 自古官方和同人之间都很难一板一眼地划分出界线,这个衍生区最初的诞生还是因为有人在建议版块里向森染反应,说是“某些赤玲的CP视频在E站因为粉丝的热爱几次登上了首页,很多路人表示了反感,有点担心”。 秦绝听森染说了这事,干脆在自己家里开了衍生区,为了给粉丝尽可能自由的创作环境,每一份投稿在自带水印的同时,还有两个发布可选项: A.全公开发布(粉丝用户可见、路人游客可见、秦绝本人可见) B.半公开发布(可选择某几类不可见) 若是觉得不好意思也不想被秦绝本人即官方本身看到,可以在“半公开发布”里做细致的选择,充分尊重了每个人的喜好和顾虑。 除此之外,还能够选择“是否允许在秦绝直播内公开播放”,“是否允许转载到其他平台”等等,既细致又贴心,方便找同好,也刚好不会在公共平台舞得过分,打扰到无辜的观众和路人。 对于像秦绝和林肖晗,甚至秦绝和齐清远这样的真人CP,秦绝本人的态度是萌CP是你的自由,但在我家里至少别让我本人看到,因此可以发,但禁止全公开发布,对内容的审核也更严格。 单纯想看她和谁同框,吃友情向的话,倒是可以在衍生区公开投稿,不过规定TAG(标签)一律标明“XX组”。 “组”这个字作为友情向的标志,算是和“赤玲”这种明显是CP的称呼做了区分,这样大家查找起来也比较方便。 从每一个细节上,能做到的必不含糊。 秦绝想着,既然是“家”,那就让它成为每一个人都可以随时回来唠家常,分享趣事,保持好心情的地方。 第一百一十章 绝与无人机组装指南(求推荐票) 有森染强大的云计算在,能够保证投稿标签的便利与实用。 她会根据投稿的内容分析出是否CP向、是否适合全年龄观看、是否涉及其他人,甚至剧情的“甜”、“虐”,结局的喜、悲等,并通过统筹的方式给每份投稿打上合适的标签。 若是R15,则身份信息低于15岁的粉丝根本不会看到这个作品;剧情相关的标签也考虑到有人不喜欢被剧透,做成了被胶带贴住的样式,想提前确认结局是HE还是BE的,就可以手动“撕开”贴住的部分提前查看,及时避开不喜欢的内容。 在这样极其细致的考虑下,秦绝本人和她饰演角色的二次衍生交流环境无比和谐,无论是角色粉、演员粉还是CP粉,都能各自找到同好,彼此尊重,实在没办法融洽相处的也会理智拉黑,两不相见,无形中把众多争端扼杀在了萌芽。 不仅如此,这也导致日后秦绝的粉丝很少在其他社交平台集体过量出现,不刷数据,不控评,坦坦荡荡,不卑不亢,给出评价的多半都是真正的路人,群众自有判断力,观众缘极佳。 除了衍生区外,粉丝交互版块还有一个区,名叫“话题区”。这也来自粉丝的建议,颇为新颖,秦绝也常去观看留言,每次都能发现新鲜之处。 话题区的使用规则是每人每天都能发起一个话题,比如“优秀的个人向视频安利”、“最喜欢秦绝说过的哪句话”、“每天背单词打卡”等等,若是有重复或相似的话题,则会直接跳转到相应的主题帖子里,避免赘余,提问区和建议区也是如此。 各处看了看,发现家里热热闹闹运转如常,秦绝眼里浮现出笑意,去找直播区。 直播区现在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东西,为了方便粉丝连麦线上重刷《囚笼》、一起看同好视频,或者只是单纯地聊天学习、交流工作,秦绝也给他们开放了直播权限。 为了保障个人隐私,都是只有内部可见,以防游客恶意录屏搞事。 在这里,粉丝可以自由选择是否开启摄像头和语音,也能选择“输入密码加入”、“申请审核加入”和“任何人随时加入”,并能设置“是否允许秦绝本人加入”,以防正主突然闯进粉丝的生活,社死当场。 由于服务器相当强大,只要不是个人的网不好,基本不会卡掉,一直以来颇受好评。 据小镜子说,还有不少根本不知道秦绝是谁,但看朋友和同学用起来过于丝滑,于是冲着APP功能入坑的。 入坑后自不必说,资源补着补着,就成了秦绝的粉。 “搞得我像个传销头子似的。” 秦绝想到这个就忍不住笑,感觉也没那么难受了。 她拿掉额头上的毛巾,顺手擦了把脸,放在一边,开启了直播。 【啊啊啊啊啊啊你这个渣男!】 【秦小狼!常回家看看!】 【妈呀赶上热乎的了】 【前排前排!快让我摸摸!】 顿了一秒,粉丝立即冲了进来。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就是几天不见,梗好像变多了。 “渣男这是什么锅啊,我可不背。”秦绝对着镜头笑了笑,“这不是回来了么,热乎着呢,别烫着你。” 【天哪你这肤色,白得吓人】 【欢迎回来!】 【朗狼今天唱歌嘛?好久没唱了呀】 “嗓子不太行,唱歌就算了,回头补给你们。” 秦绝说着清了清嗓,别说,今天护着池田璃依的时候吼过一句,是有些不适。 她抬手把直播间弹幕的规格设置成“每秒XX条”,顺便打开了“可发送语音(上限30秒)”。 “你们想说什么先说着,我去泡个茶。” 【又来了,这个男人】 【呜呜呜你又放置粉丝,过分!】 【这熟悉的老干部风格哈哈哈哈我放心了】 秦绝拿着保温杯慢悠悠回来,顺便带着刚点完外卖的张明。 要不是直播前张明问了一句,她又忘了自己还没吃饭。 坐下探头一看,弹幕不少语音也不少,且频率适中,不会漏下任何一条。 舒坦。 秦绝伸了个懒腰,活动着肩膀重新坐下,让张明搬一把椅子坐在材料旁边。 她把无线耳机戴上,点击语音连续播放,这样做起事来余光看得见弹幕,也听得见他们的声音。 “今天给大家直播无人机组装。” 秦绝喝了口茶说道,“想学的跟着学学,不感兴趣的随时跟我聊天……嚯,这是谁啊,让我看看。” 她暂停语音条瞥了眼ID,乐了,“‘啊甘啊蔗’?那你名副其实,我听着声音怪甜的。” 【噫!!!!】 【完了完了他长大了】 【他都会撩小姑娘了!】 秦绝现场地铁老人手机.jpg了一秒:“这也叫撩,你们标准线挺低啊。” 她顺便给张明报了一串材料名,后者心知这是现场考试呢,嘿嘿一笑,手脚麻利地挑出来递到秦绝手上。 “还行。” 秦绝看了看,都没出错,轻轻笑了笑。 踏实上进的孩子着实招人喜欢。 “你们随意讲,听我讲也行,虽然有的没有回复,但都听着呢,我一心多用没什么问题。”秦绝略略放松,挽起私服袖子,拿起无人机材料和工具开始拼装。 【小狼怎么想起来拼无人机呀?】 【你怎么什么都会……】 【莫非朗狼也是秦科的粉吗!找到同好了啊啊啊!】 【没错没错,秦一科技永远的神!!】 “我不是没签公司么。”秦绝边动手边回答,“现在这部戏开机之前,有个剧本围读的环节。就是导演、演员和工作人员一起研讨剧本。那时候注意到其他演员都有专门拍摄幕后花絮的助手,嗯,这些相关合作的资料叫‘物料’对吧?” 【对对】 【是的~虽然比较饭圈用语啦,但也不难理解】 “所以啊,我这边没人,就只能拜托无人机了。”秦绝轻描淡写地说道,把已有了大致轮廓的无人机放下,“来,芯片。” 张明明显懵了一下,脑袋瓜狂转,突然睁大了眼睛,在材料里挑挑拣拣拿出其中一盒。 学得不少。 秦绝不动声色地想,她有意让张明通过无人机雏形辨别型号从而对应芯片,他倒是真记住了。 【柴犬吃瓜愣住.jpg】 【无人机拍摄可还行?这你都做得到吗——】 “做得到啊,又不麻烦。” 秦绝的笑容莫名欠打,“总叭叭我没团队不方便,想不到吧?” 【今天份的嘲讽粉丝出现了】 【好烦啊你23333】 “我准备了四架无人机,配备摄像头和收音设备的那种。”秦绝戴上单眼放大镜,拿起镊子,“芯片和数据上稍微要费点功夫,不过有我伟大的经纪人在,问题不大。” 森染混在直播间里,发了个“不愧是我”的表情包。 【是经纪人!!】 【厉害的经纪人出现了!】 “等做完了,就能随时直播了,省得我每天还要回酒店开电脑。”秦绝看听做说四不耽误,“也省得学其他人拿自拍杆举手机,怪累的,我不累助理也累。” 张明咧嘴憨笑,手上有条不紊地给秦绝递东西。 【哇太棒了吧】 【你是不是在内涵岑老板啊哈哈哈哈哈】 【小狼对助理好好哦】 “无人机多一些,还能切镜,看着比较舒服。”秦绝顺手打了个广告,“本技术直播所用无人机组装材料均出自秦一科技概念体验馆,经济及兴趣允许欢迎购入同款。不会不要紧,秦一科技服务到位,随时帮您上门组装。” 【嗯嗯嗯?梦幻联动?】 【请问购买之后能有秦绝上门组装吗(狗头】 【噗,你该不会是想让秦科打钱吧hhhh】 【好家伙,小狼你飘了,信不信程总来鲨你——】 “哦?” 秦绝的笑容微妙起来。 “那我还挺期待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奇怪的入坑方式(求月票推荐票) 秦绝边组装无人机边跟粉丝闲聊,最近《囚笼》的热度渐渐淡了,V博风波又送走了一大批浮粉和心智不成熟的粉丝,在家里留下来的都很佛系,像唠家常似的,舒服又自然。 轻轻合上外壳连接处,不愧是她家狗子出品的无人机,安装起来异常丝滑,而且颇有龙国风格,不采用大量的螺丝连接。 龙国木工在国际也享有盛名,全手工打造家具,采用榫卯结构,全程无需额外固定,木匠师傅只需将木头分别凿成凹凸的形状,两个木块就能紧密契合。 现在看看手上这台线条流畅的无人机,虽是新时代的科技,却保留了这种浑然天成的味道。 光是注视着,就无形中升起一股民族自豪感。 秦绝满意地笑了笑,接过张明递来的家用型无线充电台,把这架新鲜出炉的无人机放在上面。 “喏,看起来还不错吧?” 她转了转笔记本电脑,给充电的小家伙一个特写。 【好可爱怎么回事hhh】 【呱唧呱唧!小狼好厉害!】 【看了半天没学会,但把我围观的对象带进坑了#笑哭】 秦绝采用的机型是常见的旋翼轻型无人机,因为是日常用超低空,所以飞行高度固定在0至100米。 外形上的确很可爱,上方、左下方和右下方各安装着轻巧的旋翼,像个头顶螺旋桨脚踩风火轮的小电视。 最上面有一条不宽不窄的长方形显示屏,两侧分别有收音装置,正中央则是一个正反双面超清摄像头,内里储藏着芯片、信号器等,白色涂装,重量适中,巴掌大小,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拍摄型无人机。 “叫什么好呢。”秦绝开始犯懒,“小白一号?” 【好草率!】 【你倒是认真点啊——】 “好,那随机抽取一个幸运观众的ID序号。”秦绝话音刚落,直播间就出现一个彩票里常见的摇彩球小动画,摇杆和球咕噜咕噜转,她喊了声“停”。 “我看看,‘老北京糖葫芦’,NO.00000624……”秦绝瞥了一眼,切出秦一科技配备的无人机在线设置页面,在名称一栏打上624,嘴里还不忘吐槽,“上一个甘蔗这一个糖葫芦,都要看饿了。” 【啊!!!是我!!】 【恭喜糖葫芦!】 【哈哈哈哈哈哈恭喜恭喜】 按下回车,无人机642号头顶闪了闪光,屏幕出现了“设置成功”和“无人机642为您服务”的字样,最后附赠了一个卖萌的颜文字。 秦绝瞧见颜文字,就知道森染已经成功接管了远程操控,笑了笑。 “下面开始组装第二个,步骤和内容跟前面差不多,要是看困了及时去睡觉。” 【懂懂懂~】 【我对象已经在旁边记笔记了,这什么奇怪的入坑方式啊喂(捂脸】 【前面的,我虽然没有对象,但我弟弟挤过来了……】 “嗯?有人学么。” 秦绝听见语音里有个男声一本正经地问了两个技术问题,顿时比刚才有精神了。 “叫,呃,叫‘绵绵猫猫’的那位兄弟。”秦绝给自己念笑了,“应该是你女朋友的账号是吧?你刚才问的中枢控制块与内置电池的位置设计问题,这个其实它……” 秦绝边说边提起手速,把第二台无人机的基本框架极速拼好,然后举起被询问到的部分展现在镜头前:“看,这里,如果你想把控制块放在这个地方,它发射信号的时候就容易被厚重的机内装置阻隔,导致几毫秒的延迟,所以最优处理通常是在机壁相对较薄的位置,取一个中心和重心平衡点,然后再……” 【哥,你在说啥】 【没点知识我都不配看直播了是吗QAQ】 【29''''■■■■■?】 “哦,你说的那个问题啊,它——” 秦绝正要解释,突然觉得有些麻烦,“等一下,我开个连麦,兄弟你直接实时讲。” 【????】 【等等!还有这个福利的吗啊啊啊啊】 “呃,咳咳。那个,秦老师好。” 一个明显是理工男的声音响起,旁边还有女孩子捂着嘴压抑尖叫的声音。 “你好你好。”秦绝关切道,“没被对象掐死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秦小狼你做个人吧】 【笑死我了鹅鹅鹅】 “噗,没有没有。”那哥们本来有些拘谨,也乐了,“那个,宝贝你来说句话?” “啊啊没事。”他女朋友不好意思地“喂”了两声,“秦、秦老师好。” 秦绝笑着点点头:“能听到。” 她忍不住开始迫害自己粉丝,“我看你刚才弹幕里一口一个朗狼叫得挺欢实啊,突然这么客气了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公开处刑!】 【我求求你了不要再怼人了hhhhhh】 ID叫做“绵绵猫猫”的女孩在连麦里也跟着笑,两人简单聊了两句,女孩就把耳麦给了自己男朋友。 “好,我们继续。”聊天的这功夫,秦绝第二台无人机进展已经快到一半了,“你刚才提到的那个问题具体说一说?” “嗯好,是这样的……” 接下来的直播变成了技术交流,秦绝在科研上比不得她家狗子,但无人机这个级别的知识储备和技术力倒是没什么难度,对面是个“无人机应用技术”专业的大二学生,秦一科技的忠实迷弟,交谈起来非常愉快。 两人断断续续聊了半小时,秦绝放下第二台无人机,在对方的道谢中笑道: “没关系,你要是想表达感谢,这边建议你自己开个账号?” 弹幕“哈哈哈哈哈”笑成一片。 【拉人入坑的方式增加了!】 【正主亲自下场卖安利我是没想到的,笑死】 对面的哥们直笑:“应该的应该的,这个,我看还有提问区来着,以后也能请教问题吗?” “可以啊,我这几天在拍戏,回复可能慢点。” 秦绝随口道,“来,现在注册的话把ID序号报给我,留个纪念。” “秦老师你这也太偷懒了。”那哥们聊开了,笑道,旋即就听到女友在旁撺掇着他赶紧去拿身份证拍照。 其他粉丝跟秦绝一样,都笑呵呵地等着人现场入坑。 “00005478是吧?”秦绝输入完毕,把第二台新鲜出炉的无人机递给张明,让他放到另一个无线充电台上。 张明回来时带着送上门的外卖,秦绝看了眼,伸了个懒腰。 “暂停一下,你们先聊着,我去吃个饭。” 【嗯嗯快去快去】 【你又不好好吃饭!】 “哦,对了。”秦绝离开书桌前留了一句,“之前看到提问区里不少人询问粉丝称呼,说实话我没想好,正好现在直播人多,你们商量下?” 【已阅,吃饭去吧你】 【好呀好呀早就想知道了~】 “嗯,一会儿见。”秦绝摆摆手,跟张明回餐桌去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爱卿平身” 【之前话题区里有个投票来着!我觉得‘琴弦’就很好听!】 【还有提名禽兽的呢哈哈哈哈哈】 【最想不到的是蕨菜和芹菜】 【为什么都是菜!虽然跟小狼一比我们是很菜(泪目】 【你们正经点啊o(*≧▽≦)ツ┏━┓】 【太草了,以后一见面:你也是秦绝家的菜吗?】 【救命啊哈哈哈哈哈画面太好笑了】 【代入感太强,已经抠出两栋海景别墅了】 【嚣张点!来个‘绝顶’怎么样!】 【听起来像秃了】 【+1】 【那那那,绝世?绝家军?】 【还是不要了吧,感觉太嚣张了,大概会招黑】 【是的呢,小狼不是常说我们要佛一点嘛,不要风风雨雨的】 【附议,我们不搞事情,想一个表达喜爱的称号就好啦~】 【姐妹们,我有一个提议,大家有看过《世说新语》吗?】 “亲卿爱卿,所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这位粉丝发送了一条语音,声音柔柔的,咬字很有韵律,“这是《世说新语·惑溺》里的内容,在古代,‘卿’是‘你’的意思,‘君’是‘您’的意思,竹林七贤之一王戎的妻子不称丈夫为‘君’,只称‘卿’。” “王戎于是某天向妻子说道,你这样对我不敬重,得改改才行。他的妻子便笑着说了前面那句话,意思是‘正因为我亲你、爱你,所以才用‘卿’来称呼你。我不直呼你为‘卿’,又有谁该如此亲近地称呼你呢?’王戎听后,感受到了妻子深切的爱意,从此再也没有介意她无视自己的尊贵,不再执着于所谓的礼仪道德。 “我想的是,‘卿卿’既是‘秦’的谐音,又能表达对秦绝本人的喜欢与亲近,大家觉得如何?” 【哇!是文化姐姐!】 【爱了爱了,声音也好好听呀】 【像我这种俗人就没想那么多,我们是卿卿的话,小狼就能亲我们爱我们了(狗头】 【噫!给你桃子吃!】 【一起吃桃.jpg】 秦绝吃完晚饭,回到书桌前,重新戴上耳机。 “怎么样了,你们都讨论了什么?” 她拿起第三台无人机的材料,随口问道。 【卿卿!!】 【没错~卿卿就很好听!】 【小狼快说一句亲卿爱卿!】 “亲卿爱卿?”秦绝愣了下,“呃,诸位爱卿平身?” 他们想的粉丝称呼这么猖狂的吗? 不至于吧? 【……】 【草啊!】 【你怎么回事啊啊啊还我的浪漫啊!!】 【你这个大直男呜呜呜呜呜】 【亏我们还想着不嚣张不招黑的!结果你直接登基了吗!(震声】 【不同的出发点,同样的结局……hhh】 “???” 秦绝一脸懵逼,翻了半天才找到那位粉丝发的语音。 等她听完,弹幕已经齐刷刷地开始“秦帝登基,一统天下”了。 秦绝捂脸。 “好好,怪我没文化。” 她无奈望天,这算什么啊,正常人看到“爱卿”这个词第一反应就是指历史称呼好吧? “好了诸位爱卿——”秦绝无可奈何地抖着肩膀直笑,“可以了可以了,不要喊口号了。”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建国了呢。”她扶额道,“我也看到了有人担心又被某些人拿出来黑,嗐,玩笑而已,不必当真,你们也别认真过头了。” 【hhhh明白】 【嗯嗯,知道分寸哒】 “偶尔玩梗可以,不过,可千万别觉得我比你们有多高高在上。”秦绝含笑道,“不要把我的话奉为圣旨,也不要搞什么个人崇拜。以后我要是拍了烂片,演技退步,你们还是得尽可能地客观看待,正常批评,滤镜不要太深了。” “咳。我的,嗯……卿卿们。”秦绝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噫。” 好肉麻,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哈哈哈哈哈让你刚才欺负粉丝,现世报了吧】 【哎呀,耳朵红了好可爱(*ω\*)】 “接下来是第三台无人机的组装过程。”秦绝面无表情,强行转移话题,“各位爱卿,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下面请跟着我了解无人机的设计与安装……” 【他急了他急了hhhhh】 【笑得我扭来扭去,太可爱了】 就这样,直播在如常的闲适中慢慢结束,秦绝拼完了四台无人机,同时家里一日暴涨几百个男粉,加上那句“爱卿”,成功给官方资源区里的时间轴添加了好几个梗,粉丝交互版块里持续几天都在欢声笑语地讨论,给没赶上直播的其他卿卿科普。 只是,被谈论着的当事人秦绝却没那么安逸了。 直播结束的当晚,她躺回床上,借着从粉丝处得来的短暂放松的心情,支撑起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明天下午有莫森杀人的一场戏,不是单方面的屠杀,而是两个普通人的角力。 身经百战的秦绝所拥有的战斗本能成了弊端,但凡显露出任何条件反射,都会在瞬间从莫森的角色出戏。 普通人在生死之间的挣扎啊…… 秦绝闭着眼仔细想了一会儿,记忆回到刚进入末世不久的时候。 楼底下的丧尸徘徊着,撞击着单元门。 所有的住户都封闭房门,躲在家中不敢露面。 然后某一天,邻居打通了秦绝住处的电话,通话背景音里有女人痛苦的抽泣声和孩童刺耳的哭叫。 “小秦,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那个中年男人在电话里哀求着,“我们一家三口,嘴实在太多了,求你分给我们一小袋面粉吧。” 彼时的秦绝微微皱眉,叹了口气。 她对人的哭闹声最是熟悉,直接听出了端倪。 “好,王叔你过来拿吧。” 秦绝平静地回复,听见听筒里传来对方惊喜的声音。 她沉默着进入厨房,从刀具架上挑出一把,握在掌心。 邻居老王敲响了门。 开门的一瞬,他猛地扑了进来,掐住了秦绝的脖子。 秦绝脸涨得通红,手臂青筋迸起,反复挣扎了许久,终于咬着牙将厨刀扎进了老王的后背。 那人吃痛后,她两脚蜷起一蹬,接着没有逃跑,直冲上去,死死握着刀往血肉深处刺去,再刺进去…… 未曾瞑目的尸体倒在秦绝面前,浓烈的血腥味带她忆起在地下拳场的日子。 强忍住干呕,秦绝拖开尸体,换下被鲜血浸满的菜刀,把几具新的利器插进腰带,用外衣掩住。 楼上楼下绝对都听见了声音,只是出于谨慎和畏惧,不敢出门。 秦绝连砍带劈,把邻居老王的家门打开。 腐臭味和更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女人持续不断的呻吟声飘进耳朵。 秦绝拿着刀,一步步走过去。 厨房里,她看见了只剩上半身的妻子,和没了两只手的小孩。 “我们一家三口,嘴实在太多了”……。 老王的话回响在她的脑海。 第一百一十三章 《白昼之雨》(十六) 翌日。 这天剧组的工作人员难得没看见秦绝一早出现,就连何畅和李洪川都下意识找了找她。 不过再一想,能准时准点出现在片场,从开工呆到收工的演员,除了群演也就秦绝会这么做了。很多时候,主演不迟到就已经是能被人夸赞的行为,还不是这些天来秦绝敬业的态度让他们都拔高了标准。 贺栩如常开拍,汤廷抽空给秦绝发了条消息,经纪人回复说“在找状态”,便没多问。 对于秦绝的经纪人,汤廷也有些好奇。作为副导演,同时与制片方也有关系的汤廷负责的正是主要拍摄以外的任务,比如部分配角的选角、现场的调度和演员的片酬。 这位叫做“森染”的女士,如果不是秦绝背后有庞大的团队支撑,那就是她本人的数据收集及分析能力十分强大。汤廷在与她谈论秦绝的报酬时,对方直接给出了详实的表格与秦绝的发展模型,在秦绝本人的个人经历、工作态度、综合素质等方面,与《白昼之雨》整部电影的班底及剧情相结合,做出了极具说服力的预测。 这份业务能力,哪怕是放在龙国娱乐圈内最大的造型公司璨华,也能谋到一个高管的位置了。 真不知道,秦绝是从哪找来,又是怎样与她达成合作的。 有赖于森染提供的数据,汤廷这个中间人做得十分畅快,在制片方处谈下了极高的片酬。以秦绝这个咖位来说,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 演区中,拍摄有计划地进行着,时而NG,但总体来说并不拖沓。 上午十点,秦绝抵达片场,几分钟后,相关的配角演员也乘车赶来。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女性角色的龙套,尽管没有正脸,但竞争仍很激烈。 秦绝走出化妆间时,离得最近的工作人员都没意识到她已经出来了,离得远的,则眼睛一花,还以为自己看见了混进来的路人。 “贺导。” 基本养好了嗓子的秦绝走过去,站在贺栩面前。 即使中间拍摄了少年时代的戏份,秦绝饰演的成年人莫森在气场和状态上依旧衔接得上。贺栩上下打量着她,锐利的眼睛里闪过几丝诧异。 “怎么做到的?”老爷子问。 秦绝知道瞒不过他,扯了扯嘴角笑道:“秘密。” 莫森正式杀人普遍都在室内,没有了厚重的外套,很难进行大幅度的遮掩。 这里的遮掩指的并不是身材或别的什么,而是秦绝身上那股习惯于发力的“劲儿”。 她虽然消瘦,但一旦绷紧肌肉做出动作,便能看得出来属于格斗经验者在短时间内的爆发,甚至态度上的从容。 少年时期时候仅是受到欺凌,并没有还手的戏码,倒是不必担心。换了现在,就必须得有所注意。 听了秦绝的回答,贺栩知道她身上神秘的地方多了去,并不追问,只是微微点头,表示肯定。 秦绝见导演没提出意见,便转身走进了作为拍摄场地的民宅。 这是一处面积适中的民居,拐过玄关,一眼就能穿过客厅,瞧见厨房。 “道具是这把?” 秦绝举着餐桌上的刀掂了掂,实在太轻,拿在她手里像玩具似的。 “这个没得选了。”汤廷解释道,“后面会换另一把做了血迹效果的同款刀,经过专业人员的测试,这样的重量才能保证拍摄安全。” “嗯。” 秦绝点头,她只是一个演员,有的都是真刀真枪的经验,在道具上既然不是专业的,那就老老实实尊重并相信精于此道的专家,没必要自以为是,无理取闹。 “你先适应下。”汤廷老早就考虑到了这点,“门外有一段戏,我们先拍着。” “好。” 那把厨刀在秦绝手里转了个凌厉的刀花,闷闷的拍掌声传来,她抬眼看去,是正拍着花絮的老谢。 一面扛着摄像机,一面还要用空着的手拍拍手肘,也是难为他了。 秦绝还在莫森的状态中,看向镜头时没有笑,只是点了点头。 她手里拎着刀,转身走进厨房,四处转悠,时不时打开抽屉和柜子,看看食材、调料和锅具,接着来回拍了拍衣服和肥大的短裤,制造出更多自然的皱褶。 老谢没能注意到秦绝在拍打中的小动作,也没看出来她仅有零点几秒的僵硬。 《白昼之雨》正式开机前秦绝就对自己与莫森的区别有所留意,现在有了作战服,能做到的事情更多,也更轻松。 她虽然减肌减脂,极度偏瘦,但力气很大,一时爆发起来尤甚。但现在是拍戏,不是动真格地杀人,那把道具刀虽然安全,为了能够戳破演员身上的血袋,仍然做了尖锐处理。 万一秦绝用力过猛,很难保证不把刀尖直接扎进他的后背。 那就真的是片场事故了。 所以为了抑制自己的力气和条件反射,今天的秦绝打开了作战服的内置电流网。 刺痛感从胸口和肩膀处出发,遍布全身,仿若有人用恐怖的力道锤击身体的每一处,肌肉下意识在痛苦中萎缩,使不上力。 这样,即使可能会NG几次,也至少不用担心失手伤人。 秦绝在拍打自己时把电压再度调高了两个刻度,幸好她现在皮肤和脸色都足够苍白,再病态一些也不碍事。 这些流窜在她体表的电流也经过了周密和设计,不会因为接触别人而产生连带触电,非常方便。 门外在拍摄时,她便握着刀柄,在痛感中调动起力气,放开又收缩,反复适应。 疼还是会疼,不过,问题不大。 饰演普通职员的配角也是个老手,戏过得很快,听见贺栩喊“卡”,秦绝就更加集中精神,准备拍摄。 “莫森。” 进了门的贺栩直接喊角色的名字,“过来试刀。” 秦绝没有过这样的经验,略觉新奇。 工作人员给她穿上一层透明的塑料外套,有点像廉价的一次性雨衣。汤廷递给她一把干净的道具刀,看来这玩意儿他们做了许多同款。 配角演员身上的血包并不是医院里常见的那种输血用的,拿在手上厚厚的一袋。这些血包都是一个个正方形的小袋子,用双面胶紧紧粘在一块软板上,五排五列。 演员先是穿了件背心,在上半身围了两层贴身护具,再在肩肋、腰等要害的地方多贴上一层,完成了这些后,才把粘着小血包的软板小心地围上去固定好,最后穿上戏服衬衫。 “试试,找合适的力道。”汤廷示意秦绝开捅。 秦绝轻轻呼了口气,双手握住刀柄,拿在腰腹的位置,用身体核心部分的力气向前扎去。 配角演员配合地露出痛苦的神情,身体不断扭曲。 足以乱真的血迹透过衬衫,在洁白的布料上染了一大片,秦绝换了几个位置扎,每次都能扎出血来,十分真实。 “会疼吗?”她问。 “不疼,可以再用点力。”配角说的是实话。 秦绝稍稍提劲儿,单手握着刀向下扎去,果然最多只能听见刀尖怼在防具上的“噗噗”声。 好,放心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白昼之雨》(十七) “不错,秦老师力气很大啊。”道具组的组长也在旁边,“血袋的外包装还是有点厚的,得多用点力才能扎破。” 秦绝点点头,肌肉酸麻胀痛,脸上面色不改。 她指节抵着刀柄一转,拿着刀尖位置,将它递给道具组长。 试验成功,配角需要更换新的血包装置和戏服,秦绝脱下塑料外套,重新回到厨房里。 《白昼之雨》的剧组向来双管齐下,这边试刀,那边饰演死者的女群演已经衣衫缭乱地趴在了地上,就在沙发背后,站在玄关并看不到她,得稍微往前走两步才能瞧得清清楚楚。 虽然她出镜仅有两三秒钟,但贺栩为了杜绝任何背景穿帮的可能,仍然要求群演全程呆在原地,保持姿势不动。 考虑到下半身裸露的面积较大,此时的女演员身上盖着大衣,保护隐私也免得着凉。 群演向来都是这样辛苦,既然是为了演戏服务,秦绝没觉得有哪里不对,维持着莫森的体态和气场,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路过。 过了一会儿,重新安置好血包的配角走进民宅,玄关最里面的一角站着一位摄影师,拍摄这个普通职员从开门到反锁,再到走出玄关的长镜头。 在他表演这段时,客厅里的莫森刚刚放下死去的女主人,提上裤子。 于是,两人打了个照面,普通职员还未反应过来,莫森便起身往厨房走去。 …… “呃,你、你……” 走进客厅的职员愣在原地,诧异地看了看自己趴在地上的妻子,又看了看站起来的莫森。 出轨? 情夫? 面相老实宽厚的中年职员很是茫然,毕竟谁能想得到,这是一个真正的危险分子,一个杀人犯? 瘦弱的莫森提着厨刀走了出来。 职员的视线从他的脸,再到他的刀,画面在此有了一两秒微妙的定格,像是时间静止了。 突然地,职员猛地转身连滚带爬地向后跑去,莫森反应极快地跟在了后面。 哗啦!哗啦! 慌乱之中,这个职员根本没办法打开被自己习惯性反锁的家门,已经追上了人的莫森双手紧紧握着厨刀,一下子扎进了他的腰间! …… 饰演普通职员的配角痛苦地嘶吼着,扭动着,秦绝恶狠狠地连扎几刀,殷红的血液浸染了衬衫后背,配角演员扒着门把手,缓慢滑坐在了地面,紧接着,秦绝扳过他的肩膀,单手握刀,朝着胸口再次向下一捅—— 这一捅自然没捅实在,虚虚落在不到两厘米的地方。演员被她的气势吓住,真的瘫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贺栩在屋外看着实时监视器,正要拿起对讲机喊“卡”,却见秦绝拿着刀,无比自然地离开了玄关,往回走。 “继续拍。” 贺栩犹豫一秒,斩钉截铁道。 玄关死角和客厅沙发里侧一角各有一个摄像师,在他们的镜头里,提着刀的秦绝慢悠悠地走了回来,把刀放在茶几上,打了个哈欠。 她摸了摸肚子,神情恹恹地走进厨房,翻箱倒柜。 接着,边打着哈欠边拿出一袋挂面,加水,倒面,拧开火。 ? 汤廷也在监视器旁边,满头问号。 屏幕上仿佛变成了一个厨艺节目,身体单薄的莫森不算熟练地煮着挂面,煮好了,有些费劲地举起不锈钢锅,把面倒在盘子里。 然后端着盘子,嘴里叼着筷子,另只手拿了瓶番茄酱,坐在了餐桌前,开始吃面。 汤廷一开始看得有点想笑,但余光瞥见了贺栩凝重的神情,咯噔一声,逐渐回过味儿来。 等等,好……好可怕。 这里的莫森刚刚可是杀了人啊! 一个大活人,一个普通的无辜的人,随随便便地就被杀掉了,而刚杀完人的莫森,只是把刀放下,手都没洗,摸摸肚子觉得饿了,就去厨房做饭了? 汤廷只觉自己后衣领被人突兀地塞了一大捧雪,凉意彻骨,寒毛直竖。 行凶仿佛家常便饭一样的杀人魔…… 秦绝还在大口吸溜着面条,神情平静,甚至中间吃噎到了,还去冰箱里拿了瓶水。 汤廷看着看着,竟逐渐有些下意识地反胃。 好恐怖…… 试着想想,你度过了一个普通平凡的上班日,离开公司回家,却发现家里有了个不认识的男人,往地上一看,早晨出门时还在对你笑的妻子已被奸杀,横尸当场,而那个男人只是看了你两眼,就拎着刀冲了过来! 你就这样被杀了! 哪有预警?哪有防备? 谁会想到平平常常的一天里,打开家门会有这样的飞来横祸啊?! 更何况,前前后后杀了两个人后,这个杀人犯还自然地用起了东西,平静地吃吃喝喝,全无愧疚恐惧,仿佛刚才只是随便捏死了两只苍蝇,他才是这家的主人一样…… 汤廷看得涔涔冷汗,终于,监视器里秦绝的面吃完了,贺栩也喊了“卡”。 老爷子一脸满意地离开座位,向演区走去。 留在原地的汤廷和摄影导演面面相觑,同时露出苦笑。 “完了,我甚至不太敢回家了……” 摄影导演搓了搓手臂,满脸的一言难尽。 汤廷拿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深有所感地用力点了点头。 …… “啊,贺导。” 秦绝缓慢地眨了眨眼,“怎么了?” 若是再来一条,那老爷子在对讲机里说就是了,不必亲自过来。 “为什么去煮面?”贺栩问。 秦绝迷茫地看着他,像是贺栩问了一个特别常识性的问题。 “饿了啊。” 是的,饿了,就找饭吃。 逻辑很简单。 只是刚杀过人而已。 秦绝的回答,令屋子里的两位摄影师都毛骨悚然。 杀人而已,怎么了吗? 杀完人饿了,所以就去吃饭了呀? 这就是一个活生生的莫森,一个心理扭曲过后,已经彻底化为了人间厉鬼的莫森。 这孩子…… 明明秦绝现在茫然无辜的模样分外渗人,贺栩看向她的目光却愈发慈祥。 一个好的演员,能给导演带来无数鲜活的灵感。 “中场休息。”贺栩看向周围吩咐道,“叫小穆过来。” 秦绝堪堪从末世初期的状态回神,电流的刺痛还萦绕在体内,她勉强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贺导,又要改剧本?”她问。 贺栩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见她脸上流露出疲惫之意,便道:“间隔得久,你先去旁边歇着。” 秦绝点头应了,站起来走出民宅。 早在外等候的张明赶紧拿着毛毯冲上来,仔仔细细给她披上。 “有个助理还不错啊。” 秦绝懒懒地低声感叹着,额角开始沁出汗滴。 “秦哥?” “别让别人进来。”上了保姆车,秦绝嘱咐了一句,在帘子后换下了戏服,穿着睡衣躺倒在座椅上,拿起大衣把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 她摸向作战服,电流网猛地撤掉,极端的反差刺激中整个身体剧烈痉挛,汗水迅速浸湿了衣物。 “秦哥?!” 张明的惊呼声下,秦绝掀开外衣撑起身来,捂着胃在他及时递来的垃圾桶里把面吐得一干二净。 “不碍事。”她接过张明的纸巾擦了擦嘴角,随口扯谎道,“减肌过头,甲亢综合征。” 稍微缓几分钟,一会儿就能接着开电流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白昼之雨》(十八) 这次剧本调整的程度不大,对剧情没有影响,只是道具方面耗费的时间稍微长了些。 秦绝在车里等了大约一小时,再下车进片场时已经万事俱备。 上次拍摄时玄关地面染到了血迹,要在短时间内处理好并不简单,秦绝进门时特地留意了下,地面光洁平整,全无残留,甚至点点浮灰都很自然真实。 一个好的剧组,不止要有好的导演、敬业的演员,从摄录美三大组到道具和小工,每个人都要在各自负责的地方为这部电影做出努力。 特地向道具组和清理现场的工作人员鞠了鞠躬,换好戏服补完妆的秦绝重新回到厨房,和饰演普通职员的演员一起,将这场戏从头来过。 秦绝状态很好,又是多机位同时进行,效率一如既往的高。 贺栩有心抓住最出色的一场,再次反复拍了五六条,每一次莫森杀人时都有或多或少的不同,这些究竟如何取舍,就是后期粗剪时需要头疼的事了。 这么折腾完已然到了深夜,剧组下戏收工。 与之前相比,秦绝看起来没那么入戏深到分不清角色和演员本身,结束了工作还能露着淡淡的笑容鞠躬握手,瞧着有些演技渐入佳境,张弛有度的意思。 一直很在意她的汤廷莫名松了口气,好歹不用再担心秦绝演着演着心理出了问题,但又不知怎的,面对着她更谨慎了,好像是兔子遇见了狼一样,本能地就绷起精神。 从昨天秦绝抱着女群演时的那个恐怖的眼神,到今天杀完人心无旁骛地吃饭,汤廷仿佛感觉自己窥见了一个真正的不加掩饰的秦绝,这才是最令人害怕的地方。 不过,还有老爷子在呢,想必不会出什么事。 这边汤廷自我安慰着,那边秦绝已经回到了酒店。 她拒绝了张明去买夜宵的提议,把这小孩打发回隔壁房间,躺进浴缸里沉沉地出了口气。 “家常便饭似的杀人”,与其说是演莫森,不如说是在演末世的秦绝本人。 其实不止她是这样,毕竟当时那个环境,上一秒砍掉突然发难争夺物资的“同伴”,下一秒坐在尸体旁接着吃东西,都是常有的事。 若是心态调整不过来,动不动就接受不了,哭哭啼啼加反胃恶心的话,早就活不下去了。 而秦绝,只是普普通通地把这些复原在众人面前而已。 这反而是最讽刺的地方了——末世中再常见不过的景象,放在和平社会的当下,却能看得人满头冷汗,胆战心惊。 秦绝缩进热水里,有些痛苦地皱起眉,闭上了眼睛。 这种现象很可笑,就像所有人都在告诉她:你已经不适合这个时代了,即使重生而来,这里也不是你能安心呆下去的地方。 就像她骨血里那股杀戮欲一样,时时刻刻提醒着秦绝不同于常人的事实。 如果不是想要尽可能地融入、回归这个祥和平安的世界,她何苦压制着体内的这头凶兽? 以秦绝的实力,走进任何一个黑暗的边角,她都能在那些需要时刻挣扎在生死存亡中的生活里如鱼得水。 雇佣兵,情报人,或者更简单直白的暗杀者,样样都可以胜任。 说不定真的做出了那样的选择后,还能比现在活得痛快些。 但是为什么呢…… 秦绝从热水中抬起头来,湿漉漉的头发凌乱地搭在额头与脸侧,向下淌水。 是蒋舒明的肯定?是岑易的教导? 还是粉丝的支持? 她注视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突地咧嘴笑了笑。 都不是啊。 坚持到现在的原因……是逐渐在努力的过程中发现,“表演”这件事真的很有趣。 做演员,真的很有趣。 越是把自己沉进形形色色的角色中,越是能清醒地意识到何为真正的自己。 不适合又如何?被抵触又如何? 从来没有任何一条时空与人文的规则摆在那,明晃晃地对她说——“你,秦绝,不属于这里”。 即使有,那又能怎样? 我就是回来了,我就是站在这里,活在这里。 有事业,有朋友,有我愿意为之努力的东西。 能挖掘出一部分本真的自我,将其自然地融入到饰演的角色当中,这分明是一种进步,说明自己摸到了“表演”的门槛。 “本色出演,不是演你自己,而是你将自己与角色相似的地方拿出来,再从这些地方努力催眠自身,从而去无限地贴近角色的灵魂。” 岑易飞讯里的一段语音响在耳边。 秦绝撩了一把湿发,手扶在额侧垂眼笑了笑。 有什么好矫情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意识到了自己真实的性别后,她并不排斥,甚至很开心能够拥有这些感性的部分。 那些细腻的、敏感的、善良的、易于共情的特质,柔软而美好,构成了秦绝的人性。 让她成为一个强大而精彩的女人。 …… “贺导,这里的搏斗能多一个细节吗?” 次日上午,一身灰色睡衣的秦绝赤脚站在地板上,一只手握着对手演员的小臂,转头对贺栩道。 “说说。” 贺栩微一点头,乐于听她的想法。 “众所周知,莫森没那么大劲儿。”秦绝笑了笑,以掰手腕的方式握住了饰演巡警的群演的手,猛一用力,和这位演员打了个五五开,对面反应过来后,她便渐渐落于下风。 拍摄之前秦绝就与他像模像样地来了一场摔跤,摸清了他力气如何,调整好了作战服内的电压。 “而且,莫森也不是一个有经验的杀人者。” 汤廷在不远处幽幽地看着她。 都杀了好几个人了,还叫没经验? “这里的经验,指的是足够的格斗技巧、明确知道‘自己正在杀人’的心态。”秦绝补充解释道,“而莫森,充其量只是个力气不大的普通人罢了,只不过跟别人比起来,他真的敢杀人。” “所以我觉得,这里和巡警的厮打可以适当拉长,中间加入一些意外。比如……” 秦绝说着轻轻在对戏演员身上比划,对方配合地与她推拉起来。 “莫森要拿厨刀捅人,而警察握住他的手腕来抵挡,接着——” 咣当! 啪! 秦绝故意脚下一滑,让饰演巡警的演员和她一起扑在地上,倒地时顺手托了他一把,自己摔得实在。 这一摔,道具刀便被甩了出去,落在秦绝身后不远处。 她迅速翻身,直接跪在地上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捡起刀后站起身来,三两步朝着还没反应过来的配角演员扑上去。 两人又回到熟悉的角力。 “这样如何?” 第一百一十六章 《白昼之雨》(十九) 原剧本中的这部分,是莫森先被警察压制着,在紧要关头咬紧牙关做了反杀。 继贺栩两次修改剧本后,秦绝也大起了胆子,试图从莫森本人以外的地方反向表现这个人物。 换而言之,她不再像之前那样被动地接受并融合角色,而是逐渐对演绎角色有了新的理解。 贺栩摸了摸胡子,笑意掩藏在手指下,细细想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 “按你说得来,先试一遍。” “好。” 剧组里的打戏与其他作品不同,本就没有特意请专业的武术指导,贺栩作为全能导演,动作设计这方面也有兼顾。 不过,这年头,能认真仔细地钻研角色的年轻演员并不多,像秦绝这样独立思考,还能提出建设性意见的就更少。 虽是导演核心制,但贺栩已经在逐步放宽对秦绝的要求与束缚。 也幸亏秦绝遇到的贺栩是一个大气、宽容、境界高的导演,但凡她在某些更加世俗的剧组这么做,说不定早被压了戏份,落得导演和制片方的不快。 毕竟有些时候,实力与品德并不能令所有人服气,但势力与资本可以。 简单过了一遍彩排,确定了拍摄的范围与取景的标准,秦绝和那位身穿警服的演员做好了准备。 为了保证“打戏”的连贯性,在剪辑的时候不至于有细微的断层,这场戏同样是多机位拍摄。 秦绝和对手演员的身后各自有一个摄像师,拍摄他们的后脑勺和角力时脸部挣扎的特写,除此之外,还有一台摄像机在玄关与客厅的交界处,没有使用防抖镜头,也取掉了肩膀和大臂上的固定装置,采取了动态摄录的方式,故意拍摄出抖动的效果。 要在纷乱的摔跤中把握住运镜的走向,对摄像师的功力有很严格的要求。要不要抖、怎么抖、抖成什么效果,都需要经验丰富的专业摄像来调整。 不仅如此,两个几乎呈对角线拍近景和特写的摄像师,还得时刻留意着不把对方拍进镜头里。 《白昼之雨》剧组的整体实力,不容置疑。 贺栩走出片场,坐回监视器前,通过对讲机和现场传话喊了“开始”。 秦绝立刻从静到动,光脚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啪啪作响。 “呃——” 巡警的警服很厚,那一刀朝着胸口的部分扎去,却没扎透,被巡警紧紧握住两只手腕,两个人都咬着牙涨红着脸,拼命用力,一个想把刀插进去,另一个想把人挣脱开。 收音的麦克安置在民居的天花板,秦绝和群演在较劲中都发出了嘶哑狰狞的声音,听起来极其怪异,也极其真实。 道具刀不断地在巡警的脸庞附近挥舞着,看得出来,秦绝在拼了命地想找机会进行攻击。 她比饰演巡警的演员矮了一个头不止,身形又单薄,这种对比之下,“莫森拿出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心态去拼命”就演绎得更加真切。 但是,莫森实在太瘦弱了,在几次撕扯后,终于被巡警的力气反制,两个人接连摔在地上,很响的一声。 厨刀在地板上砸出声脆响,在力的作用下转圈滑动着。 摔倒在地的秦绝急忙转身,就要爬—— ……嗯? 我刀呢? 短暂且符合人物反应的错愕后,她连忙站起来,越过巡警跑进厨房,再次拿了一把刀出来。 “卡!” 汤廷的声音适时传来。 实际上,秦绝的应对都在角色行为逻辑的范围内,只可惜刚才那位群演没接住戏,见秦绝跨过了自己跑向厨房,就愣住了。 一个刚刚还与危险人物搏斗的巡警,此时应当冲上去拦住她,或至少做出一些反应才对。 秦绝在电流的刺激和紧密的动作下略略反胃,眼角不自然地抽了抽。 她放下手里的第二把厨刀,刚才如果不是汤廷及时出声,她差一点就要拿着这把真家伙冲上去了。 虽然有了力道上的控制,但毕竟是锐利的真货,加上那位群演没能反应过来,毫无防备,真的差点就伤到了人。 联想到这点后,秦绝的反胃感更浓,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什么情况?” 她用力动了动喉结,压下这股不适感,开口问道。 “那把道具刀滑进沙发底下了。” 汤廷全程在演区边缘,苦笑道。 拍戏时就是有种种意外,秦绝和那巡警的演员厮打之时,每一次的力道都不一样,很难保证道具刀滑在合适的位置。 “NG而已,再来一条就是了。” 汤廷久经历练,这种小意外早就见得多了,立刻招呼着人来拿长柄杆子探进沙发下面,把道具刀扫出来。 “刚才状态不错,继续保持。” 担心秦绝因之前的高效率拍摄产生压力,汤廷还多说了一句。 秦绝面色如常地点点头。 整顿过后,拍摄再次开始。 这一次还算顺利,动作的连贯性、演员的状态和刀子的走向都比较好,只是贺栩看了看,觉得差点意思。 再来。 这次厮打的幅度更大了些,站在对角线的摄像师不慎拍到了穿帮镜头。 再来。 反反复复的演绎,这才是片场最常见的一幕。 拍到第六条,终于有了相当完美的表演,汤廷跟着对讲机里的贺栩喊了“卡”之后,秦绝的眉头却皱得更深。 “拍了太多次,你已经记住动作的模式了。”贺栩对着那名群演不悦道,“你们之间的角力感弱了,像演的,不像真的。” “对不起对不起。” 饰演巡警的演员接连道歉,额头流着汗。 知道自己进了《白昼之雨》剧组的群演,个个压力都大得不行。 “换几个架势,再来。” 贺栩转头对秦绝道。 “明白。” 秦绝顿了半秒,对手戏的另一方出了差错导致NG这种事,也是片场的常事了,只不过之前都没怎么拍动作戏,这次总算遇到了难处,倒也情有可原。 “不如这样,你心里不要想着演戏,就当我是真的来杀你,你拼命反抗。” 秦绝对那群演道。 对方咽了咽口水,扶正警帽,用力点了点头。 此时已经过了中午,秦绝从早上七点就打开电流网,来到片场上妆、做准备,马上就快下午两点了,即便是特意控制了早饭的内容和食量,也逐渐抑制不住胃液翻涌的不适。 啧。 说到底还是身体素质太菜了,加上为了饰演莫森减掉了肌肉,就更菜。 她在末世时,几个月不吃饭或是连续几周被强电流刺激着,都能轻松应对。 “准备——” 汤廷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 秦绝用力攥了攥拳,指甲在掌心里留下几个深深的半月印痕。 她重新拿起了道具刀。 “开始!” 第一百一十七章 《白昼之雨》(二十) “啊——” 低吼着的莫森从巡警身上撑起来,双腿跪着半骑在他肚子上方,薄薄的灰色睡衣下胸膛不断起伏。 特写镜头推进,拍摄到巡警胸口处的厨刀。 那把刀没入了厚重的警服,约插进了三分之二,刀口戳入的附近有血液流出,浸透了巡警的几层上衣。 “好……停!” 晚六点,这一段终于拍摄结束。 工作人员撤下打光板和安装在顶棚的日光灯,这天演员的状态出奇的好,贺栩斟酌下放弃了自然光,支起几排大灯,人工设置出时间还在上午的背景效果。 秦绝费力地站起来,拉了一把躺在地上的巡警演员,让他坐起靠在墙上。 那把刀还插在群演的胸口血袋处,扎得很深,演员坐起来时动都没动,看着很是瘆人。 几个特效化妆组的化妆师赶来处理。 “没事吧?” 秦绝哑着嗓子问。 那演员避开了她的眼睛,潦草地点了点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秦绝于是没多说话,走出了片场。 原本从搏斗到倒下是一场戏,倒下之后的捅刀是第二场戏,贺栩问了秦绝力气如何后,干脆用多机位的方式把两场戏合在了一起,真的让秦绝亲手把刀捅穿了衣服,扎进了血包。 如若不然,正常的拍摄会变成秦绝俯下身,从侧面拍摄她拼命将道具刀往里捅,或是表情狰狞用力的特写,接着拍摄暂停,特效组冲过来化妆,然后再继续往下拍。 流窜在体表和体内的电流逐渐丧失效用,秦绝回到保姆车上,没换戏服就坐了下来,疲惫地向后靠去。 今晚还有一场戏,电流网就干脆不关了,免得中间还得反复调整状态。 “哥,你手受伤了……?” 张明眼尖,看见她的右手一直在抖,连忙去找医药箱。 “哦,是吗。” 秦绝慢慢地抬起眼,低头看手。 啊,是刚才直接把刀捅下去的时候,因为太用力,虎口磨破了。 有电流的疼痛盖着,她完全没注意。 “下一场戏的拍摄时间是?”秦绝问。 “七点,半小时车程,半小时休息和吃饭。”张明蹲在地上给她喷药,“我听他们说,高木龙老师和甄楚楚老师都已经到那边化妆了。” “嗯。” 秦绝神情有些恍惚,一小时,她恢复得快,虎口的伤应该能恢复,不至于穿帮。 实在不行,到时候拜托徐瑛遮瑕就是了。 “我睡一会儿,有事叫我。” 秦绝哑声吩咐道,看见张明点了头,才垂下脸闭上了眼睛。 她用再习惯不过的方式迫使自己迅速沉睡,交叉放在腹部的手时不时地颤动着。 …… 六点四十五分,秦绝睁开眼睛,把刚上车的徐瑛吓了一跳。 “要上妆了?” 她入睡前后状态没有差别,仿佛只是静静地闭目养神了一段。 “嗯,要先吃点东西吗?” “会吐。” 秦绝弯了弯唇,从车座上坐直,“上妆吧。” 徐瑛微妙地滞了滞,支起化妆镜和便携灯,坐在了她身边。 “气色是不是不太好。”秦绝问。 高强度的浸入式演戏,还是负面内容,一天下来很难不觉得疲惫。 “没有。”徐瑛欲言又止,索性并不多说,拿起卸妆油和卸妆棉,“怎么没先卸妆再休息?” 其实她想说的是秦绝表面的状态好得有些离谱,即使睡眠时间短、拍摄强度大,也没有爆痘出油,顶多是黑眼圈和唇弧变深了,却刚好是符合角色的,都省得徐瑛花费功夫特意化妆。 “忘了。”秦绝慢了一拍才回复,“平时从来不化妆,没有这个习惯。” 她此时的模样像是有些发困,眼里没什么神采,恹恹的。 但鉴于她本人出色的演技,又令人不好分辨究竟是演的还是真实。 “记得要卸啊,不然对皮肤不好。”徐瑛放缓了声音叮嘱道,“你没有妆造团队是吧?不然多招个懂这些的助理也好。” 她说话间已经卸掉了原本的妆面,拿起护肤品。 “在考虑了。” 本质上,秦绝不想太多人呆在她身边。 这个世界上能做拆弹专家的人可不多,一群半吊子围在这里的话,她这个炸弹反而会很辛苦。 徐瑛上妆的速度很快,妆感很轻,并不需要特意刻画眉眼,强调颜值,何况秦绝的皮肤已经苍白得过分,稍稍下手重了,就显得很怪异。 搞定了妆面,秦绝换上之前的戏服,下车进入片场。 又是一处室内景,这一次的戏码发生在莫森自己的公寓。 刚一进门,就能感觉得到环境的逼仄。 深色系的衣服在墙上胡乱挂了一排,外卖盒子零零散散地堆着,玄关直通客厅,矮茶几放在地面中央,没有椅子,只能坐在地板革上,除此之外角落里还摆着一张单人床,床被破旧,一切都完美符合绝大多数人对“底层人住所”的印象。 灯光并不明亮,秦绝抬头一看,屋顶中央的灯泡特意选择了规格不对的一款,因此散发着比普通白炽灯暗了至少两度的光芒,说昏暗又不昏暗,说透亮又不足够,充满了廉价和得过且过的味道。 “一会儿坐在这吃饭,等曹昊按门铃。镜头在这个位置。”贺栩简单调度着,“从你背后拍一次,从玄关拍一次,还有上方的特写。” “明白。” 这场打戏至少要三遍,秦绝不动声色地握了握拳头,竟感觉气力有所恢复,于是趁着转身透气的功夫,再次将电流调高了一档。 莫森的屋子实在太小,使用多机位拍摄必然穿帮,只能采取最古老也最保险的方式,更换着摄像的角度一条一条反复拍。 开机前取景的工作人员实在用了心,这个小破屋子不仅采光不好,月光透不进来,就连环境也是沉闷压抑,空气流通很不到位,没过一会儿就心口发闷。 秦绝锤了锤胸口,不太舒服。 她见贺栩还在研究机位,便推门走了出去。 高木龙正从另一辆车上下来,离得很远看见了秦绝,就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秦老师!” 淡淡的月光下,高木龙一路小跑的模样有点好笑。 秦绝露出看小孩的眼神:“嗯,晚上好。” “晚好晚好!” 高木龙跑到她面前,憋了一会儿,用力给秦绝鞠了一躬。 ? 秦绝侧身避开:“怎么了?” 高木龙坚持地面对她又鞠了一躬,再抬起头来眼眶已经隐约有了湿意。 “秦老师……谢谢您。” 他紧张地咽着口水,肥嘟嘟的脸都绷了起来,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去那边聊吧。” 这是在片场,人多嘴杂,秦绝没什么所谓,倒是高木龙这个比较出名的谐星不要糟人嘴碎才好。 “嗯!好!” 高木龙点了点头,重新露出笑容。 第一百一十八章 感谢 两人来到片场角落,这里支了个棚子,是演员休息区,张明和高木龙的助理都很机灵,见他们有话要说,就识趣地提前离开,也有意拦着其他走到附近的人。 “什么事?”秦绝问。 高木龙双手用力握了握,笑容又是无奈,又是感动。 “秦老师,谢谢您之前给我的配方。” 秦绝反应了两秒:“哦,你说酿酒的那个?” 末世里那位打碎酒坛,让她和七军师逃生的嗜酒老人,秦绝在开拍前剧本围读的时候遵循他的遗愿,把他私藏的酒方交给了家里经营着酒水产业的高木龙。 不过给完了,心愿也了了,秦绝就没再放在心上。 “生意很好?” 现在科技比末世发达很多,这段时间就能酿出来一批试验酒也不稀奇。 “嗯!” 高木龙连连点头,吸了吸鼻子,这才从头说起。 事情倒不复杂,只是高木龙心里有个演员梦,然而入圈多年,不论是最初能留在公司,还是后来多方资源的打点,家里都私底下给他出了不少力。 “我也是才知道……原来,近几年家里的生意并不景气,很多收入都拿来帮衬我,我爸妈又不懂娱乐圈,好几次遇到了漫天要价的,也心想着给就给了,就当是给我这个儿子结个善缘。” 高木龙说着说着,眼里闪出泪光。 他爸妈可是最会精打细算的商人啊,怎么能不清楚那些人在狮子大开口呢? 只不过是为人父母,遇到了孩子相关的事情,就在爱与关切下智商自动下降好几倍,心甘情愿地上当受骗罢了…… “我自己不愿意继承家业,非要出来闯荡,追求梦想,这么些年来浪费了家里好多好多的钱。”高木龙叹了口气,“可这些他们都瞒着我……” “您给的那个酿酒方子,我转送给我爸后,出了第一批酒时才看见他和我妈还有我叔都在抹眼泪。我去问,他们还不说,问了好半天才得知最近老白酒的市场受到了新式轻度酒的冲击,加上家里从来都靠口碑,营销不如同行,已经落了下风,中止了许多商业合作。” “但是,秦老师,多亏您的酒方啊!”高木龙脸上还带着妆,不好流出眼泪来,憋得又辛苦又好笑,“您的配方太神了,这一批酒光是在厂子里就香飘十里!连干活的工人都在打听叫什么名字!” 其实,这批酒还救了他们高家酒业的从业人员。 在此之前,不少有真才实学的员工都被同行盯着,背地里挖角,巨大的利益诱惑下,已经有许多人暗自松动,心生犹豫了。 这批新酒来得刚刚好,简直就是救命稻草,不光稳住了员工,还稳住了他们的品牌! “我当时听爸妈说了实话后,真的非常非常讨厌自己。”高木龙嘴唇哆嗦着,“到现在我还是觉得我太任性了,原来家里人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已经做了太多太多……” 那种情况,就算是他能把自己在娱乐圈挣来的钱补贴家用,可一直被竞争对手打压着,家里的生意也仍然只能苟延残喘,勉强维持着最后的生机。 “秦老师,您可能只是看我合了眼缘,就把酒方送给了我。我当时也是缺心眼儿,根本没意识到您到底送给了我多么珍贵的东西。”高木龙红着眼睛,“但是,您这一份礼物,往大了说,没有它,也根本不可能有还能留在圈里的我了。” 假如事情没有转机,恐怕他早会在自责和内疚中崩溃,回去家里和亲人一起想办法了吧。 明明是他不懂事,用了这么多时间和金钱追逐所谓的演艺圈梦想,却在这时候凭借运气收到了秦老师的酒方,反而变得像全家的恩人一样…… 高木龙抬头望了望月亮,硬是把眼泪憋在了眼眶里。 秦绝耐心听他说完,微微怔住。 这…… 也是够巧合的。 大概,是缘分吧。 “我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发展。”秦绝笑了笑,“不用谢我,无心之举而已,这个恩情我承不起。” “不!”高木龙迅速说道,“您的无心之举真的帮到了很多很多的人,我、我没有在道德绑架您的意思,只是,只是真的想……真的想好好谢谢您。”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脸上满是真诚,像个可怜巴巴渴望着大人肯定的小孩。 秦绝愣了愣,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说过了吗,酿出酒来给我送两坛就是了。” “那、那是必须的!除了这个以外……”高木龙张了张口,差一点没控制好音量,赶紧小声说,“秦老师,我全家都特别特别感谢您,您……您要是不嫌弃,要不,就收下一点我们家公司的股份?” 秦绝听笑了,摆了摆手。 “你这话说的,怎么莫名感觉像在骂我。”她吐槽着那句“全家都感谢您”,看见高木龙赶紧想要解释的慌乱模样,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 “开玩笑呢,别这么诚惶诚恐的。”秦绝笑道,“股份就算了,你们兴许觉得这是我应得的,但我不这么想。” 高木龙的态度是真心实意的,她也看得出来。 只不过,说白了这个酒方是她借花献佛,仅此而已,就算是拿了再多的股份得了再多的钱,也不知道怎么烧给那位与酒合葬的老爷子。 说不定,人家还会骂她一句庸俗呢。 “这么大的谢礼,我受不住。”秦绝对着高木龙伸出两根手指,“这样吧,我给你提两个要求,也省得你们良心不安,不谢我就放不下这件事。” “啊,嗯!好好好!” 高木龙说得动了情,但脑子没下线,也尊重秦绝的想法,当即点头。 “第一,像之前说过的,酿好的酒给我送两坛。”秦绝含笑道,“第二,嗯……送我一张不限量的终身免费喝酒卡?有这玩意儿吗?” 高木龙怔愣几秒,“哈”地笑出了声。 “有有有,秦老师发话了,没有也必须有!” 他连连附和着,虽是笑着,表情却更敬重了。 “秦老师,谢谢您。” 高木龙放轻了声音,认真道。 秦绝习惯性地露出淡淡的笑容,微微点了点头。 仔细想想,这样的神情,这样的感谢……她好像听过了许多次。 末世里被救下的人,战场上被她一路背回来的同伴,还有当众揭开了系统阴谋,并站出来向大家宣布可以将灵魂托付给她,于是在下定决心后,排着队接连走到她面前的上万战友…… 他们,她们,都曾以这样的眼神注视过她,轻轻说过这样一句话。 秦绝的思绪一瞬间飘得很远,尸山、血海,萤火般飞扬回归的灵魂。 汤廷的声音远远传来,她慢慢回神,对高木龙笑了笑。 “走,拍戏了。” “哎。” 高木龙笑着点点头,跟在了秦绝的背后。 第一百一十九章 《白昼之雨》(二十一) …… 莫森坐在地上,就着低矮的茶几吃盒饭。 门铃响起。 他一手撑地支起身来,几步朝门口走去。 单人公寓的门没有防盗链,拧着把手就打开了。 门后是熟悉的曹昊,身体一样的肥硕滑稽,五官挤在脸上,眼睛很小,嘴巴讪笑着。 “说了过来就快点给老子滚过来啊——” 莫森不耐烦地说着,下一秒,曹昊突如其来地朝着他鼻梁打了一拳。 这一拳甚至不算很重,但中招的莫森没能站稳,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莫森愣住了,曹昊也愣住了。 曹昊哆哆嗦嗦地伸手摸向早立在门边的铁锹冲进了门内,莫森迅速转身向后爬去,四肢着地,迅速且狼狈。 这瞬间曹昊凭空增添了许多勇气,他大吼着冲上去,双手紧攥着铁锹向下打。 莫森猛地抬起双手,却被压在了胸前。 没有招式,狼狈得就像街头斗殴。 曹昊用自己庞大的身躯压制着莫森,嘴里不断喊着什么。 两人扑腾着较着劲,莫森的手肘撞翻了茶几。 插在半盒米饭里的筷子啪嗒滚落—— …… “卡!” 秦绝瞳孔猛一收缩,用力闭了闭眼,呼吸仍剧烈。 高木龙赶紧从她身上下来,疲惫地坐在了一旁。 秦绝的手还保持着被压制的模样,道具铁锹还在上面。 “秦老师……” “闭嘴。” 秦绝,不,莫森闭着眼冷冷道,仿佛时间停止一般维持着姿势和道具的位置。 “快点化妆。” 贺栩在对讲机里说道,汤廷实时传达。 全能化妆师徐瑛快步走过去,手里拿的不是化妆包,而是好几盘浆糊状的东西。 这次的特效伤妆难度很高,要做到道具与周围皮肤的黏连感几可乱真,即便是徐瑛这种实力的,光是化妆也化了两个小时。 在此期间,秦绝就像死了似的一动不动。 这种传统的拍摄方式并不适合沉浸式演技的她,要保证情绪和状态不断层,只能“冷藏”住自己,不断在脑内回放着刚才发生的内容,心里默默重复着一遍又一遍挣扎时的嘶吼和低吟。 莫森的力气比曹昊小太多,所以她电流网的电压不能改,但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又要拼命发力,用一瞬提起的爆发去应对曹昊的临时发难。 不能抖,不能抖…… 秦绝感觉自己眉心的精神力不断消耗着,一股撕裂感从头颅正中出现,隐隐作痛。 从高木龙进门,到举着铁锹追逃,两人较劲的这一段,已经不断换了四个机位,拍摄了四次。 晚九点过半,电流网至此持续了十四个小时以上……秦绝暗中咬紧了牙关,道具铁锹在她手掌和手臂前纹丝不动。 “好了。” 徐瑛试探着戳了戳特效妆的位置,“不能持续太久,动作幅度大的话也很可能脱落……” “好的好的。” 高木龙忙不迭应着,小心翼翼地压回到秦绝的身上,伸出手握住了铁锹的位置。 拍摄再次开始,高木龙脸上的肉抽动着,“啊啊”地发出痛苦的声音,捂着伤口在剧痛下向着旁边栽倒,镜头之中,真实到可怕的伤正正好好位于取景框的中间偏左位置,道具随着脸上肌肉的抽搐抖动着,散发出如有实质的痛感。 紧接着,特写摄像师迅速后退进死角,对面的近景摄像师继续工作,秦绝翻身爬了起来,顺手将铁锹的木杆拿在了手中。 甄楚楚后方的近景摄像师稳稳地提着摄像机,从她的肋侧的位置将站起来的秦绝和跪趴在地的高木龙摄入框内,焦点清晰对在两人身上,给甄楚楚的背影打了虚焦,模糊而真实。 疼死老子了—— 站立着的秦绝呼吸急促,狞笑着吐出几个脏词,双手将铁锹举过了头顶,双腿分开弓起,猛地一发力! “卡!” 错估了铁锹的长度,单人公寓顶棚的电灯泡被打得摇摇晃晃,旁边的录音装置被无辜波及,录音组的收音耳麦里传来啪一声刺耳的爆鸣,装置坏掉了。 秦绝僵在原地,头颅细微地颤抖着,但死死保持住了位置,没有移动。 他妈的……偏头痛?怎么在这时候—— 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有人拿着钻头抵着那周围的脑神经,时不时窜过触电般的疼,一阵阵的,甚至影响到了意识。 “不好意思秦老师,您让让。” 来更换收音装置的工作人员声音明明很轻,听在秦绝耳朵里却仿佛炸雷一样。 她皱着眉向后退了两步,记住了这两步的距离,以免无法复原。 该死的,是声波…… 秦绝恍惚地想,是顶棚上的收音麦?铁锹打到了? 她在电流与偏头痛的双重疼痛中紧紧闭上了眼睛,握着铁锹杆的双手青筋迸发,颤动的幅度却仍细微。 “好了!” 拍摄节奏紧张,拍摄的内容也很紧张,剧组的工作人员也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些许焦虑,眼疾手快地重新装好了录音装置,急急忙忙地招呼道。 吵……吵死了…… 这一声,更是震得秦绝耳膜嗡嗡直响,与此同时,她头颅内响起了规律而高频的嗡鸣。 灯泡的声音?不对,是耳鸣…… 秦绝在迷乱中用更大的力度握紧了铁锹杆,这一发力,体表与体内电流带来的刺痛在反作用下强了一倍,刺激得她骤然清醒。 “准备——” 类似这样定格维持状态的事情,在晚上开拍后已经发生了好几次。 没有人发觉秦绝的异常,她太强了,强得理所当然,强得令人信服,也就被人下意识忽略。 秦绝睁开眼睛,红血丝密密麻麻地围绕着瞳仁,在惨白的灯光下看不真切。 “开始!” 秦绝再次双手将铁锹举过头顶,发力猛然砸了下去! “呃啊——啊……” “卡!” 秦绝一懵,怎么了?哪里不对了? 对讲机里传来贺栩的吩咐:“问问秦绝,能不能把铁锹砸断。” 汤廷走过去,刚要复述,就看见秦绝死死地盯着跪趴在地面上的高木龙,脸部肌肉紧绷着僵硬着,像一具活死尸。 “秦、秦绝。”汤廷差点吓得当场瘫下去,硬着头皮小声说,“你还行吗?” “快点拍完。” 秦绝语速极快地说,她的神经已经快要绷到了极限,封顶一百的情况下正在八十五上下晃荡,但若是中途休息,说不定接下来的两天都找不到这种亢奋到透支的状态,最好的办法就是借着这股劲儿完美拍完。 汤廷咽了咽唾沫:“导演问你能不能把铁锹砸断。” “可以。” 秦绝表情未变,眼神的落点都没移动,只有嘴在动。 地上的不是高木龙,是曹昊。 地上的不是高木龙,是曹昊—— 我不是秦绝,是莫森…… 我不是秦绝,是…… 她反反复复地在脑子里重复着刻印着,汤廷快速地听着贺栩的吩咐调整了一个机位,能让秦绝把铁锹砸在高木龙脑袋旁边的地面上,但从合适的角度去看,就像精准砸在了高木龙的脖颈。 机位的更改又花了近十分钟。 浑身上下的剧痛让秦绝在透支里维系着一种诡异的清醒,仿佛灵魂和生命在剧烈燃烧。 她状态好极了—— 第一百二十章 《白昼之雨》(二十二) “开始!” 嗡! 是铁锹挥舞下去带动的风声! 咣当——! 秦绝双臂俱震,铁锹头啪地断裂,摔在一旁! 木头杆崩裂的位置真实得可怕,不规则的木刺根根分明。 高木龙蓦地趴伏下去,浑身痉挛。 “卡!” 汤廷适时发声,徐瑛几乎是风一般冲上前去,拿着血包和黏糊糊的特效材料,蹲下去给高木龙的脖子化特效妆。 也只有她这种水平的化妆师,才能在导演临时更改了伤妆效果后,不需要实验和打草稿,直接上手,一次成型。 秦绝依旧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甄楚楚全程站在玄关处,被她的气场和眼前惨烈残酷的画面震慑着,哆嗦得真情实感,大脑一片空白,丧失了所有的思维能力,僵硬在原地。 这次有了血浆的遮盖,不需要化得太精细,徐瑛仅仅用了半小时,还连带着给秦绝补上了血妆,让她半边脸都是被溅射的鲜血,顺着侧面的轮廓下淌出几行血痕。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秦绝的状态好极了,不是她进入了莫森,而是莫森的灵魂浸入了她。 徐瑛忙不迭跑开演区,屋子狭窄得过分,多一个人都多一份阻碍。 暂停过后,再次开拍。 动态运镜一路拍摄到了伤疤处,仔细拍摄了几秒渗血的高木龙后再次拉远,聚焦在铁锹处,秦绝轻轻一用力,木杆就从嵌进了高木龙脖颈的铁锹头上脱落。 “卡。” “继续。” 拍动态特写的摄像师后撤,甄楚楚背后的近景摄像师接上。 半边脸淌着血的秦绝转过头来,目光看向了呆滞在玄关的甄楚楚。 “卡!” “继续——” 秦绝背后的中景摄像师扛着摄像机,镜头右下角高木龙的下半身还在抽搐,秦绝拿着裂下来的铁锹杆,向原地颤抖的甄楚楚走去。 一瘸一拐。 一步一步。 秦绝举起了木杆,饰演着普通人的甄楚楚双手抱头。 嗙——! “卡!” 甄楚楚被带着回到楼下的保姆车上,后背绑上厚重加固的防护板,重新穿上戏服,顺便换了条带效果的同款裤子。 前前后后又是十分钟。 甄楚楚拒绝了助理歇一歇的提议,她此时被秦绝惊吓住的恐惧感非常真实,很可能再也不会有这么入戏的时候,过后难受可以,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拍摄再度开始。 甄楚楚跪趴在地上,乌龟一样向前徒劳地爬行着。 身后,站着的秦绝一次又一次地挥动着木杆,击打在她身上。 嗙! 嗙! 嗙! 反反复复,反反复复。 两个机位交互着,将这场虐杀近距离地拍摄得淋漓尽致。 甄楚楚痛苦地爬着,抽泣着,逼真的演绎完全将她代入了角色苏琪的情境里,不需要酝酿感情就已经涕泗横流,绝望感在每一个细节里迸发,比某些凶杀案的现场还原录像还要更加真实。 嗙——! “卡!” 徐瑛和道具组组长拎着血包跑过来,给“死去”的甄楚楚的额头、脸侧和身下的地板抹上血迹,秦绝的脸上也一样,哗啦啦地往下淌血。 拍摄继续。 各自的特写过后,满脸是血的秦绝拎起汽油桶,朝着甄楚楚泼撒。 模拟着汽油的液体大片大片地撒在侧身倒地的甄楚楚身上,她已经是一具“尸体”,呼吸停止,一动不动。 再次暂停,高木龙和甄楚楚跟着助理离开了演区,回到保姆车上卸妆擦身换衣服。 摄像师走到斜对角的位置,再度开机。 微微倾斜的镜头当中,秦绝扔掉汽油桶,抓起玄关鞋柜上的报纸擦了擦手。 拿起了打火机。 …… “卡!” “现场人员保持位置——正在回放检查——” 汤廷举着喇叭重复道。 考虑到夜场戏,这所作为拍摄地的单人公寓是单独搭建的,位置极其偏僻,不论是秦绝施暴还是汤廷用喇叭,都不担心扰民。 贺栩坐在监视器前,仔仔细细地盯着回放画面。 良久,他长出了一口气,朝着对讲机说:“收工!” “收工——!” 汤廷跟着复述着,剧组内外迅速响起一阵欢呼。 卸完了妆的高木龙用力鼓掌,迫不及待地裹着毯子下车,想找秦绝分享自己的感受。 毕竟秦老师演得实在是太好了! 另一辆车上的甄楚楚抱着助理崩溃大哭,止不住地呕吐,浑身都在不自觉地发抖,仿佛终于从一个噩梦中醒来。 “收工——” 汤廷的声音飘忽着,飘进秦绝的耳朵。 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这两个字的含义,这个含义如开关一般,封闭了名为“莫森”的灵魂。 秦绝踉踉跄跄地向后靠住墙,从晚七点开始,四个小时的拍摄记忆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是秦绝的脑海,不是莫森的脑海。 她恍惚着,感觉视野里的一切都在重影,天花板在模糊,灯泡变成了两个,四个,八个…… “秦老师,谢谢您。” 高木龙认真的神情映在秦绝眼前。 “呃啊——啊、啊……” 高木龙被铁锹砸进了脖颈,血液横流。 “秦老师,谢谢您的新年礼物……姐姐还在的时候也喜欢……” 甄楚楚含着笑意的声音回荡在秦绝耳畔。 “呜、呜咕……” 甄楚楚向前爬着,矮小而瘦削的身躯趴伏着,颤抖着。 我…… 又杀人了? 嘈杂的声音塞满了秦绝的脑子,是人声,是人脸,是那些战友,是亲密的同伴…… 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 心脏泵血的速度骤然加快,一股无比熟悉的强烈的欲望直直地涌进头颅! 想要血……想动手……想杀人! 秦绝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倏地瞪大眼睛,岩浆般炽热的杀戮欲迅速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来势凶猛,那头压抑在体内的笼中恶兽咆哮着挣扎着,一只爪子已经掰开了栏杆! 嗖!哐!噼啪——! 秦绝一脚踢开脚边的铁锹杆,猛烈的爆发下她全无收力,木杆带着划破空气的声音疾速飞出,正中墙边的时钟,坠落的同时玻璃表面迸出碎裂的爆响。 “秦绝?!” 这变故陡生,汤廷惊得魂都飞了,破着音叫她。 “离我远点!!” 秦绝死死闭住了眼睛,眼睑下的瞳仁已经浸满了猩红。 滚烫的剧痛的杀戮欲焚烧着她的理智,呼吸急促到无法构成循环,咽喉的窒息感层层叠加,心脏近乎跳出胸腔。 该死的—— 秦绝用力摸向作战服,电流猛地开大! …… ……! 怎么会——! 她差点惊得睁开双眼,怎么回事,怎么会不管用?! 对了,是今天……今天开了太久了,身体已经习惯了,形成抗体了! 他妈的—— 秦绝猛地向后撞去,双手抱胸,手指紧紧抠进了自己的双臂,制止起下意识冲向活人撕开肢体的本能。 停下啊,快点停下啊! 七军师被她重伤的画面历历在目,温热的鲜血,错愕的神情…… 你看,你又在伤人了。 高木龙明明还在对你说着“谢谢”,你却杀了他—— 你在系统空间里也是这样,拿冷血和追求胜利当做借口,对着同伴杀了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那都是幻觉,是制造出来的影子! 你杀了他们…… 是你杀了他们…… 用枪、用刀、用手…… 种种声音交叠着混合着,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什么都有,是每一个她遇见过的人,是每一个她亲手杀死过的人。 你是凶手啊,秦绝。 你就是最大的杀人犯,最残忍的刽子手—— 闭嘴…… 闭嘴!!! 秦绝噗通一声栽倒在地,隔着衣服将双臂抠出深深的印子。 “别过来!” 再过来你们就要死了! 她勉强地辨别着耳朵里那些来自于现实世界的脚步声,几乎能想象得到众人是怎样挤在她面前不远处,害怕着,恐慌着,担忧着,厌恶着,在上前与退后中徘徊。 秦绝死死闭着眼,挪动到角落,身体右面和后面都抵着墙。 砰!砰!砰! 她用力在墙面上砸着头,强电流没用,这里也没有束缚带,该死的,这股恶心透顶的杀戮欲,停下,快点停下—— 砰!!砰!!砰!! 秦绝蜷缩着,牙齿将嘴唇咬出了血,额头一侧磕出的鲜血与道具仿真血混杂在一起,整张脸都被血糊住了。 “秦绝!” “滚开!” 贺栩声音出现的一刹那,秦绝歇斯底里地吼了回去,嗓子破了音。 谁都不行! 贺栩更不行! 绝对不能伤了他——不要过来——他会死—— “离我远点啊啊啊啊!!!” 那个闭着眼蜷缩在墙角,把自己撞得满头是血的孩子怒吼着,咆哮着,在与自己的抗争里痛苦着,疼得撕心裂肺。 这就是…… 这就是你当年的感受吗,老程。 贺栩红了眼眶,心神俱震。 他猛地甩开了周围工作人员的手臂,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走啊?!!” 那股属于活人的气息扑面而来,秦绝声音尖利,狂躁中终于多了一丝绝望和恐慌。 求求你…… 不要过来…… 她的手仿佛被新鲜的血肉召唤着松开了自己的双臂,就要弯掌为爪向前撕去。 ——贺栩扑了上来,紧紧将秦绝抱在了怀中。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克己、回归 ……灵魂仿佛剥离了身体。 轻飘飘的,在半空中游荡,能看得见贺栩的背影。 老爷子脊背宽阔,穿着那件熟悉的热得要死的羽绒服,把相比之下极其瘦弱的她抱在了怀中。 秦绝看见自己的手掌弓成爪形,在贺栩的羽绒服上深深犁出五道沟印。 得醒过来。 “漂浮”在半空中的她定定地看着那具被本能支配的身体。 得醒过来。 不能被欲望吞噬,不能让兽性压倒了人性。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拥有复杂的爱。 爱而真挚,爱而克制。 她是秦绝,末世的军团长,万千灵魂的引渡人。 她可以毫不犹豫毫不留情地对任何一个她认为该死的人出手,同样的,她也没有资格和立场随意伤害无辜的人。 得醒过来。 秦绝第三次默念。 脱离了身体,丧失了体感的魂灵不能够即时体悟到时间与空间的流动。刚才的一切看似缓慢,实则只有极为短暂的一瞬间。 秦绝的意识体向着狰狞颤抖的肉体疾速坠落。 她抓在贺栩肩背的手轻轻一颤,在残留的本能中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指甲剐蹭着羽绒表面的声音细微却刺耳,秦绝喉间溢出艰难的低吟,在后知后觉的电流剧痛下竭尽全力操控着意志。 双眼紧闭,眉头紧锁。 漫长的三秒钟,或是三分钟?她辨别不清了。 “小绝。” ……咦? …………啊,是老爷子的声音。 这是什么称呼啊,好肉麻…… 秦绝在仿若撕裂灵魂的强烈痛楚中扭曲出一个笑容。 我都这么拼命地与自己死斗了,您老人家别在这时候穿插喜剧效果啊…… “小绝。” 贺栩抱着她,手掌轻轻落在她的后背,一下,两下,并不熟练,生硬又笨拙。 ……我都比你会哄孩子。 秦绝不知道自己是痛得直抖,还是笑得直抖。 “别慌,别怕,爷爷在这儿呢。” 贺栩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重复着,“爷爷在这儿呢……” “你不是坏孩子…… “你的强大也没有错……” 贺栩不断地、不断地重复着。 “不是你的错。”他说,“不是你的错……” 低缓而年迈的嗓音中,秦绝狠狠抓在贺栩后背的手颤动着,挣扎着,手指一根根从抓痕上抬起。 刹那间,她控制着这条手臂用力砸在地上。 激起一声脆响。 “咳!咳咳咳……” 这声响仿佛成了一个开关,秦绝痉挛了几下,张口重重咳嗽起来。 “小绝?” 贺栩小心翼翼地松开怀抱,但没有放开她。 秦绝另一只手摸索着探出去,抓住了老爷子的衣领后才试探着睁开眼眸。 她看向贺栩的双眼,它们褪却了往日的锐利,在此时盈满了浓浓的担忧和心疼。 被这些担忧和心疼包围着的,是映在贺栩眼里的,秦绝的面容。 她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双眼睛,看着恢复了正常深棕色瞳仁的自己。 秦绝虚弱地低咳了两声。 “老爷子,您得被颁个奖啊……‘救世主’的奖……” 她断断续续地笑着,咳嗽着,松开贺栩的羽绒服领子,去摸作战服的电流网开关。 强电流徐徐消失,秦绝猛地撑起身体,脸偏向墙的那边,垂头干呕起来。 “水!” 听着她说完了话的贺栩先是一怔,立即招呼着人过来。 他心底缓缓一松,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 贺栩不清楚秦绝的具体情况如何,但能看得出来,当前这一关,算是过了。 …… 消毒水的气味。 门外朦胧地传来谈话声,两个人,不,三个人。 身体有触觉。 在躺着,身上盖着被子,一只手半罩着薄毯,冰凉的液体持续注入手背,另一只手被固定住了,钝钝的,反应并不灵敏。 掌握了周围的信息,秦绝睁开眼睛。 陌生的天花板。 视野匀速扫过上下左右,一片白,被子和绷带都白得显眼。 脚步声由远而近。 秦绝轻缓地眨了眨眼,脸突然一僵。 ……不是吧。 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小声响起,秦绝头疼地闭上了眼睛。 草(汉倪双语)。 好家伙,老爷子手笔挺大,居然把她送到了这家倪省最好的医院。 ……这不巧了,有了足够的钱后,梨木雅子的母亲前不久也刚转院到这里。 至于梨木雅子为什么来到了门外……唉,必然是阿染那丫头联系她了。 如果我有罪,请让我一睡不醒,而不是像个货真价实的半百老人躺在病床上被一群小辈伺候。 秦绝沧桑地叹了口气。 这口气叹得不遮不掩,很快被床边的智能看护机器人收录进反应系统,触发了轻柔动听的电子音: “上午好,很开心看到您醒来! “请问,您需要传唤服务吗?需要的话请点头,或出声告诉我! “如您不想被打扰,请继续休息,三十秒后,我将默认您不需要传唤服务,并提醒主治医生您已苏醒。” 哎,科技发展得真好啊。 随时随地都能看见她家狗子的产业为人民服务。 秦绝认命地再次叹了口气。 “告诉他们我醒了吧。” “收到!衷心祝您早日痊愈!”机器人头顶柔光烁动,电子屏幕上显示出一束怒放的鲜花。 这花扎的,品味还挺好。 秦绝吐了个槽,就听见有人走了进来。 嚯,开门都没声音的,看来还是高级病房…… 老爷子,不至于吧? 进来的除了贺栩,还有张明。 梨木雅子那姑娘倒是懂事,呆在门外没动。 面对着一老一少两张关切的面孔,秦绝皮笑肉不笑道:“您老人家这是按工伤来算了啊。” 看她这阴阳怪气迷之有活力的模样,贺栩顿时放了心,面上斜了秦绝一眼,哼道:“我是导演,自然要为入戏太深受到影响的主演负责。” “明人不说暗话,贺导,您知道这是我个人原因。”秦绝笑起来时还有些虚弱,“这些医药费什么的,您拿片酬抵一抵?” “放屁。”贺栩吹胡子瞪眼道,“我认个孙n……孙子还不成?什么医药费不医药费的,小年轻没个眼力劲儿,净抠这些没用的!” 秦绝身体上还残留着电击过的麻软和隐痛,笑得“哎呦哎呦”的。 “您这强买强卖啊。”她笑道。 “你乐不乐意是另一码事。”贺栩那对老态却不浑浊的眼睛翻起白眼来反差十足,“反正老头子我是先认了!真计较这些丁丁卯卯的,就快点好起来接着回片场拍戏!” “那不是必须的吗。”秦绝笑着点了点头,看了眼输液管又看了眼绑着绷带和夹板的手,“您放心,今晚出院没什么问题。” “着什么急,好好歇着!” 贺栩又瞪她一眼。 秦绝:“……” 唉,老人家真难伺候。 第一百二十二章 爷爷(求订阅求月票) 秦绝咧嘴笑了笑,心知此时多说一句“谢谢”怕不是又要被贺栩骂见外,便老老实实地说了声“明白”,转脸去看张明。 “小米粥,半勺糖。” “哎!” 张明连连点头,起身去拿。 这些东西其实都备好了,随时温着,就等秦绝醒来。 贺栩满意地点了点头,等张明出了门,才道:“演员敬业是应该的,但你情况特殊,还是自己心里有点数,别敬业过头了,反酿祸事。” “确实。”秦绝自己也在反省,只是那时仿佛与角色融合为一体的感觉太妙了,她这种沉浸派的演员很难不为之沉迷,也就因此过度透支,差点出了大问题。 不过…… “谢谢您了。” 秦绝垂眼略一感受,体内那股杀戮欲直观地消散了大半,不像以前被压制,而是彻彻底底地散掉了一部分,令她从灵魂到身体都陡然轻快了不少。 她克制住了,她做到了。 没有借用外力反压下去,也没有躲进影视空间来逃避。 这一次,秦绝堂堂正正地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对这股可怕本能的掌控程度也产生了质变。 她能感觉得到,自此以后,激烈的情绪波动与五感上的刺激不会轻易挑起体内的嗜虐欲,换而言之,她这个定时炸弹的危险级别直接下降了两个层级不止,能达到融入和谐社会的最低标准了。 或许,不破不立这样极端的法子才真正适合她。 “哼。”贺栩的声音将秦绝的思绪拉回现实,老爷子将盖在她输液那只手上的薄毯又仔细掩了掩,神情不再端着,露出一丝疲惫。 “你也长点心。”贺栩道,“好演员不多,就算是为了龙国的影坛,也多珍惜些自己。” 这话乍一听有些强行道德绑架的意思,不过秦绝知道,正因为贺栩的格局摆在那,才会真心实意地这样说。 若是末世时的她遇到了某个强大的战士,恐怕也会牢牢照看着他她,说出同样的话。 因为当个人的实力达到了一定的层次,他或她的价值就已不仅仅属于自己,既然拥有了超乎常人的能力并以此获取了私人利益,也就应当承担起与这份实力同等的社会责任。 举个例子,一个能瞬间移动的人要是平时从不使用自己的异能,装作无事发生也就罢了,要是他一面使用着这份能力给自己谋求便利,享受着常人没有的特权,一面又抗拒伴随着异能而同时出现的义务,好处都捞尽了却不付出,那受人诟病也是情理之中。 只可惜,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样的觉悟。 私欲与利益的驱使下,许许多多上层社会的人坐享其成,理所当然地不把人当人看,对于此类,只能说一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无数的经验和实例告诉秦绝,等价交换与双赢政策才是最实惠安全的处事态度。正如她知道自己拿了片酬演了电影,会有粉丝和观众买票去看,所以也就百分百投入演戏,在导演的指挥安排下呈现给他们足够好的作品一样。 义务与责任,是本分。 基本的温饱之上,是个人价值的实现,是社会责任感,是使命。 “不过,老爷子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秦绝含着笑意调侃道。 难道她一个人,就能搅动影坛,把文娱掀个天翻地覆不成? “呵。”贺栩同样眼眸带笑,“当局者迷,旁观者啊,可看得透亮着呢!” 他这个老头子见过的人多了,上一个被他认为气场出挑、前途不可限量的,还是程铮那小子。 至于秦绝…… 贺栩微微眯起眼睛。他敢说,这小……这丫头,可不比程铮要差。 咦?等等…… “小绝。” “嗯?” “你跟程铮……到底是什么关系?”贺栩好几十年的老心脏突突直跳。 “啊?”秦绝眨了眨眼,“他我对象啊。哎?我没跟您说过?” “………………!!!” 贺栩眼睛瞪大了一倍。 这俩孩子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这自然的语气,这理所当然的口吻,老程你该不会还蒙在鼓里吧?! “哎哎,您、您悠着点。” 秦绝蹭着坐起身来,老爷子这么大岁数了,万一有什么闪失整出个她隔壁病床邻居套餐,这可不得了。 “还担心我呢!” 贺栩把她扎着输液管的手按回去,掖了掖小薄毯。 “老头子身子骨硬得很,不用你操心!” 顿了顿,贺栩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很像老一辈看见了孩子早恋时的模样。 “你们俩……” “始于意外。”秦绝的笑容莫名心虚,“总之就凑合过了,感情还不错。” 她带着一丢丢谄媚的口气询问道,“老爷子,您跟……他家长辈很熟?” 虽然早就从蒋舒明那里得知了贺栩与程老是互相拜访串门的关系,但看这模样,似乎交情还要更深。 贺栩眼眸幽深地盯着秦绝。 “老程的妹子是我结发之妻。” “……”啊这。 秦绝的笑容僵在脸上。 所以……贺老爷子是她家狗子的爷爷的妹夫……是程铮的姑老爷?是这个叫法吗? 这么突兀地就见了家长了? 等会儿,老爷子还想认个孙女(虽然还没认上)……那她跟程铮,是表亲?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听起来好怪啊! 秦绝计算着辈分,表情崩了。 “老爷子。”她嘴角抽搐了两下,“孙辈不孙辈的,要不,您还是算了吧。” 末世前后有时间差,程铮被秦绝吃了的那时候才二十二,比当时的她小了五岁。 按照重生时回到死亡瞬间来算的话,现在两人情况刚好对调,她家狗子反过来大了她五岁…… emmm…… 一时说不清到底是年上还是年下,好怪。 是同辈表亲的话,更怪了。 “怎么,认我这个爷爷还委屈了你不成?”贺栩板起脸来。 老爷子故作严厉的模样很是有趣,秦绝弯了弯唇,坦言道:“我算不准您那个层次千丝万缕的亲戚关系,也不打算深入世家大族,所以……” 贺栩对她的好,她是记着的。 这些从《白昼之雨》缘起的感情,倒也不必一定用名分和称呼来证明。 “你想得还挺远。”贺栩端了一下没端住,哧地笑了出来,目光慈爱,“算了,你要是觉得别扭,就不谈这些虚的。” “哎。”秦绝乖乖点头,贺栩既是尊重又是纵容,她心口一暖。 想了想,秦绝轻声道:“老爷子,我除了生身父母外没见过长辈,不适应三亲六眷,也别扭阖家团圆,您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尊长,这段缘分,仅咱们两个人记挂着就足够了。” 贺栩看着她,眼里闪过一抹怜爱,含笑点头。 “嗯……” 秦绝斟酌了半天,脸上发烧,“爷爷?” 好陌生的称呼,从未叫过。 但是……感觉不坏。 贺栩的大手轻轻落在她的发顶。 “哎。” 第一百二十三章 满血复活 贺栩没在医院呆太久,见秦绝醒来,状态还不错,便急匆匆地赶回片场了。 昨晚秦绝解开电流网后干呕了几分钟,硬撑着走回了保姆车上,等剧组收工才晕倒在车里。 她原本让自家闺女到了酒店再通过强制方式唤醒自己,攒一攒回房间一起歇着,没想到贺栩半途特地过来看了一眼,张明又没什么辩解的话语权,便被迫拐去了医院,在病房里醒来。 至于做检查时身份没露馅的事,想也知道是老爷子暗中做了布置。 看护机器人屏幕上显示着时间和日期,秦绝醒来时就瞥了一眼,她只昏迷了一个晚上,苏醒时刚过凌晨五点半。 今天并没有她的戏份,其他演员那边据说没被影响,早上照常去化妆准备,倒是没耽误正事。只是辛苦了老爷子,连夜赶路送秦绝到了医院不说,还陪床等她醒来,着实没能休息好。 秦绝生无可恋地被梨木雅子喂完了一碗小米粥,叹了口气:“还有几瓶?” “就剩最后一瓶了。”张明帮她留意着输液管,“秦哥,医生初步检查的结果是饮食不规律,睡眠不足……” 张明一一说着常见的亚健康病因,“具体的检查说等你醒了之后再做。” “也就那么几件事。”秦绝心里门儿清,“瘦身过度、免疫力低、神经紧张、偏头痛、耳鸣之类的,说白了,就是演戏耗心神,歇一会儿就好了。” 她此时输的药液不过是生理盐水、葡萄糖这些,顶多有些安神的成分在。 至于作战服内的电流网,是严格针对秦绝的情况设计的,均匀分布,并不会产生体表和体内的重度电伤,检查不出来很正常;而昨晚磕出了血的额侧,早在保姆车上卸妆时就好得七七八八,问题不大,连轻度脑震荡都没有。 毕竟是进化过一次的身体,这点复原能力还是有的。 “可是,哥,要不还是仔细检查下……” “你是老板我是老板?”秦绝温声道。 张明张了张嘴,臊红了脸低下头。 孩子关心她是一码事,逾距是另一码事。 “还有你。”秦绝视线扫向梨木雅子,“签约没有?” “签了。文秘工作,必要时兼职助理。”梨木雅子见秦绝态度严肃,老老实实地小声回答。 “月薪多少?”秦绝随口问。 梨木雅子说了个数字,跟张明的差不多。 她说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看了秦绝一眼,秦绝早有预料,恐怕森染说了工资就当是预先支付,等数额抵消了那张银行卡,才正式发工钱。 说白了,梨木雅子现在是给秦绝打白工呢。 听起来好像我是什么无良资本家……秦绝暗自吐了个槽。 “工作安排了哪些?”她又问。 既然张明和梨木雅子这两个助理都在,那就当面讲清楚,免得其中哪个人有所计较,节外生枝。 “还没定。”梨木雅子乖巧道,“森染小姐说听您的。” 秦绝微一沉吟,心里算了算她母亲住院到痊愈的时间:“分担一些阿染的工作,远程或线上处理就可以,如果需要真人出面的,就代她去。” 梨木雅子还要照看家人,同时又对她有好感,秦绝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都不会把这姑娘放在身边。 她这个铮性恋在感情方面很有自觉,既然有了家室,多余的暧昧根本没必要。 梨木雅子脸上迅速藏起一抹失落,笑着点了点头。 坐在她旁边的张明也隐约松了口气,毕竟秦绝用到助理的地方就不多,他又不是什么不可替代的超强助理,自然会有竞争意识。 还是要多学习啊! 张明想到秦绝拿着无人机零件侃侃而谈的模样,更坚定了。 “明子,去买票,最后一瓶输液结束就返程。” 将两个人的微表情收进眼底,秦绝微微颔首,“黎雅,联系阿染,让她把之前的病历传过来,交给负责我的医生。” “好的。” “……嗯,我这就去。” 听见“病历”二字,黎雅条件反射地缩了缩瞳仁,看向秦绝的眼里多了些担心。 但秦绝已经闭上了眼睛,假寐休息。 她抿了抿唇,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做事了。 …… 陆医生作为曾接手过秦绝的心理医生,当时对谈过后曾写过一份分析报告给她。这个时候趁早递交一份复印件,也省得现在这位大夫根据老爷子的吩咐劝说秦绝进行一次精神方面的检查,耽误她回去找演戏状态。 心理与精神,在医疗层面是有共通之处的。 当天下午,秦绝和张明回到酒店,没过多久,精神抖擞的秦绝重回片场,一如既往地找了个角落围观。 汤廷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这人,铁打的吗? 明明昨天夜戏拍完难受成那个样子,看着就揪心,这才不到一天,满血复活? 秦绝抬头接触到汤廷的眼神,回了个微笑。 汤廷心一突突,满脸复杂地转回了头。 这天的拍摄任务不重,晚上七点就下了戏,高木龙和甄楚楚正式杀青,工作人员送上两束捧花,两人的团队站在鼓掌的人群后拍摄物料。 “谢谢贺导,谢谢汤副,谢谢穆编,我很荣幸能来到《白昼之雨》剧组……”高木龙连连鞠躬,发表杀青感言,“最后感谢秦老师,真的在各种地方都帮了我很多,嗯,从他身上,我看见了一位好演员的素养,对自我的严格要求、对同事不留余力的帮助、对工作人员的尊重……还有他对演戏本身的热爱,对角色的理解……我觉得,这一次我才真正地认识到了做演员是多么艰难严格的一件事,对这个行业有了崭新的领悟,谢谢秦老师,真的谢谢您。” 秦绝在前排含笑鼓掌,这一圈人里她看着最年轻,却没有一个人觉得她这副前辈与长辈的模样有什么不妥。 这可是一个演戏演到疯魔的演员。 前一天夜里入戏太深、崩溃自残,第二天下午如常出现在片场。 高木龙说的没错,秦绝的敬业早已深入人心,这份自身做出的表率足以超越年龄和资历,赢得所有人的尊敬。 尊敬之中,还隐隐带着畏惧。 正如此时的甄楚楚。 “秦、秦老师……”说完了杀青感言的甄楚楚犹豫着道,“那个,我能抱您一下吗?我想治一治莫森PTSD……” 她这话说完,在场的人都笑起来。 秦绝一愣,也笑了,走上前朝着这姑娘张开双臂。 甄楚楚单手抱着花扑过去,秦绝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嗯,果然还是秦老师!” 甄楚楚有点不好意思地露出笑容,主动退开这个拥抱,朝着秦绝鞠了个躬。 “祝我们都能有个好成绩。” 秦绝的目光依次落在她与高木龙身上,温和中带着鼓励,“辛苦了,继续加油。” 第一百二十四章 场外求助 为了能让秦绝好好调养心神,贺栩又给她批了两天假。 老爷子知道区区一个放假拦不住她,这丫头,没人管得住,跟没拴绳子的萨摩耶似的,逮着机会就往片场溜,遂告知外围工作人员,看见秦绝先赶回酒店,出了事算他的。 电影拍摄过程中把敬业的男主演往回赶这种事,闻所未闻,迷之好笑。 这两天别说汤廷,就连剧组的小工都跟着乐。 秦绝也是头铁,早中晚各来一趟,来一次被赶回去一次,那背影,浑身带戏,蔫巴巴的,看着可落寞了。 “别理她!”贺栩自从认识了秦绝,翻白眼的频率直线上升,“戏痴固然不坏,戏魔就不行了!” 他还没看出来?这小崽子在这溜人玩呢! 三番四次过来撩闲,搞得贺栩的血压仿佛过山车一样,忽高忽低,相当刺激。 皮,就你皮! 贺栩怒道:“再来就告诉她,这是在妨碍拍摄!” 说罢一甩手,迈着气势汹汹的步子走了。 汤廷:“……我看他老人家笑得挺开心啊?” 穆思思没憋住笑,赶紧埋下脸去,肩膀一抖一抖的。 看这架势,怕不是贺老爷子德高望重,没什么孙子辈敢皮到他面前。好不容易有了个秦绝,老人家面上嫌弃,心里估计还挺喜欢,觉得热闹。 这么一出下来,连贺栩在众人心里的形象都从原本的严厉冷硬变得可爱起来。 剧组因拍摄而沉闷压抑的气氛,无形之中有所回升。 秦绝倒也不是一心一意地非要皮,她心里挂念着更改后的剧本和那场对她来说难度极大的哭戏,这两天能用的办法都用过了,生理上不是激不出眼泪,不过单纯凭借外力的演戏岂不是没了意义,她自己这关都过不了。 没有办法,只能在影视空间里反复观看前辈的演绎,背负使命的、恋爱挣扎的、家庭伦理的,悲情戏苦情戏的片段都要刷了一轮了,还是很难真情实感地哭出来。 她不是不能共情,只不过共情之后,只觉得苦闷、难过,沉重地揣在心里,在外却给不出什么反应。 于是就重复起了看片致郁→去片场溜达→逗老爷子玩儿恢复心情→被赶回来继续致郁的鬼畜循环。 这天晚上,秦绝砸在床上,长叹一声。 哭戏的技巧,她会了,哭戏里的感情,她还是没懂。 就像个做语文试卷的学生,把老师说过的“主观题要分点答,诗歌题得挑意象”都记住了,但怎么也搞不清楚人家作者到底有什么思想内涵,表达了怎样的感情。 秦绝摸出手机,刚巧弹出飞讯提示,岑易发了新的朋友圈。 点开一看,又在晒娃。 秦绝点了个赞,岑易的语音消息就跟了过来:“最近怎么样?杀青了没?” “没呢。”秦绝的声音里既无奈又怠惰,“今天二十四号,拍摄顺利的话,三月五杀青。” “怎么这么没精神啊?”她这种语气属实少见,岑易一乐,“遇到难题了?” “是啊——” 秦绝撑起身来,趁着岑易现在很闲,毫不客气地开始进行场外求助,“岑哥,我有一场哭戏,不会拍。” “哭戏?”岑易沉吟一会儿,“抓不到感情?” 不愧是离影帝就差临门一脚的实力派演员,一下说到点子上了。 秦绝咂了下嘴巴,叹道:“是,你也知道我是在哪被蒋导发现的,我……很久之前就没有流眼泪这个功能了,感情上。” “这样啊。”岑易给她打了个语音电话,背景音里窸窸窣窣的,还夹杂着小岑宽咿咿呀呀的声音,“不涉及保密部分,笼统说说,你的哭戏是什么样的?” “干净。”秦绝说,“一个小孩子说出了最想说出口的话,他很开心,而身体在难过。” “笑着哭……”岑易取其重点,突兀地沉默了十几秒,“你等一下,我去看看笔记。” 秦绝应了一声,安静等着。 岑易回来得很快,说话的口吻莫名多了些沧桑和感慨:“情绪的反差表演,演员的必修课。‘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悲伤会哭,欢喜也会哭;欢喜会笑,悲伤也会笑’。” “我学过这篇课文。”秦绝莞尔。 “那我们换成表演的视角来看。”岑易不愧是差点留校做老师的人,循循善诱道,“从这句话里,首先能体悟到什么?” “表情和情绪是相对分离的。”秦绝秒答。 “确切地说,你要操控的,是你的肉体,是每一块肌肉的运动;而你要展示、要释放的,是你的感情。”岑易道,“我们能够控制着嘴角同时往两边向上拉扯,形成‘笑’,但很难通过某一个肌肉运动令泪腺分泌眼泪。同理,我们依旧能够强行露出笑容,却在蓄满了眼泪时很难控制它们不落下来。肌肉上,‘笑’比‘哭’更容易操纵,感情上,它们的表现难度相对一致。” “而我的笑要发自内心,我的哭则是身体反应……”秦绝回忆着剧本,越发觉得这个任务十分艰难。 这已经与岑易所提到的理论完全相悖了。 “你要让你的身体,或者你的潜意识去觉察到‘哭’。”岑易道,“看过《不落的恋人》吗?” 秦绝回忆了一下:“……男主为了拯救女主,在三条时间线的集中点上消失了,变成了一个从未存在于世界上的虚拟概念,而忘记了他的女主却隐约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印象当中,这是蓝星一部很老的片子,最初的表演形式是音乐剧,后来搬上了荧屏,是经典的短篇电影之一。 “28分20秒到28分23秒。”岑易精准地说出了时间,“回到了学生时代的女主角穿着校服,回头望去,她的表情有些疑惑,有些茫然,像日常生活中任何一个平凡的瞬间。但她这三秒钟里,在落泪。” 秦绝眉梢一动,有所感悟。 是她把莫森的哭戏理解得片面了……生理上的反应,怎么能用一个“难过”简单定义呢? “不要去纠结某一滴眼泪一定代表什么。”岑易说,“交给你的身体,不要交给你的意识。” 秦绝一时失语:“好,我去尝试。” 这恰恰就是她最难做到的地方。 “不过,如果你短时间内无法做到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个很取巧的法子。”岑易笑了笑。 “是什么?” “矫情。” “……啊?” “就是矫情。”岑易笑道,“要自私,要以自我为中心,要疯狂地爱自己,从而为自己感到心疼,感到脆弱,感到难过。” “……”巧了,又是一个知识盲区,秦绝抽了抽嘴角,“这个办法的实用基础是什么?” “当你说服你本人,‘自己是全世界最可怜最委屈的人,做着最艰难最痛苦的事’,那么一旦演戏时将意识稍微抽离出去,以上帝视角看待,就会觉得:‘演戏的我像个小丑,我在笑着,我却想哭’。” 秦绝微微一怔。 听起来虽然很像歪理,却真的很实用。 这是将演戏的自己切割成了两部分,让演戏的那部分继续演“情绪”,让上帝视角的自己表现“悲哀”,而这份“悲哀”因为没有融入到演戏的“情绪”中,恰恰在外表上看去就像是普通而又神奇的生理反应。 “好办法。”秦绝赞叹道,“一听就不是科班的法子,这种民间奇招,是哪位前辈的个人经验与感悟?” 岑易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好半晌,他才笑出几声,轻轻地吐了口气。 “是许穆啊,他教给我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特质不是标签 “许穆?” 秦绝一愣,她对这人的了解仅限于前不久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只依稀记得他曾与岑易和柳华珺有过一段往事。 “嗯,虽然许穆后面接的戏越来越……”岑易顿了顿,“不过,他也是有过真材实料的。” “看过《提刑官》么?”岑易又说了个名字。 “看过几集。”秦绝努力搜索记忆,只找到了很久以前与江秋月一起看电视的片段。 “当时许穆就是凭借刑场上的哭戏获得了大众的认可,把一个身家清白却被诬陷的配角演绎得出神入化。”岑易笑道,“他其实很会演戏,我刚签约杨柳娱乐的那会儿,只是会‘演’,对走位、找镜头还有其他专业相关的事一窍不通,同公司的前辈许穆帮了我不少,这个技巧就是他那时教给我的。” “原来如此。” 秦绝不过多评价,许穆的实力和辉煌曾经是一码事,现在走上歪路被封杀是另一码事。 只能说,人从来都是复杂的。 “谢谢岑哥。”两人又聊了几句,约好了等这部戏拍完秦绝就去岑易家做客,看看小岑宽,便结束了通话。 岑易的话无疑给了秦绝一个新思路,许穆的办法对她来说虽不能照搬,但可以尝试着不断改良,摸索出适合自己的诀窍。 “阿染,你有什么建议么?” 没有回音,估计自家闺女又跟她阿妈一起做什么研究了。 秦绝看了眼时间,今天片场拍摄的是何畅与王茗的戏份,室内景,床戏,尺度不小,拍起来有些麻烦,老爷子一时半会回不来酒店。 她起身泡了杯茶,打开家里的网站,边顺手开了直播,边搜索岑易提到的两部作品,决定先做个观影分析。 【小狼晚上好~】 “晚好。”秦绝摊开笔记本,“今天还是干正事,我们一起云学习吧。” 【啊,又不唱歌吗_(:з」∠)_】 【摸摸前面】 【以后会唱的啦,不用着急哒】 “哦,对。”秦绝想起来这茬,放下笔,伸手去敲代码。 “之前看建议区里有人提议,能不能把直播提示也分个类。”毕竟她现在的粉丝构成越来越复杂,一部分是《囚笼》来的,一部分是听歌来的,还有一部分是为了看组装科技产品来的,需求各有不同。 秦绝手速极快地做了个新功能,让她能自选直播内容,比如“日常闲聊(互动为主)”、“陪伴学习(互动较少)”、“唱歌”、“技术组装”等等,粉丝也多了设置选项,闲聊和学习类的直播可以关闭提示,省得点进来又落空了期待。 “好了,大家记得更新一下。” 秦绝搞定后,直播间便挂上了相应的分类标签,功能的更新也会在粉丝点进APP时自动弹出教程,问题解决。 【这也太细了hhhh真的面面俱到】 【搓搓朗狼,辛苦啦!】 这个小插曲过后,秦绝便点开线上资源,看起了哭戏的片段。 由于版权问题,她没有共享屏幕,直播间里只能看见秦绝的上半身,时而抬头看剧,时而低头记一些东西。 看着看着,秦绝的表情从沉思变成无奈。 【噗哈哈哈哈,哥,你现在好像表情包】 【生活不易,秦绝叹气.jpg】 【秦老师是在练习哭戏吗?】 “是啊。”秦绝跟许敬伊隔空聊天,也不掩饰自己的苦恼,“我真的不会流眼泪。就是纯粹的……哭不出来。” 【眼药水?】 【切蒜!我上次边切边哭】 弹幕五花八门地提意见,秦绝笑着摆了摆手。 “那不行,光靠外物是演不好的。” 【某些流量演员:有被冒犯到(狗头】 【嘘,前面的当心招黑】 【不怕,咱们自己家,想说啥说啥#大拇指】 【嗯……或许因为小狼是男生,不容易哭?貌似女孩比较多愁善感一些】 “……”秦绝可谓是非常的有苦说不出了,她笑叹道,“大概吧。毕竟从小我就被教育着,‘男儿有泪不轻弹’什么的……” 说这话时,她嘴角微微扬起,眼神却莫名有些黯淡。 【啊这,我觉得爱哭这种事也不一定就是女孩子更多吧,还是分人】 【+1,我表哥也很感性的,他就是那种很细腻的男生】 “对。”秦绝颔首,“关于这些,感兴趣的话可以查阅下相关文献。‘男性特质’、‘女性特质’这些词,其实有两个更为精准客观的名词——‘工具性特征(instrumentalpersonalitytraits’、‘表意性特征(expressivepersonalitytraits)’。” 这是她早在意识到自己真实性别时就查过的资料,出于某些原因,一直极为深刻地记在脑子里。 “偏于理性的工具性特征,较为常见地出现在男性身上,同理,偏于感性的表意性特征,在女性身上出现得多了一些,就因此被人直接混淆成了所谓的‘男性特质’与‘女性特质’[1]。”秦绝温和轻缓道,“换而言之,这些代表着性格与人格的特征是基于‘人’本身而存在的,与生理激素、社会历史都有关系,至于性别,只能说有所关联,却并不是简单粗暴的‘因为所以’。” “‘因为你是女孩,所以你更爱哭’,‘因为你是男孩,所以你不能流眼泪’……这些事情,都是因社会习俗而产生的偏见而已。”秦绝轻轻一笑。 【哇,原来是这样吗,长知识了!】 【小狼怎么什么都懂orz】 【没错,秦绝老师说得很对,人拥有无限的可能,‘性别标签’只是其中一种常见的偏见,希望大家能跳出这些偏见的小圈子更客观地看待问题哦~】 【这么一看男生也蛮辛苦的,女孩子流眼泪好像没什么,男孩子在社会压力下就好像哭会很丢脸似的】 【确实,揉揉小狼】 【朗狼要不要找找自己不会哭的原因呢?这样会不会好入手些?】 “找过了。”秦绝的笑容里有些无奈,“被jia……挨揍的时候多了,身体就默认不哭了吧。” 如果哭了,秦景升就会骂得更狠,打得很凶。 即便是江秋月过来给她上药的时候,看见她流了眼泪,也要多说一句“男孩子要坚强,哭了会被人看不起”。 【噗,挨揍,抱抱我们朗狼】 【虽然跟性别的联系也不是很大,不过小姑娘貌似相对来说不容易被家长打(捂脸),坐标北方,家里人都觉得男孩比较皮,也抗揍】 【哈哈哈哈是这样】 【本人男,从小跟我妈斗智斗勇,挨过不知道多少打,后来知道她是恨铁不成钢,理解了之后就好好学习了】 提到这些,弹幕里聊得热火朝天。 【……看大家都在分享被爸爸妈妈批评教育过的童年经历,虽然但是……只有我是真正地被家暴过吗,我爸出去玩牌输了就会回来打我,没什么理由,只是单纯想发泄而已……我大学报了个特别远的学校,虽然被骂了好久,但一离开那个家真的感觉浑身都舒服了。唉,直到现在还不敢离稍微壮一点的男生太近,五米之内我就生理性地呼吸困难,真的很怕很怕】 秦绝瞳孔缩了缩,一股酸涩自心底如藤蔓般攀附上来。 “铃铛。”她轻轻念着这位粉丝的ID,“不是你的错。” 第一百二十六章 顿悟 原本的陪伴学习直播变成了连麦,ID叫做“秦秦铃铛”的姑娘听着秦绝在这边的安慰,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 这些事她从未跟别人提起过,一想到那些可能会有的室友的同情、老师的怜悯,就觉得自己卑微到了泥里,头都抬不起来。 “谢、谢谢小狼。”大哭了一场的秦秦铃铛吸着鼻子,“谢谢各位卿卿们在弹幕上安慰我……” “没事。”秦绝语气轻柔地跟她讲了一大段话,不仅仅是单纯的安抚,还有许多实用的走出心理阴影的方法。 末了,秦绝轻轻弯起嘴角:“每一个在原生家庭负面影响下,仍然能对世界温柔以待的人,都非常了不起。铃铛,你已经很厉害了,所以对自己更好一些吧。” 秦秦铃铛带着浓浓的哭腔,用力“嗯”了一声。 秦绝自己说完也微微出神了一会儿。 她眼前闪过末世时发起疯的自己,有许多人其实并不能以“敌人”相称。那时,秦绝杀了他们,理由可能仅仅是因为当时她心情不好,而这些人恰巧触了霉头。 末世里的秦绝,就如《白昼之雨》的莫森一样,是个心狠手辣、喜怒无常的杀人魔。 她并不觉得要给自己“洗白”什么,一个人过去很糟糕和她现在人还不错,这两件事都是客观存在的,并不冲突,也应当被公平对待,尊重已经发生的事实。 因果、罪孽,这些东西在秦绝身上累积了太多太多,她的良心和底线有多坚定,她背负的罪与业障就有多沉重。 “秦老师?” 下一个连麦的粉丝试探着叫她。 “嗯,在。” 秦绝回过神来,“抱歉,刚刚想到了一些事。” “没事没事。”那个粉丝沉默了一小会儿,小声道,“秦老师,刚刚听铃铛姐姐说的时候,我跟弹幕里的好多卿卿一样听哭了。那个,要是你觉得能有帮助的话,我也能……我也能讲一讲。” “乖,不要想能不能帮到我。”秦绝听得出来她说话在抖,“如果你想说出来,想鼓起勇气向我倾诉,我会好好听着。但如果说一些不好的事情会让你自己更加难受,那就不要勉强。” 秦绝说完了,突然灵光一闪。 她看了看连麦列表里正在排队的很多粉丝,露出一个淡淡又柔和的笑容。 “这样吧。”秦绝说,“要是方便的话,给我讲一讲你们想分享的内容好不好?什么都行。难过的事、开心的事,或者看过哪些很虐的电影,读过哪些令人意难平的……嗯,随便讲,我都听着。” 【呜呜呜呜呜我已经哭得不行了】 【我得缓缓QAQ共情力太强的人已经没了两包纸巾了……】 “对,别让自己受到太多的负面影响。”秦绝有被提醒到,“要是觉得不舒服了,就赶快退出直播间,好好平复情绪。” 【嗯嗯,明白的——】 【我今天就在这里住下了!!最近压力好大,崩溃到一半就被工作打断了,还得接着干正事,快趁着放假让我痛痛快快地哭一哭!】 【啊啊啊俺也一样,憋屈得太久了想哭都哭不出来】 “这不巧了,我也是。” 秦绝苦笑两声,温声对着现在这个粉丝道,“喵喵有什么想跟我分享的吗?” “嗯,那我,那我就说一个其他的事情吧。”泉水喵喵不再勉强,讲起一个小时候被妈妈接送上下学的事,很平淡,也很温馨,听得人不自觉露出笑容,也引起了更多人的共鸣,觉得想家了。 秦绝安静地倾听着,时而说几句话。 泉水喵喵之后,下一个粉丝哭着说起了自己最近挣扎在学业里,不想辜负家人的希望,好几次都撑不下去的事,再下一个,聊到了找工作的不易,想起自己小时候还跟迟迟不回家的爸妈发过火,觉得当时真是很不懂事…… 一个又一个,许许多多的故事被不同的声音一一讲述着,秦绝听着,感受着,仿佛在各种人的人生里漫游。 与影视空间不同,他们都是真实的,就在这里,近在咫尺地在她耳边娓娓道来。 “哥。” 连麦了快两个小时,有个粉丝开口就抑制不住哽咽。 “我好难受,我好想死。” 她断断续续地哭着说:“我已经吃药一年了,重度抑郁,不敢告诉家里。他们根本理解不了,只会觉得我很矫情,一点挫折都承受不了,动不动就要崩溃……我好几次都觉得自己不行了,坚持不下去了,我不知道我还活在世上的意义是什么……如果不是我家雪球还在,我真的真的,好想离开这个世界啊。” “我好没用,连去死都只敢想一想,吃药会恶心得吐出来,割腕和跳楼都怕疼,我看雪球的小爪子扒拉我卫衣上的球球时又觉得我不能死,我告诉自己今天外面的风景很好,我还没有游遍全国,我追的还没写完,我还没有在线下追到星,没有看到你…… “我时时刻刻想去死,又时时刻刻劝着自己要活下去。可是,可是好难啊,努力好难,呼吸好难,吃饭也好难……就算靠着搞笑视频活过了十几分钟,清醒过来又觉得自己浪费了十几分钟什么也没干,再次变得沮丧,骂自己是废物,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好……” 她抽泣着,抹着眼泪。 “我昨天看了一本书,作者说,‘世界上最难的事就是与自己和解’,他说的没错,我每天晚上一躺在床上,所有发生过的事情就会一遍遍出现在脑子里,全都是痛苦的事,根本忘不掉,也没办法放下,它们就这样折磨着我,让更多难受的事继续出现……” 似曾相识的窝心感再度涌了上来。 秦绝听着她的哭泣,一只手按住胸腔。 没有了动不动就燃烧理智的杀戮欲,这一次,她能真切地感受到这种难以言喻的窒息与痛楚。 世界上最难的事就是与自己和解…… 她何尝不是? 莫森又何尝不是? 心脏被一块沉沉的石头堵住了,血液的输送都变得困难。生机与活力被沉重的心情带着一路下坠,灵感与顿悟却截然相反,在强烈的沉郁中层层迸发。 “我听到了。” 秦绝哑声开口,“我不能说自己有多么感同身受,但是……类似的心情,我也曾有过。” “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了”的这种感觉……她懂。 想着想着,一个疯狂但又极其符合清理的办法在秦绝脑子里诞生。 “丫头。”她念着这位重度抑郁症的粉丝的ID,“来,来和大家一起,陪着我编一首歌。” “最迟明后天,我来唱给你们听。” 我之前想错了。秦绝想。 那场哭戏并不是所谓的重点。 演戏,演的是角色,演的是角色的故事,而不是单独拎出来的某一场戏。 比起如何让莫森流泪,更重要的,应该是想清楚、想明白为什么他会流泪。 莫森需要一场与自己的和解。 秦绝也是。 第一百二十七章 直播进行时 这首歌秦绝断断续续地编了很久。 它没在森染收集整理出的资源中,只是秦绝在末世里偶然听人唱过。 现在想想,那个人应该就是来自于叫做“地球”的平行世界吧。 秦绝抱着吉他一点点扫着弦,慢慢复原记忆中模糊的旋律。 所幸《白昼之雨》进组前,她就花费了许多时间练习倪语。这首歌,从词到曲若是直接地呈现给听众,兴许会因过于直白而破坏了其中意蕴。 秦绝时而停下思考,时而拿笔在本子上写下几句倪语歌词,斟酌韵脚和音调。 很多粉丝陪着她,一些中途离开,另一些又加入进来,如是往复。 房间寂静,唯有秦绝的吉他声。 扫弦的部分很重,且占据了全曲极大的比例,听起来无端有些狰狞。 比民谣激烈,却还不到摇滚的程度。 伴着秦绝轻轻的哼声,这首歌缓缓勾勒出了雏形。 主旋律与伴奏的基调定下后,她打开专业的编曲软件,着手处理。 不同的乐段填充进去,素材库里的乐器采样换了又换,两三个小时后秦绝突然松开了鼠标。 她胳膊搭在吉他侧板上,手指在琴码附近垂落着,指尖一下一下地点在木质面板上。 就这样静静地过了一会儿,秦绝伸手拿起手机,给汤廷发飞讯。 “副导。我想回那个十字路口。” 汤廷和贺栩都注册了家里网站的用户,后台能看得见他们的身份信息。 此时汤廷的账号还挂在秦绝的直播间里,她猜到他们两个人里应当有人没睡。 【汤廷:拍摄莫森少年时代最后一幕的那个地方?】 考虑到还在直播,汤廷回的是文字消息。 秦绝抬眼对着摄像头点了点头。 【汤廷:好,还要什么?】 “那套戏服。”秦绝低头说,“还有一个麦架。” 【汤廷:清场?还是叫群演来?】 这口吻不像汤廷,秦绝笑了笑,猜到了老爷子就在他身边。 “不用。这些就够了。”她轻声说,“那里不是本来就有人吗?” 莫森被逼迫着当众出丑的时候,也是人潮汹涌,有无数双眼睛。 【汤廷:今天照常拍戏,下午剧组安排车送你】 已经过了零点了,汤廷说得很严谨。 “好。” 秦绝听话地露出个淡淡的笑容。 “可以再任性点吗。”她说,“无人机可以跟拍,我想在戏外保持直播。” 这一次汤廷没有在飞讯里回复,秦绝看见直播间零零碎碎的弹幕中飘过一个“好”。 ID是简单的两个字,“如生”。 哎……未免也太惯着我了。 秦绝哑然失笑,要是她从小真有贺栩这样的爷爷,现在大概会是个纨绔子弟吧。 【不早了,睡吧】 贺栩再次发弹幕说。 “嗯,还有五个小时,这就睡。”秦绝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了,“您也快休息吧,我就够不省心的了,不能出现人传人现象。” 【你还知道!】 秦绝看见这几个字,就能想象出贺栩瞪着眼睛的模样,忍不住勾起嘴角。 她没有关闭直播,就像刚才说过的那样,莫名地就想一直一直地保持下去。 陪着屏幕外被她看作家人的粉丝们,又或者,让他们陪着她。 秦绝把木吉他稳稳当当地放回一旁的架子上,拿了条毯子过来,裹着自己趴在了桌上。 “抱歉让大家陪了我这么久。”她蹭了蹭胳膊,找到个相对舒服的位置,“虽然都这时候了再说有点没良心,不过,尽量都别耽误自己的学习和工作啊。” 【晚安!】 【不要见外啦,明明是小狼陪着我们】 【是啊,都说了是家里人了,不要见外~】 【时差党没在怕的!朗狼晚安!】 【放心吧,现在放假呢,不会耽误的】 “好。”秦绝露在外面的半张脸扯出一个倦怠又柔软的笑容,“晚安。” 说罢,她在镜头前闭上了眼睛。 …… 四个半小时后,秦绝眉头一动,睁眼时没有半分滞涩。 仿佛她没在睡觉,只是一直在闭目养神。 【早上好!和其他卿卿交班来看秦老师啦】 “交班可还行。” 秦绝哑着声音笑笑,这个声线并非是刚起床自然带来的生理影响,而是她始终保持的莫森嗓音。 【狼啊,你真的睡了吗……】 【刚才出声吓我一跳,感觉秦哥醒得好快】 【+1,我每次都起不来】 “习惯了。” 秦绝弯了弯唇,没有多解释。 瞄了一眼,贺栩和汤廷的ID都没在直播间,不知是在休息还是已经开始了工作。 电影的主创团队向来都不比演员轻松,很多时候演员还没来上妆,摄录美三大组就已经起大早安排着演区的种种了。 《白昼之雨》剧组比其他同行在这方面要好上一些,那长达一个月的剧本围读里把前期能定的都定了下来,很多时候不用贺栩亲自出面,工作人员就能按照原有计划,顺利完成拍摄准备。 高效指的是每一分钟都好好利用,达成事半功倍的效果,而不是整个剧组都熬大夜拼时间,人累得不行不说,拿出来的作品也就那么回事儿。 秦绝在剧组呆的这段时间里深有体会,同时适应得极好。 她在手机上输入了一段指令,停留在充电台上的四架无人机就无声移动起来,智能识别人像,自动调整角度。 “怎么样,能看到吗?” 秦绝向其中一架无人机挥了挥手。 那架无人机上的小屏幕中立刻闪过弹幕内容。 【能能能】 【哇啊啊好高清!】 【我又傻眼了,这是什么高科技啊,卿卿们看到了吗,还有选项】 “选项?” 秦绝边说着边往洗手间走,小巧敏捷的无人机们就自动跟着她,一台在前,一台在后,剩下两台分别拍摄侧面,高度和距离维持得刚刚好,不会影响到秦绝的正常生活。 “嗯嗯,在我们这里可以选看哪个机位呢!选择恐惧症的话还能直接看官方视角,有切镜头的那种。”有粉丝发了语音,离秦绝最近的那架无人机适时播放出来。 “不错啊。”秦绝雷厉风行地洗了把脸,拿起电动牙刷,“感谢伟大的经纪人。” 【复读!感谢染姐!】 【哥,你背后绝对有个团队吧,我是专业学这个的,你的分镜切得好专业好好看哦,后台真的没有导播吗?】 秦绝刷着牙含含糊糊地直笑。 她漱完口吐掉泡沫,回到书桌旁把吉他和效果器装进吉他盒。 “我的团队啊,那可厉害着呢。” 故意给了镜头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秦绝微微一笑,“好了,出门这一段要保密,待会儿见。” 第一百二十八章 无数次预想的死亡 直播从黑屏过渡到画面时,秦绝已经在化妆间里了。 森染考虑得面面俱到,镜头里除了秦绝以外的人都会自动做模糊处理,不暴露隐私,只有他们本人同意全貌出镜时才会撤下马赛克。 【……是我的错觉吗,有点吓人】 【前面,你不是一个人】 进入了莫森状态,换好了戏服的秦绝面无表情地坐在化妆镜前,任徐瑛给她打理妆容。 过了这么多天,也亲眼看见了秦绝因入戏太深在片场自残的模样,徐瑛现在的心理素质不比平常,手稳得堪比做外科手术,整个过程干脆利落。 “好了。” 徐瑛放下化妆刷,轻声开口。 【为什么给小狼化妆的姐姐眼睛里都透着怜爱啊噫呜呜噫】 【是啊是啊,虽然好糊,但是姐姐好温柔啊】 秦绝微乎其微地点了下头,对着镜子慢慢地活动着脖颈,自始至终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镜中的自己。 明显的黑眼圈、略深的法令纹、粗糙的皮肤,令她看起来像一个饱经沧桑的社会人,光看外表分不清到底是二十岁刚出头,还是年近三十。 直播在秦绝走出化妆间的一刻回到黑屏状态,上面飘过一条又一条粉丝热烈讨论的弹幕。 用她们的话说,“总算看到点新饭了,当然要细品”。 今天的戏份并不难,两场室内,两场室外,外景里有许多群演做背景板,秦绝只出现在镜头一角,却是聚焦所在。 以动写静,以大衬小,又是贺栩擅长的拍摄手法。 宝藏导演啊。 秦绝学着网上的热词暗暗感慨。 在拍完一场戏,需要转移地点时,她就会在保姆车上把直播打开,镜头有意避开窗外,不暴露地点和其他信息,以免影响拍摄。 如果不是有自家闺女这么强大的即时处理系统,秦绝还不知道要找来多少人的团队才能做到这么复杂妥帖的直播。 她安静地注视着镜头,从最初的不适到现在的习惯与亲切,不得不说,“直播”让秦绝气场中的孤寂淡了不少,她知道在屏幕的那一端,有几百、几千甚至上万的人陪着她,这个事实使人莫名安心,也为之感动。 “秦哥,吃点东西吗?” 张明也在车里,刚才秦绝拍戏,他就去旁边的小吃铺买了早点。 “嗯,自己吃过了么?”秦绝接过三明治和早餐奶。 “吃了吃了。”张明笑着点头。 【小明好厉害,我隔着屏幕看朗狼都有点怕……】 【hhhh明子好用功啊,还在上网课】 【天,这不是秦一科技的公共课吗,我昨天刚听完这节,枯了】 秦绝嚼着早餐,浸入在莫森的状态里,仿佛感受不到嘴里食物的味道一般,把“吃饭”当成了维持生命的一项任务,囫囵吞枣地完成。 这个成为了杀人魔的男人,就如他自己对田刚说的那样,“人生早已经完蛋了”。 行尸走肉似的活着,能够引起情绪波动的,只有噩梦、血腥和暴力基础上的性。 样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绝眼里的阴沉更浓,配上她病态到可怕的苍白皮肤,给人仿若被变态盯上的错觉。 【呜呜呜我好怕我不敢看了orz】 【我觉得好亲切,有时候我看镜子里的自己也是这样……】 那股恹恹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恨不得下一秒就去死的模样,“狼狼家的小丫头”对此实在太熟悉了。 她看着秦绝,难过、愧疚、温暖、丢脸等等情绪杂糅着灌进脑海里。 昨晚真是好恶心啊……明明跟喜欢的演员好不容易连麦了,一开口却都在说那些负能量,动不动就想死什么的,太糟糕了吧…… 可一想到秦绝当时说过的话,她在快要窒息的堵心里又感受到一丝暖意,是被关心、被爱着的那种暖洋洋的感觉,有着与悲伤不同的落泪的冲动。 只是,只是…… 即便非常非常感谢着秦绝,“狼狼家的小丫头”却仍然痛苦地蜷缩进被窝,任长长的头发盖住自己的脸,在沉闷与黑暗里只留下一块透亮的屏幕。 抑郁的人,甚至会害怕他人的关爱。 真的很矫情啊,对吧?没有人在乎的时候,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扔下了;有人伸出援手,露出笑容的时候,又觉得被这样关切着的自己恶心透了,一天到晚就只能给别人添麻烦,恨不得后退再后退,在这世上彻底消失。 果然……我哪一天就会去死吧。 直播间随着秦绝下车回到熟悉的黑屏,“狼狼家的小丫头”看着屏幕里映出的自己,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在心里咒骂着这张丑陋狼狈的脸。 你为什么不赶紧消失呢? 爸妈的要求永远都做不到,再怎么努力学习也还是理解不了那些知识,好不容易考上了二流大学,前一天心血来潮加了社团,今天的聚餐活动也还是不敢去,不知道化妆不会穿搭,土得要死,开口就是浓浓的方言口音,情商低到可怕,一开口就惹人不高兴,难怪没朋友,这种时候只能缩在宿舍里…… 低低的抽泣声从被窝传来,仿佛被堵死在厚重的被褥里,无法扩散,无法传达。 你这种人,到底有什么活着的必要啊…… 明明别人面对着更苦更艰难的境况都能笑着努力下去,为什么你就是不行呢?! 说到底,还是因为你是个废物啊,动不动就承受不住,一点小事就被打击得不成人样,玻璃心,矫情鬼,除了哭什么都不会。 正好……药已经不剩下多少了,快要吃完了。要不然,要不然就等小狼唱完这首歌之后就…… 她呜咽着重重咬在自己手背,用反馈给肉体的疼痛治愈精神上的痛苦,恶性循环。 无数次,她站在天台上,微风吹着她的长发,尘世喧嚣远远隔绝,惬意得想一跃而下。 无数次,她站在河边,水面有一个憔悴的女孩,满脸不开心,让她想坠下去将她拥抱。 无数次…… 想去死的时刻,有无数次。 教室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只蜜蜂只在她身边打转,好烦,好想死;室友没等她独自去了食堂,好烦,又觉得这样捆绑着他人的自己更烦,好想死;失眠了所以睡过了老师布置作业,不敢开口问别人,最后写得一团糟交上去成绩差得不能看,好烦…… 喜欢秦绝这么久也只是因为他还没火,还很温柔,还能读到每一条弹幕…… 还能……看见自己…… 啊,我这种自私的人真是……没救了吧…… 无止境的纠结,直播间画面与黑屏的轮换,时间的流逝。 手机右上角,数字渐成十六点整。 嘈杂的人声充斥耳膜,女孩下意识缩了缩,明亮的屏幕一瞬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穿着校服的秦绝出现在直播里。 熙熙攘攘的十字街头,他背着吉他,一步,又一步,走到麦架前。 诶……? 这么多人的面前唱歌吗? 好厉害啊,大概是我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吧…… “狼狼家的小丫头”在被窝里捂住了嘴巴,实时切换的镜头中,秦绝拨弄着琴弦,一串琴音淡淡响起。 第一百二十九章 《僕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 又是……这条街。 天还亮着,没有绚烂的云霞,阳光底下有那么多人正常地生活着,是我闯进了他们的生活,是一个异类、怪物,闯进了他们的生活。 我仿佛在被人操控着身体。 啊,好熟悉的感觉。 被何冶命令着的时候是这样,杀死何冶的时候也是这样,强暴女人的时候是这样,杀死别人的时候也是这样…… 噩梦是唯一让我找到“我”的时间,可惜它们太痛了。 头也痛,耳朵也痛,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都在痛。 这一次又是谁? 你是那个坏掉的我吗?还是另一份突如其来的恶意? 我能感受到自己在走着,向前走着,一步,又一步。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人群,对面……对面没有那个女人了啊。 是梦吗,这些既相似又不同的东西……哈,怎么可能啊,我的一切都已经彻底完蛋了,这一定是又一个可怕的魔鬼吧,难道我这种人还能拥有怎样的美梦不成? 真是可笑。 嗯?嘴巴凑到前面了。 要干什么啊,要对着面前这个麦克风说些什么吗。 “我是鹿野二中高一C班的莫森,一个未成年就对着妓女发情的杀人强奸犯”——之类的吗。 这种丢脸的事情我已经做过了啊。 就算是再来重复一遍,我也不会再怕了啊。 …… ……手指,不由自主地动了。 这是什么,吉他? 噗嗤,真不得了啊,这一次俯身我的恶魔…… 不过这种招数太小儿科了吧,当众用我的破锣嗓子唱歌吗?这种程度的出丑根本不会让我再死一次的。 你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意外的、让人不明就里的吉他音,摆着一副像模像样的姿态,好像我的身体成了什么光鲜的大人物一样。 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了。 “僕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ウミネコが桟橋で鳴いたから。” 我曾想过去死是因为,听见海鸥在码头上鸣叫。 “波の随意に浮かんで消える,過去も啄ばんで飛んでいけ。” 随着波浪的浮浮沉沉,连我的过去也一起衔着飞走吧。 ……对啊。 高二时期,修学旅行,和同一年级的大家去了海边。 被何冶踢进海水里的时候,感觉肺里灌满了腥咸的液体,如果那时能痛快地死掉就好了。 “僕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誕生日に杏の花が咲いたから。” 我曾想过去死是因为,生日那天杏树开花了。 “その木漏れ日でうたた寝したら,虫の死骸と土になれるかな。” 在斑驳的阳光下打盹,是不是就能和虫子的尸体一起变为尘土呢。 生日吗。 已经没什么记忆了。 院子里的树?有过吗……好像只剩下和哪个人一起盘腿坐在地上打游戏的场景。 大概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老电视的屏幕上吧。 仔细想想的话,在这种幸福的日常里一睡不起,真是件奢侈的事啊。 “薄荷飴、漁港の灯台錆びた,アーチ橋、捨てた自転車。” 薄荷口味的糖果、渔港的灯塔,生锈的拱桥、丢弃的自行车。 “木造の駅のストーブの前で,どこにも旅立てない心。” 木制车站的暖炉前,无法启程到任何地方的心灵。 什么啊。 在胡乱地唱些什么啊。 好像多么可怜似的,好像这样就能得到别人同情的目光似的—— “今日はまるで昨日みたいだ,明日を変えるなら,今日を変えなきゃ。” 今天仿佛和昨天一样,要想改变明天就必须改变今天。 “分かってる,分かってる,けれど……” 我知道,我知道啊,但是…… 不要再唱这些奇怪的东西了。喂,不要再唱了啊! “要是那时候能鼓起勇气面对何冶”之类的,已经过去的事情根本没办法改变了啊?! 日复一日,日复一日,都是那个垃圾自己酿下的恶果啊! 反正我已经完蛋了,带着那种垃圾一起完蛋下去也无所谓了吧—— “僕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心が空っぽになったから。” 我曾想过去死是因为,心里已经不存在任何东西了。 “満たされないと泣いているのは,きっと満たされたいと願うから。” 为空落落的心灵而流出眼泪的话,一定是渴望着被什么充实。 真烦啊…… 讨人厌的吉他声,明明刚才用力地弹奏着,现在却一副温柔的模样。 但是,是错觉吗,那种“心脏被填得满满当当”的感觉……似乎曾经真的有过。 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着…… “僕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靴紐が解けたから。” 我曾想过去死是因为,鞋带突然松开了。 “結びなおすのは苦手なんだよ,人との繋がりもまた然り。” 我不擅长重新系好啊,就像不懂如何维持与别人的羁绊。 有一件,我好像有一件很想做的事情。 是推倒那个叫邱雪的女人吗?她和高中时代的教体育的女老师长得好像。 如果能对死去的她做些什么,想想就觉得兴奋。 等等……真的是她吗?我所执念的,本该是……? “僕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少年が僕を見つめていたから。” 我曾想过去死是因为,记忆里的少年静静地注视着我。 “ベッドの上で土下座してるよ,あの日の僕に「ごめんなさい」と。” 在床上跪下来吧,向那一天的我说“对不起”。 ……。 “对不起”吗。 把你变成一个烂到骨子里的人渣,这是你想要的吗。 让你成为一个除了地狱以外哪里都去不了的恶鬼,我应该……对着你道歉吗? “パソコンの薄明かり,上階の部屋の生活音。インターフォンのチャイムの音,耳を塞ぐ鳥かごの少年。” 电脑的微光,楼上房间的噪音。座机的铃声,紧紧捂住双耳困于鸟笼的少年。 “見えない敵と戦ってる,六畳一間のドンキホーテ。ゴールはどうせ醜いものさ——” 与看不见的敌人战斗着,狭窄房间里自以为是的堂吉诃德。反正自欺欺人的目的也是一样丑陋—— 闭嘴啊!! 我已经不会害怕这些了,那些虚假的狗屎我早就不再害怕了!! “僕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冷たい人」と言われたから。” 我曾想过去死是因为,被人说成是“冷漠的人”。 “愛されたいと泣いているのは,人の温もりを知ってしまったから。” 想要被爱而流泪的话,一定是尝到了人的温暖。 都说了,闭嘴啊…… 说什么“人的温暖”,明明就—— ……等一下。 眼前,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她是…… “僕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あなたが綺麗に笑うから。” 我曾想过去死是因为,你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死ぬことばかり考えてしまうのは,きっと生きる事に、真面目すぎるから。” 满脑子都想着如何自我了结的话,一定是太想认真地活下去。 是她。 我想起来了,不,我其实从来都没忘记过。 “僕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まだあなたに、出会ってなかったから。” 我曾想过去死是因为,还没有与你相遇。 是啊,那个时候遇见了你之后。我本来,我本来…… 如果能把那句话说出口的话,或许,我现在就不会…… “あなたのような人が生まれた,世界を少し好きになったよ。” 因为有像你一样的人出生在世上,我稍微喜欢上这个世界了。 我…… 我好想你…… “あなたのような人が生きてる,世界に少し期待するよ。” 因为有像你一样的人活在这世上,我对世界稍微有了期待。 …… 重重的扫弦声中,路人随手的摄像里,无人机的实时直播下。 被秦绝侵入的,莫森的灵魂,随着最后两句歌声渐渐感觉到了脸庞上湿润的痕迹。 刚刚都没有发现,原来早在唱着歌的时候,早在某一句乐段的时候…… 我就已经哭了啊。 悲伤的事,逃避的事,痛苦的事,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这么多了吗。 这真是…… ——你是谁? 这个无声流着眼泪的少年在心里问她。 我是秦绝。 她说。 ——没见过的名字……不过,谢谢你。 他轻声说。 ——谢谢你,我终于可以……好好地说出这三个字了。 秦绝眼神没有焦点地望向远处。 我也一样。 谢谢你,莫森。 ——原来人群的围观也有不可怕的时候。 原来流出眼泪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我也有过平凡幸福的日子。 原来以“绝”字被称也不代表着真的没有了感情。 ——那么,回见啊。 那个承载在剧本上的角色彻彻底底成为了鲜活的人,这个人正存于她的心中,灵魂中,病态苍白的脸上带着由衷的笑意,把宝贵而滚烫的眼泪留在了秦绝的脸颊。 “莫森”一点点缩回到她心里的某个角落,意识回归,心神重聚,天还是亮着,有一大群人围着秦绝,有些和她一样流着泪,有些眼眶微微泛红,有些举着手机,有些犹豫着想要上前。 同样的街头,同样的位置,解开了莫森的梦魇。 熟悉的吉他,熟悉的弹唱,找回了秦绝的曾经。 “阿玦!看爸爸!哎呀,别害羞,来,就是这个镜头,大胆唱吧!” “小兔崽子你他妈给我滚过来!” “玦玦,妈妈给你买了新的运动鞋!” “你懂什么啊?!你知道女人活着有多辛苦吗,妈不像你跟着继续受苦,为什么你就是不能理解我的苦心呢?!” “哈哈哈哈,这玩意儿真够难砍的……你们两个,噗咳,快点逃啊!” “阿绝,你不会哭的话,就让我来吧。” “天要黑了,姐姐,交给我吧。” “对了,看不见之后……我可以多摸摸你的脸吗?” “队长队长,我想吃蛋糕!” “你快去忙啊,我在这里守着!等你回来了,我要两块那——么大的枫糖蛋糕!” “秦!绝!” “你这个疯女人,你自己看看,你亲手杀了多少人!” “阿爸!这些都是幻境!你坚持住了!你成功了!” “……先生。” 形形色色的脸与各不相同的声音交杂着在秦绝面前,她的目光超越了现实的人群,意识游荡在两世为人的狭间。 怔忡中,手臂松松垂下,袖口勾到了琴弦,左手没把住音位,怀里的吉他猛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 仿佛一个唤她回神的讯号,秦绝抱紧了吉他跪倒在地,眼泪簌簌而落,带出一串悲恸的哭声。 第一百三十章 治愈与安利 “僕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 “娅娅,你在听什么歌呀?旋律好好听。” 冯晓娅愣了愣,有点慌乱地摘下耳机:“什、什么?” “啊,我问你在听什么歌?”室友笑着指了指她的手机,“有点漏音,我听见啦。” “啊啊啊抱歉抱歉!”冯晓娅赶紧调小音量,“吵、吵到你了吗。” 由于慌乱,她按错了手机侧边键,声音更大了,顿时急得想哭,手忙脚乱地想要调整。 “别别!” 室友冲过来,一把按住她的手,“好好听,我想接着听!……娅娅?” 两只手相触,温温热热的,暖得心惊。 冯晓娅怔怔地看着她,好几秒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哭了。 门外传来钥匙哗啦啦的声响,另一个室友刚进门,听见播放的歌声就愣了一下,惊喜道:“你们也在听啊!我刚想回来安利!” “哎,什么?”先前的室友A正给冯晓娅递纸巾,转头来问,“悦悦你也知道这首歌?难道是我2G网了吗?” “V博已经转疯啦!!”室友付悦三两步走过来,“啊,娅娅也哭了,抱抱你!!呜呜呜呜我今天在图书馆的时候刷到这首歌当场哭崩了好丢脸呜呜呜……” “不是,你们俩不要抱在一起哭啊!”室友A哭笑不得,“所以歌名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呀,是一个小哥哥在倪省街头演唱的……诶?娅娅你怎么有音频版呢?” 抱着冯晓娅的付悦吸了吸鼻子,不小心瞄到她的手机页面,“是发歌了吗,快让我看看!” “也让我康康!”室友A凑过来,“来来,纸巾给你俩。” “原来歌名就是第一句歌词啊,《僕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嗯嗯?怎么搜不到呢?”付悦蹲在冯晓娅椅子旁边看着手机一脸茫然。 “博库啥?”室友A比她还茫然,“悦悦你会倪语我不会啊!到底什么意思?” “直译的话是‘我曾想过去死’,歌词和曲子都特别特别好,唱的也好!琳琳我跟你说,就是今天下午的事儿,有个小哥在我老家那边唱歌,不知道是不是路演,V博上有好多路人拍摄的版本!就是可惜音质不算太好……” “哦哦是这样。感觉好有才华啊,我就算听不懂唱的是什么也觉得好好听,有视频吗我看看!” 王菁琳和付悦挤在一起,两人在冯晓娅身边激情聊起来。 “你看,就是这个,我觉得人也长得蛮帅的!就是有点憔悴……” “哇,有点病娇感诶,看着好心疼,他这校服是哪所中学的吗?高中生素人?” 冯晓娅抹着眼泪,看她俩聊来聊去,几次张口。 她指甲握进了掌心,拿着手机的手颤抖着,终于出了声。 “那、那个!” 一开口就破音了,冯晓娅涨红了脸,对着两个室友同时投来的视线,几乎就想扭过头去。 但是、但是…… “他不是素人,他是演员,叫,叫秦绝,他演过那个《囚笼》,就是、就是……” 冯晓娅语无伦次地比划着,越说越小声,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在眼睛里打转。 “没事没事。”王菁琳又握着她的手,“不着急,你慢慢说。” 冯晓娅的泪水唰地掉下来,说话声断断续续的。 “嗯,他是演员,这个、这个是在拍新戏的时候,因为哭戏哭不出来,小狼,哦,就是秦绝,他就在APP上直播连麦,听粉丝分享自己的经历,啊,APP就是……” 冯晓娅脑子里一团乱麻,她也是在这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秦绝和那么多明星都不一样。 “今天这首歌就是直播唱的!”她拔下耳机,划拉着屏幕去找印着一条蛇形图标的APP,“你们看,就是这里,官方资源已经整理出来了,这个是作曲时的直播,是昨天晚上我们陪着他作的,这个是今天下午的官录,单机位和多机位的都有……啊,多机位是无人机,无人机就是……” 呜呜呜呜小狼你太宝藏了我安利不完QAQ…… 冯晓娅一个头两个大,在她讲述的这时候,两个室友已经各自把椅子搬了过来,坐在了她身边。 “原来是演员吗!我还以为是歌手呢,好会唱啊!” “娅娅你是老粉吗?我也要入坑,快带我!” 冯晓娅被夹在中间,如果是以前的话,分分钟就想逃走,缩在被窝里才会安心,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一股莫名的勇气。 “因为有像你一样的人出生在世上,我稍微喜欢上这个世界了”…… 手机里,秦绝的歌曲刚好播放到了末尾。 冯晓娅抹了一把眼泪,定了定神,伸手去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琳琳,悦悦,你们看这个,这就是小狼做给粉丝的网页……” 她照着“秦绝的家”的版块一个个地介绍着,明明秦绝目前也只出演了《囚笼》一部作品而已,有关他的梗和故事却多得根本说不完。 听两个室友随着她的讲述时而爆发出的感叹声,冯晓娅没由来地又想流泪。 心脏同样发堵,却不是之前那样觉得破了个大洞,彻骨寒凉。 反而就像歌词里所唱的那样,终于被什么所充实了。 “天哪这也太好了吧,完了完了我彻底入坑了。”付悦喃喃着。 “什么,你居然才入坑!”王菁琳晃晃手机,“我都已经注册好了!这个注册之后的介绍也好细心好友好哦!你看你看……诶,娅娅?你扔了什么?” 面对着室友关心和在乎的眼神,冯晓娅抿唇一笑。 “之前的安眠药……买多了,现在已经不需要啦。” “对哦!你有点失眠是不是?我被种草过一个蒸汽眼罩,马上要到货了我们一起试试呀!” “嗯嗯,娅娅之前有点高冷哈哈哈哈我都不太敢跟你讲话,怕打扰你。没想到原来你也在追星!” 冯晓娅被两个室友包围着,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我……其实……” 她咬了咬嘴唇,“我只是,我只是……有点抑郁症,所以,那个……” “我人很奇怪的,不知道怎么跟别人相处,感觉经常被你们讨厌,就……” “谁还不是慢慢处过来的呢!”王菁琳一把抱住她,“乖哦,姐姐们陪着你~” “哈哈哈哈你这个怪阿姨,放开娅娅让我来!” 付悦也搂住冯晓娅的脖子,“实不相瞒,我馋娅娅的包包脸很久了!!看起来超级好捏!” “哎,哎?” 冯晓娅被两个室友“上下其手”,试探着伸手去挠王菁琳腰间。 她经常看付悦和王菁琳这样打闹。 “哈哈哈哈哈等等!” 王菁琳的反应和那时候并没什么不同,冯晓娅愣了愣,和付悦一起闹起她来,三人嬉嬉笑笑。 宿管中途路过,批评了几句,付悦扮了个鬼脸,等宿管走了,拉着再度陷入自责和自卑的冯晓娅,招呼着王菁琳把藏着的小火锅拿出来,一起恰夜宵。 “别管宿舍阿姨,她就嘴上说说而已啦!” 付悦抱着冯晓娅蹭来蹭去,“娅娅快来继续安利!你刚才说到小狼的鬼畜视频,然后呢然后呢?” “娅娅,你对海鲜过敏是不是?我记得你上次在食堂好像没有吃那个虾——” 王菁琳背对着她们在食材堆里忙活着,冯晓娅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就笑出声来。 原来…… 稍微放过一下自己,试探着敞开心扉之后,就能发现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的善意啊。 第一百三十一章 演员的素养 秦绝咳嗽着,接过何畅递来的水。 “森总,给你这个含片,嗓子会舒服一点。”王茗也递着东西,眼睛还红红的,妆面有点花。 正在行驶中的保姆车里,贺栩、汤廷、穆思思、何畅、王茗,一个不少。 下午三点的时候,就是他们和秦绝一起去了那片熟悉的街头。 “天才的办法。” 当时贺栩目睹着秦绝背着吉他的背影,如是感慨。 这孩子,让“莫森”成为了自己,而把“秦绝”作为一个外来的灵魂。 如果是莫森本人,必然有着浓郁的心理阴影,不敢踏上这处十字路口,不愿面对不堪的曾经。所以,秦绝的“灵魂”控制着这具身体,做到了。 她站在那里,用几乎相同的情形和截然不同的结果,治愈了莫森。 当莫森达成了与自己的和解后,秦绝的灵魂再重新回到她的身体,收下了来自莫森感情上的回馈,找回了流泪的能力。 贺栩在影视圈呆了几十年,能想到、能做到这种事的,仅仅只有一个秦绝。 有些演员为了进入角色,把自己剥离、毁掉,余生永远带着角色的影子。 成就了作品,却无法成全自己。 至于当下许多无法进入角色,演技流于表面的演员,更不必提。 实际上,“演员”与“角色”的天然冲突,是自古以来每一位导演和演员本身都在研究的问题。 而许许多多的结果也证明了,仿佛这两个东西必然要选择其中一个,继而走向极端。 那些能将自己本身与角色处理得相对融洽的演员,少之又少。 不少导演把作品奉为最高位,甚至有些会专门挖掘素人,把从未有过相关从事经验的他们硬生生培养成自己想要的角色模样,拍完了,拿奖了,名誉加身,便把已经彻底定了型的素人演员扔掉。 至于他们能否走出角色的阴影,谁还去管? 在贺栩看来,这是身为导演最不能宽恕的罪过,可现实中这样的人与事却被奉为圭臬,好像片面追求艺术性就叫“真正用心的电影人”,好像毁掉一个演员就叫“为艺术献身”。 究其本质,不还是像商业片把观众当韭菜一样,把演员也不当人吗?! 然而,苦归苦,怒归怒,就连贺栩也只能沉重地叹口气,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遇到秦绝这种浸入派的演员,他最多能做的,只是稍微纵容一下这个孩子,送她些吃的喝的,在无伤大雅的地方给她开绿灯,尽量让她适当恢复情绪和状态。 因为贺栩是导演,他必然要为作品的质量负责,根本没可能为了秦绝一个演员的状态好坏,就让她半吊子地出演莫森,若真的这么做了,对秦绝也不是好事。 所以有那么一段时间,这个问题就僵死在这。 秦绝演得差,贺栩担心角色;秦绝演得好,贺栩担心她本人。 但秦绝尊重作品尊重角色,从而投入超乎寻常的态度和精力去演绎,这对演员来说分明是好事,贺栩必不可能阻止她,可不阻止,又眼睁睁地看着秦绝难受。 进退两难,不外如是。 终于,秦绝自己解决了这个问题。 她跪在街上痛哭,哭得声嘶力竭,听得人揪心不已。 这段情绪来得猛烈,退去的速度也极快。只过了几分钟,秦绝便渐渐止住了哭声,接过张明的纸巾和手帕,朝着周围的路人观众默默鞠了一躬,收拾好麦架、音响,背着吉他向反方向回去。 没有人读不懂气氛,贸然上前拦住她,就连喊着“加油”的声音也并不是很大,更多的人都在感悟着歌曲,回味自己的人生。 秦绝一路走,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走着走着身影就彻底消失在路人的视线里。 实时直播也暗下来,没过几分钟,秦绝就已经出现在车门外,轻轻敲着车窗。 ……说实话,如果不是她脸上还带着泪痕,搞这么一出还挺惊悚的。 至于后续路摄视频在V博和其他社交平台上的大爆,《白昼之雨》剧组的人完全没抽出时间去管。 保姆车里有个小屏幕,汤廷关闭弹幕,把直播投了屏,何畅和王茗一直在看。 他们这些不算太懂倪语的人,还能边看画面,边看直播间即时配备的汉语字幕。 几乎是第一次副歌的部分,车里的几个人就全都破防了。 如果不是还有点理智,还在“端着”,恐怕早就已经抱头痛哭.jpg 等秦绝回来了,几个人都围上去,递什么的都有,反而把她逗笑了。 “我又不是瓷娃娃。”秦绝因为哭过,嗓子更哑了,“多大点事儿。” 没等何畅和王茗说什么,她自己就先敛起表情:“演员与角色必须分离,别跟我对戏的时候还要同情莫森,当心自己先死。” 那股带着杀意的阴沉眼神看得王茗硬是把差点又流出来的眼泪给憋了回去,扯着何畅的袖子,两个人一起瑟瑟发抖。 贺栩一愣,畅快地大笑起来,伸手揉了揉秦绝的头发。 “老爷子,我的发型……” 秦绝秒吐槽,刚才那一瞬间的莫森状态骤然消失,切换得令人猝不及防。 何畅和王茗兴许还看不出来什么,汤廷和穆思思却对视一眼,同时看见了对方眼里的悚然和震惊。 好强的演技控制! 这一次秦绝是真的做到了收放自如! 话不说得太满,但至少在莫森,在《白昼之雨》这部电影里,秦绝的表现和状态已经足够被称为登峰造极。 “我们现在去哪?”秦绝开口问。 “回片场。”贺栩答。 “第一百四十七场戏?”秦绝秒接。 “对。” “道具枪里有子弹么?” “可以有,你怎么打算?” “我枪法很准,您看是调整角度打在额头旁边拍错位,还是干脆不要子弹,我都行。” “嗯,到时再看。” “好。” 这两人的对话听得剩下几人一愣一愣的。 “这就是专业啊……” 何畅小声逼逼。 王茗默然不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隐隐有所变化,仿佛在下什么决心。 她静静看着秦绝,那个人,明明刚才情绪波动得让旁观者都感同身受地难过,此时却擦掉泪痕后一脸平静地看起了笔记本。 秦绝笔记本的封面,他们这些人都很熟悉。 黑色封皮的是人物小传,随写随改;蓝色封皮的是台词韵脚和语调的标注,以及角色当时的状态与心理变化;白色封皮的是片场拍摄经验,剧本围读时“蹭课”用的就是这本,给何畅和王茗讲课时用的也是这本。 “从他身上,我看见了一位好演员的素养”……虽然高木龙说这话时王茗并没在场,但此时此刻,她却感受到了同样的心情。 看来,要好好演戏,自己现在做的努力还远远不够。 第一百三十二章 表率与榜样 晚上这场戏过得很快,当一个演员彻底进入了角色之后,便已经不是“演什么像什么”,而真正做到了“演什么就是什么”。 甚至,贺栩在监视器前看拍摄效果的时候,都忍不住为某个出彩的细节一惊。如同之前那场杀完了人回去做饭一样,众多超出预料却又情理之中的演绎,真实得仿佛莫森活生生地出现在了眼前。 自己的戏份过了之后,秦绝依旧在片场留到了剧组收工。 只不过,她并没有全程跟组围观拍戏。 王茗与何畅的大尺度戏不只一场,还要继续拍摄,这种露出度很高的戏都是要清场的,秦绝自然不会上赶着凑上去。 而且今晚不知怎的,王茗不顾助理的阻拦,主动向贺栩申请重拍。 “我没演好。” 她认真道,“我还是没放开,觉得差点意思。” 贺栩看了王茗两眼,又去看何畅。 “我也,我也想再努力一些。” 何畅咽了咽口水,用力点点头。 贺栩不置可否地微微颔首,同意了这两人重新拍摄。 表面上的男主角与女主角,演员还都是人气不错的小生小花,涉及到这种激烈露骨的床戏,且还主动要求重拍的,放在其他剧组里恐怕早就炒翻天了。 有趣的是,《白昼之雨》这里从上到下都没把这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都是因为秦老师啊。” 跟她有过几次接触的小工在吃盒饭的间隙感慨道,“谁是真心想好好演戏,拍出好作品的,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现在还抓着那些花边儿啊绯闻啊不放,那可真的弱智。” “就是!”另一个附和着,“你别说,在剧组呆这么一遭啊,感觉自己思想觉悟都提高了。” “嗐,可不是,本来觉得自己就俗人一个,打打工跑跑腿完事了,没想到……” 第三个人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摇头啧啧感叹了一会儿,又继续闷头扒饭了。 “聊着呢?” 自觉不去打扰清场拍摄的秦绝熟门熟路地摸过来,找个地方蹲着,抱着一盒跟小工手里没区别的盒饭,单手一掐,一次性环保筷子就弄开了,断裂的部分板板正正,半点木刺都没有,看得强迫症极其舒适。 “呦,秦老师。” “您这一手漂亮啊,怎么玩的?” 小工们熟得都能直接跟她唠嗑了。 “哦,就这样。”秦绝把筷子贴起来给他们演示,“中指抵在这儿,拇指按住这边,上面一搓下面往两边一顶,喏。” “有意思有意思。”几个小工煞有介事地学了一下,学之前还没忘把筷子上的饭粒舔干净。 “都是闲着没事的小花活。”秦绝扒拉两口饭,她嚼东西的时候从不出声,吃和咽的速度都很快,偏偏没在莫森状态的时候又不会让人觉得她在胡吃海塞、狼吞虎咽,反而有种干练利索的感觉。 仔细想想,这么厉害这么敬业一个男主演,成天跟小工小助理们凑一起吃盒饭,从来没啥架子不说,伙食都没挑剔过,真的很难不让人升起好感。 “我还以为,秦哥得吃点更好的呢。”有个小工嘿嘿直乐。 “吃什么不是吃。”秦绝的盒饭已经没了三分之一,“况且,演这个角色不能吃太多,也不能吃太好。还是得尽量写实。” “哎呦,现在哪有演员能做到您这样啊。”小工B在各个片场跑了好几年了,也算是见多识广,不由笑道。 “肯定不止我一个。”秦绝倒是笑了笑,话说得很笃定,“想好好演戏,也确实能演得好的演员,其实不少,但很多时候能不能被发现、接到好本子好角色,也得看机会。我么,运气比较好而已,起点比同行高了许多,所以才更得知足。” “啧啧,秦老师,我算是知道为啥您跟别个不一样了。”又一个小工道,“您呐,不贪。” 秦绝一乐,学着他的老北京腔接茬:“怎么个不贪法儿?” “咋说呢,别说演员了,就我们这些小工,给人家干活的,有时候也想这盒饭里多两片肉呢不是?”那小工笑呵呵的,“我见过挺些人,这个也要争,那个也要抢,好像全世界都得是他她的,这才满意。巧不巧呢,这样的人还多,哪天撞上了,嚯,那片场的空气,跟点了火药似的。” 秦绝听着他唠嗑的腔调快乐下饭,边吃边笑。 “你这还是不会看人。”另一个人逗他,“我看秦老师已经不是贪不贪,有没有自知之明的层次了,你看看人家这眼神,大彻大悟,特别干净,第一眼真是瞧不出来年纪多大,感觉特有故事。” “呦,你要是这么说了……” 这两个人在这说相声呢?秦绝乐呵着吃完盒饭,一粒米也没剩下。 这群小工能被招进《白昼之雨》的剧组,也都是有些本事的,别的不说,至少人品相对过关,比那些整天想着腌臜俗事的要强上不少,相处起来很舒服。 就如他们说的,秦绝很容易让别人忽视她的年龄,仿佛这个人的个人魅力已经超越了这些表面的东西。不论年纪大小,阅历深浅,在她面前似乎都处在同一个位置,每个人都被平等以待,有着独特的被尊重感和存在感,相当舒适。 尤其在这个看人下菜碟的娱乐圈里,这份真诚不做作的处事态度就更难得。 “秦老师不是开着直播呢嘛,咋看不到了?”有人问她。 “从十字路口那唱完歌之后就没播了。”秦绝笑着解释道,“一是拍戏不方便透露,二是,无人机要没电了。” “哦哦,我说呢!” 那人一拍脑袋,“我们这些人也整不明白高科技,差点没想起来这档子事。” 他把手机屏幕晃了晃,秦绝看得一笑,敢情这位老哥也注册了她的APP。 “秦老师,那首歌唱得真好啊!” 其他人也跟着感叹。 剧组里的小工多半都是倪省本地人,这片岛屿与龙国大陆隔着海湾,许多人文氛围是不太相似的。 《僕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这首歌,就特别有倪省的味道,从遣词造句,到意象与风格,都带着倪系文化里“绝望中透着光亮”的感觉,几乎每个认真听过的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共鸣。 如果秦绝这时候看到了“狼狼家的小丫头”——冯晓娅给她留言的内容,就会知道,这种一个人发现APP里有官录音视频,就带着更多人注册入坑的情况,在短短一个下午内到底发生了多少。 至于私底下想办法联络她,想要获取商业和非商业授权的更是直接破了四位数,目前还在不断增加。 不过,对秦绝来说,这只是一场她与莫森共同创造的和解。 再多的惊喜,再多的意外,都不如此时好好拍戏更重要。 正聊着,穿好了衣服的何畅和王茗从清场的演区里走了出来。 秦绝转头对上这两个孩子的眼神,顿时就知道,这场拍摄妥了。 她笑了笑,向他们比了个大拇指。 第一百三十三章 《白昼之雨》杀青(上) 接下来的两天、三天……近一周的时间在充实忙碌的拍摄中转瞬即逝。 由于效率奇高,秦绝凭一己之力把剧组的预计完工时间提前了整整两天,又被贺栩扔了假期,让她自个儿玩去,不要耽误剧组调整场次。 秦绝:emmm…… 哎,怎么说呢,可算是体会到了那种上大学放假回家头两天被家人好吃好喝亲近着,第三天就被嫌弃怎么还不起床还不洗碗还在家里呆着的感觉咯。 本着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不逗白不逗的原则,秦绝又开始去剧组边缘转悠。 这次姿态更加嚣张,叼着pocky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迈着欠揍的步伐,揣起盒饭就走。 贺栩狂翻白眼:看你这点出息! 然后叫张明下了戏到他那再拿两盒桂花糕。 秦绝借着这两天清闲的功夫,顺便完成了《僕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的编曲,不同于吉他版本,在保留木吉他音轨的基础上,添加了钢琴、鼓点等,以另一种方式表达着歌者的感情,有些听众喜欢这一版,觉得编排更有味道,共鸣更深,也有些更爱原始版本,认为那瞬间情感的爆发和结尾的明朗异常动人。 对秦绝本人来说,她更愿意把编曲的版本呈现给大众,把最初的吉他弹唱版留给莫森、粉丝和自己。 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只是恰好都遇到了合适的人。 这首歌的诞生有许多人的功劳,只可惜秦绝回忆了很久,也实在记不起来当初末世里那位唱过这首歌的陌生人究竟姓氏名谁,最后还是森染结合大数据尽可能还原出来了一个准确度较高的结果,她才松了口气。 毕竟,但凡有点良心的人,在把别人的劳动成果认成自己的的时候,都会过不去道德和底线上的那道坎儿。 大大方方地在完整编曲的那个公众版本的创作信息上标注了作词作曲:秋田ひろむ,编曲:出羽良彰秦绝,秦绝心里一块石头落下,舒坦许多。 至于写在Demo(小样)里的中岛美嘉,许多不明真相的纯听歌路人好奇地猜测着这究竟是哪一位歌手,也有不少粉丝直接默认秦绝又在开马甲,嗯……对此秦绝只能不去在意,真要细究起来,这次是她一时情绪上头当场写歌编曲,留了“把柄”,就算解释说并非原创,也貌似怎么圆都圆不回来…… 嗐,算了。 反正《僕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在开放了授权后,所有商业性收入都直接转进了慈善公益事业,秦绝一分钱都没拿,捐款上除了她自己,也都标上了秋田ひろむ、出羽良彰和中岛美嘉的名头,她倒也不必良心上过不去。 只要我一口咬定真的没开马甲,有再多人骂我原创不承认又能怎么样呢.jpg ……好像有哪不对。 秦绝打着哈哈在直播里再次把较真的粉丝敷衍过去,抖出一根pocky抽着压压惊。 “各位卿卿,不要纠结了,你们就……”秦绝说这话自己都不好意思,“就当我低调吧,好不好?”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死活不承认自己原创的人,不是你有毛病就是我有毛病(扶额】 【明明歌都这么火了,抓住机会多吸一些新的卿卿不好嘛?QwQ】 【呃,虽然我也觉得小狼有点低调过头了吧,但是现在家里人不多还挺好的】 【+1,感觉我好自私啊,这么好的朗狼不想被太多人发现hhh】 “嗯,大家也不必到处安利,跟我有缘分的人,总有一天会认识我的。过多地去给陌生人怼脸宣传,反而会打扰到他们。何况我的主业还是演员,不是歌手。佛一点,都佛一点。尊重、礼貌和换位思考,永远都不过时。” 秦绝顺势转移话题,“我明天要拍最后几场戏了。” 【!!好快!】 【哇这就要杀青了吗?】 【_(:з」∠)_戏份多不多啊,想多看看小狼呢】 【搓搓前面,在片场已经呆了很久了,应该不会少吧?】 “……” 才想起来,好像还没告诉粉丝自己演的是男主这件事。 秦·保密协议牢记心间·老干部·绝自然地露出一个笑容:“戏份还行,就是内容比较吓人。” 【难道是鬼片吗(震撼】 【不是吧?之前都穿了校服了】 【什么时候上映!!】 “不会那么早,听导演和制片方的安排。”秦绝老老实实地回答。 最近她看得出来,老爷子看向这群演员的目光愈发慈爱,那双锐利有神的眼睛里有藏着点别的内容,仿佛在暗搓搓地谋划什么大事。 总不能是赶金梅奖吧?听岑易说,金梅奖报名的截止日期是今年一月底,评委审片评选三个月,四月底正好颁奖。《白昼之雨》三月初才拍完,跟金梅奖不能说是擦肩而过,只能说是毫无关联。 老人家精着呢,秦绝纵然也是半百之年,真实年龄上与贺栩相差无几,但单论演艺圈的阅历,两人绝对是云泥之别。 再说了,想这些没什么用,演员好好拍戏就完事了,本职工作还没做完就去考虑其他的,犯不上操这闲心。 “最后这几场戏,可以算作动作戏。”秦绝含糊地提了提,“从明天开始到彻底杀青,我就得再次消失一段时间了,我卿们有空常回家看看,跟其他卿卿唠唠家常,不用在乎我。” 【你还好意思说常回家看看!】 【呜呜呜都忙,忙点好啊.jpg】 【呵,我空巢老卿重出江湖了吗又要】 【盲猜鲁省人吧前面那位?(狗头】 【本鲁省人表示不要倒装句刻板印象啊!(#`O′)】 见弹幕还是一如既往的逗乐玩梗,秦绝含着笑意看了一会儿,时间差不多了,就跟自家粉丝挥手告别。 洗漱完毕,再次沉入影视空间。 秦绝从没有觉得那次“和解”后就能松懈下来,即便她现在能把莫森演得出神入化,可演员不能永远吃着一个角色不放,不然既对不起莫森这个角色,也对不起她自己。 好不容易学会了哭,那就趁热打铁。 她戴上“狼狼家的小丫头”在家里推荐的蒸汽眼罩,免得一觉醒来眼睛因为在虚拟空间中锻炼哭戏而产生心理作用下的不适。 次日清晨。 秦绝恹恹地站在二楼阳台,面对着贺栩和汤廷两张写满了不同意的脸。 “真的没事。” 她第一次在拍戏时感觉到不必要的心累,几乎是语重心长地说,“老爷子,我从哪儿来的您还不知道吗。” “这场戏,替身不见得就比我亲自演得好。” 第一百三十四章 《白昼之雨》杀青(中) 秦绝不用替身这事儿,贺栩在蒋舒明那早有耳闻。 只不过,《囚笼》时期少年赤那这个角色要的就是闯火场的气势和反应,并因为本身是配角的缘故,再找替身就太没道理。因此蒋舒明给秦绝讲的,多半都是拍摄危险戏份时对自己的保护与珍惜,在别的地方上却没有提及太多。 “替身是很有必要的。”秦绝在语重心长,贺栩同样忍着怒气语重心长,“你别走入误区,觉得什么都亲身上阵才叫敬业,才叫好演员。” “危险戏有危险戏的替身,武戏有武戏的替身,替身的存在是为了弥补演员拍摄时的缺失,即使演员没有缺失,替身也同样起着相当重要的备用作用。同一场戏,演员拍一条,替身拍一条,到时剪辑再去比对,选择更合适的那一个,都是常事,你别执拗在这点上了。” “我知道。”秦绝有点哭笑不得,“蒋哥说过,您也说过,演员得珍惜自己。为了避免拍摄时出现重大意外,才会在危险戏份时使用替身。” “对。”贺栩颔首,心想这孩子虽然犟了点,但还是听进去了。 “但是。”秦绝这一个转折,又把老爷子的心提起来,“问题是……这场戏对我来说不危险啊。” 她当然不是非要逞强,一根筋地追求“敬业”,但凡在末世里活得久的人都知道适当地认怂、苟着、猥琐发育是多么的重要,只不过秦绝现在这样说了,就说明剧本里的安排真的算不上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表面上的男主角何畅与真正的男主角莫森在最后有一场动作戏,两个人厮缠打斗,最后在意外中撞碎了窗户,双双跌落到楼下搭着的棚子上。 垂直距离甚至不到五米。 秦绝下车抬眼看到片场置景的第一反应:就这? “真正的玻璃我也撞碎过。”这件事说起来没头没尾的,秦绝也不担心汤廷瞎想什么,毫不避讳地说道,“道具玻璃我看了,安全措施很到位,玻璃炸开的时候多半都是向下崩,少许的一些会从我和何畅替身的侧面划过,离脸有好几厘米的距离,四舍五入,完全没问题。” “哪来的四舍五入!”贺栩眉毛深深拧起来,“不就一条几秒的戏,你非要坚持?假如你自己出了什么意外,你本人暂且不论,影响了拍摄进程怎么办?出现穿帮怎么办?” 他得承认,在上次秦绝自残进了医院后,自己多多少少有些患得患失。 能让贺栩说出“不就一条几秒的戏”,某种意义上秦绝也是唯一一个了。 “安全垫经过多次的检验,称重和卸力都远超标准。即使出了意外,也顶多只是被玻璃碎片划伤。我伤口愈合得非常快,同时也相信徐化妆师在遮瑕上的实力。”秦绝平静道,“贺导,我认为我们不必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来争论,您可以给我一条的机会,过不了,就换替身。” 贺栩瞪着她。 秦绝淡然回望。 汤廷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感觉自己自从进《白昼之雨》的剧组以来,掉头发的频率都增加了。 “这,要不……” 汤廷试探着开始劝说。 “只有一条!” 贺栩重重地哼了一声,背着手走了。 秦绝露出个淡淡的笑容,从贺栩的背影转到汤廷的方向,给后者莫名看得一激灵。 “唉,你啊……” 汤廷头疼得不行,然而仔细想想,秦绝可是在试镜时就能仿佛无重力一般出演“被透明人校园欺凌”的狠人,一个人就是一场精彩的动作戏,只是撞个玻璃往下摔倒而已……应该没什么吧? “注意安全。”汤廷最后只能这么说。 秦绝敛起笑容,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转身去找徐瑛补妆,之后回到室内演区里。 莫森先是与王茗有一段戏码,接着何畅加入进来,两人对峙,整部电影就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中达到高潮,光是想象出画面,就能猜得到观众到时的反应,要么担心何畅被杀死,要么希望莫森得手。 “对立”这种戏,其实并不好演。 两方人如果对立,那必然涉及着诸多因素,比如个人的观念与追求不同,无法互相理解却偏偏因某事撞在了一起,又或是被第三方因素(个人或客观事实)所影响,不得不站在对立面等等。 在最后这几场戏里,莫森尾随袭击王茗饰演的打工妹邱雪,在公寓内故技重施,对邱雪实施暴力,并想侵犯她,关键时刻何畅饰演的田刚赶来,上演一出看似俗套的“英雄救美”。 实际上,邱雪只是一个象征,一个引子,最初和最终对立着的,始终是田刚与莫森。 默默高中毕业、高考落榜的田刚像任何一个平凡的底层人一样,每天庸庸碌碌,没有希望,过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生活,时而开心,时而丧气,更多时候都是原地止步,活一天算一天。 而高中辍学的莫森,却在校园暴力的阴影下变得扭曲,丧失人性,沦为沉迷于暴力与性的恶魔。 世间的许多事情就是如此,徘徊在受害者与加害者之间的人,反而因为半吊子,没受过太多刺激,于是人生一如既往地平凡前进着,没什么波澜,也翻不起浪花,是老了死在病床上之前自己也要感慨一句“我这一辈子真无聊啊”的程度。 而莫森这样遭受了种种极端的人,却因此被毁掉了一生。 “为什么不欺负其他学生单单欺负你?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别总一天到晚说这个对你不好那个敌视你,你要是没做错什么,哪那么多事发生?” 班主任总会说着这样的话,如同社会上许多秉持着“受害者有罪论”的群众一样,开口先要求遭受伤害的人反思自己,而漠视加害者的罪责。 如果这是一部普通的影片,那结局这里必然是作为普通人的田刚在面对坏人时,因为自身的成长和恋爱带来的勇气,成功在关键时刻爆发,不再胆小怯懦,勇敢地将杀人狂莫森推到了窗旁,双双跌落。 要说高光,这一段倒是确实可以称之为田刚的高光。 “——你不必。” 秦绝一个眼神制止想要上前来尝试着亲身出演的何畅,十分坦然道:“别作死,一边玩去。” “……”这应该才是贺导想对你说的话吧! 何畅这叫一个有苦难言,蔫蔫地回到了演区里。 “准备——” 汤廷的声音传来,秦绝和王茗收敛心神,各就各位。 片场内,莫森与邱雪即将迎来一场单方面的施暴和对决。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五章 《白昼之雨》杀青(下) 王茗谨遵贺栩的安排,声音不是恐慌的尖叫,而是从嗓子眼里闷出来,挣扎着,悲鸣着,在秦绝的暴力下逐渐丧失了抵抗力。 绝大多数女性在面对加害者时是无法全身而退的,抵挡尚且做不到,反杀更是想得太多。 毕竟这是现实,不是网络上那些表演痕迹极重的“女子防身术教学”,也没有故意被打得嗷嗷直叫倒地翻滚,配合着演出的男性。 接连拍完两场,秦绝在一旁略作休息,整个人最大的感受就是舒服。 王茗的演技,进步了。 这姑娘的角色没有太大的起伏,单看人设,是一般偶像剧都会有的“可爱”、“甜美”、“惹人怜爱”,在这些普遍的特点中找到角色的灵魂是一件难事,幸好王茗自己上了心,不说灵魂契合,但起码也摸到了门槛。 逼真的挣扎与恐慌,近乎绝望的悲苦…… “卡!” 熟悉的暂停声传来,秦绝一动不动地维持着施暴的姿势,任徐瑛几个化妆师给自己和王茗脸上上妆。 次数久了,她都要记得道具血液的味道了。 白昼之雨剧组秉持着一贯的风格和策略,在妆容上面也保持着最为现实的选择。就像王茗现在饰演的邱雪,在普通的偶像剧里大概会化得楚楚可怜,《白昼之雨》这边却是极其明显地化出了脸上挨的拳头印记和被打之后流鼻血的样子,乱糟糟的,狼狈不堪。 单就形象来看,给观众的第一反应是恐惧,是“莫森好可怕”,而不是落点在邱雪本身,令人首先与她共情,觉得“邱雪好可怜”。 这同样是一门呈现手法,而且极难把握。 即使是业内人,也有不少根本分不清“莫森好可怕”和“邱雪好可怜”有什么冲突的地方,在他们看来,这二者难道不是辩证统一的吗?因为莫森可怕,所以显得邱雪这个受害者很可怜,又或者正因为邱雪可怜兮兮,才显得莫森可怕呀? “这波啊,他们顶多到了第一层。”汤廷在拍摄间隙里嗤笑,“还有连这个层次都没到的,那就是我们俗称的二极管了。思想世界非黑即白,整天以二元论看待世事,还振振有词,自以为掌握着真理。” 拍东西,最重要的是搞清楚到底在拍什么。 可怜的是不是邱雪,惨痛的是不是邱雪,重要么? 根本不重要! 她只是被莫森动手的众多受害者之一,只是在《白昼之雨》这部作品里,她恰巧是戏份较多的女主角。 戏中人是一回事,跳出戏来看戏份是另一回事。 所以,邱雪与莫森从不是能放在同一位置上对待的,这场施暴与强暴未遂,体现的只有“莫森的可怕”,无论对面是谁,莫森都是一样的可怕。 至于王茗是否体悟到了这点,单从表面并看不出来。只不过,不论她是在什么情况下调整演技和努力的方向,最后呈现出的效果就是贺栩想要的,这就已经足够。 某些时刻,“唯结果论”不是没有道理。 对手演员一旦跟得上,秦绝演起戏来也更顺滑。 画面很有张力,光是从监视器里看着,就有一股身临其境的恐怖感。 紧接着,剧组短暂收工,等着天渐渐黑下来。 临近傍晚的时候,拍摄恢复,何畅入场,秦绝已经无需电流网的辅助,就能较为精准地找到合适的力道,两人你来我往地厮缠了几个回合。场面跟醉汉闹事似的,毫无章法,一个逮着机会就拿刀往前怼,另一个连滚带爬,顺手抓到个抱枕都下意识地举在身前。 若是出现在某些日常分享的社交平台上,这种狼狈写实的打斗很容易令人发笑。 但放在这部电影里,场面却紧张得令人喘不过气来,总感觉田刚下一秒就要被莫森一刀捅死。 字面意义上的“在刀尖腾挪”。 警笛声响起,莫森分神了两秒,田刚借着这个机会,猛地一发力,像公牛般弓起身体,脑袋冲向莫森的腹部,双手拉扯着他腰间的衣物。 啪! 哗啦! 秦绝以后背抵着窗户玻璃,在道具组的精准控制中,玻璃恰好在何畅替身发力、秦绝撞向外面时碎裂开来。 稀里哗啦的响动里,秦绝与那位替身演员一同跌倒在安全垫上。 怎么说呢,虽然夸张了点,但真的毫发无伤。 贺栩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没有急吼吼地冲上去查看秦绝的状况,又是无奈又是骄傲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嘴上保持着严肃的口吻,说了句“过了,准备下一条”。 秦绝头发间还有一些细小的玻璃渣子,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伤不到人,顶多有点硌,触感钝钝的,不至于划开皮肤。 “保持着吧,挺好的,很自然。”秦绝道。 徐瑛点点头,娴熟地在她额角化出血痕。 一行行的,加上秦绝把一边眼睛眯了起来,表演出了如有实质的痛感,就更令人看着牙酸。 拍摄中止又继续。 “你记得那里吧?” 秦绝疯疯癫癫地说着台词,“到了那里,我要杀了你,然后杀了我自己,哈哈哈哈……” 她这副又甜又哑的嗓子笑起来很奇怪,像假的,笑声都从喉咙口溢出来,听着像破旧的风箱。 何畅在小轿车的后排瑟缩着,不断地重复着那些主角常见的台词。 “为什么莫森你变成这样了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边说边回忆,没过几句就被莫森用破了音的怒吼打断。 有赖于何畅本人的长相,田刚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观众并不会第一时间觉得他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接着,秦绝眼神猛一收缩,手上胡乱而疯狂地转着方向盘。 车子失控,撞破围栏,向下翻滚而去。 这段“翻车”在拍摄时,车里并没有人。 相同的车剧组准备了三辆,在低矮的小山包上翻了三次,等后期剪辑时选出最不穿帮、翻滚得最合适的一版。 此时刚过深夜十一点,秦绝坐在户外帐篷里,四五个特效化妆师围着她,处理她的伤妆。 时间紧锣密鼓地流逝着,凌晨三点半,拍摄继续。 一个半小时后,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一滴泪慢慢滑下秦绝的脸颊。 《白昼之雨》走到了结局。 第一百三十六章 结束之后 (上两章已修改,增加了五六百字,可以刷新一下) 仔细地进行了两遍检查回放,贺栩表情有所舒缓,轻轻舒了口气。 “结束!” “耶!” “好!!” 剧组主创人员旋即欢呼起来,把剧本围读和前期筹备都算在内,经过三个月的投入与演绎,《白昼之雨》正式拍摄结束! 团队事业在完成的时候更有别样的成就感,已抹掉了眼泪的秦绝注视着鼓掌的大家,每一个人她都能叫得出名字,回忆起他们为这部电影做出了怎样的贡献。 “森总辛苦啦!畅畅辛苦啦!” 王茗小海豹式拍着巴掌,笑容清甜。 “都回去休息吧。”贺栩也难得露着笑容,“自由活动,晚上来吃杀青宴,我请客。” “好耶!” 各位工作人员笑闹着,三三两两地收拾着道具,演员们各自进保姆车卸妆,准备回返。 尽管拍摄已经结束,但后续的收尾工作并不轻松,别的不说,光是那几辆摔下山崖的车就够折腾很久了。 秦绝腿上的特效妆面积极大,卸妆和上妆一样的耗费时间,即使有徐瑛在,没个三四小时也搞不定。 谢绝了何畅和王茗的邀请,让两个熬了大夜的孩子回去补觉,总算卸掉伤妆的秦绝留在剧组,能搭把手的都去帮忙,像往常那样留到了最后。 贺栩路过她,重重地按着秦绝的脑袋一顿乱揉。 秦绝下半身纹丝不动,上半身随着老爷子的手劲来回摇摆。 “您老人家玩不倒翁呢这是。” 她吐着槽,听贺栩傲娇地哼了一声。 “歇着去吧!”贺栩放过她乱糟糟的头毛,“这段时日累坏了。” “还行。”秦绝笑道,“学到不少,不亏。” “身体也不能亏。”贺栩略带责备地看她一眼,“我听汤廷说,你没签约公司?” “嗯,不太方便。” “那营养补品跟得上么?” “啊这。”秦绝没想到老爷子的重点在这,哑然失笑,“您放心吧,这不是还有……咳,那谁。” 虽然至今她跟她家狗子都没直接联系过,不过贺栩再这么关心下去,总不能把自家闺女的存在也说出来吧? 秦绝遂厚颜无耻地把对象拉出来挡枪。 “哦。”贺栩沉吟两秒,突然仔细打量起秦绝的脸。 “……”您老人家是觉得我配不上程铮是咋的。 “这么帅气敬业一个姑……小伙子,怎么就配给老程家了呢。”贺栩满脸不赞同。 秦绝:? 秦绝:??? 老爷子,你这小辈滤镜有点可怕了吧。 合着您是觉得她家狗子配不上她?不至于不至于不至于。 秦绝诚实地把内心吐槽说了出来,贺栩还是板着个脸,微微摇头。 “还没嫁……娶进门呢,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老爷子眯起眼,开始回忆上次看到程铮是几年前,这小伙子又不常在外露面,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更帅一点,万一长残了呢? 那怎么配得上他这个演戏又认真又有灵气颜值还很高的孙女? 因为出演莫森而过度瘦削苍白还有黑眼圈的秦绝:哈士奇emmm.jpg 爷爷,您这滤镜快赶上万里长城了,大可不必。 她几乎没有应对长辈的经验,实在招架不住了,迅速找了个借口溜走。 贺栩注视着秦绝的背影,突然非常痛心疾首。 刚认的孙女啊,还没在心窝捂热乎,怎么就有对象了呢? 虽说程铮也跟他沾亲带故,是他侄孙,但终归是老程家的崽儿,和秦绝能一样么! 一旁的汤廷欲言又止。 虽然猜不透贺栩心里在想啥,但总觉得他老人家眼睛里弥漫着一股双标的气息…… “嗯,杀青了!” 正被贺栩惦记着的秦绝对老爷子的拉踩行为一无所知,在四架无人机的拍摄下伸了个懒腰,娴熟地活动着脖颈,发出一阵舒心的喟叹。 【呱唧呱唧!!】 【恭喜呀!】 【辛苦辛苦!块给孩子吃点好的!】 “多大啊,还叫我孩子呢。”秦绝看乐了,摆摆手,“放心吧,这次拍完戏了,一定要锻炼起来的。” 毕竟莫森期间的她实在太菜了,菜到自己都不忍看。 【啊……要举铁了吗orz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看的呀,白白瘦瘦的】 【好看但不健康啊,锻炼挺好的,本来小狼就不是卖人设的流量,娘里娘气的很一言难尽啊】 “说得很对,除了最后一句。” 秦绝打了个哈欠,“各位卿卿,我早说过性别偏见的问题,别被大众习惯和社会习俗带偏了。‘娘’本身只是用来形容‘拥有表意性特质’的一个词,而不应该带有贬义,以轻视的态度去使用它。” “举个例子,粉丝可以说女明星很帅气,很爷们,听起来就是在夸赞;相反,说男明星很阴柔,很‘娘’,就经常被默认是在贬低他们。 “究其本身,还是因为性别歧视和刻板偏见,而这些又不是什么标准意义上的好东西,所以,能避免就尽量避免比较好。” 她说着,保姆车已经开到了酒店。 短暂的黑屏里,弹幕接连飘过十几条,引起一波热烈讨论。 【小狼说得对嗷,从小细节做起,努力做个理智客观的人叭!】 【_(:з」∠)_挺难的我觉得……不过绝哥这样没有普且信的男生好少见,爱了爱了】 【确实,粉朗狼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对待两性的思维也很正常,不是“好”而是“正常”】 “没错。”秦绝进了房间,直播间又亮起画面来,“大家不要无形之中拉低自己的标准线。不要觉得‘一个人不抽烟不喝酒不家暴就是好人’,这样的人只是正常人而已。同理,‘一个人不迟到不耍脾气就是好同事”,这明明也是基本的个人素养与工作素质。” 她脱掉外套走到桌边,顺手摸出一盒pocky拆封,抖出一根叼着。 “别看下限,看上限。” 【是这么个道理没错啦,但是……唉,有些事情多了就不知不觉拉低标准了】 【赞同小狼,眼光放高一点!】 【题外话呜呜呜小狼进门到叼烟(x)的动作好痞好帅!】 【虽然是男粉,不过感觉有被教育到。。。】 【哈哈哈哈哈拍拍前面的男卿卿】 【男卿卿这个称呼好怪啊,笑死我了】 【不如直接叫爱卿?】 【拒绝!!凭什么只有男粉才能这么叫!】 “你们思维够发散的……”秦绝日常无语,“为什么总搞得我在后宫起火的样子。” 【hhhhhh嫂子!嫂子快来管管他!】 【嫂子!你老公真棒!(狗头】 “啧,过分了啊。” 秦绝额角一抽,pocky差点咬断。 “自重一点,不要插足别人的感情生活。”她学着贺栩的模样板起脸,保持了几秒又无奈地笑出来。 “老规矩,提问区先放着,一会儿我来看。” 秦绝扬了扬手,画面短暂一黑,再亮起时身上已经换了一套睡衣。 【解锁新的小狼皮肤!!】 【我直呼好家伙,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扣子怎么还系到最上面呢,多见外啊#滑稽】 “清醒点,又不是你们的人。” 秦绝无情反驳,走到床边掀开被子。 “补觉,过会儿见。”她又打了个哈欠,突然灵机一动,在手机上扒拉两下,设置成超过二十人发送含有“起床”关键词的弹幕或语音时,就震动手机。 简单给卿卿们讲了一下,秦绝拉上被子,当着粉丝的面闭上眼睛。 这种感觉某种程度上让她回到了末世,有人守着,就很安心。 第一百三十七章 秦一科技转型? 一觉睡到了下午,粉丝们非常贴心地让秦绝睡够了八个小时,才集体发弹幕叫她起床。 手机震动了没两下,秦绝睡眠中的眉头微微一皱,眼睑下的眼珠动了动,三四秒后就睁开眼睛。 “哦,到点了?” 她嗓音微哑,眼神却很清明,半点没有睡不醒的模样。 【慕了,什么时候我才能拥有小狼的秒醒技能】 “半困不醒的时候多看两眼手机,或者提前准备湿毛巾,往眼睛上一抹。”秦绝随口道,翻了个身去拿手机,看之前的弹幕。 她的卿卿们果然玩梗达人,在秦绝睡觉的途中,好几十条弹幕齐刷刷地发在顶端:非静止画面。 “睡觉老实也能被你们玩出梗。”秦绝半笑不笑地感叹,“你们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不也主动玩梗】 【陛下,臣知错了,下次还敢(狗头叼玫瑰.jpg】 【但是秦老师睡着的样子真的……】 【从头到尾一点没动,太强了,我能把被子全踢到地上】 【加一,我能从床这头滚到那头】 【一觉醒来发现枕头在脚边……】 弹幕纷纷开始了奇怪的攀比,秦绝边起床边笑:“睡相不老实的,多睡几年睡袋就好了。” 当年在末世的时候,有不少次都得睡在悬崖峭壁,翻个身分分钟摔个粉身碎骨。 早先还会忐忑着不敢睡觉,到后来人人都锻炼出一颗强大的心脏,仰面躺下,双臂抱胸,鼾声如雷。 洗漱过后跟粉丝聊了会儿天,秦绝坐回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检查提问区。 “‘Internationalversionplz!ZaydeIloveusomuch!''……”秦绝念着其中一条,用英语笑道,“哦,一个意外惊喜。” Zayde是她在外网社交平台HF(HelloFriends)上使用的ID,也是她的英文名。 这个单词在犹太语里是“老人家、老家伙”的意思,也算是一个自嘲的玩梗。 不过,至今秦绝在HF上还被人称为“时代广场男孩”,她没想到居然有外网的粉丝能找到APP这边,看来是真的很喜欢她。 “杰奎琳?”她看了眼提问人的名字,继续用英语道,“感谢你的建议,请给我三天时间。” 【ohhhhh小狼说英语好苏】 【谢谢,有被苏到】 【发音好标准,我又慕了】 【毕竟能写出那么多英文歌啦,肯定是有实力的】 【嘘,前面小声点,咱哥不承认的,你当心被暗鲨(狗头】 “我记得,秦一科技似乎推出了一款翻译很精确全面的软件是不是?”秦绝熟门熟路地无视掉嘲笑她不承认原创歌曲的弹幕,把直播页面切出一半给自己的笔电屏幕,去搜索秦一科技对外关联的项目。 【秦哥说的是不是科研助手?】 【艹,陶世诚,狗玩意儿!】 【龙科室是什么垃圾!!】 【啊啊不要在这里说这个,万一小狼的APP被和谐怎么办】 “哦,想起来了。”秦绝弯了弯唇,“没事,申请另一个好了。” 秦一科技那个名为“科研助手”的项目,最后名义上还是给了龙科室。 这之后,也不知是真如大众讨论的那样,秦一科技对龙国某些科研败类感到失望,还是那位程总另有打算,总之,秦一科技保持着发展民用产业策略的同时,从科研学术辅助领域转向了能源与材料的方向。 先是开源了一项新能源技术,花费合适的价钱就可获得,单这一件事就让国际经济市场产生了巨大的波动,龙国信用点和支付点持续升值。 紧接着,智能汽车从定点试用直接推广到全球覆盖。起源于欧洲后来发展至美国,成为一股庞大的黑手党势力的冯氏家族,作为最早与秦一科技达成智能汽车相关代理合作的企业,赚得可谓盆满钵满,一举成为了美国影响力最大的商业家族。 再然后,把国际市场搅了个天翻地覆,令底层司机大量失业的秦一科技推行了名叫“砥砺”的学习类APP,作为之前“秦科奋斗”APP的更新版,给失业人员提供了免费的自我提升机会与课程,像之前以无人机推动外卖、快递服务业迭代一样,秦一科技再次倒逼着社会基层人员向上进步。 如同一杆鞭子,督促着整个社会在愈发激烈的竞争中不断突破自我。 手腕之猛烈,态度之强硬,已经在过去的半年里被各个领域的专家激烈讨论。 还有好事者猜测这是程总因为龙科室陶世诚抢占成果一事,彻底发了火,立志要给龙国培养更多有学识有原则的学者,等陶世诚这批人活到老死,那时的科研界就成了新一代的天下。 这个说法充满了逻辑漏洞,但因为过于符合网络文学的爽点,许多秦一科技的粉丝纷纷认可,并高呼过瘾。 更有甚者,在陶世诚等人的V博底下集体留言:你拿了科研助手又如何?失去了秦一科技,就是失去了整个世界! 仿佛正是要给众多支持者吃定心丸似的,秦一科技没过多久,再度砸下重磅消息:联合龙国多家企业,推动超级计算机进一步发展。 这“进一步发展”五个字说得简单,却有业内匿名人士爆料,这哪是发展,这是革命! 秦一科技的新超算技术一旦正式发行,据说全球的超算天花板都得更高一层! 这个程铮,他到底还藏着多少可怕的新技术啊?! 为此,网络上还流传着一张表情包,图上是个简笔画的小人,拎着秦一科技的logo,抖出来一堆技术图标。 这段时间,真正牵动着全国人民心神,引发民众热议的,根本不是娱乐圈,而是秦一科技。 无数似是而非的营销号带动节奏,矛头不敢对准程铮,就拿秦一科技的其他几位高管开刀。姜子扬被扒出曾在服役期间不守军规,年纪最小的文旭淮据说高考舞弊,是个被营销出来的假天才,而谢芒其实是顶级黑客,是国际股市上有名的蛀虫…… 林林总总,说得相当邪乎。 秦一科技的网站主页上由此开了个新版块,版头叫“清者”,每天定时更新澄清新闻。 比如姜子扬所谓的“不受军规”是去执行任务,虽然一些姜子扬平平无奇二十二岁就成了博士后,但他其实是个有着军衔和二等功的特种兵!想不到吧!.jpg 再比如,文旭淮当初破格考上京大,人家其实就没参加高考…… 至于谢芒,秦一科技在“清者”版块里沉痛表示:对不起,其实6567基金会是我司谢芒同学闲着没事搞出来的,对此我们秦一科技认了,抱歉占用了公共资源。 有吃瓜群众茫然发问:6567基金会是啥? 已经被深深震撼的粉丝回复:国际知名的慈善基金会,就是据说会长靠着炒股发家致富,杀穿几大国际股市就为了做好事的野蛮善良人基金…… 又有6567基金会的粉丝加入战场:别瞎说!什么野蛮善良人,叫我们侠匪! 总而言之,秦一科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人民群众每天都有新的瓜吃,也每天都能去明显在背后泼脏水的陶世诚等人的V博底下打卡新的不要脸做派。 秦绝忙着拍戏,这时候倒是借着弹幕的讨论,把各种各样的瓜吃了个遍。 她在秦一科技公开的某个项目里提交合作与关联申请,页面一转,弹出自动回复。 “先生: 感谢您对秦一科技的信任。对于您申请的项目,我司将……” 直播间的粉丝突然发现秦绝露出一个极其显眼的笑容,一定要描述的话,就是虽然拼命压着嘴角,但它非要上扬。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客服” “效率不错。” 秦绝努力敛起笑容,轻轻咳嗽一声。 她申请关联的那一项是“自由合作”,由申请人填写并提交想要秦一科技支持的内容,对面将在审核后派专门的对接小组(通常是一位真人客服与一位人工智能)与申请人进行联络,并回复秦一科技所需的利益回报,两方就合约进行线上探讨。 秦绝填写的正是“希望获取秦一科技语言库的使用权限,从而开发网站与APP的多国版本”,在一众不得不忍着龙科室的恶心操作去下载科研助手的人里别具一格,提供了一个新思路。 没过多久,秦绝的手机就震动起来,她随手按下免提,示意粉丝暂时不要发语音,身体向右转了九十度,侧身对着电脑。 “喂。” “下午好,先生。” 她嘴边含着一丝笑意,眼睛却沉淀着说不清的内容。 “秦一科技的客服?” “是的。” 对面的年轻男声嗓音低而不哑,语调很平,抑扬顿挫不那么明显,明明是沉稳的声音,听上去却有些黏糊,附着细微的困顿和放松。 “请在三天之内完成多语版本。”秦绝抖出一根pocky,细长的巧克力棒在她指间转了个圈,被掐成长度相当的两段。 “好。” “我方的网站与移动端应用并不作商业用途,无盈利渠道,费用由我个人承担。” 秦绝把没有巧克力酱的那段咬在嘴里,声音于是变得和对面一样含糊而温柔,“你觉得如何?” “没有意见,先生。” 即便开着扬声器,客服的嗓音依旧很有质感,字数不多,却能凭借着音色和语气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那合作愉快。” 秦绝放下手机。 好巧不巧,剩下那段有巧克力酱的半根pocky咕噜噜地翻滚着,倚在了屏幕旁边。 “问题解决。”秦绝重新面向笔记本电脑,“来看下一条提问。” 【秦一科技的客服小哥声音这么好听的吗!!第一次听到耶!】 【都是随机分配工作人员的啦,不过这位小哥哥的声音确实好听(*ω\*)】 【hhhh各位卿卿,你们在小狼的直播间里说这个不怕他吃醋吗】 【吃什么醋,小狼自己都有对象了,他还管得了我们馋客服小哥?(狗头】 粗略地扫了眼刚才漏下的弹幕,秦绝咂了咂舌: “挺好听的吧?我也觉得挺好听。” 【哥,你笑得好开心】 “是吗。”秦绝摸了摸自己的脸,有那么明显? 她清了清嗓子,转移注意力,念起下一条提问。 边聊天、边处理粉丝的意见和建议,时间很快到了晚上六点。 张明过来敲门提醒,秦绝对着镜头挥了挥手。 “去吃杀青宴了,回见。” 【去吧去吧~】 【少喝酒喔!!】 【多吃点!快把身体养回来!】 “好好——” 秦绝笑着点点头,关掉了直播。 直播间屏幕黑下来的一瞬,她的目光也暗沉下来,涌动着莫名的情愫。 怀念,追忆,嗜虐,贪恋,兼而有之。 秦绝捻起手机旁那半根pocky扔进嘴里,另一只手拿起电话,关掉免提,放在耳边。 “听够了?” 和“客服”的通话一直没断。 那端浅而均匀的呼吸声里,传来淡淡的笑声。 “听够了就干活去。” pocky的残骸在秦绝唇齿间搅了一圈,她伸舌舔了舔嘴边的碎末。 “先生。” 年轻男人开口叫她。 “你最好少说两句。” 秦绝单手拎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向门口走去。 明明已经不用刻意维持莫森的声线了,她的嗓子却依旧很哑,像沙漠中的旅人看见了一汪泉,干渴里透着一股势在必得的危险。 程铮在电话那头笑了笑。 “……十九岁的先生。” 他语气很浅,咬字清晰。 秦绝即刻挂断了通话。 “老变态。” 她低声骂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骂谁。 …… 《白昼之雨》从开机到杀青都是保密状态,没有安排其他采访,也没有公开的物料透出,现在结束了,汤廷就着手安排着官方访谈,从秦绝到李洪川这一众演员都要参与,后期会与拍摄花絮剪在一起,做成完整的幕后视频。 秦绝等人先在临时房间接受了约半小时的采访,才一起去了贺栩订下的饭店包厢。 剧组的杀青宴对每一位演员来说都不陌生。 龙国的饭桌文化由来已久,在娱乐圈这样注重社交的领域更是发挥到了极致,推杯换盏之际,人脉的交换、资源的协商便顺理成章地达成,即使有的时候结果并不尽如人意,表面也勉强维持得住面子,不至于闹得太难看,令双方都下不来台。 平常剧组的杀青宴兴许会有些你懂我懂的内容,但到了贺栩这个位置,就没人敢耍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机灵劲儿。没有了乌烟瘴气的拼酒、陪酒、敬酒三大环节,这顿饭吃得既舒坦又开心。 “森总看起来好开心呀。”王茗抱着饮料瓶给秦绝续杯,笑盈盈的。 “杀青了,当然开心。” 秦绝戴着虚伪面具,端得这叫一个四平八稳,社会主义好青年,丝毫看不出前不久还在歪心思。 唉,二十岁啊二十岁,血气方刚的年纪。啧。 秦绝一边自省,一边闷头干饭。 旁边的贺栩看她的眼神越发慈祥,很像逢年过节爷爷奶奶看孙子辈那恨不得在喂猪似的模样。 好啊,就该多吃点。 秦绝对外界的关注早已养成了敏锐的本能,在老爷子的慈祥光波下浑身不对劲,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迷之哀怨地回了贺栩一眼。 秦绝:(﹁﹁) 贺栩一本正经地夹了块排骨到她碗里:“多吃菜。” “……” 这就是长辈吗,怕了怕了。 秦绝在心里叹了口气,继续干饭。 有贺栩在,喝酒的人不多,量也控制在小酌怡情的范畴内,下了饭桌的神态都很清明。 几句寒暄后,主创人员和演员们三三两两地坐车离开,秦绝见汤廷招了招手,心知是有话要说,便带着张明从善如流地上了贺栩这辆车。 平平无奇的小轿车内,贺栩闭着眼开口: “想好了以后怎么发展么?” “继续拍戏。” 秦绝给出一个毫不意外的答案,态度坦诚得有点光棍,“但没什么人脉和渠道。” 她在这圈子里就认识贺栩与蒋舒明两个导演,个人的社交圈肯定比不上公司的人脉网,接戏全靠缘分。 贺栩微微睁眼,瞥了她一眼,眼神中写满了“我就知道”。 “学校呢?不打算去了?” 秦绝偏头想了想:“现在去接受科班的表演方法,可能不太适合我。” 森染的影视空间已经足够承包她在演技上的学习与训练,且更加精准,全是一对一教学,相比之下,再去艺考的意义就不大了。 贺栩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在这方面并不传统,没有一定要让年轻人考出个学历来的迂腐之见。 况且,许多艺术类大学,比如京戏、沪戏,大三之前都不能接戏进组,顶多只能打打零工,对已经摸到表演门路的秦绝来说限制太大,反而阻碍她的发展。 “老爷子,有没有什么实用的……”秦绝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名词,“能让人感受到在剧组里的氛围,接触不同的角色和剧本,最好还能尝试威亚和其他表演技术的,机会?” 坐在副驾驶的汤廷“哈”地一声笑出来。 秦绝猛然反应过来:“难道说——” “我这里,确实有一个名额。” 贺栩彻底睁开眼睛,肯定中带着赞许地看了看她。 “一个综艺名额。” 第一百三十九章 《娱乐实习生》(零) “《娱乐实习生》?” 回了酒店,秦绝翻看着贺栩给她的资料,越看越觉得有趣。 这是一份与众不同的综艺邀请。 几个月前贺栩在节目里接受采访,说要自己出山时,可不仅仅指的是拍一部《白昼之雨》。 他知道,单凭着自己一个导演的力量,不可能撼动整个市场,也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改变大众审美逐年下沉的现象。 挽救时代、革新时代最好的办法,就是培养出优秀而有志向的下一代。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 放在哪一个行业,都是如此。 《娱乐实习生》是一档定位为“龙国首档竞演真人秀”的综艺节目,邀请到的主要嘉宾正是各个艺术传媒类的应届大学生。 导演、编剧、服装、化妆、道具、摄像、录音、美术,以及最广外人知的,演员。 各个位置,全部对标真正的影视行业,完全以一部电影或电视剧的制作班底来开放报名。 在这份企划拿出来之前,不论是贺栩还是其他有志气的电影人,都曾为当前的文娱市场忧心。 审美下沉、人心浮躁,快节奏的生活令观众无法沉淀下来,静心欣赏作品,很多时候人们甚至不会走进影院好好看一部电影,而是在网上搜索一些影视解说,便直接把解说者的见解和感悟拿来当成自己的,轻描淡写地认为“自己已经欣赏完了”,进行着自欺欺人的文化满足。 要改善这一现象,归根结底,还是得发掘、教育出一批新的人才。 如若不然,娱乐圈依旧要被那群没什么才华,只以市场为导向,反复生产重复套路的烂片从而牟利的工作者所把控。 在几个日夜的头脑风暴中,一份名叫《娱乐实习生》的综艺企划诞生了。 这个综艺将给应届学生一个真实接触到剧组创作的机会。 让导演不再辛辛苦苦地做执行导演,给总导演来回跑腿、打工、拼酒熬资历,而能够真正地坐到总览全局的位置,决定拍摄进程,进行多方调动。 让编剧不再跟着前辈身边忙来忙去,只能根据甲方的要求把好好的原著改成人设崩坏剧情毫无逻辑的剧本,而是发自内心地考虑起故事本身,思考如何着手创作、如何改编。 让服化道摄录美六大导演组长不再从底层做起,实用的经验半点没涨不说,还经常被架子大脾气大的导演和演员甩脸色,除了更圆滑更卑微地为人处事外什么都学不到,而是给他们充分且真实的上手机会,让他们明白一部作品的幕后工作究竟要注意哪些,要考虑哪些。 好大的手笔! 秦绝看完了节目概览和流程介绍,即使是她也为之震撼。 单说这份气魄,在龙国的演艺圈内已经是万中无一。 节目组给这些嘉宾提供了庞大的资源,为的就是培养出一批真正的、有良心有追求的影视人。 同样,能以这样的气概做出节目来,对参演节目的嘉宾也更加严格,更加残酷。 《娱乐实习生》会首先采取抽签分组的方式,决定每一组的成员构成。 这个抽签是全部打乱的,换而言之,有些组里很可能没有编剧,或者没有道具组,也有可能造成一个组里两个导演,或三个化妆组长的情况发生。 接着,分组过后,每个组需派出代表,抽取他们组能够使用的“资源”。 资源分为A、B、C三个类别,包括但不限于经费的多少、拍摄场地的大小和能够调动的人力数量。 如何支配经费,就是组里导演的责任。 节目组会提供摄像设备、化妆间、各类道具和群众演员,而导演则需要利用经费向节目组“租用”。 作为竞演类真人秀,《娱乐实习生》最终比拼的就是作品。 每组抽取了相应的资源后,四位综艺评委会写出关键词,随机选取其中的三个,让所有的小组根据这三个关键词去做半命题作文,看看最后能呈现出怎样的作品。 新人导演,新人编剧,新人演员! 这样的配置,到底是一团乱麻,还是能够碰撞出惊喜的火花? 实不相瞒,光是想想就有趣极了! 秦绝翻看着演员的部分,竟有些热血沸腾。 贺栩虽然嘴上说的是“一个名额”,实际上,这只不过是给了并非应届生的秦绝一个机会而已。 这个机会,同样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而争取到。 因为除应届生以外,《娱乐实习生》还有另一个特殊的报名渠道:海选。 不论是想报名导演、编剧还是演员,都可以通过提交作品的方式参与进来,更大众也更严格,通过率只有千分之五,这才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白昼之雨》作为你通过海选的资格,已经足够了。”贺栩倒也不是给秦绝开后门,毕竟她的莫森是实打实的优秀,“我会把粗剪片段匿名提交给节目组,给你报名。” 秦绝真心实意地道了声谢。 目前,《娱乐实习生》还在筹备阶段。早在二月份就已在各大艺术高校开放了报名,三月中旬开放海选,四月底甄选结束,五月开始录制。 看完了节目的企划和流程的秦绝重重地呼出口气,倍感期待。 次日,秦绝的酒店与民宿双双到期,她收拾好行李,处理好钢板床和束缚带,与张明一起飞往综艺的拍摄地,沪城。 有赖于《囚笼》和《白昼之雨》的片酬,她现在手头很是宽裕。加上自家闺女前些日子在股市的收入,租下一所高级公寓不成问题。 这所公寓落脚在距离市中心稍远的位置,环境优美风景极佳,出行也很便利。 根据秦绝的个人要求,森染特地选择了隔音好的一处,楼上有公共健身房,楼下有自助餐厅,出门换乘一次地铁就能到最近的秦科体验馆,旁边就是已申请好的高档录音室。 《白昼之雨》杀青后,柳华珺那边男团和女团的供曲也该提上日程了。 秦绝在新的住所里安置好乐器,打发张明出门熟悉环境,自己泡了个澡出来,有些怠惰地伸了个懒腰。 “阿爸,有电话打来啦!” 公寓里安装着立体环绕音响,森染的小奶音就在其中一个扩音器里响起。 “直接接通吧。”秦绝正伸手打开小冰箱,从里面拿了瓶轻度酒。 “Heyyyyyyy!尸体堆里的老家伙,longtimenosee!!” 熟悉的带着弹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秦绝眉毛一抽,默默把冰凉的酒瓶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Da*nit.”她爆了句粗口,“弗兰迪,你个小疯子,好久不见啊!” 第一百四十章 “老砖墙” “哈!”弗兰迪的声音充满了熟悉的疯劲儿,“老朋友,我现在的感觉真他妈好极了!快来分享我的喜悦!” 秦绝单手把瓶盖弄开,表情又是好笑又是无语:“什么快乐?你免费了(Areyoufree)?” 毕竟这个小疯子可是凭借着与秦一科技在智能汽车上的合作,在美国的经济市场力拔头筹。 有了成绩,有了底气,就更方便他疯里疯气地做自己喜爱的事了。 “说得对!”弗兰迪怪异地嗷了一声,“IAMFREE!!” 他嘎嘎大笑了几声:“哦,亲爱的,你简直想象不到那群人的表情!Fu*k!我变得无聊了!为什么我要说起这些话题!” 秦绝一口气干掉半瓶果酒,畅快地哈了口气,笑道:“就是,来点新鲜的,你现在的分享像三俗剧场的廉价脱口秀。” “你的比喻真不到家!”弗兰迪嘟囔了一句,音响里传来打火机的声音,“嘶……呋。好了我东方的老战友,猜猜我最近在做什么?” “去地铁站打卡?挑个顺眼的地方卧轨?”秦绝拎着酒瓶站在落地窗前愉快眺望,“死之前记得给我打个电话,大喜的日子错过就不好了。” “嘿!嘿!嘿!”弗兰迪接连叫着,“听着!梦想!只有实现不了的东西才叫梦想!” 他迅速厌倦了猜谜游戏,直接揭晓道:“我要成为地下之王!” “……我的天哪。”秦绝以地铁老人手机的表情翻了个白眼,“你无聊极了,小疯子。我难以想象执掌冯氏家族的人变得像任何一个电影里的反派那么无聊。” “扔出一点耐心!朋友!”弗兰迪丝毫没被打击到,蹬着老板椅在办公室原地转了个圈,“现在!下楼!右转!” “现在?” 秦绝用英语重复着,挑了挑眉。 她把果酒喝干净,拿起无线耳机和手机,路过衣帽架时顺手将空酒瓶放在了清洁机器人旁边。 “不要告诉我,我现在住的地方是你的产业。” 秦绝含着笑出门,弗兰迪发散的脑回路总会给她惊喜,这货在末日里带着丧尸群开火车,在地面上拿人头拼出个中指的场景历历在目,危险与沙雕齐飞,笑点和槽点共存。 “我无聊的产业那么多,谁记得哪个是哪个?”弗兰迪的声音跳跃在她的耳机里,他突然开始唱起歌来,“拐过第三个弯,吃肉的厨师需要人手?~” 歌词奇奇怪怪,嗓子和唱腔却是极其专业,秦绝边听边笑。 “享受你愚蠢的礼物吧!!老家伙!” 弗兰迪狂笑道,“弗兰迪·冯为你带来亲切的问候!” 说罢,啪地把通话挂断了。 秦绝哭笑不得地走出电梯,在心里给他比了个中指。 她循着弗兰迪的指路走过去,停在一条小巷中。 “‘拐过第三个弯,吃肉的厨师需要人手’……”秦绝弹了弹舌,突然想到了什么,咧嘴笑起来。 她走到一家看样子生意还不错的沪菜馆面前,绕了半个圈,看见餐厅后门摆了个厨师打扮的迎宾瓷偶。 这瓷偶足有一米七,是等身高的,脸上挂着憨厚可掬的笑容。 “这家伙的笑点没救了。”秦绝摇了摇头,弯腰捡起瓷偶脚边掉落的厨师帽,给它戴了回去。 接着,她伸出手握了握厨师瓷偶没有摆出迎宾手势的那只手,在握上的一瞬间,食指和中指向前探进一个因厨师帽的重量而开启的暗洞,勾住了一枚小铁环。 “需要‘人手’。”秦绝忍住再次翻白眼的冲动,“Giveyoumyhand(搭把手,帮个忙)……” 好土的双关梗,土得她头皮发麻。 秦绝轻轻一拽小铁环,这只手臂顿时被瓷偶的手卡住,来了个“吓你一跳”的设置。 “总不会开一次机关废一只手。”吐了个槽,秦绝静等了三秒,伴着一阵砖石剐蹭地面的声音,瓷偶将她的手放开了。 “嚯……” 沪菜馆后院的一面砖墙转了九十度,露出了一处通往地下的台阶。 秦绝乐了,抽回手顺着台阶走下去。 甬道里回荡着她的脚步声,走了十几阶,头顶后方的砖墙移动着合上了,环境漆黑。 又一瞬,前方腾地燃起一簇火苗来,是个古老的火把,固定在一扇门的旁边。 门内传来一个低沉的嗓音:“客人,您要点些什么?” “肉。” 秦绝脸上还挂着笑容,懒洋洋地回答。 “吱呀”一声,厚重的木门向里打开,暗橙色的灯光霎时涌了出来。 秦绝鼓着掌走进去,里面宽敞开阔,进门左手边摆着一个吧台,壁灯照着对面墙上的老照片,再往里是一角舞台,旁边乐器错落有致地放着,上方不远处有一个个系着红绳的玻璃瓶垂落,将人的视线延伸到那棵逼真的大树上。 大树旁绕着一圈木质楼梯,直通二楼。 “棒极了。” 秦绝转头对着刚才发出询问声的人笑道。 这人留着让人亲切的大胡子,身材微胖,说起话来有一股百老汇的歌剧腔调。 “感谢您的赞赏,客人。” “Zayde,你呢?”秦绝问。 “大家都叫我大胡子保罗。”保罗笑呵呵地回答,“我是这里的调酒师兼老板。” 他打了个响指,空无一物的手里突然出现了一支纤细漂亮的高脚杯。 “欢迎来到魔术酒吧——‘老砖墙’。” 保罗微笑着将高脚杯放在吧台上,单手按胸向着秦绝欠了欠身。 “Z先生,我慷慨的主人请您一杯鸡尾酒。” “不错的欢迎仪式。”秦绝眼里满是笑意,拉开吧台前的单人高脚凳坐了下来,“但我猜他一定说了什么附加条件。” 大胡子保罗带着与厨师瓷偶脸上十分相似的亲切笑容,转身去取调酒器和量酒杯。 “主人说,他很乐意看到这里出现一位驻唱歌手。”他笑着拿出冰桶,“每一曲的工钱是一杯酒。” 秦绝单手撑着头,止不住地笑。 “真有他的。”她笑出了声,“祝他终有一天能怀抱着音乐死去。” 保罗露出一个畅快的笑容。 “一份令人感动的祝福!” 他边仔细清洗着双手边说道,接着娴熟而灵活地把玩起了酒瓶与酒杯。 秦绝放松地趴在触感微温的吧台上,眯起眼发出声喟叹。 搞笑的谜题,私密的环境,柔和的橘光,酒与音乐。 弗兰迪·冯疯狂而浪漫的人生。 “全球各地还有更多的‘老砖墙’吗?”秦绝懒懒地问道。 保罗在调酒的间隙里笑着回答: “可能是‘老砖墙’,也可能是‘蓝药’、‘临时约会’、‘流浪者’或是‘魔韵’。” “有趣的名字们。” 秦绝笑道。 在有限的空间和时间里,打造出一间间连锁的魔术音乐酒吧。 这家伙,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地下之王”。 第一百四十一章 日常·驻唱 从大胡子保罗的讲述里,秦绝得知了不少有趣的信息。 比如弗兰迪今天在电话里给她唱的“谜题”,类似这样的提示每天都会在酒吧的官方网址上更新。 像“老砖墙”一样,魔术酒吧多建于地下,甬道弯弯绕绕,有许多个隐秘的入口,在不同的时间段开放,只有破解出谜题的客人才能顺利进入酒吧,虽然困难重重,但许多酒客仍乐此不疲。 “十年?历史够悠久的。”秦绝微微惊讶。 “是啊,不过这个时间仅限于欧洲与美洲。”保罗笑着解释道,“当时主人与全球各地即将倒闭的酒吧达成协议,收购了它们,才一点点做到了这些。不过,龙国的商业环境比较复杂,今年能将魔术酒吧的连锁发展到这里,据说还是与国内一位老板进行了合作,改造了他的基业才做到的。” 秦绝顿了顿,想到了什么,嘴角轻微扬起。 如果不是末世归来的人除她与程铮以外都没有记忆,恐怕这时候她就要耳朵上扎着一枚别针大大方方地找人了。 拍摄《囚笼》时给她灵感的那个组织的头目,曾跟秦绝说起过自己的经历。 那家伙与弗兰迪相似,也是个家大业大的二世祖,有能力、会做事,属于先天含着金钥匙,自己也努力的类型。 只不过他小时候被恶作剧过,有了很深的幽闭恐惧症,后来治疗时不知怎的起了反效果,整个人就喜欢在隐秘的环境里呆着,还爱上了换脸,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他在国内拥有许多地产,故意往深了装修,狡兔三窟似的,明明龙国已经足够安全,却到处给自己建造私密的安全屋。 末世时,这人一手拉起了个刺杀与护镖结合的组织,自己混在最底层的打手里,大隐于众,没想到秦绝杀上门来时一眼看破,把他揪了出来,顺手接下了残破的组织不说,还给自己拐了个后勤大总管。 ……这么一想,貌似不论是弗兰迪还是这家伙,都被她在末世里拆过家。 秦绝尴尬而不失礼貌地露出笑容。 她家狗子重生回来时才十四岁,要说他没有在创办秦一科技时提前把这些有能力的人逮出来,那秦绝肯定是不信的。 估计这个在龙国各地置办安全屋的家伙,早就被程铮收编了,又在前不久与弗兰迪谈生意的时候,顺手拎出来达成了私人合作,地产改成了魔术酒吧。 兜兜转转,还是老一批战友在玩共赢。 秦绝想到这茬,无端觉得有些好笑。 她啜饮着保罗调制的鸡尾酒,此时才中午,本就隐秘的酒吧只有她一位客人,舞台无人弹唱,只有角落安置的音响里放着轻柔的爵士乐。 “沪城有几家你们的酒吧?” “这是秘密。”保罗笑意渐深。 “好吧,我会留意官网的。”秦绝笑道。 虽然弗兰迪的谜题槽点多得没处吐,不过生活么,偶尔折腾点沙雕的东西才有意思。 发了条信息给张明,让他注意安全,自由活动,不必着急回来,秦绝晃着高脚杯起身,向里侧的舞台走去。 她视线一一扫过吉他、贝斯、架子鼓和调音台,注意到舞台附近的墙内安装了摄像头,光看位置就能想象出会切出怎样的分镜。 “这是?” “在一家酒吧里弹唱演奏时,画面会实时转播到其他酒吧。”保罗对她笑了笑,“魔术表演也是这样。” “顺便一提,我们魔术师的出现也是随机的。”他补充道。 秦绝了然地点了点头。 玩魔术的人不太多,专业的就更少,这种转播保证了节目的扩散度,也能引起其他顾客对于自己哪天遇到魔术师的期待。 毕竟,绝大多数人都喜欢生活里出现些惊喜。 “对音乐有规定么?”秦绝抱起吉他坐到高脚椅上,调整麦架的位置。 “音乐怎么会有规定?” 保罗笑着反问她,说话的风格非常弗兰迪。 “在酒吧里唱摇滚也行?”秦绝笑道。 “主人说,‘任何地方都可以成为livehouse’,那么酒吧当然也可以。”保罗还是笑着。 “哈,我猜他原话一定不是这么说的。”秦绝熟练地开始调弦,面对着唯一一个听众,把“老砖墙”酒吧当成KTV,自弹自唱玩了个痛快。 下午四点,她咬着酒吧的三明治哼着曲子走出来,回到住所。 “秦哥!” 坐在客厅的张明听见开门声,赶紧抬起头来。 “唔。”秦绝嘴里还叼着三明治,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在学习?” 她把还剩一半的食物拿下来问。 客厅的茶几上堆满了书和卷子,已经有了不少翻动的痕迹。 “嗯……嗯。” 张明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秦哥,我在想……要不要重新考个学校什么的。”他小声道。 “好啊,加油。”秦绝点头。 “啊,那个……”张明没想到她的反应如此平常,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秦科体验馆每天都有公开课,可以去听;新推出的‘砥砺’学习APP功能也齐全。你要是想走学校,那就学得全面点。”秦绝边说边往卧室走。 她一会儿还要回去酒吧做驻唱,正式演出还是换身衣服比较好。 “可、可是我的工作还……” 张明急切道。 “我现在是空窗期,你着急什么?”秦绝三两下把剩下的三明治嚼了嚼咽下,路过饮料柜顺手拿了瓶矿泉水,“综艺还没开录,根本没什么事儿。” “你正好趁着这时候多学点东西,别等工作忙起来了,反而没时间打基础。”秦绝咕嘟咕嘟喝了半瓶水,拇指一抹嘴唇,“正好,我最近还要忙私事,你该学习学习,咱俩各干各的。” 她说完也没等张明有什么反应,伸着懒腰开门进了卧室。 再出来时,就见厨房里已经摆好了饭菜,张明和那堆书籍卷子不见人影,估计已经回了客房。 “这小孩。” 秦绝笑了笑,大概能猜到他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哎,要是张明真的情真意切在她面前表示自己一定好好用功什么的……噫,算了,她这个老人家受不住。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二次优化 “老砖墙”系列的魔术酒吧在龙国内的名气并不大,晚上六点之后,客人断断续续地过来,多半都是留学或工作的外国人,有些看见在调试设备的秦绝愣了愣,惊喜地对着她举了举酒杯。 “哇哦,是你!‘时代广场男孩’。” 一位金发的女士带着酒杯选择了离舞台最近的座位,毫不掩饰喜爱之情,“乔思琳和阿尔博特买了你的曲子是不是?” 她说的是美国两位知名的歌手,这两人分别买下了《WeAreNeverEverGettingBackTogether》和《I''mYours》的版权。 “我们确实进行了愉快的合作。”秦绝笑笑,避开曲子的归属不提。 由森染负责的商业曲目交易她事后也有跟进,每首曲子都没被浪费,在欧美的各大音乐榜单上名列前茅,脍炙人口,除了上面提到的两首歌以外,被“百万英镑”乐队购入改编的《CountingStars》也在短短两个月内,就获得了“水星年度数字单曲奖”的提名。 “你应该去做一名专业歌手的,不是吗?”金发女士朝她挤了挤眼睛。 “谢谢,其实我是一名演员。” 秦绝回了她一个wink,刚做完这个动作,自己先在心里一阵恶寒。 老秦啊老秦,你变了。 你现在怎么这么浪了! 忍着装嫩的怪异感,秦绝赶紧低下头去给乐器接线。 “老砖墙”并不禁止客人拍照和摄像,秦绝也自带了无人机,一边做驻唱,一边给粉丝直播,恬不知耻地偷懒。 顺便还给自家卿卿们安利了一波魔术酒吧,并特别说明未成年人禁止入内。 从《Flymetothemoon》唱到《少年》,再到《僕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目送酒客小声交谈,人来人往,秦绝突然感觉到一阵奇妙。 自重生以来,似乎还没有这么悠闲的时候。 她唱着歌,逐渐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因为没能找到人生的意义,所以不断地给自己设立目标。不拍戏就要编曲,总之一定要有点事做,才能把整个人从迷茫和违和感中抽出来,一天一天地活下去。 但,从来没人规定在这个世界上,哪一个人必须要做哪一件事。 她从末世归来,有喜爱的事业,有经济基础,家人的烦扰也早已解决,明明是足以放松和舒缓的环境,却不自觉地束缚住了自己。 现在,最受困扰的杀戮欲也大大缓解了,是时候好好享受“活着的感觉”了吧。 秦绝的歌声逐渐变得明朗,带着淡淡的闲适和喜悦。 和自己和解是一个缓慢而艰难的过程,所幸在不断的反省和自悟中,她做到了。 一夜翕忽而过。 秦绝挥别保罗,披着星夜的薄光回到住处。 高级公寓的隔音极好,即使是五官敏锐的她也听不到客房里张明沉睡的呼吸声。 “阿染。” 秦绝伸了个懒腰,走进与卧室相连的卫浴间。 “来啦!” 正对着浴缸的小电视亮起,森染笑嘻嘻地探出脑袋。 “哦?换衣服了?”秦绝边给浴缸蓄水边笑。 “是哒!!” 介于二三次元画风之间的森染在屏幕里蹦蹦跶跶地转了个圈,小裙子非常可爱。 哎,还是孩子她阿妈会带崽。 秦绝无端有些惭愧,她这么久了也没想着给孩子换套衣服。 ……虽然估计也会被阿染嫌弃审美。 扎心了,一家三口就她的品位最一言难尽。 但是白衬衫和格子衫真的很方便啊?真有那么不好看? 一些秦绝躺在浴缸里陷入了沉思。 没事,两口子不需要品位都好,互补它不香吗? 马上找好了理由和借口的秦绝舒舒服服地沉进热水里,吐出一串气泡。 “感觉阿爸的心情变好了~(*′ω`*)” 森染在屏幕里给自己弄了个小温泉出来,四舍五入就是一起泡澡。 “是啊,总算想通了一些事,没那么钻牛角尖了。” 秦绝撑起上半身,趴在浴缸边缘。 她头发已经长到了覆盖住后颈的长度,湿漉漉的黏在脸上。 “阿染最近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唔……从见到阿妈开始就很开心啦!”森染在温泉里来回扑腾,“找到了桃子姐姐也很开心!” “桃子姐?哦,你说黎雅。”秦绝笑了出来,“原本末世那时候,还是妹妹来着。” “嗷,是这样,回来之后年龄都乱了呢。”森染歪着小脑袋,“不过大家都没怎么变,就很好!” “嗯。”秦绝闭上眼睛,呢喃般应道,“以后也能遇到更多旧友吧。” 梨木雅子、齐清远、弗兰迪,还有她家狗子、姜子扬……每个人重生后都有着自己的生活,与他们再次相遇,对秦绝来说也是难得的快乐。 她把濡湿的鬓发撩到一边,镜里的“少年”眉目清朗,神情轻松,黑眼圈早已消散,唯有皮肤和身材还保持着病态瘦削的模样。 像是放下了心结的莫森。 秦绝想到这,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 饰演的角色就像一位短暂的朋友,拍摄结束后就要告别。 “后会有期,莫森。” 秦绝轻声说完,仰面躺回浴缸。 “阿染,开始吧。” “好哒——” 屏幕里的森染一打响指,温泉和身上的泳衣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色调的实验室环境和一身白大褂。 “请进化对象做好准备。”森染声线从童稚的奶气转为少女的清冷,“本次进化方向:适量调节激素,强化内部器官,增加核心力量,缓慢修整外形……” “准备完毕。”秦绝轻轻吐出几个字,闭眼沉进温水中。 “进化开始!倒计时——” 伴随着熟悉的倒数声,秦绝的身体从内部开始骤然发热,血液里的细胞优化升级,随之伴生的能量大量溢散,汗液自毛孔渗出,与此同时体毛竖立,时不时闪过极其细微的电流。 十五分钟过后,平静的水面刹那间涌出无数气泡,竟被能量再次煮沸。 秦绝在氤氲的热气中挺起身来,滚烫的水珠从下颔连成一条线,慢慢地变成水珠,滴落下来。 水声哗啦啦响着,秦绝一脚踏出浴缸,陶瓷地砖在她足跟下裂出放射状的痕迹。 “弱鸡的身体用了半年,变强反而不适应了……” 嘴里吐着轻微的热气,语调低沉,声线却更偏于中性的嗓音回荡在卫浴间。 秦绝挥了挥手臂,猛一攥拳。 大臂与小臂上的的肌肉乍然紧绷,瞬间爆发出极强的力量,线条流畅坚实,极具美感。 “咔啦”和“噼啪”声在体内接连响起,秦绝双手交握做了几个拉伸动作,切实感觉到了骨骼的生长与舒张,这一次基因优化,估计又长高了几厘米。 她赤裸着走近等身镜前。 第一百四十三章 摸鱼快乐 外貌是最微不足道的一处,随着时间逐渐调整,此时并没有明显的改变; 肤色方面,病态感急剧减少,变为黄种人里健康而顺眼的偏白色,没有夸张到能称为“莹润如玉”、“吹弹可破”的地步; 身材方面,身形修长,肩背胸腹都有着薄薄的肌肉轮廓,肩宽、腰细、臀翘、腿长,比例均匀适当,有种东方人独特的美感。 当然了,赏心悦目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利于瞬间调动力量,走灵活且爆发力强的战斗体系。 悄然闭眼,感官灵敏锐利。不仅客房里的张明,连隔壁、楼上的呼吸声都近在咫尺;空气里极淡的玫瑰熏香萦绕在鼻端;舌根微微发苦,有微不可察的铁锈味。 睁开眼,双目褪却了最后一丝浑浊,清澈澄明,再一变,漠然锐利,杀气蕴在瞳仁里,敛而不溢。 “不错。” 秦绝目光流转,眉峰软和,狭长的眼睛里消散了杀意,温和柔软,像一口澄净的春泉。 “噫呜呜噫有被蛊到~” 森染少女捧脸,羞起两朵软乎乎的红晕。 “别乱学她们说话。”秦绝无奈笑着,隔着小电视的屏幕轻戳了戳自家闺女。 “嗷~” 森染在屏幕里仰头蹭蹭她的手指,笑嘻嘻的:“阿爸超帅哒!” “还行吧。”秦绝拿起浴巾擦着水珠,“人类颜值最强标准应当是七军师那样的。” 他与小狐狸两人才是真正的“神仙下凡”,秦绝与程铮这类,充其量只是底子好的凡人罢了。 提起七军师,森染哧哧偷笑了两下,什么也没说。 秦绝挑了挑眉,倒是尊重小丫头的心思,没有多问。 基因优化后,她的精力更足了,若是此时再出演莫森,恐怕得花费很大气力才能演绎出那种阴郁和丧气。 这大晚上的……总不能去健身房? 别的不说,秦绝还得多测验一下自己当前的握力、弹跳力等数据,才能找到比较合适的锻炼范围。 要是一上手就把机器搞坏了,徒生事端。 秦绝把作战服重新穿好,顺手调整了下胸部的松紧。 这次进化后,她体内的雄性激素比之前正常了很多,一定要说的话,从含量超高变成了含量较高。 随着时间的推移,胡茬、喉结这些性征都会慢慢减少直至消失,之后,女性特征就将开始缓慢发育,直到彻底恢复正常。 秦绝找出柜子里全新的瑜伽垫,做起俯卧撑等常见的锻炼动作,试探自己的体力底线。 两百,四百,八百,一千二…… 十五分钟过去,她的动作才从匀速变慢,产生了稍微有些明显的吃力感。 秦绝停下,吐了口气。 “看来得加负重了。”她现在的肌肉只有薄薄一层,身体强度却已经能做近两千个俯卧撑,平时得锻炼到什么时候去? “二十公斤OK吗?”森染趴在屏幕里举手提问。 “十到三十,以五分组,各来一套吧。”秦绝翻过身来坐下,末世时,武器、弹夹、水壶、其他装备,逃亡和战略转移时都要带在身上,负重二十到三十公斤是个很常见的数字。 “阿染,我现在和最强的时候比起来怎么样?” “大概有了十分之一的强度!”森染上下晃动着脑袋,“和刚回来时比起来,已经提升十倍啦!” 也就是从1:100到了10:100么……秦绝失笑。 “嗯,有进步。”她抬起略显酸麻的手臂,感觉顶多算是热身结束,久违的力量感令人下意识觉得安心,仔细一想,又好像没有刚重生时那么渴望了。 心态果然变了。 秦绝露出个宽慰的笑容。 这是好事,和谐社会不比末世,即便是百分百如同超人的她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不片面追求战斗力,反而更适合在当代生活下去。 “阿爸明天去体验馆吧!我来做个详细的体检~”森染变成可可爱爱的Q版,两只手在屏幕里挥来挥去。 “好呀。”秦绝含笑弯腰,隔着屏幕去揉她脑袋。 “阿染要不要回归一下实体?”指尖的触感变得敏锐后,就更觉得和自家闺女有着不同维度的隔阂,回想起末世时那条二十几米长抱起来手感很好的森蚺,秦绝还挺怀念。 “唔——”森染“啪啪”拍了两下屏幕,“想的!” 虽然在网络世界趴着也很舒服,但是蹭不到阿爸真是太难了!QAQ “但是,但是现在找不到合适的身体惹。”森染蔫蔫地翻了个身,“我之前有搜索过,这个世界的动物强度都好弱哦,阿染也不想去其他生物的身体……” 明明自己的本体超帅气的!那么大个呢!(比划) 秦绝沉吟几秒,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 “你阿妈不是在研究材料?仿生电子蛇如何?” “!” 森染眼睛亮起来,“对嗷!” 还嗷呢……太久没回本体,已经忘了说蛇系语言了。秦绝笑得眯起眼。 这大概就是环境影响口音? “嘿嘿嘿,我要去找阿妈要身体了!”森染快乐地转了个圈,“唔,不行,最近阿妈好忙的,嗯……决定就是你了!小姜同学!” “阿妈的负重装置我刚才已经下单啦!芜湖~去欺负小姜同学了!阿爸晚安!” “啊。” 秦绝只来得及应了一声,就见自家闺女蹦跶哒地消失在屏幕里了。 ……为什么有种孩子早恋的错觉。 不过姜子扬从末世被阿染欺负到现在,也挺惨的…… 房间里没了森染,顿时安静了下来。 唱过歌弹过琴了,大半夜的,不方便健身,也不能打架,啊,这枯燥的人生。 秦绝竟有些怅然若失。 开直播吗?这么晚了,倒也没什么必要。 那……回影视空间,锻炼演技? 从莫森空下来还没几天,一时竟有些怠惰,不想着急提升。 做什么呢……? 秦绝随意擦了擦身上因俯卧撑渗出的一层薄汗,居然感觉到了迷茫和空虚。 她躺回床上,摸出手机,在网上搜索了一行问题: 工作结束之后没事干,要做什么? 搜索引擎即刻刷出几条对应的回答。 [睡觉!睡他mua的!] [旅游啊啊啊啊!出去走一走,多放松!] [当然是吃吃吃!] [宅!宅家里,吃零食,喝奶茶,看漫画,追番,打游戏,总之摸鱼就对了!] 总之摸鱼就对了…… 秦绝豁然开朗! 对啊!她现在不愁吃不愁穿的,又是工作空窗期,为什么不摸鱼? 都是紧绷太久了,居然连摸鱼都不会了! 我死之前是不是还有几部番没完结?之前说好要出第二部的漫画和开工了吗? 还有阿染整理的文娱资源里,应该有不少好东西可以看! 秦绝打开床头灯,抽出平板,有些生疏地翻找起自己下载过的娱乐APP,回忆账号和密码。 没过多久,“秦绝的家”APP的粉丝互动版块里有人发起话题: 【笑死】秦小狼熬夜追完了三部番哈哈哈哈哈哈哈救命啊给孩子憋坏了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练歌练舞 秦绝还不知道她的摸鱼行径已经被眼力堪比特工的粉丝发现了,熬夜之后,她补了五个小时的觉,就起床去最近的秦科体验馆做体检。 这项服务对体验馆来说并不陌生,不同于医院那种检查疾病的体检,秦科体验馆更适合对人们的健康情况做一个日常的测验,并给出合适的运动及饮食建议,在加班党和健身人士里颇受好评。 秦一科技的会员每周可以免费进行一次体检,更全面详细的检查则需要额外支付一定的信用点。 有森染帮忙预约,秦绝到了地方后就直接进了免排队通道。整个房间里没有真人服务生,森染直接覆盖了屋内的人工服务台,仅用半小时就协助秦绝完成了所有的项目。 收好体检报告册,又顺手在体验馆取好了预订的负重装置,秦绝优哉游哉地往回走,对怎么锻炼已经心里有数。 负重装置是根据她的作战服特别设计的,使用了记忆金属,可以掰成带弧度的薄片,直接附着在作战服上,只要不是特别紧身的衣服看不出什么异常。 手臂、腰、小腿,秦绝搞定了这三处的负重,试着做了套热身动作,满意地点了点头。 要不是饰演莫森时必须保持瘦削,不能使用外物从而避免穿帮,她也不至于非要用电流网来控制力气。 第二次优化后,虽然相貌一时间没有太大改变,但肤色却是瞒不住的,秦绝决定除了每晚的驻唱外先不开直播,靠着“老砖墙”里昏暗的灯光先蒙混一阵子。 个人的事情解决,除了休闲摸鱼以外,正事也得提上日程了。 在上综艺之前,刚好处理一下与柳华珺的供曲合作,给两个偶像团录制demo(歌曲小样)。 负重健身训练完成,秦绝从楼上回来冲了个澡,草草解决了张明出门学习前摆好的午餐,思考起选曲的问题。 “阿染,除了影视空间外,还有没有‘歌舞空间’?” 虽然是歌曲小样,但秦绝在翻找资源时发现许多偶像团体的唱跳都是配套一体的,单独拿出来有些可惜。 反正她也闲着,干脆给柳姐做个大礼包好了。 “可以有,但是根据我的推算,‘歌舞空间’的效率并不高呢。”森染在秦绝的手机屏幕里托着下巴一本正经道,“与演戏不同,‘唱歌’和‘跳舞’需要更加切实地锻炼肌肉,即使阿爸在虚拟空间里做了练习,但回到现实还是要让身体再次适应呀。” “确实。”秦绝颔首,“看来得长期租用练习房了。” 沪城这样的大都市不缺这些文娱设施,倒是不难解决。其实她也可以随便找一家商场里带镜子的弃用楼层,只是考虑到保密协议,还是多注意点比较好。 学习新东西也是种别样的摸鱼方式,秦绝伸了个懒腰,回到卧室。 隔音这么好的房间,不拿来练歌多浪费啊。 “我记得有个投影仪?” “在这里——” 森染已经自动连接到网络中枢,控制着投影布缓缓降下。 “阿爸要学习通俗唱法吗?” “嗯,太久没复习了,得从头捡起。”秦绝想了想,“像SLS这种发声训练法的教程也来一套。” SLS唱法是一套美国声乐大师研究出的一种练声方法,可以通过锻炼来增加声带机能,丰富音色、提高音域。 除此之外,像“混声”、“咽音”唱法等,都与龙国传统的胸腔丹田发声不同,如果掌握得当,能做到通俗与美声的恰当结合,诞生不俗的化学反应。 秦绝考虑到这一点的另一个原因是求稳。众所周知,偶像团体等同于唱跳团体,而“唱”与“跳”又很难同时兼顾,要么只能降低唱歌的标准,选择垫音、半开麦、低强度编曲,要么只能削减舞蹈,不让过于激烈的动作影响到唱歌时的音准和咬字。 但是,小孩子才做选择,秦绝她全都要。 谁说偶像就不能唱跳双优了?两门课,一门六十分,一门八十分,有什么好骄傲的? 要就要双百! 柳华珺那边怎么培训她不清楚,但至少在供曲大礼包上,自己要认真对待,拿出最好。 “锵锵!” 森染以?(*???*)的样子在投影的画面里露出半张脸,纤细的手臂一挥,墙上便清晰地呈现出精炼整合后的教学资源。 “辛苦啦。”秦绝轻笑。 “为阿爸服务!” 森染煞有介事地行了个军礼,变回Q版小蛇的模样,趴在屏幕右下角围观。 秦绝备好温水,戴上耳返,开始了发声训练。 …… 练歌也要循序渐进,约一个小时后,秦绝停下练习,走出卧室,把自己扔进懒人沙发,开始摸鱼。 戴着耳机边听歌边看了会儿,她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 虽说在虚拟空间里不方便直接练习歌舞,但仔细看一看原版舞蹈的细节倒是没什么问题。 闭目养神的同时在脑子里扒舞,一举两得。 秦绝末世前后都不会跳舞,但由于战斗经验丰富,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力并不输给专业的舞者。 学习舞蹈对她来说,不需要像零基础的初学者一样先分清舞种、培养乐感等等,先照着动作还原所有细节就行。 某种程度来说,也算是“满级大号”练习“生活职业”了,妥妥的降维打击。 先把男团的几首舞曲排好顺序,反复看了第一首十几遍,秦绝才睁开眼睛。 她选的曲子里,有一些团体的人数与柳华珺的五人男团不一致,还得好好改编一下。 每个人的分段、舞蹈的站位等,都是需要注意的问题,一个能走得持久的偶像团,最重要的还是要一碗水端平,不能人气断层,不能让好的有太多展现的机会,而相对较差的越发默默无闻。 此时才下午两点多,秦绝翻身从沙发上下来,拿起上午取负重装备时“顺带赠送”的新手机,带上一套替换的衣服出了门。 森染预定的舞蹈练习房也不远,地铁三站的距离。 “诶?你是演《囚笼》的那个……” “啊,嗯。” 没想到这都能被认出来。 秦绝有点懵,倒没拒绝练习房前台的签名请求,在她的笔记本上写下行云流水的一个“绝”字,在“色”的竖弯钩那里顺手划出一个竖着的“Z”,作为英文名Zayde的简写。 不然这签名和她末世里签文件时的笔迹就太像了,总觉得自己重生回来还在加班。 又一想,这个Z,还是程铮的Z。 ……噫。 她绝对没有自带对象出场,巧合,真的是巧合。 第一百四十五章 供曲 编曲、录歌、练舞;健身、摸鱼、驻唱……秦绝这几天的日子过得相当充实,心态也很放松,每天心情都不错,还有闲心吃一吃秦一科技被碰瓷出来的各种瓜。 基因优化后的她在各方面的能力都更上一个台阶,效率奇高的训练下,仅仅用了二十天,就成为了一名出色的歌舞双专家。 舞蹈方面,秦绝能灵巧敏锐地控制身体,有些难度的只是要找到跳舞特有的韵律感。 这件事花了她三天,之后便越发上手,在负重的情况下都能跳得极好。到了最后几天,更是可以模仿男团那几人的风格,改编设计出更有特色的动作。 唱歌方面,她也没落下。舞蹈尚且是偷着练习,但唱歌还有每天驻唱直播的live实践,由于进步得过于明显,时常还得压一压。 即使是这样,秦绝唱功的增长还是被耳朵尖的专业粉丝发现了,谁知道他们都是怎么从某一句的处理听出来秦绝唱的和之前不一样的,不做特工简直屈才。 “好吧,我摊牌,我在偷偷补课了。” 秦绝在APP里回复着提问,还不忘加上吐槽,“你们一天到晚不要这么闲,连我追了几部番都记小本本,没点自己的生活和事业吗?” 对此,卿卿们的回复是一连串的【哈哈哈哈哈哈】和【我追星,我快乐,和你秦绝有什么关系(狗头】。 ……秦绝竟无言以对。 夺笋呢,这群人。 大熊猫都要饿死了。 她于是不予理会,潜心摸鱼,刷新了一个晚上追完三部番的记录,在粉丝那里荣获了“破罐破摔第一名”的称号。 “呼,搞定了。” 四月初,秦绝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汗,对着录像中的无人机比了个大拇指。 “好耶!”森染欢快的声音响起,“视频马上就能剪完!” “我家阿染辛苦啦。”秦绝笑着rua了一把无人机,就当在揉自家闺女了。 “诶嘿嘿,其实帮阿妈处理这些也是我的摸鱼啦!” 森染这话没说错,比起在程铮那边处理更复杂的运算,只是剪剪视频而已,的确是随手消遣了。 三十天的时间,秦绝搞定了二十八首歌,都是按照五首团歌,每人两首solo歌曲的配置来的,曲风很杂,乐队曲、抒情歌和炸裂的舞曲都有,不论怎么挑总能挑出合适的。 从柳华珺找她约曲到现在,刚好过了两个月。 秦绝叼着pocky,半靠着书房的老板椅给柳华珺打电话。 “喂,柳姐吗?我是秦绝。” 她在电话里笑道,“先恭喜柳姐夫获得‘金梅奖’最佳男主演提名了。” 这个消息,还是蒋舒明前不久在飞讯上告诉她的。 岑易为《囚笼》付出了这么多,终于到验收成果的时候了。 “柳姐夫?哈哈哈哈哈哈。”柳华珺成功被她逗笑,“就你会说话。怎么了,特地来道喜的吗?” “道喜啊,等姐夫拿下影帝再上门祝贺也不迟。”秦绝含笑回答,“柳姐现在有空吗,曲子我……这边的音乐人已经做好了。” “哦?这么快。” 柳华珺还在公司的办公室里,听到这话着实有些惊讶。 她目光顿时微微一凝,下意识扫过正站在她办公桌面前的几人。 那是四个女孩,一个长发单马尾,眼神凌厉,曲线恰到好处;一个金发垂腰,肤白唇红,嗪着浅浅的笑意;一个酒红发色,皮肤微黯,眉宇间自带英气;一个身材性感饱满,明眸潋滟,神情却在四人中最是乖巧。 正是女团的成员。 “嗯,我先发给你。”秦绝对柳华珺这边的情况并不知情,轻松道,“柳姐要是有空,不妨现在就听听,要是有哪些需要修改的地方也好直接告诉我。” “好啊。” 柳华珺眼神一转,笑容渐深。 她轻轻把手机从耳边拿下,以手挡住收音位置。 “祁霜,你们先回去吧,我有些问题要处理。” 目光清冷锐利,梳着单马尾的那一位听到这话,微微扬起下颔,言简意赅说了声“好”。 “好哦,希望华珺姐能考虑一下我们的意见~” 皮肤白皙,笑容甜美的那位柔柔一笑,神态举止都很优雅,却无形中给人以微妙的压迫感。 飒爽俊俏的红发女孩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不知是在附和金发队友的话,还是只在单纯地点头致意。 “昂……柳姐拜拜~” 最后一个懵懵地挥了挥手,与夸张身材截然相反的巴掌小脸上写满茫然,跟着三个队友离开了。 “抱歉久等。” 等关门声响起,柳华珺重新拿起手机。 “没关系。”秦绝早听出了那几人的声音,语气不变,“文件我发到柳姐的邮箱了,嗯……可能有点大。” “没……事。” 柳华珺听到邮箱的提示音,直接点开,第二个字就卡了两秒。 10个G? 你在逗我? 柳华珺眼角直抽,秦绝还在电话那端毫无自觉地继续说:“要做就做全么,除了曲子以外,舞蹈我也考虑了一些,总之柳姐你先看着。” “好……” 柳华珺的话莫名有些发虚。 这种感觉,就仿佛自己走进街边小吃铺点了碗牛肉面,对面突然敲锣打鼓依次呈上来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好,那就不打扰柳姐了,随时联系我就行。” 秦绝口吻依旧轻松,温和地挂断了电话。 柳华珺听着电话的忙音,有点哭笑不得地抚了抚额头。 说实话,她觉得秦绝有些托大了。 从谈合作到现在,只有短短的两个月,却拿出了这么多东西,那质量想必会受到些许影响…… 然而,在这种下意识的担忧中,柳华珺却隐隐有些期待。 毕竟这可是能创作出《僕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的秦绝啊。 这首歌已经提前预定了今年的年度金曲榜单,光是柳华珺知道的歌手里,就有四个人决定在专辑或演唱会里进行翻唱,倪语、中文、英语,各种改编层出不穷。 “怕什么。”柳华珺拍了拍胸口,下载起压缩包,“可选项不少,总有能用的。” 她自言自语着,情绪上还是不太平静。 是不是太放纵这些练习生了,女团的队长祁霜,居然因为不满意给她们的曲目,带着团员直接找上门来。 “凭什么我们的歌词是‘赐给我一双梦想的翅膀’,凭什么‘千色’就可以唱‘我飞跃沟壑,尽情翱翔’?” “千色”是男团的名字,又名Iridescent,他们和女团都住在公司分配的练习生宿舍里,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祁霜的不满掷地有声,柳华珺听起来却觉得有些好笑。 只是歌词而已……这几个小姑娘还认真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UNGREY&千色 “柳姐。”祁霜却必须要讨一个处理办法,“您既然说了,我们要做与众不同的女团,那我就是要问问为什么,凭什么我们的歌还要看人脸色?” 有谁规定女孩的梦想就是“被人赐予”的? 有谁决定女孩的努力就是“信念的魔法”、“恋爱的奇迹”? 凭什么?凭什么我们要在台上装出乖顺可爱的模样,唱一些似是而非的小女人撒娇口水歌? 柳华珺想起这些话就有点头疼。 这些孩子,真当女团的歌那么好约的吗? 国内为偶像女团提供作品的音乐人,很难把中性酷炫的曲风与偶像的唱跳实力兼顾到一起。 再说了,真的有了好歌,你们的实力又足够吗? 柳华珺承认他们杨柳娱乐只是二线公司,这几个千挑万选的练习生又都天赋异禀,有时候甚至比老师还强,相应的,也越来越强势,逐渐管不住了。 纵观偶像市场,这九个人的实力的确还不错,但要是说什么“天花板”级别,那也是高估。 柳华珺作为他们的总经纪人,最是理智不过。 有实力固然很好,但要是因此而心比天高,以后动不动就抵制公司的安排怎么行。 今天能因为歌词闹别扭,明天说不定就不等公关发力,提前乱说话了。 唉。 秦绝的压缩包还在下载中,柳华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真让她去压一压这群小姑娘的性子,她倒也不忍心。 不为别的,实在是现在娱乐圈里有个性的偶像太少了,很多标榜着“个性”、“独立”,到头来还是橱窗里一个精致的瓷娃娃,任人打扮。 因为粉丝是不讲道理的,粉丝有他们自己的幻想和需求,偶像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做一个模板,方便他们幻想、买单,就够了。 要顶着这样的道路冲开市场,何其艰难。 柳华珺思虑之际,电脑传来“叮”的一声,是秦绝发来的文件下载好了。 轻轻吸了口气,柳华珺戴上高保真的耳机,下意识先点开了标注着女团名字的文件夹。 点击第一首音频的同时,她点开秦绝的文档。 柳华珺有个习惯,不论是看剧本,还是选歌,都会充分关注一个作品的背景信息。 标题为“歌舞详情介绍”的文档里,开头的一句话映入眼帘。 “不为余烬,亦可狂燃——赠‘不是灰’。” 女团的名字,Ungrey,“不是灰”! 柳华珺瞳仁微微一缩,还没来得及反应什么,音频在播放器加载完毕,空灵的乐音一个个响起,旋律突然轰地炸开! …… 时晏站在经纪人办公室的门前,用力做了个深呼吸。 不慌,不慌,柳姐虽然生气起来是很可怕,但是她很讲理的…… 模样还有些稚嫩的少年做好心理建设,试探着敲起门。 当,当,当。 无人回应。 柳姐不在? 时晏预想中愤怒的骂声和冰冷的“进”都没有,有些措手不及。 不远处传来叽叽咕咕的声音,他转过头去,就看见自己的四个队友从拐角一个压一个探出头,从下到上四个脑袋,像一串坚定的糖葫芦。 “小太阳加油——” 最底下那个被压得脸变了形,用气声给他鼓劲。 ……那你们倒是一起过来啊! 时晏简直无力吐槽。 男孩子的友谊就在于迫害和互坑吗,大师,我悟了! 他再次转向门的方向,吸气,吐气,敲门。 “进。” 好耶! 这一次,熟悉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时晏忍不住握拳向下挥了挥。 拐角里三个队友叽里咕噜地给他加油鼓劲,只有一个耷拉着眼睛,一副目送人上刑场的模样。 ……突然就没了勇气好吗! 我不想面对冷漠模式的柳姐啊(;′??Д??`)! 这不是我一个十七岁的孩子能承担的重量! 不过……为什么柳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难不成是被祁霜气哭了?!不愧是她!(震撼 时晏定了定神,更加小心翼翼地拧开门把手,屏气息声低着头,脚步却以截然不同的敏捷溜进了门里。 “咔哒”一声,办公室的门重新关上。 角落里叠在一起的四个队友来回对视,直到被压在下面的那个终于撑不住,几个人栽成一团。 办公室内。 时晏蹑手蹑脚地坐到了最远的沙发上。 柳华珺虽然说了“进”,但好像完全没意识到屋子里还多了个人。 时晏注视着她时不时地点头,频率适当,应该是在听歌,身体随着节奏摆动。 听完了一首,柳华珺神情沉凝片刻:“可以。” 时晏的心吊起来。 是我们的歌吗?还是隔壁女团的? 接着,柳华珺又听了一首。 柳华珺点头,自言自语道:“可以。” 她又双叒叕听了一首…… 时晏正襟危坐,不敢吱声。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柳姐的模样,怎么这么的——狂热? 而且这股狂热里还隐约带着疯狂? 门口附近的沙发和柳华珺的办公桌隔着老远,时晏却鸡皮疙瘩颗颗鼓起。 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好、好可怕。 他正心惊胆战着,就见柳华珺摘下了耳机,表情凝重。 时晏静如鹌鹑。 柳华珺双眼虚焦,出神沉思了好久,突然留意到余光里有一个身影。 时晏被经纪人的视线扫过,感觉自己面对着两道炽热的激光。 柳华珺的表情慢慢变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她拿起手机,打出了一个电话。 “嗯,是我。 “曲子吗?曲子都很不错,舞蹈也很好……” 柳华珺嘴角含笑,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打在她的侧脸,使得面对着时晏的那一面背了光,仿佛蒙上一层恐怖的阴影。 “我想请你来做总负责人。” 电话那端似乎传来了讶异的问话,柳华珺以一种极其可怕的、高深莫测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两遍角落里的时晏,笑容更深切了:“是的,我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 “以你的实力,完全可以带一带他们。 “时间么,看你的意愿?我这里是希望能一直带到他们出道的。 “啊,对,男团也是,女团也是。都交给你了。” 那端不知说了些什么,柳华珺的笑意逐渐温和,温和里还有些感慨。 “像你这样的人……不多了啊。” 到底是谁? 时晏脑袋瓜狂转,可惜以他浅薄的人脉和娱乐圈经历,完全想不到被柳华珺如此看重的“大神”究竟是谁。 “唉,要是你想做偶像的话,分分钟就能成为天花板了。” 哎?这么强的吗? 不至于吧…… 时晏莫名有些不服气,他们“千色”也是在国外交换了三年啊,每天起早贪黑地苦练! “我们公司在杭城。哦?很巧啊,离得不远。” 柳华珺还在与那个不知名的人交谈,看得出来,两人的谈话愈发顺利了。 “好,你什么时候到,提前跟我说一下就好。” 嘶—— 这就要来了?! “他们啊?”柳华珺的目光再一次转向时晏,笑容和善,“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有意见的。” 救命啊—— 时晏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几乎想夺门而逃。 第一百四十七章 秦大魔王(一) 从供曲变成了总负责人,简直是未曾设想的道路。 秦绝结束和柳华珺的通话,手指抵着下巴陷入沉思。 她这类型的人一旦承诺了什么事情,必然会全力以赴。柳华珺的态度很坚定,魄力也足,二话不说就给了秦绝极大的权限,要不是现在已是和谐社会,秦绝恍惚以为这是在末世里被人托孤。 “柳姐为什么这么看重我?” 她不过也只特训了一个月罢了,论起经验根本比不上浸淫多年的专业人士。 “你给我的感觉……很特别。”柳华珺语气里带着思索,“你和老岑一样,在负责的领域里不留余力,刻苦钻研。甚至,你要更上一层。” “你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标杆,非常难得。在当前不为整个大环境而妥协、改变,又能生存下来的人极其稀少。我接手杨柳娱乐十几年了,这个娱乐时代环环相扣,资本横行,但凡做出一些尝试,都要面对捉襟见肘的局面。久而久之,人也跟着变了。” “这个啊。”当时秦绝在电话里笑道,“可能是因为我不属于这个时代吧。” 她见惯了秩序崩坏,文明坍塌,在那种苛刻环境下建立起来的标准极为现实且残酷,与当下这个既包容又严苛的“粉圈”经济几乎是两个极端。 “我嘴上说着想要探寻新的可能,却还仍然停留在形式主义。想要突破障碍,推陈出新,在实行上却仍然处处受制。很多时候,自己都意识不到已经被环境所影响,也就找不到问题所在。” 柳华珺很有自知之明,“而你,让我觉得能从‘千色’和‘不是灰’的内核上做出改变。” 她心里清楚,若是按照秦绝展现出来的标准来训练,这已经不是内娱偶像的改变,而是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 市场能不能买账,这些孩子又能不能坚持得住?都是未知数。 但……杨柳娱乐这么多年,在璨华、星罗两座大山下被打压得何其辛苦,就连同为二流公司的明烨娱乐都能时不时抢占更多的资源,如果这时候还不下定决心,必然会变成温水中的青蛙,迟早被淘汰。 岑易已经为家庭和事业做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她不能拖后腿。 “我全权授予你掌管‘千色’和‘不是灰’。”柳华珺凝声道,“以实力训练为主,其他如人设、公关,甚至发展方向……我也会考虑你的意见。” 能拿出这10个G资源的秦绝,在柳华珺眼里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他出道即登上研影83分电影《囚笼》的特别感谢,第二部作品便是贺栩导演钦定的男主角……在这样强横的天赋和实力下,居然还能在唱跳编曲上有如此造诣。 不是柳华珺脑补得过分,实在是秦绝给的太多了。 这样一个人,她愿意去赌一把。 “柳姐抬举我了。”秦绝含笑回答,“不过,在带孩子这方面,我的确有些心得。” 明明年纪也没比时晏他们大多少,这番老气横秋的语气,竟在她身上没什么违和感。 “我在沪城,五月之前都没什么事。” “很巧啊,离得不远。” 沪城与杭城、苏城之间有秦一科技参与修建的城际特快列车,最快的一班半小时内就能到,跟转地铁一样,唯一的坏处就是价格昂贵,要花费信用点,而不是支付点。 “你要是想住在杭城,我可以提供住处,要是想往返,路费我也承担。”柳华珺笑道,“薪资方面,你开价?” “岑哥指点了我那么多,费用就抵了吧。”秦绝根本不在乎这个,“购曲的费用、路费,加上伙食费,足够了,另外健身房、练声房,练舞室、琴室这些,我想要二十四小时的开放使用权。” “……好。”柳华珺轻轻舒了口气,这次是他们占便宜了。 别的不说,光是秦绝提供的那些曲子,单柳华珺自己的鉴别能力,就能预估出推出市场后的受欢迎程度。 更可怕的是,这还不止一首,二十八首歌,要么有着爆款金曲的潜质,要么一听就超越了口水流行歌的水平,曲风新颖得仿佛一个全新体系。 这个秦绝到底是怎样的人啊…… “对了。”秦绝又说,“我的训练方法和市面上的并不一样。柳姐确定这些孩子受得住?” 柳华珺的眼神转向在沙发上坐得笔直笔直的时晏。 “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有意见的。” “那我准备一下,明天到。” 秦绝喜欢这种高效交流,并不废话。 这么一算,练舞室也不用租了,还可以白蹭食堂,顺便调教几个新兵蛋……呃,小萝卜头,听起来也不错。 四舍五入是她赚了。 友好合作的其中一个要素就是双赢,这一波谈话下来,柳华珺和秦绝都很满意。 “嗯?小疯子的魔术酒吧连锁,杭城也有几家。”秦绝上官网一查,凭借着她对弗兰迪土味谜题的了解,迅速解出了三四个地址,“挺好,有空去看看。” 她给张明留了个字条,讲清事情原委,让这孩子老老实实学习,便简单地收拾好了行李。 好久没练兵了,还真有些期待。 …… 次日。 杨柳娱乐。练舞室。 祁霜保持着下叉的姿势,脸上没什么表情,闭目养神。 “祁祁~” 几缕金发蹭在祁霜脸侧,它们的主人把头倚在祁霜肩上,声音柔柔的,“你说新来的老师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邢羽菲,先把饼干渣舔下去再蹭我。”祁霜没有睁眼,冷淡道。 “好嘛。” 邢羽菲嗔了她一眼,舔舔嘴唇,得寸进尺地扑在祁霜身上,帮她压腿。 “不管来的是谁,不行就让他滚蛋。” 第三个声音嗓音略低,带着不刺耳的嘶哑,邢羽菲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到了。 “不愧是我们楼岚。”她嘻嘻一笑,“你要给新老师下马威么~” 明明相貌很是甜美,说出来的话却一股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味道。 况且,我们人民子弟兵在部队学到的本事是为了守护群众,不能用来欺压他人。 楼岚有点无语地瞥了邢羽菲一眼,把酒红色的及肩发撩到后面,酷酷地路过这两人去杆上压腿。 “娥子又睡过头了?”祁霜睁开眼睛问了一句。 楼岚一指门口,就见曲线傲人的姜卿娥打着哈欠一步一步挪进来,左手一袋酸奶,右手一包小西饼,嘴里叼着面包片。 “……” 祁霜头疼地叹了口气。 这家伙,天天这么迷糊,真不让人省心。 第一百四十八章 秦大魔王(二) “姜卿娥,不要把吃的带进练舞室。” 祁霜皱起眉头。 “没关系嘛,娥子吃东西又不掉渣。”邢羽菲抱着她给自家小幺求情,那张优雅甜美的面孔撒起娇来杀伤力很大。 至少对祁霜来说是这样。 “那你倒是学学人家。”她无情道。 表面上的高挑优雅小仙女,被子一翻全是饼干渣。 邢羽菲露出一个积极认错但死不悔改的灿烂笑容,站起身扑向姜卿娥,把她叼着的面包片咬走一半。 “唔唔唔唔!” 姜卿娥瞪圆了眼睛,出声抗议。 “……好了,吃完早餐快点来热身。” 祁霜疲惫且沧桑,余光瞥见憋笑的楼岚,表情更加无奈。 自从当了“不是灰”的队长,每天起床头发都要多掉两根。 最近掉得更多了,一多半都是被气的。 她们女团和隔壁的男团“千色”不一样,没有去国外学舞的经历,在公司的资历也不深,资源算不上有多好。 当初选择来杨柳娱乐,有超过半数的原因是因为他们这里干净,风评好,哪怕不能出道,至少也不会遇到很多腌臜事情。 只不过,小公司毕竟是小公司,分的编舞老师都不如舞蹈担当楼岚跳得好;准备的出道曲目更是旋律烂大街,歌词和靠卖萌元气为主的其他女团没有区别,还处处透露着“女孩不行”的气息。 想想就火大。 祁霜不爽地啧了一声。 “好啦,生气会变丑哦。” 邢羽菲又来抱她。 “不要偷懒。”祁霜淡淡道。 “好过分,我刚刚练琴回来耶。”邢羽菲把两只手摊开给她看,十指纤细修长,指甲平而干净,微微透着粉色。祁霜伸手扣进她指间。 “嗯,教我跳舞。” 邢羽菲抿出浅笑,眯眼点了点头。 祁霜学的舞更像男团舞,硬朗,发力很猛,邢羽菲从小练芭蕾,身体柔韧性极好,一直想办法帮她找感觉。 不过,祁霜还算好了,像姜卿娥这种,早期练舞简直惨不忍睹,被楼岚称为“人类最早驯服四肢实录”。 四人在练舞室里照常做着热身,突然听见楼上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嚎。 “那几个家伙又在闹了。” 祁霜话音刚落,不知是不是错觉,竟然听到了骨骼脱臼的声音。 跳舞跳出意外? 她惊疑不定,与楼岚对视一眼,确定对方也听到了那声脆响。 咚!! 重物砸下的响动又沉又闷,力道之大,她们练舞室的天花板都在掉灰尘。 “在打架?” 楼岚表情一沉,就要冲向门口,以往呆萌的姜卿娥却猛一伸手,拦在她身前。 “有人下来了。” 她目光迥然,横在楼岚前方的手臂在抖,仿佛小动物面对危机时本能的反应。 真如姜卿娥所言,脚步声,慢慢传来。 …… 秦绝脸上没什么表情,插着兜往楼下走。 “千色”这帮小子,不行。 不是针对某一个人,她是说他们在座的全员,都不行。 要是再苛刻一些,以末世的标准来看,这群平均年龄十七岁的小孩都不如她手底下刚满八岁的兵。 觉悟不够,努力不够,却偏偏以为自己做得够多了。 典型的在周围一群二三十分里,考到了六十分,就沾沾自喜。 不知道刚才的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啧,回头观望一下。 秦绝短暂地在脑子里复盘了一遍,脚下步伐不停,已经走到了练舞室的门前。 她拧开门把手,神态自如地走了进去。 杨柳娱乐不知是经费不足,还是另有打算,练舞室除了标配的镜子、音响、压腿杆以外,还有调音台和混音台,麦克和耳机都挂在旁边,都是国产的名牌,质量还不错。 秦绝径直走到角落里的调音台处,摸出U盘。 余光里,四个女孩正警惕地打量着她。 身高出众、眉眼凌厉……队长加Vocal,祁霜…… 金发、纤细,神情乖巧里却藏着狡黠,舞蹈担当邢羽菲,幕后腹黑怪…… 肌肉比例协调,手上有茧,皮肤略黑……哦?楼岚,她当过兵? 最后的姜卿娥……嘶,照片上已经很明显了,真人怎么更……跳舞时恐怕不好把握重心,形体训练得跟上,不然就容易驼背了。 秦绝粗略一扫,把这几个小丫头和资料里对上了号,但依旧没去理会,自顾自地拿起耳机戴好。 作曲、编曲出身的她,看到调音台和混音台别提有多亲切了。 回想起刚刚“千色”众人的反应,秦绝懒得再去自我介绍。 实力就是一切的准则。 这句话适用于任何背景,末世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U盘自动读取数据,秦绝按下选曲键,带着电音质感却更空灵的几个音节速度略快地接连响起。 一个八拍过后,微微发噪的底层音紧跟着铺开。又过几秒,主旋律的空灵乐音继续保持,铺开的衬音却猛一升调。 秦绝反手一推调音台上的键位,音量以极快的速度增强。与此同时,手里麦克转了个花,递到了嘴边。 “ThePoint↓!OfAll→!” “TheFightingandTroubleontheEarth↓!” 她刚一开口,祁霜和姜卿娥猛然瞪大了眼睛。 好……好强的声压! 一个人要怎么唱出仿佛三四个人合唱的效果?! 秦绝的罩耳式耳机半扣在头上,整个人随着节奏微微摇晃。 如果不是那股堪称恐怖的声压和激昂的旋律还在继续,看她的样子,简直就像在KTV里随便唱一唱差不多,悠闲得过分。 “Neverseethesun,neverbethesame.” (永无见光之日,永无相似之人) “Icanseeyourtearsinside,tornupskieshavekilledtherain.” (我能看见你内心深处流淌的泪水,破碎的天空早已云销雨霁) 震惊之际,秦绝已经开始了歌曲的A段。 四人里祁霜与邢羽菲都曾在国外生活过,理解歌词不成问题。 “Areweborntolose?Shouldweeventry?” (难道我们生来就低人一等吗?难道我们不该去尝试一番吗?) “Arewegonnagettochoose,whowillliveandwhowilldie?” (难道我们能够选择,谁可存活,谁将去死吗?) 祁霜呼吸一滞,垂在身旁的手悄然握起拳来。 好烈的歌! 明明旋律仍然属于流行的范畴,却在编曲上有一股仿若史诗的磅礴气势! 还有这个唱腔……开阔、浩然,共鸣极强,足足一百二十平米的练舞室内,似乎每个角落都回荡着她(他?)的嗓音! 诶,说起来,这就是……新老师? 在她思绪游移不定的时候,秦绝已然完成了第一乐段,撑在混音台上的手摆出个半圆,伴奏陡然变轻。 短暂地凝滞过后,歌曲高潮猛然切进! “DoIcomefromthefire?We''regoingback,ohyeah!” (我是否诞生于火光之中?我们终将落于归宿) “Sospendsometimewithme,IreallylikeyourCOMPANY!” (因此来陪伴我一段时日吧,我爱极了与你同行!) 秦绝嘴角扯出一抹极其细微的笑容,此前垂落的目光倏地瞄准了前方,紧紧锁定住四个惊愕的女孩。 和那样的眼神对视着,仿佛灵魂都被她攫住了一样,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We''renotsodifferent,flipthecoinitdoesn''tmatter.” (我们之间并无太多差别,无需抛掷硬币来作出决定) 秦绝彻底咧开笑容,扬起脸来,鸭舌帽下的面容彻底暴露,一张脸上隐隐带着疯劲儿,张狂,傲然,神采飞扬! “Andifwedon''tsurvive,I''dratherDIEthanliveaLIE!!” (假若我们终将牺牲,我宁死也不愿说谎!) 祁霜的心脏仿佛被重锤砸中,跳动的频率猝然飙升! 这…… 这难道是我们的歌吗?! 第一百四十九章 秦大魔王(三) 秦绝唱完第一段副歌,“啪”地按了暂停。 “!…………” 四个姑娘同时保持着摇摆打call到一半的姿势,尴尬地僵在原地。 你唱啊! 你倒是唱完啊!! 这种吊胃口的行为不亚于伸懒腰被人挠了咯吱窝,打哈欠刚张开嘴就被拍了后背啊!! 在四双无声控诉的眼神的注视下,秦绝弹了弹鸭舌帽的帽檐。 “呦。”她说。 发音又懒又平,很无所谓的模样。 以祁霜为首的女孩们都顿了顿,还是邢羽菲首先打破沉寂,伸出一只手摆了摆:“呃……嗨?” 怎、怎么办,这个新来的实力又强长得又帅的老师,好像很高冷啊。 秦绝仿佛回到了什么节能状态,走到她们面前两米远的地方,盘腿坐了下来。 “坐。” 她一扬下巴。 “啊,好、好的……” “好~” 截然不同的声音插入进来,祁霜、邢羽菲、楼岚三人转头,看见姜卿娥又露出了一脸没什么智商的样子,呆萌兮兮地举手回应。 刚才最先警惕的不是你吗?!d(?д??) 邢羽菲给祁霜使眼色:没事,你看娥子都觉得没危险了,新老师一定不会吃人的。 祁霜回她一眼:……你确定? 姜卿娥虽然恢复了迷糊的本色,但楼岚浑身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啊! “一个团里两个雷达,呵呵。” 秦绝一出声,祁霜和邢羽菲同时打了个激灵,正襟危坐。 “自我介绍一下。”秦绝随意道。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明显画风不同的姜卿娥再次举手:“老师~我叫姜卿娥,负责唱歌,呃……身高164,体重45千克,三围是93,60,82……” 喂喂喂! 祁霜三人心里几百匹羊驼狂奔而过。 自我介绍不用说三围的吧!这家伙! “……”秦绝也是眼角一抽。 说实话,姜卿娥在音像资料里给人的感觉非常出彩,简而言之,胸大臀翘腰细腿长,声音娇媚,音域高而广,表演时很懂自己的魅力点在哪,是个完美的性感担当。 没想到本人竟然是个……憨憨。 “好,停。” 秦绝无语地打断姜卿娥谈起喜欢的东西开始报菜名的行为,目光转向其他三个。 “祁霜。‘不是灰’的队长,主音Vocal,身高170,乐队里担任吉他手。” “老师好~我是邢羽菲,羽毛的羽,加菲猫的菲,身高168,擅长芭蕾舞和钢琴。” “楼岚。舞蹈、Rap、鼓……身高161。” 看来对自己最矮有点怨念啊。秦绝忍住这点细微的笑意。 她略过祁霜和邢羽菲,直接将视线投向楼岚。 “你很能打?” 楼岚一愣,才反应过来秦绝说的是物理上的很能打,遂点点头。 “在部队呆了三年。”她说。 “哦。”秦绝没露出什么惊异,甚至有点……鄙夷?“来,打一场。” “好、啊?” 楼岚和其他三人全都愣住。 “嗯,打一场。”秦绝的语气稀松平常,像是在问她们要不要来点咖啡,“与‘千色’交流之后,我认为还是提前让你们知道我的武力值比较好,这样省事。” 她刚才在楼上差点把梁毅轩那小子骨头拧脱臼。 气势汹汹地冲上来,还以为有多厉害,结果是个菜鸡,不小心没控制好力道。 ……明明是新来的歌舞老师,第一个考核居然是打架? 楼岚茫然地看了看祁霜,见对方点了点头,遂跟着秦绝站起身来。 “那个,呃,小、小心点儿。” 邢羽菲看见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硬着头皮插了句话。 她可是看过楼岚打架的,不到十秒钟就撂倒了“千色”里最高最壮的鼓手梁毅轩…… 万一把新老师打坏了怎么办! 万一把新老师打跑了怎么办! 好不容易来了个很厉害的老师…… 悠着点啊岚岚! “来。” 秦绝双手插兜,微一点头。 楼岚犹豫了两秒,表情秒变严肃,直冲上去! 邢羽菲抱紧了祁霜,不忍心地闭上双眼。 啪!——咣! 不到五秒…… 呜呜呜岚岚又刷新纪录了她果然——呃? 嗯?!OAO! 邢羽菲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她左右看了看祁霜和姜卿娥,发现两个人的表情和她一样呆滞。 不到五秒……楼岚……趴下了…… 趴下了…… 怎会如此?!(破音) “菲菲,你好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哦。”姜卿娥戳戳她小声说。 邢羽菲呆滞中混杂着狰狞,狰狞里混杂着杀心,回头看向了她。 姜卿娥一歪头:(′OωO`)? “楼岚,你没事吧……?” 还是祁霜脑子足够清醒,没有参与她俩的跑题,看了一眼秦绝才过去想搀起楼岚。 楼岚摆了摆手,自己撑着地站起来,脸还懵着。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晃神,世界就颠倒了,眼前只能看见练舞室的天花板。 “刚刚……” 楼岚看向祁霜。 “你被老师撂倒了。”祁霜小声道,“咻!啪!就倒了。” 楼岚:…… 楼岚:你这跟没说有啥区别? “想再来一次吗?我慢动作。”秦绝不理会她们的小话,神情毫无波澜道。 楼岚暗自抿了抿嘴唇,突然上前一步,重重点头:“嗯!” ……祁霜痛苦地捂住了额头。 告辞,告辞。 她悄咪咪地坐回了邢羽菲旁边,无意中瞥见了两个漂浮着的小东西。 这是,无人机? 还没等祁霜有更多反应,又是两声响,楼岚仰面躺倒在地。 “……”剩下三人。 这次好像只有两秒钟。 楼岚撑起上半身,不算很白的脸上跟做梦似的,满是恍惚。 “自己看回放。” 事不过三,秦绝懒得欺负小孩。 楼岚这个级别,在她眼里是幼儿园小班层次。 还在部队呆了三年……龙国现在的部队就这水平? 她家狗子的科技让有关部门产生依赖性了?不至于吧? 楼岚满头问号,秦绝也满头问号,即使两个人惊疑的内容完全不一致。 “老、老师。” 邢羽菲在祁霜的眼色下努力露出乖巧甜美的笑容,“请问您是……” “我姓秦,怎么称呼都行。” 秦绝仍然用着一副漫不经心的口气,“从今天开始,是你们和‘千色’的总负责人。” 她停顿了一下,隐藏在鸭舌帽阴影下的双眼挨个扫过她们四个。 “你们菜得超乎我的想象。” “……” 祁霜和邢羽菲同时缩了缩瞳仁,楼岚咬住了嘴唇。 姜卿娥用力地点了两下头:“嗯嗯!” 不要直接承认啊喂!有点骨气啊! 三人在心里异口同声。 “秦……老师。”祁霜顶着秦绝的视线开口,“您还没有看过我们的演出,我觉得……” “有道理。” 秦绝微微颔首,“资料上写你从初中开始就在美国生活?” “……是。”祁霜轻轻皱了皱眉,尽管不懂她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老实作答。 “英语阅读理解和发音都没问题吧?”秦绝继续问。 “是。”祁霜心内的阴霾迅速散开,这次点头很有底气。 “是队内的Vocal?” “是!” “好,那你把刚才的歌唱一遍,歌词本放在那了。”秦绝从裤兜摸出一个小记事本和圆珠笔。 “……啊?” 秦绝抬起头,理所当然地看着她。 “我,可是我……” 祁霜一时语塞。 刚才那首歌,虽然旋律很上口,但那种共鸣腔非常难找,一不留神就会彻底被炸裂的伴奏盖住主音啊! “这种事难道不是看一遍现场就会的吗?” 秦绝表情异常坦然。 “我,我……” 祁霜涨红了脸,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这还是她来到杨柳娱乐之后,第一次这么窘迫。 第一百五十章 秦大魔王(四) 邢羽菲跟着站了起来:“老师,这……这个太难了,一遍看过就会唱太勉强了……” 她起先还很小声,底气不足,说到最后倒是越发勇敢起来,“跟谱、顺词、找节拍、背歌词,这些都需要时间的!” 这话说完,邢羽菲低下头,有点忐忑地搅着手指。 呜啊,老师不会生气吧…… “但是我可以啊。” 秦绝没生气,一脸淡然,好像在说“呼吸不是天生就会的事吗”。 “……”邢羽菲和祁霜都尬在原地。 为什么我们非要和你这样的怪物相比不可啊!! “简而言之,你们每个人都做不到,是么?”秦绝保持着毫无波澜的语调问。 “……是的。” 祁霜耳朵根都在发红,她张张嘴,努力表达自己的观点,“但是,但是这种事情本来就需要练习,看一遍就会又不是什么必须要有的技能,况且我们只是偶像——” “‘只是’偶像?” 秦绝歪头看她,“你把偶像当什么?” 祁霜怔在原地。 “贩卖人设、贩卖情怀,随便唱一唱跳一跳的娱乐圈打工人?”秦绝又问。 “不……不是……”祁霜彻底懵住,“我只不过,就是,偶像不需要那么高的标准和实力……” “谁告诉你的?” 秦绝又问。 祁霜哑口无言。 这,这不是常识吗? “我对女孩总有些偏心,报以更高的期待。没想到你们和‘千色’差不到哪去。” 秦绝冷淡道,“如果你们心里也觉得‘偶像’的门槛只有这么丁点儿,那就代表你们对自己的未来没什么追求,对吧?” “不是……”一向伶牙俐齿的邢羽菲也讷讷的,想要否认,却不知道能否认什么。 “‘反正只是偶像而已,唱歌跳舞肯定不是专业的,怎么能和真正的歌手和舞者相比呢?’你们是这么想的?” 秦绝再问,这一次目光越过了祁霜和邢羽菲,落在了楼岚和姜卿娥脸上。 楼岚抿住嘴唇,没有出声。 姜卿娥怔怔的,好像没有理解秦绝话里的意思。 “本来以为我来杨柳娱乐的当天就能开始教学的,看你们这样子,也学不出什么东西。”秦绝嗤笑一声,把小记事本和圆珠笔又揣进兜里,“解散。” 说罢,转身就走。 “等……” 邢羽菲嘴唇动了动,想不出合适的说辞来挽留秦绝。 难道,难道这个新老师就会这么走了吗? 好不容易见到了实力这么强劲的老师……是不是总之应该先说软话留住他?就算要求变态一点也先咬着牙试试看? 可是、可是…… “请等一下!” 祁霜的话猛然打断邢羽菲的思绪。 这位“不是灰”的队长上前一步,重重地弯腰鞠躬。 “我去唱歌,请您……”她紧握的拳头颤抖着,“请您先留下来,可以吗?” 秦绝脚步一顿,把鸭舌帽的帽檐又往下压了压。 “去呗。” 她姿态还是一如既往的随意,甚至略略打了个哈欠。 祁霜心脏仍强烈跳动着,她用力咽了咽口水,走向角落里的调音台。 那里放着耳机、麦克,和秦绝的一本歌词册。 歌词册是一张张A4纸装订起来的,全是手写,被透明封皮纸盖着的第一页,字迹遒劲,飒然慷慨。 ——不为余烬,亦可狂燃! 祁霜呼吸蓦地滞了半秒,原本还在轻颤的手突然平稳下来。 她翻开歌词本,扣好耳机,按下重播键。 记得刚才听的时候,是四个八拍…… 第一个八拍,空灵乐音依次响起;第二个,底音加入;第三个,底音升调;第四个,底音再升八度,音量增大! “Thepointofall! “ThefightingandtroubleontheEarth! “Thene……” 错拍了。 祁霜刚平静下来的心脏又开始扑腾扑腾地跳,难以言喻的难堪压在她肩上。 “祁祁加油~” 姜卿娥突然娇娇软软地发出声,祁霜惊了一下抬头看去,就见她露着如常的呆萌憨笑来回挥手。 “祁祁加油!” “加油。” 邢羽菲和楼岚跟着出声。 有些事情,真正去做的时候,反而不怕了。 祁霜咬牙对着她们点点头,再次重播。 这次太紧张,八拍进错了。 下一次,发音含糊掉了。 再下一次,成功唱到了副歌之前,结果忘了原唱,跑调了。 “老师!” 楼岚突然举手出声。 “哪里可以看回放?” 她突然想到,刚才秦绝和她对打,呃,单方面吊打她的时候,说过有过回放这回事! 那么……刚才他在唱歌示范的时候,是不是也能看回放? 在一边靠墙坐着假寐的秦绝睁开眼睛,用一种非常典型的宣布智障还有救的口气说:“去拿手机,开wifi。” !!! 邢羽菲立即窜了出去。 练习生在进公司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空社交记录,上交手机。她们现在用的手机都是杨柳娱乐统一配的机型,而且每天进舞蹈室、练歌室之前,都要把手机锁在玻璃柜里。 邢羽菲把大家的手机都拿出来,带着楼岚和姜卿娥一起围在祁霜身边,不约而同打开手机。 wifi刚刚开启,四个手机屏幕霎时一黑,紧接着,一条神秘而华丽的羽蛇缓慢游动。 等它按照“8”字型游了两圈后,四人的手机里都出现了一个APP。 点进去一看,从秦绝进门开始的所有录像都在里面,按照内容进行了分割。 原来是那四架无人机…… 祁霜恍然大悟,抬头看向其中一架,就听邢羽菲惊道:“在直播!” “什么?” 楼岚表情一僵,直播?直播给谁?她刚才被吊打的全过程岂不是都…… “只有有这个APP的人才能看到直播叭。”姜卿娥在应用里翻来翻去,“好像是给我们复习用的?” 楼岚和祁霜当场松了口气。 这个老师虽然高冷又严格,但人还是很好很贴心的嘛! “快,快看回放。” 邢羽菲把秦绝示范的视频点开,四个脑袋凑在一堆。 播完一遍,正要点重播,却发现没有重播的选项…… “不是灰”几个人的表情同时僵硬了。 “每、每个人只能放一次。” 邢羽菲目光呆滞。 也就是说……总共只有四次机会? 呜呜呜呜我要收回之前的话,新老师果然还是大魔王!! 祁霜仿佛在坐过山车,心情忽上忽下。 电光火石之际,她一把拿起麦克,点开伴奏播放键,趁着记忆还没褪去马上开唱。 “……唱下来了!!” 这一遍,成功了! 四个人激动地抱在一起。 “不行。” 祁霜突然冷静下来,“只是唱下来了而已……细微的错音、跑调,还有唱腔,根本没有做到最好!” “做规划吧。”楼岚紧跟着道,“还剩三次听原曲的机会。” “祁祁,不,队长应该先把自己知道,但是没做到的瑕疵挑出来,这样就不用在看回放时浪费时间注意那些了。”邢羽菲即刻跟上了楼岚的思路,“旋律我差不多记住了,只是还有细节要调整,下一遍回放的时候我来扒谱!” “唔,原曲只唱到了第一次副歌,下面应该不会改太多,祁祁只要按照之前的感觉换词继续唱就可以了?”姜卿娥皱眉鼓起腮帮子,非常努力地在用脑子想问题。 其余三人齐刷刷地用惊疑的目光看向她。 姜卿娥:? “连娥子都在用脑子了,我觉得我一定没问题。”祁霜喃喃自语。 姜卿娥:“喂!!(#`O′)”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笑起来,气氛为之一松。 “剩下的两次机会,我们把最后一次留给跟唱。”祁霜道,“至于剩下那一次……” “研究唱腔吧。”楼岚道。 祁霜点点头。 很快,伴奏再次响起。 秦绝掩藏在帽檐下的大半张脸微不可察地露出一点笑意。 第一百五十一章 秦大魔王(五) 第六遍,高音没压住,破音了。 第七遍,顺下了整首歌曲。 第八遍,检查歌词的连读和顿点。 第九遍,完整无歌词演唱。 第十遍,学习唱腔。 第十一遍,第十二遍,第十三遍…… 第十五遍,融入了自己舒服的唱法和风格…… 第二十遍…… “TheNEXUS! “Youcan''tbelieveinwhatyouhear!” 祁霜手中的麦克向下一压,汗水浸湿了额头,几缕刘海黏在上面,唯有一双眼睛在极度疲惫后反而燃起了坚定,闪闪发光。 “祁祁太棒啦!!!” 邢羽菲和姜卿娥唰地抱住她,楼岚大声吹着口哨。 秦绝轻轻咳嗽一声。 四个欢呼的人立刻鸦雀无声,下意识自觉地站成一排,等着检验。 “二十遍。” 秦绝漠然道。 祁霜再次臊红了脸。 她知道自己现在只是能把这首歌稍微好一点地唱下来而已,距离秦绝的高度还有很长的距离。 而且,只是做到当前这个程度,就用了快一个半小时…… 秦绝连站起身的动作都轻巧得仿佛不受重力限制,插着兜走向四个姑娘。 “二十遍。”她重复道。 祁霜死死咬着嘴唇,就想开口说对不起。 “……这不是做到了吗?” “诶?” 几个人同时一愣,抬起头来。 “‘看一遍就会’做不到,‘看四遍、练习二十遍’做到了。”秦绝继续说,“下次进步不就好了吗?” 对上那张仍然漫不经心,却似乎有着一股认真的脸,祁霜不自觉睁大了眼睛。 是这样……没错…… 我做到了! 只靠着自学和队友们的帮助…… 我做到了!! 我唱出来了!而且完成度还不错! “你会唱了。”秦绝看着祁霜道。 “是!” 这一次,祁霜的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有底气。 “嗯。”秦绝还是懒洋洋的,伸手一指其他三个,“教她们唱。” “……啊。” 祁霜呆愣。 明明经过了极大的努力完成了阶段性目标,总感觉,一下子又回到了原点…… “你们团不是四个人吗?”秦绝道,“一个会了,其他三个也快点会。省事儿。” “明、明白了!” 祁霜已经(自以为)彻底适应了这位秦老师的教学方式,大声回应,“我现在就教大家!” “自己分唱段,自己练和声,自己想别的。” 秦绝打了个哈欠,“会吧?” “……不会!但是可以学!” 邢羽菲也大声回答。 秦大魔王的风格,她已经完全了解了! “好,很有精神!” 秦绝难得说话大了点儿声,“你们继续,我吃饭去了。” “是!……QAQ” 老师吃饭去了,我们却还要饿着肚子练歌…… 振作起来啊!“不是灰”! “唱好了给你们带饭。” 已经转身的秦绝边摆手边道。 “好的!!!” 四人异口同声,目送秦绝离开。 有饭吃了! 燃起来了! “啊,回放解锁了!” 邢羽菲发现手机弹出一条提示。 “不,我们不能依赖原唱了。”楼岚严肃道,“四个人和solo不一样。” “没错,团歌要考虑发挥每个人的特色,虽然不能像老师那样唱出浑厚的共鸣,但我们可以通过合唱来做到。”祁霜沉思两秒,“这样吧,大家都来认真唱一遍,我们选一选合适的part来分配。” “嗯!” 邢羽菲拿出记着简谱的本子,“楼岚,你要不要加rap?” “难。”楼岚摇头,这首歌的编曲完成度相当高,rap插入会有些生硬。 “我来编舞。”她突然说道。 虽然不能加自己擅长的rap,但她也有其他能出力的地方! 统筹教学的祁霜,扒谱的邢羽菲,帮忙找音准和唱腔的姜卿娥……还有她,舞蹈担当楼岚! “哼,大魔王不是吃饭去了吗,等他回来,我们直接表演一个完整的舞台!” 楼岚紧紧攥拳挥了挥。 那样冷漠淡然的人要是能被她们的表现惊艳到,一定很有趣! 而且…… “嘿嘿,‘千色’那群家伙好像直接把大魔王气走了。”邢羽菲笑得贼贼的,“这一次,是我们领先了~” “哦!燃起来了!” 姜卿娥挥起小拳头。 “为了饭!!” 她继续高喊。 “……”啊,就知道。 其余三人整齐划一地捂住脸。 …… 时晏带着打包好的午餐回到宿舍。 “毅轩,继晗,你们俩好点了吗?”他轻手轻脚地拉开门,小声问道。 “还行。” 梁毅轩本想哼一声,但现在面对的不是那个新老师而是时晏,他不想让无辜的队长受到波及。 “感觉骨头都摔开了。” 另一个被时晏问到的人趴在床上哼唧。 “以后不要那么冲动啦……” 时晏把餐盒拿出来,有点无奈。 “可是那家伙真的很让人不爽啊!他算老几!!”梁毅轩握着差点脱臼的上臂怒吼。 “……嘘,嘘。” 时晏手忙脚乱地示意他,“不管怎么说都是新的老师,而且他应该很厉害的,柳姐都说他超厉害……” “切。” 梁毅轩闷闷地拿起筷子,发泄般重重咬了一口鸡腿。 “我说啊,那个新老师很装B的样子,但看脸很面生诶,说不定又是一个半桶水晃荡的杂牌老师。” 杨继晗晃了两下腿,“哎呦哎呦”地爬起来去吃饭。 “不、不是的。” 时晏一回忆起秦绝把自己的脸拉近的画面就忍不住哆嗦,“我觉得……他说得挺对的。” “嘁,按他的要求,全球都没有能看的偶像团了!” 杨继晗继续大声逼逼。 他那种标准,谁还要当偶像啊,转行做专业的歌手或者舞者不香吗! 要不是在单个领域不能做到最好,谁要选择做偶像啊! “可是……” 时晏欲言又止。 “好啦小太阳,来哥哥抱抱~” 杨继晗把他按在座位上,“摸摸毛吓不着哈。” “不是啦……” 时晏头发被rua得一团乱,心累地叹口气。 “我刚才去食堂的时候,听其他工作人员说……” 他顿了顿,像是在思考怎么照顾到队友的感受,又实在想不到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直说,“那个老师,只用了一个上午,就把‘不是灰’带出了一首完整的曲子诶!” “哈?” 梁毅轩和杨继晗齐齐转向他。 “楼岚没打他?” “祁霜没骂他?” 两人的声音交叠在一起。 “……祁霜不知道,不过,楼岚好像,那个,听说差点被骂哭了。”时晏小声道。 啪嗒一声。 梁毅轩的筷子从餐盒上方滚落到桌面,他双眼呆滞无神。 那个彪悍的楼岚,被,被骂哭了? 啊? 震撼我全家!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战友(一) “停。” 秦绝轻轻点头,“先吃饭。” 两个小时之内在学会了歌的基础上,设计出了舞蹈和站位变换的雏形……效率还行。 短时间内高强度的练舞和练歌,在精神和体力上都是大量的消耗。秦绝故意去了很久,回来时果真收获了一些惊喜。 要是这群孩子太过拉胯的话,她也懒得给他们操心。 “老师,练舞室里不能吃东西……” “你们以后没时间去食堂。”秦绝随手摸出一盒pocky,抖出一根叼上,“支桌子,吃。” 用很平常的语气说出了超级可怕的话啊! 祁霜和楼岚眉毛直抽,反倒是邢羽菲和姜卿娥冲向了放在练舞室备用的便携小桌板,二话不说支起来把饭盒放在上面。 “以后是以后的事,活着是现在的事!” 邢羽菲小声道。 ……很有道理! 祁霜和楼岚跟着埋头狂吃。 “对了,这段特训的强度很大,不用多费心考虑身材管理。”秦绝因叼着pocky,声音有些含糊,“不多补充能量你们受不住。” 四个人鼓着腮帮子点头。 在她们吃饭的这功夫,秦绝已经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把刚才无人机拍摄的表演视频重新播放。 播几秒,暂停,写笔记,再播几秒,再暂停…… 祁霜邢羽菲楼岚:|?ω?`)?`)?`) 秦绝:“吃你们的。” 没看见姜卿娥的饭盒都已经空一半了吗? “……好。” 等“不是灰”四人吃完后,秦绝手里的圆珠笔刚好绕了个花停下。 手机里同时传来消息提示的声响。 “意见放在里面了。” 秦绝面无表情道,“唱段安排还算合理,和声处理太差了,不懂发挥长板优势。实力全都不行,全开麦唱歌气喘吁吁的,跑调错音口胡一大堆。以及,编舞是怎么想的,起跳之后唱副歌,你想让祁霜唱断气?” 楼岚盯着手机满脸通红。 “不要以为燃、炸裂就一定要飙高音。你团四个人,个个高音怼上去,要干什么,尖叫鸡开会?哦,更别提邢羽菲还破音了。 “姜卿娥音准可以,但唱得太死板了,是不是有老师讲过表情管理,结果你就矫枉过正?唱歌不提笑肌这算什么,要美丽不要实力?知道你是门面担当,怎么,脸和身子当饭吃? “除此之外,姜卿娥身材怎么样你们自己心里没点数?胸大腰细重心不稳,还给她安排幅度过大的舞蹈动作,全团音准最好的人唱跑调,楼岚你想背刺队友吗?” 秦绝的语气非常平缓,但字字诛心。 楼岚头埋得低低的,没有出声。 “你在舞蹈上很有天分,也很努力。”秦绝继续说,“听柳华珺女士说,除了祁霜会根据歌词提意见,邢羽菲在旁拱火,平时练舞话最多的是你?” 楼岚攥紧了手机,祁霜和邢羽菲各自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这个行为没错。”秦绝却话锋一转,成功让几人愣了愣抬起了头,“记住,你们将来是龙国,甚至国际女团天花板,一定要保持自己在作品上的话语权。” “嫌弃歌词不上进、不妥当,提出意见,很好。对舞蹈的编排不满意,提出意见,也很好。现在我来了,词曲方面你们不必太担心,有话直说就是,但舞蹈……” 秦绝轻轻啧了一声。 “楼岚,自己从零开始编女团舞的感受如何?” 被她问到的楼岚憋了好一会儿,才道:“……很难。” “难就对了。”秦绝表情不变,“我知道你是国际街舞大赛亚军,但你的舞蹈强在solo,当重心从一个人分散到四个人的时候,你没有考虑自己的队友,所以祁霜柔韧度不够的毛病被放大,邢羽菲跳得绵软没力气,姜卿娥更是跳不稳。” 楼岚憋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呜咽,用力点了点头。 “那么你们三个。” 秦绝语气变得冷硬,“为什么要眼看着楼岚被我批评?” “……啊。” 其他三人同时呆了呆。 “一个人被骂的时候只需要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就行了吗,事后再抱一抱安慰一下就够了吗?既然楼岚给你们安排的舞蹈动作不那么适合,又或者你们没办法做到完美,那当时为什么不说? “时间紧吗?两个小时,算为难吗?还是你们太照顾队友的面子?亦或是太在意自己的面子?” 眼看着四个姑娘全都低下了头,秦绝平静道,“柳女士给我的资料里,你们四人成团出道是板上钉钉的事,不会少一个人,也不会多任何一个人。换而言之,在未来至少两年的时间里,你们都会一荣俱荣,一损皆损。” “团体的概念,不仅仅指的是住一个宿舍,每个人感情都还过得去,一起唱歌跳舞、聊天八卦。 “自己都想想,你了解你的队友吗?你的队友了解你吗? “没有了解,没有信任,舞台如战场,上了战场,你怎么把后背交给一个只能谈得上熟悉的战友?难不成,到时上热搜头条靠的不是实力,是团内互撕头花?” 冷硬、不讲情面的话语和咄咄逼人的态度,终于让四个人全部破防。 楼岚的眼泪无声地落下来,死死咬牙忍着不发出声音。 “最后。” 秦绝叹了口气,突兀地放轻了声音。 “你们会遇到很多困难,甚至刁难,就像今天这样。我希望不只是楼岚一个人,祁霜、邢羽菲、姜卿娥你们三个,也都能明白…… “有时候,在队友面前表现出脆弱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楼岚的泪眼猛地瞪大了。 “朝夕相处、并肩作战的战友,连你睡觉磨牙打呼噜,吃饭往外挑什么,平时有哪些口头禅都一清二楚。”秦绝摇了摇头,“端着,没必要。” “记住,你们面前的,是可以彼此相互包容、扶持的同伴。你们的斗争、坚持,永远都是向外,而不是在内的。” 她弯腰收拾好一桌狼藉,拎起装着垃圾的塑料袋。 “APP里能联系到我,一个小时哭和谈心,一个小时休息加讨论,再一个小时重新排练。”秦绝没拿东西的那只手扔出五六包纸巾,“三小时后,队长联系我,就这样。” 说罢,再次转身走人。 “千色”那两个熊孩子,总不会被她打瘫痪了……吧? 应该没什么事,之前去食堂的时候还瞥见了时晏。 看他的方向,应当是往宿舍去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迷弟竟是我自己 “啊,怎么还在麻。”“千色”宿舍里,杨继晗翻了个身,伸手扒拉了两下梁毅轩,“哎,你胳膊怎么样了?” “早没事了。” 梁毅轩顿了顿,很是不甘心地咬牙切齿道,“我看那人是个练家子,他反拧那一下,我骨头嘎嘣一声,结果连脱臼都没有。” 他倒不会去告状,说是欺凌、工伤什么的。大老爷们,怎么会矫情这个。 “还挺厉害。”杨继晗嘟囔,“柳姐总不是给我们找了个散打教练吧?” “管他打架厉不厉害。”梁毅轩沉着脸,“重点根本不在这。” “就是啊!他那套理论说得像模像样的,其实根本就——” “他说得对。” “啊?”杨继晗反应了三秒,又说,“啊?” “不是吧轩子!”他“啪”地跳了起来,结果因为后背还酸麻,本要去拽衣领子的手尴尬地攥住了梁毅轩的衣服下摆。 “那个……” 时晏推门进来。 杨继晗:“……” 时晏:“……打扰了?” 梁毅轩毫不留情地嘲笑了杨继晗两句,把他手打掉,又去招呼时晏:“队长进来坐。” “嗯。” 时晏不自在地挠挠头。 “千色”这个团里,梁毅轩年龄最大,时晏最小,但他反而每次都认认真真地叫自己队长,总觉得还挺不好意思的。 “羽菲姐刚才发了消息。”时晏说,“那个新老师不知道去哪了,她说,呃,看方向,很可能是来找我们了。” “哈?”杨继晗当即觉得后背隐隐作痛,据队友说,当时那个过肩摔特别漂亮……虽然他是被摔的那个,“不是吧,他还杠上了?” “那个!”时晏抢在梁毅轩之前开口,“也、也挺好的啦,万一新老师因为这件事情直接放弃了我们,反而是损失嘛。” “哎呀小太阳——”杨继晗挣扎着扑过去,趴在时晏身上,“你太老实了,再说了,按照那家伙自己说的话,什么‘实力才是一切’,我们都不知道他怎么样呢,凭什么就服气啊?” “他很强。” 一个声音突兀地插进来,杨继晗吓得浑身汗毛直竖,梁毅轩也小小地惊了下。 “我的天……夏淞,我求求你了,你走路发出点声音吧!”杨继晗崩溃地捂住心脏。 这个队友不知道怎么回事,存在感相当飘忽,神出鬼没。有时候找他半天找不见,有时候一转头他就在脸旁边,特别惊悚。 “你来啦。” 时晏却是半点没被吓到,笑眯眯地回头。 夏淞把杨继晗扒拉到一边去,自己趴在一脸“我就知道”的时晏头上,举起手机。 “你们看,是不是很眼熟?” 杨继晗和梁毅轩同时凑过来,时晏茫然地往上仰头。 “什么!” “居然是他!” 时晏:???所以到底是谁? 夏淞的手机在他贴着创可贴的手里灵活地转了一圈,翻了个面,落在时晏眼前。 “啊!是他!那个‘博库’……” “《僕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杨继晗一张轮廓较深的帅脸微微发红,“不只是这个,还有《粒子们》、《I''myours》、《CountingStars》……都是他最先唱的。” “什么?” 夏淞、时晏和梁毅轩同时惊道。 时晏:“等等,继晗你为什么……?” 杨继晗浑身颤抖,紧握拳头,表情五彩纷呈,悲愤悔恨委屈三分天下,是个精彩的调色盘。 梁毅轩后知后觉回过味来:“难道你——” “呜啊!!!!” 杨继晗猛地撞进了床上抓起被子蒙住了脑袋,“我爱豆!我爱豆来当我的老师!我居然把他打了!!!!” “……那个,你是被打的。”时晏弱弱地说。 “呜呜呜呜呜呜这不重要。”杨继晗哭丧着脸,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我完了,呜呜呜呜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绝哥超厉害的,却没想到他那么快就恢复身体了,都怪那顶鸭舌帽,不,都怪我自己眼瞎,呜——” “……” 你这打脸来得也太快了吧。 不过爱豆出现在面前不仅没认出来还动了手……某种程度上还真是又惨又活该呢。 “等等!” 杨继晗的表情变化得就像龙卷风,他惊恐地瞪大了本就很大的眼睛,“小太阳!你刚才说!” “嗯,好像,你的‘绝哥’正在赶来的路上?”时晏习惯了他的一惊一乍,熟练地放缓语气,像哄小孩似的说道。 “啊——” 杨继晗发出一声惨叫,迅速爬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把袜子零食小黄书收成一堆,三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朝着梁毅轩的床上冲了过去。 “轩子!收拾一下!” 杨继晗破音道。 “你至于吗……哎哎哎!” 一米八八的梁毅轩被杨继晗推到了他自己的床上,满脸懵逼地看着杨继晗在两分钟内把被子叠成一个整齐的豆腐块,拿起枕头好好地放在上面。 杨继晗突然僵硬了:“……你枕头底下为什么有姜卿娥的照片。” 梁毅轩:“咳!!” 梁毅轩恼怒地扑了过去。 时晏和趴在时晏脑袋上的夏淞看着他俩鸡飞狗跳,就差一人手里捧一块西瓜。 “没关系吗,老师都要来了。”时晏。 “没关系吧,大概。”夏淞。 “对了,你怎么发现是这位……秦绝老师的?”时晏问。 “于蓝说的啊。”夏淞回答。 “啊,他怎么不自己过来呢。”时晏拧起眉毛,“我去找他吧!老师真来了的话,人齐了比较好。” 夏淞被他挣脱开,目送时晏小跑着离去,一句“好”字停在嘴边。 “……真好啊,‘小太阳’。” 夏淞慢悠悠地轻声感叹着,及肩长的鬓边发从发髻中脱落,垂在脸庞,眼睛如常的深邃幽暗,辨不出感情。 …… 秦绝朝着练习生宿舍走去。 她今早来的时候,柳华珺带她各处都转了转,不论是“千色”还是“不是灰”都住在公司安排的宿舍里,就在距离杨柳娱乐五十米外的公寓楼。 边走着,秦绝边在脑子里整理上午初见“千色”五人的印象。 梁毅轩,鼓手,全团最高,相貌硬朗帅气,钢铁直男气息很重,有点戾气,倒不是不讲理。除此之外,似乎对“偶像”有什么心结。 当时他最先动手,有很大的可能是看秦绝为难了队长时晏。这家伙,对队友倒是很仗义,是个性情中人,有些侠者气度。 杨继晗,贝斯,舞蹈担当,大眼帅哥,不说话看着还蛮正经,以他紧跟着梁毅轩动手的行为来看,大概率也是个护短的憨憨。不过,这人对“偶像”同样报以轻蔑的态度,迟早得治。 时晏,“千色”的队长,情商高会说话,唱功优越,挺乖巧的小子,只是有点天真幼稚得过分,还得慢慢练。哦,以男生的标准来说,身高和体型都很小只,还挺可爱的。 夏淞,这家伙有做杀手的潜质啊……不对,跑偏了。 秦绝伸手捏了捏太阳穴。 毕竟是末世出来的,她对于这种纯天然存在感低,又偏偏善于爆发的孩子,总是见猎心喜。 头发挺长,但没有于蓝长,用木簪挽着发髻,外形很有忧郁文青的感觉,像古代不得志的公子,但资料上却写着爱好是DJ打碟…… 嗯…… 这就是传说中的反差担当吗。果真是我老了。 最后一个,于蓝。 秦绝在宿舍楼单元门前停下脚步。 “老师好。” 眼前这个头发在脑后松松扎成一束,刘海略长,气质阴郁的男孩向秦绝微微鞠躬。 他讲话语速很慢,像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秦绝盯着他,“嗯”了一声。 这孩子,身上弥漫着一股“死气”。 是她非常熟悉的味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 “半成品” “老师来通知我们回公司吗?”于蓝慢吞吞地问。 “随便看看。”秦绝坦然道,“杨继晗和梁毅轩还活着吗?” “……”饶是于蓝,也因为她直白的话僵了两秒,“嗯,还……活得好好的?” “那就好。” 秦绝路过他,耳尖微微一动,停下了脚步。 没过多久,噔噔噔下楼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时晏焦急地推开单元大门:“于蓝!秦老师要来……啊,老、老师好。” 他头发软塌塌的,脸上还带着汗水,呆滞的模样像只小柯基。 秦绝笑抚孩子狗头:“你好啊。” 时晏肉眼可见地浑身紧绷,寒毛直竖,就想下意识后退。 这位秦绝老师,脸上的笑容好可怕。 几小时前发生的事电流般窜回时晏的脑海。 杨柳娱乐,综合练习室。 吉他和鼓声渐渐落下,时晏的尾音飘在空气里。 “到了这个地步还要特训。”杨继晗抱着贝斯打了个哈欠,“好想快点出道啊。” “柳姐说,唔哇!”时晏下意识对着立麦讲话,被音响中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调音台旁的夏淞默默做了调整。 “柳姐说我们出道专辑里的歌有很多都是这位老师提供的。”时晏笑着看了自家竹马一眼,对其他队友解释道,“今天他过来指导我们练歌和练舞。” 虽然柳华珺当时的表情很可怕,不过……新老师应该是个脾气还不错的人吧。 时晏暗自祈祷。 当初,他和夏淞两个人交换去了美国,跟着外国老师学了三年的舞蹈。 柳华珺坦诚地告诉他们,这是公司能拿出来的最好的资源。 时晏他们能从几十个练习生里脱颖而出,并且留了这么久,基本的礼貌和知恩都有,自然倍感珍惜。 回想起那段日子,语言不通、吃不到家乡菜、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不是练琴就是跳舞,还要挨老师的骂……时晏眼前一阵发黑。 总之,希望新老师一定要是个温柔的人啊,求求了。 “队长,老师什么时候来你知道吗?”梁毅轩出声问道,手里两根鼓棒耍了个漂亮的花样。 “只知道是今天,具体是什么时候……” “老师好。” 夏淞突兀开口。 几人都惊了一瞬,急忙回头。 新老师静静地站在门边,视觉上比一米八的夏淞稍矮一些,身材均匀,穿一身普通的背心外套加运动裤,背着单肩包,戴着帽檐很低的鸭舌帽,像于蓝一样在颈后扎了辫子,只是头发不长,只绑了个小揪揪。 “你们好。” 老师挥了挥手,声音清越好听,但非常中性,如果不是喉结,辨别不出男女。 “自我介绍不必了,你们脸都很好认。”他接着说,“也不必特别了解我,名头和阅历都没什么所谓。” 呦,好有个性的老师。 架子鼓后的梁毅轩暗暗挑眉。 “刚才你们的排练我听到了。”那位老师语调平缓,不疾不徐,“唱跳的曲子呢,现在来一首?” 这是要考核的意思了。 时晏作为队长及时应声,犹豫了两秒:“不好意思老师,跳舞我们要先热身,可以吗?” “多久?” “呃……十分钟?” 时晏语气有些飘忽。 他们“千色”里相对较晚加入的于蓝,乐队合奏非常优秀,但进入唱跳的状态就要慢一些。 既然要考核,那看的就是整体的实力,不能让某一位成员被落下。 “嗯。” 老师微一点头,找了个位置坐下。 综合练习室划分成两个部分,前面练舞,后面摆放着乐器,地方很大。 “于蓝。” 杨继晗习惯性走到队友身边,他和梁毅轩在“千色”里主要负责舞蹈,于蓝加入他们的这一年,一直是他们两个带他练舞。 “这老师还可以啊,二话不说直接进入主题。”梁毅轩用口型说。 时晏笑了笑。 几人短暂热身完毕,拿起麦克,戴上耳返,夏淞去调音台更改效果。 “混响要开这么大?” 新老师淡淡开口。 “呃……嗯。”他语气平静,时晏听不出喜怒,只能先点头。 “关掉。” 老师继续说。 “诶?”“千色”五人齐齐愣了一下。 “垫音,关掉。”老师接着说道,“原唱,关掉。” 调音台前的夏淞僵在原地,下意识看向时晏。 “老师,我们……”时晏茫然开口,“我们要唱跳啊。” “唱跳一定要半开麦?” 老师几乎是压着他的尾音反问,“纯伴奏,唱不了?” “不、不是,但是——” 时晏有点懵。 跳舞是一定会气息不稳的啊,半开麦就是为唱跳准备的,这……不是常识吗? “没事,来吧!” 梁毅轩语气有些不悦,“不就听干音么,我们又不是不行。” 这个老师,干嘛用这种盛气凌人的口气讲话? 梁毅轩在团内年纪最大,对最小的时晏向来是当弟弟看的。更何况,时晏又懂事又有礼貌,长得还很可爱,根本没人不喜欢他,这老师是瞎子么。 “嗯……好。” 时晏犹豫了一下,朝着夏淞点点头。 前期准备搞定,“千色”五人在镜子前站好位置。 伴奏声响起,一段活泼轻快的旋律中,几人同时舞动,变换队形,唱的是他们练习最久的出道预定曲:《翱翔》。 时晏开口的第一句音准到位,除了有些紧张外没有毛病。 他唱完自己的part后矮下身体,夏淞站了起来,因为跳舞的关系喘气声很明显。 接着,于蓝转圈过后举起麦克……破音了。 耳返把队友明明白白的破音传进耳朵,接下来的梁毅轩表情和动作都僵硬了半秒,一开口跑调了。 杨继晗的部分是rap,因队友接连失误分了神,唱慢了一拍。 一曲表演完毕,五个人表情都很尴尬。 梁毅轩和杨继晗没有责怪于蓝,《翱翔》这首歌的舞蹈动作幅度很大,于蓝本就是站桩输出的神,唱跳合并的菜鸟,转圈尚且没站稳,只是轻微破音,其实已经不错了。 谁知道全开麦瑕疵会这么多啊。 杨继晗脸上红白交织。 他们集体看向老师,只看见对方的鸭舌帽檐。 寂静弥漫在练习室里,直到老师开口: “就这?” 气氛更尴尬了。 时晏除了队长以外也负责MC,努力笑着解释道:“不好意思老师,唱跳一般都是半开麦的,就,要把呼吸声和喘气声盖住之类的,我们……没试过纯伴奏表演,不太熟。” “别人的‘一般’就是你们的‘一般’?”老师漫不经心地问,“你们打算在演唱会上也这样处理?还是,放录音?” “怎么可能放录音!” 杨继晗急急出声。 放录音,那就是纯粹的假唱了,他们这点职业道德还是有的啊! “半开麦和放录音有什么区别。”老师无所谓地抱起手臂,“不会唱、唱不好的地方就可以不唱了,直接对口型。” “就算是这样又怎么了。”梁毅轩拧起眉毛,“偶像都这样,我们跳舞已经很齐了,你为什么要揪着半开麦和全开麦不放?” “毅轩……”时晏急得直扯他袖子。 “跳舞很齐?”老师略略歪头,像是回忆了两秒,“哦,还行吧。那又怎么了,跳舞很齐,那你们为什么不去舞团出道?” “我们……” “自己的定位是唱跳,结果唱和跳是拆开看的是么?唱,上乐器;跳,不唱歌齐舞一首。”老师甚至嗤笑了一声,“就这?放在演唱会里,放在数以千计乃至万计的粉丝面前,你们就这?不觉得自己在营业欺诈吗?” “艹,你说什么?”杨继晗往前踏了一步,被时晏揪住了衣服下摆。 “主Vocal,跳舞只能说还过得去,开口第一句声音都在抖,除了音准没有优点。”老师举起巴掌大的记事本道,“副Vocal,舞蹈动作不标准,气息不稳,声音小得被伴奏直接盖住。两个舞蹈担当,力道不错,杨继晗差点踩到时晏,rap念得像鼠来宝,梁毅轩跑调,音准这种基本功还得练。” “夏淞,你为什么像浑身没劲一样,不是舞台就可以划水了吗?” 辛辣锐利的点评说完,老师淡然道,“‘唱跳一般都是半开麦’,对,这句话没错,只不过对于包括你们在内的偶像男团,还得加上因果关系才更准确。” “‘因为’唱跳一般,‘所以’半开麦。”他嗤道。 “千色”五人无一例外地涨红了脸,但刚才的表演已经很能说明问题,再辩驳反而显得很low。 “给我的感觉,你们要么老老实实地搞乐队不跳舞,要么唱跳还得加倍苦练才行。既然打出了乐队和唱跳双全的旗号,吃着唱跳的红利,吸着粉丝,就别这么挂羊头卖狗肉。” 老师利索地站了起来,插着兜走到他们面前。 “一个问题。”他讲话的口吻还是很平淡,“这样的你们,出道以后要凭什么留住粉丝?” 他正对着站在C位的时晏,后者嘴唇动了动,小声回答: “老师,龙国的偶像男团,都是成长陪伴型的,所以,我们,我们不那么需要一开始就很优秀,粉丝会陪着我们一起长大,一起变得更好……‘千色’的定位就是这样的。” 戴着鸭舌帽的老师沉默几秒,低低笑了两声。 他猛一伸手,扣住了时晏的后脑勺,极其缓慢地把时晏整个人拉近到自己面前。 恐怖的气场下,不自觉发抖的时晏听见他冷笑着说: “粉丝是造了什么孽,要看你们这些半成品。” 第一百五十五章 偶像 “你们五个有够奇怪的。”当时秦绝按着时晏漠然道,“唱歌?我为什么不去听更专业的歌手。跳舞?我为什么不直接点开街舞大赛的视频?看脸,我为什么不翻开时尚杂志?” “偶像男团之所以更吸引人,就是因为这些资质和要素整合到了一起,发挥出了1+1>2的效果。而你们,却依然松松散散,还好意思让粉丝陪着长大?靠卖人设吗?” 她觉得荒谬极了。 “退一步说,你以为你们这种所谓‘陪伴成长型’的偶像男团,龙国有多少?除了现在还算火的那些,名不经传的都能数出二十几个。这么多团体,你们又凭什么觉得粉丝会陪着你们,而不是别人?反正不都一样差?养成谁不是养啊?” 接连几个问句,毫不客气。 “你们到底要不要做优质偶像。”秦绝用力揉了揉时晏的脑袋,同时看向其余四人,“如果你们是把男团出道当成转型的跳板,积累完人气就解散单飞,那干脆直接找柳华珺谈,省得她和我都在浪费时间。” 时晏被她按着,颤抖着,抬不起头。 下一秒,梁毅轩和杨继晗先后冲了上来。 …… “秦……秦老师。” 时晏瑟瑟发抖。 “嗯?认出我了?”秦绝随口问。 时晏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方便去你们宿舍么?不方便就回公司。” 秦绝仔细琢磨了一下,一上来就批评,确实很难服众。 她潜意识里对男生的方式更加简单粗暴,嗯,这也算是一种性别歧视,要改。 “啊,方便,不不不,不方便。” 时晏脑子里一团乱,只记得杨继晗和梁毅轩床边的照片和小黄书。 “给个准确回答。”秦绝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呜!” 时晏捂住额头,“回、回公司吧……” 可怜巴巴的样子更像小型犬了。 怪不得连柳姐都说“看见这孩子就想揉”。 “于蓝是吧?”秦绝回头,看于蓝点点头,遂伸手指了指,“麻烦上楼叫一下他们。” “好。” 于蓝只是语速慢,反应并不慢,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就开门进了楼层。 原地只剩秦绝和时晏两人。 一个泰然自若,一个坐立不安。 “考虑清楚了吗?”秦绝看着宿舍的方向问。 “……嗯。” 时晏低声说,“秦老师,你说得对。” “既然你是队长,那打听个事儿。”秦绝没有接他的话,另起了新的话题,“‘千色’五个人里面,到底有几个是真想做偶像的?” “不用说名字,人数就行。”她继续道。 时晏为难地低下了头。 “两个……三个?还有一个不知道。”他小声道。 秦绝险些笑出声。 “所以到头来,明确想做偶像的只有你一个?”她半笑半叹道。 柳华珺这是招了怎样一群问题学生啊。 “……嗯。” 时晏有点疲惫,又迅速调节好了自己的情绪,笑道,“其实还好啦,我觉得,‘千色’是团体也是平台,大家能在这里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很好了。” “哦?新思路。” 秦绝偏头看了他一眼。 怪不得,时晏能带起这样一个队伍,确实有过人之处。 “夏淞和于蓝是为了什么?”她随口道。 梁毅轩在乐队里很有热情,恐怕是考虑到乐队很难出头,“委身”于偶像团体。至于杨继晗,资料上写他从小跟着母亲学舞蹈,大概也是志不在此。 “夏淞他……”时晏抓了抓耳朵尖,“可能是,为了我?”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是我对他说‘想和夏淞一起出道’……他才答应和公司签约的。” “嗯,于蓝呢?” “不了解。” 时晏有点低落,“按照柳姐的说法,当时除了于蓝以外的四个人里,只有我负责Vocal,太单薄了,所以柳姐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实力很强的于蓝。” “原来如此。” 秦绝没再说什么。刚巧,没过几分钟,其余四人陆陆续续从门内出来。 嗯?杨继晗的表情怎么这么奇怪? 秦绝的视线悄然瞥过,没去理会。 她带着五个半大不大的小伙子穿过马路,走回公司。 几个过路人只是好奇地看了两眼,接着没再关注。 柳华珺把“千色”和“不是灰”当成秘密武器,出道之前都没有安排他们出席什么节目,自然也没有粉丝,似乎锚定了主意要拿作品和实力说话。 ……提起作品和实力,秦绝又忍不住想叹气。 这群小家伙,到底把“偶像”当成什么了啊。 她在平行世界的资源里翻阅浏览时,着实见识了不少令人敬佩的“偶像精神”。但与当前龙国的娱乐环境对比之后,却错愕得让人想笑。 实在是太荒谬了。 尤其今天见到了这九个准出道的偶像,这种感觉更是加深了不止一层,感慨的同时还有些悲哀。 谈实力,就是养成系,未来可期;谈相貌,就是各有审美,不能人身攻击;谈作品,就是仍在努力,态度值得肯定…… 那还谈什么?我不如去粉二次元纸片人,青春永驻,人设不崩,不香吗? 而这九人,相比起其他男团女团来,居然还可以说是中上之流,秦绝……秦绝拳头硬了。 她气场极其细微地变化了几秒,跟在身后的夏淞浑身打了个激灵,扯住了时晏的胳膊。 一来一回,没用多久。 杨柳娱乐的综合练习室在练舞室的楼上,秦绝没去管“不是灰”的自主排练,和“千色”五人乘电梯直达二十八楼。 “我不想浪费时间。” 进了练习室后,秦绝把包放下,“每个人出来,轮流跟我battle(对决),要比什么都可以,排队吧。” 五个人相互望了望,梁毅轩瞄了一眼神情纠结得甚至有些狰狞的杨继晗,主动上前。 “我先,比跳舞吧。” “好。” 秦绝随意扭了扭脖子,舒展两下胳膊,“夏淞,随便打碟。” 被点名的夏淞微妙一滞,好像没预料到自己也有被特别提到的一天。 他小跑到DJ台前,手脚麻利地接好数据线。 秦绝把鸭舌帽一掀,随手扔出一道漂亮的半弧,帽子精准地落在包上面。 杨继晗紧握着拳头发出声似鸡叫又似鹅叫的嘶鸣。 ……时晏和于蓝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很快,音乐响起,一小段鼓点逐渐加快,给即将到来的舞蹈battle预热。 秦绝伸手打了个响指,顺势翻了个花,挽在身前,虚虚按住胸口,微一鞠躬,示意梁毅轩先请。 第一百五十六章 野望 等秦绝和梁毅轩比完,其余四人的嘴巴已经齐齐变成了O形。 跳舞时的秦绝仿佛不受重力束缚,每个顿点和动作细节都精准得可怕,给人一种简直不是真人的错觉。 夏淞知道梁毅轩擅长的舞种,在选曲和节奏上有些偏向,秦绝发现之后并没说什么,只是会把梁毅轩跳过的动作在原样复制的基础上,升级成明显更高难度效果也更出色的2.0版本…… 怎么做到一遍就会的! 还是人吗! “千色”五人大为震撼。 两人对舞了十几分钟,各种舞曲换了个遍,从嘻哈(hip-hop)到爵士(jazz),再到机械舞,秦绝最后甚至融了一点国风古典,力道柔而不媚,凌空一字马加折身落地,似雨燕归巢,明明只是一身极其普通的运动装,却让人恍惚看见衣袂飘飞,流云水袖。 夏淞的手按住碟片,石化在原地。 他落地时竟然没什么声音! 好……好恐怖的控制力! 跳完舞脸不红气不喘的秦绝:“跳爽了吗?” 梁毅轩:“……” 无论怎么回答都很没面子! 他吭哧了半天,最后弯腰鞠了一躬。 “我服气了!”梁毅轩道。 秦绝愣了愣,摇头一笑。 “倒也不必认真成这样,搞得我像在收小弟似的。”她毫不留情地吐了个槽,随手抹了把额头上微微沁出的汗,招呼着梁毅轩坐下,自己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 “哎,刚才有录像?” 时晏四处张望,和角落里浮在半空的无人机对上了视线。 “那当然了,我狼哥的技术力……”杨继晗还没从亢奋的观众状态里抽离,下意识就接了话,说到一半尴尬地脸红抱头。 时晏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他加油面对自己第一次见到偶像本人就动了手的黑历史。 杨继晗:QAQ…… “喏,看这。”秦绝调出录像,朝着梁毅轩勾了勾手,切成0.5倍速,播两秒就暂停一下,“这个地方,发力点错了吧?” “嗯……”梁毅轩闷闷点头,快节奏的舞蹈中,很难确保每个动作都是科学发力,这也是为什么许多舞者都会伤到膝盖等要紧关节的原因。 “这个地方可以处理成这样。” 秦绝把电脑放在地面,起身跳了两下,把其中一处细节改成了腰部发力,并给梁毅轩演示了一遍慢动作。 “转身的时候上半身先拧过来,小腿绷紧,对……” 梁毅轩在原速跟练,倒不如说这个动作不快就做不了了,鬼知道秦绝是怎么保持住不动,还能慢动作的……这人腰这么好的吗??? “嗯,多练一下,肌肉记忆。”秦绝点头赞道,“学得挺快。” 冷不丁听到一句夸奖,梁毅轩硬朗的脸庞浮出两朵不自在的红晕,没说出来什么,跟着秦绝又坐回去。 光是这段battle,秦绝就拆了近一小时。 视频暂停,分析,起身演示,看梁毅轩学,矫正动作……全是满满当当的干货,细到可以称得上一句“手把手教”。 她的教学方式和一般的舞蹈老师并不一样,实际上,也少有老师能当场针对某个特定的人的习惯和特点来做调整。 结束后,秦绝示意梁毅轩歇着,眼神转向时晏、杨继晗和于蓝,在他们绷起神经后淡然掠过,定格在后面DJ台旁的夏淞身上。 “有两处拍子插入得不好,还有一处,能有更好的处理。” 她抓起黑色背心的下摆擦了擦手,走了过去。 时晏等人的表情逐渐麻木。 不是吧,打碟你也会? …… “记住,一个人学会的东西,其他四个人也趁早会。”把这几个孩子轮流折腾一遍,秦绝放下手里的乐器,“高效练习,高效合作,才能有更多时间休息。” “你们出道以后,红是必然的。”她的话听起来异常狂妄,但在“千色”五人眼里,这只是老师在淡淡地陈述事实,“作为偶像团体,通告会非常繁重,也有每个人都被分散,单独跑行程的事情发生。紧密的工作中,效率越高,越能保证你们的身体健康,别到最后出道没两年,身体先垮了,不值。” “杨柳娱乐是个有良心的公司,虽然严格来说这种良心是每家公司都应该有的,但放在龙国的环境里,相比之下已经很难得。所以,在上级不强力压榨你们,赚取利润的情况下,更要珍惜一些,保证自己的职业生涯寿命。” 秦绝随口问:“你们合约签了几年?” “四年。”“五年。”“三年……” 回答不一,秦绝快速算了算,这群孩子加入公司的时间并不一样,时晏和夏淞分别是14岁和15岁进来的,在杨柳娱乐呆了三年,梁毅轩和杨继晗分别是16和15岁,于蓝最短,17岁来的,刚加入一年。 “也就是说,出道时间不变,也没有其他意外的话,你们至少会以‘千色’这个偶像团体的名义活动两年。”她总结道。 几人接连点头。 “那做好准备。”秦绝语气平静道,“出道半年以内,我要你们超越罗凌。” !!! 罗凌,龙国顶级娱乐公司璨华推出的偶像,货真价实的国内流量第一人,爱豆圈的扛把子,从出道到现在已经快四年了,在各大排行榜上仍是第一,粉丝的战斗力和购买力强到可怕。 “半、半年……”杨继晗喃喃。 “我们没想过能——”时晏握了握拳,他感觉到这位秦老师可以有话直说,便没怎么犹豫,“之前大家聊天的时候,我们的假想敌都是‘HOS’和‘朔风’……” HOS全名HuntersofSeptember,“九月猎人”,主打流行歌,是人气不错的偶像男团,朔风则是以国风闻名,粉丝同样不少。 若是柳华珺在这,恐怕要感慨“千色”的野心,毕竟出道直接对标龙国两大偶像团,这群孩子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秦绝仔细想了一下。 “就这?” “啊?” “千色”五脸懵逼。 “两个不半开麦就上不了舞台的团有什么好比的。”秦绝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你们目标就这么点大?” 她的困惑非常真实,当初取材的时候秦绝不是没看过这两个团的作品,简单概括就是电音修一切,百万调音师。 现场Live的视频里绝大部分都是粉丝刺耳的尖叫和呼喊名字的声音,偶像本人音量小得可怕,没有力气没有声压,全靠音响放大输出,就这? 如果不是这样,秦绝也不至于把罗凌拿出来。毕竟,那孩子虽然是流量,但实力也姑且能撑得住,不至于上不了台面。 “你们貌似很喜欢比舞蹈啊。” 秦绝说,“我记得刚才杨继晗还说了,‘这么高的标准为什么不去做专业的歌手’……理由很简单啊,你们既是专业的歌手,又是专业的舞者,还是专业的乐队人,啪,合起来,全能优质偶像男团,不香吗?” 她抱着双臂背光站立在“千色”五人面前,身形稳而坚定,毫不动摇。 全能优质偶像男团,不香吗? 五个人看着秦绝淡定的脸和纯粹的眼神,一时都怔在原地。 ——香啊!! 包括平时存在感很低的夏淞和慢悠悠佛系的于蓝,都一瞬燃起了热烈的野望。 如果偶像不是低门槛,低输出,反而是各项强力技能聚集为一的话…… 想想就燃爆了啊!!! 第一百五十七章 战友(二) 手机嗡嗡震动了两下,秦绝掏出来,是APP内祁霜发来的消息。 “去看看‘不是灰’。”她招呼着“千色”五人一起下楼。 此时距离她放置四个姑娘已过了三个多小时,楼下练舞室的歌声一直没断过,秦绝听在耳里,有些欣慰。 虽说她也算不得什么神仙级别的导师,但展现了唱跳和教学上的实力后,再咬牙死撑着站在对立面的只能说是里形象片面的蠢人,好在“不是灰”和“千色”这群孩子都还有脑子,正事上拎得清。 一行人来到练舞室,秦绝小小地惊了一下。 “不是灰”的四个姑娘竟还换了身衣服,化了妆,像模像样地等待检阅。 她嘴角隐约显出笑意,点了点头,让四架无人机停到合适的位置。 “来吧。”秦绝走到了调音台前,点头示意。 祁霜四人各自站好位置,拿手麦,戴耳返,集中精力。 几声空灵幽远的乐音响起,“不是灰”保持静止,过了几个八拍后,背对着观众的祁霜和姜卿娥凛然转身,呈相反方向半跪在地的邢羽菲与楼岚猛地站起。 “ThePointofALL!TheFightingandTroubleontheEarth!” 合唱!和声! 祁霜和姜卿娥优越的嗓音越众而出,邢羽菲与楼岚一个中音,一个低音,层次感和空间感瞬间爆炸! “千色”的时晏和于蓝同时缩了缩瞳仁。 好强的气势! 开篇副歌合唱后,祁霜率先开头。 共鸣饱满,唱腔极有特色,发音标准老练,带着练习多次后自然而然产生的强大自信。 邢羽菲紧跟其后,与楼岚接连完成两个乐段,伴奏音量渐强,顺势承接副歌。 姜卿娥一改娇美甜软的声线,开口即巅峰! 强势无朋的前半段高潮以开阔的音域为基础,硬生生用真声顶了上去,接着转为四人合唱,重叠的声音气场十足,形成一道不可见的澎湃音浪! “AndifWedon''tSurvive,I''dratherDIEthanliveaLIE!” 宁死也不愿说谎! 杨继晗倒吸一口冷气,鸡皮疙瘩立刻涌起。 他的旁边,梁毅轩眼睛发亮,夏淞捏紧了略长的袖口,毫无疑问都被燃到了。 这是一首与市面上偶像女团截然不同的歌! 但,它就是非常适合“不是灰”,适合这四个性情各异却飒爽帅气的女孩! 一曲终了,秦绝毫不吝啬自己的掌声。 “超出预期!” 她重重说道,见对面喘着气的丫头们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 “舞蹈的编排更加合理,避开了每个人的短板,很好。”秦绝笑道,“在保证动作稳定的前提下,更改唱腔,选择更科学合理的和声与乐段分配,也很好。” 最后一段副歌的部分,姜卿娥已经有些坚持不住,是祁霜加了一段纯人声solo,在她的主音里上下翻飞,补足了气势的缺失,这两个八拍过后,邢羽菲和楼岚稳稳地托住了两个力竭的Vocal,完成了相当漂亮的团队作业。 “三个小时,辛苦了。” 秦绝含笑看着她们,“哭了多久?” “二十分钟!”楼岚俏脸一红,有点扭捏,但还是大声回答道。 就算是“千色”在又怎么样,哼,还不让人哭了吗? 有什么好丢脸的! “噗,挺好。”秦绝下来时没戴鸭舌帽,此时唇角带笑,眼神泛着柔光,不自觉就攫住了人的心神。 几个姑娘不约而同地脸颊发烫,幸好才刚表演完毕,本就面容酡红,多多少少遮掩掉了纷乱的思绪。 “那么接下来,点评。” 秦绝肯定过后,话锋一转,“‘千色’,你们怎么看?” 她不直接叫名字,反而以组合相称,让五个人无端产生了更强烈的集体感。 “很好!”杨继晗用力挥了挥拳,本来就大的眼睛更亮了,“超级帅!燃爆了!是出道曲吗?” “说点有用的。”秦绝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你个假粉。” “……哦。QAQ” 杨·被偶像正主盖章假粉·继晗萎靡下来,扒住了时晏。 “我也觉得特别棒!”时晏低头一笑,“嗯,一定要说缺点的话,我觉得倒数第二段副歌的时候,楼岚姐可以唱得再用力一点。” 秦绝略一回忆,微微颔首。 “你们能把短板盖住,补足缺口,很不错,但羽菲和楼岚的唱功也没有差到什么地步,多点自信,没坏处。” 楼岚和邢羽菲同时点了点头,祁霜沉吟着回想起和声和乐段的安排。 “还有呢?”秦绝再问。 “舞蹈。”梁毅轩开口,“动作幅度很大,风格大开大合,气势确实很足,但细节太敷衍了。” “是为了让声音稳定吧。”夏淞道。 “对,但是……”梁毅轩看向秦绝,“这不是编舞取巧的借口。” 他清晰记得秦绝的标准。 “是这样。”秦绝点头道,“不过刚才的表演,在全开麦的情况下,呈现的效果已经不错。” “‘不是灰’,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稍微改动现在的设置,然后保留,以后的演唱会上你们不可能只唱一首歌,光在这首上消耗过大也不明智;第二,上调舞蹈难度,把扬长避短里的‘短’直接补齐。” 她温和道:“两种都没有对错,看你们的意见。” “不是灰”四人相互看了看,祁霜代表大家发言:“老师,第二种!” 一个上午,从零开始学会了一首歌,编出了雏形。再过三小时,她们已能完成效果较好的完整表演。 原来,我们可以做到! 我们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祁霜烁动着锐气和野心的眉眼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我们想更好!” 秦绝的神情再度软和,她一向如此,对朝气蓬勃的孩子们很是没辙。 “好。”她轻轻笑道,“回头和‘千色’,还有公司的编舞老师仔细研究下,我也会帮忙,三天内拿出最优版,能做到吗?” “能!”“会尽全力!” 祁霜和楼岚坚定出声。 只是一天而已,改变居然能这么大? 比起往常的自信、张狂,眼前的“不是灰”坦坦荡荡地承认缺点,多了一份可贵的谦卑,给人的感觉却更加的……强大了? “千色”看着她们,一时之间心绪震荡。 “怎么办,不想输啊。” 杨继晗声音很轻,却有一股咬牙拼命的意味在里面。 “是啊……”时晏表情微变,一向乖巧阳光的笑容竟有些若隐若现的“疯劲儿”,是遇到了强大对手,激发出了竞争意识的兴奋。 夏淞看向他,目光又转回正听着秦绝拆分录像的“不是灰”身上,俊秀的面孔微微一沉,似是动了真格。 梁毅轩更不用说,单从反复攥拳又松开的手就能看出他的不平静。 “我们也加油吧。” 于蓝突然开口,这句像是场面话一样的总结语却在此时点燃了队友的热情,时晏转头看着他的脸,用力地点了点头。 “一起加油吧!” 对上那双仿若燃烧着明火的眼睛,于蓝心脏重重一震。 “好啊,小队长。” 他露出笑容。 第一百五十八章《DONTUEVERSTOP》 “好了,歇一会儿,去看看他们。” 秦绝笑笑,“以后在一起练习,互相当观众,提出意见,看看谁能更厉害些。” 良性竞争对年轻人来说是好事,她乐见其成。 “老师。”祁霜挑衅地看了看“千色”五人,“综合练习室能不能分配给更好的团?” 一向都是男团占用着最全最大的练习室,她们却要在练舞室和琴房跑来跑去,不公平! “行啊。”柳华珺这方面的权限都给了,秦绝没在怕的,“看你们的表现。” “啧。”杨继晗嘀咕道,“斤斤计较的女人……哎呀!” 秦绝用力把他脑袋按下搓了搓。 “自己生活在男性特权(MalePrivilege)下,就很难意识到正在享有特权。”她轻嗤一声,“实力说话,不分男女,挺好的。” “但是祁霜。”秦绝轻飘飘地望向“不是灰”的队长,“不要嘴上和心里总想着性别偏见,自己歧视自己。” 祁霜愣了愣。 “不要事事都觉得‘因为我是女人所以得不到公正的待遇’,不要看不起自己。”秦绝意有所指道,“许多反感性别歧视的人,本身就在性别歧视,能懂么?” “……好。” 祁霜抿了抿嘴,轻轻点头。 “走吧。” 秦绝带着九个人浩浩荡荡地又上了楼,期间路过几个工作人员,均微笑致意。 那些人在转了拐角后惊异的私语传进她耳朵:“‘不是灰’和‘千色’居然走在一起……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以后大概还会更好。秦绝心想。 一行人回到了综合练习室,秦绝照例插入U盘,读取伴奏,没有选择更稳定也收音更好的手持麦克,而绑上了常见的耳麦。 舞台表演时使用的耳麦分为头戴式和挂耳式,也有一些较为少见的异形设计,比如音乐剧采用的饰品类收音麦,如佩戴在额头上的宝石状额饰,或设计成戒指戴在手上的小型麦克等等。 挂耳式耳麦将监听耳机和嘴边的麦克固定成一体,偶像团体在表演时最常用这一种,优点自不必说,可以兼顾唱跳和造型,缺点是麦克的距离可能随着激烈的舞蹈动作时远时近,需要随时手动调整,同时,收音效果也比不上手持麦。 不过,考虑到龙国当前的偶像团多半都在半开麦,收音好不好也影响不大了。 “第一个,时晏。” 秦绝固定好无线接收器,即歌手、偶像在表演时绑在背后或腰间的黑盒子,戴好挂耳式耳麦,在某个位置站定。 伴奏开始播放,低低的女声做引,秦绝垂头站在空地,猛一抬头。 “Start!” 话音未落,激烈的节奏骤然爆发,光是开头就足够抓住听者的注意力。与此同时,秦绝的身体舞动起来,动作张弛有度,每一次扭动和旋转都恰好卡住细节,韵律感十足。 这首歌的初版舞蹈足有六人,因此秦绝在后期编舞时做了大量改动,更契合“千色”五人的特色,当然难度也更上一层。 “Don''tUEverStop!” 副歌来临,秦绝变换着站位,嗓音已不再是给“不是灰”示范时的浑厚开阔,而切换到了另一种高亢激昂的发声法。 即使进入高潮乐段,她的舞蹈仍流畅有力,刚柔兼顾,不论是歌还是舞,都没有对彼此产生丝毫的影响,稳得可怕! 秦绝最先说过了是时晏的part,因此其他人的乐段,她都没有出声。 在高强度的节奏下唱跳了三分钟,歌曲已经到了后半。又是一段唱完,秦绝腰胯一摆,顺势甩头向后,伸出手去:“Guitar(吉他)!” 伴奏声中响起一阵炸裂狂野的电吉他音,是给吉他手于蓝安排的Solo! 两个八拍过后,更换了站位的秦绝又是伸手一指:“Bass(贝斯)!” 贝斯手杨继晗的Solo接上! “Areyouready?”两段Solo后,秦绝转身,一串低笑声伴着低沉嗓音吐出,“Herewego!” 副歌再度爆发! “唔——!!!” 邢羽菲和姜卿娥已经跳起来了,捂着嘴举起手摇摆,俨然一副live现场狂热粉丝的模样。 因为实在是太帅了! 就连“千色”都忍不住想跟着尖叫! 示范时晏part的秦绝时唱时停,舞蹈和走位倒一直没断,直到歌曲结束,手臂狠狠向下一挥,动作定格。 “啊!!!!” 音乐落下的一瞬,“千色”旁边的“不是灰”四人齐齐发出兴奋的尖叫声。 “老师好帅!!” 姜卿娥边喊边鼓掌,娇柔的小脸热腾腾的,像刚出炉的玫瑰软糕,“好过瘾!!” 秦绝气息平稳得不像话,有点无奈地瞥了这几个丫头一眼,继续道,“看会了吗?” 被点名的时晏呆滞了:“……啊。” “记下来多少?”秦绝面无表情问。 在“不是灰”四个姑娘一脸过来人的怜悯注视下,时晏赶忙道:“旋律和歌词全都记住了!但是……但是舞蹈就……” “嗯。”秦绝颔首,能做整个团的大Vocal,时晏的实力还是不错的,“下一个,于蓝。”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千色”吸取教训,五个人都从观众模式脱离,死死盯着秦绝的动作。 除了与时晏唱段和舞蹈不同以外,于蓝part的走位非常精巧。 秦绝第二次播放的是刚才那遍的录音,时晏部分的唱段都在,此时于蓝这边一加入,声音的衔接和重合顿时有了偶像男团的味道。 可想而知,五个人的完整版有多燃! “Guitar!” 这一次,时晏part的声音传来前,秦绝就一个转身,竟是极有余裕地拿起了一旁的吉他背在了身上。 现场SOLO! 加入了即兴部分的电吉他音高昂热烈,冲得人天灵盖发麻! “啊啊啊啊于蓝好帅!” 姜卿娥显然已经进入了脑补的第二层次,开始代进“千色”了。 这首歌的现场威力,可见一斑。 “记住了吗。”跳过第二遍,秦绝目光转向于蓝。 “旋律和歌词没有问题。”于蓝缓缓回答,“吉他部分也没有问题。” “舞蹈我们有在记!”杨继晗积极出声。 秦绝瞄了他一眼:“好,下一个就是你。” “……”杨继晗。 第三遍,有了时晏和于蓝两个声部,合唱部分的层次感顿时体现出来,不仅如此,杨继晗part的贝斯Solo也是相当帅气。 贝斯这种在乐队里不可或缺,在听众耳朵里又存在感很低的乐器,很多时候都很吃力不讨好。 网上甚至一度流传着“你这把吉他怎么四根弦”的迫害笑话,每个贝斯手听到都会眉头一皱拳头硬了。 然而秦绝的贝斯solo却是意想不到的精彩,手速纷飞的拨弦按弦,来自低音区的轰炸,明明不像电吉他那样激情如火,却硬是听得九人鼓起一层鸡皮疙瘩。 这次结束后,秦绝直接跳过询问环节:“夏淞。” 她已经连跳了三次,即使每次唱的是五分之一的部分,消耗也依旧很大,然而光看外表,这人好像刚从外面吃饭回来似的,面色如常,呼吸均匀,只有细微的汗水能看得出刚才发生了什么。 ……果然是怪物吧! “千色”五人在心里大声吐槽。 可是,可是—— 他们也好想成为这样的怪物啊! 帅呆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成长中的少年 (配音在起点客户端才能听到,经常有延迟,麻烦大家刷新一下本章和上一章) 本以为三个人的part叠加在一起已经足够,没想到,夏淞的部分,光是有一段rap的独唱也就算了,竟在最后一段副歌也铺开了说唱,绕着慷慨激昂的旋律做底音和亮色! “rap垫在高潮之下?!” “rap铺在副歌之上?!” “千色”里负责rap的夏淞和梁毅轩同时惊得瞪大眼眶,不是没有人这么做过,只是在偶像团,而且还是这么激烈的歌曲里,至今还没有人做到这种地步! 但是,好燃! 这绝不是一件轻易的事,rapper在这里要负责把控音量,很多说唱选手一味求快、求响,营造出“老子说唱天下第一”的气势,但此时秦绝所做的,却反其道而行之,在保持节奏和唱词的前提下,让自身的音量不断做出调整。 时而铺底,时而跃然。 本就足够燃的副歌没有因为这段rap的加入而变得赘余,反而像是填补了最后一点空缺,达成了极其完美的效果! “不是灰”四人已经彻底放声尖叫起来,就连时晏都在蹦着打call。 这种……这种调动人心,掌控心神的感觉,好棒! 夏淞漆黑的眼睛难得闪出一丝波澜,这股兴味盎然充满了危险感,若是时晏在这时转头,恐怕会为自家发小隐藏的控制欲吓到。 第四遍结束,秦绝随手抹掉汗滴,皱眉掏了掏耳朵。 “不要嗓子啊?”她微微瞪了四个姑娘一眼。 “啊,瞪眼也好帅哦……”姜卿娥喃喃。 醒醒,你已经完全变成老师的形状了! 邢羽菲很想这么说,但她何尝不是这样。 呜呜呜真的好帅…… 这么想想,老师骂人的样子也好帅! 秦老师再骂我一次! 就连一向冷冽的祁霜和酷酷的楼岚都没去吐槽两个队友的迷妹行径,秦绝这个人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能让人变成抖M的魔力…… “好了,最后一遍。”秦绝气都不喘,眼神示意梁毅轩。 她把跳舞最好的梁毅轩放在最后,也是有在故意让他看过四遍,加深印象。 梁毅轩虽然有点戾气,但不是没脑子,何况他说一不二,服气就是服气,此时领悟到老师的意图,坚定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两人短暂用眼神交流过后,秦绝跳了第五遍。 这一遍里,和声彻底展开,表演异常丰满,时晏的主音、于蓝的吉他、杨继晗的贝斯、夏淞的rap、梁毅轩的舞蹈,真如秦绝所说过的,在保证唱跳都很专业的情况下,让每个人的特色更加鲜明。 不是所谓的10x5大于50,堪堪达到六十分,而是在20x5的一百分基础上,每个人再加二十分! 百分之两百的效果! 这就是集体的力量,这就是团队的力量。 梁毅轩猛地攥起拳头,是这样啊,是他想错了,所谓的偶像才不是市面上那些跳着劲舞,随意唱唱歌,耍帅吸粉的家伙…… 老师说得对,偶像才不是低门槛! 在“千色”这个团里,我能和其他四个伙伴一起,做最强的乐队,做最强的男团! 第五遍结束,秦绝停在原地微微喘息。 梁毅轩的思绪已经飘到了那个与家人谈心的时候。 那时,作为国内老摇滚人的父亲抚摸着破旧的架子鼓叹息。 “轩子,我知道你想搞乐队,搞好音乐。只是,呵呵,爸不想让你生活不下去啊。” 单纯依靠乐器和唱腔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现在的人,更想看到缭乱纷飞的劲歌热舞,更想让偶像走到她们面前,多多互动,满足她们的憧憬和精神需求。 只靠乐队和音乐发家,备受欢迎,人气席卷全国之类的……这种事,已经很难做到了。 “我听说杨柳娱乐不是在招收偶像练习生么?去试试吧,喏,你会打鼓,说不定啊,还能多加分呢。” “可那是真正的音乐吗!”那时的梁毅轩与他争执起来,“全都是卖脸,卖人设!粉丝根本不管你唱的什么,多脱几件衣服都比用心做音乐反响更大!那算个屁的搞音乐!” 偶像怎么可能靠歌曲征服到粉丝! 梁毅轩本以为加入“千色”,好歹还能捞到一个乐队的资格,即使要兼顾着那些没营养的唱跳口水歌,但,至少也算是实现了他的乐队梦吧。 他不断说服着自己,以此向家人的关怀和现实的残酷做出妥协。 可是,他不甘心啊! 随便唱一唱轻快的流行歌,卖萌扮可爱,脱衣卖肉,讨好粉丝……难道,他之后的娱乐生涯就是这样吗? 压抑已久的愤懑中,这个人出现了。 秦绝出现了。 原来偶像也可以这么燃! 原来真正的“优质偶像”这么厉害! 梁毅轩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瞳已然一片清明。 秦绝的五遍演示像在大脑中留存了录像一般,清晰可见。 “老师,我记住了!” 梁毅轩举起手,大声说道。 秦绝对上他的目光,似是察觉了什么,看出了什么。 这家伙,成长的速度可真快啊。 她弯唇莞尔:“好,练吧。” …… 晚十一点。 秦绝下了城际特快,回到公寓里。 “啊,秦哥!” 客厅里张明坐在一堆试题笔记中央,听到密码锁解锁的声音就及时抬起头来。 “还没睡?”秦绝有些诧异。 “嗯,现在状态比较好,我想把这两个知识点弄懂了再睡。” 张明嘿嘿一笑,模样仍是初见时鬼精鬼精的,但这样一个孩子,已经从各个剧组打杂的小工,变成备考的刻苦学生了。 都是好孩子啊……秦绝突然感慨起来。 “秦哥要吃点夜宵么?冰箱里还有菜。”张明一直没忘记自己本职是秦绝的助理,立刻就想站起身。 “吃过了,你学你的。” 秦绝笑了笑,让他好好坐回去。 “我回屋随便练练,隔音还挺好的吵不到你吧?” “哪儿的话,秦哥你才是老板!” 秦绝“哈”地笑出来,摆摆手回了卧室。 虽然从早上开始发生的事情很多,但到现在,也只不过是一天而已。 分别给“千色”和“不是灰”留了歌曲的作业后,她便借着杨柳娱乐的健身房和各类练习室好好练了个遍。 别说,空间广阔,音质斐然,确实比在家里更爽。 例行泡了个澡,秦绝吹干头发,躺回床上。 小家伙们都在以惊人的速度蜕变成长,她也不能落下啊。 “摸鱼”过后,作为主要事业的演戏与演技,也该重新练习起来了。 和年轻人混在一起,还真有助于心态变得年轻。 最后在心里感慨了一句,秦绝闭上眼睛。 精神意识陡然沉入影视空间。 第一百六十章食堂一刻 兴许是这段时间有了足够的放松,秦绝注意力再回到演技上,反而处理得更加得心应手。 一些浸入派演员也会采取类似的方式,在演完一部作品后通过隔绝表演、角色等强硬的方式让自己从状态抽离出来,不再受到演戏时的影响。 这个过程根据每个人体质与情感敏锐度的不同有所区别,历史上有许多演员经历过漫长而残酷的角色脱离期,更有很多人一生再没走出来,即使是演了下一部戏,也多多少少带着上一个角色的影子。 秦绝先以哭戏练起。 自从她学会感情驱动型的流泪后,再回头观看一些著名的悲剧,就能更深刻地体悟到当时人物的心情。 或隐隐啜泣,或皱眉敛泪,或嚎啕大哭……单单一个“哭”字,在表演上就有许多可能。 一夜过去,秦绝瘫在床上,重重地哼唧一声。 影视空间里的练习不会影响到身体,但在心理作用下,双眼仍会有哭了一整晚的错觉,异常疲惫。 默数五秒后,秦绝睁眼起床。 洗漱、吃早餐、拎包出门,没有拖沓和偷懒。迎着晨光,莫名有种自己成了上班族的错觉,早七晚八的那种。 这么一想,工作时间还挺长。 决定了,今天多蹭一会儿健身房和练习室。 秦绝笑眯眯地打着算盘,来到杨柳娱乐。 “千色”和“不是灰”都起了大早,秦绝没给他们安排具体的训练日程,这群孩子便沿用着之前的时间表,先是分散练习,错开琴房的使用时间,之后合在一起排练。 乐器上,公司有专门的老师,许多知识点和技巧不必麻烦秦绝再重复。今天她除了验收作业外,还有别的打算。 露脸打了个招呼,任孩子们自行练习,秦绝便毫不脸红地直奔健身房。 一个上午匆匆过去,转移到备用练舞室的秦绝刚复习完一套舞蹈,扯起背心下摆擦了擦渗汗的鼻尖。 这段时间,随着适当的健身和锻炼,她身材已经彻底恢复,曲线流畅,腰腹紧致,能瞧见薄薄一层腹肌,却又不至于到肌肉壮汉的级别,充满了恰到好处的东方式美感。 一转头,秦绝看见时晏和祁霜同时扒在门边露出脑袋,遂放下背心问道:“怎么了?” “老师一起吃饭吗?”时晏挥挥手,笑容爽朗又可爱。 “嗯。” 这几个小孩对她虽有敬畏,却没到害怕得不敢见人的地步,还不错。 秦绝笑了笑,带上还剩一半的矿泉水跟他们走去食堂。 别的不说,一行十人齐刷刷地路过,中间拥簇着一个秦绝,观感上迷之嚣张,仿佛什么大佬出街。 “呜!我也想看老师的腹肌!”是邢羽菲的声音。 “……”秦绝。 这群小丫头,窃窃私语的动静未免太大了点。 杨继晗:“什么!我也想看!” 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秦绝额角一抽。 杨柳娱乐的食堂有两个,一大一小,普通员工和艺人分开就餐。说是艺人,其实公司里出道的几个歌手和演员都常在外跑通告,已经很少回到公司,也就岑易偶尔会过来吃饭,顺道接柳华珺回家。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包场了。” 秦绝笑着摇摇头,跟几个孩子坐在一块吃饭。 “老师,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小细节吗?各个方面的。”时晏在用餐间隙问。 秦绝咽下饭菜,喝了口水,短暂思索一会儿,将自己从平行世界资源里吸取到的经验分享给他们。 “参加节目,不论是综艺还是打歌,跟着柳姐提前去老前辈的后台拜访,不用说太多也不必带东西,态度和礼貌到了就可以。所有的通告和工作,开始和结束前都要对周围的工作人员鞠躬道谢,说辛苦了。”秦绝道,“上下车、电梯、进出门都不要急,第一个移动的人主动进到最里面的位置,省得后面的人进来还要挪地方。” “今早我和柳姐确认过了,你们两个团里没有C位(center,中心位)一说。所以,拍照类的工作,先到的人最好主动去两边,中心留给最后的人。” 位置一说尤其在内娱吵得风生水起,有时艺人本身可能没想那么多,但让晚到的队友只能站在边缘凑堆,显然容易引起纠纷,导致不好的观感。 这些门道,没跑过通告赶过场子的偶像很难领会得到,也很难做到,秦绝这时一提,顿时看见一片恍然大悟的目光。 “有一点要注意,不论你们的实力同期对比起来有多碾压,也要对同行保持尊重。”秦绝拿纸巾擦了擦嘴,笑意渐深,“粉丝和观众都是有眼睛的,哪些人谦和虚心,哪些人不怎么样还趾高气扬,都看得出来。记住,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恃才傲物要不得。” “如果别人主动招惹呢?”祁霜提问。 “为什么要和蚂蚁计较?”秦绝反问。 其他几人噗哧笑出声,祁霜也笑了。 “明显来碰瓷的,不要理,白给他热度做什么。”秦绝摸出一根pocky,“要是看咱们人好,蹬鼻子上脸的,那就教他做人。” 她叼着pocky,一脸带坏小孩的表情,“还有,自己的成就和委屈,不要自己开口,让队友来说。” 九个脑袋齐齐一呆,过了好一会儿,夏淞和邢羽菲同时别开头乐出了声。 “老师,你好黑啊!” 回过味来的时晏和杨继晗惊呼。 “娱乐圈么。”秦绝面不改色,以夹烟的手势拿下pocky笑道,“不过,这些事不用你们特殊记住,顺便听听就是了。” 有些东西不必特意遵循,感情深了,自然就能刻进本能。 “最后,最重要的一点。” 秦绝的视线缓缓扫过每一个人,看着他们坐直身子认真听讲。 “尊重粉丝。” 她轻轻说道,“你所呈现出的东西,支持它们、喜爱它们的绝大部分都是粉丝。不要高高在上,也不要卑微讨好,把粉丝放在平等的位置,把演唱会作为与粉丝相见的最好平台。” “用舞台和实力展现敬意与感谢。”秦绝微微笑道,“这是我对你们唯一的期望。” 她注视着或触动或深思的几个孩子,心生感慨。 未来的事,在当前怎么预言都是未知数,若是他们能十年如一日,坚定地走下去,不知道这群小家伙能收获怎样的成就呢。 “好了,都吃完了吧?吃完了,我们回去开个短会。” 秦绝拍拍手。 不得不说,这种做家长的滋味还真不赖。 从末世回来的她,不知不觉也变得像七军师一样爱操心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困难模式 “练习一上午了,有什么感想?” 综合练习室里,包括秦绝在内的十个人围成一圈坐在地上。 “难。”于蓝诚恳道。 “很难,但是爽。”梁毅轩跟着说。 “唱跳兼顾容易手忙脚乱。” “队形的变换不好记。” “我……”姜卿娥弱弱举手,“没跳完一首歌就饿了。” 几人先是笑起来,跟着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 邢羽菲搂住姜卿娥蹭蹭贴贴,柔声道:“老师,我不知道‘千色’那边怎么样,但是我们的那首歌,光是表演完消耗就很大了。” 秦绝给她们示范的歌在今早已经正式定为了“不是灰”的出道曲,曲名《NEXUS》。 “我们也是。”时晏往于蓝那边瘫了瘫,他们两个Vocal在排练里简直是难兄难弟,“演唱会应该要唱好多歌的吧,如果每首歌都是这个强度……” “但是不能认输!”梁毅轩握了握拳,“认输了,就和其他偶像团没什么两样了。” 秦绝轻轻点头:“所以,你们的体能也得跟得上。” 这群人里,体力最好的是当过兵的楼岚,其次是杨继晗和梁毅轩,祁霜、邢羽菲和夏淞是第三梯队,剩下的三个光是练习就已经相当吃力。 “当前环境里,审美有时会矫枉过正。”秦绝平静道,“片面追求白幼瘦、人畜无害的感觉,我倒是不反对你们进行身材管理,毕竟偶像的颜值非常重要,只是得讲究科学。” 她把末世里练兵的标准降低了十倍,整理出一份体能训练计划。 “我有秦一科技研究得出的健体方案。”秦绝脸不红心不跳地把自家狗子搬出来,反正这套计划那时候也是他编撰的……“难度很高,但确实有用。” “嘶!” 秦一科技的能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几个孩子两眼放光。 多么天真稚嫩的眼神。 就像一颗颗水灵灵的小白菜。 欺负起来一定可以哭很久……咳。 秦绝敛起笑意,严肃道:“你们确定要用吗?要签保密协议的那种。” 几人互相交换了眼神,坚定且期待地点了点头。 “嗯,在APP里了。” 秦绝无视掉他们快速拿出手机→点开APP→石化的全过程,漫不经心道,“为了避免你们训练得不到位,我会随时监督。” “……” 楼岚天塌不变色的表情裂了,时晏和于蓝目光呆滞,夏淞嘴角扭曲,邢羽菲双眼无神,梁毅轩和杨继晗咽了咽口水,祁霜印堂发黑,姜卿娥…… 姜卿娥没什么变化。 就在其他八人惊异于她的淡定时,姜卿娥猛然回神。 “以后不能多吃饭了吗!(破音)” 秦绝漠然点头。 姜卿娥:??o·(????????????)?o·? 姜卿娥埋进祁霜怀里大声痛哭。 “唉,毕竟还是孩子。”只比姜卿娥大了半年的邢羽菲目光慈爱。 但一想到日后悲惨的训练生涯,她也忍不住有点想哭。 果然秦大魔王就是秦大魔王,呜呜呜呜…… “你们还有一周的时间慢慢接受。”秦绝淡然自若,丝毫没有自己的形象已然变成地狱恶魔的自觉,“体力跟不上,不要说全开麦了,一场演唱会能不能跳得下来都是问题。” 时晏挤出一个相当凄惨的笑容:“呜,好。” 以秦老师对待偶像的态度,训练时到底有多严格已经能想象得到了。 现在反悔,说不定会被直接鲨掉吧QAQ。 “练习去吧。”秦绝站起身,“日子还长着呢,小朋友们。” 她一米七八的身影在九个半大孩子的眼中无比高大,背光之下,仿佛有邪恶的紫黑色火焰在周身熊熊燃烧。 ——实不相瞒,当年的那个瞬间,我想直接拉着时晏退约逃跑。 By五年后访谈上的夏淞。 为什么呢。主持人问。 因为命重要。夏淞面无表情。 …… 一周时间翕忽而过,“不是灰”和“千色”各自完成了两首歌曲,全开麦、唱跳俱佳,拿到哪里都足够镇场。 这日,秦绝背着手站在综合练习室中,面前齐齐整整站了一排年轻人,个个脸上都视死如归。 “经历了一周的初级模式,所有人依然站在了这里,勇气可嘉。” 秦绝真心实意地感慨道。 九个男孩女孩的表情同时扭曲了一下。 “立正!” 秦绝神情陡然一肃。 这一声短促强硬,挟裹着说不清道不满的强烈气势,仿佛她身后不是练习室内的各种乐器,而是硝烟弥漫的战场。 “不是灰”与“千色”的成员心神俱震,意识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表现出了服从。 秦绝目光锐利如刀锋,依次落在每个人的脸上。 这股气魄,似乎在对所有人说,从现在开始,“偶像”这个概念,不单单是你们拿来挣钱和实现理想的事业,而是一种足以付出生命、为之奋斗的信仰。 “记住,观众是无辜的,观众只需要来享受演出就够了。”秦绝沉声道,“不论你们当天是喜是悲,是苦还是累,演出,必须如常进行!” “对自己负责,对观众负责,对表演负责!” 她眉头微微皱着,气场仿若海浪般急湍澎湃,重重拍打在每个与她对上视线的人的心口。 “每一个人都用心完成自己的演出,所以每一个人都不会拖后腿。 “每一个人都关照着队友,所以每一个人都被队友关照着。” 秦绝恍如站在练兵台前,气度斐然,不算壮硕的身体立在这里,仿若磐石,暴风骤雨不可动摇。 “吾日三省吾身,应当没有龙国长大的孩子不曾听过。”隔了一会儿,她语气舒缓,“作为偶像,我希望你们每天能抽出一小段时间来反省:我让观众享受到演出了吗?我让粉丝露出笑容了吗?我,配得上别人的喜欢、肯定与支持吗?” “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在乎你们为什么成为偶像,成为偶像又是想得到什么。”秦绝冷声道,“我将以我的标准来训练你们,要求你们。掉队的人,自己退出,全团掉队,集体退出!” 所有人呼吸一滞,神情凛然。 “在我这里,‘法不责众’,没有。‘网开一面’,没有。‘推卸责任’,没有,‘连坐制度’,没有。” 秦绝敛起严肃强硬的气势,平静道,“我不会特殊对待任何一个人,偷懒、耍滑、掩饰、甩锅,任何灰色地带都不存在。” “在绝对公平的环境下,你们需要做的,就是放心将判断与裁决的权力交给我,自己心无旁骛地努力。” “我知道多人成团必然面临着许许多多的问题,人气的均衡、资源的比重、老师的偏向、队内的人际关系和小团体,等等。但是很巧,你们九个人遇到的是我。”秦绝微微一笑,“忙着计较这些外物,不如想一想自己怎么坚持下去。” 动员训话完毕,她面容一变,沉稳道:“现在,训练开始!” 第一百六十二章战友(三) 哐! 姜卿娥单膝跪地,身子顺势软倒在铺了软垫的地板上。 “好累……” 她喃喃着,平日里柔媚上挑的眼尾都失去了精气神,恹恹地随眼睑垂落下来,“呜……” 气息紊乱的楼岚按下跑步机的紧急停止键,走下来扶起队里的幺妹。 “呜呜呜岚岚……”姜卿娥抱住她,瘪着嘴眼泪汪汪。 “乖,现在不能哭。”比姜卿娥矮了三厘米的楼岚难得地放软声音哄道,“眼泪落下来就止不住了,娥子加油。” 姜卿娥抽了抽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委屈吧啦地“嗯”了一声。 没过多久,体能训练结束,专项训练开始。 这一次,换成了唱功不足的邢羽菲和楼岚倍感吃力,倚在祁霜和姜卿娥怀里或赖赖唧唧,或眼眶泛红沉默不语。 在这秦大魔王统治的冰冷世界里,只有软乎乎的队友才有一丝温暖QAQ。 集体坐在墙角一排小板凳上吃完了味道并不好的增肌营养餐,姜卿娥气若游丝:“我们……我们干脆叫‘全是黑’算了。” 已经跟是不是灰没有关系了!每天醒来都眼前一黑! 呜呜呜呜呜!! 祁霜就坐在她旁边,双眼无神望天:“有道理……” 邢羽菲轻轻靠在祁霜肩膀上喃喃:“祁祁怎么你也……” 楼岚以疲惫和绝望相交杂的表情无声附和了队友们的感慨。 啊……要狗带了…… “说起来,最早叫‘不是灰’这个名字,是为什么来着……”邢羽菲突然怀疑起了人生。 “是黑是白无从定义……之类的?”祁霜意识恍惚,眼前突然浮现歌词本上的那句由秦绝亲笔写的注解,“啊,除此之外,还有老师赋予给我们的,‘不是灰烬而是烈火’的含义。” 即使现在非常疲累,但一想到这句话,还是会燃起来。 “Ungery的英文名也很好听呢。”邢羽菲蹭着祁霜的颈窝,又伸手搂住她比之前更加劲瘦的腰。 “Ungery什么的,我现在是hungry(饥饿)……”姜卿娥可怜巴巴地捂着肚子。 “不好笑的谐音梗增加了……”楼岚虚弱吐槽。 “不行——”祁霜揉了揉邢羽菲,挣脱出来努力站起,“今天,今天还没练完!” 才仅仅过了一个上午而已! “休息时间还有十分钟,要不要睡一会儿?”邢羽菲问。 “我想看看‘千色’。”楼岚嘴唇抿成一线,浸满了汗水的脸不甘中多了些凶狠。 “没、没错!” 姜卿娥都咬牙站起来,“综合练习室……明天一定是我们的!” 那里地方很大,可以藏零食! “我去看看吧。”祁霜沉沉出了口气,披着毛巾出了门。 半晌,她回到练舞室,目光呆滞。 “怎么了?” “‘千色’他们完成得很好?” 邢羽菲和楼岚接连发问。 “不是……” 祁霜锋锐凌厉的眉毛抽搐着,“他们,负重跳舞,跑步机上唱歌,速度10,坡度6……” “……” 其余三人齐齐没了声音。 “我、我们快去训练吧!”过了一会儿,邢羽菲干笑着搀扶起队友。 “没错!” “训练!训练!” 这种时候就不必有攀比心了!菜鸡还是可以稍微喘口气的! 而且,原来秦老师说对女孩子有优待,不是假的啊…… 心有余悸的“不是灰”四人再次投入到了高强度的训练中。 和隔壁一比,总感觉现在的生活都变得迷之幸福了呢。 当晚,九个人拖着沉重的双腿,像一群残疾弱势青少年群体,互相搀扶着过马路,往宿舍楼艰难行进。 “那个。” 梁毅轩的旁边是楼岚,这姑娘在公司里是出了名的刚硬,“你们,咳,那什么,你们,哭了吗?” “哈?”楼岚柳眉倒竖,即使累得气都喘不匀,仍然眼神犀利,“并没有!” 秦老师说过可以在队友面前敞开心扉,但“不是灰”的四个姑娘很有默契,再怎么坚持不住,也只在回宿舍后流眼泪。 无论如何,在老师面前,绝不能哭! 忍也要忍住! “不是灰”才不是那么没用的娇娇女孩呢! “怎么,你们哭了?”邢羽菲都要累得脱水了,还不忘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阴阳怪气,“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令人惊愕的是,即便她脸色煞白,体力不支,但随意开口的这一句,竟然音准十足气息平稳。 邢羽菲自己唱完都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我的天……” “千色”的人也都傻眼了。 这就是秦老师的训练成果吗?! 强得恐怖!! 才刚刚过了一周而已啊! 梁毅轩和杨继晗的表情同时变了变,这种进步……同样也训练了一周的他们都不保证能做到。 啧。 不行,还得加倍努力才行! 把综合练习室让出去是耻辱! “不早了,大家快回去休息吧。”时晏突然扬起一脸灿烂的笑容,左手拽着于蓝右手拉着夏淞,脚步陡然加快。 早点休息,明天说不定能有更好的状态去训练! “呵。” 祁霜不动声色地瞥他们一眼,搀着步伐虚浮的队友紧紧跟上。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为了尊严! ……和老师的夸奖! 这般困难模式的日子又过了三天,不知道这套健体方案的科学依据在哪,但神奇的是它强大得无以复加。 短短十天,负责跳舞的成员唱功突飞猛进,负责唱歌的成员体能飞速进步,两个偶像团在实力水平线上渐渐达成平衡,可以预见得到这样下去,整个团队必定没有明显的短板。 “解散!” 秦绝惯例总结完毕,这几天下来,几个孩子已经不再听到“解散”两个字就快速瘫倒在地上休息了,虽说神情依旧恍惚疲惫,但每个人都还有力气稳稳当当地站着。 “接下来的训练还会更苦。”正事结束,秦绝随口道,“这份计划是循序渐进的,确保你们不会因跨度太大直接猝死。” ……好可怕的话。 “人类的极限是一点点拓宽的,曾经的你们大概想象不到今天的自己有多强。”秦绝笑道,“对了,接下来的几天我不在,但无人机会留在这里,不要偷懒。” 在最早那几日,任何一个耍滑头的人都被秦绝揪了出来,一人做事一人当,不搞全团连坐,谁犯错谁受罚,反倒是队友先心疼起他们来。 “啊?老师,我们……” 祁霜表情变了,急急开口。 明明“不是灰”刚刚有了显著的进步,老师却要走了吗? 秦绝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制住了祁霜接下来的冲动发言。 “没时间看娱乐新闻吧?” 秦绝含着笑意,“四月底的电影金梅奖,要颁奖了。” 九人恍然。 由杨继晗的安利牵头,他们都跟着了解到了秦绝的经历和过往,越是了解越是钦佩,自然也知道了她在《囚笼》中饰演少年赤那这一事。 唯一可惜的是练习生在公司里不能使用实名制,如果不是这样,他们早就注册APP了,现在只能在难得的休息日里苦兮兮地用游客模式挖老师的矿。 “行了,回去休息,别忘了补营养餐,不然身体熬不住。” 秦绝嘱咐了一句,看几个孩子挥手告别,断断续续地离开。 确定他们都安全回到宿舍后,秦绝站在路边伸了个懒腰,背着包往杭城的魔术酒吧走。 她可是每天都固定驻唱直播的。 距离二次进化已经过了近两个月,不必像当初一样顾虑着肤色和身材差异过大的事了。 说起来,前两天金梅奖颁奖典礼的消息一出,还有卿卿提到了几个重要的问题。 等今天驻唱结束后,久违地开一开聊天直播好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临时约会” 此时刚过晚上八点,秦绝还特意在公司附近蹲守了一会儿——这群孩子有了进步后劲头上来了,还开始偷着给自己加练,反倒破坏方案的科学性,她之前逮着了起码三四个,批评教育一番才有所收敛。 初春的夜风卷着凉意拂面而来,秦绝惬意地散着步,顺手打开直播。 这段时间,她在没事的时候又做了许多无人机,加上分配给“千色”和“不是灰”的那些,足足有十几台了。 不过,最早拿粉丝编号来命名的这四架无人机还是陪在她身边。 【晚上好!!】 【朗狼晚好呀~】 【噫呜呜噫这段时间真幸福,每天都能看见绝哥】 “晚好啊。”秦绝插着兜轻巧迈过马路上的减震带,轻轻哼歌,心情很好的样子。 【秦老师这是在哪里呢】 “恕不奉告。”秦绝笑道,“涉及保密协议。” 【诶诶诶,难道又要拍新戏了吗!事业粉狂喜!】 “不算是吧。” 仔细想想,《娱乐实习生》快官宣了,秦绝也不避讳,“有个综艺要参加。” 【震撼,小狼居然要上综艺!】 【啊啊啊期待!】 【哪个综艺?飞行还是常驻?】 “可以算作竞赛类。”秦绝已经拐进了一条巷子,不知为什么,杭城的基础设施明明还不错,这条小巷的路灯却非常昏暗,“如果能一直晋级,那就是常驻了。” 【嘶,要打投了吗?卿卿们冲!!】 “什么打投,别这么闲。”秦绝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有那时间好好做点更有意义的事。” 【但是支持你也很有意义呀2333】 “支持我的方式有的是,重复做些没用的工作干什么?”秦绝这段时间和“不是灰”还有“千色”他们呆习惯了,张口毫不客气,“你以为靠粉丝的打榜和投票就能让我接到戏吗?即使能有,不还是看人气找韭菜的商业戏。” 【草,这么敢说,还是那个熟悉的小狼】 【hhhh毕竟是跟V博不对付就自己做平台的人】 “我的发展我自己有数,在生活间隙里偶尔看一眼我的作品就够了。”秦绝道,“多操心点自己。” 【好~】 她边走边说,或许是路灯沉暗,步伐也有些歪歪扭扭的。 “好了,过程保密,待会儿唱歌见。” 秦绝打了个响指,给直播镜头里留下一个恶劣的笑容。 【啊——你又来——】 【真的好好奇到底是哪个酒吧啊!!!】 【就是,连偶遇都偶遇不到呜呜呜】 没去理会卿卿们的哀嚎,秦绝脚步一转,踩下最后一小块掩藏在灯光阴影下的地面。 今天的谜题玩的是几何的花样,路灯照射到的地方花纹不一,在脑内组合后就能解读出一条讯息,“跟着星星走(followthestars)”。 虽然天色已黑,但以秦绝的视力,发现投影在道路边的星星纹样并不难。 她按照密码的顺序接连踩过去,顿时不远处的路灯变得明亮。 明黄色的灯光所照之处,空无一物的墙上突然出现了一扇门。 这当然不是真的门,能做到这种技术的,就连秦一科技也得研究两天。 秦绝噙着笑意走过去,伸手在那投影下的“门”上敲了敲。 墙后的传感器感应到了震动,没过几分钟,一辆不起眼的出租车驶进了这条小巷。 “帅哥,坐车吗?” 司机带着本地口音从驾驶席探出脑袋。 “好啊。” 秦绝一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帅哥坐车去干嘛啊?” 诡异的是,司机没有开口问她目的地在哪,反而谈起了这个话题。 “去约会啊。” 秦绝向后一靠,懒懒回答。 那看着年纪不大的司机嘿嘿乐了,暗号接头成功,出租车缓缓驶向远方。 杭城这几家魔术酒吧,其中之一的名字叫做“临时约会”。 与沪城她常去的“老砖墙”不同,“临时约会”每次都会让人在某个地方发出定位信号,然后派车来接。 至于送到魔术酒吧中的哪一家,都是随机抽取,并无定则,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邂逅,不知从何开始,也不晓得几时便走到了尽头。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某个普普通通的宾馆前,秦绝下了车,径直走进,和宾馆前台说道: “我来赴约。” 前台是个长相可爱的姑娘,她弯了弯眼睛露出笑容,带着秦绝来到了地下室。 “你们这儿,也不怕被人误会成什么特殊场所。” 之前还是餐厅和网吧,这次随机到了宾馆的入口,槽点略多,秦绝忍不住吐了个槽。 “您放心,我们这里保安很多的。” 前台姑娘笑着朝他眨眨眼。 换而言之,哪怕是酒吧的熟客,也不可能借着场所入口的私密做些不法之事咯? 好一招明面上的“白”吃黑。 说来,这真不算钓鱼执法吗? 秦绝摇头笑笑,顺着台阶走下去,来到“临约”。 “嗨,Zayde!” 酒保是个气质阴柔的卷发男人,温柔地打着招呼。 在杨柳娱乐提供指导的这三周里,杭城魔术酒吧的分部负责人都认识秦绝了。 也不排除是弗兰迪把她的存在广而告之,让她每到一个地方,都来他的魔术酒吧打白工。 这就是损友。 秦绝暗地里呵了一声。 “来一杯最贵的酒。”她对酒保道。 来啊,互相伤害。 其实秦绝对酒没什么需求,再者,高木龙他家里的酒业近期火得风生水起,送到她住所的名品酒水都够拿出去批发的了,喝都喝不完。 她点完了单,向着舞台走去。 “临时约会”的舞台设计各有不同,今天这家,舞台处在中央,还特意打造成异形,从上往下看是一颗边角柔和的星星。 不同的乐器,就摆放在星星的五个角上,若是能凑齐五个人,都朝向中心坐着弹奏乐器,坐在中间的负责唱歌,想想也是个极有趣的画面。 秦绝心里本就有着打算,此时笑而不语。 突然地,有一个矮小的男人与她擦肩而过。 存在感比夏淞更低,像任何一位平凡的都市居民,打扮平庸,长相普通,没有引人注目的地方,浑身上下全无特点。 秦绝周身气势敛进体内,无比自然地转了个身,悄无声息地跟上了他。 那男人似乎只是来消遣的熟客,踏着楼梯登上了半开放的酒吧二楼,那里有一位正在给客人表演的魔术师。 秦绝的脚步静得可怕,她在略显热闹的酒吧里坦荡荡地跟踪着一个客人,却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动作。 那个身材低矮的男人走进盥洗室,在外围的洗手池前停下了脚步。 他冷汗潸潸落下,僵在原地不敢移动。直到这时候,他才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身后跟着一个人。 秦绝微笑着走上前来,一只手带着不容置喙的气势,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呦。” 好巧,“临时约会”,竟能被她撞见真正的老板。 末世里投降于她的大管家。 第一百六十四章 迟大管家(求月票) 这个男人凝滞了好一会儿,表情慢慢由紧张转为认命。 “不愧是你……”他无可奈何地叹息道。 秦绝收回手,显然对方的反应也在她意料之中。 既然这家伙早就被她家狗子收编了,从程铮那里听过一些末世往事也说得通。 “叫什么名字?”她笑道。 矮小的男人转过身来,笑了笑:“迟川。” 即使重生而归的他并不记得秦绝,脸上的笑容还是与那时别无二致。亲和里带着一点并不让人讨厌的谄媚,目光恭敬却不精明,显然是个极擅长待人接物的人。 “老大,我们聊聊?”迟川微微仰头看她。 秦绝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最角落的包厢,迟川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放在小木桌正中央。 秦绝一眼就看出那是个信号屏蔽器,与常用的那种不同,反而是作用于小范围内,将人的谈话转化为电流乱码,即使有人想要录音也拿不到任何证据。 这家伙,一如既往的谨慎。 熟悉的动作让秦绝思绪回到了末世那时候,细微的割裂感消除许多。 当时,迟川带着所剩不多的刺客与护镖组织成员投靠了她,秦绝问他想要什么,迟川只说了句“活着”。 只要能安安稳稳地活着,他甘心给秦绝做事,哪怕投入余生。 秦绝道:“好。” 于是自迟川加入后,秦绝让他稳居后方,从没拎着人上战场,也从来没有一次让战役蔓延到迟川所在之处。 在那样一个恶劣残酷的末世,迟川活得像个普通人。 起床,上班,吃饭,下班,休息,偶有疲惫和病痛,但从未徘徊于生死边缘。 秦绝承诺过的,她全都做到了。 “老大,等您好久了。” 眼前迟川的话将她带回现实,这位不起眼的幕后老板脸上流露出些许惊异,“两辈子了,您到底怎么认出我的?” “玄学。” 秦绝随口胡诌。 迟川苦笑:“好,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太过亲切,秦绝失笑:“是实话。末世里你也问过,我的答案至今不变。” “一定用科学解释的话,就是我对磁场或灵魂的敏锐度太高,看见你便能察觉到不对劲。” 迟川接受了这个说法,点点头。 “程铮怎么找到你的?”闲着也是闲着,秦绝好奇道。 “老大,那就是个圈儿。”迟川伸出一根手指向上指了指,“有名有姓的怎么都数得过来。我也就出席了那么一次酒会,没想到就给程总逮住了。” 他如末世里那般跟秦绝唠家常似的抱怨道:“你们两口子,怎么都一抓一个准。” 秦绝笑出了声。 “你今天出现在这儿,真是巧合?”她挑了挑眉,“这我可不信。” 迟川伪装出的、略显浑浊的眼睛眨了眨,几秒内做出了权衡,异常真诚:“老大,这不是来看看您有什么缺人手的地方,过来支援下么。” “直说吧,别绕弯子了。”秦绝对他的路数熟得很,悠闲地向后一靠。 虽然每次迟川见她都是不同的身材和脸,不过这小子一旦用这种口气说话,多半都有隐情,而且还很有槽点。 迟川低头嘿嘿笑了两下,道:“弗兰迪·冯先生跟秦一科技接洽,租用了我的多处房产经营魔术酒吧。” “嗯。” “然后表示随时给您方便,想来就来玩。” “嗯。” 秦绝有点莫名其妙。 小疯子的脑回路就是这样,对朋友很慷慨(又或者是嫌弃),私事上想一出是一出的。 迟川咳嗽两声:“所以程总这不就……” “……噗咳。” 秦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偏过头用力清了两下嗓子。 又来了又来了,这个酸酸机。 她知道程铮不是在乱吃醋,误会弗兰迪对她别有所图,只不过这种“别人对你超级好我酸了,所以我也变着花样过来找一找存在感”的行为…… 好吧,虽然幼稚,但挺可爱。 秦绝半心累半好笑地出了口气:“行吧,懂了。” 迟川在她对面闷笑不语。 “也就逮着你了,前前后后两世给我当打工人。”秦绝略过这个惹得她心痒手痒想撸狗子的话题,带着笑意翘起二郎腿道,“现在给你安排活计,累不累?” “乘凉的人哪有责怪大树的道路。”迟川笑道。 想想也是,在秦绝回来之前,这人搭上秦一科技这辆快车,还不知捞到了多少油水。 别看他一脸醇厚温和,实际一个硬币都能跟人计较半天,最后翻五番揣进自己的口袋。 末世里整个秦绝集团的人加起来都比不上迟川会挣钱,也就森染诞生后能跟他一较高下。 “交通上你掌握了多少?”秦绝问。 迟川笑得腼腆:“百分之三十的出租,百分之三十的公交地铁,您要是坐飞机、轮船或是特快,有需要我也能安排人手。” “……” 好家伙,你这渗透得够深啊。 秦绝眼角直抽,迟川的能量不在于聚集起多少厉害的人物,而是他能通过各种方法吸引形形色色的普通群众完成他交代的工作,在整个过程中,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哪些重大的事,细究起来全都半只脚圈内半只脚圈外,抓都没法抓。 她犹记得迟川的著名战绩,末世某座被土地主控制的小城里,迟川动用了二十八个人,翻垃圾的、站街的、摆地摊的……各个自如地融入了城镇里,仅靠两瓶毒药一把匕首,过了一夜,土地主和他的手下全都成了尸体。 “妓女”被“嫖客”带进巷子,衣衫皱巴巴地团成一团掉在地上;做“掮客”的背着筐路过,不经意一瓶药就掉了出来,滚进脏污的衣服里再也看不见;捡垃圾的“流浪汉”傍晚哆嗦着缩在角落,抓起沾了泥土的衣服团抱在怀里取暖,接着再浑浑噩噩地向某处走去…… 如是反复,毒药交接完毕,当晚进了敌人头目的口。 妓女被扒了衣服,奇怪吗?小贩筐满掉东西,异常吗?流浪汉翻破烂,不合理吗? 可怕的细节环环相扣,编织成一张血网,将猎物笼罩其中。 末世之时,七军师在明,迟川在暗,两人悄无声息地搞死了多少敌人,细算下来是个天文数字。 “和谐社会救了你。”秦绝由衷感叹。 都新时代了,迟川还能渗到这种地步,要么早在上头备了案,要么是真的强。 迟川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模样,乖顺听着,并不接话。 他最大的优点便是识时务,不以屈从强者为耻,一旦有足以压制和信任他的人,就会诚心实意地为他她效力。 “行了,别紧张。”秦绝笑道,“这都回来了,我一不革命二不起义的,你安稳过日子就行。” 她把信号屏蔽器推回给迟川,“留个电话,有事叫你。” 迟川恭敬笑着,点了点头。 这一世,他敬畏秦一科技的程总,原以为那位末世领袖离得太远,少有敬意,今日一见,却是隐隐明白为何那时的自己选择投靠了。 坦然,亲善,不怒自威。 正是他这只禽鸟能安心栖息的大树。 第一百六十五章 粉丝接机 在“临时约会”弹唱了两三个小时,秦绝告别酒保,抽身离开。 深夜的城际特快乘客没几个,她所在的车厢空无一人,便没避讳,顺便开了直播。 至于列车上信号不好的这种问题,有森染在,延迟卡顿从来不会出现在秦绝的直播间。 【表白小狼——】 【快出新歌!朗狼音粉震怒敲碗!!】 秦绝脸皮久经锻炼,面不改色:“大佬没给我曲词,我也没办法。” 【今日疑惑:这人到底为什么不肯承认自己就是大佬】 【绝哥的电影什么时候上映哇,怎么现在都没看见宣传】 【该不是出意外了吧orz】 【前面别这么悲观好吧,电影从杀青到上映时间很长的,有的要等好几年呢】 “电影?”秦绝想起贺栩给她发过的消息,微微一笑,“放心吧,只是没走常见的上映渠道而已。” 距离杀青已经过了两个月,《白昼之雨》又无需特效,按理来说早就能提交审核了,只不过看老爷子的意思,似乎并不想直接申请院线上映。 问他,他还神秘兮兮地瞒着,就好像长辈跟小孩说“别多问,大人的事你不懂”。 秦绝:“我都wu……二十了。” 贺栩:“那也是孩子!” 秦绝遂落败而归,并总结出与长辈的相处之道:该惯着要惯着。 【没关系,不是还有综艺嘛,期待!】 【对啦,朗狼会不会出席金梅奖的颁奖典礼哇?】 【!!!什么,小狼要去吗!】 弹幕顿时炸出一片,问着“金梅奖是啥”的,也很快被有所了解的卿卿科普了不少。 这项行程没必要瞒着,秦绝点点头:“收到了蒋导的通知,要去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哇!哥!!我去接机!】 【站姐呢?我们没有站姐吗?求高清前线图呜呜呜】 “接机?” 秦绝微愣,“什么意思,粉丝来机场接我?” 她想了想反应过来,V博上确实有不少明星粉丝跟机接机,至于站子,一般情况是粉丝自发成立的组织,和具有官方性质的“后援会”不同,时常安排组织一些私人活动。 当然,也有不少明星个人站被曝光过,领头的“站姐”与明星私下接触,或非法收集粉丝资金,圈钱跑路等等,并不像呈现出来的那般纯粹。 【不是吧……秦老师也需要搞这套吗?】 【佛系粉丝觉得看直播就挺好了,每条弹幕都能照顾到,已经找不出比绝哥更在乎粉丝的演员了】 【+1】 “为什么想来看我啊?”秦绝看着弹幕问。 【啊这,就是很想看啊_(:з」∠)_】 【真人和屏幕还是不一样的啦,不过要是小狼觉得不方便我们就乖乖的~】 【虽然但是,我那天是真的要飞港城2333要是能顺路看一眼小狼也挺好的】 龙国表演艺术领域共有四种国家级奖项,梅兰竹菊,分别对应电影、电视剧、戏曲、舞台剧(含话剧、音乐剧等),颁奖地点多在京沪港三城,每年各有选址。 《囚笼》恰在去年年尾贺岁档,口碑大爆,不少娱乐营销号纷纷预测蒋舒明的这部电影会入围,果然前不久金梅奖官方就发布了颁奖典礼邀请名单。 【岑老板的老粉表示一定会去的hhh这可是大日子!】 【提前恭喜!】 【不不,不要毒奶】 【没问题啦,研影那么高的分呢】 弹幕嘻嘻哈哈地讨论着,秦绝想起岑易拍摄《囚笼》做出的努力,时至今日仍觉得佩服。 【又歪楼了,所以小狼想让卿卿们接机么?】 “千里迢迢来看我就不必了吧。”秦绝老老实实劝道,“我也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有什么好看的。” 【帅哥请你对自己的颜值有点自觉】 【出现了,普通男人秦小狼.jpg】 能跟偶像本人直接聊接机的,在龙国娱乐圈里也是难得一见了。 许多明星会将行程告知给后援会,再由后援会组织人手,而个人站有时通过官方消息,有时采取偷拍明星身份证等不妥的方式擅自探查艺人的行程,尽管有些公司和工作室发过声明,但粉丝依然屡教不改。 秦绝的信息是森染亲自加密的,要是有哪个卿卿能破译出来,早就去当国际黑客了,还在这追星干嘛。这点上,她倒是完全不慌。 只是稍微低头想事的功夫,弹幕就轻微争执起来,总的来说是佛系粉丝和在饭圈多年的粉丝理念不合,不过双方言语都很克制,等着秦绝发话。 “最多八个人吧。”秦绝想了一会儿,说道,“本地人优先,自有行程顺路看看我的优先。离地点较近、生活在邻近城市的其次,跨越千里只为了来看我的最末。” 虽然她不能够完全理解有些粉丝会千里迢迢过来见演员一面,但这是人家的选择,只要没触发法律和冒犯到她本人,秦绝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干涉。 “以及,禁止围着我拍照摄像,禁止扰乱机场秩序影响无辜乘客,禁止故意买票跟机,我的无人机自带报警,都心里有个数。” 【啊……不能拍照啊】 【为什么不能拍照。。。只是想要专属的一份回忆而已】 “那为什么我就要像动物园里的大熊猫一样被你们围着拍?”秦绝呵道,“你在家里跟兄弟姐妹见个面,上来掏手机拿摄像头怼人脸上?好好唠唠家常不行么?” 【有道理hhh】 【虽然很凶但是莫名被亲切到了(捂脸】 “想拍照可以最后集体大合照。”秦绝接着道,“至于视频,想留回忆就交给我的无人机好了,要你们操什么心,有那时间多看两眼我不好吗?一群丢西瓜捡芝麻的傻丫头。” 【……我被苏到了(】 【嘤嘤嘤他骂人的样子好帅】 【哥!可以送礼物吗!】 “贵的不收,买的不收。”秦绝面无表情地回答,“家里不是有规定么?” “秦绝的家”APP里对各项粉丝应援行为都有着细致的规范,很多时候明星官方吃着红利,浑水摸鱼打哈哈,有钱就赚,出事就推锅粉丝,秦绝看不上这种行为,跟森染商量过这些事,规规矩矩地拿出了一个章程出来。 优秀的同人创作,如文、图、视频,会受到鼓励,如果有人想出同人或同人画集,可以向经纪人询问授权,以手绘图片制作徽章等同人周边并出售的,会受到严格的数量和价格限制。 以截图、改图,带真人头像做手幅等周边的,自己做一做可以,但严禁以商业形式售卖,否则将以触犯肖像权处理。 除此之外,不得给秦绝本人寄送昂贵礼物(不过本来也没公开过收货地址),不得以秦绝的名义私自集资给某些组织或娱乐圈工作者送礼,哪怕是做慈善都不行。 “慈善捐款捐物就好好写你们的名字,也是份功德,非把我名字带上干嘛?我自己难道不会捐?”秦绝曾经在直播里直接开口怼过,“我的名声不需要粉丝帮忙镀金,比起这个,你们不如好好用心做慈善和公益。” 【呜呜呜信也不行嘛?QAQ】 “信可以。” 秦绝轻轻笑道,“除了书信以外,成本不高、自己手工制作的小礼物,或是自己家的土特产什么的,想送就送吧。” 过度拒绝卿卿们的心意,那就矫枉过正了。 正说着,手机已经弹出提示,实时在线的森染添加了接机申请的功能。 秦绝随口提了一嘴,顺便警告她们不要耍心机,是不是真顺路,她这边的“团队”都看得出来。 【那送机呢!!】 【附议!送机也想有姓名!】 “唉……你们啊。” 秦绝这辆城际特快没遮没挡,很多本地的卿卿已经认出来是杭城到沪城的车了。 “行行,自己申请去。”秦绝摇了摇头,“但送机仅限本地、邻近城市和行程顺路,人数不变。” 【好耶!!】 “申请通过了的,把出行信息都报给我。”秦绝懒洋洋地撑着脸。 【Σ(⊙▽⊙“】 【诶诶诶,为啥】 “派人去接你们啊。”秦绝叹了口气,理所当然地说道,“既然是为了看我来的,难道还好意思让你们自己花钱啊?” 【…………啊】 【不是,不用啊!追星嘛!】 【对对,追星就是这样子的啊!】 “追别人跟追我两码事。”秦绝并不客气,“还有,你们肯定一会儿就去互动版发帖了吧?‘有没有申请成功的卿卿能帮我代送一下书信和礼物’之类的。” 【……】 【被,被发现了呢#干笑】 “代送就算了,我想把信跟人对上号,这种事还是本人亲自来做更好。”秦绝笑了笑,“不过就算我这么说了也肯定有人偷偷联系,所以等着吧,一会儿新功能就出来了。” “想要代送的,一律寄到付,报上快递单号,负责代送的卿卿找工作人员报销。”秦绝严肃道,“我到时可当场翻礼物查单子,不听话的拉黑了啊。” (3000+,爆字数了没写完,先发,一会儿刷新) 第一百六十六章 霸总竟是我自己 正说着,手机已经弹出提示,实时在线的森染添加了接机申请的功能。 秦绝随口提了一嘴,顺便警告她们不要耍心机,是不是真顺路,她这边的“团队”都看得出来。 【那送机呢!!】 【附议!送机也想有姓名!】 “唉……你们啊。” 秦绝这辆城际特快没遮没挡,很多本地的卿卿已经认出来是杭城到沪城的车了。 “行行,自己申请去。”秦绝摇了摇头,“但送机仅限本地、邻近城市和行程顺路,人数不变。” 【好耶!!】 “申请通过了的,把出行信息都报给我。”秦绝懒洋洋地撑着脸。 【Σ(⊙▽⊙“】 【诶诶诶,为啥】 “派人去接你们啊。”秦绝叹了口气,理所当然地说道,“既然是为了看我来的,难道还好意思让你们自己花钱啊?” 【…………啊】 【不是,不用啊!追星嘛!】 【对对,追星就是这样子的啊!】 “追别人跟追我两码事。”秦绝并不客气,“还有,你们肯定一会儿就去互动版发帖了吧?‘有没有申请成功的卿卿能帮我代送一下书信和礼物’之类的。” 【……】 【被,被发现了呢#干笑】 “代送就算了,我想把信跟人对上号,这种事还是本人亲自来做更好,见到我的机会多着呢,陪伴细水长流么。”秦绝笑了笑,“不过就算我这么说了也肯定有人偷偷联系,所以等着吧,一会儿新功能就出来了。” “想要代送的,一律寄到付,报上快递单号,负责代送的卿卿找工作人员报销。”秦绝严肃道,“我到时可当场翻礼物查单子,不听话的拉黑了啊。” 【你控制欲好强,可是好帅,我好爱】 【我真的傻了……你怎么这么好啊(′;ω;`)】 秦绝这话一出,弹幕断了好几秒,原本刷了好几页的接送机申请列表也顿时有不少人默默点了取消。 既然自家演员就是这么好,这么负责,这么爱操心,那不太符合申请要求的,还是不要给他添麻烦了呀。 小狼说得对,陪伴细水长流,总有机会的。 【不行,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追星不花钱没有快感!!(狗头】 一条弹幕出现在直播间里。 秦绝看乐了,学着邢羽菲的口气阴阳怪气道:“哎呀,你们可真难伺候。” 【你这口气也太有内味儿了笑死我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像宫斗剧】 “行行行。”她“敷衍”地摆摆手,“让你们花钱,好吧?但是花什么,怎么花,我来决定。” 秦绝大摇大摆地往座椅上一靠:“就是这么独裁,不爽不要追。” 【笑死,你真的好绝】 【最近一周都超级有空的本地人来了!已申请!等着给小狼花钱hhhhh】 秦绝好笑地看了一眼ID,又切出去看了看申请列表。 森染的考虑非常周全,申请功能里只说了秦绝23号至28号这段时间从沪城出发,在港城抵达,提交申请的卿卿需要在这几天里写上自己的行程或空闲的时间,如果对不上,届时统一发送回执通知。 经过了这样的筛选审核之后,才会进一步通知具体的航班和机场信息,省得有人不听话,非要在机场来回蹲等。 执念到那种地步的,已经不是真心喜欢秦绝,而是喜欢她他自己了,没必要予以宽恕和同情。 又过了一会儿,书信和礼物代送的申请功能也开了,但在秦绝说过了这番话之后,列表没有想象中的爆满,即使有几条,也都是申请代送书信,光是文件类型的话,秦一物流还有优惠,真是自动自觉地给秦绝省钱。 【好感慨啊,追过的好多艺人都对接送机不怎么了解,虽说他们看到了粉丝过来也很开心,但总会出现各种情况的】 【嗯嗯,不是发生过不少冲动粉丝影响其他乘客的事情嘛,要是能像朗狼这样控制好,真的挺好哒】 【说到这个,明星出门在外都要捂得严严实实,仔细一想他们也都是人,应该会难受的吧。。】 【还有人说做明星就是要面对这种事,emmm】 “说白了还是显得明星太罕见了。”城际特快飞速行驶中,秦绝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要是每天出门都能看见一个明星,时间久了就见怪不怪了。” “提前说好,就算哪天我人气高了,你们也别想让我整天墨镜口罩。”她毫不留情道,“凭什么演员不能堂堂正正地露脸,我还不至于丑到别人吧?” 【哈哈哈哈哈你又来】 【不知己帅秦小狼#抱拳】 【其实有素质的粉丝不会涌上去啦,主要是不理智的粉丝和爱凑热闹的路人比较难办】 “那就不用担心了。”秦绝大大咧咧道,“只要我想,没人能发现我,放心吧。” 隐匿和潜行这两方面,即使她不是宗师,起码也是专家级别了,此时用在这里也算个小小的优势。 【你好拽哦】 【好吧,既然小狼都这么说了,那我选择信任√】 【有一说一,为什么这个接送机申请迷之有种报志愿的感觉】 【哈哈哈哈哈哈别这样,我已经开始紧张了!】 “你们脑洞不要这么大,自己吓自己。”秦绝乐道。 此时弹幕一片和谐,放在其余明星身上容易引起争端的接送机问题,在她这里,只是和粉丝坦诚直白地交谈就处理好了。 【哎,再次感叹,追绝哥真省心】 【不仅省心,而且省钱……】 【我都有点犹豫要不要申请了QwQ不想让小狼花钱】 “都说了会让你们花回来的。如果申请成功了的话。”秦绝伸了个懒腰,“而且别担心,我又不是什么冤大头,肯定会看远近车费从最便宜的开始选啊,当我傻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也太耿直了吧】 “拢共十六个人,还有行程顺路自己花钱的,我不会破产的。” 秦绝语重心长,“你们是不是对我的财力有什么误解。” 【这就是土豪的光辉吗】 【其他明星:我超苦我超惨我好穷。秦绝:你们是不是对我的财力有什么误解】 弹幕“哈哈哈哈哈”刷了一大片。 【哥,我怀疑你在吃软饭(狗头】 【就是,快说,是不是嫂子在养你(狗头叼玫瑰】 秦绝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她家狗子好像还真是个总裁啊? 好家伙,之前都没注意。 霸总文学女主竟是我自己? 怎么这么违和呢…… 粉丝们见秦绝陷入了沉思,又从沉思变成了迷茫,纷纷在弹幕里无情吐槽。 【他没出声,他默认了x】 【哈哈哈哈哈好好笑,霸道女总裁包养实力派演员吗#滑稽】 【小狼的性格就够霸道总裁了吧哈哈哈哈哈嫂子得是什么人才能镇得住他啊】 【不不不,以我多年恰CP的经验来看,秦老师绝对是爹系男友】 ……可不咋的,打得她家狗子喊爸爸的那种。 秦绝尴尬地咳嗽一声:“打住打住,不要脑补些奇怪的东西。” 弹幕又是一片齐刷刷的狂笑。 【实不相瞒我有灵感了,决定今晚连夜码字】 【哈哈哈哈哈前面的太太加油,我最开始是赤玲入坑,现在,狼哥狼嫂真香!】 【这可是官配CP,当然香#点赞】 “唉,你们真的是有够闲。”秦绝翻了个白眼,“以为我没看过同人版块?太OOC了,当笑话倒是挺下饭的。” 【正主竟直言同人OOC,震撼我全家】 【救命啊哈哈哈哈哈不要监视粉丝的生活!】 “那你别公开发啊。”秦绝半点没在怕的,该怼就怼。 【hhhh我突然想发起个话题,《你心目中的嫂子是什么样的?》,欢迎各位卿卿图文描述】 【哈哈哈哈哈带我带我!】 【我也要来!】 太可怕了,这群家伙。 【哼,是个混x丫头罢了!】 正要背包准备下车的秦绝额角一抽。 老爷子你怎么也跟着一起闹啊喂!! 你那个字母是想打混小子对吧! 倒是删干净点?!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碗粥,一束花 金梅奖的颁奖典礼通常持续两天,各有不同的评判标准。 第一天多是市场反馈、大众风向,贯彻落实“关切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影视文化”的思想,换而言之,只要能在某瓣以内的平台上有相对不俗的成绩,获奖的概率就不低。 而第二天,才是包含最佳导演、最佳男主演(影帝)、最佳女主演(影后)等重量级奖项的颁发。 这种做法,巧妙地给予了资本所需的名声,同时也兼顾到了以研影为主的高质量文娱作品,虽说有向市场妥协的意思,但坚守住了底线,不至于让龙国娱乐下沉得太过分。 许多粉丝分辨不清奖项的重要程度,在他们看来,只要获得了某某优秀演员奖就足够拿出去吹捧夸赞。因此在金梅奖第一天颁发的奖项,也常被某些对电影有所了解的观众戏称为参与奖或更难听的野鸡奖,为此时常引起粉丝混战。 秦绝早收到蒋舒明的内部消息,《囚笼》入围了含金量更高的奖项,是以她完全没有多见世面、提前抵达的欲望,机票简单粗暴,27号晚上住一宿,28号参加典礼就打道回府。 “都安排好了?可惜,本来还想让你跟我同一班机的。” 这日,岑易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岑哥那边肯定有粉丝接送机,你最近在家带孩子都不常露面了,粉丝一定很珍惜见到真人的时光。”秦绝笑道,“我就不去打扰了。” “嗐,看你说的。”岑易在那边也笑,“不行,颁奖过后你有没有安排?没有的话,务必来我家吃顿饭。” 秦绝早说了有空去岑易家里做客,结果拍完了《白昼之雨》,又去杨柳娱乐带“不是灰”和“千色”,约定迟迟拖着不曾兑现。 “那行。”岑易都直接发话了,秦绝自然没什么意见,她刚接到《娱乐实习生》节目组的通知,说是海选工作繁重,录制时间改到了五月上旬,至少得延迟一周。 “到时带点好东西给小岑宽。”她笑着说。 “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岑哥,这么老套的寒暄就不必了吧。”秦绝揶揄,“再说了,又不是给你的。” “你还真是……”岑易哑然失笑,“行,那先替小宽谢谢了。” “小事。” 两人又聊了几句,岑易挂断了语音通话。 看得出来,他心态非常平和,并不惊慌。尽管《囚笼》的票房和高评分放在那,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会空手而归,但岑易已经不像当初那样忐忑着能否摘得影帝的桂冠,实力到了,境界到了,不甘心的成分也随之变少。 秦绝放下电话,窝在老板椅上舒服地抱着吉他随意弹奏,今天有个特别的“会议”,过一会儿就要开始。 晚上八点,“秦绝的家”网站的直播区开启了一个私密连麦,秦绝懒洋洋靠着椅子,等着十六个卿卿加入。 “妈呀难以置信,居然还有这种好事。啊啊啊小狼!” 一个ID叫“红烧鱼米”的卿卿手忙脚乱地关闭麦克。 “这么害怕干什么。”秦绝笑着摆摆手,“都来了?挺准时。” “秦老师好——” 叫“琉璃月亮”的卿卿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平时直播还好,什么骚话都敢说,现在加上小狼才十七个人,总觉得一不留神就要当场社会性死亡。 “秦老师好!”“朗狼!” 有了人开头,剩下的也敢说话了。 “我看了申请列表,大多数都本地的是吧?”秦绝欣慰地点点头,“记得填信息,到时有车接你们。” “别紧张,就跟平时打车拼车没什么区别,去机场的路上还能聊聊天什么的。” “嗯嗯!”“好的~” “小狼快让我花钱!” 一个卿卿“恶狠狠”地讲道,但声线软萌软萌的,完全没什么杀伤力。 “哦,是你啊,‘苞米丛里恰枣糕’……”秦绝照例吐槽道,“你们一个个的怎么回事,大晚上的,勾引我吃夜宵啊。” 语音里嘻嘻哈哈的声音传来。 “行了,时间宝贵,别搞得像在拖堂或开会似的。”秦绝一手搂着吉他,一手拿笔,“来,挨个报下地点,说城市和哪个区就行,送机的先来。” 她听着粉丝们音色各异的回答,脑海里快速计算出远近,铺开细细密密的路线图。 “好,我要开始要礼物了。” 秦绝一一记完,异常坦然道,“必须上心啊,谁不带礼物到时见面了弹你脑瓜崩。” 连麦里又是一串笑声。 “鱼米是吧?你那个区长新路766号有家早餐店,晓得吗?” “知道知道!”“红烧鱼米”惊了一下,“哎?小狼你咋连这个都知道?” “好家伙,东北那嘎达的吧你。”秦绝听到了熟悉的口音,“内块儿的小笼包一屉八个特好吃,到时候给我带两笼。” “???”“红烧鱼米”狗头捧瓜愣住.jpg,“啊,就这?” “咋的,看不起小笼包啊?”秦绝毫不客气,“没吃过吗?牛肉馅的那个,一咬满口生香。” “吃过啊!”“红烧鱼米”在其他卿卿断断续续的笑声里茫然得什么似的,“不是,哥,你也太接地气了吧?礼物要这么实惠的吗?” “不然呢?”秦绝更茫然,“你还想给我送金条?我拿着有用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另外十几个卿卿在语音里笑成一团。 不愧是你!绝了! “琉璃月亮也是本地的?挺好,你那片有家粥铺,叫‘每日粥道’,听说过吗?” “嗯,知道的~” “皮蛋瘦肉粥打包来一碗。”秦绝咂了两下嘴,“我的早餐就交给你们俩了。” 张明虽然每天潜心学习,但早餐和夜宵都很用心,每天都变着花样,秦绝由此知道了不少好吃的店铺。 “朗狼吃太少了吧?”有卿卿笑着。 “还行,长新路那家早餐店的包子是真实惠,到时候见面了还能给你们安利下。”秦绝回味了一下口感,真的饿了,抬手在镜头前比划,“一个这么大,馅满皮薄,相当好吃。” “哈哈哈哈你要变成美食博主了。” “有被安利到!鱼米多带一笼好不好~我们一起吃!” “好呀,这一笼我请!随便吃随便吃!”出生在吉省来沪城工作的“红烧鱼米”大大方方拍胸脯道,“真的可好吃了!” 这么一闹,原本有点拘谨的和秦绝连麦,就变成了卿卿们的日常闲聊,只不过多了一个秦绝本人而已。 “哎哎哎,我还在这儿呢。”秦绝笑着加入她们,又点了几个菜,除了奶茶零食,还有书签和儿童玩具,什么都有。 “咦?秦科体验馆的学习机,小狼是要送人吗?”被点到的那个卿卿问。 “是啊,借花献佛。”秦绝知道她也是岑易的粉丝,笑道,“送给岑哥家宝宝的。” “哇!!” 这个叫“人有两只手当然要岑秦双担”的卿卿顿时亢奋起来,“猴猴猴!!!” “冷静,不要临时返祖。”秦绝吐槽道。 “你好烦哦哈哈哈哈哈哈。” “我一会儿给你个券码,付款的时候报给他们,优惠力度很大的。” “猴!!” “双担”卿卿开心地在家里举起了手。 “下一个,苞米?枣糕?你名字怎么念都饿。啧。”秦绝咽了咽口水,“那就给我带半斤枣糕吧,去哪买都行。” “妥嘞!”“苞米丛里恰枣糕”非常入戏,“老大,我办事,你放心!” “倒也不至于。”秦绝继续吐槽。 连麦里笑声又起。 “哦?丫头。” 秦绝微微怔愣了下,“原来你是苏城人。苏城啊……” 她眼神飘到了某一处,隐隐有些怀念。 “这个可能有点远。”秦绝浅浅笑道,“你隔壁区有家叫‘一隅’的花店,麻烦了,帮我带束花吧。” 第一百六十八章 送机前夕 “我现在已经完全没什么距离感了。”连麦快结束的时候,一个卿卿揉着笑酸了的脸说道,“感觉好奇妙,如果别的艺人这么做肯定是私联粉丝吧?在小狼这里就只是和朋友一起面基而已。” “私联粉丝那是带有明确目的性的非公开行为。”秦绝胳膊松松搭在吉他上,“我这都是全公开全透明,要公布账单的。” “哈哈哈哈哈是那个‘支出明细’版吗?” “好像叫‘财务版’?” “对,每天收入了好多钱,都是歌曲版权费哈哈哈哈。” “支出都是慈善~真好呀。” “小狼快开一个卿卿报账功能。”“苞米丛里恰枣糕”笑道,“给你带的礼物都要记账的!” “那当然啊。”秦绝颔首,“三十块以上的绝对不行,不许虚报,禁止贪污受贿。” “贪污受贿草。”一个卿卿笑出鹅叫,“比如代送礼物吗?” “是的,万一有人把这东西当业务了,那我必然拉黑。”秦绝面不改色,“私底下偷着逃单不让我付快递费的,一律拉黑。” “哈哈哈哈哈哈哈逃单可还行,居然还能这么解释。” “笑死我了,秦老师超生气:你们怎么能不让我花钱。” “又见熟悉的拉黑,老粉笑没了哈哈哈哈。” “夺不公平啊,凭什么只能你花钱。手动狗头。” “又没禁止你们花。”秦绝厚颜无耻道,“只不过有上限而已。” 她赶在大胆卿卿抬杠之前抢先说:“好,连麦结束,快点休息去。” 说完“啪”地把语音通话关了,超快,完全没给卿卿们哀嚎的时间,非常冷酷无情。 果不其然,没过两分钟话题区就出现了吐槽她的帖子,秦绝在底下回复了个“不爽不要追.jpg”的粉丝自制表情包,姿态非常嚣张。 这十六个卿卿都很懂事,只说了有连麦聊天,提了提礼物,没有透露秦绝的具体日程。 倒是有不少人被安利到了沪城、杭城和苏城三地的各种美食,纷纷表示有机会一定要去打卡。 秦绝放下吉他,摸出手机,极其娴熟地拨了个号码,开口。 “老迟,加班了。” 电话那头的迟川呼吸一滞。 啊,这虽然没有记忆却仿佛刻在了灵魂里的感觉。 这二十四小时待命,老板随叫随到的打工人的痛苦。 苦逼且熟悉,令人窒息。 他捂着胸口从摇椅上撑起来,听秦绝说调车的事宜,总觉得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上万次。 听完电话、安排好各地的车辆,迟川坐在办公桌前陷入了沉思。 他有点怀疑自己在末世里有没有猝死。 …… 4月26号。 冯晓娅整整裙摆,努力做了个深呼吸,小心翼翼地拉开了花店的门。 “您好……” 她小声叫着,手指局促地扒在玻璃门上。 “来了。” 店里较深的地方传来女人的声音,柔柔的很好听。 “您好,我想买一束花……诶?” 冯晓娅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花店店主走来。 她系着小围裙,丰满的胸脯上佩戴着写有“店主”的铭牌,素净的脸上沾了一点泥土,带着微微的笑意,像邻家姐姐,恬静又温柔。 “您是……”冯晓娅喃喃道。 赵姝静浅浅一笑:“您好,想买什么花?” “啊。”冯晓娅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脸不禁涨红了,“我,我不知道……” 她小心地抬眼看了看这位绝对没有认错的,《囚笼》里饰演林茹娟的演员,轻轻咬了咬嘴唇道:“赵姐姐,秦老师让我来买一束花。” 赵姝静怔愣了两秒,噗地笑了起来。 “这孩子,真是的……” 她笑盈盈地牵起冯晓娅的手,“那我知道啦,来,我们一起做包装。” 那只手温热柔软,有一点薄薄的茧子,真实又戳人。 “你叫什么名字?”赵姝静轻柔地问她。 “冯晓娅……” 冯晓娅抿出淡淡的笑容,“我是小狼的粉丝。” 她近些日子越来越不怕人了,此时提到了秦绝,眉眼间都元气了不少。 “赵姐姐,小狼要去参加金梅奖的颁奖典礼呢,我们去送机。” “嗯?这样呀,是后援会组织的吗?” “不是的,小狼他……” 两人轻言细语地聊着,赵姝静带着冯晓娅挑出几支明丽盛放的花朵,手把手教她裹上包装纸。 “谢谢赵姐姐。”冯晓娅抱着花露出笑容,“嗯……赵姐姐,你不去看金梅奖吗?” 她有点紧张地小声问,似乎害怕冒犯到了赵姝静。 “我还要顾着花店的生意呢。”赵姝静朝她眨了眨眼,“到时会在电视上看的。” 她又说,“希望《囚笼》能获得好成绩。” “嗯!” 冯晓娅眼睛微亮,点了点头,“一定会的!” 她向赵姝静浅浅鞠了个躬,郑重地把花束抱在怀里,离开了花店。 明天早上就有车来接了,先去坐苏城到沪城的城际特快,只要十几分钟,接着又会有一辆车带她到沪城的机场。 填写好信息表后,两个司机都细心地在“秦绝的家”APP上私聊她,商量好了当天的行程。 做小狼的粉丝真幸福啊…… 冯晓娅弯腰钻进停在路边的出租车里,报上了学校宿舍的地址。 放在裙子兜里的手机发出悦耳的叮咚声。 “娅娅——快说嘛!小狼要的礼物到底是什么呀,好好奇!” “娅娅!别听她的,你快回来,今天食堂出了新菜呢!” 两个室友接连发来语音消息,说话间含着笑意。 冯晓娅闷笑两声。 “就回来啦。” 她回复着她们,幸福得弯起了眼睛。 与此同时,杨柳娱乐。 “啊——” 邢羽菲躺在瑜伽垫上,“啊——!” “又怎么了。”在旁做着臀翘的祁霜见怪不怪地接话。 “老师要去参加金梅奖的颁奖典礼了。”邢羽菲在瑜伽垫上翻了个身,含泪做起俯卧撑,“他还和要去接送机的卿卿连麦,呜呜呜,我也想连麦……” “我们每天都能看见真人。”楼岚淡定地仰卧起坐着,说话间呼吸丝毫不乱。 “那不一样。”邢羽菲撇撇嘴,“明明人家也是卿卿,呜。” 秦老师的小迷妹绝不认输! “老师提到的小笼包,好想吃……” 单手平板支撑的姜卿娥用空着的手摸了摸肚子,神情和邢羽菲一样委屈。 “要是表现好,可不可以让老师带我们出去吃饭?”祁霜嘀咕道,“吃早餐就行。” “附议!” “附议。” “附议——” 连楼岚都默默地跟了一句。 “原来还有这招!” 一把男声突然响起。 “杨继晗!回去训练!” “不要偷窥对手!” 在“不是灰”的声讨里,杨继晗脚底抹油般从门口溜走。 啊啊啊啊,他也好想去送机啊!! 秦老师的迷弟绝不认输! 他悲愤地握起了拳头,一转头,就与一架无人机对上了眼。 “……” 完球,训练偷懒的事情要被老师知道了。 呜呜呜。 第一百六十九章 智能汽车 27号上午,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孩拎着两斤楼下售卖的枣糕站在路边。 负责在沪城本地接送她们的司机是个干练的女性,在APP内私聊框里的发言永远都是言简意赅,语音消息也带着一股清冷。 突然地,女孩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秦绝的家”APP没有群聊功能,不过前不久以某个参与接送机的卿卿为首,她们又连过一次麦,交换了飞讯号,以后就算没有见到小狼的机会,几个姐妹也能约出来吃饭聊聊天。 “!!! “枣糕啊啊啊!!” 是ID叫做“琉璃月亮”的卿卿在飞讯里接连给她发了消息,非常生动形象地表现了什么叫文盲式激动。 “怎么啦?”“苞米丛里恰枣糕”发语音回复她。 “好帅!!不是一般的那种帅!!就是……!” “琉璃月亮”语无伦次。 ??? 难道是司机很帅? 枣糕卿卿提着枣糕一脸问号。 她刚在脑内脑补了一下司机姐姐的模样,毫无所觉的“当事人”便给她发来了消息。 “长新路与天霞路交汇处是么?” 嘶,姐姐声音真好听。 “对对对,麻烦您了。”敢跟秦绝本人怼来怼去的“苞米丛里恰枣糕”不自觉地就放软了声线。 在飒爽大姐姐面前,谁还不是个软妹呢! “马上到。” 司机用一贯的口吻回复道。 枣糕无端有点紧张,她们这些卿卿虽然在APP里什么都敢说,大胆讨论狼哥狼嫂酱酱酿酿的日常,但一到现实里,不说多么内向,社恐总归是有点的。 这可是和小狼本人面基! 哎呀,是不是应该再好好化个妆? 手残星人搞不定啊呜呜呜。 枣糕提着热腾腾的枣糕在路口张望。 不多时,一辆宝蓝色的小轿车以较快的速度平稳驶来。 “是枣糕嘛?” 一个戴着驼色贝雷帽的姑娘从后车窗探出脑袋,“我是月亮!” “哦哦哦!” 枣糕狠狠愣了一下,这车,这车好靓啊!这么有排面的么? 她轻手轻脚地拉开后车门躬身坐了进去,还不忘把枣糕抱在怀里。 “‘苞米丛里恰枣糕’,对吧?” 女司机的声音冷静传来。 “…………是。” 当面被叫出ID,好羞耻啊!! 枣糕在后座捂住脸。 “琉璃月亮”抿嘴直笑,她今天穿了身法式复古方领连衣裙,手里捧着个透明餐盒,很接地气的皮蛋瘦肉粥放在米色的高档衣裙上竟也没什么违和。 “你刚才是不是说司机姐姐好帅。”枣糕迅速把这点羞耻感抛到一边,小声跟月亮嘀咕,“让我康康,快点让我康康!” 没想到月亮笑得更厉害了。 “诶?” 枣糕有点莫名,试探着弹出身来,紧接着呼吸猛地一抽。 (°Д°≡°Д°)?? 等等,司机呢? 车内……车内只有她们两个坐在后座啊! “想不到吧。”月亮笑嘻嘻的,“是智能汽车哦!秦一科技的产品!” “什么?!” 枣糕直接来了个战术后仰,企鹅震撼.jpg “等等,那司机姐姐是……人工智能吗?”她惊讶地问出了声。 “如你所见。” 女司机语气沉稳冷静。 这突然的声响又吓了枣糕一跳,研究了半天,才发现车顶的两侧安装了小音响,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哇……” 枣糕喃喃,“是我2G了,我只在新闻里听说秦一科技和好多国家达成了合作,出口智能汽车,没想到,没想到居然这么的——” “姐姐~我们要怎么称呼你呀。”月亮捧着粥笑眯眯的。 “钴蓝。”“女司机”淡淡说道,“属于秦一科技智能汽车彩虹一代。” 听起来好酷! 月亮和枣糕两眼发光。 “无人驾驶,人工智能规划路段,感觉效率好高啊。” 枣糕看着窗外感叹,只是过了一小会儿,车内小屏幕显示的路线图上已经离下一个卿卿的位置不远了。 “诶,是吗?” “对啊,这条路好容易堵车的。”枣糕跟月亮嘀嘀咕咕,“我之前有一次出门,等了好久的公交车,后来才知道是堵死在路上了。尤其早晚高峰,不提前两小时出门铁定迟到!” “嘶,这么恐怖。”月亮比较幸运,住在离单位很近的公司宿舍,还没太体会过上下班挤公交地铁的可怕之处。 “请放心,我们有大数据支持,可以即时避开高峰路段,选择相对最有效率的行进方式。”钴蓝虽是人工智能,声音却不像机器人一样冷冰冰的,即使很清冷,也有着细微的语气差别。 “真的好棒,钴蓝姐姐,你,呃,你们这个彩虹一代,怎么出售的呀?” 这个问题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枣糕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 她家父母总是以开车太麻烦、容易出事故为理由,经常宅在家,拒绝出去旅游观光。秦一科技的智能汽车这么厉害,还有专属的司机帮忙规划,要是能买一辆就好了! “目前在国内开放了长宏(红)和烟紫。”钴蓝的智能级别显然已超过了市面上的AI,像个活生生的人一样与她们正常沟通,“长宏是六人座的轿车,适合家庭购入,旅游出行。烟紫设计更轻便精巧,是四人座的小轿车,适合上班族。” 说着,车内的小屏幕上还显示出了两辆汽车的3D外形图,缓慢旋转,一些性能也在旁边接连出现。 好强! 枣糕家里买过私家车,可惜要么是常年积灰,要么就是被亲戚朋友借去,接送孩子上下学,她看在眼里也有些无奈,谁让爸妈都懒得考驾照呢,唉。 不过,智能汽车应该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吧! “钴蓝姐姐,长宏汽车的人工智能是什么样子的?哦,对你们来说应该是性格?” “他是个比较稳当的三十几岁男司机。”钴蓝淡淡道,“比我更健谈。” 她非常人性化地停顿了一下,又说,“长宏和之后发售的暖黄是彩虹一代的主打。经市场调查,稳重的中年男司机和年轻有活力的少年司机比较受欢迎,能够给乘客一定的安全感。” “钴蓝姐姐也很好啊!” 月亮轻轻笑着,“是很专业的女司机!” “……谢谢,为乘客服务是我们的职责。”钴蓝波澜不惊的声音里浮现出一丝微妙的不好意思来,让人想象出一位飒爽干练的女性听到夸奖有点羞赧的模样。 说话间,下一位卿卿的位置就快到了。 枣糕和月亮同时拿起手机,在飞讯群里发消息。 “好帅!!!!” “???”历史重演。 两人捂着嘴凑在一起笑,打字道: “没时间解释了!快上车!!” 然后夸秦一科技牛批就完事儿了!! 第一百七十章 送机 沪城机场。 秦绝穿着身白衬衫牛仔裤,跟张明一起坐在候机大厅。 “报告,钴蓝与墨绿已经抵达。” 手机里突然响起提示音,没等秦绝先说什么,张明的眼睛就亮了。 “哥,那是……!” “你不是在秦科体验馆看过概念宣传片么?”秦绝笑道,“走,去看看。” 航站楼停车场处并排停着两辆小轿车,宝石蓝和墨绿色明暗相当,在一众黑白银里很好辨认。 “小……咳,秦老师!” 下车的七八个姑娘里有人眼尖地挥挥手。 “来啦。”秦绝笑笑,加快了脚步。 沪城机场的上午行人不算太多,航班延误的刚刚也起飞了一批,不论是大厅还是停车场,都有些空荡荡的。 加上秦绝和张明,这十个人还比不上旅游团的数量,并不惹眼。 “蓝姐和小绿辛苦了,去找地方充电休息吧。”秦绝把卿卿们挨个接下来,顺手抚了抚两辆智能汽车的车顶。 她听见背后的姑娘们凑在一起吃吃地笑。 “有被可爱到”是什么鬼? “你们的萌点也太低了。”秦绝回头吐槽道,几人又笑起来。 目送钴蓝和墨绿离去,秦绝招呼着人先进航站楼,两架无人机无声漂浮在周围,距离恰到好处。 “穿少了吧?这两天沪城有点降温。”她瞥见拎着小笼包的那个,顺手把外衣脱下来递给她,“咋,东北人抗冻啊。” 熟悉亲切又传染性极高的口音让“红烧鱼米”笑了出来:“哎呀真的不冷!话说哥你故意的吧,是不是每个人拎的东西不一样,这样你才方便认人?” “对啊,有什么问题?” 秦绝把外套扔过去,“来来,手里东西先给我。” “没事没事我们拿着就好啦。” “你们拿着让我怎么吃。”秦绝毫不客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群卿卿挨挨蹭蹭地笑着。 她们家小狼就是这样,绅士风度和接地气并存,超级真实,真可爱。 “哇原来无人机这么小只。”有卿卿小声感叹,顿时引起其他没注意的姑娘的惊呼。 “哎??现在已经在拍了吗?!” “是不是没什么感觉?”秦绝奶茶都插上了,左手小笼包馅饼右手皮蛋瘦肉粥,臂弯里还夹着一束花,整体造型时髦里带着亲切,迷之城乡结合部,“有它们在,既能拍物料,也不至于让我觉得每时每刻都被窥探。” “确实诶,我看见摄像头超紧张的,现在就不怕了。” “确定不是小狼的颜值让你分心了?嘻嘻。” “哎呀!” 一路笑闹声,过了安检,秦绝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一群人凑在一起吃吃喝喝。 “我本来以为看见小狼会超激动的。”“琉璃月亮”笑道,“真见到了却完全不紧张了。” “因为都是人啊。”秦绝舔了舔嘴边的枣糕,“这是哪家的,快点安利给我。” 她看向“苞米丛里恰枣糕”。 枣糕报了个地址,乐呵道:“以后有没有可能在店门口拦截你?” “那你可能会拦截到明子。”秦绝揽过张明揉了揉他脑袋。 张明就坐在秦绝旁边,被一群小姐姐围着,在嬉笑声里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 “饱了。”秦绝往后一瘫,用熟练的摸烟盒动作摸出两盒pocky,“来一根吗?” “谢谢,有被反差萌到。”有卿卿带着笑意吐槽她。 秦绝发了一圈pocky,离得老远还以为她带着粉丝聚众吸烟。 这里面也不是没有人想偷偷拍照,但不知为什么,只要镜头里出现秦绝,不论是拍照还是摄像,都是一片曝光过度看不清脸的模样。 秦绝抓住了两个,淡淡地瞥过一眼,又抬眼望向无人机,被瞄到的两个小姑娘懂了暗示,有点局促地笑了笑,乖巧起来。 “最近都忙什么呢。璃雨不是说要考试了?”她随口聊天。 ID叫“璃雨滴答”的卿卿很社死地捂住脸:“学校发通知说延迟了,下周去另个校区考。” 她提到考试还是在视频简介里说的,那个视频可是色气向的特写剪辑,没想到被本人看见了啊啊啊啊。 “有什么害羞的。”秦绝浑不在意,“反正看到真人也会幻灭。” “哪有幻灭。” “对你的颜值有点自知之明好吗。” 卿卿们集体吐槽。 比例超完美超帅的!之前刚下车离那么远都能一眼看到!呜呜呜简直自带发光滤镜! “朗狼综艺要上哪个呀?” “已经有宣传了,你们猜?”秦绝笑道。 “《娱乐实习生》吗?” 七嘴八舌的猜测之后有人说中了答案,秦绝目光移过去,轻轻一笑:“对啦。” “看到没,还是柚子懂我。”她无情道。 “噫!!你这个男人!” “酸了酸了,回去我就恰个柚子。” “哈哈哈哈哈哈求放过。”ID叫“梅梅柚子”的卿卿笑着躲开旁边姑娘的挠痒痒攻击。 秦绝跟她们一起笑着,摆了摆手:“录制延迟到五月上旬了,不过宣传不多,应该没多少人看。” “还有我们看呀!” “宣传不够真的好可惜,是网综吗?” “电视上也有播出。”秦绝严谨道,“据说。” 她觉得节目组有避开那些流量艺人的意思,故意没有在热度这方面上心,避免节目本身被某些明星当成炒作的素材。 “哥,能八卦一下吗。”枣糕神秘兮兮地探身,“钴蓝姐姐什么时候发售?” “哦?” 秦绝乐了,“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彩虹一代啊!太强了!”枣糕双眼放光,“路上我问了,不仅能规划行程,定位接人,还可以自己开车去电站充电,去公共停车场……简直完美解决了现在私家车所有不方便的问题!” 诶,等等。 既然钴蓝和墨绿都没有发售,那小狼是怎么……? 枣糕后知后觉地睁大眼睛,对上了秦绝高深莫测的笑容。 “钴蓝在国外有销售呀。”与枣糕同坐一辆车的另一位卿卿笑道,“秦一科技最先和欧美那边有合作的。” “哦哦!” 枣糕回过神来,浑然不觉自己错过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原来是这样,仔细想想,好像确实也在V博和HF上见过外国人夸赞秦一科技,那有人在外买车又开回国内倒也不奇怪了。 小狼在直播里说过的“组建团队”,大概也包括租用或购买智能汽车这些吧? “枣糕问这个是想等着钴蓝发售后买车?”秦绝笑道。 “嗯!”枣糕笑着点头,“我刚查过,价格还负担得起。” 秦一科技真是厉害啊,明明AI这么优秀的智能汽车卖到上百上千万都不稀奇,结果居然压到了异常亲民的售价,就连顾客看着都替他们觉得血亏。 “可以,趁早买有优惠。”秦绝颔首,“越晚越贵。” 这是迟川的老套路了,许多观望的人看见别人低价入手了智能汽车,等终于下定决心时却发现价格不再打折,于是有的继续观望,有的禁不住后悔,一咬牙买回了家,然后过了半年,新的智能汽车又发售了…… 当初的无人机和其他产品都是这么过来的,久而久之,秦一科技的老粉都熟得不能再熟。 而这又导致了一个现象,因为秦一科技的产品质量过关,备受信赖,加上优惠力度极大,所以无论出了什么,都会有人想着“之后肯定涨价,早买早占便宜,反正不亏”,销量一日内直冲高峰。 老营销大师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repo 有说有笑地聊了快半小时,秦绝和两个行程顺路的卿卿站起身来。 “丫头。” 临过安检时,秦绝笑了笑,从怀里那束捧花中抽出了一支盛放的向日葵递给冯晓娅。 “开心点。”她目光真诚而温柔。 “嗯……嗯!” 因为社恐一直都没怎么参与进聊天的冯晓娅脸颊泛红,接过花抿出个很浅的笑容。 八个人,秦绝一个都没有忽略掉。 像枣糕、鱼米那样外向的卿卿,她就如亲友般闲聊胡侃,谈天说地;像冯晓娅这样内向害羞的姑娘,她也会以自己的方式关怀到她们。 每个人都是鲜活真实的个体,不是单单只用“粉丝”来概括的,为艺人提供资源保障和利益回馈的群体。 “……不行,还是送一下你们。” 秦绝差点就要进机场安检的排队通道,脚步一转又走回来。 粉丝看喜欢的艺人有滤镜,她这个演员看待自家卿卿又何尝没有? 一个个如花似玉可爱漂亮的小姑娘,多不放心啊。 “哈哈哈哈哈哈不用啦,你快去安检。” “嗯嗯,误机就不好了。” “没关系,时间充裕得很。”秦绝转头道,“明子,帮琼月和晓晴拿一下行李。琼月先去值机,D台那边过会儿有个国际航班人挺多的,晓晴是转机?嗯,登机牌带好了?” “带好啦,在这儿呢!” “好,那你先去排安检,别耽误了。”秦绝点点头,“我送一下她们。” “秦老师你安排欲好重哦。”有人揶揄。 “操心命。”秦绝淡定道,“走吧,车快到了。” “好——” 这次返回的仅有六个卿卿,迟川安排了六人座的长宏来接,给枣糕看得激动无比,伸手摸摸这摸摸那。 “哎?我这算是骚扰么?”她突然回过味来。 “不至于不至于。”秦绝乐道,“你当是宏哥的皮肤呢?照这么说平时洗车岂不是很尴尬。” 一群人又笑。 “要是按照游戏的说法也算‘皮肤’啦,长宏这个涂装真帅!”另一个卿卿笑道,“我也心动了,回家怂恿下我爸。” “好家伙,我组织个送机还顺便带了业绩。”秦绝咂了咂舌,“回头让秦一科技给我打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愧是你,居然薅秦一科技的羊毛。” “程总听了都想打人。” 面对着各种玩梗,秦绝不为所动,只是笑道:“他打不过我。” “噫。” “你好自信哦。” “有机会你们就知道了。”秦绝笑笑,“行了,路上注意安全,手机和充电宝没电的车上有数据线,记得充,中途饿了跟宏哥说转道去别的地方吃点饭也行,你们自己商量” “好啦好啦知道啦——” “你好烦哦。” “好像我爸送我上学。”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要说出来啊!” 啧,这群小丫头。 秦老父亲有被冒犯到。 “小狼拜拜!” “秦老师一路平安~” “嗯,直播见。” 秦绝挥挥手,目送长宏载着六个姑娘离开。 …… 秦绝的家粉丝互动版话题区 【机场Repo】今天接送机的卿卿们快来呀呜呜呜呜!! 我人没了我好激动我无法fu吸! 啊,小狼好帅,真人怎么能这么帅,他腿那么长(比划),本一米五卿卿觉得小狼腿比我腰还高QAQ慕了慕了 ——From秦木木 终于开repo楼了吗我火速冲来! 真人和直播里一样亲切啊!(一样很会翻白眼和吐槽哈哈哈哈)长得是真的超级好看!皮肤也好好,这种比美颜磨皮还棒的皮肤搞得我每次看小狼都觉得自己的视力变好了#捂脸 ——From琴弦-玲玲音韵 救命,你们居然还能记得,我感觉整个过程跟梦一样,虽然当时聊得超开心的但是回到家里就特别恍惚…… ——From琉璃月亮 。。。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到现在还在惦记着枣糕提的枣糕? 真的好好吃啊!! ——From红烧鱼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鱼米超可爱 清醒点!!你是去看人的啊!#狂笑 ——From苞米丛里恰枣糕 啊啊啊是机场repo话题! 我住在这里了!! 去不了接送机的卿卿哭出声 ——From秦秦铃铛 楼上怎么都不吹彩虹屁的!让我来!(撸袖子) 先说今天的秦老师,头发和直播里一样,有点长了绑了个超级可爱的小揪揪(一看就是随手绑的连个刘海都没,什么时候我能有这么优越的发际线呢哭哭),白衬衫黑色牛仔裤加深绿色的迷彩外套,没戴饰品,穿了一双看不出来牌子的深黑色短靴,妈呀真的好长一条,又高又帅,就是皮带搭得有点土(小声),不过架不住脸和身材实在太优越了所以问题不大!! 经过这几个月他的肤色终于调回来啦,之前演戏时候那么瘦那么白看着好吓人,感觉吹一阵风就倒了,现在看到真人完全不担心了!超爽朗超健康!喝粥的时候有挽起来衬衫袖子,那个小臂肌肉我嘶哈嘶哈!!不能拍照超可惜呜呜呜!(不过无人机全程都有在!) 啊说到无人机,秦老师聊天的时候还讲到了这个,虽然我文盲没太听懂但是认真的男人好帅#狗头,他还说后面会剪辑出来做个接送机的VLOG发给各位卿卿,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啊我的天! 还有声音!声音也超好听!不过和最早的时候不太一样了呢,应该也是上次演戏的时候为了找声线把嗓子弄得很哑的锅,感觉养回来了之后没有以前那么低沉了(这里说的是音色不是音域哦,我知道秦老师唱调子很低的歌超好听),更偏中性一点,说话不太大声的时候有点点气泡音,完全不油腻,啊还有,笑起来好好看啊!笑的声音都特好听! 他人超好的QAQ安排了车接车送,本来自己要过安检了但还是放不下心又把我们几个送到了航站楼的停车场,呜呜呜虽然真的很像我爸送我上学但我还是超感动的!(真不是黑!(划掉 回去的路上@秦绝家的小丫头拿着花花突然爆哭,结果我们几个一起抱头痛哭23333宏哥都懵了!!哦,宏哥是送我们回去的司机(此处保密x),感觉宏哥的声音里充满了:什么,你们人类这么复杂的吗?.jpg,笑死我了 最后表示一碗水要端平,钴蓝姐姐和小绿也好帅!! 让我想想还有什么!! ——From璃雨滴答 璃雨老师我的超人!天啊我为什么没有这么好的记忆力!我哭了! ……不过全程最有印象的是小狼给我们发pocky,虽然机场阳光明媚但那个瞬间我感觉自己误闯了什么黑帮基地,大佬坐在那给我发烟#捂脸 ——From梅梅柚子 我来了。 [秦绝港城机场拎行李箱彩绘高清图.jpg] ——From璐川川川 璐三川太太!!啊啊啊啊啊啊!! 没错就是这样的!! 大家快来欣赏超绝帅气的小狼! ——From沫沫momo 嘶! 我当场倒吸一口凉皮! 我也在这里住下了!!! ——From啊西湖的水见不到真人的泪 说点其他的! 港城这边来接我们的是靓橙小哥哥(太草了,他真的好靓仔,我指涂装),一开口居然是好标准的粤语我惊呆!就是实在太靓了,车如其名,感觉我们一路都受到了路人的注目礼hhhhhh ——From乜你甘可爱嘎 嗯嗯嗯?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 小狼的部分我能看懂,宏哥是谁,钴蓝姐姐小绿和靓橙又是谁??#捧瓜茫然 ——From芜湖起飞 我刚才给对象说了绝哥安排接送人的是彩虹一代 他在沪城念大学,前几天还在说追星看真人没必要,现在已经哭出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感觉自己没时间去接小狼一点都不难受了呢! ——From狼哥别抽pocky了快来抽我 笑死,抽抽姐的男票太惨了吧 顺便催一催你的手书视频! 朗狼的Q版小人实在太可爱啦! ——From噜啦噜啦 我预感到这个话题马上要被科技男粉占领#笑瘫 快趁他们还没来,多说说小狼! 摩多摩多! ——FromTanGo 民间资源博主来了√ 整理一下小狼的同款: 食品: 沪城,菁华区,长新路……牛肉馅小笼包,价格8元 沪城,林野区,……皮蛋瘦肉粥,价格…… …… 用品: 沪城,秦一科技体验馆,儿童点读机(型号:太阳花JT3476),价格…… 杭城,月河区,……樱花镂空书签,价格…… 服装:(仅相似款,并非同款) 白衬衫:良衣库,标码xxxxxxx…… 牛仔裤:…… 短靴:…… ——From轻尘晓艺 !!! 轻尘太太也来了! 现在占楼我就是海景房! ——From迷路迷路米璐璐 …… 秦绝给话题点了个赞,收回手机。 “小狼抬头!” 有些时日没听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秦绝笑了笑,配合地仰起脸,让邬盎吹起头发。 距离颁奖典礼还有四个小时。 第一百七十二章 金梅奖颁奖典礼(一) 金梅奖的流程与常见的影视颁奖典礼区别不大,典礼开始前两个小时,受邀人士进入会场,走红毯、签名,晚八点准时开始。 “我也要走?” 秦绝有些讶异,“《囚笼》剧组不是有岑哥和齐哥么?” 她一不是主演二不是蒋舒明这样极其重要的电影主创人员,按理来说,应当像其他不知名的小演员一样,从偏门进入会场,老老实实地坐在观众席充人数。 “是不是傻。”岑易带着笑意瞥她一眼,“你以为所谓的‘蹭红毯’是怎么来的?” “没事,好演员用不着学这个。” 同是一身西装革履的蒋舒明走进化妆间,笑容满面。 这次金梅奖的颁奖地点定在了某个偏僻的大会厅,如果不是相当受到重视的入围作品,根本不会允许剧组的人使用数量不多的临时化妆室,这种态度上的暗示无疑让蒋舒明的心情非常之好。 要知道,每年颁奖典礼可是在开始之前就有着各种明暗斗争。 譬如秦绝没去的昨晚,金梅奖的第一夜,飞机延误、粉丝接机拥堵造成候机大厅玻璃碎裂、场外塞车、女星踩着高跟鞋跑步不慎撕破裙子……众生百态,不外如是。 “有理,是我多嘴了。”岑易笑道,他和秦绝太久没见,此时好不容易又凑在一起,那股新生父亲的慈祥感就又冒出来,“不过小狼你心也够大的,提前半天到地方,却不参加典礼反而跑出去旅游的,你恐怕是唯一一个了。” “不跟那个撞上也挺好。” 蒋舒明提起这事微微摇了摇头。 在《囚笼》里饰演少年季声的夏禹霆虽说演得还行,但毕竟是流量明星,粉丝素质实在堪忧。 当初秦绝因为这群粉丝恼人而直接弃置V博不用的事情,他也是前不久才从岑易那听说,观感更低一分。 金梅奖颁奖的第一夜让夏禹霆出席,含金量更高的第二夜则带上秦绝,可想而知届时又是一阵腥风血雨。明知秦绝烦这个,但又没法处理得更好,蒋舒明心里是有些介意的。 毕竟,他可是知道自家老师贺栩对这孩子的看重,也隐约得知她在《白昼之雨》里究竟有过怎样惊才绝艳的演绎——汤廷电话里那语气,仿佛是在谈论一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似的,既欣慰又敬畏。 种种因素下,以伯乐自居的蒋舒明不免对秦绝就更亲近些,以前还是看重,现在隐隐有向护短发展。 毕竟,这样一位优秀的年轻演员,有些境界的圈内老人都会期待着她的成长。 若是在羽翼丰满前就因为娱乐圈的腌臜事受到了影响,未免太可惜了。 正说着,隔壁化妆间的齐清远敲门走了进来。 “真好,红能养人。” 岑易笑着调侃道,“加油啊。” “嗯。” 即使因为《囚笼》大爆而人气地位层层拔高,齐清远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齐清远。 他这身西装剪裁得当,肩宽腰细,是个完美的倒三角,加上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瞧着像一只充满野性的猎豹,危险又迷人。 就算不做演员,这个身材和气质去当模特也绰绰有余。 “啧啧,你们仨……” 蒋舒明站在岑易、齐清远和秦绝中间,顿时画面变得有点搞笑,要是加上旁边的邬盎,用一个地理常见词汇来形容,就是三山夹两盆,凹得很有流畅感。 岑易和齐清远一样,在第二夜都换上了设计上更加用心的高定西服。相比起齐清远的纯黑色,岑易搭了一身优雅贵气的长款象牙白,领口嵌着一条精巧的银链,同色系的袖钉时而因反射闪出微光。 再看秦绝,换掉了日常的衬衫牛仔裤,穿上岑易友情赠送的定制西服套装,整个人更是卓然。 她这身与岑易身上的出自同一名设计师之手,柳华珺在挑选设计草案的时候,本想挑选浅色系,衬一衬秦绝的年轻。 再一想,这可是一手让“不是灰”与“千色”破茧蜕变的秦老师,气质沉稳老成,虽年少,却自有一股岁月的沉淀,又考虑到颁奖典礼上几人的色系,在不影响主次的情况下,大胆选了一套深蓝色。 这套西服属于“星空”系列,与另几套“星屑”、“星落”不同,有着一个略显怪异的名字:“星刃”。 相搭配的衬衫领口采用了无规则异形设计,恰好裹住喉结下方一点,贴着欲擒故纵的底线释放魅力;深蓝色如静谧夜幕,稀少的碎钻隐藏在面料下,星光内敛;修长西裤上的皮带扣是表面唯一的浅色,银白的星形被一把匕首似的利器割断,在劲瘦的腰间时现时隐。 秦绝穿上之后,顿时将“星刃”低调冷冽的气势完美地发挥出来,远看如夜,沉静无言,近看如星,冰冷淡漠。 配着她似有若无的笑意,挺拔匀称的身形,外是一轮月,内是一把刀。 “小邬给你吹了快两个小时的发型,真是不亏。” 岑易笑着揶揄她。 邬盎虽然主职是特效化妆师,造型上倒也不是完全一窍不通,尤其是秦绝这样的出挑素材,闭着眼睛修剪都照样好看,反倒显出了设计上的巧思,新颖又不花哨。 刘海略显凌乱,黑发中夹杂了几缕并不显眼的茶色挑染,衬出锐气的剑眉星眸,鬓边修整至耳朵上方,干练洒脱,脑后的发尾则是选用了当下较流行的狼尾样式,有所不同的是别出心裁地没有全部剪短,在右边留出了一缕稍长的头发,染成了蓝紫色,用U型发夹别在了狼尾之上,像垂落的刀尖。 坦白来讲,这样的发型设计要是换个人,真不一定能抵挡得住邬盎的审美。 好在这是颜值和气质都不会掉链子的秦绝。 “帅,不拍照可惜了。” 连齐清远都这么说。 “饶了我吧。”秦绝笑道,邬盎从化妆到头发折腾了她两个半小时,吹风机吹得她忍不住闭眼沉进影视空间摸鱼,“真要走红毯的话,我跟在蒋导后面就好。” 岑易要和另一部作品里的女主角搭伴走红毯,齐清远也被公司安排了人,她凑个数就够了。 “随你。”岑易笑了笑,“当心点,别被碰瓷了。” 不真正走一次红毯,根本不知道有多少女星既狡猾又脚滑。 “敬而远之。” 秦绝领会精神,轻轻颔首。 她看人还是蛮准的,真遇到了带着目的的那些,提前避开就好。 不过话又说回来,以自己的咖位,应该不至于。 糊也有糊的好处么。 “唉,饿了。” 屋里都是自己人,岑易摸摸肚子感叹。 每一次这样的活动,都得提前很久做造型,为了不让身材受到哪怕非常轻微的影响,许多明星当天都不会吃东西。 秦绝不知从哪儿“变”出一盒pocky,抖了抖。 “吃吗?” “嚯!”岑易一乐,身体非常诚实地拿了一根,“哪来的?” “最近闲的没事学了点魔术。” 秦绝又把pocky递给齐清远和其他两人。 岑易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齐清远,突然笑出了声。 真是怀念。 第一百七十三章 金梅奖颁奖典礼(二) 港城紫婧大会厅。 秦绝随蒋舒明和岑易一行人走小路绕向典礼会场的入口,还没等走到,就听见快门连续闪动的声音不断叠加。 虽说现在的科技足以消除或减轻绝大部分的拍摄声,但媒体和艺人似乎都对这种声音乐在其中,将它们看作是一种象征着名气与氛围的符号。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保留传统了。 “闪光灯会晃眼睛。”岑易不动声色地微微偏头,提点了两句,“可以盯住一个地方保持两秒钟,再换另一个地方。不要让视线来回飘动。” “嗯。”其实秦绝心里在想这都是光污染。 不过,这话说出来太煞风景,还是算了。 随着路程越来越短,人群躁动的声响也愈发热烈,出现得最多的还是“看这里”,目光所及之处,除了媒体,就是光鲜亮丽的各色名流,男性英俊潇洒,女性柔美动人,脸上无一例外挂着得体的笑容。 秦绝甚至留意到某个叫不上名字的男士极其细微地变换着站姿,兴许那个角度能让他更上镜些吧。 “什么感觉?” 蒋舒明问。 “名利场。”秦绝顾及着西服,没有耸肩,但语气足以传达出她的看法。 蒋舒明和岑易都笑起来。 “可不是,光彩照人,存在感十足……也怪不得人人都想分一杯羹。”蒋舒明慨叹道,“一朝成名天下知,又有谁不向往呢。” 他这句话看似在感慨着曾经,为自己开脱,秦绝却听出了真实的意味。 恐怕,蒋舒明也在警告着他自己,不要因为《囚笼》的成绩沾沾自喜吧。 假若这次真的拿下了重头奖,面对着吹捧和赞誉,蒋舒明又是否能守住这份难得找回来的初心,避免再次沦陷,回到从前呢? 岑易轻轻吐了口气,一手捏了捏另只手的袖口。 “走吧。” 蒋舒明说道。 包括秦绝在内的另外三人同时点了点头。 沉默的一段路,四个人从不起眼的内部通道走出,身影出现在门口附近。 明明刚才已经在会场楼上做了造型,现在却还要特意绕路走一遍形式。有些好笑的是,在这个圈子里,某些时刻“形式”又相当重要,不论心里怎么想,总要表面做个样子。 欢呼声几乎是在蒋舒明与岑易露面时就紧跟着传来,像狼看见了肥美的兔子。 各大媒体生怕抢不到物料、采访,离着好几米就开始呼喊,更有甚者,直接放下了当前的拍摄对象,快步冲到了四人面前。 刚才那个正在被拍的年轻女人,脸色好黑。 秦绝面无表情,心理活动非常丰富。 笑容僵硬,不仅仅因为尴尬和难堪……动过刀?身上的粉有些明显,裙子的细小缝隙里瞧见粉末了。腰很细,盈盈一握的程度,从不太显眼的褶皱能看出来里面绑了束腰…… 她下意识判断着,看了几个人后顿觉索然无味。 “蒋导!您对《囚笼》这次的成绩有怎样的预测?!” “岑先生,今天的金梅奖您……” 甫一回神,耳朵里瞬间又被音色各异的采访充斥。 秦绝悄无声息地控制住五感的敏锐度,念头一转,直接找回当初拍摄《囚笼》时某个片段的状态。 那时,也是一身西装的少年赤那跟在老板身后,沉默着,像一匹蓄势待发的狼。 从第一次出演到今日,秦绝的演技今非昔比,只是极其微妙地动了动,整个人的气势就浑然不同。 甚至,连走在他前面的岑易都毫无所觉。 降低了存在感后,不必担心被某些搞不清重点主次或者想弄个大新闻的娱乐记者缠住,还是蛮好的。 秦绝安安静静地跟在三人后面,做一个安静且好看的保镖。 娱记拍照时也有讲究,哪个明星跟哪个明星同框是姊妹情深,哪两个又是相互拉踩,亦或者哪个明星提前有过交代,要单人镜头独自美丽……能在金梅奖颁奖会场出现的,个个都是人精。 如果不是许穆早就凉凉了,此时跟岑易撞上,只需要拍摄一张两人错身而过,甚至远远背对而站的照片,回头放在文案里就又是一篇“暗流涌动,昔日前后辈反目至今”。 金梅奖跟随时代潮流,第一夜在网络直播,第二夜则是电视与网络同步播放,只不过因为“信号问题”,线上观看肯定不如现场消息来得快。 也算是赏这些娱记一口饭吃。 保持着适当的两米距离,跟着蒋舒明他们走完了红毯,秦绝眼光一撇,看见后面的是个小姑娘,明明人不高挑也不成熟,却穿着身华丽到有些笨重的礼服,踩着一双恨天高,光是保持着微笑还不摔倒就已经费了很大力气。 她心里微微一叹,手里的签字笔如匕首般转了个凌厉的花儿,没去刚才选好的中间偏下一点点的角落位置,抬手把签名写在了高处。 做完这些,秦绝默默离开。 不多时,她觉察到身后有一道恶意的目光,自然地回头一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正是那个走路都费劲的小姑娘。 她圆溜溜的眸子死死盯着秦绝,若不是眼里散发的愤恨和阴毒,那双眼睛倒是还蛮好看。 ……嗐。 秦绝淡然地收回了视线,不予理会。 在这个圈子里,发善心好像没什么用。 她跟在齐清远的后面,向布置好的采访背景板走去,觉得这地方更无聊了。 比起在会场门口的采访,大会厅内的访谈则要正式得多,虽说会有尖锐的问题,但至少不会出现明显的智障钓鱼。 刚才有个看着年纪不大的记者就是这样,自以为问出了什么厉害东西,结果被岑易轻描淡写地打着哈哈混过去了。 像他那种,多半都是拿不到邀请函,只能在外面多蹲点碰碰运气的小报娱记。 耀眼刺目的闪光灯再次亮起,秦绝站在最边缘,不为所动。 她耳朵里时而听着岑易和蒋舒明从容谦逊的回答,时而听着不远处某某明星的“突发”事端,静静站立,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必关注我”的气息。 【哈哈哈哈哈哈这个小帅哥是谁啊怎么一脸想下班的样子】 【记者是瞎了吧!这么好看的小鲜肉,就算是个蹭红毯的花瓶也会采访两句的】 【诶……真的有点奇怪,小狼可是《囚笼》研影的特别感谢啊,怎么都没人问问题?】 【啊??前面的说什么?这是《囚笼》里的少年赤那?!卧槽!】 【卧槽卧槽他好白好帅!!】 秦绝倒是忘了一件事。 她降低存在感的技巧只适用于现实之中,隔着一层屏幕,又没有故意配合的镜头,很难强烈影响到观众的感官。 #金梅奖少年赤那惊人蜕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窜上了V博热搜。 第一百七十四章 金梅奖颁奖典礼(三) 裤兜里接连发出震动,许平勉勉强强从人潮中脱出,理了理狼狈的发型,掏出手机。 【怎么没采访秦绝!!!】 从感叹号里就能看见上司的怒火,许平愣了愣,秦绝,什么秦绝? 哦,《囚笼》里饰演少年赤那的那个? 等等,他在吗? 刚才不是只有蒋导、岑易和齐清远吗?赵姝静都没来,要不是她退圈了,本还想再挖点料出来呢。 【你瞎了吗?!】 上司再次发来消息。 不是,真的不在啊?? 许平满脸困惑地打开了相机,他可是好不容易抢到了最前面的位置。蒋舒明特写、岑易特写、齐清远……卧槽!齐清远旁边这个入镜了半个身子的人是谁?! 卧槽!长得好帅! 许平来回翻找相片,终于在一张正面高清集体照片里看见了秦绝。 怎么可能?! 刚才那个位置明明没人啊! 他错愕里带着惊恐,抬头看了一圈,不少同行老相识脸上都跟他一样,整个一副活见鬼了的表情。 直到下个明星过来这群娱乐记者还在恍惚。 刚刚秦绝在吗?不在吗? 那么大一个呢! 简直是薛定谔的背景板! 与他们恍惚相对的明星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这群记者在干嘛呀! 姚淑妍气得想掉眼泪。 她好不容易才蹭上金梅奖第二夜的,饭都没吃还要穿这么重的衣服,刚才有个仗着个子比她高就把签名写那么显眼的十八线就算了,怎么这群娱记都看不上她! 他们配吗?! 秦绝浑然不觉自己给走在身后的无辜小丫头连续造成了两次暴击,金梅奖的设置很是迷惑,采访之后还有一小段红毯,好像这么大的会场不各种利用就浪费了似的。 不过,这段路比之前就要安静许多,地方宽敞,没有记者的拥挤,不少明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些是闲聊,有些明显面容严肃,商讨着重要的事情。 哦,原来是社交专用。 秦绝恍然。 “小狼,过来见见人。” 蒋舒明回头招呼,第一眼差点没找到秦绝在哪。 “这儿呢。” 秦绝上前一步的同时调整了气场,一脸自然地点头示意。 ??? 蒋舒明费解地看了看。 这孩子刚还不在这里的,我该不会是老花眼了吧…… “蒋导?”秦绝温声提醒。 “哦,对。”只是一瞬的迷惑,蒋舒明没再多管,迅速回神笑道,“来,带你认识几个人。” 秦绝点了点头,跟上他。 “老于!” 蒋舒明隔着几米叫道,笑着走向几个人。 秦绝可是他发现的宝藏演员,既有天赋又刻苦,总算逮到机会能好好炫耀下了。 秦绝眼眸一转,习惯性在脑内分析着面前几人。 修身西装,肌肉含量不足,身上有多种香水混杂的气息,和路过别人时沾染的不同,应当是有过近距离接触…… 于颖哈哈笑道:“就知道你会来嘚瑟!” 他仔细打量了下秦绝,有些感慨:“好啊,是好苗子。” 与身体反馈的信息不同,于颖的目光非常清明。 好色,但有分寸,脑子和底线都在……秦绝微微躬身:“您好。” “咦?这是……”略显诧异的声音传来。 有趣的是,这不像是初次见到陌生人,而是有种“这人怎么在这里”的意味在。 “还能是谁?少年赤那的小演员。”于颖给旁边一人道,“老朱,你该不会没给《囚笼》贡献票房吧?” 蒋舒明和朱子疏同时笑起来。 咦,熟悉的气味。 秦绝鼻子轻轻一抽,这是茶香,贺栩很喜欢的品种。 “小伙子有前途啊。”朱子疏含着笑,竟是很有礼貌地欠了欠身,“鄙人朱子疏,一个编剧。” 他和老爷子认识。 秦绝几乎不到半秒就觉察到这件事,得体地回了礼:“谢谢前辈赏识。” 朱子疏主动跟他握了握手,意味深长地笑道:“期待下次见面。” 原来如此。 他是《娱乐实习生》的评委之一。 经贺栩渠道见过了自己,所以才在看见蒋舒明过来介绍时有些惊讶。 “有机会希望能得到您的指导。”秦绝轻轻笑着应了一声。 就像迟川说过的,上流社会是个圈,看来在哪些领域都是如此。 简短地做了问候和寒暄,《囚笼》主创的几人依次进入会场。 岑易不愧是老江湖了,面对着各色熟人,四平八稳地把那些暗讽和带着恶意的问候都挡了回去,有时嘴下也不留情,话术精妙反讽回去,秦绝在旁像个吃瓜群众,虽然这种阴阳怪气的画风她不常用,但凑凑热闹也是不赖的。 “小狼,人脉在这圈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蒋舒明嘴唇动了动,“有空多交流交流,当然了,跟合适的人交流。” “嗯,我懂的。” 秦绝笑着点头。 像刚才蒋舒明给她引见的那几位,森染已经悄无声息地调查到了资料,通过无线耳机报告给她。 于颖与蒋舒明一样,都是国内比较知名的导演。两人都常用流量演员,风格上却很不相同。 蒋舒明喜欢看演员本色出演,于颖却是出了名的“定制”,能按照公司的需求,给某些需要转型或增加额外人设的演员量身打造作品。 在圈内还有句话广为流传,“没有于颖捧不火的人”。 他就像个很有市场眼光的经销商,牢牢把控着观众爱好的关键之处,属于那种可以说他商业气息重,但又不能不承认他拍得好的那种导演。 而作为编剧的朱子疏,也是相当有名的人物。 他本身是个文人,担任龙国诗词协会的副会长,闲来写一写故事,后来自己写的故事被导演看中,恳求改编,朱子疏对待笔下人物最是用心,生怕遇到才疏学浅的烂编剧毁了作品,于是亲自操刀。 实际上,一个好的作家,并不一定是好的编剧,因为文字与画面在呈现上的编排构造虽有相似,但并不相同。朱子疏初次尝试便大获成功,可见实力的确不凡。 除此之外,还有孟安庆、佘嘉文两位导演,谈吐不俗、眼光也高,虽然能看得出有些恃才傲物,但双商俱在,并不惹人反感。 那道熟悉的目光再次射来。 秦绝眉头微微一皱,她脾气并不好,抛下晚辈滤镜后对人的态度完全是两码事。 不乖的小家伙。 她一偏头,冰冷的眼神直直撞上那道阴毒的视线。 !!! 姚淑妍仿若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化了浓妆的脸色霎时惨白,惊惧交加,差点叫出声来。 “妍妍,看见谁了,这么惊讶?” 一把悦耳的女声响起,李静鱼抿着浅笑凑近。 “啊!!” 姚淑妍正怕得发抖,这时被人一吓更是慌乱,条件反射地一抬手把李静鱼推开。 “呀。” 两人都穿着厚重的礼服,李静鱼小退了几步,姚淑妍就没那么好运,颤抖的腿保持不住平衡,在众目睽睽下跌倒在座椅旁的通道中。 “妍妍?” 李静鱼伸手去扶。 “离我远点!” 姚淑妍眼泪冲花了眼妆,抱着裸露的双臂向后蹭。 “这……” 李静鱼一张柔媚的脸上流露出担忧和不解,看向周围的人。 带姚淑妍进来的某位导演看见她这副狼狈相,神情顿时沉了下来。 早已转过头去的秦绝不为所动,平静地看向前方。 第一百七十五章 金梅奖颁奖典礼(四) 【无语,我没看错吧,姚淑妍居然推了李静鱼】 【窑婊太过分了吧,我们鱼慌得差点踩空台阶呢,多危险啊!】 【路人有被笑到,鱼粉居然还在装白莲,明明就是李静鱼故意吓姚淑妍好吧?真是粉随正主一脉绿茶】 【前面披皮路人真是够了,在这抹黑鱼鱼你也配?】 网络直播上弹幕刷刷飘过十几条,没过多久就变成了两位女星的粉丝大战。 【麻了,能不能消停会儿……】 【就是啊,我们想看00的超无辜好嘛,人脸都被你们挡住了】 【笑死,那你自己关弹幕啊】 【???我凭什么关啊】 【切,罗凌的粉也就这智商】 【你有病吧,这跟智商也能扯上关系?xswl,真就没有什么爱说什么】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秦绝听着自家闺女读弹幕,若不是还有摄像机,都想翻个白眼了。 看来就算是相对有实力的明星也脱不开饭圈这些负面的东西,真够难的。 “好无聊。”连森染都在抱怨,“他们讲话根本就是驴唇不对马嘴嘛。” “因为每个人都只是在观点输出,不是在交流。” 秦绝轻声笑道。 “嘿嘿,有卿卿在家里聊话题啦~”森染迅速把这些无意义的弹幕放下,“大家都在夸阿爸好帅!” “家里转接了直播么?”秦绝道。 “嗯!不过为了版权,也是像其它网站一样有延迟的。”森染伸了个懒腰,“嗷~阿爸结束之后多拍几张照片吧,超好看哒!卿卿们都在求物料~” “好啊。”秦绝厚颜无耻地开始双标。 粉丝想看我就多拍,就这么没原则。 颁奖典礼的会场座椅分了四排,总共设置了十几个机位,还有一台摇臂摄像。 不能看电子设备,不能回影视空间,收敛了气势和存在感的秦绝只能边看现场屏幕,边跟闺女聊天。 “有点可惜,应该把花带着的。” 典礼开始前,屏幕正播放着各个入围电影的片段,刚巧到了《囚笼》林茹娟崩溃的情节。 赵姝静的脸在屏上晃过,秦绝轻轻叹息一声。 不过,赵姐现在的生活应当比之前幸福许多吧。 她冷淡的目光变得柔和,恰好被摄像机捕捉到。 虽然不是特写,但相貌出众,神情里带着眷恋似的温柔,不像两旁保持僵硬微笑的明星假人,有一股独到的鲜活。 “哇,家里突然多了好多新粉丝。”森染奶声奶气道,“阿爸超棒的!” “……这也行?”秦绝微微挑眉,有点好笑。 “脸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森染语气坚定。 “嗯,说得对。” 秦绝含笑颔首。 【刚才一闪而过的那个笑容好宠啊呜呜呜怎么回事】 【是不是因为屏幕上的林玲啊?绝晗CP一口陈年旧糖我哭出声了真的】 【。。。倒也不必这么硬扣糖吃】 【我又来复读了:狼哥狼嫂官配CP天下第一!】 【呜呜呜新衣服太帅了帅得我呼吸困难】 【有无卿卿知道这是哪位造型师啊?爱了爱了】 【是邬盎小姐姐呀前面,她V博有说的】 【哇原来是熟人,怪不得我们朗狼的造型这么用心!】 “秦绝的家”APP上的直播页面相对和谐了很多,画风非常一致。 【他不想下班了hhhh又开始学习了】 【不愧是你,秦小狼.jpg】 【没有固定的特写机位好难受啊!呜呜呜,都是平时被朗狼惯坏了】 【我瞎了,死死盯着每一个机位找小狼】 【经纪人说过后会有合集,实在不行就先休息下吧,不着急哒】 【建议等《囚笼》颁奖,岑老板旁边隔两个座位就是小狼,一定会拍到的XDD】 【双厨已经狂喜半天了】 【本pocky三人组的粉已经狂喜乱舞了!手动青蛙疯狂摇头出残影.gif】 【啊啊啊啊《囚笼》官V发照片了!快去看!】 颁奖典礼将要开始,各个电影剧组的官方V博也在你争我赶积极营业。 秦绝、岑易和齐清远后台叼着pocky的照片压到现在才发出来,效果却是很好,很快#《囚笼》pocky三人组#喜提热搜,排名和其他几个差不多,都稳定在前二十。 “我们小齐好放松啊真好……《囚笼》果然像家一样。”V博上有齐清远的粉丝在《囚笼》社区聊天。 “附议,没有《囚笼》就看不到这么好的齐哥了!” “大小狼呜呜呜想死我了。” “岑老板和大狼都转发那条V博了,小狼怎么没营业哇” “前面的,他不用V博很久啦。” 各处热闹的讨论交流中,金梅奖颁奖典礼的第二夜,终于拉开帷幕。 …… 京城。 “看到没,看到没,刚才镜头晃过了!” 三人并排坐在宽敞绵软的高档沙发中,正看着电视。 “哎呀看到啦,你那茶端稳了,别洒出来。” 贺栩的夫人程瑜琴轻轻瞪他一眼,嗔怪道,“多大岁数了还这么一惊一乍的,就你身子骨硬朗。” 即使上了年纪,程瑜琴依然风韵非凡,是个典雅端庄的老太太。 “琴琴,我跟你说,小绝啊,她……” 贺栩把茶杯塞到旁边的程铮怀里,跟妻子又一通夸奖。 “这些日子听你夸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程瑜琴笑着打断他,“不听你说,来,小铮啊,你自己说说?” “他?哼!夸都不会夸!”贺栩用力拍了一把程铮的肩膀。 太硬了,没拍动。 “我之前问他小绝哪里好,就会说哪都好。”老爷子重重哼了一声,“你看看你这个样子,以后怎么哄媳妇呢!” 手里还给贺栩拿着茶杯的程铮:“……” 其实,倒也不必哄…… “我看呀,谁哄谁还不一定呢。”程瑜琴笑意盎然,“这个小姑娘又帅气又潇洒,一看就是撑得住场面的好女人,小铮可别碍着面子。男人呀,要多撒娇。” 程铮咳嗽一声,目光飘忽,耳朵尖微微红了。 “不行,男人怎么多撒娇呢,要有气概!要让人依靠得住!”贺栩中气十足,“你也不要一天到晚鼓捣智能汽车了,赶紧补补演艺圈的知识,人家小绝跟你谈演技谈作品,你两眼抓瞎怎么行!” “……嗯。” 程铮一贯冷淡的脸上有些古怪。 汽车怎么了,汽车还能帮先生接送粉丝呢…… 等等,接送粉丝。 粉丝→卿卿→好多美女→APP里大胆示爱的一抓一大把→见到真人→…… 程铮面容严肃:“您说得对。” 他们家先生,重生前后怎么都这么招小姑娘喜欢。 刚才那个李静鱼,是不是多看了她好几眼? 茶里茶气的。啧。 第一百七十六章 金梅奖颁奖典礼(五) 会场灯光渐暗,与此同时,舞台上亮起一排追光灯。 简短的开场表演后,屏幕再度亮起,伴随着男声旁白,播放起入围作品的精华片段。 许多精彩的镜头通过剪辑拼接依次展示,不多时,旁白再度响起,流畅的开场词承接到各位评委的介绍,他们大多来自龙国“精研众影”评阅陈列馆的评审团队,是龙国国内的优秀导演、制片、编剧,此时伴着解说词依次从幕后走向台前。 现场摄像一一晃过特写镜头,受邀的媒体记者举起安置了长焦镜头的相机(俗称“大炮摄像机”),争先捕捉评委们的合照。 “请各位评委台下就坐。” 旁白的工作至此结束,男女主持人正式出场,台下响起一片掌声。 这两位主持人在龙国一向享有盛名,来自港城本地的男主持叫做陶虹禹,来自京城的女主持叫做詹潞,平时合作的机会甚少,也只有在金梅奖这类大型颁奖上才有机会组成限定组合。 不算冗长的一段引词后,第一个奖项“最佳视觉效果奖”很快开奖。 颁奖人通常有两位,由业内较资深的前辈带着近些年颇有实力的后辈,一些不那么重要的奖项里,常常能在颁奖人中见到某些流量艺人,是一种大家心知肚明的镀金。 视觉效果包括拍摄画面和后期特效两大方面,多半都由动作片和科幻片获得。《囚笼》剧组的几人在台下安静坐着,保持着礼貌的笑容,适时献上掌声。 “陶老师,谈到视觉效果呢,就不得不提到镜头语言。”等“最佳视觉效果奖”的领奖导演发表完致辞,主持人詹潞笑着接下话题。 “没错,镜头语言可是一门深奥的艺术。”陶虹禹娴熟地接道,“这一届入围‘金梅奖’的影片中,又有哪一部的镜头语言出类拔萃呢?下面我们就将颁发‘最佳摄影奖’!” 又一对颁奖人从舞台后面走出,秦绝听见岑易轻轻笑了一声。 “这有什么学问?”她好奇道。 “台上那位卢秋霜是徐老师的好友。”岑易小声跟她咬耳朵,“能请他来,这个奖必然和徐老师有关。” 徐老师指的是徐秋石,在《囚笼》里饰演季声的叔叔,大反派季涛。 他在《囚笼》之前主演了另一部影片,因此今天没有与秦绝等人坐在一起。 “是不是《红钟》?”蒋舒明隐隐期待。 徐秋石主演的《红钟》是去年相当优秀的一部政治电影,还原了龙国近代史中极为高光的一部分,据说在国际电影节上也入了围。 台上,卢秋霜与后辈闲聊了两句,打开印着梅花纹的金色信封,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 “荣获第73届龙国金梅奖‘最佳摄影奖’的影片是——” 岑易和蒋舒明已经准备好了掌声。 “蒋舒明执导,岑易主演,《囚笼》!” 什么? 第二个奖就?! 微微一瞬的惊讶后,秦绝露出笑容,看向了同样有些惊讶但很快调整好表情的蒋舒明,用力鼓掌。 屏幕上实时放映出精彩桥段,令《囚笼》获得“最佳摄影奖”的,分别是季声便签本上的速写和赤那遇到林玲时重合的画面、季声觉察到赤那毁容与少年赤那火场奔逃的快速转换剪切,以及季声几次坐在沙发上的对比,都是绝佳的镜头语言。 一个实至名归的开门红! 秦绝带着笑意听蒋舒明在台上发表获奖感言。 “……最后感谢全剧组人员的鼎力合作,感谢演员出色的演绎,感谢各位媒体记者,感谢每一位支持了《囚笼》的观众,谢谢大家!” 蒋舒明捧着奖杯,真心地退后两步深鞠一躬。 金梅奖第二夜的重要奖项,他不是没拿到过,但《囚笼》的意义显然非同一般。 待他下台后,两位主持人继续自然地揭过了话题,转到下一个奖项。 “最佳音乐奖”的颁奖人与之前两个视觉相关奖项的嘉宾不同,特地邀请了龙国两位著名的歌手,尽可能做到名副其实,有德配位。 这一次,去年一部有名的音乐影片获得了该奖项,出色的音乐制作与大量的音乐占比,加上竞争并不激烈,许多人都猜到了这个结果。 颁发了三个奖项后,台上插入了一段舞台表演。 七八分钟的中国舞融合了视觉特效,舞者的扭动与屏幕上的线条巧妙结合,呈现出一场超现实的视觉盛宴。 秦绝看着看着,嘴角微微扬起。 这段特效是邀请秦一科技制作的,程铮的审美和设计风格,她最熟悉不过。 这家伙,难不成要进军文娱了? 她有意向移过来的摄像机看了一眼,隔着荧幕给某个坐在电视前的人一个淡淡的笑容。 表演结束,继续颁奖。 从这里开始,重头戏就要开始了。 蒋舒明的额头微微见汗,“最佳编剧奖”里与《囚笼》一同入围了的还有两三部剧情出彩的影片,其中就包括了《红钟》与刚获得了“最佳音乐奖”的《神宫乐典》。 “哦?是一位老朋友啊!” 颁奖人看着信纸上的内容揶揄道,“这位可刚刚下台不久。” “没有错。”另一位颁奖人笑着接话,“时间宝贵,不卖关子了,获得第73届金梅奖,‘最佳编剧奖’的影片是——” “蒋舒明,《囚笼》!恭喜!” 双响炮! 岑易在蒋舒明起身时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蒋舒明回以笑容。 “岑哥?” 蒋舒明再次来到台上拿奖致辞时,秦绝小声问。 “最佳编剧和最佳导演很难落在同一部影片。”岑易用气音解释道。 怪不得。 回想起蒋舒明一瞬的微表情,秦绝有所顿悟。 “等等。”她灵光一闪,“如果拿不到最佳导演的话,那……” 按理来说,最佳导演、最佳影片和最佳男女主演,应当也是冲突的吧? 岑易矜持地笑了笑。 秦绝意会地点了点头。 这波啊,这波是舍车保帅。 现在拿到了“最佳编剧奖”,双冠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蒋舒明再度发表获奖感言,下台时挂着谦虚的笑容,看得其他几位老朋友对他玩笑般指指点点。 都知道你《囚笼》拍得相当好了,还这副小萌新的样子给谁看呢,真的是。 这个奖项颁发之后,接下来的“最佳男配角”奖与《囚笼》无缘,不过,齐清远入围了奖项提名,对一个刚刚出道的男演员来说,已经是极其难得的荣誉。 “我宣布,本届金梅奖‘最佳女配角’奖的获奖者是——” 颁奖人的声音罕见地顿了顿,“《囚笼》,赵姝静!” 秦绝的双手没有半分凝滞,重重地送上了掌声。 赵姐,看到了吗? 你在这个纷纷扰扰的圈子里……光荣落幕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金梅奖颁奖典礼(完) 赵姝静的奖项由岑易代领,感言妥帖体面。 两位主持人情商都很高,没有着重把赵姝静退圈的事情提出来大做文章,保留了最后一份尊敬。 又一段舞台表演穿插进来,此时距金梅奖颁奖典礼开始已过了将近一小时,在揭露最后的重头奖前故意制造了一些悬念。 “接下来我们要进行新一轮的颁奖。”詹潞说道,“我想很多观众都会对接下来的奖项非常感兴趣。” “是这样的,接下来我们要颁发的正是最佳男女主演、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奖。”陶虹禹笑道。 他介绍了一段长长的电影历史,带现场嘉宾和场外观众回顾了龙国以往的优秀影片,同时缅怀了几位不久前遗憾离世的卓越电影人。 在这样略显严肃的气氛里,“最佳女主演”,即影后的奖项开始颁发。 值得一提的是,早在第十几届金梅奖颁奖时,有一位前辈男扮女装,在电影中饰演一位自幼学戏的女主角,给当时的奖项分类造成了一些困难,不知该颁发“最佳女主演”还是“最佳男主演”。 后来经过评委会的集体商讨,决定以尊重作品为大前提,将影片角色置于演员之前,最后,这位男演员获得了“最佳女主演”奖,是龙国历史中唯一一位“男影后”,这一经历至今仍被人津津乐道。 自此以后,这个传统就被沿袭下来,无论演员性别如何,都以角色性别为准颁发奖项。不过,这种情况在龙国发生得少,历年来跨性别获奖的,除了那位前辈以外,都是外国参奖的影片与演员。 话回当前,成为第73届金梅奖影后的是另一部历史电影《大明》里饰演女主角的演员。这部电影严格来说商业气息很重,但胜在剧情改编得当,服化道俱佳,演员的演技并不拉胯,因此虽有争议,但也并不是难以接受。 《大明》正是于颖执导的作品。 “老于又捧火了一个新人呐。”蒋舒明鼓着掌慨叹。 他笑了笑,“岑子,紧张吗?” “都到这份上了。”岑易轻轻吐了口气,笑道,“顺其自然。” 颁发了“最佳女主演”后,自然是“最佳男主演”的奖项。 平心而论,说不紧张肯定是假话。 但既然已经一路走到现在,该拼的都拼过了,此时无论是怎样的结果,岑易都会欣然接受。 两位颁奖人徐徐来到颁奖台前,伸手扶稳麦克。 “很荣幸能够来到第73届金梅奖的颁奖现场,并受邀成为‘最佳男主演’奖项的颁奖嘉宾……” 台上致辞的声音在感官里变得极为缓慢,又极为迅速,岑易脸上带着不卑不亢的笑容,视线却隐约有些恍惚。 “……金梅奖,荣获‘最佳男主演’奖项的演员是——” 另一位颁奖人掷地有声道:“《囚笼》,岑易!” 哗!! 如潮的响亮掌声中,岑易目光重重一震。 他起身向四周弯腰鞠躬,双手合十从座位里走出。 秦绝和齐清远一大一小像两只海豹,啪啪啪啪热烈鼓掌。 “感谢金梅奖的各位评委老师,感谢颁奖嘉宾……”岑易接过造型精致的奖杯,白金质地,拿在手里有些沉重,“感谢蒋舒明导演,感谢剧组的每一位工作人员……感谢我的妻子柳华珺……” 他难掩激动,自嘲道:“在这之前,我以为自己不会这么的失态,没想到被打脸了。” 台下响起友善的笑声。 “谢谢各界人士的认可!谢谢观众的支持!” 岑易吸了吸鼻子,眼眶微微泛红,“能为演艺事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是我自始至终都没在后悔的一件事。希望以后能呈现给大家更多、更好的作品!谢谢大家!” 掌声雷动中,他笑中带泪,连连鞠躬,走下颁奖台。 这份拼了命的努力与付出,终于在今日收获了果实,得到了踏踏实实的回报。 “岑哥!”秦绝和齐清远鼓着掌迎接他,给岑易让出回到座位的通路。 “谢谢谢谢。”岑易回到座椅上,努力平复着心情。 即使是这么重要的时刻,他也会考虑到全局,没让自己过于突出,影响到颁奖典礼的进行。 紧接着,“最佳导演奖”开始颁奖,这一次,蒋舒明错失了机会,该奖项颁发给了《红钟》的导演。 出色的编剧朱子疏,出色的导演林彦杏,共同获得了这样的好成绩。 同样,这也是近五年之内唯一一位获得了“最佳导演奖”的女性导演。 退伍自部队文工团的林彦杏,怀抱着对国家的热忱,在晚年发挥着艺术余热,打造出了《红钟》这部优秀的作品。 这个奖项,她受之无愧。 最后,金梅奖颁奖典礼的大轴奖项,“最佳影片奖”开始颁发。 这里有一项特别的设置,该奖项将由获得了“最佳导演奖”的林彦杏公布结果。 历年以来,这个设置经常激发出火药味,暗讽和表面功夫比比皆是,但到了林彦杏这种境界,早已不在乎虚名,并且很开心能看见龙国诞生出更多优秀出彩的文娱作品。 “获得,第73届金梅奖,‘最佳影片奖’的电影是——” 老人家捧着信封,花甲之年,声音却仍如黄鹂般清脆。 “……蒋舒明,《囚笼》!” 台下哗然!! “哈哈哈哈哈,这小子厉害啊!”于颖大笑鼓掌,“五奖连收,将近大满贯!” 蒋舒明整整衣衫,面露激动地站起身来,走上台领奖。 他与林彦杏握了握手,态度礼貌且谦卑,两人真情实感地聊了一些电影相关的事,每一位投身于文艺事业的电影人都颇有共鸣,气氛和谐极了。 至此,一般意义上的金梅奖颁奖典礼便正式结束。 又一个舞台表演穿插进来,重头奖颁发完毕后,场内的氛围为之一松。 接下来的环节,被网友称之为“彩蛋时间”。 每年入选金梅奖的影片共有十五部,在这些重要奖项结束后,还有“最佳剪切奖”、“最佳美术指导”、“最佳服装造型设计”、“最佳动作设计”等奖项。 这些奖放在最后多多少少有些安慰奖的意思,但实际上,第二夜的所有奖项,都要比第一夜的“最佳新演员”、“新晋导演”、“最佳电影歌曲”、“最佳音乐效果”等等奖项的含金量高得多。 颁奖还在继续,不过大奖已过,看到了最想看的影帝影后,线上的网友和电视机前的观众早已经心满意足地换了台,会场的台下也能看见众人三三两两地说着小话。 秦绝正和岑易小声聊天,突然呆愣了一下。 等等,好像……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蒋舒明也是一愣,紧跟着狂喜地推了推她的肩膀。 秦绝有些错愕地抬起头来,赫然看见台上的大屏幕正中央显示着—— “最佳动作设计奖”,《囚笼》,秦绝! 第一百七十八章 典礼结束 秦绝欠身从座位离开,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带着淡淡的笑容向舞台走去。 主持人詹潞本还有些疲倦,靠着专业的态度在支撑最后这点流程,突然视野里出现一位颜值冲击力很强的帅哥,不免眼前一亮。 虽是“彩蛋时间”,但金梅奖不会跌份。秦绝从起身开始,摄像机便持续跟了特写,一走到台阶,追光灯、大屏幕更是瞬间跟踪而来。 现场惊起一片小小的呼声。 能在最后这点环节里获奖的多半都是剧组的幕后设计,而这些人里多是技术人员,外形上并不能说太出众,秦绝这一亮相,对比之下就更显眼。 离得最近的摄像机甚至很上道地给她来了个从下往上的移动特写,这一拍摄,皮鞋锃亮无尘,包裹在西裤下的双腿修长笔直,细腰之上是足以撑得起定制西服的健硕胸腹,扫过被异形衣领半包的喉结,再往上就是一张轮廓分明的俊脸,神情恬淡不惊,目光澄明,隐隐含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靠我没了我没了】 【救命啊这个小帅哥是谁他好帅!!】 秦绝弯腰从主持人詹潞手里接过奖杯,转到观众的方向再度鞠躬。 她身后的屏幕上放映着《囚笼》少年赤那杀人和火场奔逃的画面,有些眼力的人马上就认出来这位动作设计的获奖人既是武指也是演员本人。 【救命hhh大屏幕上的小狼好黑】 【笑死我了,突然被戳中萌点】 【黑狼变成小白狼了ww】 【但是都很帅气!!啊啊啊又野又帅】 这个时候若是收敛存在感未免太矫枉过正,而且容易露馅,秦绝便恰到好处地维持着气势,不矜不伐,淡然处之,任台下的媒体拍照。 “好,感谢我们‘最佳动作设计奖’的获奖者……” 这个领奖的过程并不长,主持人很快出言提醒。 秦绝再次转向詹潞的方向,一手稳稳捧着奖杯底座,置于腹部,另一手则按住胸口,躬身行礼。 有趣的是,她做出这样的动作并不显得骄矜贵气,反而像是在做古老的骑士礼节般,自有一股忠诚和敬意。 她保持着这个姿势后退了几步,才自然地转过身体,直起腰,像怀抱着花束般双手捧着奖杯,快步走下台。 属于她的时间已经结束了,台上进行到了下一个奖项,但秦绝这一路回去,收到的注目礼可一点不少,甚至连现场的摄像都抓着空隙又给了她一个背影的近景镜头。 从后面看去,她腰背挺拔,走路时上半身岿然不动,极其稳当,若不是一身西装,仿佛给人一股军人的错觉。 “这孩子……” 秦绝这副姿态可瞒不过行内人,《红钟》的导演林彦杏微微惊异。 “他啊,是贺……” 朱子疏就坐在她旁边,凑过去低声道。 “原来如此。” 林彦杏听得直点头,嘴边掩不住笑意,“一看就是好孩子,怪不得……” 秦绝对另一边的讨论一无所知,捧着奖杯回到了原座位。 “好啊!”蒋舒明给她轻轻鼓掌,笑道,“这下子,我们《囚笼》就是5+1了!” 秦绝跟着笑,被岑易拍了拍肩膀。 “这,我还真没想到。”她的喜悦和荣幸是真的,有点哭笑不得也是真的。 谁能想到一位演员,获得的第一个奖项竟是幕后指导相关? “诶。”蒋舒明乐道,“怎么想不到,思路放宽一点,这不就是对你演技的肯定?” “那时候哪有什么演技啊。”秦绝无奈笑道。 “怎么没有,本色出演也是演。”蒋舒明乐呵呵的,“谢谢你为《囚笼》的付出。” “哪的话。”秦绝轻笑,“付出最多的人不是在这儿呢。” 她笑着看向岑易,对方微微举起奖杯,秦绝意会,两尊造型精致的奖杯轻轻对撞了一下,四目相对,入眼皆是笑意。 “加油啊。”岑易笑道,“小狼也是,清远也是,以后一起加油。” 秦绝和齐清远同时点了点头。 今天这个结果,实在不能再圆满了。 …… 颁奖典礼结束后,会场外不出意料地堵了车。 能参加到金梅奖第二夜的,至少都是在圈内有些知名度的人了,就算是齐清远和姚淑妍这样的十八线,也都有着通告在身,日程很满,此时一结束,自然有不少急着赶向下一个地方。 “清远啊,多注意着点公司。”蒋舒明有心叮嘱了一句。 齐清远知道他的意思,点点头。 自从凭借着《囚笼》赤那这个角色突然爆火,齐清远接到了不少娱乐公司的签约邀请,现在签约的这一个有些急着变现挣钱的意味,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 “齐哥加油。”秦绝道,“有机会一起演戏。” “好。”齐清远幅度很小地笑了笑。 拍摄结束后,他也总算没那么木讷,表情比之前更多了。 现在不是聚餐的好时间,大家各自乘车去了机场,期间还有一辆娱乐小报的人大胆追车,不知是想从岑易这里挖出什么话题,秦绝发现以后告知岑易的助理兼司机王轩,很快将它们甩开。 “岑哥接下来会很忙吧?”秦绝揶揄。 “采访恐怕少不了。”岑易的笑容痛并快乐着,“唉,像梦一样。”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奖杯的边缘。 “实至名归。”秦绝赞道。 “有了这个,就得加倍努力了。”岑易掂了掂沉重的奖杯,“名声地位,是荣誉也是枷锁。” 要是下一部电影拉胯得不成样子,用脚趾都能想象得到会被各大媒体怎样报道。 他们可不会管“演技是变量,与剧情和角色有关”,只会抓着“影帝翻车”不放,博取热度和眼球,把当事人踩在脚下。 今日荣光加身,明天兴许就跌下神坛。 在这个圈子,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好了,不说这些。”岑易把奖杯妥帖放好,“今天晚上回去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之前就说好了,秦绝跟着岑易去他家做客,之后再和柳华珺一起返回杭城。 “之前一直拖着没来,是担心吓到小岑宽。”秦绝笑着与岑易聊天,“万一血气冲到了孩子就不好了。” “你现在给人的感觉倒是……”岑易沉吟了一下打量着她,“嗯,比之前宁和了许多。” 他也是见过重生不久后的秦绝的最早几人了,那时的秦绝,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像一头蛰伏的凶兽,警惕和戒心时刻拔高。 岑易直播时拍了下她的肩膀,就能被她条件反射地制住。 更别提少年赤那回头那一眼的凶狠和凌厉,哪怕是到了现在,岑易回想起来仍禁不住心脏加速跳动。 不过,现在的秦绝就要温和许多,不知是消除了那股躁动,还是能好好地平复心情加以控制。 不管怎样,结果看起来都还不错。 “还得感谢贺导。”秦绝怀念地笑了笑。 “《白昼之雨》是么?”圈内要打听到名字是不难的,只是不清楚具体信息而已,岑易笑道,“届时去支持你的票房。” “嗯。” 秦绝应声,又笑,“不过,上映恐怕得有一阵子。” 今天参加完金梅奖颁奖典礼倒是提醒她了,今年的八九月份,还有一个国际电影节呢。 莫非,这就是老爷子说的“惊喜”? 第一百七十九章 做客 岑易特地买了起飞时间较晚的航班,但抵不过参加金梅奖的各界名流着实太多,错开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上了飞机又是一阵寒暄。 敛了存在感的秦绝在旁边座位上安静看风景,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被回来的岑易无奈又好笑地望了一眼。 “你这小子,到底是有多懒得社交。”他笑道。 要是放在其他年轻演员身上,早就借着岑易这股风多露露脸,交换几个联系方式了,偏偏秦绝避之不及。 “有缘自会相识。”秦绝的回答神神叨叨的,她与岑易非亲非故,说她性子拧巴也好,清高也罢,单纯的友谊掺进这些社交网,总归有点影响,因此能避开便避开。 飞机起落,皖省抵达。 秦绝带着助理和岑易、王轩一起弯腰上车,一拉开车门就笑了:“柳姐?” 柳华珺一身休闲装坐在驾驶席,矜持地扬了扬下巴:“孩子在家睡着呢,我就出来了。” 即便生下了小岑宽,柳华珺身材依旧健康匀称,此时一看,和常见的都市女郎没什么分别。 “我来吧。” 秦绝笑了笑,“你们夫妻都去后座歇着。岑哥刚拿了奖,肯定有许多话要说。” “哎,这……” “没事没事。”秦绝眨眨眼,“我早就拿下驾照了。刚才飞机上无聊得很,正巧找点事干。” “你啊,真是的。”柳华珺偶尔会回杨柳娱乐处理事务,两人也算经常见面,并不生分,当下拗不过秦绝,便笑着离开位置。 秦绝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肩颈,稳稳坐在驾驶席把住方向盘。 “这工作忙的,嫂子不如添置一台智能汽车。”她熟练挂挡,平稳起步,还不忘给对象打广告,“秦一科技最近新发售的彩虹一代特别方便,拟人化程度极高的人工智能,二十四小时专属司机,又快又稳,安全性也很高。” “哦?我听说了。”柳华珺在后座笑道,“你还借彩虹一代接送了粉丝?” “好啊,回去罚他们。”秦绝思路何其敏捷,瞬间猜到了是“不是灰”和“千色”那几个孩子摸鱼刷家里的APP,聊天时被人听了去,又传到柳华珺的耳朵里。 柳华珺起初疑惑了一秒,反应过来就笑了。 “什么情况,我2G了?”反倒是岑易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突然有了一种外人竟是我自己的错觉。 媳妇儿,这么大个新晋影帝在这呢,你倒是看我一眼? 柳华珺噙着笑:“公司那边请了秦老师给预备出道的两个偶像团做指导。” 岑易一个战术后仰:“嚯,瞒得够深啊,小狼可提都没提。” “你们两口子是两口子,事情也得分两码事算么。”秦绝转了一把方向盘,笑道,“对了,岑哥,给孩子的礼物我刚放在后座了。” “哎呀,来就来,还带什么……” “听听,多土的话啊。”秦绝毫不留情地怼道。 柳华珺和岑易都笑出声。 车开了约两小时,秦绝本以为这对夫妻有些话要说,没成想,两人只是在短途中静静地依靠在了一起。 在最亲近的人面前,岑易没有遮掩疲态,头倚在柳华珺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盛装着金梅奖影帝奖杯的锦盒就放在一旁,但柳华珺并没看一眼,只是半边脸轻轻贴着丈夫的额头,像对待一个大孩子似的,守在岑易身旁。 相濡以沫啊…… 秦绝的视线从车内后视镜收回,脸上露出浅浅笑意。 等下了车,秦绝把非要张罗着做饭的岑易打发到一边,这人拿了影帝后回到家才开始往上反劲儿,跟喝了假酒似的,明明身体很累,精神却亢奋得不行,被柳华珺拧了一把扔回卧室了。 秦绝在旁笑着看热闹,帮着王轩把早在典礼结束后就换下的西装袋子拎上楼放好,这些定制的服装是柳华珺选的,是还回去还是如何就等着她来定夺。 至于张明,小孩倒是知趣,主动以准备考试为由去了附近的酒店,秦绝点点头,也没拦着。 他毕竟不像王轩,后者是岑易的小舅子,半公半亲,而张明留在这里就容易尴尬,这种浅显的人情世故,多注意点总没坏处。 在客房洗个澡安稳睡了一觉,第二天,秦绝换上行李箱的备用衣服,刚一开门就闻见一股饭香。 穿过走廊,视野里便出现了岑易系着围裙在厨房忙活的身影,柳华珺一身居家服,怀里抱着小岑宽哄着。 真幸福的三口之家。 秦绝微微一怔,笑了,走上前去。 小岑宽有点瘦弱,精气神倒是很足,一双眼睛黑葡萄似的,圆溜溜晶亮亮,也不怕人,看向秦绝的目光里透着一股好奇,眼神分外纯粹干净。 “要不要抱抱?”初为人母的柳华珺莞尔一笑。 “……啊?” 秦绝罕见地思绪断了一截,手足无措地看着。 这是一个新生不久的婴儿,还不到两岁,脆弱得像只蚂蚁,被养在温室里细心呵护,被人期望着茁壮成长。 这是降生于世的新生命,是爱的结晶,血脉的传承,文明的延续,人类的未来。 “没事,别怕。” 柳华珺笑着把小岑宽送到秦绝怀里,手把手教她怎么抱住襁褓。 ……好轻。 但是又好重。 那份实实在在的重量就在自己的怀里,是曾经无数人期盼过的,属于生命的辉光。 在那个战火纷飞,满目疮痍的时代,正因为人命贱如草芥,轻而易举便死在了某一处断壁残垣,才愈发显出新生的可贵。 毁灭极易,而重建太难。 习惯是这样,建筑是这样,艺术是这样,文明是这样,生命……更是这样。 一滴眼泪打在岑宽嫩滑的小脸上。 “真是个……健康的好孩子。” 秦绝喃喃着,泪水沿着脸庞簌簌而落。 这个瞬间,她全然不像是二十岁的年轻人,柳华珺仿佛看见一位老者,经历了数不尽的创伤、苦痛、生离、死别,在此时露出一个淡淡的,充满了复杂内容的微笑。 真好。 能不畏寒冷,不惧饥饿,真好。 能有社会秩序,有医疗保障,真好。 能健康快乐,看见每一天的朝阳与晚霞,真好。 活着……真好。 “哎,小狼?!” 岑易才转身过来,惊呼唤回秦绝的思绪。 她抬头看了看这对幸福又平凡的夫妇,笑着抹掉眼泪。 “小生命啊,多让人感动。”秦绝笑道。 一想到这孩子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诞生,一想到他能活在阳光下,烦恼着课业、工作、恋爱,却不会挨饿受冻,不必时刻警惕提防着恶意与冷枪,在远离生死边缘线的地方普通而快活地长大…… “多让人感动。”她重复道,“这可是孩子啊。” 不为人父母,不亲眼见证过骨肉亲情,很难体悟到的一句话。 这可是孩子啊。 是爱,是希望啊。 第一百八十章 藏青 昨晚抵达岑易家里时已是凌晨,这一觉睡醒已经将近十一点多,刚好赶上午饭。 “看不出来,小狼这么喜欢小孩。”岑易见她目光频频停留在自己儿子脸上,夹了两筷子排骨过去。 秦绝笑笑,面对着这家普通人,她那股油然而生的感触很难说清。 “挺好,小家伙好好长大吧。”最终秦绝如是说道。 “小宽还蛮喜欢你的。”柳华珺轻笑,“有空常来一起玩呀。宽宽想不想见到哥哥?嗯?” 她低头逗着孩子。 岑易瞥见一旁的王轩乐道:“行了,万一小宽学会了叫哥哥,过一会儿你老弟又要吃味了。” 他转向秦绝,指着正不好意思摆手的王轩直笑,“我儿子到现在还没叫过一次舅舅呢,他介意得很。” 秦绝也笑:“舅舅两个字发音困难,怪不得孩子。” “是啊,要不然说全世界的‘爸爸’、‘妈妈’发音都差不多呢。”岑易俨然一副做过研究的样子,带着温柔的神色追忆道,“小狼看见走廊贴着的那张世界地图了吗?那天,我抱着小宽看地图的时候,他突然叫了我一声,‘爸爸’,那是他第一次叫。”* 他语气轻缓,嗓音醇和,表情里的每一处都透着柔情,写满了不加掩饰的爱,带着父辈视角的关怀与骄傲,任谁看了都能感受到这份幸福。 亲情啊…… 秦绝由衷道:“真好,想想就很温馨。” “哎,吵闹的时候也是真吵。”岑易立马又自夸自贬了,话虽是埋怨,眼尾嘴角却仍含笑,“一两个月那时候,我和你嫂子都睡不好觉。他呀,还认人,换成保姆阿姨还不干呢。” “嘚瑟什么。”柳华珺把挥舞着小肉手的岑宽小心递到岑易怀里,“那时候成功换一次尿布都能给你自豪半天。” “噗哧。” 秦绝埋下头去,肩膀颤抖。 “给点面子嘛老婆——”岑易苦着脸,轻拍着裹着孩子的薄被,平时就平易近人的他此时更亲和了,有点当牛做马任劳任怨的意思在。 “这我可要支持柳姐。”秦绝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敲起边鼓,“生孩子的人贡献那么大呢。” “那是当然。”岑易深有所感地点点头,又跟秦绝聊起当时柳华珺半夜胎动,紧急赶去医院的事。 每一位新生命的诞生,都离不开伟大的母亲。 秦绝脸上没有半点不耐烦,认真而安静地听着。 人老了,残酷的事见得多了,就喜欢听温暖治愈的故事。 “母子平安,幸好。”她感叹道。 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秦绝又看向柳华珺,“柳姐,‘不是灰’他们的训练强度降低十倍之后,对保持身材也很有效,不说有多养生,强身健体是肯定的,有空可以跟着练练。” 柳华珺笑着点了点头。 一顿饭后,秦绝让她专心照看孩子,自己起身跟岑易去厨房刷锅洗碗。 “那本《演员的自我修养》我看了四遍,但是……” “哦,你说那里啊。那个地方要是你上科班就知道了,指的是……” 两人聊着聊着就又回到老本行,就演技的话题侃侃而谈,等反应过来,秦绝手里的碗碟已经过了三遍水,擦得这叫一个锃明瓦亮,光洁如新。 “来,喝茶,接着说。” 岑易本还因为昨天的成绩有些浮躁,此时跟秦绝一聊,心态就渐渐恢复了平常。 等两人在书房聊完,刚好柳华珺过来敲门。 她和秦绝返回杭城杨柳娱乐的机票在晚上六点,是时候去机场了。 “好,柳姐,我来叫车吧。”秦绝笑道,“让柳姐夫跟轩哥在家哄孩子。” “倒也没这么金贵。”岑易就笑,“少一个人没关系的,我下楼开车送你们。” “还是别。”秦绝坚持道,“孩子安全重要。” 她的心理阴影太浓,面对着孕妇和婴幼儿,总忍不住忧虑过多,生怕有什么闪失。 “放心吧,你总得给我一个打广告的机会不是?”她笑着摆手,让岑易坐回去。 一回身,就见柳华珺手里拎着眼熟的包装袋。 “柳姐,这……?” “这套衣服我在电视上看了,真衬你。”柳华珺手里拿的正是“星刃”西服套装,笑道,“还是姐姐有眼光吧?喏,这套,你留着吧。” “嘶,不少钱吧。”秦绝非常现实,“说送就送?” “你给‘不是灰’跟‘千色’的指导,将来赚回来的绝对不止这个数。”柳华珺谈起事来相当爽利,毫不避讳,“光这一套衣服作为答谢还不够呢,拿着,不许推辞。” “好,谢谢柳姐了。”秦绝也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收了。 两人挥别岑易和王轩,收拾好东西乘电梯下楼。 刚一出单元门,就见前方不远处停着一辆深青色的小轿车,通体线条简约流畅,光照过的地方隐隐浮现出龙国风格的纹路,端庄大气,不落窠臼,即使是参加重要的会议或典礼都足够撑住场子。 “介绍一下,这位是‘藏青’。”秦绝像个职业司机,在后门处彬彬有礼地伸手一展。 柳华珺好气又好笑地看她一眼:“你还真是广告打到人家家门上了。” “百闻不如一见么。”秦绝笑着请她上车,两人坐在后座。 “贵安,柳夫人、秦公子。”“藏青”的声线是刚过了变声期的小少年,声线清越,韵调精巧别致,古意氤氲,“小子藏青,承蒙惠顾。” 柳华珺着实被惊艳到了,眼里闪出亮色。 “辛苦了。”秦绝先回了一句“藏青”,才转头笑道,“如何?柳姐,‘藏青’是彩虹一代里最有文化的一位,以后送小宽上学,路上还能帮他复习下古诗文,玩玩对联藏头诗什么的,不是挺好?” 柳华珺半服气半无可奈何地笑道:“都安利到这份上了,我还能拒绝不成?” 他们两人还在聊天的时候,“藏青”就已启动,起步全程顺滑平稳,自然得令人察觉不到体感上的差距。 “两位贵客,旅途劳顿,小子不才,为您二位抚琴一段,以作消遣?” “藏青”含笑而语,让人恍惚间瞧见一位长袍少年,如竹般挺拔意气,极有涵养。 “《高山流水》如何?”秦绝笑道。 “实属佳选。” 少年连嘴甜讨巧都不显俗套,不多时,车内音响就播放起悦耳的筝声。 柳华珺嘴角忍不住笑,龙国的传统教育始终不曾落下,每一位龙国人都对这番半古式的交谈倍感亲切。 “你既然推荐了,肯定有购买的渠道。”她笑望秦绝,等着她接话。 “链接已经准备好了。”秦绝从善如流地接道。 “演戏会,唱歌会,跳舞会,乐器编曲也会,现在推销都这么厉害。”柳华珺笑着摇头,“除了生孩子以外,恐怕没什么你不会的了吧?” “呃……” 秦绝诡异地停顿了两秒。 其实,生孩子,我还真会。 第一百八十一章 解谜放风 杨柳娱乐,综合练习室。 “不是灰”四人与“千色”五人面对面站立,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火药味。 “老师还有三分钟抵达战场。”祁霜嘴角噙笑,“体能训练已经开始了两周,看看到底谁进步更大!” “你以为我们会输么?”“千色”团里最矮的小太阳时晏和“不是灰”团里最高的祁霜身高相同,这时也挺起腰杆,丝毫不落下风。 得到老师夸奖的必然是我们!! 剑拔弩张之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当然,若是秦绝有心,这群孩子连她走路的声音都听不见。 “好久不见。”她穿着熟悉的背心运动裤,背着熟悉的包,语气平静地路过九人,直奔角落里的调音台。 “老师好!” “老师好久不见!” 两边人像军训对歌一样,中气十足地回答。 “好,很有精神。”秦绝反倒是有点懒洋洋的,扯了把椅子坐下,摸出小记事本和笔,“按流程来。” “是!!” 两个偶像团眼里同时燃烧起干劲。 没有什么比展示成果更让人激动的了! 秦绝只亲身示范了几首曲子,剩下的都是让这群孩子看视频教程自学。 这也是考虑到自己以后忙于拍戏,不可能腾出时间手把手教,因此才在最开始的时候就严格要求,培养他们看一遍就会的强力学习技能。 综合练习室里直接举行了一场小型演唱会。 每个团四首团歌,两首唱跳,两首乐队,除此之外,每个人还都表演了一首solo。 考核过程中柳华珺路过在门后站了一会儿,越看越是心惊。 才二十三天而已,他们竟然拿下了十几首歌! 每一首的表现都堪称完美,完全吊打当前高人气的偶像团,说是一句天花板都不为过! 与柳华珺的震惊相反,秦绝仍是那副淡然的模样。 所有曲目表演完只用了四十几分钟,她放下本子和笔抬起头,“不是灰”和“千色”已经恢复成两列队形,精神饱满,身姿笔挺,除了生理性汗水以外,丝毫看不出疲惫的样子。 秦绝的目光环视一周。 “还可以,及格水准。”她微微颔首。 及格了!! 几个人目光顿时兴奋起来。 终于到了老师标准里的六十分了吗,喜大普奔!! “保持着现在这样,继续训练,你们已经足够站在龙国偶像圈顶层了。”秦绝一如往常用平淡的口气诉说着可怕的事实,“如果不退步的话,地位维持两年没什么问题。” 她啪地把手里记事本一合,这个响声莫名让刚刚还在兴奋的九人心里一紧。 “现在,训练进入第二阶段。”秦绝冷淡道。 所以体能训练只是个入门吗! 几个人在心里异口同声。 呜呜呜,什么叫你老师还是你老师啊。 “走,出门。”秦绝站起身。 “诶?∑(?Д?)” “在室内埋头训练已经没什么显著的进步了。”秦绝随口说,“换句话说,你们等级满了,要升星了,理解了吗?” ……好简单粗暴的类比! 但是完全懂了! “走吧。”秦绝招呼着,顺手在手机上操作了几下。 “千色”和“不是灰”刚才还在表演,手机都整齐放在地面上,这时拿起来,就看见信息栏弹出了消息提示。 “突然间黄昏变得明亮因为此刻正有细雨在落下或曾经落下……下雨无疑是在过去发生的一件事…… “谁听见雨落下谁就回想起那个时候幸福的命运向他呈现了一朵叫玫瑰的花和它奇妙的鲜红的色彩。”于蓝慢吞吞地念着。 “一首现代诗?”时晏凑过去。 “我们这边有后半部分。”邢羽菲举起手机的同时不忘留意一下秦绝的神情,可惜除了平静以外什么都没有,“这蒙住了窗玻璃的细雨必将在被遗弃的郊外在某个不复存在的庭院里洗亮了……” “架上的黑葡萄潮湿的幕色带给我一个声音我渴望的声音……‘我的父亲回来了’‘他没有死去’……”姜卿娥念出后半句。 祁霜神情有些异样,动了动嘴唇,但没说什么。 “今天的任务。”秦绝打了个哈欠,“我在目的地等你们。” Σ(っ°Д°;)っ??? “老师,这是……” “谜题。”秦绝已经走到了门口,停下脚步,半转过身,嘴边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指向一个地点。” 这群孩子,再不出去望望风,玩点有趣的,人都要训练傻了。 “啊,解谜……” 姜卿娥秒速放弃,半靠在楼岚身上蹭蹭。 “这,这是我的知识盲区。”楼岚俏脸微红,她初中毕业就进了部队,文化课的成绩算不上很好。 “我们不必用一个思路啊!”“千色”那边,杨继晗出声,“又不是一定要读懂诗才可以,解谜肯定会有不一样的暗示!” “有道理!”时晏用力点点头。 突然感觉好有趣啊! “这是西语诗歌,有中英两个翻译版本。”夏淞突然出声,吓了其他人一跳。 “哎?”杨继晗一愣,“学霸竟在我身边?” “查到的。”夏淞晃了晃手机,“善用科技。” “嗐!”杨继晗蹭过去,时晏也跟着过去,三个脑袋凑在一堆看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头绪。 “确定是同一首诗的前后片段吗?”祁霜问。 仗着个高瞄到夏淞手机屏幕的梁毅轩点了点头。 “那就不是竞争,是合作了。”邢羽菲在领会老师意图上从来不落下风,“范围肯定不超过杭城,从意象开始联想试试看?” “啊,是绝哥直播时的魔术酒吧!”杨继晗突然右拳敲左掌,恍然道,“那个酒吧他介绍过,超有意思,每天要在官网上解不同的谜题才能找到当日开放的入口。” “听起来好好玩!”时晏眼睛亮了。 几个人顿时来了兴致,有查地图的,也有仔细读诗挑明显要素的。 虽然都是十几岁的青少年了,但莫名有种小学生结伴春游或参加夏令营的感觉。 已经出了练习室门的秦绝此时出现在柳华珺的办公室。 “柳姐,我有一份新提案。”她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一份刚打印好不久的文件,“现在龙国的偶像团里,好像都没有自己的综艺?” “自己的综艺?”柳华珺略略吃惊,“很少有偶像团能冠名综艺,国内的模式仍以投资商为主,除非是节目里固定五年以上的主持人,才会额外加一份荣誉冠名。” “不不。”秦绝的笑容更神秘了,“公司为什么不能打造一款自家偶像团的低成本综艺?” “哦?” 一个极其新颖的思路,柳华珺的眼神亮了。 虽说偶像团体经常举办一些直播互动的活动,但自制综艺还是第一次听说。 因为当前的男团女团,多半都在出道以后积极开展个人业务。有的演戏、有的做综艺的飞行嘉宾,除了团体上综艺打歌宣传、开见面会和演唱会以外,基本不会有什么集体活动。哪怕直播都是分开的,一个人或CP较火的两个人一起线上开播。 “‘团魂’这个概念,严格来说不算新了。”秦绝凭借着自家闺女统筹整理出的资料,说得头头是道,“只不过,其他的偶像团成员聚少离多,公司为了榨取利益,一边宣扬成员感情好,一边有意挑起团内唯粉斗争,长远来看,对组合的发展肯定是不利的。” “自制低成本网络综艺,就算没人关注,也算不上损失,就当给他们训练之余做放松了。”秦绝笑道,“正好,我刚刚做了个尝试。” 她拿出平板,支起自带的支架,放在柳华珺面前。 屏幕上,正是“不是灰”和“千色”几个人走出公司大门的身影。 “马上意识到了跟拍无人机的作用,这群孩子比我们想象中要聪明得多了。”秦绝笑叹。 第一百八十二章 团综雏形 “大家好——哈哈,不知道对面有没有人看。”时晏朝着无人机挥挥手,“呃,总之现在要出发了!按照老师给的谜题找一找酒吧入口。” “Hello~”女团的MC担当邢羽菲不甘落后,笑眯眯道,“WeareUngrey(我们是‘不是灰’)!今天和隔壁‘千色’的兄弟们一起做任务。” “说起来我们会不会猜错。”杨继晗小声逼逼,“你们俩确定这一段以后会用到吗?” “不晓得。” “不知道。” 时晏和邢羽菲同时摇头。 “就当拍VLOG了,没事哒。”姜卿娥的目光恋恋不舍地从对面超市收回,“我们第一步要干嘛?” “我刚才查到了,有个可以摘葡萄的农家乐。”梁毅轩说。 “但现在是四月末,葡萄熟了吗?”楼岚茫然。 “熟不熟不要紧。”祁霜沉吟道,“黄昏、下雨、玫瑰花、红色……还有窗玻璃、郊外、庭院、黑葡萄。从这些提示来看,后半部分是地点,前半部分是时间和关键标志?” “也许‘黑葡萄’和‘红玫瑰’都是一种代表物?”时晏顺手把可能出框了的夏淞拉到自己身边,“这个谜题的风格到底是简单粗暴还是间接暗示呢……” “总之先动起来。”邢羽菲晃了晃手指,“站桩输出可不行,说不定老师已经在等我们了。” “有时间限制吗?”杨继晗问。 “没有,但是……” 几个人互相看了几眼,总觉得一旦晚了,要么会被骂,要么会被鄙视…… 唱跳已经挫败过了,总不能在智商上也败了!! “出发!”时晏一握拳,就要过马路到对面不远处的公交站。 “我们有钱吗。”夏淞突然开口。 “……” 其他八人同时尴尬地停下了脚步。 对哦,好像,完全没经费…… “说不定就是自费?”祁霜开口。 “以老师不点外卖只吃食堂的行为来看,他不会薅羊毛。”夏淞道。 “你很勇哦,居然吐槽老师。”杨继晗肃然起敬。 “他是想说老师不会让我们花钱的。”时晏笑嘻嘻地翻译道,“那刚才毅轩说的方向就不太对了,那个农家乐好远,不坐车到不了。” 一行人放弃过马路,沿着街道慢慢往前走。 “郊外,庭院……”梁毅轩的浓眉拧在一起,啊啊啊,这种动脑子的事情好难。 “这附近好像有一个公园,是网红拍照热门地点,据说晚霞很好看。”邢羽菲指了指前面,“说不定和黄昏有关呢?” “好,先去看看!” 有她和时晏在,气氛不会变得尴尬,一行俊男美女浩浩荡荡地往前走,赶早八的上班族路过时都忍不住回头多看两眼。 一共九个人,光是聊天就够热闹的了,走着走着,就看得出每个人在团里的定位和性格。 “柳姐真会挑人。”秦绝还跟柳华珺在办公室看直播呢,笑道,“这几个孩子性情各异,每一个都很特别。” 别说,这种年轻人们凑在一堆笑笑闹闹做任务的节目,还真又放松又有趣。 柳华珺刚好处理完一波公务,看得津津有味,随口聊道:“国内的明星人设近些年越来越严格了,小秦知道乔源英吗?” “进局子的那个演员?” “是啊。”柳华珺叹道,“他人还挺好的,只是一部剧火了之后,公司强行要求他保持与男主角一致的人设,从而固粉,结果因为压力过大坚持不了,人就放纵堕落了。” “这就是柳姐没给‘不是灰’和‘千色’他们规定人设框架的原因吧。”秦绝道。 “可不是,每时每刻都在伪装自己多难呢,也容易塌房翻车。”柳华珺笑道,“顺其自然好了。” “效果已经很不错了。”秦绝也笑,从现在无人机实时转播的画面就能看得出来,时晏活泼情商高,邢羽菲温柔体贴,两个人都在互相cue队友。 除此之外,祁霜和于蓝忙着动脑,梁毅轩和楼岚行动力强,杨继晗活跃气氛,夏淞时不时冒出一句吐槽,姜卿娥呆萌可爱,每个人的特征都很明显,而且都是真实性情,总有能戳中的,根本不愁没粉丝。 “等素材拿到了,后期做做剪辑,就是一期节目。”秦绝把平板留在柳华珺办公桌上,背起背包,“柳姐先看着,忙工作的话当个画外音乐一乐也行,我先去等他们。” “好啊。”柳华珺笑盈盈的。 秦绝下了电梯,熟练绕路,听着耳机里这群孩子的思路时而偏离,时而回到正轨,忍不住露出笑意。 “阿爸,有人在偷拍你!” 森染的声音从耳机传来。 “嗯,发现了。”秦绝轻笑一声。 她才上过金梅奖的颁奖典礼,恐怕被路人认出来了。 秦绝不动声色地继续向前,不知道怎么走的,没几秒就在摄像框里失去了踪影,留下偷拍路人在原地满头问号,一脸茫然。 她只花了十五分钟就触发机关,沿着地下的快捷通路走进了今天的魔术酒吧。 这才早晨八点半,美女酒保打着哈欠出来,看见熟悉的驻唱歌手的脸,懒洋洋地抬手招呼了一声。 “去睡吧,詹妮弗。”秦绝哑然失笑,“我们家几个小孩一会儿过来玩,要是有其他的客人,我来安排就好。” “哦,亲爱的,你太善良了。”詹妮弗半睡不醒地抛了个飞吻,抱着抱枕蔫蔫地走了回去。 秦绝笑笑,跟回到自己家似的,动作熟练地脱下外套,找出临时酒保套装穿上。 她前段时间带学生、健身、练演技,顺便还在驻唱期间学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手艺。 比如魔术和调酒。 …… “祁祁,我饿了QAQ”姜卿娥瘪着嘴抱住队长祁霜蹭来蹭去,委屈巴巴。 于蓝摸摸口袋,掏出半包小饼干。 “好家伙!你居然还有私藏!”杨继晗和时晏恶犬扑食,于蓝被他俩撕过来扯过去,煞是可怜。 “啊!” 杨继晗眼见着手长脚长的梁毅轩把饼干拎到手,扔给了姜卿娥,“呜啊你这个叛徒——” “绅士点。”夏淞深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然会注孤生的。” “……”扎心了。杨继晗默默捂住胸口。 他这一撒手,于蓝立马又从另一个裤兜摸出一包千层酥,塞到时晏手里。 这个动作被镜头拍了个正着,但刚好背对杨继晗,没露出一丝破绽。 目睹了一切的邢羽菲和楼岚努力憋笑。 你们“千色”怎么回事,这么喜欢欺负队友的吗! 把#杨继晗好惨#打在公屏上! 梁毅轩完全没憋住,泄出噗哧一声。 杨继晗回头:“?咋了?” 就见四个队友全都露着迷之微笑:),无事发生。 ??? 杨继晗大大的眼睛里有很多问号,非常适合后期来个大头效果做表情包。 围观的“不是灰”背过身去,憋笑憋到浑身颤抖。 办公室里的柳华珺正打着电话呢,差点笑出声,赶紧咳嗽一声,继续和对面商谈。 第一百八十三章 “魔韵” 这一次魔术酒吧官网上的谜题流程颇长,非常适合做一期综艺节目。 “千色”和“不是灰”绕了两圈,终于发现一条小众又文艺的商业街,里面最边上的咖啡厅叫做“雾雨庭院”,玻璃橱窗内展示的特色甜点里刚好有个“黑葡萄慕斯蛋糕”。 “好耶!……嗷!” 姜卿娥眼睛一亮就要冲过去,被矮了她三厘米的楼岚一把捞住,轻轻松松地按在臂弯里。 QAQ? “我们没钱。”楼岚非常冷酷。 “太惨了,这谁看了不说一声好惨。”路过的杨继晗想顺手揉一把姜卿娥的脑袋,硬生生被楼岚吃人一般的眼神吓住。 “这就是团宠和团欺的区别。”夏淞幽幽补刀。 “闭嘴吧你。”杨继晗受到二次伤害,悲痛地扒拉时晏去了。 呜呜呜,在这人心冷漠的世界里,只有小太阳还有一丝温暖.jpg “哦,Bonjour!” 邢羽菲已经推开了门,笑容灿烂甜美。 她留意到咖啡厅的菜单上标注了汉英法三语,此时看见明显欧洲长相的店主,顿时有些亲切。 “日安,美丽的小姐。”戴着西式厨师帽的店主用法语笑道,“你和你伙伴想要尝试一份特别的甜点吗?” 感觉像在对暗号的样子,好厉害! 邢羽菲眸光流转,甜甜一笑:“您是说橱窗中的‘黑葡萄慕斯蛋糕’吗?” 店主笑意盎然:“享用过后,你们还可以获得一张花店的兑换券。” 黑葡萄,红玫瑰,对上了。 邢羽菲的手在腰后给队友比了个耶,用娴熟的法语与店主交谈了一会儿,又套出不少情报。 不多时,几个人就坐进了店里,每人面前都摆着精致的蛋糕和饮料。 “太幸福了……”姜卿娥一脸要融化的表情。 梁毅轩与她相反,眼神仿佛在看阶级敌人似的,帅脸发苦。 “诶?真的有男生非常不爱吃甜吗?”邢羽菲小口吃着蛋糕,姿态优雅,还不忘在间隙cue人发言。 “千色”五个人的蛋糕基本都集中在时晏和杨继晗面前。 “齁嗓子啊。”梁毅轩直男发言,对上了三个姑娘惊异且无法理解的目光,只有楼岚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 “味道还好……”夏淞面露难色。 “但是口感很黏对吧?”时晏了然接话。 夏淞沉默点头。 时晏顺了顺他的长发,又拍拍肩膀:“没事啦,不要有心理阴影。” “心理阴影?”邢羽菲再次带起话题。 “嗯,我们在国外学舞蹈的时候举办过生日party,然后夏淞就被按进蛋糕里了……”时晏苦哈哈地说道,“他头发上全是奶油,洗了好久。” “不是灰”的四个人里除楼岚外头发都很长,闻言一脸噩梦。 邢羽菲当即心有戚戚地把自己的金色长发拨到脑后,祁霜看见了,从手腕撸下备用发圈给她扎好。 “祁祁,啊~”邢羽菲笑嘻嘻地叉一块蛋糕喂她。 对面的“千色”表情古怪,感觉有被闪到。 搞不懂你们女孩子贴贴.jpg 吃饱喝足后,几人拿着兑换券来到街角的花店,成功拿到了一束红玫瑰。 再之后,于蓝发现了花店玻璃右下角的几行小字,祁霜破解出含义,在老式电话亭里发现一个带着密码锁的小盒子,侧面刻着“父亲”两个字。 “这个字母密码锁只有五位……”时晏来回翻了翻,“‘回来’是back,‘死去’是die或者died,对不上啊。” “重生(Reborn)?不对,那是六位。”于蓝自己否决自己。 “Alive(活着)!” 祁霜和夏淞同时说道。 “成功了!”邢羽菲兴奋道,“诶,一个带着便签的钥匙。” “上面有地址!”杨继晗迅速念了出来,梁毅轩和楼岚同时低头搜索。 “哈,是个livehouse(室内音乐场馆)。”楼岚嘴角微扬。 …… 精致的高脚杯在秦绝修长的手指间上下翻飞出好看的花样,她听见几米外嘈杂的脚步声,隐隐露出笑意。 这间魔术酒吧的构造很巧妙,要穿过一个不起眼的livehouse才能抵达。 “打扰了……呜哇!” 邢羽菲由惊转喜,“老师好帅——” 一身酒保服,嘴里叼着pocky,慵懒撑着吧台的秦绝,在暗橘色的灯光下着实有一股独特的魅力。 “噫,好暧昧哦。”姜卿娥花痴地笑了两声。 “欢迎来到‘魔韵’。”秦绝学着外国人的习惯耸了耸肩,“冰箱里有吃的,自己拿。‘魔韵’晚六点正式营业,看见摄像头了吗?那里会把舞台实时转播到其他连锁酒吧。” 几个人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这间叫做“魔韵”的魔术酒吧场地开阔,正中央有一块占地面积较大的舞台,侧面延伸出一条通道,通往两平方米大的小型台,小型舞台上还有幕布的设置,很适合做出场。 “那里是魔术师表演时经常用的。”秦绝随口介绍道,“从现在到下午四点,你们随意彩排,流程自定,选取自定。四点开始回后台化妆,不能提前出来。六点正式演出,七点半结束。”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今天演出挣来的小费就是明天购买演出服装的所有经费。” 看见几个孩子神情一滞,秦绝和善地笑了笑:“加油哦。” …… 团综加实地出演,一举数得。 “不是灰”和“千色”从未有过这样的经验,从零开始,果然状况百出。 气势不足,MC脱节,镇不住场子,被客人误以为可以点歌,只能尴尬解释;镜头没有考虑周全,有两个成员自始至终被挡住;由于紧张发生了极为明显的口误,听见观众善意的哄笑后差点跑调,硬着头皮继续;舞台边缘太滑,最边上跳舞的人险些一脚踩空摔下去…… 晚七点四十五,“魔韵”后台。 九个人零零散散地坐在地上,全都低着头。 二十天以来训练出的实力和自信,再次受到现实的残酷打击。 “对不起。” 邢羽菲双手捂住脸,哭着道,“主持的时候,我那句话没接好……” “是我的问题。”时晏别开头,“被打断之后就被客人带着走了。” “还是我的表演不行。”梁毅轩就是那个差点摔下去的,咬着牙道,“要是能再注意一下走位的话——” “我的无线接收器没绑好,掉下去就没声音了……” 姜卿娥吸着鼻子,脸上全是泪痕。 明明……彩排的时候想得那么好。 什么备受欢迎啊,带动全场的观众舞起来啊,有很多人跟着一起打call啊…… “我们太想当然了。”祁霜哑着嗓子。 看着老师每天泰然自若地驻唱,就天真地以为控场和表演并不困难。 而且,而且…… “祁霜。” 倚靠在门边的秦绝突然出声,“过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 祁霜 几个人的身体同时抖了抖。 这是……要依次批评了吗? 也,也好。 毕竟,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差劲了。 如果老师能多批评建议的话,大概心里也会好受些吧。 祁霜擦了擦泛红的眼角,起身走过去。 秦绝带着她,从内部通道走上二楼,进了酒吧包厢。 此时楼下正进行着魔术表演,气氛轻松闲适,时而传来客人的笑声和惊呼。 对比之下,更显惨烈。 “有什么想说的?”秦绝让祁霜坐下。 “……我们太差了。”祁霜憋了一会儿,低声道,“地下演出尚且是这样,要是在地上舞台的话……” “知道就好。”秦绝没有丝毫同情。 一个魔术酒吧,刚刚营业的时候顶多二十几个人,这样的小场子都把控不住,何谈几万人的演唱会? 祁霜闷闷地“嗯”了一声。 “我之前跟你说过,不要歧视自己。”秦绝却突然谈起别的话题,“祁霜,我刚才打电话问了柳姐你的身世。” 祁霜表情一变,放在膝盖上的手用力攥紧了。 “你讨厌所有的男人?” “不是!……不是,老师和‘千色’都挺好的。” “哦,那还行,我还担心过你有连带感。”秦绝语气毫无波澜,像在念报纸,“你六七岁时父母离婚,此后一起和母亲住在美国。从你的性格来看,令堂时常教导你‘女孩要自强’?” “……不是的。” 祁霜声音还是低低的,“妈妈她是很温柔很敏感的女人,和那个男人离婚是她迄今为止做过的最勇敢的一件事。” “我们在美国生活的时候,我常常看见她在偷偷哭。所以,所以我一定要做得很好,要比男生,比任何人都出色。我要强大起来,这样才能保护好她。” 和压力源自于武力的楼岚不同,祁霜肩上的重担是精神上的。 “你果然是你母亲亲生的。”秦绝道。 “……啊?”祁霜愣愣抬头。 “我是说,在某些点上,你们一样的敏感脆弱。”秦绝叹了口气,“祁霜,虽然我知道,外人根本没有资格和立场对你指手画脚,但是,如果你要进入娱乐圈,要成为偶像的话,最好不要像现在这么敏感。” “我没——” “你有。”秦绝声音温和,但态度略显强硬地打断了她,“听着,我不是在否定你,我在客观描述。” “你总是在特定的元素上相当主观,比如性别、家庭、父亲,等等。”秦绝接着说道,“一旦涉及到这些事,你会经常钻牛角尖,并执意认为自己被讽刺、映射、伤害了,从而变得难过。” “当你的成绩不如‘千色’时,你在心里想着‘难道就因为我是女孩,所以我不行吗’,‘难道老师因为我是女孩,所以没有对我报以和隔壁男团同样的期望吗’。 “今天在舞台上,你的表演因为男客人的起哄和调侃垮掉了,而下一个登台的于蓝却收获了掌声,你第一时间想的到底是‘我的实力还需要加强’,还是说‘要不是因为那个没礼貌的【男性】影响了我,我怎么会比于蓝这个【男生】更差’?” “你的思维。”秦绝点了点自己太阳穴的位置,“总把自己带到性别层面上,然后偏执、主观、片面地思考问题,并进一步给自己施加压力,说白了,就是潜意识里还在歧视女性,默认了‘作为女性的我就是不行’,而表面又要抗拒这份歧视,非要向别人证明‘我是女孩,但我也能行’。” “可是……”祁霜嘴唇动了动,“可是男女是客观存在的啊。” “是的,但这不代表一切思维逻辑都要建立在性别之上。”秦绝突然问,“你觉得我怎么样?” “哎?老师……很强啊。”祁霜一下子思路有点混沌,迟疑着说。 “那你会不会想,‘老师这样的男性很强’?或者,‘因为老师是男的,所以果然很强’?,甚至,‘因为我是女孩,所以要像老师一样强的话,一定得额外付出百倍的努力才行’?” “这……”祁霜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秦绝无奈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把坐在对面的祁霜拉到面前。 “你很紧张?” 她们近在咫尺,脸对着脸,甚至能隐约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祁霜脸顿时涨红了,心跳如鼓,身体细微地颤抖起来。 “我、我……” “因为是男的,所以既有对异性的好感,同时也有对危险的警惕。”秦绝一语道破,“对,没错,如果一个人——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草率又失礼地把你拉到面前,现在你需要做的是打他一巴掌或者推开,首先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 祁霜脑子一片混乱,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秦绝食指虚虚抵在她的嘴唇上。 “嘘。” 她带着祁霜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 触感绵软而有弹性,并不是男人的胸肌。 祁霜眼神先是盈满了茫然和慌乱,等回过神来,愕然瞪大了眼睛,震撼得无以复加。 在她这样的神情变化里,秦绝用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老师很强,对吗? “即使不是男人,老师也很强。” 她虚抵在祁霜唇上的那只手移动到小姑娘的头顶,伴随着一声叹息,轻轻揉了揉。 “乖,强大和性别永远不冲突。 “放过自己吧。” 祁霜怔愣两秒,眼圈通红,死死咬住了嘴唇。 …… “祁祁?!你还好吗?” 邢羽菲赶紧迎上来,抱住祁霜拍了拍。 “没事。”祁霜嗓子哑哑的,有点不好意思地带着鼻音笑了笑,“老师跟我说了心态问题。” “诶?不是实力上的吗?” 同样凑过来的姜卿娥和楼岚都愣了一下。 “嗯。”祁霜放开邢羽菲,重新坐下,迎上了对面“千色”众人关切和专注的目光。 若是之前,她兴许会在心里梗一两秒,觉得这样被男生关怀的自己太没用,然后又暗暗生闷气了吧。 祁霜突然笑了。 跳开一直以来束缚着思想的框架之后,她突然发现,曾经那个要强又疲惫的姑娘还真是个固执的小女孩。 她对面的夏淞声音很轻地“咦”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祁霜的气场怎么变得更强了? 不是霸道、强势,也不是帅气飒爽,反倒是…… 一股自内心向外迸发的释怀与坦荡? 第一百八十五章 训练日常 “老师讲了讲个人的关注点,我太容易钻牛角尖了。” 祁霜笑了笑,说道,“今天早上菲菲念诗的时候,听到‘父亲’两个字我都会条件反射地不舒服。刚才表演也是,要是不被男性客人认可,就更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 “啊?为什么一定要得到男人的认可啊?”梁毅轩听得一愣一愣的。 “你们这些在男性特权光环下生活惯了的很难理解。”祁霜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像我这样的一部分女生就会潜意识把男人的肯定和认可看得很重要,如果得不到反馈就以为自己被看不起。” “不过仔细想想,干嘛非要揪着男人的看法不放,把他们的意见奉为自我成绩的标准。”她哼了一声,“反正都是观众而已,不管是男是女,迟早有一天我会凭着实力把他们全都征服!” “祁祁好霸气!”邢羽菲显然精准get到了她的意思,跟着笑了。 楼岚默默鼓掌。 “虽然听不大懂不过祁祁说得好有道理!”姜卿娥“嗯嗯”点头,被祁霜rua了一通。 “嗐,说来说去都是那点黑历史罢了。”祁霜“蹂躏”完姜卿娥又苦笑道,“我爸当年很不喜欢我,就……觉得我是女孩,不能三代单传什么的,然后我妈为了我,就跟他离婚了,导致我一直很介意这件事。” “老师说得对,只不过是听到‘父亲’这个词而已,我都要不舒服一下,一没故意指代,二没恶意嘲讽的,多大点事儿啊,实在是敏感得过头了,自己折腾自己。” “好强。” 于蓝轻声道。 能这样直白地讲出来,放下长久以来的心结,真的非常厉害。 “其实我这种马大哈当时完全没注意到你不对劲。”梁毅轩挠了挠头,“不过这么一想,老师指出来这点也挺对的,要是你反应经常这样,万一以后被媒体各种瞎编多不好啊,他们可会借着一个细节乱写了。” 祁霜噗哧笑出来。 “很有道理!”她乐道,“所以从偶像的方面来说也一定要趁早改掉!” 虽然梁毅轩还是有些搞错重点,但那又怎么样呢。 如果这时候还要强求对面的男生理解自己之前的委屈和现在的释然,不又回到那个“寻求男性认可”的怪圈了么? “好了,不说这些题外话了。”祁霜拍拍巴掌,重新回到干劲满满的状态,“老师让我们回公司自己复盘,录像已经在APP里面了。” “看到了看到了。嘶——” 杨继晗第一个响应,然后发出了牙酸的声音。 “怎么了?” “其他酒吧里客人的反应也有标注……” “……” 救命啊! 羞耻爆了!! 还不知道丢人丢到了多少观众面前!!! 几个人顿时又想抱头痛哭了。 …… 体能训练、唱跳乐队排练、酒吧表演、录像复盘,时间排得满满当当。 若是一般的选秀节目,都还会有摸鱼的空隙,但放在“不是灰”和“千色”这里,每分每秒都需要集中注意力,一天下来身心俱疲,连失眠的困扰都没有,洗完澡吹完头发沾枕头就睡着了。 过了两天,祁霜向秦绝申请两团轮换演出,成功获得许可,除此之外,他们还自发地给对方当观众,互相整理失误之处、提出修改意见,两个偶像团都在惊人的团结氛围里继续进步。 秦绝的体能训练计划也进入了下个阶段,一个团筹备演出时,另一个团就会被她拉到相应的场地,日常充实而纯粹。 “我知道男人经常裸上身有利有弊,不过作为偶像,身材的确也是实力之一,不能落下。”这日,游泳馆旁,秦绝坐在泳池边扬了扬计划书,“里面没有旱鸭子是吧?热身运动过后,浅水区,十……八个来回。” “老师!”迷弟杨继晗激情举手,“你刚才是不是想说十个来回?” 草啊!倒也不必这么耿直! 其他四个人心头剧震。 这小子在军训里一定是常见的缺心眼选手。 秦绝悄然弯了弯嘴角,颔首:“嗯,那就十个来回,去吧。” 杨继晗遂被另外四人气势汹汹地架到换衣室…… 唉,看看隔壁姜卿娥,再看看杨继晗,太惨了。 不过,“团欺”这种设定还怪可爱的,或许会有粉丝很吃这套吧。尤其是杨继晗委屈巴拉的大眼睛放在那,很难不想让人揉揉脑袋。 “千色”在包了全天的游泳馆里娴熟热身,很擅长体育运动的梁毅轩给队友们说着注意事项。 经过了先前的训练,即使是最瘦弱的于蓝也能看得见腹肌的轮廓了,放眼望去,一排五个人,身高依次排列,像个WiFi信号,性情容貌身材各异,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异常养眼。 秦绝不为所动,闭眼沉进影视空间。 一群小孩有什么好看的,没一个能打。 “千色”五人凑在一起的画面很有男子高中生日常的感觉,嬉笑打闹,沙雕吐槽,都被无人机忠实地收录进来。 “还有最后一个来回!” 杨继晗碰到泳池边缘,仰头大口呼吸两下,给自己鼓劲。 霎时间,他旁边的夏淞深深吸一口气,猛然向前冲出一大截! 其他四个:惊!好厉害! 这家伙总是在奇奇怪怪的地方出现神奇的存在感!! 然后就见夏淞慢慢沉了下去…… 其他四个:……草啊! “你个爆发型选手忒吓人。”把夏淞捞起来的梁毅轩陕省口音都出来了,“腿抽筋没有?” 夏淞绵软无力地瘫在梁毅轩身上,宛若一条咸鱼。 在影视空间里复习完前两天的课程,秦绝睁开眼睛,习惯性扫视一圈。 “刚才谁偷懒了?”她语气平静地问。 自从这群小家伙不再公司宿舍两点一线,也比以往皮实了不少。 时晏眼珠一转。 于蓝慢悠悠地举起手来:“是我。” “加两个来回。”秦绝从椅子上站起,目光落在一处,眉头微微皱起,“池子边上的薯片渣,谁的?” 杨继晗浑身紧绷。 “……也是我。”于蓝再次举手。 空气似乎凝滞住了。 秦绝视线冷冷扫过,众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不敢喘气。 “再加一倍。”她淡漠道。 秦绝话音刚落,泳池不远处的置物篮里同时传来五个手机的震动声。 早已熟练使用APP的“千色”几人都知道,那是犯错加训记录单更新的响动。 于蓝又被记过了。 “千色”五个人里,于蓝被记过的次数是最多的。 杨继晗和时晏心虚地低下头,犹豫几秒刚想抬头坦白,于蓝却已经做好了加训的准备,再次下到泳池里了。 夏淞面无表情地抱着双臂,落在于蓝身上的眼神幽深不明。 结束后,秦绝赶回沪城。 “啊……抱歉啊蓝哥。”总喜欢跟人肢体接触的杨继晗半趴在于蓝身上,“又让你背锅了……” “没事。” 于蓝还是慢吞吞的,很佛系的样子。 每一次队友有了什么无伤大雅的小错误,他都会把责任担过来。 “千色”都是心思清明又懂事的孩子,于蓝这个才加入团队不久的新成员,既不仗着实力趾高气扬,性格还这么不争不抢,包容极强,早就在日常里被其他人接纳。 “于蓝真的好有哥哥的样子啊。”时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跟毅轩是不一样的哥哥。” 团内年纪最大的西北汉子梁毅轩经常以老大哥自居,为人很是仗义,不过也相当有原则,不会像于蓝这样替人背锅。 “一个像爸一个像妈。”夏淞语出惊人。 “好家伙,兄弟情变伦理档。”杨继晗没心没肺地笑出声,“那小太阳岂不是……” “我也是要面子的好吧!”时晏瞪他一眼,忍不住乐了,“继晗你也只比我大,咱们俩是同一水平线的哦?” “呃啊。”杨继晗毫无战斗力,举手投降。 于蓝看着他俩闹来闹去,露出个很柔和的笑容。 夏淞微妙地啧了一声。 第一百八十六章 开展副业 “?”楼岚愣了愣,“回去带学生?” 又过一天,“不是灰”训练结束后,秦绝把楼岚叫了过来。 “是,我看过政策,退役兵去做大学军训的教官,或者在安保部门做培训指导,申请都很容易。”秦绝微微点头。 楼岚表情闪烁不定,迷茫和自我怀疑各占一半。 “别担心。”秦绝笑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不是说你做得不好,在赶你走的意思。” 酒红头发的小姑娘心中一定,有点不好意思地露出很浅的笑容: “那是?” “当然是策略。”秦绝高深莫测地笑道,“你知道我昨晚给梁毅轩和杨继晗布置了什么吗?” “知道。” 现在他们每天回到宿舍都会分享一下信息情报,不再像以前那样多多少少顾忌着竞争而选择隐瞒了。 楼岚想了想道:“梁毅轩每天录制架子鼓的演奏视频上传投稿,杨继晗去特定的地点录舞。” 秦绝颔首:“知名音乐区UP主和知名舞蹈区UP主,梦幻联动。” !! 楼岚眼睛一亮。 “这就叫先走群众路线。”秦绝两只狭长的凤眼眯起来,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不过,你的条件更特殊,就更好了。” 她收起这副算计的神情,又笑道,“而且,看得出来,你偶尔也在怀念部队里的日子吧?” 楼岚诚实地点了点头,嘴角有些细微的笑意。 她一向对自己的武力很有信心,即使被秦绝狠狠吊打过了,但在“不是灰”和“千色”这几个人里,还是能站在战斗力顶端的。 这几天的酒吧演出,尽管概率很小,也偶尔会遇到不三不四的醉酒客人。每一次不仅“千色”那边会站出来护着人,楼岚也会跟着出头。 “真正走进社会,很危险。出道以后,肯定也很危险。”楼岚对秦绝说,“老师,我很强,我得保护她们。” 坚决的眼神,认真的表情,笃定的口吻。 这是楼岚对队友与众不同又实实在在的关爱。 “你在部队学到的精神倒是不错。”秦绝一笑,“所以,为了保持这份勇于承担、甘愿守护的信念,适当地找一找从前的感觉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 “我明白了!”楼岚很有底气地答道,笑容也更明显,“我会在训练的空档准备证书和考核的。” 这段跟着秦绝学习和训练的日子里,她能感觉得到师生之间的宝贵情谊,现在一听说自己也有可能成为教官,真的生出了一些兴趣。 “嗯,加油。” 秦绝并不打算告诉楼岚,从营销策略的角度来看,“少女偶像也是美女教官”是个不错的卖点。 这孩子坚定赤诚,比起这些弯弯绕绕,还是让她好好感受那股独特的感情吧。 等出道,甚至演唱会之时,说不定楼岚带出来的学生就是她的第一批粉丝。 偶像和教官,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职业,要两手同抓必然会面对极大的压力。但,又有谁规定偶像不能去做这些工作呢? 一个优秀的人自然能兼顾许多事业,就像偶像可以做主持人,做画家,甚至做播音员。 跨界,就是要跨得够宽够远才更有趣。 比起“千色”那几个,“不是灰”的小姑娘真是要省心多了。 秦绝老父亲般笑了一会儿,叫来了邢羽菲和姜卿娥。 “听楼岚说了吧?”她开门见山。 “老师,我可以去芭蕾舞剧团参演。”邢羽菲来的路上就想好了,甜甜一笑。 “反应真快。”秦绝笑道,“你够聪明,我什么都不用说了。” 这四个人里,邢羽菲最通人情世故,考虑事情分外细致周全,除了在涉及底线时绝不让步,其他事上都心思奇快,处理得八面玲珑。 就像现在,即使秦绝不说,邢羽菲听了楼岚的话,也能猜得出来这是一种特别的营销策略,出道前积累人气,不仅能多出一份人设上的惊喜,也让粉丝有矿可挖。 不等秦绝安排,她自己就已经想好了选择,主动配合。 “你们两个为什么要做偶像?”秦绝随口聊道。 “想尝试各种各样的舞台。”邢羽菲莞尔,“我家境还不错,教育也很宽松,反倒觉得生活很无聊,总是三分钟热度,每天浑浑噩噩的,没有真正想努力的目标,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想做什么。” “加入‘不是灰’之前,也只是想随便混混日子,试着做一做偶像,如果没意思了就离开。不过,遇到了队友,遇到了老师之后,从来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有干劲!虽然很累,但是很开心!” 邢羽菲学着姜卿娥的模样,元气满满地握了握拳。 “真好。”秦绝乐了,邢羽菲三观完整,对情绪和状态的调控都很出色,已经不需要她再多提点,“那,加油。” “嗯!” “娥子,你呢?”秦绝转向姜卿娥。 “唔……”姜卿娥双手撑着软乎乎的脸蛋,“就是很想和大家一起呀,感觉像在学校宿舍一样。我还没有过住宿舍的经历呢。” 她与邢羽菲都是家境极好的那类,比起阅历丰富心思玲珑的邢羽菲,姜卿娥是被家里保护得太好,从小呵护到大的,也就一直没什么戒心和心眼。 不过,这样一份纯真和干净着实难得。 “我觉得Ungrey的大家都超厉害。”姜卿娥在椅子上晃着脚,眯眼笑着,“菲菲很细心,岚岚超酷,又帅又能打,祁祁好勇敢,带着我们一起向前走,这些超级厉害的地方我都没有,所以才更喜欢和她们呆在一起。” “就感觉,好像自己也多出了许多人生的可能性一样。” “娥子也超厉害的~”邢羽菲笑嘻嘻拥住她,伸手捏捏姜卿娥的脸,“你好治愈哦,看到你就开心!” “哎哎,是吗OAO?” 姜卿娥懵懵地一歪头。 秦绝看得直笑。 “不是灰”里,祁霜锐气果敢,是冲锋的利刃,邢羽菲润物无声地挡走暗枪和话术,楼岚则在直白恶意前挺身保护队友,而姜卿娥,散发着独有的安定感,看似是被层层守护的那个,其实也在为同伴回馈着积极温暖的氛围。 女孩子间的情谊,细腻,体贴,坚定又温柔。 “娥子的任务很简单。”秦绝看着她俩,眼神更慈爱了,“喏,去做美食博主。” “诶!”姜卿娥顿时双眼发光。 “去吃你感兴趣的网红美食,然后在社交账号上发照片,做食评,小视频和吃播也行,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秦绝笑道,“但别忘了,这可不是玩闹,还得认认真真地做。” “对待食物当然要认真!” 姜卿娥用力点头,“上次于蓝做的小饼干就很好吃!只是可惜糖粉放多了百分之十吧,口感有点腻……” “比例都能尝出来?”秦绝有点错愕。 “嗯!”姜卿娥一拍饱满的胸脯,“我的味蕾超厉害哒!” 好家伙,本以为是呆萌小吃货,没想到竟是专业品鉴人。 秦绝肃然起敬。 “那你加油,争取在美食杂志上占一块专栏。” “好耶!” 还可以有这么棒的副业吗?燃起来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时晏 “嘶。” 油点迸射,时晏猛地抽回手,在围裙上蹭了两下,苦着脸重新拿起锅铲。 “我来吧。”穿着睡衣的于蓝趿拉着步子出现,按了按他的肩膀。 “没事没事。” 时晏笑着摆了摆手,熟稔地把已经成形的煎鸡蛋铲到面包片上,“意外而已啦,刚才太困了,没注意。” 于蓝慢慢地点了下头,拖着步子走开,没过一会儿又回来,手里拿着冰袋和牛奶。 “不要烫伤了。”他还是慢吞吞的,抬手把牛奶放进微波炉。 “好——” 时晏嘿嘿一乐,“夏淞呢,还在睡吗?” “嗯。”于蓝把挡住视线的刘海扒拉到一边,打着哈欠,“他昨晚写rap词写了好久。” “啊哈哈哈,他就是这样啦,状态起来灵感爆发的时候特别忘我,然后爆睡好久。”时晏把夹着鸡蛋的三明治裹起来放进保温盒。 微波炉“叮”的一声,于蓝拿出牛奶放在保温盒旁边,又去开豆浆机。 “谢啦。”时晏笑盈盈的。 明明是他的事情,于蓝也还是会一样早早起床过来帮着做事。 “没关系。”于蓝道,“习惯了。” 正说着,豆浆机轰轰作响,屋内也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没过一会儿,就见杨继晗背着鼓囊囊的包冲了出来。 “小太阳!蓝妈妈!爱你们!” 他把保温盒和牛奶一揣,风似的跑远了。 “……”于蓝额角一抽。 不要男妈妈! 时晏笑得抖了抖,围裙带子从肩膀掉下去。 “呦,起好早。”梁毅轩也提着裤子出来了,“哎呦,队长你这个黑眼圈……” “早上好啊。”时晏揉了揉眼睛,“没事,我去补个觉就行了。” “让杨继晗去便利店买点吃的不就好了。” 梁毅轩路过时揉一把时晏的头,又非常自然地接过于蓝递来的豆浆。 杨继晗每天都要出门录舞,在各个广场和商场天台打卡。梁毅轩要好一点,在公司的琴房录视频就行。 “时间来不及呀,问题不大,顺手而已。”时晏笑了笑,打了个哈欠。 “快睡觉吧。”梁毅轩道,“于蓝你也是,起这么早,一会儿练舞眼睛都得闭上了。” “嗯——。” 时晏边往卧室走边嘟囔,“话说昨天祁霜也接到任务了。唉,好紧张……” “还有我和夏淞呢。”于蓝从后面趴在他身上,两人摇摇晃晃地往回走。离远了看,很像一个玩具熊抱着一个更小的玩具熊。 “嗯。”时晏恹恹地点点头,眼皮已经在打架。 他跟于蓝回到三人宿舍,挤在床上迅速入眠。 …… “知道祁霜在做什么吗?”秦绝问。 “在livehouse有固定的solo演出!”时晏想想就替她兴奋。 “不止这个。”秦绝扔过来一份资料,“作为队长,要补习的地方还有很多,你也是。” “好、好的。” 时晏赶紧收好这份厚厚的册子,随手一翻,里面密密麻麻地写了许多以后公演舞台、采访拍摄时的注意事项。 “还有这个。”秦绝又拿出一本,“你们跟‘不是灰’的配置不一样,队长和MC都是你。” 这本更厚,写满了回答问题和平时处事时可能出现的小陷阱,一些必须要熟练掌握的话术,还有必要时给队友圆场的方式。 “……嗯,好的。”时晏老老实实地接过来。 “这两本都背下来。”秦绝语气毫无起伏,“然后是你的副业,去天桥唱歌。” “哎?” “就是你想的那样,街头卖唱。”她说道,“你和祁霜各自的收入,直接决定第二天还能唱几首,换算比例一比十。” 也就是说,如果收到了二十块钱的小费,第二天就只被允许唱两首歌。 “唱歌的地方自己选,选远一点,别让人看见你每天回公司。” “嗯,嗯!” 时晏脸色有点发白,但仍然抬起头来坚定地应了声。 然后就被秦绝弹了个很痛的脑瓜崩。 QAQ?! “老师……?” “你是不是傻。”秦绝用一种混合着怜爱和无语的眼神看着他,“除了刚才那些玩意儿,你还得保证体能训练、团内排练,正常人难道不会觉得这些工作加起来太多了吗?怎么,这么喜欢加班啊?” “呃……可是……” “累了,就要说。”秦绝敲敲孩子脑壳,“你是不是在想,其他人也很累,也很努力,所以身为队长的我就更不能喊哭喊累了?” 她又道,“担心杨继晗营养跟不上,这几天的早餐都是你起来做的吧?” “于蓝也有帮忙。”时晏小声道。 “他等会再说。”秦绝无情打断,“时晏,你经常对别人很好,好到可以忽略自己。” 有点付出型人格的意思,总把别人的需求看得比自己的需求更重。 “嗯……多累一下也没关系嘛。”时晏低下头笑笑,“不碍事的。” 平时大家都很惯着他,那么多多回馈也是应该的。 “你挺适合做偶像的。”秦绝又在使用突然转话题大法。 “诶?”时晏一愣。 很好,又成功了。 她心里暗笑,伸手去rua时晏毛茸茸的脑袋瓜:“偶像很需要你这种服务精神。” “用最冷淡的词汇来描述偶像和粉丝间的关系,就是商品与顾客。”秦绝淡淡笑道,“在你们的演唱会上,粉丝就是买票来享受的客人,而你们则是提供服务的人。所以,这种奉献精神是很不错的。” 把每个人都放在心上,这也是时晏特别招人喜欢的原因。 他甚至会注意秦绝最喜欢的pocky口味,都快赶上张明了。 热情、开朗、体贴,真的像个暖融融的小太阳。 “嗯!”时晏对被rua来rua去已经习以为常,笑道,“我很喜欢看到别人开心的样子,之所以想做偶像也是因为这个。” “我想被粉丝喜欢,也想让她们在喜欢我的时候都开开心心的!” “了不起的目标。”秦绝赞道。 难怪时晏会被柳华珺挑中成为队长,他自然而然地就契合着粉丝追星最看重的精神需求,不仅如此,他的身上还有一股强烈的吸引力,想让人陪着他一起成长,一起见证每一件有意义的事。 “但你得学会把任务和责任分担给同伴。”秦绝伸出一根食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又展开手掌,“你不是一个人,你是五个人里的一份子。” 她随口编了个在演出时因为一直担心队友出错,反倒自己出错了的例子,“别太过关注其他人而忽略了自己,注意平衡。” “要是你因为每天帮杨继晗和梁毅轩做早餐,睡眠不足,反倒身体出了问题怎么办?在小事上多依赖些队友,不要大包大揽。” 时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嗯,明白了。” 唉,乖小孩教育起来就是轻松。 像杨继晗那样既实在又缺心眼的,时间长了,很容易会潜意识里把时晏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这就不好了。 明明两方都没什么大错,感情也很好,却因为类似这样的小细节积累出矛盾,最后各自难受,一方觉得付出太多很委屈,另一方也觉得为什么你要默默忍受不跟我说,这一类事情常见得很。 小至室友,大到夫妻,多多少少都有过这些因误会产生的摩擦,要不然说狗血诞生于现实呢。 “明白就好,别搞得跟谈恋爱似的,让杨继晗自己做饭去。”秦绝吐槽道。 时晏脸腾地一红:“哎哎哎?” “你们这几个熊孩子正踩着青春期的尾巴,我还得好好问问呢。”秦绝挑了挑眉,“别到时候没跟隔壁‘不是灰’擦出火花,反倒内部消化了啊。” 她倒是没什么早恋的概念,只不过快要出道了,作为提供情感需求和男女友人设的偶像,肯定要单身好久。 时晏兴许没发觉,但夏淞很可能有点问题。 第一百八十八章 “银河系” “你觉得夏淞是怎样的人?” 秦绝像在做访谈节目,懒散地向后一靠。 “很好啊。”时晏谈起竹马,整个人放松许多,轻笑道,“小学的时候他因为长得太好看,经常被排挤,人也总是躲在角落里不说话,我就找他一起玩,然后发现夏淞他其实特别有趣!” “有人酸过你们俩吧?”秦绝一副过来人的口吻笑道。 “啊,确实有。”时晏略略回忆了下,表情没有很苦恼,“我们熟悉起来之后,我的好多朋友觉得我被抢走了,但是夏淞不在乎,我也还是会和以前的小伙伴一起玩,生活没什么变化,他们就没有再提了,还跟夏淞道过歉,大家关系都很好。” 哦豁,这天然的中央空调海王体质。 秦绝暗自感叹着。 并丝毫不觉得自己膝盖中了一箭。 “家长呢?”她随口问。 “还好,我们两个在家长堆里很受欢迎。”时晏笑着挠了挠头,“夏淞妈妈羡慕我很开朗,我妈妈羡慕夏淞气质超好,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互相是对方的别人家小孩了,还挺好玩的。” 秦绝失笑:“听起来蛮有趣。” “嗯!虽然说起来有点那个……不过我很不喜欢一个人呆着。”时晏有点不自然地摸摸鼻子,“要是身边没了朋友,肯定会超级寂寞,做事的动力都会下降,好在还有夏淞一直陪着我。” 他说着说着,突然有些触动,感慨似的露出笑容。 “其实……周围的人一直‘小太阳’‘小太阳’地叫我,我没感觉到有什么特别的。“时晏腼腆道,“但是夏淞真的很好很好,从来都不会因为他只有我一个朋友,就要求我必须陪在他身边,反倒是我经常去黏他。” “就,哪怕我去关心其他人,夏淞也只是默默地看着,就像沉默的银河系。” 时晏轻轻笑道:“小时候连家长都会说,我是太阳,夏淞是很好看但存在感没那么强的星星。不过,我倒是觉得他是更广博的那个,像银河,像宇宙,正是因为有他在,我才可以毫无保留地交更多的新朋友,为别人付出。” 银河系里的太阳。 感觉真不错。 “这些话你有和他说过吗?”秦绝笑问。 “男生之间讲这个,哎呀,好内个啊!”时晏一脸被迫害得手足无措的模样,“老师不要告诉他啊!” “好,我一定告诉他。”秦绝颔首。 “啊啊啊啊啊orz……” 时晏欲哭无泪。 有种被人揭了老底的感觉,好羞耻啊! “行了,回去训练。”秦绝逗完孩子心情很好,浑身上下写满了老人家无聊的恶趣味,“除了天桥唱歌的任务是你自己的,剩下的和队友分一分。” “明白!”时晏脸还红着,赶紧溜走。 “把夏淞叫过来,顺便今晚不用等他回来了。” “诶?”时晏愣了愣,“好的!” 他临走时犹豫地看了秦绝一眼。 老师……老师不会对夏淞做什么吧? 为什么突然好担心! …… 秦绝带着夏淞上了出租车。 “一个约会。”她把暗号报给司机,余光瞥见夏淞的神情呆滞了。 “想多了,跟你没关系。”秦绝平静道。 与此同时,夏淞面前突兀地出现了一只手,啪地打了个响指。 !!! 夏淞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瞳孔一缩。 完全没有发现! 究竟是什么时候伸过来的……?! “等到了地方,教你点新东西。” 秦绝还是没忍住,夏淞的资质太好了,就算不去做暗杀的营生,多学点技能也不错。 夏淞似乎非常不习惯单独和时晏以外的某个人呆在密闭环境,气场一直紧绷着,隐隐有些警惕。 出租车稳稳停在了某个仓库前,秦绝打开车门,下车时转回身对着司机笑了笑。 “车开得很稳。” ……变换了容貌的迟川苦笑一声:“又被您发现了,老大。” 老大?! 刚下车的夏淞表情古怪,看向秦绝的眼神更加惊悚。 秦绝给了这孩子一个不可捉摸的笑容。 夏淞:(°ー°〃)?? 迟川也露出探究与犹豫并存的神色,特地仔细打量了两眼夏淞。 感觉没有程总帅,那没事了。 秦绝无语地横了迟川一眼,摆摆手,带夏淞进了仓库。 她伸手摸向门边墙壁,开关按动的时候竟然没有声音,偌大的库房骤然明亮,夏淞下意识微微眯起眼睛。 等适应了光线再睁开时,就禁不住错愕地张大了嘴。 “老师,这是——” 秦绝已经往前走了几米,一个人站在各种光是外表看着就很神秘的仪器中间,正伸手把玩着什么东西。 “难得遇到你这种自带天赋的,不好好培养一下可惜了。”她此时很能理解贺栩的心情,笑了笑,“来,夏淞同学,尝试一下操控人心的感觉。” “什么?” 夏淞刚一怔愣,突然胸口重重一震,迟钝了半秒才意识到这是秦绝打开了音响。 “你在高兴。” 较中性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话音刚落,封闭的仓库内就响起了一段音乐。 三四种乐器交叠混杂,错落有致,仿佛展开一副早春美景图,日光和煦,鸟鸣悦耳,让夏淞恍惚见到年少时和时晏一同倚靠着午睡的大树。 他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下一秒,乐段急转而下,沉重的大提琴铺开底色,鼓点缓慢下落,一向柔情的小提琴无端变得刺耳且尖锐,直指向心窝处,好似内脏也跟着被搅动,升腾起说不出的隐痛与烦闷。 夏淞表情一变,紧紧皱起眉头。 又过了两个八拍,影影绰绰的水流声似从远方响起,空灵得仿佛不存在于人世的女声带着天神般的傲慢,不含感情地吟唱着,起初还令人心神舒缓,但渐渐的,深藏在记忆里的痛苦往事就在这种迷幻的声音中被一点点挖开,沉甸甸的,直接逼出了两行眼泪。 乐声戛然而止。 夏淞久久才从难过的感觉中回神,等反应过来后,顿时脸色煞白。 这是怎么做到的?! 仿佛把人变成了精准的机器! 要笑就笑,要哭便哭! 不、不对,老师刚才说的是——操控人心? 夏淞愕然。 秦绝放下手里即时调控乐段的仪器,浑不在意地坐在桌上,耷拉着一双长腿看向他。 半分钟后,夏淞的惊异恐惧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幽深而危险的眼神和微微上扬的嘴角。 “老师。”他难得没有掩饰住这份可怕的状态,极其轻微地出声道,“您要教我这个?” 他的声音虽轻,却因为仓库里的回声加持,平白增添了一份诡异。 “这不是我的技术。”秦绝还是那副悠然模样,“以后有机会的话,带你去见真正的老师。” 小狐狸对声音的把握出神入化,末世里,她可是也多学了两手的。 现在拿一点粗浅的东西出来,会造成怎样的化学反应呢? 真是令人期待。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夏淞 夏淞点点头,半晌,轻轻吐了口气。 “我的掩饰还是太差劲了吗?”他轻轻笑着。 “并不。”秦绝喜欢直来直去,现在把话说开了,整个人的状态更加舒服,“像我这样的寥寥无几,我想你不用担心。” 夏淞笑了笑,走过去拿了把最近的椅子,坐在秦绝旁边。 “老师,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他像其他人一样,对秦绝有着孺慕之情,只是之前没有表现得太明显。 “不是好人就对了。”秦绝含笑,“我的事一时半会可聊不完,来,说说你自己。” 她颇为好奇,“你的存在感是先天还是后天?” “我小时候丢过一次。” 夏淞直言不讳,“大概两岁,在商场角落。” “当时人来人往,我一个都不认识,可能是出于自保,莫名其妙就学会了降低存在感。” 秦绝微微颔首。 幼崽对于危机的反应几乎是刻在本能里的,夏淞对自己的相貌和其他优势很有认知,为了不让人注意,条件反射地领悟了这项技能。 小孩子或多或少都会点这方面的东西,举个最简单也最基础的例子,偷拿零食还知道蹑手蹑脚,不发出声音呢。 那也是降低存在感的一种方式,只不过没有夏淞用的更高级而已。 “我长得很显眼。”夏淞对容貌的评价相当客观,“如果是大人,还会过来夸赞,但有些同龄人很吵,让人讨厌。” “存在感很低就不会被注意,很安静。而一旦我想被人瞩目的时候,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夏淞微微一笑,“我喜欢这种把他人操控在掌心的感觉。” “你和时晏真有趣。”秦绝挑了挑嘴角,“都很适合偶像这个行业。” “嗯?” 夏淞没料到她会提到这个。 “你喜欢的‘操纵’,不是做营销这种幕后的幕后,暗中引导舆论。”秦绝一针见血,“你既要实时看见被操纵者的反应,又要保护好自己,不引人注意。” “那么,男团出道不是正好吗?” 夏淞的眼神细微一变。 好有道理…… 他原本对偶像这行没什么感觉,最初只是因为好友的请求才一起来的。后来遇到了秦绝,被她展现出的实力击中,这才逐渐显露出了控制欲和野心。 “你在一个群体里,个体融于集体,能很好地控制存在感。”秦绝噙着笑意,“而在属于你的表演部分,又能够通过实力操纵台下粉丝的情绪,让她们为你变得兴奋、疯狂。” “这种理想的实现形式除了宗教传教以外,唯一不犯法的就只剩下做偶像了。” 秦绝懒散地一手撑腮,带着些俯视的角度看向夏淞。 “你的自我认知很清晰,知道自己有些危险的念头,却自有底线,从不过界。” 她笑道,“这样看来,以实力带动观众和粉丝,在舞台上通过表演短暂地操纵她们的情绪,既让她们获得了视听盛宴和精神需求,也满足了自己的控制欲,多两全其美。” 夏淞本质不坏,甚至比时晏都乖巧,所以才懒懒的,平时提不起干劲。 “您这是在戳我的软肋啊。”夏淞完全被说动了,露出无奈的笑容。 “你喜欢时晏吗?” 秦绝突然问。 “?!”夏淞一愣,“啊?” “能愣住,说明你想到了一些方面是吧?”秦绝悠然道。 “这是什么公开处刑啊……” 夏淞单手捂脸,罕见地苦笑起来,“老师——” “撒娇没用。”秦绝道。 “其实没那么复杂。”夏淞放下手,顶着羞耻和窘迫直视着秦绝的眼睛。 那双眼里没有八卦和揶揄,只是很平静,这让他好受了不少。 “时晏就像一个挡箭牌。”夏淞狡黠地眨了眨眼,“有他在,我就可以放心地偷懒了。” 秦绝笑出了声。 “这不巧了。”她言而有信地把时晏说过的话原模原样复述了一遍,“你们俩都觉得被对方包容着,很安心。” 夏淞笑着点了点头。 “他很好,他是天生就适合带领着别人的人。”夏淞的态度非常坦诚,“没有人能阻挡太阳散发光芒的,不是吗?” 他也是被太阳照耀着的人之一,窃喜地享受这份阳光的温暖。 “哦。”秦绝开门见山,“既然不是超出友情的那种,那你在意于蓝的原因是什么?” “您应该知道的。” 夏淞反倒把问题还给了她。 “够精的。”秦绝笑骂,“好,我懂了。” 简单来说,只不过是夏淞担心自己的好友被茶到罢了。 抛除这份担忧和警惕,他对于蓝的观感还挺好的,很有点“只要你也对时晏好我们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的意思。 也正因如此,夏淞和其他人的关系都不赖。 这群孩子,没有一个活在宫斗里,整天勾心斗角。 “在‘千色’中,能让你安心呆在一旁的不只有时晏。”秦绝偏头看他,“你也感受到了吧?” “嗯。” 夏淞笑了,“很开心。” 带起话题的有时晏,活跃气氛有杨继晗和梁毅轩。 如果他想,还可以跟着后两个去闹于蓝,那人还蛮有意思的,只是引人在意而已,并不讨厌。 “不多聊这个了。”秦绝见好就收,“教你点有趣的。” 她从资料上看到过,夏淞从小生活在很有龙国传统气息的家庭里,学的都是书法、插花这类静心的东西,既然耐得住性子,要带他入门就不难。 秦绝抽出几本资料册,叠起来有一指厚。 “都是声音和控场有关的。”她果然没看到夏淞露出苦恼的神色,“掌握了理论,你才能知道如何用舞台表演,尤其是声音和光效抓住人心。” “相对应的任务是,去英皇当DJ。” “什么?” 夏淞惊讶抬头。 英皇是非常有名的livehouse,白天是演艺厅,晚上是夜店,运营很健康,所以才能全国连锁,广受好评。 如果是一个普通的DJ,能在英皇有一份固定工作,简直就是人生巅峰! 这、这比祁霜所在的舞台都更有排面! “对啊。”反正是迟川开的,不用白不用,“人多的大场子,才好让你把理论转化为实践,取得进步。” 秦绝意味深长地笑道,“以后你们五个可是要开万人演唱会的,怎么样,对幕后制作感兴趣吗?” 她可是从平行世界里了解到不少偶像亲自做舞台设计的国民团体,诚意与质量并重,固粉妥妥的。 “……您。” 夏淞彻底服气了,绕了这么半天,居然是在套路他! 但是这种套路,完全不能抵抗! “存在感最低的人,往往全局观最强。”秦绝学着他此前狡黠的模样,“别想偷懒了,好好加油。” 夏淞没了脾气,软软笑着蹭了一下她的手臂。 “太过分了,秦老师。” 秦绝拍拍他脑袋:“小家伙,姜还是老的辣,今天懂了?” 这个喜欢黏人的毛病,倒是真的很像她家小狐狸。 这两人说不定真有些师生缘。 第一百九十章 外界舆论 给了夏淞英皇夜场的工作证后,秦绝留他在仓库里熟悉专业的声学仪器,自己先行离开,赶回沪城。 她特意腾出一天留给家里,刚好跟新来的卿卿认识一下。 这事说来也够好笑的,自从在金梅奖中露了脸,无意中登上热搜,秦绝又引爆了一批网络关注。 有人惊讶发现原来她是《囚笼》里的少年赤那,也有人恍然大悟,心道这不是那个唱《僕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的人吗,怎么好像变模样了? 卿卿们把这种现象笑称为“循环挖矿”,因为秦绝就是这么神奇,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曾经在哪个地方了解过她的作品,只是当时没注意到本人罢了。 更好笑的是,由于秦绝早弃置V博不用,很多路人找到了她的账号,发现下面被夏禹霆的粉丝齐齐控评谩骂,顿时一脸迷惑,有脑子的顺着吃了吃瓜,更加被这群无脑粉丝的行为搞得满头问号,纷纷给秦绝打抱不平。 夏禹霆家的粉丝最近本就非常介意自家正主只能去第一夜,而秦绝却去了第二夜还拿了奖的事情,集体在V博冲蒋舒明“双标”、“黑幕”,甚至编排出了他跟秦绝的不正当关系。 除此之外,就是重新把秦绝“杨柳娱乐太子”、“岑易私生子”还有“公共场所抽烟”的“黑料”再挖出来翻来覆去地讲。 结果这时有路人过来给秦绝说话,立刻戳中了她们的痛点。 【笑死,黑狗的粉还搁这披皮洗白呢?装什么可怜?】 一边叫着黑称,一边疯狂给路人扣帽子。 路人:??? 要不然说人都有逆反心理,一部分路人懒得卷入争端,自动避开,但也有一部分路人被这群粉丝追着骂,骂着骂着,就被激得彻底站在了秦绝这边。 老子就是秦小狼的粉了,你能把我怎样?! 听说秦绝本人都被你们作出V博了,到底谁才是受害者啊,真可笑! 人家有金梅奖第二夜的奖项,人家还有一大堆火出圈的歌,你们家夏禹霆有啥?除了粉丝根本没人听的数字专辑吗? 反倒是正牌卿卿们在V博好脾气地劝说路人不要太动火,还热心地把秦绝说过的话分享给他们。 这么一搞,又衍生出两种不同的情况。 不参与,但围观的路人觉得竟然还有专门的APP,这么和谐,于是试着注册看了看,就被带进了坑。 另一部分路人则非常倔强,表示我就是要伸张正义,我就是要在V博跟她们对着刚。 对此秦绝表示不用理会。 人的思路千奇百怪,唯一能确定的是真心想了解秦绝的,多半都会过来APP玩。 其余的那些,或许是想找个地方寻找存在感,或许只是扯着借口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最终的目的是满足自己的精神快感,是不是在帮秦绝反而已经不重要了。 紧接着,看见秦绝势头起来了,也有无数娱乐小报闻风而动,赚取流量。 【震惊!他竟在机场和粉丝做出这种事!】 【娱乐圈之耻!演员秦绝开口向粉丝索要礼物!】 【私联粉丝?他一次八个!】 各种大尺度标题接连袭来,更多路人点进去吃瓜。 “秦绝的家”APP里,卿卿们笑成一团。 路人:什么?秦绝开口要礼物?太过分了吧!他要了什么啊! 卿卿们:皮蛋瘦肉粥 路人:? 卿卿们:还有八块钱的小笼包o(*≧▽≦)ツ┏━┓ 路人:??? 【秦绝在机场跟粉丝聚众抽烟!!照片都在这了你们还想洗白吗?!】 夏禹霆家的粉丝乘胜追击。 卿卿们一边在家里狂笑,一边在V博分享接送机VLOG。 “对不起但是哈哈哈哈哈哈那是pocky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小狼说得好对,换个思路,V博简直是快乐源泉。 你永远想象不到能在V博看到什么脑回路的人,夺好玩啊,这就叫世界的参差。 VLOG的片段里,视频特写清晰可见,反倒引起了曾经《囚笼》观众的欢脱玩梗,毕竟#pocky三人组#的热搜前不久才下去。 甚至岑易都来转发了卿卿们发的VLOG片段,还开心分享了在金梅奖后台一起吃pocky的趣事。 【哈哈哈哈哈哈岑老板!】 【岑老板当心啊!小狼都是你的私生子了(狗头】 【笑死了,岑哥要不要解释一下为什么小狼和你一班飞机】 岑易遂哭笑不得地晒出跟秦绝在厨房边洗碗边聊天的照片,这是王轩拍的,除此之外还有两人在书房对谈的随手拍,桌子上还摆着本《演员的自我修养》。 岑易的风评本就很好,年初更是一路上升,毕竟这年头,敢于拿个人征信做担保起诉谣言的明星没几个,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一次拿了金梅奖影帝,相当多的人都说他实至名归。 他这一出面,附上随笔小作文,字里行间都是前后辈间感情要好,根本挑不出错来。 尤其秦绝本就没什么黑料,都不用澄清,坦荡荡地摆在那就已经足够。 反观夏禹霆那边,倒是粉丝反复挑事。然而,分辨是不是卿卿实在太简单了,让她报上APP里的用户二维码就行。 那个二维码是实时更新的,上面写着ID序号、注册时间和生成时间,如果造假根本扫不出来“秦绝的家”APP页面,凭借这一手拦截了无数披皮黑。 这么闹来闹去,路人都知道怎么辨别秦绝的真粉了,好多闹事的夏禹霆家粉丝硬着头皮解释“我只是不想注册APP而已啊”、“人家还小嘛不想挂钩征信嘤嘤嘤”,看起来既苍白又好笑。 秦绝以技术力和实际行为守住了她的承诺:外界大雨倾盆,家里风平浪静。 网络上纷纷扰扰闹了好久,虽然也有不少人本能地躲避热门话题,不在乎真相如何,但秦绝的梗实在过于有趣,自掏腰包接送粉丝,不高价集资只让粉丝帮忙带早餐,还有发零食被人误解成抽烟的,各个出圈。 毕竟,有好些人根本不认识也不在乎这到底都是哪个明星哪个演员,不爱吃瓜的,连所谓的黑料和事情脉络都不晓得,但沙雕和有趣是共通的,看到好玩的东西点个转发,真的再正常不过。 【说实话,我对饭圈大战没什么兴趣,本来这几天看见秦绝的名字反复出现还有点烦,稍微了解了一下,发现没几个他的粉丝出现,反而全是义愤填膺的路人和某些别人的脑残粉,偶尔看见一两个提到APP的,也没追着人安利,感觉这孩子管理粉丝挺有一套,起码不招人烦】 某个知名V博博主随口聊着,评论里根本没有卿卿过来控评,不论是“谢谢博主为我们家说话”还是“占位安利欢迎入坑”,一概看不见。 也就是在这时候,《娱乐实习生》终于海选完毕,公布了综艺嘉宾的名单。 第一百九十一章 “他啊……” 【终于等来官宣啦!!期待节目!】 秦绝刚到家就开了直播,弹幕比平时多了不少,热热闹闹的。 “嗯,没过几天就要正式报到了。”她笑笑,朝着无人机摆摆手,“听说有新来的卿卿?大家好啊。” 【你好呀~】 【哈哈哈哈哈哈纯吃瓜路人,过来看着玩玩】 “欢迎。”秦绝笑道,“感谢各位信任我们家的应用。” 毕竟是跟个人征信有关联,好多人为了避免突发事件,都会谨慎注册。 【Zayde!!!!】 【ThanksfortheinternationalversionLOL(感谢国际版#大笑)】 直播间涌现出许多外文弹幕。 自从多国翻译完成,秦绝在外网的粉丝相互安利超级好用的APP,陆陆续续赶来注册,加上在魔术酒吧被现场live圈粉的,日积月累,数量也很可观。 “提醒我了。”秦绝乐道,“建议区里有卿卿想开学习角是吧?最近就安排上。” APP可以自如切换龙国版和国际版,很多外国粉丝通过对秦绝的了解,对汉语和龙国文化也产生了兴趣,课本上教的毕竟浅显,遂在家里提问能不能有交流学习的机会。 而龙国这边的卿卿们也很想找外国卿练习口语,别的不说,秦绝好多歌都是英文,翻唱的时候要矫正发音还挺难的。 两边都有诉求,秦绝自然也乐见其成。 这可是促进国际交互,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多好的事。 就算只是聊聊天,也能在日常会话里多记住两个单词呢。 不知不觉中,秦绝已经为龙国的文化输出贡献了一份微薄之力。 这一次更新除了学习角以外,还多开了个安全保护。 现在APP里的卿卿数量已经将近一万五,男女比例三七开,不论是男粉和女粉,还是女粉之间,都有在家里聊得开心,想要见面的情况出现。 虽然概率极其轻微,但也不能排除有人故意利用社交平台行诱骗之事。 安全保护就是针对这种情况,万一面基时出现什么意外,还能及时报警,一键联系到位置最近的警用无人机,第一时间保障人身安全。 【说起来太可惜了,我好不容易有时间去魔术酒吧,结果小狼不去驻唱了#大哭】 【拍拍前面卿卿,这个真的是玄学】 【偶遇小狼跟等公交一样,越是想遇到,越遇不到orz】 【笑死,过于真实了吧】 【本沪城人在街上溜达了好几圈,完全遇不到人】 【杭城人也一样,已经佛了2333】 【上次绝哥还严肃批评了那些坐城际特快妄想蹲人的卿卿】 【严肃批评也太老干部了哈哈哈哈哈哈】 秦绝去泡了个茶的功夫,弹幕又如火如荼地聊起来。 很多时候,追星不仅仅是向喜欢的艺人奔赴,在这个过程中认识志同道合的好友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一些卿卿因为秦绝结识了许多好朋友,大家一起学习打卡、日常闲聊,追星的快乐也成倍增加。 毕竟,秦绝作为被大家喜欢的源头,还要忙事业、钻研表演,不能够时时刻刻陪伴着粉丝。 卿卿间的相互陪伴,在这时就显得非常温馨。 虽然偶尔也有争执和不合,但绝大多数时都很和睦,即使人越来越多也没有闹出事端。 秦绝捧着保温杯看她们聊来聊去,嘴角含笑。 每次看到家里人,都觉得自己在这世上更踏实了一些,充满了烟火气。 【刚刚看完了《娱乐实习生》的介绍,感觉好好哦】 【会有很多演戏内容吧!】 【好耶!角色增加了!水仙党狂喜!】 【前面的,小心狼嫂打你哦hhhh】 【岑老板好暖呀~好喜欢这种前后辈关系,都是实实在在演戏的人,真好】 【呜呜呜想听朗狼讲讲老岑!双担超开心的!】 “岑哥吗?” 秦绝回忆了一下,“他和岑嫂的狗粮好撑。” 她在前面开车,岑易和柳华珺在后座静静依偎的场面幸福得想让她当场戴一副墨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了,你快秀回去!】 “没机会啊。”秦绝笑了,慢悠悠道,“你们嫂子忙工作呢。” 听闺女说,最近彩虹一代在国内的销售持续走高,甚至给了科研人混论文的机会,新市场新技术新主题,研究文献一篇篇的,惹眼得很。 【你是不是寂寞了(狗头】 【我怀疑前面的卿卿在开车,但我没有证据(狗头叼玫瑰】 “想什么呢。” 秦绝一脸正色道,“恩爱之人,至亲至疏,不要动不动就联想到世俗的欲望。” 【真的吗,我不信.jpg】 【你敢说你没有想嫂子吗#滑稽】 【我真的特别好奇秦嫂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多说说吧球球了——】 【来!不要怜惜我!快把狗粮砸过来!】 “他啊……” 秦绝眼神微微移开,脑子里勾勒出程铮的模样。 都怪这群人调侃来调侃去的,本来她没那么思念过重,真是经不起念叨。 说来,他们还没真正见上一面呢。 秦绝还好,家里的直播,网上的资讯,起码还有些公开物料,程铮却是出了名的从不露面,各个社交平台上对他相貌的描述和猜测加起来能有一箩筐。 等等,这么一想,为什么觉得自己亏了? 秦绝思绪飘回末世,二十五岁的程铮,身上常穿着那套战斗服,架起狙击枪时眉尾会轻轻一沉,击中了,便向上微微一扫,又沉静地垂下,不喜不怒;失手了,眉间就微乎其微地拧出一点结,眼睛眯起,下巴微抬,有股骄矜又不甘的劲儿,像落单的狼,傲慢又挠人。 啧。 秦绝没有焦点的视线突然一沉。 “他啊,就挺辣的。” 她咬了咬后槽牙,轻轻吐字。 【??????】 【草啊】 【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啊啊啊啊!】 【你刚才喉结动了吧!!!我看见了!!】 【嘶,刚才那个语气我没了】 【《不要动不动就联想到世俗的欲望》】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会复读一些让秦小狼尴尬的弹幕(狗头】 【太色了太色了,请多来点!】 秦绝回神,翻了个白眼。 “一天到晚的,想点正经事。”她开口怼道。 【这句话还给你】 【谢谢,请问你在说谁.jpg】 “咳!” 秦绝重重清了清嗓,特意看了一眼老爷子在没在观众列表里,好在没有,悄然松了口气。 不然总有种当着老人家面……嗯……总之怪怪的就是了。 大家都是半百老人,她不要面子的么! 弹幕刷了一片“他急了他急了”,秦绝兀自喝茶,岿然不动,睁眼瞎的技术锻炼得可谓炉火纯青。 “让我看看提问区又多了什么问题。” 慢条斯理地喝完半杯茶,秦绝面色如常,一脸无事发生。 【好家伙,这谁看了不得佩服一下你的演技】 【真的好好笑,绝哥唯一双标的时候就是提到嫂子】 【为什么我在意的点是之前他还很警惕的,现在跟我们聊天越来越放松了】 【+1,都能公开想嫂子了,开心哈哈哈哈哈哈】 【给孩子留点面子吧(狗头】 “这个话题过了啊。”秦绝厚颜无耻地把卿卿们的注意力拉回来,结果刚一打开提问区,笑容就凝固在脸上。 [提问:老秦!换件衣服吧!你到底有多少白衬衫啊!!!] 第一百九十二章 云逛街 秦绝保持着和善的微笑,再次咬紧后槽牙。 “你们这一天天能不能讨论点有用的。” 【我笑出鹅叫哈哈哈哈哈】 【什么叫亲粉丝啊(战术后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但是你的私服真的很堪忧啦!!】 【就是就是,都要上综艺了,多买点衣服吧】 【别人家还有工作室做造型呢,你一天到晚除了纯色就是格子衫】 【男粉震怒,纯色和格子衫怎么了吗!】 【这是程序员标配好不好,小狼怎么说也是演员www】 【什么,秦老师不是程序员吗#问号】 【什么,秦老师竟然不是演员是程序员吗(狗头】 从二月中旬到现在,APP诞生也快三个月了,卿卿们愈发喜欢迫害她。 秦绝收起笑容,一脸无语:“我还有短袖衬衫,怕了吧?” 弹幕齐刷刷地“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真的是——” 秦绝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笑着翻个白眼,“行行行,事儿真多。” 她本来都坐到了书桌电脑前,又站起身,拿了手机往外走。 “秦哥?” 客厅里的张明还在做卷子,耳朵倒是挺尖,马上抬起头。 “没事,跟诸位爱卿相爱相杀呢。”秦绝面无表情,“你好好学习。” 张明:???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秦绝开门走了。 【鹅鹅鹅鹅鹅】 【太好玩了他怎么这么好玩】 【小狼注意安全哇这么晚了还出门】 “我觉得这句话你跟过路人说比较合适。”秦绝身边飘着四架无人机,耳朵里塞着无线耳机,嘴上毫不留情。 【哈哈哈哈哈哈大佬,大佬.jpg】 【秦绝:我超凶的,你害怕点】 【所以这是……?】 “出去买衣服。” 秦绝哼了一声,“不是嫌弃我私服不行吗,提出问题就要同时提出解决方案,来给我挑啊。” 【???】 【救命,你好可爱】 【哈哈哈哈哈嘴上嫌弃其实好宠粉哦】 【被萌死了噫呜呜噫】 “噫。” 秦绝抖了抖鸡皮疙瘩。 沪城作为大都市,不少商场都是二十四小时营业,逛个夜市没什么问题。 “有什么牌子推荐么?” 秦绝边走边问。 仔细想想,末世之前,她的衣服都是江秋月买来的,买什么穿什么,末世之时,能有的穿就不错了,谁还考虑款式如何。 弹幕说了几个常见的品牌,有些很平民有些略贵,秦绝查了查,找了个最近的商场,在深夜散着步慢慢走去。 由森染操控的无人机非常谨慎地只拍特写,避开了各种暴露地址信息的小细节。 即使有人想刻意制造偶遇,秦绝也能娴熟躲过,免得节外生枝。 【金梅奖那套衣服真的太好看了,绝哥多穿西装吧呜呜呜】 【+1,那天看网络直播直接在办公室叫出来了(捂脸】 “西装?”秦绝偏头想了想,“日常穿的休闲款倒是可以。” 当时颁奖典礼的那一套“星刃”好看是好看,但非常修身,真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反而会影响她动手。 基于作战习惯,秦绝的服饰要么紧身,要么宽松,不碍事才是硬道理。 卿卿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在弹幕里出谋划策,有喜欢倪省清新风格的,还有提议英伦的,看了一圈,确切的建议没多少,秦绝反倒对她们的个人喜好一清二楚。 【我好喜欢朗狼那件迷彩外套!送机那一身就已经很帅啦】 【皮带!配饰!耳骨钉!!】 【啊啊啊啊耳骨钉爱好者举双手赞成!】 【锁骨链呜呜呜小狼看我】 “……你们讲的范围也太广了。”秦绝感叹,“绝大多数我都没有佩戴的习惯。” 家庭教育和性别审美摆在那,江秋月宁可给她买一块名表,也不会多添一条项链。 更何况,链条、领带一类的东西也存在些危险性。秦绝初中时要戴学生牌,秦景升就揪着姓名牌的带子把她扯过去,殷红的鼻血一滴滴落在浅蓝底色的学生牌上,画面对比十足。 二次进化后记性变得更好,连带着这些陈年旧事都想起来了。 秦绝淡淡笑了下,按了按头顶常戴的鸭舌帽,伸手一挡,让无人机停留在半空,自己前去询问商场门口旁的保安。 “自媒体拍摄?哦哦,可以,没事儿。” 近些年无人机普及的范围极广,不乏有人专门购买用来自拍、录像的那一种,保安见得多了,并不阻拦。 秦绝配合地在表上做好登记,道了声谢,带着跟拍的小型无人机进了商场二号门。 这些无人机本来就只有巴掌大,即使是拍摄,也距离秦绝有几米远,不至于让路人看见她被无人机包围着,反倒引人注目。 【哎?刚才是在?】 【沪城的商场进门还要写姓名的嘛,这么严格】 “不是。” 不方便看弹幕,卿卿们的文字就自动由程序转化成语音,秦绝偏头听了听,解释道,“刚才是在登记无人机型号,便于监督违法行为。” 有拍照摄像功能的无人机在市面上刚火起来时,也曾与针孔摄像头等科技产品一起被利用,拿来做偷拍、盗录,一度使某些地下产业泛滥发展,险些酿成大祸。 幸好没过多久,秦一科技就推出了监控报警二合一的强力系统,旗下无人机内的小黑盒会自动分析辨别摄录内容,约束着使用者的同时,也为他们提供保护。 哪怕是没有拍摄爱好的人,只要手头余裕,也会买一架秦一科技出品的摄像无人机,别的不说,走夜路都更安心,像自带保镖。 拍摄型无人机在进入大型公共场所先登记也是项明文规定,只不过商场自有监控,很多人都选择让无人机在临时充电站休眠,像秦绝这样随身携带的,才需要特别报备。 【哦哦原来还有这么一说】 【长知识了】 说话间,秦绝已经走进了一家贴着“允许拍摄”标识的服装店,促销员很有眼力地上来迎接她,看到脸时愣了一下,露出那种“这人我一定见过但他是谁来着”的神情。 “不麻烦您了,我先自己逛逛。”秦绝礼貌点头。 “啊,好的,换衣间在那边,有需要的地方您随时叫我。”促销员态度很好,笑着点点头便转身走开,只是半路又回头疑惑地看了一眼。 【好羡慕销售姐姐2333】 【我还很期待小狼被认出来呢_(:з」∠)_居然没有】 “又不是每个人都会看金梅奖颁奖典礼。”秦绝笑道,“我还没到举世皆知的地步呢,不要有奇怪的心理落差。” 【好哒——】 【那边假模特上的套装好看耶,想看朗狼穿!】 “哪个?”秦绝走了两步,停在两个模特前面,“左边的还是右边?” 【全都试可以吗hhhh】 “唉,你们啊……” 秦绝半玩笑半头痛地长长呻吟一声,认命地去拿对应的套装。 【你超级不情愿的样子好好笑,但宠粉的模样真的很靓仔.jpg】 【哈哈哈哈哈好可爱哦】 【他就是嘴硬心软啦www】 我们秦小狼超好的! 在屏幕前看着直播的卿卿们喜滋滋的。 这样家长里短的日子,真的好开心。 第一百九十三章 《致卿》 从九点钟逛到了十二点多,秦绝坐在商场的餐饮服务区,嚼着汉堡薯条,一张帅脸写满疲惫。 【你好惨,我好开心.jpg】 【哈哈哈哈哈哈前面夺笋呐,关爱一下我们朗狼吧】 “我从来就没觉得换衣服这么累过。” 秦绝咽下嘴里的东西,对着手里的半个汉堡异常沉重地叹了口气。 逛街的人,好可怕。 哪怕是她战前总动员的时候都没因为所谓的仪容折腾这么久! 【搓搓hhhh】 【演戏的时候也要折腾好久的造型吧,不一样嘛?】 “演戏是从感情和外形上融入角色。”提到这个,秦绝沧桑的脸终于有了神采,“目的明确,直指重心……和随心所欲地逛街当然是两码事。” 【随心所欲不好吗#笑眯眯】 秦绝没戴一次性手套的那只手托住半边脸,目光远眺,静静出神。 过了半晌,她眼神微微一撇,嘴边泄出一点微妙的笑意。 “就还行吧。” 她笑哼一声。 【哎呀(*ω\*)】 【你开心了!!!】 【这个秦小狼就是屑啦,超傲娇的.jpg】 “咳,今天买的这些够了吧?” 秦绝喝了口可乐,在脸热之前迅速转移话题,“一天换一套,都够一个半月不重样了。” 【噗哈哈哈这么算算确实买了好多】 【狼哥是真的有钱hhh】 【看小狼这么土豪我就放心了】 “土豪不土豪的,本来也不用操心。”秦绝好笑地看向其中一架无人机,“你们总不会也有那种‘哥哥只有我们了’的心态吧?” 她说完自己先打了个哆嗦。 噫,有被恶心到。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在内涵】 【不至于不至于】 【看喜欢的人过得很好当然开心啦!】 “那也让我少操点心。”秦绝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快餐解决,抹了抹嘴,“注意身体,好好学习好好工作,我们的目标是实现共同富裕。” 【笑死,第一次遇到这种不噶韭菜反而一起奔小康的】 【审美上已经在共同富裕了】 【前面男粉握手,本来闲着没事过来挂机的,学到好多穿搭知识】 “看看人家。”秦绝顺势吐槽道,“多么可贵的自我提升意识和积极学习精神。你们就把我当洋娃娃折腾。” 这一套套换的,感觉身上负重都莫名增加了好几倍。 【嘿嘿,你是衣架子嘛】 【怎么穿都很好看,肯定想多看看哒!!】 “说来说去都是你们有理。”秦绝嫌弃地撇撇嘴,笑道,“不过……嗯,谢了。” 起初被各位卿卿们指挥建议着换衣服,确实又无奈又心累,但渐渐的,她也习惯了随看随走,漫无边际地打量着橱窗和模特,好看的就欣赏,不好看的就摇摇头略过,心态渐渐放松。 【嗐,这么见外呢(狗头】 【跟家里人客气啥】 【认识这么久了都没看见小狼在娱乐休闲,每次不是学习就是锻炼的,偶尔也要摸下鱼啦~】 【对对,先前说着饰品好麻烦,后来也主动去打量了嘛,开始有自己的小兴趣了,多好!】 【逛街不重要,重要的是快乐!#点赞手】 “是是——”秦绝垂眼轻笑,“现在轮到你们教育我了是吧?” 她叼着吸管,一手托腮,脚边堆着很多今天份收获的“战利品”。 商场播放着轻柔的纯音乐,夜已深了,人流减少,但仍能看见许多情侣、亲友结伴谈笑。 氛围舒缓闲适,不知不觉中防备就卸下一半,想静静坐在这儿看人来人往。 【秦老师,你现在好有人情味哦】 许敬伊发着语音消息,顾及着室友,声音浅浅的,羽毛一样落在耳边。 “是吗?”秦绝低低吐了口气,犬齿在吸管上留下个小小的咬痕,眼角含笑。 【是的!超级温暖!】 【没错没错,好邻家哦,感觉比之前更亲和了】 【还记得那个被岑哥吓到直接先下手为强的那个秦小狼吗ww那个警惕的少年已经变得很柔软啦!】 【呜啊不要说这个,我好想哭啊突然】 【当时花絮里的秦老师真的绷得好紧,像仙人掌一样浑身带刺】 【呜呜呜呜我的小狼】 【大半年过去了,朗狼越来越贴近生活了~】 【有在好好努力活着呀!!你好棒!】 “……” 秦绝移开视线,低头闷闷咳嗽一声。 搞什么,突然煽情。 她老人家对这种事情最没辙了。 卿卿们看出来她的触动,有的安静注视,有的软语鼓励,也有的笑闹着玩梗,许许多多条弹幕和语音从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那里汇聚而来,像一个个光点,跃动在秦绝身周。 她闭上眼,托在脸侧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异于常人的五感似乎能感受到这些如有实质的温柔。 它们带着关切,带着眷注,溪水般柔情,烈焰般赤诚,像稚嫩的种子落于龟裂的土块,伸展着,舒张着,在秦绝胸腔内鼓动的心脏里深深扎根。 很舒服。 很开心。 如同干涸的河床久逢甘露,一股酸胀而热烈的情绪猛然翻腾上来,像之前的杀戮欲一样,却不再烫得血管刺痛,炽热而温暖。 翻腾的浪潮拍打上岸,噼啪作响的篝火熊熊燃烧,漆黑的眼幕中亮起万家灯火,人声鼎沸,细语喧闹交杂在一处,没有断臂残肢,没有鲜血淋漓,没有揪人心弦几乎喘不上气的激越交响曲,唯有—— 秦绝骤然睁开双眼,深夜的商场,明亮的餐饮服务区,路过的行人,脚边的包装袋,桌上的快餐包装纸,可乐杯内吸管的咬痕,还有她自己。 她坐在这里。 这是一个平安和谐的时代。 她活在这个时代。 是它的一份子。 鲜活、真实、散发着烟火气的一份子。 会哭、会笑、有感情的一份子。 …… 曾经,战友见证了她的人生。 今日,卿卿接她回了人间。 …… 乐段与音符流淌过秦绝的脑海,她深深吸了口气,拿指节敲了敲心口。 “真好,想写歌了。” 秦绝轻轻一笑,几十年过去了,竟在此时灵感如星坠,偶然又必然地寻回一份当年的热忱。 【我听到了什么!!】 【诶诶诶难道有灵感了吗——】 【这次可是你亲口说的要写歌,不许不承认哦!!】 “嗯。” 秦绝回神浅笑,也不多解释什么,摸出随身携带的小记事本。 她指尖轻柔地摩挲着纸面,须臾,有了决定。 原子笔酣然跃动,流畅顺滑,字迹飒然怀柔,一气呵成。 曲名,《致卿》。 第一百九十四章 综艺前期(推荐位加更结束) 这首名副其实的原创歌曲,必然要经过较长的时间才会诞生。 秦绝抓住这一瞬的灵感,浅浅勾勒出了旋律的雏形。剩下的,还得细细斟酌,敲定最合适的器乐编排。 兴许在别人看来,只不过是秦绝又一首作品即将推出,但她心里知道这次不同,这就够了。 秦绝笑笑,收起纸面略显杂乱的记事本,妥帖地揣进兜里。 她打开手机里秦一科技的APP,定位到当前商场,线上租用了一个小型运输机器人,帮忙拿这些包装袋和鞋盒。 付款页面转了转,显示您已租用成功,扣费0元。 秦绝古怪地看了一眼手机的内置摄像头,仿佛透过它看见了某个人故作无辜的脸。 “快一点了,还在加班。” 她咂咂舌,低声嘀咕。 没过几分钟,商场内的机器人就自动根据定位找了过来,它长得像个带轮子的置物架,共有四层,最顶上是抽屉式的,附带密码锁,放贵重物品和饰品都很方便。 “便民利民,真好。” 秦绝伸了个懒腰,把这一大堆包装袋分门别类地放好,剩下几个自己拎着。 【啊,啊这,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吗#羞涩捂脸】 【刚才伸懒腰的时候腹肌露出来了ww】 【铁打的笼子也——】 【哈哈哈哈哈卿卿们矜持一点啊XD】 秦绝无语又好笑地看向镜头,直播间里特写出她的表情。 “回家喽。” 她笑了笑,起身向外走,运输机器人跟在她身后,轮子咕噜噜地转,出了商场,还会自动避开道路上崎岖的地方。 这项识别路段的功能早在两年前就已全面普及,最常见的便是给盲人带路的智能宠物,当时一经推出,立刻引起了极大的社会反响。 程铮先行回来的这几年里,着实为百姓做了许多实事。 哪怕是边远地区的村落,都有大爷大妈念叨着他的姓名,感谢他的功绩。 【是我看错了吗,为什么小狼谈起秦一科技脸上很自豪的样子hhh】 【很正常哇,我也超自豪的,秦科可是我们龙国最强最好的科技企业】 【秦科男粉附议】 【附议+2】 【不是啦,我是说,哎呀,不知道怎么形容】 那位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的卿卿思考半天,无奈放弃。 运输机器人一路送到了公寓门口,才闪着晶亮亮的蓝光自动折返。 家里,张明帮着剪掉衣服吊牌,秦绝一边拿衣架整理,一边随口道:“不早啦,都赶紧睡觉去吧。” 【我不!强迫症一定有始有终】 “都要两点了,注意作息。”秦绝把衣服挂进衣柜,“如果没有随时入睡的技能最好不要作死。” 【膝盖中了一箭QAQ】 【其实我中间已经睡过了哈哈哈哈,听秦老师的声音好助眠哦】 【时差党没在怕的!】 “呼,好了。” 秦绝拍拍手,让张明回去休息,自己带上卧室门。 “去睡吧,晚安。” 【安安~】 【不让我们熬夜,那你也不要深夜补番啦2333】 “我可以在梦里追番,你们做得到吗。” 秦绝哼了一声,非常嚣张。 她说的真是实话,森染的虚幻空间什么都有,只是秦绝都用来练习演技罢了。 【草啊,不愧是你】 【你这奇奇怪怪的嚣张是想怎样啦hhh】 不明真相的卿卿们笑成一团。 秦绝摆摆手,在晚安声里关掉直播。 她知道现在去话题区肯定能逮到许多修仙卿,这就是所谓的“刚在群里说了晚安,又在互动版心照不宣地相遇”,不过怎么支配时间是他们的自由,秦绝倒也没打算以关心之名强行干涉。 洗澡、入睡,次日醒来。 洗漱完毕,一推门,张明已经备好早餐,等在客厅了。 今天去杨柳娱乐之前,秦绝有项工作要做。 《娱乐实习生》即将录制,每个参与的人员都要去指定地点拍摄照片,这是综艺节目的常见流程。 这样等节目播出的时候,才好给后期制作足够的素材,能够在介绍某个人时插入适当的动态图片,帮助观众分清谁是谁。 沪城面积大,秦绝搬家到这里后只在居住地附近转悠,其他地方并不太熟。 这次要去的地方颇远,好在《娱乐实习生》虽然宣传经费不足,工作人员倒是不缺,引导清晰,只要自己上点心基本不会出错。 秦绝有意压低了存在感,没被人认出来,安静排在队内。 她所在的这一区域是演员区,放眼望去,个个俊男靓女,空气里的颜值浓度都似乎上升了百分之三百,哪怕是五官并不出众的,也自有特色。 这一群演员里应届毕业生是最多的,正是刚刚踏入娱乐圈的时候,不少人都清纯干净,灵性十足。 除此之外,也有两类不同的存在。 一是童星出身,有过演艺经历,大学之前就在拍戏,虽然今年也是应届生,却已经算得上“圈内前辈”。 二便是通过海选来的,年龄范围极广,从十几岁到四十几岁都有,体型相貌也各异,有的青春洋溢,也有的气质沧桑。 秦绝正暗自打量,做着基本的判断,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 排在她后面的年轻女孩微微蹙眉,虽说《娱乐实习生》是个糊综艺,但听说评委和制作班底都很好,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这人排队时手机还不静音,不太礼貌啊。 “抱歉。” 秦绝觉察到她的视线,半转身低声道,“下不为例。” 她确实开了手机的静音模式,但在这情况下还有响动,必然是森染判断某件事重要到应该立刻通知她。 秦绝摸出无线耳机戴上。 “阿爸!” 森染的声音果然马上传来,“于蓝不大对劲。” 秦绝眉尾一动。 “好像是接到了家人的电话,出于尊重隐私我没有监控。”森染接着说,“那之后,他虽然还在正常训练,但……但身上的‘死气’变得好浓。” 家人么。 秦绝脑内立刻出现了于蓝的个人资料,父母健在,家庭经济状况中上水平,有个小他一岁半的妹妹。 等等,妹妹…… 秦绝眼神微微一凝,视线迅速定在某处。 隔了一列的队伍前排,十几岁的女孩穿着校服,马尾松松扎成一束,眼尾微微下撇,瞧上去有些阴郁,眸光却很明亮,神情自信,态度落落大方。 “麻烦老师了。” 她登记完鞠了个躬,自动自觉地走到拍照位置。 “介绍姓名就行。”工作人员道。 两台摄像机前,女孩灿然一笑。 “大家好,我叫于青。” 那张和哥哥有六分相似的笑脸,定格在相机中。 第一百九十五章 拍照 够扎心的。 一家两个孩子,相差仅一岁,必然是刚生下不久又怀上。一个叫“蓝”,一个叫“青”,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让当哥哥的心里会怎么想? 怪不得,于蓝他会…… 秦绝微一仰头,借着调整帽檐的姿势轻声道:“先关注着于蓝,顺便查查于青的资料。” “嗯嗯,好的!”森染迅速回应。 说话间,于青已经拍完了照片,秦绝注视着她走远。 这孩子的气质与她哥哥全然不同,一看就是生活在优越家庭下的小孩,被爱着,所以从容。 队伍人虽多,但流程不长,效率很高,十分钟后轮到了秦绝,书桌前的登记人员注意到这个名字,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 “老师好。”秦绝平静微笑。 “嗯。”工作人员点了点头。 即便前段时间网上吵得沸沸扬扬,但不论是夏禹霆还是秦绝,咖位都远远不够成为关注的焦点,也就是岑易参与的那一段更受瞩目些罢了。 现在的秦绝,在别人眼里还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甚有自知之明,也不骄矜傲慢,只把自己当成初学者,态度诚恳谦卑。 “去拍照吧。”写下名字后,登记员重复同样的话,“帽子不能戴。” “好,谢谢老师。” 这时候不必过于收敛,秦绝便听话地摘掉鸭舌帽,随手理了理发型,释放出略强的存在感。 她五官本就出众,二次进化后更是有别样的气度加成,站在这里的可都是与娱乐圈息息相关的人,没几个不用V博,很快就有人认出了秦绝,不大不小地“啊”了一声。 稍有些知名度、被当场认出的,又不只有秦绝一个,她神态淡然自若,向声音的方向略略点头以示礼貌,接着便向拍照地走去。 咦? 站在场边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眼睛微微一亮。 秦绝这一动,就能看得出来与众不同。 一个人行走坐卧的体态在稍稍专业一点的人眼里,都是非常显眼的。 前面那几个小鲜肉演员同样也是皮肤好、颜值高,走路时却细微地重心不稳,摇摇摆摆,自以为有模特的气场似的,很有耍帅的嫌疑。 原本,他们这类才占大多数,旁人看得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但凡事都怕对比,秦绝短短几步路,顿时吸引了懂行者的目光。 比较之中,高下立判。 “好,微笑,可以自我介绍了。”摄影师发出指令。 秦绝站得稳稳当当,腰杆笔直,不缩肩驼背,不前倾探颈,眼神清明温和,虽然也有一股自信在,但却不让人觉得强势,反而有点返璞归真、实力到了自不怯场的意味。 “大家好,我是秦绝。” 她嘴边含着笑意,语速适中,咬字清晰,嗓音略低一些,尾字却很凝实。 这个名字一出,更多的视线投过来。 “OK,下一个。” 摄影师比了个手势,秦绝鞠躬九十度,转身离开。 在她之前离去的演员里还有几个动了心思,故意放慢了脚步,想借机搭一搭话,却没想秦绝过了个转角就脚步飞快,没到半分钟,整个人都不见了。 ??? 这人用飞的? 想搭话的那人狐疑地四处张望了两下,看见了与自己抱有相同目的的人,立刻收回视线,假装无事发生,继续向出口走去。 …… 秦绝直接上了车,向城际特快的车站赶去。 “阿爸,那个叫于青的小姑娘,出来之后就和一对中年男女去对面的快餐店吃饭了。” 载着秦绝的是迟川调派的智能汽车,原来的人工智能进入休眠,权限直接被森染接管。 她在车载小屏幕上播放出了画面。 “嗯,是于蓝的父母。” 秦绝只看了两眼,就在脑内把他们的面容跟当初资料上的照片对比重合,结果高度一致。 “发个消息给时晏,问他有没有看到于蓝跟家人联系过。” “好~” 没过一会儿,森染回复道,“时晏说没见过。” 秦绝啧了一声。 时晏可是“千色”里面最在乎于蓝的人,有事没事都赖在他身边,生怕于蓝到了新的环境、加入新的集体觉得不舒服不适应。 连时晏都没见过的话,确实能说明一些问题。 更别提秦绝带了他们之后,哪怕是最坚强的祁霜和楼岚,都在极其疲惫时给家里人打电话哭过,反观于蓝的父母,儿子在公司培训了一年多,没过问几次,倒是女儿报名综艺,夫妻全部出动,围在身边嘘寒问暖。 非独生子女啊…… 秦绝皱起眉,不多时又舒展开来。 感谢昨晚卿卿们的陪伴,她真正地感觉到自己一颗在末世挣扎起伏的心落了地,终于融入了这个和谐社会。 这种“被接纳”的安心感,光凭言语很难说清。 而连带的益处之一,便是让秦绝更多地学会了从感情视角思考问题。 她在心里考虑了几个对策,于蓝的心结若真是家庭相关,总能有一种管用的办法。 “唉,师者,传道受业解惑……” 秦绝笑着摇了摇头,她本来就够长辈心态的了,现在带着“不是灰”和“千色”,那股责任感,甚至传承感,就无形之中更加浓郁。 这群孩子和卿卿们一样,都是她情感的锚点,让她倍感踏实,对生活和未来产生了期待。 于蓝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更何况,成员的心态也会影响团队的发展。于情于理,秦绝都不会放着不管。 她下了城际特快,直奔杨柳娱乐。 上午这个时候,除了时晏外出卖艺不在,录舞的杨继晗都已经回来,四个人在练舞室挥汗如雨。 ——“不是灰”终于拿成绩击败了“千色”,夺得了综合练习室的使用权。 秦绝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一曲结束,她双手抱臂,视线淡淡一瞥。 “地上的零食袋,谁的?” 光从折痕就看得出来,恐怕是杨继晗回来途中饿了,忍不住打打牙祭。 整个团里,就他一个左撇子。 刚跳完舞的于蓝微微平复呼吸,举起了手。 “对不起,老师。” 他的表情非常自然,混合着恰到好处的愧意和屡教不改的固执,换做任何一个老师或家长,都有很大可能动怒发火。 “哦。” 秦绝看了他一眼,也看了杨继晗一眼。 “加练吧。”她对着于蓝说。 “是。” 于蓝老老实实地点头应声。 从头到尾,毫无怨言。 秦绝静静看着他,眸光深沉。 第一百九十六章 于蓝 上午的训练结束,时晏也赶了回来,五个人凑在一起吃营养餐。 秦绝像是掐准了时间,他们才刚吃完就来到了门口。 “于蓝,出来。” 她的语气不似往常一样毫无起伏,反而是批评时会有的口吻,声音略低,不怒自威。 “好的老师。” 于蓝从小板凳上站起来。 “你们几个,下午的彩排不用考虑于蓝了,晚上的演出也是。”秦绝道。 于蓝没什么波澜的表情突然一滞。 时晏等人惊得相互对视了几眼,接连站起来。 这,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老师真的要按照APP里的记过,把于蓝劝退?! 可那些其实根本和他没关系啊!是他们—— “老师,我们……” “坐下。”秦绝不容置喙道,“假如出道以后某个成员有突发事件无法出席表演,你们难道还当场走入不成?” “哦……哦。” 时晏脑筋转得快,迅速领悟到秦绝的意思。 看来,至少不会减员了。 他松了口气,赶紧给反应慢些的杨继晗和梁毅轩使眼色。 “行了,过来吧。”秦绝对于蓝道。 “嗯。” 于蓝自己都没觉察到他刚才微妙地定了定心,仍是那副有些懒散阴郁的模样,随秦绝走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公司。 正值中午,五月初的阳光已足够明媚,甫一照面便让人下意识眯起眼睛。 秦绝在前面走,于蓝在后面跟,两人沉默着走出了很长的距离。 “秦老师……?” 走了快半小时,于蓝终于开了口。 “哦。”秦绝好像才意识到她带了个人出来似的,随手一指街边的长椅,“坐。” 于蓝听话地坐下。 他的坐姿很乖,不跷二郎腿,也不分开,像矜持的女孩一样双腿并着向后收。 反观秦绝,穿着牛仔裤的两条长腿大大咧咧地敞着,手肘撑在膝盖上,上半身前倾,姿态非常强势,侵入感迎面而来。 “收起你的好孩子面具吧。” 秦绝开门见山,毫不客气。 于蓝瞳孔缩了缩,没有辩解,没有故作疑惑,只是微微低下头去。 “摆出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主动背锅,向队友示好、卖人情,以此融入集体,获得他人的好感。” 秦绝字字见血,没有任何委婉,“同时,自己把握加练的机会,转惩罚为小灶,队友在偷懒,而你在进步,总有一天他们会在你的背锅和担责下懈怠,努力不够,劲头不足,而你,在那时就成了最后的赢家。” “有人缘,有实力,队友不会讨厌你,反而同情你受罚,感谢你的包庇,也不会意识到你在暗中算计他们,而是会先反思自己,陷入自我质疑。” 她面前的于蓝嘴角慢慢撇下去,眼神渐渐沉暗。 “真是熟练。”秦绝幽幽一叹,“你这种把戏,重情重义的梁毅轩看不出来,缺心眼的杨继晗不会发觉,总把人往好了想的时晏更是会主动关切心疼,也就夏淞有所注意,但因为你护着时晏,他也没说什么。” 光是这份把握人心的本事,就不是单纯能学出来的。 秦绝向后靠去,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双手交叉置于腿上,悠然问:“于蓝,你在等什么呢?” “等一个人把这些挑明,然后用它来折磨自己?还是,如果夏淞或者我保持沉默,你就一直这样下去,煎熬在自毁和毁掉别人的选择之中?” 于蓝还是没有说话,垂下来的双手扣紧了,虎口勒出红痕。 “我今天早上看到了你妹妹。”秦绝说。 !! 于蓝呼吸骤然一停,急急抬头。 “她要参加一个综艺节目,我也在。”秦绝继续说,“我还看见她登记出来后被父母拥簇着,进了对面餐厅。” “……嗯。” 于蓝的反应却诡异的平静,甚至赞同地点了点头,“阿青有点低血糖,起太早容易不舒服,胃也有些不好,得少食多餐。” 秦绝悄然眯起了眼睛。 他没在说谎。 于蓝是真心实意地关心妹妹,他并不嫉恨她,连一丁点儿讨厌都没有。 原来如此。 “这就是你为人处事方式的形成原因吗?”秦绝坦然问道。 于蓝顿了顿,“嗯”了一声。 因为有妹妹,所以更年长的那个就必须成为一个“好哥哥”,不争不抢,包容大度,经常背锅,这样才能体现出他作为兄长的爱,是让父母和邻里都满意的哥哥。 他保持了这样太久太久,以至于在“千色”里还是同样的行为模式。 固然有心计,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已经深刻入骨的习惯。 “看资料,你和妹妹的年纪没差多少。”秦绝随口说。 “是的。”于蓝知道她在刻意引话题,露出一点苦笑,慢慢说道,“母亲怀上我是个意外,当时她身体很不好,差一点就因为生产失去了性命。因此父亲一直不喜欢我,他觉得,男孩很皮,在肚子里不老实,是个折腾人的小灾星。” ……秦绝安静听着。 “过了不久,母亲怀上了妹妹。这一次,他们有了经验,把母亲照顾得很妥当,妹妹又健康又活泼,是全家人的小公主。”于蓝轻轻笑了笑,笑容里既怀念又苦涩。 所以两相对比,他这个“灾星”就更不受喜欢了。 分明是自己疏忽,意外受孕,却要怪罪无辜的儿子。秦绝在心里呵了一声。 重男轻女她见得多了,重女轻男还是第一次见,现在看来,偏心和歧视放在哪里都是一个模样。 男孩好动就叫“皮”,女孩好动就叫“开朗活泼”,真是国际驰名双标。 “你的头发?”秦绝轻声问。 “咦,能联想得到吗?”于蓝讶然,旋即又无奈笑道,“不愧是老师……” “你小时候,因为父母的态度不同,以为他们就是无条件喜欢女孩,所以举止都变得像女孩一样文静,形象上也做出了改变。”秦绝说道。 于蓝微微笑着,慢慢点了点头。 “但他们并没有因此而喜欢你。”秦绝说的话分外残酷。 于蓝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于青挺不错的。” 秦绝突然说,“她在镜头前不怯场,自信大方,是个很有前途的小姑娘。” “阿青一直很好。”于蓝脸上的笑意深了些,神情温柔,“她是无辜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向忧郁的眼睛盈满了温情,是家人间特有的那种柔和与爱意。 类似的眼神,秦绝在岑易脸上也曾见过。 父母的偏心没有毁掉于蓝。 十八年过去了,他柔软依旧。 第一百九十七章 疗养院 多好的孩子啊…… 秦绝毫不掩饰地叹了口气。 看得出来,于蓝不是没努力过。 从性格到形象,甚至才华。 时晏是自幼学习唱歌,在大大小小的舞台上千锤百炼,而于蓝,从资料上来看,硬是在自学的情况下练出了极佳的唱功和一手熟练的吉他。 也怪不得柳华珺会把他招进来补足“千色”vocal上的空缺。 于蓝是个标准意义上的努力型天才。 但即便是这么优秀的孩子,也依然得不到父母的眼神。 “你喜欢时晏吗?”秦绝突兀地问道。 于蓝呆了两秒,说:“啊?” “你喜欢时晏吗?”秦绝又问。 于蓝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慢吞吞道:“没有人不喜欢时晏。” “爱情那种?” “噗。”于蓝第一次笑了出来,表情没像之前那么沉郁了,“老师,您不用担心的,我不是跨性别者,也还是想和女孩子谈恋爱。” 把话说开之后,他就不再掩饰自己心机颇深、思维敏捷的事实。 “那果然是时晏的问题。”秦绝颔首。 天然海王,恐怖如斯。 于蓝跟着她笑。 “那时候,因为想努力变成女孩,很多习惯就这么养成了。”他浅浅笑道,“就像很喜欢抱着玩偶睡觉之类的……老师,你有没有觉得小队长很像玩偶?” 秦绝回想了一下时晏的身高和软乎乎毛茸茸的手感,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 “我懂你。” 达成共识.jpg “但杨继晗也不赖啊。”秦绝又说。 时晏跟杨继晗通俗易懂地来说,就是柯基和阿拉斯加的区别,一样好rua。 “……”于蓝的脸上流露出了显而易见的郁闷,“老师,继晗高我九厘米。” “…………咳咳。” 秦绝差一点笑出声。 所以你这家伙只是因为时晏是唯一一个比你更矮的,才每天扒拉着他不放啊! 笑死,有被可爱到。 这一段对话过后,两人间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秦绝自己就有过一段性别认知模糊的经历,那种感觉相当痛苦,她很理解于蓝。 “好了,跟我来。”秦绝站起身。 街边已经停好了一辆车,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向两人点头致意后就默不作声地专心开车。 “轮到给我安排副业了吗?”于蓝主动问。 “是啊。”秦绝坦然,“你今天都回不去了。” “呃,是像夏淞那样的……?” 说实话,于蓝并不觉得自己有操控全场的能力,起码现在还没有。 “并不是。”秦绝拒绝透露,“总之很忙很累就对了。” “嗯,和大家一样,这很公平。”于蓝道。 过了一会儿,又说,“那时晏他们……” “他们今晚要在没有你的情况下在魔术酒吧演出。”秦绝露出慈祥又和善的笑容,“怎么样,担心吗?” “……”于蓝诚实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对大家很信任,但也不会对自己的实力妄自菲薄。 五人里缺少了其中一个主音,恐怕不太好过。 “但这样的情况,以后会时常出现。”秦绝认真道,“你们肯定要适当地做单人宣传,上节目,演戏。成员团聚的时间并不固定,有时甚至很少,少到缺席表演。” “除此之外,也该让那几个小家伙知道知道,没有人故意帮他们掩盖瑕疵是什么样了。” 她说着,看了于蓝一眼。 这人既有天赋又努力,脑子好使得可怕,竟然能从那套体能训练计划里提炼出更适合自己的部分,学会了在唱跳里用唱功弥补队友的失误和缺陷。 于蓝心知瞒不过老师,带着些窘迫和讨好的意味对秦绝笑了笑。 “你啊,看着好像个心机深沉的绿茶,说到底性格还是老妈子。”秦绝对这副纵容的模样可太熟悉了,七军师就是这样,比江秋月还像她亲妈……“溺爱孩子不可取,学学梁毅轩。” “嗯。”于蓝低头笑笑。 “到了,下车。”秦绝说。 于蓝从车里下来,抬起头,肉眼可见地愣住了。 眼前是一座疗养院。 “进来吧。” 秦绝转过头来,微微一笑。 穿过绿意盎然的庭院,她带着于蓝一路走到了院长办公室。 “赵院长。”进门后,秦绝笑着和人握了握手,“不好意思了。” “哪里哪里。”疗养院的院长比她还客气,连声道,“是我们这边麻烦您了。这位就是……” “嗯,这是我的学生,于蓝。” 秦绝介绍道,“他来这里做志愿护工,您看看时间和工作上怎么安排?” 于蓝的脑子有几秒的断层,虽然脸上习惯性的露出了乖巧好孩子的笑容,意识却是懵的。 这,说好的副业呢? 不用表演和唱歌……而是来这里做志愿? “家务活会做吧?”秦绝问。 “哦,嗯,会的。”于蓝赶紧回神,认真听赵院长讲解工作。 “……差不多就是这样。”赵院长温和地笑了笑,“我们这是老年人疗养院,和其他养老院没太大区别,护理这方面有专门的的医护人员,说白了呢,还是担心老爷子老太太觉得寂寞,小于同志多陪陪他们,平时聊聊天、说说话,就够了。” “好,我知道了。”于蓝乖乖地点点头。 他只是惊讶于秦绝的决定,并不反感这个安排。 刚才路过的时候,他看见很多老人坐着轮椅,三三两两地晒着太阳,看起来和自己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年岁差不多,很亲切。 来到这里,让他有点想念家里的老人了。虽然家人的关注点总是大部分放在妹妹身上,但老人家对他依然很好,不能因为区别对待就忽略这份好。 “事不宜迟,今天来都来了,直接开始吧,志愿协议什么的,等晚上走之前再签。”秦绝笑道。 “哎,年轻人啊,就是有活力。真好,真好。” 赵院长笑呵呵的,带着他们过流程。 最先要做的是消毒洗手、除菌灭菌,这座疗养院的设备非常先进,人站进机器里呆几秒钟,就能做到基本的清洁杀菌,很是方便。 “把自己当成砖,哪里需要往哪搬。”秦绝见于蓝还有些迷茫,遂笑道,“战场上也是这样的,可不像餐厅里哪个侍应生负责哪片区域,医疗队只要看到需要帮助的病患就冲上去,办实事要紧。” “明白。”于蓝应声。 刚说完这一句,他就留意到一位腿上摊着书的老太太不小心把老花镜掉在了草地上。 “老师,我——” “去吧。”秦绝点头。 她看着于蓝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帮忙捡起眼镜,不算熟练地打开刚挂上的志愿者腰包,取出清洗剂和眼镜布细细擦掉草叶和灰尘。 又过一会儿,他已经和老人家轻声聊了起来,捧着书念给她听。 秦绝看着于蓝,笑了笑,静悄悄地回到了入口。 她也可以和于蓝一起做志愿,但,这里是他的主场。 于蓝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被爱着。 在这个地方,他能凭借着自己的付出,收获独一份的爱。 只给他一个人,不会被其他人分担走的爱。 第一百九十八章 《娱乐实习生》(一) 一个人,尤其是站在父母的立场上,他或她对子女的偏见有多难消除,秦绝深有体会。 就算她把于蓝的父亲和母亲带到这里批评教育,逼着他们对孩子道歉,又能改变什么呢? “喜欢”和“爱”这种东西,真的很难被强行改变。 就像是再好的、再敬业的艺人,有人明明知道他们的优秀之处,但就是戳不到点,不入坑。即使是钱,也不是人人都在乎。 既然强扭的瓜不甜,那干脆就不要它了。 天底下那么多水果铺子,难道还非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成? 这样的思维,通达洒脱,只是在当前的社会里相对来说不那么常见而已。 末世之中,有太多事情能让人感觉到,人与人之间的真情很多时候跟血缘没什么关系,反倒是每一位真心相交的战友更像家人。 于蓝生长在这样的家庭里,总会被血亲与伦理束缚,哪怕心里知道是父母的过错,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得到他们的认可。 希望这个与偶像不怎么沾边的“副业”,能让这孩子放下对自己的折磨吧。 秦绝在本子上挑了个勾,最不好处理的于蓝也有了改变的契机,这样一来,她也能放心去参加综艺了。 说到《娱乐实习生》,还有个问题需要注意。 那就是真正到了报名的时候,才发现演员的数量比其他领域的人要多得多。 这还真不难理解,即便是大学就读了传媒、艺术类的行业,也时常有人毕业后转型,找一份与专业完全不同的工作。 就算是学习后期特效或编剧文案一类的,也可以去游戏公司上班,影视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但演员却不同,不论是想专心演戏,还是影视歌三栖,又或是去演舞台剧、走综艺咖路线,归根结底都要露脸,本着增加履历和知名度的目的,参加《娱乐实习生》也不亏。 台前幕后的区别,可见一斑。 而数量不均的这个现象,也导致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小组成员比例。 全部打乱且不分类别的抽签,最极端的时候甚至会出现组里都是演员,或一个演员都没有的情况出现。 这个设置乍一看非常降智,但既然这个节目有贺栩和朱子疏这样的人在,按理来说应当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后来一想,兴许这正是老爷子的考量。 现如今的影视作品有个令人无力吐槽的现象,就是制作脱节。 演员不背台词,所以后期配音时口型对不上; 编剧不知道实际拍摄到底是绿幕还是实景,于是就诞生了主角逃来逃去却只在一个地方打转的穿帮镜头; 道具不理解整个剧情的背景,加上沟通不足,宋代剧拿了唐代的器皿,BUG比比皆是。 就像拍摄《白昼之雨》时,何畅和王茗没有考虑到实际的打光,在粗排时屡次走位失误一样。 各司其职固然没毛病,但也不能让各个领域的人都闭门造车。 一个编剧自己没尝试过相应的表情,随随便便就写“眼里三分凉薄两分讥讽”,或者来个“似笑非笑目露凶光”,演员见了剧本也会无语。 这么看来,这种打乱设置反倒很有必要,组里没有演员,那就其他人顶上,组里没有摄像打光,那就让兼职的演员亲自看看,到底人在镜头里会被压制变形成什么样子。 拿晋级的初级环节,让大家都尝试下其他专业的不易,仔细算算倒也不亏。 《娱乐实习生》在报名和海选时期,申请者足足有三四千人,两个月的筛选后,最终参与节目录制的人只有一百三十左右,其中演员的数量比其他类别多了四倍有余。 这还是在刻意保证了性别比例的筛选下。 算上秦绝,女演员共二十三人,男演员二十五人。 哪怕平均分成十组,也至少能保证有两位主角、两位配角,是常见的配置。 秦绝回到书房,翻开笔记。 她对综艺节目里可能会有的矛盾冲突全无兴趣,既然是为了表演来的,那就好好演戏。 影视空间里常见的演绎技巧已经被秦绝过了个遍,现在正进入了二轮复习加三轮实践的阶段,每天晚上都把一分钟当两分钟用,若不是二次进化,体力和精神力还真不一定吃得住。 三四天时间在自我提升中快速流逝,五月十五号,《娱乐实习生》正式开始录制。 沪城。明河区。 一百三十几人浩浩荡荡地进入拍摄大楼,在场控人员的指挥下换上服装。 衣服没什么好说的,简简单单的T恤衫而已,只是根据类型不同有不一样的颜色。 秦绝拿到手的是左白右黑的拼接T恤,腰间有一块已经贴好的姓名牌,写着演员秦绝,像选秀节目似的,一目了然。 女孩子都拿着衣服进了更衣室,一部分男生也走进了隔壁的男性换衣间,也有不少人像秦绝一样,里面本就穿了打底背心,一脱一套完事儿。 “十九——” 远远传来声音,秦绝忍不住笑了:“呦,你也在啊。” 跟他打招呼的是《白昼之雨》试镜时认识的刘哲,排在第十一号,两人还挺熟,哪怕秦绝后来自己做了APP和网站,刘哲也跟过来注册,直播时聊演戏聊得热火朝天。 “嘿嘿,不来白不来。”刘哲是典型的生人腼腆熟人话多,看见秦绝一脸的安心,“这些人里我就认识你,多多关照啦。” “在一个组肯定关照。”秦绝扬了扬嘴角,“是竞争的话……” “嘶。”刘哲显然想起了《白昼之雨》的试镜,心有余悸地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手下留情啊十九。” “你确定?” “不确定。”刘哲乐了,“麻烦全力以赴!” “彼此彼此。”秦绝跟他对了个拳。 认真的演员总是更容易气场相合。 换衣服没给太长时间,只够认识的人寒暄几句。紧接着,所有人又进了化妆间,大家都是来参赛的,可不会有人捧着,节目组只准备了寥寥几位官方化妆师,抢到就是赚到。 也有心思活泛的人,早就去跟化妆组的人套近乎,和同样想练手的化妆师达成友好合作。 还有像那些自己也会简单妆面,又或是已经出道,有公司团队的人,来时就已打点好了造型,在旁站着无所事事,基本把“我是大佬”写在脸上,就等着人来搭讪。 “小狼~” 秦绝正跟着刘哲在排队,熟悉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她还没转过头就露出笑容,顺手拉上了刘哲。 “又见面了。” 秦绝笑道。 邬盎啧啧打量着他:“才二十天而已,为什么感觉你皮肤又变好了。” 她嘿嘿一笑,举起化妆包。 “快点让我练练手!” 第一百九十九章 《娱乐实习生》(二) 没想到还能在综艺里遇到熟悉的人,倒不是说多个朋友多条门路,只是省下了重新认识并判断性情的时间,若是能分在一个小组里,合作效率会很高。 “你怎么也来报名了?”化妆的间隙,秦绝笑问。 金梅奖颁奖典礼的时候,她有听邬盎说起过会有新的工作,没想到也像自己一样来参加综艺了。 “蒋导推荐的啦。”邬盎边给秦绝上妆,边小声道,“多个锻炼机会。” 她在《囚笼》里负责的都是像秦绝和齐清远这样的配角演员,且以特效妆容居多,简历的分量确实不太够。 总不能以后的哪一份工作都要带资进组吧?就算是家里有矿,也太玩闹了。 “也好。”秦绝点点头。 《娱乐实习生》这个综艺节目,虽说是竞赛制度,实际上不仅仅是为了锻炼参赛选手,也是给他们一个被人发现的平台。 说得极端一些,若是有人能在这节目无意中出圈,拿到了戏约或其他影视合作,那随时退赛也是可以的。 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 两人聊天这功夫,秦绝的妆面已经完成。 她底子已经足够好,邬盎只是意思意思修了修,三五分钟搞定之后,又转向刘哲。 现在化妆仅是保证节目录制时不会在形象上有太过拉胯的地方,等走完流程,抽取了关键词,必然要根据演戏的内容来更改妆面。 说到这个,这里大部分人都是光杆司令,没有助理,即使是秦绝这种自有团队的,也不被允许在初赛阶段加入进来。 有的演员很会取巧,提早把保姆车开过来,在车上造型、化妆,然后再进拍摄大楼。这种做法倒是不触犯规则,工作人员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了。 至于评分时会不会白送分数出去,那就是他们本人要考虑的事了。 全员画好基本妆容后,终于被允许进入摄影棚。 《娱乐实习生》的场子不小,呈半包围式,离远了看像两个带弧度的梯形,相对着放在一起。 在摄影棚深处,更宽的那一面便是为参赛选手准备的,左边是空地,右边则放置着指示牌和座位,看来是分组要用。 相对较窄的那边则看得出来是评委的专座,专座过后,是一排排观众席位,此时已经坐满了人,大多都是节目组选取的志愿观众,年龄、性别、职业各异,作为大众评委出席。 评委与选手中间的地面有着不甚显眼的痕迹,看得出来是舞台机关,但还不知道要如何使用。 秦绝安静地站在队伍里,仔细打量一圈。 他们这一百三十几人是通过侧边通路进入摄影棚后台的,难免被观众发现。从现场的惊呼声里不难看出,也有一些粉丝获得了大众评委的资格,进了观众席,此时正兴奋地给喜欢的演员应援。 队伍里的人听到这些呼声,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有些羡慕,有些酸溜溜的,还有些则质疑起节目的公平性,更阴谋论的,已经在心里嘀咕着黑幕了。 有这类心思的人微表情管理都还不到家,秦绝粗略扫一眼,便大致猜到了他们心里所想,细微地摇了摇头。 浮躁的人,又怎么能静下心来好好钻研作品。 《娱乐实习生》没有彩排,全靠场控导演的调度和安排,等所有人进入后台,场控导演拿着对讲机与台前沟通了几分钟,便示意大家按照衣服颜色分别列队。 在这个过程中,摄影棚内已经正式开始录制,灯光亮起,现场摇臂摄像机晃过观众镜头,主持人在一侧流畅且语速极快地念完了投资植入的广告词,微微一鞠躬,向台上走去。 “欢迎各位来到《娱乐实习生》的现场!”主持人温和笑道,“我是林宇钦,真的非常开心能作为主持参与这档节目。” 林宇钦是国内知名的综艺主持,圈龄久,情商高,还是劳模,深受人民群众喜爱。 “我们《娱乐实习生》啊,不论是从节目的立意、流程的设置都非常的新颖,说实话我恨不得立刻就给大家介绍比赛规则,真是相当有趣。” 林宇钦熟练控场,时间把握得很是精准,“但是,节目的主角还没有登台,让我们首先有请各位实习生入场!” 台前大屏幕上立刻播放出登记拍照时的VCR,各种“大家好,我是……”的小片段穿插在一起,明明既常见又朴素,却因为剪辑的节奏、BGM的搭配,看起来颇为热血。 “导演组!”林宇钦刚说出第一个字,后台场控导演就立刻挥手示意相应的人上台。 台前的另一个场控主动带着现场观众鼓掌,气氛热烈。 “欢迎各位导演实习生!”林宇钦笑着请他们站到相应的位置,“编剧组!” 两大重要班底依次登台,导演组有十一人,编剧十二人。 “然后,是我们常常戏称为不分家的——服道化!服装、化妆、道具三组,欢迎他们!” 观众很给面子地继续鼓掌。 “影视制作中不可或缺的摄录美!摄影、录音、美术,欢迎他们!” 合适又自然的介绍中,终于到了最后一部分。 “现在站在台上的,我们这些未来的影视工作者,都是相对来说不那么为观众熟知,却非常重要的幕后人员。”林宇钦笑了笑,“但是,娱乐作品的诞生不仅需要幕后,还需要将故事演绎出来的——”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等着观众配合互动。 “演员!” “没错,没错!”林宇钦笑眯眯地接话道,“说到演员啊,我刚才在后台见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因为他们实在是人太多了,哎呦,一眼看过去,铺天盖地的颜值。” 台下响起一片哄笑声。 “让我们有请女演员组!” “芜湖——” 观众的呼声中,女性演员按身高排成一纵队,走上舞台。 “接下来是男演员组!” 掌声中,终于轮到秦绝等人上台。 “看看,这都是我们娱乐圈的新星。”此时台上已经有了一百多人,但林宇钦毫不慌乱,依然保持着得体又柔和的笑容,“很抱歉要让我们各位实习生站在原地等一会儿了,是的,实习,就是这么残酷。” 大屏幕给出他故作心酸的表情特写,又引来一片笑声。 “好了那为了不让实习生们‘罚站’太久哈,得赶快地请我们《娱乐实习生》的诸位评委老师登场。” 林宇钦迅速转换了神情,可搞笑可严肃,把气氛拿捏得刚刚好好,“他们分别是——” 第两百章 《娱乐实习生》(三) “知名编剧,代表作《红钟》,朱子疏老师!” “哦!!” 《红钟》在去年可是入选了青少年必看电影,同时深得中老年人青睐,林宇钦这话一出,顿时台下响起了响亮的呼声。 一袭长袍、气质斯文的朱子疏从舞台另一侧出现,浅浅鞠躬,坐到了评委席位上。 “著名电视剧导演,代表作《风雨滔滔》、《大唐》,岳扬老师!” 岳扬不惑之年,穿着身半古式的西装,面露慈笑,和朱子疏握了握手,稳稳入座。 “著名电影导演,代表作《湖畔爱人》,曾欣慧琴老师!” 一位身穿旗袍的优雅古典美人在愈发高昂的欢呼中款款走来,曾欣慧琴,四十二岁,国内国际同时享有盛名的混血女导演,与贺栩的地位不相上下。 “知名演员,代表作《江南》、《旧日战辉》,阮紫雁老师!” 国民级别的影后! 她五年前参与翻拍的龙国版《不落的恋人》,至今还在研影陈列馆高居榜首。 可以说任何一位龙国人,对阮紫雁都不陌生。 “谢谢~” 她穿着一身极其干练的职业套装,修身的西服西裙显露出恰到好处的身材曲线,明明已经将近六十岁了,竟还像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白领般,清丽大方。 “不愧是冻龄影后!”就连台上的实习生都忍不住感叹。 四位评委两男两女,依次落座。 “感谢各位评委老师百忙之中来到《娱乐实习生》的录制现场。”林宇钦语气诚恳,带着敬意,“也希望您们能够对我们的实习生们不吝指点,为龙国培养出更多、更优秀的文娱人才,谢谢诸位老师!” 全场奉上热烈掌声,台上的实习生们很有眼力地齐齐鞠躬致谢。 一百三十几人的鞠躬,从视觉上很有冲击力,莫名就让人隐隐激动起来。 “事不宜迟,现在就让我来为大家讲解一下,我们《娱乐实习生》的基本规则。”介绍完了评委,林宇钦的口吻又变得轻快,“让各位实习生心里有个数,看看自己来到这里究竟是怎么个实习法。” “在最开始,请大家上前一步,从导演组开始按照顺序抽取‘分组球’,箱子的内容都是一致的,随意挑选即可。观众朋友们可以在两侧的屏幕上看到特写。” 林宇钦刚说完,便有工作人员推着道具上来,五个一模一样蒙了红布的箱子放在带轮子的移动台上,按距离一字排开。 与此同时,台上看不见的两块屏幕中,一块映出了各个箱子里的景象,每个里面都有十二种颜色的球;另一块则显示着实时的分组信息,有人抽完了球后,就会有相对应的球被划掉。 “这个过程可能有点久。”林宇钦笑道,“抽完‘分组球’的实习生请去对应的位置就座。” 现场摄像给了台上座位一个特写,它们分成了四列,每列又隔开了三部分。 “一百三十二位实习生,将分为十二组,每组十一人。”在别人上前抽签时,林宇钦在旁解说道,“特别注意,这里的分组是完全打乱的,也就是说,十一位导演很有可能——哦呦!” 正说着,就有导演组的两个人抽到了写着同一个数字的分组球。 “让我们恭喜第九组有了两位导演。”林宇钦笑道,“相应的,有至少两组,将在没有导演的情况下构思表演……” 现场插入了一段紧张的背景音乐,成功让观众和台上的实习生提起心来。 这也太会搞事了,没有导演,怎么确保演戏顺利? 万一组里一个演员都没有可咋整? 观众们三三两两地讨论起来,气氛热烈,不时因为分组发出或轻或重的惊呼。 “第四组,第四组有了第五位导演!”林宇钦差点笑了出来,但作为一个专业的主持人,他还是能忍住的,“恭喜第四组,你们可以先商量一下,哪一位作为组长参与接下来的抽签。” 这么能整活的吗! 观众都笑了。 五位导演,我的天。 剧本都不敢这么写! 很快,导演组抽签完毕,又轮到了编剧组。 编剧组相对还好,有三个组各自分到了两位编剧,也有几个组一个编剧都没。 “第八组太惨了,导演没有编剧也没有……” 秦绝听见不远处的刘哲嘀嘀咕咕。 紧接着,服道化、摄录美六个组上前抽签,更多的搞笑组合出现,有这个没那个,又或者光是幕后人员就已经塞满了,真的没有演员…… 观众已经非常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鼓起了掌。 “最后是我们人数最多的演员组,来,各位实习演员上前一步。”林宇钦努力把大笑憋成微笑,综艺播出后很有可能会变成全网流行的表情包,“现在第六组已经满员了,第三组还有唯一的演员名额,第十二组……” 他适时地解说着分组信息,全程都没让气氛冷下来。 “救命。” 刘哲看着手里的分组球,发出一声哀嚎。 “哈哈哈,恭喜我们刘哲同学成为第三组唯一的演员。”林宇钦拍拍他的肩膀,“加油!” “加油!” 观众席里也有起哄的。 刘哲又好笑又无奈地走了过去,第三组两个导演、三个编剧,摄录美一大堆,大家各自对视一眼,都是一脸的哭笑不得。 这个节目,看着很正经的样子,其实比谁都会搞事情啊! 观众要笑瘫了。 “不要第八组,不要第八组……” 在秦绝前一列抽签的于青闭着眼祈祷了三秒,才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箱子。 “哇!好耶!” 她抽到了相对还算平衡的第一组,顿时兴冲冲地跑过去了。 “嘶,不要第八组……” 于青后面恰好是登记拍照那天站在秦绝后面的女孩,他们已经是倒数第二排抽签的了,箱子里基本不剩下几个。 “呜啊——” 那女孩拿到了一个浅蓝色的球,绝望地闭上眼睛。 站在她隔壁箱子前的秦绝随手一摸,竟也是个同样颜色的球。 ……上面写了个阿拉伯数字8。 女孩看着秦绝,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现场镜头都没放过这一刻的绝望,在观众的笑声里,她和秦绝活像一对难兄难弟。 “走吧。”秦绝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很淡定地向她伸出手。 女孩泄气般叹了一声,露出个认命的笑容,跟着秦绝一起走到了第八组。 之后,又有两个演员到了第八组。 分组到此结束。 邬盎和刘哲都分别到了其他的组。秦绝粗略扫了一圈,自己所在的第八组,四个演员、三个道具、两个化妆、一个服装、一个录音。 ……确实有点惨。 “我们决定一下组长吧。”跟秦绝过来的,叫做舒媚的年轻姑娘苦笑道。 “谁能兼职编剧或导演,谁就当组长吧。”负责服装那人跟着苦笑,“我们这些幕后的真一窍不通。” “我有个建议。”秦绝道,“谁手气好谁来。” 她扬扬下巴,此时,林宇钦已经讲起了后面的规则。 第两百零一章 《娱乐实习生》(四) “首先,先介绍一个最基本的概念,‘资源’。” 林宇钦身子微微侧向实习生们的方向说道,“‘资源’有A、B、C三种,里面包含了租用设备、购买道具、雇佣群演、聘请助手的经费,同时也对应着不同的场地大小。” “现在请每一组的组长按顺序到台前抽取资源。”林宇钦含笑道,“各位评委老师、在场观众可以在大屏幕上了解各类资源的具体内容。” 《娱乐实习生》的节目流程是半公开的,实习生们对于抽签分组和资源的概念都心里有数,倒是现场观众对此并不了解,纷纷好奇地看向屏幕。 “谁去?”第八组,姓名牌上写着“廖湘”的化妆师问。 他们排名靠后一些,还有时间能商量。 “不要找我,我非得很。”录音缩了缩脖子。 “那就我来吧。”秦绝和舒媚以外,看上去年纪颇大的男演员开口。 他语气不算太强势,就是有些老气横秋。 不过也确实,在座这些组员从外表上没有比他更成熟的。 “我没意见。”服装师立刻道。 大多都是应届毕业生,为人处事略显青涩,此时找到了主心骨,安心了不少。 “那麻烦梁哥了。”秦绝含笑点头。 梁承磊本想微微颔首,一偏头对上了秦绝的眼睛,冷不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等等,这小孩的目光怎么这么慈祥!! 眼里写满了“你想玩就去吧”是怎么一回事啊! 梁承磊恍惚了几秒,再去看秦绝时,却发现这人双眼诚恳清澈,虽然有着不符合年龄和外貌的清透,但至少没跟刚才一样,像个老头子似的。 奇怪…… 梁承磊满脸问号地起身走去台上。 在他身后,秦绝不经意间笑叹一声。 梁承磊满打满算才三十几,在她眼里也是个年轻人。 放在娱乐圈这个环境,三十出头还没火起来,想必经历了几年不好过的日子。 不过,尽管有点急切争先的意思,梁承磊更多表露出来的还是“放不下年轻人”的前辈心态,跟秦绝一样是个操心命。 十二个组长抽完了资源球,站成一排。 “结果揭晓。”林宇钦抬手示意大家看向大屏幕,“红球,A类资源!服化道、摄录美助手各五位,经费……” “哎。”舒媚小声说,“你猜黄球和绿球哪个是B级别?” 梁承磊手里的是绿球,已经跟A类资源无缘了。 “不是A就很好。”秦绝悠然笑道。 周围的组员诧异地看她一眼。 本来人手就不够,资源更少,肯定会影响到拍摄质量的吧! “现在才初赛,不会那么早刷人。”秦绝笑道,“换而言之,小组多、组员少的情况还要保持一阵子。我们只有十一个人,拿到最好的A类资源也是浪费。” “有道理……”廖湘以外的另一个化妆师嘀咕道,“给再好再多的化妆品,就那么几个演员也用不完,更别提摄像机之类的了。” “我们连个摄像都没有,经费肯定不会花在租用设备上吧。”叫祝溪的道具师无奈扶额。 “开了。”一直没出声的第四位演员说道,“是C类资源。” “啊……” 大家的感慨没什么起伏。 听了秦绝的分析,失望少了很多,反倒隐隐有点庆幸? “……C类资源,服化道摄录美助手各一位,可支配的经费为两千支付点。现在请各位组长回到座位。” 台上,林宇钦的解说还在继续,“总算到了我们最重要的部分,那就是,表演的主题!” “我们的四位评委老师将分别写出一项关键词,嗯,大家注意,关键词是很宽泛的,可能是情节、背景,也可能要求某一种演技,具体就看评委想要锻炼实习生们哪些方面了。 “好的,在方才抽取资源的时候啊,评委老师们已经准备好了关键词。现在我们要随机抽选四个关键词中的三个,作为第一轮的表演主题——” 镜头切给朱子疏等人,只见他们手里各自拿了一个样式毫无区别的信封,投入到了工作人员手中的透明箱。 “哎呀。有点紧张。” 林宇钦故意擦了擦不存在的手汗,在现场的笑声里咽了咽口水道,“我这个人的运气向来比较飘忽,请各位实习生们多担待了。” 透明箱被推到了他的手边,工作人员按下机关,四个信封在箱子里被风吹着到处纷飞,完全没有规律可言,也很难记清位置如何。 “好,我要开始抽了。” 林宇钦定了定神,紧张兮兮地把手探进箱子,拿出了三个信封。 “这个打开信封的感觉是不是非常熟悉。”他还不忘临场卖关子,“祝愿各位实习生们都能有一天,坐在颁奖典礼的场下等待颁奖人开信封。” 有过切身经历的秦绝不禁笑了笑。 这种小细节上的设置,节目组也是用心良苦了。 “很好,来揭晓我们的第一个关键词。”林宇钦单手展开信纸,“来自岳扬老师——‘现代’!” “果然很宽泛啊!” 林宇钦感叹,“岳扬老师看得出来是手下留情了。哦?可以看到各位导演和编剧实习生们已经在冥思苦想了。” “第二个关键词,来自阮紫雁老师,哦呦,‘爱情’!” 不愧是最常见的主题,主持人刚说出口,台下观众立刻发出呼声。 “感觉都不是特别的难啊!”林宇钦边说边打开第三个信封,“哇哦——” 他特地给了镜头一个神秘的表情,吊足胃口后说道,“最后一个关键词,来自朱子疏老师,‘反转’!” “这是对剧情做出了要求。难度突然增加了!朱老师怎么都不心疼一下我们实习生们啊?”林宇钦笑着互动。 “有反转,才有期待。” 朱子疏笑得像只老狐狸。 “很有道理,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林宇钦笑着转向实习生们,“第一轮,给大家的建议是首先思考表演形式。” “表演形式通常分为‘舞台现场演绎’和‘拍摄制作后放映成片’两种,同时我们也特别期待实习生们能够加以创新。 “作品呈现的时间非常短,五到七分钟。关键词分别为:现代、爱情、反转。请注意,如果没有符合以上要求,最后评分时是要扣分的。” 林宇钦强调了两遍,确保所有人都听清了规则。 “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你们需要决定好表演形式,组长的座位上有三个按钮,分别是现场表演、拍摄放映和其他。所有小组按下按钮后,大屏幕会随机分配演出顺序。 “特别注意,按下按钮之后,实习生就可以离场去后台的会议室了,到时演出顺序会有工作人员前去告知。” 第一组的导演实习生举起了手。 “我想知道我们有多长时间去协调资源和彩排?”他是个面相年轻的男人,讲话时下巴微微仰起。 “好问题!”林宇钦态度不变,仍是笑眯眯的,“一个小时。” “什么?!” 实习生席和观众席一片哗然。 没有剧本和安排的前提下,一个小时完成前期筹备和后期表演?! 秦绝表情极其细微地变化了一瞬。 真是可怕又残酷的规则啊…… 不过,实在是太有趣了! 第两百零二章 《娱乐实习生》(五) “不用担心。”林宇钦还是那副笑脸,却在这时显得非常“面目可憎”,“只有五到七分钟的呈现时间,相信自己!” 他说完,迅速抬手示意,正中央大屏幕配合地显示出倒计时。 两侧的屏幕则切到了各个小组的情况,适当地与评委和观众共享信息。 “抱歉。”梁承磊拿着象征C1资源的小绿球回到座位,之前起身时的稳重自信自我破功。 “没事的,这个正好。”服装师主动安慰。 “唉,真的不好意思,我运气挺差的……” “没在故意开解你。”第四位演员李直人如其名,心直口快,“刚才小秦分析了,人少时候拿小资源正合适。” “??”梁承磊转头望向秦绝。 “我们还有四分三十秒。”秦绝对梁承磊点了点头,没去接这个话题,“现场表演还是拍摄?” “没有摄像啊。”舒媚道。 “现场吧。”李直说。 “但是演什么?”梁承磊问。 第八组一时陷入寂静。 没有导演没有编剧,真的太魔鬼了啊! “那就现场。”秦绝先解决第一个问题。 在导演与编剧稀缺的情况下,其他人都默认由演员说了算。 毕竟一会儿上场表演的是他们,像服化道摄录美这些,要指挥得动演员还是蛮难的。 “走,回去细聊。” 见其他人都没有异议,秦绝直接按下了代表“现场表演”的按钮。 动作痛快利落,还在稍事休息的林宇钦差点一口水呛在嗓子眼,赶紧带起话头,跟观众说明了一下情况。 秦绝他们已经齐刷刷地往后台走。 有了第八组带头,没过多久,其他几个组也接连做出选择,直奔会议室或资源协调处。 也有一些小组因导演过多或演员较多,一时半会讨论不出最终意见,踩着五分钟时间的末尾才勉强按下按钮。 只是十一个人而已,就已经避不开交流沟通上的困难。台下有些心思细腻的观众立刻有所感悟,若是真正的剧组,还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事出现。 这么一看,影视作品的创作真是很难啊。 话回后台。 所有小组都有专门的摄像跟拍,这些都是珍贵的素材,在综艺节目后期时会交杂着剪辑出来。 “这边。” 秦绝隔着老远就瞧见指示牌,带着第八组的临时同伴们走向对应的小会议室。 几米远的地方,还有小组因为组内路痴过多,集体在后台打转。 别的不说,这节目播出来,笑点一定是足够的。 你永远想象不到周围都是些什么欢乐喜剧人.jpg “有没有具体场景啊。”道具师祝溪进了门先说话,“现代的道具置景也分很多种。” 时间紧迫,他们连自我介绍的空闲都没有,心思全都扑在正事上了。 “归根结底还是得想演什么。”梁承磊说。 “男女主角是谁?”李直问。 众人的眼神齐齐看向了秦绝和舒媚。 “……好的,我俩演什么?”李直又问。 倒也不是他不想争取,只是女演员就舒媚一个年轻姑娘,他跟梁承磊一个将近三十,一个已经三十几,光从外貌上看真没有秦绝合适。 “不是说反转么。”另一个道具师挠了挠头,“要不然,呃,三角恋啥的?” “……” 秦绝以外的三个演员的眼神都很无语。 “你看看他,你再看我俩。”李直指了指秦绝,“光看脸你是女主你能不知道选谁?” “……” 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道具师闭嘴了。 “除非秦绝是渣男。”化妆师廖湘开始脑洞,“女主角被小白脸抛弃之后发现前男友的好?” “好狗血啊。”舒媚无力吐槽。 “还是先说背景吧,人物剧情你们慢慢想,布景要很长时间的。”祝溪说道,“男主角怎么看?” 他看向秦绝。 虽然跟这个演员不熟,不过他思维敏捷,性格直率果断,还不说废话,祝溪很乐意听他的意见。 “C类资源,服化道摄录美助手各一位。”秦绝没说话的时间里都在考虑这些问题,“现场表演需要摄像,舞台的全景和特写怎么切换,就交给那位摄像助手。” 说是助手,只不过是节目组客气罢了,有些助手可比他们这些实习生更有经验。 “嗯。然后呢?”录音师问。 “服装师算上助手也只有两个,那就从简。”秦绝继续道,“这方面我不了解,最省时间的搭配是什么?” “套装。”服装师立刻回答,“尤其是办公套装和运动服。” 秦绝认真时的语速很快,不自觉就连带着别人的反应也跟着变快。 “那办公套装?”秦绝立即转头问其他三位演员。 “办公室恋情吗?”舒媚道,“我可以。” “梁哥可以演我上司。”秦绝有了灵感,顺着话往下说,“李哥演梁哥的工作伙伴?” “反转呢?” “反转再说。”秦绝道。 “行。” “我没问题。” “好,那速度快点,还不知道节目组准备了多少,别被人拿走了。”得到肯定,秦绝立马又转向服装师,“我身高178,正常尺寸,麻烦了。” “身高165,M码。”舒媚连忙跟上,报完信息有点惊讶地看了秦绝一眼。 这家伙,当时登记时还有些不靠谱的样子,其实蛮厉害嘛…… “好好,我去了!”等梁承磊和李直都说完尺码,服装师二话不说跑出了门。 “确定是办公室对吗?”祝溪翻开节目组预先放在会议桌上的本子,唰唰记录,“办公室的一角?电脑得有,桌子椅子,公文包,文件夹……” “应该是半开放式的。”秦绝比划了一下,“像舞台剧那样,有一边面向观众。” “懂。”祝溪以外的另两位道具师凑了上去,现场表演没有后期修饰,对置景的要求非常高,好在他们组里光道具师就有三个,加上助手四个,抓紧时间应该没大问题。 “得有会客室。”梁承磊插话道,“我跟李直演合作伙伴的话……” 他本想说一串很有建设性的描述,却因为缺乏经验,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 之前只顾着演戏,从来没想过搭建场景和挑选道具这么麻烦! “C类资源的舞台不够大。长10米,宽8米。”祝溪已经在本子上画了个简单的示意图,“会客室肯定不行,大公司我们搞不来。” “那就普通办公室。”李直说。 “几间?”另一个道具师问。 “呃……” “三间!” 秦绝一心二用,脑内的想法逐渐成型,“前台、经理办公室、普通职员办公室。后两个挨着,做成那种老板随叫随到的秘书室也行。” “舒媚,你演前台接待处的员工。”她看向几位演员,“梁哥,李哥,你们……” 现代、爱情、反转,她刚好想起一个简单而有趣的故事。 第两百零三章 《娱乐实习生》(六) 录制《娱乐实习生》摄影棚的屏幕此时正来回切换着每个小组的状态,同时右上角标注了60分钟的倒计时,数字鲜红显眼,紧迫感十足。 “好,随机演出顺序已经出来了!” 伴随着屏幕中央摇动彩色球的特效,林宇钦大声念出结果,“……最后,第十二位登场的是第六组。烦请工作人员去后台会议室告知各个小组,谢谢。” “各位现场观众,大众评委,现在您可以在手边的投票器上选择自己期待的一组,如您支持的小组在本轮获得第一名,节目组将送上一些小奖品——”不忘把冠名投资商的广告念了一遍,林宇钦笑道,“请问几位评委老师看好哪个小组呢?” “五、七、八、十一。”岳扬和朱子疏相视一笑,看来是刚才就有讨论。 “哦?”林宇钦的高双商不是说说而已,立刻反应过来这四组都拿了C类资源,“您是觉得资源相当不太好的小组反而更有优势对吗?” “新手导演一下子面对大量的事务和人力……”岳扬看向曾欣慧琴。 “不好处理,会很忙乱。”后者微微一笑。 “原来如此!”林宇钦应声的同时,现场也切到了一些观众的镜头,脸上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第四组已经很慌乱了。”阮紫雁抬手点了点屏幕,动作优雅声音温柔,“A类资源包括的东西太多,看来他们没有达成一致。” 确实如她所说,屏幕里的第四组成员神情都很焦虑,组长压不住场,演员和其他人都在提出意见,效率非常低。 “怎么指挥好一个剧组,对导演来说非常重要。”岳扬点头附和阮紫雁,侃侃而谈,“统筹规划、多方协调,导演不仅得有大局观,还要有个人的领导力和魅力。” “第五组和第八组都很好,已经去资源协调处接洽了。”朱子疏颔首,“第一组和第三组也不错。” 这两个小组分别抽到了A类和B类资源,尤其是第一组,作为组长的那个导演实习生似乎经验不少,是A1到A4组(抽到了A类资源的四个小组)里最从容的一个。 林宇钦和评委及现场观众互动了一会儿,便退到场下休息。 像这样耗时较长的综艺节目,都会安排一些十八线艺人来串场,表演一些舞蹈、相声之类的小节目,免得观众在台下太过无聊。 转回后台,即使广义上来讲,演员都是演戏的,但具体细化到擅长之处就各有不同了。 “不行,即兴我不行。”李直非常痛快,不行就是不行。 “呃,我也,还是有剧本比较好。” 梁承磊本还碍于面子,但看李直都这么承认了,再端着也没啥用。 “好,那就敲定一下详细剧本,表演只要五分钟左右,内容和台词并不多。” 秦绝已经凭借她冷静的态度和高效的安排不知不觉成为第八组的中心,此时坐在会议桌旁,把早已摊开的笔记本又翻了一页。 “对了,现场表演的大忌是除非剧情需要,否则不能背对观众。”她脑子转得极快,把学过的东西提炼出来,“所以一会儿彩排的时候,我们必须得注意自己的身体面向,时刻正对或侧身。” “明白!”舒媚点了点头。 以祝溪为首的道具师们已在着手布景,《娱乐实习生》节目组在后台准备了许多活动式的台子,道具实习生们布好景后,表演时直接通过升降式机关呈现到舞台之上。 而那些选择了拍摄的小组,则要转去备用的小摄影棚,从搭建场景开始筹备摄录。 真正投入到了某件事里,时间就会过得飞快。 在这过程里,有因为思考着比赛规则,想计算积分先苟过去的,有不顾集体,非要制造话题吸引镜头的,还有听完了演出顺序和大众评委的期待排名而心态不稳,慌上加慌的…… 节目组的跟拍摄像忠实地记录了这一切,《娱乐实习生》这样一个带有竞技意味的影视真人秀,就像那个庞大圈子的缩影,赤裸裸地显示出许多东西。 “我看第十组绝对不行。”台下观众窃窃私语,“都半小时过去了,女一和女二还在吵镜头分配。” “笑死了,这不就是那谁跟那谁……”又有观众低声八卦。 实习生尚且如此,放在真正的娱乐圈,这种事情还不知暗地里发生过多少次。 就连一些对影视制作和圈内新闻没那么感冒的观众,看到屏幕上的种种都觉得开了眼界。 至于是好的还是不好的,那就仁者见仁了。 一小时转瞬而过,到了呈现作品的时候。 秦绝所在的第八组排在中游,还有最后的一点时间加以调整。 化妆师廖湘放下刷子,松了口气。 幸好这个小帅哥的底子足够好,不然以她的实力,要在短短十几分钟里完成全妆实在太难了。 真是的,这个节目怎么这么苛刻,要是在剧组里,肯定会腾出更多的时间给妆造…… “不一定哦。” 秦绝的声音突然打断廖湘的思绪。 ?! 廖湘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这人……总不可能是猜到我在想什么吧? “那些有充足时间化妆的明星,肯定也会找更有实力、值得他们花费大量时间的化妆师。”秦绝瞥了廖湘一眼,平静道,“在没有这份实力之前,干活又快又好的化妆师才更容易找到工作。” “……” 虽然相当气人,但话说得不错。 廖湘尴尬地收起C类资源分配到的化妆用品,没说什么。 像她这样抱怨节目组不做人的实习生比比皆是,坦白来讲,《娱乐实习生》固然残酷又严格,但这一类实习生也的确有点心比天高。 总想着“若是正式场合才不会xxx”,也没考虑考虑自己究竟配不配得上那样的场合。 “要上台了。” 梁承磊重重握拳又松开,他旁边的李直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舒媚紧张得呼吸紊乱,拉着另一个化妆师问她要镜子,不断把领结调整到更合适的位置。 “走了。” 秦绝出声。 一百三十余名实习生重新登上节目录制的舞台,坐回之前的座位。 “首先为我们表演的是第九组。” 休息过后的林宇钦再次回到了精神十足的状态,瞥了眼主持手牌又放下,笑容满面。 “第九组,一位编剧,三位演员,两位摄影师,两位化妆师,两位道具师,一位录音师。他们抽取到的是B类资源。 “接下来请评委老师与大众评委们欣赏,由第九组带来的作品—— “《街角书店》。” 第两百零四章 《娱乐实习生》(七) 第九组的表现中规中矩,有些小亮点,但缺点也很明显。 “剧情一般。” 朱子疏一改金梅奖颁奖典礼后台时那副随和谦虚的模样,神情严肃,“这个故事比较俗套,节奏把握不当,观众在第二分钟就已经猜到了这位神秘的书店老板就是自称在书店打工的姑娘本人,等最后揭晓时,并没有让人感觉到反转。” “揭晓的时间很晚。”曾欣慧琴跟着说道,“六分半钟,快要结尾之时才把重要的情节抛出来,却没来得及收尾,这是一个大问题。” 第九组的实习生们讪讪地站在台上。 “演员的演技还不错。”阮紫雁温柔开口,“故事的话有些老套,不过还是挺感人的。” “立意还差点。”岳扬道,“女主角不愿意接受父亲去世的事实,从而欺骗自己是打工妹,用这种方式来回避继承书店的这件事……” 他咂了咂嘴,“就是差点,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而且,爱情这一主题没有显示出来,这点要扣分。”朱子疏犀利道,“能看出来编剧想让男主角来安慰女主受伤的心灵,但大量的情节都在渲染女主如何怀念父亲,本末倒置了。” “男主像个工具人。”曾欣慧琴十分坦诚。 “……好的,谢谢老师点评。” 第九组的组长,同时也是唯一的编剧,脸热地低下头。 《娱乐实习生》的评分标准贴近“精研众影”陈列馆,有一个总分,同时下设各个小分,分别评给组内负责不同任务的成员。 第九组总体分数较低,满分100,只得了45分。 个人分数上,演员、摄影师和化妆师的得分倒是比较可观,其中一位摄影师的积分直接升到了75,还被岳扬单独拎出来夸了几句。 接下来是第十二组,这一组拿到了B类资源,野心旺盛地选择了拍摄放映,组长却没能合理地调配资源。 他们的拍摄过程一团混乱,最后连后期都来不及,播放出的视频根本没能传达给观众任何有用的信息。 第十二组的总分创造了新低,只有20分。 “这也太严了……”底下有观众忍不住同情这群孩子。 “严点不好吗,你看现在市面上都是什么烂剧。”也有观众持相反意见,“再惯着他们,以后就没好东西能看了。” 再接着,第五组,第二组…… “呼。” 舒媚就坐在秦绝身边,用力做了个深呼吸。 “哎,我是不是得补一下妆?”她小声问。 “我看着挺好的。”秦绝看了看,没发觉有什么不同。 “是吗,哎呀,我是油皮,特别容易……” ……秦绝逐渐听不懂。 “算了,你个直男。” 舒媚念叨了一小会儿,看秦绝的心神完全放在台上,顿时有点脸红,自己找补了一句,不出声了。 “可惜了。”梁承磊说。 “确实可惜。”秦绝也道。 刚刚完成了表演的第十一组故事情节很好,但演员中途忘了台词,慌了两秒,好不容易营造出的气氛立刻消失,变成了尬演。 “分数应该还不错。”祝溪虽然是道具师,但作为观众的基本素质还是有的,看得出好坏。 “70分?真的不错。” 秦绝笑道,“五个组过去,评委老师们的风格也都看得出来了。” “朱子疏老师真狠啊……” 录音师心有戚戚地嘟囔。 这就是传说中的魔鬼评委吗,看着温文尔雅,实则毫不留情! “慧琴老师也很严格。”秦绝轻声道,“她的目光和境界和我们差得太远了,不能怪人家高标准高要求,实在是我们还不够。” 她在拍摄《白昼之雨》的时候,偶尔也听贺栩讲过一些这位知名导演的拍摄轶事。 能在国际享誉盛名,曾欣慧琴是名副其实的才貌双绝。 她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一件事是让男主演反复拍摄了两百多条。是的,一个几秒的眼神戏,前后共拍了两百多条。 艰难严格的拍摄过后,男主角最终凭借那部电影荣获国际影帝,但实际上,放映的影片里却根本没有他那条挣扎了好久的眼神戏…… “老兄,你简直想象不到那有多难受。”得奖后的男主角演员在访谈节目上笑着调侃道,“我努力了两百次!哦,我的天哪,看到电影的时候我心都要碎了。” “你有质问过曾导吗?”主持人笑问道。 “当然!她说……”男演员徒手抓空气,又好笑又无奈,“‘我认为你的表现在那之后更加精彩,眼神只是个引子,它把你心中的角色引出来了,就没用了’……听听!这就是她说的。” 这一段访谈时至今日依然在圈内非常有名。 也侧面说明了曾欣慧琴对待电影事业究竟有多么“残忍”。 “嘶。这组好强啊。” 廖湘的声音唤回秦绝的心神,她目光一转,重新聚焦在台上。 第七组还没正式表演。 “强在哪?”秦绝有点好奇,“妆面么?” “是啊。” 廖湘的表情充分说明了什么叫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你注意到那个男演员了吗?他是之前很有名的配角演员,一直转型不成功,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依然不出名。” “所以?”秦绝略去无关信息。 “四十多岁的人啊。”廖湘甚至有点咬牙切齿,“被组里的化妆师化成了二十几岁,还没有违和感!” 秦绝一抬眼,细细去看廖湘说的那位演员。 果真如此,他的皮肤和精神状态谈不上很好,但现在化了全妆,即便是以秦绝的眼力,也得多花两秒才能看出皱纹和法令纹。 “没有年轻男主,就创造年轻男主。” 道具师祝溪听到了廖湘和秦绝两个人的对话,忍不住插了一句。 “着实厉害。” 秦绝观察了一会儿,得出结论,“第七组对自己的资源和实力非常有自知之明,扬长避短。” 舒媚的呼吸更乱了。 “马上就到我们了……” 她喃喃着,额头见汗。 “冷静,快冷静。”吓得廖湘赶紧给她现场补妆。 “放轻松,你本来就没几句台词。” 秦绝的话又真实又扎心。 舒媚禁不住瞪她一眼。 这人怎么回事嘛,说话都不考虑下别人的感受。 “瞪我做什么。” 反倒是秦绝嗪着笑意看向她,“放心吧,我会尽全力让演出顺利的。” 她一秒入戏,捧起舒媚刚刚摘下戒指的那只手,轻轻置于掌心。 “请……请多指教了,我的未婚妻。” 那双眼眸充盈着青涩、羞窘,柔软又真诚。 舒媚脑子嗡的一声,脸颊滚烫。 第两百零五章 《加班的一日》(上) 没过多久,林宇钦已经叫到了第八组。 准备好的办公室布景在舞台中央缓缓升起。 最左侧是前台,光洁干净的办公桌,背景墙上一侧挂着钟表,指向上午十点钟,正中固定着四个凸出的阳刻文字:嘉印设计。 舒媚穿着身得体的套装,白衬衫加藏青色的西裙,面料不好不坏,正坐在办公桌的电脑侧后方,专注地看着屏幕。 被挡板间隔开的正中央房间反而比两侧窄小,最靠近前台的一处摆放着咖啡机和小木桌,右边则是相对简陋的桌子和一台电脑,打印机置于大后方,已经通了电,指示灯亮着。 秦绝就坐在桌旁,衬衫西裤打领带,领口有一处反翘着,头发有点凌乱,炸起许多细小的发丝,鼻梁上架着一副老气的长方形黑框眼镜,此时正眯着眼探头看向电脑。 舞台最右侧,西装革履的梁承磊坐在深红色的木质办公桌后,桌上的一副相框微微侧向观众,能看得到是个穿着家居服的女人。 在他左手边的墙上,贴着两张A4纸,用显眼的黑体字写着“嘉印设计工作条例”,其中有一条标了红:第十条、禁止办公室恋爱。 整体亮相,不足十米长的舞台错落有致,繁简得当,信息一目了然,隐含伏笔。 评委席里的岳扬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 这一组…… 他看向曾欣慧琴,在对方眼里瞧见了同样的肯定之意。 台上最顶棚的大灯暗下,侧方追光灯打在第八组的办公室布景,预示着表演开始。 录音师在场下拨通电话。 “叮铃铃——” 正核对着信息的舒媚没见惊慌,挂着柔和的笑容等待座机铃声响了三下,才左手拿起话筒,右手拔出固定在桌上的签字笔:“您好,嘉印设计。” “嗯、嗯,好的,原定于今天下午三点的会面提前到两点是吗?”她边说边记,“明白了,请您稍等……” 梁承磊放下文件,重重地吐口气,喊道:“小秦,咖啡!” “好、好的!” 秦绝还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打字,闻言立刻跳起来,起身时还在桌边撞了一条腿,呲牙咧嘴地踉跄着扑向咖啡机,在裤缝上擦了擦手汗才去按按钮,把还带着些许水珠的咖啡杯放在机器下方。 “……稍后给您回电,谢谢。” 舒媚的电话刚刚讲完,她放下话筒,抽出一份文件,双手拿着放在身前,干净利落地站起向办公室走去。 这一开门,便与等待在咖啡机旁边的秦绝撞了个正着。 “啊、哈哈,呃,早上好啊。”秦绝慌中带笑,向后退了一步。 “早上好。” 舒媚柔柔一笑,眼睛晶亮亮的,脸颊微微泛着红,娇艳而羞怯。 她以一种柔情又幸福的神情看了眼秦绝的衣领,又把视线停留在他慌乱而紧张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局促地扇动着,垂下眼睑小声道:“那个,浩峰图文的李总说希望把会面时间提前到两点。” “什么?啊,哦,哦哦!好的,我去汇报。” 秦绝的眼神全都盯在她桃花般的脸上,如梦初醒般连连点头。 舒媚飞快地抬眼看他,眼神又垂下去:“麻烦了。” 她又说:“嗯……工作加油?” “嗯、嗯!”秦绝咽着口水,捣蒜似的点头,眼睛依旧直直地盯在她脸上,耳朵红透了。 舒媚羞涩一笑,把文件递给他,转身走了。 秦绝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那扇门关上。咖啡机“叮”的一声,像警钟似的叫醒了她。 “嘶。” 她手忙脚乱地把文件拢在怀里,拿咖啡期间还被烫了一下,刚才面对着姑娘的僵硬表情此时生动灵活,那杯咖啡随着跑动在手里荡来晃去,就是没有一滴洒出杯沿,又好玩又好笑。 秦绝停留在经理办公室门前,一个急刹车,用力收敛表情,一副正经无比的模样,用拿文件那只手的指节叩门三下。 “进。” 梁承磊中气十足。 “梁总。” 秦绝一推门,立刻堆起笑脸,快步走向办公桌,语速极快地说道,“您的咖啡,还有,浩芬,不是,浩峰图文的李总打电话问能不能把见面的时间放在三,呃,两点。” 她把文件转了个边,双手递上。 “嗯。”梁承磊随意地接过放下,“《月用品需求清单》上报了吗?明天的会议提纲打印复印十二份,给晓云广告公司发邮件说上周的草案需要修改,字体再明显一点,还有……” 秦绝忙不迭地点头,领了一大堆任务离开了办公室,走前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墙上的条例,露出了古怪的神情,有点不甘心,却又好像在窃喜。 她飞快地坐回座位,前台墙上的时钟在这时飞速移动,突然地,台上三人的动作都像是开了四倍速,接打电话、拿笔记录、翻阅文件,就连表情的变换都相当之快。 其中幅度最大的就是秦绝,她先是在电脑前目光来回移动,又快速蹬了一脚桌腿,坐着办公椅滑到打印机旁边。 打印好的文件材料雪花般从机器里吐出,机器是老式的,运转时轰隆隆地响,一些纸张直接弹到了半空,她惊慌失措地去接,一张张抱在怀里,动作快得出了残影,焦急的模样恨不得长出十只手。 没过两秒,桌边的电话响起,秦绝大跨步冲过去,在半路趔趄着差点撞到腰,提前清了清嗓才拿起话筒:“喂,您好,嘉印设计。好的,明白,请您稍等。” 她的语速仿佛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突,接着就把文件快速拿在手里撞了撞桌面以整理妥当,打字、接电话、跑打印机、被电线绊倒、给老板补咖啡……她在狭小的办公室里焦头烂额,最常听的两个字就是“好的”、“马上”。 台下的观众发出笑声,起初很欢快,后来就变得心酸。 这不正是每天加班的我么! 小丑竟是我自己!! “节奏好快。” 曾欣慧琴嘴边隐约显露出笑意。 从舒媚接电话到秦绝从梁承磊办公室出来,总共只用了一分钟。 刚才的快进表演,也只用了一分钟。 庞大的信息量、出色的演技、一览无遗的人物设定。 巧妙新颖的加速演出,电话铃、咖啡机、打印机每一处的设置都掐准了时间。 “这是第八组?”她翻了翻手边的资料,有些诧异,“没导演和编剧?” 咣当! 台上秦绝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这一摔,好像把开了几倍速的时间摔回了原样。 旁边的办公室里梁承磊喝着咖啡,喊道:“会议记录呢?” “就来!” 秦绝立马回答,小声“哎呦”了几下,一瘸一拐地扒拉着文件,拿起来向经理办公室走去。 与此同时,时钟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移动至下午一点。 由道具师祝溪客串的外卖小哥拎着塑料袋走入前台,舒媚接过致谢,小心地掀开透明盖子,掰开一次性木筷。 台上的大屏幕实时地给到她手边一个特写,只见纤细修长的中指上有一圈浅浅的戒指痕。 哦? 岳扬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第两百零六章 《加班的一日》(中) 舒媚轻轻敲响了门,陷入忙碌中的秦绝起初没能留意到这细微的动静,等到下一次时才有所反应,渗着薄汗的脸立即溢满了惊喜,开门迎接。 年轻的小职员和前台姑娘对上视线,彼此都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 秦绝的眼里闪烁着期待且幸福的光辉,接过外卖饭盒时下意识抖了抖,几滴汤水溅射到她的衣襟,令她脸上显出懊恼和窘迫的神色。 舒媚抿嘴一笑,从衣兜里递出一块手帕,秦绝急急忙忙地把饭盒放回狭窄的办公桌上,没忘记先把凌乱的文件胡乱整理到了一起,做完这一切,她才冲回舒媚眼前,脸升腾着热气,不知是心跳过快还是动作急切的缘故。 她伸出手,指尖相碰,触电般的缩了回去,掌心带回了残留着女孩体温的手帕。 舒媚羞涩的神态中流露出女性特有的柔情,有些怜爱,有些好笑,就这样柔柔地看着。 前台的电话打破困窘中蕴着暧昧的氛围,两人同时被吓了一跳——这样同步的反应似乎让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近了——舒媚红着耳根转身回去,秦绝瞧着她的背影,笑容傻兮兮的,又有一些志在必得的自信,仿佛他收获了什么勇气。 演到此处,观众已经看得出来秦绝所饰演的小职员爱慕着美丽的前台姑娘,而姑娘应该也对他抱有相同的心思,这是一个双向暗恋的故事。 有细心的人早留意到条例中“禁止办公室恋爱”的那项内容,猜测着结局是不是小伙子告白、姑娘接受,严厉的老板被爱情打动,对他们网开一面。 而更细心的,则把关注点放在了那圈不算明显的戒指痕上。前台姑娘莫非是有夫之妇,刻意隐瞒?如果真是这样,女孩岂不是脚踏两船,那暗恋着她的小职员未免也太惨了? 种种猜测下,台上的演出还在继续。 秦绝延迟的午饭还没吃上两口,就再次被梁承磊呼来唤去。 她像一台飞速运转的机器,忙得不可开交。而在这繁忙的工作中,她面对已经凉了的饭食露出那股珍惜又感动、恨不得每一口都细嚼慢咽的表情就更鲜明,让观众回忆起加班的自己和那些尘封在记忆深处的暗恋情节。 时钟的分针走了半圈,下午一点半,由李直饰演的浩峰图文李总自舞台一侧登场。 舒媚起身迎接,嗪着妥帖的笑意带他进门,秦绝立即接手了接待工作,将李直迎到梁承磊的办公室,动作娴熟地准备两人份的咖啡。 舒媚离开时恋恋不舍地看了看秦绝,两个人注视着对方,却没发现临进门的李直回头看了一眼,很懂地笑了笑。 追光灯打在布景最右侧的经理办公室的部分更明亮了一些,以这种方式暗示观众哪里才是剧情要点。 梁承磊和李直谈起了工作,在这难得的喘息时间里,秦绝时而坐下,时而站起,犹豫着看向前台的方向,往前走了两步,但那扇门像一道厚重的隔膜,削减了她的勇气。 快告白啊!! 一部分观众急得要死。 那女人不是好人啊!清醒点!! 另一部分观众也急得要死。 电话铃再次响起,秦绝绝望地呻吟了半声,只有半声,因为她的身体已经回到了办公桌前,拿起了座机话筒。 台下甚至发出了很响亮的遗憾声。 都是这该死的加班! 打工狗哪有时间谈恋爱啊!气死了! 秦绝接打电话的声音逐渐变轻,同时梁承磊和李直的声音愈发响亮。 “……老梁,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有原则。” 李直的目光投向高档办公桌上的相框,有点无奈。 “爱情是爱情,工作是工作。”梁承磊手指点着桌子,不苟言笑,“人不能被感情冲昏头脑!” 好家伙,这台词是在隐喻?隔壁的小职员有没有膝盖中了一箭? 观众在心里吐槽。 “我知道,我都知道——” 李直仿佛与他有旧,以老朋友的口吻笑道,“你啊,是不是还在为当年的事耿耿于怀?” 从他们二人简短又信息量丰富的对话里,观众得知,原来梁承磊当初因为急于赴约悄悄早退,反而搞砸了一个大项目,从那之后,他就吸取教训,极有原则,就算再挂念妻子和孩子,也从未在工作时间里打开手机。 而他多年的好哥们李直听说了这件事,便建议梁承磊在桌上放一张相片,以解思念之苦。 仗义又喜欢揶揄朋友的李直,表面古板实则专一深情的梁承磊,在这短暂的两分钟里,两人的形象塑造得十分立体。 “不说这个了。”梁承磊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打断李直的调侃,扬声道,“小秦!” “在!” 秦绝明明还在疯狂打字,听到“小秦”两个字时就跟应急反射似的,几乎老板话音刚落,她就高声回答。 “把舒媚叫来。”梁承磊道。 “啊,好、好的!” 秦绝明显怔愣了一下,但又立即变得开心,拿着这个光明正大的许可去看她心爱的姑娘。 “那个……梁、梁总叫你去办公室。” 她伸手抵着门,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紧张与欣喜并存的笑容。 舒媚的眼睛肉眼可见地亮起,盛满了雀跃的星辉。她有些着急地快步穿过秦绝狭窄的办公间,路过时再次看了眼她的衣领,莞尔一笑。 不是吧…… 就连岳扬的神情都有些怪异。 难不成这是糖里喂那啥的剧情?小职员暗恋前台,前台却傍上了老板? 一些观众却紧张起来。 难道是老板发现了两个人之间的情愫,要把女孩叫过去警告? 还是说李总要向老板告发他们俩的恋情了? 舒媚有些拘谨地站在经理办公室。这处布景里,经理的办公桌是竖放的,梁承磊与对面的李直侧对观众,舒媚进来后,刚好正面面向观众席,构图合理清晰。 “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这儿的前台,叫舒媚。”梁承磊笑道,“小姑娘做事爽利,业务能力很强。” 李直有点惊讶地瞧了瞧舒媚,像是明白了什么,摇着头直笑。 “你啊——” 他对梁承磊笑着讲话的同时,秦绝正心神不宁地整理资料。 她手中拿着一沓打印好的A4纸,身体却倾斜着,简直像是经典动画《猫和老鼠》里的汤姆猫一样,就差没把耳朵贴墙上去。 “业绩优秀,人也有上进心。”梁承磊继续说道,“你觉得合适的话,就调到你们公司吧。” 什么? 观众和秦绝的表情同时呆滞了。 前台姑娘要调走了? 第两百零七章 《加班的一日》(下) 这还不告白,就没机会了啊!! 台下观众的心提到嗓子眼,恨不得冲上去替秦绝说出那句“我喜欢你”。 舞台之上,秦绝的神情几次变化,从呆滞到僵硬,再到恐慌焦急。 隔壁的对话还在进行,梁承磊用他一贯生硬严肃的口吻说着: “年轻人正是搞事业的时候,再怎么也不要放弃工作。” 他指节扣了扣桌面,努力放缓语气,“浩峰图文是我们的合作公司,你过去就职只升不降,没有坏处。” 偷听的秦绝愕然地僵在座位,异常慌张。 舒媚显然是明白了,或者说领会了什么,眼神既有惭愧,又有感动。 “我知道了,谢谢梁总。”她轻轻笑着说。 真的要走了? 秦绝甚至没有更多的时间来忧虑和思考,因为台式电脑旁的小音箱又响起了提示音,是收到新邮件的动静。 她一张浸满了汗水的脸短暂地扭曲在一起,恼怒地将心神与目光重新投向电脑屏幕,打字打得啪啪作响,表情悲愤且痛苦。 隔着一堵墙,谈话仍持续着,内容已经从两位总经理洽谈公事变成了对舒媚的临时面试。 李直没有为难前台姑娘,只提了几个简单而基本的问题,用时很短。 评委席里的曾欣慧琴浅浅瞥了眼屏幕上的倒计时,此时已过了五分二十几秒,就剩下一分半钟了。 最后,究竟会怎么反转? 关注到时间细节的人虽少,但不止她一个。 朱子疏眼里带着笑意,他自从金梅奖颁奖典礼后就重新在网上看了《囚笼》,刚才秦绝在台上那一段焦急加班的表演,实在不愧于他“最佳动作设计”之名。 梁承磊见事情谈妥,便让舒媚出去等着,又嘱咐她别忘了去人事部办理手续。 “好的梁总。” 舒媚微微鞠躬,离开时的脚步轻快欢悦,一只手放在门把上向下压动,礼貌地转过身,退出了门。 等门在她手里发出清晰的扣锁声,秦绝像个守门员补救失误似的猛然冲了上去,双手握住了舒媚的肩臂,她的脸几乎贴到她面前,随之而来的是喷洒在脸上的温热呼吸。 舒媚没有躲开,但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舒媚。”秦绝开口,说话又急又快,“我太忙了,只有现在这么一小会儿才算闲着。我、我想趁这个机会问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对不起,我实在没时间买玫瑰花给你,也想不到来不及用什么浪漫的方式追求你直到你同意。但是,但是我确实喜欢你,非常喜欢,我爱你。” 舒媚呆愣愣地看着她。 “你……你说什么?” 她睁着眼睛,好看的眸子缓慢地眨了又眨。 “我没有说清楚吗?”秦绝着急地说道,“求你了,快点回答我吧——我、我的电脑又来邮件了,我还得马上处理它们——时间不多了,舒媚,我早就想对你说了,我喜欢你,我想要你做我的女朋友,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一年,不,半年之内就可以去结婚登记处领证,我会努力工作的,梁总已经说过我下个月就升职了,他向来有一说一,你知道的。” “等等,你……?” 舒媚还是茫然地看着秦绝,她似乎想笑,又似乎完全没搞清楚这是什么状况。 “你不喜欢我吗?虽然听起来特别像一厢情愿但是,但是我觉得你对我的感觉还不错,不是这样的吗?你不想试试看和我交往吗?就、就一个机会?” 秦绝呼吸急促,迫切地恳求着,“你是不是在担心那个该死的工作条例?别担心了,交给我吧,我们、我们可以先瞒着,或者,我去跟梁总谈。他亲口说过是因为肯定我的能力才把这么多活计交给我,他很器重我的,熬过了最忙的这一个月我就是高级助理了,我的月薪会翻一倍,即使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被辞退了都不会影响到我们在一起。” 她匆匆说完了一大段话,语无伦次,几次含糊在嘴里又重复了一遍相同的内容。 最后,秦绝几乎是哀求地看着女孩的眼睛,开口问道: “所以你的回答是什么?舒媚,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你愿意吗?” 舒媚怔怔地看着他,突然红了眼睛,笑着流出眼泪。 “我懂啦。” 她终于伸出手去,把秦绝翘起的衣领整理得服服帖帖。 “亲爱的,你实在太忙了,忙得什么都忘记了。”舒媚理完领口的双手捧起了秦绝愕然的脸,她看着她呆呆傻傻的模样,再次笑了出来,柔声说,“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 “你不记得了吗?我们昨晚八点钟已经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交换过订婚戒指啦。” 秦绝的眼睛迅速睁大了,她的手慢慢移到舒媚的手上,将那只柔软的温暖的手牵离自己的脸颊。 特写镜头里,女孩的右手与男孩的左手交叠在一起,中指上都有一圈浅浅的戒指痕。* …… 全场灯光大亮。 啪啪啪啪!! 朱子疏和曾欣慧琴同时站起身来鼓掌,惊醒了还在震惊中的观众,短短几秒内,掌声潮水般盈满了整个摄影棚。 “非常出色!” 岳扬差点也跟着站起来,笑着把座式话筒拨到自己嘴边,大声赞道。 包括秦绝在内的四位演员已经走到舞台中央,齐齐上前一步,向台下鞠躬。 “非常好,相当好!”等旁边两个人都坐下了,岳扬还是乐得合不拢嘴,“你们完成了一场瑕疵近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表演!” “掌声送给我们第八组!”主持人林宇钦见缝插针,再一次带起热潮。 多不容易啊,总算出来一个值得拿出来大夸特夸的作品! 他一直笑着圆场搞气氛也很难的好吗! 等热烈的掌声渐渐散去,曾欣慧琴才笑道:“这是个改编作品。” “是的。”四个演员相互对视一眼,默契地让秦绝单独发言,“改编自欧·亨利的短篇,《忙碌经纪人的浪漫史》。” “优秀的选择。”曾欣慧琴浅浅颔首,“五至七分钟的时长,选取微电影、短篇很合适。原创剧本要在短时间内改成几分钟的出演,导演和编剧没有实力,只会自取其辱。” 实习生席位里,有几个小组的组长被精准内涵,不由得涨红了脸。 “选择恰当,节奏恰当,演技均分以上,伏笔与细节都做得不错。”曾欣慧琴简单总结,仰头一笑,“95分。” 她痛快利落地亮了分数。 第两百零八章 第一轮点评 “谢谢老师。”秦绝带头鞠躬。 “很有意思的人物。”朱子疏淡淡一笑,“情节上的转折自不必说,我想着重提三点。” “首先,秦绝饰演的小职员忙得忘记了订婚的事,却依然深爱着前台姑娘,这种‘我忘记了其他却没忘记爱你’的惊喜感,非常感人。这是原文《忙碌经纪人的浪漫史》中最出彩的片段,你们的改编抓住了核心内容,这很好。 “其次,从梁承磊和李直的对话中能够发觉,是舒媚顾虑‘禁止办公室恋爱’的条例,主动在爱情中做出退步,向老板递交了辞呈。 “最后,规定着禁止恋爱的梁总却并非展现出来的那样严苛,他肯定小职员和前台的实力,看到了辞呈后,主动把舒媚这位出色的员工推荐到了老朋友的公司。这是原文中没有的情节,使得梁承磊的角色大大地立体了。” 朱子疏含笑说道:“你们这一组的优点很多,我最喜欢的是角色的分配与设置。四个演员,即便是做情节推动左右的李直,也在细节之处丰满了人物,那个回头看见一对恋人的欣慰笑容就很不错。” 他正色道,“主角与配角,固然是红花绿叶的关系。但这并不代表要无限度地贬低配角,以衬托出主角的优秀。我想这是许多人都要学习的地方。” 观众里反应快的已经笑出了声,这明显是在讽刺争抢戏份的第十组。 “94分。”朱子疏笑道,“每个演员都有亮点。” “我来讲一讲演技吧。”影后阮紫雁亮出了写着96分的手牌,莞尔一笑,“男主角至少撑起了这场表演百分之五十的演技。” 台下台上一片哗然。 “阮老师的意思是?”林宇钦适时捧哏。 “他把舒媚带进了戏,起初还看不出来,但到了两人对手戏时尤其明显,他帮助舒媚完全浸入了这一角色,我想,剧本里应该没要求表白时有场哭戏吧?” 被问到的舒媚眼角还有泪滴,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承认自己被带入戏后禁不住落泪的意思了。 “除此之外,秦绝的表演有两处是非专业人士也能看得出来的出色。”阮紫雁柔声道,“时间加速时精准、快速、自然的动作,以及最后表白时,大段的台词,口齿清晰,还有余力故意营造出含糊的效果,断句、顿点、语调都很好,你应该是有特意练过?” 秦绝想起老爷子,笑容便多了些怀念和亲近:“是的,之前拍戏的时候,很荣幸被导演单独指导过。” “好久没看到台词功底这么好的演员了。”岳扬就是个笑面虎,“原声是应该的,可不是‘优势’。小秦,好好保持。” 秦绝乖乖应声,态度挑不出错来。 “我给90分。”岳扬道,“瑕疵是有的,比如订婚戒指佩戴的位置。你们应当是用了‘男左女右’的设定吧?” 正常来说,为了不妨碍日常行动,同时也遵照国际惯例,订婚戒指都会佩戴在左手,这算是一个小小的失误,看得出来是为了最终的特写而有意设计的。 秦绝和舒媚点头后,岳扬又道:“其实你们可以多加个设定,比如舒媚是左撇子,这样戒指戴在右手就更合理。” 秦绝眼睛微微一亮。 “明白了,谢谢老师的指点。” 岳扬说得不错,在前台接电话、记录的时候,舒媚都可以通过表演来暗示出这点,多加一个能让情节更顺滑自然的小细节并不难,只要能演得出来就没问题。 “我刚才快进看了一遍后台录像。”其他人点评时在沉默的曾欣慧琴突然开口,“剧本是你写的?” “不是,我提了改编的主意,台词是大家一起顺下来的。”秦绝表情真诚,“自己想的词比较好记。” “动作的设计是你。”曾欣慧琴又道。 “是的。”秦绝点头。 “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曾欣慧琴微微仰起下巴,笑容矜贵又强势,“个人评分里,我决定给你们小组的某一位成员多加二十分,你选谁?” 爆点来了! 林宇钦立刻接话道:“我们曾老师的说法很有趣啊,说不定节目组会考虑这个新颖的加分规则呢。这是要让秦绝来选择加分给谁的意思?” 曾欣慧琴轻点下巴。 “你觉得,整个团队里贡献最大的是谁?” “祝溪。” 秦绝秒答。 隔了两个人站在台上的道具师祝溪愣了两秒,没想到秦绝会点到自己的名字。 “哦?为什么?”曾欣慧琴抬了抬眼。 “我们筹备的时间非常短,只能分成两部分同时进行。”秦绝条理清晰,“演员、妆造、录音在一块顺走位和台词,道具们去置景。” “第二分钟开始的那段加速演出,我的表演难度是最大的。” 她毫不遮掩,非常坦然,“能完成那段演绎,是祝溪的功劳。” “他在讨论前期时就画了办公室的草图,我给出建议以后又修改了两次,最终实景呈现出的模样和样式图没有任何区别,包括物体之间的间隔,这帮我节省了大量亲身试验的时间,也就腾出了更多彩排的时间,对整场表演至关重要。” 秦绝认真道:“五分钟前期讨论,三十分钟的顺剧情和布景,十分钟的妆造,十五分钟的彩排。” “七分钟的短剧,你们只整体排了两遍?”岳扬讶然。 那么精确的动作,竟然只过了两遍?! 拍电影都不敢这么拍! “对。”秦绝重重点头,“综上所述,我选祝溪。他是一个严谨又负责的道具师,请曾老师给他加分吧——呃,如果他本人愿意的话。” 她看向祝溪笑道。 曾欣慧琴始终保持着微笑,此时笑意更浓:“好,道具师祝溪,你愿意吗?” “感谢肯定。”祝溪长长舒了口气,回了秦绝一个开心又感动的笑容,又转过头鞠躬,“谢谢曾欣慧琴老师!” 秦绝说的地方都没有错,祝溪问心无愧地接受了加分。 只是他真的没想到,秦绝会单独关注到他的付出。 “这孩子。”朱子疏关掉座麦跟岳扬讲小话,“一看就是很好的领导者。” 不过谦,不居功,有能力,有魅力,关注全局,同时不忽视个体,真是天生的领袖。 那番话恳切诚实,有理有据,一听就是真话。若是换了别的人,兴许会选择自己,兴许会说着冠冕堂皇的口水话,做着顺水人情。 点评过后,总分和个人分数都整理了出来,高高挂在舞台侧方屏幕。 第八组,《加班的一日》,总分93.75,大众评分86,按20%的比例额外加分25.8,共119.55分,高居榜首。 其中祝溪个人分数95,秦绝个人分数97,分别占据了道具与演员两大类的第一名。 第两百零九章 《娱乐实习生》(八) (上一章末尾分数算错了,已修改orz) 第八组下台之后,节目继续进行。 排在秦绝他们后面的是第一组,因为有于青在,秦绝特地留心了下,看完视频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是被第八组刺激到了吧。”她听见台下观众互相咬耳朵。 这倒是误会了,第一组采取的是拍摄放映的模式,这个组的导演实习生实力的确很强,加上抽到了A类资源,最后呈现出来的是在前几组里难得一见的大场面。 拍摄手法不说精湛,至少没什么大错,一导演、二摄像、三演员,服化道美录各一个的编制下,整体效果十分完整。 剧情上的反转也很妙,讲的是由于青饰演的普通女孩突然收到了情书,寄信者自称是她未来的爱人,两人通过互相写信开始了交往。 然而真相却是,给女孩写信的正是七年后的她,原来,女孩在七年后的某一天遭遇了车祸,那时她才刚刚大学毕业,却被迫人生落幕。 死去的女孩发现自己变成了幽灵,可以回到过去,顿时明白了那个在高中三年里给她自信和勇气的“恋人”原来就是自己,剧情形成了闭环。 第一组的导演雇佣群众演员,拍摄出了在街道上出车祸的一瞬间,除此之外,在教室、卧室等处的布景也很完整——A类资源的经费足够短暂租用这些半成品摄影棚。 总的来说,质量不错,结局是开放式的,两个女演员分别饰演十六岁和二十三岁的女主角,而男演员则演的是十六岁女主脑补出的“男朋友”。 可能是第八组珠玉在前,也可能这组虽然架势唬人,仔细一想瑕疵挺多,最后的分数定在87左右,加上还不错的大众评分,总共104分,个人分数则基本是那个叫邵清龙的导演实习生一人独大。 此后,第四组和第十组一个导演太多,乱乱糟糟,一个演员吵架争抢镜头,果不其然成绩都差得拿不出手。 但令人意外的是,刘哲所在的第三组赫然在单演员的情况下成为一匹黑马。 他们组两个导演、三个编剧、两个美术,化道摄各一个,抽取的资源是B类,本以为会发生混乱,没想到这几人以一种超乎常理的方式达成了一致。 简单来说,多重人格。 三个编剧一人写了一部分人设和台词,美术组勾勒了两幅细节相同色调相反的背景,两个导演分别拍摄表里人格,硬生生把一部七分钟的短剧拍出了毛骨悚然的微电影。 一个男孩的副人格和一个女孩的副人格相爱了,主人格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人格分裂,不断阻止另两个人格的爱情,并试图杀死他们。 刘哲恰好适合这种爆发式的演技,“男孩”声泪俱下,“女孩”歇斯底里,主人格清醒中带着疯癫。 最后,原本沉浸于爱情的“男孩”与“女孩”反而杀死了主人格。 视频的末尾,刘哲半边身子是短发、胡须、领带,另外半边是长发、红唇、领结,他在镜子前自己拥抱着自己,幸福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第三组的作品放映结束,秦绝起立鼓掌。 “干得漂亮!!” 她笑着目送刘哲和他的组员走上舞台接受点评,刘哲回头,眨眨眼比了两个大拇指。 第三组的总体成绩比秦绝在的第八组还要高,虽然因为剧情惊悚,大众评分略低,但胜在四位评委齐齐给出了超高的分数,总分97额外加15.6,四舍五入后以113的高分成为了第一名。 刘哲的个人分数直升98,也在秦绝前面一位。 《娱乐实习生》这个节目,从第一轮开始录制到现在进行了将近五个小时。 公布作品时前面几个接连拉胯,也就第十一组和第七组过了及格线,没料想第八组一步登天,带起高潮,之后第一组把分数稳在了八十,又是两组低分后,再次爆发出了第三组这个惊喜,节目效果简直拉满。 这点从评委和观众的反应也能明显观察得到,别的不说,起码朱子疏是没再偷偷打哈欠,观众席里起身上厕所的也没那么频繁了。 排在最末的是第六组,这组的编制已经不能用惨来形容,本身就是个乐子,他们组一个演员没有,就在大家以为要有人强行转行,披挂上阵的时候,第六组却也小小地来了个爆点。 他们的作品叫做《隐形爱人》,以女主角“我”为第一视角,拍摄了与身边隐形的男友同居的故事。 整个视频全是“我”的视角,早晨起来,有“人”掀开了“我”的被子,“我”目光上下移动,好像在听谁说话,进了卫生间后,在“我”旁边,牙刷仿佛被操纵着抹上牙膏,在比“我”高一个头的位置上下左右移动。 除此以外,还有“我”从冰箱拿了牛奶,一转头,就看见微波炉的透明玻璃门开了,有“人”把热好的包子拿出来…… 这个创意非常有趣,全篇只有“我”的身体和四肢偶尔出镜,根本看不到脸和“男友”,有一股接受了没有演员的现实,苦中作乐的整活味道。 这一组是在绿幕摄影棚里完成的拍摄,视频里运用了大量的后期特效,有的地方比较粗糙,在穿帮边缘反复横跳。 至于反转,则是镜头在末尾切换到了上帝视角,临时就任女主角的服装师小姐姐穿着睡衣从床上起来,是比较俗套的“原来我在做梦”式结局。 《隐形爱人》主题新颖,但视频乍一看有点云里雾里,加上结尾老套,最终第六组拿到了72+13.6,取整86分,比第十一组稍好一些,排到了第四名。 至此,《娱乐实习生》的第一轮彻底结束。 大屏幕列出了各组的作品、总分和排名,以及各个大类的分数排行榜。 主持人林宇钦再次上台,宣布本轮比赛的所有作品都会在节目播出后放到电视台及合作视频平台的官网,并同步解锁后台花絮,全程无剪辑,最多只加个快进,把“透明竞赛”的原则贯彻到底。 这话一出,有不少实习生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脸都黑了,观众却相当没心没肺地开始鼓掌。 迫害别人才是无限的快乐.jpg 秦绝也来了精神,不是想看那些无聊的吵架撕逼,而是好奇刘哲等几个演员的表演方式,决定到时去学习学习。 “在之前就说过了,节目的第一轮呢,只是让大家对流程心里有数,做一个小小的体验。”林宇钦笑容温和,“这一轮,没有任何实习生会被淘汰。” 分数低空的某些人着实松了口气。 “但是从第二轮开始,请注意,《娱乐实习生》就要实行淘汰制了。” 林宇钦笑眯眯地抛出炸弹。 第二百一十章 《娱乐实习生》(第一轮结束) “淘汰制以各大类为准,依照总人数,按比例和积分进行筛选,满十去二,满二十去三,以此类推。 “举个例子,导演实习生共有11人,在第二轮结束以后,分数最低的两位将被淘汰。演员实习生共有48人,第二轮结束后,个人分数排在最后五位的将被淘汰,没错,是五个人。” 秦绝感觉到站在她附近的演员们呼吸都要停了。 这是什么鬼规则!! 因为来的人多,所以走的人也多吗?! 反倒是像服装、录音、美术这样本来人数只有八个左右的松了口气,这意味着他们只需要淘汰一个人就好。 真正叫苦不迭的是导演、编剧、化妆和道具,他们这四类不比摄像,有14人之多,最惨的是道具,只有十个人,却因为满了十,下一轮直接就得走俩。 这五分之二的几率,未免也太惨了吧! 一时之间,分数高高在上的祝溪收获了不少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人家曾欣慧琴老师原本只打算给他中规中矩的75分,要不是有秦绝,这人怎么可能飙升到90多分! 好气!! 祝溪顶着同行们的眼神,强行泰然自若,内心暗喜。 虽说他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知之明,但每一个做幕后的人,都得趁早做好被人忽视的心理准备。 这次能被秦绝注意到,真的是他撞大运了,遇到了一个厉害、大度又坦诚的人。 好想再跟他一个组啊。 祝溪暗自祈祷。 同在第八组的舒媚也正这么想,秦绝实在是太会带戏了,她之前演哭戏从来都没这么顺畅过。 那个时候,她在台上看着急切表白的秦绝,是真的进入了前台姑娘的角色,觉得自己的未婚夫可爱极了,又令人感动极了,情不自禁就落下了眼泪。 也正因为这处点睛之笔,舒媚的个人分数有85分,已经相当高了。 一定要和秦绝一组啊!! 祝溪和舒媚两个人在心里异口同声。 “……好的,淘汰制的规则就是这样。”舞台上林宇钦还在说话,“第二轮节目的录制将在节目播出的前两天进行,也就是大后天进行,这一次,我们不会再迫害各位实习生,让你们一小时内拿出作品啦。有没有很感动?” 不敢动,不敢动。 实习生们静若寒蝉。 “第二轮,在一会儿重新打乱分组过后,依旧会由评委老师们给出三个关键词,你们将有两天的时间,来准备下一轮的作品。” 林宇钦露出了老狐狸似的笑容,面容和蔼可亲,同时又非常欠打。 “下面请大家按照个人分数排好队,准备抽取下一轮的分组和资源。” …… 秦绝拿着浅紫色的球,表情异样。 在她旁边,刘哲手里也拿了个浅紫色的球,神情古怪。 两人对视一眼,眼睛里同时写着“Hello?”,心情很是生草。 林宇钦和观众已经嗨起来了,笑声响成一片。 “恭喜我们演员第一名和第二名分到了同一组!”林宇钦的语气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期待你们的演技碰撞!” 秦绝哭笑不得地扬起手,跟刘哲击了个掌,一起回到第十一组的位置。 “还以为能继续比拼一下呢。”她坐在座位上直笑。 “那不行。”刘哲嘿嘿一乐,“好不容易我赢回来了,得保持得久一点,让我爽爽。” 秦绝无奈地看了看他。 行吧,年轻人,就是好胜心强。 依你依你。 刘哲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呲牙咧嘴地往后躲。 “十九,你真的好像我爷爷。” “……” 秦绝眉毛一抽,索性就继续眼神慈祥笑容和蔼地看着他,终于刘哲抗不住了,双手合十希望她转过头去。 两人面前传来笑声,是新分来的组员。 “两位老师好呀~” 她姓名牌上写的是潘悦悦。 “第一轮第六组的服装师?”秦绝挑了挑眉。 “啊,秦老师认得我呀,就几秒的镜头……”潘悦悦有点惊讶。 “我记性挺好的,坐吧。” “好哒!” ……刘哲觉得秦绝身上的慈爱光环更浓了。 你是什么老头子啊!! 他梦回去爷爷家里拜年的情景,腰差点条件反射地弯下去鞠个躬了。 第二轮和第一轮的分组顺序刚好相反,先抽分组球的是演员,秦绝、刘哲和服装师潘悦悦等到了道具x1、化妆x2、录音x1,美术x2,最后才来了编剧跟导演各一个。 编剧是第九组《街角书店》的那位,导演则是第四组的五个导演之一。 “呃,大家好啊。”导演叫曲楠,看着没什么气势,挺温和的。 “人齐了,我们定组长吧。”那个叫董凡的编剧张口就道。 “你又要自荐吗?”两个美术里的那个女孩上一轮跟董凡同组,眨了眨眼问他。 “你什么意思?” 董凡像被那个“又”字侮辱到了似的,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反问她。 “啊?” 叫柳叶的美术师愣了愣,“什么什么意思啊?” “你想讽刺我就直说。”董凡瞪她一眼,“阴阳怪气的有必要吗?” “浪费时间有必要吗?” 秦绝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盒pocky,抽出一根放在掌心拨弄了一下,pocky转了几圈,没沾巧克力的那头正对着曲楠。 “就你吧,曲导。”秦绝说道。 “哎?不是,我……”曲楠反而愣了,有点局促地抓抓头皮。 “你——” “那就我吧。” 不等董凡说完,秦绝先一步开口,她猛地抬起一条腿,隔着两个座位的董凡差点跳起来挪地方,却只看见秦绝把这条腿搁在另一条腿上了。 这人他妈的……! “按来的顺序认识一下吧,我去抽资源。”秦绝把那根pocky嚼了嚼咽下去了,起身就往台上走。 你都要走了刚才跷什么二郎腿啊?! 董凡又惊又气地死死盯着她的背影,心里狂奔过去两万头羊驼。 “嗯,我是刘哲,是演员。”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占据主导,刘哲却很老实地做起了自我介绍。 “嗯嗯,应该不会有人不知道吧。刘老师演技绝赞!”潘悦悦还是笑嘻嘻的,“哦,我叫潘悦悦,之前是第六组的服装师~” “呃,我是杨冬,负责道具的,上一轮在第一组。” 叫杨冬的那人小心翼翼地瞄了董凡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口说道。 “我是……” 已经有三人起头,气氛固定在友好的打招呼环节,彻底没有董凡能插话的地方了。 …… 秦绝看着手里的资源球沉思。 为什么又是C类资源? 还是C4…… 第二百一十一章 《娱乐实习生》(2-1) 即使是同一类别的资源,在细节上也有好坏之分。 C4是服化道摄录美六个额外助手任选四种,经费仅有1400支付点,群演是别想了,就连租用服装和摄像设备恐怕都得跟人讲讲价。 “你这手气还真是不一般。”刘哲嘴上吐着槽,脸上倒没什么沮丧。 “这还怎么拍啊?就这么点钱,人都不齐。”董凡说。 “上轮第七组就是C4资源,效果挺好的,总分第六名呢。”叫古文松的男化妆师说道。 秦绝看了眼他。 想起来了,这就是被廖湘羡慕嫉妒恨的那位化妆师。 上一轮他把第七组四十几岁的男演员化成了年轻人的模样,技术精湛,没想到这次分到了同一个组。 “要说关键词了。”导演曲楠转头看向台上。 小组成员们的目光随之投向林宇钦。 “这里要特别说明一下。”主持人林宇钦的手已经探进了箱子,边摸边道,“细心的朋友可能注意到了,第一轮各个小组在后台准备的时候,我们的评委老师们就已写下第二轮的关键词了。” “也就是说,不存在评委们看到作品后再针对性设置关键词的可能。” 说着,林宇钦的手上已然拿了三个信封,“下面我们就来揭晓第二轮的三个关键词是什么。” “来自曾欣慧琴老师的关键词——‘教育’!啊呀,好大的范围,立意也很深。 “来自岳扬老师的关键词——‘家庭’!咦,难道两位老师是商量好的吗?” 岳扬也愣了一下,打开麦克:“没有没有,纯属巧合。” “哈哈哈哈,好的,看来我们评委老师也很有默契。”林宇钦轻轻松松就把互动带了过去,“第三个关键词,来自阮紫雁老师——” “‘喜剧’!哇,有意思的来了!” 本有倦意的观众看见大屏幕上的三个关键词,也提起了兴趣。 “教育”和“家庭”放在一块,有些人已经在脑补那些父母和孩子吵架的画面了,没想到最后一个竟是“喜剧”! “好狠呐。”朱子疏看向阮紫雁笑道。 让观众哭很容易,悲伤的剧情,煽情的背景音乐,各种烘托搞一搞,总有共情力强的观众会情不自禁落下眼泪,可让人笑就不一定了。 尤其在当前这个科技发展信息量爆炸的时代,很难把握到观众的笑点究竟是什么,有的人就喜欢听劲爆DJ金曲,看啤酒浇头摇花手,而有的人就对此嗤之以鼻,相当的众口难调。 台上的林宇钦也特意说明了这一点,镜头打到实习生席位,果不其然,大家要么愁眉苦脸,要么陷入苦思。 有些演员的脸色更是难看,喜剧?那不就是要搞怪耍宝?太过分了吧! 一想到可能要故意扮丑,不止姑娘,很多男演员都萌生退意。 曾欣慧琴将这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转过头看着身旁温温柔柔的阮紫雁,禁不住笑了笑。 看来,大家都是同样的不满。 还是应届毕业生呢,怎么能演成这个垃圾样子? 实习演员吵戏份、抢资源,作品都没什么拿出手的,还好意思闹这么一出? 真得好好治一治他们的偶像包袱。 当演员,可不是当明星。 “与第一轮不同,这一轮作品最终呈现的时间是三到五分钟,非常短暂。” “现在请各个小组决定表演形式。决定好之后,就会有工作人员过来给你们分发相应的通行证。”林宇钦在台上笑道,“在接下来的两天准备时间里,你们可以凭借通行证二十四小时自由出入拍摄大楼,节目组的摄影棚和各项资源都随时为大家开放。” “但是。”他果然还有下文,“如何联络组员,接洽助手、群演这些事,都需要导演实习生或暂代导演的实习生自己负责。” “一会儿录制结束时交换下飞讯号吧。”秦绝立刻对曲楠说,“我们拉个群聊。” “嗯,明白的。” 曲楠笑笑,又说,“要不秦老师先拉群,我先去资源接洽那里把助手们的联系方式问了。” 秦绝看了他一眼:“好。” 这个曲楠倒是会办事,知道他的气场压不住像董凡这样的刺头,就把组织人手的事交给秦绝,同时也主动提出了自己去做什么,这么一来就不惹人反感。 “干脆现在解决了吧。” 秦绝直接摸出随身的小笔记本和一大把便携小圆珠笔,坐在她身边的刘哲奇异地看来看去,完全不知道她从哪拿出来的。 “考虑到有人可能不方便说手机号,麻烦诸位写纸上折起来交给我吧。” 她边说边撕下纸页,特地看了眼董凡,笑道,“友情提醒,建议不要留经纪人或助理的联系方式。我节目结束拿到手机后就迅速加人,要是有谁写错了或者失联了,那多不好啊。” 有读懂秦绝意思的组员咳嗽一声,拿手挡住了笑意。 董凡敢怒不敢言地看了看她,愤愤接过了纸笔。 趁大家写飞讯号的时候,秦绝又道:“大家觉得现场表演好还是拍摄放映好?” “C4这个资源我们好像拍不出啥,现场吧。”刘哲把纸和笔还给她,顺手挠了挠头。 “三至五分钟,好短啊……这么短,真的能有什么笑点吗?”录音师杨冬很茫然。 “是啊,讲相声都不一定抖出包袱呢。”道具师苦笑。 “我会努力的。”导演曲楠诚恳道,“呃,董编剧,这三个关键词你有思路吗?” 见大家的目光一致投来,董凡顿时觉得被秦绝强逼着交出联系方式也不是那么难受了,仰起下巴清了清嗓:“有啊,怎么没有。” 看秦绝嘴巴已经张开了,他立马说:“有个雏形,回去还得修,到时候群里发给你们吧。” “好的,麻烦你了。”曲楠宽厚地笑了笑。 “嗯,就这么定了?”秦绝左看看又看看,神情很温和。 看到这个很不好惹的厉害演员只对董凡那种奇葩才不给好脸色,成员们本还有些畏惧的心态顿时平衡了许多。 “嗯嗯,你们俩演嘛,听演员的。”潘悦悦道。 “还是听导演的。”秦绝笑了笑,“曲导,你觉得呢?” “可以的。”曲楠笑得有点腼腆,“我一定加油。” “行。一起加油。” 秦绝点了点头,按下了“现场表演”的按钮。 第二百一十二章 《娱乐实习生》(2-2) “我们得选助手吧,六大类选四个。”定好了表演形式,曲楠主动说。 “嗯,你怎么看?”秦绝问。 她的目光既认真又坦荡,完全就是讨论正事的态度,根本没别的心思。 明明秦老师才是组长,也比自己厉害多了…… 曲楠低头笑了一下,边想边说:“我觉得,我们至少要补足摄像。服化造型的话,只有两个演员,现在的人手够用了。再有就是缺道具,毕竟布景很麻烦,我建议再补一个……” “摄像肯定要多来几个啊,设备也要租,不然怎么放特写?”董凡嚷嚷。 “剧本写好了吗?”秦绝面无表情地问。 ……董凡瞪了她一眼,闭嘴了。 一个编剧,专业都不对口,在这闹什么。 倒不是秦绝故意看不起董凡,而是他的实力如何在上一轮已经表现过了,第九组的演员、摄像个人分数都不错,偏偏他这个编剧兼组长很一般,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 至于曲楠,上一轮第四组的情况实在忙乱,五个导演,他这种气场稍弱的很难得到话语权,更像个跑腿的,但毕竟也是科班出身的应届毕业生,秦绝很乐意看看他的能力。 说到底,《娱乐实习生》这个节目是为了培养人才,既然是这样的目的,那就不能一家独大,占尽便宜。 培养,要给有潜力的人充分发挥的空间。 秦绝就算再会领导别人,也只是演员而已,演员和导演的视角是不一样的,上一轮纯属运气问题,导演编剧一个没有,这次既然有了曲楠和董凡,她就不必强行站在最前头了。 各司其职才能效率最高。 再说了,她没什么权力欲,也不想从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抢风头。 《娱乐实习生》的四位评委都是行业精英,是踏踏实实走在文娱前沿的那批人,实力、眼光都足够,秦绝根本不担心他们发现不了实习生的闪光点。 当一个人真正有实力的时候,根本不需要从其他方面显示自己的优秀。 这点气度都没有,那她在末世的三十余年就白活了。 曲楠分析了一会儿,决定选择摄像和道具助手各两人。 这就是资源排行三、四的好处了,“任选四种”不见得就要每种一位,是可以根据现实情况自由调节的,这个设置多多少少让同类资源的竞争变得更公平,大家都各有优劣,算得上势均力敌。 等新的十二个小组选择完毕,工作人员分发通行证后,《娱乐实习生》第一轮的录制也彻底结束了。 场控导演先组织观众有序离场,才开放了实习生离开的后台通道。 值得一提的是,观众里某些演员的粉丝还在走之前大声喊了几句应援语,原本没什么大问题,但偏偏那位演员实习生的表演很拉胯……于是气氛一时尴尬得无以复加。 连被鼓励的演员本人都臊红了脸,匆匆离开,粉丝却还赖在场内不走,被工作人员讲了好几次才恋恋不舍地出了门。 秦绝和刘哲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的无奈。 “你家里人好多了。”刘哲非常坦诚。 “我也这么觉得。”秦绝一听他提到卿卿就笑了,弯起好看的眼睛。 一百多个人浩浩荡荡地往外走,有的还磨磨蹭蹭,想找机会和评委老师说上几句话,可惜他们走的是另一条相反的通道,四个人加林宇钦说说笑笑地淡出了众人的视线。 在寄存柜台处拿回了手机,秦绝迅速把其他组员的飞讯加上,刘哲早就是她的飞讯好友,倒是省了点事。 几个早在圈内的演员匆匆地走了,他们还有公司安排的通告要赶。 看着那几人的背影,才有导演实习生后知后觉,原来两天的准备时间不见得就比一小时更简单。 如果调不对档期怎么办?如果有人就是失联,找不到人怎么办? 而这就恰好是一个真正的导演要面对的。 那么多演员、幕后工作者的调动庞大而繁杂,甚至连节目组的场地租用都分时间和优先,稍微慢一点,就已经被别的组预订完了,自己的拍摄计划只能被迫变动。 这才是《娱乐实习生》的残酷之处。 它实在太真了。 真得不像一场“竞演秀”,反而成了完完全全的纪实节目。 “我拿到摄像和道具的联系方式了。”曲楠小跑过来,额头微微见汗,“幸好那几位老师还没被约走。” 他等离得近了,才小声道:“听说他们都是C类资源里相对最有经验的人了。” “干得漂亮。”化妆师古文松明显开心起来。 他上一轮的小组,组长挑了个化妆助手,那小姑娘也就刚实习转正,还没自己跑的场子多呢,审美更是一言难尽,还偏偏以前辈自居。 要不是这样,古文松也不至于把技术亮出来,硬是靠实力把她压住了。 C类资源不同于A跟B,节目组提供的助手水平浮动很大,上一轮是秦绝那组效率高眼光好,抢先去了资源接洽处,早早挑走了最好的,才没至于出岔子。 而跟他们在同一时间去挑资源的第五组,就因为没挑好助手,惨遭翻车,拍摄时不是摄像不行,就是打光和录音混乱,好几次收音麦都入镜了,低级错误到处都是。 而这,又是一个现实中太过常见的情况。 一个剧组里不知道有多少工作人员是亲朋推荐、拿钱加塞,导演根本不可能指望每个带资进组的人都跟邬盎似的,起码个人实力足够。很多时候,状况百出、焦头烂额才是日常。 “我们什么时间讨论呀?”潘悦悦问。 “我要先回去改稿!”董凡根本不想在拍摄大楼多留,立刻说道。 “好啊,早改,早交。”秦绝道。 “……那、那当然!” 董凡滞了一下,飞快跑了。 “那我们在群里说吧~连麦讨论什么的,都行。” 美术师柳叶伸了个懒腰。 两天的准备时间呢,突然一点都不急迫了。 跟做学校作业差不多嘛! “嗯,都先回吧。” 秦绝埋头看手机,边打字边说。 心要是不在这里了,留着人也没什么意思。再说节目录制了五个多小时,大家都累了。 第十一组的组员各自随着人流离开,秦绝只是往前多走了几步,靠在转角没动。 “秦老师~” “啊哈哈,秦老师好啊。” 没想到有人特意过来跟她打招呼,秦绝诧异抬头,面前这些多半都是演员。 又一想,也是,她毕竟已经有了《囚笼》,还拿到了研影特别感谢和金梅奖最佳动作设计,比起这些应届毕业生要好多了。 更别提,她在第一轮的表现也很抢眼。 这群人想来套套近乎,打感情牌或是从秦绝这儿谋取一些资源,倒也合乎情理。 在末世里混过,还混得不错的人通常都有个被动技能:识人。 秦绝被人背叛过,小到偷她食物和水,大到叛变投敌,惨痛的教训下,识人这个技能可谓修炼到了满级。 当下一抬眼,就看出来谁抱着怎样的目的来接近她。 “演戏上的问题可以请教老师嘛?”年轻可爱的小姑娘凑上来,笑嘻嘻的。 ……总不是想对我用美人计吧。 一股熟悉的荒谬感涌上来,秦绝有点想笑。 再一看,不远处的刘哲还跟她挤挤眼睛,趁着没人围上去先溜了。 这小孩够没义气的。 秦绝无奈。 “先加好友吧,天也晚了,我们回聊。”她态度不算冷淡,但也没热情到哪去,随手点开二维码。 不排除有以后成为组员的可能,随便结仇没必要,敷衍一下也就过了。 拖了有十几分钟,秦绝终于走出了拍摄大楼。 第二百一十三章 《娱乐实习生》(2-3) 秦绝身后本还有人在跟着,可能是见刚才太多人围上去没好意思过来,又或者想单独跟她交流交流。 只不过,没过三分钟,他们眼里就失去了秦绝的踪影。 舒媚也是其中之一,她茫然地左看右看,最后不得不失望地叹了口气,怏怏地走了。 在她离去的这段时间里,秦绝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拍摄大楼的另一侧。 早在手机上收到消息的张明就等在那里,手里拎了两个大包,一个里面是几件秋冬穿的大衣,另一个则装满了面包、三明治等速食食品。 “辛苦了,回去学习吧。” 秦绝轻轻松松接过两个包,笑了笑。 “哥,你真的打算……”张明有点费解。 “多大点事。”秦绝道,“拍摄大楼离公寓略远,开车也得四十分钟,万一真堵车就更麻烦了。” “好的,那秦哥你注意身体啊,有事就叫我。”张明之前吃过教训,聪明地不去质疑秦绝的决定,乖乖点头。 “嗯。” 秦绝颔首,“没事了,回去吧。” 目送张明乘车离开后,她才转过身。 《娱乐实习生》的第一轮从下午一点录制到晚上六点多钟,天色差不多黑下来了,秦绝便借着夜色绕回了大楼入口。 门卫见到她还愣了愣,且不说秦绝的长相本就惹眼,问题是她左右手各提着一个夸张的黑塑料袋,这…… “这包是衣服,过夜用的,这包是吃的。” 秦绝异常熟练地向人证明她不是坏人。 “这是我的通行证。”给门卫检查完了,她又顺手摸出节目组发的特制手牌。 “哦哦,行,进去吧。”门卫大叔做了个登记,随口问道,“要彩排啊?” “对,挺难的一轮比赛。”秦绝笑笑。 “小伙子加油哈。” “一定。” 秦绝含笑点头,就这么提着两包显眼的东西进了大楼。 进电梯,上楼,离得几米远就看见第十一组专属的小会议室亮着灯,她意味深长地露出笑容,侧过身轻轻撞了撞门。 有人在里面边喊边走过来:“您好!我们有二十四小时停留许可,是节目组允许——啊。” 门开了一条缝,裹着羽绒服的刘哲愣在原地。 “开门啊。” 秦绝懒洋洋地说。 “你!……”刘哲又惊又喜,赶紧把门拉大,伸手接过秦绝手里的东西。 “怎么这么多衣服?”他先不客气地拿了个面包出来,再去看另一个包,惊讶道。 “当陷阱用。”秦绝比刘哲更不客气,两条长腿放桌子上抻了个懒腰,“看看今晚能套中几个人。” 刘哲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就笑了。 “教育、家庭、喜剧。”秦绝问,“有思路没?” “不是得等编剧吗?”刘哲笑道。 “明知故问,真没意思。”秦绝瞥了他一眼,“你以为能等到?” 刘哲只是认生,又不傻。 就董凡那个状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不合作,两天的准备时间又没强制所有人在场,恐怕就是线上会议,那人都能找借口搪塞过去,一个拖字诀等着别人去哄他。 多大人了,还搁这装小孩玩呢? “不给我话语权我就闹给你看”,也不想想其他组员谁是他爹妈,犯得上这么惯着。 刘哲嘿嘿一笑,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问:“你呢?有思路吗?” “完全没有。”秦绝闭目养神,“第一轮那是撞大运,幸好看的书还不少,而且,喜剧我不在行。” 她半辈子都在血腥味里过的,笑都不一定笑得出来,还谈什么逗乐,不吓哭别人就不错了。 唯一有过现场经验的《白昼之雨》里倒是有日常搞笑的成分,但那是基于人设和特定的背景。 秦绝跟刘哲谁都不像饰演王大力的李洪川,长相自带笑点,说话做事也很有欢乐喜剧人那味儿,要怎么完成第二轮的半命题表演,的确是个难题。 “你吃着,我先歇会儿。” 秦绝闭着眼睛,语气慵懒。 回答她的是刘哲“唔唔”两声,一听就是面包塞嘴里还没咽下去。 秦绝于是不再管他,意识沉进影视空间。 这波啊,这波是货真价实的临阵磨枪。 …… 曲楠微微舒了口气,喝了口咖啡。 他刚才吃得太急,差点噎到。 看了看表,已经快七点了,四十八小时而已,真过起来其实很快的。 曲楠定了定神,路过超市时买了一兜子廉价咖啡,小心翼翼地往拍摄大楼赶去。 门卫见怪不怪地看了看他:“《娱乐实习生》节目组的?” “啊,啊对。” 曲楠赶紧点头,掏出通行证。 奇怪,我们节目名头这么大的吗?明明宣传上都没见到什么大力度…… 应该是今天出入的人太多,给门卫都留下了印象吧。 他这么想着,礼貌地对两个门卫道了声谢,拎着咖啡进去了。 “同学哪个组的啊?”其中一个门卫也是闲的没事,顺口问道。 “第二轮第十一组的。”曲楠有点纳闷,但还是老实回答。 “哦,没事儿,就随便问问,你进去吧。” “好的好的,麻烦了。” 曲楠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后,两个门卫对视一眼,都有点好奇。 “嘿,这第十一组怎么回事……” “挺努力的。”另一个门卫突然有了兴趣,“回头有空看看这节目好了。” “嗯呢,不说了,站岗吧。” 没听到身后的议论声,曲楠一路到了《娱乐实习生》的那一楼。 楼道一片漆黑,他摸出手机,打开自带的手电筒,一个个看过去,找到贴着“第十一组,C4”标志的小会议室,心下稍定,揣好手机拧开门把手。 “哼!!” “哈!!” “啊!!!!” 曲楠惨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惊魂未定。 会议室的灯“啪”地打开,刘哲和潘悦悦一边一个,哈哈大笑。 “哎?”曲楠完全陷入懵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感觉脑子里已经被问号塞满了,“不是,你,你们……哎?” “你来晚啦,曲导。” 潘悦悦笑着去扶他,“人已经到了一半哦。” “什、什么?” 曲楠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可怜巴巴地捂着一颗小心脏,向里面看去。 化妆师古文松,道具师纪璋,秦绝…… 算是他,屋子里一共有六个人了。 “大家……大家都……” 曲楠讲不出话来,只觉得心头一暖,差点连眼圈都微微泛红。 “感动完了没?” 秦绝突然出声。 她还是闭着眼睛,两条腿搁在桌上始终没动过,一副非常嚣张的大佬姿态。 “完了,完了。”曲楠不好意思地笑了,连连说道,“来谈正事。” “这是应有的工作态度,用不着感动。” 秦绝到这时才睁开眼,双眸清明,不见疲态。 她把腿收回来,又伸了个懒腰,站起身。 “至于被迫加班的问题,回头再找节目组反馈。” 喂!你好嚣张啊! 其他几人在心里不约而同地吐槽道。 “所以建议大家效率都高点儿,这样要回去的人还能赶上最后一班地铁,回不去的人也能尽早在会议室打地铺。”秦绝漫不经心地说着,朝曲楠勾了勾手。 “团队作业,伙食交公。来,咖啡上交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娱乐实习生》(2-4) 董凡赖在家里等了一天,除了曲楠问的一句“剧本完成了吗,需不需要帮助”以外,飞讯的群聊里毫无动静。 不是吧,这群家伙,难道真的放弃了? 你们不想要分我还想要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出于面子,也不想主动开口。 小组作业向来如此,在大学是这样,在有些公司里也是这样。 一旦先说话了,就要担责任,没人想揽这摊子重活,于是都避着,群里一片死寂,直到快要死线了,才不得不冒出来讲话。 搞得好像合作是一场竞争似的,谁先发言谁就输了。 董凡倒是不怕负责,但谁让秦绝那人非要下他的面子,那个曲楠也是,他上一轮是第四组的,最后才拿了二十几分,比他带领的第九组差远了好吧? 他这时候倒是把秦绝在的第八组一百多分的事情抛在脑后了。 啧,怎么还不说话! 董凡焦躁地看着手机。 不行,要是他现在主动出声了,岂不是显得他上赶着去贴秦绝他们的冷屁股!凭什么! 嘁,反正都是组长和导演不作为,关我什么事?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摸出手机,点开群聊页面。 自己也没说什么重话吧?不就当时回了个“还没有,你当剧本那么好写”吗?剧本不好写是事实啊! 怎么之后就没人讲话了! 烦死了,没有反馈,根本改都不想改。 董凡之前也写过很多故事,里面也有契合家庭和教育这两个主题,但喜剧这种东西,谁知道评委指的是HappyEnding的结局还是要有笑点? 笑点那些玩意儿都是没内涵的傻白甜啊!他可是一个有深度的编剧! 就这么翻来覆去地耗时间,第二天也过去了。 《娱乐实习生》的节目组提前打来了电话,通知实习生在指定时间到拍摄大楼进行第二轮的录制。 董凡闷闷不乐地赶过去,心里来来回回演练着过一会儿要说的话。 一定要义正言辞,说得他们自己羞愧!发自肺腑地跟自己道歉! 这样虽然时间浪费了很多,但他兼职写故事已经很久了,在最后几小时里赶出一个剧本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这是什么?这就是紧要关头力挽狂澜! “你是第十一组的?” 门口的保安诧异地看了他两眼,“之前怎么没来?” “什么之前?第一轮录节目时我到了啊!”董凡简直莫名其妙。 拜托,他可是节目的嘉宾,为什么要在这被门卫问问题啊,不好意思你们配吗? “行吧,进去吧。” 另一个门卫没说什么,确认过通行证就放人了。 什么态度!还沪城排名前几的拍摄大楼了,保安就这素质! 董凡愤懑不平地回头看了看,愈发感觉这几天是他的水逆,怎么什么事都要跟他较劲。 他先是直奔第十一组的会议室,发现根本没人,找了一圈谁也没找到,连那两个化妆师都不见人影,只好啐了一口,回到节目组的公共化妆间上妆。 “嗯?你是哪个,怎么到这儿了?”节目组的化妆师还愣愣地看着他。 “我嘉宾啊,来化妆的,要上节目了。” 董凡亮出通行证。 他对这几个化妆师没什么看法,反正都是一群给节目打工的罢了,哪里比得上几位评委还有主持人林宇钦有分量。 “你们不是分小组了吗?组里的化妆师会顺便上妆的呀。”那个化妆师还是挺茫然。 就算小组没分到化妆师,不是还有资源里的化妆助手吗? 她今天虽然来了这里,但实际上节目组已经没给安排活计了,只是她自己习惯性在完成了另一边的工作后过来看一眼而已,没想到遇到了这个实习生。 “我、我不知道!”董凡怎么好意思说他压根没找到人,涨红着脸嚷嚷,“反正我是嘉宾,你化妆就得了,干嘛问这么多?” “哦,行吧。” 化妆师姑娘嘟囔了两句,她得到这份工作也挺不容易的,见过的人多了,不至于跟董凡这样的计较。 这么一折腾,董凡过了好半天才赶去录制现场。 都是那个化妆师太水了,那发型给他吹的什么玩意儿啊!他提了三次建议才弄好,真是不专业! “你怎么来这么晚!” 场控导演捏着名单恶狠狠瞪他一眼,“赶紧进去!都快开录了!” “你……” 考虑到说不定会被主持人跟评委看到,董凡忍了。 还说什么行业老人呢,一个个的,就这态度,情商真低,趁早被炒鱿鱼吧你们! 他故意放慢了速度从侧边通道走过去,结果现场观众没一个注意到他的,真是扫兴。 董凡有点委屈,但看见镜头在,还是露出笑脸。 他多努力啊! 都这么难受了还保持微笑,就这演技不比那个姓秦的强多了? 他一路走到了第十一组的位置,看见成员们大多都坐在那,刘哲穿了一身校服,梳了个特别土的三七分发型,发胶抹得跟村头的精神小伙似的,还戴了个无框的椭圆形眼镜,看一眼都嫌辣眼睛。 嗯?秦绝呢? 好像还有个人没在? 董凡想了一圈,才想起来那人好像是化妆师,叫古什么来着。 他走过去,其他几人也看见了,挺友好地打了声招呼。 切,算你们识相! 也就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们计较。 董凡坐下咳嗽了两声,难得主动说道:“内容定了吗?我看还有时间,剧本小意思,还来得及。” 毕竟表演顺序还没抽呢,如果他们是最后一位,那至少还有半小时呢,足够了。 “哦,没事的。”曲楠温和地笑了笑,“你不是之前说有点小问题嘛,就不麻烦了。” “啊?” 董凡愣了几秒,还是云里雾里,“什么意思啊?” “这个主题挺难的,实在弄不好也没办法。”负责录音的杨冬好像在憋着笑,但神情还挺诚恳的,“大不了就不要分了,一轮而已,没关系。” “哈?” 董凡彻底火了,这帮人也太没责任心了吧?! “你们怎么能随便就放弃了!这是比赛,比赛懂吗?当然要努力要全力以赴啊!”他怒道。 “嘘,镜头,镜头。”服装师潘悦悦食指抵在嘴唇边。 差一点就要站起来发火的董凡听了这话,顿时屁股又挨在座位上了。 “你们搞什么啊!”他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第二轮就要淘汰人了!你们不要分数我还要呢!” 他在编剧那个组里的分数本来就是倒数第三,已经很危险了好不好! 其他人彼此看了看。 “嗯……反正都要录了,也没什么办法。”道具师纪璋说这话时头偏向一边,没去看董凡。 “是啊是啊。”曲楠等人打着哈哈。 “你们到底在干嘛啊!!” 责任心爆棚的董凡都要急哭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娱乐实习生》(2-5) 大约过了十分钟,《娱乐实习生》第二轮节目正式开始录制。 流程相差无几,依然是主持人林宇钦语速飞快吐字清晰地说完了投资商的广告,之后接了一段开场白。 唯一有些不一样的是多了四五句对上轮比赛的回顾,算是给现场的新观众做了解释,顺带复习了第二轮的三个关键词,让大家观看一会儿的表演时心里有数。 不长不短的介绍语后,就到了表演顺序的抽签环节。 实习生席位里,秦绝跟古文松还是没有出现。 第十一组的导演曲楠看了看踩点到的董凡,问:“你想去吗?” 只是抽签而已,倒不必非要组长秦绝上去。 “哦,可以啊!” 董凡哼了一声,现在才知道示好?太晚了吧! 要是换个小肚鸡肠的人,说不定还要怎么刁难你呢,遇到我都是你们运气好懂不懂? 他离开座位往台上走。 一定要抽到靠后的,这样还有时间写剧本,要是拿到最后一个更好,这就叫压轴,时间也足够,表演也足够,岂不是美滋滋? 先下手为强! 董凡不动声色地排在队伍前头,在抽签箱子里非常仔细地摸了又摸,一脸郑重。 林宇钦也顺势说了几句口水话带动气氛。 毕竟第十一组有秦绝和刘哲两个人在,演员个人排名前两位的合作演绎,即使是第一轮没来的观众都很吃这种噱头,之前在场的就更期待了。 “让我们看看……哦!” 林宇钦惊喜的声音里,董凡面如死灰。 “看来第十一组的势头果然很猛啊!”林宇钦笑道,“他们将第一个上场表演!” 主持人还特地拍了拍董凡的肩膀:“这是我们的编剧同学吧?手气开门红啊!” 人在台上,董凡不好露出什么表情,只能干笑着。 “可不可以给大家透露一下你们第十一组准备了什么样的表演?” 偏偏林宇钦还要拽着他不放,即兴来一段小采访。 这人有没有眼力劲儿啊!! 董凡急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啊,就,就是……家庭和教育的那种……不太常见的……” “哦?” 别让我说了啊!!我怎么知道我们要演什么!! “就,总之看看就知道了!”董凡干巴巴地笑着,汗都要滴下来了。 “好好,我想评委老师和观众们也一定迫不及待了!”林宇钦虽然有些奇怪他的反应,但经验丰富的他很快就带过了这个话题,请另一组的组员来抽签。 董凡如蒙大赦,忙不迭溜下台了。 “怎么办啊!” 他一回到小组里就哭丧着脸道。 哪怕是第二个呢!怎么偏偏是第一个! 曲楠差一点就笑出来了,赶紧咳嗽一声:“嗯,没事没事,挺好的。” “好什么好!你们知道……” “也没办法了嘛。”潘悦悦道。 “是啊,剧本那么好写的吗?大家都理解。”录音师杨冬一脸诚恳。 ???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在叫人了,快快,准备了。”道具师纪璋看见场控打手势,立刻催促道。 一身校服打扮土气的刘哲比了个“ok”,跟杨冬、潘悦悦还有另一位化妆师一起去了后台。 两人低头快步走着,直奔第十一组的小会议室,刚一进门,就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怎么了?”秦绝还在化妆,动了动嘴。 “董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鹅鹅鹅鹅鹅嘎。”潘悦悦的笑声识别度超高。 “悦悦收着点,这两天都快被你洗脑了。”秦绝又说。 她跟刘哲彩排的这两天,除了没来的董凡,其他所有组员都差点笑抽过去,花絮里面就潘悦悦的笑声最魔性,好几次大家好不容易停下来了,听她一笑又忍不住跟着笑。 “要上场了!我们第一个。”杨冬边给刘哲处理无线麦克边说。 “呦,运气不错啊,谁抽的?”秦绝问。 她不问还好,一问潘悦悦几人又开始爆笑。 “董凡抽的哈哈哈哈哈哈。”刘哲笑得脖子都红了。 这下连秦绝都忍不住翘起一点嘴角。 “挺好,这也是贡献。”她一本正经道。 “好了。”古文松终于完成了所有妆面,忍着笑道。 “辛苦了。”秦绝站起来转过身。 “哇!” “哦豁!” 一片惊叹。 “看来效果不错?” 秦绝越过他们走到等身镜前,“嚯。” 此时,她一身西装,却不是那种常见的商务版型,反而有点松垮,敞着怀,露出里面的花衬衫,脖子上还有一条大金链子,配着两手的金戒指和脚上一双浅色的高档鳄鱼皮鞋,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 最绝的还是她的脸,咖啡色的蛤蟆镜,油腻的大背头,不算太好的皮肤,明显的皱纹与法令纹,几颗金牙,甚至还多了个若隐若现的双下巴,说是四十几岁也有人信。 古文松这技术,着实厉害了。 秦绝伸手抻了抻西装,气质顿时变成沧桑老成,跟她的造型毫无违和。 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爹味好浓。 “……要命,好像我爸。” 杨冬差点没敢上去绑收音设备。 脸就算了,为什么气质也这么爹啊!! 是想让人张口喊爸爸的程度!! 刘哲的表情更是扭曲,虽然他父亲不是这样的,但秦绝真的莫名其妙就很像他爸…… “走吧,要开始了。”等杨冬弄好麦克,秦绝招呼道。 这一挥手,真是相当有黑帮老大的感觉,气场十足。 其他几人跟在她后面,不知不觉个个都变得很拽,迈着欠揍的步伐,气势汹汹,跟去打群架似的。 只不过一想到过会儿要演什么,大家又忍不住笑了。 他们俩真是太强了吧,居然都不笑场的! 台前,其余小组刚好抽完了表演顺序,林宇钦熟练串词压场。 刘哲转去楼梯处,而秦绝直接站进了打造好的布景里,一会儿跟着升降机关一起缓缓升到台上。 “很好,现在所有组都已经拿到了他们的表演次序,接下来首先上场的是第十一组,他们的编制是一位导演、一位编剧、两位演员、两位化妆师、两位美术师、服装道具录音各一位。” 林宇钦略作点评,“这是相对平衡的一组,演员较少,期待他们关于‘家庭’、‘教育’、‘喜剧’三个关键词的演绎!” “下面请欣赏——《父与子》。” 第二百一十六章 《父与子》 父与子? 评委席里,曾欣慧琴出戏到了德国漫画家埃·奥·卜劳恩创作的漫画作品,脑海里不自觉就出现了圆头圆脑的父亲和头发茂盛的儿子两个形象。 “哈,这妆面化得好啊!”岳扬在她身旁笑出了声。 嗯? 曾欣慧琴回神,有一秒的错愕,旋即也露出笑意。 见多识广的评委尚且如此,现场观众更是早就躁动起来了。 什么? 台上那人是秦绝吗?! 还以为是小组里哪个幕后工作人员客串的!! 这也太像了吧! 只见一个简单干净的卧室里,黑帮打扮的秦绝站在一角,侧身对着观众,手里拿着本练习册,微微仰头,像在克制着什么。 在她侧后方,单人床、垃圾桶、桌椅、衣柜依次摆放着,只是墙上除了时钟以外,还有着三块显眼的东西。 床旁贴着一幅医学人体解剖图,上面还拿红笔做了标记;书桌上方的墙壁则挂着一块小黑板,内容已经被擦掉了,但能依稀看出“抽烟、喝酒、烫头”的字样;至于衣柜旁边,贴的是一张每日打卡表,密密麻麻写着许多小字,只能隐约辨别出“打拳”、“蹲街边向美女吹口哨”之类的词句。 舞台两侧的屏幕内显示出倒计时,表演正式开始。 挎着单肩书包、穿着校服的刘哲从另一侧打开了门,看见秦绝背对着自己,明显愣了一下。 “喂,老爸,你怎么在这儿啊!” 刘哲愕然地往前走了两步,喊道,“干嘛随便进我的房间!” 秦绝闭上眼睛,用力呼吸了两次才半转过身。 “我从你床底下……”她异常沉痛,举起手里的东西,“找到参考书了!” 镜头拉近,拿在她手里的赫然是一本《5年高考3年模拟》。 刘哲“啧”了一声,不想面对地背过身去,神情慌乱中带着懊恼,却又有一股不服管教的执拗。 “你……难道是想考大学吗?!” 在观众“哈哈哈哈哈?”的反应里,秦绝彻底面向刘哲,怒道。 “你不是答应过我,混完了高中三年就辍学的吗!!” 草啊!! 观众爆笑。 “高中辍学!做点偷鸡摸狗的事!混混黑!好让你爸我安心!” 秦绝每说一个词,刘哲的脸上就多一分烦躁,台下的观众席就传来一阵笑声。 等她说完,刘哲终于爆发了,猛地转头过来吼道: “我才不要过那种顺风顺水的人生!!” 这一转头,秦绝更加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向前走了两步,伸出的手微微颤抖。 “你怎么剪了这样的发型!!” 她嘴唇哆嗦着,“你梳着这种三七开,岂不是像个规规矩矩的好学生了吗!!” 岳扬用力把头埋下去了,笑得肩膀狂抖。 刘哲在满场的笑声中不为所动,脖子一扭,劲儿劲儿的,一副欠打的模样。 “头发而已,又不会怎么样!” “那你为什么还戴了近视眼镜!”秦绝嚷道。 刘哲烦闷不已地甩了甩头:“这样黑板反光就看得清了啊!!” 秦绝气愤地把手里的五三一摔,冲了上去。 “给我看看你的书包!” “哎!你——!” 刘哲没来得及阻拦,单肩包就到了秦绝手上。 “这、这是什么?”秦绝胡乱翻了翻,拿出一张卡片,神情悲愤,“为什么你办了一张饭卡?!” “爸爸不是教过你,怎么在学校翻墙出去,到便利店买东西的吗!”她呼吸粗重,蛤蟆镜下眼圈泛红。 刘哲惊慌了一瞬,但马上又露出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嚣张模样。 “食堂的饭菜才营养均衡啊!” 哄堂大笑中,秦绝把单肩包扔到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上方。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她一字一句咬得极重,带着深深的悲痛与悔恨,“你知道周围的邻居都怎么说吗?!” “‘老刘家的儿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学习!整天就想着读书!上进!’ “你让你爸的脸往哪搁?!” 秦绝深深吸了口气:“我出门偷电瓶,都不好意思跟邻居打招呼!在豹哥面前,都抬不起头!” 底下的观众要笑撅过去了。 “人家问我,‘你儿子也十七八了吧,这个月扎了几个轮胎,逃过几次课,调戏了多少个小姑娘’,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鼻头都红了,又悲又怒:“你怎么就是这么不争气呢!!” 刘哲明显有所触动,却仍然握了握拳,顶嘴道: “是你太在乎面子了!! “你根本不管我的感受,你只考虑你自己!只想拿孩子出去炫耀!” 他既委屈又憋屈,脑袋嗡嗡的,心烦意乱,忍不住拿出裤兜里的单词本。 “喂,喂!!” 秦绝看见他如饥似渴学习的样子,慌了神,“你在干什么啊!!” “哼!我在背单词啊!” 刘哲“嘶哈嘶哈”地翻着小单词本,魔怔了似的,翻了一页又一页。 “住手啊!用这种好东西,这样你脑子不就变得更聪明了吗!!” 秦绝用力抢过他手里的单词本,扔向垃圾桶。 “只有在背单词的时候,才能让我忘掉这些超级烦躁的事啊!” 刘哲狠狠瞪着他,又从兜里掏出个单词本,喘着粗气上瘾一样疯狂学习。 “给我住手!!不要再背了!!” 秦绝再次把刘哲的单词本夺走扔掉。 两人愤愤对峙着,隔了三四秒,场下笑声刚刚平息,刘哲又从兜里拿出第三个小单词本! “都说了住手啊!!” 秦绝一把扯开刘哲的单词本团吧团吧摔在一边,“自己干的这都是什么好事,给老子清醒点!!” 啪!! 她虚虚一巴掌把刘哲扇倒在地! “你、你竟然……”刘哲趴在地上,捂着脸,惊怒交加,“你敢打我!!” 他大吼一声起身冲了上来! 然后给秦绝用力按摩起了肩膀! 秦绝气得直跺脚:“你别孝敬我了!!” “哼!你给我等着——” 刘哲一下子放开她,一个箭步冲到门边,拿起拖把向着秦绝高高举起! 接着放下来狠狠拖起了地板! “不是你别拖地啊!!”秦绝崩溃。 “你还记得换抹布!! “连床底下的死角都拖干净了!!” 本在场边休息的林宇钦矿泉水都笑得抖出来了。 “呼……哈……” 刘哲激情打扫完了,还是气得浑身发抖,猛地抄起了马克笔,冲到墙边! “……你别在小黑板上练字啊!!” 秦绝绝望破音,“竟然写的还是!考、上、大、学!你给我住手啊!!” “啊!!” 刘哲“啪”地扬起笔! 秦绝的表情写满了期待! 刘哲老老实实地把笔放进了文具盒。 “——你别轻轻放下啊!!” 秦绝更崩溃了,气到没力气说话,“你干嘛放得好好的啊……” 刘哲在半米开外的地方愤怒地伸手指着她,嚷道: “谁稀罕这个家!! “老爸,我告诉你!! “我门禁之前回来给你看!!” 说罢,摔门而去。 “你倒是离家出走啊——!!!” 秦绝惆怅跪地,伸出一只手,欲哭无泪。 一段轻柔温情的BGM适时插入进来,秦绝疲惫地叹了口气,慢慢撑起身来,侧坐在了椅子上。 “我的教育方针,难道错了吗?” 她满脸倦容,语气沉重。 “可是……曾经是那么的……” 这时,灯光渐暗,大屏幕上播放出一段视频。 那是还年轻的秦绝,和更加脸嫩的刘哲。 画面里,秦绝对着那幅医用人体解剖图比比划划,认真地教刘哲朝哪里下手,看向儿子的目光慈爱而深情,刘哲兴奋地拍掌,像模像样地学着父亲的架势挥舞拳头。 视频越是温馨,台下的观众越是要笑抽过去。 “唉,难道,真的是我太忽略他的感受吗?” 灯光又亮,秦绝说着站起身来,虚空推开窗户向外看去。 突然地,她的表情再度扭曲,朝窗外大喊: “扶老奶奶过马路就不必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观众上气不接下气的笑声里,秦绝收起表情,笑着向台下一鞠躬。 “掌声送给我们第十一组!” 林宇钦笑意未散,从场侧上台。 第二百一十七章 《娱乐实习生》(2-6) “总计三分四十二秒,出乎意料的时间呐!”林宇钦说话的同时,第十一组的其余组员也陆陆续续地上了台。 董凡脸上同时残留着笑意和茫然,混在一起异常奇怪。 等等,怎么就表演了? 演得还真的很搞笑? “短时间内密集的笑点,很难得。”岳扬按了按笑痛的肚子,挪过座麦道,“哎呀,好久没这么开怀大笑过了。” 虽说龙国的各项传统艺术都传承得不错,相声、小品时常推陈出新,但兴许是为了不砸招牌,大家都小心翼翼的,即使创新也都在原有的基础上做幅度不大的修改与调整,看得多了自然就失去乐趣。 反倒是第十一组这次的喜剧片段别出心裁,笑果很好。 “确实非常有趣。”朱子疏笑道,“你们这一组放在开头,属实是个精彩的设置,《父与子》是吧?这是一部在‘喜剧’要素上可以说是标准答案的作品。” “标准答案,这个听起来很有意思啊。”林宇钦适时捧哏。 “说个最常见的吧。”朱子疏继续道,“喜剧,当然要有喜剧台词,也就是搞笑、逗乐的台词。那么这样的台词怎么写呢?通常我们会遵循两个要点。” “建立预期,破除预期。 “听起来有些深奥,实则不然。就拿刚才的《父与子》来说,开头通过卧室的布景和父子关系的揭露,给大家建立了一个‘哦,原来是家庭矛盾’的预期。” 朱子疏看得出是真的很满意,话里含笑,“然后,秦绝和刘哲通过台词里的反差,打破了观众以为自己会看到‘常见的父子吵架’的预期。顿时,笑点就出来了。” “原来如此!”林宇钦笑着接话,“这也是喜剧片里反差的魅力吧!” “喜剧的内核是悲剧。”曾欣慧琴动作优雅地将麦克移到嘴边,微笑道,“这部小短剧将‘父亲劝学,儿子学坏’的内容倒置,主题却没有变,搞笑的背后,每一处细节都讽刺着现实,很有深意。” “更妙的是,这种深意也贴合现实,不需要大段的分析、评论也能感受得到。”岳扬笑叹,“这正是我国始终倡导的文娱作品,保有深度的同时,符合大众审美,既让人喜闻乐见,又能有所感悟。” 他这话,一下子就把境界拔高了。 不过仔细想想,岳扬确实说在了点子上。即便是普通观众,也能明显发现那些笑点中隐喻的是什么。 床底下的参考书对应某些下三流的杂志、小黄书;规规矩矩的头发对应五颜六色追求“时尚”的发型;单词本对应烟盒或软毒品;捏肩和拖地对应家庭里的拳头与器械暴力;黑板练字对应墙上脏话涂鸦…… 甚至包括秦绝最后那段个人独白和回忆,都能让人联想到家长的心酸。 “两面性作品。”阮紫雁柔声道,“第一次看的时候,很容易与儿子共情,代入孩子的视角感受到家长严格的教育和沉重的道德束缚。等再回味的时候,又能体会到家长的不易。时间短、蕴意深、内容浅,很有返璞归真的味道。” “说得太好了。”林宇钦连连点头,“我在台下看见不少中年的观众朋友都感同身受。” 四位评委简单点评完毕,亮了分数,加上大众评委的额外分,第十一组的总分是115.8,取整116分。 比上轮最高分还要高! 排在第十一组后面的小组无形中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个人分数很难抉择啊。”说完了总分,岳扬看着打分栏摆出一副沉思的模样,“来,第十一组的组长是谁?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哈哈,又是你啊。”秦绝举起手还没说话,曾欣慧琴先笑了出来。 “怎么不是导演?”朱子疏故意拱火。 “主要的话事人是我们曲楠导演。”秦绝笑道,“我这个组长只是负责拉群聊的,不是职位,是个绰号。” “还有这种说法。”岳扬笑呵呵的,“曲楠,嗯,你上一轮是第四组的。” “是的老师。”曲楠接过秦绝及时递来的话筒,说话前先鞠了一躬。 “有什么想说的吗?” “呃,大家都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曲楠还没有过这么万众瞩目的时候,有点紧张地舔了舔嘴唇,“秦老师和刘老师的演绎非常好,排练了很多次,期间台词和剧情也一直在修……” “古文松老师的化妆技术相当高超,既然《父与子》是一部搞笑的反讽作品,那角色造型上自然是越写实越好,为此跟古老师沟通着做了很多很多的调整,呈现出来的效果真的很棒…… “道具、服装和美术也很用心……” 朱子疏保持着笑容,但眼里的笑意渐渐褪下去:“不好意思打断一下。” “好的老师。”曲楠立刻道,“您请说。” “这部短剧的剧本是……?” “啊,呃。”曲楠很想伸手挠头,“这个,群策群力。” “你们不是有编剧吗?”曾欣慧琴何等毒辣的眼睛,微微一笑,不客气地开口。 “是的,但是,呃……” 曲楠哪经历过被大导演质问的场面,顿时慌了神,下意识就看向秦绝。 “是他们孤立我!” 董凡突然拿过了身边人的麦克风说道。 什么? 这么有料的反转吗?! 观众都来了劲,台下嗡嗡声一片。 要不是众目睽睽之下,秦绝真想扶额叹气。 天哪,好蠢的人。 董凡人坏不到哪去,只是单纯的蠢而已。 但凡有点脑子,说不定这时候就打着哈哈把编剧的活认了,还能捞到不小的个人分数。 没想到他竟然急吼吼地跳出来自爆,唉,和平年代,孩子都养傻了。 “孤立?”没等林宇钦过来圆场,岳扬就问道,“这两天你们发生了什么?” “他们……他们排练的时候,没叫我!”董凡也没控制住自己,只是一时冲动,现在脑子发懵,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啊这。”林宇钦都不晓得怎么接话了。 所以你这是在埋怨人家116分的组员有意排外? 可是你不说的话,大家又怎么知道呢? 这孩子,脑子有点问题吧。 第二百一十八章 《娱乐实习生》(2-7) “我们肯定了董编剧的实力。”秦绝心里极度生草,从曲楠那里拿回了话筒说道,“第一轮节目录制结束后,董编剧说要回去构思剧本,大家就各自散了。” “但咱们节目组的待遇太好。”她开始往外扔实话,“那会议室比在家里排练舒服多了,我绕了一圈又忍不住走回去,想着……就算没剧本也蹭个地方复习下演技呗……然后就看见他也在里面。” 说着拍了拍刘哲。 “真不是故意没带董编剧的,就……他要构思剧本啊,万一打扰到人怎么办。”秦绝一摊手。 “是这样。”刘哲也举起话筒,“我俩本来想演兄弟的,后来他非要当我爸爸。” 观众大笑出声。 “我当然不干啊,我就说这个问题等剧本定好了再说,十九,哦,秦绝就说,那要不要先打个电话问一下化妆师跟服装师,万一真的要演这种年龄差距比较大的,也得先看看造型上能不能做得到。”刘哲又说。 评委点头。 这思路非常合理,考虑得也很周到。 “结果一问,古老师跟道具纪老师正好在不远处吃饭呢,他俩一起过来了。后来不知道为啥,导演也过来了。”秦绝道,“门卫大叔都吐槽了,说你们第十一组怎么这么多人。” 观众又笑。 “那,那你们在群里叫我啊!”董凡一直没有插话的机会,终于抓到一个空档。 “当时挺晚的。”秦绝看了一眼那时“加班”的几人,“不止没叫你,其他成员我们也没多问。” 美术师柳叶和另一个化妆师也点头。 “第二天早上曲导应该是发消息了吧?”秦绝茫然转头。 “啊,发了。”曲楠愣了愣,点头。 “你们——”董凡正要说话,自己都愣了一下。 草,好像是发了。 “当时董编好像说在写剧本。” “对。” “嗯嗯,是这样。” 手里有话筒的都点头附和秦绝。 “可是,你,我……”董凡突然词穷了,“你们后来也没接着说话啊!” “呃……” 秦绝露出一种“苍天啊我该怎么礼貌作答”的无奈且悲催的表情,“你,当时,感觉心情不大好,我们想着是不是遇到什么瓶颈了,也没敢问啊?” “那你们问啊!”董凡怒道。 “好了。”曾欣慧琴幅度很小地翻了个白眼,“时间有限,这些回头看花絮吧。” “嗯我们还是继续打分环节。”林宇钦老油条了,马上笑了笑接话,“所以董凡同学是没有参与到《父与子》作品的创作吗?” “他们不带我!”董凡还在据理力争。 “嗯嗯嗯,好的。”林宇钦点头,“我们请评委老师们亮分——” 两位演员,各拿了85和86分,理由大体是作品胜在剧情,且时间短,对演技要求不是很高,秦绝凭借最后的老父亲惆怅比刘哲多拿了一分。 化妆师古文松单人98分,成功卫冕,接连两轮都是该类别的第一名。 导演曲楠,单人92分,节奏、走位、台词、统筹,都很好,态度端正,另加两分鼓励。 编剧董凡,0分…… 道具…… 董凡只觉得脑子嗡嗡的,荒谬极了。 凭什么他是零分啊!! 明明是他们暗中商量好了的!!是他们不带他一起的啊!! 我被打压了!难道你们看不出来吗?! “我要抗议!”董凡打断林宇钦的报分,“为什么我没有分数?” 朱子疏脸上好像挂着冷笑:“你没有参与作品,无法判别个人贡献。” “可是是他们没带我的!”董凡说道。 他很委屈啊! 观众对他的跳脚都感到一阵厌烦。 咋,人家没带你,你自己不会上去问啊?非得别人推着才会往前走?你几岁了? 再说了,就算没有你,拿出来的东西也超级好啊! 你是生气自己没能浑水摸鱼分一杯羹?还是说就是因为没有你才能这么好的?心里有点数吧! “董编剧有贡献的。”秦绝突然说。 董凡一愣,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什么嘛,这人意外的还是个好人啊。 “他手气特别好。”秦绝非常认真,“喜剧作品,先入为主的影响还是蛮大的,我们最早出场,给评委和观众的印象也最深,才能分数这么高。我觉得这也是比赛里很重要的一点。” “感谢董编抽中了表演顺序第一位。”她说。 岳扬差点笑出声,用力把嘴角压下去才扶着麦克说道:“秦绝,你搞错了,这里的个人贡献指的是创作作品这个过程中的贡献,我们节目关注的是最终作品,不是这些额外的东西。” “啊,这样吗?”秦绝愣了愣,“可是——” “没有可是。”曾欣慧琴这次是真的翻了个白眼,“你进电影院看电影的时候,会先了解到幕后团队的爱恨情仇吗?” “……不会。”秦绝被怼住了,低头鞠躬,“不好意思老师,我还以为……” “不要有这种小心思。”岳扬“严肃批评”道,“下次注意。” “嗯,好的。”秦绝乖乖点了点头,跟导演曲楠对了个眼神。 那表情,仿佛在说“这下我是真的没办法了,咋整啊”。 曲楠也一脸的苦瓜相。 其实他们还真没有要把董凡怎么样的意思,充其量就是他拿不出剧本,那就只好先放一边,大家把正事给做了。 要不是董凡自己非要提出来,其他人都打算混过去算了,他蹭分就蹭呗,反正下一轮也重新分组了,多大点事啊。 谁能想到…… 董凡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感觉全世界都在针对他。 “我,我要退赛!!!” 他大声嚷嚷道。 “你们这个节目怎么回事,太不公平了!有黑幕!!” ……哈? 别说台上第十一组的组员和实习生了,主持人林宇钦的眉毛都狠狠抽搐了一下。 “好的,第十一组的成员,同时也是编剧组的董凡实习生宣布退赛。” 综艺节目录制时间十分宝贵,林宇钦二话不说,语速快得旁人根本插不上话,“我们尊重他的个人决定,现在请退赛成员在工作人员陪同下离场,谢谢。” 董凡愕然,但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后台调音师关掉了他手中话筒的音量,除了台上离得近的,观众和不远处的评委根本听不到他纯靠嗓子吼出来的人声。 场面一时变得滑稽且荒唐。 仿佛古代衙门里某个无理取闹的刁民似的,董凡就这么被两个保安连扶带拖地弄走了。 这是什么罕见的弱智啊…… 有些表情管理不到位的实习生都一脸无语。 这么优秀的团队,白给你蹭分的机会你都不要,不用的名额请捐给有需要的人好吗?我非常乐意加入第十一组!谢谢! 闹到这个时候,也有观看了第一轮的观众回过味来,想起这个董凡就是上轮第九组的组长。 看来是实力太菜又脾气差,才被放置的啊! 台下的八卦迅速传开,一片窃窃私语声。 “重复一下,《娱乐实习生》在正式开播时会同步上传后台完整版花絮。” 林宇钦经验丰富,抢先一步把可能有的恶臭舆论堵死: “第二轮的准备时间为两天,这两天内,不仅会议室里安置了经过实习生同意的自动摄像机,在白天也有专门的摄像师跟踪拍摄,为观众分享影视制作团队的幕后日常。” 他还不忘再次念一遍投资商的广告,温和笑道:“欢迎各位观众朋友来捧场哦!” 第二百一十九章 《娱乐实习生》(2-8) 秦绝等人依照着场控导演的指示回到座位,很快轮到了下一组呈现作品。 这个小插曲解决得相当快,《娱乐实习生》毕竟是贺栩那个层次的人联合出品的节目,制作班底大风大浪见得多了,根本不会放任董凡来回跳脚搞事。 少了个成员的第十一组坐下后互相看了看,脸上都很哭笑不得。 “小组作业总有这种情况发生的。”曲楠憋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什么有意义的安稳语,“呃,顺其自然吧。” “话粗理不粗。”秦绝点头。 大家一起做PPT,这个收集文献,那个做内容分析,最后再来个人上去讲,突然有个本可以被带飞的组员说我要退学了,那也没办法。 比起这个,她倒是挺好奇比赛的规则会不会有所改变。 这一轮可是要淘汰两个编剧的,现在已经没了一个,最后莫非一共要走三个不成? 同在编剧组的人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各个都惴惴不安,在心里翻来覆去把董凡痛殴了好几遍。 本来还有个倒数的能撑一撑呢,这下他走了,竞争不就更残酷了吗! “不能比烂啊。”秦绝低声感慨道。 这跟末世最初大家的想法差不多,丧尸怕啥?只要我比旁边的人跑得更快不就行了? 有这种念头的,不知道林林总总死了多少人,加起来绝对是个庞大的数字。 最后还是两批人活到了最后,第一种,个人实力强大的;第二种,不会先跑,而是和身边人一起团结反击的。 残酷环境下,生存法则就体现得更鲜明。 短暂地走了个神,台上的第六组已经开始了表演。 “我觉得绝哥说的没错耶。”潘悦悦在刘哲旁边嘀咕,“我们先上场,观众都笑累了。” 第六组的作品一定要说的话可以算作中上,但不论喜剧还是悲剧,重要的都是那股劲儿,若是把观众带进去了,效果就很好,进不去就变成尬演。 第十一组先拔头筹,观众再看一些没太出挑的笑点就笑不出来了。 第六组显然也知道这件事,演得很卖力,即使最后大众评分不是很高,但凭借着态度在评委处赚了不少分。 紧跟着是第七组,这一组套用了无厘头喜剧的模式,可惜学得不像,看见前两组的成绩心态上也受到了影响,勉勉强强撑完了五分钟,反响平平。 接着等第八组上了台,秦绝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秦老师?”曲楠一直关注着她。 彩排的那两天里秦绝不论是理论描述还是实践演绎都相当专业,且涵盖面很广,好像就没有她不懂的,曲楠现在看她就像书呆子进了图书馆一样,求知若渴。 “有人开始浮躁了。”秦绝呵了一声。 浮躁? 听到这话的周围几人都愣了愣。 第八组的剧情非常荒诞,跟无厘头不同,用的是西式荒诞,体会到的人能多多少少感受黑色幽默,不感兴趣的人就完全云里雾里。 “呃……他们在干嘛?” 美术师柳叶茫然中有点嫌弃。 “在赚个人分。”秦绝说完向后靠去,开始闭目养神。 辣眼睛。 “……天哪,不是吧。”连古文松都低声吐槽了一句,非常无语。 简单来说,这组的表演非常割裂。 他们组演员很多,每个人都想突出,好让评委看到自己,五分钟的表演到了最后一个比一个疯癫,好像谁更疯更傻就能得到更多的眼神似的。 这……倒也大可不必。 “胡闹!” 朱子疏连好脸色都不维持,“你们是觉得作品总分数没有用处,干脆弃之不管了吗?!” 七八个演员站在台上,男男女女,一眼看去哪里有什么特色,都是在一水儿的挨骂。 说着说着其中有两个姑娘突然哭了,非常委屈地问为什么要扮丑,为什么不能好好地演剧情。 一向温温柔柔的影后阮紫雁都气笑了,扶着麦克问:“你们是在鄙视喜剧情节吗?” 演员里总算还有带脑子的,赶紧否认,没让这顶帽子扣下来。 “喜剧,嗝,喜剧就让演喜剧的人来演啊。”一个哭着的女演员道。 “什么鬼逻辑。” 刘哲看不下去了,怪不得秦绝要闭上眼睛。 有谁规定这个人就必须演喜剧,那个人就必须华丽丽地演偶像剧吗? 还不是你自己觉得丢人,觉得难看! “我们想演的喜剧不是这种……”另一个男演员小声辩解。 “是啊,你们只想演男主角和女主角都漂漂亮亮的,因为一些小误会和小笑点凑在一起嘻嘻哈哈抱来抱去。”岳扬冷笑道,“那才叫‘适合你们的喜剧’,是不是?” “荒唐!” 他脸色阴沉得可怕,却还是挂着笑容,这么一看更恐怖了。 “到底是谁娇惯出来的这种德行!” 岳扬怒笑道:“是观众?是市场?还是你们自己?” “一个个的,不想好好演戏,只想演‘好’戏!天底下哪来那么多轻松的‘好’戏!要露脸,自己去拍写真集!” “是导演逼我们这么演的!”又一个姑娘哭了。 她本来已经咬牙挺住了,看组里另两个女生流眼泪还是没忍住。 谁知道导演拿的什么烂剧本呀!看都看不懂! “我不想说话了。”岳扬无语地看了看朱子疏。 “导演是把刀架在你们脖子上了吗?” 朱子疏无奈地看了一眼旁边闭麦的岳扬,只好接过话头,“排练时觉得不合适,为什么不提出来?” 当然是因为—— 好几个演员都变了表情,也不说话了,就在那哭。 “不好意思老师,是我的责任。”第八组的导演讷讷地鞠了个躬,“时间没调整好。” 她不知道说什么了,两天时间,说长根本不长,结果排练时个个找不到人,这个有拍摄那个走通告,而在哭的那两个其实根本没事,一个嘻嘻哈哈地说抱歉睡过头了,另一个说着有工作,还在朋友圈晒打卡网红店的照片,有恃无恐地偷懒。 “行了,就这样吧。”朱子疏摇了摇头。 好一场闹剧。 分数评完,尘埃落定,下一个上场的是第十组。 “哦,是这个导演。”潘悦悦道。 秦绝睁开眼睛。 演员以外的实习生虽说也注重个人形象,但作为幕后,倒是不会过分下功夫。 那个叫邵清龙的导演本身长得还可以,上轮带第一组拿到了总分第三名,实力也不错,很容易留下印象。 《四口之家》? 一声软软的“喵~”从音响中传来。 第二百二十章 《娱乐实习生》(2-9) 别出心裁的一部微电影。 这个《四口之家》,指的居然是一只猫妈妈和三只小猫。 影片开头是两个演员在窗边看来看去,借他们的口来描述猫的生活。 比如“你看,那是猫妈妈在教它们怎么捕食”,“黑色的那只太淘气,被猫妈妈吼了”之类的。 短短几分钟,微电影讲述了这四只猫的故事,它们是徘徊在某个小区的流浪猫,演员则是这个小区的居民,大家相处和谐,猫猫们就吃着百家饭长大。 放映完毕,评委们表情各异,一时都没有开口。 “创意很棒啊。”曲楠感叹。 能想到这种模式的“家庭”和“教育”,他是做不到的。 “评委老师怎么都不讲话?” “在想有没有跑题吧……大概。”组里的另一个化妆师说。 她们这些实习生都看出来了,评委没道理发现不了。 “我觉得还好啊。”柳叶道,“喜剧也不是一定要搞笑吧?HE就好啦。” “不……”曲楠犹豫道,“像《四口之家》这种,可以分类为轻喜剧或文艺片。” 严格来讲,“喜剧”的核心内容就是“笑”,手法要夸张,结构要巧妙,台词、表演都要惹人“笑”,既要“笑”角色的性格,也要“笑”表演上的滑稽,而这两者其实是带有嘲讽意味的。 嘲笑丑的、荒唐的,从而进一步烘托正常的人生和美好的理想。 虽然《四口之家》的创意很好,但在契合关键词上,真的很难给出高分。 这一轮,第十组的作品总分不高,而导演邵清龙的个人分数则参差不齐,曾欣慧琴直言他“耍小聪明”,岳阳却觉得不必把“喜剧”的定义框得太死,最后平均下来拿了75分。 同时再一次的,有邵清龙在的小组,演员的分数都不高,因为实在是没什么发挥的空间,上轮好歹还是主角,这次戏份都给猫了,所有演员都是过客,有的甚至仅仅作为背景板出现了几秒钟。 演员里有的愤愤不平,但也有不少竟是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估计想的是“反正大家都差不多,好不到哪去也坏不到哪去”。 接着,下一组复刻了一个很火的喜剧小品,添加了一些新梗,借着作品本来的受众度和精彩之处收获了还不错的反响。 朱子疏略略批评了一下他们的“半拿来主义”,但看在这组都是演员,没有一个导演和编剧的份上,还是网开了一面。 六个小组的作品都接连呈现完了,第二轮节目不像第一轮要现场准备一个小时,流程和时间大大减少,但又得拍够充足的素材,于是明显主持人和评委的话都变多了,也多出了许多上轮没有的互动环节。 中场休息时,已经表演完的这几组还被带到另外的小房间,分别做了简短的采访。 “你觉得目前为止哪一组表现得最好呢?” 秦绝:“我们组。” “不谦虚一下的吗。”记者打着哈哈,“上一轮秦绝老师不是选了道具师吗?” 秦绝:“因为祝溪是很优秀。” 记者:“……你这是说前面其余五个小组不优秀的意思吗?” 秦绝:“对。” 记者:“……” 好嚣张?! “可以更优秀的。”秦绝补充道,“期待他们之后的成长。” 第六组那几个演员就挺好,虽然演技还不大行,但态度不错。 记者:“……”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好像哪里不对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评委席! 秦绝从采访的小房间里走出来。 “怎么样?”刘哲随口问。 秦绝想了一下:“委婉好难。” 表现不怎么样还要硬夸,太为难她这个老人家了。 那就干脆不夸了。 刘哲:??? 短暂的中场休息结束,节目继续。 兴许是这段时间给了后面几组调整心态和内容的机会,下半场的作品质量齐齐拔高。 第四组和第十二组明显借鉴了秦绝他们的方法,抓住反差制造了许多笑点,效果不错。 此后的第九组更是出色,他们抽中了A1类资源,竟然拍了一部古装剧,讲述了古代帝王的“家庭”和“教育”,背景是架空设定,顾虑更少,大小笑点不断,抱怨着加班和肾虚的皇上,教儿女舞刀弄枪的皇后,在寝宫带着嬷嬷大跳广场舞的皇太后等等,相当好玩。 最终,第九组的总分和个人分数都很高,导演更是因为出色的资源协调与利用直接获得了98分,被曾欣慧琴和岳扬双双称赞。 又过两个组,作为大轴出场的第五组反其道而行之,拍的是一部父亲跟儿子互换身体的故事。 这对父子互相坑来坑去,用着儿子身体的父亲把当年错过的事情都干了一遍,蹦极打游戏滑滑板等等,而一直想让单亲老爸再找个伴的儿子则大大咧咧地抱着吉他叼着玫瑰花,向老爸一直暗恋的女同事告白。 故事搞笑,演技飚飞,虽说镜头、打光等不是特别成熟,但已经吊打了市面上许多挂羊头卖狗肉的喜剧片,成功赢得了满堂彩。 导演、编剧、演员和其他幕后的分数连连走高,总分更是超越了第九组和第十一组,排行第一。 看这个节目,心情还不得跟过山车似的。 秦绝笑着鼓掌,无声吐槽。 所有评分彻底结束,伴随着一阵严肃紧张的背景音乐,《娱乐实习生》终于来到了淘汰环节。 “首先,请导演组上台。” 林宇钦深沉的语气进一步带动了气氛,舞台两侧的屏幕纷纷打出了带黑色马赛克的个人排名。 从一开始就关注个人分数的人,这时候对谁走谁留也早心里有数了。 “经过了两轮,我们导演实习生们的分数叠加起来又是多少呢。”林宇钦语调顿点把握得极好,“让我们从第五名开始公布。” “这也太残酷了。”道具师纪璋嘟囔。 他们这种幕后人员尤其看命,除了像祝溪、乔远苏那种特别出挑的,剩下大家做的事和呈现的效果都差不多,分数也很平均。除此之外,还得看抽到的资源好不好,有没有发挥余地,运气成分占比实在太重。 导演和编剧就更不好讲,比如那个叫谷郡的,第一轮分在了第四组,导演太多根本看不出来谁更好点,第二轮则又跟两个同行分在了一组,存在感太低,分数自然也没多少,就这么被无情淘汰了。 “残酷吗?这就是现实。” 秦绝表情毫无波动。 如果真的不想失去某些重要的东西,比如性命,比如机会,那就必然要让自己首先变得强大。 只有徘徊在队伍末尾的人才时常担忧着会被甩开。 第二百二十一章 《娱乐实习生》(第二轮结束) 按照之前说过的规则,两位个人评分在末位的导演实习生被淘汰。 紧接着到了编剧,有点出乎意料的是,由于董凡主动退赛,所以保留了一个名额,最终只淘汰了排名最后的人。 倒数第二那个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努力做好表情管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庆幸。 之后服装师被劝退了一个,是个心高气傲的小姑娘,审美用她个人的话来说叫“前卫大胆”,实际上放在镜头里丑得突出,阮紫雁建议她去时尚圈发展会更适合。 化妆、道具和摄像都分别淘汰了两人,比较意外的是曾跟秦绝同在第八组的化妆师廖湘也在里面。 第一轮由于秦绝和舒媚底子好,加上演技加成,对妆面的要求很低,她因此分数平平;第二轮她在第九组,《帝王家》那部古装喜剧一下子把妆容标准提高了两三级,就暴露出了廖湘的真实实力。 她离开时咬着嘴唇很不甘心,至于到底是不甘心自己不够努力,还是不甘心运气太差排在了倒数第二,就不得而知了。 秦绝看在眼里,轻微地皱了皱眉。 罢了,年轻人有些时候听不进提醒也很正常,但愿她这次吃到教训能有点感悟吧。 这之后,录音和美术又各自淘汰了一人,都是在之前两轮里犯了低级错误的,分数不高倒也不冤。 折腾了一圈,终于轮到了演员。 四十八个演员站在台上,等待宣判。 虽说初登台时有分了男女演员组,但只是为了方便介绍而已,分数排名都是一起算的,并不会依照着比例筛人。 秦绝走的是海选通道,报名信息和表演片段都是贺栩一手包办,节目录制前去拍照的时候她就瞄到信息表上依旧填的是男性,心知是老爷子自有安排,也就默认下来,没有节外生枝。 或许是考虑到很多演员使用艺名,本就与身份证上不符,于是节目组在拍照时干脆省略了现场出示身份证这一环节,采用的是人脸识别加指纹对照,倒是方便了秦绝这种特殊情况。 走神之际,已有三名女演员被念到了名字。 秦绝回神看了看,不出所料,里面有两个是这轮第八组的成员,在评委面前哭诉的,还有一个是上轮第十组的女二号,因为跟女主角争戏份最后一团乱,没演出来什么内容。 “我……我申请退赛。” 三个姑娘里有一个又在掉眼泪,主动开口。 林宇钦毫无怜香惜玉之意,公事公办,二次确认后就像对待董凡似的,直接把人请出了场外。 在这里,没有人会哄着劝着,央求闹脾气的人留下来。 或许这孩子觉得主动退赛是一种体面,那就随她去吧。 也不知道一个面子到底能陪她多久。 秦绝面无表情,冷眼旁观。 这种竞赛与淘汰她实在见得太多了,很难激起什么波澜。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所有的不舍和怜悯都没必要,反而会害人。 接着,排名倒数第五和第四的两个男演员也被劝退,有点意外的是还有一个排名前二十的男演员举起了手,也要退赛。 “对不起各位老师,我觉得我不是很适合这个舞台。”他拿起话筒说道。 一副别人欠了他八百万的模样。 对此评委们的反应是:哦。 “尊重你的决定。”岳扬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就这么结束了。 那人离开时眼角抽动了两下,不知道是不是炒话题失败,心生怨怼。 演员一下子剩了四十二位。 这两轮都是打乱分组,最多也就过了两天,谈不上什么身后的队友情谊,也没有人不识趣地在这里搞煽情,气氛不算沉重。 林宇钦把节奏掌握得舒舒服服,看着台上的一百一十三个实习生,讲起了下一轮的规则。 “在第三轮,你们所有人将会分成八组。” 一开口就是重磅炸弹。 在观众很给面子的惊呼声里,林宇钦从容笑道:“这八组的成员分配要保证比例,不会出现上两轮的情况。” 实习生们一片哗然。 这不就是在说,第三轮正经比赛才开始,前两轮被淘汰的这些都是炮灰么! 谷郡那样的也太惨了吧! 一次导演的话语权都没捞到,好不容易第三轮保证比例了,结果他人先没了。 “希望你们意识到一点。”曾欣慧琴冷淡开口,“机会,已经给了。” 真正能镇得住场子的人,不管一个小组里多少个导演,都能镇得住。 至于两次都没有拿到话语权,那只能说明领导力和性格还得练。 《娱乐实习生》虽然提供了平台,但还不至于把每个人都妥帖地伺候着,让他们在舒适的环境里随意发挥。 毕竟真正进组时可不会有这么好的环境。 “那么,让我们一步步来。”林宇钦继续说,“请导演组的九位实习生上前一步。” “箱子里共有9颗球,只有两颗颜色相同,抽到相同颜色的则分为一组。” 曲楠深深吸了口气,随着队伍往前走。 这个环节没什么爆点,一定要说的话,就是第一轮第三组的两位导演再次分到了一组。 他们曾跟刘哲一起打造出了《多重人格》的微电影,看他俩友好握手拍肩的样子,估计合作得挺愉快,没有预想中的火药味。 “请十位编剧实习生上前,抽到相同颜色的分为一组。 “请服装组的实习生上前……” 一轮轮过去,八个小组的制作班底逐渐成形。 “最后,请各位演员实习生抽签分组。”林宇钦侧身站在场边,“注意,这一次我们的总人数不够整除,演员的名额会相应地有所浮动,有一个小组的人数是15人,其余小组是14人。” 这样的抽签,确保了每个小组都有至少五位演员,配置均衡。 秦绝转了转手里的分组球,看到上面写了个阿拉伯数字4。 她看向自己的小组,除了服装师在第一轮有合作过,其余一概不熟。 倒是其他成员爆发出一阵欢呼,经过了两轮表演,秦绝的实力如何大家心里都清楚,自然是开心大佬能跟自己分在同一组。 秦绝听到身边有人不轻不重地啧了一声,她余光瞥见那是个小伙子,也分到了第四组。 年轻人啊。 她有点好笑,没去理会,径直走到小组的位置坐下。 “呜呼~” 第四组唯一的女演员是个清丽大方的姑娘,笑容明媚,“四个帅哥,我赚啦~” 女孩子都主动打招呼了,除秦绝外的三个男演员也没绷着脸,主动做起自我介绍。 “秦绝,直接叫名字就行。” 秦绝微微点头,视线扫了一圈。 这次的小组成员基本都是应届毕业生,少有海选来的大龄选手。 好多孩子啊,一个个青春洋溢的,真好。 秦绝一脸慈祥。 第二百二十二章 《娱乐实习生》(3-1) 唯一的女演员叫林柔,她有过文娱工作的从业经验,不过不是影视剧,而是音乐剧。 林柔大一时就出国交换,在国外学了三年的唱歌与舞台表演,交换结束后在国内读了一年,正好赶上应届毕业。 男演员里不满秦绝人气很高的那个叫聂星梁,他童星出身,自诩为业内前辈,只是长得脸嫩,显得他讲话时总像小孩装大人,老气横秋的。 剩下两位演员,一个叫卢秋,一个叫罗含章,帅得各有特色,之前曾在同一组,不知道是火药味还是惺惺相惜,总是互相调侃挖苦,表面上看倒是挺熟络的。 这组的编剧跟刘哲合作过,是写《多重人格》的三个编剧之一,导演则是第一轮第六组负责《隐形爱人》的那位,此时留在台上作为组长抽取资源。 第三轮开始,资源方面也有所变动,整体经费提升了好几千支付点。 “运气还不错,是B1类。”导演方友文很快回来了,瞧着心情挺好,“服化道摄录美助手各三位,经费跟之前A1一样,五千支付点!” 虽然这点钱放在真正的剧组不算什么,但《娱乐实习生》节目组提供的群演、设备等价格都是打了折扣的,五千已经足够做很多事。 没过多久,第三轮的关键词公布出来。 “啊?” “不是吧?” 方友文和编剧同时露出了“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清”的神色。 不止他俩怀疑耳朵,其他组的成员也是一样。 校园、伦理……警匪? 这三个东西能贴到边吗?! 别说实习生们,连评委都愣了几秒。 写了“校园”的阮紫雁和写了“警匪”的朱子疏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曾欣慧琴的“伦理”倒是比较中性,两边都能有所关联,只是另两个关键词实在是画风不对,难不成要拍个警察学校吗? “这……”方友文表情灵活地抽动了几下,“同志们,我们选拍摄吧。” “附议。”罗含章率先点头。 “嗯,舞台表演的话至少要换两套制服,变数很大。”林柔给出理由。 “我没问题。”秦绝道。 剩下两个也跟着附和。 “这次有一周的拍摄时间,作品总时长为十五分钟,最多二十分钟。”方友文继续总结信息,“大家这周的时间安排方便说下么?” 效率不错啊。 秦绝暗自称赞了一句,笑道:“我七天二十四小时全都有空。” “嘶。”编剧有点牙酸,“秦绝老师,你上轮该不会是睡在拍摄大楼的吧。” “是啊,我、刘哲、曲楠,一人占了一排椅子。”秦绝笑着说。 “卧槽,真的是啊?!”编剧愕然,“我就随便开玩笑的……” “那,呃,小秦老师,我把你放在最后调整吧。”方友文显然也震撼了一下。 “很明智。”秦绝点头。 “我学校那边要处理一些文件。”林柔借了导演的小本本,大致写了日程,“回去再看看有没有记错的地方,有就告诉你。” “好嘞。” 刚看过某些小姑娘的闹剧,现在这一对比,林柔实在太好交流了,方友文异常舒心。 聂星梁他们和其他幕后工作人员也跟着报上行程。 第三轮开始,大家都显而易见地认真起来。 导演方友文要负责的地方非常琐碎,不过这人态度不错,任劳任怨的,也有决断,没有刺头儿的情况下控场不是问题。 秦绝暗暗观察一番,比较放心地降低了存在感,开始划水。 “剧本得尽快啊,元宵同志,拜托你了。”方友文又道。 “叫我姓就行……”编剧袁萧生无可恋。 大家都笑起来。 这次节目组特地给了他们聚众讨论的时间,方友文抓住机会,又跟服装师和化妆师交代事情。 “校服和警服得用上。”他说,“嗯……其他的,家居服要来吗?” “别的衣服我们可以自带。”聂星梁微微扬起下巴,很骄矜的样子。 “对,省经费省经费。”卢秋跟着说。 “也行,那你到时跟服装助手商量商量?”方友文问。 “没问题。”服装师笑道,“套装好解决。” 她还cue了下当时第一轮的梗,秦绝笑了笑,很捧场地比了个点赞.jpg。 “帅哥美女们尺码记得发给我哈,详细点的,这次有时间,版型改得贴身点好看。” 服装师很贴心,没让林柔公开讲三围这些隐私的事。 “那必须。”聂星梁又一脸拽样。 秦绝嘴角弯了弯。 这小孩脑子不坏,也关注正事,就是性格有点臭屁。 不仅仅她一脸慈和,卢秋、方友文他们看聂星梁都一副看小孩的架势,一个比一个慈爱。 只要不作妖,惯着就惯着呗。 聂星梁浑然不觉自己成了迷之团宠,看别人的目光都投过来,还有点得意。 果然向我取经来了吧! 哎呀,这前辈的靠谱光环,挡都挡不住! 聂星梁摆出老成的样子,主动指点:“我觉得我们得定一下重心,到底以哪里为主。” 虽说模样有点好笑,但确实说到点子上了。 “对。”方友文笑道,“这三个关键词的戏份比例得好好想想。” “伦理好像有很多能挖的内容吧。”卢秋说。 “伦理跟警匪……那不就是《囚笼》?”罗含章突然看向秦绝。 “鄙人只是一个安安静静的杀手,季家的事与我无关。”秦绝颔首。 草啊。 大家又笑起来。 幸亏之前中场休息时表演完了的演员都把妆卸了,不然秦绝大金链子双下巴的说这话,画面想想就很生草。 “《囚笼》的定位是悬疑片,警匪成分反而不多。”秦绝笑了笑,又说,“难得演员都这么年轻,我们不如多演一演校园吧。” “我觉得可以。”组里的化妆师有点不好意思,“我没有古文松的技术,往老了化做不到那么真。” “哎呀……那我好好想想。”编剧直挠头,“这个半命题作文也太难了。” “现在好多国产剧就是这样。”其中一个摄像苦笑,“各种热门的元素揉到一起就是部剧了。” “咦?我记得你是——”方友文眼前一亮。 “啊哈哈,低调,要低调。”这个摄像面相成熟,三十岁左右。 秦绝挑挑眉,反应过来。 他是目前摄像组的第一名,第一轮时分到了第九组,在董凡低水平的指挥下依然能捕捉到还不错的镜头,被评委单独拎出来夸了几句,第二轮则在分数最高的第五组,《父子互换》那部微电影的摄像导演就是他。 “麻烦张越老师了。”方友文乐呵呵的。 演员有排名高的秦绝和林柔,摄像有张越,这次分组运气果真很好啊! 第二百二十三章 日常一刻 又讨论了十几分钟,第二轮节目录制正式结束,人员陆陆续续地离开。 这一轮开始,时间略紧,人手足够,各个小组的制作流程都趋于系统化,导演联系各方协调日程,编剧抓紧赶出剧本,幕后人员与相应的助手联络,调整设备、道具、服装等,演员则终于落在了最后,等着导演的指令。 秦绝先回了一趟第十一组的小会议室,把自己那些大衣收拾了下,才拎着鼓鼓囊囊的袋子随流动的人群走出拍摄大楼,到路边上了车。 “你好闲啊。” 刚在后座坐下,秦绝开口就扎了一刀。 ……开车的迟川面色发苦。 这已经是他最优秀的换脸技术了!为什么还是被发现了! 你老大果然还是你老大。 “我顺道来送信。”这次打扮成学生模样的迟川幽幽地叹了口气,“信封在驾驶席背后的收纳袋里。” “还真是送‘信’啊。”秦绝笑了笑,随手摸出精致的信函。 用稍长些的指甲划开漆封,动作利落地打开信纸,她目光粗略扫过,表情突然凝滞了一下。 “……彳亍口巴。” 她有点无语,又有点好笑。 嗐,自己家的狗子,还能咋地。 宠着呗。 把信封复原,揣进外衣的内兜里,秦绝掏出手机,顺便吩咐道:“回公寓就行。” “明白。”迟川利索地应道。 趁今天稍微清闲点,秦绝还能回去琢磨下给卿卿们的原创歌曲,顺便开个直播,聊聊天,搞搞正事。 迟川的开车技术不赖,又快又稳,有着秦一科技的智能导航,完美避开了拥堵路段,没多久就抵达了目的地。 “辛苦了,回去歇着吧。”秦绝笑道,“找他给你加工资。” “好嘞!” 迟川顿时开心了。 这是什么?这是奉旨加薪! 真正的BOSS发话了,这次又能好好敲副队长一笔了,嘿嘿嘿。 他带着笑容发动汽车,车的背影都流露出一股奸商的愉悦,乐颠颠的。 秦绝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起身上楼了。 “秦哥!” “嗯,学习得怎么样了?” 张明接过秦绝手里的服装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行。” “考好点。”秦绝揉了一把孩子的脑袋瓜,“我回屋直播了,忙你的,晚上一起吃饭。” “嗯嗯。”张明直点头。 之前在学校上课听不进去,没想到秦一科技出品的学习类APP这么好用,这段时间他甚至学得有点上头。 以张明现在的成绩来看,考上最初的目标院校已经没什么问题,现在忍不住在更高的层次边缘反复试探。 秦绝回到卧室,把身上几十斤的负重解下放好,放松了一会儿才开启直播。 要不是这些负重,她都担心演戏时一个不留神把舒媚胳膊捏断。 二次优化真是各有利弊。 【芜湖!!】 【你回家啦——】 “综艺要播了,记得看啊。”秦绝开口就笑。 【??你开始营业了!】 【你变了,我们的关系明明不是这样的(狗头】 “主持人老师说19号就开播了。”秦绝想了想,不知道方不方便剧透,就没多说。 【你2G了哈哈哈哈哈官V早就发公告啦!】 【说起来今天官V还公布了成员退赛,被嘲了。。。】 【呃,不要在这里说啦_(:з」∠)_】 “这个……”秦绝咳嗽一声,“尊重个人选择。” 她总不好跟各位卿卿说那几个人是被评委骂走的。 【小狼给点剧透球球了!成绩怎么样!】 【综艺开心嘛?感觉这个节目好正经啊,秦老师估计很喜欢hhhh】 “成绩怎么能透露。”秦绝毫无表情管理,白了屏幕一眼,“收视率啊朋友们。”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好耿直】 “综艺真的很好。”她笑了笑又说,“学到了很多,评委老师们的指点干货特别足。” 【其实我有点后悔没去现场呜呜呜】 【咳咳,现场新粉在此(狗头叼玫瑰】 【???什么?抱住前面卿卿!!】 “这就有新粉了吗。”秦绝诧异,“谢谢支持。” “咳咳,记得不能剧透啊。”她又笑着补充。 【啊哈哈哈懂懂懂,林老师也有反复强调过的~】 【哇,主持是林老师吗!林宇钦十年老粉不请自来!】 【梦幻联动啦!】 不愧是龙国的知名主持,一提到林老师,大家想到的都是同一个人。 “今天时间比较足,有什么想聊的吗?”秦绝含着笑意,“嗯,唱歌得先欠着。” 她说着打开作曲软件。 【无心提问,只想等综艺呜呜呜】 【我我我我!!!小狼!你头发什么时候再留长QAQ!】 【啊啊啊啊附议,我爱小揪揪!】 【金梅奖的狼尾也很帅!!】 【诶,只有我很喜欢现在的短发吗2333好干练好清爽!】 “放心,我头发长得快。”秦绝随手撸了两把,感觉手感还行。 二次优化以后,她身体的各项机能都有着大幅提升,新陈代谢加快,头发和指甲这种最明显的外物更是生长迅速,每个月都得做些处理,不然反倒容易露馅。 正一心二用着,边铺音轨边看弹幕,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喂?”秦绝歪头夹着手机,手上键盘鼠标的操作不停,“方导?” 【?卧槽,是什么新饼】 【你接新戏了吗!!】 【事业粉支棱起来了!】 “不是,是综艺。”秦绝抽空解释一句,又去听电话,“嗯,常服是吗?好。风格和类型有要求么?” “我跟元宵还在商量。”电话那头,方友文在咖啡厅的小包间里来回转笔,“男演员很多嘛,就想着,呃,要不写个大女主剧本……” “但是男主角是谁还没定。”他小声逼逼。 “哦,我都行。”秦绝笑道,“看他们吧。” 她对戏份没什么执念,不论是《囚笼》还是《白昼之雨》,配角也都塑造得很有魅力,不是单纯的工具人。 对秦绝来说,只要能锻炼到演技就够了。 “哎?”方友文反而愣了下,没想到秦绝真的没在客气,“那……那我们再考虑着。” “嗯。” “麻烦秦老师多准备几套衣服了。”编剧袁萧从方友文处拿过电话,“目前在想的男角色里有坚毅、高冷、开朗等几种性格,你看着搭配一下?” “嘶……” 秦绝停下敲键盘,习惯性露出直男茫然.jpg,问道,“让家里人帮我参谋参谋行吗。” “啊这。”袁萧满头问号,“老师你的团队……?” “我的团队都偏向技术流,尤其是科技信息这方面。”秦绝实话实说,“衣服和造型就……” 她厚颜无耻地把卿卿们拉出来,“没事,我家里人的审美挺好的。” “哦哦。好的,那麻烦了。”袁萧点点头,又聊了几句便挂断电话。 家里人? 他给方友文复述了一下,两人对脸懵逼。 听上去好神奇。 第二百二十四章 现场换装 “任务来了同志们。”放下手机,秦绝先是望天了两秒,接着脸皮很厚地学着方友文的讲话习惯在直播间说道,“有没有记性好的卿卿记得我们上次逛街都买了什么衣服?” 【你想干嘛?(警觉】 【综艺要用吗!!】 “是啊,常服自备。”秦绝点头,“还不知道会分到哪个角色,总之先准备着。” 她把袁萧给的几个性格关键词重复了一遍,“来,各位代理军师,参谋一下。” 说完这话秦绝莫名有点心虚。 没关系,她家正牌七军师嘴硬心软,多卖卖萌一定可以混过去的,嗯。 【我觉得那套迷彩就很适合!!!】 【哈哈哈哈哈开朗的男孩子,我脑内出现了倪省的穿搭耶,阳光元气】 “哎呦嚯。”秦绝随便点开互动版块,就看见资源大佬的整理帖子高高挂在话题区,“你们效率太强了。” 帖子里,她穿过和买过的衣服一件不落,除了战斗服和戏服全都在这儿了,搞得好像什么换装小游戏。 “慢慢挑哈。” 秦绝相当不客气地开始偷懒,一边哼着旋律,一边作曲。 【还真不把我们当外人哈哈哈哈哈,快发工资!】 【笑死了,跟给我哥挑衣服的感觉一毛一样】 【前面的姐妹路走窄了,这明明是给男朋友挑衣服(狗头】 【狼嫂:我刀呢.jpg】 “你们嫂子是用枪和匕首的。”秦绝抽空发了块狗粮小饼干,继续笑着哼歌。 【?????】 【震撼!你没在开玩笑吗啊啊啊】 【完了完了完了,我心目中的嫂子更辣了!!!】 【“她啊,就挺辣的”.jpg】 【嘶,我的妈呀,这强强,我脑内出现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东西】 【前面请务必把不可描述的东西描述出来!】 【题外话,小狼在哼的是新歌嘛?旋律好好听~】 【+1,好上口啊!】 “唔,就是上次那首。”秦绝咂了下嘴,摸了根pocky叼着解烟瘾,含含糊糊道,“《致卿》。” 【噫,你这男人该死的专情(*ω\*)】 “我心里有两个版本。”秦绝嘴里的pocky上下晃动,“一个比较轻快,一个旋律更简单,更抒情,适合大合唱,你们想要哪种?” 【呵,男人,小孩子才做选择】 【当然是全都要啦!】 秦绝一脸“我就知道”,敷衍地“嗯嗯”两声。 她也就是象征性问问,本就打算两个版本都写的。 跟卿卿们的小默契罢了√ 作曲软件里,温柔的钢琴声铺底,轻快明丽的吉他音做开头渐进,鼓点略快,乐段并不复杂,很接近生活,有种大道至简的味道。 人声才是最好的乐器。 秦绝在本子上改改画画,不断操作着软件试音,脸上的表情很放松,带着几丝没有防备的眷恋与柔情。 是“家”的感觉。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看见卿卿们,她就回家了。 时光水一样漫过,秦绝松开键盘,向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发出声喟叹。 她从怀里掏出那封手写的信,含笑弹了弹,放在无需抬眼就能见到的位置。 “唔,选好了?” 秦绝一只手点鼠标,一只手解领子,“我去试试。” 【啊啊啊啊你这个人!!】 【有话好好说不要突然脱衣服啊!】 “?”秦绝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弹幕,还低头拉开领子瞅了一眼,“我里面又不是没穿。” 不至于这么有伤风化吧? 【草,笑死了,他的直男困惑好真实】 【这就是毫无自觉的钓系男孩吗,爱了爱了hhhh】 【那你别见外啊!!再多脱点!!#滑稽】 “噫。”秦绝送她们一个生动灵活的表情包,站起身脱下外套,一只手抻着解开纽扣的上衣后领,弯腰的同时迅速往外一扯,重新抬起上半身,随手把衣服整齐叠好扔到一边,全程没过两秒,动作利落且有力,只剩下表面是黑背心的作战服。 不去理会卿卿们激动的哀嚎,她走近衣柜打开门,照着粉丝在这两小时里投票出来的穿搭拿出一套套对应的衣服和配饰。 没坐在电脑前的时候,房间里跟拍的无人机就自动开始了工作,各种特写镜头呈现出来,许多看直播的卿卿们被放大加粗的魅力糊了一脸,亢奋得无法呼吸。 【我死了我没了啊啊啊啊他脱衣服好有男子力!!啊啊啊啊好帅!!】 【帅晕我了,为什么天底下有脱衣服都这么帅的男人】 【我死去活来!!!】 【背心能看见腹肌线条啊啊啊啊!】 【我还在加班,直接叫破音了,已经在同事面前社死了呜呜呜呜】 【明明是普通的黑背心,为什么这么帅啊我的妈啊……】 【肩背线条好赞,头身比好赞,腰好细腿好长,嘶哈嘶哈】 【没人夸体态吗!!!天哪,怎么做到线条笔直完全不猥琐颈也不驼背的!我羡慕哭了】 【“他站在那里,宛若一杆锐利的标枪”】 【前面会说话就多说点啊啊啊啊】 【实不相瞒,小狼脱衣服的那瞬间,我脑子里全是“丫头,真想狠狠地把你……”】 【狼嫂对不起了,今夜我就是梦女(。)】 【我先跪地向嫂子道歉】 【嫂子啊!管管他吧!!!!这男人好要命啊!!!】 【…………只有我觉得感动和欣慰爆棚吗,他参加综艺的衣服都是我们选的诶……】 【你不是一个人,我激动哭了已经,就觉得好好啊】 【草啊!!解皮带了!!】 镜头实在懂得不能再懂,刚给了一个秦绝手放在皮带搭扣上的特写,就迅速切到了上半身。 不该露的半点没露,该有的冲击一点没少。 【你果然是钓系!!(破音】 【让我康康!!快让我康康——】 【……这个抽皮带的声音我没了(捂脸】 【哥,你好色啊(诚恳】 【hso,真的hso】 【背影好像军人,真的,特别坚定特别有信念感】 秦绝换衣服才花了十几秒,弹幕已经铺得满满当当。 她整个人站到等身镜前,两只手插着兜。 “这套?” 【我妈路过看了一眼,说这小伙子盘靓条顺的真精神#笑哭】 【气质绝赞啊!】 【啊啊啊这套好看的!!是我搭的呜呜呜朗狼快翻我牌子!!】 “嗯,先考虑着。” 秦绝应了一声,脱掉,换下一套。 “你们至于这么激动吗……”她换完了忍不住开口吐槽,“当时买的时候又不是没看过。” 【你不懂!!】 【买衣服时你去的试衣间嘛——!!】 ?好吧。 秦绝茫然地微一歪头。 不懂你们卿卿在想什么.jpg “看人换衣服会这么兴奋吗?”她抻了抻外套边,再次站到等身镜前,伸手把耳骨钉扣好。 虽然耳洞已经长好了,但以她现在的身体素质,直接扎进去连血珠都不会出,当即就愈合了,连感染的风险都没有,方便至极。 【我真的流鼻血了,滴在作业本上了(安详】 【完全是我的XP,救命啊——】 极有设计感的黑红色T恤,锁骨和腰侧各露出了手掌那么长的一截,黑色破洞紧身牛仔裤,铆钉皮带,银白色耳骨钉,oversize略显松垮的长款外套。 往那一站,这身段这气质这颜值,可以直接偶像出道。 【衣服明明这么涩,他表情还一脸性冷淡,就,就更内个了(双手捂脸】 【不要说了,我打字的手都在抖,我要静静截图舔屏了】 秦绝一本正经地站在镜子前,却没在端详自己。 对啊,以后要开演唱会的话肯定得多换服装,得给“千色”跟“不是灰”他们考虑起来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科研人 秦绝把这件事情记在心里,打算找个合适的时候再给那群孩子加练。 她接着又换了几套衣服,卿卿们的眼光果然很好,投票靠前的那几套保有风格的同时又不会太过突兀,到时候都拿过去,总有能用得上的。 此间事了,秦绝穿着最后一套换好的衣服回到电脑前,正儿八经地活动了两下筋骨,一副要干正事的模样。 【hhhhhh什么情况】 【好奇,小狼怎么突然一脸严肃】 【他平时也很严肃认真啦ww】 【新粉在这里,秦老师是要练习演技了吗?#好奇】 “不是。”秦绝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本新的笔记本,又矮下身子翻了翻,没过一会儿拿出来个便携式的激光打印机。 “要上学了,准备申请学校的文件和资料。”她说。 【????】 【?!!】 【我愣了两秒】 【对哦!朗狼才二十岁,还没上大学】 【为什么我们都这么震撼】 【平时实在太老父亲了么,总感觉小狼已经好几十岁了……】 【小狼(×)老狼(√)】 【哈哈哈哈哈烂梗扣钱】 【小狼考虑我们学校嘛!!我是沪影的!】 【啊啊啊啊看我看我,京艺!】 【京大考虑一下!!】 【woc突然炸出来好多大佬】 “学校啊,我自有打算。”秦绝含笑道,“喏,今天这不是已经收到预录通知书了么。” 她拿起桌上立着的那个简洁的信封,在镜头前展示了下,笑容里多了一点卿卿们看不懂的内容。 【哇居然是预录!慕了慕了】 【高二党好奇,什么是预录哇_(:з」∠)_不用高考的那种吗?】 【摸摸前面,就是预先录取通知书啦,分有条件和无条件两种,又叫conditionaloffer和unconditionaloffer】 【呃啊,留学党看见offer已经条件反射地开始窒息了】 【小狼的是哪种通知书昂?】 “算是有条件那种吧。”秦绝把信封重新放好,嗐,看到没,真正的秀恩爱,悄无声息,都没人发现,“需要提交相关成果,我这不就在写论文了。” 【???妈耶】 【等等,一般是九月份上学吧,现在已经五月快下旬了你才准备论文研究的吗(震惊】 【哎?我还以为是交作品……秦老师没走艺术生吗?】 “哦,我报的是工科跟艺术类的复合专业。”秦绝随口胡扯。 其实程铮给她的通知书上学院和专业两栏根本就是空的,随便她怎么填。 【我渐渐听不懂了(喃喃】 【每当我以为没有人比我更懂秦绝了,他就又拿出来一个惊天的玩意儿来震撼我全家……】 【我也是复合专业的,今年才大二就要不行了。。】 【不懂就问,是双学位吗?】 “看人。”秦绝说道,“要么拿复合单学位,要么复合和两个类别的都分开拿,一共三个学位。” 【啊??我傻眼了】 【三学位根本不是人能拿的好嘛!!拿小狼说的举例子,三学位就得是工科优秀,艺术科优秀,它们俩的复合专业也要超优秀才行,跟单学位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啊啊啊!!】 【……可是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没难度了呢】 【俺也一样】 【毕竟这是个靠讲无人机组装出圈的演员……】 【好有道理……】 弹幕齐齐陷入呆滞,就像是短时间内接受了大量的信息,一不小心大脑宕机了。 秦绝好笑地看了看弹幕,又从抽屉里找出平光镜戴上。 她的视力完全没问题,不过自从整个人变得更有人情味了,生活里多一点小小的仪式感也挺好。 “第一个选题……” 秦绝咬了咬笔的尾端,“还是无人机好了,比较熟。” 她熟门熟路地新建Word文档,打开秦一科技官网,点选文献检索。 既然要投期刊发表,那就写点有用的。 博士以下的科研论文通常都有着统一的路数,选题,阅读大量文献之后做个综述,着手设计调查或实验,分析数据,得出稍有突破但冲击力不大的结果。 毕竟导师们也不想看见学生在一个冷门的领域无中生有,疯狂瞎扯。 这世界上永远不缺垃圾,包括学术垃圾。 绝大多数的行业大拿对还在科研门槛反复横跳的学生们都很宽容,因为心知肚明他们拿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所以看见诚恳谦虚的态度、中规中矩的选题和小有所成的成果就已足够欣慰。 但秦绝要是也按着这个套路去量产论文,未免太可惜了。 有种末世里三十几年的浴血历程都就饭吃了的错觉。 她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改动想好的题目,决定把可能出现的实证数据不足等问题交给自家狗子。 就当是感受一下被霸道总裁罩着的感觉。 虽然程铮并不霸道就是了。 秦绝想到这,微妙地露出一点笑意。 …… 编剧袁萧在人设和故事上取了巧,先勾勒出了大致的框架,然后把每个角色间的对手戏分成大大小小的版块,挨个往上填,随时不妥随时调整。 第二轮节目录制结束的次日,第四组短暂地连麦开了个小会。 “我先说一下角色的设定。”袁萧尽可能长话短说,“首先名字依照前两轮的传统就不重新取了,直接用原名。林柔是女主角,十九岁,复读生,上高二。” “男一号,高冷坚毅的校园男神,是个神秘的转学生,一年前才来到这所高中,高三,是女主的暗恋对象。男一有很多难度大的打戏,主要承担警匪部分。 “两个男二号,一对好朋友,都喜欢女主,一个情商高,潮男,很会逗女孩子开心,也是高三,一个是老实人,属于那种‘我喜欢你就默默守候’的,跟女主同班,高二,负责校园部分。 “呃,还有出场次数少但戏份很重要的男三号,被女主父亲收养的孩子,是女主角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高一,性格开朗,喜欢女主,但顾虑着姐弟关系一直没告白,跟伦理有关。” “好狗血的设定啊。”卢秋吐了个槽,“果然是大女主戏吗。” 人人都爱女主角,没毛病。 “我觉得两个男二号很适合我跟卢秋。”罗含章说道。 其实袁萧的暗示很明显了,罗含章就是相对比较精致的暖男类型,卢秋则宽厚温和,不是不好看,只能说略有小帅,是耐看型演员。 至于男一和男三,明显一个给了能打、会打、气场还强的秦绝,另一个则是年轻脸嫩的聂星梁。 别说,他跟气质成熟的林柔站在一起,真的很有姐姐弟弟的样子。 “这是自选么?”群聊里的聂星梁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暗示,“那我要男主角!” 喂喂喂!! 卢秋和罗含章的脸同时在手机屏幕后崩了一瞬。 你这熊孩子不要胡闹啊! 让专业的来! 第二百二十六章 《娱乐实习生》(3-2) 真要说起来,其实聂星梁跟秦绝同岁,但不知为何大家都默认了聂星梁才是最小的。 只能说气质和心理年龄是个很玄妙的东西。 “哦,好啊。”秦绝道。 ??? Σ(っ°Д°;)っ?! 罗含章跟卢秋两脸懵逼,别说他俩了,连导演方友文跟编剧袁萧都愣了愣。 “啊,这个……”林柔想说点什么,但完全讲不出话。 “那就,这么定了?”隔了一会儿,方友文才出声,自己都说的疑问句。 “可以。”秦绝语气毫无变化,没有故意不满也不是在阴阳怪气,就很平常,“早定了早准备。” “哦哦,那……”方友文挠了挠头,“那就这样。” 怎么办,要不要说一下呢? 可是秦绝和聂星梁貌似还达成了一致,这…… “先拍着看吧。”他最后这么说。 思来想去,方友文觉得不能把对演员的个人印象完全用于定角,聂星梁本人的性格跟角色是什么样关系不大,又不是每个演员都要本色出演。 形象上,聂星梁虽然脸嫩,但也不是乖巧可爱的那种,面无表情不说话的时候气场还是有的,而秦绝本身也很年轻,和角色差距不大,加上演技有加成,出演弟弟应该没什么问题。 “行,那就抓紧拍吧。” 见两个演员本人都没意见,卢秋和罗含章也不多说,服从安排。 “我排了个日程表。”方友文在群里发了个文件,这本该是副导演或场记的活计,不过组里人少,也只能他这个导演多做点事。 “摄影棚已经约好了,主要是教室跟走廊,还有校园几个角落。” 方友文把这段不算简单的交涉轻描淡写地略过去了,“这个预约的时间卡得比较死,大家有什么要调整的麻烦提前告诉我。” “我没问题。” 秦绝戏份最少,全都排在后面了,要是她乐意的话甚至还能放几天假。 “我也ok。”聂星梁还是一副臭屁的语气。 男主角跟警匪有关的部分都被方友文提到最前了,这样拍摄时间能充裕点,实在有意外也好及时补救。 考虑到经费,这部分决定不租摄影棚,直接出外景。 “没问题没问题。”其他几个演员跟着说道。 “得辛苦大家现场背台词了。”袁萧说,“当天拿剧本片段,当天演。” “好,会加油的。”这是林柔。 “嘶。”罗含章吸了口气,“尽力。” “必须尽力。”卢秋说。 “哼,这算什么,当然……” “这是基本功。”聂星梁还没说完,秦绝淡淡开口。 什么时候现场背台词也叫辛苦了? 她眼前不由得浮现出贺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呃,哈哈,有道理。”罗含章干笑两声。 虽说组里有秦绝这样厉害的演员是好事,但这种时候还真是压力爆棚啊…… “我尽快把剧本给到大家手里。”袁萧说话的同时都传来码字声,“但拍摄时听方导的,随时可能有微调,还是提前打个预防针。” “嗯,为作品服务,以导演为主。”秦绝老干部式发言。 她提前把话堵死了,也省得到时真闹出事来。 暴不暴露智商倒是无所谓,要是耽误了拍摄进程那就很让人无语了。 把风险扼杀在摇篮里,几乎是每一个末世人的素养。 “啊,对了。”聂星梁突然讲话,“秦绝?你要来设计打戏的动作吗?” 方友文也正想说这话呢,闻言一愣,惊讶的是这么说的竟是聂星梁。 “好啊。”秦绝反倒自然地接下话头,“你拍摄的时候我跟组吧,先看看你身体素质怎么样?” “嘁,那必须很好!”聂星梁拽拽的。 “嗯嗯。”秦绝又开始哄孩子,“我设计动作戏很严格,你做好心理准备。” “没这个准备谁还来拍戏啊!”聂星梁好像在那边翻了个白眼。 呦,这小孩。 还挺有意思。 秦绝笑道:“好,等到时踩点顺便拿到剧本再说。” “嗯嗯嗯,随时联系啊!” 聂星梁回道。 这也是个奇人,虽然不大看得惯秦绝很受欢迎,却不会因此贬低她的实力。 听这口气,拍戏也不娇贵,比不少正当红的小鲜肉流量演员要好些。 当然了,还得片场见真章。 秦绝随手在白纸本上画了几笔聂星梁,没画出什么样貌特征,主要是身高、骨相、肌肉走势这些东西。 她当时看几眼就记住了。 临时连麦会议结束,秦绝去厨房吃了个早餐,继续回来写论文。 明明正在参加严格又紧张的竞演类综艺,还能迅速沉下心来搞科研,她这四平八稳的心态可见一斑。 …… 镐城。 电科大。 “陈教授,有一篇论文是今天凌晨刚投的。” 研究室外有人轻轻推门而入。 “刚投的你怎么就拿来了。” 陈瀚,国际一级学术期刊《世界军事信息工程》编委会元老之一,听见了徒弟的声音也没从庞杂的文献中抬起头。 “感觉……写得不大一样。” 一向逻辑严谨的赵寅喆难得有些犹犹豫豫的,“演算数据是秦一科技提供的,但……” “哦?我看看。” 听到“秦一科技”四个字,陈瀚这才抬了头,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接过徒弟手里厚厚一沓A4纸。 咦,这标题…… 研究文献阅读讲究的是先表后里,“表”指的是年份日期、标题(含副标题)、作者(含署名排位)、研究类型(定性或定量)等显而易见的信息,“里”则顾名思义,说的是详细内容。 陈瀚细细读了两遍,禁不住拧起眉。 这是他思考时的常见神情。 《军事领域中极端环境下各类无人机的设计与应用(附设计图纸)》…… 谁这么敢写? 陈瀚的目光落在作者个人信息处,眉头皱得更紧了。 秦玦? 还是个女孩? 等等,今年二十岁…… 简直胡闹! 腹诽了几个短句,陈瀚还是翻开了这篇论文。 “数据经由秦一科技支持”和“演算数据来自秦一科技”是两个概念,前者极其常见,哪怕是用秦一科技的APP发了个调查问卷都能这么写,但后者就不同了,至少代表着与秦一科技有项目上的合作。 而秦一科技,又是龙国最强的私人科技企业。 原本还得意思意思加个“之一”的,但随着今年几个大项目的抛出,再也没有人敢否定秦一科技在科学技术领域的先驱力。 只不过,秦一科技向来界限分明,牢牢把控着私企的分寸,即使跟龙国有身份信息、公共交通之类的大型合作,也从不涉及军事领域。 怎么突然有了例外? 陈瀚皱眉翻页,看着看着,陡然一惊。 第二百二十七章 《娱乐实习生》(3-3) 秦绝一大早就赶到了方友文告知的地点。 他选择的这个拍摄外景的地方不是最好的,却是相对最安静、最不容易被人打扰的路段。 尽管也可以学着正式的剧组像模像样地拉起片场警戒线,但毕竟是临时搭建起来的人手,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意外等着,在这点上方友文很有自知之明。 秦绝到了没多久,聂星梁就来了。 他脸上架着一副墨镜,扣了个渔夫帽,打扮拽兮兮的,就是姿势莫名怪异,好像哪家小孩瞒着家长溜出来玩,鬼鬼祟祟蹑手蹑脚。 “就他一个人?” 一身不起眼灰色运动套装的秦绝才完美地隐匿进了幕后人员里,看聂星梁这副模样有点好笑。 没有经纪人和助理,这小孩不是真偷偷跑出来的吧? 她摇了摇头,没去理会,趁着聂星梁在临时棚子化妆的功夫,继续跟方友文讨论细节。 动作指导这方面,秦绝手里货真价值拿过奖,不论是经验还是成绩都比他们要强出许多,明明场景和情节是方友文跟袁萧一起构思的,却变成了他俩反过来听秦绝讲,小鸡啄米般点头连说“对对对”,像两个复读机。 “还得勤学啊。”方友文既沉重又庆幸。 以他目前的水准,只能跟秦绝描述“这里要踢个人,画面要帅”,而秦绝却能当即细化,将普普通通的“踢人”变成“矮身从敌人抡起的腿下躲过,猛一前冲,一只脚卡在对方踝关节一勾一撞,同时借力来一个反身回旋踢”…… 编剧袁萧的感受非常写实:卧槽牛啤。 “没事吧?” 秦绝把配合她演练的群众演员拉起来,帮着拍拍他后背的土。 “没事没事。” 那群演板起脸的时候,长相贼眉鼠眼的,不像好人,笑起来倒意外挺憨厚。 “这个地方我觉得……” 秦绝对群演笑了笑,手里攥着卷了边的临时剧本,又去跟方友文讨论。 剧组出外景时,《娱乐实习生》的节目组也有派遣摄像师跟拍,把她的付出跟贡献都记录在幕后花絮中。 “哇!可以可以!” 袁萧听秦绝说完立刻激动起来,“这拍出来肯定很帅啊!” “呃,但是……” 方友文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秦绝的演示,周围还有跟拍摄像机,不方便直说,就委婉道,“星梁会不会受伤?我看难度挺大的。” “再看看。”秦绝倒是很熟练,“先试着,不行就换。” “妥。”方友文点头。 他们开工时赶了个大清早,天刚蒙蒙亮,聂星梁从临时化妆棚出来时也就七八点钟。 他脸上那点黑眼圈化妆师没有遮掉,按照剧情,这个高三学长也是蹲守了一夜的,面容憔悴点反倒更合适。 “来来来,怎么搞怎么搞?” 聂星梁要演戏就兴冲冲的,丝毫看不见化妆前那困得半死不活的模样。 “你吃东西了没?”秦绝先问。 “吐司牛奶加一根香蕉。”聂星梁飞快回答。 “那还行。”秦绝微微点头。 动作设计里有几个滑铲、翻滚,空腹做容易反胃。 方友文也不知是怎么协调的,片场旁边还拉过来两个大垫子,特意用来彩排打戏。 秦绝手把手跟聂星梁顺动作时,他就跟摄像导演张越一起踩走位、定景别。 单看一周时间没什么,真到了开拍时,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分钟来花。 “酷!!” 聂星梁看秦绝示范完更兴奋了,跃跃欲试。 “注意这里。”秦绝给他圈重点,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块地面,“拍戏时可没有垫子,你要是脚下没踩对地方,可能得脸着地。” “切,多大点事儿!”聂星梁又扬起下巴嘚嘚瑟瑟的。 “是没什么大事。”秦绝随口吐槽,“你都这么说了,到时候公司别过来碰瓷我啊。” “靠。”聂星梁下意识说了句,又赶紧捂嘴,小声道,“你能不能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秦绝“噫”了一声:“你还真想碰瓷我啊?” “我才不稀罕呢!” 聂星梁瞪她一眼,气势一垮有点郁闷,“哎呀他们可烦了,我好不容易才翻墙出来的。” ? 秦绝无语又好笑:“入圈也十几年了,怎么还跟小孩躲家长似的?” “……”聂星梁比她还无语,嘟囔道,“我经纪人是我妈。” 秦绝肃然起敬。 “那你太难了。” “是吧是吧?”聂星梁好像难得找到了能听他吐槽的人,缺心眼似的往外倒豆子,“他们非要让我走那些营销包装,哎呀,还得做什么全身除毛,每天晚上泡澡护理,那精油跟花露水似的熏死我了,平时娇贵得碰都不能碰,噫呃。” 他呲牙咧嘴。 “我是来当演员的!又不是橱窗里的瓷娃娃,无聊死了。” 秦绝就笑起来。 “行呗,你经纪人要是真找过来,我就仗义背锅好了。” “怎么能叫背锅呢?!”聂星梁又跳起来瞪她,“演戏,演戏的事能叫意外吗?那叫为艺术献身!快用你的大道理说服她!” “……我又不是搞传销的。”秦绝伸手敲敲小孩脑壳,“赶紧的,接着练。” 聂星梁果真比方友文想象中的能吃苦,几场动作戏折腾了一大天,身上多了好几处淤青,梗着个脖子坐地上被秦绝按着往伤口处喷跌打损伤喷雾,没过十几秒就破功了,疼得滋儿哇乱叫。 “嗓门倒是挺大。” 秦绝异常冷酷,不为所动,像个诊所里给小孩打屁股针的无情白大褂,动作稳准狠。 这一天下来,聂星梁看她的眼神跟看医生差不多,一看秦绝抬手就忍不住两腿一哆嗦,纯属心理阴影加条件反射。 跟着累了一整天的方友文瘫在小板凳上摸了摸日渐危机的发际线,忍不住感叹:“星梁真是人剧分离第一人。” 他在取景框里正经得难以置信。 “人不可貌相么。”袁萧坐在方友文旁边,“嗐,长教训了。” 虽然聂星梁咋呼了点,但论起敬业来还真的过了及格线,要是跟某些自诩为演员的明星一比,更是远超太多了。 当然,秦绝不在这个对比范围内,她现在在方友文跟袁萧眼里基本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哎,老方,我想改改剧本。” 袁萧突然摸了摸下巴。 “你又想干啥?” 方友文提起一口气。 这个元宵,说得不好听点,就是典型的报社作者,写网文一路推到最高潮处就断更了的那种人。 袁萧露出个怎么看怎么有问题的笑容:“嘿嘿,增加一点作品深度嘛。” 第二百二十八章 第一轮反响(一) 聂星梁被他妈逮回去的时候,人已经累得没剩下几口气,瘫在公司的车里哼哼唧唧。 罪魁祸首秦绝一大堆话术还真在心里打完了草稿,可惜没用上,聂星梁他母亲全数落自己儿子去了,对她态度倒是不错,莫名有股熊孩子家长对待班主任的错觉。 服装师跟摄像师凑在一起直笑。 “感觉特像秦老师演过的那个小短剧。”服装师乐呵呵的,“聂星梁一心想好好当演员,公司说不行,你要做小鲜肉。” 这是解散后他们又组的饭局,没了跟拍摄像师在旁边,也都敢说话了。 “是父母疼人吧。”秦绝看得分明,笑了笑,“不想让聂星梁吃苦。” 反正童星出道,家里也不差钱,让孩子在三线徘徊接一接广告就够了,不必下那么大的苦功夫登顶。 要不是这么个打算,聂星梁也不至于入圈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性情。 不过也好,很鲜活很真实。 秦·老人家·绝还蛮喜欢这种有朝气又有意思的小孩的。 感谢自己的慈爱值上升了好几十百分点。 “今天听小道消息说,之后的《娱乐实习生》每过一轮就有新花样。”方友文悄咪咪分享情报,“而且难度越来越大。” “往好了想,资源给的越来越高质量,作品自然也要求更高。”袁萧还在埋头改稿,随口接话。 “先吃点东西。” 秦绝把街边烧烤放在袁萧面前的盘子里,“看你手机按得这么费劲,都想众筹送个平板了。” 一桌的人都笑起来。 “嗐,没关系,咱们节目组不是有奖金的嘛。”袁萧把他那个型号略老的手机放下,边拿烤串边笑,“只要我苟到最后,就不愁没钱换手机。” “你不说我都忘了这茬了……”方友文后知后觉地感慨,“从第一轮录制这才过了几天啊,忙得脚不沾地,啥都不记得了。” “哎?”服装师突然说,“是不是今天节目开播了啊?” “卧槽!” 其他几人齐齐震撼。 对哦,今天是录制结束后的第二天,算算日子正好开播了。 完全没想起来! “我们这个节目播出得晚,应该是九点开始。”摄像师张越看了看表,“正好要播了。” “来来来,拿手机看首播。”袁萧张罗。 方友文却灵机一动,起身走了。 “够机灵的。”秦绝笑着摇了摇头。 烧烤店这时候刚走完一批客人,方友文便趁着这个机会跟老板唠嗑,聊着聊着就将话题带到了《娱乐实习生》这个综艺节目上。 他姿态摆得很家常,就好像是小区里哪个邻居偶然上了电视似的,店老板看看他又看看那边吃烧烤的一群人,也觉得既新鲜又亲切,豪迈地把店内的电视调到了播出《娱乐实习生》的那个频道。 “我的天,这就是公开处刑啊。”服装师捂脸。 第一轮啊!这可是没经历过毒打的第一轮啊! “有什么公开处刑的。”道具师笑得分外羡慕,“你第一轮跟秦老师一组好不好?” 他又啧啧感慨道,“你别说,祝溪那个家伙是真的强,要我我可做不到那么短时间内布好景。” 秦绝含笑点头,说:“那是特殊情况,人各有所长。” 道具师一笑,知道她话里有安慰和鼓励的意思,投去感激的一瞥。 很快到了九点整,《娱乐实习生》虽然宣发低调,节目的设置与后期做得却十分精良。 开场,是四位评委接受采访的片段。 “老朋友来找我,我问他要做什么,他说,这个时代了,需要做出一些改变。” 朱子疏在画面里斯文笑着。 “我是听说写实才来的。”曾欣慧琴的语气里带着细微的傲慢,却不惹人反感,“娱乐和艺术的界限并不那么浓,但不代表没有。哗众取宠的秀场真没意思。” 不愧是她。 秦绝这一桌的人都感同身受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希望能看到更多用心的好演员。”阮紫雁声音温柔,“他们有着不同的个性,又饰演着形形色色的人。演员不应该被拘泥于固定的框架中,这样不好。” “龙国的文娱指标在国际上已有下降的趋势了。” 岳扬一开口就是老操心人了,“不要等真的落后了才去振兴!我希望能在这个节目里发掘出真正为我国文化娱乐事业出力的人才。” 画面一转,切换到了四倍速观众入场,实习生们在后台上妆的拼接剪辑。 “会很严格。” “是的,必须要严格。” “这叫严厉?不,艺术是很残酷的,不强不要玩。” “我不太认可‘更上一层楼’这句话,实际上……我们所做的是‘回去’。” 回到那个百花齐放的灿烂时代。 秦绝眼神微微一动,多了些沉甸甸的内容。 “人有嘴就会唱歌,有手有脚就会跳舞。”岳扬如是说道,“艺术、文化、娱乐,这是文明的体现,充满了人文独特而迷人的辉光。” “文娱艺术吗?”阮紫雁柔声道,“它是希望啊。” “贫民窟里也有人在破烂的陶罐里插一枝花。”曾欣慧琴说。 “精神层面的力量,看不见摸不着,但非常重要。”朱子疏轻轻颔首。 评委采访、观众入座、实习生后台准备,三处不同的画面切换得流畅自然,适当地带动起观众的情绪。 “嗐……整得这么紧张,大家还不是为了混口饭吃。” 道具师悄悄嘀咕。 “话是这么说。”秦绝看了他一眼,“我看你还蛮期待的。” “秦老师,给孩子留点底裤吧,求求了。”道具师无可奈何地说。 秦绝笑了笑,没再说话。 她分明看见这个小伙子因评委们说的话燃起来了,只是嘴上不好意思承认罢了。 那个庞大、宽阔的文娱世界与沉重却激昂的文娱使命,几乎在第一时间触动到了观众。 其实,现在烂剧遍天飞,捞金电影层出不穷,难道群众们就不知道吗? 不,他们都知道,只是上学太难工作太累,实在没有心力去在乎。 不在乎,不多谈,不代表问题不存在。 《娱乐实习生》就在这样的环境中诞生,作为一个真实残酷的综艺节目,体现出了远超于定位的价值。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筛选。 在未来,它甚至可能成为一座革命初期的丰碑。 第二百二十九章 第一轮反响(二) 开场放完,紧跟着就是一段言简意赅的介绍。 “哎呦我去,没有彩排?”秦绝他们旁边的一桌客人也被吸引了注意,禁不住乐了,“挺会整啊现在这玩意儿!” 好家伙,还是东北人。 秦绝不自觉露出一点笑意。 “又是真人秀吗?”那客人对面的女孩歪了歪头,“就是名字太挫了。” “随便瞅瞅呗。” “也是~” 三三两两的闲聊中,《娱乐实习生》继续播放。 光是开头的一百多位实习生上台,在画面上就足够惹眼。烧烤店的液晶电视屏幕不小,放眼望去乌泱泱的,相同款式的T恤五颜六色,跟选秀似的。 “哇,演员都好好看!” “哎?哪呢哪呢?” 不远处一桌坐着几个大学生,刚才镜头一晃演员组,顿时引来惊呼。 “颜值才是永远的神啊。”张越慨叹。 他难得空闲的时候还看了两眼那几条官V发的退赛声明,由于放出了实习生的照片,底下不乏有评论无端骂起官方,质问他们为什么要为难女演员的。 更有别有用心的在底下带节奏,拱火,试图挑起两性话题。 但……《娱乐实习生》这综艺实在太糊了,闹来闹去连个水花都没起。 边吃边看,节目很快到了正题。 全部打乱分组的设置毫无疑问惹来了许多吐槽,周围几桌闲的没事抬头看一样电视的客人都忍不住道:“这是在闹着玩吧?” “唉,林宇钦都接这种综艺了,真没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沙雕规则。” “笑死了,第四组五个导演,太会搞了吧。” 褒贬不一,秦绝他们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像旁听弹幕似的,一个个抻长耳朵去听观众们的反馈。 “吓我一跳。”袁萧嘀咕,“听到第四组还以为是说我们呢。” “嚯,还给资源的,这节目组挺大方啊。” “刚才那几个生无可恋的演员好好笑哈哈哈哈哈。” 客人们都忙着吃烧烤,偶尔飘来几句闲谈。 服装师本来打开了手机,想看看网上的弹幕怎么说,没过一会儿又无语地放下了。 “怎么了?”方友文问。 服装师满脸无奈:“都是粉丝控评……” “呃……” “也是没办法的事了。” “习惯就好。” 大家三三两两地吐着槽。 “哎?秦老师?” 第四组负责幕后的成员有点懵,秦绝感觉不像是喜欢粉丝无脑弹幕的人啊,怎么盯着手机津津有味的。 觉察到别人投来的目光,秦绝抬头笑了笑。 “我听家里人吐槽呢。”她说着把戴上有线耳机的一边,把麦克那一截捏在嘴边。 “啊这,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袁萧有点好奇,“我都没让爸妈知道,好羞耻啊。” “对对,七大姑八大姨说不定会聚众看。” “妈呀不要说了,我已经在心里尴尬得抠脚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组里的小伙伴吗】 【乐死我了,果然大家都是一样的,我上台表演底下有家人在也恨不得把他们眼睛捂住】 秦绝悄然淡化存在感,带着凳子往后挪了挪,低声笑道:“是啊,今天刚拍完一部分,在街边吃烧烤呢。” 她没带无人机过来,直播只开了语音。 原本也可以申请转播的,不过考虑到《娱乐实习生》的收视率和网络点击率,还是麻烦卿卿们自己额外点开综艺了。 【小狼的直播方式太多了哈哈哈哈,把直播放到后台,感觉在跟我哥连麦看剧】 【噫!!你这么说我可就不困了!】 【可是我又想看卿卿们的弹幕又想看节目QAQ】 【搓搓前面狗头,我是电脑手机一起用的~】 “卧槽!一个小时!” 隔壁桌的东北小伙子正吃着肉呢,被孜然呛到。 “这也太敢了吧……”另一桌人本来在聊天,都下意识看向了屏幕。 “现代、爱情、反转?根据关键词演戏还挺有趣的。哎,服务员,再加十串郡肝。” 【太草了,我听饿了】 【是在吃烧烤吗!!现在出门能不能偶遇到小狼x】 “想多了。”秦绝摸出pocky叼着,“说不定我站在你们面前,你们都认不出来。” 她说着想起了第二轮古文松出神入化的化妆技术,忍不住闷笑起来。 《娱乐实习生》播出的时候异常简明扼要,规则讲解完就直接进入了花絮随机切换。 秦绝抬头看了一会儿,表情逐渐失去管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当时在第八组没感觉到太多忙乱,事情虽然急迫,却也处理得井井有条。 现在一看整体的花絮,顿时一阵头大。 【。。。我的天呢】 【虽然但是我跟室友都无语了】 【第十组的那两个女演员好作啊,感觉根本不是来演戏,就是博话题的】 【不止她俩呢,好多演员都是这样……】 【哎?那个前不久退赛的董凡原来是第九组的编剧哦】 【呃,他好凶啊】 【有点好奇演员真的会被骂很惨吗,在片场】 “会啊。”秦绝撑着脸,懒洋洋的,“不过分情况就是了。” 像董凡那样的……不提也罢。 之前还不了解,现在一看后台花絮,这家伙在组长的位置上吆五喝六的,胡乱指挥,又疯狂抱怨。 一面说着只有一个小时搞什么搞啊干脆退出算了,一面又得意地表示幸好我手里有好多成型的剧本,改一改就完事了听我的没错。 看着看着,飞讯里弹出一条消息,是第二轮第十一组的群聊。 董凡从退赛后就愤愤不平地退群了,退出前还发了洋洋洒洒一大段,不过根本没人看。 发消息的是服装师潘悦悦,说了句“嗨呀,大快人心”。 紧跟着刘哲发了个狗子点头.gif,曲楠跟着来了个手捂额头的飞讯自带表情。 这几个人一起头,群里就热闹起来,有吐槽董凡的,也有聊第三轮进度的。 演员组据说也有个大群,但秦绝没进,也设置了无法被好友拉入群聊。 节目开播的时候还有人在飞讯上给她发消息,说着一些“终于可以再看一遍秦老师的精彩表演啦”之类的口水话,秦绝一概无视。 只要不出声不回话,即使在线我也是隐身.jpg 正要切回去家里APP看卿卿们的弹幕,飞讯里又弹出一条新消息。 第二百三十章 第一轮反响(三) “开播恭喜,有没有什么好苗子推荐啊!” 消息竟是来自蒋舒明。 又一想,这节目的背后有贺栩参与,邬盎也是从蒋舒明处拿到的参赛资格,他实时追综艺倒也不奇怪。 “蒋导怎么问起这个来了?”秦绝笑了笑,打字回复。 “《囚笼》之后接到一部邀请。”自从秦绝成了贺老爷子的“孙子”,蒋舒明跟她就更亲近了,“可惜那部不适合你,现在还缺个男主角。” “蒋导这次不想沿用以往的习惯了么?”秦绝随口问道。 以蒋舒明的眼光,找到一个本色出演的流量演员不难,这正是他的强项。 “总要进步一点吧!”蒋舒明在语音消息里笑道,“就算回去拍纯爱电影,也得更认真些才行。” “什么类型的?”烧烤店内客人聊天声此起彼伏,秦绝干脆把麦克掩在嘴边,也跟着发了语音消息。 不然她一直按手机不讲话,直播间的卿卿们也有点无聊。 【唔唔唔?朗狼是不是刚说话了?】 【应该是在聊天吧hhh】 【好家常哦,顺便秦老师在的第八组效率可真高啊,爽了爽了】 【是的!画面一切到他们我血压都下降了!】 【那个叫舒媚的小姐姐好好看呀】 【实不相瞒小狼终于有感情戏了我还挺开心的哈哈哈哈哈】 【好期待!!到底反转是什么啊!】 卿卿们热热闹闹的弹幕里,蒋舒明的回复姗姗来迟。 “武侠。”他说,“《风雪芙蓉》这部看过吗?” “听过名字,一直没看。”秦绝老老实实地回答,又问,“是改编?” “是啊,现在就缺个男主角了。” 蒋舒明问,“这次不是电影,是电视剧,男主设定上是个不老的怪物,必须长得相当年轻才行。” “演员啊……”秦绝抬头看向播放着《娱乐实习生》的电视。 这类综艺节目一般都是两个小时,考虑到还有后面的展示和评委点评,后台花絮占比不多,已经快放完了。 “现在才第三轮,我接触到的演员就那么几个。”秦绝笑道,“再看看吧。” “也行,反正不着急。” 蒋舒明也是趁着综艺开播随便过来聊聊天。 说实话,他昨天刚接到师父的电话,差点当场跳起来,现在仿佛百爪挠心,真想提前给秦绝剧透一下。 不过想想就知道,一旦把老爷子准备的“惊喜”提前说了,他下场一定很惨。 最后蒋舒明还是成功地憋了回去,跟秦绝聊了一会儿就下线了。 下线之前还不忘补充道:“那个邵清龙,离他远点。” 邵清龙? 哦,是那个导演实习生。 他水平比较突出,人长得也有辨识度,刚才播后台花絮时就已经成功俘获了那一桌女大学生。 秦绝也没追问这人有什么问题,既然蒋舒明好心提醒,记在心里就是了。 现在实习生还有一百多人,小组数量很多,近期内分到同一组的概率并不高。 就算是遇到了,也就多留点心的功夫。 【救命啊,我尬得头皮发麻】 吃吃喝喝中,节目已经到了展示作品的阶段。 有的时候,这类竞演综艺会在后期时把某些表演片段剪掉,或干脆把它们做成旁白,即播放一些画面,同时配着画外音“XX组的表现中规中矩,最后得分XXX”等内容,对于没有爆点和质量一般的一带而过。 但在《娱乐实习生》这里,节目组耿直得可怕,真如服装师说的那样,完全就是公开处刑。 【我是没想到看个表演类综艺还能吃瓜吃得很开心】 【笑死,第十组那两个女演员好像有退赛的吧,当时评论底下还在吵呢】 【是的是的,她还鼓动粉丝去闹】 【也不知道那些无辜纯路人有没有被打脸#笑哭】 【我觉得第二组还行诶_(:з」∠)_演员倒是挺好看的】 【剧情太硬伤了,完全提不起看的欲望……】 【我在家里跟家长一起看的,他们已经换台了orz咋办啊】 【小狼的组还要等好一会儿呢呜呜,已经迫不及待了!】 “不行了,我好撑。” 摄像师张越实力足够,第一轮和第二轮的表现都不错,在其他人的对比下异常从容,埋头狂吃。 “压力不要太大了。” 秦绝敏锐地发现出不对劲的地方,对愁眉苦脸的个别组员道,“这可能是节目组故意的。” “故意什么?”方友文茫然。 “搞我们的心态啊。”秦绝笑了笑,“一旦节目播出,肯定有人忍不住在网上搜索观众的反馈,难免受到影响。” “唉。是这样。” 负责录音的那位有点烦躁地撸了撸头发,“这轮还准备着呢,突然搞这么一出……” 他第一轮的表现尤其差劲,那个组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插手,最后搞得一无是处,丢脸死了。 “心态放平吧。”秦绝道,“反正前两轮都结束了,改变不了什么。” 这话说得又现实又扎心,顿时引来众人的吐槽。 “虽然来节目是为了得到关注,接到工作,但同时也伴随着各种各样的麻烦。”秦绝语气平静,想起了那些不理智的粉丝和抬杠成瘾的网友,“拍摄还在继续,作品放在第一位。” 有人认真地点点头,也有人耸了耸肩,勉强露出个笑容。 气氛突然九变得有点沉重,一来二去,在烧烤店也呆了好久,组织饭局的方友文问了一圈有没有想继续的,回答的不是“我都行”就是摇头。 “那撤了吧,明天见。” “嗯嗯。” “回见,有事群里说。” 结了账,这一群人起身往外走。 “唉呀妈呀你是不是刚才电视上那个?!” 又是那个东北小伙,酒量不怎么样眼神倒是不赖,一眼认出了人。 ……秦绝非常不厚道地降低了存在感。 别问,问就是平平无奇的幕后工作人员。 “小老弟加油啊!” 这综艺实在没什么人气,大家都看个乐子,没什么真情实感。 认出了方友文的那位客人借着酒劲拍拍他的肩膀,“看得出来你有想法!就是分组遇上一群傻X了!加油加油哈!” 方友文等几个人哭笑不得地应声,好不容易才摆脱了热情的围观群众。 那群女大学生还有来问缺不缺群演的,更有一个搞不懂她的脑回路,向方友文打听邵清龙的事,给大家搞得莫名其妙。 唉,秦老师说得有道理,出名有出名的麻烦。 方友文正在心里感慨,回头就看见摄像师张越留在原地没有走,跟那几个女孩聊起了天。 他眉头微微一皱。 第二百三十一章 第一轮反响(四) 这种事情一定要说也是常态,但偏偏又不好出声。 在普通的学生小组里,就是大家一起做个外出调查小作业,其中有个人去搭讪女孩,组长顶多吐槽一句他不干事,实则也没什么办法。 现在放在剧组里,摄像导演跟小姑娘聊聊天,方友文似乎也没有权力去管。 只是…… 袁萧路过他,动作幅度不大地撞了下方友文的肩膀,摇了摇头。 “嗐……” 方友文最终还是当没看见,如常走了。 “不用想着偶遇,我们已经散伙回家了。” 秦绝这边早就主动降低了存在感,轻轻松松地避开了人群。 不过现在这个时代网络传播信息的速度相当快,也不知是哪一桌客人拍了烧烤店内的电视,附上一两句“看到个节目还挺好玩的”然后加了定位,这么小小折腾一下后,在沪城本地的卿卿都有点意动。 【嗷,小狼不要不开心哇,我猜卿卿们随便说说的】 “哦,别想多,跟你们无关,有点别的事。” 秦绝自然也看见了张越的举动,语气和情绪都略有变化。 跟陌生异性亲近又不犯法,只不过张越趁着小有名气,顺势而为的举动,隐约让秦绝有点不妙的预感。 但人的行为通常如此,即便预示到了什么,在初期也不能轻易地下判断。 不到了后期就没有实际证据,而等有了实际证据又说明状况已经发生了……令人无奈,但又真实。 秦绝挑了一条人少的路线,慢悠悠往回走,时不时跟家里人聊聊天。 【啊啊啊啊要到小狼啦!】 几个组的作品过去,终于轮到秦绝所在的第八组。 粉丝视角果然不一样,十条弹幕里面八条都在说小职员的形象打扮好可爱。 【嘶,学室内设计的慕了,这个背景真的是一小时就做出来的吗?】 “不到一小时。” 秦绝含笑道。 【感觉好棒!!!】 【单看舒媚小姐姐完全看不出来有cp感,但是小狼的互动一出来马上就……】 【没错我也是(捂脸】 【那果然还是演技的问题嘛!】 【啊,救命,已经开始血压上升了,这不就是每天加班的我吗!!】 【小狼加班还有暗恋对象,我连个暗恋对象都莫得.jpg】 【说起来角色没有名字的嘛,一直叫本名有点出戏233333】 【可能是时间太赶了吧】 【已经在速摸同人图了!!!啊啊啊小职员好可爱好乖呜呜呜】 ……秦绝“噫”了一声。 这神奇的卿卿视角,不管她干什么总会有人说“好可爱”。 哪里可爱了? 《加班的一日》这个小短剧时间不长,加速表演时APP上一片【卧槽】,还有去看是不是自己点了二倍速的。 秦绝并不得意,反而有种故意逗人的恶作剧心态在里面,看着卿卿们的反馈。 【剧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哇,这不是双向暗恋吗?】 【但是小姐姐中指有戒指的痕迹诶】 【呃……右手中指的话应该是处于恋爱期的意思吧?】 【那摘下岂不就是失恋了?】 秦绝不自然地咳嗽一声。 当时想的还是太简单,现在回头看看,有点故意为了最后定格特写而强行设计的感觉在,这点不好。 没能给观众足够且准确的暗示,反而衍生出了各种猜测,令故事走向云里雾里。 唉,瑕疵还是很多,岳扬老师说得对。 她默默记在心里,想着今晚有空重新补一补《加班的一日》的剧本。 小职员的人物分析倒是先一步补完了,由于改编自名篇,莫名有种做名著赏析的感觉,还挺有趣。 【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好甜——】 【我尖叫出声!】 正想事的功夫,小短剧已经演到末尾了,弹幕果不其然炸开一片。 【呜呜呜好可爱,太可爱了,就算因为加班忘了重要的事情也还是会记得喜欢她】 【超级甜啊!结局好意外,真的是反转到位!】 【应该是改编的吧www我记得欧·亨利好擅长这种反转的】 【期待高分!!】 【想给小狼写长篇分析了!演技粉支棱起来了!!】 不愧是继《囚笼》之后的公开出演,卿卿们都是一副狂喜乱舞的样子,秦绝不禁深刻反省了一下这段时间是不是真的饿到她们了…… 【卧槽,等等,我想说一件事啊!!】 【小狼那个手指上的戒指痕之前也应该一直有的吧?为什么根本没看到!】 【?????】 【妈呀(ΩДΩ)我愣住了】 秦绝终于长长出了口气。 总算被发现了,还是卿卿们懂她。 她莫名有些窃喜,嘴角扬起一点弧度,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其实,《加班的一日》里,要做出加速表演对秦绝来说根本不难,她的身体素质摆在这里,无非是要注意动作精准度罢了。 她真正为这部作品做出的细节贡献,是通过“暗示”来把观众的注意力从自己的手上引开。 如果让观众提早发现了小职员手上也有痕迹,在魔术表演里这就叫穿帮,在表演当中更是要么提前揭开伏笔、要么让观众进一步困惑。 为了避开这点,秦绝在跟摄像助手沟通时都没有刻意提到这处设置,本着“一无所知就更不会注意”的原则,让摄像师着重拍了脸部和上半身的特写。 接过舒媚拿来的外卖那里是整部剧最大的难点,因为镜头必然会聚焦在她手上,所以只能让脸上的表情足够精彩、自然、吸引人,才能把观众的观看重心移走。 除此之外还有端咖啡差点洒了的那处,要让观众看的是“咖啡”而不是“手”,就只能让咖啡晃来晃去,以此来“暗示”观众目光要集中在咖啡杯上,让他们关心咖啡到底会不会洒出来,从而忽略掉手部的细节。 这些细节之处的用心此时终于被发现,秦绝顿时有种意外的欣喜感。 弹幕上,被那位优秀卿卿点醒的大家已经炸开了锅,要不是网络首播也像电视上一样不能调进度条,恐怕有不少人都想倒回去确认一下了。 【啊!!岳扬老师发V博啦!】 咦? 卿卿们对于《娱乐实习生》在录制以外的地方比秦绝上心多了,为了蹲守评委们的点评,早在阵容公开的时候就顺着关注了四位评委老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岳老师也才发现】 【小狼!老师批评你了!(狗头】 APP内的资源区立刻同步更新了V博的动态,秦绝点开一看,哑然失笑。 @岳扬V 5-19来自V博移动端 这小子!被他耍了! [秦绝接饭盒并露出戒指痕的手.jpg] 第二百三十二章 《娱乐实习生》(3-4) 岳扬这条没@到秦绝,她不必做什么回复,倒是朱子疏在底下不嫌事大地发了一行“哈哈哈哈哈哈”,围观岳扬点评翻车。 只不过,龙国关注这些导演、编剧等人的观众算不上太多,像岳扬这类不喜欢炒作和博话题热度的就更低调,基本上是大家都认识,也都认可,但说有多狂热吧,其实也就那样。 这一番小小的互动,多半还是卿卿们笑得开心,连带着引起了一些路人的好奇。 《娱乐实习生》的节目是周播,但内容是轮换制。这周放送第一轮的内容,下周解锁第一轮的后台花絮,再下周才是第二轮,从头到尾都不疾不徐、不紧不慢的,像是打定了主意慢慢做下去。 如此一来,有些急功近利的人就坐不住了。 也不知道这策划案到底是谁写的,堪称钓鱼大师。 不仅台前幕后依照实力对人才进行锻炼与筛选,更是有各种各样的外在设置去锤炼心态、测试人品。 秦绝表面和内心都稳如老狗,演戏全力以赴,其余佛系喝茶,还有空回去捣腾论文。 说是科研论文,未尝没有占便宜的意味。毕竟,她课题里的许多内容都是自己曾在末世亲身经历过的,别说无人机了,就算是其他更具威胁力的军械她也信手拈来。 用得多,自然收获的经验也多,那些纸上谈兵的学者根本无法比拟。 不过,秦绝本意并不在此。 她笑了笑,等着真正的鱼儿上钩。 …… 翌日。 这天剧组照样早上开工,一行人直接节目组提供的摄影棚外集合。 女主角林柔扎了个马尾辫,最常见的学生款式,光洁的额头露出来,碎发用发卡别着,加上那身蓝色校服,顿时青春味就出来了。 “都大四老学姐了,还要装嫩。”她自己说着都笑起来。 “放心,完全没有违和感。”化妆师跟着笑,林柔的妆再怎么说也要比娃娃脸的聂星梁好化多了。 “……一定要这么多吗。” 另一边的化妆台前,秦绝脸部僵硬地看着那一大坨粉底液。 她开始怀念邬盎和《白昼之雨》的首席化妆师徐瑛。 “肤色没啥问题,重点是气质。” 化妆助手一脸认真,“你实在太……太老了。” ??? 编剧袁萧满脸的“你在逗我”。 你看看秦绝那匀称的身材和卓越的五官,这叫老?excuseme? “确实。” 秦绝颔首。 ……袁萧默默离开了这边。 他看不懂秦绝,也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还是得活泼一点,开朗一点。”化妆助手边上妆边说,“而且你脸长得太立体了,进攻性比较强。” “还有这么一说?”秦绝微微一怔,好奇道。 “是啊,立体感强、轮廓深邃,比较偏欧美那边,虽然显脸小,也很帅,但看起来不如亚洲人亲和。” 化妆助手说得头头是道,“亚洲这边很多人的五官比较扁平,更‘乖’一点。” 要不是职业素养在这,她真想多揉揉秦绝的脸。 怎么能皮肤这么好!慕了! “那现在是让脸部轮廓没那么深?”秦绝看向镜子。 “对,还有眼妆也很重要。” 经历了两次基因优化,秦绝的相貌日渐出挑,但变化都隐藏在日常中,只让人觉得仿佛越长越帅了,却不会联想到整容和妆面变动等手动调整。 毕竟她除了演戏外基本没化过妆,之前聊天时无意间还暴露了自己完全不用护肤品这种事,被卿卿们好一阵吐槽,开玩笑说要脱粉三天。 “比例实在太好了,尤其是眼睛。”化妆助手啧啧感叹。 不高不低的发际线,前额饱满,眉峰浓而锐利,眼睛是狭长的凤眼,内双,却不显小,内眼角尖细,眼尾上挑出一弯弧线,眼型极为精致,初略一看便显得这人沉静、冷淡,带着压迫感,隐约透出一股威严。 “幸好你不是女孩。”化妆助手笑道。 秦绝语气没什么变化,嗪着淡淡的笑意回问:“怎么?” “这样一双眼睛,要是长在女孩脸上,简直自带冷艳气场,又凶又尊贵,光长相就压不住人,哪还有男的敢接近。”化妆助手笑着说,“放在你这里就不一样了,气势足,眼神清锐,别人想有都没有这个气场。” 她又小声补充道:“现在市面上大家都喜欢幼一点的大眼睛双眼皮,加上滤镜看着都一个样,你这种长相很独特很吃香的。” 秦绝呵呵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她化妆没用太长时间,起身换好了校服就走进摄影棚。 影视拍摄总会多设置一些情节,等后期了再视情况剪掉,也就是俗话说的“可以不用,但不能不拍”。 秦绝这次就是来充当个小配角,拍一拍教室里的情景。 节目组提供的摄影棚距离都不远,拍摄期间还遇到一些其他组的成员,比较熟的还凑一起聊了两句,开玩笑似的互相套个情报。 就连被蒋舒明特别点名过的邵清龙都路过了一会儿,不过只是静静看着,什么也没说,浑身上下写满了“高贵路人”四个大字。 他旁观的时候,正是秦绝在演戏。 这个小片段非常简单,大概是秦绝课间来到林柔这里送零食,林柔出班级门时被起哄了,于是笑着跟人解释说“这是我弟弟”,秦绝眼里便闪过一丝落寞。 邵清龙没看完就走了,临走前用一种很难形容的眼神看了两眼方友文。 “哎,看见没?” 袁萧笑着扒拉了一下方友文,主动拱火。 “看见啥?” “刚才邵清龙那眼神,就快把‘高射炮打蚊子’怼你脸上了。”袁萧说着就想笑,“排名那么靠前的好演员拿来演这?” 方友文无语地看了看他。 是这货写的剧情好不好,导演是无辜的啊。 “嘿,让他自大去吧。”袁萧看围观的人差不多都走了,才压低了声音道,“他就那个德性,一副老子有才华你们都是垃圾的样子,烦得很。” 他第二轮跟邵清龙在一个组,在编剧、演员都算不上拉胯的情况下,邵清龙硬是把所有人压成路人,拍了四只猫。 为了实现自己的导演梦,独裁专制,属实令人无语。 偏偏有的人还就是喜欢被这样的人带领着,抱着大腿偷懒,分数徘徊在中游,不上不下的混日子,下定决心一苟到底。 “嗐……” 方友文不好说什么,只能叹了口气。 第二百三十三章 《娱乐实习生》(3-5) 正趁难得的空档聊着,摄影棚就出了状况。 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伴随着保安的制止声,在不远处闹得起飞狗跳。 “第四组?!” 保安怒道,“第四组的组长呢!” “啊啊,这里这里。” 方友文又惊又茫然,赶忙站起来小跑过去。 “破坏规定!” 保安气急败坏地瞪他一眼,“你这种情况我们是要上报节目组的!” “啊?等等,大哥,不好意思,这到底是……?” “你怎么能带外面的群演进来!”保安指了指另一个女同事,她手里正按着一个神情委屈的女孩,“扰乱楼内秩序,后果非常严重知不知道?” 方友文的表情显而易见地扭曲了一下。 该死的,是那个跟张越搭话的女大学生。 这家伙!! “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 方友文连连鞠躬道歉,再三保证绝对不会犯同样的错误,这才好不容易把保安跟那个被带进来的女孩送走。 沪城的拍摄大楼看管非常严格,毕竟涉及了各种大牌节目的录制,名人进进出出,难保不会有哪个过激粉丝或娱记狗仔想整点大新闻,这事情闹大了也算他们失职,自然给不出什么好脸色。 “张越!” 方友文紧紧皱着眉去问人了,“怎么回事?” “哎呀我也没想到啊!”张越啧了一声,烦躁道,“她非要跟来看看那个什么邵清龙的,跟我没关系!” “跟你没关系?”方友文都气笑了,“她没有通行证怎么进得来?还有,谁答应她的进组做群演?” “不就是个群演么!”张越相当无语,他可是常混剧组的老油子了,经验多着呢,就一个群演而已,根本影响不了什么,顺便捞捞好处怎么了? 也就方友文这群刚毕业的学生拿着鸡毛当令箭,把节目组的规则看得跟什么似的,一点都不懂社会人的门道! “本来跟她说的是拍外景时候过来的。”还不知道摄像头有没有在拍,张越还想多苟几轮,忍住脾气好声好气解释道,“外景嘛,又不查门禁。是她非得跟过来的,你说人都到了,总不能关外边吧?” “你们两个昨晚过得不错?” 秦绝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啊?什么乱七八糟的!”张越微微一急,演技倒是挺像样的,一脸被污蔑的委屈,“你不要张口乱说啊!” “呵呵,随便说说的。” 秦绝皮笑肉不笑,不痛不痒地把话题揭过了。 怎么处理张越,是导演的工作。 方友文不像曲楠那么面善温和压不住场,这时要是秦绝出手,就逾距了,接下来的拍摄里方友文很难再建立起威信。 她把重要之处点了出来,就不再多言,默默离开。 方友文吸了两口气,也回过味来。 要不是跟张越在一块儿,那女孩又怎么可能“非要跟过来”! 这是什么品种的脑残啊?就为了看一眼昨晚刚在电视上知道的邵清龙? “哎,不是。”张越也心知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补救道,“是我不对,昨天留下来多喝了一会儿酒,就把拍摄大楼的地址告诉她了,所以她这大清早的不就——” “哎呀再说了,就这地址,稍微查一查谁不知道啊!”没说两句,张越又开始为自己开脱,“我就是心软,看到她发的消息就下去带了个人。” “行了!” 方友文彻底来了火气。 真以为你是厉害点的摄影导演就能搞这些小动作了? 七天!拍摄时间只有七天!再多闹几出,这一轮的作品就别想要了! “你跟我来吧。” 方友文沉下脸,冷冷道,“我要跟节目组申请清退组员。” “什么?” 这招太狠了,虽说节目组给了组长这个权力,但根本没人会用。 张越难以置信地看着比他小了不少岁的方友文,心想一定是这小孩说了气话,又好言相劝:“好了好了,方导,这事是我的不对,咱们这篇揭过好不好?你想啊,闹到节目组那里,我们剧组的风评不也……” 方友文还是板着脸,心下却有点犹豫。 确实,他根本不知道使用清退权力的后果,但…… 唉,怎么办?要是不处理张越,还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又或者,剧组里的其他人肯定会在私底下八卦的,这样的事情多了,人心不就浮躁了吗,又怎么能好好拍摄? 他目光突然一凝。 秦绝就站在不远处,半侧身,后背微弓,缓慢地转过了头。 少年赤那! 《囚笼》! 方友文电光火石间想起昨天拍摄时他们聊过的话。 “《娱乐实习生》这个节目挺有意思的,能让演员也多了解幕后。我参与《囚笼》时,就跟蒋舒明导演学到了不少好东西。” TMD!怕什么! 没有了你一个摄像导演,难道剧组还活不成了?! 不是还有秦老师么!不是还有我自己么! 就算真的出问题,有不错的剧情和努力的演员,我就不信一个摄像能把整体质量彻底拉下来! “那你自己跟节目组申请换组吧。” 方友文冷淡道,“今天之内换不完,我就申请清退了。” 在张越错愕的注视下,他继续道:“换不来别人也无所谓,只要你走了就行。” “你——” 张越气急,伸出手就要扯他领子。 你妈的一个应届毕业的小屁孩跟我在这摆谱?! “哎导演啊,这段台词是不是有问题?” 一个声音极其突兀地插入进来,聂星梁拿着剧本,完全无视了两人间的低气压氛围,直愣愣地找上了方友文。 “啊、啊?” 方友文自己都愣了一下。 “就这个。说着也不顺口啊,每句都押韵跟唱rap似的,太怪了。”聂星梁给他看剧本。 “呃,哦……” 这么一打岔,张越的气势梗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死死瞪了低头看剧本的方友文两眼,一转身走了。 “改成这样吧。” “嗯嗯,好嘞好嘞。” 过了一会儿,方友文改了两句台词,聂星梁总算满意了,点着头嘴里复述了两遍。 “呃,那个,谢谢啊。” 方友文有点不自然地笑了笑,说道。 “啊?” 聂星梁一愣,竟也有些脸颊发热。 不就是台词的小问题么!真是的,虽然我这个前辈是要比你们的经验多一点点啦,但也用不着这么认真地谢我嘛! 怪不好意思的! 第两百三十四章 《娱乐实习生》(3-6) 像这样的不和谐插曲,从第一轮开始就早有了,旁人不知道昨晚的事情,只当是导演跟摄像起了冲突,吃瓜都懒得吃。 有这功夫,去看女演员撕X不好吗?还能赏心悦目点。 方友文疲惫地吐了口气,意识到不远处的秦绝在看他,露出了一个苦笑。 “当机立断,挺好的。” 秦绝走过来安慰,又说,“真亏你看得出来。” 刚才时间太短,又不好直接插手,只能想个办法暗示方友文两人之前的谈话,她自己都觉得用少年赤那的标志性动作有点不靠谱,没想到这家伙还真get到了。 现在回过头一想,这举动莫名羞耻。 “不难看出来的。” 方友文低头笑了笑,“《囚笼》我拉片了十遍。” 没有人成功是百分百的偶然……秦绝莫名想起这句话。 也难怪方友文能在一个演员都没有的情况下,拍出了《隐形爱人》。 说起来,那一次他组里的摄像也谈不上多出彩,不还是照样完成得不错。 诚意才是作品里最重要的东西。 “继续拍戏吧。” “嗯。” …… 这一天下来,拍完短暂戏份的秦绝又是跟组的那个,这次除了兼职动作设计以外,顺便还兼顾了打灯和摄影的部分工作。 “绝哥怎么什么都会啊。” 罗含章都服气得叫哥了,这人简直就是哪用哪搬的砖头,还是特别结实能打架的那种。 “以前在剧组做过小工。”秦绝笑道。 “哦哦……” 有点意外的回答。 一般来说演员都是去做群演,从演尸体和小龙套开始,试图被导演或群头看中,再逐渐拿到台词和好角色,做小工的倒是第一次见。 “幸好拍摄时能拿电子设备。”方友文把手机当成录音笔来用,记下不少秦绝的指导。 不仅如此,秦绝还很照顾他的面子,从来都是两人有商有量地讨论,在外人来看仿佛是方友文占据主导,根本想不到他才是学生。 “难得遇到气场撑得住的导演,我好摸个鱼。”秦绝直言不讳。 方友文只能感激地笑笑。 口头感谢已经不足够表达他的心情,也不知秦绝除了《囚笼》以外还跟过什么剧组,随口一句建议都直指重点,鞭辟入里,那种毒辣的眼光和视角特别可怕,是科班完全学不到的好东西。 有秦绝在旁辅助,张越离开完全没造成什么影响。 说起来,这种人员变动节目组也是允许的,不知道张越主动提出换了哪个组,方友文只是被工作人员叫去确认了一下签了个字,这事就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拍完了最后罗含章和聂星梁的一场对手戏,刚好晚上六点,方友文检查了几遍素材,宣布收工。 即使是临时拉起来的班底,指挥和调度也够费劲了,这几天结束他都累出了一身汗,感觉发际线又隐隐上移。 秦绝也终于拿到了自己角色修改后的剧本。 她足足沉默了三秒,才哭笑不得地抬头。 “我真是跟哭戏犯冲啊。” 上次改剧本,改完了也是场哭戏。 这次竟然历史重演。 “元宵,观众恐怕会给你寄刀片。”方友文感慨。 “没在怕的,寄刀片也是一种认可。”袁萧表示他无所畏惧。 “不愧是报社型写手,今天我算是懂了。” 秦绝无奈地摇摇头,“明天拍?” “啊,行。”方友文点头,“正好也要重新排一下场次。” 没了摄像导演,还有很多关联性的工作要调整。 “好,回头群里说。” 秦绝秉持着“下班立刻走人”的原则,毫无留恋,压了压帽檐就去赶地铁。 那背影,仿佛一个隐士高人,随随便便留了一大堆技术量十足的指点,自己不带走一片云彩,飘然离去。 “醒醒。”袁萧伸手在方友文眼前挥了挥,“人家秦老师有对象了。” “去去去,一边儿去。” 方友文嫌弃道,“不要搞gay。” 他们是纯洁的师生情谊! 还不知道被人在心里拜了师的秦绝回到公寓,刚吃过晚饭,就收到了《世界军事信息工程》期刊的官方回复邮件。 打开一看,措辞谨慎小心,带着一股恭敬,询问她方不方便电话联系。 呦。 秦绝微妙地弯了弯唇角,把自家闺女之前准备好的手机号发了过去,那是个中转号,合适的电话会转到她的手机上。 那边不知道是不是在即时蹲守,秦绝邮件发送没半分钟,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浅浅咳嗽一声,把嗓音调整到略显低沉和中性的女性声线。 “喂。” “您好,请问是秦玦女士吗?” 那端是个有些苍老但中气很足的男声,“鄙人陈瀚,《世界军事信息工程》的主编之一。” 来得真快。 秦绝不动声色地回了声“是的”,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通话里一时寂静。 电话这边,陈瀚拿手帕擦了擦汗,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尤其还是个女孩,能这么沉得住气。 又一想,这很可能是秦一科技的人,那地方的少年天才还不够多吗?个顶个的出色,比他们这群老妖怪都精。 陈瀚尴尬地等了一会儿,只好主动开口: “对于您的那篇论文……” 他实在太久没有这种跟人放软语气委婉说话的时候了,打电话前还仔仔细细打了两遍腹稿,“我方想做一个特别的申请,希望能够买断您的论文,保留署名等一切权利,但……登刊就……” “换而言之,有用,但不敢用,只能偷偷上交国家这样?” 秦绝漫不经心道。 陈瀚脑门上的汗立刻又沁出来了。 她是故意的? 那股与秦一科技决策层打交道的压抑和憋屈又来了,但又有什么办法? 毕竟这可是秦一科技…… 程铮一手打下来的口碑与名声放在普通百姓里收获一片赞誉和信赖,放在专业领域就没这么和善了,不论是学术理论还是产品实践,都势如破竹,大刀阔斧地狠狠碾压他们这些曾经的专家。 他用了几年的时间告诉他们一个事实:你可以看不惯这群大胆锐意的年轻人,但不能不服气。 这就是秦一科技。 这就是程铮。 陈瀚悄无声息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来。 “是的,就是这样。” 那篇论文已经不止是一篇学术性文献了,里面透露出的内容惊得陈瀚第一时间申请文件加密,并销毁了所有电子副本。 如果它发表出去,军事科研领域将会迎来一场震荡! 第两百三十五章 可怕的科研人 老老实实出声回答的同时,陈瀚也在揣测秦绝的来历。 这个人究竟与秦一科技是怎样的关系?秦一科技的研究学者?还是只是一个中间代理人,做试探用? 若是秦一科技真的要进军军事领域……那事情可就大了。 且不论民营企业参与国家重大研究项目会引爆怎样的舆论,关键是他们还……还束手无策。 无他,秦一科技现在的技术力太恐怖了。 要是程铮想举兵“谋反”,龙国部分高层都得掂量掂量。 也就是程铮这些年从未有过这种野心,做的事情都踏踏实实,为百姓谋福利,加上他可是程家的后代,那个家族的人从很久以前到现在,无一不是龙国的骄傲,这才没能引起一部分人的强烈抵制。 天知道陈瀚在看完那篇论文时脑子里响起了怎样的警钟。 他未尝不可以直接联络秦一科技,但……谁敢? 思来想去,只能先在论文作者这里探探口风。 而且秦绝这讲话的口吻,冷淡,威严,一股上位者的气息渗透在字里行间,一度就让陈瀚更加紧张。 他的提议究竟会是什么结果? 以及这个女孩到底是谁? “这样啊。” 秦绝语气未变,甚至拿着手机悠然走向厨房泡茶,“那就算了。” “……嗯?” 算了?算了是什么意思? 陈瀚一愣。 “我收回那篇论文,不发表了。” 秦绝说话时的情绪变得亲切,跟听从老师建议的好学生没什么两样。 但仔细一想,她完全阻断了陈瀚的主导权,矢口否认了他的提议。 不是发不了么?那我就不发了。 同样的,你也别想上交给国家,我不允许。 意识到背后这一茬潜在含义,陈瀚的脑门又开始冒汗。 这这这…… 这篇论文的价值巨大,若是不为国家所用多么可惜! 偏偏秦绝从声音里完全听不出什么波动,根本判断不出是怎样的人。既然判断不出,就很难想象要用什么样的筹码来跟她进行交易。 “陈老师,想必电子副本您已经处理好了。”秦绝不紧不慢地说着,手里还拎着水壶缓缓倒水,“至于纸质版,我想您可能留存了一两份,等我们通话结束后,就麻烦您了。” 麻烦什么?不麻烦啊! 陈瀚心知肚明秦绝的意思,但着实不想毁掉那篇论文最后的副本。 不仅如此,这样一篇内容可怕的研究文献,哪是秦玦说收回就收回的? 它拿出来后,就仿佛一把利剑,垂直悬挂在龙国军事领域的上空,令人胆战心惊,紧张不已。 无人机的研究与设计尚且如此,那枪呢?炮呢?甚至航空母舰呢? 标题里的“极端环境”四个字根本不足以概括秦玦的内容! 她在论文中假定了一个堪比世界末日的实验背景,然后在那种严苛无比的环境下,拿出了八个军事意义重大的各类无人机设计方案! 这八个设计方案里,适应环境只是基础功能中的基础功能,要命的是它们还极有针对性,全方位覆盖了末世生存所需的军备功能,且设计巧绝,把每一个细微之处都发挥到了极致,材料全无浪费,各个草案原稿用的素材都是随处可见的破铜烂铁,但正是这样的破烂玩意儿,却能造出一代比一代强大的无人机! 末世极端环境尚且如此…… 遑论和谐年代? 秦绝的论文纸质版,现在就拿在陈瀚的手里。 一想到这篇内容公布出去,稍微懂点门道的人都能造出极具杀伤力的无人机……他就感觉心脏病要犯了。 但一想到这么好这么厉害的东西不能上交国家……老天啊,为什么要让他承担这种煎熬抉择? “这个,秦女士,您……” 陈瀚一咬牙,把龙国针对科研一级学者的待遇毫无隐瞒,倒豆子一般讲给秦绝听。 在绝对实力碾压的时候,虚与委蛇的话术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谢谢陈老师的介绍。”陈瀚犹豫加招揽的这功夫,秦绝茶都泡好了,含笑道,“不过,我现在还年轻……” 她说着自己都想起鸡皮疙瘩。 “还有大把的时间奉献给其他事业、爱好。” 秦绝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至于这篇论文,不过是灵光一现。您从格式就能看出我不是那么擅长写科研论文……哈哈,实不相瞒,我是个纯粹的新手来着。” 陈瀚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孩子——! 小小年纪,怎么这么会打太极?! 你这样的还叫新手,那我这个老头子趁早辞职好了! 又一想,好像她说的也并非虚假,这篇论文在书面上并不标准,一些字号、行间距都没有严格按照期刊要求……可是有这样优质到恐怖的内容,谁还去在乎那些表面的东西! “您……”陈瀚硬是提了口气才说,“您的意思是?” 他差点直接问秦玦“你想怎么样”。 但这口气要么嚣张不雅,要么太像个被欺负的小媳妇了,实在不妥。 秦绝对陈瀚在紧张什么了如指掌,嘴边嗪着淡然的笑意,浅浅呷了口茶。 “陈老师,我更感兴趣的是科技与文娱的结合,但不知道有哪里方便投稿科研文献……您能推荐几个期刊么?” 语气平静客气,内容出乎意料。 陈瀚甚至愣了两秒:“科技与文娱?” 戏子的事,怎么能跟科技研究搅合在一起? 像陈瀚这一类的科研大拿,离现在的娱乐圈实在太遥远了,他们兢兢业业地做研究,一颗心全扑在龙国上,废寝忘食是常有的事,几乎没有个人时间去娱乐,他们本人也不喜这些。 可秦玦说的话会这么简单么? 陈瀚直觉不能从她的字面意思理解,这样一个学者,性别和年龄已经不是小瞧的理由,必须谨慎对待。 等等,莫非…… 陈瀚突然灵光一闪,难不成这正是秦玦的退让与暗示? 又或者,是整个秦一科技发出的信号? 用一篇论文强势又隐晦地告诉龙国,我们已经有了这样的技术与实力,却又主动避让,把重心转到没什么危险性的文化娱乐上? 原来如此! 秦一科技果然还是秦一科技啊! 陈瀚左思右想,越发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语气骤然明朗了起来。 “哈哈哈哈,科技与文娱啊,这种复合型的期刊龙国有不少,只是大多数都在二级。”陈瀚就差把“配不上您”四个字写进电话里了,“不若这样,我回头再看一看有哪些合适的,届时去一封邮件给您。” “那就太感谢了。” 秦绝还是淡淡笑着,用一股漫不经心的口气道,“陈老师,您学识渊博,您看,秦一科技要发展文娱企业……会不会不太方便?” 果然如此! 陈瀚彻底放下了心,乐呵呵道:“方便!怎么不方便!给我国的文化事业做贡献是好事啊!秦同学,你放心,有什么难题都来问我就是。” 气氛一缓和,顿时连称呼都变得热络了。 第两百三十六章 君子报仇 秦绝跟陈瀚你来我往地聊了几句,营造出了虚假的深厚友谊。 “不如这样吧。”她差不多拿捏好了陈瀚的情绪,语气明显带笑,“陈老师,我怕麻烦,要不然以后的稿件都直投给您算了,至于发表在哪、怎么发表,能否麻烦您替我这个学生多操点心?” “哈,可以啊,不麻烦不麻烦。” 要是陈瀚的徒弟在这,看见老师这副春光满面的模样还不得倒退三步,“尽管来投!” “真的?” 秦绝不算太活泼地应了一声,笑道,“好巧啊,我现在就有一篇论文。” “现……”陈瀚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干笑道,“啊,秦同学真是勤奋,刚好我今天有空,要不然你通过邮箱投递给我?” 说罢,念了个私人的邮箱地址。 “好啊,麻烦您了。” 秦绝话音刚落,久居在网络后台的森染就把下一篇论文发了过去。 陈瀚那边实时地接收到,点开文档粗略一看,脸上本还挂着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你你你,你这是文娱么!! 舞台设计用这种功效的灯,简直是大材小用! 这玩意儿拆下来都能当激光剑使了,你在逗我?!! 陈瀚差点当场去世。 他用没拿电话的那只手用力敲了敲胸口,语气虚浮:“秦同学,你……” “怎么了,这篇论文有什么问题?”秦绝“一无所知”,“天真无邪”地发问。 还“有什么问题”? 你怀疑你想远程谋杀老头子我! 陈瀚面容扭曲地揉着心脏处,中气十足的声音极其飘忽:“你……这……不大好吧……” 这不还是借着文娱来杀人! 你是想让娱乐艺人在舞台上唱着歌跳着舞,突然手里的话筒就变成一把枪吗? 多吓人啊! 这是什么新型恐怖分子啊!! “啊?这也不行啊……” 秦绝苦恼地叹了口气,“好吧,那我改改再投。” 嘴上这么说,手上完全不带停的,陈瀚的邮箱又“叮咚”了一声。 简直是把“早有预谋”四个黑体加粗大字糊在人脸上。 陈瀚苦着脸。 他就知道,秦一科技的这帮年轻人都是小祖宗。 熊孩子不可怕,可怕的是熊孩子有技术力啊! 这篇论文显然是在上一篇的基础上进行了改动,简单来说,效果上没什么区别,功能也终于从武器级别降下来了,顶多算是个观赏性武器,玩具枪那种。 陈瀚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就很好嘛! 整那么吓人的干啥? 作为国际一级期刊编委会的要员之一,这点权限陈瀚还是有的,当即就给敲了科技领域的章。 至于文娱领域,那更好解决,水分比科技这边还多,以秦玦这篇论文的高质量,拿个奖都没问题。 陈瀚处理完毕,如是这般地一说,电话那边的“小姑娘”总算开心起来。 “还以为投不了了呢。”秦绝“腼腆一笑”,成功再次恶心到自己,“谢谢陈老师帮忙。” “啊哈哈哈……没事没事……” 陈瀚觉得他的心脏岌岌可危。 人老了,经不起这么吓啊! “对了,不能投的那两篇论文……” 秦绝那边一说话,陈瀚立时一颗心又吊起来。 “要不然,麻烦陈老师多改一改,分批发表?”秦绝优哉游哉,恬然喝茶,“难得写了点东西,还是想发出来给人看的,唉,我们小一辈的人就是这么庸俗。” 陈瀚自动自觉无视掉后面那句跑火车,摸了摸下巴,仔细揣摩秦绝的暗示。 她,又或者是秦一科技,是想慢慢来? 陈瀚想到了一种处理方法,顿时呼吸急促了。 “那这原稿……”他试探着问。 “原稿方便您整理和改动,自然就留在您那边了。”秦绝笑道,“我只想每个月固定上一次期刊,小有突破,其他的——” 她故意拉长了声音,一股斟酌犹豫的味道,“其他的就随您处理吧,我经验浅,也不懂。” 呼…… 陈瀚继续无视最后那句差点让他血压上升的话,长长出了口气。 可算是谈妥了。 秦绝这话的意思,是隐晦地交出了两篇文献的处置权。 这小姑娘,真是好手段啊。 她甚至还白送了一篇新的论文,让陈瀚气都气不起来,心脏在吃速效救心丸的边缘反复横跳。 唯一的条件,就是让陈瀚手动修改,把内容摘出来,一个月放出一点小成就。 ……怎么听上去这么像他孙子打的游戏呢?还带刷积分的? 陈瀚不仅心脏跳动失衡,脑仁也有些隐隐作痛。 你这小家伙,是存心想让老头子过劳死啊。 他这么感叹着,其实心里是相当庆幸的。 要知道,《世界军事信息工程》是国际期刊,单方面把那篇论文扣下来已经是陈瀚把国家利益放在公众利益前头的私人行为,若是真的发表出来,就意味着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到。 龙国还能凭借国家机器加以控制,但其他国家…… 说实话,陈瀚不敢冒这个险。 听秦玦的意思,她也只是拿两篇文献做了个交换筹码,换取了一些科研界的名声与地位,心还是向着国内的。 这是一笔划算得不得了的交易! 很多年前秦一科技就通过实际行动向人证明了,居心叵测的收买和居高临下的招揽都是没用的,坦诚公开,良心交易,才是最合适的协作方式。 能跟他们达成一致的,无不例外都是双赢。 “小秦啊。” 陈瀚的语气进一步热切,把更重要的事情谈妥了,他此时对待秦玦才真正的像一个长辈,“你这两篇论文内部上交时,姓名得加进保密协议。” 其实更稳妥的方法就是匿名上交,这样才能保护她。 但这么大的成就,秦绝又明明白白地说了想看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期刊上,陈瀚觉得不能太欺负人家小姑娘了。 这两篇论文的价值远高于当前的研究,秦玦难得主动投石问路,若是连这点事都要压着,未免太不尊重人。 不知不觉间,陈瀚的思路已经被秦绝彻底带偏。 “没关系。”秦绝目的达到,莞尔道,“您若是不方便处理,匿名也是可以的。为国家做贡献么,这是我的荣幸。” 多好的孩子啊! 陈瀚眼眶微红。 大气,宽厚,脚踏实地搞科研,一心向着国家! “啊,对啦。” 秦绝突然又道。 “嗯,你说。”陈瀚的口气慈爱又柔和。 “陈老师,这个……”秦绝“欲言又止”,“这个是私人请求。” “嗯嗯,没事,你说吧,能帮忙的我一定帮忙。” “我内部上交的两篇论文,若是有相关的实践研究……我想请您主导,或者至少是您非常信任的人主导。”秦绝认真道,“都是龙国人,也分自己人和外人呢,我不想看好东西被糟蹋了,您一定懂的吧?” “我懂我懂。” 陈瀚怎么可能不知道秦绝的顾虑,反倒是她特意提出来,还显得怪可爱的。 “所以……” 秦绝顿了一秒才道,“龙科室的陶世诚老师,就不要让他参加了吧?” 呵,狗东西。 当她把这事忘了? 第两百三十七章 《娱乐实习生》(3-7) 龙科室本就针对于民用较多,无权涉及重大的航空航天或其他军工。 秦绝这两篇论文却刚好是以文娱之名做军事之实,严格来说已经脱离了民用范畴,本就不该与龙科室有什么牵扯。 至于陶世诚,陈瀚与这人接触不多,不过前些阵子跟秦一科技的那些风言风语闹得够凶,对这两方的恩怨也略知一二,在他看来秦玦委婉地提出这件事简直不能再合理。 人之常情嘛! 陈瀚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下来。 秦绝便不再多言,几句简略的结束语就挂断了通话。 这点拿捏心态的本事是上位者的基本功,不然单凭一届武力,即便站到了顶层也防不住他人别有用心的谋算和坑害。 陶世诚自己丢了西瓜捡芝麻,就让他慢慢懊悔去吧。 不论是秦绝还是程铮,都懒得跟这种小人计较,这一次顺手打一波反击,之后也就不再管了。 何必为这种人浪费宝贵的时间和精力?多给一个眼神都嫌浪费。 跟陈瀚的电话交流满打满算也就几分钟,秦绝了结了这点小事,放下手机回到书房。 这一次的哭戏和《白昼之雨》不相同,她虽然在影视空间里学过各种各样的哭戏,真展现出来时还得因地制宜,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袁萧重新修改过的剧本充满了黑暗的味道,着重放在压抑和无力上,跟秦绝参演过的两部作品风格都有区别。 当角色与演员本人相似的部分不多时,就得纯靠演技和对人物的理解了。 …… 次日,秦绝如往常般早早跟组,她的戏份排在下午和晚上,上午七八点钟仍是兼职打光和摄像等幕后工作。 “这是何等臂力啊……” 方友文忍了很久,还是禁不住开口吐槽。 今天有一组镜头他思来想去还是一镜到底更好,配上聂星梁快速流畅的动作,一定观感十足,只不过要面临的问题很多,首先是租用摄像器材的费用,其次就是摄像师的技术,最后还是遗憾放弃。 等秦绝到了以后,方友文只是随便闲聊,表达了下自己的不甘心,没想到秦绝以一种“原来你想吃那个大的棒棒糖啊,乖”的眼神看了看他,就去资源协调处把设备给租了…… 租了…… “可、可是。”方友文那时候看着送来的器材哭笑不得,“秦老师,这种摄像稳定器只拿一部分也用不上啊。” 摄像稳定器英文名叫做Steadicam(稳定的镜头),又被人直接音译为斯坦尼康,标配版的斯坦尼康通常由三部分组成:承重背心、减震力臂和稳定平衡杆。 秦绝为了省经费,跟资源协调处的人拆开讲价,只拿了稳定平衡杆和更灵活的角度调节器,但这玩意儿重得很,没有承重的装备,普通摄像师要么是保持不住平衡,抖得不行,要么一天下来人也累瘫了。 “没事啊。” 秦绝在《白昼之雨》剧组和《娱乐实习生》的录制现场都看见过这东西,她伸手往卫衣里一探,不知道在摸什么,半晌掏出个被韧性材料包裹着的黑漆漆长方体。 “等下。” 她把那东西随手扔在给聂星梁训练用的软垫上,竟然发出“咚”的一声,以它为中心的垫子瞬间沉了一大截,就好像三百斤的胖子砸进了沙发。 ??? 方友文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然后秦绝又摸了一会儿,扔出了第二个…… “卧槽。” 卢秋都爆粗口了,“这是负重片?” 负重片是一种常见的健身器材,最普通的设计是个小圆片,长得很像方向盘,秦绝这种长方体则是用于绑在身上的那一种。 “你……你平时都戴着这?!” 聂星梁都愣了。 “嗯,力气大,需要封印。”秦绝以一种这中二小孩能理解的方式回答道。 “哦!” 聂星梁果然一脸我懂地点了点头。 卢秋和罗含章看着这两个人,默默后退了两步。 以后再分了组,一定要提醒别人不要惹秦绝。 这不是演技不演技的问题,是会不会被打死的问题…… 秦绝卸下了四十公斤的负重,顿时轻快不少,单手就把斯坦尼康给提起来了。 第四组的组员们人都傻了。 “来,摄像机呢?”秦绝面色不改,甚至有点跃跃欲试地问。 “呃……这儿……” 资源分配过来的摄像助手都一愣一愣的。 斯坦尼康只是个摄影机的机座,用来减轻震动抖动以稳定镜头用的,还得额外安上一个摄像机才能用。 “秦哥。”方友文弱弱道,“要是你能稳住不抖,不如直接扛摄像机?” “你真是科班出身的吗?”秦绝无语地看了看他。 方友文先是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脑门。 对啊,斯坦尼康不仅是减震,同时还延伸了摄影师进行镜头把控的空间,是一种人机高度结合的设备。 举个例子,如果想在死角进行拍摄,扛着摄像机的摄影师可能得反复腾挪,用各种奇葩姿势才能调好机位角度,但加上摄影稳定器和角度调节器后,摄影师就可以站在稍微远一点的位置,光调整摄像机就够了,人不用动。 这种知识是导演系基础里的基础了,方友文因为秦绝的举动大为震撼,反倒把这事给忘了。 “我悟了,秦哥就是六边形战士。”罗含章喃喃。 “来,机位怎么走?” 秦绝也不是为了让他们感叹自己有多牛批的,稍微适应了下重量,又跟摄像助手问了注意事项,就直接问起方友文。 “哦哦!这边……” 方友文赶紧收心。 实际上,斯坦尼康的使用要经过专门培训,不过《娱乐实习生》这个节目组显然蔫坏得很,给了实习生们足够的作死空间,在这方面卡得不是很严格。 反正弄坏了扣钱就是了…… 是以,秦绝这番举动都没被人阻止,反倒是摄像助手先在心里偷笑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就吃惊得怀疑人生。 有了这个“大玩具”,方友文一脸开心,被拍摄的聂星梁不知为何也一脸开心,拍摄效率都高了不少。 片场另一边的群众演员窃窃私语。 “哎?到底哪个是秦绝啊,听说他前几轮特别厉害,我还想瞅瞅呢。” “他的场次在晚上吧?” “没有,人家特别敬业,一大早就来了,我还看到了呢。” “啊,在哪呢?让我看看!” “就那儿,看到没?就那个……呃……一脸慈祥的摄像师。” “???” 第二百三十八章 《娱乐实习生》(3-8) 上午拍摄的这段时间,总喜欢跑别的组遛弯的实习生都好奇地来,然后满脸恍惚地走了。 我什么场面没见过? 不,这我是真没见过…… 尤其是导演组的,本想着找方友文聊聊天,结果被秦绝这么一冲击,回去再看自己组的演员,怎么都觉得有哪不对劲。 不能手提斯坦尼康给导演分忧的演员算什么好演员? 演员们:??? 无形中给其他实习生造成强烈心理波动的秦绝毫无自觉,跟踪拍摄得非常舒心。 既能玩点不一样的东西,又能帮剧组加快效率,多好啊。 一路拍到中午,秦绝卸下斯坦尼康和摄像机,剧组围在一块吃起了盒饭。 聂星梁不知用什么方法说服了他母亲,终于不用拍戏以外的时间都猫在保姆车里了,用他的话来说,那叫“变相监禁”、“现代版高塔小王子”。 他这张嫩得跟十六七似的脸提到“小王子”倒是真没什么违和感。 秦绝在一旁低调地扒拉盒饭,虽然不知道理由,但从《囚笼》开始,她就喜欢上了这种氛围。 拍摄间隙坐在一块,吃吃饭,唠唠嗑,不论是主创团队还是底层小工,都能融入自如,闲谈逗趣。 等到下午,林柔从化妆间出来,穿着一身校服衬衫,头发是马尾辫的变种,嫌天气太热盘在了脑后,青春气息中掺了一点成熟大方的女人味,正是年轻女孩与成人间过渡的阶段,有一种独到的魅力。 这样温柔又好看的女孩,是秦绝的姐姐。 拍摄前,她先是静静坐在操场边上看向林柔,眼睛里带着一些柔和与狡黠,是每个男孩看向暗恋对象的眼神。 方友文的“action”传来,拍摄开始。 这几条结束得飞快,林柔抬眼的那一瞬,秦绝偏头偷笑的那几秒,详细地记录进镜头里。 “哎?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家拿到的剧本都是零零碎碎的,林柔头上还顶着秦绝恶作剧一样扔下来的校服外套,好奇地看来看去。 袁萧和方友文笑而不语。 秦绝也只是笑笑,抬手把校服小心地拿下来,没让拉链剐到林柔的头发。 她把这件校服外套在手里团了团,突然一个响指,一小簇火焰腾起来,在林柔惊讶的叫声里,校服消失了,变成了一捧大大的玫瑰花。 “噫——!” 罗含章大声起哄。 “哈哈哈哈哈。”方友文的笑容里有一丝很淡的悲伤,“秦老师又开始了。” “来,拍个照片。” 秦绝把花送到又怔愣又欣喜的林柔怀里,自己站在更高的台阶处,抱着膝盖蹲下来。 林柔看向镜头,她看向她,画面定格在花絮照片里。 围观人员的起哄声此起彼伏,只有方友文狠狠拍了下袁萧的肩膀。 “你真不是个东西啊。”他感叹。 “我真不是个东西啊。”袁萧也说。 这场洋溢着纯爱气息的暖甜小片段拍完以后,林柔、罗含章等人还有一点其余的工作,赶着时间离开了,聂星梁则是中午吃了个饭就被迫去了下一个通告,临走前苦着一张脸,被秦绝塞了两盒pocky。 日光推移,演员实习生这边仅剩下秦绝一个人。 她换回了今早穿的那件卫衣,站在布景边上,听方友文给她和另一位群众演员讲戏。 这里有两个难点,一是拍摄的机位就在群众演员的后面,是方友文拍摄《隐形爱人》时用到的手法,以“某个人”的视角去讲述故事;二是秦绝与这位演员的对手戏后面就是她个人的独演,但这两场在故事里的时间并不是接续的,现在却要放在一起拍。 拍戏多半都会按照常场地、演员档期来调节场次,演员在拍摄时如果没有完整地读过剧本,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拍的是什么,这也是很多国产剧呈现效果非常割裂,感觉剧情迷惑、氛围断层、演员完全没入戏的原因。 秦绝要连续拍完的这两段,在剧情里相差没多久,总共也就一天。 前一天,她从“某个人”嘴里听说了一些事情,经历了煎熬,今天,她去操场见了林柔,然后回到了卧室。 一个是初期的挣扎与绝望,一个是认命的无奈和释然。 对了两遍台词后,秦绝跟群众演员上阵了。 群演无需出镜,因此只穿着普通的汗衫短裤,脚底下还踩着凉拖,跟整个背景格格不入,秦绝却在视线里自动替换成相应的人物形象,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光是这份定力就要比多数流量演员强了。 在很多影视剧集的花絮里,演员的突兀笑场饱受观众诟病,光是看着就觉得他们态度有问题,不甚认真。 方友文暗自感叹了一句,出声开拍。 群演的视角里,给秦绝安排的是个完完全全的怼脸镜头,距离极近,从额头到脖颈,偏俯视视角,有一点脸部或演绎上的瑕疵都看得出来。 拍了半晌,方友文彻底放下心,宣布这几条通过。 秦绝伸手揉了揉眉心,闭着眼,等着跟组的化妆师过来补妆。 她昨晚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的经历相较常人已经丰富太多,也残酷太多,赤那和莫森那样的角色很适合她,可第三轮的“秦绝”只是个被收养的普普通通的小男孩。 “他”虽然没有在亲生父母的爱护下长大,却有一个宽厚的父亲和一个温柔的姐姐,“他”成长得并不艰难,长得可爱且有点小帅,在班上很受欢迎,有关系好的朋友,有擅长的运动,成绩还不错,人生轨迹里跟“悲惨”挂不上钩。 换而言之,“他”所承担的绝望在秦绝看来只是一件小事,有太多可以挽回、改变甚至报复回去的可能性,根本算不上什么。 如何把这种基于个人经历而诞生的潜在优越感消除掉,彻底领会角色的心情,对秦绝来说确实有难度。 因为,每个人的苦难都不一致,而苦难对每个人造成的打击也完全不同。 斯密在《道德情操论》里就曾经提到过,“我们对他人悲惨的感同身受”源自于“拿自身优越的位置和受苦受难者做交换”。* 这点在秦绝本人看来嗤之以鼻的打击,对剧里的“秦绝”来说却仿佛天塌地陷,堕入沉渊。 她缓慢地深深吸气,又吐出,睁开了眼睛。 “我可以了,开始吧。” 秦绝对方友文说道。 第二百三十九章 《娱乐实习生》(3-9) 男孩的日记并不规整,时不时记着一些片段。 三言两语的诗,学业上的抱怨,作文里的好词好句,凌乱潦草的英文单词,信手描绘的简笔画,还有夹杂在它们之中的微妙情思。 1月中旬。 林柔送了我一个书包,她怎么知道我喜欢那个黑红色的? 搞不懂,但是挺开心的。 (你绝对会过来翻我的日记吧!切,是在故意告诉你,满意了吧?) 2月初。 差点拿错了,把日记当成学校要的周记拿上去,好险好险。 今天林柔又让我好好叫她姐姐。 我偏不。 2月下旬。 罗含章在追她。 啧。 3月中旬。 她收到的情书可真多啊,哪个情人节都抱回一大堆。 嫉妒了。 [一行娟秀的手写字体]嘿嘿~我家弟弟以后也会有很多人喜欢的啦 ↑你好烦啊,蠢女人!! 3月下旬。 好烦,好烦,烦死了。 不就是来了个转校生吗?! 4月初。 [“聂星梁”三个字上面用红笔画了个叉] 4月中旬。 她居然认真地跟我商量要不要跟那个男的告白。 …… 唉,你好狡猾。 4月下旬。 林柔。 林柔林柔林柔。 5月上旬。 隔壁的李子骂我是个没家的野种。 切。 对啊,我本来就不是林家的人。 ……所以,我姓秦,她姓林。 明明没什么冲突的地方…… 5月下旬。 吵架了。 因为我不让她看我的日记本了。 …… 写了这些东西,要怎么好意思给她看啊。 6月中旬。 [满满四页“我喜欢你”] 6月下旬。 死皮赖脸地跟着她出去玩了。 罗含章那眼神好像要把我生吃了似的。 呵—— 这种花孔雀哪里配得上她哦。 7月中旬。 在家里打游戏。 只是游戏里的情节而已……她居然哭了。 搞不懂啊搞不懂,这就是女孩子吗? 我说谎了,她流眼泪的样子一点也不丑。 而且……好可怜啊,看着。 不想再看见她哭。 8月初。 小区篮球赛,打赢了。 她第一个笑着冲过来抱我。 嘿嘿。 9月…… 12月…… 下一年3月…… 秦绝慢慢翻着页,满脸都是追忆的神色。 她的表情非常柔和,淡淡地看过曾经的喜怒哀乐,以一种非常包容和释然的姿态去面对它们。 唯一的情绪波动,只是在翻到某一页,看见那句“她和卢秋在一起了”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黯淡。 不多时,秦绝手里的日记本翻完了,往后都是空白页面。 她突然露出个狡黠又得意的笑容,伴着很轻但很喜悦的笑声,拿起钢笔一字一划地写道: 5月21日,13点12至13点14分。 林柔是我的新娘。 写完了,秦绝畅快地笑了起来。 钢笔咕噜噜滚落到一边,她在无声的大笑里连忙把它接住,笑得扣了好几次笔帽才扣上。 她笑得双腿在地面上交替着跺来跺去,脸和耳朵都红了,满脸都是计谋得逞的欢欣,像是小孩子终于得到了最喜欢的礼物,仿佛企鹅幼崽似的摇来晃去,不自觉哼着乱糟糟的调子,幼稚又可爱。 过了十几秒,秦绝还在笑。 她好像笑得失去了力气,手肘撑在了桌面上。 两滴眼泪突然打在日记本的纸页。 她还是笑着,泪水却一滴一滴地掉下来,肩膀颤抖着,手臂颤抖着,抓在额头两侧的手指也颤抖着。 一串挤压在嗓子眼里的哭声断断续续地流泻出来。 非常难听,怪异至极。 …… “CUT!” 方友文的声音迟到了很久才在片场响起。 他甚至有点喘不上气,一方面是共情,另一方面是激动。 这……这他妈是什么神演技啊! 一向斯文的方友文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赶紧跟袁萧一起走上前去。 秦绝仍坐在椅子上,保持着最后一个后背贴合椅子背,看向前方的姿势,只不过听见“CUT”之后闭上了眼睛。 “先别管我。” 她听见复数的脚步声,声音略有些嘶哑地开口。 “哦,哦,好。” 方友文下意识答话。 像开拍之前那样,秦绝长长地吐了口气,隔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 这一睁眼,又有两行眼泪滑下来,还有几滴泪珠挂在睫毛上,伴着缓慢的眨眼频率细微反光。 “嗯,要再补两条么?” 秦绝接过服装师递来的纸巾,异常简单粗暴地抹了把脸,除了还泛红的眼眶和低哑的声音以外,语气已经回复了平静。 “嘶。” 方友文又想锤自己了,他忘了检查。 秦绝显然猜到了他的失误,无语中带着责备地看了一眼。 方友文讪讪笑了一下,赶紧跑回去了。 反复看了两遍,他微微皱起眉头。 “怎么了?” 秦绝已经走到了监视器旁边。 “嗯……” 方友文有点犹豫,“想补一个其他角度的机位。” “那就补啊。”秦绝莫名其妙,“你是导演。” “可……” 方友文话未说完,就对上了秦绝的眼睛。 他立刻顿住了,停了一秒,用力点点头道:“嗯!再补两条!” “日记要重新写吗?”秦绝马上就着新的指令讨论起来。 “不用,那里的多机位没出差错。”方友文略作思考,否道,“从写完最后一行字开始。” “好。” 秦绝微一点头,“我去补妆。” 她迅速跟着化妆师离开了。 摄影棚是按时间计算的,不能浪费。 方友文和袁萧如前几日一般望着秦绝的背影。 “哎,什么感受?”袁萧问。 “想一刀捅死你。”方友文答。 又问,“你呢?” “巧了,俺也一样。” 袁萧鼻尖还红着。 他怎么知道演出来、拍出来能虐成这样! 他只是一个可怜无辜的编剧! “秦老师演得真好……”两人沉默了一小会儿,方友文发出了毫无营养的感叹。 袁萧突然用力地摸了他胳膊一把。 “?”方友文。 “老天爷啊,我愿献祭他五年寿命换下一轮还跟秦老师一组。”袁萧双手合十,虔诚地往前小幅度拜了拜。 “草!” 方友文更加用力地摸了回来。 “带我一个!” …… “是不是入戏太深了?怎么这么惆怅。”化妆间里,化妆师有意调节气氛,轻轻笑道。 秦绝重重叹了口气,露出个意义不明的笑容。 “没什么。”她说。 只是从昨晚写人物小传,到今天饰演的这段时间里,她突然想到,有许多微小的细节,在末世里曾有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与之重合。 在那些由无数个瞬间交织而成的时光里,小狐狸是不是…… 也有一些喜欢她呢? 第二百四十章 偶像团预出道 惆怅的秦绝带着惆怅的背影下班了。 此时距离晚高峰还有段时间,路上行人不多,她挂上无线耳机,戴着卫衣兜帽,像一个思考哲学的迷茫大学生。 怎么说呢,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渣男.jpg “阿染。”秦绝沉吟几秒,“我是那种只撩不娶的类型吗?” “诶?” 她家闺女更加茫然,“阿爸到现在才知道吗!” 秦绝:? 秦绝:??? 秦绝:“哈?!” 亏她还在心里揶揄了那么多次时晏,好家伙,到头来纯天然海王竟是我自己?? “……” 秦绝无力地呻吟一声,单手捂住了大半张脸,“居然吗……” 她之前真的不知道啊! “唔——”森染的小奶音在耳机里也全无失真,可可爱爱,“还好啦~毕竟阿爸这么厉害又这么好,被人喜欢上是很正常的嘛!” 秦绝眼神失去高光:“我到底是有多迟钝啊……” 不,倒不如说,在被动感受到他人情感这方面她仿佛先天性缺失,怎么都对不上那种波动。 仔细想想,她家狗子还是秦绝主动推……咳。 错误,都是当初犯的错误,要反省。 秦绝无言望天。 末世里,貌似也有人在初期跟她告白过,但那时候环境复杂,人心更复杂,秦绝出于警惕和自保根本不可能也不应该放在心上。 到了后来,她的势力日益庞大,平时跟大家接触要么是聚众吃饭喝酒,要么就是并肩战场杀敌,完全没给别人抒发感情的土壤。 “都是七军师的问题。”秦绝思来想去,自顾自地嘀咕道。 七儿长得实在太好看了,神仙似的,根本不像存在于现实中的人,把她的个人审美拔高再拔高,但偏偏他由于身体缘故,完全没有世俗的欲望,他们两个在末世里相互扶持的那时候,相处之间好像根本和性别没有关系,只是人与人,亦或是灵魂与灵魂的交接。 秦绝与七军师,就仿佛出生以来就天各一方的双生子,一方没有的东西,另一方必然拥有。 说得再夸张一些,他们俩完全就是正反面,互补到跟对方相处如同和另一个自己相处。 在这种情况下,谁还会考虑男女情爱?把这东西套在秦绝与七军师身上,反而显得庸俗。 秦绝本就对“爱情”这东西不感冒,在“神性充沛”的七军师身旁呆久了,就更觉得心如止水,拿个坐垫都能直接入定那种,除了杀戮欲和基本的求生欲以外根本没剩下什么。 只有程铮是个例外。 他把她从至高处拉了下来,让她直面了所有的欲望,变得更像个活生生的人。 秦绝尴尬地咳嗽一声。 不行,最近想到他的频率有点高。 高不高的倒没什么事,只不过她现在可是个血气方刚二十岁的年轻人,就…… “不想了不想了。” 秦绝用力搓了一把脸,假装这玩意儿是被自己搓红的。 什么海王不海王的,随它去吧。 感情这东西太复杂了,多年夫妻的爱情能在茶米油盐中转换为相濡以沫的亲情,像小狐狸和梨木雅子她们对自己的孺慕之情,也极有可能被本人误解为爱慕、爱恋。 反正她是个铮性恋,不存在什么感情纠纷。 他们两人间的信任和默契也无需用外物来证明,更不会随随便便被小事动摇。 在末世里背靠背战斗了那么久,这份感情早已不能放在当代的环境去判别,用世俗的眼光去看,反倒廉价。 秦绝想到这里,因拍戏感悟意外产生的顾虑迎刃而解。 她笑了笑,没再纠结,继续向前走了。 …… 时间翕忽而过,整体效率高,成员又踏实,第四组仅用了四天半就将内容拍摄完毕,剩下的时间留给视频剪辑与后期,要在《娱乐实习生》第三轮录制之前赶上基本没什么问题。 秦绝借着最后这一天的假期,再次坐上沪城前往杭城的城际特快。 她指导“千色”和“不是灰”四舍五入也快两个月了,度过了手把手教的前期,这群小家伙的学习和训练能力已经狠狠甩开了同行一大截,不用秦绝太过操心。 录综艺的这段日子里,她都是让他们按照示范视频自学的。 “老师!” 秦绝到得早,孩子们隔着练习室的玻璃就看见她的身影,顿时兴冲冲地涌了进来。 “嚯。” 一抬头,各个精气神十足,英姿勃发,秦绝笑笑,“状态都不错啊。” “我们已经成功升星了!” 祁霜还记着秦绝之前说的话,自豪地挺起胸膛。 这段日子里,他们每个人有自己的事业,同时兼顾队内训练、每周团体演出以及难得放松的自制综艺,明明忙得飞起,却不知怎的就适应了这种快节奏,对情绪和状态的调节也更得心应手。 “我看了你们在魔术酒吧的演出。” 实际上是弗兰迪打电话大喊大叫了一通,“进步得很快啊,都有固定粉丝了。” “千色”和“不是灰”都有点不好意思地露出笑容。 “今天说点别的。” 秦绝摸出一个跟训练手册长得并不相同的笔记本,“你们照常训练,耳朵跟嘴巴腾出来就行。” “明白!” 九个孩子齐刷刷地排阵型去了,都是一只耳朵戴着耳机,听练习的曲子,空着另一只耳朵听秦绝说话。 大量的练习与付出,已经能让他们轻松做到一心多用。 先是看了一会儿他们只做口型的无声练舞,发现整齐度极高,同时又不失个人特色,秦绝满意地点了点头。 “柳姐跟我说,你们可以考虑出道了。” 她开口就扔下一颗炸弹。 静静等了五秒,“不是灰”和“千色”的舞蹈纹丝不乱,甚至每个人的脸上都瞧不见过大的波动。 定力和心性都培养出来了啊。 秦绝含着笑意,继续说:“但是,近期偶像这一块市场不太好做‘天降’,各个人气高的偶像团都赶着六月、七月发专辑,虽说根本谈不上神仙打架吧,但是好粥也不能往一锅老鼠屎里倒啊。” 这次几个孩子都笑了出来。 出现了!秦大魔王的嚣张比喻! “所以柳姐合计着,搞点新花样。”秦绝又想到她昨晚接收柳华珺文件时的讶异,笑道,“来一个‘预出道’。” “顾名思义,就是‘预备出道’的意思。公司会为你们提供一些资源,在不影响日常训练的情况下,多刷一刷脸。” 说是“预出道”,其实跟出道也差不到哪去,打歌照样打,只是憋着不发专辑而已。 饥饿营销,永远的实用策略。 第二百四十一章 第三轮录制 秦绝翻了翻日程小本,不着急念出安排,先开口提问: “国内常见的唱跳或乐队类舞台都有哪些?” “超音速~!”姜卿娥抢先回答。 “天籁和乐舞秀。” “粒子风暴。” “艺音节!” “爱乐之家。” “还有各类综艺,‘纯真年代’跟‘娱乐访谈秀’。” 秦绝轻轻颔首:“功课做得还行。” 龙国的舞台大致分为四个类别:专门的打歌舞台、大型艺术表演舞台、竞演类节目以及综合性质带有打歌功能的娱乐节目。 除此之外,还有各地自行举办的歌舞节目,但多与少数民族相关,并不大众;至于那些带有颁奖性质的舞台,都是一年一度,现在提起来还太早,也在此略去。 于蓝提到的“天籁”、“乐舞秀”,和梁毅轩说的“爱乐之家”,都属于第一种,是娱乐公司与节目组相协调,歌手、乐队和偶像团体或主动报名或被邀请,集体参加表演。 而大型艺术表演舞台则以姜卿娥说的“超音速”、夏淞提及的“粒子风暴”电音节和祁霜说的“艺音节”为代表,这类舞台有些在户外直播,有些在专业的拍摄大楼录制,显著的特点是时间长达五六个小时,且对艺人的咖位及实力要求高。 这类舞台多半只由出道一年以上,有足够人气和作品基础的艺人参加,新人团体过来打歌还不够格。 至于综艺节目就比较好理解,像“最佳歌手”、“歌舞之王”、“出道吧练习生”,或是时晏说的“纯真年代”等,都是以表演为主要竞争内容或开头结尾附带着表演的设置,在群众里很有人气,近年来类似的综艺,尤其是选秀类节目层出不穷。 要是再往详细了讲,同类舞台之间也有差别。 比如“天籁”更偏向于古风、国风,“乐舞秀”以流行音乐为主,“爱乐之家”则是乐队专属,除了一些小众的乐团外,多半都是老一辈摇滚人过去打歌,人气相对也低,靠情怀支撑。 “‘千色’准备一下,柳姐在‘乐舞秀’上为你们争取了一首歌的名额,具体时间和场次过后问她。” 秦绝道,“‘不是灰’去‘偶像新生代2’做飞行嘉宾,嗯……砸场子那种。” 她自己说着都很想笑,现在的选秀节目花样真的很多。 听柳华珺说,这个“偶像新生代”今年多加了个设置,不仅要在练习生里搞层层筛选,还要安排已经成团的新人偶像空降打擂台,打得一手“天降VS竹马养成”的好算盘,明晃晃就是要挑起粉丝斗争,从中得利。 正在练舞的祁霜几个听了都抿嘴直笑。 砸场子啊!听起来好爽! “既然准备着出道了,现在的个人事业可以视情况做出调整。”秦绝继续说,“楼岚和邢羽菲是季度性的,没什么关系,祁霜和夏淞这种表演类可以跟同事倒个班,杨继晗跟梁毅轩你们俩投稿频率适当下调,或者一次多录,囤着慢慢发。” “呃,于蓝跟姜卿娥你们情况特殊,看着办。” 这两个的副业是最灵活的。 “至于魔术酒吧那边,非必要情况不要缺席。”秦绝沉吟了一小会儿,“保留之前的传统,不要接连两天都在同一家酒吧出演,俗称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怎么说起来感觉这么奇怪呢。 “好的!” “好哒~” 几个孩子三三两两地应着,脚下不停,一直在练舞,气息却丝毫不乱。 秦绝顺带着提了提快速换装的事,这方面杨柳娱乐有安排演出服,她就不瞎掺和了。 至于化妆跟造型,“不是灰”和“千色”在酒吧周演的这段时间里早就掌握了基本技能,不用担心地上舞台时临时被坑或出了状况没办法应对。 “下个月腾出时间把专辑录了。”惯例交代和指导了一番,秦绝临走前说道,“唱功别落下。” 现在的偶像团不知为何普遍都把重心放在舞蹈上,可跳得再燃再炸裂,歌曲本身不好听也不是个事儿。 路人看完舞台回头想单曲循环一下,都会逐渐丧失好感。 要说的都说完了,秦绝告别这群小家伙,熟门熟路地回到沪城。 明天就是《娱乐实习生》第三轮录制的日子了。 …… “什么?你确定?” 翌日,刘哲的表情和语气同时表现出他有多惊讶,讶然中又带着一份荒谬。 “也没什么办法了……” 他那一组的组长烦躁地撸了把头发,“唉,拜托你了。” 刘哲心神疲惫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走到会议室的角落去了。 另一边,第四组。 脸上跟手臂各贴着创可贴的聂星梁呲牙咧嘴地把这些东西往下撕,秦绝在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等撕完了就冷酷地拿着药往上喷。 一时间,“嘶”和“嗷”交替响彻在会议室里。 林柔看着他俩,一直忍不住笑。 “你要不然就贴着上去算啦。”服装师也在不远处,一脸无奈。 “不行!嗷——”聂星梁哆嗦了一下,“真、真正的演员!嗷!不会卖惨!啊嘶!你轻点——” 秦绝不为所动:“这话跟药剂的喷头说去。” 怎么按都是这么喷的,跟她轻还是重有个毛线球的关系。 聂星梁这小孩拍戏容易上头,还不是入戏那种上头,具体症状表现为“什么?这条过了?等等,我觉得我又行了!再来一遍!”,跟打游戏通关似的,不断给自己增加难度,迷之上瘾。 最后果然就作死成功了。 “我的妈啊……” 折腾了一通,药也上了,遮瑕也抹了,聂星梁瘫在椅子上仿佛一条失去了活力的京巴犬,等着主人提溜着带回家。 “要走了。” 方友文握拳打了打气,说实话,在他看到成片之后,反倒觉得名次已经不重要了,大家齐心协力完成了这样一部作品,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他回味好久。 但又一想,正因为大家都付出了努力,才更要尽可能地拿到好分数,让评委和观众都看得见他们的用心。 文化艺术作品不仅需要创作者的热忱,还需要受众群体的正向反馈。 这里的正向反馈不是指片面的、重复的夸赞,而是有理有据、褒贬皆在的那一种。 只有这样,才能让创作方知道哪里是值得肯定的,哪里需要适当地调整和修改,继续进步。如此反复,作品质量也就越来越高,文娱市场便也越来越好。 整个大环境的积极改变,正是从微小的地方开始。 第二百四十二章 第三轮作品展示 与前两轮别无二致的开场流程过去,实习生们依次坐进专属位置,听主持人林宇钦自如控场。 值得一提的是,下一轮即第四轮的规则有所修改,评委们会在一会儿的作品展示里现场思考关键词,并在节目录制的进程中依次揭晓。 除此之外还有件不大不小的事,继董凡等人主动退赛之后,这轮也有几个演员主动退出,最惨的还是刘哲他们组,两个编剧之一和负责剪成片的导演都跑了,还是临时跑的,只知会了节目组,却没有告诉其他组员。 给出的理由也很简单:“工作冲突”。 现在的应届实习生也精明得很,不会有人把自己的职业生涯全压在一个没什么人气的《娱乐实习生》综艺上,不少人都做了两手准备。 刘哲那组的人就是如此,据说是一直申请的工作职位突然被接受了,两相权衡之下,顿时不想留在既严格又反响太小的糊节目,迅速收拾包袱溜了。 反正自己的实力也不足以得到曾欣慧琴那些大导演的青睐,那就干脆承认算了,找个地方混混日子不好么?人生不就这样? 对不起,我摊牌了,我就是废物,丧得很,就想躺平,你们不怕死的人自己内卷去吧,拜拜! 现在这个和谐社会,虽说也有隐患,但至少不会像末世那样动不动就沦落到人身安全都饱受威胁的境地,同样的,也给了人们更多选择的空间。 有些人不适应竞争,也并没有多少上进心,那主动避开、自得其乐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至于这个选择到底是“得”还是“失”,只能是见仁见智了。 有些时候,“内卷”跟“良性竞争”分明是两码事,却总有人拿着前者给自己的惫懒怠惰寻求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 只能说,既然现在做出了选择,那未来遇到了什么也就不要马后炮地抱怨,坦然承担后果便是。 话回综艺,出了这档岔子,第三轮里本还备受期待的几个小组都接连出现失误,刘哲所在的第二组凭借着他半即兴的现场演绎好歹拉回了一些分数,纯评委总分堪堪上了80,还算能看,其他的小组就没这么好运,都在六七十分徘徊。 比如抽取到了B2类资源的第一组,他们的演员配置跟第四组差不多,女演员只有一个,最终讲了个叫《匪恋》的故事,看得朱子疏直皱眉头,拳头都硬了。 《匪恋》说的是一个被通缉的匪徒在逃脱追捕的途中溜进了一所校园,女主正是这所校园的学生,起初匪徒只是为了掩盖身份,才在路边向女主搭讪,而女主又是个天真没戒心的女孩,直接拉着他到了自己打工的咖啡店,参加某个活动。 匪徒不想暴露,于是错有错着,欺骗女主自己是隔壁大学的学生,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跟她形影不离,然而,他却在这个过程中渐渐喜欢上了女主,备受煎熬。 没过多久,槽多无口的桥段就来了,匪徒某天在女主的学校里看见她和另一个男人举止亲密,这才知道原来女主是有对象的。而且更可怕的是,那个男人就是一直追捕他的警察。 紧跟着,反转再次发生,警察跟匪徒的追逐战中误伤了放学回家的女主,他们俩把女孩送到医院,都伸出胳膊愿意献血给她,然后发现这两人竟是亲兄弟…… 朱子疏看到这的时候,往常的温文尔雅都裂开了,那个表情仿佛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写满了“我是谁”和“为什么我要在这里看这种东西”。 在评分环节,这组的导演和编剧更是没有半点数,言辞凿凿地表示自己完美契合了“校园”、“伦理”和“警匪”的关键词,为什么只有64分,她们觉得不公平。 结果,这两个姑娘被曾欣慧琴当场教做人,这位历来严格的女导演硬是在现场重放了一遍那部作品,看几秒、暂停、挑出逻辑错误,公开处刑了好久,导演跟编剧被说到一半就哭了,眼泪汪汪地撑到了下台。 有邵清龙的第七组倒是发挥稳定,唯一令方友文有些在意的是,从秦绝他们组离开的摄像师张越还真的去了第七组,不知道他跟邵清龙是怎么谈的,从作品质量来看,倒是真合作得不错。 而且这一次,邵清龙似乎改变了处事的风格,让演员有了不少的演绎空间,难得没有再次发生总分高而个人分数很低的事情,也得到了评委们的鼓励。 将近一个半小时过去,四个小组的作品都展示完毕,一如既往的分水岭,颇有些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的味道。 方友文手气可能都在分组时用尽了,抽取到的表演顺序是倒数第二。 这轮不像第二轮,还有不少笑点,“校园”、“伦理”和“警匪”的关键词,让许多小组都采用了较为悲壮的处理方式,但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显然又没有这个功力,于是呈现出的东西要么狗血,要么无聊,看得观众直犯困。 偏偏节目组保护版权内容,禁止摄录,手机都放在寄存柜里,因此就见底下的观众陆陆续续地起身上厕所,跟在电影院里的情景没什么分别,极其现实。 大家关心的都是作品好不好看,谁有闲心在乎你们主创人员的心情? 不多时,中场休息完毕,排在秦绝他们前面的第八组和第六组,不知道是偶然撞了还是故意的,竟然都改编了《囚笼》。 第八组说是改编都已经很给面子,本质就是把《囚笼》改在了校园里,岑易饰演的季声变成了警校学生,硬是把“校园”元素给塞了进去,其余就是借着原版的“伦理”和“警匪”照葫芦画瓢。 这组作品展示的时候,现场镜头一半都给了秦绝。 秦绝面无表情,仿佛一个莫得感情的假模特。 真不是她有意冷漠,实在是拍得太生草了,演赤那的那个演员非常有碰瓷嫌疑,但实力又很一般,上台的发言也茶里茶气的,还cue到了秦绝,然后被她学着岑易的话术直接挡了回去。 相比之下,第六组的处理就还算舒服。 他们像是拍了一部《囚笼》的番外篇,又或者是同人短剧,剧情背景也设立在警校,只不过讲的是季涛那一辈的事情,把周爱萍、季海、季涛三个人之间的感情描绘得很细腻。 唯一很有槽点的地方,则是硬加了一段季涛暗恋嫂子的情节,好好的故事顿时又变得狗血。 看来看去,目前还真的只有邵清龙那组最为优秀,是这轮的劲敌。 第二百四十三章 《空碑》(一) 上一组的点评环节结束,第四组以及组员的姓名列表缓缓浮现在《娱乐实习生》舞台的大屏幕上。 时长仅有十几分钟的影视作品开始放映。 喧嚣热闹的声音比画面先一步进入观众的感官,几秒过后,屏幕明亮,果然如声响暗示的那样,这是一处教室。 穿着校服的林柔站在讲台上,一个个念着名字,分发作业本。 她浅浅笑着的模样很好看,偶尔小声给同学说着些“老师在办公室夸你啦”、“老师说你做得挺好的就是有点小马虎”之类的话,眉眼灵动,是与朋友偷偷分享秘密的那种感觉,并不趾高气扬。 同样一身校服的卢秋穿过课间笑闹着的班上同学,紧张地来到讲台边,从林柔手里接过作业本。 他甚至没太敢正眼看她,局促地讲了声“谢谢”,露出个有点憨憨的笑容,就拿着东西往座位走。 镜头追随着卢秋的身影来了一段几秒的跟踪视角,接着就见他回过了头。 画面变成了罗含章趴在讲台边上跟林柔谈笑。 有点轻佻却不下流的小帅哥,清丽大方人缘很好的美女科代表,氛围里写满了“青春”二字。 卢秋有点无奈,但什么也没说,只是回到座位盯着手里的作业本,也不翻开,只是时不时摸摸边缘。 毕竟是林柔摸过的地方。 观众席里响起一阵感同身受的声音。 这可太真实了。 别人跟女神谈笑风生,我只能背地悄咪咪痴汉一下。 两个女生从卢秋的座位旁边路过,走出了教室,路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他倒是很擅长这种处理。” 岳扬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显然是看出了方友文使用人物行动进行画面转场的小心思。 跟着这两个走动的女生,镜头转到了走廊。 同时,从她们俩的对话里也能听出,女主角林柔不论在异性还是同性中都很受欢迎。 她性格好成绩好,落落大方,人却不清高,加上长得还很漂亮,被人喜欢再正常不过。 “唉,说点别的,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升高三啊。”其中一个女学生说道。 “不是吧?高三好累的,我巴不得在高二呆着呢。” “但是你不觉得这个校服颜色好丑吗。”先前的女生嫌弃地抖了抖校服外套,“也不知道校长什么脾气,非要一个年级穿一个颜色,有毛病吧。” 高一生穿的是红色,高三是蓝色,就他们高二,傻兮兮地穿了个黄不黄绿不绿的玩意儿,看着好傻。 说到这个,走在她旁边的好友也沉默了几秒。 “可是,我瞅着林柔穿这个就挺好看的。” 话题又回到了林柔。 “呜,对啊,她就是好好看,慕了慕了。” 两个人渐行渐远。 观众席里隐约传出声音。 “为了设置大女主,这种人人都爱的桥段也太烂俗了。”有个男观众吐槽道,“女的对女的哪这么友好?” “咋,你是女的啊,你又懂啦?” 他旁边的女观众翻了个白眼,“你以为女孩都是小肚鸡肠一天到晚嫉妒来嫉妒去吗?少看点吧,美女谁不爱看?” 就是啊,美女谁不爱看? 况且林柔在前一分半钟的表现,当真是既聪明又大方,她知道很多人都喜欢她,却不会借着这股“喜欢”要求或索取什么,反而认认真真地保持好朋友的距离,自信又独立。 不像之前哪个组来着,同样的大女主剧本,显得女主角非常降智,嘴上说着设定是天真可爱,结果除了傻白甜就是一股茶味儿。 虽说这种“备受欢迎”的设置的确俗套且不现实,但起码对比之下林柔还能看,自然也就得到了更多的宽容。 紧跟着,画面转向了琴房,罗含章和林柔一人手里抱着个浅蓝色的文件夹进了门。 原来,他们两个刚才在讲台边上聊的是学校的文艺汇演。 罗含章钢琴一起,观众席顿时“哇”了一声。 一段曼丽流畅的旋律过后,捧着谱子的林柔站在钢琴边上开口,顿时更进一步带动了观众的情绪。 她唱歌好好听! 性格好,成绩棒,还多才多艺的美女,爱了爱了! 林柔唱的是一首外文歌,它出自经典舞台剧《露琪亚的礼歌》,那部作品讲的是男主为女主角默默付出,最终两人遗憾错过的故事。 毕竟是专业的,林柔的歌喉相当动听,发音清晰,共鸣极强,虽然是通俗唱法,却仿佛让人听到了美声。 “‘她走向他,走向他的归处,走向他的灵魂’?……” 林柔闭眼唱着,“‘她走到了目的地,俯身拥抱住了他的墓碑’。” 她只唱了one-half,也就是A段加副歌,时间只过了一分钟。 “多凄美的故事。” 罗含章轻轻叹气,目光从琴谱转向她。 他的眼睛好像在对她说,我也像那个故事里的男主角一样,默默喜欢了很久,付出了很多。 “是啊,不过这就是命运吧。” 林柔却有点迟钝地讨论起了剧情,“……所以我觉得,最后他们俩的错过是有预兆的。” 在她讲话的这段时间,镜头几次给了罗含章。 观众席传来断断续续的笑声。 “出现了,我喜欢的人哪里都好就是是个木头。” “唔,我觉得说不定林柔是在暗示他呢,这不是委婉地拒绝了吗?” “罗含章的表情哈哈哈哈,‘我在酝酿告白你怎么跟我认真讨论’?笑死了。” 大家嘻嘻哈哈的,很有种年轻时在班上围观“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准情侣间互动并跟着起哄的感觉。 看到没,我的青春回来了! “咳,林柔。” 看得出来林柔真的很喜欢这个故事,讲得很细,也有自己的理解。 罗含章等了好一会儿,终于抓到她刚刚讲完的空隙说道:“其实我——” 林柔的电子表突然发出“嘀嘀嘀”的声响,是闹钟。 “啊,都这个点了。”她按掉闹钟,“我们赶紧排练吧,不然过会儿学校大门就关啦。” 关了岂不更好? 这种跟喜欢的女孩相处一室的妄想,罗含章也只在心里叨咕了一句。 他重新露出笑容,双手放在了琴键上:“嗯,来吧。” 说起来,这块手表林柔戴了好久了,是有什么纪念意义的东西吗? 第二百四十四章 《空碑》(二) 两人排练结束,林柔就背着书包小跑着下了楼梯。 罗含章在她后面神情惆怅,别说,他这张帅脸做出这样的表情,杀伤力的确很强。 不少观众因为这个开头的偶像剧氛围已经在心里提高了期待。 不过,秦绝呢? 明明演员个人排名那么靠前,居然好几分钟了还没出场。 正有人在心里暗暗疑惑,就见林柔跑到了校门口,撑着膝盖喘了好几口气。 “嘀嘀嘀”的声音又从手表上传来,秦绝的身影就这么出现在林柔附近。 她笑嘻嘻地捏着一个手机晃了晃,有点得意地说道:“怎么样?救你出来了吧?” “什么救不救的。”林柔笑着瞪了自己弟弟一眼,“走啦,回家。” “嗯。” 哦——原来是姐弟设置。 心思灵活的观众已经联想到了“伦理”关键词,对接下来的剧情有了腹稿。 “还是这个啊。” 也有观众吐槽,说话间又想起身上厕所了。 不怪他们有所反感,实在是前面那么多组都搞了这种狗血设定,看也看腻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伦理”好像真的跟“狗血”分不开关系,为什么会这样呢…… 姐弟俩边聊天边往家走,又是一段通过人物对话来交代信息的处理。 比如弟弟秦绝平时就喜欢鼓捣这些小玩意儿,他送给姐姐的手表里安装了一个简易的收信器,只要他或林柔一按手机,手表就会响起声音。 谁让林柔这么受欢迎呢,很多时候要是不方便或拒绝不了,起码也能有个借口脱身。 “看看,我为你操碎了心。”秦绝摇头晃脑。 “是是是——”林柔抬手揉她脑袋,“辛苦啦,秦大帅哥。” “哎别摸我头啊你这人……” 观众席里有人后知后觉。 “等等,居然是秦绝!” “这么明显你都认不出来,也太脸盲了吧。”有人笑着吐槽。 “感觉长得不大一样嘛,不知道咋说,就,显得年轻?” 化妆后的秦绝五官没那么深了,更像市面上常见的阳光开朗、可爱小奶狗之类的,跟她本人的气质并不符合。 也就是演得很好,才没有违和感,以至于让人认不出来。 “剧抛脸啊。” 曾欣慧琴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含笑道。 演员从气质和适合度上也分两种,一种是气质多变,每一个不同的角色都有不同的味道,而另一种则是角色专精,饰演同一类型的人物非常出色,除此之外就不怎么出彩。 拿龙国知名的两个老演员举例,曹岳临便是可塑性强的那一种,从市井小民到三皇五帝,演什么是什么,但正是因为存在感都奉献给了角色,自己的知名度反而不高,每次都是影帝提名,最终却轮不到他。 而跟他相对的就是何畅,与《白昼之雨》剧组里饰演田刚的那位名字一致的老前辈,他这人身上坚毅、威严的气质特别浓,无论是古代剧里演皇帝,还是军旅剧中演首长,都得心应手,也屡屡拿下了几个影帝,但最近参演的一部现代电视剧却惨不忍睹。 用网上一句流行的评价来形容:“看见这公司的老板我恨不得当场跪下磕两个头。” 没办法,实在是帝王形象太深入人心,导致何畅只会,也只适合演绎那一类型的角色。 究竟是可塑性强更好,还是个人气质鲜明更好,在业内也是个饱受争议的话题。 有偏激的人认为好演员就是要以角色为第一位,剧抛脸才是王道。 但马上又有人反驳,作品火了人却不火,演员自己也要吃饭的,君不见好多有天赋的演员就这么泯然于圈内,淡出大众视线,还是个人形象更深刻好一些。 这两拨人,前者说后者庸俗,不叫演员叫明星;后者说你以偏概全,那些专门研究某一类型人物的好演员何其无辜。 争来争去,谁也说服不了谁。 不过按近些年的趋势,有不少演员走着两相结合的路,演得好,也确实得到了回报,其中岑易就是个比较有象征性的例子。 曾欣慧琴心里念头转过,又将注意力投回第四组的作品上。 这时的林柔和秦绝已经回到了家,厨房传来中年男人的声音,两姐弟乖乖应声,放下书包去洗手。 饰演两人父亲的那个群众演员始终没有露面,只是通过台词和一些声音显示出他的存在。 再然后,观众就从内容得知秦绝原来是被林柔父亲收养的孤儿。 当初林柔的母亲还在世时,一直想儿女双全,可惜还没怀上第二个孩子就去世了。 林父念及亡妻,许多年前就从孤儿院带回了秦绝,视如己出。 虽然不同姓,但这一家三口却跟血亲没什么不同,家庭温馨和谐。 吃完了饭,林柔跟秦绝就围在被炉旁边写作业。 “这也太特么真实了……” 观众看得血压上升。 可不是吗,高中哪有时间跟闲心搞对象啊! 前面哪个组来着,设定说着高中校园,演员个个装嫩,结果约会、吵架、社团纠纷一大堆,难怪被岳扬直截了当地点评了一句“你们在学校都不学习的吗”。 现在一看第四组这边,却又因为过于写实忍不住想快进,免得把自己带回到那个面对应试教育焦头烂额的学生时代。 “哎,说实话吧。”作业写着写着,林柔就在被炉底下轻轻踢了踢弟弟,“你躲多久啦?” 秦绝唰地把校服外套拉到头顶,灵活演绎了什么叫缩头乌龟.jpg,半晌才露出个脑袋,嘟囔道:“什么啊,我就呆了那几分钟,你们班那个叫卢秋的才一直在。” 随着他的话语,画面插入了一段回忆。 原来罗含章跟林柔在排练的时候,卢秋就在外面,背靠着琴房的墙,一脸认真地听林柔唱歌。 等秦绝走过来后,他不自在地笑了笑,打了个招呼就低头离开了。 一看就是万年男二的标准模板,自始至终深情不悔,默默守候毫无怨言等等,加上卢秋的长相,备胎感就更强了,不少男观众深有共鸣。 “卢秋?” 林柔想了想,有点头疼地揉揉额角。 “林柔,你找个对象吧,赶紧的。”秦绝意有所指,“省得一天到晚被人惦记,烦不烦啊。” “叫姐姐。” 林柔伸手捏她耳朵,“看你这话说的,干嘛我就非要谈恋爱,马上都高三了,准备考试才是大事。” 她放过耳朵红红的弟弟,双手捧脸叹了口气:“要是今年再出意外,我就没脸见人啦。” “肯定不会有事的!” 这次换了秦绝瞪她一眼,“整天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干啥?来来来,给我讲题。” 林柔本是高三生,去年因为身体原因休学了大半年,不得已才降级复读。 虽然心里知道她很不好受,可秦绝又时常卑劣地想着,这样很好,他们俩的距离又近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空碑》(三) 姐弟俩写完了作业,秦绝回到自己的小卧室里,从抽屉中摸出普普通通的日记本。 画面在此时采用了交叠的处理,秦绝写字时的脸部大特写和日记上的内容淡淡叠在一起。 X月X日…… 随着日记本一页页翻动,林柔的校园生活也一天天过去,是个常见的时间转场。 没过多久,一个叫聂星梁的转校生来到了这所高中。 他冷冰冰的,不苟言笑,气质给人一种神秘兮兮的感觉,却意外的很接地气,没有什么豪车接送、保镖开路,每天照样跟同学一起挤食堂,一定要说的话,也就是比常人更帅一点,距离感和存在感都恰到好处。 林柔高二升高三时因病休学,课程落下了大半,父亲担心她直接进高三会有压力,便托了关系,让林柔重回高二复读。 聂星梁与林柔相识就是因为一份学生名单。 他转到了高三重点班,恰好班长请假,在女生们的起哄和支持下不得已做了几天的代理班长,老师给了旧名单,念来念去没找到“林柔”这个人,听人说了才知道她申请了降级重读。 原本这件事情也就说说过了,但聂星梁性子沉稳严谨,甚至有点过于古板,抽空去高二那一层楼找到了林柔,跟她本人确认。 没有预警,毫无征兆,林柔对这个男孩一见钟情。 她心里清楚,或许只是因为自己很受欢迎,总是在爱慕中苦恼,所以才显得一本正经与她相处的聂星梁非常与众不同。 在没有明确这份感情之前,林柔把她的小心思仔细藏着,规规矩矩从不越线。 或许是两人有共同点,都是无心摘花却总被桃花运包围的男神女神,在相处中,聂星梁和林柔都觉得能跟对方大大方方地交流,“聊天时很舒服”,因此成了不错的朋友。 这两人的人设放在校园偶像剧里,妥妥的玛丽苏味道,不过剧情把握得很好,倒是不让人讨厌。 袁萧甚至在聂星梁和林柔的台词里加入了一些两性关系的探讨,意外在观众中反响不错。 “聂星梁说得很对啊。” 台下有人嘀咕道,“恋爱脑和起哄真的好烦,不是一个男的跟美女说话就是对她有意思好吧,反过来也一样。” “我现在理解他们俩为什么能相处愉快了。”另一个也说,“看惯了那些动不动胡思乱想的,再看他俩就舒服多了。” 相处的时日里,林柔毕竟是初次萌动,独自一人时也偶尔会泄露出少女独有的迷茫。 她被人喜欢的经验有很多,喜欢上别人却还是第一次,但最近和聂星梁走得实在太近了,别人的风言风语林柔不在乎,但这样下去迟早要被班主任叫去谈话的,影响不好。 更何况,她都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了,虽然初恋很美好,但也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耽误了前程啊。 这个独立又坦率的女孩犹豫了一下,决定向聂星梁直说。 本来嘛,感情不就是这样一回事? 不确定的时候,去寻找答案就好了,扭扭捏捏的小女人情怀一点儿都不适合林柔。 “啊?” 秦绝错愕道,“不是吧,你要去告白?” “对啊!”林柔笑得坦荡,“如果他拒绝了,那就没戏了呀,我也可以沉下心好好学习,继续跟他做好朋友。” 秦绝盯着她:“那要是接受了呢?你们——” 弟弟的嘴唇动了动,好像“在一起”这三个字的发音变得极其困难。 “接受了?唔……” 林柔想了想,“那就约好一起考Z大!考上大学再谈恋爱~” “……哦。” 秦绝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我也能考上Z大。”她说。 “你不是喜欢搞机械么?工科肯定是Q大更好啊。”林柔对她笑笑,却没再伸手揉她的头发或耳朵,“个人前途很重要的,反正我们是家人啊,不在一个大学也能见到。” ……秦绝扬起两边嘴角,点了点头。 被发现了啊。 唉,你真狡猾。 她胡乱搪塞了林柔两句,等她进了厨房,目光又移到客厅墙上贴着的两张课表。 一个右上角写着高二,一个写着高一。 为什么,明明只有一年而已…… 她自嘲地笑了笑,神情落寞,没有多说什么。 剧情进展到这个部分,有关于“校园”和“伦理”已经足够明朗。大女主林柔的人设立得很好,尤其在应对感情方面,既理智又温柔。 画面再转,林柔向聂星梁表白,结果出人意料,聂星梁也一样老老实实地告诉她,他完全没考虑过这种事。 林柔微微怔住,意外地发现自己居然没有特别难受,相比之下,只是有种期待落空的遗憾而已。 青春期的感情是一颗小小的幼芽,破土而出时带着细微的成长痛。 “呃,抱歉。”聂星梁罕见地有点局促,向他告白过的人有很多,或羞涩,或热烈,却只有林柔一个人自如又坦荡,捧着一团小小的期待等他伸出手。 “没事啦。”反倒是林柔笑了笑,“嗯!正好我就好好学习了。你——不会因为这个就离我远远的吧?” 她的表情灵动鲜活,不是故意耍心机,而是从好朋友的角度,表露出带点损友间嫌弃式的担忧。 虽然不懂女孩子的心思是什么样的,不过……这种事情,应该放在表白之前去纠结的吧? 聂星梁突然被可爱到了,露出一点笑容。 “不会。”他说。 “嘶——” 林柔后退半步,伸出一只手掌挡在聂星梁面前,“你等会儿啊,刚才明明拒绝了我,这时候不要对我笑,很过分的!” “……啊?” 聂星梁愣了愣。 “因为,就,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啊!” 林柔说得理直气壮。 聂星梁慢半拍地“哦”了一声,看着眼前捂住脑袋不断念叨着“收心收心学习第一”的林柔,不自觉地就弯了弯唇角。 他又想起刚才她伸过来的手掌。 指间有长期握笔和下厨形成的茧,但依旧细腻白皙,掌心那里的纹路很清晰,显得触感绵软。 聂星梁注视着她,一股难以言明的感情涌上来,又被自己条件反射地抑制住。 他来这里是有任务的,不能牵连到无辜的人。 第二百四十六章 《空碑》(四) 剧情终于跨过前两个关键词,进入了“警匪”。 和林柔这段还未开始就已结束的恋情过后,聂星梁这边终于正式进入主线。 虽然看上去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但导演优秀的转场和省略处理将之前的内容都浓缩到了几分钟内,信息量繁简得当。 聂星梁的身份是一名警监。 从十几年前至今,一系列震撼业内的可怕案件不断更新,一个恐怖分子组织专门绑架包括老人、孩童和年轻女性的弱小群体,并将虐杀他们的过程在某些黑色网站直播。 国家出动了许多警力,终于在几年前破获了案件真相,没想到最后的主使只有一个人,那人是个彻彻底底的变态,以众生悲苦为乐趣,而出现在视频直播里的,全都是他想方设法拉上贼船的帮凶。 帮凶们出镜时都裹着厚厚的雨衣,只能勉强分辨出身高如何,年龄、性别和面容等信息一概无从辨认。 警方从幕后主使处发现了大量的联络信息,顺藤摸瓜抓获了许多帮凶,他们有的是身无分文的流浪汉,有的是愤世嫉俗的屌丝,有的是西装革履的社会精英,甚至有的是政府要员…… 这些人的身份跨度极大,成为帮凶的理由也各种各样,或被威胁,或做交易,或是单纯地被那个变态主使诱发出了心底的阴暗面,想要寻求血腥与刺激。 几年下来,警察共捕获了六百八十余名帮凶罪犯,但仍然有人逍遥法外。 更甚者,警方怀疑已经有未进监狱的昔日帮凶成为了新的主使,继续着这门肮脏罪恶的勾当,继续传播邪恶与暴力。 聂星梁曾有一个年幼的妹妹,就在不慎走失后惨遭毒手。 他是个名副其实的天才,出身于孤儿院,后来无意间被国家发觉,自童年时期就像运动员一样被定向培养。 但这不同于《囚笼》里的赤那,聂星梁成长的环境并不密闭,相反很有人情味,他接受着良好的教育,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充满了正义感与奉献精神,像一个现代的骑士。 训练以外的时候,聂星梁就会回到孤儿院看望曾经的小伙伴,他认的干妹妹也正是在一次外出游玩中走失。 后来,正式成为了警监的聂星梁主动参与到了这件案子,即使虐杀他妹妹的帮凶已经抓捕归案,但聂星梁没有停下。 他的视角更广博,也更高远,他对包括妹妹在内的人们抱有着深切的同情与怜悯,责任感与信念驱使着聂星梁去做更多的事。 于是他来到了这所高中。 经多方调查,此前那类恐怖虐杀直播又有复辟的风向,他们不知道这次的幕后黑手是谁,却意外发现了一些帮凶的蛛丝马迹,定向到了这座小城市,接着定位到了学校。 就在去年,这个帮凶还完成了一起虐杀案,受害者是一个从外地被拐卖到这里的小女孩。 相似的情形,瞬间带聂星梁回到了当时的绝望和愤怒,因此他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这份任务。 大量的案件卷宗和血腥模糊处理,将这段情节清晰地呈现到观众面前。 “有消息了?” 聂星梁独自一人坐在学校的偏僻角落,领口别着一枚不易察觉的微型麦。 他不知在耳机里听到了什么,瞳孔骤缩,一向冷冰冰的脸短促地扭曲了一下。 “该死。” 聂星梁低低骂道。 新的幕后果然是这所学校的校长…… 画面陡然一转,快节奏的剪辑拼接出聂星梁在学校里悄然做出的行动,将他暗地查探的这条剧情线以倒叙的手法表现出来。 “还有一个帮凶。”耳机里的声音又说,“就是去年的那个。他她主动联系了校长,可能是金钱交易。” 聂星梁暗暗咬了咬牙,迅速做出决断。 “帮凶交给你们,我去捣老窝。” 他在先前的探查中就发现了那个虐杀场地的线索,暗网上的警方卧底也传来情报,说是那群人扬言不久后就会有一场大型的屠杀直播。 一定要阻止…… 他的呼吸加重了,怒意仿佛流淌在空气里。 重重的钢琴声突兀落下,厚重的不规则低音异常刺耳。 大屏幕骤然一黑。 罗含章郁闷地把手从钢琴上收回,叹了口气。 林柔今天没有过来排练。 其实他们俩已经配合得非常好,不需要再每天巩固,可在罗含章眼里,这是难得的独处机会,失去了自然郁闷。 “卢子,你进来吧。” 他苦笑两声,转头朝着门口说道。 卢秋慢腾腾地出现在琴房门旁,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无奈。 罗含章跟卢秋的关系还不错,从初中起就是邻居,时常玩在一起。 只不过没想到,他们在高中也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孩。 年轻人的喜欢是不讲道理的,何况林柔有着那么多的闪光点,没有谁比她更值得被喜欢了。 “那个。”罗含章摸了摸鼻子,“文艺汇演之后我要跟她表白。” “啊,啊。” 卢秋反应有点慢,犹豫道,“她不是和聂星梁……?” “没有。” 罗含章不知是烦躁还是庆幸地在琴键上按了几个音,叹道,“聂星梁拒绝了。” 他当时就在他们俩不远处,实际上,那一小块地方藏了好几个人,都是暗恋着林柔的男生。 卢秋没说话,显然认为就算林柔没跟聂星梁在一起,也迟早会和厉害的帅哥谈恋爱的,总之绝不可能是自己。 这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让他完全不像罗含章一样焦虑。 林柔……她幸福就好。 多年以后如果她还能记得自己这个老同学,卢秋觉得这就够了。 “你也试试呗。”罗含章对着朋友苦笑,“老铁,你这样的默默守护类型是不会有进展的。” 卢秋也无奈地笑了。 “我就这样啊。” 是个没什么胆量的怂货。 罗含章笑着摇了摇头。 “你啊。” 他没再说话,转过身去,弹起一首节奏轻快的钢琴曲。 马上就要文艺汇演了,到那时,他想把这首苦练已久的曲子在全校师生面前弹给林柔听,然后向她告白。 追人要有策略不是吗? 只要她弟弟秦绝不像放假出去玩的那时候变着花样搞事,事情进展一定非常顺利。 罗含章的笑容多了一些志在必得,以至于他忽略了一个细节。 今天躲在那块转角,偷听林柔和聂星梁交谈的人里,并没有秦绝。 第二百四十七章 《空碑》(五) 钢琴声衔接起下一个场景,镜头焦点停留在林柔家门口。 画面先是给了一个客厅的空镜,再让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以画外音的形式插入进来。 “……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他语气疲惫,听上去十分痛苦,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下一秒,秦绝的特写出现。 她整张脸都僵硬着,眼睛瞪得极大,单是眼神就看得出不妙,升腾起一股因过于震惊而反向形成的茫然。 “林柔。”秦绝轻轻吐字,眼神还是微微向上,看着面前那个并没出镜的人,“她的病……没好?” 她的声音非常微弱,好像再大一点就会把所说的内容完全变成现实,因此极力避讳着。 对面的“人”好像重重地点了点头。 “……怎么会呢。”秦绝的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来,“她,之前休学的时候,不是治好了吗?” “那种病,没这么简单。” 男人的声音继续传来,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是遗传的,她母亲当年也是这样。” “可是……”秦绝努力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言语和想法都是一片空白。 “我找到办法了。”那个男人缓慢地说着,在秦绝眼里升起希望的一瞬间又低声道,“但是,要很多钱。” “非常……非常多……” 他的声音带了哭腔,“小绝,你林叔根本凑不到那么多钱……” 秦绝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一学生,她早早就被这个男人收养,始终不曾缺衣断食,从未直面过如此现实的问题。 她怔怔地看着镜头,突然想起去年林柔生病时,林叔在书房枯坐一夜,后来不知去做了什么,回来时只说没事了,林柔可以好好入院治疗。 那之后,林叔就没了工作,平时也不常出门,只是留在家里做一些网络兼职。 少年的社会阅历与经验尚且不足够让她思考深层的逻辑矛盾,秦绝呆愣愣的,半晌才说:“我,我去打工,我去搬砖!” 她看过林柔面无血色躺在病床里的模样,光是回忆起来就一阵窒息,血管里流动的血液都是冰凉的,冷得人直发抖。 男人似乎是被她天真的话逗笑了,苦笑着再次叹了口气:“傻孩子,那才几个钱……” 他犹豫了一下,才说:“我找到了一个危险的法子。小绝,你知道——” 男人突然停下了。 秦绝的表情变得焦急:“知道什么?” 一声痛苦得甚至有点可怕的呜咽从男人喉间传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替人坐牢。” 男人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那些有钱人犯了事,就找别人进去替他们蹲监狱,蹲五年,就给好几十万块钱。” ……秦绝肉眼可见地呆住了。 “可是,这,这。”她觉得荒谬极了,却又忍不住意动,“这样……啊。那——” 秦绝的眼神一点点凝住了。 因为对面的男人终于发出了哭声。 “但是,我得。”他哭着,断断续续地说,“我得留下来照顾小柔。我不能丢下她……没有直系亲属签字,她根本没办法动手术……” 观众席里不断传来倒吸气的声音。 这是…… 这是让秦绝去坐牢啊!! 画面里的少年呆住了,似乎堪堪回神,明白了为什么林叔要单独找他过来,告知这个还瞒着林柔的秘密。 她沉默了足足五秒钟,再开口时声音异常低哑。 “我知道了。” 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林叔必须要留下来,如果不是这样,秦绝只是个还没成年的高中生,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少了。 年幼无知的孩子根本没想过其他可能,被迫接受了可怕的现实。 她极其努力地扭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甚至反过来安慰了男人两句。 咚! 突兀地撞地声传来,画面猛地转变,聂星梁侧身倒在水泥地面,没有一点停歇,立刻翻身而起,向不远处奔去。 “该死的,他们有线人!” 他在跑动中捏起领口的麦克低声道,“暂停查探行动,先行隐蔽!” 聂星梁穿着一身脏了的破旧白袍,看起来很像被选为祭祀的牲畜。 他的举动干脆利落,绕墙角,蹬地翻墙,最后不知到了哪个角落,极快速地把袍子一脱,拿出早准备好的普通衣服换上,湿巾抹脸后气质立刻变化,从那群追来的人身旁自如地路过了。 这个浓缩的剧情显然给了观众足够的暗示:聂星梁伪装成将要被虐杀的受害者,成功混了进去,却不慎被发现了,只能逃跑。 场景再转,聂星梁窝在沙发里,头上扣着一副罩耳式耳机,膝盖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正在噼里啪啦地打着字。 “那家伙开始召集人手了……” 他的声音虽然冷静,却依然有点咬牙切齿的怒意,“正好,等他把那些帮凶都叫过来,就能一网打尽了。” 聂星梁沉着脸,右手食指在笔电的触摸板上来回移动,打开各种文件。 看着看着,他脸色骤然一变。 …… 全学校的人都知道高二(1)班的罗含章在追林柔。 他的风评还不错,有些女生甚至会在背地里偷偷吃他跟林柔的CP,给枯燥的高中生活增添一点难得的乐趣。 有和罗含章相熟的人爆料过,他初中时谈过几个女友,不过时间都不长,这点从他性格也看得出来,这人平时蛮喜欢跟异性玩闹的,只不过下定决心追林柔后收敛了许多。 另有一部分人在背后发出争议,尤其在聂星梁转学过来,又跟林柔走得很近之后,有不少明知自己追不到林柔的男生甚至更希望林柔跟聂星梁在一起,别的不说,实在是罗含章一天到晚跟孔雀开屏似的,真的很烦。 女神怎么能被这种人糟蹋了,多可惜。 罗含章对自己怎么样心里有数,不过在他看来,跟聂星梁相比,他一样长得很帅,家境也根本不差,还多才多艺,无非是性格上好像没那么沉稳,这又不是缺点! 既然聂星梁都拒绝林柔了,那他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吗? 这么想着的罗含章在操场角落堵住了聂星梁。 高二(1)班跟高三(1)班的体育课是一起上的,他刚好能逮到人。 “哥们儿,商量个事。” 罗含章开门见山道,“你对林柔没意思是吧?那不久后的文艺汇演,能不能麻烦你不要出现?” 他可是计划着要在那时候跟林柔告白的。 万一聂星梁还在底下,林柔一看到他,就犹豫着拒绝了自己怎么办? 女孩的情思最容易反复了,不得不防啊。 第二百四十八章 《空碑》(六) 聂星梁足足盯了他好几秒,不知在想什么,最后说:“可以,那你帮我做件事。” 罗含章被看得毛骨悚然,不过一听他答应了,立刻就开心起来:“没问题!” “哎,等等。”他心思敏捷,赶紧抢先说道,“违法和超出个人力量的事情可不行啊,我不情愿的事情也不行。” “嗯。”聂星梁完全没介意他的啰嗦,接着说道,“我给你一个文件袋,你在之后把它交给别人就好了,这个东西不方便快递。” “哇哦,搞这么神秘。” 罗含章没营养地感叹道,“行行,noproblem。” “我明天拿给你。”聂星梁说。 “好嘞,那明儿见。”罗含章拍拍他的肩膀,显然很满意这番“合作”,转身走了。 他走之后,聂星梁目光复杂地看向了操场另一边。 半晌,他捂住半边脸,沉沉地舒了口气,一向挺拔的肩背难得泄露出一丝疲态。 “我这是在干什么。”聂星梁自言自语道,“把决定交给别人?真可笑……” 镜头顺着他的眼神移动到操场旁边的台阶,林柔正坐在那里,穿着短袖校服衬衫,梳着马尾辫,脸上的笑容开朗明亮,美好得像个幻影。 过了两秒,一件校服外套突然扔到她的头顶,林柔被惊到,“呀”了一声,伸出手掀起校服,仰头看去。 “嘿嘿。” 秦绝从她后面窜出来,站在同一级台阶上。 “干嘛呢!” 林柔没生气,保持着掀校服的姿势,笑着抬头看自己的弟弟,“小孩啊你,就知道闹。” 秦绝却只是笑,笑着看她,眼里充满了喜悦与狡黠。 “嗯?怎么不讲话?” 林柔有点懵懵的,微微歪头。 秦绝还是不出声,只是一直在无声地笑,甚至笑得偏过头去,眼睛都笑得弯弯的,好像一只得逞的小狐狸。 “送你啦!” 她最后对着满脸不明所以的林柔说了一句话,说完就一溜烟跑走了。 “哎?哎!” 林柔一头雾水,觉得有点好笑,却已经叫不住人了。 “什么呀,这家伙。” 她笑着跟身旁的同学吐槽,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 一个夜晚转到白天的空镜晃过,罗含章进了卧室,把外套和书包往床上一扔,自己躺进椅子里瘫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去翻书包,拿出晚自习没写完的试卷。 “就知道做题、做题、做题。” 他不耐烦地咂了咂嘴,嘟囔道,“一个文艺汇演,从上学期拖到这学期才举办,还好意思说给高三毕业学子送祝福,有毛病啊。” “哼,不过也多亏了它。” 一想到借着这个机会跟林柔独处了很久,罗含章就忍不住乐。 他哼着调子把掏完作业的书包又扔回床上,在书桌前埋头学习。 过了一会儿,猫咪的叫声传来,罗含章起初随意叫了下宠物的昵称,几秒后才呲牙咧嘴地“嘶”了两声,赶紧起身冲到床边。 “哎哎哎,乖,别扒拉。” 他想起聂星梁交给他的文件袋,连忙把挠书包的猫抱起来。 “呼,幸好没坏。” 罗含章这点信誉还是有的,把薄厚适中的文件袋来回翻看了两下,这东西倒是很厚实,完全没被抓破,只是多了几道显眼的痕迹,还挺深。 这……不会给搞坏吧。 他稍微用力地揉了一把猫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打开检查。 反正聂星梁也没说不能开…… 罗含章嘀咕了几句,小心翼翼地把缠在外面圆圈处用来封口的牛皮绳绕开。 他看了两眼,确定没什么破损,倒是松了口气,再一瞄到内容,顿时变了神情。 ……该男子【涂黑】年前曾参与过“帮凶”行动……类型为金钱交易……之后【涂黑】账号转入【涂黑】款项,后在【涂黑】医院以医疗费的形式悉数用完……推测为家属治病…… ……该男子疑似一年前再次参与同类型行动…… ……注意,第一项情报的决定性证据已不存在,建议以第二次即近期犯罪为主进行逮捕,届时着重询问第一起案件详情…… 虽然充满了涂黑和代号,但其中一张A4纸上,贴着一张黑白小二寸照片。 罗含章如坠病娇,整个人都在发抖。 这,这…… 这是林柔的父亲!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但他居然是个犯过法的罪犯! 画面定格在罗含章不住哆嗦的手,接着过渡到了白天。 “怎么突然叫我出来?” 卢秋有点莫名,自从他知道了罗含章要向林柔告白,嘴上虽说不介意,心里毕竟有些梗着,也就没常和这位昔日好友一起玩了。 “啊哈哈……” 罗含章的笑容有点苍白,脸色不是很好。 “卢子,我、我跟你说哈,林柔喜欢吃的是……不太行的口味是……还有她爱好……” 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把自己封面写着《追求林柔大作战》的小笔记本直接塞到卢秋手里。 “?你,你咋了?” 卢秋一愣一愣的,完全被罗含章反常的行为搞懵了。 “我……” 罗含章还是干笑着,“那什么,我,我要转学了。” “什么?这么突然?” 卢秋顿时十分意外,他跟罗含章的友谊持续了很长时间,冷不丁不在一个学校了还真挺不舒服的,“怎么就要转学了?” “我奶。就,她老人家身体不好。”罗含章张口扯谎,配合着并不好的脸色,倒是没什么明显的破绽,“所以跟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就决定搬到她那个城市去了。就……你懂的,万一出什么意外了,总不能最后一面都……” 对不起对不起,奶奶对不起,您身子骨硬朗得很,长命百岁。 罗含章在心里给被他造谣的无辜老太太磕了好几个头。 “啊?这样啊。” 卢秋有点失落,但这毕竟是长辈的大事,立刻关心起罗含章来,“确实,还是家人重要。” 他犹豫地看了看小笔记本,问:“那这……” “嗯,就,你不是也喜欢林柔嘛。”罗含章努力笑道,“就算我放弃了,也不能便宜别人吧!当然要把机会留给好兄弟啊!” 他豪迈地拍了拍卢秋的肩膀:“嗯,加油!” 卢秋神情复杂,半晌才颇为感动地点了点头。 观众席里已经有人骂出了声。 罗含章分明是害怕了! 得知林柔的父亲有问题以后,他根本不敢跟这个女孩有所牵扯,甚至央求着父母让他赶紧转学,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目送隐隐激动的卢秋离开,罗含章叹了口气,发疯似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他回到卧室,看着已经收拾好的行李和桌面上那个不厚不薄的文件袋,想了半天,还是走上前去。 观众的心有所落地,隐约期待着他的举动。 紧接着,令人意想不到的发展出现。 罗含章咬了咬牙,不知从哪翻出来一个不锈钢盆,把文件袋扔了进去。 在台下观众的怒骂声里,他从裤兜摸出了打火机。 第二百四十九章 《空碑》(七) 对不起,对不起。 可我只是普通人啊! 谁敢扯上这种要命的东西! 我怕啊! 罗含章眼睁睁看着文件袋一点点被烧成了灰烬,长长地吁了口气,向后瘫坐在地上。 他虚脱似的闭上了眼睛,画面也跟着变得漆黑。 聂星梁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屏幕中,神情坚决。 “务必要将他们全数抓获。” 他对着面前一众便衣警察发话道,“这一次,‘那人’已经下定了决心,想来一把大的,经可靠情报,他联络了许多帮凶,威逼利诱他们参与到这次活动之中,情势严峻,全员按照计划行事!” “是!” 仿佛提前履行了对罗含章的承诺,聂星梁在学校里彻底消失了。 临近六月,高三学子即将面临象征着最后解放的高考,而高一高二则在开心着即将到来的暑假,还有筹备了一年的文艺汇演终于要开始,校园里难得比平时多了一份活力,教室和食堂里各个年级学生的脸上都洋溢着欢欣的笑容。 又是开头的两个女生,面前放着两个空了的食堂餐盘,对着聊天。 “好可惜啊,罗含章居然转学了,都要学期结束了,就不能等等么?” “就是。”另一个也道,“真不知道他们帅哥都怎么想的,聂星梁也不见了诶。” “林柔好可怜,还要给罗含章收拾烂摊子,他俩本来不是要合作表演的吗?” “嗯嗯,我今天还看到她了呢,不过她说没有钢琴也没关系,找原版的伴奏就好了。” “唉,林柔好好哦,被鸽了居然都不生气。” “卢秋好像在追她耶。” “嗐,聂星梁跟罗含章一走,哪个男生不在追她?” “噗哈哈哈,倒也是啦。” “好了要晚自习了,回教室吧。” “嗯嗯~”女生应着,跟朋友一起拿起空餐盘往出口走。 把餐具递给清洁阿姨后,她随口道:“唉,聂星梁还是好神秘哦,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你说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伴随着女孩的话,画面流畅转场,右上角出现了时间标记。 下午两点。 学校的大礼堂热热闹闹,嘈杂一片,许多学生忙来忙去,一些蹲在地上做装饰,一些拿着便携梯子往舞台方向走去。 后台,林柔穿着身质地柔软的白色连衣裙,头发披散着,清纯中蕴着些成熟女性的美艳,即使周围挤满了一团团的学生,她依旧是人群里最吸引视线的存在。 下午四点。 道貌岸然的校长站在台上,笑容可掬地念着演讲稿,为高三毕业生做考前动员。 学生们的心思早已不在这里,敷衍地听着。 他夸夸其谈了半小时,终于结束,跟其他几位校领导握了握手,便不知不觉地离开了。 晚六点。 聂星梁裹了一身城市迷彩,神色严肃。 他手中拿着薄薄的平板电脑,上面光点一闪一闪,还在移动。 “目标出现。” 聂星梁凝神沉声。 晚七点。 大礼堂内不间断地响着音乐,活力啦啦操,舞台剧,街舞表演…… 晚七点半。 聂星梁撞进了门,和同伴一起抓紧时间把虚弱的受害者们一个个或抱或背,迅速转移。 晚八点。 林柔对着化妆镜理了理刘海,不自觉想起了聂星梁在离开之前跟她说过的话。 他神情认真,说出来的话倒是很好笑。 那时,他一本正经地说,其实我是警察。 林柔忍不住噗哧一笑,没想到聂星梁看着那么稳重,原来也会开这样的玩笑。 “好老的梗啊。”当时她笑得眉眼弯弯。 聂星梁好像也笑了,是一个很好看、很温柔的,转瞬即逝的笑容。 之后,他就不见了。 林柔后知后觉原来那是一场告别。 不过也没关系,只要有缘分,总能见到的吧。 就是……有点可惜呢,明明今天因为有演出还好好打扮了一下。 唉。 “姐。” 秦绝出现在后台,对她笑了笑,“要准备上台了。” “哦哦,好!” 林柔拎起裙摆站起来,路过秦绝时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最近怎么这么乖啊~” 这个家伙,好像意识到他对自己的感情不太合适了,这些天以来两个人又回到了普通又温馨的姐弟模式,而不是男孩与女孩那种略带避嫌的距离感。 “一直不都这样么。” 秦绝也不再躲开她,只是笑了笑,说,“你今天真好看。” “是嘛?那你要拍照哦。” 林柔比了个可爱的“V”字,晃了晃,笑容柔柔的,美极了。 秦绝笑着点了点头。 晚八点零五分。 “你们先走!” 聂星梁话音刚落,震耳欲聋的爆破声传来。 这次虐杀,他们竟然还准备了小型炸弹……! 聂星梁怀里护着一个小女孩,等硝烟微微散去,立刻把她送到接应的同伴手里。 “聂队!你——” “走!” 聂星梁大吼一声,竟是反身冲了回去! 晚八点十分。 主持人的暖场互动完毕,一串长长的报幕词后,终于到了林柔上场。 她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提着裙纱,含着浅笑走上舞台。 台下传来了毫不掩饰的呼声,还有“女神下凡!”之类的高喊。 秦绝就坐在人群之中,静静地望着她。 伴奏渐起,林柔双手捧着话筒,温柔却带有力量的歌声从音响中传来。 “树叶金黄的时节,露琪亚与他遇见?…… “他们并肩躺在草地上,手紧紧相牵?…… “哦,我的爱人啊?…… “幸福的时光里传来了长官的呼唤?…… “请笑给我看吧,让我在炮火中勇敢向前?……” 歌声里,被抵在墙上的聂星梁陡然发力,掰开了掐在脖颈间的手。 他猛一矮身,身形精巧旋过,反腿一记侧踢,将敌人重重击倒在地。 近在咫尺的倒计时再次响起。 正与人缠斗的聂星梁动作微微一滞,在这极其短暂的犹豫后,一手按住了对方的肩膀,脚下一转,把自己的后背暴露在危险之下。 猛烈刺耳的爆炸声下,他的身体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 “闪亮的手链飞了出去,亲吻上冰冷的池塘?…… “殷红的血流淌着,涂染了他的面庞?…… “哦,我的英雄啊?…… “明媚的晴空下,回响着露琪亚的歌唱?…… “她的裙袂飘扬在河岸,宛若一朵和平鸽似的海浪?……” 黑烟浓郁,聂星梁挣扎着睁开眼睛。 视线所及之处,昏迷的凶手们倒了一地,几米外的地方,还有另一个捆绑在柱子上的定时炸弹。 聂星梁低低咳嗽几声,露出个一瞬即收的笑容。 他费力地站了起来,向昏沉的犯人走去,尽可能快速地抬起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 罪人,该死。 可处决他们的,应该是法律,而不是个人。 他是警察。 他应该把罪犯亲手送到法庭。 而在此之前,所有人都是鲜活的生命。 警察训练计划中的第一课:公正无私,做执行者而非判决者。 “嘀嘀嘀”的倒计时里,聂星梁把他们一个个扛了出去。 因额外重量负担而弯下的脊背,在画面里却如此笔直,仿若一把锐利的长枪。 “她的歌谣响彻每一片天空,溶进每一滴水?…… “她带着微笑,裙摆掠过黑夜,日光熹微?……” 鲜红如血的倒计时数字已然不足十秒。 聂星梁刚刚放下最后一人,站起身时脚下一滑,从十几阶楼梯上狼狈滚落,沉重地砸在地面。 他错愕了一瞬,旋即闭上了眼睛。 “她走向他,走向他的归处,走向他的灵魂?…… “她走到了目的地,俯身拥抱住了他的墓碑?……” 那天,林柔白皙温软的手再次出现在聂星梁的眼前。 最后三声“滴滴”响。 聂星梁嘴角弧度微扬,费力地向半空伸出了手。 无声的爆炸中,画面渐变,林柔没拿话筒的那只手缓缓前伸,这是表演的收尾动作。 女孩与她的英雄远远地对上了掌心。 第二百五十章 《空碑》(完) 屏幕全黑。 断断续续的新闻播报响起:“……我市近期破获大案,一名人民警察光荣殉职……目前仍有罪犯逍遥法外……警方将继续调查……” 画面渐亮,一只手拧开了门把手,门一开一关。 秦绝平静地走到书桌前坐下,拉开抽屉,拿出之前就出现过的日记本。 她把日记本放在正前方,低头翻阅。 从上了高一开始,到下学期的三四月份,页面杂乱,字迹潦草,唯一写得干净整齐的就是那些少年人的心思。 五月,日记一片空白。 六月,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她哭了,对着报纸哭得很难受。我说了很多次根本不可能,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相信新闻里牺牲的警察是聂星梁。” “她和卢秋在一起了。” 宽厚老实,默默守护的那个男孩,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在林柔面前,用真心换来了真心。 秦绝的眼神微微一黯,又很快恢复正常。 是啊…… 有人能照顾她,不是件好事么? 秦绝翻完了日记本,短暂地停了停。 突然的,她笑了起来,拿起钢笔。 画面闪出那日操场边上的情景,校服外套盖在了林柔的头顶。 秦绝是高一生。 高一的校服是红色的。 像盖头一样。 5月21日,13点12至13点14分。 在这两分钟里,林柔笑着掀起了红盖头。 她是他的新娘。 秦绝异常快活地笑了起来,笑得直跺脚,开心得整个上半身都在摇晃,笑容里写满了得逞和幸福。 她笑了好久好久。 然后手肘撑住了桌面。 眼泪砸穿纸页,喉咙挤出哭声。 古怪且难听的声音在舞台两侧的音响中播放着,异常刺耳,穿透进观众的耳膜。 悲痛仿佛一把尖刀,搅动着听者的心脏。 这是一个单方面的仪式。 字里行间写满了幼稚的占有欲,和沉甸甸的喜欢。 “什么?” 林柔的嗓音响起,屏幕上已经没有了秦绝。 “真的呀?他怎么没跟我说呢?” 林柔沮丧又难过地看着那个没有出镜的人,“爸……你确定吗?真的是他亲生父母找过来了吗?不是因为……” 不是因为,我和卢秋在一起了? “是真的。”那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在画面之外出现,“小绝父母找来啦,他就跟他们回去住了。” “联系方式呢?一个没留吗?”林柔满脸都是懊悔,“我看他的手机都留在家里没有带走……” “是啊。”林柔的父亲说,“不过没事的,有缘肯定会再遇到是不是?我们也不知道小绝心里是怎么想的,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就想通了呢。” 林柔慢慢地点了点头。 “对了。”林父又问,“体检结果出来了吗?” “嗯。” 林柔心知肚明父亲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心口一暖,“放心啦,去年那次生病就完完全全地治好了,医生说我现在特别健康。” “那太好啦。” 男人笑呵呵的,“我女儿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了。爸爸没有别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一直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 “哎呀……”林柔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 “有什么害羞的,你可是爸爸的亲生女儿啊,不对你好还对谁好呢?” 男人的话令人毛骨悚然。 …… 几年后。 大学毕业的林柔一身成熟打扮,化了淡淡的妆,一手抱着色彩淡雅的花束,一手挽着卢秋的胳膊。 “抱歉,每年都让你陪我过来。” 她轻轻叹了口气,歉意地看向自己的男朋友。 “没事。”卢秋看向林柔的眼神一如既往,视线里只有她一个,沉默而深情。 她说那位警察是聂星梁,那就是。 卢秋无条件信任着他的女孩。 他们两个人慢慢走进烈士墓园,这里的墓碑大多都是空白的,只刻印着编号。 林柔一眼就找到了位置,在空碑前蹲了下来。 卢秋也蹲下,仔仔细细地扫清墓碑前方的尘土,好让林柔把怀里的鲜花放上去。 “我也说不清。” 林柔看着墓碑喃喃,“就觉得……他当时一定是要去做什么重要的事情,然后就……” “嗯。” 卢秋从不多言,只是力道温柔地揽住林柔,用行动告诉她自己一直都在。 林柔依靠在他肩膀上,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轻声说着,“总觉得,我错过了一些事……好难受……” 聂星梁也是,她弟弟秦绝也是。 两个人都没有告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尤其是秦绝,当真是杳无音信,飞讯里无数条消息从来都没有回复过,好像彻底从她的世界消失了。 正因为林柔什么也不知道,所以她才倍感难过。 两人扫完了墓,走出墓园乘车回去。 他们已是见过家长的关系,卢秋在楼下的超市里熟门熟路地买了几袋果蔬,拎着上楼。 “咦?” 两个人与穿着警服的警察擦肩而过。 林柔的父亲终于露了面,他站在门边,看见了女儿和准女婿,笑笑给两人撑着门。 “爸,刚才的警察是找咱们家的吗?怎么了呀?” 林柔边进门边问。 头发已经有几处花白的男人缓缓关上了门,脸上带着笑容。 “是啊,说是有个调查,不过他们找错人了。” “哦。” 林柔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 警局办公室。 “哎,情况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多此一举呗。” 进门的警察把记录一放,无奈道,“那个匿名举报信啊,写得无凭无据的。我今天去问了,那家——” 他压低了声音:“那家的父亲二十几年前收养了个孤儿,没想到是个心理变态的,还参与了‘那件案子’,后来主动自首了。” “哦哦,自首了?”办公椅上的警察沉吟道,“那还是有良心的,嗯,判了几年啊?” 先前的警察摇了摇头:“嗐……当时监狱系统还不完善,你知道的,就那地方,什么人没有啊。本来只是先拘留着等法庭的,结果几年前那件事情闹得很大,还死了个天才警监,上面有意震慑,直接就把那群人都关到一起了。” “哦,就是那群被救出来的犯人?”坐着的警察说着莫名感慨,“唉,那位警监真的是标杆,牺牲自己却让所有罪犯都被绳之以法了,加上那个自首的未成年犯人,那件案子就彻底圆满了结了,想必他在天之灵也能安息。” 他见同事的表情有点奇怪,于是问道:“怎么了?” “你听我说完啊。” 先前这位警察叹了口气,“未成年的那个跟其他一群同犯关在一起……你想想啊,他们是因为什么进去的?” 办公椅上的警察表情僵住了,半晌骂了句“草”。 “他人呢?” 同事再次摇了摇头:“没了。” “当时判决还没下来,那群成年的有案底的罪犯可能是被刺激到了,就在监狱里对‘自己人’动手了。” “这……” 坐着的警察一脸无奈。 毕竟这都是旧事,现在提起来也不过是感叹一番罢了。 “算了,听说那个未成年罪犯做的事也够丧尽天良的,唉,就算是报应吧。” 他的同事“嗯”了一声,也颇为感慨。 “估计写那封举报信的是通过什么渠道得知了落后的消息,还以为这个犯人仍然在林家呢,就匿名报了警。” 这个警察哭笑不得地说,“结果搞了个乌龙,那家的父亲说未成年罪犯高一下半学期结束就主动离开了他们家,当时也没拦住,谁也不知道他其实是去自首了。” “哦——是不是害怕了?我记得那时候,就那个主谋,好像挺疯的吧,还威胁了不少帮凶让他们过来。” 办公椅上的警察啧啧感叹,“到底是未成年嘛,主动自首也很正常,可惜了,本来还能好好改造的。” “可不是。” “对了,他没什么家属吗?” “家属?他本来就是孤儿,亲生父母一直没找到,收养他的人家对他犯案也不知情。不过这小子还挺有良心的,没牵扯到家里。后来没了,也不知道骨灰收在哪个地方了,嗐,谁知道呢,接着上班吧。” 两个警察忙碌的身影逐渐淡化,画面转为黑幕。 标题缓缓浮现在屏幕正中央,行书,两个字。 《空碑》。 极恶者逍遥法外。 英勇者慷慨赴死。 胆怯者远遁千里。 平凡者幸存俗尘。 无辜者, 含冤牺牲。 第二百五十一章 第三轮点评(一) 算上最后字幕,二十几分钟的作品放映结束,台上台下久久没有声音。 直到一个观众破了音的吼声打破寂静:“袁萧!!你没有心!!!” 紧接着又是一声。 “罗含章!狗东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其实最想骂的还是那个拿秦绝顶罪,儿子女儿两头欺骗的混蛋爹! 但那货特么的连个名字都没有! 骂都不知道怎么骂! 啊啊啊啊气死了! 平心而论,秦绝的戏份真的不多,但问题是它虐啊!虐得意难平!恨不得把编剧倒吊起来凌迟的那种意难平! “看吧。” 唯一看过了完整剧本的导演方友文转过头去,看向他身边苦笑的编剧袁萧。 第四组的组员也没几个知道剧情的,此时女性全部沦陷,包括林柔在内都在哭,男的也一脸要吃了袁萧的模样,有些还把愤怒的眼神射向了罗含章。 演员罗含章也快哭了:“父老乡亲们,不关我事啊!” 天地良心,他拿到自己那部分剧本,只以为这是个有点怂的帅哥而已! 没想到秦绝的剧情竟然是这样的! 在观众的骂声里,第四组陆陆续续上了台。 离得最近的观众席里突然传来异常明显的一声猛男怒吼:“鸡蛋和烂菜叶呢!哪个是罗含章?!扔他!!” 演员罗含章当即腿软地后退三步,哆嗦着说:“请不要把角色和演员绑定在一起啊!” 早知道就请导演改个角色名字了!救命啊! 哄堂大笑下,气氛终于有所缓和,主持人林宇钦也抓住这个机会,适当地插话进来。 “唉。”他开头就是一个战术叹息,笑道,“你们这个作品……” 龙国在文娱领域有分级制度,倒是不会因为内容黑暗而卡审打回,只不过,第四组这作品也太致郁了。 虽说跟《囚笼》比起来,心理上的压抑远远不及蒋舒明的水平,但《空碑》虐得直白,虐得明显,大众不怎么费脑子就能吃一口刀片,怪不得引起了群情激奋。 方友文保持着乖巧的笑容,一脸我只是导演与我无关的模样。 他旁边的袁萧脸都要笑僵了,一路走到第三轮从来没有这一刻那么多观众把视线投在他这个编剧身上过。 你们多看看演员不好吗! 哦,演员那边罗含章也不好过啊。 那没事了。 “很现实的作品。”评委席里,岳扬首先开口,“先要说一句你们很勇敢。” 《空碑》显而易见是一个悲剧,罪魁祸首的林父安然无恙地活了下去,而聂星梁和秦绝却永远离开了人世,尤其是后者,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冤字,至死也没能被平反。 结局中,聂星梁拥有一座无字的墓碑,象征着他英雄烈士的功绩,而秦绝,却“连骨灰也不知道在哪”,记录她生前死后痕迹的墓碑是不存在的、虚空的,这才是真正的《空碑》。 好人死去,而坏人仍然活在世上,这类讽刺性作品在当今的年代很少见,弘扬正义与良善的主旋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受众群体较少,若是结局悲喜参半还好,完全致郁的报复社会向作品很难得到大批量观众的支持,久而久之创作的人也就随之减少。 “漏洞还是有的。”四位评委里唯一的编剧朱子疏笑了笑,插了一句,“不过,瑕不掩瑜。” “确实。”岳扬颔首,“方友文是么?我记得你。” 当初他拍摄的《隐形爱人》就是岳扬点评的,“你也借鉴了《囚笼》。” 评委的眼光何其毒辣,更何况《空碑》中的细节处理也比较明显,只不过岳扬没点出来之前,还是有不少实习生和现场观众没有发觉。 “是的老师。”方友文老老实实地点头。 他在这里做了一个魔改,把《囚笼》里面两段画面的快速剪辑改编成了《空碑》里林柔唱歌、聂星梁牺牲的切换,模仿的痕迹略重,但因为林柔的演唱和聂星梁的动作戏都非常出挑,直接引开了观众的注意力,因此一时半会没有让人产生直接联想。 “比较成功的一次借鉴。”岳扬说道,“但视角转场用的次数太多,到后面已经审美疲劳了。最后让林柔父亲,也就是凶手出场,不能算是一个亮点。” 方友文认真听着。 “镜头以‘林父’的视角拍摄林柔和秦绝,这种小聪明翻来覆去地用,很没意思。”曾欣慧琴并没因为他们作品的优秀而口下留情,“反倒暴露了剧组群演不行的事实。” 岳扬跟着笑了:“是,不论是开头的两个女学生,还是末尾的两个警察,戏份和台词给得太多,分配不合理,况且演技跟主配角断层了,很出戏。” “你因为这点,故意取巧让饰演林柔父亲的演员只出镜一小会儿,设置上很机智,但并不足以遮掩缺点。” 方友文不断点头,这确实是问题所在。 这个剧本袁萧写着写着就嗨了,几个演员都不是反派,那就只能在群演里面挑,但假如群演能那么优秀,哪还犯得上做群演呢,找来找去,也只是找了一个台词很好,演技却比较一般的男人来饰演林父,不得已用了这样的处理手法。 “倒是有心机。”曾欣慧琴淡淡哼了一声,“仗着演员的表现还过得去,就扬长避短,玩帽子戏法。” 方友文只能憨笑。 “偷着乐吧。”曾欣慧琴的视线依次在第四组的成员脸上移动,最后在几位演员附近停留,“在我这里,你们的得分一半都来自于演员,剩下一半里的一半给编剧和摄影。” 她举起了写着94的分数牌。 “演技方面……”影后阮紫雁温柔开口,看得出来很满意,“秦绝和聂星梁的表现非常优秀。” “剧中‘聂星梁’这个角色没有大幅度的神情变化,我很开心能看见演员对微表情的处理,几次笑容,几个眼神,代表的含义全都不同。至于秦绝,戏份较少,高光倒是很足,那段由笑转哭的演技……” 阮紫雁顿了顿,视线与秦绝对上,露出一个笑容。 “不至于是教科书级别,不过,教辅级是绰绰有余了。” 评价好高! 林宇钦正想着怎么找话题,立刻笑容满面地接了话:“在上一部《囚笼》里,我们秦小狼还是打戏为主,没想到几个月过去,文戏也进步得这么大啊!” 他并不避讳,直接念出了秦绝的绰号。 第二百五十二章 第三轮点评(二) 秦绝直接低头鞠躬,并不插话。 本来“警匪”这一主题就极容易让人联想到成为了贺岁黑马的《囚笼》,现在林宇钦这话一说,在有心人眼里更是多了层意味,怎么都不好接,干脆回避。 随后,阮紫雁又着重讲了一下罗含章演戏时偶尔出现的用力过猛,顺便提醒了卢秋不要一直保持这种四平八稳的演技,时间久了就会陷入舒适区,无法突破。 至于林柔,她给出的评价是“大胆发展”,不要浪费潜力。 岳扬作为评委里的控场人,等阮紫雁讲完后,就把话题接了过来。 “《空碑》还有一个需要注意的地方。”他说道,“这是一部二十分钟的微电影,本就不易转场,很多地方只靠硬剪,时间线却抻了很长,导致信息量撑得满满当当,没做到有张有弛,节奏把控还不到家。” “野心太大。” 曾欣慧琴笑哼道,表情却不像是在批评的样子。 方友文还是只能笑着点头,他心里知道评委们说了这么多都是真心想让他进步,不像之前某些组,自以为没挨批评还在窃喜,其实只不过是评委老师们已经懒得提点了而已。 在这个圈子里,被放弃才是最可怕的一件事。 岳扬的点评全是干货,曾欣慧琴说的更是一针见血,方友文收获了大量的经验,简直要产生自己头顶飘着“等级+1+1+1”字样的幻觉。 诚实地说,评委们也很难做,对某人某事或某个作品做出评价时,最怕遇到的就是高不成低不就的那一种,夸,敷衍地夸,骂,又确实没太多可骂的,最终只能鼓励两句表示期待,草草揭过。 也难怪他们要逮着之前剧情狗血的那组和现在的第四组说上一堆了,都是拿着酬劳上节目的,最后时长凑不够怎么办?差得出奇和好得出奇,能说的都不少,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说完了几处缺点后,岳扬又夸了夸聂星梁的打戏和秦绝的动作设计,后者是拿过金梅奖的,还是第二夜,含金量摆在那里都不必多费口舌,倒是聂星梁,长着一副小鲜肉的模样,没想到表现意外出色,看来还是前两轮没遇到好剧本和好搭档的缘故。 演戏也讲究缘分,好演员遇不到好剧本,就像是一米九的人进了矮小的蜗居,就算个子再高也得弯着腰。 导演视角能说的都说完了,岳扬痛快地开始喝水,终于轮到朱子疏开口。 “人物塑造很有意思啊。”他含着笑意,“编剧袁萧?嗯,名字和剧本风格都很有辨识度。” 这朱子疏老师完全就是蔫儿坏啊! 袁萧叫苦不迭,只能硬着头皮面对台下观众的怒视。 今天录制结束出门的时候我该不会被套麻袋吧……过于可怕了! 一会儿一定要跟在秦老师后面走! 等等,那样会不会被打得更惨…… 袁萧脑补了一大串观众嚷嚷着“你还有脸跟秦绝一块走你没有心”然后对他乱拳出击的画面,脸色愈发精彩。 “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构思的?”朱子疏的问题把袁萧的心神带回现实。 “啊?哦。其实……” 袁萧犹豫了两秒,“最开始是根据演员的气质来构思的人设。” “显而易见。”朱子疏点头。 “故事也很简单,常见的大女主剧本,不过,男主与女主两情相悦的这部分采用了我之前写过的短篇。”提到黑历史,袁萧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想尽量体现一些跟常见套路不一样的东西。” 林柔与聂星梁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在一起,但他们的心却在某一瞬产生了共鸣。 这样朦胧却又深刻的感情,反倒在甜宠腻歪的情情爱爱里别具一格。 “那林柔的结局是早定好的么?”朱子疏问。 “这个,是的。” 袁萧的声音肉眼可见地变小了,“因为现实就是这样……女神和男神不见得就会幸福快乐地在一起……” 多年之后发现自己曾经的女神找了个老实人,简直太写实了好嘛! 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林宇钦赶紧安抚了一下台下观众,尤其是男观众。 “林柔这个人物设计得很有趣啊。”朱子疏对观众的反应视若无睹,感慨道,“这是一个独立、自信、大方的女孩,是整部作品里‘真善美’的象征。她被爱包围着,纯真、幸福,灵魂始终是干净的。” “我猜大概会有人将意难平归咎于林柔。”他笑了笑说,“但纯洁的鲜花就是如此,有的人为了保护花朵,就提剑把所有接近她的人和物都杀死,而有的人则每天捧一抷清澈的泉水来浇灌她。鲜花的存在是原罪么?不是的。归根结底,还是爱着鲜花的人有所不同。” “你在塑造角色上有一个我比较喜欢的点。” 朱子疏沉吟道,“聂星梁、罗含章与林柔的父亲,这三者是复杂而多面的,而林柔、秦绝与卢秋,却是质朴而干净的,这种对比很有意思。” “许多人在构造人物时,要么全都是片面、扁平,要么总想把所有人都刻画得完满立体,能在这两个极端中做出取舍,值得肯定。” “心向正义的聂星梁,会因为发现帮凶是林柔的亲人而犹豫、逃避,转而将决定权交给罗含章,这个‘负面’的设置令这位少年警监的完美形象破碎了,却反而让人物有了弧光,更加饱满。”朱子疏满意地点了点头,“林柔的特殊打破了他的原则,让聂星梁变得有‘人味儿’,也进一步烘托出了他的良善。” 从《空碑》的剧情里可以看出,聂星梁必然发现了林柔的父亲深爱着妻子与女儿,他所作的恶事也只是为了拯救她们俩。 “林柔一直被爱着”,这是聂星梁亲眼所看到的事实,他面对这样的林柔,很难作出决定,让这个女孩洞悉真相,面对亲生父亲是个恶魔的现实,甚至因亲人入狱而备受打击、无依无靠。 他不想让这朵纯粹又澄净的花被毁掉,所以选择了赌博,把决定权交到了罗含章的手里。 但这里又有一个额外的问题,便是朱子疏提及的“良善”。 这份良善,不是对林柔的怜爱与踟蹰,也不是对罗含章的信任。 而是聂星梁没有想到过,即使林柔的父亲没有被告发,安然无恙地生活着,也还是因为人性中恶的那一面,直接诱害了无辜的秦绝。 他默认了那个爱着妻子与女儿的林父只要事情没有败露,就会一直安安稳稳地守着家人。 可时常出现在犯罪者心里的,除了“侥幸躲过”以外还有另一个词组: 先下手为强。 正义的聂星梁,终究没有把人想得太坏。而正因如此,他间接造成了秦绝的死亡。 第二百五十三章 第三轮点评(三) “罗含章则是相对最贴近现实的一个。”朱子疏特地看了一眼观众席才继续说道,“看完《空碑》,得知秦绝的结局后,大部分的观众都会下意识将责任归咎于罗含章的怯懦,不齿他的行为,但又不得不承认,这正是普通人的反应。” 许多时候,文艺作品过于现实反倒会引起观者的抵抗,因为人物或情节诱使他们回忆起了自己曾遭遇或做过的事,强行挖掘出那些隐藏在记忆中的阴暗面。 而人们又总是不愿承认、不愿面对这些负面,因此才会逃避、抗拒甚至愤怒。 观众愤懑之余,若是能设身处地地把自己代入到罗含章的角度,恐怕也会有不少人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 不敢牵扯进那些危险的大事之中,第一反应就是躲得远远的,以免引火烧身。 “罗含章在几年后写了一封匿名举报信,也暗示了他在这段时间里的挣扎与折磨。获悉一个重要的秘密,又无法宣之于口的感觉有多么熬人,想必一些观众朋友也能感同身受。” 朱子疏继续道,“纠结过后,罗含章试图复刻了文件袋里的内容,但只剩下模糊的印象,证据不足。或许,他这一举动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无论结果如何,都能够从这份突如其来的深重责任感中脱离。但这又恰恰体现出了罗含章这个人是有勇气的,他没有回避一世。” “至于林父,极善与极恶在他身上同时存在,被他爱着的人自然幸运,而除此之外的人在他眼里只是陌生人,甚至算不上人。这又衍生出了一个问题:林柔,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 岳扬突然笑了笑,插话道:“这类作品现在不少,穷凶极恶的男主角唯独深爱女主,所有的温柔和善良都留给她,也就是俗话说的‘我杀了别人,把他的钻戒抢来送给你’。” “受众很多。”曾欣慧琴漫不经心地接话道,“观众觉得这种亡命天涯和恶中唯爱的桥段浪漫极了。” 这番话说得许多观众一阵不适,却又没办法反驳。 是啊,那么多人设与情节类似的言情作品有着大量的拥趸,换到《空碑》就叫“三观不正”、“内容致郁”了? 说句不好听的,不过是因为《空碑》把以秦绝为代表的无辜者所遭受的苦难明晃晃地展现出来了而已,逼迫着观众不得不直面那些“恶”的部分。 如若不然,他们中的一部分兴许还在代入林柔,觉得能被这么多人全心全意地爱着可真好啊,别人的事又有什么要紧呢? 朱子疏笑着给岳扬与曾欣慧琴打了个圆场,其实他们的观点都是一致的:并不是批评这类作品“不正确”、不应该存在,而是给观众做了个提醒——人各有所好可以,但不能太双标了。 “至于秦绝。”朱子疏想了想道,“无辜,又不无辜。” “他只是个普通的、生活在明亮面的高中生,所考虑的仅是青春的这些事,学习、恋爱,对成年人的世界都不甚了解。而这样的人,结局却是残酷的。 “然而,同样要考虑到的是,‘可怜人必有可恨处’,我们龙国有句半古语叫‘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虽然用在这里重了些,但里面蕴含的道理是一致的。 “假若秦绝没有那么‘关心则乱’,没有林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那么兴许他就不会这么草率地陷入恶网。” 演员秦绝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朱子疏提到的问题都很尖锐,像剧中的秦绝,在当代通常都是被同情的那一个,假若有人骂他太傻,太轻信别人,这么惨也活该,那么立刻也会有另一批人过来反驳,嚷嚷着“不要受害者有罪论了,难道不应该骂罗含章和林父吗”。 秦绝甚至有点感慨,因为这样的争论是和平年代才会有的困扰。 只有当社会秩序还完好稳定时,人们才能够与受害者共情,站在他们的立场思考问题。 可放在末世里,现实的法则就是这么残忍。 一场战斗之后同伴递给你一瓶水,说“累了吧,快歇歇”,有的人笑笑推回去了,有的人心头一暖,接过喝了,然后被毒死了。 找谁说理? 又哪里有理? 在那样的环境下,人性中的恶意被放大到了极致,“受害者有罪论”成了唯一的基调。 如果你天真,你傻,那你就是活该。 那时能把后背互相交给对方的,都是罕见中的罕见,分外难得。 秦绝微微吐了口气,对《空碑》有了更进一步的理解,也对如今的和谐社会更多了一份敬畏与珍惜。 唯有秩序与文明安然存在,人们才能相对安心地生存下去。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每个人都是弱势群体”。 今天还高高在上的人,第二天可能就会破产。 换而言之,每一份对弱小者的温柔,也都是对我们自己的温柔。 短暂地出神了一小会儿,秦绝将注意力放回朱子疏身上。 他在细致的点评后,给出了《娱乐实习生》自录制开始至今的第一个满分。 作品满分,编剧袁萧的个人分数也是满分。 “文化艺术的深度与内涵,是无论何时都不应当摒弃的东西。”朱子疏认真道,“上一轮,《父与子》以搞笑反讽已经开了个好头,这一轮,你们的《空碑》同样让我看到了深度文娱复兴的可能性。” “残酷吗?残酷。致郁吗?致郁。但不说、不听、不看,不代表问题就不存在。” 他着重看向了袁萧与方友文。 “我们需要这样的作品。 “在虚幻的美好与圆满之中敲响警钟,叫醒更多沉溺在‘娱乐至死’环境中的人。” 思考使人成为“高级动物”,思考使人成为人。 而优秀出色的文娱作品,正是点燃这份思考的烛苗。 人类生生不息,思想的火花永不熄灭。 在林宇钦合适又妥帖的控场中,朱子疏感慨几秒,有了关于新关键词的灵感。 落笔后,他无意间瞄见了曾欣慧琴信纸上的内容,不自觉露出一点微妙的笑意。 《娱乐实习生》这档综艺节目,终于逐渐揭开了它的真面目。 高标准、高要求。 然后静待高质量的作品诞生。 第二百五十四章 《娱乐实习生》(4-1) 第四组过后,还剩下最后一组的作品展示。 珠玉在前,虽然质量还算不错,但没有得到太详细的点评,也不知是没什么好说的,还是评委们刚才说累了。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这组在大众评委中的得分倒是挺高,林宇钦笑着揶揄了一句,说是大家被第四组搞郁闷了,现在看到了这么甜的故事自然非常快慰。 这组在对应关键词上也颇为取巧,将“警匪”要素转变成了一个剧中剧,大概就是男主内向社恐,却因为形象非常符合女主写的剧本人物,于是被央求着出演舞台剧,最终被女主拯救,从原生家庭的阴影中走出的故事。 可以说是跟《空碑》截然相反,很甜很暖,非常治愈,难怪受到了观众的一致好评。 分数总结的间隙里,下一轮的关键词终于全部公开。 第一个是岳扬写下的“悲中带喜”,这个公布得早,在展示了四组作品后就公开了,显然是考虑到第二轮的“喜剧”,做出了一些改变。 之后本该是阮紫雁揭露关键词,但那时曾欣慧琴刚刚严肃批评完那两个导演和编剧,气氛不太适合,阮紫雁和林宇钦就很有默契地避开了这件事,把剩下两个关键词的机会给了曾欣慧琴和朱子疏。 实习生们光是等待着过后的淘汰和分组已经够紧张了,现在看到最后这俩关键词,顿时眼前一黑。 评委老师们是不是玩嗨了啊! “悲中带喜”、“矛盾”、“缺陷”…… 这又是什么抽象的东西?! 之前好歹还有比较明显的“校园”、“家庭”等等,这一次的概念非常空泛,有些擅长命题作文,创造力不够的导演跟编剧立刻慌了。 节目一路进行到现在,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评委打分时的残酷大分差。 最低的有四十几分,最高的则直接满分,不给面子的时候真是毫不留情。 关键词公布完毕,主持人林宇钦带着那熟悉的神秘笑容走回台上。 “分数已经统计出来了。”他说了一小段铺垫性的内容,表示了惋惜与遗憾,还有一些希望被淘汰的实习生不要气馁、继续努力的场面话,“接下来就让我们揭晓第三轮比赛的结果。” 各个小组的实习生分别站在了指定的位置。 虽然还是一百多人,但淘汰了几个,退赛了几个,台上明显没有前两轮那么拥挤了。 这个事实又让很多人心慌慌的。 秦绝凭借那段笑转哭戏的个人高光荣获98分,是目前演员组个人分数总和的第一,位置稳得很,无需担忧。 刘哲则因为这一轮同组成员太坑,实在没救回来,按照阮紫雁“演技是变量,要放在当下情景中对待”的理论,只拿了可怜巴巴的71分,总分落到了第三名。 随着林宇钦的报告和大屏幕上实时呈现的排名,各个小组个人分数垫底的实习生依次被淘汰。 除摄像和演员以外,其他的小组人数齐齐掉到了十位数以下,看着更单薄了。 导演组,录制前跑了一个,又淘汰了一个,还剩7人。 编剧组,跟导演组一样,跑路加淘汰没了两个人,剩下8个。 服装、道具和美术三组都剩下了7个人,他们这些小组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的分差特别小,多走一轮全靠运气,只有像祝溪和乔远苏那类特别突出的,才能在榜首优哉游哉地等着晋级。 顺带一提,曾跟秦绝在《父与子》里有过合作的美术师柳叶惨遭淘汰,距离倒数第二只差了三分而已,小姑娘当场委屈得抹起眼泪,但没办法,这就是竞争。 此外,化妆组淘汰了一个,还剩8人,第一名不出所料还是古文松,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蝉联,秦绝熟悉的邬盎则排在第六,分差很小,岌岌可危。 摄像组是演员以外留下人数最多的,淘汰之后还剩下10个人,张越的名字依旧排在前列。 录音组就比较惨了,仅剩6个人,成了稀缺资源。 至于最后才揭晓的演员组,第三轮录制之前就跑了四个,今天又淘汰了四个,竟是从42直接掉到34人,称得上是大幅锐减。 结果公布之后,演员里又出了幺蛾子,两名还留在队伍里的实习生举手退赛,这次倒是比上一轮体面,表示“为了不影响组员和小组成绩,所以我才等到现在才说”。 不说是不是真心实意,起码表面上很负责任,又顺带踩了一波那几个提前退赛的,名声和人缘都赚到了,不亏。 林宇钦还是保持着笑容,再三确认之后,按照流程把这两人请了下去。 “现在,淘汰环节正式结束。在新一轮分组之前,我会为大家讲解第四轮的规则,以及,我们节目组准备的神秘惊喜。” 林宇钦笑了笑,说道,“第四轮与第三轮的分组模式大体相似,只不过这一次,我们的实习生们要分成六组。” 果然,随着人数的减少,小组的数量也从八变六。 这意味着资源很可能再次丰富一大截。 “神秘惊喜呢,现在暂时还不透露。”林宇钦笑道,“下面就让我们进入到熟悉的分组,规则如上,拿到同一颜色分组球的,就是同组,从导演实习生先开始。” 现在还留在节目里的,小组人数跟六差不到哪去,无非就是这个组有两个导演,那个组额外多个编剧,没什么新鲜的内容。 很快,包括演员在内的92位实习生全部分组完毕,秦绝分在了第二组,这组六个演员,两个化妆师,其余都是每类一个,共15人。 熟人不少,编剧袁萧、化妆师邬盎、演员梁承磊以及录音师杨冬,都是秦绝合作过的。 还有一个比较特殊,于蓝的妹妹于青也分到了这一组。 “各位老师好啊。” 第二组的导演是拍摄了《帝王家》的那个,一上来就主动打了招呼,人很和气。 “二度合作。”道具师乔远苏也是《帝王家》的主创人员之一,很捧场地接了一句。 “哈哈哈,都合作愉快。” 已经三轮过去,大家在组里都有熟人,光是寒暄就用了好几分钟。 邬盎直接站到秦绝身边不提,袁萧的反应非常有趣,他双手合十朝着方友文所在的第三组拜了拜。 “怎么?”秦绝随口问。 袁萧一脸正经:“哎呀,折寿了,折寿了。” 老方的五年寿命呢!多不好意思啊! 隔着几米远,方友文看着贱兮兮的袁萧,白眼翻上了天。 凭什么这个爱报社的家伙这么好运啊! 老天爷!这不公平! 我也想继续跟秦老师一组! 第二百五十五章 《娱乐实习生》(4-2) 林宇钦特意留了些时间给新的小组互相熟悉,趁这时候搞定了现场抽奖等互动,看场子暖得差不多了,才重新把各位实习生的注意力拉了回来,让组长上台抽取随机资源。 这一次又是熟悉的A、B、C分类,加上每轮都会加码,A1跟C2之间的差距非常明显。 换而言之,节目组已经不再考虑相对的公平性,甜甜蜜蜜的新手过渡期已经过去了。 “竞争变得更激烈了啊。” 袁萧脸颊发酸,“硬件实力相差这么大……” “希望能抽到个好一些的。”第二组的组长,也是导演的孟新宁有点紧张地搓了搓手,“嗯,我去了。” “加油加油。” 组员们纷纷打气。 台上,林宇钦还在介绍着每类资源的具体内容。 先说经费,A类资源里的经费,从上一轮的8000支付点直接提高到了两万,助手各八位。 按照节目组一贯的内部租用价格,这笔钱如果精打细算一些,完全能拍出小型的战争场面,就如袁萧所说的,硬件实力非常优越。 B类的经费是一万支付点,助手各五位,在费用上已经拉开了差距。 至于C类,经费五千,助手各三位…… 这些倍数差距,已能完全体现出来什么叫大剧组与小剧组的区别。 孟新宁暗暗攥了一下拳头,上前抽签。 他旁边就是第三轮导演组个人分数排名第一的方友文,那人面相和善,气势却也不容忽视,虽然算不上什么王霸之气,但至少看得出来,都是能镇住场的导演。 实习生们的消息渠道比节目组官方快多了,就像一个班里的学生和班主任似的,方友文不知为什么放弃了摄像师张越的这件事也早已传开。 真看不出来…… 孟新宁打量了两眼方友文,又很快收回视线。 张越后来去了邵清龙那一组,后来聚餐喝酒时有给他们八卦过方友文,说是外出时无意间被粉丝遇见了,有人搭讪他,方友文看着不舒服,就因为这事没谈妥,他便被赶出来了。 言语之间一股“年轻人心高气盛,有点小妒忌也很正常”的宽容和感慨。 嗐,这才哪到哪呢,方友文就想这些,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孟新宁微微摇了摇头,一只手伸进箱子里。 “哦!” 他听见林宇钦的赞叹声。 方友文的运气来了一波大爆发,竟一下子抽走了最好的A1类资源。 “真不错,哈哈哈哈,我们小方导演要再接再厉啊!”林宇钦笑道,又问,“你怎么脸色这么苦?” 方友文都要哭出来了。 这欧气,来得延迟了吧! 用在刚才成员分组多好啊! 他无比幽怨地看向了第二组的方向,果然看见袁萧已经笑趴下了。 “唉,没什么,感觉压力大了。” 方友文只能气若游丝地跟林宇钦如此解释。 “也是磨炼嘛!”林宇钦不疑有他,笑着接了句话,注意力又转到其他组长这边。 第五组邵清龙的资源是B2类,中规中矩,第一、四组则分别拿到了A2和C2,第六组是B1,而孟新宁与秦绝所在的第二组则是C1类。 C1啊…… 孟新宁嘴里略微发苦。 说句不好听的,好资源和差资源就像荤菜素菜,吃惯了大鱼大肉再回去就着米汤咽馒头,落差是一定会有的。 他回到组里,对上各位组员的眼神都不大好意思主动开口。 “没事的,小成本也有很多好作品啊。”化妆师邬盎说。 秦绝跟刘哲在资源相对稀少的情况下还完成了不少厉害的表演呢! 孟新宁努力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不方便表现得太低落,影响士气不好。 等各组的资源和成员信息都打在了大屏幕上,林宇钦再度开口了。 “大家或许会很好奇啊,我们之前说的‘神秘惊喜’到底是什么。” 他笑眯眯的,但不知为何笑容里多了一点让人不安的成分。 难道节目组又要搞事? 实习生们条件反射地紧张起来,下意识去瞄评委席,只见评委老师们也都一脸高深莫测的迷之微笑,让人心里发毛。 “提到实习,我们首先想到的是积累经验,其次便是工作转正。”林宇钦含笑道,“是的,现在影视制作方面的竞争也很激烈,我们节目组考虑到这点,为各位实习生们提供了机会。” 什么? 不论是实习生还是观众都提起了兴趣。 “没错!其实在前几轮啊,节目组已经邀请到了一些公司和工作室的HR(人力资源)来到现场。” 林宇钦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对实习生们有多冲击,自顾自继续道,“这就是我们从第三轮结束开始加入的新环节——现场招聘会。” 他微笑道:“当然了,比较可惜的是,已经退赛的实习生就无缘这些机会了,祝大家都能在未来有一个好的发展。” 卧槽啊! 林宇钦这话刚一说完,这轮之前退了赛,还呆在后台没走的几个人差点当场吐血。 这特么是故意的吧!!! 秦绝看见邬盎旁边的于青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小家伙,倒是不遮不掩的。 她好笑地摇摇头,被邬盎吐槽了一句“老父亲你又来了”。 “可是怎么现在才说啊。” 袁萧挠了挠头,“分组都分完了,资源跟关键词也拿了……” 跟他有着同样疑问的人不少,林宇钦十分老练地补充了几句话,一听就是社会人常用的话术,什么“原本这个招聘会要在分组前举行的,但由于某些意外就推迟了”等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根本就是节目组故意的。 太损了吧!! 组都分好了,万一在待会儿的招聘环节被选中了,那走还是不走? 走的话,岂不是当众丢人,显得自己没有诚信,可不走的话,那可是工作的机会啊!万一是大公司呢!错过太可惜了吧! 实习生席位里轰然响起一片嗡嗡讨论声。 秦绝嘴边浮现出一丝笑意。 “大家来实习自然是为了找到心仪工作的。”她温和开口,提前给小组成员台阶下,“虽然分组了,但我们还什么都没开始呢,影响不大。” “嗯嗯,说得对呀!” 组里的女演员点头。 她还以为是秦绝自己给自己铺垫,正好心里也抱着同样的想法,遂立即附和起来。 孟新宁也是这么想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秦绝演技突出,如果他走了,第四轮不就更不能看了么,毕竟这可是C类资源,本就落了下风…… 从第一轮到第三轮,孟新宁也就在抽到了A1类资源时拍摄出了精彩的《帝王家》,其他两轮都成绩平平,他比谁都知道资源对一个导演的重要性。 现在的观众都是视觉动物,服化道的排面没起来,就会有人丧失一部分观看的兴趣,哪怕剧情再好也有可能翻车。 他之前在大学时就有投资拍过一部微电影,明明情节和演员都挺好,但公布在网络上之后,本就为数不多的观众一多半都在吐槽特效太假,还没看到重点部分就关掉了。 孟新宁似乎看见秦绝的视线在自己脸上停留了一瞬。 再看去,却又发现他正认真看着台上。 孟新宁无端心虚了一下,连忙也跟着看过去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娱乐实习生》(4-3) 台上,林宇钦一个个地介绍起来自各个娱乐公司的大佬,有负责人事管理的,也有比较有名的导演、经纪人。 哪怕是国内第一的璨华娱乐都派了人过来,尽管《娱乐实习生》是个小节目,但这些公司向来都是广撒网,以星探眼光出名的璨华娱乐更是如此。 “嘶。璨华、杨柳、明烨、凰歌……”跟秦绝同一组的男演员挨个念出来这群人背后代表的势力,啧啧赞叹。 不过,他也仅仅只是赞叹,倒是看不出来有什么意动。 除了这些知名的娱乐公司外,还有明星工作室的人坐在下方。 实习生里,不论是演员还是其他工种都隐隐激动起来。 对这群应届毕业生来说,没有什么是能无缝衔接工作更好的了。 这么一看,参加《娱乐实习生》这个节目,要比广投简历或者在各大影视基地蹲龙套位强多了。 林宇钦把这些甲方言简意赅地介绍完毕,新环节正式开始。 观众还没看过文娱类的现场招聘会,都一脸新奇。 “在此为我们实习生们详细讲解一下规则。”林宇钦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手牌,谈吐流畅自然,“规则基本分为两条,第一,参与招聘的甲方主动指名邀请某一位实习生合作或签署劳动合同;第二,甲方公开一部分岗位、角色,有意向的实习生们可以举手参加现场面试或试镜。” “依照我国劳动领域的法律法规,甲方与实习生们都有接受或拒绝的权利,这是双向的选择。” 林宇钦讲完了规则和要点,宣布招聘正式开始后,甲方的席位里迅速就有人举起了手。 雾草,是璨华娱乐的人! 超过一半的实习生都呼吸急促,即便是已经签约公司的,也禁不住脑补能与璨华达成合作。 毕竟这可是龙国第一的娱乐公司!名副其实的大厂! 导演于颖听说过吗?演员倪诗媛听说过吗? 那部《大明》,顶级商业片,金梅奖上荣获影后的事还没过多久,热乎着呢! 这两位就是璨华娱乐的! 更别提还有出道几年依旧炙手可热的少年偶像罗凌…… 璨华娱乐,一家极为强横出众的娱乐公司,早在几年前就有了“造型工厂”的美誉,凡是进了娱乐圈的人,就没有不向往的。 举手的这位女士显然已经习惯了被万众瞩目,矜贵地轻轻咳嗽一声,看向实习生席位。 “第二组的秦绝同学。”她微笑道,“请问你愿意签约璨华娱乐吗?” 我艹! 很意外,但又好像没那么意外。 秦绝的表现实在太显眼了,是个人都能看出这是个宝藏,偏偏她还没有公司,被看中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璨华不愧是璨华,这位名叫谢贞的女经纪人一开口,其他公司的人虽然有些遗憾被抢了先手,但竟然都没说些什么。 他们心里都门儿清,跟璨华拼财力拼资源,那绝对是拼不过的。 评委席里,四位老师安静吃瓜,看工作人员给秦绝递上话筒。 “首先谢谢您的肯定。” 站起来的秦绝甚至都没有犹豫,带着礼貌且疏离的笑容鞠了一躬,不卑不亢道,“只是我个人没有签约公司的打算,所以……” 谢贞有些意外,微微挑了挑眉,特地多问了一句:“你确定吗?” 只有四个字,却足够显示出璨华娱乐的底气。 你确定吗? 我们可是璨华! 秦绝点了点头,态度依旧礼貌:“期待将来有合作的机会。” 言下之意,合作可以,要人,不存在的。 评委席里的曾欣慧琴跟岳扬默默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哎呀好爽”。 璨华?呵,流量大厂。 拿过的奖和捧出来的艺人有多少,背地里的黑料就有多少。 “这孩子拎得清啊。”岳扬没开麦克,看着台上小声笑道。 “拎得清?呵呵,他啊,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要清透。” 曾欣慧琴弯了弯唇角。 娱乐圈里能看得透的人,实在太少了。 秦绝真是对她胃口。 璨华娱乐的谢贞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但气度和名声摆在这,倒是不至于心眼小到记恨秦绝,当场失态。 “好,期待合作。”她笑了笑,“你演技很棒,加油。” “谢谢您的肯定。” 秦绝微笑着又鞠了一躬。 她预感着这事情不会简单结束,不过,起码现在还不必考虑。 秦绝的拒绝似乎开了个好头,让各位实习生面对甲方没那么拘谨,成功把气氛从“甲方爸爸快看我一眼”带到了林宇钦说过的“双向选择”上。 有不少演员在心里暗骂她是傻子,但又隐约松了口气。 一些人就是这样,看见别人拒绝了好机会,就觉得自己说不定也行了。 殊不知,这完全是两码事。 果不其然,谢贞之后基本没发言过,反倒是明烨娱乐这些相对二线的公司抓住了空档,纷纷开口。 刚才看秦绝云淡风轻地做出了选择,等轮到自己时,才发现没这么简单。 某位被点了名的演员站在原地,一脸纠结。 签吗?不签吗? 好难选啊! “我、我想再问一下林老师……”这个演员投来求助的目光,“招聘成功之后,真的不可以继续比赛了吗?” “是的。”林宇钦没有含糊,清晰地把规则又重复了一遍。 此前那些主动退赛,尤其是以“工作冲突”为理由申请退出的,节目组也都遵循了他们的意愿,按照自愿退赛处理。 这也是为什么刚才林宇钦在补充招聘环节规则时就着重提了一句,如果实习生们在这一环节有了工作变动,也一概以主动退赛处理。 理解这点其实不难,毕竟好多实习生过来就是为了博风头、签公司的,《娱乐实习生》竞争激烈,疯狂压榨实力和精力,现在节目组都把机会送上门了,大多数人都想着签完了赶紧走。 这个演员问出这句话,也不过是顾虑着自己的形象与名声,不想背上一个“抛弃队友跑路”的包袱。 说到底还是节目组的恶意啊!故意放到这时候来搞! “我……我……” 这个演员犹豫了近半分钟,还是没好意思去看小组其他成员,一咬牙道,“我选择签约公司。” 娱乐圈啊,能有出头的机会太不容易了,他不想放弃! 第二百五十七章 《娱乐实习生》(4-4)(为时聿加更1/1) 这个时候,还是前程重要,至于组员会不会心有微词……管他呢! 本来也没熟悉到哪里去! 这位演员成功地当场获得了一份工作,离开实习生席位,走到了甲方那边坐下。 这下子,正例反例都有了,招聘环节逐渐热闹起来。 甲方这边提出的合作也是多种多样,比如第二轮《父子互换》那部喜剧片,就有人单独举手,客气中带点强硬地询问那位编剧实习生,能否买下故事版权进行改编。 只是版权而已,不影响比赛和名声,还能拿到钱,那个编剧立刻兴高采烈地同意了,达成了愉快合作。 除此之外,还有演员被看中,心有去意但非要跟组员演一出“友好告别”的,反正面子上都过得去,别人是否在心里骂她势利、不仗义,也都是另外的事了。 这个环节过半,才有实习生和观众后知后觉,节目组有意这样设置,兴许也是为了让这些实习生体验一把这份现实的纠结。 工作,尤其在娱乐圈工作,因各种不可抗力而受到误会、指责甚至谩骂,都是常见的。 《娱乐实习生》节目组故意搞了这么一出,其实是把锅揽到了自己身上,这些离开了的实习生如果非常在意,完全可以把责任归咎于节目组,表示自己非常无辜。 林宇钦的情商就在此完美体现了出来。 他笑着说,虽然《娱乐实习生》是一个综艺节目,但这里就像是一个学校的延伸,实习生们都是学生,平时按照老师的要求做着小组作业。这时候,他们中的一些人获得了工作的offer,有的人欣然接受,从此踏入社会,奋力拼搏,而有的人还想继续深造,便选择了留下来。 这番话说得相当有水准,既诚恳,又煽情,很好理解也易于接受,轻轻松松就把这种令人诟病的尴尬设置给带了过去,甚至听着还很温馨。 真不愧是业内出了名的高情商主持人。 秦绝暗自佩服。 基本的话术她也会,每个当领导者的人都会,但要做到林宇钦这样周到却不显圆滑,对她来说还是太难了。 当然了,这也与每个人的性情和处事方式有关,没有贵贱和对错之分。 演员以外也有一些实习生被邀请,比如道具师祝溪、化妆师古文松等等,摄像师张越也在里面,显然这些公司非常相信四位评委的眼光,照着个人排名从上到下开始选。 不过,这里面没有达成一致的占大多数。或许是因为实习生另有心仪的公司,比如璨华,又或许是他们觉得还能在《娱乐实习生》走得更远,身价更高。 场面真实得有些讽刺,像一座活生生的名利场。 很快,导演孟新宁也被人叫到了名字。 是凰歌泛娱。 这家公司最早是典型的外包团体,说通俗点就是给其他娱乐公司打工,负责影视后期、杂志拍摄等等,近几年在明烨娱乐逐年走低的时候,反倒把握住了风口,拿出了几部反响还不错的原创自制作品。 他们的一位人事经理看上了《帝王家》,邀请孟新宁来凰歌泛娱当导演。 “这……” 孟新宁犹豫了。 凡是圈内人,对这些公司心里就算没点数,八卦也听过不少。相比之下,凰歌泛娱正是白手起家的典型,并且就像那人说的,公司正处于转型期,非常需要人才。 换而言之,孟新宁这时候签约凰歌,能捞到个职位的概率不低,若是发展得好,说不定几年后也算是元老之一。 换做明烨、杨柳这样的公司,能不能得到差不多的待遇还不好说,璨华就更不用提,那里像他一样的人才都要泛滥了,很不值钱。 思来想去,孟新宁心中已经有了定论,但考虑到节目组这个坑爹的先分组后招聘,还是一脸为难。 毕竟,走了一个化妆师还好说,大不了拿助手顶上,但走了个导演…… “前程要紧。” 同组的演员里有人发话,是那个最先念出各个公司名字的年轻男人。 他叫詹长清,一米七五左右,不胖不瘦,相貌端正,是那种别人见了会将他默认为社会精英的那类人。 詹长清笑着说道:“孟导不用担心,刚才林老师也说了,这就是个学校,要工作还是要深造看你自己。” “嗯……” 孟新宁意动了,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开口。 “让公司等着也不礼貌。” 秦绝说话了,语气仍是平静温和,用视线示意孟新宁看向甲方那边。 这、这倒是。 孟新宁念头一转,点了点头。 样子做做也就得了,要是公司经理看见自己来回踌躇的样子,心里不悦,变卦了怎么办? 就算没有变卦,留了个坏印象也挺不好的。 “那……不好意思了。” 孟新宁歉意地对组员说完,拿起话筒回复了凰歌泛娱。 随后,便离开了实习生席位。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导演走了两个,编剧走了一个,化妆和摄像各走了两个,余下的也零零碎碎离开了三四个人,演员的人数则直接跌下了三十,还剩二十九人。 只不过,个人排名在前一、二的,多半都像秦绝一样选择了留下,三到八名这些中游倒是离开不少,很有点“趁着自己还抢手,赶紧先把工作定了”的意味在。 签约这波过去之后,就到了现场试镜的招聘环节。 这一部分只针对演员,且不会影响他们参加接下来的几轮比赛,本就被林宇钦缓和下来的气氛便再次舒缓。 台下的吃瓜群众仿佛一群家长参观自家孩子面试似的,要不是场合不对,都能说一句“其乐融融”了。 主持人林宇钦梅开二度,在演员实习生们的内心吐槽下介绍起了这个环节的甲方。 这些甲方与先前的经纪人、人事经理不同,多数都是导演,剩下的就是比较有名的制片商。 也有人身份重合,比如璨华娱乐的谢贞,就既负责签约,又负责试镜。 节目组好像非要拿现实狠狠扇实习生们一巴掌,教他们什么叫“不急不躁、沉稳耐心”,试镜环节的导演,尤其是蒋舒明一出来,几个已经同意签约坐在了甲方身边的演员肠子都悔青了。 这到底是谁策划的啊!做个人吧! “我有一部在筹备中的新电视剧。”蒋舒明开门见山,“缺一个年轻、肯吃苦的男主角。” 真要选人,其实圈子里不少,蒋舒明他们这群导演过来要么是多一条思路,要么则是趁着应届毕业生还没成为老油条,赶紧抓两个片酬低、人又懂事的好苗子回去压榨。 试镜这块很有意思,甲方依次说了几句,主要公开了需要的性别、年龄等基本信息,之后他们会在节目组的安排下分别进入一间小会议室,想面试角色的演员们就可以去敲门。 会议室里都配备了两位跟拍摄像师,过程会实时地投放到大屏幕上,就像第一轮时观看后台排练时那样。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在打破观众们“娱乐圈里全都是XX交易,脏死了”的刻板印象,做一个正面的引导。 第二百五十八章 《娱乐实习生》(4-5) 如此这般,又是半小时过去。 能在《娱乐实习生》走到第三轮的演员不说演技有多神,但至少不会拉胯到哪里去,再说句不好听的,实力和脸总有能加分的地方,试镜成功率很高。 话又说回来,大咧咧地表示要找男主角的蒋舒明也就这么一个,其余的甲方只是招收配角,男二男三、女二女三之类的,比比皆是。 演员们心里有杆秤,知道这比起在片场跑龙套好太多了,倒是没发生那种“非要做主角”的无脑耍大牌事件。 尽管这群甲方个个慈眉善目的,眼神里还是有着常见的对待实习生的轻蔑感。 尤其大学本科出身不大好,个人排名又一般的海选演员,就更能感受到那种被人下菜碟的无助。 第二组的梁毅轩等演员都主动去了试镜,从头到尾只有詹长清和秦绝没动。 “嘿,小秦老师。” 詹长清主动搭话,笑呵呵的,“不去找工作吗?” “先‘深造’呗。”这人身上有一股似曾相识的正气,秦绝含笑道,“第四轮还没开始,招聘环节想必不少。” 詹长清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又揶揄道: “看看,这就是排名前几的自信。” 秦绝:“客气了。” 邬盎笑出了声,这熟悉的好像没什么但就是迷之气人的说话模式,秦小狼,不愧是你。 “同志们啊。”袁萧学着方友文的口头禅直叹气,“那啥,关键词有思路吗?” “你不是编剧么?”詹长清笑问。 袁萧苦着脸:“群策群力,群策群力哈。” “是不是太抽象了?”拒绝了签约,留在组里的道具师乔远苏问。 他排名跟祝溪不相上下,孟新宁的《帝王家》能那么出彩,也有乔远苏做道具组长的功劳。 凰歌泛娱本想将这两人一起签下的,只是最后仅仅收获了一个孟新宁。 “对。”袁萧很是牙酸,“‘缺陷’、‘矛盾’……概念太宽了。” “但‘悲中带喜’不是你的强项吗?”录音师杨冬嘿嘿直笑。 第三轮的《空碑》给人印象实在太深了,袁萧经此一战,成功提名“爱的战士”。 “不不不。”袁萧正经道,“一开始故事真的不是那样的,都是方友文,他说悲剧比较深刻,我一个可怜巴巴的编剧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导演说啥就是啥。” 秦绝就静静看他胡扯。 “哎,等一下。”组里的服装师愣了愣,“林老师有说第四轮的准备时间是多久吗?” 其余几人都摇摇头。 “节目组的套路我已经不敢猜了。”录音师杨冬吐槽道,“幺蛾子太多。” “或许是在等结果。” 此时试镜还没结束,秦绝看着大屏幕上各个演员试镜的实时片段随口道。 “有道理哦。” 邬盎以外的那个化妆师姑娘点头道,“会不会有的演员马上就要进组了?” “不是的。”詹长清想了想,说,“一般来说,除非戏份非常少,普通的配角也需要协调档期,如果是古装剧,还要参加相应的培训,从今天开始的两周以内,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不会有人直接进组。” 他的措辞很严谨,讲话时的语气和咬字都恰到好处,非常清晰,且态度平和诚恳,光是这些外在现象就足以使人信服。 “你是学法的?”秦绝突然问。 詹长清微妙地愣了一下,笑道:“很明显?” “和我一位朋友的气质很像。” 秦绝露出个微笑。 “无中生友?”詹长清故意玩梗。 “我说的那个朋友,还真不是我自己。”秦绝跟着接梗。 同时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想不到吧,那个朋友就是你本人。 末世里她跟詹长清遇到的时候,这家伙的脸已经坑坑洼洼的了,没想到原来长这样。 “你多大?”秦绝又问。 “二十八了。”詹长清笑起来的时候眼尾是垂着的,很温厚,“鄙人在职律师。” “啊?律师?那你……”袁萧满头问号。 “演戏是个人爱好。”詹长清解释道,“其实我对文娱很有兴趣。” “然后因为嫌弃社畜工作太枯燥就跑路了。”秦绝说。 “对。嗯?” 詹长清下意识接了一句,又愣了,“你怎么知道?” 秦绝学着林宇钦之前的模样,笑容高深莫测.jpg “鄙人玄学大师。”她模仿詹长清的腔调,“这位施主,我观你印堂发黑,似有血光之灾,三十六岁有一大劫,有惊无险,此后一生太平。” 詹长清“噫”了一声,战术后仰。 “科学才是硬道理。”他语重心长道。 秦绝也不闹了,露出个淡淡的笑容:“以后离硫酸远点,注意安全。” 她说这话时的神情很认真,带着一点沧桑和怀念,目光温和澄澈,詹长清莫名出神了几秒,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点了点头。 硫酸……? 他还有些疑惑,秦绝却已经揭过了这一页,跟袁萧聊起了关键词的话题。 仿佛这只是个有点奇怪又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说说便过了。 “我觉得这个思路很不错。如果不知道要演什么,那不如就从每个演员身上找素材……” 袁萧被秦绝提醒,灵感浮现在脑海里,但只是有点触动,还没成型。 “我回来啦~” 说话间,扎了个低马尾的于青灵活地钻进座位,“各位老师在聊什么?” 她眼睛亮亮的,含着笑意,不是粘人精,也没有小孩子常见的自我中心,自信又大方。 哎,真可爱。 邬盎:“醒醒,秦老父亲。” ……秦绝咳嗽一声。 “你这是什么被动技能吗。”邬盎也在“秦绝的家”APP里,这种“满脸慈祥.jpg”“爸爸爱你.jpg”的表情包都收了一大堆了,没想到还是能看见真人现场版。 侧面体现了秦绝这模样到底有多频繁。 “习惯就好。” 秦绝rua了一把邬盎脑袋,倾情演绎什么叫“一张老脸挂不住那干脆就不挂了”。 “——哦哦,这样啊。” 那边于青已经听詹长清讲完了前情提要,拧着小脸想了一会儿道,“可以发表想法吗?” “来啊,集思广益。”没了导演,组长就落到袁萧这个编剧的头上了,他巴不得大家积极参与。 “嗯……我想演秦老师的妹妹!” 于青晃了晃腿,一脸期待。 虽然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是一看到他就会想到自家哥哥,感觉好亲切! 第二百五十九章 《娱乐实习生》(4-6) “我没问题。”秦绝颔首。 于青这孩子还贴心地给她矮了一辈,不然秦绝演她爸爸甚至爷爷都行。 “兄妹啊。”袁萧摸着下巴沉吟。 “不要德国骨科。”秦绝面无表情。 袁萧遗憾中带着惊悚:“你怎么……” “上一轮已经演过姐弟了,同样的招式不要来第二遍。”秦绝不客气地敲了敲他脑壳,“观众届时肯定要吐槽你一套东西反复用,对创作者来说这样不好。” “确实。” 袁萧一脸受教了。 秦绝心里长出一口气。 跟舒媚、林柔演感情戏时没什么问题,但于青是于蓝的妹妹,就……很怪。 有种拐自家学生墙角的错觉…… 你把我当老师,其实我是你妹夫? 太可怕了,我选择拒绝。 当然,如果袁萧认为这段感情戏非常重要的话,秦绝也会正经严肃地对待,毕竟演戏和私人是两码事。 只不过就像她说的,相同的发展反复用,没新意也没必要。 “提到‘缺陷’,大家会想到什么?”袁萧咬着笔杆,“我刚才构思了一个哥哥为了救治生病的妹妹,找律师帮忙的故事。” 但这样一来,梁承磊、张牧和赵婉轩这二男一女的定位就找不到了。 冥思苦想了一会儿,这几位演员也试镜结束,回到了座位里。 “那么,主角确定了?”詹长清问。 “呃,我坦白讲,秦老师的演技有目共睹,男主角的话我觉得没有争议。”袁萧说道。 “附议。”詹长清道。 梁承磊和张牧也跟着点了点头,看他们的表情,似乎试镜的结果比较理想,对小组的分配就不太在意了。 “女主角的话……” 袁萧正说着,主持人林宇钦就回到了台上,正式宣布招聘环节结束。 他立刻收住话头,和其他人一起把注意力投向那边。 “首先恭喜我们成功获得了工作的各位,也感谢选择了留下来继续‘深造’的实习生们。”林宇钦笑道,“希望你们都能够在未来有所收获。” “在本轮节目的末尾,让我来重复一下第四轮的要点,给出完整的信息: “关键词‘缺陷’、‘矛盾’、‘悲中带喜’,嗯,这是一个很难的题目啊,大家加油。然后呢,就是我们的拍摄时间和作品展示时间,与上一轮也就是第三轮差不多。 “筹备的时间为两周,作品的时长在二十分钟左右。” 林宇钦特意强调了一下,“考虑到部分实习生已经试镜成功,要兼顾‘学业’和工作,最终影视作品展示的时间可以在此基础上进行调整,上下浮动各十分钟。” 也就是说,十分钟的小短剧和半小时的微电影,都在选择范围内。 十四天,对应这些内容,一瞬间竟让这些习惯了被快节奏压榨的实习生们松了口气。 可真狠啊。 秦绝把其他人的表情收进眼底,不咸不淡地扬起嘴角。 她转头去看詹长清,果然这人的表情跟自己一样。 这又是节目组安排的一个圈套。 故意放宽时间限制,暗示各个演员可以“学习工作两手抓”,可实际上,做演员最忌讳的就是轧戏,不静下心来钻研人物,这个片场拍完了立刻赶去下一个,结果拿出来的都是草草了事的流水线作品。 这个试探太狠了。 恐怕会有一些按捺不住的演员实习生,一边应付节目,一边考虑着试镜成功的那个角色,心思都放到那边去。 这种做法固然谈不上什么原则性错误,但却可以帮助评委们进一步看清他们的专业态度与个人人品。 秦绝就不信,贺栩和其他主创人把岳扬、曾欣慧琴这种层级的大佬邀请过来,仅仅只是让他们当评委的。 这些人才是隐藏在幕后的真正甲方。 “下面最后给大家五分钟时间讨论,五分钟后,请组长按下按钮,选择作品展示的形式。”林宇钦走起了惯例流程。 “那个。” 除于青以外的女演员赵婉轩有点为难地开口,“我试镜的那个剧组拍摄比较急,要随时待命,我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 她是海选进来的演员,将近三十岁了,却一直没有出头。 现在圈内竞争激烈,去年她签约的公司被吞并了,合约到期被人放弃,实在无路可走,好不容易才在刚才成功拿到了一个古装宫斗剧的女配角,实在不想出了差错。 但《娱乐实习生》这边她又不想放弃,赵婉轩可不是应届毕业的小年轻,她知道能请动曾欣慧琴他们的节目组肯定没那么简单,走下去说不定还能有更多更好的机会。 “可以调整戏份。”詹长清说道,“戏份少,拍得也快。” “啊,嗯……” 赵婉轩听出了他的潜台词,尴尬地笑了笑,默认了这点。 “那大家都说一下安排吧。”袁萧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有模有样地组织起来,“几位演员老师的工作有什么冲突?” 挨个问了一圈,于青接的电视剧开拍很晚,基本没影响,梁承磊在一部电影里演小配角,进组也得三个月后,至于张牧,他去试镜一个丑角,但失败了。 “没事,以后还有机会。”袁萧安慰了一下张牧才说正事,“这样的话,那我们……呃,把赵婉轩老师的戏份调到前面吧,早拍完早完事,省得你两头跑。” “好的。”赵婉轩心知这事是自己处理得不地道,并不多事。 “但是剧本……嘶……剧本我还得想两天。”袁萧头要秃了,“没有导演,还得搞分镜本……” “不如这样。” 秦绝想了一下,“我们选视频跟现场表演结合吧。” “没有导演,拍摄肯定状况很多。”她看着袁萧说,“不如半拍半演,把赵,老师的场次先拍完,剩下的我们再排练。” 秦绝本想叫赵姐的,但她有点私心,还是改了口。 “可以可以。” 袁萧连连点头,这样正好也省下了经费,拍摄跟现场比起来还是太费钱了。 就这点达成一致之后,《娱乐实习生》的第三轮录制也彻底宣告结束。 早先的一百三十余名实习生到了现在,还在比赛中的仅剩八十人。 听贺老爷子说,这档竞演综艺共有七轮,究竟哪些人能走到最后,现在看来还是未知数。 秦绝跟小组成员挥手告别,转身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没有刻意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请等一下。” 不算熟悉的声音传来,她脚步顿住。 来了。 第二百六十章 我对钱没有兴趣 来人是璨华娱乐的谢贞。 这个女人的气质很出众,且比柳华珺更加强势。当时秦绝回绝了签约后,她眼里就流露出一股兴味盎然,似乎对这个演员志在必得。 “您好。”秦绝笑了笑。 “有空吗?请你吃个饭?”谢贞的笑容很热情,跟她表现出的气质一样,极有自信。 “得回去跟家里人吃饭了。”秦绝还是笑着,“下次我请您。” 谢贞看了她一眼,红唇微抿,浅笑中含着些嗔怪:“直说吧,你真的不想签璨华?” “您知道的。” 眼前的女人好看是好看,但秦绝不为所动。 “别着急嘛。”谢贞的声线也很特别,微微喑哑,是与外表相符的成熟韵味,“合同的内容你还没有看,这么没耐心?” 这帽子扣的。 秦绝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干笑道:“您一定要这么执着么?” “是你太棒了。” 谢贞眼波流转,莞尔一笑。 ……丫头,你专业跟我不对口啊,真的。 秦绝眼角直抽,她现在的心情就仿佛百岁老人看见小女孩故作媚态,完全不是撩不撩人的问题,反倒有点好笑。 还以为自己搁这钓小男孩呢?别闹了。 她叹了口气,直截了当道:“我有对象了。” 谢贞脸上的笑意更深:“嗯?我没有问这件事哦。” 年轻人就是喜欢听到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就想入非非,真是的。 秦绝面无表情:“你们璨华娱乐允许男艺人有对象?” 谢贞的神情一僵。 他、他原来是要说这个? “这种事情我们可以慢慢谈……” “我不可能分手的,而且这件事粉丝都知道。”秦绝坦然抱臂,“你们的营销策略在我身上用不了。” 璨华娱乐的八卦她也听过,卖男友人设卖得飞起,现在许多追星少女之所以对璨华的艺人非常狂热,就是因为公司会保证她们的“男友”一直不会翻车,永远都是她们心中的好哥哥。 至于秦绝更看重的工作质量,放在注重流量的璨华娱乐,想也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别这么急。”谢贞被当面怼了一通,心态还是很稳,笑道,“难道我们就在路边谈这个?咖啡厅,怎么样?” “这里不是挺好?”秦绝轻轻嗤笑,“还有我家无人机陪着。” “什……什么?”谢贞愣了一下。 “日常自用的小无人机。”秦绝招了招手,也不知道从哪飞出来的一架无人机就这么浮在了她的手上,机翼轻快无声地旋转着。 秦绝笑了笑:“保护隐私和安全还是很重要的,您觉得呢?” 当她没看见马路对面停的那辆车里有人举着相机? 天地良心,继#秦小狼惊人蜕变#、#《囚笼》里的他如今竟是如此模样#等等词条过后,秦绝实在不想再荣登热搜了。 看看这都写的是个啥,标题噱头一大堆,没意思。 如果秦绝这时候还跟谢贞好声好气地交谈下去,兴许哪天就能看见几条“璨华娱乐直言遗憾:他眼光如此之高,我们不配!”或“震惊!演员秦绝深夜与成熟少妇密会”。 ……啊,饶了她吧。 谢贞完美的笑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变得勉强。 她比划了一个数字,说:“底薪七位数,商业合作四六开。” 秦绝诧异地扬了扬眉毛。 谢贞留意到她脸上的微表情,顿时自信又回来了,灿烂一笑:“怎么样?不聊聊吗?” 呵,怎么可能有人对这么大的数额还不动心呢?果然—— 秦绝:“不聊。” 谢贞笑道:“好,那我们就去……什么?” 她笑容凝固,难以置信地看向秦绝。 一个新人演员而已,真以为他能配得上这个价钱吗?这、这也太眼比天高了吧! “我只是很惊讶挣钱这么容易。”秦绝温和地笑了笑,“你们璨华娱乐在吸金方面的能力是很不错。” “不过……” 她甚至有点无奈和苦恼,“我真的不缺钱啊。” ??? 这是什么气人发言?Hello? 谢贞差点气笑了,先不管秦绝的家境到底怎样,他们璨华娱乐也有不少富二代艺人呢,你以为个人身家能与市值过亿的庞大集团相抗衡吗? “谢女士。”秦绝叹了口气,“我对钱没有兴趣。”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这身内(zuo)衣(zhan)内(fu)裤的造价,大概跟你们公司的十年净利润差不多吧…… 别的不提,光是拍《空碑》扛摄像机时随手拿出来的负重片,卖一卖都够给谢贞开一个月工资了。 她家狗子在军事装备这些保命的东西上向来奢侈。 “我只想好好拍戏,拍‘好’戏。”秦绝不顾谢贞的神情,接着说,“这方面,璨华娱乐显然不适合我。” 她自始至终都神情平静,不卑不亢:“所以,期待合作,签约就不必了。” 谢贞盯了秦绝好几秒,最终还是笑了出来。 “干嘛搞得姐姐像坏人一样?”她又是嗔怒一瞥,“又不是来找你做什么坏事的。” “……”秦绝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您想说什么?” “九月份有一部电视剧,可能档期会提前。” 谢贞总算谈到了主题,她来这里本就做好了两手准备,没想到秦绝真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只能退而求其次,贼还不走空呢,她总不能白来一趟。 “我们公司的艺人罗凌会主演这部电视剧。”谢贞提到罗凌,那股油然而生的骄傲做不了假,“里面有个角色,我觉得没人比你更适合了。” 她神秘地笑了笑:“也算是‘双男主’哦,想了解一下么?” 提到了拍戏,秦绝还真有些兴趣。 “我想看一下剧本。惯例,内容百分之三十。”她报上自己的邮箱。 “好啊,我就喜欢爽快的男人。”谢贞朝她眨了眨眼。 “我还要准备第四轮的比赛,之后给您答复。” 秦绝权当看不见,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说道。 “好~” 谢贞娇哼一声,“哎呀,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死板。” 您川省人吧,变脸这叫一个炉火纯青。 秦绝的笑容像是拿模子刻出来的,跟飞讯自带的黄豆微笑.jpg一模一样,真是字面意义上的用脸拒绝。 “感谢谢女士及璨华娱乐的看重。”她点了点头,“我会认真看剧本,好好考虑的。” 谢贞又看了她几秒,才眸光微转,轻轻颔首。 “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希望剧本不会让我失望。”秦绝微笑。 “哼。” 谢贞再度嗔她一眼,“好了,姐姐要下班了,回见。” “下次见。” 秦绝仿佛一个某方面功能缺失的男人,全程无动于衷。 第二百六十一章 摸鱼一刻 总算应付完了这一茬,秦绝回到住所。 她也可以干脆甩开谢贞,让这位璨华娱乐的经纪人根本找不到自己,但躲避毕竟不能解决问题,还是尽早让谢贞死心比较好。 秦绝的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谢贞总不可能绑架她去公司签约。 现在看来,这人也是聪明人,上策不成就转下策,面子都顾得好好的,气氛顶多有些尴尬,倒是没有谈崩。 其实除了谢贞,其余公司的人也有过来接洽。 当初实习生报名时都有填写信息,找到人并不难,只是签约的邀请都被她家经纪人森染拒绝掉了。 “阿爸被更多的人认可啦。” 森染趴在秦绝手机里云泡澡,Q版小人的脑袋上顶着一块小毛巾,脸颊浮现出两朵红晕。 “嗯,也是好事。” 泡在浴缸里的秦绝笑了笑,伸手戳戳自家闺女,“阿染辛苦啦。” “啊唔,小菜一碟~”森染眯起眼,隔着屏幕蹭蹭秦绝的指尖,“阿爸要演电视剧么?” 据说电视剧和电影的片酬是不一样的,如果接受邀请的话,就可以好好跟制片方谈价钱了! 明明在程铮那边已经负责起高深复杂的科研演算项目,森染却还是对秦绝这边的商业谈判兴趣浓郁。 “看剧本吧。”秦绝说道,“希望不是流量剧。” 不过以璨华娱乐一贯的策略来看,这还真说不准。 “需要我做个数据预测么?”森染歪了歪头,小毛巾“啪叽”一声掉进热水池里。 “没事的。” 秦绝看笑了,伸手点一点小毛巾,把它拖回闺女脑袋上,“阿染跟我一起摸鱼吧。” “好呀——” 森染软乎乎地向后一靠,怀里多了个印着秦绝Q版大头像的抱枕。 袁萧的剧本还没写好,“千色”和“不是灰”那边也不着急,秦绝舒服地在浴缸里发出声喟叹,然后带着闺女开始追番。 摸鱼,多么快乐.jpg 一大一小边泡澡边看动画,时不时吐槽两句,跟普通的家长孩子没什么分别。 这时候就体现出了森染资源库的好处,平行世界的文娱作品有不少主题新颖的故事,在精神食粮这方面可以说是相当充足,三五年都饿不死人。 “嗷……” 森染在屏幕里伸了个懒腰,奶声奶气的,“困啦~” “去睡吧。”秦绝用指尖揉了揉她,“注意休息。” “嗯哒!” 以森染的强大性能,要做到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在线不难,不过秦绝跟程铮一致认为还是让孩子更贴近现实一点比较好,毕竟末世里还是本体的那会儿,到了冬眠期也要睡好一阵子的。 保持生物的习性也能更好地维持情感模块的发展,有利无弊。 顺便一提,休息的只是森染拟人的这一部分,她意识休眠的时候,相关后台的进程会交给既定的系统算法,秦一科技那边的正事不会被耽误。 “阿爸晚安~” 森染揉了揉眼睛,怀里还多了个印着程铮大头像的抱枕,窝在父母的枕头堆里盖着小被子睡觉去了。 啊,闺女真可爱。 秦绝一脸温柔。 拖他们的福,自己越来越像个人了。 她笑了笑,也擦干身体回到卧室床上,习惯性地打开家里的APP随意看看。 【等死我了,我要小狼的后台花絮呜呜呜】 【+1+1,孩子快饿死了】 【搓搓各位卿卿,马上就到秦老师的第八组啦】 自从《娱乐实习生》开播了第一期,APP里就更热闹了,很多卿卿把这称为“周指活”,意思是指着这一周的秦绝活下去。 家里人的力量和脑洞果然是强大的,第一轮才播出几天呢,就已经出现了各种同人粮食。 画图的,写文的,做截图演技分析的,甚至还有跟外国卿卿连麦在线给翻译内容的,不得不说都是人才。 秦绝回了几个提问区的问题,顺便在互动版块点了一圈赞,成功被卿卿们发现并挂上了话题版,标题配字“秦小狼快去睡觉”。 【笑死,本人出现得太频繁以至于反被粉丝嫌弃】 【哈哈哈哈哈哈新粉笑傻了,第一次看见活的绝哥好激动,怎么大家都是这样的反应】 【不要激动,习惯就好#秦绝老干部安详喝茶.jpg】 “这又是哪个卿卿画的表情包。”秦绝笑着嘀咕了一句,顺藤摸瓜翻进作者的主页。 [秦绝]:感谢太太,抱图留名#双手合十 【救命啊哈哈哈哈我笑没了】 【你好懂哦!!】 【秦小狼:我老二次元了.jpg】 跟卿卿们嘻嘻哈哈地闹了一通,秦绝心满意足地带着好几页自己的表情包溜了,闭眼陷入沉眠。 次日,刚跟张明吃过了早饭,袁萧就发来消息。 “梗概写得很快啊。” 秦绝顺手点开,看着看着,原本还微微扬起的嘴角逐渐拉平。 “秦哥?”张明抬头。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秦绝吐槽了一句袁萧,又跟助理解释,“没事儿,是下一轮的剧本。” “哦哦。” 张明眼睛一亮,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表情发苦,“等等,怎么感觉又是一部致郁作品呢……” 昨晚听秦绝说到那几个关键词的时候,他就有种不详的预感。 再怎么说也是跟着秦绝拍过《白昼之雨》的人,张明这完全是有端联想。 秦绝沉吟了一会儿:“还行,我觉得还能再深刻些。” 袁萧的剧本只写了个大致的故事框架,很巧的是,她还真在影视空间里看过类似的题材。 上一轮的《空碑》毕竟是在几个特定的背景下强行创造出的故事,就如评委老师们说的那样,瑕疵其实不少。 这一次,关键词抽象且宽泛,给了剧情足够的空间去修补逻辑,好机会不能浪费。 “我有几个建议,你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秦绝给袁萧发了条语音消息,随后去书房打开电脑,简单描述了下虚拟空间里那些印象很深的影视片段。 文档发过去十分钟后,袁萧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 “哥,我的亲哥。”他语带哭腔,“你这是要把我搞死啊——” 秦绝毫无慈悲:“加油,爱的战士。” 袁萧哀嚎了一声。 秦绝:“你觉得这几个想法如何?” 袁萧安静了几秒,隔着电话仿佛能看见他无比煎熬纠结的样子。 “太绝了,必须留着。” 袁萧最后这么说。 刀片和麻袋先不管了,故事讲得好才最重要! 第二百六十二章 志愿者 袁萧借着新的灵感改剧本去了,临下线前给秦绝连发了十个“我真的不想的”、“是他逼我的”系列表情包。 秦绝回了他一个两个小人互相甩锅的动态图。 不要争了,大家都是爱的战士。 这通互相伤害之后,秦绝点开另外一个手机应用,通知祁霜和时晏他们到某个地方集合。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是录制团综的时间了。 杨柳娱乐在综艺策划这方面并不严格,除了第一期的魔术酒吧解谜以外,这群孩子玩的多半都是常见的小游戏,你画我猜或者接歌词什么的,画风轻松日常,秦绝看了看成品,还挺下饭。 这些天她固然忙着《娱乐实习生》这边,但该有的功课却没有落下,包括研究偶像团体的成功范例。 看着看着,也品出一些独到的地方。 不多时,秦绝跟“千色”和“不是灰”在人群稀少的路边会合。 只是几天不见,孩子们还挺想她的,免不了先挨个rua一通。 “老师,我们今天要做什么?”邢羽菲好奇道。 “参观。”秦绝道。 他们此时已经上了智能汽车,秦一科技同样打造了十至十五人乘坐的轻型客车,这一类型不对外发售,走的是公司订购的门路。 “是要去看演唱会吗?”杨继晗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车内结构收回来。 现场演唱会,柳华珺带他们看过几次,都是些比较知名的偶像团和乐队的live,气氛很是火热,令人向往。 “不是。”秦绝先回答问题,再问,“都有现场感受过同行的演出吧?” 几人都点头。 “什么感觉?” “场子很嗨,实力一般。” 楼岚精准概括。 “除此之外呢?”秦绝笑道。 “嗯……粉丝都很开心。”时晏想了想说。 “舞蹈很棒,视觉冲击力强。”祁霜思考了一会儿,“他们的表演完整度很高,和舞台以及灯光的配合都很厉害。” “偶像团的互动比较多。”梁毅轩说,“乐队就不会这样。” “很多时候,粉丝的呼声盖过了歌声。”于蓝微微摇头。 “连贯性。” 夏淞又是突然出声。 “对,基本不会冷场。”邢羽菲点头。 “昂,女团的话,衣服都挺可爱的。”姜卿娥挠了挠头,“她们换了好多衣服。” “那你们觉得,偶像在表演的时候心里会怎么想?”秦绝又问。 时晏犹豫了一下:“让粉丝露出笑容?” “啊哈哈,说不定在想跳舞好累……” “应该也会想着好好演出吧,毕竟是业务实力。” “或许有不少人想的是怎么耍帅?” “全场的流程安排,每首歌的歌词、舞蹈和走位。” “能看到那么多粉丝会很开心吧。” “嗯嗯,台下粉丝一起打call的时候肯定很有成就感。” “也有可能在考虑MC环节?” 秦绝听着他们的讨论,轻轻点头。 她教给他们的思维模式之一就是“不以对错论所有”,比如现在这个问题,答案多种多样,并没有一个标准的正解,哪种都是合理的。 闲聊之中,智能汽车抵达了目的地。 “嘶,这是……” 坐在门边的梁毅轩第一个下来,当即吸了口气。 “这是哪?嚯!”杨继晗跟着下来。 “啊!是沪城体育场。” 另一侧,“不是灰”四人也陆陆续续地下了车。 演唱会的场馆通常分为几百人的livehouse,三千到两万观众的中型场馆,以及体育场等大型场馆三种。 现在娱乐圈内很火的几个偶像团,在巡演时也多半用的是中型场馆,没想到老师直接带他们参观了个大的! 沪城体育场,可容纳的人数最多有八万人啊! 好有魄力! 燃起来了! 看着一群孩子兴奋的眼神,秦绝笑了笑,没有说话,领着他们走向入口。 沪城体育场除重大赛事以外并不开放,要预约参观也很难,是以秦绝用了别的办法。 “我看看啊,一共十个人?之前填过表没有?嗯,等着啊。” 工作人员在平板屏幕上核对了一下信息,从抽屉里拿出数量刚好的证件。 “喏,戴好吧。” 秦绝把证件分给他们。 “清洁车有三辆,水桶、拖把、扫帚和垃圾箱都在上面,就是这个。” 工作人员开了个侧门,带着秦绝一行人进入体育场,在后台刷了指纹锁才打开仓库门,一一介绍。 “旁边有操作说明。” “好的,谢谢。” 秦绝礼貌点头。 “哎?扫、扫地?”一回头,几个戴着“社会工作青年志愿者”证的孩子都呆愣愣的。 “我懂了,老师是想让我们亲手量一量场馆有多大对不对?” 时晏眼睛一亮。 “我还以为是让我们站在舞台上感受一下。”邢羽菲边说着,边把金色的长发扎了起来。 “都有。” 说话间,秦绝已经从仓库里拿出了常见的清洁工具。 “先清理台下,享受一下劳动的快乐。”她把胶质手套戴好,“看见那些台阶和门了吗?” “嗯!一共两层,用的是数字加字母的编号,很好找。” “那就是你们粉丝以后走进来的地方。”秦绝突然说。 “千色”和“不是灰”同时怔了一瞬间。 “去,自己走走,看看,好好打扫。” 秦绝把扫帚和拖把递给他们,温声道,“哪里的座位不好找,哪个角落视野差一些,内场和二层的观感有什么不一样,粉丝到底能看到多远……” “去吧,去看看粉丝眼里的世界。” …… 邢羽菲长长出了口气,瘫在祁霜身上。 “呼,歇一会儿。” 幸好他们已经经过了魔鬼体能训练,不然在这么大的场馆里打扫一上午,还真是吃不消。 “啊——” 不远处传来杨继晗的声音,跟“不是灰”几人一样疲惫。 一阵不重的摩擦声传来,楼岚和夏淞各开着一辆清洁车到了这边。 “本来还以为只要开车就好了,没想到座位和台阶的死角这么多。” 时晏抹了抹汗走过来,“工作人员平时好辛苦啊。” “啊……” 于蓝张了张嘴,转身看向层层排列的座位和一级级向上的台阶。 “怎么了?”时晏问。 “演唱会,会喷彩带的吧。”于蓝慢吞吞地说道,“还有粉丝们带的东西,灯牌、手幅,或许还有其他的垃圾……” 时晏懂了他的意思。 “事后打扫起来肯定很麻烦。” 他感同身受地露出个无奈的笑容,跟于蓝对视一眼。 看来,约束粉丝的素质也很重要啊。 第二百六十三章 “黑暗525” 沪城体育场的设计很出众,圆形外环加椭圆形内环,航拍之下像一朵波浪。 除了美观,还照顾到了观众的视线范围与观看质量,即使坐在二层最高、最里面,视野也比较开阔,不会被某些顶部设施阻碍视线。 时晏和祁霜手里都拿着秦绝分发的小记事本,里面零零散散写着队员们的实时感受。 他们打扫了一上午,中场休息去外面吃东西的时候,秦绝就有问过这些。 “开演唱会的时候应该得强调一下粉丝的举止。”时晏和于蓝提到了座位死角的垃圾还有某些椅子上的划痕。 “我觉得必须留出足够的时间给粉丝们入场。” 邢羽菲的关注点在另一方面,“沪城体育场太大了,要是粉丝去卫生间,或者走错了门,要从一个地方赶到另一个地方特别费时间,而且他们肯定很着急,万一发生踩踏事故怎么办?” “对哦,那我们还可以跟工作人员说明一下。”时晏想了想,“比如安排两个人等在各个门口,随时查看粉丝的门票,然后指路?” “嗯,也可以使用无人机。”梁毅轩点头。 人工智能指路带路的功能已经较为普及。 “演唱会要开两三个小时呢,粉丝们会饿吗?”姜卿娥歪了歪头。 “嗯……live中肯定要禁止吃东西的,喝水倒是可以。” “不如我们在演唱会结束的时候给粉丝们发点小零食吧!”祁霜打了个响指,“一般情况下,演唱会都是晚六点或八点开始,结束之后场内的餐厅有些都关了,还有很多人赶地铁、打车,估计没时间吃饭。” “好主意,这个得记下来。”杨继晗连连点头。 “还可以做联动食品宣传,带带货。”夏淞道。 其他几人:“……” 好有道理! “说到看票的事情,能不能想办法禁止黄牛票啊。”梁毅轩表情扭曲了一下,“很久之前跟我爸去看乐队的live,黄牛就在门口卖票,太嚣张了。” 蓝星在这些事上有着明文规定,也有相关的程序禁止一次性购入大量门票的行为,但国内某些票务机构会内部留票给黄牛,且多半都是观看位置绝佳的好座位,让普通观众恨得牙痒痒。 “能不能实名制?”于蓝问。 “难。”楼岚摇了摇头,“更何况,一些艺人还需要这种……” 她话没有说完,但其他几个人都能听懂潜台词。 现如今流量和数据在娱乐圈内逐渐形成主流,很多娱乐明星背后的公司都会用各种方法让自己艺人的数据好看点,换而言之,数字专辑和演唱会门票的销量都有很大水分。 “可以啊。”一心二用,既看剧本又听他们讨论的秦绝放下平板,轻轻笑了一声,“你们好好努力就行。” “诶?” “不仅要实名制购票,我们的演唱会,直接采用身份证加人脸识别。”秦绝弯了弯唇角,“确保人票无误,一对一。” 她视线在每个孩子的脸上扫了一圈:“只要你们够强,强到不需要任何水分,每一个粉丝都是货真价实的活粉。” 时晏放在桌上的手默默攥成了拳。 老师说得对,只要够强! “那要是粉丝太多了,抢不到票怎么办?”姜卿娥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噗。”祁霜拿纸巾擦了擦她嘴角的番茄酱,“现在想这个是不是有点太早啊。” “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能在沪城体育场开演唱会!”杨继晗兴奋道。 “希望,不,座位一定能坐满。”楼岚暗中咬了咬牙。 “抢不到票不用担心。”秦绝轻描淡写道,“把你们在用的APP改造一下不就好了。” 她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票还用抢的?这东西,难道不该看欧气?” “什……什么意思?” 坐在秦绝旁边的邢羽菲和夏淞突然有点背后发冷。 “哦,一个新制度。” 秦绝笑眯眯的,“‘门票抽选制’。” 抽选? “像抽奖一样?”于蓝愣了愣。 “能不能中票完全看脸?”杨继晗也愣住。 这真的不会被粉丝骂上热搜的吗?!(震声 “总比拼网速、拼手速和把钱都花在黄牛手里要好。”秦绝耸了耸肩,一脸的“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天是5月25日,后来又被“千色”和“不是灰”的粉丝们称为“黑暗525”。 在这一天,这位不知名的老师开创了抽票制度,被无数非酋粉丝背地里骂上了天,但又无计可施,只能嘤嘤嘤地盼望着自己人品爆棚更欧一点。 很糟心吗?是的,很糟心。 但是爽吗?艹,好爽啊! 不用花钱找代抽,也不用在黄牛那里买高价票,更不会被某些氪金大粉压一头,大家都是公平的,真的好爽啊!! 秦绝把大致的构思给他们讲了讲,果然每个小家伙的脸上都是一副打开新世界大门的神情。 “好了,继续回去打扫,这次多注意下通道和座位的位置结构。” 秦绝扬扬手,招呼孩子们回了体育馆内。 时间回到当下,有充足体力支撑的“不是灰”与“千色”几人一边打扫,一边思考着与演唱会有关的实际问题。 夏淞手里的速写已经画了满满两页。 “哪种舞台比较好?T型台还是圆形台?” “这里三条通路比较好吧。” “不,其实也可以在最边上设置两条延伸线,这样边缘的观众也能看到……” “有没有升降机?我刚才站在二层最后面看了,真的好远,连屏幕都很小,人在舞台上也就一根手指那么长。” “嗯嗯,得考虑到上面的观众呢。” “原来是这样啊,我才明白,舞台上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是为了给远处的观众看的吧。” “有道理,不然那么远,真的只能看个热闹。” …… 秦绝站在舞台与场下中间的那一块空地,拍了拍手。 几辆清洁车慢慢开了过来,在她面前停下。 “辛苦了。” 这一整天的打扫,就算有清洁车和部分清洁机器人的帮助,对这几个孩子来说也还是个大工程。 “喘口气,歇一会儿。”秦绝说道,“然后,跟我上舞台。” “不是灰”跟“千色”几个人顿时呼吸急促起来。 是舞台啊! 在这里呆了快一天,还没有亲自踩上舞台呢! 此时已是晚上七点多钟,以夜场演唱会的标准来看,正是中程热闹的时候。 “来吧。” 秦绝手里握着特殊的权限卡,带他们走进后台。 第二百六十四章 黑暗中的远近 “嘶……” “哇,好大啊!” “原来设备是单独分开的。” “休息室在这里吗,有点远……” 任他们在后台自由探索,秦绝一个人去了调控室。 不多时,“啪”的一声传来,内场和后台的灯光全部暗下。 “唔诶?!” 时晏差点一脚踩到于蓝,被他捞住了。 黑暗大约持续了三秒,灯光重新亮起,顶棚的三排灯柱缓缓向下移动,在舞台上打下九个圆形的光点。 几个人陆陆续续地带着震撼与兴奋,试探着走上了舞台,走到了追光灯下。 秦绝也来到他们身边,站在阴影处。 “之前叫你们放置的东西,都放好了?”她温声问。 “嗯!” 孩子们都点点头。 “好。” 秦绝拿出手机点了点,很快,内场和外层的几十个座位就亮了起来,是插在座椅旁的荧光棒,光芒是七彩的,但很微弱。 她看见九个小家伙怔愣住了。 “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燃,是不是?” 秦绝往前走了十几步,翻身跳下舞台,又走到内场第一排。 “千色”和“不是灰”站在台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都愣愣的。 “你们幻想中的粉丝灯海,各色灯牌,在舞台上能看到的就是这样。” 场地太空旷了,秦绝说话时都带着回音,“看我这里,内场前三排,兴许还能看清粉丝的脸,可离得远了,你们什么都看不到。” “为什么会有荧光棒,手幅和灯牌这些东西?因为,你们根本看不见粉丝。 “站在舞台上,你们只能听见他们的尖叫、欢呼,还有摇动的光芒。但是,你们不会知道,这一个小姑娘在脸上贴了可爱的logo贴纸,那一个女孩化了精致的妆,某某处的男孩带了自己的女友过来,某某处的上班族身旁站着一家人。” 秦绝仰头看着“不是灰”和“千色”。 “在你们的眼里,‘粉丝’是一个大群体,为你们每一个动作、每一句歌唱而激情打call,你们享受着这些喜爱和支持,却没办法好好地看到他们中的每个人。” 她指向身后那一片微光,和微光后的黑暗。 “今天想让你们知道的知识点是,舞台是孤独的。” 秦绝说着,起身继续向后走,走到了内场的中后排位置。 在这个地方,她已经得更大声地说话,才能传达到舞台上孩子们的耳朵里了。 “尽管台下呼喊着你们的名字,但是,有些时候你甚至根本不知道那些是不是活生生的人。” 秦绝说着,“你们唱着,跳着,帅气可爱,光鲜亮丽,可假如灯光就像现在这样只打在你们的身上时,你们的眼里,其实是黑的。” 舞台上的姜卿娥突然退后了一步,站在她两旁的楼岚和邢羽菲连忙看去。 “我……” 姜卿娥像小动物似的抱住了自己,脸色惨白,神情里有种难以言喻的茫然和恐慌。 “我觉得自己好小……” 真正站在这里,面对着那么空旷那么宽阔的场下,唯独能感受到的是人的渺小。 想想看啊,八万人的场馆。 八万人的眼睛注视着你的一举一动,他们的脸和身形都隐藏在黑暗里,他们狂热地高呼你的名字,追捧你的一切。 ……很可怕。 入眼一片漆黑的观众席,让人害怕。 所有人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个事实,立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夏淞脸色差极了,默默退了半步。 突然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攥住了他的手腕。 夏淞条件反射地就想甩开,堪堪忍住这个念头后再一抬眼,发现伸出手的人是于蓝。 但他抖得比自己还要厉害。 他们这群人脑补过各种各样厉害的场景,酷炫的灯光,炸裂的特效,嘹亮劲爆的歌舞,但真真切切脚踩着这片舞台时,却一个个呼吸发紧。 “庆幸吧!” 秦绝的声音突然响起,异常明亮。 “庆幸你们身边还有队友。” 黑暗之中,依然有人在你身旁,在你背后。 夏淞瞳孔一紧,顿了顿,他反手握住了于蓝。 紧接着有更多只手伸了过来,是时晏,是杨继晗,是梁毅轩。 他们五个相互牵扯着,像几米外的“不是灰”一样,在这个令人惶恐的舞台上站住了脚。 “粉丝也是观众,是检阅你们业务实力的人。”秦绝继续说着,“做优质偶像很难,你们将在各种无形的压力、压迫、注视下完成表演,你们要一直开朗乐观地笑着,把这份快乐和幸福传达给粉丝。” “你们没有堂堂正正抱怨的权利,你们不可以把委屈和难过展现出来,无论如何,都必须把演出放在第一位。 “是的,观众是无辜的,你们也是无辜的,但你们之间的交易就是这样,粉丝获得了精神上的情感需要,你们获得了一部分精神的支撑与动力,还有银行卡账目上的真金白银。” 秦绝的口吻骤然严厉。 “挣了钱,就不要喊苦!舞台可怕吗?演出累吗?这是享受鲜花与赞誉必然的代价!” 熟悉的教官语气,令所有人下意识地精神一震,脊背挺直。 “偶像这行不好做。”秦绝口气微敛,平静道,“做好心理准备。” 镇得住场子,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太难了。 祁霜深深吸了口气。 “明白!” 她声音传得很远,很快,其他八个嗓音各异的声音都跟着响起。 “接下来随机抽取座位。”秦绝微一点头,拿出手机。 “梁毅轩,二层,98F,过去吧。” “收到!” 被点到名字的梁毅轩手撑着舞台翻了下去,即使是小跑也跑了四五分钟,又在微光中盯着标识找了半天,才抵达指定的座位。 那里在二层中间偏右的位置,还在几十层台阶处,毫不夸张地说,几乎跟舞台相距了近百米。 还在台上的时晏等人都短暂地愣了一下。 梁毅轩明明站在那里,他个子那么高,那么显眼,却迅速地淹没在黑暗里了。 这甚至还不是最高、最远的座位。 “梁毅轩!” 时晏突然上前两步,用力喊道。 “这——里——” 没有麦克风,他们相互之间的喊声落在彼此的耳朵里,最后都只剩下很轻的尾音。 越空阔的场馆,越显出一个人有多不起眼。 “下一个,楼岚,内场,45A。” 秦绝继续说。 楼岚也利索地翻下了舞台,跑向那一处。 台上只能看见她娇小的身影,在黑暗中不甚清晰,只有模模糊糊的一团。 秦绝又操作了几下,场馆内的侧面屏幕亮起。 楼岚和梁毅轩同时愣了愣。 和视频里完全不一样…… 好小。 距离太远了,显示着大特写的屏幕也仅仅是长方形的一小块,甚至不如平时在手机和电脑里看得更清晰。 这就是……演唱会现场吗? 第二百六十五章 看清每一位粉丝的脸 很多粉丝在看演唱会的时候都有一个极为短暂的幻灭过程。 真正处在人群之中时,耳边可能听到的并不是爱豆美妙的歌喉,而是周围粉丝疯狂刺耳的尖叫声,眼里见到的也并不一定是爱豆跳舞的帅气模样,而是被各种手幅、灯牌或者某位高个子的后背挡住了视线。 但即便是有着种种落差和意外,粉丝们依旧重拾心情,投入到演唱会中,全心全意地为喜欢的偶像打call,表达自己的快乐和幸福。 偶像固然会因卖力的表演而疲惫,但粉丝,同样也会因为这些细节感到委屈。 只是,在名为“演唱会”的这场邂逅之中,他们都不会向对方提起罢了。 双向奔赴,也双向体贴。 在秦绝的点名下,“不是灰”和“千色”每个人都分别体会了一次台上台下的不同感受。 “要让每一个粉丝都开开心心地享受演唱会……比想象中的难好多啊。” 祁霜一向凌厉的眉眼有些无奈和无力。 切身站在这么大的场馆里,才意识到原来一场万人演出和魔术酒吧的小舞台是不同的。 粉丝们不能像在livehouse里面一样,站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跟着节奏欢呼摇摆,他们也不能唱嗨了就跳下台去,在笑声和尖叫中与每个人击掌。 “怎么会这样。” 于蓝低着头喃喃自语。 他从未想过原来他们与粉丝间的距离是这么遥远。 “只能远远地看着,太……太难过了。” 姜卿娥想起上次和爸爸妈妈打电话的时候,那时他们还说,一定会过来看自己的首场演唱会的。 “喜欢的、憧憬的爱豆,只是远处一个模糊的影子吗?” 邢羽菲抿起嘴唇。 是啊,国内的现状就是这样啊,可即便如此,粉丝们好像都没有什么怨言,只要能远远地看上一眼就够了。 他们真的是一群非常、非常容易感到满足和幸福的人。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明明不应该这样的。 作为偶像的“不是灰”和“千色”他们,被喜爱着、支持着,甚至未来的一大部分收入都来源于这些热情的粉丝,却要高高在上地享受着这一切。 这样对待一路陪伴着的粉丝们,真的好吗? 让他们那样卑微,成为资本眼里获取利益的群体,对每一点“施舍”和“恩惠”都感恩戴德,真的好吗? 我们凭什么? 我们又有什么资格? 时晏是所有人里脸色最难看的。 想要靠近。 想要奔向他们。 舞台上真的好孤独,不单单想要听见呼喊,还想看到每一个粉丝每一个歌迷的笑脸。 他们明明是不算陌生、偶然相聚的朋友,才不是所谓的神明与信徒。 偶像和粉丝,是平等的。 “老师。” 时晏猛地抬起头,视线直直盯在秦绝脸上。 “我想看清每一位粉丝的脸!” 他激动地、坚定地看着秦绝,恳切的神情里甚至有一丝哀求。 因为时晏相信,老师无所不能,他一定有办法。 “千色”的另外几人和“不是灰”都怔怔地看向时晏。 这家伙…… 完全说中了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但他们中的任何人却没有像时晏一样,以一种不顾一切的热忱将所想之事脱口而出。 秦绝定定地看着时晏。 “你确定?” 她紧接着看向了所有人。 “你们确定?” 回答秦绝的是一张张下定了决心的面庞。 年轻、稚嫩,却勇敢、坚决。 不同于末世中被残酷环境强逼出的心境成长,但放在当前这个浮躁吸金捞快钱的和平年代,却更难得,令人心神震荡。 “这件事。”秦绝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也没有尝试过。” 她坦诚地看着这群孩子们,目光澄净且温暖:“办法,我有,只是效果究竟是什么样,我也不知道。” 秦绝说着笑了笑,伸出手去。 “一起加油吧。” 没有任何口号,没有任何指令,安静之中,十只手紧紧叠在了一处。 这天是“黑暗525”。 也是预言之日。 它提前见证了龙国偶像时代崛起的未来。 …… 杨柳娱乐不远处的练习生宿舍中。 包括秦绝在内的十个人在客厅里围成一圈,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手机和速记本,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知识点。 “太……太难了。” 杨继晗两只眼睛仿佛蚊香似的直转圈,一头栽倒在于蓝身上。 之前在沪城体育场那么信誓旦旦地说要做最好最棒的偶像,没想到第一关就被难住了! 不,倒不如说,老师是个会唱歌跳舞的演员就算了,为什么连论文都会写啊! “原理而已,不用全都懂。” 秦绝放下手里厚厚一沓资料,上面正是她之前投给陈瀚的第二篇论文,主要论述了以舞台设计为例,科技力量运用在文娱环境中的有利之处。 里面涉及的知识繁杂高深,要不是她自己在末世里听程铮讲过,别说讲给这帮孩子听了,光是写也不见得能写得出来。 现在拿来做讲义也仅仅是让“不是灰”和“千色”几人有所了解,毕竟一旦实装在现实里,危险性还是有的,总不能让他们一时不慎把命搭上。 那就真是“用命在演出”了,不至于。 “好了,说点实际的。” 秦绝拍拍手,把平板上的内容切换到图片库。 这是森染帮忙在平行世界的资源中截取的各类图片,主要是偶像团体在演唱会上的一些配置。除此之外,蓝星本土的著名live设计也在里面,集百家之所长。 一看到这些内容,被理论知识折磨得晕头转向的孩子们顿时来精神了。 “哇,这个好酷!我们将来开演唱会的时候多做几辆花车吧!” 杨继晗比划着说,“跟图片里一样,可以在场馆移动的!” “高处呢?”邢羽菲问。 “升降台。或者热气球也可以。”梁毅轩握紧了拳。 “我想吊威亚!”姜卿娥眼睛亮亮的,语出惊人。 “我们不妨把整个空中都利用起来。” 祁霜勾了勾唇,“现在大多数的舞台都还在地面发展,要是能做出不一样的,肯定特别惊艳!” 七嘴八舌的热烈讨论中,夏淞手里的纸页被他攥得皱成一团。 “移动舞台。” 他突然出声,抬起头,看向同伴们的眼睛。 “升降、拆分、平移……” 夏淞一个词一个词说着,嘴唇颤抖,自己都觉得过于荒谬,却有一股谜一样的力量支撑着他继续说出口。 “我想设计一个超大型空中移动舞台。” 他说着,对上了秦绝含着鼓励和笑意的眼神,那颗紧张跳动的心脏顿时安定了下来,恢复了正常的频率。 小伙伴的视线纷纷聚焦在夏淞身上,一向存在感低的他不自觉成为了大家的中心。 这种感觉有点怪异,但是,并不讨厌。 夏淞露出一点很浅的笑容,幽深的眼眸里蕴着跃跃欲试的危险光芒。 “我要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舞台。” 他在自家竹马时晏惊疑不定的注视下轻声说道,“是舞台,是移动的堡垒。” “是我们的战场。” 第二百六十六章 “我们是有一点关系” “燃起来了!” “……但是夏淞,你好吓人。” “千色”和“不是灰”中二之余不忘吐槽。 夏淞浅浅咳嗽两声,他果然还是更习惯躲在幕后搞事情,这番话说完了自己都有点羞耻。 坐在他对面的于蓝莞尔。 夏淞看了他一眼,无端被这种充满了慈爱的眼神看得耳尖发烧。 这家伙,明明跟自己同岁好不好!你是被秦大魔王传染了吗? 暗暗腹诽两句,夏淞转向秦绝。 “老师,这个构想……有可能实现吗?” 说是构想,其实更像是异想天开。 “移动的战场啊。”秦绝都没料想到夏淞的脑回路,沉吟道,“对技术力的要求太高。” 唉,果然如此。 夏淞抿唇点了点头,他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至于特别失望,只是有点情理之中的失落。 “但是想法不错,很酷炫,而且很实用。” 秦绝笑了一下,说实话,听了夏淞描绘的场景,连她都跟着热血沸腾,“可以尝试。” “嘶。” “什么?!” 集体震惊中,秦绝幽幽感叹:“哎呀,又得吃软饭了。” 她“沧桑”得像一位为了养崽儿被迫放弃尊严的老父亲,露出个明明要表现出无奈但怎么看怎么开心的笑容: “有空跟秦一科技的负责人谈谈,争取达成项目合作。” “……” 老师,你看起来好高兴。 八个写满了震撼和迷惑的小脑袋里,只有祁霜一人怔愣两秒,突然瞳孔地震。 “吃软饭”,“秦一科技的负责人”,还有那次在酒吧二楼包厢里绵软的触感…… 祁霜大脑宕机,颤巍巍地揽住了邢羽菲,试图从香香软软的队友身上汲取一点能量。 “唔?祁祁?” 邢羽菲转过脸来。 “没……没事。” 祁霜疲惫地摇了摇头。 救命,我好像知道了什么大秘密。 “绝哥好强啊!”偏偏杨继晗这个缺心眼的一脸激动地问,“之前的训练方案也是,难道你和秦一科技的程总很熟?” 老师在说到“项目合作”的时候语气那么轻松,感觉好厉害! 其他人也十分兴奋,眼里的两个字写作“求知”读作“八卦”,等着秦绝的回答。 嗨呀,老师这么神秘,好期待能听到什么实锤啊! ……秦绝咳嗽一声,迷之微笑。 “是的,我们是有一点关系。” 祁霜心跳骤停。 “哇!!什么关系?!”姜卿娥两眼闪着小星星。 不要再问了啊! 娥子,你承受不来的! 祁霜满脸惊恐。 “很复杂。” 比如孩子都已经有了。 秦绝倒不是那种高调秀恩爱的人,说实话跟孩子们讲这些也蛮羞耻,这话说的很实在,她跟程铮的关系一时半会的确说不清。 刚才那句“吃软饭”,纯粹是在家里看卿卿们调侃多了,一时顺口。 “哦……”姜卿娥八卦不成,眼里的小星星蔫了。 楼岚伸手rua了rua她。 “祁祁?” 邢羽菲茫然地看了看差点呼吸停滞的祁霜。 秦绝的视线也移过来。 祁霜嗓子眼憋出一声似尖叫又似闷哼的古怪声音,脸上堆起异常乖巧的笑容。 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jpg 秦绝有点好笑地看了眼祁霜,她倒不觉得有什么,不过这孩子愿意替她保守秘密,怪可爱的。 “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同学?战友?”杨继晗还在叽叽咕咕。 “想点有用的。” 秦绝在杨继晗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对了,刚才夏淞提到的那个想法,我有个主意。” !! 小家伙们的眼睛又亮了,就连祁霜也迅速把这段不为人知的秘密扔在脑后。 “虽然一举实现空中移动舞台很困难,不过,要是循序渐进的话……” 秦绝低声说着,在速写本上简单画了一张结构设计图。 她听见孩子们的呼吸渐渐变得紧促。 哪怕是一向慢悠悠的于蓝,都不自觉睁大了眼睛。 “喏,就是这样。但是……” 秦绝简明扼要地讲完,对着九双充满了向往的脸笑了笑。 这个笑容不似之前那么平和,散发出一股熟悉的恶魔气息。 “你们有没有想过,做到这点,对身体素质的要求是什么级别?” 遭……糟了。 “千色”和“不是灰”脸上的憧憬齐齐凝固。 在秦绝的笑容里,每个人都仿佛看见了一个黑体加粗的汉字: 危。 …… 凌晨两点。 秦绝瘫进某一间魔术酒吧角落里的座椅,耳朵里挂着无线耳机。 “嗯?” 她微微偏头,像是在听人说着什么,轻轻笑了一声。 “造价这么高啊。” 秦绝笑道,“看来那群小家伙要负债出道了。” 耳机里传来低低的笑声,听着有些含糊。 “会不会说话。” 秦绝闭眼含笑,“什么夫妻黑店。” 她又不是在压榨童工。 小孩自愿成为优质偶像,跟她秦大魔王有什么关系.jpg 那边又讲了一两句,咬字黏黏糊糊的,像是犯困,又像撒娇。 “唔,没事。” 听对方说了几句话后,秦绝道:“你那边的主业要紧。他们第一个地上舞台都还有些日子呢,不急。” 又不是出道后立刻就要开演唱会了,时间充裕得很。 “嗯。” 静静听那端说了一会儿,秦绝的声音也渐渐变低,似在耳语。 “……要求真多。” 她咕哝了一句,随手把小木桌上的平板电脑摸进怀里,划动了两下。 空无一人,唯有头顶吊灯散发着昏暗橘光的酒吧角落中,秦绝低低的声音回荡着。 “‘你好。’……浑身是血的人很有礼貌地回答道。 “她转过身来,但什么也没有看到。 “‘我在这里,在实验用的床上。”那声音说。 “‘你是谁?’她问,‘你很漂亮。’ “实验床上的人说:‘我不知道,或许我是和你一样的东西。’ “‘那你就是一只狗了。’被血糊住的人说。 “‘好,那么我的同类,你可以带我走吗?’床上的那只小狗问。 “‘不可以。’她说,‘你还没有被驯养呢。’ “‘什么叫驯养呢?’小狗问。 “‘这是一件我很讨厌的事情,意思是建立联系。’血人说。 “‘建立联系?’ “‘对你来说,我是一条疯狗。对我来说,你是实验用的千千万万只狗中的一个。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但是,假如我驯养了你,我们就互相不可缺少了,成为彼此的唯一。你死了,我就会难过。正如我对于某个驯养我的人一样。我死了,他也会难过。’ “浑身是血的人说着,‘所以,我不能驯养你,也不能带你走。’ “‘但我不需要你为我难过。’小狗说,‘我也不会为你难过。’ “‘你确定?’那人说。 “‘我确定,所以带走我吧。’小狗朝她点了点头。 “于是人带走了小狗,血液从她身上滴落,滴在小狗的皮毛上。 “‘你不害怕吗?’人问。 “‘你没有害怕我。’小狗呲了呲牙,牙齿锋利极了,‘我为什么要害怕你?’ “‘好吧,我说了一句废话。’人说着,‘我们果然是同类,这真难得。’ “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了,身后留下了实验基地的废墟。” 均匀的呼吸声里,秦绝向后仰头,看向勾勒出星空的天花板。 星星和那夜一样闪烁着稀薄的微光。 “晚安。” 她轻声说。 第二百六十七章 新技能 次日,袁萧在飞讯群里更新了剧本。 他写剧本有个习惯,喜欢以每个角色的视角分别开展故事,就如同上一轮的《空碑》,罗含章并不知道秦绝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跟剧本同步更新的还有场次,不算意外的是,这部分由詹长清负责。 事实也证明了这位前律师的个人能力,秦绝看了两眼,前三天的场记本写得井井有条,不说有多专业,起码理解是没问题的。 赵婉轩和梁承磊的回复都很快。 这两个在圈子边缘摸爬滚打多年的演员,把握机会已经成了条件反射。 袁萧又在飞讯群聊里把秦绝、于青和詹长清艾特了一下,表示故事梗概已经定了,细节和台词还需要两天。 “好,摄影棚见。”秦绝回复。 昨晚把她家狗子哄睡着了以后,秦绝又在魔术酒吧里录了半小时的弹唱,打算留着当存货,免得因为工作顾不过来,想看到她新物料的卿卿们太无聊。 不过,今天晚上《娱乐实习生》就公开第一轮花絮了,电视上放的是精剪版,网络则解锁完整版,每组一小时,应该够她们看的。 在地铁上闭眼小睡了十五分钟,再睁眼时,秦绝又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不见疲态。 “诶?你好像是……” 有路人看见了她的脸,没太敢认,秦绝礼貌地点了点头,不知道怎么走的,就消失在地铁站的人群里。 到了熟悉的拍摄大楼,袁萧整个人蓬头垢面地趴在桌子上,好像刚刚搬砖回来。 “熬夜了?” 秦绝路过饮水机,顺手接了杯温水递给他,又把手里的一塑料袋面包酸奶等速食食品放在桌上。 袁萧“咕嘟咕嘟”忙着喝水,用眼神表示肯定。 没过多久,詹长清和梁承磊也推开了会议室的门,看起来比袁萧好一些,但也没好哪去。 “辛苦了。” 秦绝继续“分发物资”。 “导演的工作确实很麻烦。”穿着常服的詹长清舒了口气,“幸好我们是C类资源。” 梁承磊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差点呛到。 想当初他还以前辈自居,现在到了第四轮,秦绝的名字高高挂在榜首,就连他曾说过的资源利弊现象都持续应验,梁承磊老脸一红。 “人都到齐了吧?”袁萧扯了根皮筋儿把乱糟糟的头发全绑住,往嘴里塞了块面包,拿着自己那份剧本匆匆起身。 “赵婉轩堵车了,还在路上。”詹长清说道。 “问题不大,邬盎化妆很快。” 秦绝随口说了一句,翻开自己那份带着注释的剧本,跟袁萧商量起机位。 大概过了十分钟,赵婉轩焦急地赶来,不断重复着“不好意思”,拿过服装师递来的衣服走进了换衣间。 到了第四轮,节目组也终于全面升级了会议室,多了专门用来换衣服和化妆的地方。 “摄影棚检查完了。”又过一会儿,道具师乔远苏也走了进来。 他面相比祝溪老成,留着一点胡子,却不显得粗犷,加上三十出头的年纪,看着很稳重。 “好,走。” 秦绝刚好跟袁萧商讨完毕,一行人起身赶往摄影棚,把空间留给邬盎和赵婉轩。 选择了半现场半拍摄的模式,倒是减轻了一部分协调摄影棚的压力,只不过光是这点工作量也足够袁萧这些外行人头疼的了。 毕竟赛程过半,再像第一轮那样鸡飞狗跳的可不行,态度和质量都得端起来。 今天要拍的是赵婉轩和梁承磊的戏份,在袁萧的剧本里,他们二人是一对刚结婚不久的夫妻。 “矛盾”这一关键词,也体现在这两人之间。 走到摄影棚,秦绝学着贺栩的习惯先粗略观察了一遍,以她的半专业眼光来看,乔远苏的布景无可挑剔。 若是有货真价值的导演在这里,或许还能多提出几条意见,不过在场没有专业对口的,便干脆选择相信乔远苏的实力。 隔行如隔山,一个全方位的团队能够运行得好,也跟彼此间的信任和肯定离不开关系。 “很棒了!细节之处都有暗示。” 袁萧跟着秦绝走了一圈,不住点头。 这是一处较为常见的居室,客厅内摆放着一些造型典雅的装饰品,整体设计明亮大气,只是气氛不像平常人家里那么温馨,反而走了简约风格,瞧着有点冷淡。 茶几上堆放的卷宗和笔记,墙上挂的书法作品“正大光明”等等,都隐约透露出有关于主人家的信息。 赵婉轩饰演的正是一名律师。 她与曾经的法官梁承磊结了婚,两人都从事法律相关的职业,在外人眼里是门当户对,很有共同语言的一对眷侣。 实际也正如旁人所说,梁承磊与赵婉轩的婚后生活一直不错,两人都很理智,虽然都不怎么擅长表达感情,却在许多时候步调一致,很是契合。 “抱歉抱歉,我没耽误剧组时间吧?” 化好了妆的赵婉轩穿着一身西服西裙,踩着高跟鞋赶来。 “没有,慢点儿。” 片场外的秦绝正跟节目组提供的摄像助手商量,闻言提醒了一句。 各方人员就位,演员预演走位,对台词,拍摄正常开始。 …… 密码锁发出轻快的“滴滴”声,公寓房门自动打开。 秦绝拿着微微发皱的剧本,熟门熟路地穿过客厅。 “哥,快递放到桌子上了。” 在旁做题的张明说道。 秦绝没有出声,微一点头。 路过备用衣柜时,她顺手把旁边的等身镜捞了起来,一起带进了书房。 电脑登入家里的网站,一排排卿卿们的留言显示在屏幕上,秦绝面无表情的脸有些松动,微微露出一点笑意。 她打开直播,素颜出现在画面中,很快就被弹幕盖住大半。 【第一!!!】 【开心~又要和小狼一起看节目啦!】 【晚上好呀秦老师——】 秦绝对着镜头笑笑,挥了挥手。 【咦?朗狼怎么了呀】 【咋不说话QAQ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秦绝无声地笑了出来,摇摇头,表情灵动,伸出一根手指比在嘴唇上。 她把直播间的分类更改成“陪伴学习”,在画面顶端打出一行字: [在为新一轮的表演做准备,直播开着,露个脸,大家看节目,我看书,弹幕自由交流即可] 打完这行字,秦绝对着镜头挑了挑眉,伸手去拿桌上的快递。 【哦哦,原来是做准备,放心了放心了】 【明白啦!】 【一边开着节目看小职员花絮,一边开着直播看小狼,嘿嘿,双倍的快乐,美滋滋】 秦绝一条条弹幕看过去,眼里含笑,神情很是柔和。 【好奇!绝哥直播拆快递吗!让我康康!】 这条弹幕飘在画面上,秦绝笑了笑,把外皮和包装用的飞机盒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在镜头前展示了一下。 那是一本手语书。 第二百六十八章 催眠学习法 节目组没有偏心,时间一到,第一轮十二个小组的后台花絮在线上全部解锁。 不用秦绝特意说明,就有像小镜子许敬伊这样的理智卿卿提前在APP上招呼大家不要刷太多没意义的弹幕和评论。 比起某些演员蜂拥而至的粉丝,秦绝这边真的就像家里人看节目一样,在外安安静静的,在家里笑闹一片。 【好棒啊呜呜呜好有效率!我喜欢这种一起努力的感觉~】 【哈哈哈哈,我要短暂爬墙一下那个道具师小哥哥,他好认真】 【小职员好可爱呀,那个翘起来的头毛太萌了#捂脸】 【《加班的一日》实在太甜了,被治愈得不要不要的】 【我甚至写了同人(小声】 【题外话,认真看书做笔记的秦老师真好看,吸溜】 【前面那个,你最后两个字暴露了2333】 电脑前的秦绝一页页翻着手语书,把基本的使用规则用笔简略记下。 她对身体的操控力很强,即使是零基础,也不用边看书边对着镜子比划来加深记忆,还是弄懂核心内容更实际些。 这本手语书很厚,涵盖了初级到中级的内容,并配备了大量的例句。 秦绝没有半点不耐烦,视线始终聚焦在纸面上,光是这种全神贯注、不分心的状态就足够让卿卿们感叹了。 【花絮看到了一半,歇口气回来康康小狼】 【看书学习的绝绝好乖哦】 【这份定力真的慕了,我也想好好看书,但总是手机来一条消息就忍不住去刷了……】 【。。。别说了,太真实了吧】 【hhh我放着后台花絮的声音,跟秦老师对着学习,效率好高】 【哈哈哈哈我也是,但是花絮好可爱呀,抬头看着看着就忘了在学习了】 【哇!节目组官方V博发预告啦,卿卿们快去看】 秦绝轻轻呼了口气,伸手揉揉眉心,顺手把书签夹在中间靠后的部分,上半身向后靠在椅子背上。 她闭上眼睛,意识沉进影视空间。 在这个虚幻的空间里,秦绝有足够的时间练习包括演技在内的一切技能,以她现在的精神力,每天都能额外多出六个小时做别的事。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就是俗称的“别人在睡觉,我在努力”。 从直播间看去,秦绝只是闭眼假寐了二十分钟左右,实际上,她已经在影视空间里把刚才看过的手语内容复习了一遍。 从头学一种语言非常难,如果是体系完全不同的语种,还得搭配着相应的语言环境,才能在听说读写四个方面都得到切实的进步。 但手语不同。 它是基于汉语而来的手势动作,将常见的肢体语言系统化、规范化,最终形成了聋人、聋哑人等群体特有的交流语。 多数时候,手语遵循汉语本身的语法规则,部分句子需要调整语序,以符合手语打法的习惯。 此外,手语表达的意思都比较基本,会省略大量的虚词,像时态、语气这些附加的语意,还得配合着“说话”人的神情和动作幅度来理解。 对一个普通人而言,在短时间内学会一套较为完整的手语难度还是相当大的。 秦绝睁开眼睛。 她拥有的各项技能,特别是学习方面的技能,都有着自己的体系和方法。 在语言和动作这两方面,秦绝最常用的办法有两个:一、直觉;二、催眠。 直觉又可理解为本能,就像少年赤那一样,没有系统地学习过如何出拳踢腿,却能够在不断的战斗实践中形成近乎于本能的条件反射。 至于催眠,操作起来就要相对简单一些,通过反复的心理暗示达成目的。 这个办法还是秦绝当初上学时老师教给大家的。 那时,江秋月把她送到了师资力量优越的私立院校,教英语的那位教师自己就是很有名的研究者,为人热情慷慨,虽然小学生不见得能听得懂,她还是把自我催眠的法子讲给他们听。 “同学们,你们要试着假装成一个婴儿,婴儿能听明白大人在讲什么吗?听不明白对不对?那就是了。”英语老师笑眯眯地说,“学习语言啊,最重要的是理解词汇代表的抽象概念,你们懂得越多,就越能明白英语的某个单词,是不可能和汉语的某个单词完全对应的。” “先把你们大脑里的母语概念清空,把自己当成刚刚降生不久的婴儿,去猜测、揣摩一句话的意思,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地记住常见的单词和句子。这样,你们就像外国人一样,天生就会说英语啦。” 这番话听在念小学的孩子耳朵里还是太深奥了,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用,起码对秦绝来说,这位老师的学习理念启发了她。 更何况,江秋月也常说“天生就XXX”这种话,不论从哪个方面,给秦绝的印象都非常深刻。 现在,她要继续使用这个办法了。 秦绝从座位上起身,离开了书房,没过一会儿拎着一个小小的医药箱回来,从里面摸出一卷医用纱布。 她重新坐下,面向等身镜,看着镜中的自己,缓缓把纱布打开,一圈一圈缠在了咽喉部位。 这是一个标志,一个暗示。 我是秦绝。 她边缠着纱布,边在心里不断重复。 我天生就不会说话。 随着脖颈上的纱布不断变厚,秦绝的眼睛也渐渐从笃定变成迷茫,又重回笃定。 在这过程里,她已经完成了一个自我催眠的循环。 轻轻的“咔嚓”声响起,秦绝剪短了多出的纱布,在侧面熟练地打出个漂亮的结。 这个结就是她的开关。 秦绝放下剪刀,腰背仍然挺得笔直,脸上露出礼貌的笑容。 从直播间的视角看去,这就是一个表情有点呆板,却很乖的小孩。 她闭着嘴巴,眼睛眨了眨,慢慢伸出手去。 右手握成拳头,然后伸出食指,指向了镜子里的自己。 “你……” 接着,收回食指,伸出大拇指,手势像点赞一样。 “好……” 等身镜里,漂亮的小少年微笑着,仿佛一个刚刚才学会怎么说话的、很小很小的孩子,慢悠悠地,有点犹豫地,发出一个又一个简单的词。 “我……” 食指指向自己。 “叫……” 右手五指微微弯曲,虎口贴在嘴旁。 “琴……” 两只手并排,指尖拨动,像弹琴一样。 “我们……” 食指点了点胸口,掌心向下,在胸前平行转了一圈。 “是……” 食指中指相搭,轻轻点动一下。 “朋友……” 左手和右手同时伸出拇指,互相碰了几下。 就像两个小人,身体紧紧挨在了一起。 第二百六十九章 你教,我学 刷了好几遍后台花絮才心满意足地切回直播间页面的很多卿卿,惊讶地发现弹幕炸出了一片又一片,十条里九条都在说“加油”和“会好起来的”。 【诶诶诶?发生什么啦?#懵】 【我也想问】 【为什么他能这么好啊,我真的傻掉了……】 【我像第一次听到《僕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那样坐在电脑跟前爆哭】 【啊啊啊加油啊!!我也在跟着一起学!!】 不明所以的卿卿在话题区翻了翻,才看见事情始末,立刻眼泪就忍不住了。 原来,在秦绝练习手语的这段时间里,有一位卿卿在直播间发了长长的一串弹幕。 她正是一个聋哑人。 因为某些先天性的疾病,她自幼听力受损,又在听力的影响下渐渐丧失了清晰说话的能力,成为了聋哑人。 她今年十六岁,还在聋哑学校上学,每个月领着当地政府和秦一科技等企业提供的财政与医疗补贴。 根据国家近几年发布的政策,全校综合成绩前一百的聋哑学生还能额外申请秦一科技的辅助产品,去年就有几位后天性聋哑人在助听器等医用器材的帮助下,可以开口说话了。 她现在的成绩是班级第十,学校第一百零几,正在不断努力,争取在下一次综合考试里挺进前一百。 认识秦绝,只是一次意外。 在全网都在转发倪省街头那首歌的时候,这位卿卿尽管听不到歌声,却从画面里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了那种撕裂般的挣扎与痛苦。 后来再去看歌词,便立刻喜欢上了这个演员。 而一旦开始了解秦绝,就一次次地被他所吸引,现在已经牢牢地躺在了坑底。 “谢谢你带给我的力量”,那位卿卿在最后如是说道。 秦绝看到这些话的时候,微微一愣。 过了几秒,她无声地弯起眼睛,在好看的笑容里伸出拇指,弯曲了两下。 “谢谢”。 这是手语中的谢谢。 再然后,在泪目的其他卿卿的注视下,秦绝笨拙地用手语问道:“你可以教我吗?” 在那位聋哑卿回复之后,她便点开了视频通话。 经纪人森染适时出现,告诉各位家里人,能看到那位卿卿的只有秦绝本人,她的隐私是不会暴露在直播中的。 于是,大家就看着秦绝浅浅笑着,不甚熟练地比划着各种动作。 从一开始的生疏,到逐渐流利。 等到那群反复刷完花絮的卿卿回来,秦绝已经能比较自如地和对面的聋哑卿卿聊天了。 有稍微懂一点手语的家里人在弹幕里给大家实时翻译。 两人的对话都比较简单,比如“我很喜欢你的歌”、“加油,学吉他很有趣”之类的,即使是简短的句子,秦绝和那位卿卿依旧聊得很开心。 【救命,我泪点真的很低】 【我……我也是……】 直播间里的两个人一个教,一个学,就这样过了快两小时。 没有BGM,也没有说话声,画面静悄悄的,只有秦绝偶然的懵懂歪头,和认真照着比划手势的模样。 【我小时候班上有个同学也是,他不算残疾人吧,只是有点口吃而已,我俩关系还不错,但我却从来没有耐心地听他说完完整的一句话……】 【摸摸前面的卿卿(,,′?ω?)ノ“(′っω?`。)】 【唉,有点愧疚,小狼真好啊】 【想去做志愿了,有本地的卿卿想一起吗?坐标XXX】 【我我我】 【带我一个】 【好感动,我之前就去聋哑学校做过志愿教师,看到秦老师练习手语的样子仿佛看到了那时候的我,真好啊……】 许多卿卿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份复杂的心情,只能重复着“真好”。 又过了一会儿,对面的聋哑卿卿笑眯眯地挥了挥手,比了个“晚安”,下线了。 她是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小姑娘,脸颊有点肉肉的,像个软软乎乎的小包子。 秦绝学手语时有做错的地方,她就笑着轻轻摆一摆手,然后放慢动作再演示一遍。 此时已是深夜,不少作息规律的卿卿都在直播间说了“拜拜”,经常修仙的卿卿们倒是一个比一个精神,在弹幕里版聊。 秦绝十指交叉活动了几下关节,找了个人气很高也很有用的手操视频,跟着做了一遍,连带着安利了一众卿卿。 【我就想看看到底跟着小狼我能学到多少技能】 【+1,对生活充满了期待2333】 【秦绝,技能传染第一名.jpg】 【什么叫全能爱豆啊(战术后仰】 【人家明明是演员,才不是爱豆hhhh】 【我不管,是我爱的统一都叫爱豆(狗头叼玫瑰】 【你很拽哦.jpg】 正聊着,直播间飘过两条新弹幕。 秦绝表情一滞,甚至嘴角都细微地抽搐了下。 这位名叫“绝对不是黑芝麻馅汤圆”的“卿卿”的第一句话是: 【哥,你好敬业!】 第二句话是: 【我对不起你!】 秦绝强忍住对着镜头竖中指的不雅举动,摸出手机,打开飞讯,点开跟袁萧的私聊。 【一个演员:滚一边改剧本去】 【编剧袁萧:哎!】 还有脸注册家里的APP呢,这家伙。 秦绝嫌弃地看了一眼聊天界面,袁萧就是仗着第三轮还没播出,还在这里肆无忌惮地发弹幕。 要是他身份暴露了,到时说不定会被愤怒的卿卿们在话题区悬首示众,挂上个三天三夜…… 【???发生了啥】 【哈哈哈哈哈哈小狼好嫌弃哦】 【难道是看见了什么弹幕吗】 【咦?是哪条哇,十一同学好像没有来呀】 【hhhh十一同学,说起来我刚刚还去看了他们组的花絮,也好棒!】 【我还补了邬盎小姐姐那组的花絮!@是邬盎不是汪,姐姐进来挨夸!!】 【这么一看朗狼在节目组里有两个熟人哦www真好】 不,现在已经是三个了。 秦绝面无表情。 【探头】 【秦老师加油——】 又是同一个ID发来的两条弹幕。 秦绝面无……秦绝眼角抽搐。 起名叫“方块里的蚊子”可还行? 方有蚊,方友文,这谐音梗太土了吧! 秦绝实在没忍住,对着镜头翻了个白眼。 不要男卿卿! 第二百七十章 拍摄进行时 要说秦绝为什么能辨别出这些现实里认识的熟人,还得从邬盎和刘哲注册家里的APP开始说起。 像他俩这样的人多了,森染就贴心地添加了个仅秦绝本人可见的功能,即在ID旁附上一个小小的标记,以做提醒。 毕竟“秦绝的家”APP是实名制,要获取这些信息对森染来说非常简单,且没有公开暴露他们的个人信息,只是给秦绝透露了一点提示,倒也不算违背用户协议。 除了他们以外,和秦绝在机场见过的卿卿们的ID旁也有相应的标识,免得她们哪天改了昵称,秦绝对不上号。 时间已晚,秦绝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 她对睡眠的需求不高,长年累月的习惯能让她在短时间内迅速进入深度睡眠,补充能量,即便在熟睡的过程中,也能保持警惕,外界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立刻睁开眼睛。 到了后来,强大的身体素质和精神力已经足够支撑秦绝的生理机能,睡眠也就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她还是没有解开脖子上的纱布,从镜头前离开了一会儿,再出现时已经换上了一套运动服,手里还拿着毛巾和运动饮料。 学习稍微有点累了,那就去健身好了。 四架无人机漂浮在秦绝身边,一路跟着她到了公寓自带的健身房。 秦绝平时也基本都在这个点过来,不然万一遇到了其他人,两不相干还好说,非有认出了她过来搭话的,也怪麻烦,干脆能避则避。 【噫!这是深夜福利吗!】 【这大半夜的你直播健身是我没想到的……】 秦绝还是不说话,似乎打定主意要认真体验残疾人的生活,就这么无声锻炼了一小时,整个直播间弥漫着一股身残志坚的励志气息。 【我悟了,我马上把那张落了灰的健身卡用起来#安详】 【前面那位卿卿,我觉得你得首先把作息调回来hhh】 【虽然路人经常吐槽“你知道他有多努力吗”这句话,但是……小狼是真的很努力……(吐血】 【自从粉上了秦老师,每天都被打击着】 【真实】 【他为什么这么有精力,我每天起个床都半死不拉活的……】 【虽然秦老师不出声,但是健身器材的声音好规律,我听困了】 【我已经习惯性地开着直播间酝酿睡意了,真的很有用】 【各位姐妹们!支棱起来啊!这么厉害的秦老师都在努力!你又在咸鱼什么呢!(狗头】 【好!很有精神!(狗头叼玫瑰】 不少修仙卿卿在深夜激情整活,秦绝由此获得新绰号:秦坚强。 这个梗还是她起床时看见的,顺手在话题区的那个帖子里回了个“你绝无语.jpg”,引来一片卿卿们的“哈哈哈哈哈”。 洗漱完毕,准时出门。 挂着两个黑眼圈的袁萧在会议室里看见秦绝差点给跪了,这人,他不睡觉的吗?! 不睡觉就算了,凭什么大家都在熬夜,只有你皮肤还那么好!发量还那么多! “你头发好像没昨天厚了。” 秦绝一进门一张口,就精准打出了暴击。 “……”袁萧一口老血梗在嗓子眼。 别说了,再说要哭了。 “开玩笑的,你皮筋扎得太紧,显得发际线高。”秦绝笑了笑,走过去坐下。 “嗐,这不是头悬梁么。”袁萧摸摸自己脑袋后面的小揪揪,咂嘴感慨,“有时候情感上充沛不起来,就得拿外物刺激一下。” “一听就是老抖M了。”秦绝吐槽道,两人齐齐笑出声。 “不闹了,剧本的这个部分,我觉得……” 很快,秦绝和袁萧进入谈论正事的状态,边讨论边在剧本上写写画画。 “其实我昨晚想了想,就,哎呀,不太好说。”袁萧的脸皱成一团,“就这里,现场演出的这个部分,如果能再来一场哭戏的话……” “会审美疲劳的吧。”秦绝笑了一声,“不过你觉得有必要的话,我没问题。” “怎么讲呢。”袁萧还在挠头,“我脑补的这个哭戏吧,它没那么突出,但还是得有,就是那种特殊的……啊啊啊我在说啥。” 他以头撞桌。 倒不是袁萧的文字功底不够,只是编剧和导演的视角及用词完全是两码事,有些画面明明就在脑子里,却怎么也描述不出来。 秦绝摸着下巴沉吟。 “没事,时间还够,再想想。” “嗯。” 袁萧点头。 剧本里其实已有一场定好的哭戏,安排给了于青,这还是小姑娘主动要求的,想找一些突破。 如果最后只是让秦绝和于青这对兄妹对着哭,那就太没意思了。 正说着,敲门声传来,赵婉轩这次起大早出了门,总算没有迟到。 她拢了拢耳畔的碎发,朝着两人笑了笑。 “演员来了,开工。” 袁萧笑道。 没在会议室里的乔远苏等人早就去忙工作了,拍摄相关的布置还是越早越好,迟则生变。 他们这组之前除了导演孟新宁以外,还签约走了一个化妆师,好在有节目组的助手,没让邬盎太手忙脚乱。 秦绝的妆面化得有点久,在人像方面邬盎毕竟不如古文松,等她从换衣间里出来时,其他人已经在摄影棚了。 “抱歉,晚了。” 秦绝抵达时,身边还跟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邬盎。 “没事没事,正好赵老师的单人部分刚拍完。” 这点统筹规划的能力袁萧还是有的,也幸好他们是小剧组,临时的细微调动不会产生太大的麻烦。 “嗯。” 秦绝应了一声,迅速收敛了表情,刻意化得沧桑的脸上呈现出一副平静中带着些许喜悦的神色。 这个神情配着他身上的囚服,显得异常怪异,还有一丝疯狂。 今天要拍摄的是女律师赵婉轩与犯人“琴”的会面。 巧的是,“琴”也是一位旁人眼里的变态杀人犯。 …… “收工!” 袁萧松了口气,赵婉轩虽然急急忙忙地赶场子,表演倒是没落下,台词方面明显用了心,不说演得有多么好,过得去还是没问题的。 他们连个导演都没有,要求实在不能太高。 “今天没有我的场次了是吗?”赵婉轩确认了一下,立刻双手合十鞠了两躬,匆匆走了。 秦绝从角色中脱离,动了动脖子,走过来和袁萧一起看回放。 “这个地方补一个特写更好。”她说。 “是啊,但档期……”袁萧道。 “嗯。”秦绝拍了拍他,“拍戏是这样的。” 即使是拍摄短剧片段,演员如赵婉轩还要各种赶场,那些大制作、大阵容的剧组就更不用说。 很多时候,不是导演不想补救,而是主演的演员同时接了许多通告和戏约,这场拍完立马去下一场,连再补几条都不肯,强行“一条过”。 受制于制片商和艺人公司的导演说不动那些“大咖”演员,看着槽点满满又不充足的素材,也只能用配音、剪辑等后期方式拼命挽救。 种种因素之下,剧也成了烂剧,上映后仅能凭借演员的流量营销博些名气。 这样的模式,反倒让这些态度一般的演员有底气耀武扬威,路人的不屑和粉丝的不满则由导演等主创班底照单全收,两头受罪。 类似的事情反复循环,便造成了龙国文娱市场上流水线低质量作品不断泛滥,群众精神层面的营养不够,于是审美下沉,进一步扼杀了高质量作品生存的空间。 想要打破这个闭环,只能尽可能地做到最好。 好在第四轮的作品里,赵婉轩只是个引子,戏份不重。 袁萧叹了口气:“秦老师,拜托了。” “分内之事。” 秦绝颔首。 第二百七十一章 第二轮反响(一) 短剧拍摄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两周时间着实充裕许多,莫名给人一种从忙碌生活中暂得喘息的幸福错觉。 卿卿们也见证了秦绝的手语从入门到资深,这种进步速度令不少人自惭形秽,APP里又掀起一波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热潮。 顺便一提,只开播了第一轮的《娱乐实习生》也因为一些偶然因素小范围地出了圈。 只不过,这个出圈的方式就比较…… “我已经不想再吃瓜了。”拍摄间隙,反坐着的邬盎抱着椅子背一脸疲惫,“搞得节目好像成了圈内案例似的,每个人都来分析一通。” “还没完?”秦绝眼睛还盯在剧本上。 “是啊。” 邬盎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简单来说,就是第一轮的后台花絮过于实诚,某些演员当众撕X争戏份的片段被E站影视区的up主拿去用做素材,做了一期《娱乐实习生》的杂谈视频,引来一群路人关注,也由此导致了最常见的粉黑大战。 “我家姐姐明明就是受了委屈”、“节目组恶剪好吧?我看两位演员都很无辜啊”、“切说白了不还是导演有毛病”、“不不不我看编剧才是脑子有坑”…… 熟悉的骂战中,有关于演员的黑历史和其他花边新闻又爆了出来,之前的退赛风波热度再起,纷纷扬扬好不热闹。 就连秦绝、刘哲这些普通演戏的也受了牵连,被某些不知是蠢还是别有用心的演员粉丝说成“节目组太子”,理由还相当充分,比如“你看这个特写,凭什么给他们拍得那么好看,我家哥哥姐姐就拍得那么丑?”,黑幕实锤! 邬盎转述这句的时候,秦绝还在片场复习手语,倒是过来串门的聂星梁闻言直接回了一句: “想开点,你家哥哥姐姐本来长得就丑。” 自己不上镜就不要边吹360度无死角绝美神颜,边骂导演和摄像拍得不好啦!羞不羞! 不过,综艺知名度扩大倒也吸引了一批新的观众,有些粉丝量没那么庞大的中小up主和娱乐博主要么趁热度水了一期视频,要么真心做了安利。 “我觉得吧大家可以去蹲几个好演员,万一以后火了呢,你就是老粉了。”某个影视区up主笑道,“就算对演戏和幕后制作没兴趣,也可以去吃一吃瓜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一来二去,《娱乐实习生》这个节目的收视率和播放量也上升了不少。 观众是有眼睛的,他们能看到导演、编剧这些制作班底的诚意,也能分辨出演员的态度和用心。 这一点直接体现在了《娱乐实习生》第一轮各个作品的视频数据上,不论是刘哲主演的《双重人格》,还是秦绝《加班的一日》、邵清龙执导的《未来恋人》和方友文执导的《隐形爱人》,播放量和评论都很高。 尤其是《双重人格》,不少完全不了解节目本身的网友都在V博等社交平台纷纷转发,夸赞刘哲演得好。 像这样的短篇作品,是可以拿来参加龙国一些艺术评奖的,节目组也特地发了公告,说是会在这一季综艺收官后做个整理,在征得主创人员的意见过后替他们集中投稿。 这一举动,更能让人感受到节目组的真诚。 虽说《娱乐实习生》本身仍被舆论争端、饭圈大战包围着,但它的质量、初衷和态度却收获了一大批圈外观众的好感。 新晋影帝岑易好像总算找到一个探头的机会,转发了节目组的官方V博,给各位实习生们打call。 娱乐圈内的风向就是如此,尽管有的艺人心中不屑或完全不了解始末,但看见有地位高的人牵头,这个热度该蹭还是要蹭的,遂纷纷表现出一副温厚前辈的架势为实习生加油。 这般风潮之下,《娱乐实习生》的放送终于到了第三周,也就是第二轮的作品展示。 播放当天,秦绝所在的第二组还留在会议室,刚刚结束了一轮排练。 邬盎干笑着拿卸妆棉和毛巾等在秦绝旁边。 同样完成了拍摄任务,过来串门的刘哲和方友文才刚踏进一只脚,就被满脸是血的秦绝吓了个半死。 “你们到底要演啥,这可太吓人了。”方友文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 被道具血浆糊了一脸的秦绝默默擦血。 距离第四轮录制还有五天,该拍的都拍完了,正在后期制作,他们这些要现场演出的,就想着不如来个彩排。 结果没想到,由于时机把握得不对,邬盎手里拿来化特效妆的仿真血浆直接洒秦绝头上了,那场面,惨不忍睹。 “古有‘冰桶挑战’,你这是‘血桶挑战’啊……”刘哲喃喃。 “不要再公开处刑我了呜呜呜。” 罪魁祸首邬盎苦兮兮地给秦绝卸妆。 秦绝伸出一只血糊刺啦的手,rua了一把邬盎以示惩罚。 她始终没有说话,身旁不远处的于青也是。 方友文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们俩,又看了看袁萧。 “不要妄想过来打探敌情啊。”袁萧警惕。 “一般人也想不到你的脑回路。”方友文吐槽。 又过了一会儿,曲楠也从门边探出个头。 “不好意思打扰了——啊!!” 秦绝的吓人名单上也再次多了一个。 “太惨了,曲导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搞了。” 录音师杨冬刚好在第二轮和第四轮都跟秦绝一组,笑着把一脑袋冷汗的曲楠拉进来,很不厚道地给现在的组内小伙伴分享当初曲楠被吓的经历。 “哪有那么夸张。”刘哲笑道,“你当时没在场,不要添油加醋。” “是不是夸张等下周花絮放出来就知道了。”杨冬也跟着乐。 好脾气的曲楠就任由他俩迫害。 “呦?都在啊。” 出门买东西的道具师乔远苏回来了,看着一屋子的人,有些惊讶。 《娱乐实习生》这些日子外界舆论风风雨雨的,即便是同一个小组,组员和组员间的感情也谈不上有多好,公事公办不闹矛盾已是万幸,没想到这次加入的第二组氛围却很和谐,热热闹闹的。 “帅哥让一让~” 背后传来声音,服装师潘悦悦、化妆师古文松和道具师纪璋也来了。 除了已退赛的董凡和两位美术师,第二轮《父与子》小组的人竟是全员到齐,集体串门。 “当过年呢你们。” 擦干了血迹的秦绝终于出声。 大家都笑起来。 乔远苏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心中微动。 他貌似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能心无芥蒂地聚在一处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第二轮反响(二) 一个人的气场是很玄妙的东西,这点乔远苏深有体会。 他早年曾在国外留学,毕业后进了当地的娱乐公司,只是人在异国处处不便,时间久了不免想家,积攒了几年的工作经历回国后,刚巧看到《娱乐实习生》这档综艺,就报名了海选。 乔远苏自诩为见过大场面的人,加上年纪也不小了,性子稳,也不计较,充分发挥了职场老油条的特征,从不开口揽活,全等领导指示。 这也是他之前没有特别突出的原因,直到第三轮遇到了实力不错的孟新宁,才开始崭露头角。 阅历广,为人低调,让乔远苏能稳居团队之中,坐看各种矛盾争端。 说得通俗一些,一直在吃瓜,但从未被波及。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次分配到的第二组,整体的氛围却很不一样。 同样经验丰富年龄较大的古文松留意到乔远苏的神情,笑了笑。 “有他在的地方是这样的。” 古文松说道。 他? 是啊…… 乔远苏把视线从秦绝身上收回,无形中有些感慨。 第二轮《父与子》小组和他们第四轮小组有什么共同点?唯有核心人物都是秦绝而已。 但正是这样一个不是导演不是编剧的人物,却成为了所有人的中心。 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做,甚至现在也没有处在会议室的正中C位,被团团拥簇,但就是这么神奇,有他在的地方,气氛就完全不一样了。 加入第二组以来,乔远苏亲眼见证了秦绝的方方面面。 知识上,他似乎什么都懂,分镜、走位、调灯,充当着组内的临时导演。 演技上,他为了一个不到二十分钟的角色,几天内就学会了完整的手语,还有余力指导于青和詹长清。 态度上,他进退有度,就事论事,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却在这样的理性冷静之下又能关怀到每个人的状态和情绪,有着沉默的温柔。 这样一个人,很难不让人佩服,也很难不让人喜欢。 “哎。” 一个飞来的面包打断乔远苏的思绪。 不远处坐着的秦绝还停在扔面包的姿势,笑道:“怎么了,买这么多东西,反倒自己不吃?” 乔远苏愣了愣,旋即笑了。 “可不是么,忘了。” 他边笑着边撕开包装袋,发现正是他喜欢的那款口味,奶油夹心的欧式软面包。 这人…… 乔远苏低头笑了笑,没再说话,和屋子里的其他人一同等待着节目的播出。 与此同时,“秦绝的家”APP。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又有新鲜的小秦可以吸了,好耶!】 【哈哈哈哈哈说起来十一同学跟小狼分到同一组的那个片段真的好好笑】 【“你也在这组?什么?你也在?”.jpg】 【笑死,对不住了狼嫂,我稍微站一站邪教】 【前面的你很勇哦2333】 秦绝看着弹幕,哭笑不得:“你们就没点别的事了吗?一天到晚搞CP。” 【因为搞CP真的很快乐!(狗头】 【就是就是,嗑CP就是坠快乐的!#滑稽】 “是是是。”秦绝嫌弃道,“这边建议您搞官方CP呢,没有塌房的风险。” 【搞官配你又不发狗粮呜呜呜,我要闹了!】 “……” 哦,那确实。 秦绝说不过卿卿们,甘拜下风。 旁边也在直播间的邬盎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多秀一下嘛。”她怂恿道。 “我们两个的事情,有什么好往外说的。”秦绝无奈。 说的就好像不秀恩爱她跟程铮就有恋情危机了似的,至于吗? 在一起本就是专属于两个人的事情,根本不需要通过外在的种种来证明,既满足虚荣,又求个心安。 若是单纯喜欢分享幸福也就罢了,可现在的许多人,自己到底爱不爱对方,不知道,向旁人嘚瑟得倒是起劲儿。 爱是爱给别人看的? 要是非得通过其他人的惊羡才能显示出自己感情美满幸福,这么没有信任和安全感,那不如分手算了。 到底是在跟谁过日子,是跟那个独一无二的人,还是跟流量、关注度、优越感和虚荣心,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秦绝微微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什么什么,我好想听到了别人的声音!】 【一人血书秦老师开画面啊——】 【是不是节目组的小伙伴!啊啊啊好奇!想看!】 【+1~语音直播不过瘾嘛】 “节目组还要拍花絮呢。”秦绝无情拒绝,“尊重安排,不抢生意。” 【哈哈哈哈哈竟是如此】 【小狼:我尊重正版起来连我自己都禁.jpg】 直播间里说说笑笑,很快,会议室内的壁挂电视准点开播起了《娱乐实习生》第二轮。 线上的实时放送也比之前热闹多了,不少弹幕都在猜测“家庭”、“教育”和“喜剧”这三个关键词能演出怎样的作品。 画面里林宇钦才刚上台,潘悦悦魔性的笑声就已经开始正常营业。 没过十秒,屋子里所有人都开始笑。 【救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哪个小姐姐的笑声啊】 【哈哈哈哈鹅鹅鹅鹅鹅↑】 【我还在看林老师讲开场白,实在忍不住了,笑得床都在抖】 【室友问我怎么了hhhh】 秦绝也没用超乎常人的定力憋笑,她还算好的,旁边邬盎已经笑趴下了。 “还没到我们呢,悦悦你笑太早了吧。”秦绝笑着吐槽。 “但是,哈,真的,哈呼,一想起来就好笑。” 潘悦悦讲话的间隙里还在努力呼吸。 “这笑声也太传染了。”没见过这阵仗的方友文和袁萧齐齐落败,笑得满脸通红。 等到董凡上去抽表演顺序,被林宇钦采访时一脸窘迫的画面出现,第二轮小组的那群人笑得更狠了。 救命,好爽啊! 虽然当时紧急排练差点累趴下,但直接跳过了董凡这个烦人精,真的超爽! 屋子里的大家都是当场看过董凡闹退赛的,他那个反应实在是不打自招,完全不了解事情始末的人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这时再回头看,他这反应就显得更好笑了。 “哎?怎么了?” 于青起先还遵循着秦绝教给她的自我暗示,乖乖闭着嘴巴不出声,后来看秦绝开口讲话了,才有学有样地“解除封印”。 “没事。”秦绝淡定道,“成年人的社会就是这么残酷,落后的小孩没人陪着一起玩。” OAO? 于青愣了一下,又看看电视里狼狈下台的董凡,反应过来,长长的“哦”了一声。 学到了! 成年人的世界是很残酷的! 小姑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第二百七十三章 第二轮反响(三) 电视上,林宇钦完成了开头的互动,节目后期又插入了一点各个小组的后台花絮,排在表演顺序首位的《父与子》这组终于登台。 【诶?小狼在哪?】 【秦老师演的儿子吗#懵】 【哈哈哈哈哈哈哈前面的卿卿是想笑死我,绝哥演的是爸爸啊!】 【???】 光是开场的亮相,APP里卿卿们的弹幕就把秦绝逗笑了。 “我从你床底下……找到参考书了!” 表演继续着,会议室里的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秦绝和刘哲的这个小短剧,真是无论看多少遍都好好笑! 制作班底本身尚且如此,就更不用提卿卿们和其他观众了。 家里简直成了欢脱的海洋,各个品种的笑声层出不穷,加上身边潘悦悦余音绕梁的魔性笑声,整整五分钟,大家笑得就没停下,差点背过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救命啊。”詹长清捂着肚子趴下了,上半身还一颤一颤的。 邬盎乐得无法呼吸,好半天才缓过来,拿手机的手都在抖。 她在《娱乐实习生》的网播视频里边笑边发弹幕。 【再来亿遍!】 同样的弹幕还有不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天啊】 【为什么不能动进度条!我想再看一遍!】 【这也太搞笑了】 【谢谢,人已经笑死了hhhh】 【演员怎么做到不笑场的,太厉害了吧!】 “好家伙,我也想知道。” 好不容易止住笑的方友文听邬盎念着弹幕,接话道。 “没有没有,排练的时候一直在疯狂笑场。” 刘哲脸都笑酸了,摆摆手,“十九才是真的强。” “秦老师怎么忍住不笑的。” 于青笑得直抹眼泪,像个好奇宝宝似的转头去问。 “我也忍得很辛苦啊。” 秦绝一脸淡定,丝毫看不出前不久也笑得很开心的样子,在一屋子的人里显得格外突出。 Σ(⊙▽⊙“? 你仿佛在逗我。 哪里忍得很辛苦了! 成功收获了小姑娘怀疑人生的表情包,秦绝笑着给于青抚了抚刘海。 “我怎么感觉这父爱都要溢出来了。”袁萧默默吐槽。 按理来说,年轻帅哥和可爱女孩的互动怎么看都应该有点粉红泡泡的吧,为什么到了秦绝跟于青这里有一股天伦之乐的味道啊! “习惯就好。” 曲楠和刘哲异口同声。 袁萧:??? 已经彻底达成了“秦绝是爹”的共识了吗!你们好怪! 【不行了,都演完了我还是笑瘫不起】 【搓搓前面卿卿2333】 【太生草了】 秦绝看着手机上满屏幕的【哈哈哈哈哈哈】和【草】,异常从容: “感谢各位爱卿的喜爱与支持,你们弹幕上的每一棵草都为国家防沙固林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草】 【草啊!】 好不容易停下来的卿卿们又笑趴下了。 你这个秦小狼怎么回事,越来越会整活了! 秦绝忍着笑意,把页面切到节目那边,看看普通观众的反响。 【用最嚣张的语气说出最尊敬的话,xswl】 【我爸妈也在旁边,都笑得不行】 【哈哈哈哈哈哈笑到咳嗽】 【门禁之前回来给你看哈哈哈哈哈哈哈】 【反向教育最为致命】 【这个反讽太好玩了,又沙雕又有深度】 【不是第一我倒立洗头!!】 好家伙,不至于不至于。 秦绝笑着在心里回复了一句。 “太强了,原先还有一些粉丝控评的,都被各种哈哈哈的弹幕给盖过去了。” 此时电视上已经播放到了点评环节,会议室里的人总算能歇口气,揉揉笑疼的肚子。 很快,董凡那一出闹剧也被节目组如实放送出来。 【。。。无语了】 【刚还笑得那么开心,现在搞这么一出,嗨呀,晦气】 【这个编剧好烦啊】 【有一说一,摸鱼混混分不好吗?】 【太傻了】 【哈哈哈哈哈刘哲:他非要当我爸爸】 【秦绝和刘哲很熟诶,朋友吗?】 【回前面,是哒】 【服了,这个叫董凡的太能闹了】 【林老师的反应好快,笑死,直接一波送走】 【到时候不是有后台花絮吗?看看就知道到底谁有问题了】 【这人是不是之前还闹过一波啊】 【不晓得,也不在乎】 【上轮《街角书屋》是他的吧?写得巨无聊】 【呃,好像不是这个名字。。。】 【又没实力又能作,就行吧】 【别管他了,评委点评得很好啊,多听听实际的】 【我已经在坐等节目组放视频单品了,刚才的逗比小短剧过于好笑】 “哎呀,排在你们后面真不走运。” 下一个表演的第六组,刚好是詹长清在的小组,他笑着调侃道。 “质量挺好的,只是大家笑累了而已。”乔远苏安慰了一句,“线上反响还不错。” “感谢评委老师。”詹长清感慨地点了点头。 他做律师的时候见识过许多颠倒黑白的事,但《娱乐实习生》的四位评委却十分公正,肯定了他们卖力表演的态度,打分非常客观。 再下一组里面有张牧,他吃了长相的亏,演技又不足以撑住无厘头喜剧的情节设置,加上其他演员的表现也很一般,呈现出的效果不尽人意。 梁承磊拍了拍张牧的肩膀,后者笑了笑,没有说话。 张牧就像一个成熟版的卢秋,性格不太活泼,但相貌却跟卢秋截然相反,简单来说,看上去就不像个好人。 他身材微胖,中等身高,眉眼、两眼之间的间距都很窄,因此显得有些阴鸷猥琐,甫一照面,就觉得这人贼眉鼠眼的。 如此不契合当代大众审美的外貌,自然也很少有出头的机会,在娱乐圈演戏演了这么多年,几个算得上配角的角色都是丑角,脸谱化严重,记忆点不深。 在袁萧思考剧本,询问大家有什么看法的时候,张牧也一如既往地做好了心理准备,等着领导分配给自己一个不痛不痒的小角色。 “展示个人特色和完成一部好作品并不冲突。” 那时候,却是坐在旁边的秦绝先开了口,“比赛到了现在,招聘环节都出现了,自然得把握机会。” 她看了一眼面容猥琐,神情有点局促的张牧,沉吟几秒道: “张牧老师,你想试试转型吗?” 第二百七十四章 争端 电视上还在继续播放着节目,不过,看完了前两个作品后,曲楠和刘哲他们就起身告辞,分别回到了自己的小组。 不是每个组都像秦绝所在的第二组一样还有现场演出的环节,这几天来,其他人多半都忙着拍摄,在各个摄影棚之间辗转,会议室反而比较冷清。 “客人”走了以后,袁萧看了一眼时间,问:“继续排练吗?” “嗯。” 秦绝点点头,跟家里人们打了声招呼,一旁离遥控器最近的邬盎也直接调小了节目的音量,当成一点无关紧要的背景音。 现场表演的这一部分都是文戏,难度主要在于台词和表情。对秦绝、于青、詹长清和张牧来说,手语也是要努力的一环。 袁萧这样的编剧比较适合蒋舒明或于颖那一类导演,他能把每个参演人员的特色放大,构建偏向于本色出演或量身定做的剧本,同时还能尽量兼顾逻辑合理性,让整个故事并不突兀降智。 但神奇之处就在于,袁萧在这么多的大前提下,仍然能写出一个报社的故事…… 这大概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天赋了吧。 他们准备的作品里除了作为引子的赵婉轩外,还有前法官梁承磊、律师詹长清、孤儿院的院长张牧,以及被张牧收养的秦绝和于青。 就剧情核心,以及戏份重要程度来讲,秦绝无疑是唯一的主角。 但其他人比如梁承磊等,也不会因此失去展示的空间。 现场戏份不多的,拍摄的任务就重一些,非常平衡。 邬盎的优势也终于体现了出来,她给秦绝化的特效妆配合上乔远苏的道具,几乎不用任何后期制作就能达到想要的效果。 主要演员在会议室排练的这段时间,袁萧就跟着摄像四处跑场,折腾了好几天,才把群演的part搞定。 秦绝给张牧的建议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化学反应,小组的其他成员看完成片,憋了半天才道: “牧哥这是下一个罗含章啊。” 不愧是爱的战士!这是怎样的毁人不倦精神! 张牧倒觉得没什么,反派又如何呢,能被人记住,留下一些印象就好了。 “来赌个五十支付点。”服装师吐槽道,“看看这次谁被骂得最狠。” “詹老师必有提名。”杨冬笑道。 詹长清慨叹一声:“职业之耻啊!” 风水轮流转,他以前痛恨的那些同行,反倒成了表演时能借鉴到的素材。 “我还是第一次昧着良心做辩护。”詹长清抚了抚胸口。 “你演得越气人,被触动到的观众就越多。”路过的秦绝随口说道。 “确实。” 詹长清点头。 就像《囚笼》为什么大爆,除了精彩的剧情以外,还因为被毒品毁掉的王梓倩和林玲出现在巨大荧屏上的那几幕分外触目惊心。 在这个娱乐至上的年代,观众的阈值无形中被拉得极高,也就变得冷漠,要想真切触动到他们,还得是极为深刻的内容才行。 不仅詹长清在努力,秦绝也在钻研“琴”这个角色。 《娱乐实习生》节目组给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作品从无到有本就不易,哪怕剧本也会随着小细节不断调整,仓促之下,连围读的余裕都没有。 一个角色是什么样,全靠袁萧的解读和演员的个人理解。 是演出人物深度,还是靠着几个人设标签浮于表面,就见仁见智了。 伴随着综艺第二轮的播出,部分实习生们的心态再次受到影响,波动很大。 秦绝与刘哲演绎的《父与子》视频单品激情出圈,E站播放量突破三百万,很多路人观众压根就不知道这两人谁是谁,但依旧看得非常开心,并分享给家人朋友一起欢乐。 结果没想到,这部作品反倒成了一股清流,跟其他同期单品的画风截然不同。 先是因为几个女演员当场哭闹,观众线上吃瓜,紧接着又爆出粉丝大字报聚众抗议事件,大意是“你们节目组的大众评委是不是有问题?为什么只禁止我家粉丝入场?”。 节目组随后在官方V博上发布公告,贴上了大众评委即现场观众的筛选规则,表示“为考虑受众广度,某某年龄段的观众最多不超过X人”,某位小有名气的演员的粉丝嘲讽了一句“自己抢不到位子就别哭了”,再次引发了饭圈混战。 更离谱的是,还有不少粉丝在V博各种呐喊:您是《娱乐实习生》下一轮录制的大众评委吗?麻烦私聊,有重谢! 他们试图以收买大众评委的方式给自家哥哥姐姐刷分,但自己又缺乏辨别能力,被某些趁乱谋利的人假冒大众评委,轻轻松松骗走了不少钱。 这件事爆出来后,饭圈粉头非但没有出面阻止,引导舆论,反而给小粉丝分享“如何判断大众评委的真实身份”,让他们学着查成分查证件,继续花钱。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这都是。” 路人都看傻了。 但凡了解过《娱乐实习生》这个节目的,难道不知道四位评委老师们打的分才是重点吗?大众评委充其量只是个添头罢了。 而且,演员的个人分数跟大众评委关系也不大,最多只有人气加成,根本无法造成实质性的影响。 但粉丝全然不听,他们只知道自家爱豆的排名降了,要打榜,要应援,要数据更好看。 还有更多职业粉丝来蹚浑水,带起一波“节目组有意挑起粉丝斗争养蛊,带坏青少年”的节奏。 已经被淘汰的那位女导演更是被骂得相当惨,被扒出来的四五个社交平台集体沦陷,都是失智粉丝的谩骂评论。 就连分数还不错的《帝王家》和《父子互换》也没能躲过这波流弹,起因是邵清龙的《四口之家》分数低了,部分粉丝不满,在V博大肆宣扬黑幕,直冲更方便挑刺的《帝王家》。 古代剧怎么这么不严谨啊,哪有皇帝和皇后是这样啊,还跳广场舞,好尴尬啊,我抠出三室一厅了啊…… 这不巧了,《帝王家》的导演孟新宁刚被凰歌泛娱签走,公司趁着这波热度搞起一波宣传,什么“新人导演励志故事”、“新作品着手制作”等等,放出来的信息模棱两可,却诱骗着好多给孟新宁打抱不平的无辜路人掏腰包参与众筹。 闹了许久,仿佛《娱乐实习生》的放映只是节目的一部分,而另一部分,则由场外的众生百态来补完。 第二百七十五章 《娱乐实习生》(4-7) 在这般风风雨雨中,节目第四轮的录制也按部就班地开始了。 《娱乐实习生》的节目组不顾外界粉丝的争端吵闹,在筛选和邀请大众评委上依旧严格。 还有传闻说十岁到二十岁、二十岁到三十岁这两个区间的名额抢得最凶,从现场观众席那恨不得当场干一架的气氛来看,恐怕还真属实。 顺便一提,在观众进场的过程中还爆发出一点小插曲,大概是工作人员禁止粉丝携带应援物入场,让她们放在暂存柜里,但几家粉丝们都摆出了敌不动我不动的架势,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要不是后面路人观众不耐烦地说了句“这谁家的粉啊,真没素质”,她们怕不是还要对峙很久。 场外小小地闹了这么一出,观众席终于陆陆续续坐满了人,场控如常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节目录制按时开始。 龙国知名主持人林宇钦面色不改,带着得体的笑容登台,依照惯例介绍了四位评委出场。 和以往不同,曾欣慧琴等人落座后,林宇钦又短暂卖了个关子,直接请出了各个娱乐公司、工作室的代表和一些颇有名气的导演。 这次,甲方竟全程在现场观看。 这一手刚刚好好掐住了众人的死穴,实习生们浅浅吸了口冷气不提,就是台下的粉丝也瞬间变乖了很多。 不能给自家哥哥姐姐掉面子! 粉丝行为偶像买单! 甲方爸爸快看过来啊!我们超听话的! “……这是在展示什么,韭菜的自我修养么。” 秦绝听见她身旁的詹长清喃喃自语了一句。 “嗐,粉丝的心理谁能知道呢。”服装师道。 “入场了。” 袁萧回头招呼了一声,第二组的成员们随着大部队依次路过台上,走侧边通道回到了实习生席位。 在他们这群人走过去时,台下那几十个粉丝硬是喊出了千军万马的架势,各种尖叫声和应援口号混在一起,搞得一些演员回应也不是,不回应也不是,气氛很是尴尬。 “吵死了……” 离她们很近的观众表情扭曲地掏了掏耳朵,但也只敢小声抱怨一句。 这也是不少真·路人对粉圈的真实想法,能躲就躲。 毕竟谁也没有那么多的闲心跟这群不理智的粉丝吵来吵去,大家都很忙的。 “经过了两周时间的准备,不知道这一轮我们的实习生们又能带来怎样的作品呢。” 念完了投资商广告词的林宇钦笑道,“首先是各位都很熟悉的环节了,没错,就是抽取表演顺序,请各位组长上台。” 袁萧扭头看了一眼大家:“几号比较好?” “说得好像你能精准抽到似的。”录音师杨冬笑他。 “不要董凡行为。” 邬盎一脸认真。 这次可不比《父与子》那样的喜剧,转场之间还要换衣服和化妆的,排第一更容易手忙脚乱,徒增压力。 “呼,那我去了!” 袁萧神情坚毅,仿佛下一秒就要背上炸药包独闯敌营。 “得了吧,快去快去。”众人纷纷嫌弃。 现场的镜头依次晃过各个小组的组长,过了前三轮,一些常驻观众对这些幕后人员也熟悉了很多。 本就长相显眼的邵清龙自不必提,就连方友文、曲楠和袁萧这些,都有台下观众颇为热情地喊了几句他们的名字。 看来让粉丝入场也是有好处的,无形中带起了其他观众参与的热情。 当然,这里面不乏有一些诸如“袁萧收刀片吧!”“这次你看着办啊!”等等的不友好声音。 林宇钦现场接梗,逗着袁萧:“袁组长的压力有没有很大?” “不管大不大,都已经拍出来了。”袁萧在台上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期待大家的反馈。” “哦?看来我们第二组很有信心啊。” 林宇钦笑着把这话接过去,旋即把话题带回正轨,“那就揭晓一下小组的表演顺序吧!” 现场大屏幕实时地切成了六个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是组长手中分组球的特写。 “首先展示作品的是第六组,接着是第三组、第五组……”林宇钦汇报结果的同时,两侧的屏幕上也呈现出相应的排序信息。 “下半场则是第四组、第二组和第一组。请实习生们做好准备哦。” 不远处的第六组座位里,曲楠紧张地搓了搓手。 要来了! “怎么样?我手气还行吧?压轴呢!” 回到小组的袁萧如释重负。 他们第二组排在倒数第二的位置,中间还有中场休息,压力骤减。 “大轴不是更好?” 梁承磊笑道。 排到最后的第一组有刘哲、摄像师张越和道具师祝溪,整体实力不低。 按前几轮的发展看,未尝没有被后来居上的可能性。 “专注我们自己就行了。” 秦绝笑了笑,“这个节目,登顶和竞争都不是必要的。” 赵婉轩和张牧都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说得极端一些,作品第一又能怎么样呢?他们这些演员更关注的,还是能不能被合适的甲方注意到。 这几分钟里,后台也完成了放映准备。 林宇钦简短的报幕过后,由曲楠执导,舒媚、卢秋、苏酥、李直等演员主演的第六组作品《家人》,缓缓呈现在荧屏之上。 《家人》是一部现实向的作品。 舒媚饰演的角色卢梅是个很优秀,却十分内向的女孩,“开口交流”这件在别人看来非常容易的事情,对她来说却难如登天。 一直以来,社交障碍的卢梅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哥哥身边,就连两人出去吃牛肉面时餐巾纸不够了,卢梅也会先小声地告诉哥哥卢秋,卢秋再叫服务生过来。 这种情况持续到了高考结束,卢梅升入大学以后,比她大了三岁的哥哥卢秋也有了女朋友,那个女孩叫做苏酥,性情开朗活泼,也很黏人。 然而,卢秋觉得约会时带妹妹一起有些别扭,但卢梅的情况又不能放着不管,因此总是婉拒苏酥的邀请。时间久了,两人就产生了矛盾。 苏酥并不任性,甚至很热情,她并不介意男友带着妹妹一起,但卢秋因为种种因素,依然过不去这个坎,事情便僵在了这里。 这个作品既没有新奇的设定,也没有狗血跳脱的情节,却异常朴实。 观众能从“卢梅”的身上看到许多影子,比如重病的双亲,有缺陷的孩子,甚至情感上无法割舍的宠物…… 在现实里,相爱的两个人要在一起,面临的阻碍太多了,若是单纯的经济原因还好,但恰好就是这些与亲情、感情有关的牵绊,才让人左右为难。 视频继续播放,画面之中,苏酥回到了家,她和卢秋卢梅一样,自幼失去双亲,但情况要比那对相依为命的兄妹好些,还有一个舅舅把她养到大。 苏酥把自己的恋爱苦恼说给李直饰演的舅舅听,李直想出了一个主意,就是他也伪装成病患,被外甥女照顾。 类似的经历才能共情。苏酥接受了舅舅的提议,对男友卢秋“坦白”。 “其实,我也有家人要照顾,要不然,以后的约会,你就带着小梅来我家吧。” 苏酥放在背后的手紧张地搅弄着,脸上依然露出甜甜的笑容,“我们一起照看彼此的家人,好不好?” 第二百七十六章 《娱乐实习生》(4-8) 卢秋起先还在犹豫,但终归被苏酥的真诚打动,带着妹妹来到女朋友的家里做客。 接下来就是大段大段的日常,有社交障碍的卢梅(舒媚)和内心自卑的卢秋,被苏酥和李直帮助着,逐渐打开心扉,有了明显的改变。 之前毫不相干的两个家庭,渐渐成了一个幸福的四口之家。 就在观众被这种温馨快乐的生活打动,又担心起苏酥的“欺骗”如何收场的时候,情节出现了转折。 原来,苏酥的舅舅李直,是真的患上了很严重的疾病。 就如他对苏酥说过的那样,这个病很不好治,也浪费钱,只能吃药维持着,等待最后的死期。 但苏酥并不知情,只以为舅舅是在演戏,他自己说这些“药”都是对身体有益无害的营养品,只是装进了看上去很像回事儿的药盒里而已,苏酥从未起疑。 观众的心立刻揪了起来,之前看过的日常片段也成了玻璃渣。 那时,苏酥还笑着夸舅舅好厉害,居然能拜托朋友弄到这么逼真的病情报告和药盒,李直也洋洋得意地笑着,宠爱地揉了揉外甥女的脑袋。 故事的末尾,卢梅消除了社交障碍,卢秋和苏酥订了婚,半年后举行婚礼。 两人婚礼的前一晚,李直把卢秋叫来,告诉了他事情的真相,并拜托这个小伙子替自己好好照顾苏酥。 之后,李直带着笑容出席了卢秋与苏酥的结婚典礼,看着依旧有些羞涩,却不再害怕人群的卢梅站在台上,大大方方地发表致辞。 画面越是幸福,观众流的眼泪就越多。 最后,再无遗憾的李直去世了,曾被帮助过的卢秋和卢梅反过来陪伴着苏酥从伤痛中走出。 生活仍在继续。 《家人》到此完结。 缺陷、矛盾、悲中带喜,一个不落。 观众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一部很合适的作品。”岳扬如此评价。 《家人》的优秀之处在于它的接地气,没有华丽的剧情嵌套,也不费脑,观众能够轻松看懂整个故事,并为之感动。 虽然也有瑕疵,但总体完成度很高,故事逻辑合理,有哭有笑,人物丰满鲜明,代入感强,是常见的合家欢作品。 曲楠所在的第六组开门红,拿到了很高的分数。 卢秋和李直也因此获得了来自甲方的offer,前者很幸运地拿到了电视剧的邀约,后者则收获了一个电影的配角。 苏酥已有公司,而另一位女演员舒媚则正式签约。 “未免也太认真了吧……”袁萧嘀咕。 前不久凑在一起看节目的时候,还觉得曲楠是个温和的老实人,没想到闷声不响搞了这么好的作品! “真不错,有发挥空间了。”秦绝却很是欣慰。 像曲楠这样的人,他不缺才华,但很容易因为气场不足和脾气过于温软错失机会,没办法把才能好好地展现出来。 曾几何时在第一轮里就是如此,五个导演,曲楠沦为打杂的助手,要不是淘汰制在下一轮才启用,曲楠恐怕就会像那位倒霉的谷郡一样,带着遗憾离开。 “是《父与子》的影响吧?”邬盎问。 秦绝点了点头。 有了她和刘哲这部出圈的作品,曲楠也会被人高看一眼。 不需要应付这些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后,他就能更好地把心力用在导演作品上了。 第六组其实有五个演员,里面饰演李直的朋友,也就是医生的那个人在上轮就通过了面试,看来与赵婉轩一样,主动做出了取舍。 曲楠给他安排的戏份不多,倒也合适。 四位评委老师点评过后,第三组的作品也登场了。 “嘿,我倒要看看——” 第三组是方友文在的组,袁萧彻底来劲了,腰背都直起来。 那家伙神神秘秘的,不知道要搞什么花样! 大屏幕渐渐暗了下来,最先出现的不是画面,而是两个不同的人声: “你错了。”女人说。 “是你错了。”男人说。 一个潦草的字伴着特效,如水滴般落下,缓缓成形——《错》。 悬念给足,荧屏彻底亮起。 啪! 一份文件砸到了女人脸上,她来不及避开,俏丽的脸因疼痛皱在一起。 “我们这里不需要小孩!” 上司用力点着桌子,怒道,“带着你幼稚的提案滚出去!” 女人想要反驳,但最终只是张了张嘴,捡起地上散落的纸张,掸掸灰尘,抱在怀里离开了。 剧情在观众的一头雾水中持续推进。 与演员同名,叫做陈丹青的这个女人是一位年轻的慈善家,她身家优渥,性情善良,虽然能力出色,却在某些方面非常天真,且异常固执。 她不是一个完美的、被人喜爱的角色,在接下来的几段情节里,冗长的台词和激昂的情绪都隐约让观众变得厌烦。 “什么假大空啊,真恶心。” “说的话太冠冕堂皇了,总站在道德制高点,给她厉害的。” 台下有人窃窃私语。 不过,陈丹青虽然在这些方面惹人厌恶,却的确实实在在地做了很多好事。 人们一边憎恶她那套圣人理论,却又不得不因为她身上的既得利益而装出一副受教的模样。 “反正哄着她不就得了。”他们这么说。 但陈丹青只是善良固执而已,人却不傻,即便为人诟病,也很少吃亏。 直到她遇见了丁鸣谦。 丁鸣谦是个中介,说得不好听点,就是“猎头”。 他收集情报、人才,并“贩卖”他们,在各行各业都享有极高的声誉,平常出入的都是大佬扎堆的地方,金钱、美色、地位、容貌,他样样不缺。 陈丹青通过某些渠道,得知了丁鸣谦的存在。 这个人实力强大,人脉又广,陈丹青于是想当然地就找上了他,期望能与丁鸣谦达成合作。 两人的会面非常有趣。 丁鸣谦很热情地接待了这位慈善家,根据她的提案做出了相应的修改。 陈丹青却看着修改后的方案大皱眉头。 “你怎么能这么做?” 她感受到一阵荒谬,“我要帮助的是贫困山区的孩子们!” “是啊,难道这样不会帮助到他们吗?” 丁鸣谦还是端着那副令人讨厌的帅气笑脸: “陈女士,你看,我们只需要拍摄几张照片,在网络公开他们的惨状,就会有成千上万像你一样的好心人来捐钱捐物,甚至还可能把这群可怜的孩子接到城市生活。” “可你这样会戕害孩子们的心灵!!” 陈丹青怒不可遏。 “是吗?” 丁鸣谦却“哈”地笑了。 “陈女士。”他一手撑腮,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我觉得,孩子们可不这么想。” 第二百七十七章 《娱乐实习生》(4-9) 从陈丹青与丁鸣谦的对话里,观众能够轻而易举地看出两人性格和处事方式的不同。 陈丹青始终考虑的是道德,为此可以不吝花费,但绝不能容忍在做善事的过程中有任何瑕疵和见不得光的地方。 而丁鸣谦则是完完全全的以最终目标为中心,他巧妙地利用各种法律规则的空子,徘徊于底线之上,谁都能看出他手段不正当,却抓不出丝毫把柄。 陈丹青与丁鸣谦的谈话单方面不欢而散。 她气冲冲地走了,不肯妥协,而丁鸣谦也因为她的顽固感到可笑。 接着,剧情切换到了丁鸣谦的视角,他那套特有的“唯结果论”逻辑异常洗脑,甚至不少观众都被说服。 作品中的理念冲突也向外延伸到了观众这边,一些人觉得丁鸣谦没什么毛病,现在的社会就是这样,做一个纯粹的好人这么难,为什么不试着投机取巧看看?更何况,耍小聪明耍到了丁鸣谦这份上,光是看着就很高大上,还挺酷的不是吗? 但与此同时,也有其他人更多地站在了被帮助人的视角,觉得陈丹青这种赤诚善良的人非常难得。 这两个在各自领域中非常极端的代表人物,在种种机缘巧合下衍生出了更多的矛盾和冲突。 丁鸣谦接手了一份工作,巧妙地把失业的工人和急需人手的建筑工程匹配到一起,两全其美,但随之而来的是严重的祸患。 原来,那个建筑工程选址有误,且会在施工过程中释放出某些有害气体,危及工人的健康。 丁鸣谦知道这点,但他同样知道,这群失业的工人家里还有老人和孩子要供养,他们自己都不在乎现在受到的隐性危害,只愿意尽快地拿到钱;而建筑工程那边也仅仅是一个富二代总管想以此证明自己的设计才能,建造出来的玩意儿没过两个月就拆了,影响很小。 在他精密的计算下,这件事本该一石二鸟,完美解决,却不想地下管道的位置比给出的要近很多,提前被工人挖了出来。 紧张的补救中,建筑也受到了影响,有坍塌的风险。 此前还觉得丁鸣谦做人很酷炫的观众纷纷倒戈,开始骂他不仁不义。 而被批评为“圣母婊”的慈善家陈丹青,却在这个时候凭着一直以来的固执力挽狂澜,让工人们及时离开了高危建筑,得到救治。 “这一手玩弄人心还真给他越玩越溜了。”袁萧看笑了,既为方友文开心又有些感慨。 “进步很大。” 秦绝眼中带笑。 方友文不止吸收了她的建议,就连四位评委老师曾批评到的地方都有一一改正,《错》比《空碑》在整体上强了不止一个档次,拍摄风格和节奏推进尤其舒适。 影片的末尾,陈丹青遇到了巨额财政危机,被现实的压力打败,而丁鸣谦意外患上重病,唯一能给他做手术的医界大佬根本无法被金钱和其他利益打动。 这对“交手多次”的熟人同时败在了各自的逻辑中。 陈丹青妥协了,丁鸣谦也妥协了。 两人最终都仿照了对方的行事风格,一个辗转于利益方之间从中牟利,一个情真意切地向人恳求。 再见面时,重病出院的丁鸣谦沉默了一会儿,对陈丹青说: “你是对的。” 脸上赤诚不再,反而写满了风霜的陈丹青摇了摇头,短暂地苦笑了一下: “不,你是对的。” 作品至此完结。 在观众的感慨声里,四位评委给出了一致好评。 “很有趣的议题。”朱子疏笑道,“两个人的理念都错了,也都对了。” “台词设置得也很有意思。”岳扬点头,“我个人很喜欢丁鸣谦的那一句,‘要做想做的事,就必须先做不想做的事’。” “陈丹青反驳的那句也很好。” 曾欣慧琴颔首,“‘假如一个人将要流落荒岛,只能选我们之中的一个人同往,你猜他会选谁?’” 台上的导演方友文笑道:“是编剧的功劳。” 第三组的编剧名叫何佳逸,和袁萧一样,是《多重人格》的三个编剧之一,当时正是她负责的爱情部分。此后两轮,也看得出她实力不错,看来这次遇到方友文,潜力进一步被挖掘出来了。 团队作业能发挥出1+1>2的效果,此话不假。 “我替观众问一下,这部作品中体现了‘缺陷’这一关键词的地方在哪?”岳扬有意抛出话题。 “道德与处事上的缺陷。”方友文早有准备,从容应道,“如果单单指身体或健康方面不足,或许用‘残疾’更加合适,但既然是范围更广也更抽象的‘缺陷’,我就大胆地……” 他话未说完,谦虚地笑了笑。 “很勇敢的尝试。”朱子疏肯定道,“没有跑题。” 有评委亲自盖章,部分观众也消除了疑惑。 点评过后,《错》的分数超过了曲楠那一组,轮到邵清龙执导的第五组放映影片。 他们组的《银龙》竟然是一部奇幻作品。 女主角因幼时目睹恐怖事件,患上了被害妄想症,每天都神经兮兮的,在学校里也没什么朋友。 直到某一天,她走路不慎摔倒,这一摔,不知怎的就摔进了一个奇妙的世界。 仿佛“穿越”了似的,女主角在这里拥有了家人、朋友,他们每个人都有强大之处,也教会了女主许多东西,陪伴她成长。 而那条银色的游龙,则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在女主的梦境里,像一个守护神。 女主把它视为最贴心的朋友,在梦里向他念叨着自己的小秘密。 说起开心的事情和自身性格的改变时,银龙总会拿尾巴尖尖轻轻点着女主的头,仿佛也在替她感到高兴。 这一段把邵清龙的实力体现得淋漓尽致,尽管他只抽到了B2类资源,却依然能做到特效精良,画面唯美,故事顺畅,远远超出了新人水平。 尤其是银龙与女主的部分,每一帧都能截图作为壁纸,观感极其舒服。 日子一天天过去,女主角越发不想离开这个奇特的世界,她觉得自己在这里才是真正地活着。 身边的家人和朋友也不介意她外来者的身份,每个人都那么热情体贴,包容着女主的小脾气,与她分享喜怒哀乐,就好像一个心灵港湾、世外桃源。 然而,银龙却好像“吃醋”了一样,开始在女主角的梦境里掀起变故。 第二百七十八章 《娱乐实习生》(4-10) 每当女主说出“我不想离开这里”时,银龙都会恼怒地发出低吼,甚至有几次因为女主角过于喜欢身旁的亲友而生气地震荡了梦境,把女主“赶”了出去。 饰演女主的那位女演员坐在床上莫名其妙的样子非常可爱,观众也都被这条傲娇任性的银龙逗得笑出了声。 “说不定银龙就是一个被诅咒的王子!”台下有粉丝喜滋滋地想。 童话故事加浪漫情节,谁不喜欢呢? 像刚才那部叫《错》的,看着真累,根本不想看下去好吗? 画面里,一人一龙的矛盾还在持续,不仅如此,银龙似乎已经不满足在梦境里和女主争吵,它开始着手影响女主身边的人。 温馨中带着点搞笑的日常也因此画风骤变。 女主不断地“撞见”亲友的另一面,比如他们的强大都是假装的,又或者他们甚至不是真人,而是输入程序的机器…… “你不要再闹啦!”她在梦里生气地对银龙说,“快点把大家变回来!” 这么好的世界,这么好的家人和朋友,她才不想就这么失去了! 但银龙并不遂她的愿,它变本加厉地伤害起女主珍惜的人,甚至在这个奇幻的小世界里制造了可怕的天灾,让女主不得不流着眼泪拿起武器对抗那些不具名的敌人。 然而,银龙太强大了,女主所做的一切对它来说都像毛毛雨一般不痛不痒,它甚至还有闲心给女主丢下各种各样的装备道具,仿佛把她玩弄在股掌之中。 他们俩的友谊就这样破灭,终于有一天,愤怒的女主角带着视死如归的心情躺回那张小床,闭上了眼睛。 她要把银龙打败! 银龙好像慌了,它制造出很多家人朋友呼唤着女主的幻觉,但是女主已然不为所动,坚定地在梦境中提着剑一路向前。 她含泪杀死了银龙。 在身形消弭之际,银龙的眼里映着女主的身影,却没有愤恨,像很久很久之前那样用尾巴尖尖点了点女主的额头。 梦境的主人死去了,梦境也随之破碎。 女主角睁开双眼。 眼前是一盏明亮的灯,还有错落有致的金属器械。 它们反射着淡淡的银光,交错在一起,宛若一条游龙。 她回到了现实世界。 原来,从那次摔倒以后,在医院里昏迷不醒的女主角下意识保护着自己,因此妄想出了一整个奇幻又温暖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她被保护得好好的,所有人都那么爱她,也那么强大。 医生想了很多办法,终于用“银龙”这一意象参与到了女主角的妄想中,并开始进行干预和引导。 女孩杀死了银龙,也杀死了那个深受妄想症困扰的自己。 疾病成功治愈的她穿着病号服,抱着枕头小声地啜泣起来。 失去了体贴的家人朋友,也失去了曾经无话不谈的知己银龙,但,她痊愈了,她知道自己应该坚强起来,不再逃避现实,过好以后的生活。 那些在虚幻而奇妙的世界中度过的日子,那一场甘甜的美梦,如同阳光下的气泡一般,“啪”地碎掉了。 童话很美好吗? 是啊,但人总要长大的。 《银龙》在观众的百感交集中缓缓落幕。 “不错的故事。”岳扬点头。 “老生常谈的弊病了,演员的存在感。”曾欣慧琴就事论事道,“不过这不影响它的质量。” 一如既往,邵清龙凭借他的作品获得了极高的个人分数。演员之中,除了女主角以外都分数平平,徘徊在不至于被淘汰,却也高不到哪去的水平线上。 就目前的三部作品来看,《银龙》的总体观感是最棒的。 邵清龙在画面构图与运镜手法上有着独到的风格,据说是受过大师的指点。 至于特效,也不知道他拜托了谁,在这短短二十几分钟里的效果甚至比市面上绝大多数的电视剧都要强上一筹,是毫无疑问的加分项。 他组内的编剧和上一轮是同一个人,分数同样不低,和邵清龙的合作瞧着相当不错,已经有粉丝在下面喊着“最佳搭档”了。 三组作品依次展示完毕,节目录制暂停,中场休息。 这一次的采访环节里多了不少来自各个媒体的娱乐记者,小房间不够用,就直接在不远处搭了一面背景墙。 邵清龙、方友文等主创,以及比较出色的几名演员都被围着,看起来非常风光。 秦绝他们赶去后台准备的时候,也被几个娱乐记者逮到。 “请问您对自己在第二轮采访环节中的失言怎么看?” “?”秦绝愣了一下,“我?” “是的。”记者语速很快地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哪里有失言?”秦绝道。 “呃,您说除了《父与子》以外的小组都不优秀。” “嗯,可以更优秀。”秦绝礼貌点头,”不好意思,我们还要做准备。” “您组里还有当时小组的成员呢。”记者笑着拦住他们一行人。 秦绝转头看向詹长清他们。 “是不足够好啊,怎么了?”詹长清问。 “那你们对秦绝是否……” “抱歉,赶时间。” 落在后面的录音师杨冬冲开几个记者,神情有些焦急,“我们上一组也是现场表演,无线麦到时可能轮换不过来。” “什么?” 组长袁萧微一皱眉,“先去会议室吧,我去找节目组沟通。” “好。” 秦绝二话不说,带其他人快步走去。 记者飞也似的追上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请问你们……” “万一影响到节目组的进程,您应该不想担这个责任。” 詹长清斯文地推了推眼镜笑道,眼神冷淡。 趁着记者愣神的功夫,袁萧向场控导演那边小跑过去,秦绝则带着其余的组员回到了会议室。 赵婉轩落在末尾,有点不甘地看了一眼记者,还是咬咬嘴唇跟上了大部队。 “这也是节目组故意的?” 服装师进了门边拿衣服边吐槽。 “应该不是吧。”打开化妆包的邬盎随口接话。 “麦克的轮换真有问题吗?”于青看向杨冬笑道,还以为是他急中生智。 “对,真有问题。” 杨冬急得汗都出来了,“刚才我去取设备的时候,那边就说全被第四组拿完了。” “也就六个演员,哪那么多张嘴用麦克啊。”詹长清皱起眉。 “手麦的数量总不会缺。”秦绝边让邬盎改妆边道,“别慌,问题不大。” 要上台的演员在会议室里补妆、换衣服,没过多久,袁萧捧着一两个无线设备冲进来。 “他奶奶的。” 先环视了一下没有跟拍摄像师,袁萧才出口骂道,“是那姓张的搞鬼!” 第二百七十九章 准备上台 秦绝低低笑了一声:“这不挺好?说明我们威胁到他了。” “啊?这……” 袁萧后面本还有一串骂声的,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嗯?好像有点道理。 秦绝语气悠哉,仿佛在喝茶似的:“哎~他急了。” 这看笑话的口吻,让其他刚升起了怒意的成员也跟着轻笑起来。 对哦,还不是因为我们太厉害了。 啧啧啧,真是不好意思啊,强到你了。 “别分心了。”秦绝道,“我们时间不多,先干正事。” “嗯嗯,这两个无线麦先给赵老师和詹老师吧!” 于青此时已换上了一身日常戏服,有点宽大的T恤,隐约露出锁骨和肩膀处提前化好的淤青。 录音师杨冬连忙点点头,干活去了。 真计较起来,演员这边还不算紧张,麻烦的是乔远苏他们那些检查道具的。 当时袁萧仅是随口一提,秦绝却眼睛一亮,没制止不说还纵容了他的任性,本着既然要现场演出那就来点新东西的搞事原则,特地在舞台上做了文章。 也正因如此,一向老油条的乔远苏差点被榨干,从咸鱼变成了金枪鱼,一旦停下来就会当场去世。 “呼,好了。” 邬盎长出一口气,她这份手艺还是由秦绝和刘哲搭线,从古文松那里学的。 虽然一时半会学不到精髓之处,但应付这次的表演却是足够。 感受到邬盎化妆的手停下,秦绝缓缓睁开眼睛。 镜子里是一个脸色很白的男人,面相年轻,眼角和唇边的纹路却很深,显得十分异样。 他安静地眨着眼睛,眼里没有光亮,十分平静,宛若死气沉沉的深潭,像商场里的塑料男模特,漂亮,惹眼,但不真实。 坐在不远处的于青缓缓吐了口气,睁开眼。 她脸上涂着过分发白的粉底,颜色粉嫩的唇彩遮住了干裂流血的嘴唇,脖子上挂着一个长方形的名牌,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青”。 “青”看向化妆镜前的男人,抿出一点微笑,小步走过去,弯下腰让他看自己的妆。 男人的眼里多了一些光彩,伸出粗糙的右手,让“青”的手指在他的掌上跃动着,就像弹琴。 这是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常做的游戏。 “要上场了。” 有声音传来,“青”看了看那边,又看了看自己的哥哥“琴”。 “琴”弯了弯唇,神情有些落寞,又像释然,对她点了点头。 “青”眯起眼睛给他一个无声的笑容,哒哒哒跑了过去,和那个叫她的人走了。 “琴”还留在原地。 很快,所有人都离开了,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他一个。 隔了一会儿,他沉默地站起身,一股难以描述的低沉气场从这个人身周蔓延出来,很奇怪,并不可怕,甚至有种谜一样的坦然,仿佛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早有预料。 “琴”对着镜子比划了几个手势,动作很灵巧。 他突然露出笑容。 好像获得了谁也不知道的胜利。 …… 中场休息结束,袁萧等人回到了小组席位。 他们只有上台时才会被工作人员递上麦克风,倒是很好地给了这群实习生们闲聊八卦的空间。 “那几个记者好像被警告了。”服装师低声道。 “哪几个?” 邬盎本是八卦的热衷者,现在因为太过紧张,连娱乐的心情都没了。 “就是拦住我们的那几个。”服装师笑了一下,“说是节目组早就规定了只有特定地点才能采访,他们这种属于打扰选手后台准备,再有一次就会被请出去。” “哦?我们节目组这么厉害的么。”乔远苏挑了挑眉。 “虽然网络和线下的宣传不多,但别忘了,《娱乐实习生》可是电视放送的黄金档。”袁萧压低声音道,“据说收视率还真不错。” “也是,路人盘对影视作品来说才是最主要的。”邬盎点头。 这个时候,也就他们这些幕后人员还有余裕聊天,不论是梁承磊还是赵婉轩,都在念念有词,复习着自己的台词片段,张牧更是紧张地复习起手语。 于青虽不需要说话,但情绪要求却很高,也正在闭眼酝酿。 反倒是詹长清非常淡定,看来律师经历给了他不少锻炼,抗压能力超乎常人。 “嗯?秦老师呢?” 展示完作品一身轻松的方友文蹭了过来。 “去去去,你现在是敌方阵营。”袁萧嫌弃。 “防得真严啊。”方友文笑。 “那当然了,毕竟……” 袁萧旋即把音量降低,凑过去跟他咬耳朵,把无线麦的事情简单讲了。 方友文下意识就要皱眉,赶紧克制住了,露出一脸“啊这,我大为震撼”的神情。 “真的?” “真的。” 方友文笑着拍了拍袁萧肩膀:“那你们加油。” 他速度很快地做着口型:我去查。 “你也加油。”袁萧哥俩好似的用力拍回去。 方友文对着他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林宇钦重新上台,依照惯例流利地讲完了一串广告词,顺带回顾了上半场的内容。 排在袁萧他们之前的第四组也正式开始了表演。 开场一个亮相,录音师杨冬在台下就“哦”了一声。 “怪不得那么多麦克,这是能上的都上了啊。” 第四组的演员有不少都已经拿了offer,心思放在了未来工作那边,导演倒是很会随机应变,干脆把戏份分摊到了每个组员身上,这样需要背下来的台词就不多了,压力骤减。 这一组的作品名为《餐厅》,开头只给了三两个自下向上打的灯光,显得舞台上的餐厅一片黑暗。 餐厅里共有四桌客人,一桌在谈生意,一桌是闺蜜聊天,一桌是社畜惆怅喝酒,还有一桌则是男女主角。 男主约女主到了这家很特殊的餐厅,谈话之间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女主看出了他的紧张,还以为男主要向自己求婚,又兴奋又激动。 紧接着,就是女主说着“你等一下”,然后跑去了卫生间补妆的剧情。 正巧,其他几桌客人也有起身去洗手间的,餐厅又昏暗,回去的时候几个人都走错了,坐到了错误的桌边。 一连串啼笑皆非的事情发生了。 社畜到了谈生意的那桌,大骂老板不做人;闺蜜里的女海王则在社畜的朋友面前大谈特谈恋爱史;化好了妆的女主角坐在闺蜜那桌十分幸福地畅想未来;男主却一脸懵逼地听女经理张口要价,谈起了薪资待遇。 台下响起一片哄笑声。 最后,这几桌客人总算在茫然中反应过来,又是一轮混乱,总算回到了正确的座位上。 男主角道:“亲爱的,我想跟你说……” 女主角道:“嗯!你说吧!我们同时说!” “我们分手吧。” “我愿意嫁给你!……哎?” 第二百八十章 《熔炉》(一) 男主角的声音变小,支支吾吾地讲着分手的理由,无非是“我配不上你”和“你值得更好的”这类说词。 女主角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赶紧捂住了耳朵,再次以补妆的借口逃到了卫生间,企图逃避现实。 等她出来时,这间维修了很久的餐厅终于恢复了照明,女主一小步一小步地挪过去,却突然发现男主的手边摆着一根导盲杖。 她愣住了,小心翼翼地伸手在恋人的眼前扫了扫。 男主角毫无反应。 女主用尽全力捂住了嘴巴,没有发出哭声。 男主角等了一会儿,以为伤心的女主已经彻底走了,难过地叹了口气,说了一串独白。 女主就站在他的身旁,流着眼泪,静静听着。 “希望……她能遇到更好的人吧。”双眼失明的男主角苦笑了一声,伸手去摸导盲杖。 女主哽咽着变了一种声线,问他:“先生,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哦?哦,谢谢……” 男主愣了愣,勉强笑着说,“不好意思啊,麻烦你扶我一下。” 女主难受地握住了那只在半空挥舞的手,两个人慢慢走着,直到男主坐上了出租车。 车渐行渐远,这场恋情也随之结束了。 …… 第四组没能拿到一个比较好的分数。 “我们在做的是影视作品,不是学生话剧。” 还真让岳扬说中了,这个现场表演正是由校园话剧扩写而来的,时间紧,演员又忙,编剧不得已就拿出了这么个东西,试图耍小聪明蒙混过关。 总的来说,这场表演放在学校社团里还看得过去,甚至比较出色,但在这个舞台上就很一般了。 不用评委多说,第四组的组员们心里也有了数。 毕竟开场就是《家人》,接着《错》和《银龙》都质量超高,自己准备的实在不够看。 难堪之余,已经有了offer的演员们还有点庆幸。 幸好工作已经找到了,这一小段时间不愁没着落,也算不错嘛。 评委们自然看得出来他们的小心思,也没有多言,任这群人下台了。 “接下来将由第二组为大家展示他们的作品。” 林宇钦轻轻松松把话题带了回来,“看来我们的评委老师们也很期待啊。” “第二组,无导演,编剧袁萧,演员秦绝、詹长清、于青……” 成员介绍完毕,全场灯光再次变暗,一段影像首先在大屏幕上开始播放。 哒,哒,哒。 一身西服,头发盘起,成熟而干练的赵婉轩踩着高跟鞋捧着文件袋打开了家门。 “老梁——” 她把卷宗放在门旁的置物柜上,弯腰脱鞋。 屋内静悄悄的,没人回话。 “咦?这人……” 赵婉轩趿拉着脱鞋,疑惑地向前走去。 镜头跟随着她的视角,给观众呈现出了家里的构造与陈设。 摆在书柜上的荣誉证书和挂在墙上的锦旗,都暗示着这家夫妻的工作与法律相关,两人业务能力出众,且颇受爱戴。 赵婉轩推开书房的门,房间里依旧无人,只不过,桌面上摆放着一个精致的信封,写着“爱妻,赵婉轩,收”。 她抿唇一笑,小心地拆开信封,嗔道:“还搞这种花样。” 紧接着,赵婉轩回到了卧室,换下西服,挑起了精致的礼服裙,而丈夫梁承磊信件上的内容则通过画外音展示出来: “致我妻: “婚后已有一年之久,你我皆是法律工作者,理性、理智,却也冷淡。自我二人相识相许,未曾争吵,更无冷战,感情虽不外露,却日渐甚笃。明日是你我新婚周年之日,不知能否与你相约在鹿花苑餐厅……” 梁承磊的声音有些低沉,咬字一板一眼的,严肃的口吻冲淡了一些爱情的甜腻,却意外地让这个角色变得立体。 一个古板却很重情的前法官,一个看似冷漠干练,却依旧有小女人娇柔感的律师,这对夫妻的形象顷刻间丰满起来。 观众也渐渐提起兴趣。 轻轻的“啪嗒”一声响,赵婉轩手里的耳环掉在了地面,她有点懊恼地蹙了蹙眉,扯着裙摆蹲身去找。 却没想到,这一蹲身,意外发现了抽屉的长度不对,试探着伸手去摸,直接摸到了一个夹层。 作为一名律师,赵婉轩对这类发现有着本能的反应,顿时将耳环的事情放到了一边。几次尝试后,她成功从夹层的缝隙中拿出了一份文件。 那是一份判决报告。 “精神失常,残疾人犯案……” 赵婉轩喃喃着,妆容精致的脸上因内容时而露出不适的神情。 画面伴着她的低语渐渐变化,一个沉着冷静的女声响起: “近日,馨华聋哑儿童福利院发生一起案件,一名聋哑青年持刀杀害同院儿童,男女共计二十四人,年龄8岁至16岁不等。 “次日,该青年持续作案,杀害福利院护工、志愿者共八人,当晚,外出而归的福利院院长同样惨遭毒手。 “经调查,该男子患有精神类疾病,因其情节严重,具有较大社会危害性,已远超于精神疾病及残疾人刑罚减免标准线,法庭最终判处……” “这谁晓得啊,那人是个疯子吧!” 路人一副敬而远之的模样,打了个寒颤道,“他还挖心!我的老天爷,这要遭报应啊!” “哦,你说几年前的那场案子么?那可真够吓人的。” 大学生打扮的青年心有余悸地说道,“听说那个残疾人把其他聋哑孤儿的心脏都挖出来了,放在塑料饭盒里埋进了院子,好像他还砍碎了院长吧……噫呃,肢解加碎尸,难怪被判了死刑。” “什么?真罕见呐,居然有人来问这个……” 街边的大爷点了根卷烟,没什么波动的“呵呵”笑了笑,浑浊的眼里尽是感慨。 “他们都不知道,都不知道。” 他吐了口烟,嗓音嘶哑,“那群孩子过得可真苦啊……护工,院长?呵呵,该,真该!王八蛋,早该死了!” “阿琴干得好啊!他干得好啊!” 说着说着,大爷竟红了眼眶。 又是一阵画面抖动,中年男女的声音交错着响起: “记者同志,你不要听他瞎说。” “这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老人家记性不好。” “对对,你别当真哈。” “麻烦不要拍了,谢谢谢谢。” 明显被人阻隔了的拍摄中,伴着嘈杂的风声,画面陡然消失。 台上灯光轻柔亮起。 和第四组相同,这也是一处餐厅,牌子上用精致的字体写着三个字,“鹿花苑”。 一身礼服裙的赵婉轩出现在了舞台一侧。 第二百八十一章 《熔炉》(二) 梁承磊身着考究的西装,等在靠窗的位置,注视着赵婉轩款款而来。 这处餐厅的布景非常精妙,古典与现代相结合的屏风与摆设,很好地间隔了每一桌,保护着客人的隐私。 同时,服务生的站位也有讲究,既不至于打扰用餐和谈话,也不会错过顾客的呼唤,随时都能提供贴心的服务。 赵婉轩的笑容不太自然,她拎着裙摆坐下,与自己的丈夫四目相对。 梁承磊同样紧绷着脸,这对夫妻在外人看来不像是在过结婚纪念日,反而更像陷入了冷战,要么吵架要么离婚似的。 “咳……周年快乐。” 梁承磊不苟言笑的神情努力变得柔和。 赵婉轩抿出一个微笑:“周年快乐。” 浪漫和柔情实在不适合这对充满了理性和现实主义的爱人,两人都表现得十分局促,不过,举手投足间的默契却能体现出他们对彼此的关切。 “还有一份酸汤肥牛煲。” “哎……” 梁承磊把视线从菜单上收回,目光有询问之意。 赵婉轩肉眼可见地慌乱了一下,讪讪笑道:“呃,没事,我记得你不太喜欢吃酸的……” 台下的袁萧心里咯噔一声。 她忘词了。 赵婉轩除了拍摄以外,赶来排练的次数不多,但她实力还是有的,私底下也用了苦功记台词练演技,中场休息时的那几遍彩排也很完美,怎么突然…… 梁承磊看了看自己的妻子,轻咳了声道:“但我记得你爱吃。” 赵婉轩微微怔住,低下头去,隐约露出了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像是被丈夫猝不及防的体贴感动到了。 观众并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只当这是发狗粮的环节。 另有一部分人则当成了特意设置的反差,让人升起观看的兴致。 毕竟从目前的情节来看,面冷心热又重感情的梁承磊,怎么会和那么残酷的案件牵扯到一起,还明显有隐情。 “难不成判死刑的聋哑人是冤的,梁承磊没能救他,所以十分愧疚?” 有喜欢推测剧情的观众嘀咕着。 “女律师什么时候提这件事,好着急。” 旁边观众的关注点倒是在另一方面。 接着就是些无关紧要的表演内容,点单完毕,两人闲聊着,期间服务员端上菜品。 评委席里,曾欣慧琴向后一靠,闭上眼睛。 阮紫雁瞧见她的反应,柔柔地笑了笑,也不多言。 他们都看出这是临场表演出问题了。 袁萧心里紧张得要死,表面上还得露出一副“没事,都是剧本,都在我预料之中”的表情,演技直接飙升了两个层次。 张越为什么搞事还没弄清楚呢,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在背地里关注着他们,起码不能在这时露了怯。 不过幸好,梁承磊小小地救了两次场后,赵婉轩的状态也渐渐回来了。 她之前不太自然的反应,理解成因为挂念着那件意外发现的残疾人刑事案件,所以不知该怎么面对丈夫,倒也说得通,问题不大。 观众的注意力也渐渐被呈上来的菜品转移。 “哇,看着好好吃!” “居然是真的?” “太良心了。” “我都看饿了……” 虽然实习生席位听不见观众具体在议论什么,但内容总能猜到大概。 上一组的成员,尤其是导演和道具这些幕后人员都一脸尴尬。 他们表演的时候……好像从头到尾只有男女主角面前摆着两杯奶茶,顶多社畜那桌还有几个空的酒瓶。 当时点评的时候,评委老师都没提到这点,他们还在窃喜自己蒙混过关了。 现在看来,恐怕是老师们都失望了,根本懒得提吧。 台上的赵婉轩和梁承磊完全不知道己方道具组的用心给同行打出了暴击,十分自如地用起了餐。 “鹿花苑”是一家中式餐厅,这些菜品与背景装潢毫无违和,同时,梁承磊的台词又解答了观众“约会怎么不去吃西餐”的疑惑。 原来是赵婉轩偏爱中餐,觉得更有家的味道,这个设置也进一步体现了梁承磊的贴心。 “这间餐厅有好久没来了。” 梁承磊语气里有些感慨。 赵婉轩动作斯文地擦了擦唇边的汤汁,问道:“之前是这里的熟客吗?” 虽然她与梁承磊结婚一年了,但两人因相亲认识,工作又都很忙,婚前并没有频繁的约会,在过往经历上,对彼此的了解并不那么深。 “不算是。”不知是不是职业性,梁承磊说话非常严谨,“只是很久以前在这里有个比较重要的饭局,所以印象较深。” “原来如此。”赵婉轩点头,似乎想趁这个机会说些什么,却又忍住了。 想想也是,在周年纪念日这样的日子里,还要谈那么残酷的案子未免太煞风景,况且还是一桩陈年旧案,即便有疑惑,也不急于一时。 两人边吃边聊,享受着难得的放松与惬意。 餐盘撤下后,梁承磊酝酿了一会儿,在赵婉轩探究的注视下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很俗套的感谢环节。 梁承磊送了妻子一枚新戒指,顿了顿,说道:“其实,我一直很抗拒来到这间餐厅。它是我的心理阴影。” “很抱歉,为了让我自己跨过这道坎,我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约你一起回到这里……” 梁承磊歉意地笑了笑,“谢谢你陪我度过这个难关,有你在这里,我好受多了,也不那么害怕了。” 赵婉轩戴上了戒指的那只手轻轻覆在丈夫手背。 “老梁,这话就太见外了。” 她目光温柔。 自他们结婚以来,梁承磊还是第一次对她袒露出自己的脆弱。 就像是有句俗语说的那样,每个男人在爱人面前都还是一个大男孩。 赵婉轩此时就体会到了这点,眼神愈发柔和。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随时和我说。”她安抚着梁承磊,“说出来会好受一些。” 梁承磊低低笑了,说道:“我成了你的委托人吗?” 律师在面对委托人时,会遇到种种情况,包括但不限于他们情绪失控、语无伦次。因此,言语安抚可以说是每位律师的基本功。 梁承磊说了一个只有他们俩才懂的梗,赵婉轩听得笑了,浅浅瞥他一眼。 “其他的委托人哪有这个待遇?”她嗔道。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难得多了些平常人家的烟火气,不像是两个冷面法律工作者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熔炉》(三) 梁承磊刷卡结账,赵婉轩挽着他的手臂,两人一起离开了餐厅,身影渐渐消失在舞台上。 值得一提的是,这家“鹿花苑”餐厅无论是菜单、账单还是小票,都没有偷懒地做留白处理。现场摄像切换机位时,每个特写都相当能打,细节纤毫毕现,完全不怕有穿帮的地方。 “这都是乔哥的头发啊……”杨冬感叹。 道具师乔远苏幽怨地叹了口气。 “事后再找他算账。” 这个秦绝也太适合当领导了,讲话一套一套的,煽动性还很强,不知不觉他就从“凑合一下”变成了“全力以赴”。 以前浑水摸鱼的日子,多么快乐。 现在可算是一去不复返咯…… 台上的灯光随着赵婉轩和梁承磊两人的离去而逐渐变暗,大屏幕再度亮起。 拍摄着卧室的俯视镜头顺畅地向下移动,接着切换到了床上的特写。 梁承磊抱着赵婉轩,闭着眼睛,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忏悔般轻声说道: “那是快十年前的事了……” 赵婉轩被他拥抱着,只有上半张脸在肩膀上方露了出来。 听到这话,她原本有些惺忪的双眼立刻变得清醒。 梁承磊缓缓地讲起了自己的心理阴影,也就是那桩案件。 “其实,这件案子和上一桩间隔得不远,都是馨华聋哑孤儿院的事。”梁承磊把妻子抱得更紧了些,好像仍残留着惧怕。 赵婉轩轻轻拍了拍他宽阔的后背。 “十年前,对孤儿院这类福利机构的看管并不严格,也因此混进了一些人品并不好的护工。”梁承磊低声讲述道,“那里的残疾小孩被欺凌得很严重,甚至有一个十四岁的女孩被多人强迫致死。持刀杀人的那个聋哑少年,正是因为目睹了惨状才精神失常。” “那时,聋哑少年联系了一名律师,却在沟通上出现了问题,误把院长告上了法庭。” 梁承磊叹了口气,“搞错了对象,自然败诉,那位院长表示会遣散不良护工,请心理医生治疗孩子们的心理创伤。只是……” “只是?” “你也知道,福利机构的收入来源基本都是捐款。馨华还不足以在短时间内完成这些工作。”梁承磊闭着眼睛,声音低得像在呢喃,“那个精神失常的聋哑少年,或许以为现状没有改变,于是发疯了。” “……原来是这样。” 赵婉轩一下一下拍着丈夫的肩背,温柔地安抚着他。 两天之内残杀了一同生活在福利院的伙伴,还杀死了护工和院长。若是只有后者遇害,还可以解释为少年怀恨在心,可其他聋哑儿童也被杀死,并不符合基本的行为逻辑。 看来,确实是因为精神方面出了问题,才酿成了祸事。 “那时我刚上任不久,处事还不熟练。”梁承磊叹道,“没能在第一桩案件闭庭后及时跟进。如果能尽早处理的话,兴许就不会……” “万事总有疏漏。”赵婉轩轻声安慰道,“我们学法律的,也只能尽可能地找到最合适的方案,做到最大限度的公正与公平。这还是你当初指点我的,不是吗?” 梁承磊沉沉吐了口气,低头在爱人的颈窝蹭了蹭。 “睡吧。” 赵婉轩声音轻柔。 画面一暗一明,时间转场至第二天。 梁承磊外出不在,赵婉轩留在家中忙了一上午的工作。 她用力伸了个懒腰,想回卧室小睡一会儿,路过柜子时想起了看过的那份报告。 出于好奇心和职业病,赵婉轩再次从夹层里拿出了文件。 看着看着,她神情突然有些异样。 “为什么不一样?” 赵婉轩低语了一句,眉头紧紧蹙起。 这份报告,和梁承磊的说词有一些出入,粗看不影响什么,细细推敲之后却很致命。 “不对劲……” 赵婉轩拿出手机将判决报告完整拍了下来,小心地放回原位。 她打消了午睡的念头,踩着拖鞋回到了书房,在满满当当的书柜里一行行看去。 梁承磊会定期写年终总结,那些不同年份的锦旗也能提供线索。 “十年前……” 赵婉轩目光移动得极快,迅速找到了想要的材料,抽出几个文件夹。 如梁承磊所说,他当时刚刚上任,只在一个小城任职。 “……X月X日,詹律师约我在‘鹿花苑’餐厅见面……” 咦,这个日子? 赵婉轩旋即拿着文件走到客厅,在墙上找到了一面略显老旧,样式却很精美的锦旗。 同样的时间,馨华福利院的院长张牧送了他一面锦旗? 赵婉轩直觉有些蹊跷。 她瞒着梁承磊,对这桩旧案展开了调查。 托一些朋友的帮助,赵婉轩得知了当年第一起欺凌性侵案件的被告辩护律师正是詹长清。 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詹长清是很有名的金牌律师,时至今日在业内仍声誉很高,备受信赖。 开庭前不久,法官怎么可能和其中一方辩护律师在一起吃饭? 赵婉轩瞳孔微微一缩。 她下意识联想到了几种可能,但出于职业素养和对丈夫的信任,她并没有轻易下结论。 恰好,赵婉轩所属的事务所近期有出差的安排,她便趁着这个时机来到了馨华聋哑儿童福利院的所在地。 “哦?是倒叙加插叙。” 岳扬提起了一些兴致。 显而易见,开场那段混乱的走访视频就是赵婉轩收集信息的实录。 剧情只是开了个头而已,观影经验较多的观众已经能大致猜到发生什么了。 那位犯案的聋哑青年“琴”很有可能是冤枉的,他的惨状和当时的法官梁承磊、院长张牧以及那位叫做詹长清的律师,恐怕脱不了干系。 只不过,这个故事仍然还有许多谜团。 比如,“琴”为什么要杀死其他的聋哑儿童,甚至残忍地挖出了他们的心脏? 他将这些心脏收集起来放进塑料餐盒,又埋进后院的行为就更是怪异,根本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难道是给院长背锅?” 朱子疏沉吟。 “不像。”岳扬在他身旁摇了摇头,“第二桩案件里院长也遇害了,时间轴对不上。” “呦,要来了。” 两人推测之际,视频上赵婉轩四处奔走的画面已然消失,台上灯光再次亮起。 “什么?这是……” 闭眼“跳过”了临场失误,刚刚才重新观影的曾欣慧琴怔了半秒,露出了笑容。 第二百八十三章 《熔炉》(四) 台上是一处完美复刻的监狱询问室。 透明防弹玻璃挡板,将来人和受询者间隔在两端。按照舞台常见的布景设置,设计成了侧对观众的形式。从询问室旁,到外面的走廊以及入口处,都分别站着狱警,有的手中持枪,有的胸前别着职位。 观众少有亲眼见到这种阵仗的,此时不禁发出感叹声。 “太真了。”连岳扬都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他们有谁特意研究过?” “是秦绝吧。”朱子疏想了一下,“《囚笼》里也有类似的……” “不。” 岳扬比朱子疏跑过的地方更多一些,脸色有点古怪,“重点是那几个龙套狱警的位置……” 他们站的地方,完全可以确保无论发生任何突发情况,都能将来人和对面的囚徒涵盖在反击范围内。 甚至手里的仿真枪支型号和服饰的设计都没有出错! 未免写实得有些可怕了! 这个第二组,里面到底都是些什么人?怎么在这方面也经验这么多? “出色的舞台设计。” 曾欣慧琴却没掺和身旁两位评委的话题,望着台上眼底带笑。 “唔?你也觉得?” “不是。”曾欣慧琴抱臂笑道,“是结构上的惊喜。” 在场的评委里,只有她不局限于镜头拍摄,对现场演出也涉猎颇多,一下子就看出了端倪。 “正反面加嵌套,还真敢做。” 曾欣慧琴弯了弯唇角。 她说的没错,秦绝他们正是在舞台上下了大功夫。 节目进行到第四轮,虽说C1类资源给的助手和经费已经比之前好了太多,但舞台数量的限制却始终只有一个,并且长宽高都是限定死的,地方并不大。 这就是为什么抽到了C2类资源的第四组,像很久之前《加班的一日》那样,选择用一个布景从头演到尾。 舞台只有一个,就算能用播放视频争取时间,又怎么可能在几分钟之内把原来的东西撤下去,完成新的布景? 是以,乔远苏大胆地采用了正反双面设计,“鹿花苑”餐厅的背面正是当前这间监狱询问室! 出色的空间把控和布局,灯光明暗的掩盖与暗示,让观众看到现在都没能发现这个舞台其实只展现了一半。 “他们当中兴许还有个玩魔术的。”曾欣慧琴饶有兴趣地低语了一句,“这是个错觉引导的行家。” 几位评委交谈的这一会儿,台上一身西服的赵婉轩已经通过了大门,出示了证件,站到了防弹玻璃的面前。 她并没有拿起一旁安放在墙壁上的线内座机。 几秒后,一个戴着手铐的男人被两个狱警左右夹着,从舞台另一侧慢慢走了过来。 现场适时地切了特写。 阮紫雁怔了半秒。 “这是秦绝?”她声音仍然柔柔的,却掩饰不住惊讶。 “什么?” 岳扬一愣。 他仔细看了两秒,才确认这张脸属于秦绝。 “咦,他们组的化妆师我记得并不……” 岳扬嘀咕了一句,却没有现在去翻分组名单,而是认真地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表演上。 …… 琴来到防弹玻璃前,其中一名狱警解开了他的手铐,另一名狱警则明显绷起了身体,警惕着琴的动向。 但琴什么都没有做。 他那张漂亮苍白的脸低下去,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赵婉轩,安静地、缓慢地眨着眼睛。 赵婉轩不算熟练地比划着手语。 舞台两侧的屏幕在这时显现出字样: 赵婉轩:你好,我是一名律师。 琴看着她,眼神没有波动,也没有回应。 赵婉轩略微沉思了一下。 对方不合作的事情时有发生,但这一次她面对的是聋哑人,情况就变得复杂起来了。 她一时之间无法断定是自己的手语不标准,还是琴确实在抗拒交流。 赵婉轩:我查到了馨华儿童福利院的案件。 赵婉轩:你是冤枉的。 赵婉轩:我可以帮你。 琴还是沉默着,嘴巴自然地闭住,没有戴着手铐的双手垂在身旁。 赵婉轩不肯放弃。 她断断续续地比划着手语“说”道:你可以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用手语或者写字。 等了一会儿,看对面的男人仍然没有动作,赵婉轩有些气馁。 她目光真诚地继续“说”道: 你还有半年就要执行死刑了,相信我,我可以帮你。 赵婉轩的眼神落在琴左右两边的狱警身上,她开口申请与犯人单独交流。 “不行。”她这边的狱警回绝道,“他是残疾人,精神失常,还是重犯,我们必须保证你和他两方的安全。” 朱子疏眼前一亮。 “这句台词真不错。” 他低声评价道,“除了担心犯人暴起,还考虑到了赵婉轩可能对残疾人造成伤害,两边都顾及到了。” 用一处小细节点出了法律下的人文关怀,很巧妙,也很合适。 赵婉轩眉头微微一皱:“好吧。” 她重新对着琴比起了手语,屏幕上也继续显示出了内容: 赵婉轩:我已经搜集到了证据,当年对孩子们实施性侵的不仅是护工,还有福利院的院长张牧。 赵婉轩:法官、律师和院长之间有交易,他们是故意的。 赵婉轩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男人,他有点驼背,看着又安静又乖巧,只是眼睛没有了神采。 她神情微动,露出一个笑容,问他: 赵婉轩:姐姐可以帮你,你愿意相信我吗? 资料上显示的囚犯信息里,琴入狱的时候,只有十六岁。 近十年过去,他现在也不过二十五岁多一点罢了。 加上本身的残疾和环境影响,琴的心智或许还停留在十几岁的时候。换而言之,他还是个小孩子。 赵婉轩脸上流露出心疼和关切。 她顿了顿,用手语“说”道:我知道你的精神没有问题。 这句话显示在屏幕上时,台下一片哗然。 琴终于有了一点细微的反应,他落在赵婉轩脸上的眼神动了动。 紧接着,琴缓缓地牵起两边嘴角。 那是一个得逞的、快慰的、嘲讽的笑容。 赵婉轩突然打了个冷颤。 秦绝此时的模样和周身的气场异常古怪,他像个小孩子炫耀自己的恶作剧一样,可散发出的气息却仍是阴沉中夹杂着一点血腥和崩坏。 这毫不相关的因素两相糅合,制造出的反差相当怪诞可怕。 赵婉轩脸色唰地一白。 她出戏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熔炉》(五) 舞台骤然一黑。 现场特写停在了琴的脸上,定格在那个含义丰富又无端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镜头的缺失加上秦绝精湛的演技,极少有人关注到赵婉轩的状态不对,又一次勉强蒙混过关。 后台救场成功的方友文长长出了口气,心有余悸地借着微弱的灯光向袁萧处比了个“ok”。 大屏幕中,新一段视频开始播放。 第二组的邬盎、乔远苏等人在黑暗中尽可能安静地赶回了后台,他们还要为接下来的表演做准备。 一身西服的赵婉轩快步走向其他组员,哆哆嗦嗦地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 “没事的,赵老师你先歇一下。” 服装师只来得及递给她一件薄毯,接着便匆匆地迎下穿着囚服的秦绝。 此时秦绝回到了先前面无表情的状态,沉静乖巧,除了脸上的沧桑外瞧着人畜无害,走路很迅速,步子迈得也大,没过一会儿就进了会议室。 赵婉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背影,感觉自己刚才经历的仿佛是一场梦境。 “习惯就好。” 等着上场的张牧站到赵婉轩身边说道。 她来这边彩排的次数少,没看过秦绝后面爆发的那一段,接不住戏倒也正常。 毕竟……和秦绝搭戏是真的恐怖。 张牧深有体会。 “差不多了。” 杨冬忙得晕头转向。 之前唯二的无线麦克先给了赵婉轩和梁承磊,趁着播视频的机会才紧赶慢赶到了第四组那边拿足了设备。 好在秦绝不用麦克,刚才那场戏也只是赵婉轩和狱警有几句台词,还周转得过来。 杨冬刚才紧张得上蹿下跳,就怕张越还搞了什么别的幺蛾子,比如破坏设备之类的,幸好这样的演出事故没有发生。 “牧哥跟梁哥的早准备好了,詹老师的无线麦也确认了……” 杨冬念念有词,“秦老师跟小青丫头不用麦克……” 会议室里的邬盎手速飞快,改妆修饰一气呵成。 与此同时,台上视频已经进入了这部作品最主要的部分。 …… 最先出现的画面中的是随处可见的路面,刚下过雨,还微微湿着。 几个把校服穿得歪歪扭扭的学生手插着兜走来。 “真他妈没意思。” 其中一个人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张口就是污言秽语,骂起学校的老师。 “得了得了。”另一个不耐烦地摆摆手,“一天到晚就听你搁这逼逼。” “哎,反正逃课了,我们干点有趣的吧。” 第三个笑嘻嘻的。 “什么啊?” “我们去做‘志愿者’吧!”那人说道。 “哈?你脑子秀逗啦?”他的同伴看智障似的看向他。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那人猥琐地挤了挤不大的眼睛,凑过去低声道,“有个叫馨华的孤儿院,嘿嘿,里面都是聋子哑巴,你挂个志愿者的牌子进去,干什么都行……” “哇,真的?就没人管?” “什么管不管的,那里面的护工啊,自己也……” 他说话声很低,渐渐就听不见了,观众只看得到其他人脸上的表情越发兴奋淫邪。 这……这也太黑了吧! 台下有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种事情,但凡多脑补一下就能想象出极其恶心可怖的情景。 “走喽!” 那群人兴高采烈地吆喝着。 “我们可是好学生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画面暗下,复而亮起。 噗! 一个男生狼狈地摔进了浴缸,穿着医护服的人嘻嘻哈哈地举起淋浴喷头,激烈的水流喷射过去。 男孩还穿着衣服和鞋子,徒劳地扑腾了几下,却只发出“啊、啊”的声音。 “小兔崽子。” 护工边骂着边胡乱扬了扬淋浴喷头,玩够了,才随便一甩,大摇大摆地走了。 浑身湿透了的男孩扒着浴缸边缘,连咳嗽带呕吐地吐出好几口水,湿漉漉的刘海底下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颤抖着惶恐地望向护工离去的方向。 过了半晌,他哆嗦着爬出去,踉跄着向外奔跑。 镜头随着他的脚步转向后院。 一个半大丫头衣服乱乱的,窝在少年怀里,肩膀处裸露出的一块有着明显的淤痕,已经发紫了。 少年揉着她的脑袋,用手指一点点梳顺女孩凌乱的头发,动作很温柔。 “啊、啊、啊——” 湿淋淋的男孩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去,跑到少年面前比划着。 看上去比男孩和女孩年长,但也大不了多少岁的少年显然看懂了,秀气的眉毛皱起来,回了几句话,又拍拍怀里的小姑娘让她先起来,自己伸出手去拧男孩湿透的衣服,拧出很多水。 女孩仰起脸来,脖子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青。 青也学少年的样子,帮着男孩拧衣服拧袖子。 男孩“啊啊”地叫着,比划着,哭得很丑。 青朝他比着鬼脸,打了一串手语。 视频下方的字幕显示出她“说”的话: 青:爱哭鬼,羞羞! 青:你不要怕,琴会保护我们的! 那叫做“琴”的少年轻轻地把男孩湿溻溻的头发拨到耳边,对他笑了笑。 阳光,你等一下。 琴用手语说。 叫“阳光”的小男孩懵懵地点了点头。 琴随后便站起了身。 他目光沉下来,刚才还给青和阳光拨头发的手紧紧拧成了拳头。 虽然身体看着并不强壮,但看琴的气势,就感觉得到这个少年很不好惹。 阳光和青停在原地目送琴离开,又互相比划起手语。 青:琴很厉害的,你放心吧! 阳光点了点头:我相信他! 隔了一会儿,阳光又“说”:今天也不是“那一天”吗? 青歪歪头,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青:还有三天! 阳光:好长呀。 青:不长的,你来这里和我们一起玩,时间很快就过去啦。 阳光谈到的“那一天”指的是孤儿院的开放日。 虽然平时穿着白衣服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都很凶,会打他们,把他们按在水池里,但是到了“那一天”,他们都会变成好人,笑起来很好看,帮他们洗澡、穿衣服的动作也很温柔,还会给他们打扮得好干净好漂亮。 阳光:我想走。 青:你想被收养吗? 收养这个词还是她跟琴学的。 阳光用力点点头。 阳光:你说,有人喜欢我吗? 他亲眼看到的,在“那一天”,有很多看着好厉害的大人过来,他们用那个叫“手机”的东西,比划了一下校长办公室墙上贴的乱糟糟的图片。 接着,校长就会带那群大人过来看他们,最漂亮最好看的孩子就会被带走了。 被带走真好呀,他也想被带走。 这样就不用在吃饭的时候被人把餐盘盖到脸上啦。 那块土豆他还没吃完呢,好可惜呀。 第二百八十五章 《熔炉》(六)(为烟丝绕指加更1/1) 台下一些观众已经捂住了嘴巴。 这哪里是收养……这分明就是明目张胆地收钱贩卖啊! 小孩子不懂墙上那些“乱糟糟的图片”是什么,他们这些观众难道还看不出那都是收款码吗?! 这个院长也太恶心了! 还不怎么明事理的孩子们在福利院尚且会遭受这种非人的虐待,那被卖出去以后呢? 器官移植?售卖?抽血?还是身体和精神上受到折磨? 越想,越不敢继续想下去。 部分女性观众已然不忍再看,表情难受地把头瞥到了一边。 屏幕上,影片还在继续播放。 琴动手揍了那个欺负阳光的护工,阴沉着脸用手语一下一下地比划着威胁和恐吓的话语。 但他才刚刚转身,跌坐在地上的护工就立刻变了脸色,恶狠狠地骂出几个极其难听的脏词。 只不过仗着琴听不见…… 有的男观众气得“呸”了一声。 显而易见,光是琴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制止福利院内的暴力和欺凌。 他固然可以把每个孩子都拉到身边来,但他们每个人都还要定期做“检查”,要分房间洗澡、睡觉,不可能每时每刻照顾得到所有人。 观众因此见证了一系列的凌辱。 画面真实又压抑,场内气氛异常沉重。 福利院的院长张牧从来不给这些聋哑儿童有用的教材,来来回回只有几本幼稚的童话书。 琴是孩子们里面认字最多的,他看的书有一半都是住在附近的老大爷偷偷塞过来的,老旧的《唐诗三百首》、没了书皮的话本,还有一本只比巴掌大一点,字印得特别小的《新华字典》等等。 有一次,青靠在琴身边,问他:琴,被带走的人,他们被买走了,是吗? 琴顿了顿,反问道:谁告诉你的? 青露出一点笑容,“说”:我看见手机屏幕了,上面的数字,是钱。 琴没再用手语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青的头。 他早就知道院长在“卖”他们,只不过这种事情对于青这么大的孩子还太残酷了,所以琴教给青“收养”这个词。 琴似乎忘了自己也才十六岁。 又过了一段时间,馨华福利院来了新的孩子,男孩女孩都有,年纪也不大。 琴像个天生的孩子王,备受爱戴。 哥哥。 新来的小姑娘凑在琴旁边,仰头看着他。 有人摸我。 琴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勉强露出笑容,问她:发生什么了? 几个来干活的,不认识的哥哥,手伸进我的衣服里,摸我。 小姑娘断断续续地比划。 琴死死咬紧了后槽牙,在女孩看不到的地方攥紧了拳头。 疼吗? 琴问她。 小姑娘茫然地看着琴,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很痒。 她比划着说,很奇怪,哥哥都在笑,但是我有点害怕。 下次拦住他们。 琴“说”。 小姑娘瘪了瘪嘴。 我说了“不”,他们听不明白。 ……傻丫头。 不是听不明白。 只是不听。 琴用力闭了闭眼,把小姑娘抱进怀里,揉了揉她软乎乎的脑袋。 在这里的所有聋哑小孩都被摸过。 检查的时候,洗澡的时候,大人们只会告诉他们“这是必须的”,所以不能反抗,反抗了就会挨打。 但事情好像越来越坏了。 一个和琴差不多大的少女被“志愿者”和护工们拖进了房间,隔着窗户能听见她“啊、啊”的大白嗓。 那时,琴就带着其他的小孩们在院子里玩。 少女的叫声越来越大,但是琴听不见。 所有孩子都听不见。 少女自己也听不见。 淫邪者们的笑声和脏词特别大声,肆无忌惮地传出很远。 只是隔着一扇窗户而已。 评委席里阮紫雁用一只手掩住了面庞,眼泪落下来。 少女就这么不见了。 被问起的时候,院长露着和颜悦色的笑容,比划着手语说: 她被接走啦,她有一个新的家。 孩子们不疑有他,乖乖地点了点头。 然后院长又笑着说,你们长大啦,要读书啦,我给你们补习好不好? 院长张牧在孩子们的心里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从来不像护工们那样凶,也不会动手打他们。 孩子们都很喜欢院长。 爸爸,补习是什么? 有小孩“问”他。 就是我抱着你,给你讲故事。 院长笑眯眯的。 好呀! 孩子们也无声地笑起来,笑容灿烂明亮。 …… 轻轻的一声响,门被关上了。 女孩颤巍巍地走出来,脸上带着泪痕,表情还是懵懵的,不知道是茫然还是委屈。 镜头逐渐拉远,门旁边的墙上钉着亮闪闪的门牌,印着“院长办公室”五个字。 画面闪现,张牧堆着那副慈爱的笑容,比划着手语。 他说:这是秘密,不能告诉别的小朋友哦。 他还说:是因为喜欢你,才这么做的。 孩子哪里懂得这些弯弯绕绕。 院长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 哦,是因为喜欢我呀,那好吧。 原来这是表达喜欢的方式吗?唔,爸爸是这么说的,我相信他。 越来越多的孩子去院长那里“补习”了。 有的小孩喜欢“争宠”,忍着痛也要去。有的小孩害怕了,每次张牧过来找人的时候就向后躲。 院长很伤心的样子。 小百灵是不是讨厌我了呀? 叫做“小百灵”的女孩手举起来,但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就僵在半空中。 不是,不是呀。 她最后摇了摇头。 那怎么不和爸爸一起看书呢? 院长问。 小百灵又不知道说什么了,神情迷茫极了,迷茫中有些害怕。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护工们和“志愿者”们都学会了,他们熟练地决定好今天要哪个孩子,由护工先过去笑着告诉她,我们来做游戏吧,我们来做点好事吧,于是无辜无知的女孩被哄骗进了房间,又一轮惨剧发生,又一个孩子被“带走”。 “你们收敛一点!” 张牧对护工们说,“玩死这么多,货都要没了。” 护工们嬉皮笑脸的。 “还会有人送来的嘛,咱们的官网做得多好看。” 张牧哼笑了一声:“那倒是。” 这可是他的心血。 要不是表面功夫做得这么好,哪里会有人陆陆续续地把养不起的聋哑儿童送过来,又哪里会有人傻钱多的大款来捐钱呢? “哎,行了行了,下次注意。” 张牧旋即摆摆手。 谁也没认真,谁都不严肃。 事情就这么过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熔炉》(七) 有了院长的默许,护工们越发大胆起来。 “哎!太明显了吧!” 有人犹豫了一下。 “你怕个屁,一群聋子哑巴,听听不见,说说不出来。”另一个人忙着解皮带。 第一个人被说服了。 角落里回荡着谁也听不到的干哑叫声。 那么大声。 那么刺耳。 终于有一天琴路过了高高的窗户。 他愕然地睁大了眼睛,惊得接连后退了两步,脸色惨白。 琴退后的时候踩到了半截砖头,摩擦在地面上,很难听的一声。 他听不到。 但屋里的人在百忙之中听到了。 那人吓得一哆嗦:“艹,被看见了!” “什么?” 另一个人不耐烦地瞅了一眼,和琴刚好对上视线。 他嗤笑道:“看见了又怎样?你还指望一个哑巴报警啊?” 这人甚至朝底下的人扇了一巴掌,“展示”给他的狐朋狗友看: “你听听,也只有这种动静了。” 凄厉又绝望的“啊啊”声响着。 画面突然一片模糊,又重回清晰。 隔着一扇窗,屋内耸动的人影畅快地笑着,但没有声音。 镜头停留在琴的背影。 这是他的世界。 这个世界没有声音。 残酷的事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他眼前,一场默剧。 画面突兀地开始旋转。 像琴在晕眩。 像什么界限被打破。 再恢复正常时,是琴趴在地上。 从背后看去这个少年仅仅是在玩土,镜头给到特写,才能看见他掌心坑坑洼洼的铅笔头和一小张纸。 琴写得很用力,圆钝钝的笔尖戳破了泛黄的纸片。 救命。 他写着。 救命,救命。 …… 宛若地狱的境况好像总算有了一丝转机。 观众看着琴想办法把纸条递给了偶尔路过的老大爷,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再次提起了心。 几次传递,大爷搞懂了琴想说的话,可他总不能拄着拐杖进院子打人,思来想去,在报纸上翻了很久,可算是找到了一位懂手语的知名律师,主动打去了电话。 律师名叫詹长清,之前也接手过聋人和聋哑人相关的案子,口碑很好,实力也很不错。 他听了大爷的复述,很快赶来了这座城镇。 但仍是慢了一步。 琴看到了大爷的留言,勉强理解了“证据”这个概念,可福利院的所有孩子们都没有手机,不能录音录像,连拍照都做不到。 迫不得已,琴偷拿了一个“志愿者”掉在角落里的手机。 但手机不像纸和笔,可以好好地被藏起来。琴听不到声音,自然就不知道原来手机还有来电铃声这种东西。 他偷手机的事情很快被院长发现,在这家福利院里,偷和抢都是很大的罪过,琴因此被关了禁闭。 没饭吃,没水喝,琴迷迷糊糊地度过了一天一夜。 他从小黑屋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只穿了一件运动外套的青一瘸一拐地向他跑来。 那件外套很大,是院长张牧的衣服。 青的腿和脚都光裸着,几缕血迹顺着带有淤青的大腿蔓延而下。 琴如遭雷击。 他一个哆嗦靠在了门旁,直愣愣地看着青扑向自己。 你去哪了? 青问他。 我没有找到你。我去问院长。院长说要先补习,他才告诉我。 青又比划着“说”。 琴突然一把抱住了青,慢慢跪下来。 无论是他还是青都听不见琴嘶哑的哭声。 …… 院长没收了琴的手机,发现他录下了一些绝不能见光的内容。 琴的日子因此变得并不好过,原先他是福利院里最漂亮干净的男孩,待遇也更好些,大概是张牧心想他能卖个好价钱。 隔三差五的关禁闭,断绝饭食,而每一次琴不在的时候,都有孩子被强行带去“补习”。 好像是有意折磨给琴看似的。 琴的脾气愈发暴躁,反抗也越来越明显,但他一个人终究拧不过好几个护工,更何况很久都没吃饱,就更没力气。 这仿佛一个信号,馨华聋哑儿童福利院彻底沦为人间地狱。 许多隐藏在黑暗中的事情,事到如今也明目张胆地暴露在阳光之下。 孩子们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不知道怎么办。 吃饭的时候,会被掐着下巴灌菜汤;好好走在路上,就可能突然被拖进某个房间。 青走进隔间坐在马桶上的时候,蓦地觉察到一道视线,抬头看去,院长张牧就趴在隔间板上,对她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她仿若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底,哆嗦着,动也动不了,只有眼珠还在颤。 律师詹长清姗姗来迟。 他很聪明,没有报上自己的身份,只是作为一个热心的“买家”混进了福利院。 琴即便饿得瘦了,相貌依然出众显眼,甫一照面就认得出来,哪个是大爷口中“院里最漂亮的男孩”。 詹长清笑着对张牧说:“我喜欢这孩子,能和他聊聊吗?” 张牧笑了笑:“好啊。” 福利院从不教这些聋哑孩子唇语,琴警惕地看着他们,浑身紧绷着跟詹长清进了其中一个房间。 詹长清打起手语。 詹长清:我是律师。 琴的眼睛猛然睁大了,一连串流畅的手语极其快速地打出来。 琴:请帮我们。 琴:张牧是坏人,护工是坏人,所有人都是坏人。 琴:他们欺负人,杀人,我要告他们。 “告”这件事还是大爷教他的。 詹长清:你要告他们上法庭?你有证据吗? 琴动作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琴:我还有一个手机。 詹长清:太好了,这个证据特别有用。 詹长清:但是,你不能告很多人,法律不让你这么做。 琴:什么?那怎么办? 詹长清:你可以告院长,护工是院长管的,院长是最大的坏人。 琴的神情骤然一紧,原本充满了希冀的眼睛流露出一丝凶光。 琴:对,你说得对。 琴:我要告张牧! 詹长清:那个手机有录下张牧吗? 琴:有,有他的脸。 詹长清:好,你交给我,我把手机里的录像给法官。 琴:手机在秘密的地方。 詹长清:我明白,我们不让张牧发现。 琴微一点头。 詹长清借着让琴带他参观福利院的理由,跟他一起来到了平时用来睡觉的那个房间。 琴动作很小心地从碎裂的床板缝隙里摸出那个手机。 他的手被木刺划开了一道口子,疼痛使得他皱了皱脸。 琴把手机递给詹长清,詹长清迅捷又隐蔽地揣进了西服外套的内袋,还拍了拍,示意他知道了。 看着他的动作,琴这才放松下来,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用手语“说”了句“谢谢”。 詹长清同样用手语回应他:放心吧,我这就交给法官。 琴满是希望地点了点头,接连用手语重复了许多次“谢谢”。 他送詹长清到了福利院的门口,望着他走出那扇自己非常渴望能有朝一日迈出去的门。 放心吧! 像是考虑到了琴的忧虑,詹长清走出几米后,还特地转身比了个大拇指。 琴难得再次笑了,伸手回了一个大大的拇指。 镜头从琴的特写平移到詹长清的近景。 这位律师满面笑容地转过了身,拐过一个转角。 西装革履的张牧正等在那里。 “怎么样?”他问。 詹长清拍了拍手机的位置,像刚才展示给琴那样,露出一模一样的笑意。 “到手了。”他说。 第二百八十七章 《熔炉》开庭(一) 窒息感仿若乌云般压在每一位观看者的心头。 “怎么能这样……” 观众席里有人咬紧了牙关。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身体有缺陷的人活着就这么难吗? 因为不能听见,因为无法发声,所以就要遭受如此非人的虐待吗? “这小孩太天真了啊,怎么能随便信呢。” 有观众的声音响起。 “别上帝视角了。”马上就有人反驳,“十六岁还不上学的聋哑小孩你指望他懂什么啊。” 天真、轻信,这是琴的罪过吗? 别再来那套受害者有罪论了! 是他们想被欺负的吗?是他们主动承担这份绝望的吗? 怎么可能! 琴那个仿若云开月明的灿烂笑容还沉甸甸地留在观众的脑海。 他才十几岁,半大少年,又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怎能料想得到人究竟有多坏? 是啊,这些人怎么就能这么坏呢?! 每个人都想发问,可每个人都对答案心知肚明。 有些人,不,有些人渣,他们坏起来,就是没有底线的。 生理上有缺陷已经是老天的不公,现在却还要因为这样的缺陷落入这般恐怖的境地。这部影片看得人想求求老天爷,求祂对这些可怜又无辜的聋哑小孩好一些。 琴他们在这场恶意的斗争里处于绝对的劣势,信息的闭塞,阅历的不足……根本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 这个世界有时美好得让人禁不住落泪,可有时也残酷得令人无法呼吸。 这群孩子的生路到底在哪? 不,应该说,他们还有生路吗……? “没有啊。” 台下有观众用力搓了一把脸,“这个故事是倒叙啊……” 他的声音不大,但也惊醒了一些周围的人。 是啊,故事太过致郁,太过压抑,让他们不知不觉都忘了前面的情节了。 “琴被关了十年监狱。”一位女性观众喃喃道,“还判了死刑。” “难怪他不相信女律师。” 又有人说,“这谁还敢相信?” 经历了这样的事,大家都想象得到这对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来说打击有多严重。 监牢里的琴不信任赵婉轩,实在太正常了。 他就像一头流血的小兽,被狠狠扎伤过一次,就再也不敢靠近任何反光的东西。 观众低语的这一会儿功夫,舞台上的灯光亮起。 神圣的金色和庄重的深红色构成了第三个布景的主色调,龙国的国徽高高悬挂,看得评委席里的岳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次,他们没有选择侧对观众,而是采取了完完全全的正面。 这是一处法庭。 三把高背椅置于正中央,和前方的长桌是统一的深红色。 接着,左右两边各拜访了一张样式相同的长桌,配备着座椅,是原告席与被告席。 两个工作人员抬着漆黑色的警示柱走上台,两根警示柱之间用黑色的弹力带连着,摆在了离观众席很近的位置。 渐渐的,所有人都懂了。 这就是一处真实的法庭,而他们,就坐在法庭的旁听席,是观众。 穿着宽大T恤的于青出现在舞台一侧,仿佛被灯光吓到了一样,眯着眼往后躲了躲。 她怯生生地看了看台下,又回过头,求助地看去。 秦绝在观众的屏气息声中走了出来。 他是琴,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真真切切地来到了这里。 琴向青“说”了一些话,打出手语时手指灵活流畅,很赏心悦目。 两侧的屏幕上实时给出翻译。 琴:青,你带大家坐在那里吧。 青乖乖地点了点头。 两人的身后出现了好几个孩子,个个都是视频里出现过的聋哑儿童,个个都是活生生的。 观众席的最前面不知何时多了一排座位。 于是台下的人就亲眼看着青和其他孩子走下了台,规规矩矩地坐到了椅子上。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不符合这个年龄的悲怆感,没有人东张西望,没有人笑,只有一两个偶尔相互比划着手语,又很快停下。 接着,身穿西装,脊背笔挺的詹长清出现了,他站到琴的身旁,稳稳地拍了拍琴的肩膀,两人对视,都露出笑容。 “别信他啊!!” 观众席有人叫出了声,伴着隐隐的哭腔。 这突如其来的发展更加将现场情绪推进了一层,这瞬间,所有旁观者的代入感简直拉满。 詹长清甚至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笑了笑。 这打破第四面墙的感觉让人汗毛倒竖。 琴听不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然地看向詹长清。 詹长清笑着对他摇了摇头。 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力感铺在了观众的心尖。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琴被欺骗,却什么都做不了。 很快,院长张牧出现了,穿着法袍的法官,即法庭审判长梁承磊出现了,书记员也跟着出现了,走了一遍标准流程后正式开庭。 詹长清姿态得体地从原告席站起,自信,从容,开始宣读起诉书。 曾欣慧琴的眼神愈发满意。 这份起诉书写得十分出色,没有任何明面上的硬性缺陷,甚至巧妙地留了一些利于操作的漏洞,完全可以拿来做真实的起诉书。 “这个詹长清以前就是做律师的。”岳扬对实习生的个人情况关注较多,低声解释道。 “怪不得。”朱子疏了然地点了点头。 这个第二组,真是很会发挥长处,各方面都利用到了极致。 詹长清那一副久经法场的模样和分外沉着的气场成功震慑住了现场的观众,让他们的代入感不断拔高。 起诉书宣读完毕,被告与被害人将分别做出陈述。 考虑到琴的特殊情况,詹长清特地向法官梁承磊申请,能否由他翻译琴说的话,并适当做出补充。 “申请合理,准许。”梁承磊面容虽显年轻,不怒自威的气势却很足,微微颔首。 “现在,请被告人就起诉书指控的犯罪事实进行陈述。”他继续说道。 詹长清适时地打出手语,告诉琴现在发生了什么。 琴点了点头,旋即将视线投向对面的张牧,脸上是强行克制住的狰狞和怒火。 张牧先是叹了口气。 “法官先生,这起严重的刑事案件,是我管理的失误。” 他神情很是诚恳,言辞客气妥当,“我理应为自己的失职付出代价,接受处罚。” 第二百八十八章 《熔炉》开庭(二) 好一出偷换概念。 张牧矢口否认了贩卖、骚扰和性侵的行径,将这些犯罪行为全部推给了福利院的护工。 他每说一句,詹长清就用手语翻译一句,屏幕上显示的内容是一样的。 琴的神情从隐怒转为震惊,瞳仁猛地缩紧了。 砰! 他站起身,带翻了椅子,手重重地落在桌面上。 琴愤怒地打着手语。 他在说谎! 是他,做坏事的人也有他! “注意法庭秩序!” 坐在正中的法官梁承磊开口了,实打实的声音,天然就比琴无声比划的手势更有存在感。 “好的法官。” 詹长清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旁的少年,很有礼貌地朝着梁承磊的方向点头。 “我方委托人情况特殊,呃,您知道的,因此他的情绪不是那么的……稳定。” 这人在说什么鬼话?! 台下的观众难以置信地瞪起眼睛。 你被关小黑屋,不给饭吃,你的弟弟妹妹被殴打性侵,难道你的情绪就稳定了?! 法官梁承磊皱起眉。 “原告是否提交过完整的体检报告?” 他的疑问很好理解,审判庭需要首先确认原告与被告两方的情况,以确保不会发生胡乱起诉控告的误会。 “法官先生,这是我委托人的个人隐私。作为未成年残疾人,他应当受到必要的保护。” 已经有观众觉察到不对劲。 这法庭的程序和法官的反应是不是有点怪? 真的是正常开庭审理案件的样子么? 法官旋即拒绝接受詹长清给出的理由,表示会将原告的精神状况、情绪状态纳入考虑。 詹长清表情严肃地用手语告诉了琴。 琴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尽全力忍住了怒火,用攥得发白的手指比划了句“对不起”。 “请被告继续陈述。” 法官用毫无波动的声音说道。 张牧低微地点着头,即使是刚才琴愤怒地打断了他,他看向那个少年的眼神也还是充满了歉疚和包容,有着在长辈身上常见的无奈。 “馨华福利院是我的心血。”张牧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说道,“但是,福利院这种机构,主要的收入来源都是捐款。社会各界对孩子们的关注又不是很高,我就想试着做一做副业,小本生意什么的,好补贴给院里。” “被告不要阐述额外的内容。”法官面无表情地打断道。 “啊,好的,好的。”张牧连忙点点头,“是这样的,因为我经常在外忙生意,拉赞助,对福利院的管理确实懈怠了,没想到院里的护理长没了初心,对新来的护工审查很宽松,酿成恶果……” “啊、啊——” 琴的声音非常嘶哑刺耳,好看的脸因怒意扭成一团。 “请原告不要……” “法官先生,我方委托人想要发言。”詹长清面容严肃地举起了手。 他拍了拍琴的肩膀以示安抚,打起手语。 詹长清:不要急,你先冷静。 琴红着眼,恶狠狠盯着张牧,单薄的身体因粗重的呼吸起伏得十分明显,像一头缀满了尖刺的困兽。 他用力闭了闭眼,吸了口气,才伸手“说”道。 琴:你知道张牧在说谎。 琴:他卖孩子,别人用手机转给他钱,就能带走一个孩子。 琴:他叫我们去听他讲故事,他在骗人,进去就会被按在怀里,脱衣服,摸。 琴:会流血,会脏,会死! 白底黑字,舞台两侧的屏幕翻译异常刺眼。 琴的双手飞快地舞动着,动作很好看,却也狰狞,手背上的青筋都绷起来。 琴:死了六个人! 琴:其他的所有人都流过血! 琴:小百灵流过,月季流过,青也流过! 大屏幕上切到的是琴的特写,焦急、愤怒和难过同时出现在他漂亮的脸上,尤其是那双眼睛,眼眶红得夺目,血丝像藤蔓一样刺进他的眼眸。 詹长清还是拍了拍他。 接着,这位律师转头看向了梁承磊。 “法官先生,我方委托人说,不止是新来的护工,还有很多不认识的人,有六个那么多。他们冒充社会志愿者,进入福利院对残疾儿童施暴、性虐待。他亲眼看见很多小孩遭到了毒手。” 詹长清的表情正经得可怕,说出来的东西却截然不同。 “垃圾!!” 台下有人骂得破了音。 这他妈是什么颠倒黑白?! 琴的“话”,坐在底下的孩子们能看懂,詹长清能看懂,懂手语的张牧也能看懂,只有法官看不懂! 詹长清只靠一张嘴就能改写事实,可琴却还信任地看着他! “他们听不到啊……” 观众说这话时声音都在颤。 他们不知道詹长清就这样明目张胆地信口胡说,掩盖张牧的犯罪事实。 法庭里甚至没有一个公平公正的手语翻译! 只因为詹长清在表面上是站在琴这边的,所以就不需要另一重程序了吗? 还是说,现在坐在正中央高高在上的法官,其实屁股早就已经歪了?! 群情激奋的声音并没有传达到台上。 在这一刻,仿佛观众们才是哑巴。 法庭上,詹长清的“翻译”还在继续,法官梁承磊认真听着,时而微微点头。 “法官先生,这个……” 张牧迟疑了一下,举手说道,“真的是我不对,我不应该经常在外面奔波,让孩子们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这么痛苦。” “滚啊!!!” 观众的怒骂声甚至被收进了现场录音。 但张牧戴着无线麦,麦克别在他剪裁得体的西装衣领上,音量盖住了观众的声音。 詹长清继续“翻译”着。 詹长清:张牧不承认他做了这些,他说你在说谎。 琴:我没有! 詹长清:我知道,但是只有你一个人在说,法官是不能相信你的。 琴愕然地睁圆了眼睛,伸手在台下最前排的那处划了一道弧线。 琴:他们都可以作证! 琴:我也可以! 琴:我们都被打过,摸过。 琴:被伤害的是我们自己! 被伤害的是我们自己。 明明是掷地有声的一句话,放在此时却显得可笑。 哪怕受害人是我自己,是听不见声音、说不出话的我自己,我却还要排除万难让别人相信我说的是真话。 孩子们身上若隐若现的淤青和伤痕,你们看不见吗? 他们穿的那些皱巴巴的旧衣服,你们看不见吗?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没有笑容,抬眼都小心翼翼的,你们看不见吗? 是,我们是残疾人,我们是聋哑人。 可你们这群身体健全的人, 也瞎了吗? 第二百八十九章 《熔炉》开庭(三) “非常抱歉,我的委托人现在情绪有些失控。” 詹长清边说着,边打手语让琴安静。 他“说”:你要冷静,你是小孩,大人看见小孩在闹,就更不会相信他了。 琴极其艰难地动了动喉咙,喘着气,看着詹长清。 特写里,他的眼珠无助地转动着,显然是在思考詹长清的话。 而一直以来的经验告诉琴,这话是对的。 自己本来就不是更值得相信的大人了,就算再生气也要忍着,不然法官就不会把他的话当真,也不会让张牧那个坏人被惩罚。 琴抬头看着比他高了一些的詹长清。 我知道了。 他睁眼看着,比划着,鼻头红了,两行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滑下来,独自站在法庭上的身影单薄极了。 他“说”: 我知道了,对不起。 委屈又害怕的泪水彻底让台下观众破了防。 凭什么啊,这他妈的凭什么啊?! 为什么还要让琴低头认错,为什么还要他主动道歉,做一个乖小孩啊?! 未成年,残疾,教育水平低,所有的劣势都一股脑地塞到了琴的身上,“弱势群体”四个字根本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处境。 台下的孩子们看见了琴的眼泪,一个个用哑哑的大白嗓“啊、啊”地喊着,手上比划着。 琴的咽喉肉眼可见地艰难蠕动了一下,转过身来,勉强对台下的弟弟妹妹们露出一个笑容。 乖,不要怕,没事的。 他“说”着,表情很温柔,被泪水浸满了的、满是血丝的眼睛也很温柔。 这份温柔正对着观众席,除评委席位以外,最前面至少有五六排观众都毫无阻隔地直面了琴残留着泪痕的笑脸。 一个坐得很靠前的,学生打扮手里还抱着一小条糖果色横幅的女孩突然跟着哭了。 她忘了这是一个叫做秦绝的演员,也忘了这是综艺节目的摄影棚,只觉得面前的人好苦好难,自己光是看着就胸口发闷,难过得要命。 这就是表演的力量。 这就是艺术的力量。 它可以粗造滥制,但也同样可以触动人心。 法庭上进入了讯问环节。 法官几次询问着细节,琴都乖乖答了,他落过泪的眼睛显得没那么锋锐了,泛着一点柔软的晶莹,看起来很乖,很温驯。 有人被戳中了弱点,更心疼了,也有人越发愤怒,骂出了声。 “真他妈的来气。”有个男观众说道,“被欺负了,生气不行,必须得装得柔弱才能被人可怜,才能多看一眼!” 被害人还要被迫哭弱卖惨,一旦强硬起来反倒被厌烦憎恶,这是什么破烂世道! 不公平的庭审还在继续。 琴每次提到张牧,詹长清都会忽略掉,端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搬弄是非。 整个案件的方向渐渐转移到了护工和“志愿者”的身上,琴说院长要大家去办公室补习,詹长清转述为琴看见有人在读书时被护工带进了房间;琴说张牧把他关在小黑屋里,詹长清转述说琴看见有人施暴的时候天色很黑,只能看见人影但看不清是谁。 手语作为一种肢体语言,多半都是形译加意译,手放在嘴边就是“说”,比个大拇指就是“好”。 詹长清就这么睁眼说着瞎话,内容模棱两可,和琴的一些动作也对得上,如果不是舞台两侧的屏幕有着正确的内容,恐怕观众都要相信他转述的就是真的。 仔细想想,如果没有屏幕的告知,是不是观众也会被詹长清蒙蔽过去?是不是观众也不会知道琴到底为什么愤怒,为什么委屈,只会感到困惑,嫌他太“吵”? 因为琴不能说话。 因为他们看不懂手语。 交流上的障碍在这时就是一道巨大的鸿沟。 也正因这样,社会上的残疾人群体才会活得那么艰难。 能懂他们的人,少,愿意去懂他们的人,更少。 无人听,则呐喊无声。 盲人随口感叹一句在外走路不方便,别人只道“你一个瞎子还在外乱晃什么,净给人添麻烦”; 聋人请人与他写字交流,别人只道“你听不见难道就不会学唇语吗,先天不行后天还不努力”。 诉苦无处,求助无门。 不知道有多少观众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回去以后要学几句手语,或至少从没营养的娱乐八卦里抽出几分钟的注意力,多关注一下弱势群体的生存现状。 哪怕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转发,但对他们来说,能被看到,就是小小的胜利。 台上,讯问环节过后,终于到了出示证据的时候。 詹长清的确提供了一些照片,上面是护工欺凌孩子们的画面。 琴盯着它们,没发现有张牧的身影,后知后觉地对詹长清比划起了手语。 詹长清:你没有证据证明他犯罪了。 琴呆了一瞬,像是根本没有想到詹长清会说这句话。 他着急地打着手语,眼里有点慌了,但更多的还是荒谬。 琴:我给你了,我给了你手机,我拍了他。 琴:你放在这里。 他“说”着,伸手拍了拍胸口,那是詹长清当时外套内袋的位置。 詹长清一脸惊讶。 詹长清:我不知道,你没有给我。 场控导演已经控制不住台下的骂声。 琴错愕的神情定格在特写里,伸手比划了一大串内容。 琴:你到福利院的那天,我带你去睡觉的房间,床底下,拿出来,给你。 他甚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那上面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是那时被床板木刺划出来的血口子。 这道痕迹让琴很确定他把手机给了詹长清,他没有记错。 詹长清还是很惊讶,仿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原告方,请公开交流。” 法官梁承磊的话听起来非常讽刺。 公开交流?怎么交流,张口发出声音吗? “不好意思,法官先生。”詹长清歉意地欠了欠身,“是这样的,我的委托人他……呃……说他交给过我一份录像,里面记录着被告的罪证。” 他神情古怪,自己也很为难的样子:“但是,一名律师必须在何时何地都保持诚实,事实上我并没有收到任何录像文件,他……可能是记错了。” 去死吧你!!! 观众席的骂声已经形成了一股颇有气势的声浪。 法官梁承磊也隐约有些无语。 从这情况来看,很有可能是这个叫做“琴”的聋哑少年精神上不大对劲,错认了凶手不说,还很有可能出现了臆想的症状。 张牧举起了手。 他脸上的笑容非常和蔼:“法官先生,我可以和这孩子说几句话吗?詹律师可以随时翻译。” 梁承磊思考了几秒,轻轻颔首。 “可以。” 张牧对着琴打起了手语。 两侧屏幕上的字一行行显示出来。 詹长清字正腔圆的声音回荡在法庭上。 张牧:不要挣扎了,他们只觉得你脑子有问题。 詹长清:“孩子,你是不是受到了刺激,身体不舒服?” 张牧:放弃吧,老老实实和我回去。 詹长清:“你误会我了,我们一直都是家人啊。” 张牧:律师是大人,我也是大人,大人和大人才是朋友,你明白吗? 詹长清:“詹律师和我会陪你去医院的,你不要激动,先冷静一下。” 灿烂的金色背景墙,正中央的国徽,明亮的灯光,神圣的法庭。 每一个手势、每一句话都像一张血盆大口,将这个孑然站立着的聋哑少年一点点咀嚼成肉屑。 朗朗乾坤,人在吃人。 第二百九十章 《熔炉》开庭(四) 琴双眼通红,愕然和震撼深深烙在鲜红的血丝里,几乎要将眼眶瞪得裂开。 他身体剧烈颤抖着,给人一种下一秒就要怒吼出来的错觉,可最终却还是伸出手。 是啊,他怎么“吼”得出来呢? 琴:你们是骗子!你们骗我! 隔着一张桌子,他向前探身,愤怒和绝望只体现在飞快的手部动作上。 无声默剧,配上那样悲愤的神情,甚至看着很好笑,像是把什么电影片段的声音给关了似的,再激昂的氛围也变得滑稽。 除了张牧和詹长清,没有人脸上浮现出笑容。 法官再次提醒了法庭秩序,詹长清带着浮夸的关切和惊讶伸手去拍琴的肩膀。 “砰”的一声,他反被琴打了一拳。 “打得好!!” 台下声浪猛然拔高。 詹长清踉跄着向后退去,扶住桌沿,表情很痛苦,被手半挡住的嘴巴却勾起一丝微妙的笑意。 糟了。 观众心里一沉。 “原告方情绪不稳,先将他控制住!” 法官的喝声下,两名法警冲了上去,在琴的奋力挣扎中一边一个捞住了他的腋下,手臂环着这个少年的肩关节,让他只能徒劳地向前踢踹。 骗子! 不是的!不是我!他们才是坏人! 琴抬起没被束缚的双手,疯了似的向法官梁承磊的方向打着手语,每个手势都发狠地顿了一顿,速度并不快。 可在法官眼里,他只是一个情绪激动,精神还可能有问题的残疾人。 很多人都默认着残疾人身体不正常,精神也会跟着不正常。 他们默认聋人、聋哑人、盲人,和傻子、疯子仅有一线之隔。 反正都是身体出了问题啊,不是吗? 生理上残疾了,情绪肯定很偏激,那脑子也一定受到了影响吧! 嗯嗯,这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无形中的歧视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没有人在乎琴究竟说了什么,他们只当他在癫疯,像对待精神病人一样牢牢地控制住他。 “原告方的精神情况需要进一步检查鉴定。”法官梁承磊仪态威严,“本次刑事起诉因原告方个人情况特殊,无法成立。” 一个精神可能出了问题的残疾人还想告别人,怎么看都是他有问题吧? 琴瞪着眼,甚至没有眨过,眼泪一行行落下来,仿佛不是他自己想要哭,而是身体自发地流下了眼泪。 法庭里回荡着他嘶哑无助的哭声,镜头里是他拼了命一样在打的手语。 舞台侧方屏幕上的文字飞似的窜动着向上更新,那是掺着琴血和泪的控诉,可除了目睹一切的观众和正害怕得缩成一团的孩子们,竟无人能懂。 “啊、啊——” 琴叫着,哭着,呐喊着。 “请原告方律师快点沟通一下!” 法官紧紧皱起眉头。 多么讽刺的事啊,一个聋哑人竟然被人嫌“吵”。 詹长清忙不迭凑上去和琴“沟通”,他的手语有模有样,神情也满是关心,看着正常极了。 但观众和孩子们却知道,他真正对琴说的全都是令人绝望的词句,进一步刺激着琴发疯发狂。 好好的一个孩子,被张牧和詹长清在众目睽睽下逼疯了。 “啊——” 琴的手也被擒住了,只能双眼通红地狂叫。 聋哑人不能发声,不会发声,他们不知道怎样动用喉部的肌肉,因此声音才没有正常人说话时的语调和韵律,听上去非但不悦耳,反而嘶哑难听。 琴的哭喊声也是平的,没有二三四声的声调,只有一个“啊”,一声的、平平的、痛苦的“啊”。 他“啊啊”地叫着,好像一只幼鸦被活生生撕断了翅膀,掏开了腹腔,内脏鲜血淋漓。 “闭庭!闭庭!” 法官不堪其扰地大声重复着,想要赶快结束这场闹剧。 法警将琴向后拖动,他双脚死死扒着地面,劣质的塑料凉鞋都被挣断了一只。 突然的,琴猛一发力,挣脱开了两个始料未及的法警。 青却在这时像只小小的乳燕一样,从台下跑上了法庭,扑在了满脸泪水发狂嘶叫的琴的怀里。 她抱着琴,肩膀耸动着,一抖一抖的。 琴慢慢安静下来,低头看她。 青无声地流着眼泪,抬起头,绝望地、缓慢地摇了摇头。 哥哥…… 我们赢不了的…… 台下的孩子们更看得清张牧和詹长清的嘴脸,也比谁都知道琴有多么无力。 青和琴的眼睛都哭红了。 哥哥。 小姑娘放开了琴,把双手举起。 她左手伸出拇指,右手五指并拢着掌心向上,像一把铡刀似的,在左手拇指的根部砍了一下,然后用食指指了指自己。 杀了我吧。 她“说”,杀了我吧。 四个普普通通的黑体字,显示在侧边屏幕的正中央。 观众席里响起一连串的哭声,悲恸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琴看着青,两颗眼珠都凝滞住了。 他的眼泪不间断、不受控地滑落着,仿佛已经与个人意志分裂开,用这种方式进行着无声的反抗。 青的双手轻轻地捧住了琴被泪水浸满的脸,对他露出一个凄美的笑容。 哥哥,我们活不下去,就不活了吧。 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法庭上彻底没有了声音,无声哭泣的两兄妹就像一出默剧的主角,可怜,也可悲。 琴原先还充盈着愤恨和不甘的眼神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了,没有光亮。 他颤动的身躯彻底地垮了下来,沉默地伸出双手,把青抱在了怀中。 舞台的灯光也随之暗下去了。 …… 短暂的停滞,让部分观众恍惚意识到了这只是一部作品,是演出来的,而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但也有更多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再次被大屏幕上的视频吸引住了视线。 那是张牧、詹长清和梁承磊,那是出现在最开头的“鹿花苑”餐厅。 三人说说笑笑,推杯换盏,张牧还带着真诚和感激,提前送了梁承磊一面锦旗。 画面又一转。 “噼啪”! 清脆的碎裂声传来,琴用椅子脚打碎了食堂的玻璃。 镜头晃过食堂门上的密码锁,那块小小的锁块干净又先进,和食堂内部的破败肮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琴带着一身的玻璃碎屑跳下来,除了脚步声以外没有任何动静。 他从里面打开了门,等在外面的孩子们像一群小猫崽儿,啪嗒啪嗒地跑进来。 张牧做足了样子,护工们被遣散了。 他不知道在外忙着什么,现在的福利院就只剩下琴他们。 没人照顾,没人看护,没人做饭。 孩子们跌跌撞撞地找出已有了些霉点的蔬菜,捧着没剥皮的生土豆一口一口地啃。 阳光拿着坑坑洼洼的土豆小跑过来,举到琴的面前。 琴摇了摇头,打着手语,让他自己吃。 阳光乖乖地点点头。 镜头随着琴的视线,从每一个大口吃饭的孩子身上缓慢地扫过。 他沉默地向后厨走去,眼神非常平静。 青坐在不远的地方,也没有吃东西,只是默默地看着琴。 她脸上还是那个笑容,凄惨,悲凉,却又带着一点细微的期待,好像很快就能从这间地狱里逃走,得到永远的解脱。 琴对青浅浅地弯起了嘴角,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笑容了。 这个笑容转瞬即逝。 琴走进了后厨,拿起了厨刀。 第二百九十一章 《熔炉》(完) 观众已然不忍再看。 此时,馨华聋哑儿童福利院的院子里,所有的孩子正聚集在一起。 他们围着琴,像曾经一起玩游戏那样,坐成一个圈,乖乖的,看着特别可爱。 被孩子们拥簇着的琴坐在正中央,手边放着两把有些锈斑的刀,时不时反射出一点冰冷的光。 台下有人提前闭上了眼睛。 从八岁,到十六岁,不算琴自己在内,还没被欺负死的孩子有整整二十四个。 厨刀刺进去,拔出来,再刺进去。 他们一个个死在了琴的怀里。 画面没有设计具有冲击力的特写,也谈不上血腥,但每个人都能从中感受到彻骨的悲戚和绝望。 镜头只给了琴的侧后方,拍摄着这个聋哑少年正用着力的身影。 他浑身是血地走进了食堂,又很快出来,手里拿着几个透明的塑料饭盒。 血液不停地从琴的指缝流下,黏成一条线。 饭盒里是孩子们的心脏。 观众终于知道为什么最初的新闻报道会那么诡异,那么令人不寒而栗。 因为孩子们身体的每一处都被脏东西碰过了。 只有心还干净。 琴慢慢地盖上了透明盖子,把这些干净的宝物好好地收起来,埋进了院子。 他的动作逐渐变得机械,但依然温柔。 有极个别的观众在底下问,昨天福利院没人,为什么琴不带着孩子们逃跑,就非要这么傻,排队去死,强行煽情? 他旁边的人目光怜悯:“他们心死了,你看不出来吗?” 阅读理解能不能不要这么差劲? 又有人反问这位观众。 “就算逃了又如何?” 作为未成年人,还是聋哑人,他们活得下去吗,张牧又会放过他们吗? 起先提出疑问的人讪讪地闭嘴了。 他在看第二组的作品,也只是在看而已。 像张牧和詹长清一样,他从心底里就没把这群孩子们当成活生生的人,带着优越感居高临下地对情节指指点点。 影片中,琴已经铲完了土,让孩子们干干净净的心脏幸福地睡在了地下。 接着,他换掉了带血的衣服,手边放着从食堂新拿的厨刀,在房间里坐了一夜。 他不要死,他不能死。 画面暗下之前,所有人都看清了琴的眼睛。 那双眼眸像一潭水,强烈的恨意燃烧着,将它煮沸。 次日,熟悉的护工们又出现了,有人手里拎着酒瓶,有人顶着通红的酒糟鼻,流里流气地走进了大门。 原来张牧只是给他们放了假,让他们出去了一阵子做做样子,根本没有实施所谓的惩罚。 护工们甚至还带了以往常来的“志愿者”过来,想重复着之前的乐事。 酒醉之下,他们甚至没意识到院子里有哪里不对。 毕竟,一群讲不出话的哑巴孩子住在这里,平时的福利院也都是这么安静。 琴就这样趁着他们醉酒无力,一个个杀死了所有的人。 观众席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也有人默默流泪,什么都说不出来。 都是这些人把琴逼到了绝路。 心死了,绝望了,只能选择暴力,不计后果地寻找解脱。 琴喘着气,站在第八个,也是最后一个护工的尸体前,“当啷”一声,把已经被血糊得不成样子的刀扔到了地面。 画面再一次变得黑暗。 没过几秒,却是舞台的灯光重新亮了起来。 观众还懵了一会儿,以为这就是结束,却看见台上的布景又换了一个。 是那间让人心理阴影爆棚的校长办公室。 办公室的位置在福利院里很特殊,看不见院子和孩子们的房间。 也正因为它地方偏僻,才成了张牧绝佳的犯罪场所。 看来今天,他就要为自己的选址付出代价了。 张牧坐在办公椅上,哼着小曲,对观众席里大片的骂声充耳不闻。 舞台一侧,琴慢慢地走了出来。 “好!!!” “杀了他啊啊啊啊——” 台下轰然响起激奋的吼声。 评委席里四位老师都倒吸了口冷气。 这是……现场杀人?! 主持人林宇钦手里的水又洒了。 糟了,这节目得分级了吧?今天台下还有十岁到二十岁这个区间的观众啊! 但他没有出言制止,节目组的导演也没有做出任何指示。 杀! 杀他妈的! 压抑了太久,沉默了太久,每个人心里想的都是快点让张牧去死! 琴敲响了校长办公室的门。 他穿着一身不算太合适的旧衣服,像橱窗里的模特,漂亮又安静。 张牧很惊喜地“呦”了一声,笑着打手语道:晚上好啊,琴。 琴慢慢地眨着眼睛,伸手比划道。 晚上好,院长,我来补习了。 张牧的眼里迸发出淫邪的光彩,要不是琴这家伙性子烈,他早就想下手了! 哈哈哈哈,看来过了一遍庭审就是有用啊,就算是小野马也变乖了,真不错! 他笑着,招呼着琴过来。 琴缓缓走过去。 时间在观众眼里仿佛被无限放慢,琴迈动着双腿,一步,一步。 在离张牧仅有不到半米的时候,他猛地抽出了插在后腰的刀,发狠地将它刺进了张牧的心口! “啊!” “卧槽!” 很少有观众亲眼看到过别人杀人,此时即便再激动也被吓得叫出了声。 张牧完全没有料到,整个人在琴的身下扑腾着,双手想去掐他的脖子,但琴的动作又快又猛,一刀接一刀。 办公椅上,张牧的大半个身子都被琴压了下去,掩藏在办公桌下。 观众们只能看见琴奋力的刺动,血液不断喷射出来,喷得琴半张脸和上半身都血淋淋的。 张牧就像那些被他性侵过的孩子一样,双手无力地扑腾着,慢慢地停下了。 “啊——” 琴终于站起来,流着泪,大叫着。 “啊——啊——” 干哑的大白嗓不断地响着,琴的表情都扭曲在一起,不知是哭是笑,唯喊声凄厉,久久不绝。 他喊着喊着,没了声音。 泪水和张牧喷在他脸上的血混杂着向下滴落,一滴又一滴。 最后留给观众的,是琴的侧脸。 那个无望的神情似乎在对所有人,也对他自己说: 你看啊,我们终于赢了。 …… 灯光全暗。 大屏幕上再次播放起影片的片段,画面回到了十年后,赵婉轩与琴在监狱会面的那一幕。 二十几岁的琴露着那个笑容,得逞的、快慰的、嘲讽的笑容。 他活了十年,在这十年里,看过了很多次死者的亲属试图加重对他的惩罚,恨不得他这个凶手早点死去,却又因为琴“精神有问题”和他残疾人的身份无能为力的样子。 琴觉得很畅快。 现在马上他也要死了,就算再有人想为张牧辩驳,都找不到任何的证据和证人。 这种大人才懂得的手段,他现在也终于会了。 看赵婉轩拿他没办法的样子,琴很开心。 他并不知道,也不愿相信这是一个来帮他的人。 詹长清之前也是那样说的不是吗?可后来发生了什么,琴最清楚了。 琴就这样带着他的秘密和胜利迎来了死刑的那天。 他死时,脸上的笑容很明亮。 定格特写过后,画面暗下。 几行字伴着键盘打字的特效音依次出现在屏幕上: 不久,赵婉轩想尽办法,从梁承磊与詹长清处拿到了切实可行的证据。 半年后,赵婉轩与梁承磊离婚。 一年后,赵婉轩将詹长清与梁承磊告上法庭,年近七十的老大爷出庭作证。 “馨华福利院聋哑青年持刀杀人”一案彻底翻案。 梁承磊入狱。 詹长清入狱。 已经死亡的张牧及护工补录犯罪事实,在其直系亲属征信体系中永久记录。 字幕停留数秒,渐渐消失。 与上一轮的处理相同,两个大字缓缓浮现在屏幕正中。 《熔炉》。 人性之恶,如炼狱熔炉,啮骨焚心。 第二百九十二章 第四轮点评之舞台设计 一直到标题消失,视频结束,全场灯光大亮,观众都还没回过神来。 第三轮尚且还有观众在底下怒骂袁萧,但这一次,整个作品看下来,潜藏的信息量太复杂,传达的感情太深刻,以至于许多人依旧沉浸在压抑和愤懑之中,连开口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舞台侧方的林宇钦略微松了口气,整整衣服上了台。 他起初还在担心《娱乐实习生》分级的问题,不过,影片中并没有大量的直拍,只是通过各种暗示和隐喻来表达,倒是问题不大。 后来秦绝那段现场表演,办公桌也掩盖了绝大部分,张牧自始至终就没从办公椅上起来过。即使是秦绝持刀,观众也仅能看见他向下怼的动作,接着血溅出来,这种处理很合适,哪怕放在电视上播出也不会被卡审。 “感谢第二组的精彩演绎。”林宇钦心下稍定,但考虑到现场的气氛,没有露出笑容,“现在请他们的主创团队上台……” 这次没有多余时间去后台卸妆,秦绝跟着其他人重新回到台上的时候,也只来得及换了件上衣,脸和脖子上的道具血浆勉强擦了擦,还残留着不少痕迹。 她和于青的样子都很狼狈,眼睛是肿的,眼周全都红了,好像被人迎面打了几拳。 张牧和詹长清出现时,台下的观众像被打开了开关似的,都活过来了,又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骂声。 场控导演赶紧出声安抚群众。 “冷静,大家冷静。”林宇钦也跟着出声道,“这个,演员和角色要分开哈……” “狗比袁萧!!!去死吧你!!!” “呃……” 好嘛,不骂演员了,骂编剧。 这林宇钦一时半会儿也不好给袁萧“脱罪”了,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虽然他心里也想说“骂得好”。 第二组的组长,《熔炉》的编剧袁萧拿着话筒颤巍巍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好可怕! 现在他掉到台下去恐怕分分钟会没命吧! 看袁萧脸都白了,林宇钦也不再迫害他,抓紧时间把观众的注意力转移到下一个环节。 “《熔炉》真是一部很精彩的作品啊,不知道我们的评委老师们是怎样的看法呢?” 评委席里,岳扬足足憋了三秒,才道: “你管这叫悲中带喜?” 他表情纠结,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 观众席里终于有了一点哄笑声。 林宇钦也笑了,拱火道:“是啊是啊,这个关键词,你们可真是——” “呃,结局还是好的,大概。”袁萧唯唯诺诺。 “即便翻案,受害者永远都回不来了。”岳扬重拳出击。 朱子疏叹了口气:“很震撼的作品。” 他接着说道:“情节与角色的优秀我想根本不用多提,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好。开篇倒叙,以十年后梁赵夫妻的对话为引,承接出当年的故事,把视频与现场表演之间的断点巧妙地处理成转场,也很灵活。” “你们的舞台设计超乎了我的预料。”曾欣慧琴早就想开口了,“是谁想的?” 袁萧连忙把话筒递给隔了一个人的道具师乔远苏。 “哦,我记得你。”曾欣慧琴笑了笑,“你之前的表演很不错。” “谢谢评委老师。”乔远苏浅浅鞠了个躬,“这一次我们尽了全力。” “看得出来。”曾欣慧琴道,“我想问下后台方便把舞台再调出来么?可以的话,我想听一听当场介绍。” “好的,麻烦我们工作人员——”林宇钦接道。 “舞台不大,设计感倒是很足。”曾欣慧琴难得有了强烈的兴致,侃侃而谈,“如何在短时间内把餐厅、询问室、法庭和校长办公室四个布景做切换,我建议业内相关从业者好好学一学第二组的处理。” 好高的评价! 乔远苏在心里用力挥了挥拳,和其他助手一起走到布景旁。 此时台上出现的是校长办公室,由于全场灯光都亮着,一下子就让人看出了结构设置。 “这是最后一幕的现场。”乔远苏介绍起来,“大家可以看到,校长办公室只占了一半的空间。” 更形象点来说,就是一个长方体从左到右切成了四个部分,然后从上到下再切一刀,就成了八个小块,校长办公室就在最中间加最前面的两块里。 “而办公室的两边……” 乔远苏走到边上,继续说,“就是询问室的背面。” “哦!原来这个询问室是能拆分的。”林宇钦新奇道。 “我们采用了一个正反面、嵌套和分割的处理。”乔远苏点头。 为了这个设计图,别说头发,他肝都要废了。 “办公室和询问室都只占据了四分之一的面积。”乔远苏说道,“在下方我们铺设了滑轨,询问室用完了之后就把它从中间分开,先退后,再往两边推,接着把校长办公室移动到中心合并……” 他现场演示了一番,校长办公室就分成了两半,向边缘移动,同时询问室推到了中间,合在一起。 “嚯,这好神奇!”林宇钦叹道。 “这两个房间的背面就是‘鹿花苑’餐厅。”乔远苏说完,和其他几个人一起把整个布景推着转了一百八十度,完整的餐厅就呈现了出来。 “咦,这不是法庭的……” “是的。”乔远苏笑道,“餐厅的墙壁和墙上的窗户都是画出来的,在这层背景纸的下面,就是法庭的金色与深红色背景,这个抱歉不能还原了,是一次性的,已经撕掉了。” “原来如此,这就相当于衣服叠穿,脱了外面的露出里面的。”林宇钦说了个很形象的比喻。 “而且餐厅和法庭中间隔了个询问室,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把餐厅的桌椅摆设撤掉,换上法庭的三张桌子。”乔远苏点头。 “法庭那一幕,把观众席也纳为表演的一部分,这个设置非常惊艳。” 岳扬毫不掩饰他的喜爱之情。 “同时还在前排加设了椅子,直接把舞台空间延伸扩大了,这样就不会有人觉得法庭的布景离观众席太近,暴露你们的正反面设置。”曾欣慧琴唇边带笑。 这么展示出来,明亮的光照下能将背景墙正中间的细小缝隙看得很清楚,只是现场表演时巧妙地用灯光明暗形成了视觉误差,加上有精彩的演技和情节吸引注意力,观众全然没有发觉。 “太用心了!”林宇钦主动鼓掌,现场也响起一片掌声。 这一番展示,让大家切身体会到了幕后的努力和魅力。 “你们组里玩视觉引导的人是谁?”曾欣慧琴问出了她早在关注的问题。 唰的一下,第二组的组员齐齐转头。 他们目光聚焦之处,正是一直沉默着的秦绝。 第二百九十三章 第四轮点评之剧本故事 “啊呀。” 曾欣慧琴小小地惊讶了下,没想到这么快就cue到了秦绝。 他们这四个评委很默契地没有一上来就提到演员和演技,一方面是有意让现场观众冷静下来,把重头戏放在后面再说,另一方面也是想让秦绝和于青能多一些休息的时间。 不过已经提到了,也不好带过话题。 “没想到竟然是你。”曾欣慧琴笑了笑,“秦绝,你总能给我一些惊喜。” 谢谢老师,我…… 被众人注视着的秦绝微微弯起唇角,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打起手语。 直到旁边有人递来了话筒,她才明显地愣了一下,停下来接过了麦克风。 这个动作直接把观众带回了之前法庭那一幕,不少好不容易才止住哭泣的观众眼圈又红了。 秦绝把话筒举到嘴边,张了张嘴。 没有声音。 她表情猛地皱了一下,放下话筒偏过头去,另只手捏着咽喉处极其用力地清了清嗓,力道之大,即使话筒隔得远远的也收到了一点音。 有些泪点低的观众又想哭了。 之前是为琴难过,现在是忍不住心疼饰演琴的演员秦绝。 林宇钦连忙从场下工作人员的手里接过盛着水的纸杯,递到秦绝手上。 秦绝用口型道了句谢,小口咽了一点水才再次拿起话筒。 “谢谢老师。” 她总算能说出话来,声音特别哑,像大提琴的琴身漏了个窟窿,嘶哑里还带着点刺耳的尖锐音,并不好听。 “你嗓子不要紧吧?”岳扬关切地问了一句。 “没事,还好。”秦绝点了点头。 聋哑人找不准发声部位,因此声音才很“白”,秦绝为了演绎出这种大白嗓,也强迫口腔和咽喉的肌肉故意找错位置,时间略久,稍微残留了一点影响。 “多,适应一下,马上就好了。我得多喝点水,不好意思。” 秦绝又说,刚说话时语速还有点慢,但很快就重回流利。 她只是几天都没怎么好好喝水,现在表演结束,边润喉边找回发音位置,很快就没事了。 “没事,你喝你的。”曾欣慧琴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很敬业,也很多才多艺。” 她把话题拉回正轨。 “嗯,之前出于兴趣,学了一点魔术。”秦绝还记得她最初的问题是什么。 “那手语呢?”岳扬好奇。 “手语是现学的。”秦绝笑笑,看了看其他演员,“我们都是临时学的。” 于青就站在她旁边,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 “秦老师学得超级快,一直在教我。”她声音也有点哑,但没那么严重,仰头看向秦绝的眼睛亮晶晶的。 秦绝笑着揉了一把小姑娘的脑袋。 这个互动又让好些观众发出了类似哀鸣的动静,不知是被萌到了还是想到了琴和青这对兄妹。 “我很想知道这个剧本是怎么想出来的。”岳扬一副要跟袁萧算账的架势。 现场镜头一给到袁萧,台下立刻又射来一大片愤怒的目光。 “呃,起初还是考虑到了演员们的……”袁萧干笑着断断续续道,“首先是詹长清老师,他以前就是律师,也就给了我一个灵感,说不定可以写关于法庭的事情,正好也把矛盾这个关键词体现出来。” 台下骂声轰然变大,十句里九句都在骂詹长清。 “我猜罗含章同学一定很感谢你。”林宇钦发自肺腑地给詹长清扎了一刀。 詹长清无奈地苦笑了两声,刚举起话筒,台下就有一个异常粗犷的男声吼道: “你闭嘴!” 詹长清愕然,讪讪地又把话筒放下了。 第二组的人都爆笑出声。 “詹老师太惨了。”袁萧笑着扶住詹长清肩膀。 “我谢谢你啊……”詹长清虚弱地说。 气氛被他们这么一闹,终于缓和下来。 袁萧也继续说道:“确定了这是个法庭的故事以后,小青又说想和秦老师演兄妹,张牧老师想挑战自己……总之大家提出了很多想法,我把它们糅合了一下。” 其实他说这话时心是很虚的,虽然最初的剧本的确写了关于残疾人受到欺负,打官司失败的故事,但真正让整个剧本升华的还是秦绝给出的提案。 在袁萧心里,《熔炉》剧情的诞生多半都是秦绝的功劳。 他昨天晚上和秦绝连麦讨论最后一点细节的时候就这么说过,可秦绝想的却是,她不过拿出了几个片段,真正把它们完美融进故事,又一字字敲出台词的人是袁萧。 “别把我看得太厉害了。”秦绝当时在电话里说道,“也别把你自己看得太低了。虽然接连两个都是报社剧本,但不开玩笑,袁萧你做编剧的实力真的不错,加油。” 为此,秦绝甚至特地嘱咐了一句袁萧不要多提她的名字。 袁萧说不出话,只剩感动,把这份自认的恩情铭记在心里。 “相当深刻的故事。” 曾欣慧琴扔下一句惊天之语,“这个剧本我想购买改编权,你开价吧。” “什么?!” 台上台下一片哗然,反应最大的是实习生席位,里面不止编剧,连导演都差点跳起来。 这可是曾欣慧琴! 国际级别的大导演!影坛绝对的大佬之一! 而且,竟然没有直接买下版权,而是改编权!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曾欣慧琴非常认可袁萧他们这组,愿意把《熔炉》留给他们! 其他编剧实习生彻底傻了,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心头是何滋味。 由曾欣慧琴执导的电影,怎么可能不火?等《熔炉》正式版拍出来了,火了,所有知道这部电影的人都能看见原编剧那栏里袁萧的名字! 这,这特么都不是镀金,是直接扔进金水池子里泡一辈子啊! 袁萧也被曾欣慧琴的这句话砸懵了,满脸写着“啊?什么?我是谁我在哪?”,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怎么样,你愿意授权吗?”曾欣慧琴笑问。 “啊……这……”袁萧结巴了半天,憋出来一句,“我我我得问问其他人。” “哈哈哈哈哈哈,你问你问。” 几个评委都笑起来,越发喜欢这孩子了。 不做人什么的都是玩笑之语,袁萧的实力他们都看在眼里,《空碑》初现深度,《熔炉》更甚,现在这个娱乐至死的时代,还是得多一些像袁萧这样的文学创作者才好啊。 人性,人文,社会,这才是文艺亘古不变的主题。 第二百九十四章 第四轮点评之我全都要(为独加更1/1) 袁萧的视线看向了一众组员,主要落在了秦绝的身上。 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秦绝微微一笑,把话筒递给了别人,开始给袁萧打手语。 台下观众:??? 实习生们:草! 你怎么还开发出了新的讲小话技能呢! 明明刚看过了压抑又悲愤的《熔炉》,这一会儿观众又被秦绝逗笑了。 四位评委也忍不住笑。 好家伙,情势一转,被你弄成加密通话了是吧! 也不知道秦绝到底说了些啥,袁萧两只眼睛差点瞪出去,回了两句手语。 两人就这么比划来比划去,后来詹长清也加入群聊,三个人来回比划。 台下的观众集体笑喷。 林宇钦也笑得够呛:“哎哎哎,不要当众讲小话啊!” 三个人在其他成员的偷笑中停了下来,秦绝和詹长清不知达成了什么奇怪的一致,两人都朝着袁萧比了个大拇指。 脸上仿佛写满了三个大字:你行的! 袁萧:…… “好了,你们‘商量’的结果是什么?”林宇钦笑得停不下来。 袁萧看了一眼曾欣慧琴,表情极其丰富地变了三次,才小声说:“我……我就不开价了,但是,但是,我想用一次机会来交换!” 他越说声音越大,仿佛终于下定决心。 “哦?说说看。”曾欣慧琴笑了笑,十指交叉,下巴抵在手背上,饶有兴趣地问。 袁萧用力攥了攥拳,像要哭了似的看了看詹长清和秦绝,又转向曾欣慧琴的方向,鼓足勇气道: “我想以编剧的身份参加您《熔炉》的拍摄!” 卧槽! 好特么敢说!! 评委席里岳扬畅快地笑了出来,大声起哄,林宇钦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带着观众发出大片呼声。 实习生席位里的某些人脸都青了。 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不对,是詹长清和秦绝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袁萧感觉自己脑子嗡嗡的,灵魂都出窍了,手在抖腿也在抖,颤颤巍巍地看向曾欣慧琴。 我我我,我都说了些什么啊! 曾欣慧琴噗哧一笑。 “好啊。”她笑弯了眼睛。 什么!!! 这一次是真正的全场哗然! 卧槽,这谁还敢说《娱乐实习生》是个糊综艺啊?! 这是多少编导类应届毕业生想都没想过的offer!! “曾导好好欺负欺负他!” 又是那个特别豪迈粗犷的男声吼道。 台上台下又是一片笑声,整个摄影棚变成欢乐的海洋。 一是笑曾欣慧琴的“残酷”手段果然深入人心,二是笑这个暴躁老哥怕不是袁萧的黑粉。 “看看人家,真爱啊。” 秦绝拿回话筒,语重心长道。 袁萧双眼无神木在原地,仿佛能看到他头顶有个半透明的灵魂飘啊飘。 “谢,谢谢……谢谢老师。” 他好半晌才重新开机,结结巴巴地说。 “那我再要一个。” 曾欣慧琴好像在超市大抢购里抢上头了似的,斩钉截铁道,“秦绝,你也别看热闹了,过来主演!” 啊啊啊啊!! 摄影棚里响起一片更大的呼声! 很多观众在此之前根本就不认识秦绝,或顶多看过《囚笼》,听过她唱歌而已,但今天在现场毫不例外都被她精湛的演技征服,哪怕出于个人审美不喜欢,但也不得不承认,秦绝真的很强! 这一次的欢呼比以往都持续得更久,不仅仅是因为有观众共情到了琴的身上,为“琴”高兴,更多的还是人们愿意看到拼命付出以后,收获了等值回报的好事。 “真是好节目啊!” 有人兴奋地感叹。 好的道具师会被看到,好的编剧会被看到,好的演员也会被看到! 人才不应该被埋没! 镜头特写给到秦绝,她也一脸的猝不及防。 “啊……哎?” 正看戏呢,怎么火突然就烧到自己身上了? 曾欣慧琴老师真的玩这么大? 不对,为什么场面搞得很像选妃,女皇点一个是一个? 秦绝慢半拍地眨了眨眼:“哦……好的,遵命。” 她很喜欢这个剧本,也很向往曾欣慧琴执导的剧组,完全没有拒绝的道理。 袁萧长长地出了口气,仿佛跟好兄弟考上了同一所好大学似的,那个开心劲儿就别提了。 他学着秦绝刚才吃瓜看戏的模样,用力给她比了个大拇指,左眼闪烁着“哎呀临死前拉个垫背的真爽啊”,右眼写满了“好兄弟同生死共患难”。 秦老师!一起被女王大人调教吧! “……”这次轮到秦绝失语。 搞了半天,真正在吃瓜的只有詹长清。 啧,大意了! “你这出手也太快了呀,不给我们留两个?”岳扬还在旁边啧啧拱火。 曾欣慧琴骄矜地扬了扬下巴,好像得胜的女将军,从容凯旋。 “哎呀呀,我有预感过一会儿的招聘环节又要热闹啦。”林宇钦笑着开了个可信度很高的玩笑,接着把话题带了回来,“不过,我们现在还是说回《熔炉》这部作品。” “刚刚给大家提到了舞台设计啊,那么我们评委老师有没有其他想要点评的内容呢?” “这可太有了。”岳扬笑着接话。 “还是按照惯例,我们把最需要点评的内容放到后面。“他笑了笑,说道,“讲完了舞台,我们来讲一讲道具和妆造。” “我记得,邬盎和秦绝有过合作?《囚笼》,是吧。” 邬盎和秦绝同时点头。 “唔,作为一名化妆师,你之前的表现并不突出。”岳扬的评价很中肯,“不过我很欣赏你们小组的处理,在各种方面都给了组员展示长处的空间,这很好。” “虽然我是个外行,但几次现场表演的部分,尤其是最后办公室那里,效果非常逼真啊。”朱子疏道。 “影片里特效妆的部分也是你负责的?”岳扬问道。 “是的老师。”邬盎被单独提问的次数很少,有点紧张地回答。 “询问室里二十几岁的琴和法庭上十六岁的琴,这两处妆造都很合理,区分度也高。”岳扬点头,“挺好的,继续加油。” 邬盎终于凭借着出色的特效妆技术拿到了有史以来的第一个个人高分。 “道具上,除了布景以外,其他细节也很足,虽然是临时作品,但质量已经不弱于一线电影。” 乔远苏鞠躬道谢。 “看影片的内容,你们出了外景?” “是的,我们找到了一家废弃福利院。”袁萧代表组员发言道,“那家福利院早年迁地址了,留下来的地方刚好适合拍摄。” 岳扬和曾欣慧琴两个导演都点了点头。 别看《熔炉》在舞台上有四个布景那么多,但其实影片中的地点出现得相当少。 除了梁承磊和赵婉轩的卧室、“鹿花苑”餐厅和路人出现过一次的街边以外,剩下的部分都是在福利院里拍摄。 以他们老辣的眼光,自然能看出许多拍摄地其实是同一处,只不过更换了拍摄手法和角度而已。 “对了。”岳扬有些好奇地笑问,“我看你们组的拍摄手法很地道啊,没有导演,这部分是谁负责的,摄影师吗?” 他知道节目组里摄影助手的斤两,首先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但第二组的摄影师,到目前为止的表现只能说中规中矩,可能性似乎也不是很大。 听了岳扬的问题,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其他组员的视线再一次投向了秦绝。 “怎么还是你?!” 岳扬愕然。 第二百九十五章 第四轮点评之悲剧内核 这个秦绝,到底有多少技能啊! 你不是个演员吗?! 岳扬人都傻了。 知道秦绝和贺栩关系不浅的朱子疏在旁暗笑不语。 “没有没有。”偏偏被瞩目的秦绝还很谦虚,连连摆手道,“之前在剧组的时候跟导演学了点东西,我们的拍摄主要还是群策群力。” 岳扬一口气噎在嗓子眼:“……行。” 你就装吧! 圈外人看不出来,我们做导演的难道还看不出来么? 不论是广角镜头的采用还是特写的拍摄角度,都专业得离谱! 福利院孩子们戴在脖子上的名牌,在影片里是一个极其重要的隐喻道具。 举个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孩子们走进校长办公室被“补习”的时候,画面上没有任何人影的交叠,只有名牌孤零零地垂下来,来回晃动着。 明明没有任何直白的呈现,却在那一瞬间让观众的心被攥成了一团,沉闷而窒息。 这种手法,放在其他没有导演的小组里,岳扬肯定下意识就会联想到作弊外包,但偏偏第二组有个秦绝,这人的实力又强到离谱,偏偏自己还喜欢藏着掖着,搞得岳扬夸都夸不出来,甚是郁闷。 憋了一会儿,岳扬还是简单谈了两句《熔炉》在拍摄上的学问,给观众简单科普了一些用光和角度的技巧,一通输出之后这才觉得身心舒畅,神清气爽。 话题也被朱子疏接了过来。 “既然岳扬老师提到了技巧处理,那我来讲一讲《熔炉》剧情上的小细节吧。” 编剧朱子疏赞叹道,“除了法庭部分,我个人最喜欢两处。一是琴被搜走了一个手机,但其实他还留了备用的。这个细节将琴的聪慧体现得恰到好处,很契合琴本身的教育水平和人生阅历。” “另一个则是拿出手机时被划伤的手腕。不知大家有没有注意到,法庭上詹长清佯作不知的时候,琴很细微地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 “那道浅浅的伤口也被化妆师还原了,非常细节,在逻辑上没有任何破绽。 “而到了法庭的部分,舞台两侧屏幕的准确翻译也让人眼前一亮,我比较惊讶的是琴每一句话都和字幕弹出的时间对得上,不知你们是特地排练过,还是演员底下有练习。” “算是有过排练。”袁萧点头,“字幕那段其实是视频,这个做得比较早,大家都卡点练习过。” “原来如此。”朱子疏颔首。 严格来说,除了秦绝以外,手语还算流畅的只有詹长清和于青。赵婉轩和张牧能看出明显的僵硬,显然是只练习了剧本所需的内容。 要不是这样,刚才秦绝、袁萧和詹长清三人比划手语的时候,他们也不至于一脸尴尬地看着。 “至于剧情上的高光点,这个能说的就多了。” 朱子疏侃侃而谈,“法庭一幕显然是全剧最为高光的部分,琴情绪上的变化与推进非常精彩。” “被法官警告而委屈落泪,是第一次小高潮;得知詹长清欺骗自己,是第二次小高潮;接着,律师和院长的双声错译将整个故事中蕴藏的压抑感彻底引爆,此后剧情一直呈爆发趋势,直到青冲上台抱住了琴,用手语讲出了那句‘杀了我吧’,让所有达到巅峰的情感彻底坠地。 “这是非常、非常出色的节奏把控,从观众的反应也能看出,大家已经完全被你们带入了这个世界。 “讲到青的这一句,这也是一个高光处。是无尽的欺辱让这群孩子们彻底失去了希望,粉碎了他们的勇气,这才不得不用死亡得以解脱。 “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有些意外,但仔细一下,却又觉得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孩子们的抗争是这么的悲壮,甚至逻辑都十分粗暴——活着会被欺负,那我不活了,不就行了吗? “究竟是怎样的人间地狱,才能让单纯可爱的聋哑孩子们连‘活着’这件事都放弃了。这处情节的处理,反向叩问了观众,再次引人深思。 “而与青相对比的则是琴,琴作为一名抗争者,他感受,也接受了青的绝望,但内心的刚硬与不屈却让琴坚持在孩子们离开以后杀死了护工们和院长。 “当文明不足以帮助,反而进一步压抑着人的时候,人只能走向暴力的极端……这又是另一个思考的主题了。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十年后琴的那个笑容。从那个笑容里,我们发现琴仍然是那个十六岁的少年斗士,他略带嘲讽和得意地看向女律师,似乎想表达的是‘你们又想骗我?这次你骗不到了’,这体现了琴性格的同时,又让观众深切地体会到了这个行为背后的悲凉。 “一个人受的伤多了,等遇到了真心想帮助他的人时,却也不敢再信了,只能浑身带刺,警惕着避开。” 朱子疏轻轻叹了口气:“再也无法对他人报以信任的琴,何尝不是弱势群体的又一个缩影?我们并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得到帮助之前吃了多少苦,受过多少伤害,我希望,在我们腹诽着弱势群体‘不识好歹,太过敏感’的时候,能尽量站在他们的角度多想一想,多共情一些。” “神圣的法庭之中,院长和律师却能堂而皇之地欺负这群力量微弱的孩子们。” 岳扬摇了摇头,“原本这种离谱的事情是我们平日里无法想象的,但它就是这样明明白白地发生了。” “抓着残疾人的致命弱点进行打击,肆无忌惮地发挥着‘正常人’的特权。 “当我拥有着你拼命想拥有,却始终得不到的东西时,我所有建立在这东西之上的傲慢行径,对你来说就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淫威。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真正理解起来却很难。” 主持人林宇钦深有所感地点了点头。 “普通人与残疾人对比起来,残疾人便是弱势群体。可普通人与某些权势滔天的人比起来,普通人也成了弱势群体。”他感叹道,“弱势群体的存在,从来都不是恒定,而是相对的。” “是的。”朱子疏总结道,“每一点投在弱势群体身上的关怀,其实也都是在关怀某一时刻的我们自己。” “每个人都是弱者,可能过去是,也可能未来是。”曾欣慧琴闭眼摇了摇头。 第二百九十六章 第四轮点评之角色演技(一) 眼看着气氛又要变得沉重,林宇钦适时地将话题带了回来。 “能让《熔炉》这部作品如此触动人心,也离不了演员的功劳。阮老师好像一只没怎么讲话啊,是不是在等着大轴出场?” 被林宇钦cue到的国民影后阮紫雁莞尔一笑:“是啊,我想说的也有点多,还是等其他几位老师说完了比较好。” 岳扬笑道:“说完了说完了,你来。” “法庭上詹长清的那个反应,是即兴表演吧?”阮紫雁轻笑开口。 “是的。”詹长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和观众的小互动非常惊艳。”阮紫雁柔声道,“你这次的现场表演要比以往自然,也自信得多。” “可能因为我对法庭比较熟悉。”詹长清笑道,“像回到家一样。” “你之前的表演缺乏的就是这种自信和放松。”阮紫雁声音虽然温柔,态度却很严肃,“尽管态度很认真敬业,准备也很充分,但总给人一种按部就班,把每个细节都要精确计算的感觉。” 詹长清点头称是。 “现在的你还不具备演员的基本条件。”阮紫雁认真地说,“兴许个人经历对你的影响太深了,让你在揣摩角色时总带着天然的上帝视角,理性、客观,这种思维不是错的,却不适合一名演员。” 詹长清表情微微一动,有所明悟。 他是个聪明人,被阮紫雁这么一点,立刻就明白了其中道理。 若不是《熔炉》里袁萧恰好给他设置了律师的角色,詹长清不见得能够演绎得如此优秀。 “我认为这一次的演出对你来说是很宝贵的经验,希望你能好好回味。”阮紫雁微微一笑,亮出了她的分数。 “谢谢老师的指点,我一定认真复盘……不,认真感受。” 詹长清笑了笑,有意识地使用了更偏向感性的词语。 “梁承磊。” 阮紫雁继续点名道,“你还需要一些突破。嗯……目前为止,你的表现比较扁平,需要通过剧本本身的情节和大幅度的动作展现人物。” 《熔炉》里的梁法官在那次冤案后饱受良心的折磨,但面对妻子时,他仍然不敢将事情真相讲出口,像脱罪一般把自己放在了被蒙蔽者的位置,自欺欺人。 这明明可以体现出人性的真实,但梁承磊的表演却没有做到这点。 “建议你继续钻研一下演戏的技巧。”阮紫雁说得还算委婉。 梁承磊鞠了一躬。 他演戏多年,反倒被所谓的经验影响,逐渐形成了表演定式,一举一动都好像在告诉观众“我这个角色是这样的”,一次两次还能蒙混过关,久了便显得很套路。 “张牧的话……”阮紫雁翻了一页资料,以手托腮柔柔笑道,“你的进步很大,我觉得你似乎找到了一种很适合自己的方式来演戏。” 以往的张牧要么作为搞笑的丑角,要么是那种行迹猥琐的小反派,虽然还过得去,但总差点意思。 “《熔炉》里在洗手间探头的那一幕,你的表演节奏和微表情都很好。不过,现场的两次演出……”阮紫雁笑了笑,“是被秦绝震撼到了?” 张牧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是这样……” 秦绝在法庭和办公室的演技都太强了,张牧没能撑得起来院长这个恶人角色,勉强才接住了戏。 “可以理解。”阮紫雁脸上并没有故意逗趣的意思,“但我恰恰觉得,这种强度的对戏是很能磨炼人的,建议你多把握住这样的机会。总的来说,你的表演很成功,我个人认为这条路还蛮适合你,继续加油。” “好的,谢谢老师。” 张牧颇为激动地鞠了个躬。 在此之前,他很少有被单独点名评价的时候,角色也很标签化,没什么记忆点。 想到这,张牧忍不住感激地看了秦绝一眼。 当初秦绝建议他专精“心黑面善”的反派,他虽然嘴上答应,心里不免还是有些忐忑,在《熔炉》里也有点破罐子破摔,想“黑红”一把,没想到在这样一部有深度的作品里真的找到了自己表演的门路。 阮紫雁接着点了赵婉轩的名字,但却没讲太多,最后说了句“心理素质需要加强”便结尾了。 赵婉轩脸色惨白,尴尬地站在原地。 她知道自己的失误特别明显,但阮紫雁连提都不愿提,这种无视比批评还要令她难堪。 平心而论,赵婉轩在忙碌中抽出时间练习手语、记台词,已经比某些明星演员要好得多,但她却低估了组内的其他演员。 在大家都付出百分之两百的努力时,她这百分之七十几的用心就显得异常脱节。 这种表现,放在其他小组里说不定还能混到第一梯队,但在《熔炉》这部作品中用“拖后腿”三个字都不足以形容。 赵婉轩甚至不清楚完整的剧本,刚刚在台下看到法庭那些情节时直接被震撼得失语,接着肠子都悔青了。 她明明有机会参与到这么一部好作品里,却自己错过了。 “于青。” 阮紫雁没有多给赵婉轩一个眼神,继续点名道,“态度很认真,看得出来手语有刻苦练习,很好。只是法庭之前的表现都比较平,在及格线以上,有一半的表演是发挥了个人优势。” 于青乖乖点头。 “青”这个角色前期只是一个单纯可爱的妹妹,于青表演的成分不多,直接把她这个年龄段特有的青春和干净表现出来就好了,这也是为什么阮紫雁说到了“个人优势”。 “法庭上最后那一幕的表现比较出彩。”阮紫雁轻轻笑道,“你之前也有过哭戏,这次进步很大。不过,有一部分是被秦绝带进来的,你还是得自己好好吸收。” “嗯嗯,我明白,谢谢老师!” 于青非常清楚被秦绝带戏是什么感受,没有对阮紫雁的直白点评表现出任何不满。 每次彩排,她看见秦老师那么挣扎那么难受,都不用怎么费劲酝酿,眼泪唰一下就流出来了。 甚至有一次入戏太深,彩排结束以后还抱着秦老师哭了很久。 呜,想起来有点羞耻……QAQ 于青脸颊发烧,悄咪咪地把头埋下去了。 “最后,秦绝。” 阮紫雁嘴边的笑意变深了,抬头看向秦绝。 两人就这么很有深意地对视着,最终还是秦绝主动鞠了一躬,开口笑道: “谢谢阮前辈的教导。” 咦? 实习生们和台下观众都竖起了耳朵。 等等,莫非你俩私底下还有联系?! 快让我听听! 第二百九十七章 第四轮点评之角色演技(二) 别说其他人了,评委席里其余几位大佬也很好奇。 岳扬的反应更是搞笑,简直把“有什么是我这个高贵的评委不能知道的”这句话写在了脸上。 “你来解释吧。”阮紫雁笑盈盈的。 秦绝有点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嗯,是这样,法庭那一幕的哭戏……其实是模仿了阮紫雁老师。” 模仿? “啊——” 曾欣慧琴恍然,大笑道,“我就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岳扬也是微微一愣,随后便笑了。 “情节发展太吸引人了,反倒没留意这个。” “哎呀,几位老师可不要打哑谜了。”主持人林宇钦适时插话道,“大家的好奇心都要跳出来了。” “这种‘人没有意识到,身体却主动流泪’的表演,是《不落的恋人》里女主角的经典片段。” 秦绝笑着解释道,“之前研究哭戏的时候有一位前辈推荐了这部作品,我就把原版电影和阮老师翻拍的龙国版本都看了,有幸学到了一点皮毛。” “你这谦虚得很讨人厌哦。”阮紫雁听了直笑,“把最精髓的地方都学会了,还叫‘皮毛’?” “啊哈哈……” 秦绝总不能说她之前就在影视空间里跟练了好久好久,只能一脸乖巧无辜,试图萌混过关。 “原来是《不落的恋人》!”林宇钦只是一时懵住,听到作品后立即反应了过来,“难怪法庭那里能有这么强的感染力!” “能把这个表演技巧自然地融合在作品片段之中,这也是很不错的本事啊。”岳扬赞道。 类似的事情不是没发生过,之前的比赛里就有某一个小组的演员演技非常突出,却跟整个角色和情节脱节了,为演而演,被曾欣慧琴毫不客气地批评了“只顾炫技”。 而秦绝却没有“秀”演技,反而让技巧服务于人物与故事,处理得十分成熟,也显得她极有大局观。 现在甘心把角色放在第一位,自己退居其次的演员实在不多,别说拍摄时会有抢戏份、抢镜头的事情发生,就连主角演员有时都更喜欢强调某某处一定要给自己的脸来个大特写,不展现剧中人物,只显示她自己。 “谈到哭戏,琴的哭戏整体有三处。”阮紫雁语速适中,语调轻柔,“从禁闭室出来抱住青,法庭一幕,以及最后杀死了张牧后的痛哭,这三次哭蕴含的感情都不一样,尤其在法庭里,也分成了几次‘小哭’,层次感相当鲜明。” “抱住青时候的难以置信、悲痛、自责;法庭里从委屈难过到愤懑崩溃;手刃罪魁祸首后眼泪与笑容混杂在一起的哭嚎……” 阮紫雁娓娓道来,“你的微表情,甚至流下来的泪水都不曾重复过,或是哭声嘶哑,或是不自觉流泪,又或者眼圈红着,眼泪含在眼睛里,迟迟不肯下落,可以说把每一处小细节都做到了最好。” “这让我想起了《空碑》里由笑转哭的那一幕,看来你对哭戏的研究很深,我想这已经可以作为你个人演技中具有代表性的部分了。” 阮紫雁语气很是欣慰:“说完了哭,我们再说笑。琴是个聋哑人,在无法用语气和台词的抑扬顿挫表现情绪时,微表情的变化就变得更加重要。” “琴的笑容有温柔的露齿笑,微微提起嘴角的勉强笑,带着得意的讽笑,以及最后杀人后扭曲的疯笑,等等。层次感同样很明显,只不过乍一看没有哭戏那么惊艳。 “除此以外,还有一些令人舒服的小细节。 “比方说,琴作为一个聋哑人,无论有什么动静,他都听不见,对此毫无反应,这点在现场表演时尤其完美。 “再比方说,无论别人做出怎样的动作,琴的第一反应都是去看他们的手。” 阮紫雁总结道:“正是这样毫无破绽的演绎,才能无形之中给观众强烈的暗示,将他们带到这个故事里。” “阮老师说的真好啊,的确如此,法庭那一幕,我都觉得是琴活生生地走了出来。” 主持人林宇钦感同身受地附和道。 表演的学问很深,需要注意的细节数不胜数,一个极其细微的姿势都可能破坏掉表演的节奏。 在阮紫雁的讲解下,秦绝整体表现给人的感觉就更精彩,一些观众都特别想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同时注意到这么多细节的?脑子和身体能顾得过来么? 林宇钦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一是沉浸感,二是多练习。”秦绝的回答非常朴实。 “我比较常用的是第一种。”她进一步解释道,“彻底浸入角色以后,很多小细节就会不知不觉地保持住了。不过,如果基础技能,比如手语不达标的话,沉浸感也会降低,自己就会出戏了,所以还是二者相结合。” “原来如此。”林宇钦连连点头。 他随即开了句玩笑道:“别看我们小秦老师年纪和艺龄都不大,但对表演艺术的钻研可是很深也很刻苦啊!” 秦绝失笑,差点就没收住看向林宇钦的慈爱目光。 “你们准备的时间只有两周,从编剧到部分演员,已经能做到流利熟练地使用手语进行交流,真是很不可思议。”阮紫雁浅浅笑着,很感兴趣的样子,“有没有人能讲一下具体的细节?” 袁萧、秦绝和其他几个组员相互看了看。 “老师,我们学的是自然手语。”最后还是袁萧为代表开了口,“这是聋人群体自然而然发展起来,并且经常使用的手势语,类似我们平时的口语,表达上很简短,也比标准的‘龙国手语’好学一些。” 龙国手语指的就是按照正常普通话语序来打手语,但在自然手语中,除了部分语序经常颠倒以外,很多词语比如方向、语气等都是通过动作和表情来表现,掌握起来相对简单。 “再有就是……交流练习,硬着头皮强行练,练得多了就熟了。” 袁萧说到这里,看了一眼秦绝,才定了定神对评委的方向说道。 “我们在聋哑福利院住了将近两周。” 他紧张中带着郑重,扔下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 “《熔炉》中聋哑孩子们的扮演者,是真正的聋哑人。” 第二百九十八章 第四轮点评之龙雅剧院 “你说什么!” 四个评委脸上齐齐色变,台下观众更是爆开一大片讨论声。 林宇钦险些一口气卡在喉咙,你们第二组的大新闻能不能不要这么多! “我原本还打算把这件事留在后面讲。” 岳扬声音沉了沉,开口道,“你们组的作品固然很好,但邀请了太多群众演员上台,从餐厅服务员,到询问室的狱警再到法庭那一幕坐在下面的孩子们,这是绝对要扣分的。” “行了,先不提这个。”他继续道,“拍摄涉及残疾弱势群体,这是要走伦理程序的,你们既然说出来,心里应该有数。” 岳扬说着这话的同时,自己都给第二组捏了把汗。 《熔炉》这部作品意义非凡,简直不敢想象是从几个经验没那么丰富的实习生手里拿出来的,但也正因如此,才分外让他们这些业内老人感到惊喜和欣慰。 出于私心,岳扬是不想让这个小组卷入舆论争端的。 要是有人借此生事,宣扬什么“为了表现主题深度和角色真实性,故意让实际群体参与拍摄”的说词,那《熔炉》和它的主创团队就彻底跌到了道德底端,任何人都能以道德伦理为借口狠狠踩上几脚。 别的不说,就连观众也会被带节奏,产生一些恶感。 看看现场的反应就知道了。 “抱歉占用各位时间,既然提到了,那刚好在这里给大家介绍一类很特殊的演员。” 秦绝见袁萧被台下的声浪惊住,便主动开口道,“他们对待喜欢的事业非常认真、敬业,和其他的演员没有区别。” 林宇钦愣了一下,接话道:“特殊的演员?” “是啊。”秦绝笑了笑,朝着后台打了几句手语,一个女孩和一个小男孩探了探头,眼睛都亮晶晶的。 观众一下子就认出来这是《熔炉》里的小百灵和阳光,两个孩子的表现都很好。 秦绝轻轻招了招手,两个孩子就笑起来,小跑到她身边,孺慕和信任的模样与电影里孩子们对琴没什么区别。 本还有些喧哗的观众渐渐安静下来,场面无形中被控制住了。 秦绝微微弯腰,用手语跟他们交流起来,神情很温柔。 小百灵和阳光都笑着点点头,全然没有刚才表演时悲凉绝望的感觉,从外表看去就是普通可爱的安静小孩。 秦绝揉了揉他俩的脑袋,直起身说道: “在完成了《熔炉》的剧本以后,我们发现了一家很特别的聋哑儿童福利院。” 她脸上没有笑容,表情认真:“这家福利院,就是影片里那位帮助琴的老大爷自己开的。” “大爷原先在文工团呆过,退休之后无意中发现附近的孤儿院里也收养了许多聋哑儿童,但出于大家都了解的原因,孩子们的生活并不太好,院里的护工和院长虽然很负责,但孩子之间就……” 秦绝话没有说全,评委们和观众已经懂了。 除了心术不正的大人,身体健全的孩子也很有可能对残疾小孩抱有恶意。 偏偏他们也是孩子,而孩子的恶意又非常纯粹。若是缺乏足够的管教,小孩甚至意识不到这是对同龄人的欺辱。 “因此,大爷自费建立了一个新的福利院,自己把聋哑孩子们领养了过来。”秦绝继续讲述道,“他摆摊、收废品,一点一点把孩子们送到聋哑学校,供他们念书。” “那位大爷非常厉害,福利院初建的时候还请不起会手语的心理辅导师,他就想了个很妙的办法,开始教孩子们怎么演话剧。” 秦绝说着想到了拍摄《白昼之雨》时的自己,轻轻笑了笑,“与曾经的遭遇相似,但却是在表演的情节,慢慢淡化了孩子们被欺凌的心理阴影,让他们不再感到害怕和痛苦。后来,这样的模式渐渐有了体系,那家福利院也正式更改了名字。” “它叫龙雅剧院,龙国的龙,雅致的雅。” 秦绝笑着顺了顺身旁小百灵的头发:“这可是我们剧院里特别厉害的小童星。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哑女》和《玲珑》?在《哑女》里饰演女主小时候的,就是我们小百灵呀。” “哎?!” 《哑女》是两年前的电视剧,剧情虽然有些俗套,但在中老年人群里的人气并不低。节目组邀请到的观众各年龄段都有,秦绝这么一提,还真有人有了一点模糊的印象。 “原来是这孩子啊!” “我记得这丫头,哎呦,可水灵了!” “想起来了,小男孩是《玲珑》里哑仆的孩子啊,剧情里特别机灵一小孩!” 一些观众后知后觉地感叹着。 秦绝停下来给小百灵和阳光翻译了几句观众的夸奖,才直起身继续说道: “除了这些正脸出镜的小演员们,其实大家更常见到的是手替。一些需要手语,但演员们可能还未掌握或还不熟练的时候,剧组就会请这些有点特殊的替身演员们出演。” “哦哦,《冰蓝之恋》里好像就有这样的镜头!” 范围进一步缩小之后,观众回忆起几部知名度较广的作品。 那部电视剧里就有女主意外受伤,有一段时间不能说话,只能打手语的情节。 现在一回想,好像确实有不少双手单独出现的镜头,原来是“手替”啊,第一次听说呢。 “当然,剧院里还有很多聋哑人做着更平常的工作。比如线上客服、远程顾问。科技发展可真好啊,是不是?” 秦绝笑道,“但也有许多本身就喜欢表演的孩子们,现在仍然做着演员的工作,实现着他们的梦想。” 她顿了顿,神情再度认真:“这一次,我们小组很荣幸与龙雅剧院达成合作,邀请到剧院里的小童星们参演《熔炉》。比赛规则里并没有严格规定‘必须要雇佣节目组提供的群演’,所以,实在抱歉,我们钻了空子,自费请了其他的群演。” “我们愿意接受任何处理。”袁萧跟着说道,“但赵婉轩老师并不知情,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还请酌情。” 赵婉轩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 你这话说的,还不如把我带上呢! 这不就显得只有她一个人和全组脱节,态度不认真么!啊啊啊啊! “可能有一些赚取同情分数的嫌疑,不过……还请让我补充几句。” 秦绝歉意地鞠了个躬,“之所以在这里说出来,一方面是我们必须正视破坏规则的事实,接受处理;另一方面,也是想在《熔炉》展示完毕,引起思考过后告诉大家……” “社会上确实还有许多残疾弱势群体在受苦,不过,已经有很多很多投身在残疾福利事业的工作者,正拼尽全力帮助着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残疾人的生活在逐渐变好,弱势群体的权益也日渐得到了更多的保障。” 秦绝低头看了看小百灵和阳光脸上的笑容,轻声道: “世界很残酷,但依然温柔。” 第二百九十九章 幕后故事 现在坐在节目录制现场的人,除了跟拍花絮的摄影师以外,都并不知道第二组在这两周内做了些什么。 所有事情的起点,所有努力的源泉,其实仅仅来自于秦绝在学手语时和卿卿们的一次聊天。 当时剧本刚刚定下,却很难找到手语流利、演技也好的小演员,秦绝无意间跟那位聋哑卿卿提到了一次,便从她口中得知了龙雅剧院的存在。 由于性质特殊,这个剧院规模不算很大,也不做宣传,自然知道的人就比较少,只有圈内人脉广、阅历足的导演和群头才了解得多些。 但在聋哑人,尤其是有表演梦想的聋哑人里,龙雅剧院可是他们的理想院校。 那位大爷也就是院长先生,还会定期邀请老师在剧院里讲表演课,配合着手语翻译,大家都学得很开心很认真。 谁说聋哑人就不能演戏了?只不过是在专业对口上稍稍严格了一点而已嘛! 理想之下,人人平等。 追梦的路上,他们与其他人本就没什么不同。 真正联络到了龙雅剧院,看见这群敬业的小演员后,秦绝拉着所有人开了个短会。 她说:“我们认真吧。” 认真吧。 认真搞个大的! 亲身接触到聋哑群体,给人带来的感触是在纸面上、网络上绝对得不到的。 秦绝说这话时,眼神定定的,瞳仁里仿佛闪烁着一团明火。 袁萧一秒都没犹豫:“我附议!” 詹长清:“我没有任何问题。” 于青第三个举起手,录音师杨冬和化妆师邬盎紧随其后。 接着,更多的手举了起来。 像一座座竖立的丰碑。 两周时间,他们认真了。 秦绝、詹长清、于青、袁萧,连带着小组内所有的幕后人员,住进了龙雅剧院及其附属的聋哑福利院,只有必须用到摄影棚和会议室的时候才会外出离开,忙完了再回来。 毕竟最后校长办公室的表演还是太血腥了,不方便给孩子们看。 其余的演员里,赵婉轩档期忙,干脆就没额外通知她,梁承磊和张牧虽然没有住下,但有了空就会赶来。 没过多久,福利院里的小孩子们都知道来了一个琴哥哥,还有一个青姐姐,长得都好好看,每天还在努力地练习手语和他们“讲”话。 秦绝就像琴一样,成了院里的孩子王。 她跟着孩子们学手语的同时,也教了他们不少防身的招式。 当然了,小萝卜头们都很懂事,也都懂得什么叫“正当防卫”,什么叫“故意伤害”,不会用学到的东西去欺负他人。 第二组的拍摄花絮,拍得像纪录片一样。 《熔炉》的剧情并不深奥,孩子们都能粗略理解个大概。 秦绝他们在剧院里排练法庭那一幕的时候,好多小观众们就坐在下面,等彩排结束了,詹长清和张牧会受到一大堆正义的小粉拳攻击,然后“被罚”着跟孩子们一起拼积木玩。 小百灵还一本正经地对秦绝道过谢,她“说”,要是有更多人看到了,记住了这个故事,他们应该就不会欺负聋哑人了,这样世界就会更美好了。 秦绝笑着捏了捏她的辫子尖尖,用手回答:嗯,小百灵说得对。 在绝大部分人的努力下,两周时间,《熔炉》成形了。 秦绝自掏腰包给小演员们付了片酬,又和袁萧、乔远苏等人以“《熔炉》小组”的名义给龙雅剧院捐了三十万信用点。 接着她又匿名捐了五百万,每个月转二十万过去,省得老人家不好处理,也免得有人生出觊觎之心,铤而走险。 感谢贺老爷子的片酬,感谢自家闺女炒股,也感谢卖出的歌曲版权。 排在第三个的收入尤为突出,光是欧美歌曲的分成就让她荣升中产阶层。 用在这里,也是恰到好处了。 “绝哥,我们会不会被节目组直接劝退?”比赛的前一天,袁萧跟秦绝连麦时这么问。 “你的良心怎么说?”秦绝反问。 “我的良心说它不后悔。”袁萧回答。 “那不就得了。”秦绝就笑。 袁萧也跟着笑,说:“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敲的字这么有意义过。” 秦绝道:“别整那些煽情的,没用,记得把你那硬盘杀一遍毒,别明天提交作品时又把电脑搞死机了。” 袁萧:“……扎心了。” 于是此事揭过,袁萧听话地打开杀毒软件扫了一遍,睡了个踏踏实实的觉,第二天赶来拍摄大楼录制节目第四轮。 他不知道自己刚挂了通话,乔远苏和詹长清又给秦绝打了过来。 这俩人还撞车了,提示音跟自带回音似的,你一声我一声。 秦绝无语地拖了个临时讨论组,三人连麦。 “我的头发啊。”乔远苏幽幽道。 “我还以为你要说你的钱。”秦绝笑道。 她跟乔远苏之前合计了一下,商量的结果是乔远苏自费搞布景和道具,秦绝自费给群演发片酬,两个人再分别捐个十万信用点。 詹长清作为第三有钱的人,捐款里也有他的五万。 剩下的五万都是大家凑出来的,一人拿一点,也不强制交钱,在福利院里帮着干点活也挺好。 “但这次舞台设计得可真爽。”乔远苏继续说。 “是吧?尽全力的感觉就是很爽。”秦绝又拿出那副传销似的口吻。 “你再怂恿大家极限冲刺的话,就要被定义为‘教唆’了。”詹长清吐槽她,“情节很严重啊。” “律师同志,剧里习惯不要带到剧外。”秦绝不甘示弱,“你搁这滥用什么犯罪名词。” 她旋即又道:“到底有什么事?没事我哄对象睡觉去了。” ……乔远苏和詹长清两个单身汉同时被打出暴击。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但就是想找你一下。”乔远苏道。 “虽然比较羞耻,但我也一样。”詹长清跟着说。 “……” 秦绝叹了口气,“我懂,这套路我熟悉得很。” 末世里也是这样,总有人在大战之前想看看她,或者听她说点什么,哪怕说的内容没什么营养,也迷之安心。 七军师就在旁仙气飘飘地笑着,说:“因为你是主心骨。” 时间久了,次数多了,秦绝也习惯了。 “你们心里知道自己不后悔,但考虑到我们玩这么大,钻了空子还没知会节目组,好像故意赚道德分似的,又有点慌。” 秦绝毫不客气地剖析这两个人的心理状态,“要我看啊,有闲工夫想这个,不如把表演流程在脑子里再复习一下,不然明天谁拉胯谁尴尬。” 群通话里寂静了三秒。 “告辞。”乔远苏退出了连麦。 “告辞。”詹长清退出了连麦。 被窝里的秦绝舒坦地打了个哈欠,关掉飞讯,拿了块枕头垫在背后。 “今天你只能听我念剧本了。”她说着翻了一页。 耳机里传来黏黏糊糊的轻笑声。 第三百章 第四轮点评之保护性扣分 《娱乐实习生》的录制现场。 简短介绍结束,秦绝送小百灵和阳光回了后台,袁萧则代表小组把道具自费和群演片酬自费的事讲了,异常坦诚。 岳扬沉默了几秒,笑叹:“如果你是在营销,那这一波我心服口服。” 他紧接着又道:“行,态度上还挺大方,有什么说什么。你们要是真想炒作,那这成本也够大的,犯不上那么用心地完成了《熔炉》。” 岳扬这话明显是在护着第二组,先把可能会有的带节奏言论堵死了。 是啊,用脑子想想就知道,要是他们真想博风头,何必累死累活地创作并演绎出了这么出色的《熔炉》? “反正肯定的部分刚才说完了,也正好要批评。” 曾欣慧琴嗤笑了声,抬了抬下巴,“第一、非小组成员以群演身份上台,扣分;第二、以个人财力干涉作品创作,扣分;第三、擅自与其他项目或组织联动,扣分;第四、作品时长超出规定时间,扣分。” 前三个都是讲过的内容,最后一个则是《熔炉》连影片带现场的总时长超过了节目组定的半小时上限,足有四十几分钟,也算违规。 “但组员付出的努力与这两点没有关系。”阮紫雁接着说道,“个人分数不变。” 像邬盎在表演间隙里给秦绝改妆,乔远苏设计的舞台结构图,还有秦绝等人的现场演绎,这些跟他们“作弊”的地方确实没什么直接联系。 “嗯,总分还是要扣的。” 朱子疏颔首。 四位评委都像是没听到观众席传来的抗议声似的,非常严格地按照规矩扣了分。 林宇钦何等人物,立刻就懂了这几位老师是在保护《熔炉》。 这部作品的意义远比观众想象得要深远,树大招风,为了不让主创团队卷入舆论风暴,也防止他们飘飘然,这个分数是无论如何都要扣的。 退一万步,也正如秦绝所言,钻空子就是钻空子,是故意违规,确实该罚。 怪不得他们这一组上台的时候,大部分人脸上的表情都视死如归的。 “我问一个问题。”岳扬笑了笑,“如果今天你们小组集体被开除比赛——” 台下观众不满的声音一瞬间甚至盖住了岳扬的麦克。 “你们的反应是?”岳扬却毫不停顿地继续问了下去。 秦绝也在这时回到了台上,恰好听全了岳扬的问题。 袁萧看了看她和其他人:“能完成《熔炉》,我觉得已经值了。” 秦绝道:“听了四轮的指点,还演完了《熔炉》,没白来,况且我们没被冤枉,处罚合理。” 于青想了想说:“会有点可惜,但这是我们犯规在先嘛,很公平!” 詹长清说道:“我在《娱乐实习生》和《熔炉》里收获了很多,没有遗憾了,无条件接受任何处罚。” “你们想得美。”岳扬“呵斥”道,“没被淘汰就老实呆着!” “分数出来了么?”曾欣慧琴偏头问道。 “哦,对。”林宇钦如梦初醒,“现在进行我们的大众评分哈,请各位观众拿起你手边的……” 《熔炉》原来的总分是98.5,被四位评委每人扣了五分,现在78.5分,排在曲楠执导的《家人》后面,不算还没展示作品的最后一组,目前在五个组里裸分第四名。 林宇钦话音刚落,现场的大屏幕上分数条像开挂了一样噌噌暴涨。 观众哪管那么多啊! 《熔炉》到底好不好,他们还没有眼睛么? 就算是额外找了群演又怎么样,主演不还是秦绝么?他难道演得不好? 倒不如说评委们的“残酷”扣分反而激起了观众的逆反心理,眼睁睁看着自己肯定的作品从第一掉到第四,理由还没严重到涉及底线,反而幕后故事非常暖心,这谁还能受得了呢! 最后大众评分统计下来为98,按百分之二十的比例额外加分19.6,硬是把扣的二十给补了回来。 《熔炉》最终98.1分,好巧不巧超过了98分的《银龙》,还是第一。 岳扬的笑意都要憋不住了,赶紧咳嗽两声,宣布评分结束。 哎呀,民意,这都是民意,跟他们评委毫无关系! 实习生席位里的邵清龙脸都绿了。 0.1分?! 开什么玩笑! 这也真是他倒霉,曲楠执导的《家人》评委分数中上、大众分高,方友文执导的《错》评委分高、大众分数略高,本就咬得很紧。 而邵清龙自己的《银龙》评委分数较高,部分年纪大的观众则觉得故事太幼稚了,就看个乐呵而已,均下来总体反应平平,也就比排名第二的《错》高了3.8分。 《娱乐实习生》到了第四轮,观众的要求也高了,加上这轮关键词本就抽象,趣味性少,打分也就相应地保守了很多。 至于评委更是动了真格,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宽容,即便是颇为欣赏的作品,也只给八十几分,前几轮小组总分破百的情况急剧减少。 台上的第二组成员也险些笑出声。 咳咳,这个,没想到还是第一哈,承让了承让了。 这下子,犯规的分数该扣的也扣了,还直接扣了二十分,已经是很严重的惩罚,只是架不住作品本身真的出色,两相抵消,最后的结果倒还算公平。 这让某些娱乐记者也不好借题发挥,群众的力量有多恐怖,他们这些搞舆论的可是深有体会。 若是故意歪曲事实,放大错误,恐怕到时候会被现场义愤填膺的观众喷回老家。 毕竟他们里面有好些人看向袁萧和詹长清的眼神还很可怕呢!又爱又恨的,万一爱留下来了,这恨转移到媒体头上可咋办? 惹不起惹不起。 一众记者很有眼力见地唰唰动笔,写点合适的。 写着写着又觉得憋屈,那四位评委批评得也够狠啊,二十分说扣就扣的,这往大了夸也不合适啊! 就算想搞点事情,连最简单的捧杀套路都用不了! 哎,真难!太难了! 折腾到最后,还是那些平时就偏爱客观报道的娱乐记者写得最流畅,那叫一个下笔如有神,羡煞身边的小报同行。 台上,评分结束,也总算到了每组都有的招聘环节。 不出所料,张牧终于拿到了角色,比他之前面试失败的那个还要好,詹长清也得到了颇为心仪的工作机会。 有点意外的是,璨华娱乐和杨柳娱乐同时表达了想签于青的意愿,小姑娘明显慌了几秒,不知道怎么选择,好在她还没成年,按流程也要监护人签字的,倒是多了回去问家长的机会。 至于秦绝和袁萧,这两人被曾欣慧琴亲自点名,现在站出来邀请签约或合作都显得在蹭热度或驳曾导的面子,反倒无人敢提。 第三百零一章 第四轮收尾 招聘结束,被万众瞩目的第二组总算回到了座位,沿路迎接了其他实习生形色各异的注目礼。 压轴的作品搞这么刺激,观众们都忘了后面还有一个小组等着展示。 与组名相反,表演顺序排在了最末的第一组终于有了存在感,林宇钦把组员编制报了一遍,正式进入了展示环节。 这次刘哲遇到了老熟人,第一组的导演是执导《多重人格》的两个导演之一,可惜在第一轮之后都没拿出特别亮眼的作品,不免被人吐槽“全靠演员拉高水平”,也不知这次能否为自己正名。 他们组的作品叫做《同在屋檐下》,讲述的是一对男女因生育问题领养了一个孩子后发生的故事。 男主角刘哲便是那个孩子,他聪明懂事,和养父母的相处也很温馨。然而某天,刘哲在学校里突然晕倒,去了医院以后被检查出患有某类严重的先天性疾病。 这个病很特殊,会逐渐丧失行动能力,进而出现更多的并发症状,属于前期治疗不好下手,只能勉强维持,中后期治疗又为时已晚,无法根除的恶性病,非常棘手。 好好的孩子突然间就成了药篓子,让家里多了一笔庞大的医疗开销。 屋漏偏逢连夜雨,家里父亲的公司突然破产了,而母亲却在此时意外有了身孕。 一连串的争吵由此迸发。 先是极其现实的丈夫怀疑妻子出轨情节,但两人很快解除了误会,从报告的结果上看,男人并非没有生育能力,只是患有罕见的少精症,这一次怀孕可以说是天降之喜。 然而喜讯的背后,刘哲的处境顿时变得尴尬。本就没有血缘关系,现在还重病缠身的他,毫不意外地让养父母心里产生了动摇。 起初,这对夫妻还念着这些年来的深厚感情,但随着经济的压力和亲生骨肉的出生,他们和养子之间的裂缝也越来越大。 已经半瘫痪的刘哲对此心知肚明,可他无法搬走,更请不起人照顾,只能在网上找了份工作,表示自己会支付房租,能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养父母嘴上谈着感情,却也半推半就地收下了钱。 再后来,他们的亲生孩子长大了,女孩很看不惯刘哲,经常在家里为难他,而父亲却渐渐介意起妻子生了个女儿这件事,曾经得知怀孕时的喜悦和感动也一点点在时间的长河里消散,反倒开始偏心起聪明懂事又能挣钱养家的养子。 家庭矛盾逐渐激化,很快又有了突发事件,女儿也被查出了重病,性命岌岌可危。 父母叹息之际,事业已小有所成的刘哲主动拿出了高额的医药费…… 如此这般,故事的末尾,是极其俗套的“重大变故后全家和解,幸福美满地继续生活”这一结局。 怎么说呢,《熔炉》看得观众满腔愤懑、心生悲凉,《同在屋檐下》虽然也让人感同身受,但总体的观感只有四个字:血压上升…… 身为聋哑人的琴在光天化日下被欺压,好歹最后杀回去了,可刘哲作为某种意义上的受害者,最后却选择了原谅,虽然的确传扬了真善美,升华了人物,但还是看着相当来气。 明明是大团圆的结局,观众反而看得极其憋屈,感觉自己智商被侮辱。 别的不说,刘哲事业有了起色,干嘛还留在这个家里啊,趁早搬出去不好吗? 养父母的人品他又不是不清楚,非要“念及旧情”、“还是想要一个家”,就这么留了下来,真是槽多无口。 连岳扬都评价说,这部作品明显想要讽刺现实,却又自陷囹圄、不敢突破,最后妥协出个四不像。 曾欣慧琴则直白道:“演员和妆造撑起一半的看点,但也就这样了。” 古文松的化妆技术加上几个年轻演员的演技,成功塑造出了一对在年龄上没有违和感的夫妻,这点很值得肯定。 除此之外,祝溪负责的道具置景,张越负责的拍摄也都可圈可点。 但再好的演员和服化道摄录美都不足以拯救垃圾剧情,仿佛拿了一大堆稀有食材和调味料,最后却端出一盘恶臭的黑暗料理似的,着实令人迷惑。 点评环节里最尴尬的就是编剧,她的个人分数总体排名并不低,之前和邵清龙合作还拿过高分,结果没想到这次拉胯成这样。 朱子疏难得露出了无语的神情:“你们是被上一轮的《空碑》误导了么?” 以为塑造出一个无辜者,再加上各种报复社会的剧情,就能创作出深刻的作品了吗? 相比之下,方友文执导、何佳逸编剧的《错》就是个很优秀的正面例子,显然在《空碑》的刺激下开始追求作品深度,探讨起了道德缺陷的话题。 但《同在屋檐下》却明晃晃地让评委感觉到,是这个编剧单方面认为“我也学着这么写,肯定能得高分”,结果学废了。 两相比较,有些观众都忍不住说道:“袁萧虽然不做人,但得承认他有实力啊,这组就……” 真以为成为“爱的战士”特别容易吗,孩子,你太天真了。 过了不算热闹的招聘环节,终于六个小组都展示完毕,《娱乐实习生》的第四轮录制也完成了最重要的部分,接下来就要开始淘汰了。 所有实习生重回台上,林宇钦依次公布分数排名。 只剩五人的导演组,第一组执导《同在屋檐下》的那位导演实习生没能成功自救,惨遭淘汰。 除他以外,第四组的组长,以前执导过《父子互换》的那个人以签约为由主动离开了比赛。 从他们这次的《餐厅》也看得出来,这个导演显然是已有了工作offer,没太上心,就算再多留一轮也迟早分数垫底被淘汰,还不如体面地退出。 这么一来,现场的导演只留下三位,邵清龙、方友文、曲楠。 编剧组这边,《同在屋檐下》的编剧因为前几轮分数还凑合,加起来的总分勉强让她留在了倒数第二,但好巧不巧,排在最后也就是《餐厅》的那位编剧实习生拿着offer溜了,按照最新规则,还得淘汰一个。 于是这个编剧还是没了…… 观众席里有人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紧接着,服装组签走两个,淘汰一个,只剩三人。 化妆组里,邬盎凭借着这轮的高分堪堪保住了位置,算上她和古文松,留下来的化妆实习生还有四个。 道具组这边,曾与秦绝在《父与子》里有过合作的道具师纪璋也被签走,乔远苏和祝溪却面对各种offer毫不动摇,包括他俩在内,道具组的最后人数和化妆组一样多。 第三百零二章 第五轮分组(上) 到了第四轮结尾,淘汰环节远没有之前那么残酷,许多人离开都是因为找到了工作,气氛反而喜气洋洋的。 虽然《娱乐实习生》这个综艺的确严格,但在入职上却很友好,从头到尾没有故意安排炒作吸粉的“剧本”,都用实力说话,单凭这点就吸引了很多观众。 流量时代,大家见惯了各种特权、刷分,就更喜欢看难得的公平竞赛了。 说回摄像一组,很多娱乐公司观望了一轮后纷纷出手,不算淘汰的那位,还剩下的仅有四人。 比较蹊跷的是张越也在里面,“个人分数排名最高反而会留下来”的定律没被打破,仍在持续。 而作为影视剧组刚需的录音组和美术组,也在不知不觉中被签走许多人,最后录音组留下三个,美术组只剩两个。 这些幕后团队都淘汰了一遍之后,终于到了人数最多的演员组。 秦绝自不必说,高居榜首,刘哲的分数掉到了第四,夹在他们俩中间的分别是林柔和聂星梁,罗含章排在第五,尽管他《空碑》里的角色让人“印象深刻”,但也同样被人看到了演技,因而排名上升。 第六到第十之间有几个演员被签走了,再往后又出现了不少主动退赛的情况,大多都是第四组演《餐厅》的那些演员。 尽管嘴上说着“因工作变动”,但明眼人还是看得出来,这是提前跑路,免得下一轮又被秦绝这样的怪物反复碾压。 明明大家都是六七十分,就你非得带着组员直接飙升两百分,还给不给人留面子啊! 若是放在其他节目,秦绝这样的出头鸟行为恐怕会在私底下被联合抵制,但谁让这是严格又真实,且背靠各个影视圈大佬的《娱乐实习生》,暗箱操作搞不成,实力又拼不过,很多人立刻露了原形。 淘汰了三个,退赛了四个,这轮又被签走了两个,演员组从29人掉到20,女演员比男演员少了两人,总体还算平衡。 曾经一百三十几名实习生,现在还留在台上的只有四十八人。 淘汰环节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顶多看一看哪个戏多的演员发表离赛感言,在粉丝的鼓励声里煽情一番,掉几滴眼泪。 “有这演戏的功夫,淘汰之前干嘛去了。”也有观众懒得买账,吐槽得毫不留情。 等这些戏码过了,本有些倦意的观众又精神起来。 如果节目流程没变的话,接下来就是第五轮的分组了! “希望秦绝能和刘哲一组!”有喜欢看演员强强对决的人兴奋道。 “啊啊啊秦绝一定要和柔柔姐在一个组啊!”有上轮看过《空碑》的CP粉含泪祈祷。 “呃……还是林柔和聂星梁一组吧,灵魂伴侣官配赛高,绝弟弟归我。”又有人这么说。 然后两个阵营不同的CP粉掐起来了。 “演员怎么分都无所谓,但说真的,袁萧和秦绝可千万别在同一组了。”某个猛男观众抹了一把脸,“主要是费眼睛啊。” “难道方友文和袁萧在一组就好了吗……”他对象在旁边满脸纠结。 “有没有可能个人分数第一的都在一个组?想想就爽!”这是普通的吃瓜群众。 “等会儿,一共几组啊?” 主持人林宇钦恰好解答了观众的疑问:“第五轮里,还剩三位导演实习生,很显然我们就要分成三个组了。” 他说着,神秘一笑道:“按照惯例,这一轮,我们依然会有非常有趣的新规则。” 又要搞事! 实习生们心头浮现四个大字。 第二轮加入淘汰制,第三轮升级资源加现场写新的关键词,第四轮新增招聘环节……这第五轮,还要搞什么花样? “第五轮,首先不一样的,是分组规则。” 林宇钦微微一笑,说道,“请三位导演实习生上前一步。” 邵清龙、方友文和曲楠或多或少都得到了台下观众的欢呼。 “很有趣啊,我们这三位未来的导演性格不同,导演的风格也不一样,非常多元化。”林宇钦笑道,“下面就请你们分别抽取组员球,来完成第五轮的分组!” “没错,这一轮啊,我们让组长抽组员。” 林宇钦笑眯眯的,“记住,导演们不可以交换组员球。不过,被抽中的组员有拒绝的权利,但请注意,你们只有拒绝权,没有主动选择权。” 换而言之,拒绝了一次后还是要等待着分配。 从设置上不难看出,这是节目组在有意提高导演的话语权了。 这点也很真实,一般来说,导演才是选人的一方,他们识人和判断的能力非常重要。 只不过,节目组在这里也仅是给了他们机会,没有进一步放宽权限,一定程度上保证了随机性和公平性。 “而没被抽中的实习生怎么办呢?哎,没错,这时候你们就可以主动选择小组了。”林宇钦补充道,“同样的,导演作为组长也有拒绝的权利。” “先从服装和录音两组开始吧!” 说着,林宇钦示意他们上前抽这两个被布盖住的箱子,“这两组都还剩三位实习生,这个整除,哎呀,强迫症非常舒适。” 两个箱子先抽哪个都行,好脾气的曲楠让了一步,把位置先给了邵清龙和方友文。 很快,三个人手里都拿了两个球,上面贴着实习生的名字。 服装师和录音师里最突出的都被签走了,剩下的个体实力差距不大,没人选择拒绝,第五轮的三个小组初具雏形。 接着,邵清龙等人又抽了其他类别的组员球。 抽到编剧的时候,袁萧恰好没被抽中,在方友文视死如归的眼神注视下和群众的起哄声中,他笑容满面地走到了昔日搭档的面前。 “一起加油啊!”袁萧热情地握住方友文的手来回摇晃。 方友文翻了个白眼:“你先把五年寿命还我。” 嘴上虽然损人,方友文却也没有拒绝袁萧的加入。 另一个编剧就有点惨,他想加入邵清龙那组,但被拒绝了,方友文组里的编剧又满员,只好讪讪地站到了曲楠那边。 曲楠倒是不介意,还主动安慰了他几句。 幕后团队的互相选择没用太久时间,三个小组很快成形,有的多了一位道具师,有的多了一位化妆师,但总体出入不大。 方友文组里除袁萧以外,还有一位负责《家人》剧情的编剧,这小姑娘名叫罗倩。 曲楠那组刚好和方友文反过来,抽到了给《错》写剧情的女编剧何佳逸,此外还多了那名主动过来的男编剧王凯跃。 至于邵清龙,他抽到的编剧和第四轮没变,那人叫周晃,两人也合作过不止一次,台下有粉丝高呼“黄金搭档”。 “这是两对‘经典搭档’啊!”连林宇钦也笑着调侃了一句,“曲楠同学的压力有没有很大?” “还好,还好。”曲楠不怎么接得住梗,只能挠头笑笑。 第三百零三章 第五轮分组(下) 故意插播了一段现场广告后,林宇钦终于引出了演员分组的话题。 “我们的观众朋友等了很久哈。”他笑着说道,“我看评委老师们也都很期待随机分组的结果。” “好,那事不宜迟,我们就开始分组吧,三位请上前——” 方友文用力抓着袁萧的肩膀摇了两把,才坚定地走了上来。 袁萧还很戏精地在原地“痛苦”地颤抖了一会儿,仿佛欧气被吸干。 三个导演实习生里,邵清龙当仁不让地排在了第一位,曲楠和方友文也很默契,按照个人分数的排名顺序站在了他的后面。 “舒媚。”邵清龙把球正过来,展示给镜头。 “哦!是舒媚同学,请问你的回答是?”林宇钦问道。 演员组里的舒媚犹豫了一下,很快点了点头。 如果可以的话,她很想跟秦绝一组,但这件事不是她能决定的,嗯……还是先选一个厉害的导演吧。 邵清龙从第一轮开始就蝉联第一,虽然听说不大好相处,但实力摆在那,应该没问题。 轮到方友文,他煞有介事地往拳头上吹了口气,才伸出手。 林宇钦笑着调侃了一句:“小方同学期待抽到谁呢?” “咳咳,大家懂的。”方友文特别诚实。 台下的观众都笑起来。 他异常谨慎地摸了好一会儿,表情紧绷得好像在拆炸弹,终于拿出一个球。 “……嘶!” 方友文极其短暂地失望了一瞬,但马上眼睛又亮了。 “让我看看,哦呦,聂星梁!” 林宇钦凑上去,大声宣布结果。 “呦!” 聂星梁也挺开心,笑着跟方友文抱了一下,乐颠颠地跑过去了。 几个导演就这么轮着抽组员球,明明场面是重复的,却不显枯燥,观众都很期待,胃口被吊得足足的,恨不得自己上台去抽。 “怎么感觉像我在游戏里抽卡……” 台下有个观众嘀咕道。 “你真相了。” 坐在她旁边的闺蜜点了点头。 周围几个年轻的观众听了都开始笑。 别说,还真像啊! “猜猜到底谁能出货?”几个男孩子拿胳膊肘互相怼来怼去。 “方友文!必须是方友文!他、袁萧,再加上那谁这张SSR,岂不是绝了!” 听懂的人直乐,听不懂的人也好奇地看过去,很快就有热心的人给他们科普这个梗。 哦——原来如此。 嗯嗯,秦绝那么厉害的确实是SSR级别! 加油出货啊! 不同年龄区间的观众就笑呵呵地看大屏幕里三位导演直播抽卡,有人闲着没事给每个演员都分配了级别,这个是R卡,那个是SR,时不时还因为意见不同爆发出小规模的争执。 “苏酥绝对是SSR好吧?人家个人分数第七好不好?” “SSR哪有那么多张,总共20个演员,前五名是SSR就够多啦。” “你这话说的,那排第二名的林柔和第一的秦绝是一个级别的吗?我看不见得吧。” “呃……那秦绝不是SSR,是更高级的UR?” 一位睿智人士伸手结束了分级战争:“不管秦绝是什么卡,反正他是人权卡。” “草,好有道理。” 其他人迅速被说服了。 所谓人权卡,通常指的是卡牌游戏里最强力、最不可或缺也最不可替代的角色卡,没有就通不了关的那种。因很多玩家都表示“没有这张卡”等于“在游戏里没有人权”,故而得名。 秦绝是人权卡,过于真实! 有了秦绝,何愁打不过BOSS!啊呸,何愁不能晋级下一轮! 真不是我舔狗,实在是他太强了啊!.jpg 这要是放在普通游戏里,还不得氪个十单八单的,倾家荡产好几百抽才能出货,然后一边骂着狗策划一边用得爽到飞起。 “多少人了多少人了?”台下窃窃私语。 “一轮三个,20个演员除不开,勉强算七轮,现在就剩下最后两轮了。” “好家伙,不愧是超级稀有卡,秦绝居然还站在那呢,没人抽到他。” “刘哲也还站着呢,这就是高级卡的排面吗?” “我好着急啊!快告诉我结果!” “好慢啊,就不能十连吗?” “醒醒,你想啥呢,脑补上头了吧。” “没在怕的,单抽出奇迹!” 很快箱子里的球所剩无几,用观众的话说,出货的概率越来越大了。 每轮都排在最后才抽的曲楠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林宇钦很有眼力地烘托起气氛,连现场的键盘老师都插入了一段很有悬疑感的BGM。 加油啊! 曲楠心一横,眼一闭,手一探。 然后怼了个空。 “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观众轰然大笑。 箱子里球少了,空的地方自然也多,曲楠这一手直接抓到箱子底了,手指撞得生疼,呲牙咧嘴的。 “哈哈哈哈哈哈,哎呦我的天,别紧张别紧张。”林宇钦在旁笑出声。 曲楠自己都疼笑了,脸涨得通红,刚才的豪情壮志也消失得一干二净,随手抓起一个就拿了出来。 他把紧攥着的组员球在手里转了半圈,笑容突然凝固在脸上。 天…… “是秦绝!!” 林宇钦大声宣布。 OHHHHHHHHHHHHH!! 仿佛国际赛事总算进球,卡池久沉终于出货,现场观众激动地欢呼起来。 场面超级热血,也超级生草。 曲楠愣愣地看向秦绝的方向,这一刻,他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眼前幻视出了痛心疾首的袁萧和垂头叹气的方友文。 那啥,就,怎么说呢,还挺爽的.jpg 嘿嘿嘿。 曲楠脸上带着紧张又幸福的傻笑,看着像个憨憨。 秦绝还是那副熟悉的慈祥模样,笑着对他点了点头,主动走了过来。 “哈哈哈哈,欢迎!” “好耶——” 曲楠那组的演员们都笑着鼓起掌。 秦绝走过去,她也没想到自己过了这么久才被抽到,站着倒是不累,就是有点无聊。 “秦老师好呀~” 最先打招呼的是苏酥,她和《家人》里自己饰演的角色性格差不多,都很开朗,光是看着就觉得这个妹子元气满满。 “大家好,请多指教了。”秦绝笑着鞠了鞠躬。 曲楠这组的演员里她熟悉的并不多,也就李直曾在第一轮《加班的一日》里合作过一次。 第五轮只有三组,均下来每组十六个人,演员的数量也更多,包括秦绝在内足有七个。 《家人》里的苏酥和《错》里的陈丹青都在这一组。 秦绝过了两秒,才从周围好闻的香水味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等等,这次分到的小组里,女孩子略多啊。 第三百零四章 《娱乐实习生》(5-1) 秦绝怔愣的这一瞬,林宇钦的声音响起。 “最后还有两位演员没有被抽中啊,公平起见,我们就不让组长来抽了,两位演员自由选择吧。” 林宇钦笑着说道,“邵清龙同学和曲楠同学的小组都还空着一个名额……哦!” 秦绝似有所感,一转头,看见刘哲搂着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的曲楠一起回来了。 组长回到小组里,就代表着所有的分组已经完成。 虽然刘哲抢先选择的行为不太绅士,不过,剩下那名女演员脸上倒是没有不满,看来很乐意被分到邵清龙那组。 反倒是邵清龙的脸色细微闪出一些不耐烦,似乎很不爽没能拥有刘哲这张好牌。 “我看这波是刘哲送助攻吧。” “也是,曲楠的水平确实不如邵清龙,刘哲先选了差的那个,那个姑娘就不会被拒绝了,人还挺好的。” “想多了吧,我觉得刘哲就是看秦绝也在那组才去的。” “管他呢,反正强强对决就很爽!” 台下的观众热烈讨论着最后的分组结果,还有一小撮冷门CP粉混入其中。 “1911女孩永不认输!” “好耶!秦十九刘十一贴贴!” 评委席里,岳扬笑着玩梗道:“这也是经典组合啊!” 曲楠、秦绝、刘哲,可不就是第二轮《父与子》的经典配置嘛! “质量值得期待。”朱子疏含笑点头。 “啊呀,这个关键词,不会有人说我们作弊吧?”阮紫雁声音软柔柔,好看的眼睛里闪烁着些许狡黠的光芒,半点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谁敢?”曾欣慧琴笑哼道,“过了四轮,也该考这个了。” “这倒是。”岳扬笑道,顺手将写有关键词的卡片塞进了精美的信封。 台上,秦绝上前两步迎接刘哲和曲楠。 “不错啊。”她说,“又见面了。” “这次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演儿子了——”刘哲悲愤地说了一句,表情却自然多了。 秦绝没多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 刘哲这两轮的运气简直跌到谷底,第三轮小组成员临时跑路,他一人拼命救场,第四轮则是遇到了一言难尽的剧本,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演员虽然在台前享受着更多的关注,接受各种鲜花和赞誉,但相应的也要承担一些额外的批判。 像刘哲这种情况,其实并不是他演得不好,即兴表演临时救场和编剧拉胯这种事跟他本没关系,观众却没时间了解这些内幕,单纯从自己的观感发出评价——作品好烂啊,没意思。 拿《同在屋檐下》举例子,有不少观众在底下骂剧中的“刘哲”太圣母,太假,做事降智等等,但剧本这么写,演员也只能这么演,倒不如说正因为刘哲演得很好,观众才看得入戏。 然而,大多数人不管这个,他们只觉得这个烂片里的这个角色太垃圾了,然后把负面印象延伸到演员身上,久而久之,就变成了“XXX演得好烂,都没有拿得出手的角色”,真正有实力却没资源的演员也就越发沉入谷底。 不是每个演员都像秦绝一样,不仅气势上能镇住场,专业知识掌握得也很全面。社会上的多面手终究很少,团队作业中各司其职才最有效率,刘哲即便感受到剧本不对劲,也只能认真把自己这份工作完成,加上他性格很认生,在关系没那么好的人面前开口反倒节外生枝,便也认了。 分完组,实习生们重新回到舞台侧面的座位,这次小组之间的座位分得很开,完全听不到其他组在说什么。 林宇钦照常在台上抽奖,和观众互动,同时把这段时间留给三个小组,让他们彼此熟悉。 曲楠这组,秦绝和刘哲自不必提,很少有人不认识他俩,不用介绍太多。 李直和陈丹青是组里演员年纪相对较大的,但也没超过三十岁,尤其陈丹青,更是将多出来的几年阅历化为优势,气质成熟从容,配上姣好的身材,御姐风范顿时扑面而来。 剩下两位女演员都是应届毕业生,很有元气的苏酥妹子是半路出家,原本在学音乐,后来转到了表演,另一个叫做薛媛,性格很文静,话并不多,气质柔弱忧郁,带着点精致的脆弱感。 六位演员,三男三女,倒是很平均。 幕后团队里,除了曲楠以外,道具师祝溪和化妆师古文松也是秦绝之前的队友,并不生疏。 “不知道第五轮的关键词是什么。” 都各自介绍一遍,曲楠主动展开话题。 虽然他气场很温和,容易压不住人,不过在调节氛围上倒是很有一手。 “评委老师们出题完全没有规律,猜都猜不到。”苏酥鼓了鼓脸,“不能押题太痛苦啦。” “噗。”陈丹青笑道,“你又来了,典型的好学生思维。” 两人之前有过合作,还蛮熟悉。 “我知道,但不给划范围的考试心里超级没底的,虽然也很有趣就是了。” 苏酥只是小小地抱怨了一下,很快又充满活力。 “十九,你觉得呢?”刘哲明显放松了很多,转头看向秦绝。 “有一点猜测。”秦绝笑了笑,“但不确定。” “说说看。”陈丹青好奇地向前探身。 秦绝的实力有目共睹,真正接触到本人后发觉他性情并不冷淡,陈丹青不免来了兴趣。 “有过‘喜剧’和‘悲中带喜’,结局上应该不会规定了。”秦绝沉吟道。 “原来是这么个解题思路。”苏酥迅速get到秦绝的意思,煞有介事地托着下巴思考道,“情节上有‘反转’、‘教育’、‘矛盾’等等,关系有‘爱情’、‘伦理’,设定有‘警匪’和‘缺陷’……” “背景也很多,‘现代’、‘校园’、‘家庭’什么的。”陈丹青跟着点头。 “该出的都出差不多了啊这是。”李直性格未变,还是心直口快,想什么说什么。 “对,所以这次大概率会有新鲜的。” 秦绝扬了扬嘴角,“盲猜一个角色关系。” “那我猜会有不同的设定。”刘哲笑道。 “万一再来个‘反转’之类的呢?”苏酥很期待的模样。 “媛媛呢,有什么猜测么?”陈丹青主动把不爱说话的薛媛带进聊天里。 “嗯……” 薛媛柳眉微微蹙起,抿出一点浅浅的笑容,“要是关键词有古代就好了。” 第三百零五章 《娱乐实习生》(5-2) 秦绝的视线在薛媛脸上停留半秒,又自然地移开。 错觉? 这小姑娘似乎很在意她,但并非有好感的那种。 静观其变好了。 秦绝面上没显露出不对劲的地方,恰好在这时林宇钦也抽完了奖,开口把实习生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虽然大家都知道下面要发生什么了,但还是让我给第一次来到现场或第一次观看我们节目的观众朋友们解释一下。” 林宇钦轻轻松松就把气氛带了起来,重复了一遍关键词相关的规则。 “那么,第五轮的三个关键词会是什么呢?请工作人员拿上道具——” 又是那个熟悉的箱子,底部有个小小的鼓风机,四个一模一样的信封在里面乱飞,根本不知道哪个是哪个。 林宇钦随机拿出三个信封,依次打开。 “哇哦。”他先是卖了个关子,震惊且期待地看向了镜头,然后笑道,“这次的关键词可不一般!” “第一个,来自朱子疏老师,‘恩怨纠葛’!” 嚯。 不同于“爱情”和“家庭”,这个词包含的概念更宽泛,现场观众也被勾起了兴趣。 “总感觉会很狗血啊。”也有不喜欢这类剧情的人面露嫌弃。 “第二个……” 林宇钦嘴边笑意渐深,“来自阮紫雁老师,‘动作戏’!” 什么? “终于有打戏看了吗?!棒啊!” 这个词一出,观众比刚才更热情了。 “最后一个,嗯,来自岳扬老师,‘古风’。” 林宇钦也不装神秘了,大大方方地揭露了第三个关键词。 古风、动作戏、恩怨纠葛。 不管是怎样的剧情,总感觉可以看到厉害的大场面了。 “媛媛好欧啊!” 苏酥笑容灿烂地鼓起掌,“押题押中啦!” 薛媛十分意外,一双美目诧异地眨了眨,不好意思地露出浅浅的笑容。 “我们四舍五入中了两个,恩人仇人也算角色关系了。”刘哲笑着拿肩膀撞了一下秦绝。 “是啊。” 秦绝笑道,整个人纹丝不动。 刘哲:??? 他怀疑地看了看自己的肩膀。 没这么瘦弱啊? “嘶,感觉我们已经赢了。”组里的摄像师望向秦绝。 这可坐着一个金梅奖最佳动作设计呢! “对哦,秦老师加油!”苏酥跟着反应过来。 “剧情才是核心,画面再好看也是次要。” 秦绝摇了摇头,对自己获奖这事表现得很平淡,也没有故意谦虚几句,就直接揭过了。 “这个‘古风’……”曲楠作为导演,在意的地方却不同,“范围也很宽啊。” “嗯,权谋宫斗、武侠江湖,甚至玄幻都可以。” 一直没怎么讲话的编剧何佳逸点头。 “玄幻?我们没有做特效的条件吧。”另一个男编剧说道。 他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还有事情。” 秦绝突然轻声说。 众人都随着她的视线再次将目光投向台上。 果然,林宇钦讲了几句过渡词后,脸上又挂起了高深莫测的笑容。 上次这个笑容出现时,还是公布招聘环节的时候。 “嘶……” 曲楠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五轮新增的规则可不止是新的分组方式。”林宇钦神神秘秘道,“和大家的作品也有紧密关系哦。” “先说资源,这一次,我们依旧为三个小组提供A、B、C类资源。A类资源,助手各五位,经费……三万!附加三次影视基地内任意摄影棚的自由选择机会,节目组会为各个小组联系预约!” 方友文和曲楠齐齐变了表情。 这、这搞得太大了吧! “B类资源,助手各三位,经费两万支付点,附加两次自由选择摄影棚的机会。 “C类资源,助手各一位,经费一万支付点,附加一次机会…… “请注意,威亚等设备的租用和使用必须要谨慎再谨慎。” 林宇钦逐条说完,表情严肃道,“考虑到实习生们的安全,我们会为每个小组配备两名威亚指导。” 曲楠长长出了口气。 幸好还有指导! “四轮已过,各位演员的文戏如何,我们心里都有数了。”评委席里,岳扬笑道,“是时候看看各位的武戏怎么样了。” 果然。 秦绝垂了垂眼,她最早预测到的关键词就是武戏,只不过若是把这话说出来,万一别人联想到自己拿过奖,再产生什么黑幕误会就太麻烦了,这才把话绕了一圈,故意讲了角色关系。 “没错,我们的评委老师们都对实习生报以很大的期待呢。”林宇钦把话顺畅地接回来,“考虑到拍摄难度,第五轮将取消现场表演的选择,必须以影片作品的形式提交。” 这话一出,顿时有喜欢想多的观众开始阴谋论。 “是不是故意压制秦绝啊?” “《熔炉》太出头了,不能让他们太高调?” “噫……又有演员要靠后期滤镜拯救了是吧?麻了麻了。” “不用脑补这么多,总不能现场吊威亚,这么设置很正常吧。”有人反驳道。 “至于拍摄时间——”台上林宇钦继续说道,“一个月!” 这么久?! 不止实习生们满脸错愕,现场观众都惊讶地叫出了声。 “这是动真格了啊……” 方友文一阵牙酸。 一个月的时间,要是最后拿出来的东西就那么回事儿,恐怕会被人喷死吧! “今天是六月七号,我们还有个神秘企划,所以第五轮的正式录制时间暂定七月十四号,一个月多一周哈。” 林宇钦丝毫不顾反响如何,仍是笑着,继续扔出一个爆炸性消息,“那天,《娱乐实习生》,全、场、直、播。” 卧槽! 实习生席位里,绝大多数人心里都狠狠咯噔了一声。 “还好?反正作品都拍完了呀,播放就可以了。”苏酥反而没有听关键词时那么紧张。 “话是这么说……”曲楠虚弱道,“一想到是直播,总觉得压力很大。” 秦绝则快速算了一遍《娱乐实习生》的录制与放送时间轴,两天后是第二轮花絮,六月中旬第三轮播出,下旬是第三轮的拍摄花絮,月底第四轮,七月初第四轮花絮…… 刚好对得上。 怪不得节目组之前不走寻常路,非要隔一周播出一轮,把完整版花絮塞到里面。 恐怕不止是锻炼人心态,还在为后面越来越长的拍摄争取时间。 “竟然还有神秘企划,别再搞事了……” 方友文觉得自己的每根头发都写满了“危”。 “想开点,万一是假期呢。”袁萧拍拍他。 “想开点,万一直接累死了呢!”聂星梁道。 方友文:? 袁萧:? 这感人的情商,不愧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