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掌娇》 第一章 李代桃僵 太子要选秀纳妾了。 参选的人不是嫡女方佩,而是庶女方玧。 顶着遵先帝遗嘱入东宫的名号,众人都说方玧是捡了天大的便宜。 可只有方玧自己知道。 她那便宜爹和伪善的嫡母,不过是把她当炮灰丢出去,好留下宝贝嫡女另攀高枝罢了。 ——————————————————— “婚姻大事,尊父母命,媒妁言,这选秀你愿意也得去,不愿意,也得去!” 父亲方宏深冰冷的眼神和语气犹如在命令一只猫狗。 “若非佩儿抱病,五丫头又不到年岁,你以为你这般卑贱的身份还能入东宫?”嫡母赵氏冷哼,面露厌恶之色,“你姨娘当年做出那种不要脸的事儿,方家还肯留着你好好长大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你也该知恩图报!” 嫡姐方佩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毫不掩饰眸中的鄙夷。 “到底长在方家也是读过书的,竟养出个白眼狼,你若不是方家女,岂有机会侍奉太子?” “好了!”方宏深沉声低喝,目光锐利的扫向她,“入宫选秀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你要是敢耍什么花招,休怪我不念父女之情!” 东宫,碧落斋前,方玧看着眼前的四方小院,思绪翻飞,眸底寒光奕奕。 “良娣,咱们进去。”陪嫁丫鬟青容小声提醒。 方玧敛眸,将暗光藏于眼底,默默点头。 而就在抬步之际,身后却传来一道陌生的女子的声音。 “你就是方氏?” 一面容清秀的女人上下打量着她,缓步而来,显然也是东宫的女眷。 方玧不知对方身份,所以只欠身行礼道。 “妾身良娣方氏,见过姐姐。” “姐姐?我可不敢当你的姐姐。”女子抬手抚鬓,嗤笑一声,“你家那姐姐,跟你爹一样不要脸,你么,恐怕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上来就这般不客气,方玧的眸色立即冷了几分,但碍于不知对方身份,一时也不敢妄动。 就在这气氛僵持之时,身后院内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道男声。 “奴才给赵良娣、方良娣请安!” 方玧对东宫早有探听,立即就从这话里听出了对面女子的身份。 有子嗣,却家世平庸且失宠已久的良娣赵氏。 心中了然,才又从容行了个平礼道。 “赵良娣慎言,如今妹妹已是东宫人,上梁,乃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呢。” 她话音落,赵氏登时就变了脸色。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贱” “良娣,想必大公子午睡已经醒了,要是见不着您怕是会哭闹呢,咱们还是先回去!” 赵氏身边的丫鬟忽的站出来,打断了她。 闻言,赵氏回头瞪了那丫鬟一眼,不过确实也没再继续发作,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待她走后,方玧才敛住了眸底的寒光,转过身去。 就见身后站着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太监,于是主动开口。 “方才多谢公公提醒。” “奴才不敢,这都是奴才分内之事。”太监行礼,“奴才叫元和,是碧落斋的掌事太监,特来迎接良娣。” 方玧面上适时的露出几分笑意,点了点头。 “有劳元公公了。” 几句寒暄,方玧才被领着进了院儿里。 碧落斋,名字听着雅致,实则内里布置的并不好,但应当还是收拾过的,只算得干净整洁。 安排来伺候她的下人,包括元和在内,一共六个,三个太监三个丫鬟。 初次见面,方玧并未给他们来什么下马威。 毕竟她这个身份如今也立不起来什么威风,反倒是可能招人厌恶,所以索性当好人,直接给发了赏银,认了脸,就叫散了。 领着青容进了屋里,关上门来,主仆两个才稍稍放松几分。 “刚才那个赵良娣也太过分了,您又未曾得罪她!”青容气道。 方玧敛眸,“未必非要结仇才会刁难,素来高门大户都是看主子喜恶行事,她这般只是踩低捧高罢了。” 她说完,青容便满眼心疼的叹了口气,也不好再提这茬儿,转身去收拾带来的行礼。 不过叫人意外,刚收拾完不久,太子妃就派人来传话了。 说今日是新人入府,又恰逢太子从徽州回来,所以就在梧桐苑里办个接风宴,一来为太子接风洗尘,二来也是诸位新人见一见面。 送走了传话的人,方玧的心情反倒是好了几分。 青容不解,她便只道。 若没有这晚宴,可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见到太子。 听罢,青容也是意有所悟,立即就去给她安排衣裳首饰去了。 收拾打扮妥当,估么着时间,方玧就出了门。 她住的位置有些偏,早些出门,省的迟到。 不过偏就是出门早了一刻,竟先遇上了东宫的主人,当今太子,裴曜。 “妾身方氏,给殿下请安。” 离梧桐苑不远处的三岔路口,方玧恭恭敬敬的退至路边,规矩行礼。 回应声并未响起,垂着头,方玧只能看见面前那双墨色云纹锦靴。 半晌,才听得男子的声音。 “方参知的女儿?” 方玧的父亲方宏深乃从二品内阁参知政事,裴曜口中的称呼是他的官位。 “回殿下,是妾身。”方玧稳住心绪。 裴曜的声音再度传来。“抬头。” 简单两个字,却带着十足的上位者的威压,方玧深吸一口气,捏了捏帕子,缓缓将下颚抬起。 一张精致的面容便映入了裴曜的眼帘。 女子的容颜无疑是美的,但又与寻常美人不同,若要比喻,那大约像是洛神玫瑰。 纯白里透出清浅娇柔的欲望,眉眼间似乎有宁静从容的等待,又透着几分欲说还休的俏媚。 裴曜想象过方家为糊弄先帝遗嘱而塞过来的庶女会是什么样子。 怯懦畏缩,或满眼算计,肤浅粗鄙,要么是故作矜持,但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张脸,一双眸子。 从方玧的脸上,他看不见任何猜想的情绪,喜悦、恐惧、逃避、逢迎,都没有,只有平静和从容。 半晌,裴曜收回了目光,忽的轻笑一声,朝着方玧伸出了手。 “起来,不愧是方家的女儿。”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 方玧敛眸,乖顺的将手轻轻置于裴曜的掌心,由着他拉了一把。 “谢殿下。” 裴曜没再多说什么,待她起身便收回手,淡然离开。 而方玧则慢他半步,安安静静的跟在他的身后。 不多时,两人便一起到了梧桐苑。 刚进设宴的大厅,方玧便察觉有一道不善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顺着目光的投来的方向望去,便见一明艳妖娆的女子,正冷冷的盯着她。 不过未等她做出反应,女子已久收回目光,迅速起身朝着裴曜靠拢过去了。 “妾身给殿下请安,殿下此去徽州,妾身可是日日挂念呢,您瞧,妾身都瘦了呢!” 一番娇嗔,便挽住了裴曜的胳膊,并顺势把本就站的不近的方玧挤的更开了。 俨然一副独霸太子的模样。 方玧默默退开些距离。 如果她没猜错,这位应当就是东宫里如今颇有几分宠爱的何良娣了。 何氏的父亲乃兵部右侍郎,有几分职权。 “嗯,瞧着是瘦了。”裴曜笑着打量她一番,“如今孤回来了,你可得好好用膳,否则孤要心疼的。” 何良娣显然对裴曜的这番关心很是受用,灿然一笑,谢过恩后,才将目光又挪到了方玧的身上,轻哼一声。 “你是谁,好生不懂规矩,见了人竟不知道行礼问安。” 第二章 好事 “不得无礼,她是方良娣。” 裴曜也跟着转头,但这声不痛不痛的训斥,显然并非真心。 且若是细细观察一番,还会发现在裴曜的眼底似有若无的带着几分看戏的意味儿。 对此,方玧面不改色,从容行了个平礼。 “见过何良娣。” 按理,她与何氏同在一个位份,是需要互相见礼的,但显然何氏并未把她放在眼里,不仅未回礼,还故意道。 “哦,原来是你啊,当真好福气呢,若不是你家嫡姐抱病不能参加选秀,你倒是没这机会入东宫。” 何良娣瞧着骄纵跋扈,却并非愚钝之人,一番话不仅嘲讽了方玧庶出的身份,还顺带又在太子面前给她上了把眼药。 方玧入东宫,算是遵照先帝遗嘱,听着荣耀,却并非好事。 裴曜出生之时,先帝已经是重病弥留之际。 彼时先帝膝下几个成年皇子为夺嫡,手足相残,挣到最后,竟就只有裴曜一根独苗了。 先帝自知时日无多,于是立了刚出生的裴曜为太子,可主少则国疑,他得为裴家的江山做打算,为裴曜铺路。 所以先帝想到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幼弟,荣王。 于是将荣王召入京都,传位于他,令其抚育裴曜,日后再将皇位传给裴曜。 荣王生母身份低微,自己本身也是才干平庸,不引人注目,所以才能在先帝手中活下来,得此重托后,当时也是立下毒誓,保证一定会好好将裴曜养大。 虽说荣王诚恳,也不敢有二心,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长远,所以先帝还是为裴曜做了打算。 封右丞相陆川为太子太傅,立遗诏,日后陆家女要做太子妃,同时,将心腹大臣方宏深提入内阁,封为三品东阁大学士,同样也要方家女入东宫。 如此操作,自然不止文臣上的布置,同样接旨的,还有手握重兵的南宁候杨家。 杨氏女也是这一批和方玧一道入东宫的,不过她是被封为侧妃,位份要高于方玧。 其实按理,方宏深如今已经是官至从二品参知政事了,方家女封侧妃也使得,可前提是方家得对太子心诚啊。 但选秀前夕,方家的嫡女方佩忽然‘抱病’,方玧这个庶女被推了出来,参选秀,入东宫,而选秀结束后,方佩的病忽然又好了,当今皇上承景帝,为了安抚方家,将方佩许给了他的嫡长子,大皇子裴泽成为侧妃。 如此操作,明眼人都瞧得出,这分明就是方家已经倒当今圣上,早就忘了先帝的托付,现下是想投靠依附大皇子,而非辅佐太子了。 所以这也是为何方玧说自己是李代桃僵,入东宫来替嫡姐受罪的。 她在裴曜心中是叛臣之女,能有好? 这会子何氏在裴曜提起这一茬,显然是故意了。 方玧心中了然,并不去偷偷打量裴曜的神色,只是不急不缓的回了何氏的话。 “能入东宫侍奉太子,自然是天大的福气,我为庶出,从来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多有肖想,所以嫡姐错失,我得之,自当视为珍宝。” 她的语气如面色一般从容,眼神沉静,叫人觉得她说出的话,乃至她这个人,都分外真诚可信。 何良娣显然未曾料到她会如此应对,一时没接上话。 顿了顿,才轻哼一声道。 “倒是口齿伶俐。” 裴曜笑了笑,收回目光,哄了何氏一句。 “不及你可爱。” 听到这话,何氏才满意的勾起了唇角,像胜利的天鹅一般,扬着小脸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方玧这边,也安静的由丫鬟领着坐到了一旁。 不过她明显感觉到,裴曜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不是刚才那种带着威压和淡漠的感觉,反倒是多了几分探究。 这是好事。 好奇才会接近,接近了,她的手段才能派上用场。 坐下没一会儿的功夫,人就陆陆续续的都到齐了。 以裴曜和太子妃为中心,众人依次按位份高低坐下。 因为人不多,所以安排的是个圆桌,这也方便了方玧能观察到在场的每一位女眷。 东宫后院的位份分为太子妃一人,侧妃两人,良娣四人,淑人八人,以及不限数的侍妾。 太子妃陆月华端庄持重,眉目温和大气;何良娣明艳活泼,乖张可爱;赵良娣姿色平平,有几分小家子气,但却是东宫里唯一有子嗣的,膝下是刚满两岁的大公子,侍妾冯氏,样貌清丽,衣着却不光鲜,显然不得宠。 以上四个是东宫的旧人,此次和方玧一道新入东宫的,也是四人。 为首的便是南宁候府嫡女,侧妃杨氏,再就是方玧,封为良娣,还有两位家世平平的淑人,周氏和宋氏。 杨侧妃长得十分清丽,因是将门之女,还带有几分英气,周淑人五官精致,身段也是最玲珑有致的,在方玧看来,她应当是在场女眷中最美的。 最后是宋淑人了,是楚楚动人,柔弱可怜的那一类。 总之都各有千秋。 这会子不宜再有动作,太过引人注目,所以方玧只默默的用膳,顺便观察在场人的举动。 毕竟日后就都是局中人了,或敌或友,都得先了解。 但大约是裴曜在场的缘故,每个人都表现的十分规矩,期间,何良娣算得最活泼的,裴曜除了与太子妃说话,便就是和她搭话最多了。 而新来的人里头,只有杨侧妃被问了几句,她也是个会说话的,太子似乎较为满意。 方玧猜测,如果没有意外,今晚怕就是杨氏侍寝了。 不过最后散场的时候,裴曜却留在了梧桐苑陪太子妃,这算是告诉众人,他对太子妃的看重。 而次日,裴曜就去了杨氏的未央阁。 碧落斋里,方玧听着青容打探来的消息,淡淡道。 “若下一个不是我,恐怕就不好办了。” 青容没接话,但显然是一个想法。 只是接下来一连半个月,除了十五那一天去见了太子妃以外,裴曜竟都没有再来后院,似乎把新入宫的几个都忘了一般。 这般操作一时让方玧有些拿不准他的心思了,不由生出了几分焦躁。 可偏偏在这时候,忽然前院来了人,通知她今晚去前院侍寝。 第三章 以色侍人 送走了前院来的人,碧落斋里的气氛就活跃起来。 能侍寝嘛,自然是好事。 东宫里的奴仆们也不全都是傻子,自然对方玧的来历有所了解,其实虽然没有发作,但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不情愿伺候的。 怕没前途啊。 现在好了,只要方玧能去侍寝,碧落斋里的人对方玧的样貌还是自信的,觉得太子肯定会喜欢。 青容嘱咐了元和安排人烧水沐浴,着人去提晚膳,而后便进屋去伺候方玧挑选衣裳了。 这倒是遇见点儿尴尬事。 方玧没几件好衣裳,首饰更别提,傍身的银两都是从前闺中时候省吃俭用赞的。 闺中时候,她的日子并不好过。 看了一圈之后,方玧挑了家宴那一晚她穿的衣裳。 “良娣,这身儿殿下已经见过了,要不还是换一件。”青容道。 方玧摇头,“这件是最好的了,殿下见过也好,这样他印象更深刻。” 这会子青容没听出话里的意思,但知道自家主子是有成算的,所以没再多话。 待得用了晚膳,洗漱打扮好后,方玧便带着青容往前院去了。 到了太子的住处,却被告知这会儿太子正在用膳,让她到偏厅去等一会儿。 方玧很是顺从,未曾提出想进去服侍布菜的话,安安静静的跟着小太监离开了。 掌事太监洪正将一切收在眼底,默默进屋,在裴曜耳边低语了几句。 方玧在偏厅一坐就是足足半个时辰。 这时候再傻也能感觉得到是裴曜在故意晾着她了,亦或是,再试探她的脾性,看她耐不耐的住。 不过这坐冷板凳的事情对方玧来说实在是家常便饭了,自打十岁那年,姨娘过世后,到如今,这七年里,她早就学会了蛰伏忍耐。 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来了人,传她进去侍寝。 方玧略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心里也是怕的,怕太子今晚真的只是把她叫过来晾一晚,走个过场。 还好没有。 进了裴曜的寝殿后,屋内的奴仆便都退了出来,把空间留给两人。 方玧缓步往内室走去,便见纱帘之后不远处的榻上,身形挺拔的男子正握着一卷书正低头阅览。 “妾身,给殿下请安。” 女子低柔和煦的声音传来,将裴曜的思绪从书卷上拉了回来。 抬头,便见一倩影恭恭敬敬的候在纱帘外行礼。 “免了,进来。” 裴曜将书放到手边的茶几上,沉声开口。 方玧这才起身,撩开纱帘,进了内室。 果然,见到她今日除了发型和首饰略有改变外,衣裳和家宴那晚一模一样,裴曜就多扫了她两眼。 不过并未说什么,只做出温和模样,笑着道。 “叫你久等了,今日孤公务繁忙,用膳晚了些。” “妾身不敢,殿下以国事为重是应当的。”方玧柔声道。 裴曜不可置否的勾了勾唇角,招手示意她上前来,挨着自己坐下。 “叫什么名字?” “单名一个玧字。”方玧答道,又补充,“允许的允字,添一玉旁。” 她这个名字取的十分草率,根本没有什么寓意,反正就是玉一类的意思,那还是因为方家女儿这一辈从玉,否则她大概就叫方允。 听起来似乎允许她出身在方家,就已经是她的福分了一般。 在她说完后,裴曜的眉头便微不可查的蹙了蹙。 不过却没再追问关于名字的事儿,只继续像话家常似的问道。 “在家中排行第几,可有同母的兄弟姐妹?” 被问道这个问题,方玧一直平静的面容上快速的闪过一丝悲色,旋即归于平静。 垂眸答道,“妾身是次女,姨娘姨娘早逝,只有妾身一个子嗣。” 裴曜何其敏锐,即便是一闪而过的情绪,也被他捕捉在了眼底,心中对方玧在母家的处境也有了了解。 衣裳都没换,说明这一身应当是她最好的行头了,可见拮据困顿,生母又早逝,必定是艰难长大的。 好不容易熬到出嫁的年岁了,没想到却被送入东宫来替了她的嫡姐,倒也是命途多舛,有几分可怜。 不过这种环境下还能养出如此沉稳的性格,倒是说明她的资质不错,至少不笨。 裴曜的目光从她面上划过,平静道。 “逝者已逝,生者得为自己活。” “多谢殿下宽慰。” 方玧垂眸,眼神落到旁边桌案上的书上,又道。 “晚上看书伤眼睛,殿下千万爱重自己的身体。” 裴曜笑了笑,牵过了她的手。 “既如此,那便就寝。” 方玧红着脸低低的应了一声,而后便起身服侍着裴曜宽衣了。 烛光熄灭,围帐落下。 女子娇软的身躯卧在锦被之中,微微颤抖着抬手环住了裴曜的脖子,身体靠拢过去,将脸半埋在了他的颈窝处。 “请殿下怜惜。” 方玧声音轻颤,柔若无骨,低绵婉转,似她这个人一般,若晨光下初开的蓓蕾,花瓣上托着朝露,媚而不妖。 虽然裴曜没说话,但动作却轻柔了几分,方玧知道,他应当是心软了。 侍寝的结束比想象中要顺利许多。 让她意外,结束后,裴曜没有让她离开或者去偏房睡,而是让她留了下来。 倒也不是说规矩里她侍奉完就要必须要走,而是方玧这些日子也有暗地里打听过,太子似乎很少留人过夜。 所以能被留下来当然是好事了。 不过方玧也能猜到,大约是她侍奉的还不错的缘故。 虽说以色侍人不能长久,可眼前都抓不住,还谈什么别的呢,故而一开始,方玧就是想从以色侍人来入手的。 为此,她在还未入东宫的时候就已经在暗地里下过些功夫了。 先用色相留住裴曜的兴趣,才能慢慢向他展示皮囊下的灵魂不是。 从前院回去后,入东宫以来的第一波赏赐就送到了。 太子一份,太子妃一份,这都是规矩里的东西。 不过让方玧意外的是,杨侧妃竟也送来了一份,且显然比其他按着规矩送的东西要更实用。 杨氏送的是一盒银豆子,共五十两,还有一些时兴的布料并两样首饰。 方玧无疑是很缺钱的,入东宫还不足一个月,并未发份利,这些时日打赏下人的银两都是她闺中时候费力攒下的。 昨儿去前院侍寝,她又打赏了裴曜身边奴仆,确实已经捉襟见肘了。 但杨氏如此示好于她,究竟是想结盟,还是拉拢呢? 第四章 请安 不管杨氏究竟何意,这笔银子方玧眼下的确很需要,所以还是先收了。 转头,便让青容拿着这些银豆子打赏了碧落斋的下人们。 她侍寝是喜事,这是少不得的。 而侍寝之后还有另一件事儿要做,就是要去正院给太子妃请安了。 从前没侍寝,就不算正经妾室,那是没资格的。 方玧是伺候着太子起身上朝之后就回了碧落斋,所以这会子离去正院请安还差着一会儿,便换了身衣裳才去梧桐苑。 她来的不早不晚,到的时候,杨侧妃已经在里头了。 也不奇怪,因为杨氏住的未央阁是东宫里除了梧桐苑外最好的院子,离梧桐苑也近。 “妾身给侧妃请安。”方玧行礼。 杨氏瞧着她便温柔一笑,“免了免了,快起来。” “多谢侧妃。”方玧也回之以笑。 随后在她手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杨氏这会子便与她闲话起来。 “那晚家宴,我瞧着妹妹就喜欢,白嫩可爱,花蕾似的,今儿挨着坐了,当真觉得妹妹是个美人儿。” “侧妃谬赞了,妾身倒是羡慕侧妃通身气韵英朗豁达,不似寻常女子,颇有巾帼之美呢。” 方玧眉眼弯弯,同样回赞。 杨氏听罢就爽朗笑起。 “也就是妹妹你这么看了,我是将门女,虽说未曾学那舞刀弄枪的拳脚功夫,却也是被家里松散规矩惯坏了的,什么豁达不豁达的,只是我没规矩罢了。” 这么一番话,伴着如此做派,十分的平易近人,倒是让方玧放松了不少。 俩人正说笑着呢,就见门口进来了一抹玫红色的窈窕身影,转头望去,正是何良娣。 进来后,何氏便毫不客气的剜了方玧一眼,随即才略有几分敷衍的向杨侧妃行了礼。 她无状没事儿,方玧如今却不能不守规矩,站起身来向她行了个平礼。 何氏不仅没回礼,反而冷哼一声,嘲讽开来。 “大老远儿就听见你在这儿笑呵呵的,当真是庶出的坯子不知害臊,侍奉殿下一回,乐的都没边儿了,要不要我着人给你点两串炮仗放一放?” 这话说的极不客气,可见何氏得宠,否则哪敢在梧桐苑里这般发作呢。 方玧眼底闪过一丝暗光,旋即便不软不硬道。 “有幸侍奉殿下自然是福气和喜事,不过终究还是何姐姐更得殿下喜爱,妹妹初来乍到,多有不懂规矩之处,日后还请何姐姐多多指点,妹妹才能更好的侍奉殿下和太子妃娘娘。” “你想要我指点,我却懒得见你这张脸。”何氏嗤鼻,甩身坐到了对面。 方玧面色平静,似乎并未被她影响,也跟着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旁边的杨侧妃立即对她投来了安抚的目光,并轻轻摇了摇头。 大概是示意她不要与何氏较劲。 方玧微微颔首,回之以微笑。 而方才这一切都被屏风后太子妃陆氏的贴身丫鬟添墨收在了眼底,转身便进了内室。 太子妃正坐在状态前,由侍女佩戴发簪,见婢女进来,便开了口。 “外头怎么回事?” “回娘娘,是何良娣刁难了方良娣几句。”添墨道。 太子妃蹙眉,“何氏的性子确实太乖张了些。” “何良娣一直如此。”添墨也露出几分不满,旋即又道,“不过奴婢瞧着方良娣倒是很规矩。” 说到方玧,太子妃便轻轻叹了口气。 “她也是个可怜的,好了,时辰差不多了,我该出去了。” 语罢,站起身来,整理好仪容,便扶着添墨的手,缓步走出内室。 要说太子妃为何知道方玧可怜,是因为入府的时候一应事务都是太子妃着人打点的,端看方玧那少得可怜的几件行礼,就知道她这高门庶女的日子不好过。 太子妃出来后,人也已经到齐了。 方玧给太子妃敬了茶,而后听了几句训导,又得了份赏赐,这就算规矩走完了。 接下来,太子妃就问了几句赵良娣,关于大公子的事。 “多谢娘娘关心,大公子身体康健,也思念娘娘呢,妾身待会儿便着人抱来给娘娘请安!” 赵良娣笑的花儿一般,忙是接话。 太子妃微微点头,而后摆手。 “孩子康健就好了,这两日我身子不大爽利,就别抱来了,免得沾了我的病气。” “春日早晚最容易着凉,娘娘千万要保重身体呐。”赵良娣关心道。 太子妃颔首,便不再与她多说。 又与众人闲话了两句后,就让她们都散了。 或许是被方玧事情的事儿给酸到了,中午太子回来后,何良娣就带着自己亲手做的几样小菜往前院去了。 她得宠,自然是被留下与太子一道用了午膳。 听着这消息,方玧只是轻叹了口气。 何良娣能这样风风火火的行事,她倒是羡慕,不过她是被方家丢进东宫替罪的弃子,并非何氏那样承载家族期望进的东宫,所以她眼下只能低头做人。 而方玧没想到,她的第二次侍寝比想象中要来的快。 自她以后,太子便像是走流程一般,挨个点了剩下两位淑人侍了寝。 随后约么又是七八天没动静,期间去太子妃和杨侧妃以及何良娣那里用过膳,别处就没踏足过。 这天,方玧闲来无事,正在院儿里侍弄刚种下不久的几株花草,就听见门口传来了动静。 二等丫鬟雁微笑着小跑进来,喜气洋洋的。 “良娣,奴婢瞧见太子殿下正往碧落斋过来呢,想是来瞧您的,您快收拾收拾接驾!” “往这边走,再往前还有赵良娣的绛雪轩,殿下不会是去看大公子的。”另一个丫鬟依兰,在旁边小声道。 青容听见,立即就瞪了她一眼。 依兰缩了缩脖子,埋下头去。 方玧没说话,将手里松土的小铲子递给青容,淡淡道。 “即便殿下只是从门前过,也该恭迎。” 就在她话音落下之时,门口便出现了一抹颀长的身影。 方玧立即理了理衣袖快步上前行礼。 “参见殿下。” “免了。” 不知裴曜有没有听见她方才的话,但她明显感觉到裴曜今日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起身之时,裴曜就已经径直略过她,往屋里去了。 方玧小心的跟在他身后,给青容使了个眼神,后者会意,立即就默默招呼着其他人退了下去,只她一个跟进去伺候。 第五章 独一份 “殿下请用茶。” 屋内,方玧乖顺的递上茶盏。 裴曜看她一眼,接过来便随手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 “你倒是有闲情逸致,在这儿侍弄花草。”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方玧心头紧了紧,才回答道。 “妾身喜欢家里多添些颜色,瞧着热闹温暖些。” “家里?” 裴曜重复了她的话,微微眯起眸子。 方玧立刻就欠身行礼,似乎有些后知后觉的慌乱。 “殿下恕罪,妾身说错话了,妾身的意思是,自己的住处。” 前几次见面时,她一贯在裴曜面前都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今日忽然有了几分小女儿的局促,不仅没有显得小家子气,倒是平添几分可爱。 “无妨。”裴曜摆了摆手,而后似乎来了兴趣,问了一句,“你既然提到了家,那孤倒是想听你说说,何以为家。” 方玧抬头,似乎对他这个问题有几分意外,但快速思索后,便从容答道。 “妾身以为,心灵归处为家。” 她不说什么太子在哪里,哪里就是家的话,那太假了,而一句心灵归处,却是实在的话,不论谁说出这个答案,都是合适的。 最终要的是,她此前已经称过这里是家里,所以也算是从侧面说,她人在东宫,心也在东宫,把这里视为她的归属之地。 果然,裴曜听罢便笑了。 “好一个心灵归处为家,那你可知道,孤今日为何来你这儿?” 这就有几分玩笑意思了,表现出来的气氛不像方才那般压抑。 见状,方玧也适当的表现出了几分少女该有的俏皮来,浅笑着答道。 “许是昨晚的清风听了妾身的悄悄话去,又禀告于殿下了?” 女子眉眼舒展,透亮的眸子里闪动着盈盈波光,唇边一抹清浅弧度,似月牙一般,清纯又娇俏。 裴曜笑起来,招手示意她上前,便牵住了她的手。 像把玩物件儿一般在手里捏了捏。 随后便道。 “这么漂亮的手,可不是用来栽花培土的,洪正,孤记得库房里有一个粉宝石的戒指,你待会儿拿过来给方良娣,顺便再多拿几匹颜色鲜亮的衣料子。” “奴才遵命。” 站在旁边的裴曜的贴身太监立即点头。 说话时,目光快速在方玧身上扫过,似乎有两分欣赏。 这个下午,裴曜就留在碧落斋里没有离开。 本来就快到用晚膳的时辰了,方玧陪着他边说话边下棋,也就混过去了。 为什么说是混过去呢,因为方玧的棋艺着实平庸。 倒也不怪她,因为她是庶出,不受重视,在母家根本没有人请师傅来教导,这一点棋艺还是自己从棋谱上学来的。 不过方玧胜在聪慧,和裴曜对弈几局后,竟也摸出点门路来,越下越有章法,进步很明显,这倒是让裴曜觉得很有趣。 所以即便方玧棋艺很差,裴曜也玩的挺尽兴。 而等用过了晚膳,沐浴就寝后,裴曜手中把玩的东西就从棋子变成了方玧的腰。 柔若无骨几个字在方玧身上可谓体现的淋漓尽致,这种天生的小骨架,愈发叫腰身显得细软,又因为方玧的锻炼,所以软而不失韧性,再配上肌肤细腻光滑的触感,的确让人爱不释手。 云雨之后,方玧疲累的很,洗漱完,没撑太久,便沉沉睡去了。 裴曜借着烛光,细细打量身旁女子的容颜,昏暗的灯光犹如一层薄雾蒙在女子脸上,朦胧诱人。 东宫的后院里不缺美人,但裴曜觉得,比方玧长得艳的,没有她娇,比她娇的,没有她俏。 这份恬静从容下带着几分纯欲的美感,是独一份的。 想到今日朝中发生的事情,裴曜打量着方玧的目光稍稍暗了几分,也明显的多出几分探究。 但他什么都没做,片刻后默默躺回了原处。 而在裴曜的呼吸逐渐均匀后,方玧才慢慢睁开了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气。 次日请安。 因为她昨晚侍寝了,自然少不得又被何良娣刺了几句,而这回何良娣还有了帮手,是和方玧一道入东宫的周淑人。 先前提过,方玧觉得论样貌,周淑人当算是东宫女眷里最好的,所以她也奇怪,这两人怎么会走到一起去。 还是杨侧妃告诉方玧,周氏的父亲也在兵部做官,是何良娣父亲的下属。 这一说就明白了。 太子妃一如既往的端庄持重,见何良娣说的过分了,还是训斥了几句。 就眼下来看,方玧觉得太子妃陆氏不愧是书香门第的闺秀,的确是很有国母风范,行事公允有度。 当然了,也就是眼下,日久才见人心,现在什么话都不敢说死了。 等正院的请安散了,杨侧妃便邀请方玧去她的未央阁说话。 方玧也想接触接触她,所以没有拒绝,跟着去了。 等到了地方,方玧就发现,虽同为妾室,但杨氏的日子比她过的不知好了多少。 屋里一应用度摆件都是精美的,原先方玧还觉得碧落斋算得雅致,和未央阁一比,就显得很是寒酸了。 梧桐苑就不比了,人家是正妻,自然什么都该用最好的。 杨氏招呼着方玧坐下后,命自己的贴身丫鬟云柔倒了茶,便将其他奴仆都屏退了,只留两人贴身的丫鬟在屋里伺候。 “昨儿听闻殿下去你那儿了,我可是提着一颗心呢,还好妹妹你没事。” “侧妃此话怎讲?” 虽然感觉到裴曜昨天来的时候心情不好,但因为一直没时间去查探,所以方玧心里还是存疑的。 她问起,杨氏就轻叹了口气,而后才道。 “想来你不知道,昨日皇上在朝堂上商议政务,你的父亲,他站出来替大皇子说了话,反驳了太子的政见。” 方玧蹙了蹙眉,心也跟着冷了几分。 她的好父亲现在果然是装都懒得装了,已经是明晃晃的站到大皇子麾下了。 “多谢侧妃告知。” “你也别一口一个侧妃了,你长得与我本家一位堂妹很像呢,日后你我姐妹相称便好。” 杨侧妃拉过她的手拍了拍,柔声道。 “都是高门宅院里出来的女子,我爹也有不少妾室,妹妹的苦楚,我都知道。” 她这么说,方玧抬头,眼眶就红了几分,默默点头。 而从未央阁离开,回了碧落斋,进屋后,方玧便冷下脸,让青容把门窗都关上了。 第六章 防人之心 “姑娘,您别伤心”青容柔声安慰。 方玧冷笑,“我伤心什么,他从未视我为女儿,我亦从未视他为父亲,我与他之间只有恨。” 说完,方玧长呼一口气,略略平复心绪。 “放心,早就习惯的事儿了,不会影响我的。” 见她情绪稳定,青容才点了点头,转移话题。 “良娣心宽便好,昨儿太子殿下赏的首饰和衣料子已经拿来了,您选两匹料子,裁几身衣裳?” “好,的确是要新制两身了。” 方玧笑了笑。 人靠衣装,既然是想以色侍人,那自然要在装扮上费心思。 青容很快将布匹抱了出来,主仆两个一道看。 边挑边说话。 “你觉得杨侧妃这个人,如何?”方玧随意道。 “看起来豪爽豁达,平易近人。”青容想了想,“不过她是南宁候府的嫡女,也是与良娣您一样路子进东宫的,按理说,她不该对您亲近,否则岂不是与太子唱反调?” 太子妃的陆家,以及杨氏背后的南宁候府,都是明面儿上的太子党,而方家已经倒戈大皇子了,杨氏的确不该与她交好。 平日,就算太子妃处事公允,也一直对方玧淡淡的,极少接触。 “我想着,无非是两种原因,其一,杨氏猜到我与母家不睦,又在太子面前背着污点,两边都讨不着好,而她虽然出身好,娘家却远在徽州,远水救不了近火,所以想选我做固宠的棋子。” 方玧微微抬眸,手指轻抚过布匹上的花纹。 “毕竟我算得这府中最难立足的人了,有橄榄枝,必定会抓住求活。” 这话在理,青容点了点头。 “那其二?” “其二,便是杨氏真的没有心计城府,的确因为我与她堂妹样貌相似而生了亲近之意。” 说完这话,方玧便和青容相视一笑,旋即两人就都摇了摇头。 在方家那蛇蝎窝里艰难生存了这么些年,主仆两个实在不觉得高门大户里能养出来心善单纯之人。 或许真的有,但目前为止,方玧还没碰见过。 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情愿用第一种想法去猜测杨氏的举动。 毕竟要是她心理素质差一些,今日听了杨氏说她父亲在朝中反对太子政见,惹恼太子的话后,一定是会惶惶不安的。 这时候杨氏又格外温柔的安慰,表露出交好庇护之意,的确是会叫人心生亲近。 不过靠近杨氏眼下对她来说有利无害,倒是可以顺着走。 于是挑完布料后,方玧便让青容去了一趟未央阁,送给了方氏一枚她亲手绣的荷包。 晚间,裴曜回府后便得知了此事。 “杨氏和方氏亲近?” “今日去梧桐苑请安后,方良娣便随杨侧妃去未央阁小坐了一会儿,而后方良娣便给杨侧妃送了个荷包。”洪正如实道。 裴曜抿了口茶,“杨氏入府至今,素来与人为善。” 这话不假。 杨氏进东宫后,先送了上好的补品给太子妃,又往何良娣那里送了套头面,赵良娣那边则是送了些给孩子用的,方玧的那一份就不说了,总之东宫如今上上下下的反馈就是杨侧妃为人亲和,大方豪爽。 “去传话,晚上孤去未央阁。”裴曜放下茶盏吩咐道。 洪正立即点头,折身出去安排。 杨氏这边,得了消息自然是高兴的,立即就让人准备晚膳。 甚至杨氏亲自进了小厨房,烧了两道拿手小菜。 等裴曜过来的时候,她便已经换上了一身葱青色的衣裙,发髻高高竖起,清爽利落。 “殿下,妾身给殿下请安。” “起来。”裴曜浅笑,上下打量她一眼,“这颜色衬你,清水出芙蓉。” 杨氏莞尔一笑,道是不见寻常女儿家的羞涩,大大方方的欠身行礼。 “多谢殿下夸赞,晚膳已经备好了,殿下快进去用膳,也尝尝妾身的手艺如何。” 裴曜点头,便同她一道进了屋里。 桌上不仅有菜,还有一壶酒,且摆了两个杯子。 平素后院里是没人跟裴曜一起喝酒的,除非他主动提了,杨氏倒是例外。 这对裴曜来说挺新鲜的,扫了一眼,就让人都给满上了。 两人边吃边喝,气氛也算和谐。 酒过三巡,裴曜瞧着杨氏面上泛起了红晕,便就问了一句。 “方氏今天来过?” “嗯。”杨氏点头,似乎有点醉了,手在腰间摩挲一番,拿上来一个荷包,“殿下瞧,方妹妹的手艺好极了,这里头塞了干花瓣,又好看又好闻。” 裴曜接过看了看,的确是绣工精湛。 把东西还回去,就笑问了一句。 “你怎么与她说起话了,孤瞧着,后院似乎人人对她避之不及呢。” 说这话时,裴曜的眼底闪动着暗光,如盯着猎物的鹰一般。 而杨氏似乎没有察觉,面上明显的表现出几分同情之色来,又略带些许紧张,低声道。 “妾身瞧着方妹妹也是可怜,虽说她家中但妾身也是后宅里长大的,见了不少女子的艰辛,所以妾身便照拂了她一二,还请殿下责罚。” “孤责罚你做什么。”裴曜笑了笑,收回目光,“南宁候府满门忠义,你也是个心善的,方氏她心里害怕孤,你就替孤多照拂她,有什么事儿,都来告诉孤。” “是。” 杨氏点头,又笑着给裴曜斟酒。 当晚裴曜自然是宿在了未央阁,这叫锦绣坊那边,何良娣发了好大的脾气。 “自打殿下回来,我才侍寝一回,杨氏和方氏可都两回了,这群狐媚子,专是来与我作对的!” “良娣别恼,虽说是只侍奉了一回,但殿下还陪着您用了几回膳呢,总归心里还是惦念着您的,您可切莫心生怨怼呐。” 贴身丫鬟盼春柔声劝慰。 何良娣面色略有好转,但眼中的愁态还是未有消散。 “虽说殿下念着我,可你不是不知道,我想有个孩子,端看那赵氏,她什么出身?不过是侥幸生了个儿子,成了东宫里头一份,便与我平起平坐了,早就失宠的人,殿下看在大公子的面儿上,都没忘了她。” “如今东宫又进了这么些新人,日后宠爱愈发分的薄,我怎么安得下心!” 见她烦闷,旁边站着的另一个叫迎夏的丫头便走上前来。 “良娣若不嫌弃,奴婢倒是有个蠢主意,或许能替良娣分忧。” 第七章 有问题 次日,午膳时分。 今儿是二等丫鬟依兰去领的膳食,回来的比平日早许多。 “怎么今日这么早?”青容一边帮着摆膳,一边问道。 依兰道,“素日去晚了膳房人多,今儿我去的早些,免得叫良娣久等,饿着了。” 青容点点头,没再问什么,转身进内室去叫方玧出来用膳。 而她刚进屋里,外头院子里就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跟着便是赵良娣尖锐的声音响起。 “方氏,你给我出来!” 听到动静,方玧的眉头就蹙了起来,低声问青容。 “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啊。” 青容一脸茫然。 见状,方玧只得先带着人出去了。 走到门口,便见赵良娣领着几个丫鬟太监,怒气冲冲的站在她院里,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赵姐姐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进屋坐下慢慢说。”方玧从容道。 不过赵氏却很不给面子的嗤笑一声,直接骂开了。 “你少在这里假模假样的,打一见你这张脸,我便知晓你是个不省心的狐媚贱坯子,装得一副乖巧模样,实则满肚子坏水,而今才入东宫多久,才承宠几次,竟敢踩到我头上撒野了?” 两厢还算接触过一段时间了,方玧知道赵氏是个欺软怕硬,踩低捧高的性子,但也没有这样直接冲到她院儿里来骂的,必定是有什么缘由她不知道。 且正如赵氏所说,自己资历尚浅,也没什么宠爱,赵氏有子嗣傍身,又是宫中老人,不得不让着。 所以此刻尽管对方骂的难听,方玧还是按捺住了脾气。 “赵姐姐这话说的我倒是听不明白了,我的确不知究竟哪里得罪了赵姐姐,还请姐姐明示,若真是我的过错,自然即刻向姐姐赔罪。” 见状,赵氏冷哼一声,眼神往身旁瞟了瞟。 紧接着她身边那个叫小芸的丫鬟就立即走上前来。 “我们大公子爱吃鱼茸羹,膳房日日都是备着的,宫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偏今日奴婢去提午膳,那边人却说鱼茸羹已经叫碧落斋的人拿走了,那羹做起来复杂费时,今日午膳是没有了。” 听完这话,方玧的眸色顿时就暗了下来。 “依兰,怎么回事?” 站在青容后头的依兰身子微微抖了抖,赶忙快步上前来,满脸紧张。 “回良娣的话,奴婢听青容姐姐说良娣脾胃不好,想着,想着鱼羹养胃,且膳房说鱼茸羹虽日日都备,但大公子并非日日都要吃,所以奴婢就讨来了,奴婢该死,奴婢真的不是故意要抢大公子的膳食的!” 听罢,方玧立即斥道。 “你也是东宫的老人了,宫里上上下下都知道那鱼茸羹是给大公子备的,你怎可拿来,何况我从未提过要吃这些,还不赶紧给赵良娣赔罪,再好好把羹汤送去!” 她说完,依兰忙是扑通跪在了赵氏面前,磕头求饶。 方玧也跟着上前给赵氏行了一礼。 “今日之事错在于我,是我未曾管教约束好下人,还请赵姐姐恕罪。” 见主仆二人的态度都算可以,赵氏心底的气勉强消了两分,不过依旧是横眉冷对。 “行了,若不是你做出这事儿,我才懒得往你这晦气地方走,那鱼茸羹你就倒了喂狗,给我儿备的东西,你也不配吃,若再有下回,我必不饶你!” 语罢,便领着人甩袖而去。 等他们离开后,方玧才冷下脸看向了依旧跪在地上的依兰。 “你倒是关心我。” “良娣恕罪,良娣恕罪!”依兰忙又磕头,“奴婢一心为良娣的身子着想,今儿是犯了糊涂了,日后必定小心谨慎,再不敢了!” 方玧看着她诚惶诚恐的样子,半晌,收回目光,摆了摆手。 “行了,起来,磕破了头留了疤痕就不好了,你的心思我都知道,这回就罚你二十个手板,长长记性,日后再不许这般。” 听到这话,依兰才松了一口气,又磕了两个头才爬起来。 方玧的心情被破坏了,倒是没什么胃口用膳,尤其是那盅鱼茸羹,看着就心烦。 于是扒拉了两口菜,就叫撤下去让奴才们分着吃了。 青容端了茶过来伺候她漱口。 方玧接过,抿了一口便轻声道。 “今日之事恐怕没那么简单,依兰这丫头怕是有问题,你这两天费心查一查,盯着她,看她都和什么人有接触。” “良娣怀疑她今天是故意挑起您与赵良娣的纷争的?” 青容道。 方玧点头,“平素她做事并不认真,不及雁微和被看,今儿倒是忽然关心起我的身子来,未免奇怪。” 听完这话,青容立即颔首,快步退了出去。 锦绣坊。 刚用过午膳,何良娣正颇有兴致的在外间插花。 迎夏走了进来,笑着福身。 “良娣,赵氏果然去碧落斋里闹了一场。” “结果如何?”何良娣一听这话就来了兴趣,忙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方氏可与她闹开了没有?” 谁知迎夏却摇头。 “那方氏倒是沉得住气,竟然没有恃宠生娇,和赵良娣争吵起来,反倒是和自己的丫鬟一起向赵良娣赔了罪。” 见她这么说,何氏的面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抓起手边的折扇就砸了过去。 “没闹起来你还来与我说什么?果然是出的个蠢主意,我竟猪油蒙心,听了你的话了,白费一趟功夫!” 折扇不偏不倚,砸在了迎夏的头上,吓得她立马就跪了下去。 不顾发髻散乱,忙是求饶。 “良娣息怒,奴婢还有话说,良娣听完再打骂奴婢也不迟呐!” “那你倒是再说说看,我瞧你有几张嘴开脱!” 何氏怒目。 迎夏忙就道,“太子殿下对那方氏本就有成见,经此一事,就算方氏是无辜的,可毕竟因她起了一桩纷争,这就说明方氏是个不省油的灯,良娣您刚好可趁此机会去殿下面前说上两句话呀。” “如此一来,殿下必定会觉得方氏不安分,自然就冷落她了,您再和周淑人联手,怎么会斗不过一个杨侧妃呢。” 她说完后,何良娣面上的怒火就慢慢消散了,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 半晌,摆了摆手。 “起来,这事儿算你做的不错,去外头盯着,等殿下一回来,就去请殿下来我这儿用晚膳。” “是。”迎夏松了口气。 第八章 提醒 晚上裴曜一回宫,就被人请去了何良娣处。 当晚,裴曜宿在了锦绣坊,以至于次日请安的时候,何良娣整个人都神采飞扬的,颇是得意。 而接下来的半个月,裴曜多数都在锦绣坊陪何良娣,偶尔召见周淑人去前院伺候,杨侧妃那里只去了一回,太子妃处陪着用了两回膳。 方玧这里就是根本连太子的人影儿都见不着了。 一时间,东宫的风向很有些往何良娣这一边吹了。 早上去梧桐苑请安,何良娣都有意无意的连着杨侧妃都要揶揄两句。 至于方玧,她就没怎么针对,毕竟在她眼里,方玧还排不上号,属于动动手指就能碾死的,杨侧妃才是正儿八经的对手。 对此方玧比较乐得自在。 她身份尴尬,本就艰难,要是再一直被人盯着,就是难上加难了。 为何要说是一直被盯着呢,是因为方玧已经发现,何良娣盯了她几日,最近才撤手的。 那天方玧发现了依兰的异常后,青容立即就去查了,果然发现依兰和锦绣坊的迎夏有交集。 加上这段时间裴曜对何良娣的态度,方玧不难猜出是何氏在背后搞了点小动作。 当然,方玧入东宫也不是冲着养老来的,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何况东宫的女人这么多,半个月见不到太子而已,根本算不得时间长。 于是这天请安散了后,方玧便主动同杨侧妃搭上了话。 两人一道去了小花园散步,闲聊起来。 “这段时间何良娣倒是风光,今儿我瞧着她言语无状,太子妃都有些沉了脸色呢。”方玧轻叹了口气。 杨氏亦然,“她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张扬跋扈的,恃宠生娇倒也不稀奇,可谁让殿下喜欢她那个乖张的劲儿呢。” “可我瞧着殿下心里头也是喜欢姐姐你的呀。”方玧冲着她抿唇一笑。 她这么说,杨氏的面上便露出了几分害羞之色,摆了摆手。 “你可别调侃我了,我哪里比的上何良娣那般会讨殿下欢心呢。” 杨氏说罢,方玧便缓缓贴近她半步,压低了声音。 “姐姐自己也说了,殿下的欢心是要讨的,我知晓姐姐是个与人为善,不争不抢的性子,可心里头念着殿下,好歹得让殿下知道不是,若是话都闷在心里不说,殿下岂能知道呢?” 这些时日,方玧也已经观察出了杨氏的路数。 若不是真的不想争宠,那就是想给自己立个不争不抢的模样了。 可这不争抢也得分种类呀。 一种是心里惦念倾慕着太子,只是不愿太子为难,所以安静等待,一种则是心里压根儿没太子这个人,所以才懒得挣。 这两类就得分清楚才行,否则叫太子觉得你是第二种,那时日长了,你在太子心里就不是人淡如菊了,是淡的没你这个人了。 所以今日方玧这一句提醒,就是让杨氏别立人设立的太过了,反倒不太好。 听完这话,杨氏便若有所思的敛了敛眸子。 旋即便轻轻点了点头。 “多谢妹妹提醒,我知道怎么做了。” 说完这事儿,杨氏才又问起。 “你最近如何?上回赵良娣去你那儿闹了一场,宫里可都知道,我怕你难受,又不敢多问,我瞧着最近她没去找你的麻烦了。” “我没事。”方玧摇了摇头,又露出几分苦笑,“她来,我避着让着也就是了,近来我身子不爽利,倒也没力气与谁纠葛。” “怎么忽然病了,也没听你请府医呀,难受的厉害么?”杨氏一脸关心。 方玧道,“无妨,我只是月信刚过,身子有些虚罢了,这几天有些梦魇睡不安稳,所以疲累,不是什么大事。” “那就好,不过女人的身体还得调养好才行。”杨氏立即对身旁吩咐,“云柔,你待会儿从我库里拿些补气血的药材,还有安神香,送去碧落斋。” 那丫鬟点头,方玧也跟着道了谢。 两人在小花园里绕了一圈,也就各自回去了。 方玧回来的时候,就听见院儿里有争吵声,一时就没忙着进去,和青容一道在门口站在听了听。 “让你去提桶水回来烧茶,你一去这么久,还就提半桶,这哪里够一天用?” 这是二等丫鬟雁微的声音。 接着便听到依兰愤愤不平的反驳。 “良娣一个人能喝多少茶,半桶水也就够了,我这手还没好全呢,提这些重物,疼的厉害,要是不够用,让小德子或是小安子他们再去打水不就行了?” “不过二十个手板子,这都半个月了你还没养好呢?你是哪家府里娇生惯养出来的姑娘,这么细皮嫩肉的还出来做什么奴才丫鬟,干脆当主子去啊!” 雁微也不客气,说起话来很是刺人。 大约是吵得厉害了,终于听到了元和低沉有力的呵斥声。 “嚷嚷什么呢,不办差倒是在这儿吵起嘴来了,有没有一点规矩,良娣也快回来了,仔细瞧见了生气,下回再这么吵,我必禀告了太子妃娘娘好好罚你们。” 两个丫鬟被训了,这才偃旗息鼓。 方玧又在门外站了片刻,才进了院子。 屋里头,雁微正和被看两人在收拾扫洒,见方玧进来,忙行礼。 “良娣稍坐片刻,茶水烧着呢,待会儿就好。”雁微道。 方玧点点头,在窗边坐下,让两个人都退了出去,只留青容伺候。 待屋里只剩主仆两个了,青容才蹙眉低声开口。 “良娣,依兰这丫头心思不正,怕是留不得了,放在身边儿,迟早是个祸患。” “自然留不得了,不过得想个法子,借旁人的手送出去。” 方玧淡淡道,心里似乎已经有了主意。 招手让青容上前,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下午,裴曜回宫后就一直在前院书房里忙着政务上的事,杨侧妃便适时派人往前院送了一份亲手做的点心。 当天晚上,裴曜果然就去了她的未央阁。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杨氏出生好,母族是裴曜的一大助力,只要她肯主动邀宠,裴曜不会不给面子。 倒是惹得何良娣又是一顿气。 在屋里直骂杨侧妃是狐媚子。 不过这倒是不影响杨侧妃当晚成功留下了裴曜,且顺势在裴曜面前提了提方玧身体抱恙的事儿。 这不是裴曜自己说过的么,让她照拂照拂方玧。 所以杨氏这么提了一嘴也并不突兀。 当然,这也是方玧计划中的事儿,倘若杨氏当真说动裴曜来了她这儿,那她便可少费一番心思,主动邀宠。 也说明杨氏没那么简单。 倘若没有,那再另做打算。 第九章 摆正立场 没让方玧失望,次日下午,裴曜就过来了。 今日是休沐的日子,昨儿他宿在杨侧妃处,早上就回前院去了,约么是在书房里待了一上午,下午这会子得闲,才过来的。 方玧嘴角噙着浅浅的笑,眸中藏了几分期待,于院中规矩行礼。 “给殿下请安。” “免了。” 裴曜表现的一如既往的温和。 “听杨侧妃说你近日身子不爽利,今儿来一瞧,的确是气色不大好。” “叫殿下忧心了,是妾身自己不争气。” 方玧垂眸,乖巧如小兔子般。 “还是叫太医来瞧瞧。”裴曜摆手道,而后便进了屋里。 倒不是真的多关心方玧的身子,不过是想看看方玧是不是在他面前扮可怜耍心眼儿罢了。 这究竟病没病,太医一探便知。 打心眼儿里来讲,裴曜还是一点儿都不信任方玧的。 毕竟方家倒戈在先。 方玧没表现出什么异样来,恭顺的谢了恩,就亲手给裴曜泡了杯茶。 就这会儿功夫,裴曜坐在窗边小榻上,就见榻上摆着的小茶几上放着做女红的线框。 里头有一枚已经做好的扇坠和一个香囊,还有一个是缝到一半的荷包。 裴曜拿起来看了看,便不吝啬的赞了一句。 “手艺不错,做给孤的?” 那香囊上绣的花纹是四爪金龙,大齐皇室的规矩,皇帝用五爪金龙纹,太子是四爪金龙,其余人皆只许用蟒纹。 所以裴曜一眼就看出来了。 方玧欠身,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殿下不嫌弃就好。” “这东西应当做好很久了,怎么不拿给孤。”裴曜把玩着香囊,问了一句。 闻言,方玧便从容答道。 “妾身不敢擅自叨扰殿下,殿下若能想起妾身,召见之时,自然是有机会送给殿下的。” 她这么说,裴曜的目光就从她面上扫过一趟。 旋即便勾起唇角,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坐,你懂事,孤自然会记得你。” 听到这话,方玧眼底闪过一丝亮光,少女的欣喜之色浮现几分,欠了欠身,才在旁边坐了下来。 这一会儿说话的功夫,太医就被带来了。 东宫里是有太医常驻的,所以很快。 给方玧诊脉之后,便给出了答案,说方玧身体虚弱,时有梦魇乃是忧思过重,心绪不宁,且长期饮食上营养不足的缘故。 前两桩也就罢了,这最后一个说辞,裴曜就蹙了蹙眉。 “东宫里头怎么会克扣了她的饮食呢,你可看准了?” 太医还没回话,一旁的青容忙就站了出来。 “回殿下的话,宫中太子妃娘娘秉公持正,并无克扣良娣的吃穿用度,只是我们良娣从前在府中时,总吃不好,时日一长,脾胃都养坏了,如今入宫后是虚不受补,有好的也受用不了呀。” 说这话时青容满脸心疼。 这的确不是装出来的,虽然是有夸张的成分在,但也有六七分是真话。 她说完,方玧就面露尴尬的看了裴曜一眼,正要说什么,可裴曜却将目光移向了太医。 后者会意,立即就答道。 “殿下,这位姑娘说的不错,方良娣的确是脾胃十分虚弱,既要补养,又不可食用油腻大补之物,否则不易克化,反倒受害。” 听完太医的话,裴曜沉默片刻后,才淡淡道。 “既如此,你就写个方子给她好好调养。” “臣遵命。” 太医拱了拱手,缓步退下。 待得太医离开后,裴曜转头,便见方玧垂着眸子坐在他身旁,颇有被人发现了痛处的难堪之态。 从他这个角度望去,恰好可见女子湿润发红的眼眶,以及暗暗用力扯着的手帕。 裴曜的目光微不可查的闪了闪,旋即淡淡道。 “好了,日后慢慢将养着,身体自然会好的。” 他说完这话后,方玧便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便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他面前,直直跪了下去。 见此举动,裴曜心中有些意外,可面上却并未显出什么。 紧接着便听得方玧一字一句的开口。 “生父不仁,嫡母不慈,妾身入了东宫,殿下便是妾身日后唯一的依仗了,妾身知晓殿下对妾身存疑,妾身不敢求殿下对妾身多好,但请殿下相信,妾身自知已然是方家的弃子,所以往后必定对殿下衷心不二,只求殿下怜惜,给妾身一条活路,妾身,别无他求。” 不管裴曜信不信,今日这件事她是一定要做的。 只有在裴曜心中摆正立场,以后的争宠之路才会好走一些。 否则这层窗户纸一直不挑破,她在裴曜心里就一直和方家是有纠缠瓜葛的,就容易受其害。 当然,方玧也知道裴曜定然查过她在方府的事儿,毕竟她这个身份,裴曜不盯着是不可能的。 但裴曜查出什么是一回事,她主动说又是一回事。 这是一种示弱,请求庇护和表忠心,更容易引起裴曜的保护欲。 看着眼前虽跪着,脊背却挺得笔直且双眸清亮而坚定的女子,裴曜眸中闪过几分思绪,旋即什么也没说,只冲她伸出了手。 方玧抿了抿唇,也不在赘述,安安静静的搭上男子的掌心,站起身来。 “你好好歇着,有空,孤自然会来瞧你的。” 丢下这一句话,裴曜便起身离开了。 待他走后,青容才紧张的过来扶住了方玧。 “良娣,您说殿下会信您吗?” “不敢说十分,至少有五六分了。”方玧长呼一口气,平复了心绪,“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青容点了点头,旋即看见桌上的扇坠和香囊都没有被拿走,便问了一句。 方玧看了一眼便道,“明日给送去前院。” “是。”青容应声。 这边方玧放松下来后,正坐在屋里喝茶,便听得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见元和面色不大好的走了进来。 “良娣,雁微和依兰那丫头打起来了,这会子闹得厉害,雁微说依兰偷盗主子财物,奴才不敢擅自决断,故而来请良娣。” 听罢这话,方玧面色淡然,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一遭似的。 放下茶杯才淡淡道。 “雁微那丫头不是个血口喷人的,不过这事儿既然闹起来,也得查清楚了才行,你把她们两个带进来。” 元和应声,立即就退了出去。 第十章 一举多得 不多时,雁微和依兰两人就被元和领了进来。 两个丫头显然已经是动过手了,头发和衣裳都被扯的有些散乱,依兰的脸上还有三道被挠破了的指甲印。 打眼一瞧,应当是雁微占上风的。 两人先请安行礼后,青容便端着大丫鬟的款儿站了出来。 “究竟怎么回事,闹成这样子,你们不要脸皮子也就罢了,传出去丢的可是良娣的人,这太子殿下刚走呢,若是慢一会儿,你们岂不要闹到殿下跟前儿去?” 方玧小口小口的抿着茶,由着青容训话。 见状,雁微便立即欠了欠身,抬头道。 “请良娣明察,奴婢在依兰的柜子里发现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并一对玉镯,这些断然不是她的东西,良娣又未曾赏赐过,定是她偷的!” “奴婢没有!”依兰也立即上前反驳,“那银票是奴婢省吃俭用攒下的,玉镯是家里给奴婢的东西,奴婢家中给相看了一门婚事,这镯子是男方家里头送来的聘礼,奴婢是冤枉的啊良娣!” 她刚说完这话,雁微便是一声冷笑。 “撒谎!你与我一道入的东宫,如今还不足三年,从前做粗使,一个月是一两银子,如今拨来良娣身边伺候,才升做二两的月例,你每月还要往家里头贴补,便是加上年节的各类赏赐,也攒不下五十两。” “再说那玉镯,你说是打外头送进来的,我也是不信,你爹娘万事儿都紧着你那一双兄弟,哪有这好东西落进你手里?良娣大可派人去问问,瞧瞧她这个月是否见过家中人。” 平日里雁微做事就是风风火火,泼辣爽利的那一类,如今说起话来也是干脆利落,几句就叫依兰的脸色变了又变。 这时候,方玧才放下茶盏,将目光落在了依兰的身上。 “你可还有辩驳的话?你伺候我一场,我也与你留些颜面,倘或你如实交代了,我自然不动你,若是有半句虚言,这宫规是如何处置偷盗之人的,你应当比我更清楚。” “良娣,奴婢是冤” 依兰扑通一声跪下来,含着热泪就要求饶。 见状,方玧直接摆手,旁边的青容立马就上前道。 “元和,你叫人去走一趟,查查这个月依兰家里人是否递了东西进来。” 宫规森严,不论是带东西出去还是拿东西进来,守卫都会盘查的,这一问便知。 “是。”元和拱手。 然而他还没走,依兰脸色一僵,忙就大声求饶起来。 “良娣饶命,良娣饶命啊,奴婢错了,还请良娣放过奴婢一条贱命,奴婢都说,什么都说!” 等她这话出口后,元和的脚步就顿了顿,打量了一下青容的脸色后,便默默退到了一旁。 此刻青容也退了回去,由着方玧开口。 “只要你好好交代清楚这些东西的来处,我自然会顾念你我主仆一场的情谊。” 依兰身子抖了抖,垂下头去,颤声交代了前因后果。 这些东西都是何良娣身边的迎夏给她的,让她故意挑起赵良娣与方玧之间的矛盾,最好能煽动方玧恃宠生娇,和赵氏大闹一场。 只是结果大家也都知道了,方玧不是那么冲动的人,倒是没叫依兰如愿。 “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良娣这些时日哪里待你不好,你要这样坑害?!” 青容顿时恼怒,上前就给了依兰一个耳光。 依兰被打的直哭,一边求饶一边给方玧磕头,直把头都磕破了。 最后方玧还是留了她一命,不过这碧落斋里自然也是没有她的位置了。 由青容去向太子妃院儿里上报,说依兰得了病,不能伺候了,想放她出宫回家。 依兰的确是病了,却不是自己染病的,她是被打了三十板子,伤口发炎,起了高烧,对外则说是生了大片的褥疮。 太子妃那边本就没把方玧这个不得宠的放在眼里,草草派人来问了两句,也就同意了,就这么把依兰给赶了出去。 这都是后话且不提,就眼下,将依兰带下去后,元和跟雁微两个就被留在了屋里。 “今日之事,你们做的很好,你们忠心待我,我自然也不会薄待了你们,青容与我一道长大,我与她的情分自不必说,如今我又得了你们二人在身边,只要你们忠心不二,我必定对你们三个一视同仁。” 说这话的时候,方玧站起身来,亲自走到雁微和元和的身边,一手一个,将他们两人扶了起来。 二人闻言,也都是立即表了忠心。 是不是真话,还得以后慢慢观察着,不过眼下看来,丢出去一个麻烦,收拢两个得力干将,还是挺划算的。 且也算是在碧落斋的下人面前立了威,杀鸡儆猴可比说空话管用,一举多得。 次日。 雁微陪着方玧去梧桐苑请的安,青容这边则是往前院走了一趟,把扇坠和香囊送了过去。 掌事大太监洪正跟着裴曜出去了,东西是送到了洪正的徒弟,前院二把手福喜的手中。 为确保这东西最终能到裴曜手里,青容还给塞了些银子。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嘛。 不过这福喜是个办事儿的,下午裴曜回来后,他便将这两样东西奉了上去。 今日朝中事情多,裴曜与他那好堂弟,大皇子裴泽成,两人又闹了一场不愉快,承景帝自然是偏向自己的亲儿子,叫裴曜心里恶心又烦躁。 这会子福喜来送东西,他本想发脾气,不过闻到香囊里头的淡淡清香,倒是少了两分火气,也就留下了。 东西他是见过的,自然知道是哪里来的。 把玩着香囊,方玧那娇软青涩又媚骨天成的倩影就慢慢浮现在了心头。 忽的,裴曜心中又想到什么,于是便沉声吩咐。 “传话去碧落斋,今晚让方氏来前院侍寝。” 洪正应声,给福喜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马就屁颠儿的退出去了。 这边方玧得了传话后,又给打赏,才让元和好好的把人给送走。 青容和雁微都高兴,立即张罗起来,烧水的烧水,备晚膳的备晚膳。 倒是方玧显得十分淡然,选了身衣裳后,便由着她们折腾去了。 简单用了晚膳,便起身去了前院。 这回倒是没有叫她干等,一到地方就被洪正领着进了裴曜的寝殿。 第十一章 消减疑虑 寝殿内。 裴曜刚刚沐浴完,着一袭白色寝衣,闭目靠在太师椅上,正由奴才们伺候着擦头发。 桌边的烛台上,暖黄色的火苗微微跃动着,在男子面上投下一片朦胧的阴影,让那俊逸却清冷的面庞显得柔和不少。 这幅皮囊倒是真真生的不错。 方玧心底暗暗想着。 “殿下,方良娣来了。”洪正走近,低声提醒。 随着裴曜睁开眼睛,方玧已经规规矩矩的欠身行礼了。 今日她穿了身新做的衣裳,用的是裴曜赏的料子。 一条桃粉色的齐胸襦裙,绣了大朵的蔷薇花,头发全都盘起来,梳了个圆润可爱的元宝髻,露出光洁纤细的脖颈,显得人娇俏又妩媚。 方玧的五官是偏幼态的,杏眸,琼鼻,樱桃口,鹅蛋脸,看起来给人一种无害乖巧的感觉,但偏骨子里又带了三分媚意,两厢融合在一起,便成了娇憨之感。 像是涉世未深的小狐狸,可爱又勾人。 裴曜打量着眼前女子,眸色暗了暗,淡淡道。 “过来。” 与此同时,对旁边使了个眼色。 洪正立即会意,招呼着奴才们一起退下去,并将擦头发的布帛接过来,递给了方玧。 接过东西,方玧顺势走到了裴曜身后,包起他的头发,细细擦拭。 “殿下有烦心事么?” 看着裴曜微微蹙着的眉头,方玧轻声问道。 裴曜低低应了一声。 “朝政琐碎,总有叫人头痛心烦的。” “那妾身待会儿帮殿下揉一揉,从前妾身的姨娘有头痛的老毛病,妾身跟嬷嬷学了套手法,很是管用。” 方玧自动忽略掉前头朝政琐碎四个字,避重就轻。 毕竟后宫不可干政,她小心谨慎些的好,万一是裴曜给她下套呢。 跌进去就不好了。 她谨慎,裴曜似乎并未察觉,点了点头,反倒是问起了方玧生母的事儿。 “你的姨娘,是病故?” 说到生母宋姨娘,方玧的情绪还是忍不住的波动了一下。 给裴曜擦头发的手不由顿了顿。 感受到她的异样,裴曜再度发声。 “怎么了?” “没,没什么。”方玧敛眸,继续手上的动作,也低声回话,“妾身的姨娘不是病故,是被活活打死的。” 这个答案说出来后,裴曜眼神淡然,似乎并不意外。 不过方玧站在他身后,并看不见他的眼神,只从裴曜接下来的语气中听出几分意外之感。 “为何会发生这种事?” “嫡母赵氏,污蔑我姨娘与府中小厮私通,我爹暴怒,不查不问,便命人将我娘打死,对外称得了急病过世。” 方玧一字一句的讲述,把心底埋藏多年的疤痕重新揭开,只觉得血淋淋的钝痛。 不过如今将这疤痕在裴曜面前展露出来对她是有益的,所以再疼,她也愿意。 “妾身的姨娘老实本分,从不与人交恶,活着的时候在爹面前还是有几分宠爱的,姨娘过世后,她的贴身婢女告诉妾身,嫡母之所以要除掉姨娘,是因为姨娘彼时又有了身孕,嫡母容不得她再生一胎,也是自那时起,妾身在方家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这一席话跟裴曜打听来的一模一样,倒是让裴曜心中对方玧的疑虑又消了几分。 此刻掩住眸底的暗光,轻叹了口气,做出心疼模样来,拉住方玧的手,将她牵到了自己面前。 “孤竟不知道你从前这般艰难,放心,日后一切自然有孤护着你。” 闻言,方玧顿时红了眼眶,美眸中噙着两汪清泪微微颔首。 “妾身,信殿下。” 娇柔之态,直叫人心生怜惜。 裴曜站起身来,牵着人便往内室里去了。 红帐暖榻上,方玧轻轻给裴曜揉着太阳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听着是关心的家常话,不过方玧却听得出,裴曜句句都是在向她打听方家的事儿。 如今她和裴曜才是一条船上的人,自然是能说的都尽数说了。 对于她的上道和乖巧,裴曜也十分满意。 所以接下来的侍寝更是顺利又和谐。 结束之后,裴曜还是没让方玧离开,就叫挨着睡了。 如今的天气,夜间还有几分闷热,不过到半夜忽的下了雨,一时就清凉起来。 盖的毯子不厚,方玧睡得有些冷,半睡半醒间,便试着往裴曜身边贴了贴。 裴曜睡得并不沉,她一动便就醒了。 往常与人共寝,哪怕是太子妃,也都是分别盖着两床被子睡的,如今这毯子薄,方玧又是故意往他身边钻的,所以此刻算是半个人已经进了他的被窝了。 对此裴曜不大习惯。 正当他想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时,腰间一阵触动,是方玧的手伸过来,轻轻抓住了他的寝衣。 此时方玧犹如寻求庇护的幼兽一般,蜷缩着贴在他身侧,娇软一团,不由分说的叫人心软。 裴曜蹙了蹙眉,最终还是没了动作。 于是次日早上醒来的时候,两人就已经睡到一个被窝里去了。 方玧脸颊又红又烫,忙爬起来跪在榻上请罪,红扑扑的小脸儿可爱的不行。 “行了,起来,又不是什么大事。” 裴曜笑了笑。 后头方玧服侍他穿衣的时候,他还故意捏了捏方玧的腰。 方玧抬起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望着他,又羞又怯,还带着几分被调戏的羞恼,直看得裴曜心情很是不错。 临走时候,又赏了一套头面并两个摆件给方玧。 前院伺候的都是人精。 看太子这做派便知道方玧伺候的好,得了太子欢心,一时间伺候方玧也都殷勤不少。 不过即便如此,方玧也不敢在前院拿架子,收拾好东西,便温温柔柔的离开了。 打前院出来就直接去梧桐苑给太子妃请安。 也是不巧,经过何良娣门口时,恰好碰见何良娣和周淑人一道出来,三人就这么撞上了。 周氏规规矩矩的给方玧行礼,不过方玧向何氏行的平礼却照例并未得到回应。 “我当你多老实呢,如今瞧着也是个巴巴上赶着邀宠的狐媚坯子。”何氏冷哼。 这段时间她正得宠,忽的分别又被杨氏和方玧截断了去,自然是不爽的。 杨氏也就罢了,那是家世位份都比她高的侧妃,不好得罪,可方玧算什么? 刚被她踩下去又冒出头来,这对何良娣而言不仅是夺了恩宠,还冒犯了她,跟她对着干。 第十二章 一样不好过 “伺候殿下是咱们的本分,自然是该殷勤上心的,难道何姐姐不是拿这般心思待殿下的么?” 面对何氏的刁难,方玧做出个无辜模样来,话里却是带着刺儿,扎的何良娣肝儿疼。 “我对殿下自然是一千一万个真心!”何氏瞠目,“不过是看不惯你这种下贱的狐媚子罢了,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伺候殿下!” “何姐姐慎言。” 方玧立即摆出一副惶恐无比的样子,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打断了她。 何氏被她唬了一下,蹙了蹙眉,正要发话,却听得方玧开口道。 “妹妹虽不才,但却也是正经参选秀,遵遗嘱入的东宫,姐姐说我不配伺候殿下,岂不是说皇上和皇后娘娘,乃至先帝的决策有误,这可是说不得呐!” 彼时方玧边说,面上还带着友好提醒的神色,一时就把个何良娣恶心的不行。 何良娣素来是个暴脾气的人,一直又得宠,看不上方玧这般身份,这会子被扣了这么大个帽子,哪里忍得住。 登时就预备动手了。 而旁边的周淑人那叫一个眼疾手快,立马就上前挡在了两人中间,并笑吟吟的开了口。 “瞧方姐姐说的,哪里就这么严重了呢,何良娣昨夜没睡好,身子不爽利,难免火气大了些,亲姐妹同住一个屋檐下还有吵嘴的时候呢,更何况咱们如今才相处起来,何姐姐是刀子嘴豆腐心,方姐姐切莫气恼,这会子还得去给太子妃请安呢,咱们可别误了时辰呐。” 这显然是出来做和事佬的。 一番话说的倒也有水平。 先替何氏示弱,又指出日后大家就是一个屋檐下的人了,要长久的相处,可别闹僵了关系,再抬出太子妃来一压。 凭你什么矛盾,误了给太子妃请安都是没好果子吃的,孰轻孰重,心里有点数。 方玧看了周淑人一眼,心里就对她的意思全明白了。 旋即面上也添了两分笑意。 “周妹妹说的对,咱们还是先去给太子妃请安。” 语罢,侧身让出位置来,是让何良娣走在前头的意思。 反击自保是一回事,但也不能把人得罪死了嘛,这就算是她也退一步,低了头了。 何氏冷哼一声,又瞪了瞪她,才甩袖走在了前面。 方玧不太在意,像何氏这种咋咋呼呼的人,反倒不及周淑人这样看似温和,实则绵里藏针的人厉害。 到了梧桐苑。 太子妃出来的时候,气色不是很好,整个人也显得有些疲累。 杨侧妃便关心起来,“娘娘是不是昨夜染了风寒,瞧着似乎身子不大爽利呢,您可千万要保重好身子,您可是咱们姐妹的主心骨呐。” “我没事,只是月信里身子不太舒服罢了,老毛病了,你不必担忧。”太子妃温柔的笑了笑。 转头又看向赵良娣。 “昨儿晚上下雨,天气凉了不少,大公子年幼体弱,必得细心照顾周全,切莫着凉了。” “多谢娘娘关心,大公子已经添了被褥衣裳,妾身照看着呢。”赵良娣忙回话。 太子妃点点头,而后才又将目光移到众人身上,柔声开口。 “我身子向来不好,殿下子嗣少,而今才只有大公子一人,你们定要好好伺候殿下,早日为殿下开枝散叶,不论是谁,只要为殿下生一儿半女,都是东宫的功臣,我与殿下必定重赏厚待。” 闻言,众人立即起身,一同行礼回话。 太子妃似乎身体真的不太舒服,又闲话了两句就把人都给打发了。 方玧看着她被丫鬟扶着进内室的纤细背影,心中不由升起思绪。 入东宫这段时间,太子妃的存在感当真是不高。 除了每天早上请安见得着以外,其他时候都听不到梧桐苑的消息,全然与世无争的样子。 若说杨侧妃是与人为善,不争不抢,那太子妃就属于是除了打理庶务,什么不参与的样子。 不过尽管如此,太子还是很敬重她,处处维护。 这大约就是她并不受宠却依旧地位稳固的原因之一。 毕竟是出身高门,生父不仅是裴曜的太傅,还是当朝右丞相,这份家世,足够碾压东宫所有女眷了。 想到这里,方玧心中叹了口气。 她没有母家可以依仗,还可能被母家带累,反倒是太子那最不稳当的恩宠,对她来说是最大的依靠了。 “妹妹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杨氏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方玧收回思绪,就见她笑吟吟的望着自己。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太子妃娘娘跟我一样,有月信里不舒服的毛病呢。”方玧顺嘴道。 她提起这个,杨氏的眼神就四下看了看,而后压低声音。 “娘娘的病跟你可不一样,这里不方便说,咱们边走边讲。” 一听是又有八卦了,方玧便也做出好奇样子来,跟上了杨氏的步伐。 两人一边走。杨氏就把这前因后果讲了一边。 当年太子妃刚入东宫不久,就有了身孕,太子大喜,命人好生照看着,彼时东宫人少,倒也不复杂,太子妃那一胎是顺顺利利的保到了五个月。 刚好遇上中秋节,宫中办宴席,太子妃已经胎相稳固,就和太子一起出席了,没曾想这一去就出了问题。 承景帝的妃嫔里有人在宫宴上动手脚,想害另一位得宠有孕的妃嫔小产,没想到因为太子妃有孕,皇后让御膳房给两位孕妇准备的一样的膳食,下毒人竟稀里糊涂的,连着太子妃的那一份也下了药。 就这么的,承景帝不仅自己痛失皇嗣,还连累了太子妃这个侄儿媳妇也小产了。 因为孩子月份已经大了,小产伤身,所以太子妃就落下了妇科上的毛病。 也是那时候起,太子妃的身体就损伤了,气血两亏,如今体弱的很。 不过也是因为这么个插曲,所以后来赵良娣怀孕后,更加受到重视,这才平平安安的诞下了大皇子。 这些还真是方玧不知道的,听罢就蹙眉低声道。 “哪里有这么巧的事儿,一箭双雕,最受益的怕是皇后娘娘。” “知道你聪明,可这话千万别乱说呀!” 杨氏忙道,方玧也立即噤声。 不过两人心里都晓得,太子妃没了的那一胎,恐怕就是皇后的手笔。 为何要害侄儿媳呢?还不是因为裴曜这个侄子占了皇后想夺给自己儿子的太子之位。 这些年,皇后和大皇子那可是虎视眈眈的,连同承景帝一起,一家子早忘了这皇位怎么从先帝手里得来的,一心想着把裴曜从太子之位上赶下去呢。 如此一想,方玧也不由感叹,其实裴曜的日子也一样不好过。 而此刻,日子不好过的裴曜正在御书房里同承景帝父子斗智斗勇呢。 第十三章 吏部丑闻 御书房。 身形圆润,看着白胖和蔼的承景帝坐在书案后,眉头紧蹙,似乎遇到什么棘手之事。 底下站着的人,为首就是裴曜,而后是承景帝的两个儿子,皇后李氏嫡出的大皇子,裴泽成,以及陈贵妃所出的二皇子裴泽义。 再后头分别是皇后之父,左丞相李穆,以及太子妃之父,右丞相陆川,并方玧的父亲方宏深,及其他几位官员。 “科举乃是国之要事,江南出了这般丑闻,还闹上了京都,如若不处理好,今年的秋闱怕是要人心惶惶,不利于选拔人才呐,皇上千万要妥善处理!” 李穆拱手,神色肃穆。 他是两朝老臣,又是国仗,承景帝自然应声。 “这件事朕自然会好好处理,李相放心便好,只是如今千头万绪不知从何拿起,还请诸位爱卿都想一想,有什么好法子。” 下首的裴曜敛了敛眸,两人对话中的江南丑闻,他前一个月就已经知道了。 说的是考生中榜后被冒名顶替一事。 江南钟州的一位叫许博涵的寒门学子,五年前入京赶考,得中榜上三甲一百二十七名,本是大喜之事,但与他一道入京赶考,同住一个客栈的钟州富家子弟王雍却落榜了。 两人在钟州便是同窗好友,彼此极为了解底细,这次落榜,王雍嫉妒之下就生了恶毒心思。 打杀了许博涵,并冒名替之。 因为许博涵的中榜名次不高,又是寒门出身,在京中没有人帮衬,所以并无人关注,高中后被随便派了个地方官的职位,就打发出去了。 王雍就这么顶了许博涵的位置,去外地做了官。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当年他的小厮打杀许博涵时并未检查仔细,许博涵只是气息微弱,近乎休克,并未丧命,被丢进深山后,叫进山采药的农户给救活了。 因为头部收到重创,许博涵虽被救活但眼睛却失明了,耳朵也几乎成了半聋。 虽然他多次向官府报案求助,但一来他没有证据,二来他这事儿要是真查下去,是要得罪吏部,所以下头的衙门自然是不会理会他了。 这么些年,许博涵一直求助无门,心灰意冷下决定回钟州老家去。 回去之后发现自己的家人早已经过世,打听之后才从旁人口中得知家中深夜遭了大火,全家上下除了他,无一生还。 而且从邻里口中,他听到的消息是高中封官的人是王雍,并非他,还说京中喜报送来的时候,县老爷亲自去的王家贺喜云云。 听完这些,许博涵哪里猜不到这是王家人买通县衙,截了他的喜报,又害死了他和他家里人,以此冒名顶了他的位置。 家仇私恨两厢交加之下,许博涵悲痛暴怒,将自己的遭遇写作诗文,一路唱入京都。 而这入京的路上就遇上了裴曜麾下的官员,那人一合计,就暗中将此事先报给了裴曜。 吏部尚书刘明和乃是大皇子妃的父亲,这一案和吏部是拿刀子也砍不断的关系,裴曜自然是不介意给大皇子添点儿堵了。 再者科考被人冒名顶替,还添了家仇血恨,本就该给当事人一个公道,所以裴曜便设法让许博涵遇上了朝中一位出了名的刚正不阿的老御史。 这不,那老御史没让裴曜失望,第二天就当朝把这事儿给上奏了。 已经明着戳到承景帝眼皮子底下了,这事儿自然是不能不管。 当然了,只靠御史的嘴皮子自然也不好使,所以裴曜还往江南那边使了使劲。 许博涵的事情在京都传开后,迅速的传回了江南。 包括钟州在内的江南州县,一大批寒门学子联合起来,痛批此事,写了不少文章诗歌来明嘲暗讽朝堂行事疏漏等等。 江南出学子,这一代是整个大齐读书人声望最高的地方,学子们集结起来一闹,承景帝就算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不能了。 现如今,这件事儿若是不能给出一个好的答复,恐怕是要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 但要是胡乱插上一脚,又容易得罪吏部尚书,那也就是得罪大皇子。 所以这会子承景帝问起众大臣的意见来,谁也不敢轻易开口。 眼瞧着气氛有些僵,右相陆川便站了出来。 “皇上,臣以为此次冒名顶替案,要处置那个王雍以及相应失职官员简单,难却是难在如何安抚江南学子,使天下读书人相信朝堂的公正。” 承景帝点头,又立即追问。 “陆相可有何提议?” “臣以为,皇上可南巡,安抚学子。” 后者拱手答道。 旁边的李穆立即反驳。 “皇上龙体贵重,岂可随意出宫远行,实在太过危险,陆相此法虽好,却也失了考量。” 紧跟着方宏深便也站了出来。 “是啊,皇上出宫巡察,繁文缛节众多,护卫调度也是大为耗费,且于皇上的安危不利,若真要取此法,派人前往也就是了。” 只是他们拦着不让承景帝离宫,却是正好合了裴曜的心思。 此刻裴曜就适时的站了出来。 “皇叔,儿臣愿意替皇叔前往江南,安抚学子。” 他的声音响起,众人的目光立即都望了过去。 一瞬的沉默之后,大皇子裴泽成也立即跟着站了出来,向承景帝拱手。 “父皇,此去凶险不定,父皇龙体贵重,皇兄是储君,亦是不可置身危险之中,不如还是儿臣去。” 论理,裴曜是他的堂兄,但两人一道长大,当年为表亲近,承景帝便也让裴曜在他面前自称儿臣,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唤裴曜为皇兄。 不过这会子大皇子话里恭敬,看似是在为裴曜着想,其实也只是不想给裴曜涨声望的机会罢了。 此去江南,可是大好的,收拢江南学子人心的机会。 见状,旁边的李穆也适时附和。 “大皇子所言极是,臣也以为,若要派人去南巡,大皇子最为合适。” “皇上,臣不同意。” 陆川立即沉声反驳。 承景帝蹙了蹙眉,看向他,“陆相有何要说?” 显然他这会子也是反应过来了,有点向着自己亲儿子了,可这事儿既然是裴曜一手策划出来的,又怎么可能让大皇子捡了好处呢? 所以此刻陆川从容答道。 “皇上,此次丑闻,事关吏部,而吏部尚书刘大人乃是大皇子妃的父亲,这件事若是由大皇子出面,恐怕会让人觉得有包庇之嫌,秋闱在即,吏部若不能好好正名,恐怕不妙。” 第十四章 南巡 提到姻亲这一层关系,大皇子的面色立刻就变了变。 此时他的确是该避嫌为好,但若是真的把这么好的扬名的机会直接拱手让给裴曜,他自然也是不甘心的。 于是立即就向自己的外祖父,左丞相李穆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李穆这老狐狸自然是瞬间会意,马上开始补救。 “皇上,陆相的确言之有理,不过正如大皇子所说,太子殿下身为储君,独自南巡实在危险,殿下又年轻,到底经验少些,这种大事若是处理不当,又要生出变故,所以臣以为即便是太子殿下亲去南巡,也该多派几个得力之人随行才好。” 这话显然也合承景帝的心意,便立即点头。 “嗯,这件事的确不能小视了,曜儿虽然一直稳重,但究竟还是年轻了些,这般远行,朕也不放心。” 裴曜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所以这时候便马上来了一招以退为进。 “皇叔一片关心,儿臣心中都明白,只是儿臣身为太子,理当为皇叔分忧,正因为年轻,才需多多历练,日后才能更好的为皇叔效力,为大齐百姓做事,既然皇叔不放心,那不如就依李相所说,派几个得力大臣与儿臣同行。” 他这么一说,承景帝再说不许他去的话就不好了。 而且裴曜已经主动低了头,大皇子一派要是脑子好使,就该赶紧见好就收。 毕竟这回的案子吏部可是已经被顶到风口浪尖上了,他们想保住吏部继续握在他们手里,就该夹着些尾巴做人。 至于带大臣一道去,裴曜是不怕的。 所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天高皇帝远,出去了便是他这个半君说了算,他想做什么,还轮不到那些臣子插手。 现在就压不住人,遑论日后。 他说完后,李穆和大皇子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便由李穆应下了。 但这件事也不会让他们这么舒服,毕竟主动权是掌握在裴曜手中的,所以陆川又适时站了出来。 指出这确定随行大臣人选一事,需得仔细斟酌确定,不如交由内阁众人一道商议后,拟出名单,再由承景帝定夺。 他句句在理,承景帝也不能反驳,便应了下来。 如此算是断了李穆一人专断,敲定南巡随行人员的意图。 从御书房出来后,大皇子等人的面色就不太好看。 “泽成不出宫去吗?”裴曜温和的对大皇子道。 后者回头,也扯出一抹笑来,拱了拱手。 “多日不向母后请安,今日入宫,预备去陪母后用午膳。” “那你快去,想必皇婶见了你定然高兴。” 裴曜笑了笑,做出温柔兄长模样,摆了摆手。 大皇子点点头,而后便朝着后宫的方向去了。 这时候陆川走到了裴曜的身边,两人眼神交互后,便一道往出了宫。 安静的宫道上,翁婿二人并肩。 裴曜淡淡开口,“许博涵人现在在何处?” “臣在京郊有一处宅院,已经派人专门去照看他了,必不会出事。”陆川道,又问,“此去南巡,恐怕不会顺利,事情一日未定,殿下还需谨慎呐。” “岳丈放心,孤心里有数,今日大皇子去向皇后请安,怕就是去讨主意的。”裴曜敛眸。 大皇子不难对付,虽然也聪明,可却不及皇后李氏阴险狡诈,这些年他和大皇子的争斗,多是李氏和李家人在背后为大皇子出谋划策。 “后宫不可干政,皇后娘娘的手实在伸的太长了些,将来若真是大皇子恐怕要出牝鸡司晨之事。”陆川蹙眉。 裴曜轻笑,“他们母子情深,相互依赖,将来便是唇亡齿寒。” 大皇子对皇后的依赖性越强,日后只要扳倒皇后,那大皇子就不成了。 闻言,陆川的眉头舒展了些许,跟着点了点头。 如裴曜所料,大皇子去后宫向皇后请安,果然是去讨主意的。 次日皇后就把承景帝请去了自己的宫里用午膳。 先是一番言辞,痛斥吏部办事不周,闹出这种丑闻,给承景帝添堵,而后又道事情虽然是吏部做事不仔细闹出来的,可刘明和身为吏部尚书,事情千头万绪不一定全交到他手里,下面的人疏忽也未可知。 又奉承安慰承景帝,道他日理万机,这种事儿没有发现也属正常,只要处理好了就行云云。 这承景帝本来就是个没有多大本事的男人,平素朝中政务就依靠内阁,偶尔更是听皇后给他出谋划策,这会子就又习惯性的问了起来。 皇后趁机一顿劝说,把大皇子也成功的塞进了这次南巡的人员里,而且还提出,太子身娇体贵,没有人伺候不行,虽说南巡是为公务,可也该带一两个可心懂事的丫鬟伺候。 如此,便将自己宫里两个年轻利落的宫女又给推了出来。 于是次日上朝,承景帝就照着皇后所说,把事情给安排了下来。 让大皇子一道南巡也就罢了,这给他塞丫鬟伺候,明着是送奴才,暗里是往他床上送女人啊,且不说是不是眼线,这传出去就不好听。 裴曜自然是拒绝的。 可承景帝坐在这龙椅上多年,也并非一无是处,有皇后的点播,加上其他臣子打配合,几番话也是说的裴曜被一个孝字压着,拒绝不得。 但皇后的人还是不能要,就算是要带女人,也要带知根知底的,于是便提出自己从后院带两个懂事的也就罢了,伺候皇婶的人,他还是不便用。 承景帝不好逼他太紧,只得也退了一步,答应下来。 只是这南巡究竟带哪两个跟着去,也是个要细细考量的事儿。 身份高了,自然不便跟出去,这随行打着的是伺候二字的招牌嘛。 性子太不老实的不能要,出去毕竟是要办事的,而不是带人去给她找事。 蠢笨的也不行,万一被人当枪使,或是套了话去,那就是砸自己的脚了。 想来想去,裴曜最后决定就带方玧和周淑人两个。 都是乖巧懂事的不说,这方玧的身份特殊,说不得还能利用一番。 等回了东宫,与太子妃商议过后,便由太子妃把这件事传达到了后院众人耳朵里。 一时间,后院就都炸开了。 旁人不说,这何良娣头一个不干。 她也是个厉害的,直接就闹到前院去找裴曜去了。 不过不知道裴曜是怎么哄的,何良娣闹着去,又安安静静的回来了,大约是被安抚住了。 但回来之后就把周淑人叫去了自己院儿里,听说是好一顿吩咐。 不过这些方玧都不关心,她如今在乎的是自己此次跟着裴曜去南巡,究竟是要扮演一个什么角色。 第十五章 明着偷懒 “良娣,咱们要带多少衣裳呐,南巡一趟怕是许久才回,也不知道那边天气如何呢。” 青容一边收拾行李,一边絮叨,面上笑吟吟的。 能跟着太子一道出去,太子周围人少了,方玧侍奉的机会自然就会变多,这是好事。 想要在东宫站稳脚跟,对方玧而言,这恩宠就是最好的依仗。 “看书里说南方本就暖和些,这都七月初了,自然是带夏衣,不过厚些的还是带上一两件儿,怕阴雨天冷。” 方玧淡淡开口。 青容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兴致不高,于是放慢了手里的活儿,望过来。 “良娣不高兴?” “倒也不是。”方玧摇了摇头,“我是拿不准殿下带我们出去的意思,按理这回是出去办要案的,不该带女人才是。” 青容蹙了蹙眉,“那奴婢待会儿设法去打听一下,良娣且心安。” 方玧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一个时辰之后,午膳时分,青容就把这探听来的消息给说了。 别处不好使,消息是从太子妃院儿里打探来的。 内容不多,但是好歹知道了太子之所以要带人出去,是因为皇后想塞自己的人让太子带出去。 这就好理解了,她的身份是挡箭牌嘛。 再看看一道被选出去伺候的周淑人,也是稳当内敛的性子,带出去确实不碍事些。 心里的大石头落下两分,主仆两个才着意收拾起行礼来。 此次是出远门,不好多带人,所以方玧就让青容和雁微两个跟着去,元和在府中留守。 出发的时间定在五日后。 这期间裴曜没来过,倒是分别去了太子妃和杨侧妃处。 哦对,杨侧妃还特意来送来些东西,关心了方玧几句,话里话外是让她提防些同行的周淑人。 面对她的关心,方玧心里不说如何,明着还是悉数收下。 等到临行前一天,太子妃招了她和周淑人两个去梧桐苑说话,也都是叮嘱。 太子妃为人宽和,倒是没有含酸拈醋,敲打威胁什么的,都是正常流程。 为此,方玧不免猜测,这太子妃要么是真的足够贤良大度,要么就是心里对裴曜这个丈夫没什么感情。 但这些都不是她该关心的,她要关注的重点在马上就要出发了。 次日。 天蒙蒙亮的时候,方玧就被叫了起来。 用冷水洗了脸,打气些精神就赶紧收拾好往前院去了。 马车在府门外等着呢。 路上就遇见了同样掐着时间来的周淑人,两人见礼。 “方良娣这一身倒是素净,雅致好看呢。”周淑人夸道。 方玧笑了笑,“我就是懒了些,早起没什么力气,没仔细收拾。” 这可不是假话。 因为一早得了吩咐,说裴曜是先去宫中向承景帝辞行后,才和大皇子一道出发的,等车队从东宫门口过的时候,她们的马车再入队。 所以既然见不着裴曜的人,那也不必费心收拾,反正是直接上了马车。 等中午到城外渡口时,下车前再打扮一下也不迟。 反观周淑人,她倒是精致的打扮过了,十分漂亮。 两人互相打量过,说了几句闲话就问一同出去了。 但让方玧意外的是,裴曜居然在东宫门口下了马车。 他人都来了,作为妾室,方玧和周淑人自然也是要下车迎接的。 两人赶紧并排行礼。 裴曜扫了两人一眼后,目光就在方玧身上停留了片刻。 无他,和精致的周淑人相比,方玧实在太素净了,头上就两根发簪,耳坠子也没有,衣裳也是选的那种最简单易穿的款。 这么一看,裴曜就觉得寒酸。 心说方氏还是艰难了些,衣裳首饰都拿不出几件像样的。 不过他这时候是要回书房拿东西的,所以没有说话,摆摆手叫二人上车去等着,就进府去了。 方玧坐回自己的马车上,才舒舒服服的靠着迎枕半躺了下来。 心说这头上没首饰躺起来就是方便。 马车摇摇晃晃的行走起来,像摇篮似的,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差不多快到渡口,要换乘船,改走水路的时候,青容和雁微才叫醒她,几人忙着在马车内收拾起来。 衣裳一换,再添上几样首饰,妩媚娇俏的模样就出来了。 等到了地方,下车便是神采奕奕,神清气爽的。 反观周淑人那就累的不行了。 顶着满头的首饰,穿的衣裳又是娇贵易皱的好料子,这从一大早爬起来收拾穿戴开始,到现在,都是端端正正的撑着,那可是要命。 这坐了大半日的马车就是受了大半日的罪。 下车的时候人瞧着就一脸疲惫。 以至于方玧的精神太好,她还多看了方玧好几眼。 乘船她们两个自然是要跟着裴曜一起,同乘一艘船的,所以这会子就被人领着先去和裴曜汇合,再一道上船去。 见着人,便行礼。 “免了。”裴曜摆手,眼神全都落在方玧身上。 瞧着她这会子换了衣裳,佩戴了首饰,收拾的齐齐整整的,心里就猜到这女人是路上偷懒了。 心里不由好笑。 要不是他落了东西要亲自回去取,恐怕还发现不了方玧这点小心思。 怎么说呢,有点可爱。 其实方玧大可依旧不打扮,然后趁机给自己立个清水出芙蓉的雅致形象,可这女人偏没有,且这会子又打扮起来了。 就显得坦坦荡荡的,偷懒偷的名正言顺。 不过他也是累了一上午,这会子看着方玧一身轻松,倒是暗暗的不爽。 于是吩咐道。 “午膳方良娣伺候孤。” 方玧愣了愣。 她本还预备上船了接着养精蓄锐呢,这是马上又要费神了呀。 但心里想归想,嘴上还得答应。 “妾身遵命。” 一旁的周淑人暗暗垂眸,心里很不是滋味。 毕竟她可是为了吸引住裴曜的注意,从一开始就占上风,特意半夜爬起来精细打扮呢,没想到反被方玧这么点小心思抢了先。 捏了捏帕子,安慰自己不要急躁,一切才刚开始,心里的气这才顺了些许。 不过她心里怎么想,这会子没人在意,等船一靠岸,方玧就跟着裴曜一起,往船最高层去了。 周淑人就只能独自去了二层,先一个人待着。 第十六章 大意了 走水路比陆路还是舒服许多的。 船大,像个小型宅院似的,什么都有,比起马车要宽敞,厨子们做饭也就方便不少。 应当是一早就有吩咐,方玧跟着裴曜进了房间后,没多久膳食就呈上来了。 虽然比不得平时东宫里的排场,但也是四荤三素一汤,十分丰盛了。 不过即便如此,方玧也不爱跟裴曜一起吃饭。 和他一起吃饭就是一种折磨,瞧着什么都是好东西,什么都想放开了吃,可偏偏要顾忌着裴曜这个人,只能矜持着。 就算还是不贪口腹之欲,单单吃的不自在就有够难受。 “想什么呢?” 男子的声音传来。 方玧抬眸,收回思绪浅浅笑了笑。 “今日菜色好,妾身正想着这道龙井虾仁色泽鲜亮,一定味道很好呢。” “饿了。”裴曜撩袍坐下,又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她也坐,“早上没有用膳?” 方玧不好意思的闪了闪眸,“用了,只是用的不多,起得早了些,还没醒神儿,有些吃不下。” 从一开始就没有做那精致样子,这会儿干脆不装,反倒显得实在。 裴曜微愣,旋即就笑。 “今日动身是早,既然饿了就快吃,不必给孤布菜了。” 听惯了妾身不饿之类的规矩话,与方玧这么相处,裴曜觉得很舒服。 都是凡夫俗子,一直精致端庄的那都太假。 身在高位,谁能有他端着架子的时候多? 裴曜可太懂里头的道道了。 不过即便是得了他的允许,方玧也不敢太放肆,还是小心翼翼的用膳,一边时刻注意着裴曜的动态,确保一切无虞。 但比起平时要伺候布菜,吃都吃不饱来说,今天就好多了,好歹肚子吃了个七分饱。 用过膳,裴曜忽的来了兴致,问道。 “会不会泡茶?” “只知皮毛。”方玧如实道。 在方家活都活不下去了,哪里还会有心思学茶艺花艺这些个,就算她想学,嫡母也不可能请人来教她。 这些不像是女红,熟能生巧。 听她这么答,裴曜抿了抿唇,显然有些失望。 摆摆手让洪正去命人泡茶了。 方玧敛眸,暗暗告诫自己,光靠皮囊还是不够,这些贵族人家消遣的东西,还是得花心思学一学才行。 别是明儿与你讨论诗词歌赋,你只会拍手称好,后天与你将琴棋书画,你一窍不通的。 那再有意思的美人也没意思了。 尤其是像裴曜这样的身份,见多了漂亮的皮囊,其实会更追求灵魂的契合。 她要想牢牢把握住裴曜的宠爱,那就必须不断向他靠拢才行。 两人喝过消食茶,方玧就察觉到裴曜面上显出了几分倦意。 于是主动道。 “殿下可要午睡?歇上半个时辰,也会有精神些呢。” 想着这会儿没别的事,也确实困乏,裴曜就点了头。 站起身来往内室去。 方玧自然是跟着进去伺候更衣了。 待得裴曜躺下后,她正要出来,就被抓住了手腕。 “拿柄团扇来,这舱里有些热。” 虽是走水路,但大中午的太阳正烈,也没风,船舱究竟逼仄些,不够通风,确实会闷。 不够这团扇拿来了,总不可能让裴曜自己扇。 方玧无奈,看来她是要把这午睡伺候到底了。 但心里有怨言,面儿上是不敢露出来,起身出去拿了扇子,就坐在床头慢慢摇起来。 清风徐徐,裴曜很快就睡着了。 就是苦了方玧了,这扇子虽然摇起来不累,但架不住时间长,环境又安静,慢慢的,方玧的眼皮子也跟着止不住的打颤。 小鸡啄米这么一会儿,迷迷糊糊手里的团扇就滑落下去了,砸在木质的脚踏上,发出咚一声闷响。 裴曜素来谨慎,立即就睁开了眼睛,而打瞌睡的方玧也是吓了一跳,赶忙跪了下去。 “殿下恕罪,是妾身疏忽懒怠了。” 一边请罪,方玧心里恨不得给自己狠狠掐两下,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果然是温水煮青蛙,最容易让人放下警惕。 裴曜醒了醒神,听着耳边女子夹杂着惶恐和懊恼的声音,蹙眉片刻后,便长呼了口气。 “无妨,你回去。” 方玧听出他的烦躁,忙是谢恩后,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今日这疏忽一下,是实诚过头,没规矩了,得补救一下才行。 心里想着,经过外室时,瞧见那点着的熏炉,心思动了动,便将自己腰间的荷包解下来递给了守在外头的洪正。 “洪公公,这荷包里的东西可添进香炉里,驱蚊安神,清凉解躁,船上闷热,公公可试着给殿下用用,若合适,我再多配些来。” “是,良娣一片心思,奴才会转告殿下的。” 洪正收了荷包,低声道。 方才内室的声音他已经听见了,自然也猜到了方玧此举的目的。 不过这个忙他还是愿意帮的。 伺候裴曜多年,多少能摸出几分裴曜的心思脾气,就眼下来说,殿下对这位方良娣还有几分心思,所以不得罪。 另一边,方玧出来后,由青容领着回了自己的房间,就先喝了杯茶,定定心神。 “良娣这是怎么了,似乎脸色不大好呢。”青容关心道。 方玧抬手揉太阳穴,“大意疏忽了,本来都好,偏偏我犯困砸了扇子,扰了殿下午睡。” 这么些年在方府都是小心翼翼,不敢有一丝疏漏的看人眼色过活,今天裴曜待她太温和,竟就犯了错。 青容也是跟着神色紧了紧,不过嘴上还是宽慰。 “殿下没有责怪,想来是这些小事没有挂心,殿下宽宏大量,素来和善,定然不会像夫人和大姑娘那般刁难计较的。” 雁微也是跟着点头。 事情已经发生,再惶恐也无济于事,不如想着后头再怎么挽救,所以方玧没再多说,摆摆手让两个丫鬟下去,自己一个人在屋里歇息。 约么待到傍晚时分。 雁微领了水果点心回来,一边往桌上摆,一边就道。 “奴婢方才瞧见殿下往甲板上去了,周淑人也跟着去了,良娣您要不要也去透透气?” 这话的意思方玧自然听得懂,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 “算了,我何必此时去讨人嫌,日后总有机会。” 雁微忙道,“良娣怎么会惹殿下嫌呢,奴婢瞧着殿下心里还是有您的。” 她这么说,方玧只笑了笑,没有辩驳。 不过雁微还真是说错了,方玧没担心惹裴曜的嫌恶,是不想惹周淑人嫌恶罢了。 俩人一道出来的,中午她已经占了先,晚上还再去抢,就是明晃晃的跟人家过不去啊。 何必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然而她没想到,这仇恨不是她不想拉就能不拉的。 约么晚膳的时候,洪正就亲自过来了一趟,传她去伺候太子用晚膳。 第十七章 近了一步 方玧是真的意外了。 不是周淑人陪着在看夕阳么,怎么又想起她来了。 但心里嘀咕归嘀咕,还是赶紧换了身衣裳,收拾收拾就过去了。 来的时候晚膳刚摆上,丫鬟端了水来伺候裴曜洗手。 方玧行礼后便过去接了帕子,亲自伺候。 这时候也闻到屋里有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气,正是她荷包里配的香料。 想来是洪正给用上了。 “下午可好好休息了没有?”裴曜忽的打趣道。 方玧面色微红,“小憩了半个时辰。” “下回要是再犯困,与孤说一声就好,不必强撑着。”裴曜笑了笑,抬步往饭桌边去坐下,“你这香料配的不错,都用了什么东西?” 见他没计较提起午睡时候的事儿,方玧便也没提,只回答他的话。 “妾身放了白檀、甘菊、连翘、薄荷、梅英还有莲花,这些东西气味清新,消暑解躁,又能提神,夏日用是最合适的。” “孤竟不知你还会调香。” 裴曜看了他一眼。 方玧从容解释。 “妾身的姨娘喜欢这些,幼时教过妾身几个实用的方子,后来妾身摸索着又改良了些,不过也只会这些日常用的,别的就一概不知了,也算是只通皮毛。” 会调香这事儿对她而言算是好坏参半。 能通过这些小手艺讨巧,是好事,可宫里头,最忌讳用香料这些东西,稍有不慎就容易被动手脚,所以也容易招惹祸患。 不过方玧的技术确实一般般,毕竟姨母过世的时候她才十岁,能学到什么呢。 裴曜听罢,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心里想着今儿下午和周淑人说了一会儿话,真是把他给熏着了。 周淑人装扮精致,身上也是熏的香喷喷的,夏日被高温一蒸,腻的人心里发慌。 本来的确打算一碗水端平的,可裴曜实在是没撑住。 回房后闻到屋里的清香,还是决定叫了方玧来。 方玧不知道啊,就老老实实的伺候着裴曜用了晚膳,而后便顺理成章的又留下来侍寝了。 往常侍寝之前,是分开洗漱的。 但因为船上空间比起宫中还是有限,所以只能在一处洗。 裴曜先进去了,又突发奇想让方玧进去给他擦背。 虽然没有伺候过,但他都发话了,方玧也只得硬着头皮照做。 狭小的浴室里,热水升腾起来的雾气萦绕弥漫,以浴桶为圆心,将两人笼罩在一起。 夏日天热,又这么闷着,裴曜沐浴在水里还好,方玧就难受了。 不一会儿便出了层细汗。 索性就把袖子撩起来,拉到胳膊肘以上,既凉快又不碍事。 一双白嫩嫩的藕臂就这么在裴曜的眼前晃来晃去,让他的目光忍不住随之动起来。 眼神落在女子的脸上,就见那俏丽的小脸儿红扑扑的,白里透红的,似甜釉做的娃娃,额头和鼻尖挂着细密的汗珠,红唇轻启,妩媚妖娆而不自知。 裴曜眯了眯眼,忽的抬手拽住了方玧的胳膊。 在方玧的惊呼声中,人就被拉进了浴桶之中。 这沐浴的桶只及成年人腰的高度,虽然宽度足够容纳两人,但裴曜是坐在里头的,方玧跌进来就是在裴曜的怀中。 突如其来的一下子,也是把人吓得够呛,慌忙就牢牢抓住了浴桶的边缘,如惊弓之鸟。 瞧着她落水的模样,裴曜心情很好的眯了眯眼,而后便一把将人捞入了怀中。 罗衫褪尽,一室旖旎。 次日。 方玧先醒来。 不知是昨夜太累的缘故,还是因为船上摇的人晕乎乎的,倒是睡得安稳。 微微侧头,就发现身旁的裴曜还睡着。 这大约是外出的好处了,裴曜这个太子也不用早起上朝了,能睡久一些。 方玧敛了敛眸,便轻轻的侧过身,往他身边挪了挪,让自己的头靠着裴曜的肩膀,小鸟依人一般。 裴曜虽然没睁眼,但其实方玧动的那一会子他就已经醒了,这时候感受到身旁女子的动作,心里就软了软。 于是便主动伸手,把人揽进了怀里。 方玧身子一僵,旋即又软下来,适当的表现出些许紧张。 “殿下醒了,妾身打扰殿下歇息了。” “无妨。”裴曜依旧没睁眼,“接着睡,到了时辰会有人来叫的。” 语罢,揽着方玧的手又紧了紧。 方玧垂眸遮住眼底的光,试探着往裴曜的被子里挤了挤。 上回侍寝就算是迈出一小步了,这回明着来,算是探一探裴曜的态度。 没想到裴曜并未拒绝。 于是在这么个普普通通的早上,方玧成功的和太子殿下盖上了同一条被子。 算是离宠妾的目标近了一小步。 方玧心底暗暗给自己打气。 又睡了半个时辰,洪正来敲门,两人才起身。 裴曜要去见大臣了,所以用完早膳后,方玧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船拢共有三层高,只载了东宫的人。 最上头一整层都是裴曜的,第二层就住着方玧和周淑人,以及伺候她们两人的奴才丫鬟们。 最下头一层则是膳房、茶水间,浣衣所之类的场地,当然,还有甲板下面的底仓,里面一半做储存东西用,一半则是粗使奴才们的住处。 方玧这会子从楼上下来,恰好就遇见周淑人似乎准备去二层的看台上透气。 两人见面,周氏便先行礼。 “见过方良娣。” “免了。”方玧摆手浅笑,“妹妹这是要去外头么?日头晒得很,怎么也没带把伞,晒伤了就不好了。” 周氏勾了勾唇,“多谢良娣关心,妾身只去看台上吹吹风,站在阴凉处不碍事的。” “这船里头是闷热了些,也好,我就不打搅你了。”方玧客气道。 语罢便带着丫鬟们先行了一步。 望着方玧的背影,周氏的丫鬟芙蓉就撇了撇嘴。 “哼,假惺惺的。” “放肆!” 周氏立即低喝,吓得芙蓉赶忙低头。 “背后议论主子,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周氏蹙眉训道。 目光四下里扫了扫,见无人在侧,才又缓和了语调,压低声音。 “这里不是咱们的清风阁,仔细隔墙有耳,叫人拿了错处。” 芙蓉忙点头,“奴婢疏忽犯错了,还请淑人恕罪。” 周氏摆了摆手,才带着她往外头去。 她们走后,不远处的拐角处,雁微探出头来看了看,而后立即快步回了方玧的屋子。 第十八章 议事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雁微快步进来,将门又关上了,才绕开屏风往内室去。 “良娣,奴婢瞧见周淑人的丫鬟发牢骚了,不过被周淑人好一顿训斥呢。” 方玧斜倚在美人榻上,摇着一柄团扇,面色淡淡。 “她倒是谨慎,不过由仆看主,日后还是多加注意些,这回殿下就带了我和她两人,虽说和睦相处最好,可也要防着人家不愿与我和睦。” 出发之前,周氏就被何良娣叫去好一顿叮嘱。 那何良娣是什么人,泼辣跋扈的,她伺候了两回,就恨不得把她扒皮丢出去,是半分不容人的,周氏被她辖制着,就怕真的也存了不善心思。 真不是方玧有被害妄想症,实在是这些年长大就很艰难,没法儿不把人往坏处想。 交代完后,才放松下来,拿了两本闲书打发时光。 而另一边的裴曜却没这么自在了,他正忙着和大皇子打擂台呢。 这边船上有女眷,大臣们议事自然不便过来。 所以裴曜和大皇子都是分别乘小船,去臣子们乘坐的船上,一道在这里议事。 不大的书房内,裴曜和大皇子位居正中,一左一右的坐着,下头左右两排,一共坐着八位臣子。 分别是内阁的三位大学士,刑部左侍郎,大理寺少卿,以及督察院的三位御史。 随行的武将就没进来参与会议,他们的主要职责是保护裴曜的安全。 “太子殿下,昨日臣等已经收到了钟州来信,说江南一代的学子听闻殿下亲自南巡,调查许博涵一案,都十分高兴,已经组织起来,等待见驾了。” 文渊阁大学士张宗合捋着花白的胡子,满脸笑意的开口。 一旁的一位老御史也笑着点头。 “殿下是储君,替皇上南巡,自然是足够安抚人心的,此次南巡处理完此事,也可涨我朝堂威信,正我朝纲啊。” 他说完,文华殿大学士魏长松就望了过来,对着裴曜拱手。 “民心所向自然是好事,不过臣以为人多易生变故,殿下还是不要亲自去接见学子的好,这江南比不得京都守卫森严呐。” “孤既然都已经亲自南巡了,自是不怕这些的,倘若来一趟不露面,恐惹人闲话。” 裴曜不急不躁的反驳。 这时候,又有一位大臣开口。 “殿下爱才爱民之心,昭昭可见,亲自接见学子们自然好,但臣以为魏大人的话也有理,依臣之见,到了钟州,不如设一鹿鸣宴,邀请江南学子参加,殿下可位居幕后,由大皇子和臣等,出面接待。” 说到这里,那大臣又补充道。 “如此即可显出殿下亲近学子之心,又杜绝了危险,一举两得。” 他话音落下,一旁的大皇子立即点头附和。 “是啊皇兄,弟弟奉父皇之命,特来护持皇兄左右,这样的活儿,交给弟弟做便是了。” 几人一唱一和的,张宗合大人就有些不悦的蹙了蹙眉。 但未等他开口,裴曜先出了声儿。 “不知几位大人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说着,裴曜的眼神在场中八人身上扫过,就见其中有五人都是做点头认可装。 如此他心里也算是有数了。 旋即便点头沉声道。 “既如此,那就按这个办,传孤的口谕去钟州,让他们好好布置,孤要在钟州设鹿鸣宴,款待江南学子。” 大皇子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裴曜这就答应了,倒是有些意外。 但事情与他预想的结果一致,还是心情很好的笑起来,神色比方才飞扬不少。 议事结束,从舱内出来,大皇子还在里头同其他几位大臣说话,文渊阁大学士张宗合就跟着裴曜的身后追了出来,在甲板处把人叫住了。 “殿下。” “张大人。” 裴曜止步回首,态度温和。 这张宗合与太子妃的父亲,右丞相陆川是好友,自然是跟着向着裴曜的,一直以来也是在内阁出力不少。 “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张宗合低声道。 裴曜敛眸,“大人想说的事情,孤心里知道,魏长松是李穆安排来协助大皇子的,他是个老狐狸,孤也想看看他有什么招数,眼下这鹿鸣宴办一办也不错,届时孤自然不会让他们捞尽好处。” 听他这么说,张宗合才面色松缓两分,点了点头。 末了又犹豫着道。 “臣听闻殿下此次随行的女眷里,有方氏女,方家之人背信弃义,殿下还得小心提防才是。”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便是如此。 因为父亲和嫡姐的背弃先帝嘱托,转投大皇子麾下,所以哪怕方玧什么都没做,甚至也是受害者,依旧会被人烙上方家贼子的印迹。 裴曜没有反驳,只是点头。 “大人放心,孤既然选了她出来,自有孤的用处和道理,孤听闻大皇子此次出行带了一位侧妃?” “臣查过了,是一位侧妃一位侍妾,侧妃便是那方家嫡女方佩。” 张宗合道。 提起方家,他的面上明显的露出了厌恶愤恨之色。 读书人都讲个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方宏深这种背弃先帝,不拥立正统太子,反倒因利益另攀附他人的行为,无疑是被唾骂不耻的。 “孤知道了,还劳烦张大人替孤多盯着此次随行大臣的动向,一切稍安勿躁,有什么事情即刻派人来找孤,孤自有定夺。” 裴曜沉声叮嘱。 后者拱手应下后,才目送着裴曜走下甲板,乘小船离开。 约么一盏茶的功夫,裴曜便登上了自己的船。 刚走上来,就在二楼的楼梯口遇上了周淑人。 “妾身见过殿下。” 周淑人微愣,旋即就欠身行礼,一副没想到会遇上的样子。 裴曜颔首,“免礼。” 他本不欲多说,但周淑人却立即道。 “妾身瞧殿下额头都出汗了,妾身房里刚晾了一壶茶,不如殿下去妾身那儿小坐片刻,喝杯茶消消暑。” 若裴曜原先还会觉得是偶遇,那这会子心里就有数了,怕是周氏一直盯着呢。 不过这些心思也无可厚非。 东宫的人,哪个不是仰仗他过活呢,想争宠是常态,不过分的时候,裴曜还是会给脸面的。 于是便跟着周淑人去了。 第十九章 人之心,海底针 方玧这边,青容提了午膳回来,就告诉她,裴曜在周淑人那里用膳。 “想来是周淑人也心急了,今儿打殿下去了别船议事,她就让身边那个叫茉莉的丫头盯着呢,殿下一回来便就守着去了。” 一边摆膳,青容一边絮叨。 “急也是应该的。”方玧不太在意的摇着扇子,看向窗外,“我方才听雁微说,晚上会在铜钱县的码头停靠一晚,补给东西,说不得我们能下去走走呢,这船坐久了,也摇的人头昏。” 上船也是整整一天一夜了。 青容点头,“这坐船呐,刚开始新鲜,久了也闷得慌,良娣您还好,奴婢瞧见有不少人不习惯坐船,吐的天昏地暗呢。” “从京都到钟州,如何也得要八天才能到,这些人怕是要受苦。”雁微叹了口气。 方玧站起身来,走到桌边拿了碗筷,浅浅一笑。 “旁人难不难受,我如今是顾不上,我这胃倒是饿的难受了,先用膳。” 见她心情好,两个丫鬟也跟着露了笑脸。 而彼时周淑人的房里,裴曜也正用着午膳。 周淑人温柔体贴,善察人意,虽然是头回伺候裴曜用膳,倒也能拿得准几分裴曜的喜好,在旁边布菜,很是周到。 但正是因为她的周到,裴曜吃着吃着就没管她了,只当是奴才伺候一般,等自己一吃饱,就把碗筷给放下了。 可怜周淑人自己压根儿还没吃两口呢,见他一放筷子,也不敢再继续吃,立马跟着也放了筷子,起身端了茶水来伺候裴曜漱口。 而后又贴心道。 “殿下可要午睡?夏日天热困乏,睡上半个时辰,午后精神好些呢。” “也好,孤躺一会儿。” 裴曜的确是有些累,便没有推辞,径直往内室里去躺下了。 周淑人没得到一起歇息的吩咐,也不敢擅自跟着躺,思来想去的,便也干起了方玧之前干过的活儿。 充当纳凉扇风的丫鬟,在榻边伺候起来。 然清风徐徐,本该是凉爽舒服的,可周淑人身上用了玫瑰露,这会子又叫人在房里点上了玫瑰香,便不对味儿了。 初闻觉得馥郁绵长,温柔甜香,但时间一长,就觉得腻的慌。 大约是方才吃饭的时候有饭菜香掩盖着,两人又坐的远,所以裴曜没觉得,这会儿挨着了就不行了。 闻久了又腻又闷的,让他连带着想起了上回在甲板上被熏着的事儿,顿时怎么睡也不安稳。 强忍着躺了一炷香的功夫,还是起了身。 “殿下?”周淑人意外的看着他。 裴曜抬手摸了摸鼻梁,“忽然想起还有一幢事等着孤处理,孤先回去了,你歇着。” 说完,便立即下榻,穿好外衣出去了。 周淑人虽觉得这是借口,可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的不好,一时想了又想,柳眉蹙的跟麻绳似的,也没想出问题所在。 最后只得信了裴曜的话。 而方玧这边,午睡起来后,听闻裴曜午膳后没待多久就从周氏那里离开了,也是奇怪的很。 派人打听了一下,却是什么也没发生。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我看,应当说是人之心,海底针。”方玧无奈调侃了一句。 两个丫鬟只赔笑。 她们怎么敢妄议太子呢。 这么一个小插曲之后,整个下午都相安无事,直到晚膳时分,船就在铜钱县的码头停靠了。 虽说只是一个小县城,但县如其名,这里还是很富裕的,大齐的货币铸造一事,这个小县城里就揽下了不少。 且这里还有一座玉矿,出产的玉石品质上乘,称作灵和玉,也是颇为流行的。 太子和大皇子以及京都一众官员来此,当地的官员自然是早早就来迎接,并在城中设了晚宴款待。 所以这晚膳,众人便下了船,去了外头赴宴。 这种场合自然要是要给裴曜撑面子的,虽是妾室,可好歹是太子的良娣,所以气势不能落了下乘,故而方玧是很用心的装扮了一番。 头发悉数盘起,梳做迎风髻,除却琉璃碎花细簪,再配一对紫宝石流苏短钗,及一支缠金丝蜻蜓步摇。 项链就没戴,因为没有足够好的,能撑场面的,不如不戴。 就头上这些东西,全是入东宫后得的赏赐。 衣裳就选了身雾紫色的撒花软银轻罗百合裙,端庄矜贵又不失柔和。 本想再拿一方绢帕,但又觉得不够轻盈,便选了轻纱团扇。 待得收拾好,见着裴曜,一道下船的时候,就引得裴曜多看了她两眼。 还从来没这么精细贵气的装扮过呢,眼前一新自然是有的。 周淑人当然也是一如既往的从头到脚都精致了,可有个词叫做审美疲劳啊。 再美的东西,没有多面性,看久了便也就单一了,腻了不是。 不过眼下不是关注两个妾室的时候,裴曜也就看了两眼,便领着人出发了。 下了船,自然是安排了马车接应。 大皇子已经先到一步了,这时候带着他府中的两位女眷,正等候在侧。 方玧跟在裴曜身后,和周淑人并肩而行,本是得体又大方的模样,但就在看见大皇子身侧的女子时,面色瞬间就抑制不住的沉了下去。 “良娣。” 青容的面色也不好看,赶忙轻轻出声提醒。 方玧立即垂眸,深吸一口气,掩住了眸底的寒光。 险些失态,概因大皇子身侧站着的,富贵妖娆的女子,正是她的嫡姐方佩。 想起过往种种,实在有些压制不住恨意和厌恶之感。 显然,方佩也看见她了,面上笑容一收,上下扫视她一番,便露出了几分讽刺。 男人们似乎没有被女子之间的气氛所影响,裴曜走近后,大皇子便主动先行了礼。 在装模作样这一块儿,大皇子还是很到位的。 只是他行礼了,方佩自然也是要跟着行礼的,不仅要给裴曜行礼,还得给方玧行礼。 她虽是大皇子的侧妃,但大皇子还并未封爵,所以方玧这太子良娣的身份,实则在皇室之中的品级与她是一样高的。 而裴曜又是储君又是兄长,自然连带着方玧要比方佩也高了半截。 所以在周淑人主动向方佩行礼后,方佩也只能捏着鼻子,不情不愿的对方玧欠了欠身。 这么好的机会,方玧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呢,于是立即做亲热模样,上前虚扶了她一把,温柔笑着道。 “许久未见,姐姐瞧着气色真好,虽说是如今身份尊卑有别,可咱们到底是姐妹,就不要拘着这些虚礼了。” 她格外咬重了尊卑有别几个字,膈应的方佩面色僵硬。 第二十章 联手第一战 “这话妹妹能说,我这做姐姐的可不敢说,毕竟妹妹今非昔比,瞧这身首饰装扮就是贵气逼人,姐姐也担心旧情不在呢。” 很快,方佩就调整好状态,笑着回击。 话里暗讽方玧一朝得势就忘了根本。 而对此,方玧依旧是温温柔柔的笑着,并抬手从头上取下了那支蜻蜓步摇,往方玧靠拢过去。 “瞧姐姐说的,咱们从前是一家人,如今更是一家人,自家人哪里有话不能说呢,姐姐既然瞧得上妹妹的首饰,那这支太子妃娘娘赏的步摇,妹妹就借花献佛,送给姐姐。” 说着,一只手扶住了方佩的鬓角,另一支手就拿着步摇往她发髻上插。 方佩本能的就要躲闪,但方玧却忽的加大了手劲儿,并继续说道。 “别让人瞧着咱们姐妹生疏,还以为太子殿下和大皇子生疏了呢。” 提到大皇子,方佩的动作就下意识的顿了顿。 趁着她愣神这功夫,方玧眸中冷光微闪,便重重压下手,步摇的尖端是紧紧擦着方佩的头皮插进了她的发髻里。 “啊!” 方佩被戳的痛呼一声,抬手就猛地推了方玧一把。 而方玧就等着她这一下子呢,顺着力道就往后跌去。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可是年幼时候,方佩在她身上用过的手段。 当时她就因为‘不识抬举’,不仅不感恩嫡姐的馈赠,还推倒了嫡姐,被父亲罚跪了五日的祠堂。 寒冬腊月,要不是因为年底将近,闹出人命太晦气,她怕是早冻死在方家的祠堂里了。 然而这一次,她却没有像方佩当年那样重重摔在地上,而是落入了一个有力而坚实的臂弯内。 “小心!” 裴曜眼疾手快,沉着脸色一把将人给接住了。 方玧先是一愣,旋即计上心头,就势做出万分受惊的可怜模样,落下几滴泪来,伏在了裴曜的胸口。 “殿下恕罪,是妾身失仪了,本以为太子妃娘娘赏赐的首饰,姐姐是能瞧得上的,没想到这般主动相送却是惹了姐姐不快,都是妾身的不是,还请殿下责罚,请姐姐宽恕!” 另一边,方佩头皮疼的发麻,正好满脸怒容的把头上的步摇拔了下来,对上方玧这几句话,表现出来的状态可谓是完全契合。 一时百口莫辩。 裴曜眸色霎时沉了下来,扶稳方玧后,便冷冷扫向了大皇子和方佩两人。 “泽成,你就是这么约束后院女眷的?莫非孤太子妃的东西,都入不了你这位妾室的眼了。” “皇兄恕罪,佩儿她不是这个意思。”大皇子忙拱手,这会子出门在外,众臣都看着呢,他不能不树立一个君子模样,“想必是有什么缘由的,是不是?” 说话间,大皇子就蹙眉看向了方佩,示意她开口。 方佩会意,立即就规规矩矩的向着裴曜欠身。 “太子殿下恕罪,妾身方才是吃痛,才会慌不择手,不慎推了妹妹,想是妹妹少伺候人,所以手下没个轻重,为妾身佩戴步摇时,戳伤了妾身的头皮。” 她难得说回真话,为自己辩解,可方玧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抬手掩面,依旧含泪。 “殿下,妾身虽粗苯了些,可自己也是常梳妆打扮的,怎么会没有这点轻重呢。” 说着,方玧一副受了冤屈却不敢言说的样子,泪眼婆娑的看看裴曜,又看看方佩,那叫一个我见犹怜。 就连大皇子都没忍住多瞟了她几眼。 裴曜蹙了蹙眉,将人半藏于身后,旋即便冷哼一声。 “方良娣平素伺候孤都是细心稳妥,从不毛躁,怎么会连一支步摇都戴不好,这头皮受伤与否,全在你一句话,孤又无法查证。” 藏在裴曜身后,方玧有些心虚的闪了闪眸子。 毛躁还是有过的,前儿伺候午睡就砸了扇子呢。 不过这时候显然裴曜是要打开与她联手的第一战了,所以战友自然是护着,一致对外。 被训了的方佩顿时就瞪了瞪眼。 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这般委屈,哪里不是她说什么,旁人就信以为真的,现在她说真话了,竟然被驳斥,心里那叫一个气。 恨不得把方玧拉过来当场刀了。 可眼下情况也正如她说的那个词,今非昔比。 有了裴曜做靠山,即便为妾,方玧的身份也是水涨船,不是过去那个任她欺辱拿捏的庶妹了。 即便她再恼恨,也不敢随意造次,只能苦苦辩解。 “太子殿下,妾身真的没有” “殿下,妾身虽和方良娣相处不久,但也知道姐姐最是心灵手巧的人,绣工精湛,性情柔婉,这样的人,妾身觉得不会做出刚刚这位方侧妃说的事。” 未等方佩说完话,一旁的周淑人就站出来又添了一句。 她也算是聪明,看出裴曜如今是借着方玧姐妹俩之间挑起来的事儿,让大皇子难堪呢,所以便主动帮一帮忙,也算是刷好感了。 待周氏说完,裴曜的脸色又冷下几分,目光直直的看向大皇子。 “泽成,你的妾室,还是你自己管教,孤虽是兄长,却也不便多说。” 眼看着事情闹起来了,周围随行的大臣以及守卫的士兵,及伺候的奴仆都在瞧,大皇子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转头便对方佩一声呵斥。 “还不快向方良娣道歉!” “我” 方佩捏紧了手里的步摇,咬紧下唇,满脸屈辱。 但大皇子实在不想继续耗下去了,只会让他更难堪,便又对着方佩再度冷脸。 迫于威压,方佩只得忍着一肚子恼恨,想方玧欠身行礼。 “今日是我举止失仪,还请良娣勿怪。” “无妨,姐姐不必挂心,妹妹不在意的。” 方玧捏着柔婉的声音,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 看着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做派,方佩真是恨不得当场撕了她的脸。 而裴曜还偏又加一把火。 从怀里摸出帕子,轻轻给方玧拭泪,低声安慰。 “别怕,你是孤的人,这般委屈自然是不会受的。” 听着这话,方佩险些扯烂自己的帕子。 可当她想要向自己的好夫君寻求安慰的时候,却发现大皇子以及沉着脸上了马车了,俨然一副不想理会她的样子。 方佩面色变了又变,愤愤剜了方玧一眼,才登上自己的马车。 胜利收场,方玧自然是心情极好。 正当她预备从裴曜怀中出来的时候,腰间的手却收紧了几分。 “瞧你受了惊吓,就与孤一道乘车。” 语罢,不由分说的就拉着人往自己的马车上去了。 第二十一章 怎能不恨 马车上。 裴曜坐在正中,身子略后仰,靠在迎枕上,显出几分慵懒随意,似笑非笑的看着坐在侧边的方玧。 “就这么厌恶她?” “血海深仇,势不两立。” 方玧垂眸,平静道。 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重的两句话,裴曜眯了眯眼,似有不信。 “当真如此?” 他反问,方玧便缓缓抬眸,目光坚定的望向他,一字一句道。 “从前不论,十岁那年她母亲赵氏设计诬陷,害死我娘,从此我孤苦无依。” “十一岁初春,她偏要我去捉蝴蝶来,我未曾寻到,她便命人推我入冰湖,我险些溺毙,又因受寒大病一场,几乎丧命。” “十二岁,赵家表哥来府上小住,夸我双眸生的美,她心生嫉妒,划伤了我的脸。” “十三岁,诬赖我偷盗她的首饰,父亲动用家法,险些打死我。” “十四岁,教她女红的师傅夸我绣活好,天赋高,她便踩伤了我的手,伤及筋骨,我足足养了半年。” “十五岁,赵家表哥想纳我为妾,她设计用药于我,险些使我失了清白。” “十六岁,我与她一道出城去京郊寺庙祈福,偶遇定北侯世子,世子赞我清丽,她心生不满,回府时故意丢下我,让我徒步走回方府,夜深路黑,我遇上劫匪,险些丧命,她却反咬一口,说我不守妇道,令我再度被父亲家法惩处。” “十七岁,她与父亲想攀附大皇子,故将我推出,送到了殿下您面前。” 说到这里的时候,方玧已经抑制不住情绪,红了眼眶,握紧了拳,声音因为压抑的怒火而带了几分颤抖。 “如此种种,都只是妾身在方家这些年经历的事情之一而已,试问殿下,妾身要如何才能不恨?” 她当然是想过反抗了,可成功的次数,十之二三罢了。 偌大的方府,恐怕除了青容以外,没什么人是同情她的,更遑论站在她这边。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们从一开始就彻头彻尾的嫌恶她,遇上事情自然是辩解的机会都不会给,开始方玧还会努力争辩,可发现所有人根本不在乎她说的每一个字后,便只能将心思全都花在避免这些事情发生上。 因为她知道,一旦发生,她是根本没有抗争余地的。 裴曜目光锐利的看着眼前女子,似乎是在验证方玧所说之事的真伪。 那眸中压抑隐忍的恨意确实是演不出来的。 于是收回目光,裴曜便轻轻将面前的茶盏推到了方玧的身前。 “既如此,你来了孤身边,便可好好利用这重身份,做你想做的事了,不过,也得做孤想让你做的事。” 裴曜的语气略有顿挫,着重咬在了后半句。 对上他的眸子,方玧便觉得周身一股无形的压力,让她心生敬畏,不敢妄动。 大约这就是裴曜二十来年在太子之位上已经养出的,上位者的威势。 “殿下是妾身唯一的依仗,妾身自当事事以殿下为先。” 方玧低声应下,顺势垂眸,一副恭顺模样。 见状,裴曜面上神色便柔和下来,浅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接下来便是一路无话。 而另一边,方佩的马车里,她正愤愤叱骂。 “这个贱蹄子,入了东宫还真以为自己攀高枝儿了,不过是替我受罪的棋子儿罢了,还以为自己掉进福窝了不成,竟敢算计起我来,什么东西,贱人生的贱种,给我提鞋都不配!” “侧妃息怒,为这样的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呐。”贴身丫鬟兰芝忙劝慰,“她不过是一时风光罢了,眼皮浅的东西,日后且有她吃苦头的时候呢,太子还能真的宠她不成?奴婢瞧着,方才不过是就势发作,冲着咱们殿下去的呢。” 方佩冷哼,“有些人,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若不是运气好,恰巧先皇重病又膝下无嗣,哪里轮得到如此身份低贱的女人生的孩子做太子。” 当年裴曜的生母只是正四品令仪,生了他之后才晋位为嫔,死后追封的妃位,着实算不得高贵。 不过即便如此,这话也不能宣之于口啊。 兰芝吓得立即让方佩低声些。 “奴婢知道侧妃心里有气,可出门在外当心隔墙有耳,方才殿下已经恼了,若是侧妃言辞不慎,再惹上祸患,恐怕更要另咱们殿下不悦呢。” 提到大皇子,方佩才收敛了两分怒火。 不过心里依旧恼恨。 “路上时间还长,我慢慢收拾方玧这贱蹄子!” 兰芝点点头,忙奉上一杯茶,转移了自家主子的注意力。 不多时,众人就到了设宴的地方。 这里应当是一处私人园林,修建的十分别致,一应布置也很用心。 从马车上下来,便有丫鬟提灯指引,一路领着众人往宴会大厅去,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两侧,摆了木质的登台,上头搁着灯笼,既能照明又雅致漂亮。 方玧跟在裴曜身后,默默观察着四周,心说这铜钱县果然富裕,这场为迎接太子和大皇子的宴席,恐怕就花费不小。 进了大厅内,众人纷纷落座。 裴曜自然位居主位了,而方玧和周淑人的位置就安排在他的左右两边后侧,下头,左边以大皇子为首,是京都来的官员,右边为首的是湖州知州,以及其他地方官。 铜钱县隶属湖州,这知州自然是要赶来见驾的,这会子已经殷勤的命人摆膳摆酒,歌舞奏乐了。 这种场合不是方玧这个级别能插话的,所以只默默在后头当个背景陪衬,安安静静用膳,看裴曜与这些官员周旋侃谈。 酒过三巡,场上气氛极好,就在一曲丝竹结束后,便上来了一群手持铃鼓,身形窈窕的舞姬。 众女子皆着绿衣,中间领舞的女子则是一袭妖娆红装,端的是婀娜娇艳,举手投足间,俱是风情。 不知怎的,方玧觉得那领舞的红衣女子,眼神像藕丝一般,粘连在裴曜的身上,一双眸子,似乎想勾了他的魂儿去。 显然周淑人也发现这一点了,面色也变得不大好看。 相比之下,裴曜倒是依旧自在潇洒的样子,时不时还笑着举杯饮酒,一副很欣赏的样子。 方玧眸光微微闪动,猜到这女子应当心思不纯,甚至可能是当地官员特意安排的,可裴曜他,不会真的要? 想到这里,她不由挪动目光,看了看裴曜的脸色,却是什么也瞧不出来,只得先按捺住了心思。 第二十二章 做戏 一曲舞罢,底下坐着的大皇子,立即就摆手称赞起来。 “好好好,这美人如斯,舞姿果然不俗,当真婀娜窈窕啊,比起宫中教坊司,竟也不遑多让,皇兄说是不是?” “泽成眼光一向好,你都觉得不错,自然是不错的。” 裴曜温和笑着开口。 只是他话里看似是夸了,是则却并未表达自己的意见,算得答非所问。 见状,大皇子便又道。 “皇兄谬赞了,弟弟是粗俗之人,哪里比得上皇兄好眼力,弟弟方才瞧着这位红衣姑娘,可是一直盯着皇兄看呢,想来是生了敬慕之心呐。” 说这话时,他面上含着几分调侃似的笑意,像是兄弟之间说些打趣的话一般。 而那红衣女子也适时的露出几分娇羞之色,羞怯怯抬眸看了裴曜一眼,可谓媚眼如丝。 “太子殿下英俊神武,气宇非凡,奴家未曾见过这般谪仙似的男子,一时失态了,还请殿下恕罪。” 张口,那声音像是黄鹂般缱绻婉转,让人骨头酥麻,虽是请罪的话,但这声音配上那盈盈欠身的袅袅之态,活像是来勾引人的。 也是这会子,方玧看清了那红衣女子的面容,美,的确是美的。 可不像是大齐女子,似乎有几分胡人的血统,五官更立体,双眸也更深邃,就是这举手投足间,有股散不掉的风尘之感,绝不是良家出来的女子。 这时,裴曜的声音响起,从容而温润。 “无妨,孤瞧你也算懂事,方才大皇子对你称赞有加,不如你就去伺候大皇子的酒席。” 一听这话,那红衣女子的目光顿时就闪了闪。 而当他正要开口的时候,大皇子就抢先一步,笑着道。 “皇兄怎么瞧不出这姑娘的心思呢,她哪里是想伺候弟弟我,是思慕皇兄英姿呐,弟弟怎好不成人之美,还不快上酒,让这姑娘给皇兄斟一杯!” 他说着,旁边的丫鬟立即就端着托盘快步走上来,那红衣女子含羞笑着,拿了酒壶,便扭着腰肢往裴曜这边靠了过来。 正当此时,裴曜忽的转头看一眼方玧,语气宠溺的开了口。 “今日孤已经有佳人陪伴在侧,恐怕是享不了这份艳福了,若是惹了孤的心尖儿不悦,回去了,还得费心哄一番呢。” 这突然抛过来的话茬,方玧是毫无准备。 不过仅仅是愣神一瞬就迅速的反应了过来。 南巡带女眷伺候还能说的过去点,可出来办案的,路上又收了一房妾室,这好色的名头岂不是扣上就摘不掉了,这女子定然是不能要的。 原先方玧还在猜测裴曜要怎么推拒,没想到是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了。 联手做戏嘛,有第一场就有第二场不是? 所谓熟能生巧,方玧立即就拿捏上了一副宠妾的姿态,眼尾微抬,腰肢轻摆就捏了酒杯上前来,站到了裴曜身侧,居高临下的看向那正要上前的红衣女子。 “不劳姑娘费心了,殿下不喜外人近身,这里有我伺候酒席便好,姑娘善舞,若真想为殿下做什么,不如再舞一曲,逗诸位乐一乐。” 她虽是长着一副无害小狐狸的脸,可在裴曜面前大多都是温顺乖巧的形象,这时候摆出乖张跋扈的样子来,活像那没什么战斗力,还偏要伸爪子的护食小猫。 身上那股子娇俏劲儿,展现的淋漓尽致,不仅不让人觉得蛮横,反倒是显得可爱极了。 于是裴曜心思微动,就给自己加了戏。 牵住方玧的手轻轻往身边一拉,就拽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 “瞧你,不过一杯酒罢了,孤还没喝呢,你便吃味。” 虽有些不适应这种相处方式,但方玧谨记自己此刻扮演的形象,媚眼一勾,做出嗔怪模样来。 “妾身若是不来,殿下怕是就已有新人入怀了,若殿下不喝了妾身这杯酒,妾身不依呢!” 说着,便将手里的酒杯递了过去。 裴曜心说这女人做起祸水模样来倒是真像。 心里忍着痒痒的笑意,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两人亲昵互动,倒是把那红衣女子给晾在了下面,那女子一时面色尴尬不已,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在这时候,方玧又看向她再度开口。 “不过姑娘的酒都倒了,浪费了也可惜,还是听太子殿下的话,去伺候大皇子的酒席,方才大皇子那般夸你,必定是心存爱怜之意呢。” 一听这话,红衣女子慌忙道。 “奴家粗手笨脚,恐怕” “咦?”方玧做出惊诧模样,抬手捂唇,“姑娘方才要来伺候太子殿下饮酒,可未曾说自己粗手笨脚,这会子要去伺候大皇子,却又莫非是不愿?” “没有没有,奴家怎敢!” 说着,那红衣女子便对大皇子投去了一个求救般的眼神,并试探着靠拢过去。 但大皇子身侧坐着的方佩目睹了刚刚方玧的举动,一时有样学样起来,立刻就摆起架子,想为大皇子挡下。 “殿下,一介舞姬罢了,岂有资格伺候您呐!” 不过她这话似乎没说到点子上,大皇子蹙了蹙眉,并未搭腔。 而上头的方玧就等着自家嫡姐乱张口呢。 她可太了解方佩的秉性了,目中无人,恶毒蛮横,傲慢无礼,偏脑子又没几分。 于是这会子赶在大皇子开口前,立即就做不解蹙眉状,看向方佩道。 “姐姐这是什么话,方才大皇子还让这位姑娘伺候太子殿下呢,难不成这位姑娘有资格伺候太子殿下,却不够格伺候大皇子么?” 她问出这句话后,方佩立刻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顿时面色一僵。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够了!” 大皇子面色一沉,立即低喝。 以免这蠢女人再说出什么没脑子的话来。 被呵斥后,方佩满脸委屈的看了大皇子一眼,最后不敢发作,只得化作一腔愤恨,瞪向方玧。 但此刻没人在意她,眼神都在大皇子身上搁着呢。 只见大皇子立即起身对着裴曜拱手。 “皇兄恕罪,贱妾心直口快,说错了话,却不是那不敬的意思,还请皇兄海涵。” 而面对他的解释,裴曜却似乎不太买账。 垂眸捏了捏方玧的手,才状似闲散的开口问道。 “泽成,此女多番无状,你平素就是这样约束后宅女眷的?还是说,你心里与她的想法一样?” “弟弟怎敢!” 大皇子忙起身拱手,垂头掩饰住面上的青白之色。 今日本想是给裴曜塞女人,扣好色帽子的,没想到却被自己家的蠢女人给坑了。 即便他心里真的这么想,可明面儿上也不能说啊,于是只得咬牙低头道。 “弟弟回去一定好好对她责罚管教,还请皇兄相信弟弟,咱们兄弟之间切莫生了隔阂龃龉!” 第二十三章 狠狠打 大皇子咬牙低头,生怕在外头坏了自家树立起来的君子形象,裴曜自然也是点到为止。 不会在此过分追究,以至于叫人诟病,失了兄长风度。 所以立即起身走向大皇子,虚扶了他一把。 “瞧你说的,你我兄弟之间,岂会因为区区小事而生了嫌隙,为兄方才那番话,不过是想提醒你,后院女眷若不懂事,也会令家宅不安,徒增烦扰。” “皇兄说的是,弟弟日后一定注意。” 大皇子忍住心底的恼意,面上端着恭顺模样。 而那惹起祸端的红衣女子,自然在铜钱县当地官员的安排中,赶紧弄下去了,别杵着碍眼。 经过这一点子风波,在场人一时都不敢再随意妄动,倒是显得场上一片和谐。 方玧还在挨着裴曜多坐了一会儿。 毕竟做戏要做到位嘛,既然是摆了宠妾的谱儿,还得摆到底才行。 一连在这儿喝了不少酒,头都有些微微发晕了,才被放回去。 “奴婢扶良娣出去吹吹风,醒醒酒。”青容小声道。 雁微在旁边给她摇着扇子,也附和,“殿内闷热,良娣醉酒,怕要难受的。” 这会子方玧的确有些晕乎了,便点了点头,打过招呼后,便由两个丫鬟护着离了席。 她前脚刚从偏门离开,后头一直盯着她的方佩也立即跟了出去。 就在宴会大厅出来后不远处的假山,把人给截住了。 “你给我站住!”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方玧的面色瞬间便冷了下去。 转身,便瞧见方佩带着贴身丫鬟兰芝,主仆两人气势汹汹的往这边大步而来。 青容心头一紧,立即和雁微两个,一左一右护上前来,把方玧围在了身后。 而此时方玧却并不紧张,甚至看向方佩的眼神里,毫不掩饰的充满了杀意和厌恶。 但这多年来,在方家,方佩从来都是任意对方玧凌辱践踏的,十几年的习惯和优越感,又怎么会轻易改掉。 所以这会子她前来兴师问罪,根本就没观察到方玧与以往的不同。 站定后,便是一番叱骂。 “好你个忘恩负义的贱坯子,方家生你养你这么些年,你如今竟敢对我下手算计起来,莫不是真以为入了东宫,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告诉你,我想捏死你,便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忘恩负义这个词,恐怕用在父亲和你的身上更贴切。” 方玧毫不退让,冷声嗤笑。 “当初若无先帝的赏识提拔,委以重任,父亲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们享尽了先帝圣恩,却将先帝嘱托抛之脑后,背叛太子,拥护大皇子,背信弃义,当入阿鼻地狱。” “放肆!”方佩拔高声音,“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指责我们,你的生母私通家丁,暗结珠胎,若非爹娘仁慈,早该把你和你那不要脸的姨娘一并打死!” 提及生母,方玧眸中的恨意顿时滔天而来,浑身冰凉发抖,怒火席卷着四肢百骸,喷薄而出。 忽的跻身向前,抬手便狠狠的打在了方佩的脸上。 她动作突然又迅猛,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方佩自己没反应过来,她的丫鬟也是没想到一贯逆来顺受的二姑娘会动手。 一时间,方佩被打的整个人猛地往侧边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传来,她才微微回神,抬手捂住了脸,满眼不可置信的看向方玧。 “你,你敢打我?” “贱人,你敢打我!” “我杀了你!” 自言自语两句后,方佩倍感受辱恼恨,顿时便向疯了一样猛的扑向了方玧,犹如发狂的野兽。 见状,方玧冷笑一声,立即对身旁丫鬟道。 “大皇子侧妃失心疯了,竟要打杀我,你们还不护主,要看着她杀了我不成?” 闻言,雁微还稍微愣了一下,青容确实立即就迎了出去,对着方佩就是狠狠的打。 看到青容如此,雁微也没再犹豫,跟着就往上扑。 此时方佩的丫鬟也反应过来了,赶忙上前阻拦护主,但青容压抑这些年的怒火,岂是她们主仆两个挡得住的。 快准狠,几巴掌打的她们晕头转向。 方玧在一旁瞧着的时候,也没含糊,狠狠掐一把自己的大腿,痛的眼泪汪汪后,便做惊慌失措的模样,哭喊起来。 “来人啊,救命,救命,杀人了,快来救命啊!” 此处设宴款待贵人,自然是有守卫的。 听到方玧的呼救声,立即就有侍卫快速赶来,同时殿门处守着的奴才们,听到声音,也立即进去像洪正禀报了。 不多时,等裴曜和大皇子带着一众官员赶来的时候,就见方佩被丫鬟兰芝半包半拽着,双目通红,要杀人一般,隔着侍卫们的阻挡,似乎还想上前攻击方玧。 而方玧则如同受惊的鸟儿,躲在青容和雁微两人之间,衣裳也被扯的有些许凌乱,哭得梨花带雨。 “究竟怎么回事!” 看到眼前场景,裴曜顿时面色黑沉。 侍卫首领先上前。 “回太子殿下,臣等在此处值守,先是听到这里有交谈声,而后便是争执声,约么有打死,杀了你之类的词,臣正预备上前查看,便听得了方良娣的呼救声,赶来的时候,便见方侧妃一边叱骂,一边对着方良娣的两个丫鬟责打。” 待得他说完,一旁的方佩立即就高声反驳。 “你胡说!”她边说,边向大皇子投去了求助的目光,“殿下,实在是因为她先辱骂妾身,又动手打了妾身,妾身才如此恼恨,想要还手的!” 虽然大皇子此时心里烦得要死,但好歹方佩是他的人,自然也要维护。 于是便对着裴曜道。 “皇兄,我的侧妃虽然性子跋扈些,但却是不说谎的,想必这其中定有所缘故。”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便十分不善的停在了方玧身上。 方玧立即瑟缩了一下,旋即就轻声啜泣着道。 “太子殿下,妾身的确实先动手打了姐姐,可,可那是因为她先说要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杀了妾身,又羞辱妾身亡母在后,妾身亡母乃孕中病故,可姐姐却说妾身的亡母私通外男,暗结珠胎。” “妾身实在气不过,这才动了手,而后,而后姐姐便真的要动手杀了妾身,若非丫鬟拼命阻拦,此刻妾身恐怕早死多时!” 说着便是泪如雨下,柔弱可怜。 在场人听到这里,无不对方佩投去了厌恶的目光。 纵然方佩恼恨不已,可也没法辩驳。 方家对外的确是称方玧的姨娘乃孕中病故,她要是说出真相,那是给母家惹祸,而要捏死方玧这话,她也的确说过。 至于方玧骂她和父亲忘恩负义的事儿,有裴曜在,她也不敢张嘴啊! 于是,一时间百般气愤只能淤在心口,一个字都不能说。 但这样在别人看了却是无从辩驳了。 大皇子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比花灯还精彩,立即就吩咐人先把方佩拖下去了。 第二十四章 达成协议 这么一场闹剧,可谓是把大皇子的脸丢尽了。 在裴曜面前,他是一点头都抬不起来。 而发生这样的事情,裴曜自然是顺势沉了脸,直接就此结束了晚宴,带着人回去了。 众臣子谁也不敢吱声,毕竟这算是皇室的丑闻了,妯娌不和嘛。 铜钱县设宴的当地官员才是把个方佩恨透了,直在背后骂她是上不得台面的贱妇。 倒不是多为方玧打抱不平,而是因为方佩这一折腾,今日的宴席根本就没把裴曜或是大皇子招待好。 他们难得能如此接近权利中心,却根本没巴结上,反而惹了一身骚,哪里能不恨呢? 回去的马车上,大皇子就气的面色铁青。 “这个方氏,原先瞧着倒也还好,虽然刁蛮了些,但也不失张扬可爱,如今瞧却是个十足没脑子的蠢货,方宏深那老狐狸,怎么会养出如此蠢笨的嫡女,还不如那个庶出的有机灵!” “殿下息怒,方侧妃虽然心思简单了些,可究竟一心想着殿下,她又颇得方家人的疼爱,有她在,方家才会安心依附您,为您效力不是?” 伺候在侧的太监赶紧安抚,见说的话,大皇子似乎听进去了一些,那太监又忙继续。 “那个庶出的丫头再聪慧也是无用,奴才以为,此次事情之后,侧妃定然会吃一堑长一智的,殿下您可切莫责备太过,伤了侧妃的心,又伤了方大人的心呐!” 听罢,大皇子才深吸一口气,敛住了心绪。 “行了,要不是看在方宏深的面子上,我也懒得搭理这般蠢笨的女人,待会儿回去船上,你去给方氏屋里送些治伤的药膏。” 太监立即点头应声。 半个时辰后,方玧一行人也是终于回到了船上。 演了几场戏,她也是累的不行。 沐浴之后就直接躺下了。 大约是今天打了人,出了气的缘故。 晚上睡得格外舒心惬意。 次日又不用早起请安什么的,青容见她睡得安稳,没舍得叫她起来,于是这一觉方玧是睡到了自然醒,睁眼的时候都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 “良娣醒了?”外头这会子是雁微守着,听到动静便打了帘子走进来,“昨日睡得晚,良娣又累着了,今日晚起一会儿也好,要睡足了才有精神呢。” 方玧伸了个懒腰,由她扶着起身,便问道。 “昨儿给你们的药膏子,都用了没?今日身上没有哪里疼?” 在设宴的地方跟方佩主仆两个打架,青容和雁微身上也多少伤着了些,不过都是些淤青或者皮外伤,并不碍事。 雁微笑着点头,“良娣放心,奴婢和青容姐姐都没事,您这会子先洗漱更衣,青容姐姐去提午膳了,估么也快回来了。”。 听罢,方玧一边惊讶于自己竟睡了这么久,一边赶紧去洗漱更衣了。 心说幸好没人来找她,不然她还在榻上没起身,可要怎么应对。 然而说曹操曹操到。 这刚洗漱完换了衣裳,还没梳头呢,就听得外头传来叩门声。 本以为是青容提膳食回来了,雁微去看,没想到门口站着的是裴曜。 “奴婢参加殿下。” 雁微吓了一跳,赶紧行礼。 裴曜淡淡应了一声,径直走进了房间里。 彼时方玧还披散着头发呢,却也顾不得许多,先出来接驾。 “妾身给殿下请安。” “免了。” 裴曜摆手,眼神在房里扫了扫,便有些意外的样子。 “刚起身?” 屋里头洗漱用的东西还没收拾下去呢,一看就是刚用过。 方玧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殿下见笑,是妾身贪睡了。” 不过裴曜似乎没太在意的样子,勾了勾唇角,便折身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累了也是有的,昨晚你可是费了不少心力。” 这话里说的是什么意思,方玧清楚极了,所以便又欠身道。 “若无殿下维护,妾身一人也做不到,妾身,谢殿下。” 她这么说,裴曜看向她的眼神就多了几分笑意,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先坐。” 方玧如善从流。 而后便听得裴曜开口。 “此次南巡,大皇子与孤一道来,虽说万事以孤为主,可他来一趟,孤也不能让他这么闲着,孤瞧着你那个嫡姐,似乎挺会来事儿,你们姐妹一场,嫁人后能见的机会就少了,如今在一处,你倒是能多去和她叙叙旧。” 说这话时,裴曜面上一派温和,真像是话家常一般。 但方玧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这是让她去方佩面前多晃悠晃悠,激怒方佩给大皇子找事儿呗。 猜到这一层上,方玧便就立即做出个可怜模样来。 “妾身愿意和姐姐亲近,可姐姐却不喜欢妾身呢,昨儿就多番对妾身喊打喊杀的,要是她真的杀了妾身,那可如何是好呐。” 开玩笑,做事儿可以,但前提要保证安全啊。 自己这条命可是辛辛苦苦从方家保出来的,即便要再给旁人当棋子儿使,也得有命再说。 裴曜敛了敛眸,藏住眼底的暗光,旋即便牵起了她的手。 “怎么会呢,孤如此疼爱你,自然会护你周全,那些个话,你听听就好,不必担心,你要是死了,孤也痛心。” 边说,边亲昵的捏了捏她的掌心。 若是不知道两人此刻正在做交易,单看举止,还真以为是情人之间暧昧的小动作呢。 得到了裴曜的保证,方玧心里就没什么顾虑了。 她此时此刻对裴曜有价值,对她而言是好事。 而且,她也很乐意去给方佩找不痛快。 于是就这么的,两人很快就默契的达成了协议。 等青容回来后,方玧才起身去简单梳了个头,而后与裴曜一起用了午膳。 彼时,周淑人的房中。 丫鬟芙蓉缓步推门进来,小心翼翼的行礼。 “淑人,太子殿下,又去方良娣屋里了。” “知道了。” 周氏烦躁的摆手。 她不明白,明明在东宫的时候,她见着裴曜的次数比方玧多呢,怎么出来后却变成方玧一枝独秀了。 见她心情不好,芙蓉抿了抿唇,而后压低了声音。 “淑人,咱们出来也就一个月的时间,您想怀上孩子,必得多伺候殿下才行,可眼下依奴婢瞧,富贵险中求,咱们要不就” 芙蓉话没有说完,但周淑人看了她一眼,显然是明白她的意思。 不过周氏蹙了蹙眉,却没即刻答应。 “我再考虑考虑。” 第二十五章 送礼致歉 周淑人这边怎么琢磨的,方玧现在没功夫管。 这不是太子殿下刚刚下达了任务么,她得琢磨着怎么先做出点成效来。 待得送走了在自己屋里午睡的裴曜后,方玧坐在妆台前梳头,便把青容叫了进来。 “去把我绣的那个香囊、手帕,还有团扇,都拿来。” “良娣要这些做什么?” 青容一边动作,一边问道。 就见铜镜里,女子娇媚的脸蛋儿上露出一抹清浅玩味的笑意。 “自然是送人了。” “谁?” 青容有些不解。 “奴婢瞧良娣您绣的是女儿家用的物件儿呢。” 难不成是要送给周淑人? “送去给大姐姐。”方玧语出惊人。 青容立刻就瞪了瞪眼,快步走到她身边去,再度确认。 “送给谁?送给大姑娘?姑娘,您,您没病,好端端的,这么好的东西,您可是绣了好些日子呢!” 方玧没什么技能,要说拿得出手的,就是这一手绣活了。 如今的女子,从小就学这个,打她记事起,就跟着姨娘学,又跟着几个嬷嬷学,后来长大了,又自己钻研琢磨,倒是练的十分精湛。 在方玧眼中看来,刺绣能叫她平心静气,且这种细致的活儿,还能让人变得更缜密、冷静、细心、耐心。 久而久之的练着,不说出神入化,一手绣活也绝对是极拔尖的。 现下京都女眷中最流行的是苏绣,而方玧便也是最擅长这个。 这几个香囊、手帕、团扇,用的便是苏绣里头的套针,双套的绣法。 这种绣法用针密,用线也较细,转折越多,用针还需得越短,绣出来的图案鳞次相覆,针迹少露而色彩浓重,极考验功夫。 当初方玧说双套绣最适合绣翎毛一类的图案,想着多练练,便绣了这么几样东西,青容爱惜的很,没想到这就要送给方佩去。 她哪里舍得! 见青容气呼呼的,方玧便转过身来,冲她笑着道。 “这些东西再怎么好,日后我自己还能再绣,可给大姐姐添堵这事儿,错过机会可就再难有下次了。” 听罢,青容皱眉一番纠结,终于还是依依不舍的将那几样东西装进了锦盒里。 “好,奴婢去送。” “要做就要做好,别叫我的东西白费了。”方玧拉过青容的手摇了摇,“好了,快去,我知晓你能办好。” 青容紧了紧手里的盒子,收敛心绪,点了点头。 “良娣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 语罢,便欠了欠身,退了出去。 约么一炷香的功夫后,青容便成功的登上了大皇子的船,找到了方佩这里。 “谁呀?” 听到叩门声,屋内传来丫鬟兰芝的脚步声。 青容想了想没出声儿。 怕人家听出是她,不给开门呢。 果然,兰芝开门一瞧是她,立即就变了脸色。 “你来干什么?!” 昨儿她和方佩被打的不轻,回来后方佩还朝她撒气,又打了她一顿呢。 见着青容她就来气。 不给此时青容却是笑眯眯的欠了欠身子,嫡出了手里的锦盒。 “姐姐别恼,我们良娣是派我来给大姑娘,哦不,侧妃道歉的,昨儿的事儿啊,是我们良娣不好,这一笔写不出两个方字,良娣日后在东宫还得靠家里呢,还请侧妃宽恕。” 两个丫鬟正在门口说着话呢,方佩闻声就出来了。 听了青容的话便是冷哼。 “道歉?晚了!昨儿你们主仆是怎么对我的,这辈子我都不会忘,拿着你这不值钱的寒酸玩意儿赶紧滚!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瞧侧妃说的,一家子姐妹,哪有不争执吵嘴两句的呢,这亲姐妹还能有隔夜仇了?” 青容并不离开,反而更进一步,打开了手里的锦盒。 “侧妃瞧,这香囊还有帕子,用的都是太子殿下赏的上好的料子,我们良娣又亲自绣的花样子呢,还有这柄团扇,更是一绝,扇柄用的是白玉,触手生温,凉而不寒,夏日扇风祛暑,最好不过,怕侧妃您没有,我们良娣特意叫奴婢送来给侧妃用呢!” 介绍这些东西的时候,青容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炫耀的意味。 这无疑是瞬间戳到了方佩的爆点上。 从来都是她对方玧施舍,什么时候轮到方玧赏赐她了! 怒火翻涌,上前便夺过那锦盒重重摔在了地上。 “你个小贱蹄子,我这里什么好东西没有三车五车的,要你这些个烂布碎玉了?赶紧给我拿了你的东西滚,回去告诉你主子,我不稀罕!” 她这么一嗓子,自然是惊动了船上的其他人。 大皇子此刻在和臣子们一道议事,不在船上,倒是与方佩一起来的,大皇子的另一位妾室闻声从房里出来了。 见状,立即就毫不犹豫的添火。 “哎呦我的好姐姐,做什么要跟一个小丫鬟发脾气呢,这些个东西,姐姐不要也就罢了,摔打坏了,还让这丫头怎么回去交差呐!” 这些时候方佩没少欺负她,这个站出来的侍妾也是厌恶的紧。 “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说话还轮得到你插嘴了?”方佩瞪那侍妾一眼,“什么破烂玩意儿,摔烂了也就烂了,本就不值几个钱。” 而此时青容却惊呼一声,赶紧去捡地上的盒子。 “香囊手帕的也就罢了,那玉扇子可是太子殿下赏的,便是侧妃在大皇子身边用惯了更好的,不要也就罢了,何苦要摔坏了太子殿下赐的东西呢!” 她这么一喊起来,方佩才意识到不好。 昨儿就吃了亏,今日当然还是有所长进的。 忙就把兰芝往前推。 “你还不快去掌她的嘴,在这里胡言乱语,我何时说过这种话了,小小贱婢,休要血口喷人!” 兰芝得了吩咐,扑上来就撕扯,想捂青容的嘴。 正当两人拉扯在一块儿的时候,忽然从走廊楼梯口处,传来了方玧的声音。 “住手!” 众人被她的声音吸引,纷纷转头望去,就见方玧带着雁微,手里捧着一个小匣子,正快步往这边来。 昨儿吃了亏,方佩这会子无端有些惧了方玧,潜意识的往后藏了半步。 但方玧没看她,径直上前先把青容给拉起来了。 旋即便对着方佩开了口。 第二十六章 坐实恶名 “姐姐看不上妹妹的东西,究竟是妹妹自作多情了,太子殿下昨儿还说,无论是他和大皇子兄弟之间,还是你我姐妹之间,终究要和睦亲近才好,我念着殿下的话,特意命人来给姐姐送礼致歉,觉得不够诚意,又亲自过来,没想到姐姐就是这么对待我一片真心的!” 她的语气面上都是一派痛心受伤的样子,瞧着让人同情可怜。 方佩想要反驳,可方玧没给她机会。 拉着青容就走。 “罢了,想是姐姐嫁了大皇子做侧妃,就看不上我这个妹妹了,太子殿下一心念着手足情谊,没想到你们却” 欲言又止,叫人浮想联翩。 说到这里便没再继续,做难受模样,红着眼眶拉了青容离开了。 方佩愣在原地,尴尬也不是,气恼也不是,就完全懵了。 “侧妃,咱们,咱们要不是跟上去给二姑娘道歉呐?”兰芝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话一说,方佩折身就瞪她。 “道什么歉,她也配我与她道歉?回去!” 语罢,摔门进了屋内。 这也是在方玧的意料之中。 依着方佩的性子,能低头才有鬼。 正是算准了方佩脾性的特点,知道她不会追上来做出补救措施,所以方玧在领着青容回自己船的路上,已经格外着意把这件事儿给散播开了。 当然不会直接把大皇子拉出来批斗了。 说的是昨晚太子的方良娣和大皇子的方侧妃,姐俩起了矛盾争执,虽是方侧妃这做姐姐的有错在先,但太子看重亲情,看重手足之情,所以让方良娣前去致歉,以求双方和好。 可没想到方侧妃丝毫不领情,不仅摔坏了方良娣送的礼,还打骂了人家的贴身丫鬟,将主仆两个一起赶了出来。 就这,一路上,方良娣还对旁人说,嫡姐性情一向如此,是刀子嘴豆腐心,并不坏,想来是成婚后大皇子疼宠偏爱,愈发有了几分脾气罢了。 富贵人家的这些事儿,是人们最喜欢茶余饭后拿来说嘴的。 尤其方家姐妹还是这种既是姐妹,又是妯娌的关系,闹得又是家长里短的事儿。 于是根本不用太费力,上至随行侍卫,下至打杂的粗使奴才,全都知道了这事儿。 议论纷纷。 风评自然是统一的,往方玧这个柔弱可怜又明理懂事的太子良娣这边倒了。 还是那么一个词,荣辱与共。 太子殿下重手足亲情,身为兄长,爱护幼弟,让妾室先低头去道歉,以求和睦,那方侧妃如此不领情,刁蛮恶毒,是不是因为大皇子也一样呢? 这些年两人的身份就一直是人们背后议论的东西。 裴曜,先帝遗孤,当朝太子,裴泽成,当今皇上承景帝与皇后的嫡长子。 承景帝真的会愿意遵守兄长的遗嘱,让侄子再把皇位拿回去吗? 还是说,早已变了初心,想把这皇位握在自己手中,给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由小及大,方玧和方佩之间这么一闹,裴曜和大皇子之间的关系就也被众人跟着议论起来了。 这么些年来,裴曜一直是稳稳当当,从未出错,绝对是合格的储君,而大皇子这边呢。 不必说明白,光是这南巡出发没几天,就闹得鸡犬不宁了。 两相一比,高下立见。 别的且不说,反正方佩的恶名是坐实了。 等裴曜和大皇子跟大臣们议事结束,出来后,就隐隐觉得外头的气氛不对劲。 当场没有细查,等一回自己船上,命内侍去打听了一番,当场就气了个半死。 “送回去,把方氏给我送回京都去!”大皇子猛地砸烂手边的花瓶,额角青筋直跳,“方家怎么送进来这么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殿下息怒!” 贴身太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殿下虽生气,可现在船行已经多日,此刻单独把方侧妃送回去,实在太驳面子,恐怕不妥,眼下最重要的是处理这些个流言呐。” 大皇子深吸一口气,梗的心窝疼。 抬手按住太阳穴,努力让自己心绪平复下来。 现在他这里已经吃了闷亏了,要是把人送回京都,又被裴曜摆一道,就是长鞭莫及了。 思来想去,最后才沉声道。 “禁足,给我禁足方氏,没有时限,什么时候我有吩咐了,再放她出来。” 太监点头,忙就要去办,又被大皇子喊住。 “等等,再准备一些礼品,我亲自去皇兄那里致歉。” “是。” 太监连连应声。 方佩这边,本还满心委屈的等着大皇子来哄她呢。 可昨天等来了大皇子特意派人送了药膏来,今儿等来的却是禁足的口谕。 方佩一脸的不可置信,愣了半晌后便闹着要去见大皇子。 不过前来传话的奴才也不是吃素的。 直言要是方佩再这样闹,明儿船靠岸补给的时候,就会着人把她送回京都去。 听了这话,方佩心里害怕了,才没敢再闹。 不过与此同时,方玧这边却是另一番光景。 裴曜回来没多久,就让人把她叫来了。 进屋,方玧便瞧见裴曜正在站在窗边往外瞧。 “妾身给殿下请安。” “免了,过来。” 裴曜转头,浅笑着向她招手。 方玧乖巧的起身走过去,靠近后就被牵住了手,拉到了刚刚裴曜站的位置。 “瞧,夹岸青山,绿意荣荣啊。” “都说江南好风光,妾身看,这好风光处处都有,未必只在江南呢。” 方玧柔声接话。 裴曜似乎是很赞同她的话,轻轻颔首,旋即抬眸远眺。 “京都,江南,大齐国土辽阔,总有一天,孤一定都要亲自去瞧一瞧。” 他说着话,方玧忍不住侧身看向了他。 便见身旁男子眼底闪动着熠熠光辉,坚韧又明亮。 “一定有机会的,殿下是大齐的储君,未来的国主,天下之辽阔,都将是殿下的疆土。” 女子温和的声音自耳边传来,带着十足的信任。 裴曜低头,便对上了方玧那双纯澈而透亮的眸子。 他很久没有在别处看到这样的眼神了,一时有些怔神,女子眼里的情绪丝毫没有阿谀奉承之感,满是坚定和信任,以及暗暗的鼓励。 半晌,裴曜浅浅勾起了唇角。 情不自禁的抬手揉了揉方玧的脑袋,低声道。 “孤一定会的。” 第二十七章 钟州 当晚,裴曜其实有意留方玧宿下。 不过后来大皇子带着礼品登船拜访致歉,裴曜与他打了一会儿擂台,就把方玧给支走了。 回自己房里后,方玧才从丫鬟的口中得知,方佩被禁足了。 “这么快就不行了。”方玧嗤笑一声,“那正好我也歇几日,等到了钟州再说。” “她便是活该,自作孽!” 青容啐了一口,而后又叹气道。 “只可惜了那柄白玉扇子,白白摔坏了。” “东西总会再有的,日子还长呢。” 方玧笑了笑,不甚在意。 主仆几个说了会子话,差不多就到用晚膳的时辰了。 简单吃了些,方玧就早早洗漱躺了下来。 今晚没风,开着窗户也没什么凉意,船上不似陆地那么方便,没有存冰,纳凉全靠扇扇子。 不知是不是快要下雨的缘故,空气又沉又闷的。 方玧翻来覆去,燥热的谁不着,最终还是坐了起来。 “良娣是不是觉着热?”青容掌灯走进来,“奴婢记得临行前杨侧妃送了良娣一个玉枕,说是南方闷热,睡玉枕降火祛暑,要不奴婢拿来?” “也好。” 方玧点了点头。 青容将枕头拿过来换上,躺下去果然是添了几分凉意,慢慢就睡着了。 次日,果然是下了一场大雨。 不过雨后天气就凉爽不少。 接下来几日的航行,裴曜忙的见不着人。 大约是快到钟州地界了,有许多事情需要提前安排准备。 但期间方玧还是被叫去侍奉了一回。 等抵达钟州的时候,已经是从京都出发的九天后了。 更预计的时间差不多。 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钟州的知州带人前来迎接,将他们一行人安排进了一处宅邸居住。 这里是前朝一个王爷的住宅,唤作兴王府。 府内很是宽敞,比之东宫也没小多少,住六个人是足够了。 王府一分为二,裴曜带着方玧和周淑人住南院,大皇子和他的两个妾室住北院。 大臣们就没住这儿,自有钟州知州安排的驿站。 晚上有接风宴,所以方玧仅仅是回去换了身衣裳就又匆匆赶去了办宴会的地方。 比起铜钱县那一场晚宴,钟州城的晚宴就更热闹了。 当地官员都是携家眷一起出席的,毕竟听闻裴曜和大皇子也都带了女眷嘛。 倒也是因为这个,被禁足了几日的方佩也被暂时解禁了。 要么是这些天被关老实了,要么是大皇子特意敲打过,这次出席晚宴,她倒是十分端庄沉稳的样子。 毕竟是娇养着长大的闺秀,仪态这方面,方佩还是拿得出手的。 而今晚不是挑事儿的时候,所以方玧也没有去招惹她,默默在自己的位置上观察着场下人。 京都来的几位大臣,文武官员她都认得,那这么辨认,下头为首的地方官应该就是钟州知州钱江白,旁边的两位女眷,一个瞧着与他年纪相当,应该是钱夫人,还有一位瞧着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女,应当是他的女儿。 除开这位知州,别的当地臣子,方玧就没了解了。 匆匆扫了一眼后,就收回了目光。 大齐的地方官,除了有爵位的,其他官位都不高。 譬如这知州一职,虽然是统管一州事务,但其实只有四品而已,且不独立执掌兵权,钟州卫的兵权,一半握在指挥使的手里。 这是为了防止地方官员拥兵自重。 方玧打政史一类的书籍中看来的这些,如今时常自己琢磨。 她是要当宠妾不假,可日后裴曜一点点进步,走向更高的位置,她也不能真的一直用皮囊和小聪明拴住恩宠啊。 女子读书无用这句话,方玧是不信的。 倘若无用,男子们为何都要去读书呢?大家闺秀培养优秀女儿的时候,为何要教诗书呢? 反正方玧觉得,她是要读书的。 在她的思维里头想着,总不能日后裴曜与她说起些书上,或是朝政上的事儿,她一个字都答不上来。 虽说女子不得干政,可她想往高处走,日后总会沾染的。 不过前提是,裴曜先走上去,她才能攀着裴曜一起上去。 这个时代对女子苛刻,她如今的命运已经和裴曜绑在了一起,除了裴曜以外,没有其他依仗,所以她不觉得先做做菟丝子有什么不好。 谁知道菟丝子不能慢慢变成强健的藤蔓,再化作枝繁叶茂的大树呢? 看着眼前觥筹交错的热闹场景,方玧眸底暗光闪动。 晚宴很是顺利的结束。 裴曜架不住当地官员的热情,喝了不少酒,瞧着有些薄醉。 洪正扶着他往回走的时候,周淑人的目光就一直粘在他身上。 这时候方玧已经困得厉害了,一路坐船摇晃着过来,没怎么喘口气就赶着又赴宴,且不说身体,心里都是疲累的。 所以目送着裴曜离开后,她和周淑人打了声招呼,就回了自己的住处。 倒是没想到,周淑人当真有劲儿。 竟亲自去小厨房煮了一晚醒酒汤护胃的汤,给裴曜送过去了。 当然,这些是方玧次日睡醒后,从青容口中听来的。 “争宠也是不易,昨儿我都累的沾床就睡,她估么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方玧叹道。 青容一边给她梳头,一边赞同的点点头。 “可不是,想来是这出府以来,她一直没得殿下召幸,所以也是急了。” 想想也是的,方玧要是这番处境,也会想法子挣一挣的。 而周淑人的心思也没有白费。 当天晚上终于是得了传召。 对此方玧没什么感觉。 裴曜现在是太子,日后是皇帝,皇室开枝散叶的规矩摆着,前朝后宫千丝万缕的牵扯着,千百年来如此,没有哪个皇帝身边只有一个女人。 她看的很开,各取所需罢了,没必要投入感情,去吃醋什么的。 不过周淑人显然与她的想法不太一样。 侍寝了这么一回,面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自己笑颜如花,倒也有心情去外头赏花了,次日从裴曜的院子里出来后,便绕路往小花园去了。 好巧不巧,方玧因为觉得屋里无聊烦闷,也出来逛了。 就这么的,俩人在小花园儿里撞在了一起。 第二十八章 有所怀疑 “见过方良娣。”周氏规矩行礼。 方玧温和颔首,“妹妹免礼。” 待得周氏起身后,才又闲话道。 “妹妹昨日伺候殿下辛苦,怎么没回房歇着去?” “本分之内的事情,怎么好说辛苦呢。”周氏笑了笑,“况且这些日子一直坐船,摇的人晕乎乎的,好不容易上岸了,我也是想四处转转,透透气呢。” 方玧也笑,“我也是如此,走了多日的水路,闷得慌。” 她说完这句话后,周氏眸色闪了闪,忽的就发出了邀请。 “既然姐姐也有雅兴,不如妹妹陪着姐姐一道走走?也一直没有机会和姐姐好好说上几句话呢。” 如今远在京都宫里的人或许还不知道,但周淑人这些天见了方玧和方佩之间的事情,又瞧了裴曜对方玧的态度,心里如今对方玧是已经改变看法了。 她已经看出,方玧是已经抛开了母家,全然依附于太子,且在太子心中已经有了一定的位置。 说位置可能不太确切,但至少眼下周淑人能确定,方玧对裴曜是有用的,有用的人就势必不能得罪。 所以周氏现在也是希望能和方玧和睦相处。 自然了,临行前何良娣对她多有吩咐,可听了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 她依附何良娣不假,可不代表脑子也一并给何良娣长着去了呀。 而看出周淑人的交好之意,方玧也是应了下来。 少一个敌人就少一份麻烦,哪怕是暂时的。 于是,两人就一边闲聊着一边在小花园里逛起来。 挨得近了,方玧也闻到了周淑人身上较为浓郁的香味儿,想了想,便委婉的提醒了一句。 “妹妹喜用玫瑰香露?” “是啊,平素沐浴时候会用些,身上也擦一点儿,衣裳也熏了呢。”周淑人笑着点头,“我喜欢这个味道。” 方玧莞尔,“玫瑰娇艳,和妹妹一样美丽动人,不过这夏日闷热,玫瑰香气太过浓郁,闻久了会有些腻腻的呢,太子殿下日常忙于政务,本就易心烦气躁,妹妹不如用香淡些,或是换了旁的清冷些的香露来用,想必殿下会更喜欢。” 她说完这话,周淑人的面色有一丝不自然。 旋即敛了敛眸子,盈盈欠身。 “多谢方姐姐指点。” 方玧勾了勾唇角,没再多说。 两人绕着小花园走了一圈,便就各自分开回屋去了。 等回了自己的住处后,方玧才收起了面上的浅浅笑意,将青容叫到了跟前。 “我记得周淑人之前在宫里的时候,并没有用这么浓的香,她也不是个不会收拾打扮的人,怎么会察觉不到香用的太浓,有些腻人呢。” “良娣是觉得周淑人用的香有问题?” 青容蹙了蹙眉。 方玧敛眸,抿了一口茶,面上若有所思。 “有所怀疑罢了,可惜我在调香上只懂皮毛,闻也闻不出来什么蹊跷。” 她也就会配些香包里常用的东西,旁的还是不懂的。 “那奴婢设法去打听一下,若真是出宫后忽然用起来的,说不准真有问题呢。”青容道。 方玧先是点了点头,旋即又叮嘱。 “且先看看我今日提醒之后,她有没有改变用香的浓度,若没有,再细细打探。” 说完这个之后,方玧预备起身去内室换身衣裳。 夏日里在外头走一圈,少不得还是出了层薄汗。 进房里后,目光便瞥在了床上的那个杨侧妃送的玉枕上,想了想,便让青容把玉枕给收起来了。 “这个枕头良娣不是用着挺好的么,昨儿睡觉都安稳些呢。”青容道。 方玧神色淡淡,“用着倒是不错,就是我睡觉时,总闻到这玉枕上似有若无的有股淡淡的异香,昨儿没觉得有什么,今日提到周淑人身上的用香,我觉得还是警惕些好。” 她和杨氏的关系,自认还没好到那一步,该防范还是要防范着的。 哪怕是玉枕没问题,纯属她多心了,可不怕一万还怕万一呢。 青容点点头,没再多问,把玉枕收了起来。 不过现在上陆地了,有冰块可以用了,倒也确实不必用这玉枕。 另一边。 周淑人回屋后,大丫鬟芙蓉就没忍住问了问。 “方良娣不会察觉到什么了?” “应该不会。”周氏蹙了蹙眉头,“若是察觉到了,怎么会提醒我呢,该是什么都不说,直接去殿下面前告发我。” 芙蓉松了一口气,又试探着问,“那这香料,咱们还接着用吗?” 毕竟是禁用的东西,被发现了可不好。 周氏倒也是个小心谨慎的,略略思索后,还是让收起来了。 等太子传召她侍寝的时候再用不迟。 不过接下来的好几天,裴曜都忙的没露面。 他现在先是忙着许博涵的那个案子,当地该处置的官员要处置了。 譬如那个顶替了许博涵的功名还杀人灭口的王雍一家子。 再就是还得接见一下江南有名的大儒们。 学子们自然是有后头专门安排的鹿鸣宴了,但这些大儒还得先接见了才好。 大皇子也是跟着一起去,不过有裴曜在,他显得更像是个陪衬,对此大皇子心里很是不悦,可也丝毫没有办法。 毕竟裴曜才是太子,他的的确确就在身份上是差着一层的。 忙完了这头几天,来钟州的第六日,也就是办鹿鸣宴的前一天,裴曜总算是有时间歇下来了。 这天午后,处理完手里的事情后,便想起了方玧。 于是带着人就往方玧住的小院儿来了。 他来的倒是巧,这几天方玧也是闷得慌,今日正和几个丫鬟奴才一起在院儿里栓秋千呢。 刚刚拴好,方玧坐在上头,青容在后面推。 裴曜还没进院门就听得里头传来了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心下疑惑之余,心情也跟着明朗了几分。 人嘛,总是喜欢接触开心的事物。 这不,往院子里一走,见方玧坐在秋千上挡的正高兴呢,便跟着面上露了笑意。 而见到裴曜过来,方玧却是吓了一跳。 这会子人还在空中飘着呢,请安也不是,不请安也不是,闹得一整个尴尬起来。 只能先挂在空中道了声殿下万安。 第二十九章 教茶艺 裴曜走进院子,抬起下颚看着秋千上略显窘迫的少女,面上浮现出几分笑意。 摆了摆手,温声道。 “免礼,慢些下来,别摔着。” 见裴曜一派和气,方玧心里松了一口气,美眸微闪,忽然就有了点儿巧思。 而青容和雁微两个就没那么稳得住了,此刻赶紧小心翼翼的拉住绳子,慢慢将秋千停稳,好让方玧下来。 双脚落地,刚往前迈了一步,似乎是紧张的缘故,方玧忽的脚腕一软,惊呼着身子就趔趄往前摔去。 此刻裴曜就站在她面前,自然是下意识伸手将人接在了怀中。 纤弱的人儿扑在胸前,双手本能的紧紧扯着他的衣袖,娇软一团,漂亮的小脸儿上是一片惊魂未定,美眸水汪汪的,煞是惹人怜惜。 “急什么,慢一刻半刻的,孤能吃了你不成。” 裴曜的语气不由自主的跟着越发软和了两分。 把人扶正后才松手。 方玧面上染了些许浅浅的绯色,似是害羞的敛下了眸子,规规矩矩的又行礼。 “妾身失仪,谢殿下恕罪,外头热,殿下进屋里坐。” 裴曜点头,就率先进屋了。 丫鬟们很快就端上了茶水糕点,还有一些新鲜的果子。 要论起来,如今的供应比在东宫的时候还好些。 在宫里的时候,所有吃穿用度都是按着规矩份利来,但是到了钟州,安排他们吃住的是钟州当地的官员,那自然是什么都捡了好的往上送呀。 毕竟正常人的观念里头,能被太子带出来随驾南巡的,肯定是得宠的妾室,那就不能得罪嘛。 这几天,方玧过的惬意又自在。 还跟青容几个开玩笑,就这么在钟州待着也挺好。 “妾身瞧殿下这几日忙的很,怎么今日得空了,听说明儿就是鹿鸣宴?”方玧一边给斟茶,一边道柔声问询。 裴曜接过茶盏,浅抿一口,眉目略略舒展。 “该忙的事情都忙完了,今儿算是得闲半日,歇一歇,明日办宴。” 就在方玧点头,表示了解的时候,他又再度开口。 “这些日子学着泡茶了?” 刚刚方玧给他斟茶的时候,他就注意到,方玧的手法比之前要娴熟不少,像是练过的。 提起这个,方玧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闲暇时候跟着侍奉茶水的丫头学了学,技法粗鄙,殿下见笑了。” 其实不止这个,她闲着的时候还琢磨了插花、棋艺、字画这些。 她没有先天的好条件,没能幼时就好好的学这些,如今算是有机会了,自然得跟上。 无论什么时候,光有皮囊是不够的,那些大家闺秀会的东西,她要会,那些人不会的,她更要会。 否则她拿什么在裴曜面前出彩呢? “手法学的不错,不过这奴才们用的那一套手法虽然好,冲泡出来的茶水味道也一样,但手法观赏起来却不够优美,你若是想学,孤今日得闲,倒是能教教你。” 裴曜饶有兴致的放下茶盏,有些跃跃欲试。 大约是闲的,就想找点事儿做,恰好方玧这里有个契机,裴曜这心里头想亲手养苗子的想法就冒了尖儿。 对此,方玧自然是一万个愿意。 有了这学泡茶的开始,她想接触裴曜就会有更多的合理借口,也能把两人之间的联系变的更密切些。 且太子亲自教茶艺,那可是旁人绝对轻易不会有的体验。 值,可以出手! 心里这么一琢磨,方玧俏丽可爱的脸蛋儿上就露出了一抹甜甜的笑意。 “殿下自己要教的,待会儿可别嫌妾身这学生太笨!” “既然认了师傅,还不快叫人拿茶具来。” 裴曜心情很好的挑了挑眉,难得露出几分带有调侃打趣之意的少年气。 平素见面,虽是温温和和的样子,但却瞧着就沉稳可靠的呢。 见屋里气氛好,青容也机灵,立即就招呼着雁微,一起去把东西给搬来了,又齐齐退到了外头守着。 洪正本是贴身伺候裴曜的,这会子也跟着两个丫头退下了。 把屋里的空间留给两个主子独处。 “公公,这天气暑热难耐,廊下由我们两个守门就行了,隔壁厢房里有凉茶和瓜果点心,公公去歇着,若是殿下传唤,奴婢即刻去请您就是了。” 青容笑着对洪正道。 身为裴曜身边的大总管,洪正这些年都是处处被人巴结的,连太子妃院儿里的人都对他要客气三分,这会子面对青容的规矩有礼,自然是满意。 不过他能跟着裴曜这么些年,也不是个目中无人,没脑子的。 即便别人把他捧得再高,他也是始终面上不显,一副平易近人的和气模样。 就像这会子,笑着与青容说了辛苦的话,才往旁边去歇着。 待他走后,青容心里也是暗暗琢磨着。 告诫自己日后也得跟洪公公多学一些,才好给方玧帮忙。 不过青容念的是以后,但这会子屋里头,方玧正是需要帮忙的时候。 今儿穿的衣裳是广袖的,泡茶不方便,得把袖子挽起来,用丝带绑好。 大约是刚刚没系紧的缘故,这会子松了下来,就把手给挡住了。 方玧本想自己给挽上去,但一个人又不大好操作,这会子裴曜还十分沉浸的在讲着泡茶的要点,她又不好打断,去叫丫鬟进来帮忙,于是只得硬着头皮自己开始悄悄弄。 不过裴曜何其敏锐,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并停下了自己手里的事儿。 “过来。” “嗯?” 方玧正分神跟自己的袖子作斗争呢,陡然对面一出声,便疑惑的抬了头。 旋即回神,又忙行礼。 “打搅殿下了,是妾身的衣裳” 裴曜没等她说完,就兀自过来,帮她把袖子挽好又系上了。 虽然系的有点难看,但是弄好了。 然后又一脸淡然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重新拿上了茶具,并沉声道。 “认真学。” 方玧愣了一下,才又点头应声。 心说怎么调情一下还真弄成茶艺课堂了。 不过这话也就在心里头嘀咕两声,面儿上还是赶紧认认真真的学起了这太子殿下亲授的茶艺课。 就这么的,下午一个时辰便消磨完了。 学是学了不少东西,累也是的确有点累。 坐下喝茶的时候,方玧便半开玩笑的调侃了一句。 “殿下好容易得了半日闲,却来给妾身当老师了,这到了江南,理当是出去看看风景呢,书里说烟花三月下扬州,可不知这六七月到江南钟州,是什么样子的。” 第三十章 出门 她当真只是一句缓和气氛的闲散话,不过却是说到了裴曜的心坎里。 是啊,来了钟州这些天,出府也都是查案,唯有行船路上看过几眼外头的山水之色,也只是寥寥几点罢了。 人都到江南来了,美景岂能不观? 心里想到此处,便偏头看向了身旁女子。 今儿方玧穿了身葱青色的圆领纱罗裙,清爽又可爱,头发梳成花苞髻,簪两支珍珠短钗并几朵桃粉色的绒花,光洁的脖颈上戴了一个如意项圈,显得圆润俏皮。 乍一瞧,像是未出阁的小姑娘家,带着一股子钝感的幼态。 不知怎的,裴曜觉着此刻再给方玧手里塞一盏小圆灯,大约就和那年画娃娃一样可爱。 裴曜眸光一闪,忽的扬眉浅笑。 “想出去看江南风光,孤今晚带你去?” 方玧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句,不过很快也就猜到了。 恐怕高墙大院内长大,从小还压力重重的太子殿下,比她更向往轻松自由。 于是灿然一笑,也点了头。 “那妾身去换身衣裳,也同殿下一道偷偷闲。” “不必了。”裴曜拉住她,“这身就很好,孤换一身常服。” 方玧倒是没什么意见,省的她一趟麻烦。 很快,裴曜就换好了衣裳从里间出来了。 他选了一件银白色的交领长袍,头发用银冠束起,插一支白玉簪子,腰间挂了玉佩和香囊,又持了柄折扇。 瞧着倒是真添了不少书生气,像江南的世家贵族公子哥一般。 方玧没说赞美的话,只是那双眼睛毫不避讳的对着裴曜亮了亮,像盛了星星似的。 这也足以表明她对裴曜这一身的喜欢了。 眼神的表达,往往会比语言显得更真挚。 裴曜勾唇浅笑,虽也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却是快意的很。 不过虽说两人要出门只是一个决定的事儿,但真的要出去,再是微服私访,也要做好安全保障。 前前后后的,光是侍卫,明里暗里都安排了不少。 方玧头回有这样的待遇,心里不由轻嘲,攀上了龙凤,自己这条命似乎也显得值钱不少。 两人去的地方还是在较为人少的贵族们游玩的区域。 也是今儿裴曜白天在外头办案的时候,听钟州知州提起的,说今晚这里会有焰火,还有水上歌舞,这才寻过来的。 这里实际意义上讲,是个酒楼,且还是个修建在湖心的酒楼。 想要进来就得先乘船。 第一道船就不是随便谁都能上的,要有牌子才行,这牌子便是要花银子买的。 可以理解为后世的会员制度,得先花钱成了会员,才能进酒楼消费。 不过这钱确实也不白花,打一上这船,方玧就从心底叹一句奢靡。 进了酒楼之后,更是觉得寸步寸金。 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不精致的。 四层高的酒楼,处处用了绫罗纱帐,锦缎布帛,家具都是上好的黄梨木,更有几处用了金丝楠木和紫檀木之类的。 还有那摆件和墙上的字画,瞧着都是价值不菲的真品。 酒楼里头来往的伙计,都衣着不俗,样貌也都是清秀端正的,一个个规矩礼节极到位。 裴曜过来这边自然是先打招呼了的,所以从一进来,便有身穿绛紫色长衫的,看起来像掌柜的中年男子,特意来迎接,又亲自把他们送进了楼上的雅间。 进了屋内,方玧四下环视一周,倒是和预料中一样,十分的奢华又雅致。 两人在窗边的小桌两侧坐下之后,裴曜才淡淡道。 “都说江南多富商,纸醉金迷,没来之前孤也不知道究竟如何,现下看了,倒是的确富裕的很。” 方玧小心的扫一眼他的脸色,虽没看出来什么异样,但又总觉得他这话里有话,所以便没有正面回答。 知道说着官方客套的,笑着道。 “正是咱们大齐国强才会民富呢。” 裴曜抬眸看了看他,旋即收起了眼底的阴霾,笑意变得纯粹不少。 “好了,既然是出来偷闲享乐了的,旁的事情就暂且先放一边,这会子时辰还早,先用晚膳,待会儿再看烟火和歌舞。” “那妾身今日有口福了,多谢殿下!” 方玧适时的露出一个甜津津又无害的笑容,像是单纯的小姑娘一般。 此情此景,奔着放松来的裴曜就对这笑容很是受用。 大手一挥,就叫洪正去吩咐酒楼,把招牌的菜式都上一遍。 不过洪正出去后,隔了一会儿才回来。 回来后便就俯身在裴曜的耳边低语了几句,似乎是有什么事情。 听完,裴曜略略颔首,便起了身。 “殿下?”方玧疑惑的唤了一声。 裴曜看了看她,“你先坐着,孤这边有事,去去就回。” 他不明说,方玧自然也不多问,就乖巧的点了头。 而后裴曜就带着洪正离开了雅间。 方玧想了想,不知道裴曜什么时候能回来,便就让青容去外头吩咐一句,菜不必急着上,做好了等裴曜回来了再呈上来。 青容应声去了,方玧便就在窗边看起夜景来。 不过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门口却传来了吵闹声。 “我倒是要看看,究竟谁这么大的脸面,连本世子的位置都敢抢,本世子哪会来不是坐这上上雅间,今儿要我让着人?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世子爷恕罪,您今儿真是不能进这一间呐,这间里头已经有贵人了,只知州大人亲自吩咐过的” “呸!他钱江白算个什么东西,给我祖父提鞋都不配,让开!” 外头男子的声音听起来约么十五六岁的样子,十分的蛮横霸道,俨然要强闯。 不过方玧一点儿也不担心,毕竟外头那些侍卫也不是吃素的。 只是她有些好奇,这一口一个世子的,究竟是谁? 那日的接风宴上头,似乎没见着有这么个人呀。 就在方玧思考的间隙里头,外头的吵闹声越来越凶了。 骤然,一道女子的尖叫声响起,方玧顿时就瞪大眼睛站了起来。 她要是没听错,方才那女子的尖叫声应该是来自青容的。 两人相伴十几年,她实在太熟悉不过。 正当她快步往门边走去的时候,便听得外头竟传来了刀剑相碰的打斗声,以及那劳什子世子的叫骂,还有侍卫的威吓。 方玧头皮发麻的厉害,怎么也没料到,出门一趟还能遇上这种事。 第三十一章 胡搅蛮缠 深吸一口,方玧推开了房门,就被眼前一团乱象给惊的蹙了蹙眉。 这边守在门口的七八个侍卫都拔了刀,而对面的人数也是基本相当,也都摆开了架势。 对面一群打手的后头,一位身穿绛紫色华服的少年正一脸气氛的叫喊着让家丁们都使劲打。 原本少年的五官绝对称得上是俊逸,但因为这一身纨绔气质,还有那刁蛮的模样,而打了不少折扣,看着就让人觉得跋扈专横。 “住手!” 方玧冷下脸色,一声低喝。 这边的侍卫回头看她一眼,便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退回原为变为防守姿态。 而对面的打手们也跟着停下动作,一脸防备的望着方玧。 这时,后头的紫衣少年,轻哼一声走上前来,十分轻浮的上下扫视方玧一眼,而后便不客气道。 “小爷当这屋里头是什么贵客呢,原来只是个丫头片子,小爷不管你是钱江白的什么亲戚,今日这雅间,小爷要了,你识相的,赶紧收拾东西滚出去,不然,休怪小爷我打女人!” 他在这儿大放厥词,方玧却肯定没看她,而是去扶起了摔在地上的青容。 只见青容胸口有一个黑脚印,显然是被人踢的摔在地上的。 这会子被扶起来后,还是疼的嘴唇发白,捂着胸口,额头出了层汗。 “怎么样了,是不是疼的厉害,我这就着人去请个大夫来给你瞧瞧。”方玧秀眉紧蹙,满眼担忧。 青容摇了摇头,压低声音。“奴婢没事,良娣不必费心,奴婢看此人太过蛮狠跋扈,不好相与,良娣要不还是派人先去找殿下回来。” 她这么说,方玧的面色又沉几分。 “殿下留我一人在这儿,独自出去,肯定是有要紧事,我一来不知去哪儿找他,二来,殿下的身份也不好对外随意公布,你不必操心,我来处理就是了。” 主仆两个说着话,就把对面那人给晾着了。 显然对方玧的态度,那紫衣少年很是不满,当即就拔高了声音,瞪眼怒吼。 “小爷在跟你说话呢,你是哑巴聋子不成?!” “放肆!” 侍卫头领没忍住,怒喝一声,就要上前。 方玧这时才抬手止住了侍卫的动作,面色冷淡的走上前去。 “这位公子,我既不聋,也不哑,倒是公子您,先打了我的侍女,又打了我的侍卫,还要占这雅间,公子不知有句话叫先来后到吗?” “你和小爷讲道理?”紫衣少年瞪了瞪眼,随即便是一声嗤笑,而后便抬起下巴,不可一世道,“那好,小爷就告诉你,小爷这儿,只有后来者居上,你必须让着小爷!” 他这么说完,方玧便露出了一个看傻子似的表情,抬手轻掩住红唇,低低笑了起来。 紫衣少年不知她究竟笑什么,但也听得出其中嘲讽之意,顿时就又恼了起来。 “你敢笑我!” “公子衣着不俗,家丁拥簇,想来也是大户人家的出身,知道将一句后来居上,想必也是读过书的,可既然是读过书,怎么又读的一知半解,出来惹人笑话呢?” 方玧抬眸,学着他方才的蔑视模样,也上下扫了他一眼,收起笑意,淡淡道。 “《史册汲郑列传》言,陛下用群臣如积薪耳,后来者居上,其意思是指后背胜过先辈,青出于蓝胜于蓝,怎么到了公子口中,又成了要让位呢?” 她声音淡漠,像是做寻常解释一般,听不出喜怒,但举止气势,却是不容侵犯之态。 紫衣少年被揭了错处,面色微微涨红,有些僵硬的抿了抿唇。 偏他身边那小厮像是脑子缺根弦似的,凑在旁边低声开口。 “世子爷,她,她好像在说您没有才学,不会读书。” “我听得懂!” 紫衣少年暴怒,一巴掌狠狠拍在小厮的后脑勺上,打的那小厮顿时蹲地抱头不起。 就在这时候,酒楼里的管事终于赶过来了,慌忙凑到那少年面前当起和事佬来。 “世子爷,今儿您来的突然,咱们这雅间是提早就订出去了的,您是常客,也别为难小的,这间雅间,的的确确是知州大人命小的给这位夫人留的,这样,您今儿就去隔壁雅间,今日的酒钱菜钱,都算小的请世子您了,您看可好?” 大约是见掌柜的态度讨好,顺了他的心意,紫衣少年的气势,不减反增。 当即就指着掌柜的鼻子骂。 “小爷我差你这顿酒钱菜钱了?还你请客,你也配请小爷喝酒?我告诉你,这位置,小爷不来也就罢了,来了,必须是小爷的,今儿我让了这一回,你让我明儿怎么在钟州做人,我蒋家的脸面,要不要了!” 说到最后,还伸手啪啪拍了那掌柜的脸几下。 没怎么用力,但的确是猖狂无礼。 方玧瞧着,那掌柜的年纪给少年做爹都是绰绰有余的,竟被这般羞辱。 不过心里虽不舒服,但方玧并没有出声,依旧是旁观。 她是来吃饭的,跟着裴曜出来,不该惹的事儿就别惹,既然酒楼的人要来处理,那就轮不着她出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是这蒋家二字,方玧在脑海里过了一边,好,确实没印象。 她在方家的时候自己过的都艰难,根本接触不到什么外头的事情,进东宫后,消息虽然能打探的多一些,但也没好多少。 京都的勋贵们还没认完呢,哪里顾得上外地的。 想着这酒楼能在钟州开的这么大,必然是有些手段势力,估么能处理好,所以方玧没再着急,倒是拉了个侍卫,让他去请个郎中来,给青容瞧瞧。 毕竟青容的面色实在不好,这会子疼的都有些脸色发白了,一个弱女子,要是被踢出什么内伤,就不好了。 但没想到那紫衣少年一边拉着掌柜训斥,眼睛竟也没闲着,一下就瞥见了方玧这边的侍卫要走。 立即就抬手招呼自己的人上前,把侍卫给拦住了。 叉腰就冷笑。 “怎么着?想去搬救兵呐?小爷我告诉你,今儿就算是他钱江白亲自来了,这雅间你也得让。” 说着,一把掀开了挡在他面前的掌柜,便吩咐自己手下的人直接动手,要把方玧轰出去。 这么一瞧,完全就是胡搅蛮缠,根本没道理可讲了嘛。 方玧心里边暗骂,边拉着青容躲到后面,看着侍卫们拔刀开始抵挡。 第三十二章 皇亲国戚 动静闹得大了,酒楼里其他的客人也都从房里出来,纷纷围观。 方玧紧蹙着眉头,心里正在想着如何应对时,忽的听到外头传来了一声洪亮的中年男人的呵斥。 “放肆,蒋世轩你还不住手!” 随着男人的呵斥声落下,外头的打斗声也跟着停了下来。 一时不太确定外头的情况,青容忍着身体的不适,抬手将方玧护在身后。 “良娣别怕,奴婢先出去看看。” “你别动。” 方玧止住她的动作,自己站到门口往外瞧了瞧。 这一看便是立即松了口气。 是裴曜回来了。 刚刚出声低喝的,正是钟州知州钱江白。 一行人往这边走过来,虽然裴曜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从那双黑沉的眸子里,方玧就瞧出他心里应当是压抑着火气的。 “公子,钱大人。” 方玧走出雅间,柔声对着二人行了一礼。 裴曜没说话,上下打量她一眼,便微微点了点头。 倒是方玧,默不作声的就走出房门,站到他身后去了。 其实她瞧着是一点儿都不慌的样子,沉稳从容,不过这往人身后依藏的模样,却又隐隐的显出几分柔弱来。 像是方才都在故作坚强一般。 见状,裴曜敛了敛眸,还是侧身低低问了一句。 “有没有受伤?” “谢公子关心,妾身无碍。” 方玧说着,又往他身边挪了挪。 裴曜没有躲闪,颔首后,便又递给了身旁的钱江白一个眼神。 后者会意,立即就拱手行礼,介绍开来。 “公子,此人是昌裕侯府蒋家的世子,名唤蒋世轩。” “蒋家?”裴曜敛了敛眸,做出个若有所思的样子来,“昌裕侯,听闻是皇上的堂舅?” 他说到这里,对面那紫衣少年,立即就是一声得意的冷哼。 “既然知道我祖父的身份,还不赶紧收拾收拾走人,将这雅间好好腾出来给本小爷用!” “大胆,你可知道眼前之人是” 钱江白怒目,正要发作,就被裴曜拦了下来。 “蒋世子这话好没道理,这酒楼里的雅间可没定下一定是谁才能用的,孤我估么着,平素蒋世子来的多,所以将这儿视为私人之地了,但今日我们付了银子,又先订下的这雅间,世子再来强抢,是否不妥?” 显然裴曜对自称这一块儿还没太适应过来,但是也很快圆了话,没叫人听出异样。 只觉得他是个试图讲道理的书生。 站在后头的方玧默默垂眸。 以刚刚她和这位蒋家世子的交涉来看,这位怕是不会听,不过么 越是不听,恐怕越会有好戏看。 原先不说身份也就罢了,现在这么一说,方玧觉得,换做他是裴曜,必然是要趁此机会好好收拾一下这个蒋家世子的,顺便,也是让京都里那位面子损一损不是。 说起蒋家,方玧还是知道一点的。 承景帝的母亲出身不高,据说是在伯父家长大,后来又选秀入宫的,原本也没给家里带来多少富贵,不过承景帝运气好呀,从皇兄手里捡了个皇位坐上了。 这不,自己外祖父家里,就只剩母亲的堂哥,他的堂舅,这么一个亲戚了,所以便把恩宠都给了外祖家。 封了个昌裕侯。 方玧知道有这么个人,但是不知道究竟在哪,如今算是清楚了。 如今么,报着看戏的心态,就躲在裴曜后头观察起来。 果然,对面那蒋世轩十分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强抢?开什么玩笑,这钟州都是我蒋家的,小爷我还需要抢吗?我告诉你,如今南巡到钟州来的大皇子和太子爷,见着我还得叫声表弟呢!” 得,硬往墙上撞,越说越离谱,拉都拉不住。 方玧心里摇了摇头,默默打量裴曜的脸色,果然就见那双眸子里寒意更盛。 但此刻裴曜竟还没发作,只摇起折扇,上前半步,皮笑肉不笑道。 “这不是巧了,大家都是皇亲国戚嘛,蒋世子是大皇子的弟弟,我呢,是大皇子的哥哥,你我,不还是一家人么,一家人,又何必闹得这么难看呢。” “呸!”蒋世轩十分的不给脸,“谁跟你是一家人,小爷我和皇上才是一家人,你这哪儿来的穷酸东西,也就是钱江白这不识货的,还把你当座上宾奉着,小爷再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赶紧收拾东西走人,再别让小爷看见,否则,小爷保证你走不出这钟州城!” 他越说,跟在旁边的钱江白的面色就越难看,洪正都已经拿看死人的眼神看他了。 方玧心想,话说到这地步,也该是难听够了。 果然,下一秒裴曜的面上冰冷的怒意,终是没再掩饰的显了出来。 “好一个皇亲国戚,好一个跟皇上是一家人,孤这太子,与你蒋家人相比起来,竟还算是外人了?皇恩浩荡,赐下官爵,你们蒋家竟就是这般回报的么!” 语罢,旁边的洪正立即就上前一个招手。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这个目无王法,以下乱上的贼子拿下!” 这会子蒋世轩还是懵的。 等裴曜身后的侍卫一拥而上,押住他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挣扎起来。 “你们谁敢,我祖父是昌裕侯,皇上是我的表伯,大皇子是我表哥,你们谁敢!” “拉走,还不快堵上他的嘴!” 洪正一脸厌恶的甩手吩咐。 一边又转身看向裴曜。 “殿下,这人,要如何处置?” “既然他说是大皇子的表弟,孤这做皇兄的,自然也得给几分薄面,送去大皇子那儿,不过孤听闻昌裕侯儿子早逝,膝下就这么一个孙儿,出了事儿也不能不告诉他,一并走一趟。” 收回目光,裴曜淡淡吩咐。 洪正点点头,立即就去安排了。 这时候钱江白才一脸紧张的向裴曜行礼。 “太子殿下恕罪,是下官安排不周,竟发生了这种事情,扰了殿下亲近,还险些让方良娣受伤,还请殿下责罚!” “无妨,孤瞧这个蒋世轩连你都不放在眼里,想必平日更是无法无天。” 裴曜状似询问道。 钱江白很快就会意了,立即拱手。 “殿下英明,这蒋家仗着皇上圣恩,在钟州为非作歹多年,下官虽是知州,却也被他们压得抬不起头,如今殿下也见过,想必也臣替钟州百姓,求殿下做主啊!” 第三十三章 撩拨心弦 方玧瞧着裴曜和钱江白之间似乎是要默契的,就蒋家这件事,做点什么。 于是便乖巧的主动开口。 “殿下和钱大人有话要说,妾身就先去旁边候着。” 裴曜看她一眼,对她的识趣很满意,略略颔首。 而后方玧便带着青容先去旁边歇着了。 这会子青容已经缓过来不少,面上有了点血色,瞧着比刚才好了很多。 本来是想打算叫人请郎中过来给她瞧一瞧的,但现在方玧不确定裴曜是否还会留在酒楼里用膳看烟火,所以一时没安排。 不过还好裴曜并未让她等多久。 约么一炷香的功夫,洪正就过来请方玧过去了。 进来屋里,就见钱江白已经不在,裴曜一人坐在窗边悠闲品茶,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不知道的人,根本不会想到这里刚刚发生过什么。 “殿下。”方玧行礼。 裴曜摆摆手,示意她过来坐。 待得落座后才又问。 “孤不是给你留了侍卫么,怎么不直接拿下那个蒋家的纨绔。” 方玧敛眸,“一来,妾身不知对方的身份,不敢贸然有所举动,二来,妾身是和殿下一起出来的,不想给殿下惹事,即便妾身卑微,可妾身是殿下的人,万一做错什么,是连累殿下的名声,退一步,不过是受些委屈,妾身相信,殿下一定会为妾身做主的。” 她的声音轻柔而和婉,一字一句说的条理清楚,显得十分真诚。 裴曜的眸光闪了闪,旋即点头。 “你做的很好。” “都是妾身应该的。” 方玧表现出些许被夸赞后的喜悦来,主动给裴曜添了一杯茶。 这时候,裴曜才又瞥一眼她身后道。 “孤瞧你这丫鬟似乎身体不适,衣裳还弄脏了,怎么了?” 提起青容,方玧忙就回话。 “妾身正要求殿下呢,方才这丫鬟护着妾身,被那蒋家世子的人伤着了,一脚踢在胸口,疼的面色惨白,妾身想求殿下让人给她找个郎中瞧一瞧,青容和妾身自幼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裴曜直接就吩咐洪正去安排了。 而后便让酒楼上菜。 听着这意思,是还打算在这里多待了。 方玧本以为今晚是白出来了,正觉得可惜,现下心情就自然的好了许多。 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但坐在对面的裴曜还是从她的神态里看出多了几分欢喜,心中猜到几分。 不由心中好笑。 觉得方玧还跟小姑娘似的,能出门玩儿便开心。 倒是显得单纯。 只是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好笑。 眼前分明就是个收起利爪伴乖巧的小狐狸,哪里和单纯挂边儿呢。 不过裴曜也不讨厌方玧的这些手段心思。 在他看来这些都是生存的办法罢了,只要不伤害他的利益,做的不难看,也就无可厚非。 一顿晚膳倒是用的和谐。 这酒楼里送的梅子酿不错,方玧贪杯,多喝了点儿,等到用膳结束的时候,脸颊就被染成了桃粉色。 醉倒是没有,毕竟这果酒度数也着实不高,但酒后的微醺还是有的。 这种软软绵绵的感觉,让人无端的放松起来,十分的惬意。 外头的焰火晚会按时开始,绚烂的焰火点亮了夜空,和星辰融为一体,身姿曼妙的少女们以轻舟为舞台,在水中央翩翩起舞,宛若出水芙蓉。 方玧和裴曜这里无疑是最佳的观景位置了。 两人就坐在窗边,手盆清茶,一道看那漫天的晶莹。 不过美景既在眼前也在身边。 酒后的方玧大约是抛开了警惕,显出前所未有的松弛感,女子的慵懒妩媚、从骨子里透出的原始的温柔,犹如徐徐晚风,似有若无的撩拨着心弦。 举手投足间,具是轻盈自在,随意从容,却又不失优雅端庄。 “殿下?” 察觉到裴曜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方玧疑惑的侧过头去。 随着她的动作,一缕碎发被清风撩至额前,伴着烟火的光晕,勾勒出女子姣好的容颜,朦胧似幻。 裴曜从未来过江南,从未带女子一道入酒楼看烟火。 今日是碰巧来了兴致,也的确是头一回,所以,也是头一回在此情此景下看到这样的佳人。 灯火阑珊,倩影窈窕。 裴曜不能不承认,这一刻他是被方玧的容貌撩拨动了。 于是勾唇浅笑,像是喝酒碰杯般,对着方玧抬了抬手里的茶盏。 方玧很快会意,眉眼一弯,也笑着举杯。 伺候在侧的洪正默默把两人的举动看在眼底,心里叹着,这方良娣的确是懂风情的主儿,这样的女子,机灵些,怎么会不讨殿下喜欢呢。 打酒楼里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时辰不早了。 裴曜今日心里痒痒的很,直接就没让方玧回去,把人留在了身边。 夜里自然少不得又是闹了一回。 他确实很喜欢方玧这好似无骨却又足够柔韧的身段,今日酒后,更添风情。 不过顾忌着明日是鹿鸣宴,且今儿蒋家出了那桩子事儿,怕还有好戏看,所以裴曜还是克制着自己的。 但饶是如此,也足够旁人嫉妒了。 “淑人,殿下那边已经灭灯了,方良娣方良娣宿下了,没回来。”丫鬟茉莉小心翼翼进来回禀。 周氏坐在床边,拿着梳子打理自己的长发,听到这儿,手就顿了顿,眼里的光也跟着暗了两分。 “论容貌,我不输方氏,论家世,我爹虽官职不高,可却是一心为太子殿下的,怎么这殿下眼里就没我呢?从前在宫里女人多也就罢了,可如今出宫了” “淑人别伤心糊涂了。”芙蓉赶忙上前,“切不可说了怨怼殿下的话呀。” 这般一提醒,周氏眼睛眨了眨,深吸一口气,迅速收起了眼底的情绪,并坐直了身子,将梳子递给她。 “罢了,我也歇着。” 芙蓉接过木梳,安静退下。 然而刚走到一半儿,又听得身后传来了周氏的声音。 “我觉得那玫瑰香露挺好的,明儿再接着用。” “是。” 芙蓉欠了欠身子,缓步退到了房门外。 出来后,见着茉莉就叹气。 “咱们淑人也是才貌都不差的,如今却也这般失意,可不知日后要怎么过。” “进来之前就想过会有这光景,现下也只能等了。”茉莉跟着叹气,“母凭子贵,只要淑人能有孕,生下一儿半女,日后看在孩子的面儿上,想必殿下也不会再冷落淑人了。” 芙蓉点了点头,折身就去隔壁预备周氏要的玫瑰香露了。 第三十四章 打了个措手不及 俗话说人心隔肚皮,悲欢自然也不相同。 住在这一处府苑里头,裴曜这边相安无事,大皇子这边却是闹开了。 “殿下,老臣就这么一个孙儿,是蒋家的独苗啊,他要是出了事儿,老臣,老臣怎么去向列祖列宗交代呐!” 头发已经全白的昌裕侯跪在地上给大皇子磕头,痛哭流涕。 他虽是大皇子的舅祖父,但其实俩人之间一点儿感情也没有。 甚至这还是头回见面。 且准确意义上来讲,他还得隔一层,称堂舅祖父。 但面对这个素未谋面的长辈,大皇子却不能不理会,这会儿只能勉强耐着性子安抚。 “你先起来,这件事闹到了太子面前,我也没有办法,你且容我想想。” 不过他给出的方案,昌裕侯却并不满意,又是哭求。 “可是殿下啊,太子他已经命人把轩儿关进衙门大牢了,现下暑热难耐,那种腌臜地方,怎么能让轩儿在里头待着呢,好歹求殿下行行好,先把他从牢狱里救出来,老臣即刻就去登门向太子殿下,和那方良娣道歉!” 大皇子本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尤其是对这个根本没情分可言的蒋家,所以这会子面色就沉了下来。 “侯爷虽说远离官场,可这规矩礼节难道也不懂么?太子是什么人,是你想拜见就能拜见的?还登门致歉,他当时未曾直接杀了蒋世轩就已经是留情了!” 这般语气不善,昌裕侯倒也不是傻子,听出了大皇子的不耐烦,便立即收起眼泪没敢再吭声。 见他还算识趣,大皇子这才收敛了几分脾气。 “行了,天色不早,你先回去,我自然会想法子救人的。” 昌裕侯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给大皇子行了一礼。 “老臣谢殿下出手相救,劳烦殿下一趟,这些东西,是老臣的一点心意,还请殿下收下。”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木匣子递了上来。 大皇子扫了一眼,面色有所缓和。 “侯爷放心,世子也是我的表弟,自然会尽心的。” 听到大皇子的语气转变,昌裕侯还挂着泪的老脸上,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忙不迭的行了个礼,才被太监领着下去了。 待他走后,大皇子才打开了那个木匣子,就见里头是厚厚的一沓银票。 使了个眼神,旁边的奴才便立即上前来数了数。 “回殿下,银票一共五万两。” “五万两?”大皇子眯了眯眼,“蒋家倒是舍得出银子,也真是有银子出。” 数银票的太监没说话,半晌后,大皇子才淡淡道。 “明日去一趟钱知州的府里,好歹这表弟还是得照应一二。” “奴才遵命。” 太监拱手,默默退了下去。 次日,鹿鸣宴。 早起的大皇子神清气爽。 按着之前的计划,裴曜会做个傀儡,在众学子面前晃一圈,而后便端坐高台,接下来就是由他带着众大臣接见学子。 这可是他露脸立威,树立礼贤下士,渴求贤才形象的好机会。 心里这么想着,昨晚蒋家的事情都暂且抛到了一边,早膳胃口好的多用了两碗。 只不过他刚到办鹿鸣宴的庄园,见到裴曜后,人就笑不出来了。 庄园的偏厅内,裴曜端坐在主位上,面色肃穆。 在他的左手边站着的便是钟州知州钱江白,另一边则是京都来的几位大臣。 等大皇子一进来,就觉得气氛不大对。 忙就给自己手下的人,文华殿大学士魏长松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立马就上前行礼道。 “大殿下来了,今日钱大人禀报了些关于昌裕侯府蒋家的事情,太子殿下正和臣等小作商讨呢。” 一听是关于蒋家的事情,大皇子还以为是蒋世轩冲撞裴曜和方玧的那点事,所以神色立即就放松了两分。 毕竟他是有准备的,早就想好了如何应对。 所以这会子便看向裴曜,拱了拱手。 “昨日昌裕侯世子冲撞皇兄和方良娣的事情,弟弟已经知道了,这蒋世轩的确是太不像话了,竟敢做出如此放肆的事情,必得好好给他一个教训才是!” 他说完,魏长松蹙了蹙眉,正要出声提醒。 不过裴曜却先一步开了口,做出为难模样道。 “可究竟算起来,那昌裕侯是父皇的舅舅,是你的舅祖父,那也算是孤的舅祖父,世子便也是孤的弟弟了,孤怎么人心重罚呢,只是如若不罚,昨日酒楼里闹得那么大,这皇室颜面” 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很难下决定一般。 大皇子立即就做出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正色拱手道。 “皇兄,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这蒋世轩虽说并未伤人,但其藐视皇室,横行霸道,目无法度,确实应当按律惩处!” 别看大皇子这几桩罪名罗列的吓人,事实上拿出来看看,都是无关痛痒的。 真按规矩来,也就是一顿板子招呼。 可谓是雷声大雨点小。 不过裴曜既然是拿出来说了,自然是挖好了坑等着他跳,所以等他说完话,当即就做赞同模样点头。 “好一个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为兄竟是只顾念亲情,忘了法度了,既如此,那这蒋家的确是要好好按大齐律法查办,泽成啊,这事就交给你办去。” 大皇子听的有些不明白,怎么一个冲撞之罪,就要查办蒋家呢?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来。 可当他向幕僚投去询问的目光时,上首的裴曜又已经再度开口了。 “昨晚蒋世轩在酒楼冲撞孤,那蛮横跋扈之态,嚣张狂妄之语,孤就觉得他素日定然也欺压了不少良民,不过碍于今日要办鹿鸣宴,倒也没有细查,但今日一早,钱知州就将这折子递到了孤的手中,桩桩件件,都是这些年蒋家在钟州乃至江南一带所犯下的罪过啊!” 此话一出口,大皇子彻底懵了,这完全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啊。 他完全没料到裴曜会忽然对蒋家下手,明明蒋家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闲散贵族啊。 可不仅裴曜下手了,刚刚还说什么来着,让他去查办? 正在大皇子进行头脑风暴的时候,裴曜手下的人又再度发力。 “这蒋家实在太不像话了,竟然仗着皇上的恩宠,胡作非为,种种罪行,罄竹难书,实在罪不容诛!” 第三十五章 拉进来 约么是这张大人的沉声怒斥颇有几分穿透力。 大皇子终于是从一波又一波的突然攻击中回过神来,面色难看的抬头望向裴曜。 “皇兄,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蒋家世子虽然纨绔,可瞧着也不像是大恶之人” 作为承景帝的亲儿子,大皇子太知道自己父亲的性子了。 约么是过去受苦了的缘故,所以承景帝登基后,极力的想补偿自己的母亲蒋太妃。 但子欲养而亲不待,所以承景帝便把自己的一腔孝心都放在了蒋家人身上。 虽说是天高皇帝远,平日里并不多联系,甚至无人提起的时候,他都想不起昌裕侯这号人,但每逢太妃忌日,他都会想起蒋家,赐予封赏。 这也是蒋家为何能在钟州如此横行霸道的缘故了,虽说是一年一回,可毕竟是圣恩呐,多少人一辈子都没有呢。 而正是因为知道蒋家在承景帝心里的特殊位置,所以大皇子怎么敢动蒋家呢。 这不是给承景帝找堵么。 不过钱江白是个聪明人,根本没有给大皇子继续言说下去的机会,即刻站到了裴曜面前,拱手道。 “太子殿下,臣呈上来的这本奏折,其中罪状,绝无一桩是污蔑蒋家,诸多人证物证,殿下不信,大可查验!” 他说完,旁边的大皇子面色又难看几分,硬生生将后头的话给憋了回去。 可这桩烂摊子他自然是不想沾染的,所以便又推脱起来。 “皇兄,蒋家毕竟是勋爵人家,查办起来还是要问过父皇的意思才好,咱们是来查科考案的,忽然插手别的事情,是否有所不妥?” 他说完,就给旁边的魏长松使了个眼色。 后者立即也上前道。 “太子殿下,臣以为大皇子所说有理,这件事还是先上报给皇上,再做论处,且折子上写的这些事情,倘若都是实话,那为何早前钱大人并未对昌裕侯府查处论罪,亦或是上报皇上呢?” 一番话瞬间将矛头又指向了钱江白,祸水东引。 不过钱江白既然是站出来了,定也是有准备的。 立即就扑通一声,在裴曜面前跪了下来。 “太子殿下,臣有罪,臣身为钟州的父母官,确实该为百姓着想,惩恶扬善,可这昌裕侯府素来霸道,那世子蒋世轩昨日当着殿下的面,都称,臣给昌裕侯提鞋都不配,可见他素日如何,臣如何敢查啊!” “且蒋家做下的这些事情,一直隐蔽,臣也曾上奏,可并未得到回应,想来那折子或许就没到皇上手中,若非臣想着此次太子殿下和大皇子以及诸位大人南巡,臣可当面替钟州百姓伸冤,臣也万万不敢暗中搜罗昌裕侯府的罪证,禀报殿下啊!” 说这话时,钱江白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边请罪,一边诉苦,端的是一副隐忍多年的委屈模样。 这时候,张宗合也是立即站出来给他助力。 “太子殿下,臣以为钱大人就算是罪,但如今敢站出来,指出蒋家的罪孽,也算是将功赎罪了,倒是这蒋家,如若不加以惩处,恐怕又是损了朝廷威信,更是有损皇上颜面,毕竟这蒋家如此横行,可以打着皇亲国戚的名头呐!” 钱江白也立即磕头。 “太子殿下,臣万死不辞,只求殿下能替钟州的百姓做主,此次科考顶替案中的王家,也是与昌裕侯府有所牵连,多次巴结,或许此案也和昌裕侯府有关!” 话说到这里,大皇子以及其麾下的大臣都是面色很不好看。 但事已至此,要是大皇子再不表态,确实显得过于包庇,优柔寡断,藐视法度。 毕竟刚刚信誓旦旦的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人,是他啊。 于是这会子才稳住心绪开口。 “皇兄,臣弟未曾想到这昌裕侯府竟如此辜负父皇的圣恩,依臣弟看,不如就将此事先上奏京都,钟州这里,先将昌裕侯府圈禁起来,再让钱知州将功赎罪,带人彻查。” 到底他还是绝对不愿沾手这烫手山芋,便将事情丢给了钱江白。 裴曜做出思考模样,半晌点了点头。 “也好,不过此事只交给钱大人一个人办,不大稳妥,孤此次是奉父皇之命,前来彻查科考案的,实在抽不开身,不如昌裕侯府此事就由钱大人查,你来审,如此倒也方便,孤相信你的能力,必不会让孤失望。” 既然是想把大皇子拉进来,就不会轻易然他挣脱出去。 这时候大皇子还想挣扎一下,但洪正适时的出声提醒,说鹿鸣宴已经开始了,学子们已经入场,裴曜便没再理会他们,径直起了身。 且经过这早上突如其来的一阵轰炸后,大皇子现在根本没了心情参加所谓的鹿鸣宴,也没心思盯着裴曜了。 自然也就没有管裴曜是否和之前安排的一样,出来露个脸就退下了。 所以这一场宴席下来,大皇子的状态都不好。 他一心想着要如何向承景帝汇报这件事呢,又怕承景帝责备他对蒋家下手,又怕自己有包庇之嫌,坏了名声。 裴曜就不一样,他是一身轻松,游走于众多学子之间,还发现了几个资质很不错的,让人暗中记录了下来。 等宴会结束后。 大皇子借口去查昌裕侯府的事情,没有同裴曜一道回住处,而是和自己麾下的几个大臣,寻了一处茶楼议事。 最终商量出来的结果就是,蒋家这棋子不重要,丢了也就罢了。 承景帝那边,只要大皇子一味的说,都是太子的主意,他只是按照吩咐和大齐律法做事罢了。 虽然或许会让承景帝不高兴,可终究得罪承景帝最深的还是裴曜。 且若是承景帝对蒋家生了不满之心,直接下令惩处,没有留情,那更好,显得是他大义灭亲,刚正不阿。 就是这钱江白么,得盯着。 一看就是裴曜麾下的人了。 大皇子听着几个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脑袋都涨得疼,不由想起了自己的母后李氏。 平素只要有什么问题,母后都能一针见血的给他指出问题并且把解决方案说的明明白白的。 比这些叽叽喳喳半天才商量出来一个方案的大臣们,真是强了不知多少倍。 第三十六章 论罪罚处 且不说大皇子这边如何。 裴曜回来后,在书房还没坐多久,就收到了周淑人亲自送来的荷叶粥。 洪正进来传过话后,便悄悄打量起裴曜的神色。 “殿下,这粥,可要端上来?” “周氏送来的?”裴曜敛了敛眸子,“孤记得她的父亲是兵部武选司的郎中。” 洪正点头,“殿下好记性。” 得到肯定回复后,裴曜便收回目光,略略颔首。 “让她进来。” 不多时,周氏就端着食盒进了书房。 “妾身给殿下请安。” “免礼。” 裴曜的目光依旧在手上的折子上,没有抬头。 见状,周氏默默的走到一旁,将手里的食盒放下,从里头盛出一碗清粥,端了过来。 “妾身想着殿下今日在宴会上少不得喝了些酒,这清粥养胃,莲叶降火去燥,殿下连日劳累,吃些对身子好呢。” 她说的时候,裴曜也恰好看完了手里最后一本折子,将折子放在一边后,便接过了碗。 “你费心了,坐。” “都是妾身分内之事。” 周氏笑了笑,欠身在旁边坐了下来。 吃了几口粥后,裴曜才柔声开口。 “孤记得你的父亲是武选司的郎中,虽说是官位不高,可却养出你这么个温柔贤惠又懂事的女儿,送到孤的身边呐。” 被夸赞后,周氏的面上适时露出几分害羞之色。 “父亲常说,能为朝廷效力就是天大的福分了,不在乎官位高低,妾身也觉得,能伺候在殿下左右,亦是此生的福气了。” “你和你父亲都很好。” 裴曜勾唇,笑着夸了一句。 他当然是要夸了,毕竟这武选司郎中的官职虽然不高,可却是掌控着武官选拔的重要权利。 而钱江白之所以会投到他麾下,概因他的长子前年就弃文从武了,却一直没有什么好消息,如今很需要一个路子。 总之当天周淑人是留下了。 宅院就这么大,方玧这里自然也是很快就知道了消息。 不过她并未关心周氏留没留下,她更关心这周氏有无再度用浓香。 虽然不好查探,但这事儿还得留意起来。 青容和雁微都派了出去,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次日伺候方玧起床的时候,便都确定,周淑人昨日又用了较浓的玫瑰香露。 这分别是从前院伺候沐浴,和周淑人身边伺候沐浴的丫鬟那里打探来的。 也就是因为南巡在外,身边儿用的只有一两个心腹,其他都是临时拨调来伺候的,所以才好打探些。 若是搁在东宫里,还真是探不出。 而至此,方玧也是确定,这周氏用的玫瑰香露里,肯定有问题。 细细往回想一想,上次也是周氏侍寝的时候,在她身上闻到了这种味道,莫非 女子争宠的手段可太多了,又是用香料,方玧很难不往床笫之事上面想。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罢了,想深查确认又是难上加难。 于是暂且就把这枚线索先捏在了手里,等日后或许能用得上。 眼下来讲,出门在外,裴曜的心思又在政务上,此刻闹起女人之间的纷争是不太好的,即便赢了,也会容易被腻烦。 还是先相安无事的好。 事实上也的确如方玧所想,裴曜打鹿鸣宴后,又忙碌起来。 不过这忙碌是表面词,因为科考顶替的案子已经查的差不多了,该处置的也都处置了,只剩一点收尾工作,他之所以装得忙,是想躲在后头,把大皇子扔出去,看他如何应对蒋家的事儿罢了。 虽说从钟州到京都行船要八日之久,但那是因为并非日夜航行,且中途多次停靠,快马送信还是足够迅速的。 仅仅三日,钟州就收到了承景帝的回信。 言,昌裕侯府罔顾圣恩,论律罚处即可,钟州知州钱江白虽有失察之罪,但念其多年来兢兢业业,此次又有揭发之功,故不做惩处。 得到这封旨意之后,大皇子心里的石头算是彻底松了下来,立即就撸起袖子加油干。 让下头的人,依照大齐律法,把个昌裕侯府查了个底朝天。 然而他又如何会想到,其实和圣旨一起下来的,还有一封皇后李氏命人送来的,单独给他的密信呢。 上头交代,承景帝下令是碍于颜面,但对蒋家还存着旧情,且不可罚处太过。 只是现在这封信却稳稳当当的落在了裴曜的手中,大皇子根本毫不知情。 “瞧瞧,咱们的皇后娘娘当真是会揣摩圣心。” 裴曜将密信扔在桌上,眸中一片带着讥讽之意的寒光。 张宗合上前接过,看罢就气的吹胡子瞪眼。 “牝鸡司晨,必有大乱,这李氏违拗祖宗规矩,以后宫女子之身份,干涉朝政,实在可恶,她身为皇后,理当劝诫皇上勤政爱民,岂可为了讨皇上欢心,枉顾律法!” “是啊,这样的女子做了中宫之主,大齐的国母,皇上岂能不被妖言蒙蔽。” 裴曜敛眸,轻叹一口气。 “大皇子好对付,不好对付的是李氏,要是皇上身边能有明理懂事的女子侍奉劝谏,使皇上远离李氏,或许会好很多。” 张宗合皱眉沉思片刻,随即拱手道。 “殿下,老臣倒是有一法子,或许管用,却却可能有失妥当。” “张大人请讲。” 裴曜抬手。 而后便听得张宗合低声道。 “江南女子温婉贤柔,鹿鸣宴上,老臣跟随殿下与那些学子相谈,其中不少人家中都有适龄的姐妹,依臣看,这些女子倒是可以进献给皇上,侍奉左右。” 听罢这话,裴曜蹙了蹙眉,做沉思状。 “皇上膝下子嗣单薄,纳人入宫,开枝散叶倒也是为了大齐江山着想,只是这些女子身份低微,孤恐怕她们入宫后,无法与皇后抗衡,倒也是白白送了性命,可若是家世好的女子,自然也不肯这般与咱们一道入京呐,要是能改一改她们的出身,倒也能多一些筹码和依仗。” 见状,张宗合立即就道。 “老臣膝下只有两个儿子,倒是羡慕旁人家里有女儿乖巧可爱,此次南巡遇上个有缘的,收为义女,倒也不错。” 听罢这话,裴曜面上便露出了淡淡笑意。 “如此甚好,也算是两全的美事了。” 第三十七章 邀宠 “良娣,奴婢方才瞧着,周淑人又出去了,在锦鲤池附近散步,那可是殿下回来的必经之路呢。” 雁微拎着点心盒子打外头进来,瞧着有些不高兴。 这会子青容正在陪方玧一起练习刺绣。 此次到江南来,方玧闲着的时候还是居多,便寻了一个会双面绣的绣娘,请进府来,跟她一起学着。 如今大齐最有名的便是湘绣、粤绣、苏绣、蜀绣,这四样,而里头的技法,双面绣堪称最难,方玧年幼时候,家中给嫡母办寿宴,见过一回双面绣的团扇,惊叹于其技法精巧,很是感兴趣。 现下得了机会便想着学会了也是多一手特长。 这会子见雁微回来,便就先放下了手里的针线。 “她这么勤快,倒是显得我对殿下不够用心了。” 青容撇嘴,“哪儿能啊,分明就是那周淑人不懂事,也不瞧殿下多忙,还一心想着邀宠,不知体恤。” 在奴才们看来,裴曜日日早出晚归的,可不是忙碌么。 不够方玧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周氏才不傻,别看殿下这几日瞧着忙,实则是出去装样子的,避着嫌,不想插手昌裕侯的事儿罢了。” 这么一说,两个丫鬟相视一眼,就明白了。 默了默,青容才又问。 “既然良娣知道殿下不忙,那为何不学着周淑人,好歹多在殿下眼前露露脸呢?” “枪打出头鸟。” 方玧敛眸,从容平静的开口。 “我和周氏入府时间都不长,我的资本还不如她好,殿下如今对我可没多少情分,若非我有用,恐怕是挨不着边儿的,现在南巡出来伴驾,我就不知被多少人背后嫉恨了,要是这一趟出来,还占尽恩宠,回去岂不叫人吃了?” 所以对她来说,最好的尺度是让裴曜记住她,但又不格外的宠爱她,慢慢来,才不容易被人当靶子盯着。 雁微点点头,不过还是道。 “奴婢们懂良娣的心思,不过奴婢觉得殿下那边,良娣还是得用些小心思为好,不然殿下要是觉得良娣伺候不上心,那岂不是坏了良娣的筹谋。” 她说这话时,方玧和青容都转过头去,稍稍看了她两眼。 旋即,方玧便点头笑道。 “也有道理,这几天我私下里练习泡茶,不知道技艺是否有进展,你去一趟前头,告知前院的人,就说我请殿下来查一查我这学生的功课。” 雁微立即应声,快步就出去了。 待她走后,青容才边收拾针线边与方玧说话。 “奴婢瞧着雁微这丫头倒是挺为您着想的,做事也机灵。” “若不是觉得好,我又何必带她出来呢。”方玧抿了口茶,淡淡笑道。 至于这次雁微去前头能不能请到裴曜过来,都不要紧。 只需要这话能传到裴曜的耳朵里去就行了。 来不来是裴曜的事,但邀不邀宠,是她的态度。 其实就算雁微今日不提,方玧也是要做点什么的,不过刚好雁微主动操心起来,她也就顺便试一试这丫鬟了。 而雁微这边,出门往裴曜的前院去,就在路上遇见了周氏。 “你不是方良娣身边的丫头么,这会子是去哪儿?” 瞧见雁微走路的方向,周氏其实已经猜到了她要去哪里,不过还是问了一句。 这时候雁微心里就惦着刚刚方玧说的话,敛眸藏住闪动的目光,规规矩矩的行礼。 “回淑人的话,奴婢是奉良娣之命,去前院向殿下回话的。” 交代学习茶艺的情况嘛,说回话也是没错。 不过听在周淑人的耳朵里却是另一种猜测。 回话二字,怎么听都像是裴曜给方玧安排了什么事情做,办完了,所以来禀报的。 那就和邀宠无关嘛。 毕竟她怎么会想到方玧这回话,是请裴曜去检验她的茶艺学习成果呢。 所以周氏听完,笑了笑就没再多问,放雁微离开了。 等晚上裴曜回来的时候,果然就在锦鲤池那里碰上等待已久的周淑人。 不过这回她是白等了这么久。 裴曜平素是没事儿装作有事儿,今天回来晚却是真的有事。 所以拒绝了周氏努力散发的魅力,直接回了自己的住处。 马上就要回京都了,如今大皇子把昌裕侯府的事情也做的差不多了,他没被盯着的时候,暗中也在进行自己的计划,现下是都要准备收尾。 也是不能马虎。 不过周氏虽然没有请到人,但却得到了裴曜次日去她那里用晚膳的承诺,还是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而裴曜这边,回来后,就马不停蹄的见了几个暗卫,待得歇下来的时候,洪正的徒弟福喜,适时的端上来一杯茶,顺势就将方玧今日让雁微过来了一趟的事儿说了。 捧着茶盏,裴曜眉眼间略显出几分疲惫,听到这话,倒是想起来那日午后在方玧院儿里的清闲自在。 沉默了片刻后,便低声道。 “孤这里刚好有钱知州送来的几斤好茶叶,她既然在钻研这个,你包一些送过去。” “奴才遵命。” 福喜拱了拱手,忙就退下去了。 待他走后,裴曜才似笑非笑的看着洪正道。 “福喜跟着你的时间也不短了,学的倒是机灵。” “这小子踏实,一心都为着殿下着想呢。” 洪正忙就垂头答话。 他知道裴曜是在敲打,觉得这件事,福喜对方玧那边太上心了,有巴结讨好之嫌。 裴曜是太子,是半君,身边的人只能专心替他一个人做事,若是想着从别处捞好处了,便容易变心误事。 这些年洪正在裴曜身边那是从来不随便收礼的,无论后院那些女眷得宠与否,都是一个态度。 福喜年纪还是小了些,今日做事有失稳妥了。 其实该先告诉洪正,再由洪正转达的,他直接说,就显得有些急了,像是在为方玧做事。 不过洪正也知道,裴曜只是敲打,并非真的不悦,否则也不会派福喜去给方玧送茶叶了。 所以此刻虽紧张,但也不害怕。 果然,裴曜听罢这话,就没再接着说别的了。 而方玧这边,见了裴曜送来的茶叶,一时有些拿不准他的心思。 这究竟是来不来品茶呢? 但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面儿上还是好好的给了打赏,让青容把福喜给送出去了。 第三十八章 自在轻松 第二日,裴曜倒是回来的比平素都早。 午膳前就回来了。 这时候是正热,太阳烈的不行。 裴曜从府门口下了车,一路走进来,人就觉得很烦躁。 这时候要是喝上一杯凉茶,那是再解暑惬意不过了。 如此想着,便记起了昨儿赏了方玧一包茶叶的事儿,脚步一顿,立即就掉了头。 洪正跟在后头撑伞,忙就理解了他的意思,赶紧跟上。 过来的时候,方玧正好在泡茶。 昨天刚得了茶叶,不练练手显得她不当回事了。 就算是裴曜不来这里,她也是要日日做个样子的,毕竟哪一天要是碰上了,效果便会极好。 譬如这会子,裴曜见她当真私下里也是在练习的,倒是觉得她一板一眼的,挺认真,不是那些个说空话的。 “妾身给殿下请安。” 发现裴曜过来了,方玧立即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过去行礼。 裴曜心情不错,便伸手虚扶了她一把。 “孤来的倒是巧,刚好喝一壶你泡的茶,叫孤看看你的茶艺有没有进步。” 他这么说,方玧便适时的做出些俏皮样子。 顺势拉了拉他的手,像小女儿似的眉眼弯弯的撒娇。 “虽说自古讲一个严师出高徒,可妾身太笨,殿下可别责备妾身太过,否则妾身要怕了。” “孤还没尝呢,你倒是先不自信了。” 裴曜瞧着她的娇俏模样,对她这番撒娇很是受用。 两人说笑着就进屋往茶几边去了。 一杯清茶下肚,的确是比从前要进步许多,裴曜不由觉得方玧学东西的确是快的很。 于是夸赞过一番后,便又提道。 “品茗对弈,向来是一桩雅事美事,这茶有了,不如拿了棋盘来,你再陪孤下两局。” 方玧笑着颔首,不过又贴心道。 “殿下虽是好兴致,但这会子是午膳的时辰了,不如先用了午膳再下棋,就当做是饭后消食了。” 裴曜自然是没意见,两人就先叫上了午膳。 不过他们这边是吃起来了,另一边的周淑人却有些坐不住了。 芙蓉打探了消息从外面回来后,就是一脸焦虑。 “殿下不是说晚上要来咱们这儿用晚膳么,怎么这会子去了方良娣那边,待会儿殿下会不会” “瞎说什么,殿下自然会来的。”茉莉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又对着周氏道,“淑人别急,殿下既然说了,想必不会食言,午膳在方良娣处留用,晚膳自然就过来了,您可不能乱了方寸呐。” 听着两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的,周氏心里烦躁不已。 抬手捏了捏太阳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她再怎么样,也不能绑着太子的腿,拖来她这里,如今也只有等了。 方玧还不知道自己今日会给周氏添堵,这会子用过了午膳,就命人把棋盘拿出来了。 在她看来,裴曜跟前儿就不必怯场,因为她压根儿不可能赢,所以输了也不丢人,大大方方的输就是了。 本来你就不会下棋,还束手束脚的,不放开了闯,反倒把气氛弄拘谨了,自己先吓唬住了自己,哪里能让别人放松呢。 是了,方玧如今对自己的定位又加了一条,就是让裴曜过来了,觉得轻松自在。 这种自在,未必是你好好的,十全十美的伺候着,能体现出来的,有时候适当的时候适当的逾越些规矩,反倒会让人轻松。 就譬如这连输两局后,第三局,方玧便开始耍赖了。 “殿下您瞧,那外头秋千架上好像停了只彩翼鸟儿呢!” 裴曜循声望去,鸟儿没瞧见,倒是这回头的时候,觉着棋盘上的棋子儿似乎是动了动。 抬眸再看对面女子,就见那一双美眸圆溜溜的,显得煞是无辜。 “殿下没瞧见吗?或许是妾身眼花了,那咱们接着下棋,该轮到妾身了呢。” 方玧故意做戏道,心里也不短给自己下暗示,想着自己就是寻常古灵精怪的小姑娘。 裴曜看她一眼,唇角就不自觉的勾起了几分。 抬手止住她要落子的动作,转而又指向了棋盘。 “孤怎么记得,原先这里落的是孤的一枚黑棋子,这会儿怎么变成白的了?” “啊?”方玧故作惊讶,面上有些隐隐的心慌之色,“怎么会呢,殿下许是记错了。” 裴曜挑了挑眉,将目光移向旁边站着的洪正。 “你说,这里原来是黑子还是白子?” 那洪正是谁啊,人精啊! 这会子能看不出两位主子是闹着玩儿呢? 于是立即就赔笑。 “哎呦殿下恕罪,棋盘上这么多棋子儿,奴才这眼睛都瞧瞧花了,实在没能记得住哪颗是黑子哪颗是白子呀!” 裴曜轻笑一声,收回目光。 “那好,就当这儿是一颗白子,接着下。” 方玧面上闪过一丝雀跃,急忙就落下了手里握了多时的子。 只是没想到几招过后,她还是不可避免的落入了败局,顿时一张小脸就垮了下来。 像被抢了糖的孩子一般,瞧着委屈巴巴的。 “妾身棋艺粗陋,扰殿下兴致,还是不下棋了。” “嗯,棋艺是差了些。”裴曜接过青容递来的茶盏,浅抿一口,嘴上虽这么说,眼里却分明是兴致不差的样子,“都耍赖了还是输给了孤。” 说完这话,他便面带调侃之意的紧紧盯着方玧。 一时间,方玧的面颊便如火烧云一般红了起来,赶忙端起茶盏借喝茶的动作,略显心虚的低下头去。 瞧她这小模样,裴曜更是心情极好的笑了起来。 “行了行了,孤也没怪罪你,怕什么,棋盘收起来,这午后困倦,倒是想歇一会儿了。” 奴才们忙应声,七手八脚的就把东西给撤下去了。 方玧红着脸伺候着裴曜宽衣,刚把衣裳挂到架子上,手就被人拉住了。 裴曜没有说话,笑着就将人牵到榻边去了。 白天自然是什么都不做,但这会子的确是想叫这个有趣的姑娘陪着他歇一会儿。 只是没想到这一觉睡得很是踏实,竟睡了足足一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快傍晚了。 方玧这里的冰盆没有裴曜那里摆的多,到这会子,一盆冰都已经化了,屋里少不得有些热。 裴曜坐起来的时候,就觉得身上微微出了层薄汗,有些黏黏的,不大舒服。 但这一觉确实睡得他神清气爽,很是自在。 第三十九章 得罪了 “殿下醒了。”方玧迅速跟着起身,“妾身伺候殿下更衣。” 边说就边下了榻,往衣架子那边去了。 “不必了。”裴曜出声叫住她。“叫人先备水给孤沐浴。” 这时方玧才看到他额头上有层薄汗,立即就叫人去了。 其实她自己也睡得有些热来着,刚好,裴曜沐浴,她也跟着一道。 这里还是宽敞的,刚好两人分开洗。 沐浴后,整个人清爽不少,午睡后残留的几分倦意也都消散了。 从净房里出来的时候,就穿了身藕荷色的宽松常服,将头发全都挽在一起,用两根钗子固定在脑后,简单又大方。 裴曜沐浴比他快一些,此刻已经在外头坐下喝茶了。 本来是准备等方玧出来后,说几句话就离开的,但这会子却有些不想张口了。 眼前女子肌肤光洁细腻,白里透红,像是刚出炉的粉白瓷,精致的不像话。 或许是刚沐浴过,正是放松的时候,那一抹由慵懒带出来的柔美,由内而外的,平静从容的散发着,像是舒展绽放的雨后蔷薇。 “殿下。”方玧欠了欠身。 裴曜这才收回目光,“坐,过会儿也该用晚膳了,叫膳房做些清热下火的东西。” 这就是要留下来用晚膳的意思了。 洪正抬眸看一眼裴曜,见他神色平静,就没打算出声提醒,昨儿他已经答应了周淑人,要去那边用晚膳的事儿。 眼下这时候,分明就是太子殿下对方良娣很满意,他何必扰人兴致呢。 没得还明明白白的得罪方玧。 不过他没得罪人,方玧却要得罪人了。 半个时辰后,周淑人这边听闻太子在方良娣处用晚膳,终于是没忍住,砸了手边的一个茶盏。 芙蓉和茉莉两个跪在地上大气儿都不敢出。 这种时候都不敢劝呐。 只能等主子冷静些了才能张口。 否则上去便是挨一顿打骂。 桌上的茶盏连着碎了三个后,周氏终于深吸一口气,面色平静了下来。 “收拾收拾。” “是。” 两个丫鬟应声,立即就动起来。 不多时,屋里又恢复了原样。 周氏看着手边新沏的一杯茶水,目光阴冷。 “你们说,这究竟是殿下把我给忘了,还是方氏故意勾引,不让殿下来?” “肯定是方良娣故意勾着殿下不放人呢!”芙蓉立即接过话茬,“那日可是殿下亲口当着淑人你哪的面儿答应要来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若非有人故意阻拦,岂会不来?” 说着,还给旁边的茉莉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也是赶紧点头附和。 “是啊淑人,那方良娣瞧着温温柔柔的,对付起她那嫡姐来,却是一桩接一桩的手段,可见她不是个简单的人,如今即将返回京都,她定是害怕回去后日子不好过,所以来与您争宠了!” 两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的,周氏的眸色也是慢慢冷了下去。 待得芙蓉和茉莉说完之后才冷冷开口道。 “我看未必。” 听她这么一说,两个丫鬟都是愣了愣。 旋即便听得周氏继续道。 “她如果想同我挣,之前就不会向我示好了,且今日殿下是主动去她那儿的,之前,几乎也都是如此,而我,侍奉殿下那几日,殿下都曾提到我爹,这说明殿下应当是因为我爹有用的缘故,才宠幸我的。” 芙蓉抿了抿唇,就要再劝慰,却被周氏打断。 “你们不必说那些话了,我心里清楚的很,方氏是个有手段的人,那般身份还能让殿下对她另眼相看,这样的人,假以时日,必成大患。” “那淑人的意思想对方良娣下手?”茉莉试探问道。 不过周氏瞧她一眼,却忽的笑了。 “我下什么手,我这般性情,哪里做得出那种事呢,要论起来,何良娣才是动辄打杀的性子呢。” 一时间,主仆三个都彼此会意,相视浅笑起来。 总之稀里糊涂的,方玧还是被动的把人给得罪了。 而身为罪魁祸首的裴曜可不管这事儿,眼下还有三日就要启程回京。 他正忙着看大皇子对昌裕侯府收尾呢。 要说起来,大皇子下手的确是狠。 竟真的没有留情面,让钟州府衙按照大齐律例对蒋家人进行了罚处,这蒋家人犯下的罪过么,论律当斩。 偌大一个侯府,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几个孩童和女眷罢了。 一时间整个钟州都在为大皇子为民除害的举动振臂高呼。 当然,这也是裴曜运作其中的效果。 要是不这样,大皇子怎么会放松警惕,‘大义灭亲’呢。 且不仅仅是在钟州,裴曜早已经安排人将消息四处散播开来了。 讲的便是大皇子在钟州如何为民除害,大义灭亲的壮举。 所以等一行人从钟州回去的时候,京都内,承景帝已经气的砸了御书房里好几个砚台。 李皇后急的焦头烂额,期间倒是想求见,替儿子说一说情。 可承景帝如今是恼了他们母子,根本不给脸。 而这消息传入京都的时候,裴曜等人还有一天就要抵达京都了,李皇后再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子此刻一下堵住天下人的嘴,不叫他们再刺激承景帝。 所以等大皇子在御书房里回禀此事时,承景帝当着众朝臣的面没说什么,可单独把裴曜和大皇子留下来的时候,就气的破口大骂。 “你真是好威风啊,皇子殿下,你可还知道礼仪孝悌,可还知道法外乃人情?!” “蒋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几乎绝户,你是不是想叫你祖母九泉之下也不瞑目?!” “即便他们犯了错,你也不该下如此狠手,你可知,朕就这么一个舅舅了!” 面对承景帝的怒火,大皇子一瞬就白了脸,慌忙跪下。 “父皇息怒,儿臣知错了,可,可儿臣只是按父皇的旨意办事,蒋家的确” “你给朕住口!” 承景帝面色涨红,怒目圆睁。 “你皇兄被冲撞的时候,尚且念及朕之情谊,只是对蒋家略施薄惩,那钱江白不懂事,你难道不知手下留情?你还,还四处宣扬你的英雄壮举,你是逼朕啊,你用这天下悠悠重口逼朕,要朕不得不赞你,赏你!” “儿臣绝无此意,父皇明鉴!” 大皇子面色僵硬发白,根本没想到自己回京后会是这样一副场景。 母后呢?为何母后没有早些告诉他,事情会变成这样! 裴曜冷眼看着这对父子,半晌后,才做出惶恐模样,站出来替大皇子求情。 “皇叔,这都是儿臣的错,儿臣只顾忙着审查科考顶替一案,忘了提醒泽成,还请皇叔切莫怪罪于他,要罚就罚儿臣!” 第四十章 返程回京 寻常人家都知道不训旁人的孩子,只打骂管教自己的儿女,承景帝和裴曜之间的关系,自然更是如此。 现下裴曜看似是在替大皇子求情,可话里却又可以听出,他一直忙于旁的事情,对蒋家的案子没有插手,也不清楚内情。 承景帝气的面色铁青,看向大皇子的目光越发恼怒。 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外头的百姓又把大皇子捧的高高的,他算是为民除害,立功归来的,承景帝再生气也不能明着罚他。 看了裴曜一眼,又看看大皇子,承景帝还是忍下了怒火。 “行了,今日有你皇兄为你求情,这事就算了,你去一趟奉先殿,给你祖母敬香请罪。” “儿臣遵命!” 大皇子一刻不敢停歇,忙不迭应声,退了出去。 而裴曜倒是又多留了一会儿,汇报了些关于科考顶替案的事情,以及南方学子的安抚情况。 “此次儿臣南巡,特意办了鹿鸣宴,邀所有江南学子赴宴,切磋诗文,其中不乏有十分出众优秀的,想必将来都是国之栋梁,眼下科考顶替案妥善解决,学子们都感念皇叔公允刚正,乃是明君,都想为国效力呢。” 他说了几句漂亮话,倒是哄得承景帝面色好了些许。 “这回的事情辛苦你不少,朕瞧你都清减了许多,如今回来了,一定要好好保养身子。” “都是儿臣分内之事,皇叔日理万机才更是辛苦,还好有皇后娘娘日日悉心照顾皇叔,否则儿臣远行,是万万不放心的。” 裴曜立即拱手行礼,十分孝顺的模样。 不过他这话里提到了皇后,承景帝的眸色就沉了几分,冷哼了一声。 “皇后的确是辛苦。” 见状,裴曜顺势就张口道。 “皇后娘娘料理后宫琐事又要心系皇叔龙体,若是有懂事的女子能替娘娘分担一二,侍奉在皇叔身侧,想必娘娘能省心不少,皇叔许久未选秀了,儿臣想着,招几个细心妥帖的女子入宫,倒也不错。” 承景帝后宫嫔妃人数不少,在女色上还是有些心思的,这会子听了裴曜的提议,虽然心动,但碍于颜面,还是拒绝了。 “你有孝心,不过朕年岁大了,这选秀又劳民伤财,还是不必了。” 看出承景帝的心动,裴曜立即就跟着道。 “倒也不一定要选秀,朝中不少大臣家中就有贤良淑德的女眷,选几个好的召入宫中侍奉也是不错,高门闺秀,必定懂事。” 劝到这一步,承景帝敛了敛眸子,便顺势点了头。 “既然你有这份孝心,那就由你交代礼部去办,也不可选多了,两三个足以。” “儿臣遵命。” 裴曜拱了拱手,这才退出了御书房。 待得出宫上了马车后,便吩咐洪正,让他安排人去张府走一趟。 这边裴曜是刚算计了承景帝的后宫,殊不知自己的后院里已经闹开了。 因为回京后他和大皇子以及一众官员需得先入宫面圣,所以方玧和周氏两人是单独先回东宫了。 出了远门回来,自然是要先去向太子妃请安。 不过今日太子妃身体不适,压根儿就没见她们,直接让贴身丫鬟添墨出来传了几句话,就给打发了。 从梧桐苑出来后,就和周淑人各自分开回去了。 但她这里是刚歇下没多久,杨侧妃就带着人寻了过来,另一边的周淑人则是直接人还没回住处,就被何良娣的人在半路拦住带走了。 周氏的处境如何,方玧不知道,这会子正忙着招待热络上门的杨氏呢。 “妹妹可算是回来了,你不知这些时候你不在宫中,我一个人有多闷得慌,旁的人,除了太子妃娘娘,都与我说不上什么话,可惜太子妃娘娘身子弱,我也不好常去打搅。” 进了屋里头,杨氏一边接过青容递来的茶水,一边就开起了碎碎念模式。 方玧笑着招呼她坐下,又接过话茬。 “姐姐念着我,我也念着姐姐呢,这出门在外也是疲累的慌,南方湿热的很,我还是不太适应,到底自己的小窝好。” 两人说笑着,瞧着真像是一对亲密好友一般。 杨氏抿了口茶水,旋即莞尔。 “那倒是和书里写的一样呢,估么我给妹妹预备的玉枕应当是没白费,妹妹用着可好?” “姐姐心细如发,我初到那边的确是燥热不安,睡的不踏实,用上姐姐给的玉枕就好多了,那玉枕清凉,还独有一股清淡异香,闻着很是安神呢。” 方玧这会子毫不犹豫就睁着眼睛说瞎话。 那玉枕她分明只用了一次就叫青容收起来了。 不过听她这么说,杨氏倒是很高兴的模样。 “你果然是个识货的,这玉枕制作的时候特意添了些安神的香料进去,去燥安神,效果极好,如今夏日暑热,你还能用好些时候呢。” “姐姐送我这么好的东西,妹妹都没有什么好的可以回礼,此去江南,见当地蚕丝织的料子极好,我选了颜色好的,又亲手绣了花样子,给姐姐做了身衣裳,还望姐姐不要嫌弃才好。” 方玧客气又恭敬,面上满是真诚之色。 边说就边命人去把装衣裳的匣子取了过来。 而杨氏也是表现的十分爽快,当即就换上了。 在铜镜面前一通上下打量,瞧着很是喜欢的样子。 “要不说还是妹妹你手最巧呢,这绣活儿定是全京都都拔尖儿的,不过妹妹不知我的尺寸,怎么能做出这般合身的衣裳呐?” 方玧浅浅笑道,“从前我常自己做衣裳,这双眼睛把人一瞧,尺寸就都心里清楚了,姐姐身材窈窕,是最好做的了。” 她这么说,杨氏便笑意更盛,又转了两圈,才把衣裳脱下来,拉着方玧去别处闲话。 “你可知道你不在的时候,府里出了大事呢。” “什么大事?” 方玧眸色闪了闪,面露疑惑之色。 杨氏看她一眼,又抿一口茶,面露后怕之色,压低声音道。 “你可还记得与你我一道入宫的宋淑人么,她不知怎么得罪了何良娣,被诬陷她身边的陪嫁丫鬟与前院侍卫私通,何良娣竟命人生生打断了那丫鬟的腿,宋氏拼死阻拦,也被打了及板子,要不是太子妃及时赶到,何氏恐怕要当场打死她们主仆两个!” 第四十一章 拉仇恨 “她一个良娣,上有太子妃,再不济还有姐姐你这位侧妃,岂轮得到她来管教女眷,何况事情尚未查明,她未必也太蛮横了。” 饶是方玧从前见多了这些腌臜事儿,此刻听闻还是不由蹙了蹙眉。 杨氏也是蹙眉叹气。 “谁说不是呢,我听说是因为宋氏背地里说了句何良娣恃宠生娇,整日打扮的像花孔雀似的,反倒落了俗气,就这么一句话哎,我那日瞧那丫头被打断了腿,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隔离三四天人就没了,宋淑人也被大伤了肩背呢。” “何氏如此跋扈,太子妃未曾罚她?” 方玧反问。 杨氏立即点了点头。 “怎么会没罚呢,要不是彻查,岂会发现何氏说那丫鬟私通是诬陷,娘娘说她行事鲁莽,有失体统,罚了她半年的月例银子,又叫禁足了一个月,罚抄女戒,眼下还没解呢。” 听罢这话,方玧轻叹一口气,神色怅然。 “到底是她得宠,底气足,可怜了宋淑人和那丫鬟了。” “可不是么。”杨氏表露出赞同的神色来,又略显几分担忧,“我只怕她越发得宠,今日能对宋淑人下手,明日也能对你我下手呐!” 话说到这里,方玧的心里立即就警惕了两分。 默不作声的抬眸打量起杨氏的神色来,不过却并未捕捉到她想要的情绪,旋即便按捺住思绪,做出了愁苦样子。 “姐姐是侧妃,位份好歹高于她,不像妹妹我,无宠又卑微,若无姐姐庇护照顾,恐怕日子也和宋淑人一样难过,姐姐既然对何氏有此担忧,那妹妹虽愚钝不才,但姐姐有用得上妹妹的地方,妹妹一定全力以赴。” 她没有主动说要跳起来对付何良娣的话,而是把这个决定权交在了杨氏的手里。 如此一来,杨氏让她做什么,她便是受人指使了,杨氏与她就脱不开干系,为了自保,杨氏也会努力保住她的。 而听到方玧这么说话,杨氏就摆手叹气。 “我能有什么心思,若真有,那便是盼着何良娣别再这么跋扈,咱们一群姐妹和和气气的相处,这就是最好的。” 她接话快,面色也如常。 方玧实在是看不出她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所以笑了笑,也跟着附和了两句。 两人聊了半个时辰后,杨氏才从碧落斋离开,而方玧也是在她离开后,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歇了一会儿,便就让雁微元和叫进来了。 出门前特意留了元和这个管事大太监在宫中照看碧落斋上下,这如今回来了,自然是要问几句的。 除开些琐碎的事情之后,最重要的就是方才杨氏口中描述的,宋淑人被何良娣欺负的事情。 发生这种事儿,全东宫上下,只要消息灵通点儿的几乎都知道,所以元和很快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讲了一遍。 跟杨氏说的一致。 了解到这些事情之后,方玧就给了赏钱,叫他退下去了,屋里只留青容一个人伺候。 “何良娣如此过分,想必此次殿下回来了,也一定会罚她。”青容面露期待之色。 她对何氏没什么好感,自然觉得何氏该有惩罚。 但对此,方玧不置可否。 “太子妃已经罚过了,太子殿下未必会罚,毕竟何家在殿下手里得用,最多应当就是不解开她的禁足。” 听到方玧这么说,青容的面上少不得就有了几分失望之色。 方玧瞧见就笑。 “好了,日子还长呢,如今就哭丧起脸了,后头还怎么过?收拾收拾行李,我累了,进去屋里歇一会儿。” 青容点点头,伺候着她换了身宽松的常服,便就叫了雁微和被看两个进来帮忙收拾。 而另一边,同样舟车劳顿回来,也疲累的不行的周淑人却没有方玧这么舒服。 她此刻正费心跟何氏周旋呢。 虽然何氏被禁足了,可她的丫鬟却没有嘛,所以照例是把人拉过来敲打。 “你如今风光的很呢,出宫伴驾的事儿,我都还未曾有过,你可真是好福气。” “妾身不敢,妾身看来,殿下是心疼良娣呢,怕一路辛苦,南方又湿热,良娣身子受不住,这才应付宫中,选了妾身和方氏去伺候,殿下心里头,良娣您可是最得宠爱的呐!” 周氏跪在地上,小心的巴结哄着。 不过何良娣心情不好,这会子并不吃她这一套,抄起手边的茶盏就砸了过去。 “你少在这儿跟我花言巧语的,能侍奉殿下,你定是高兴的很,平素,哪里有这样独占鳌头的时候呢?” 茶盏碎裂在离周氏一步远的前方,瓷片崩裂四散,吓得周氏赶忙将头埋的更深了。 立即就把方玧推出来挡箭。 “良娣明鉴,此次南巡,妾身伺候殿下的次数屈指可数,方良娣才是一枝独秀啊,她不仅哄得殿下暗中偷偷带她出去逛江南的酒楼,还从妾身这里抢人,狐媚手段,使的炉火纯青,日日勾着殿下不放,听说殿下还亲自教她泡茶呐!” 一听这话,何氏果然立即就蹙起了眉头,追问起来。 “方氏那贱人当真如此狐媚?” “妾身怎敢骗您,方氏在宫里的时候瞧着安分,出了宫就原形毕露了,连着她的嫡亲姐姐,大皇子侧妃,都被她算计了几回,您想,咱们太子殿下是多稳重的人,若不是她狐媚勾引,岂会不顾规矩,带她出去闲逛酒楼?” 周淑人不敢懈怠,一顿引导,就把何氏的怒火带向了方玧。 她太知道何氏的妒忌心了。 亲手教泡茶,私下里带出去逛酒楼,方玧经历过的这些可都是何茵茵从没有过的事情,要说不气死,那绝对是假话。 果不其然,听完周淑人这一番状告之后,何氏现在心里就直接把方玧列为了第一个要铲除的钉子,气的直骂人。 “从前果然是我小看了这个牙尖嘴利的贱人了,平素就会耍嘴皮子,如今更是妖言惑乱,她一个卑贱的方家庶女,凭什么得殿下青睐!这贱人,等殿下回来解了我的禁足,我非撕了她不可!” 眼瞧着见何氏的怒气已经起来了,周氏还不打算收手,又是做出个苦哈哈的担心模样来,继续给方玧拉仇恨。 “良娣切莫冲动啊,这方良娣如今怕是得殿下几分欢心的,恐怕不是宋淑人那般好对付的,良娣还是先韬光养晦,避其锋芒为好。” 第四十二章 出谋划策 果然,何氏一听周淑人这话,顿时就越发恼了。 “她算什么东西,一个贱蹄子,我还能怕她不成?我侍奉殿下多年,殿下待我如何,岂是她能比的!” 见火拱的差不多了,周淑人就忙收手,点头附和。 “是,良娣与太子殿下的情谊,岂是方氏能比的,殿下素来心疼良娣,待得回府后,必定会来给良娣做主的,只是这一回宋淑人的事情,妾身有句话当讲不当讲。” 看她欲言又止,何氏便直接摆手。 “有话就快些说,不要磨磨蹭蹭的。” “是。”周淑人点点头,就小心翼翼道,“此次的事情,乃是太子妃娘娘亲自查证处理的,殿下素来敬重太子妃,既然太子妃罚了您,殿下定也不好太过驳了太子妃的面子,依妾身看,良娣不如写个请罪的折子,递给殿下,如此,殿下想给您解了禁足,也算是有话在太子妃面前说呐。” 该给何氏出谋划策的时候,周淑人也是尽心尽力。 毕竟她还要依仗何氏呢。 听罢这话,何氏还是有些不乐意。 周淑人看出她的情绪,便又补上了一句。 “良娣如今禁足,本就见不着殿下,妾身就算有心想替娘娘说话,可也难见得着殿下呀,若是良娣什么都不做,殿下回府必定先去太子妃那里,太子妃要是先在殿下面前说了此事,那您想再求情可就不利了。” 话说到这里,何氏才算是被说动了,点点头,让丫鬟去准备了纸笔。 周淑人在锦绣坊里陪她写完了这请罪折子,才匆匆离开。 出了院子便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而何良娣这里,按着她所交代的,派人将这封请罪的折子递到了前院,等裴曜回来的时候,就收到了。 此时裴曜还不知道南巡期间,宫里发生的事情。 看过何氏的请罪折子之后,便紧紧蹙起了眉头,把留守的奴才叫来更前问了一通。 这事儿是太子妃亲自查的案,利落干脆,全都是事实,所以裴曜问罢,就是一阵烦躁。 毕竟何氏此举实在太过火了。 这属于是用了私刑,还逾越了规矩。 但何家的确又正得用,正三品的兵部右侍郎,职权是不小的。 一番权衡之后,裴曜还是没先急着有所动作,而是先去了太子妃的梧桐苑。 来的时候,太子妃正要喝药,听到动静,忙就先出来接驾了。 “免礼,你我夫妻之间,何须拘泥这些个东西。” 裴曜快步上前,牵住了太子妃的手,将她拉了起来,声音温柔。 “谢殿下,只是礼不可废,臣妾不敢忘了规矩。”太子妃十分端庄。 她一贯如此,对自己要求极严苛,裴曜也习惯了。 笑了笑,就拉着她进了屋里。 见丫鬟手上还端着药碗,便就蹙了蹙眉。 “怎么又喝药了,身子哪里不适?可瞧过太医没有?” 说到喝药,太子妃的神色明显露出几分忧愁烦恼,默默垂下了眸子。 “还是之前落下的病根,这些日子天热,多用了些冰块,便就身体不适了,终是臣妾太无用。” 小产的那个孩子,是太子妃心里不可言说的痛楚。 而对于裴曜来说,也是如此。 此刻裴曜的眸色也是一瞬就暗了下来。 不过他还是很快调整好心绪,主动上前端了药碗,递到了太子妃的手边。 “月华,你还年轻,孤也还年轻,咱们一定还会再有孩子的,太医说,你的身子只要好好调养,一定能恢复,你切莫太过伤神,伤神也是伤身。” 陆月华,这是太子妃的闺名。 太子妃出身书香门第的陆家,样貌德行都堪称京都女子之典范,且陆家又是一心拥护裴曜的,所以在裴曜心中,虽对自己这位嫡妻没有男女情爱,但敬重绝对是足够的。 而听到来自丈夫的安慰,太子妃也是自唇边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来,点了点头。 旋即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裴曜本想递一颗蜜饯给她的,但太子妃这些年已经喝了不少药,早就习惯了这苦味,放下药碗就直接打发丫鬟们退下去了。 转而便主动向裴曜问起了南巡的事情。 旁人或许不能问,但她是嫡妻,这些话还是说得的。 裴曜么,也没有完全瞒着她,能说得,都说了些,不过最后还是由周淑人的事,把话题拉到了何良娣的身上。 “今日孤一回来,就收到了何氏递上来的请罪折子,见她言辞恳切,悔意诚恳,似乎是知错了。” 听他提起何氏,太子妃的面色顿时就露出了几分不悦。 “殿下不知,往日何氏虽跋扈些,可好歹没有过分失了分寸规矩,但这次她做的实在太过分了,宋淑人的陪嫁丫鬟因为她的私愤丢了性命,宋淑人自己也受了伤,至今还养着,这回,何氏实在太不像话了!” 裴曜何尝不知何氏过分,他又何尝不厌恶何氏太过刁蛮专横,但如今她有用,也是不得不偏袒几分。 轻叹了口气,深深蹙眉。 “往日是孤太纵容她了些,这次的确该给她一点教训,不过眼下兵部里,她父亲正得用,她本人又向孤写了请罪折子,若是一点颜面都不给,也是太苛刻了些,孤想着,不如先解了她的禁足,再多罚她抄半年的佛经,磨练心性,太子妃以为如何?” 虽然厌恶何良娣,但太子妃身为嫡妻,大局观还是很到位的,听罢裴曜的提议,最终还是点了头。 不过又补充了一句。 “此次宋氏受了不小的委屈,殿下还是抽空去看看她,切莫寒了她的心。” “孤知道,你放心养身子就好。” 裴曜颔首,他来梧桐苑之前,就已经命洪正派人去给宋淑人送补养身子的药材了。 说完何良娣的事情后,太子妃又主动提起另一桩事来。 “殿下,如今咱们宫里只有大公子一个孩子,您膝下子嗣还是单薄了些,臣妾无用,如今坏了身子,不能替殿下开枝散叶,但后院不乏乖巧懂事的,譬如方良娣,她父亲虽不好,但臣妾瞧着她倒是乖觉。” 听她忽然提起方玧,裴曜倒是有几分意外,便也就顺势发问。 “何出此言?” 太子妃正色,“今日方氏和周氏回宫,一道来向臣妾请安,臣妾瞧着她们两个都聪明,但方氏似乎更稳重些。” 若是换做从前,太子妃也不敢轻易说方玧好的话,毕竟方玧有那么个背信弃义的爹,但如今看着裴曜对方玧态度的细微转变,这话,太子妃就敢说了。 第四十三章 解禁足 回京城的当晚,裴曜还是宿在了梧桐苑里。 解开何良娣禁足的口谕没急着下,裴曜打算把这事儿依旧交给太子妃来办。 毕竟太子妃是后院的女主人,他若是随意插手后宅事,是削减了太子妃的威信。 这些年太子妃一直很好,裴曜是不会随便不给她面子的。 次日请安。 方玧起的比较早,刚从院儿里出来,就见赵良娣正从她门口过。 两人住在一条方向上,碰着也不稀奇。 本来方玧是打算和她打打招呼的,但没想到赵良娣瞧见她之后,像是看见妖魔鬼怪似的,面色一变,飞速的就离开了,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的远远的。 这倒是弄得方玧一头雾水,和青容相视一眼,都是奇怪。 殊不知前头飞快倒腾着步伐的赵良娣,正和自己的贴身丫鬟环儿叹着气。 “谁能想到她还会得宠,她刚进府的时候,我那般羞辱她,她如今不会记仇要来对付我?” “良娣别自己吓自己,这宫中自有规矩,纵然方良娣得宠,可您资历比她深,膝下还有大公子,她岂敢?咱们日后不再与她交恶就是了。” 环儿柔声安慰。 她正是方玧入宫那天,被赵氏刁难时,及时把赵氏拉住的那个丫鬟。 比起赵氏身边的另一个叫小芸的贴身丫鬟,她要更稳重些。 不过小芸更会讨人欢心,在赵氏面前比环儿更得脸。 所以这会子听了环儿的话,赵氏还是蹙眉。 “你素来是个泥菩萨,这人得宠了,有什么是不敢做的?何氏打死了宋淑人的陪嫁丫鬟,这才几日,那血淋淋的样子你就忘了?” “良娣何苦说这些个,宋淑人不是您,方良娣也不是何良娣,您只管安心,只要您不再与方良娣打交道,一定会没事的。” 对于自家主子的心思,环儿十分无奈。 而赵氏心里的烦躁没能得到解决,也是瞥了环儿一眼,没再继续说话。 梧桐苑。 一众妾室坐下之后,除了禁足的何良娣以及在养伤的宋淑人没来,其他的都到齐了。 太子妃照例问了几句话,随后便宣布解了何良娣的禁足,改为抄半年的佛经。 对此,方玧是意料之中,没有表现出太多情绪。 而打量着其他人,就见杨侧妃的面色不大好看,而赵良娣就直接开口了。 “娘娘,这回何良娣实在太不像话了,犯下那么大的罪孽,丫鬟虽低贱些,可也是条性命呐,她竟叫人活活打死,若是不给些教训,日后咱们姐妹谁见了她不害怕呐!” 她说完,目光立即就看向了对面的杨氏。 “杨侧妃,您说是不是?” 这架势是想拉着人和她一起呢。 不过杨氏显然不会像她那么蠢笨,太子妃都张嘴了,还非要唱反调。 明显这解开何氏禁足的主意肯定不是太子妃拿的,毕竟前头罚何氏的就是太子妃呀。 这就说明定然是昨儿太子殿下来梧桐苑,交代了几句的。 所以这会子杨氏就只平静道。 “娘娘做事自然有娘娘的道理,抄佛经也能使人平心静气,较禁足又和缓些,不失为好法子。” 她这么一说,赵良娣瞬间就被噎住了,面色很是难看,也有些回过味儿来。 讪笑了两声才又看向了太子妃。 “娘娘勿怪,妾身这张嘴” “行了。”太子妃淡淡打断了她的话,扶着丫鬟的手起了身,“我也乏了,今儿就到这儿了,你们散了。” 对于赵良娣的没脑子,太子妃也有些烦。 不过她性子稍有些冷淡,从来懒得说,也觉得掉身份。 赵良娣还是瞧出了太子妃的不悦,一时就有些尴尬无措,又有些气恼。 打梧桐苑里出来后,便愤愤起来。 “一个个的都是死鸭子一般,我可不信她们不想关那何氏久一点儿,如今倒好,竟没有一个敢来帮腔的,咱们人这么多,一起都反对,怎么会压不住一个何氏!” 环儿吓得面色青白,就差去捂她的嘴了。 “良娣低声些!今日已经叫太子妃不悦了,切莫再得罪了旁人呐!” “我怕他们做什么!” 赵氏还是嘴硬,不过声音却是低了下来,眼睛也四下里瞅了瞅,见没人在附近,才稍稍松了口气。 而方玧和青容此刻正站在一丛文竹后头,将这一切都收入了眼底。 “奴婢瞧着这赵良娣也是个外强中干的。”青容不屑道。 方玧收回目光,“外强中干都是高估了她,只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若非运气好,生下了一个儿子傍身,恐怕如今早没了她这号人也未可知。 待得赵氏走远后,方玧领着青容回了碧落斋。 锦绣坊。 太子妃身边的掌事太监严礼来了一趟,传了解禁足,抄佛经的口谕。 何良娣刚听到解禁足,还没笑呢,又听见要她连着抄半年的佛经,顿时脸就垮了。 不过身边两个丫鬟劝着,她也是碍于太子妃的威信,最终没敢有异议,捏着鼻子答应了下来。 待得严礼一走,大丫鬟盼春就忙端了茶过来。 “良娣别气恼,虽说是要抄佛经,可好歹是解了禁足了,您能见着殿下了不是?只要您能见殿下,殿下哪有不心疼您的,这佛经定是抄不了那么久的。” 何氏烦躁的摆摆手,没有接茶,满脸的不高兴。 “话是这么说,可我那请罪折子是递给了殿下,又不是递给了太子妃,怎么是她派人来,不是殿下?” 虽说要抄佛经叫她不悦,但她更在乎的是,太子怎么没亲自传话给她做主。 见状,另一个丫鬟迎夏就忙上前来。 “昨儿太子殿下去了梧桐苑,今儿太子妃就解了您的禁足,必定是太子殿下亲自发了话的,不过是借太子妃的嘴说出来罢了,毕竟这次咱们是叫太子妃捏了错处,殿下不好不给她几分颜面,若是殿下不疼您,岂会去走这一遭呢?” 她这么一番话倒是说的何氏心里舒服了些。 勾唇轻哼。 “殿下到底还是看重我的。” 两个丫鬟忙是又一阵点头附和。 于是第二天早上的请安,何氏就又斗志昂扬的穿着耀眼的玫红色衣裙,出现在了梧桐苑里。 第四十四章 针锋相对 “哟,诸位来的这么早,倒显得我迟了。”何良娣进屋便笑。 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杨侧妃淡淡扫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连她都不说话,其他人自然是不会在何良娣面前张嘴了。 不过即便她们不接话,何良娣也是没打算就此停下,施施然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后,便将目光移到了方玧的身上。 那天周淑人在她跟前说的南巡的事情,她可还没忘呢。 自己在宫中被禁足的时候,方玧在外头与裴曜出双入对,何氏想想心里就气。 “方良娣这出去一趟,倒是变化不小,竟也穿的起好料子的衣裳了,我记得你刚入宫那日,可真是寒酸的紧,不过么” 说到这里时,何氏的声音顿了顿,眼睛像扫视物件儿一般,在方玧身上掠过。 “那时候的衣裳倒是与你更般配些,现下这一身儿,你倒是衬不起,可见呐,什么样的人,才配的起什么样的衣裳。” 说完便是一阵奚落的笑声。 明着讽刺方玧不配穿这么好的。 若是换做刚入宫的时候,她不软不硬的回两句,叫何氏拳头打在棉花上也就罢了,可现在不一样。 她好歹是被裴曜钦点,伴驾出宫过的,在女眷里头就算是捞不着一个新宠的名头,也算是混的不错,若是再一味忍让,那就是怯懦了。 且如今何氏虽是解了禁足,可依旧还是在风口浪尖上,不是得意的时候,此时都不敢怼回去,岂不显得太好欺负? 所以方玧听罢便做出个吃惊的样子来,捂唇道。 “啊?是吗?我今儿这一身是在江南置办的,殿下得了几匹江南绣娘织的好料子,说颜色好,便都赏了我,何姐姐这样说,倒是我不配穿了,不过这么好的料子浪费了也不好,姐姐身形与我差不多,这衣裳待会儿我脱了,叫人送去给姐姐。” 她这么一说,何良娣顿时就毫不客气的剜了她一眼。 “谁要穿你穿过的衣裳,什么好料子我那里没有一堆,稀得你这些烂布。” 见何氏一恼,方玧便立即又做乖巧模样笑着解释。 “何姐姐别恼,我是想着这些料子是殿下赏的,姐姐应当看的上呢,究竟是妹妹唐突,想必姐姐那里自然有比殿下赏的更好的料子,还请姐姐恕罪。” 坐在旁边的赵良娣一听方玧这话,马上就嚷嚷着加入了进来。 “纵然何良娣那里好东西再多,也没有说殿下赏的东西不好的,未必何家的东西比东宫的还好?” 赵氏并不是想帮方玧,不过是她从前也受了何良娣不少欺负,所以逮着机会就想回戳一下罢了。 不过何良娣的性子,那能忍? 嗖一个眼刀子就冲着赵良娣甩过去了。 “你少拿殿下压我,你也配?” 就这么一句话,赵良娣瞬间就怂了,面色好一阵变换,终是讪讪别过脸去,不敢再张嘴。 而何氏解决了她,又重新怒目看向了方玧。 “你也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别以为跟着殿下出去一回就了不得了,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面对她的怒火,方玧倒是不急不躁。 “我自然和姐姐一样,是殿下的良娣呀,姐姐怎么糊涂了,竟忘了你我身份?” 她反正就是贯穿这一个装字,她如今是已经摸着了何氏的脾性了,一点就着,她越冷静,何氏就越恼。 多有趣,和她那嫡姐一个模样呢。 果然,方玧这么一反问,何氏立即就气的瞪眼。 而方玧没等她开口,又继续道。 “姐姐瞧着还是这么容易恼怒,看来还是娘娘英明,多抄一抄佛经是最能平心静气的呢,夏日本就肝火旺,何姐姐切记要保重身体呐。” 两人的对弈到这地步上,俨然就是针锋相对了。 虽然方玧瞧着温温柔柔的模样,却是句句绵里藏针,刺的何良娣又气又恨。 周淑人看着何良娣就要情绪失控了,怕她又闯出祸来,赶忙出声。 “说了这么会子话,想必二位姐姐都口渴了,妾身尝着娘娘这里的茶水极好呢,似乎是龙井,妾身不懂茶,何姐姐尝尝是不是?” 她这打圆场的话说的十分明显,方玧估么着太子妃也快出来了,便就收回目光没有再多说。 何良娣倒是还想继续,不过周淑人极快的用眼神示意她按捺住脾气,又看了看太子妃出来的方向。 虽然脾气爆了些,但何氏也不是完全没脑子,还是理解了周淑人的用意,愤愤瞪了方玧一眼,也没再继续纠缠了。 杨侧妃默默坐了半晌,这会子见两人偃旗息鼓,才像是松了口气似的,捧起手里的茶盏浅浅抿了一口。 不多时,太子妃就从屋里出来了。 也不晓得她有没有听到刚刚外头的一场争斗,反正还是训了何良娣几句。 面对太子妃,何氏就敢怒不敢言,僵着脸没敢反驳。 但是等请安一散,离开梧桐苑之后,何氏就冲上来拦住了方玧的去路。 “贱人,你敢与我作对,还真以为陪殿下出去了几日,殿下就会向着你么?” 面对何氏的纠缠,这会子方玧有些不耐烦了。 出宫南巡的人,除了她还有周淑人呢,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何良娣为什么会这样盯着她不放。 既然周氏非要给她找这麻烦,她不回点礼也是显得太不客气了些。 于是此刻便直接冷声对何良娣道。 “你有心思在这里抓着我不放,倒不如回去想想谁撺掇你来对付我,出宫伴驾的可不止我一人,纵然你不信我,也该知道有句话叫不可听信一面之词,我不撺掇你的人是何意,我只告诉你一句,眼下你虽解了禁足,可殿下还未曾去瞧过你呢,你若是想让太子妃再抓住错处禁足,今日我大可陪你闹一场,我俩都挨了罚,且看看是谁得益。” 没想到方玧会有这么一番话,何氏一时有些愣住。 不过方玧懒得与她多说,只淡淡又补充了一句。 “周淑人用的玫瑰香不错,南巡在外时,每每侍寝,都要用上,想必是殿下喜欢,如若何良娣想讨殿下欢心,不如与她要来试试。” 丢下这句话,便快步离开了。 何氏在原地蹙眉沉默片刻,而后才低声问身旁的盼春。 “她什么意思?” “奴婢觉得,方良娣是说,周淑人说的话未必是真的,您或许受了蒙蔽。” 盼春蹙眉道。 何氏烦躁,“周氏岂敢骗我!” “良娣,人心隔肚皮。”盼春压低声音,“况且,奴婢倒是觉得方良娣所说并非全无道理。” 第四十五章 当然要好好孝敬 在方玧这里没讨到好,何氏心里依旧是有团火气没发泄出来,烦躁的厉害。 于是回去后就把周淑人给叫过来了。 “妾身给良娣请安。” 周氏一进门就品出屋里头气氛不太对,立即就摆出了伏低做小的姿态。 “我瞧着你倒是比我更心安快活。” 果然,何良娣毫不客气就开怼。 周淑人忙将头压得更低些,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妾身岂敢!” “还有你不敢的?”何良娣冷冷扫她一眼,“今日我若是不问,还真要被你蒙蔽了,你口口声声称在外头南巡的时候,方氏独占恩宠,怎么不与我说说你在殿下面前使的狐媚手段?” 见她恼怒,周淑人也是个动作快,放得下身段的人,毫不犹豫就跪了下去。 开口辩解。 “良娣息怒啊,妾身不知道方良娣与您说了什么,可妾身对天发誓,妾身待您是一千一万个衷心!” “若是良娣在,妾身绝不敢在殿下面前露脸,妾身伴驾时争宠,都是替良娣您挣的呀,若是真叫那方氏借此机会勾了殿下的心去,她岂不更加猖狂?” “良娣端看今日,那方氏就敢如此与您叫板,倘或她得宠,怕是要踩到您头上去呀!” 一番话,先是摆定了卑微姿态,又指出她所做都是为了不让方玧一个人占尽好处,最后又是拱火激将。 听罢,何氏心里对她的不满就少了许多。 收回目光,淡淡抿了口茶,才摆手道。 “行了,你起来,也别怪我今日说话难听,这些时候我心气儿不顺,难免脾气大些,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乖巧,我定不会亏待了你。” “良娣的心意妾身自然是知道的,妾身一定处处唯良娣马首是瞻!” 周淑人浅浅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在旁边绣凳上坐下。 不过这口气她还没松缓多久,就又被何良娣接下来的话敲的心肝一颤。 “你会调香?听方氏说,南巡时候你每每侍寝都要用一种玫瑰香,殿下很喜欢,你拿些来给我瞧瞧。” 周淑人没想到何良娣会管她要这个,一时眸底就闪过几分不自然。 她不觉得方玧会无缘无故的在何氏面前提到这个玫瑰香,肯定是察觉蹊跷,才故意说的。 难道方氏知道那香料里的秘密了? 也不应该。 若是知道了,大可直接告诉太子或是太子妃,就算是在何氏面前直说,也会叫她掉层皮,但方玧没明说,所以或许是她猜到了那香料有问题,却不知究竟有什么问题。 可哪怕只是如此,周淑人心中的警惕也升了起来。 不过此时在何氏面前也不敢表露什么,只得先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从锦绣坊离开后,周淑人就沉了脸色。 “你说,方良娣如此敲打警告我,她究竟知不知道内情?” 倘若不是想给她找麻烦,方玧岂会特意在何氏面前说这种东西。 芙蓉面色也不好看,“那东西都是奴婢和茉莉两个亲自管着的,从不假以他人之手,论理,方良娣肯定是不知道的。” “可她终归还是察觉了这香里头有猫腻。”周淑人眸色冰冷,“这段时间先收起来不要再用,至于方氏,我也得想想法子了。” 芙蓉点头应声,面色也是严肃。 碧落斋。 方玧回来后就把何氏的事情丢开了。 何氏惦记着她,她却没心思惦记何氏那点儿事。 比起东宫里这一亩三分地的争斗,方玧现下更想看看外头的方家是什么光景。 “给夫人预备的寿礼都安排好了么?” 方玧端着清茶,淡淡问道。 青容点头,“回良娣,都已经预备好了,后天就是夫人的生辰,这礼,何时送去?” 她们主仆俩口中的夫人,便是方家的主母,方玧的嫡母赵氏。 “自然是她生辰当日送去了。”方玧勾唇,面色却冰冷,“从前我是庶女,有心孝敬嫡母,也没有好东西送,而今爹和嫡母疼我,给我谋了这么一桩好婚事,我当然要好好孝敬。” 她这么说,青容也是冷笑着点头。 “良娣纯孝,想必夫人寿宴当天在众宾客面前收了您的赏赐,一定会觉得面上有光的。” 对此,方玧挑了挑眉,没有多说,不过又叮嘱道。 “三弟和四弟那里也预备些东西,我这做姐姐的只有他们两个弟弟,有了好东西,自然要记着他们些,三弟好读书,就送文房四宝,四弟么,我记得他喜欢斗蟋蟀,你看着准备。” 这方家的两个男丁,都是赵氏所生的嫡子,老三方展明是个十足的伪君子,今年才十五岁就已经把方宏深那一套学的十成十,简直父子两个一样恶心。 而老四方文贤就不一样了,这孩子装都懒得装,今年才十二岁就已经开始流连花楼,不知被方宏深打骂了多少回。 可惜嫡母赵氏心疼幼子,每每护着不说,还帮着方文贤收拾烂摊子,这也导致方文贤如今小小年纪就已经十足不可救药了。 这兄弟两个加上方佩这个嫡女,连同赵氏,母子四人一条心,没少刁难欺负方玧。 所以这会子提及他们,青容的面上就毫不掩饰的显出了厌恶之情。 “良娣放心,奴婢一早就安排着呢,就是五姑娘那里可还要预备吗?” 青容问的五姑娘方瑾,也是庶出的女儿。 方家拢共两个庶出的孩子,一个是方玧,另一个就是姨娘乔氏生的五姑娘方瑾了。 不过同为庶女,方瑾的日子要比方玧好很多,毕竟乔姨娘是个能干的,心机手段上乘,又貌美,很得方宏深欢心,赵氏一直拿她没办法。 但乔姨娘也有遗憾,就是生方瑾的时候被赵氏下药谋害,导致她坏了身子,从此再也不能生育。 否则也不会只有方瑾一个孩子了。 乔氏心地不坏,从前见方玧可怜的很,也曾暗中接济过几回,但碍于赵氏这个主母在上头压着,她也不敢多帮就是了。 但好歹是有过恩情,方玧还是念几分她的好。 所以此刻点头。 “乔姨娘和五妹妹的东西就好好预备,五妹妹今年也十岁了,是小姑娘家想开始打扮的时候了,拿些首饰给她。” “是。”青容点头,只是又有些难为情道,“就是良娣,咱们手头也不宽裕,这回礼一送,怕是又捉襟见肘了” 第四十六章 懂事 方玧入东宫的时日不长,前前后后的也就是裴曜赏了几次,平日的月例银子并不多,自然是不宽裕的。 反正还不到那种能花银子不眨眼的地步。 但这种事情上,方玧就还是舍得,轻笑一声,半是讽刺,半是自嘲道。 “爹和嫡母一直说把我送进了福窝窝,我要是不拿些好的回去,怎么对得起他们说的话呢,东西没有了,我自己再挣就是来,长辈,岂能不‘孝敬’?” 她这么一说,青容便也没再多话,笑着行了礼,便下去安排了。 待得青容退下后,方玧才托着腮琢磨起来。 这银子要说从哪儿挣最快,必定就是东宫的大财主,太子爷呀。 可惜自打回宫之后,方玧就没见着过裴曜的人。 不过这也才两三天时间,她也不着急就是了。 毕竟前头还排着太子妃和杨侧妃,赵良娣那边有大公子,裴曜也得去看看,而后才会轮到旁人。 这时候上赶着抢人去,极有可能抢不到还招人笑话。 只是这感情该联络还得联络,于是方玧就叫雁微把她早前预备的东西给翻出来了。 一套寝衣。 这是南巡回来的路上她做的。 寝衣不像是别的衣裳,需要繁复的花纹,做起来简单很多。 尤其方玧干多了这样的活儿,手艺是又快又好。 “良娣手艺真好,比宫里针线局的东西都做的精巧呢!”雁微忍不住夸赞。 方玧笑笑,“熟能生巧罢了,让元和送前院去,你把这个送去梧桐苑。” 说着,方玧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小木匣子。 雁微接过来一看,就见里头是两条精致的抹额。 这也是方玧的心思了。 她看得出裴曜十分敬重太子妃,而太子妃本人也的确是贤良淑德,她这做妾室的,表表敬意绝对没有错。 还能让裴曜知道她的安分乖巧。 雁微得了令,就利落的出去办了。 不多时,这东西就分别送到了两处。 裴曜还没回宫,倒是暂且不知会有什么反应,而梧桐苑这边,太子妃听说碧落斋的人来送东西,倒是稍显意外。 但还是让雁微进来了。 “奴婢给娘娘请安!” “免了。” 太子妃摆摆手,面色平静。 “方良娣让你拿什么来?” “回娘娘的话,良娣这些时候见娘娘体虚畏寒,所以特意做了两条抹额命奴婢送来。” 边说,雁微边恭恭敬敬的把盒子递了上来。 大齐男女都是是佩戴抹额的,一来当做饰品,二来用作御寒。 别瞧这抹额只是一小块料子,但护在头部的确是有用的,平素身体抱恙,或是女子产后坐月子保暖,都会佩戴。 太子妃身边的添墨立即上前接过盒子,捧到太子妃面前打开来。 盒子里头的两条抹额都十分的精美。 一条是明黄色绣姚黄牡丹花的,一条是松绿色绣如意祥云的。 上头没有缀什么玛瑙宝石或是珍珠水晶,色彩全都以丝线勾勒,但因为绣法精湛,丝毫不显得寒酸,反倒端庄又雅致。 饶是见多了精致的各类绣品,太子妃也被方玧这手艺惊艳到了两分。 放下手里的茶盏就将抹额拿起来细细看了一番。 “当真是好手艺,方良娣费心了。” 语罢便对着另一个贴身丫鬟吩咐。 “敏思,去把我库里那支桃花簪子拿来,赏给方良娣。” 丫鬟应声,忙就去了。 雁微恭恭敬敬的替方玧谢了恩,就捧着赏赐回了碧落斋。 待她走后,添墨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就道。 “娘娘看人素来准,这方良娣瞧着的确懂事呢,送这样的东西,可见是亲自费心力的,不枉娘娘您之前在殿下面前夸她懂事稳重。” “我夸她也是实话实说罢了,那天来请安,周淑人瞧着是守规矩,实则话里话外的挑拨,倒是方氏,虽有反击,却不挑事,宫里的人都这样安分,我也省心。” 太子妃敛眸,似有疲累的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这时敏思在旁边道,“奴婢瞧着,大约只有赵良娣和何良娣两个喜欢闹,杨侧妃也挺安分呢。” “杨氏?”太子妃睁眼,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她从进府就处处与人为善,敬重我,又与其他人和睦,如今宫里上上下下都夸她贤良呢。” 她这么说,敏思和添墨两个相视一眼有些没明白。 随后便听得太子妃淡淡道。 “她一个妾室,要什么贤良淑德,会伺候殿下就行了。” 两个丫鬟顿时心里有些回过味儿来了,没再多话。 而雁微回了碧落斋后,将太子妃赏赐的东西交给方玧,又回了话,才被安排着去做别的事。 青容在屋里伺候,便笑着道。 “从前太子妃对您是避着的,现在这算是有回应了。” 方玧也笑了笑,“是啊,虽然我不是想巴结投靠,可太子妃的态度也要紧,毕竟这后院还是她做主。” 青容点点头,将太子妃赏赐的首饰拿下去收起来了。 前院。 裴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洪正一边伺候着他换衣裳,一边就把今日方玧派人送来了一套寝衣的事儿说了。 裴曜淡淡的点头,不置可否。 毕竟他收到后院女眷送来的东西并不在少数。 不过洪正却又道,“方良娣还一并给太子妃娘娘送了两条抹额,听闻娘娘瞧着喜欢,赏了方良娣首饰呢。” 听到这话,裴曜的面色才有了一丝变化。 “她倒是聪明乖觉。” 洪正笑了笑没接话。 不过裴曜换好衣裳后,还是发话先去怡翠阁看望宋淑人。 就是被何良娣打死了陪嫁丫鬟,自己因阻拦也被误伤的宋氏,裴曜派人送过药材补品,自己还没亲去瞧过呢。 一行人出发,到的时候,却见杨侧妃正带着人从怡翠阁出来。 双方撞在了一起,杨氏立即就上前行礼。 “妾身见过殿下。” 裴曜看她一眼,颔首,“免了,你怎么在这儿?” “妾身是来瞧宋妹妹的。”杨侧妃柔声道,眼里显出几分同情之色,“宋妹妹抱病,又伤心不已,妾身不忍,所以来陪她说说话,纾解纾解。” 听杨侧妃这么说了,裴曜的面色也跟着柔和了几分。 “你素来心善,好了,孤也进去瞧瞧她,你先回去,等孤得了闲再去瞧你。” “是,妾身告退。” 杨氏没有缠着人不放,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便离开了。 第四十七章 最合适 裴曜进了院子,先见着的不是宋淑人,而是和宋氏住在一起的侍妾冯氏。 她是早年裴曜出宫建府时,皇后送来伺候的,只得了个侍妾的名分,至今早就多年没见过裴曜了。 因为过的并不好,所以见到裴曜来,立即就满眼期待的拿捏着姿态对着他行礼。 可惜她是宫中李皇后的人,裴曜身边是容不下她的。 所以裴曜甚至没说免礼的话,径直就略过她,进了宋淑人的屋子。 冯氏的眼神一瞬就暗淡了下去,垂着头,默默回了自己的住处。 而宋淑人这边,见裴曜进来,正预备下榻行礼,就被裴曜止住了动作。 “你受伤了,这些繁文缛节就不必拘泥了。” 边说,后头的奴才搬来了凳子,他就在床边坐了下来。 宋淑人瞧着的确是一脸病容,她入宫至今只伺候过一回,裴曜对她的影响不大深刻。 只记得是个身型娇小,闷闷的不说话,看他总是怯生生的。 裴曜不喜欢这样的女子。 准确的说,他不喜欢看起来胆小怯懦的人,无论男女。 不过这次的确是宋淑人受了委屈,所以该安抚还是要安抚一二。 “谢殿下。”宋淑人依旧是怯怯的模样,“妾身身上有病气,本不该见殿下的。” 裴曜摆手,“此次你受了委屈,太子妃都已经告诉孤了,何良娣那边,孤也已经罚了她,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养病,等身子好了再去向太子妃请安。” “是,妾身谢殿下关心。”宋淑人垂着眸子低声道。 也不诉说委屈,也不把话往别的地方拉一拉,以此留住裴曜多待一会儿。 就这么闷着,裴曜说一句,她回一句,没有多的。 裴曜自然是不会上赶着主动找话题陪一个不得宠的妾室聊天了,见宋氏默不作声,便也没了继续坐着的心思。 说完这么两句话,就起了身。 “好了,你歇着,孤有空再来瞧你。” 宋淑人见他起身,面上露出几分想挽留的神色,可张了张嘴,似乎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只闷闷的道了声恭送殿下。 待得裴曜从怡翠阁离开后,宋氏身边的丫鬟白露才叹着气上前来伺候她躺下。 “淑人怎么就不留殿下用晚膳呢?殿下既然来了,必定此刻心里还是念着您受了委屈,会给您面子的,您,您好歹多说几句话呀!” 她是东宫里拨来伺候宋淑人的,自打宋氏自己带的陪嫁丫鬟没了,她就开始贴身伺候。 倒是很有主意,宋淑人如今很依赖她。 此刻被说了两句,宋淑人就咬唇。 “我这般模样,殿下肯来看我就不错了,我怎么敢留殿下,何况何况我见着殿下总是害怕。” “殿下又不是洪水猛兽,您怕他做什么呢?”白露有些恨铁不成钢,“您忘了刚刚杨侧妃是怎么与您说的了?” 宋淑人点头,又叹气,“我记得,好了,你别说了,且等我养好了身子再说这些个。” 看她别过脸去,白露抿了抿唇,这才退了下去。 而裴曜这边,打怡翠阁出来之后,就已经是到了要用晚膳的时辰了。 说起来肚子倒是真还有些饿。 四下看了看,便道,“去碧落斋。” 洪正点头,立即招呼着人跟上,心里想着说,方良娣今日这套寝衣是没白送。 不过裴曜去方玧那里,到不全是因为那套寝衣。 怡翠阁其实离杨侧妃住的未央阁要更近一点,不过方才他已经见过杨氏了,这时候没什么想去的欲望,从前何良娣得宠,现在她犯错正受罚呢,裴曜有意要冷落她,而周淑人与何良娣走得近,所以裴曜也不想去。 他懒得听周氏替何良娣求情。 再扒拉扒拉,太子妃那儿远了不说,太子妃端庄持重,大场合挺好,私下里有些让人拘谨了,赵良娣更不用说,那碎嘴子,裴曜嫌弃的很,每次要看孩子,都是让人把孩子抱去前院单独看的。 一圈儿看下来,得,竟是方玧最好最合适。 而这不是巧了,方玧正想着从尊贵的太子殿下手里讨些银子来花呢。 所以见裴曜来了的时候,那一双眸子抑制不住的就闪闪发光,好似瞧见了行走的大元宝。 不过裴曜不知道她的心思,见她那眼神,只当是方玧一片思慕之情,见了他极高兴呢。 那点子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心情也是极好。 亲手扶了行礼的方玧起身后,便就直接牵着方玧的手进了屋。 方玧瞧着太子殿下心情极好的样子,心里也是犯嘀咕,那一套寝衣就把人收买的这么彻底? 不过嘀咕归嘀咕,裴曜高兴,她就好要银子,所以她也高兴。 进了屋里,就见桌上放着食盒,还没摆开。 方玧莞尔道,“殿下来的巧,晚膳刚提回来呢,不过估么少了些,殿下先用着,妾身让人再去膳房拿几道菜来。” “无妨,慢慢吃。”裴曜温和道。 两人坐下后,方玧就先给裴曜夹了几筷子菜,边夹,边像是话家常一般说话。 “妾身给殿下做的寝衣,殿下瞧着可好?不知殿下的尺寸,妾身是估么着做的,有哪里不合适,殿下让洪公公送来给妾身改改,妾身还给殿下做了条腰带,不过花样子还没想好要绣什么,殿下眼光好,待会儿帮妾身瞧瞧。” 对比起宋淑人的沉默,方玧这般温柔的碎碎念,更让裴曜觉得放松自在。 就像是一瞬间拉进了两人的距离,彼此的生活都交织在一起似的。 裴曜心里有些痒痒的,试着学了方玧的样子,也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你手艺好,自然不会错,用过晚膳,孤和你一起看看。” 他这么说,方玧面上的笑意顿时更加灿烂,俏生生的,瞧着就讨喜。 晚膳用完还要去一起看花样子,裴曜自然是要留宿了。 等结束用膳后,捧着丫鬟们端上来的消食茶,方玧就领着裴曜进了内室里头。 不过腰带的花样子还没引起裴曜的注意,堆在一旁桌上的礼品倒是先被裴曜看见了。 “这是谁送来的?” 方玧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旋即便轻笑着道。 “不是旁人送给妾身的,是妾身要送回方家,给方夫人的赏赐。” 第四十八章 要银子 听到是方玧要赏给方家主母赵氏的东西,裴曜眸中便闪过一丝疑惑之色。 “怎的忽然想起她了。” 毕竟在方玧之前的描述里,赵氏与她可算是有血海深仇。 面对疑问,方玧也不慌,脸上还是可见笑意,之色眸中却闪烁起寒光。 “殿下不知,过两天便是方夫人的生辰了,嫡母从前对妾身多有特意照料,而今妾身得以入宫侍奉殿下,自然要之恩图报了,嫡母生辰,岂能不备礼呢。” 如此一说,裴曜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要去打方家的脸。 方玧从前在方家是什么处境,裴曜都已经知道了,哪怕是现在入了东宫,也不过是当弃子被丢进来的罢了,顶着这样的身份,方玧不仅没有像方家人想象那般过的不堪,反倒是居高临下的赏赐他们。 可以想象他们会有多气恼。 裴曜看向方玧的眼神里顿时多了几分了然之意。 若说之前南巡时看方玧和方佩斗,是觉得有趣的话,那现在看方玧一个人恶心方家所有人,裴曜就觉得有些期待了。 虽不知方玧心里对方家人有多恨,但裴曜却很清楚自己对方宏深此人的厌恶。 折辱其嫡妻,便是折辱方宏深,他很乐见。 于是裴曜此刻面上便有了两分笑意,踱着步子,走到那礼品跟前,上下扫了一眼。 “预备的倒是不错,想来不会比你那嫡姐差。” 这里指的自然是方佩的那一份了。 方家费尽心思送到大皇子身边做侧妃的嫡女。 身为替方佩跳火坑的弃子,方玧自然是要过的比方佩更好,才更能狠狠打他们的脸了。 方玧知道他的意思,而心里也有自己小算盘,所以此刻便也笑着挨了过去。 “预备这些东西可是把妾身的积蓄都搭进去了呢,自然不能差了旁人去,妾身绝对不能给殿下丢面子!” 瞧她那一副快夸我的小模样,当真是要把人蒙骗过去。 但裴曜是何许人也,能听不出这小女人的言外之意? 把积蓄全都搭进去了,也要给他挣面子,他能眼睁睁瞧着女人在前头顶? “又卖乖。”裴曜调侃的冲她挑了挑眉。 他不主动说赏赐的话,就想看方玧敢不敢跟他明着要。 不然多没意思,不得逗一逗才有趣么。 方玧也不傻,哪里瞧不出这太子殿下是想逗她玩儿了,不过方玧还真拉的下这脸。 当即就黏黏糊糊的靠了过去,伸手轻轻扯住裴曜的衣袖,摇了两下。 “殿下,您就可怜可怜妾身,改明儿打赏奴才,妾身都得拿自己的耳坠子抵了。” 见裴曜还不说话,但是也没甩开她的手,方玧便又挨近些,继续使劲儿。 “妾身再给殿下做双鞋,并香囊扇坠什么的,好不好?” 她大着胆子撒娇,裴曜也是受用。 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 “罢了罢了,你是小狐狸成了精了,孤是拿你没办法,洪正!” “奴才在!” “去孤库房里挑几样东西来添到方良娣的贺礼里,再拿两盒碎银子。” 裴曜直接吩咐了,洪正应声,忙不迭就去办。 而得了好处的方玧,这回才真叫卖乖,笑的甜蜜蜜的,拉着裴曜去看给他做的腰带。 要银子这种事情,她估么也就做这一回。 现在是没法子,且刚好裴曜心情不错,所以半当做一件趣事儿也就办了,不是能常伸手的事儿。 消磨了这么一会儿时间,也就到了就寝的时候了。 两人分开各自洗漱。 等方玧穿着寝衣回内室里的时候,就见裴曜已经躺在榻上了,闭着眼,似乎是已经歇下了。 心里不由疑惑,今儿是白天累着了,所以睡得早? 如此想着,脚下的步子就放缓了些许。 轻轻走到榻边,俯身正要灭掉床头的烛台时,就听见榻上传来了裴曜的声音。 “怎么沐浴这么久。” 方玧转头,就见榻上男人缓缓睁了眼,便就先把手里剪烛芯的剪刀放下了。 “妾身洗了头发,耽搁了些时候,殿下可是困了?是妾身扰殿下歇息了。” 边说,方玧边将床榻边的纱帐放了下来,轻轻坐到了榻上。 裴曜想说,困倒是的确困了,想歇息倒是还没有。 正事儿没办呢。 当然了,尊贵的太子殿下当然不会说出这番话,所以此刻只淡淡道。 “时辰不早了,睡。” 闻言,方玧转头小心的打量了他一眼,就见裴曜已经又闭上了眼睛。 虽然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所以便只好又起身去把灯给灭了。 但这点子异样的感觉在躺下的时候,就立刻得到了解决。 夏日天热,所以盖的是薄毯,故而当腰间搭上了一只手时,方玧立即就敏锐的察觉到了。 不过裴曜仅仅就这么一个动作,竟就没了下文,方玧心说这是跟她矜持呢? 心里纠结了一下后,便就大着胆子侧身往裴曜怀里钻了钻,见他没拒绝,心里也就有数了。 咬了咬牙,干脆心一横,整个人钻进了裴曜的被子里,伸手揽住了裴曜的腰身。 虽然面颊滚烫,但方玧还是不断的告诉自己,她是为人妾室的,以色侍人不丢人,端庄,那是正妻的事情。 果然,当她主动贴上来后,裴曜终于是有了动作,反客为主,将她压在了身下。 纱帐里,人影绰约,水到渠成。 其实方玧这回还真误解了裴曜,他并不是矜持,只是怕时辰太晚,方玧困倦了,不愿与他亲近罢了。 这种事情,强迫就没意思了。 不过事后谁也没力气再去想这些了,又累又热,匆匆洗漱后,又重新铺了床榻,便就躺下沉沉睡去了。 次日,裴曜还得早起上朝。 方玧困得不行,但还是打起精神起来伺候他更衣洗漱,那小模样看得裴曜心里直想笑。 心说昨儿干体力活的人明明是他,怎么到显得方玧累坏了似的。 “回去睡,孤不在这儿用早膳了。”裴曜没忍住,捏了捏方玧的脸。 这么个举动倒是把方玧的瞌睡给吓没了。 忙就站直身子,“无妨,小厨房里都预备好了,妾身伺候殿下用了膳再走。” “不必了,孤也不饿。”裴曜笑了笑。 又抬手拍拍方玧的肩膀,径直抬步离开。 方玧有些云里雾里的,不过既然裴曜真走了,她自然是能歇就歇,离着请安起床,还能再睡半个时辰呢。 第四十九章 喜闻乐见 刚侍寝过的人,不论是谁,一准儿的活靶子,眼中钉。 区别只在于有没有人敢明着刁难了。 显然,何良娣是头一份儿不待见她的,但是昨晚应当是抄佛经太累,今日竟没怎么发作,只酸了两句。 其他人都没说话,赵良娣倒是想,可她不敢,就只能闷头喝茶。 以至于方玧轻松的度过了这个请安,让她还有些意料之外。 出了梧桐苑,就和青容调侃。 “我原以为今儿还有一场恶仗要打呢,不曾想都偃旗息鼓了。” “除了锦绣坊那位,谁平素爱咋呼。” 青容隐晦的瞥了眼何良娣离开的方向。 旋即二人相视一眼,便就一起笑了。 “你们主仆俩说什么开心事儿呢,也叫我听一耳朵。” 身后传来杨侧妃的声音,转头,便见她带着丫鬟往这边来。 方玧欠身行礼,“杨姐姐。” “又跟我客气。”杨氏笑眯眯的拉了她的手,“你走的快,我险些追不上,是院儿里有事?” “没有,我素来是闲人一个的,不过是担心走慢了,又遇上糟心人。”方玧说着,用眼神指了指何良娣住处的方向。 如此,不必言说明白,杨侧妃也就懂了,跟着点头。 “可不是,昨儿你侍寝,少不得有人眼红。” “我也是碰巧罢了,给殿下做了身寝衣让人送去了,殿下想必也是可怜我一二。” 在她面前,方玧还是表现出步步艰难的样子。 人怕出名猪怕壮嘛,低调是美德,况且她也还不够高调的资本。 不过杨氏闻言极拍拍她的手,并瞋了她一眼。 “瞧你说的,殿下心里若是没有你,岂会带你去南巡?你是最懂事又心细的,殿下喜欢还来不及呢,听说你昨儿个还给太子妃送东西了?” 一边安慰,杨氏一边就自然而然的打听起来。 方玧没瞒着,直说了自己给太子妃做了两条抹额的事儿。 “我听闻娘娘身子弱,手里没什么好东西能拿出来表表孝心,想来想去,就做了两条抹额,也就是娘娘不嫌弃了。” 听罢,杨氏便抿唇一笑。 “你的针线是最好的,娘娘慧眼识珠,岂会不喜欢,说来我今儿找你也是为这事儿呢,我最近想绣个荷包,上头的翠鸟图案,怎么绣也绣不好,辛苦你走一趟,去我那儿帮我瞧瞧!” 这种小事情,方玧自然是不会拒绝的,温温柔柔就答应了。 两人相携着往未央阁去了。 而另一边,周淑人也是跟着何良娣去了她的锦绣坊。 不必问,自然又是被抓去出谋划策。 眼下的东宫后院里,太子妃是一派,何良娣和周淑人是一派,剩下的,方玧和杨氏走的近些,不过杨氏是瞧着与谁都好说话,其余几个就很靠边,没站队。 别看赵良娣膝下有儿子,可她实在脑子不好使,所以确实没人拉拢她。 仅仅是裴曜的东宫,后院就这么些人了,承景帝那后宫佳丽三千,自然是人更多,事儿也更多。 因为抄了蒋家的原因,大皇子最近在承景帝面前很不得脸,弄得李皇后在后宫里也是气闷的很。 如今母子两个对过了消息,自然猜到是裴曜拦截了书信,导致大皇子没能收到皇后的密信,才酿出祸患的。 可这种事情又没有证据,就算有,也不好拿出来,否则李皇后不是明晃晃的干政么,所以母子两个再气也法儿说。 只能先记下这一笔,等日后再还回去,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如何挽回承景帝的心意。 不过裴曜既然是算计了一步,自然是有第二步跟着的,前朝后宫双管齐下,这边坑了大皇子一把,另一边就迅速的办好了承景帝交给他的,给后宫小选添人的事儿。 从朝中的大臣们家里,一共选了三个新人送了进去。 其中有一个叫张钰姝的,便是张宗合大人在江南钟州收的义女。 这姑娘才情甚好,颇通诗书,人又长得温婉娇媚,还弹得一手好琵琶,刚进宫就得了承景帝的青眼,如今已经封为正六品美人了。 还给赏了封号,就用了张氏闺名里的那个姝字。 李皇后如今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着了火,儿子也顾不上管了,最近成日和姝美人斗呢。 对此,裴曜自然是喜闻乐见。 毕竟李皇后乱了阵脚,大皇子少不得也要乱。 这不,下了早朝,大皇子就和他那亲亲外祖父,左丞相李穆,面色难看的一起登上马车离开了。 裴曜眸中显出几分讥讽之色,也没再多看,兀自乘车离开。 他这里看着大皇子吃瘪高兴,方玧这边则是已经期待起方家收到她的赏赐后,都会是什么模样。 于是在赵氏生辰摆宴这一天,方玧是特意派了青容和元和两个人,一起去了方家送礼。 两人来的时间不早不晚,正是宾客到齐,要开席的时候。 方佩的贺礼早早就送到了,身为大皇子侧妃,那排场自然是不小,给赵氏挣足了脸面。 在场宾客无不恭维赵氏和方宏深夫妻二人,养了个好女儿云云。 然而这气氛正热烈时,外头就听到小厮高声唱喝。 “方良娣有赏!” 一声唱喝,方宏深和赵氏夫妻两个先是一愣,旋即就双双沉了脸色。 这家里还能有哪个方良娣,自然就是方玧了。 晦气,她怎么送礼还,竟还用一个赏字! 一时间,赵氏的表情像吃了苍蝇般难看。 可外头的元和此刻默默又给那唱喝的小厮塞了块碎银子,示意他接着喊。 有钱能使鬼推磨啊,那小厮得了钱,铆足劲儿,扯着嗓子又喊了一声。 “东宫,方良娣有赏!” 至此,席上的宾客们便躁动起来了,纷纷私语议论,各色的目光都像两口子投了过来。 这一来,两人想装聋作哑都不行了,只得尴尬笑着,起身去外头接赏。 出来之后,就见青容打扮的精致,比之富户人家的姑娘都不遑多让,在她旁边站着的元和,虽是太监,但那一身管事长袍,也是精神。 两人往那儿一站,排场气势就起来了,更不要提,后头还堆着一堆礼品,瞧着就够气派。 底下的宾客们顿时就小声议论开了。 “哟,这是方大人的二女儿派来的人?听说是庶女呢,现下瞧着入了东宫,竟不比那嫡出的大姑娘过的差!” “那倒也未必,这东西瞧着多,未必值钱,能有多少好物件儿?没得眼皮子浅,不识货,什么破烂玩意儿都拿来凑数了。” “啧啧,两姐妹比着来呢,要是嫡出的那个叫比下去了,这可真是” 听着周围传来的声音,方宏深和赵氏夫妻俩面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忍着恼意,走上前来。 第五十章 成了满京都的笑话 “老爷,夫人,这是良娣特意命奴婢给夫人送来的寿礼,良娣还让奴婢转达,谢谢夫人这些年的辛勤教导呢。” 青容笑着迎上二人,架子端的足足的。 看着从前在她面前素来不敢抬头的庶女,如今身边一个丫鬟,都能拿腔捏调了,赵氏的眸色瞬间就冷了下去。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方玧如今是太子的人,正经册封的良娣,身份自然是比她一个臣子夫人要尊贵的,而赵氏素来对外是表现得贤良大度,当然不能破功。 所以哪怕心里恨不得给青容一巴掌,面儿上也得装出个恭敬又感动的模样来。 “谢良娣赏赐,这些都是为人父母的分内之事,不敢劳良娣挂念。” “夫人客气,良娣虽说是出嫁了,可心里还记挂着老爷和夫人,及府里各位公子小姐呐,这不,趁着夫人生辰的机会,良娣也给老爷和两位公子及五姑娘,都备了礼。” 青容边说,边笑着冲后头招了招手。 元和立即就会意,招呼着跟来的几个丫鬟太监把东西往上搬。 若是换做寻常送礼,方玧自然是不会这么招展张扬的,可这是给娘家长脸面不是?当然就得摆开了排场了。 裴曜特意添的那几样打头,就拿给了方宏深和赵氏夫妻俩。 而光是这些就已经让在场的宾客们侧目了。 内造的好东西,有些眼界的都知道,裴曜赏的,更不会差了去,一时间,刚开头就把方佩那边给比下去了。 众宾客惊讶之余,情绪也是一下就被调动起来,纷纷议论起这嫡女和庶女之间的那点儿事来。 方宏深和赵氏两人得了好东西,却都是高兴不起来,两人面上带着比哭还难看的笑,那叫一个怪异又尴尬。 可青容才不管他们的心思呢,直接就叫人把剩下的东西都一件件往上搬。 不仅有给赵氏的贺礼,还有给其他方家人的东西,面面俱到,谁也没漏。 再看刚刚方佩送来的东西,虽然也不差,可跟方玧这些一比较,就不够看了,不仅质量上没占优势,数量上乃至人情上,都没占优势。 且不说方家人想不想要方玧的东西,可外人看在眼里就是,瞧瞧,这庶出的二姑娘竟比嫡出的大姑娘更有孝心,更会做人,更大方呢。 而方玧想要的,便是这个效果。 这些好东西送给他们固然可惜了,但如今方玧挣的就是这口气。 庶女的命也是命,他们轻贱她,那她偏要活的好好的,活的比他们还好! 最后,宾客们的恭维声又变成了方家生了两个好女儿云云。 赵氏面上笑着应付,心里却是恨不得此刻就把方玧送的东西全都拿出去扔了。 什么下贱坯子,如今竟也敢到她面前来显摆了!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送走了所有宾客,赵氏当即就气的掀了桌子。 “干什么,这是干什么!”方宏深见妻子失态,脾气也上来了,“多大点儿事儿,你就忍不住了?” “老爷,那小贱人可是踩到咱们脸上来了,我好歹养活了她这么些年,就算不知恩图报,也不该恩将仇报啊,可你瞧瞧她今日派人来的那架势,哪里是来贺寿,分明就是来打我脸,打佩儿的脸啊!” 赵氏怒火汹涌,气的面色涨红,在屋里来回踱步。 宦海沉浮多年的方宏深何尝不知道方玧今天此举的意思,这会子也面色黑沉的吓人。 眯了眯眼,冷哼一声。 “她哪里敢跟我们作对,必定是太子的意思。” 听到丈夫这么说,赵氏也是跟着叱骂道。 “看来还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了,入了东宫不想着替家中周旋,竟然帮起外人来祸害家里了!” 这时候,站在旁边的三公子方展明蹙着眉开口道。 “爹,儿子瞧她今日这架势,像是有太子撑腰,难道她是心存怨怼,真的投靠了太子,要与咱们作对?儿子听闻前些时候南巡,大姐就被她算计了几回。” 之前方佩受的那些委屈,早就派人跟家里通过气了。 “投靠?”方宏深嗤笑一声,“她以为没有母家依靠,能在太子面前得脸?最多是如今被太子利用几次罢了,不知何时就会被一脚踹开,也就是她蠢,竟敢与家中作对!” 说这话时,方宏深显然是忘了,先抛弃方玧,一脚把方玧踹入火坑的,就是他这个当爹的。 把人卖了,还要人家感恩戴德的帮他数钱。 这些话要是被方玧知道,又该恶心的吃不下饭。 而此时赵氏比方宏深更气。 “今天她这么摆排场,把佩儿比下去,岂不是让佩儿,让咱们家,成了满京都的笑话,都瞧着她一个庶女过的竟比嫡女还锦衣玉食!” “呸,什么破烂东西,小爷才不要呢!” 伴随着赵氏的怒火,旁边的四公子方文贤也将手边的锦盒一把摔在地上,满脸的厌恶和不屑。 “行了!”方宏深心里烦躁,抬手拍桌,“今日就到此为止,再这么闹,才是真的让人看了笑话。” 他费尽心思把嫡女送给大皇子,又拿庶女搪塞太子。 多少人看在眼里,都骂他背信弃义,辜负先帝遗嘱。 他已经背负了这些骂名了,如今还被方玧这个棋子跳出来刺一刀,心里的恼恨只多不少。 可这股火他没地方发泄,只能闷在心里。 否则便如他所说,传出去了,只会更变成满京都的笑话。 想到这里,方宏深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忍这一时,等来日大皇子登上宝座,他就可以扬眉吐气了。 不过他这里要等日后,方玧这边却是眼下就舒心的不行。 嗑着瓜子瞧青容跟元和两个分别模仿赵氏和方宏深的神情,真是把她笑的前仰后合。 “良娣今日不能去瞧,当真是可惜,那夫人的脸色真是比葱还绿,还捏着鼻子不敢发作,奴婢今日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呢!” “这会子高兴了,不说心疼那些东西了?” 方玧笑着打趣。 青容撇撇嘴,“还是心疼,不过能恶心他们一回,也是值了!” 她这么说,方玧便又是笑的不行。 正热闹的时候呢,就听得外头传来了熟悉的男子的声音。 “孤又赶上什么好事儿了,老远就听你笑得如此开心。” 闻声,方玧立即就站起身来迎了出去。 欠身行礼后,便眉眼弯弯的挨了过去。 “殿下替妾身撑了腰,妾身高兴呢。” 第五十一章 平地惊雷 对于方玧说自己给她撑了腰这种话,裴曜只是听听便笑。 毕竟这算是明显的讨巧卖乖了。 不过裴曜也已经从别处听闻了几句今日方家的‘盛况’,这会子来,的确就是想来看看方玧的状态。 他来的突然,又没许人通传,主打就是个偷袭。 没想到就听见方玧就这事儿笑的开心的不行。 看着是真厌恶娘家人啊。 有着共同的敌人,自然就越发会亲近些,所以这会子裴曜对方玧更放心了几分。 撩袍坐下后,就调侃道。 “如今外头都说方家养了两个好女儿,庶出的比嫡出的还有福气,又有孝心呢,可都是夸你的话。” 方玧给他倒茶,就没遮掩的撇了撇嘴。 “妾身到不稀罕听这些,不过这话里却有一句挺对的。” “嗯?” 接过茶盏,裴曜挑眉看她。 就见面前女子对着他粲然一笑,颇有几分骄傲道。 “妾身比大姐姐更有福气呀!” 这话瞧着是自夸,实则是连着裴曜一块儿夸,十分简单明显的拍马屁手段,却一点儿也不叫人厌恶,只觉得她可爱又喜人。 “伶牙俐齿!” 裴曜笑起来,伸手牵住方玧,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而后才又问。 “孤听闻你连府中的姨娘都送了礼?怎么预备的这么周全。” 按道理讲,她只是想给赵氏一个人添堵,没必要做这么多的。 对此,方玧也是一点儿没隐瞒,大大方方的解释。 “妾身父亲拢共两房妾室,一房是妾身的姨娘,已经过世,再就是这位乔姨娘了,她聪慧貌美,颇得我父亲宠爱,但因为嫡母善妒刻薄,日子其实也不好过,妾身以为,她是一个突破口。” 听她这么说,裴曜的眸底闪过一丝锐光,旋即便笑了笑。 “什么突破口,孤倒是听不明白了。” 见他明知故问的,还在自己面前装,方玧索性就大胆了一回。 伸手便用那纤纤玉指戳了戳裴曜的心窝子,娇嗔他一眼,做佯怒状。 “殿下偏要妾身一个做坏人,那妾身来日找着破绽对方家下了手,殿下可别亲自来抓了妾身送刑部大牢去!” 美人七分做戏,三分试探,矫揉造作拿捏的恰如其分,直撩拨的人心尖痒痒。 后院儿不是没有冲他撒娇的,但没有敢这么来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这做派颇有些勾栏味儿,但没吃过的就是新鲜啊。 裴曜心里受用的很,想一把捏住那纤腰把人揽入怀里,也风流一回,可想到自己太子的身份,到底是轻咳一声,抑制住了念头。 转而捏住方玧那乱戳的小手,推着她坐了回去。 “胡说,孤怎么舍得送你去那种地方。” “那殿下是故意逗妾身了?” 方玧瞧出裴曜的故作镇定,眸色微闪,便又像藤蔓般缠了过去,身体似有若无的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扬着俏脸儿,像是不依不饶,非要讨个说法似的。 看着眼前女子那娇蛮模样,裴曜终于是忍不住破了功。 一时失笑,旋即便抬手很不客气的捏了一把早就想下手的纤腰。 方玧娇笑着躲开,面颊上霎时染了两团红晕,愈发显得诱人。 见两位主子玩闹起来了,洪正赶忙就给屋里伺候的几个丫鬟使眼色,领着她们一道退了出去。 别杵着碍眼嘛。 本来裴曜是打算来喝杯茶就走的,但来了这儿,就像是被妖精勾了魂儿似的,不想离开了。 于是磨磨蹭蹭的,就又有打算留下的意思。 方玧当然是不拒绝了,只可惜前头来人传话,说陆丞相同几位大人求见,裴曜再舍不得美人,那也是政务江山更要紧。 匆匆就去了。 也不知道前头议的是什么事儿,反正应当不是坏事。 因为一个时辰后,裴曜就给方玧这里送来了几样赏赐,首饰、摆件什么的。 要是心情不好,哪里还记得上她呢。 不过晚上就没到她这儿来,而是去了杨侧妃的未央阁。 倒也不稀奇,毕竟杨氏也有段日子没侍奉了,裴曜还得顾及着。 而从这一天起,方玧就闲下来了。 接下来的整整一个多月,裴曜不是在太子妃处,就是在杨侧妃处,方玧这儿就被叫去了前院一回。 不过她这就算是好的了,因为还有很多人,一回都没捞着。 这些人里头,属何良娣最炸裂了。 但偏偏裴曜是驾驭人有一套的,虽没去见何良娣,但却派人送了几回赏赐,都是何氏喜欢的。 那洪正又吹了吹风,言说好歹要给太子妃几分面子,等宋淑人的病养好了,再来看她比较合适。 何良娣那小脑瓜子里头就装着太子殿下四个字儿了,当然是什么委屈都能受。 不仅没闹,还格外的老实了些,想着要好好表现,早些能侍奉。 只不过何良娣还没重新侍奉上太子,九月里,东宫里就爆了雷。 周淑人有喜了。 算算日子,正好是两个月,便是出宫伴驾南巡的时候怀上的。 这还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周淑人这孕事爆出来的途径也不一般。 并非是太医诊平安脉查出来的,而是因为周淑人在何良娣处吃了些蟹黄包,而后腹痛见红,才被太医诊断出来的。 便是这中间曲折了一下,顿时宫里对这件事的警惕度噌噌长了不少。 彼时裴曜还没回来,太子妃就立即让人拿着自己的牌子,去皇宫请最擅长妇科千金的太医来,自己则赶到了周淑人的住处。 她来时,杨侧妃也刚到,方玧慢了一步,宋淑人和侍妾冯氏一起到的。 赵良娣竟跟何良娣撞在了一起,俩人都是最后才来。 几个心思各异的女人站了一屋子。 不过此刻太子妃没心思管她们几个,满心都放在周淑人的身上。 因为自己小产过一回,东宫至今又后嗣稀少,所以为裴曜开枝散叶可称得上是太子妃的心结了。 如今周淑人有孕,她是真的想好好保住周氏的这个孩子。 等皇宫里请来的太医给周淑人诊脉出来后,太子妃就立即问了起来。 “太医,她的胎相如何?孩子可有无大碍?月份这么浅就见红,不会有事?” 瞧着那紧张关心的样子,若非性别不对,方玧都要怀疑周淑人肚里的是太子妃的孩子了。 第五十二章 不是吃素的 “娘娘放心,那蟹黄包周淑人吃的不多,故胎儿并无大碍,但终究是见红动了胎气了,这女子有孕,头三个月是最要紧的,依微臣看,周淑人这一胎到满五个月前,都得小心静养才好。” 太医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听完这话,太子妃才算是稍微松了口气。 总算孩子是没事儿,静养就无碍。 派人送走了太医之后,太子妃就将周淑人屋里的几个丫鬟叫出来训斥了一番。 “周淑人未曾有孕过,不知道自己的身子情况,莫非你们这些内务府里养出来伺候的丫鬟,竟也不知道轻重吗?倘若今日周淑人的胎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 平素太子妃总是淡淡的,今日一发火,却也是气势不俗,颇有威压。 方玧敛眸,安安静静的站在后头,心说不愧是陆家的嫡女,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遇事却十足镇得住场面。 那几个丫鬟里,芙蓉和茉莉两个大丫鬟打头,一群人忙是跪下求饶。 “娘娘恕罪,实在是平时淑人的月信就不准,偶尔有长时间不来的,也不稀奇,奴婢们就一时疏忽了,还请娘娘恕罪!” 看着她们在下面磕头,太子妃眉头紧蹙,面色冰冷,一点儿也不见动容。 “疏忽便当罚,来人” “太子殿下到!” 话还没说完,外头传来了太监的唱喝声,被打断的太子妃只得先起身出去接驾。 裴曜急着看周淑人的情况,也没心思管这些繁文缛节,摆摆手叫众人免礼,就跟太子妃先问起了情况。 得知孩子无碍后,才松了一口气。 “既然是要静养着,那这段时日就叫她好好在院儿里待着,旁的人,没有孤和你的口谕,不可前来打扰。” 裴曜没有过一个孩子,所以对子嗣也极看重。 毕竟说到底,他现在还只有赵良娣生的那一个孩子呢。 太子妃点头,“臣妾的心思与殿下是一样的,这些日子周淑人的请安都免了,直至生产完再说,另外臣妾想着后院膳房里人多手杂,孕妇入口的东西,总得更精细些,不如和赵良娣当初有孕时一样,单单给周淑人僻个小厨房用?” “你心细,就按你说的来办,人交给你照顾,孤最放心。” 裴曜在众人面前十足的肯定了太子妃的能力,也算是表现了他对太子妃的看重。 毕竟太子妃至今无子嗣,眼下周氏有孕,就怕有人心里生出点小九九了。 今日裴曜的举动便是明晃晃的告诉众人,太子妃的地位,不可动摇。 对此,太子妃心里自然也是熨帖的。 面色温柔的点了点头。 而裴曜与她说了这么几句话后,才又进去里屋看了看周淑人。 周淑人瞧着十分害怕的模样,见了裴曜进来,便满脸担忧的双手拉住了裴曜。 “殿下。” “别害怕,太医说了,孩子没事儿。”裴曜此时还是有耐心安慰人的,轻轻拍了拍周淑人的手背,扶着她躺回去,“你放心,接下来太子妃会好好照顾你和孩子,一切都听太子妃的话就行了,若有什么不适的,来告诉孤也可以。” 方才裴曜在外头跟众女眷说的那些话,周淑人也听到了不少。 再加上此刻裴曜的态度,她心里就明白了。 立即就十分乖巧的点头应下,垂眸将双手交叠着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面上露出几分温柔又羞怯的笑来。 “妾身一定好好听娘娘的安排,能为殿下生下一儿半女,妾身就死而无憾了。” “你素来懂事,孤也放心,好好生下这个孩子,无论男女,孤都给你晋位。”裴曜温和道。 听到晋位二字,周淑人眼底便有光亮快速闪过,旋即被掩藏起来,又恭顺的点了点头。 这边裴曜看过了周氏,才从里屋出来。 现下有闲心了,才注意到厅里的地上跪着几个丫鬟太监,便问了一句。 “这是做什么?” “回殿下,这几个是周淑人身边伺候的,周淑人有孕而不自知,还误食了大寒之物,以至于动了胎气,这些贴身伺候的人实在太不心细了,臣妾预备罚一罚他们,以儆效尤,免得再有人犯这种错,子嗣之事,容不得疏忽。” 太子妃从容回答道。 裴曜蹙了蹙眉,正要说什么,却听得旁边的杨侧妃先开了口。 “殿下,妾身觉得这些奴才虽然是疏忽了,该受罚,可她们是一直伺候周淑人的,想必周淑人用她们也最顺手最习惯,眼下娘娘罚了她们,她们不能伺候了,周淑人身边还得安排新人,恐怕更不习惯,会误了周淑人养胎呐。” 说到这里,杨侧妃顿了顿,眼神在太子妃面前扫过,像是纠结似的抿了抿唇,又接着道。 “妾身以为,不如让这些人先好好伺候周淑人,将功赎罪,或是等周淑人生产后,再罚她们也不迟。” 她说完后,众人的目光便都隐晦的移了过去。 只要脑子能转过来点儿的,都听得出杨氏这是在反驳太子妃罚人的做法,暗指太子妃行事不周全呢。 方玧心思微动,不易察觉的瞥了眼杨侧妃,对她的举动颇有几分好奇。 毕竟平时杨氏都是一副谁都不得罪的样子呢,现在这提议看似体贴,实则有些驳了太子妃的面子了。 而旁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太子妃岂能瞧不出? 这时候便抬眸看向了裴曜。 “殿下以为呢?” 裴曜面上看不出情绪,只淡淡道,“这些事情,太子妃处理就好。” 得到这句话后,太子妃便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了杨侧妃。 语气从容而平静,一如既往。 “我还未说要如何罚这群奴才,杨侧妃就担心我罚坏了她们,以至不能伺候,我是该说你太心软,会坏了规矩,还是说,杨侧妃觉得我会辣手无情,不顾其他?” 她说完后,杨侧妃面色变了变,顿时就像慌了似的,忙就辩解。 “娘娘明鉴,妾身绝无此意,妾身只是想提醒娘娘罢了。” “那倒是我误会妹妹了。”太子妃忽的收起冷脸,笑的温柔端庄,“不过下回妹妹再想提醒我,也该知道等我说完了话,在提醒也不迟,不然打断我说话,岂不就多生误会?” 杨侧妃笑了笑,显得不大自然,也没再说话。 而裴曜对这妻妾两人的互动也并未表达什么意见,交代了太子妃几句照顾周淑人的话就走了。 见状,大家也都纷纷离开。 出了周淑人的院子,方玧心里就感叹,太子妃果然也不是吃素的。 第五十三章 并非纯良之人 “方妹妹。” 刚走出不远,在一处拐角,方玧就被杨侧妃叫住了。 瞧她那样子像是特意等在此处的。 方玧心中略感意外,不过还是面色如常的欠身行礼。 “杨姐姐。” “妹妹这会子可有功夫与我去小花园里走走?”杨氏上前道。 见她是有话要说的样子,方玧便点了点头,跟着她一道去了。 走远后,四下里没了旁人,杨侧妃才开了口。 “周淑人真是好福气,入宫还不足半年呢,这就有身孕了,当真是叫人羡慕啊。” “可不是么,子嗣缘分还真难说,瞧瞧何良娣,伺候这么久,又一直得宠,竟也至今没有消息。” 方玧轻叹了口气,做惆怅状。 彼时杨氏就跟着点了点头。 “的确啊,这缘分未到,子嗣也急不来,不过说起来周淑人这次也太惊险了些,若是造成遗憾,可要后悔终身了,也不知殿下和娘娘会不会迁怒何良娣,毕竟人是在她那儿出的事。” 刚刚所有人的心思都在周淑人身上,倒是没追究是因为周氏在何良娣那儿吃了蟹黄包子,才动的胎气。 方玧敛眸,“应当是不会追究了,毕竟不知者无罪,何良娣也不知周淑人已有身孕,况且若要追究,刚刚受罚的就不会是周淑人身边的奴才了。” 所以太子妃还是赏罚分明的。 虽然厌恶何良娣,但这次的事情的确是意外,和她没有关系,所以太子妃只罚了周淑人身边的奴才们照顾不周。 听她这么说,杨侧妃的脸色就有一瞬的不自在。 “也是,到底周淑人的胎没有大碍呢。” 方玧将她的神色收在眼底,心里越发确定杨氏对她的善意不单纯了。 这便是日久见人心,今日杨氏急了一回,想给裴曜上眼药,暗指太子妃处事不周,没想到被太子妃反将一军了。 由此可见太子妃深藏不露,更可知杨侧妃也并非纯良之人。 不过眼下方玧谁都不能得罪,所以还是得继续跟杨氏处好关系,故而便就适时的又叹了口气。 “姐姐你得殿下疼宠,身子骨又强健,想必很快也会有子嗣的,不像我,自己身子不争气,又不得殿下欢心,如今周淑人有孕,殿下更是要记不起我这号人来,恐怕日后要难过了,还请姐姐能庇佑我一二呐!” 说着就要给杨氏行大礼。 见状,杨氏赶紧伸手扶住了她,也是满脸的柔善。 “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拿你当亲妹妹看待,自然是要互相照应的。” “有姐姐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方玧满脸感动,紧握住杨氏的手,站起身来。 末了便又十分真诚道。 “眼下虽说周淑人有孕,着实令人羡慕,不过对姐姐而言,也不全是坏事,至少周淑人眼下不能侍寝,何良娣又还未得殿下原谅,少了人与姐姐分宠,姐姐可得抓住机会,笼络住殿下的心呐,若有什么需要妾身帮忙的,姐姐大可吩咐。” 她这些话其实杨侧妃心里也都清楚,不过从方玧的嘴里说出来,就会显得两人更像是一条船上的人。 对此,杨侧妃自然是受用的。 于是立即就拍了拍方玧的手背,低声坚定道。 “妹妹放心,若我得殿下宠爱,自然是不会忘了妹妹。” 说完这话之后,杨氏大概是觉得这么说显得和她之前不争不抢的人设有些背离,于是又补充道。 “咱们不说要和旁人挣个一二三,却也得好好在这宫里立足才行呐。” 这话不无道理,所以方玧也是很赞同的点了点头。 两人说完这一番话后,才分开各自回去了。 碧落斋。 进屋之后,方玧就叫青容把雁微跟元和两个叫了进来,又让关了门。 三人都瞧出这是她有话要说,所以都是安安静静的听着。 方玧的眼神在三人身上扫过后,便就沉声开了口。 “今日周淑人查出身孕的事情,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眼下我便是要同你们交代几件事情,以防后头惹出什么麻烦来。” “良娣请讲,奴才们一定谨遵!” 几人齐声回答。 方玧满意的颔首,随即正色道。 “其一,从今日开始,无必要,绝对不许和周淑人那边的人有任何接触,能躲就躲,躲不开就让着,咱们惹不起躲得起,若实在躲不开接触,必须告知我,万万不得擅作主张。” “其二,周淑人是南巡时候怀上的身孕,不说你们也知道,殿下南巡我也曾伴驾,所以或许会有人故意来说些个酸话,你们听见了就当耳边风,不要往心里去,更不可计较争执,切记祸从口出。” “最后一点,子嗣的事情,急不来,我心里也想快些要个孩子傍身,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事儿还得慢慢等着缘分,所以你们也别急,更不要听信什么助孕的偏方之类的话,传到我面前来,叫我知道,我即刻当你是要害我,直接打死了扔出去。” 说完这几点之后,方玧才又收敛了威严之色,换上平和模样,舒缓了语气。 “你们三个是我最信得过的,贴身伺候的人,碧落斋上上下下,全靠你们大理着,若你们与我都不同心,咱们主仆可就都不好过了。” 闻言,元和头一个站出来行礼。 “良娣放心,奴才一定对良娣忠心耿耿,绝无二言!” 紧跟着,雁微和青容也一起表了态。 方玧浅笑着点头,亲手扶了他们三个起来。 “如此咱们主仆一心,定会越来越好。” 青容几个也是立即跟着点头。 碧落斋这边算是主仆和睦,而彼时何良娣的锦绣坊里却闹开了。 “你们不是说她用了那东西就不会有孕吗,怎么她这就怀上了,说啊,你们这些个蠢东西,说啊!” 何良娣暴怒,涨红着脸在屋里打骂两个贴身的丫鬟,地上碎了一地的瓷片,花瓶、茶盏之类的,都无一幸免。 “在宫里的时候,周淑人每每侍寝,避子汤都是奴婢端过去亲自盯着她喝完才走的,南巡时候,周淑人带出去的药,也是奴婢准备的,一定没有问题呀。” 盼春抖着身子战战兢兢的回答。 “那就是周氏骗我了,她南巡在外的时候,根本没吃那药丸子!” 何良娣顿时气的就砸了手边的扇子。 “这个贱蹄子,胆敢骗我,我要杀了她!” 第五十四章 解语花 “良娣慎言啊!” 两个丫鬟被何氏的口无遮拦吓得面色青白,恨不得上来捂何氏的嘴。 “纵然是良娣生气,可这话也是万万说不得的,现下周淑人有孕,那是个碰不得的钉子,您可千万别叫人再抓住了您的把柄呐!”迎夏忙劝。 何良娣听罢就气的直跺脚,却又不敢再发脾气,恨得直咬牙,最后抓起窗边小榻上的枕头,狠狠扔了出去。 迎夏给盼春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去捡枕头,迎夏便就上前去,继续柔声劝慰。 “奴婢知道良娣此刻生气的很,不过正如良娣所说,周淑人她怎么敢轻易骗您呢?何况,她若是知道自己有孕了,怎么会吃蟹黄包子,还吃的动了胎气见了红,这里头或许有其他缘由啊。” 何良娣蹙眉冷哼。 “她自己嘴馋,可不是我逼着她吃的,与我何干。” “自然和良娣无关了,只是奴婢想着,周淑人或许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孕,否则怎敢冒险?” 迎夏继续引导。 “不是她骗我,难道那药还能出问题不成?”何良娣若有所思。 见状,迎夏立即就道,“良娣,虽说这药避孕,可世上也没有绝对的事儿呀,若是药都是一吃就管用的,那梧桐苑里那位吃了那么多上好的坐胎药,怎么至今没怀上呢?” 她这么一反向解释,何良娣顿时面色就沉了下来,但怒火倒是肉眼可见的消了不少,转为了烦躁之色。 所以迎夏又立即趁热打铁。 “奴婢看,周淑人是吃着那药还意外怀上的,这孩子啊,未必健康,生不生的下来先不说,就算生下来了,说不得也是个病秧子,良娣何苦与她置气呢,到底就算她有了孩子,母子俩一起不也都捏在您手里么。” 何良娣看了迎夏一眼,撇了撇嘴。 “话是这么说,可我心里就是气的很,她总该给我一个说法,否则也太便宜她了!” “那是自然的。”迎夏忙道,“不过周淑人的说法要给您,您这儿也得给态度让殿下瞧呀。” 她这么说,何良娣面上就显出几分疑惑来。 “我给殿下看什么?” “自然是看您的宽和柔善呐!” 迎夏见何氏这会子已经完全平复了心绪,听得进话了,便又靠近些,压低声音。 “您瞧,如今您解禁足也有段时日了,可殿下还没来看您,虽说有赏赐,但终究人没来不是?现在周淑人动胎气的事儿虽与您无关,殿下也没追究,可究竟人是在您这儿出的问题,您此刻就摆出个好态度来,给周淑人送些东西,说些软和话什么的,这不也是在殿下那里显出您已经改了脾性了么。” “眼下周淑人不能侍寝了,殿下必定要到别处去,您可得抓住机会,不能全便宜了未央阁那边啊。” 一番话提及了宠爱和裴曜,总算是一击抓到了何良娣心里的痛点了。 确实,比起裴曜的宠爱来,其他的事情在何良娣这里都得靠边站一站。 虽说是心里对周淑人有孕的事情还是膈应又气恼,但也有心思去想别的事儿了。 “好,那就按你说的办。”何良娣摆手,忽然想起什么,又补充,“记得敲打敲打周氏那贱蹄子,别叫她以为有了孩子就能在我面前蹬鼻子上脸了。” 迎夏忙不迭的应声,旋即便拉着盼春一道收拾了地上的东西,退了出去。 下午,迎夏就带着东西往周淑人那边走了一趟。 虽说裴曜有口谕,叫不许打扰周淑人养胎,但却没说不许送东西,这只送东西,又不会见着周淑人,倒也算不得打扰了。 梧桐苑里,听闻何两人派人送了东西,太子妃只叫人好好盯着。 毕竟太子妃还是确定,何良娣不会蠢到直接害周淑人。 而周淑人这边,得知锦绣坊送了东西来,倒是很警惕。 “全都直接收进库房里,不必拿到我跟前儿来。” “淑人放心,奴婢都处理好了。” 芙蓉点头,看了看周淑人,显得欲言又止。 周淑人瞥了她一眼,便猜到了她的心思,轻笑道。 “放心,何氏不能拿我怎么样,不过如今我还得在她手底下过活,这说法也得给她一个才行,你们就按之前我交代的说。” “是,奴婢这就去办。”芙蓉点头。 不多时,外头来送东西的迎夏就被芙蓉单独拉到了一旁,说了几句话。 具体内容不清楚,不过瞧着芙蓉诚惶诚恐的样子,倒是像极了请罪求饶。 迎夏这边倒是显得很和善,拉着芙蓉的手宽慰了几句,才离开。 后院里头,众人都等着看何良娣闹呢,没想到她这回不仅没闹,还做了宽容大度的懂事模样,倒是让大家失望。 而裴曜这边呢,何良娣都已经把戏做到这种地步了,他自然也得给出点回应。 所以次日就往锦绣坊去歇了一晚。 何良娣喜的不行,那架势,恨不得在锦绣坊门口挂两串鞭炸一炸。 去梧桐苑请安的时候,就颇是神清气爽的模样。 对此,方玧早是意料之中,到没什么感触。 她现在对自己的定位就是裴曜的解语花。 虽说她出自方家,可早就跟家里断了联系,可谓是仇人了,所以不会像杨侧妃、何良娣乃至太子妃一样,牵扯前朝,故而裴曜只要来她这里,她就是尽心尽力的让他觉得放松自在。 一个在外处处高度精神紧绷的人,怎么会想着回来了还得费心和自己的女人周旋呢。 有她这么个去处在,自然是不必应付别处的时候,就会想着来了。 这不,因为周淑人的孕事,裴曜先是奖励了变得‘懂事’的何良娣,又去安慰了小产至今还无孕的太子妃,再花时间陪了陪杨侧妃这个最重要的妾室后,就累的差不多了。 空闲下来,立即就到碧落斋里来当大爷了。 初秋的午后还有些未曾退散的燥热,裴曜横躺在窗边小榻上,将头枕在方玧的腿上,享受着美人按摩头部的贴心服务,那叫一个惬意。 “殿下可觉得缓和些了?”方玧柔声询问。 裴曜微微点头,伸手捏住方玧的手腕,拉着她的手贴在了自己额头上,声音低沉。 “你手巧,按一按,孤这头痛当真减轻不少。” 第五十五章 欣赏又佩服 “殿下素日总忙于政务,思虑的东西多了,难免疲累引起头痛,说到底还得殿下自己注意身子才行。” 方玧柔声开口,声音里不乏有几分带着关心的埋怨。 此刻裴曜对她这番小媳妇似的关心很是受用,唇角情不自禁的就勾了起来。 坐起身来,抿了口茶,便赞道。 “不错,茶艺又有进步。” “殿下常来,妾身只怕学的更好更快。” 方玧弯眉一笑,适时的讨巧。 “你都这么说了,孤岂有不来的道理。”裴曜笑着道。 这些哄人的话,他说的多了,顺嘴的很。 不过方玧也没当真就是。 “良娣,您要的花儿送来了。” 正当两人闲话时,元和从外头进来禀报道。 方玧转头摆手,“先搁在外间。” 元和应声,招呼着花房的人把东西放好,就退了出去。 裴曜往外瞧了瞧,隔着珠帘看见送来的是散花,不是盆栽或者插好瓶的那种,便就问了一句。 “怎么要这些,预备自己插?” “嗯,闲来无事,妾身自己琢磨琢磨。”方玧点头,抿唇一笑,“闲暇时候,总得有些事情打发时间。” 不止是茶艺和插花,还有旁的琴棋书画,她都会慢慢学的,先从比较容易上手的开始罢了。 方玧始终觉得,空荡荡的皮囊绝对不够用,越往后,相处的时间越长,就会显得人单薄无趣了。 到那时候,人老色衰,又没有内在的东西能吸引裴曜,恩宠不流逝都是不可能的。 况且就算是不为争宠,方玧也觉得多学些东西,提升自己,绝对是不会错的。 听她这么说,裴曜心里也是对她的看法又变了变。 从接触方玧到现在,他明显的能感觉到方玧看似温柔乖巧,其实骨子里又倔强又好强,还十分的上进好学。 茶艺、花艺、棋艺,乃至她最擅长的刺绣,裴曜每每隔些时候再来,就能明显的感受到她的进步。 聪明懂事,又善察人意,还好学上进,这种特制放眼整个后院,能全部集齐的还真就方玧一个。 不知不觉的,裴曜心里也是开始生出几分好奇来,想看看方玧究竟能成长到何种地步。 这种感觉和养成不一样,毕竟方玧的成长多数是靠她自己苦练勤学,并不是裴曜的教导培养。 就像是你瞧见某处长出了一颗树苗,然后日复一日,瞧着那树苗自己越长越好,而后觉得欣赏又佩服。 “你既然学这个,那就插一瓶花,送去孤的寝殿。”裴曜顺势道。 他这行为在方玧眼里看起来有些厚脸皮。 心说你那里没有花房的人给你插一箩筐吗? 不过心里腹诽是一回事,嘴里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还是笑着应了,而后又顺势发展点其他的活动。 “殿下自己要的,届时可不许嫌妾身的手艺不好,说来妾身这儿的花,都不大适合放在男子的寝殿里,殿下既然要,那不如和妾身一道去花园里转转,剪了好的回来,妾身也好一展身手。” 这话说的俏皮,裴曜在她屋里躺了一会儿也觉得歇的差不多了,出去走动走动也不错,便就应了下来。 收拾收拾,一行人就往花园去了。 方玧和裴曜在前头走,青容和洪正跟着伺候,后头雁微跟元和两个拿着剪子和花篮,倒也热闹。 送给男子的花儿,颜色素雅些较好,方玧首选就是唐菖蒲,这花又名‘剑兰’,这雷厉风行的名字就可看出它的特性了,花色大部分为绿色或粉色,方玧就挑了绿色的。 清新雅致,又好作配。 不过这些裴曜都不太懂,所以由着她选,自己就跟在后头看。 偶尔觉得有好的,也兴致颇好的自己剪两支下来。 这么晃悠了一圈儿也弄得差不多了,见前头有凉亭,便说过去坐着歇一歇。 剪下来的花不好干放着,就让雁微、元和两个回去拿东西来保养着,顺便来的时候再带些茶点什么的。 虽说是初秋了,可午后运动运动还是燥热的。 方玧一张小脸白里透红,肌肤又细腻光滑,看着便如花瓣似的娇嫩,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 这好皮肤一半是天生,一半是后天自己保养的。 因为把这幅好皮囊当做敲门砖来使,所以方玧平素就很用心。 如今看来也是很有成效了。 裴曜此刻便浅笑着低声道,“腮凝粉露似春桃,唇染胭脂胜红樱。” 随口即来的两句小诗,实实在在的赞了一回方玧的容貌。 对此,方玧先是微愣了愣,旋即便含羞一笑。 “殿下惯会打趣人的,没的羞坏了妾身。” “孤实话实说,何来调侃之意。”裴曜笑着执起方玧的手,“依孤看,你名字里的玧字改为韵字道更好。” 方玧不解,略歪头问题,“此字又有何特别之处?” 见她问起来,裴曜便挑了挑眉,唇边笑意更深几分。 “韵,乃指风度、气质、情趣,孤瞧着这三样与你都契合,你说此字好不好?” 他说完,方玧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旋即便勾了勾唇角。 “那这个字殿下赠了妾身,日后可不许拿去夸旁人了,妾身是个脸皮子厚的,殿下说的话,可句句都存在心里当真的呐!” 这话接的巧妙,像是在两人之间有了个小秘密似的,越发不知不觉的拉进了彼此的距离。 至于改名什么的,说说而已,可不至于真的就要改。 日后拿来当个封号还说得过去。 两人就这么先聊着,不多时雁微几个就把茶点拿过来了。 三碟鲜果子,三碟点心配着一壶茶,凉亭里清风徐徐,倒也惬意。 裴曜喝茶,方玧就挽起袖子开始插花。 这花瓶选的是个太平有象的造型,大气又好寓意,方玧便根据这个花瓶的造型和寓意发挥了一场。 虽说裴曜不懂如何插花,但美学欣赏能力还是不错的。 方玧擅长刺绣,这刺绣上,配色和构图就很需要审美,所以直接套用到插花上来,竟也是很得其技巧。 弄完之后,效果很是不错。 裴曜瞧着也喜欢,赞了几句便就让洪正命人把花儿搬去他的寝殿了。 在外头坐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两人正预备起身,远远的,就瞧见一抹鲜亮的身影匆匆往这边快步而来。 满东宫里,爱这么打扮的也就是一个何良娣了。 第五十六章 挣一挣 果然,待得人走近些后,果然就是她。 “妾身给殿下请安!” 何良娣一路疾走而来的,这会子站定了,人还有微微点喘,不过人美嘛,瞧着到颇有几分气吐如兰之感。 约么是介于裴曜在场,她最近又正在凹一个转了性子,变得乖巧温和的形象,所以何良娣也是破天荒的给方玧行了个平礼。 “方妹妹也在呢。” “何姐姐。” 方玧欠身回礼。 她其实还挺好奇的,何氏这会子匆匆赶来,究竟是想唱哪一出。 何良娣没什么心思与她做戏,这会子眼神已经黏糊到裴曜身上去了。 娇媚笑着就走进了凉亭,在裴曜身前站定。 “殿下好雅兴,这会子出来赏花呢,倒也不怕沾染了暑气。” “无妨,如今天儿也没那么热了。”裴曜笑了笑,“你怎么也来了?” 他问起来,何良娣面上的笑容就更盛几分。 “这不是赶巧么,妾身也是觉得屋里闷,出来走走,不曾想瞧见殿下在这里,便匆匆赶过来见礼了。” 语罢就往后头凉亭里瞧了一眼,这时候桌上还有些没收拾的花草枝叶并剪刀什么的。 于是便道,“呀,殿下这是来摘花儿了?妾身来的晚,竟没能瞧见什么样的花儿能入殿下的眼。” 她这么说,多少有些做作,不过裴曜也已经习惯了,倒是不在意。 眼神往方玧身上扫了扫,便如实道。 “方良娣近日再学插花儿,孤便与她来这园子里走走,就地取材,也打发些时间。” 一听和方玧有关系,何良娣的眸色瞬间就闪了闪,显然不大高兴。 不过面上还是维持着笑意。 “早听闻方妹妹手巧,刺绣的功夫精湛无比,想必这插花也定是不差的,不过妹妹怎么近日才学,从前闺中没有请师傅教么?” 东宫里谁人不知方玧是庶出,还是个不受重视,被丢来当炮灰的庶女,何良娣这话就有点儿明知故问的意思了。 再说白点,也有羞辱的意思在。 因为大家闺秀,没有不通晓这个的,家里若重视,从小都会请师傅来教。 不过方玧不是那起子玻璃心的人。 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不会学就是了,只不过早会晚会的道理罢了,有什么丢人呢。 所以此刻面对何良娣意有所指的话,她依旧是从容笑着。 “正因为从前未曾学过,所以如今才学呀,姐姐夸我手巧,也就是我练的多罢了,譬如姐姐,如今抄录佛经多了,人也比从前更温柔平和了呢,难怪殿下愈发喜欢姐姐了。” 听到佛经二字,何良娣的面色就有一瞬的僵硬。 提到这抄佛经她就来气。 太子妃日日晚膳前都派人去她那里取抄好的佛经,所以为了完成任务,她白天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抄佛经了。 今日原本早就知道裴曜来了花园,想着过来劫人的,可偏偏佛经没抄完,所以火急火燎的赶。 要不然她也不至于急成这样。 但心里起也没办法,方玧又刚给她戴了高帽子呀! 才夸了她温柔之类的,又格外点了点裴曜,所以她心里不悦也不好发作。 最后只能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来,讪讪道。 “是嘛,这些时候抄录佛经,我也是觉得心里愈发安定了呢。” “那可见姐姐与佛有缘了。” 方玧也跟着笑了笑。 一旁的裴曜默默看着两个女人之间的暗火,心说方玧还是嘴皮子厉害,三番两次能用言语把何氏拿住。 但显然何良娣来了就没有轻易收手的,所以这会子很快就又重新调整心态,把注意力放到了勾搭裴曜这事儿上。 转头就柔声对着裴曜道,“妾身瞧殿下和妹妹在这儿待了许久了,午后燥热,妾身那儿备了些冰糖雪梨,不如殿下和方妹妹一起去妾身那儿用一些?” 说完,一双眸子就亮晶晶的紧盯着裴曜,生怕错过他的一丁点儿神态。 方玧听她说完,心里也就明镜儿似的了。 来抢人的嘛。 说实话,这时候方玧也有些想看裴曜会怎么选,但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她抛开了。 她可赌不起,还没自信到觉得裴曜能毫不犹豫的选择她呢。 又看一眼面前蓄势待发的何良娣,方玧敛了敛眸,决定挣这一回。 换做是杨侧妃或者太子妃来截胡,亦或是此刻的何良娣还是如日中天,极得宠,她倒是能让一让。 可现在何氏的恩宠淡了,她还护不住自己的香饽饽,那可显得太无能了。 就眼下和裴曜相处的过程来看,方玧确信,裴曜一定不喜欢逆来顺受的人。 于是便先接过话茬道。 “还是姐姐细心,来时就备了东西,不过我就不去了,方才在凉亭闲坐的时候,喝了不少茶水,也吃了些果子点心的,这会子倒是吃不下旁的。” 说完顿了顿,侧身对裴曜露出个又甜又乖的笑容来。 “殿下若是想去,就去,不过殿下可别忘了,方才说晚上要指点指点妾身的棋艺呢。” 这话说的看似懂事体贴,不打搅裴曜去何良娣那里,但却提到刚才已经用了茶点,并不缺这个,又提醒裴曜两人已经有约在先。 后头的话更还算是给裴曜搭了个梯子,方便他拒绝何良娣,可谓贴心。 裴曜岂能听不出她的话外之音,此时心里就觉得挺有意思的。 主要是他没想到方玧会挣。 事实上,就算她不挣,裴曜也不会去何良娣那儿。 毕竟他今日是好不容易得闲,能自在一回,去了何氏那里,就又要拘着了。 所以在方玧说完后,他便顺势接过话茬,对何氏道。 “孤也不去了,刚才已经用了不少点心了,你刚来,想必还要在园子里多逛一会儿,孤就和方良娣先回去了。” 一听这话,何良娣就急了。 “殿下!” “听话。”裴曜平静打断她,“孤改日去看你。” 都已经这么说了,何良娣自然是再闹也没意思了,所以只能在方玧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狠狠瞪了方玧一眼。 而得胜的方玧此刻却不在意她这些个动作,心情还不错的跟在裴曜什么后就走远了。 不过另她没想到的是,何良娣在花园从她手中截胡太子失败的消息,很快就在府里传开了。 谁也没想到何氏会在她手里头吃瘪,一时间,这得宠的标签算是在方玧身上也贴了一个。 第五十七章 有一套 碧落斋。 打回来后,裴曜就似笑非笑的看着方玧。 一开始,方玧没理他,先进内室里去换了身衣裳,可出来后他还是那么个样子,方玧就有些不自在了。 剥了个橘子递过去。 “殿下瞧什么呢,妾身脸上莫非粘了米粒儿?” 裴曜接过来,掰了一瓣儿放进嘴里,没急着回答她。 等吃完了,才慢悠悠道。 “米粒儿倒是没有,孤只是觉得似乎有点酸味儿。” 这一说方玧就知道他在调侃自己方才跟何良娣抢人的事了。 于是轻哼一声。 “殿下鼻子灵的很,方才倒是不说话,偏要看着妾身急了才张口。” 刚才在花园里,裴曜分明是有看戏的意思。 面对她不过分的埋怨,裴曜就笑了笑。 “孤这不是答应你的事儿都做到了么,怎么还气了?” “妾身要是不说,殿下怕这会子就去吃冰糖雪梨了,哪儿还记得陪人家下棋。” 方玧边说就边拿起手边的团扇,不疾不徐的冲着他扇了一下。 清风拂面,带着一股淡淡的女子身上的幽香,缭绕在鼻尖,端的是勾人心魂。 裴曜不得不承认,方玧勾搭他确实有一套。 后院不是没有卖弄身姿的,但都没有方玧做的好看。 又妖又媚,还带着少女的俏皮纯真,丝毫没有风尘气,像是刚成精的小狐狸似的。 于是这会子裴曜就鬼使神差的道了一句。 “孤那里有把冰蚕丝的八角宫扇,待会儿叫洪正拿来给你用。” “嗯?” 他这话题跳跃度有点大,方玧还没反应过来,眼神带着疑惑看了看他。 小迷糊的样子,裴曜看着觉得可爱的很,唇角不自觉就扬了扬。 “怎么,觉得还不够?那就再添套红宝石的头面儿并一对羊脂玉镯子!” 这会子方玧已经回神,对这突如其来的赏赐意外之余,心里倒也真高兴。 毕竟她真的穷啊。 于是立即乖巧的欠身行礼,领了赏。 当晚,裴曜自然是留宿。 沐浴之后,棋艺还是研究了一下,就是,没研究多久,内室里的灯就灭了。 究竟研究到哪里去了,咱们也不便细说。 总之次日起床的时候,方玧就看着镜中脖子上的一处红痕,暗暗发愁。 青容红着脸在旁边出主意。 “要不良娣今日穿高领子的衣裳,就能遮住了。” “可会不会显得刻意了些,毕竟如今还天热呢。” 雁微小声道,也是挺不好意思。 俩丫鬟还都是黄花大闺女呢。 方玧蹙眉,“用粉遮一遮,瞧瞧能不能行。” 两个丫鬟应声,就一起行动起来。 不过如今的美妆产品可比不得后世那么好使,最后还是没能盖得住。 没办法,只好用了青容的法子,穿了件高领子的衣裳了。 虽说有些欲盖弥彰,但如今的女子脸皮都薄,看破也不会说破就是。 果然,去梧桐苑请安的时候,众人的眼神都不约而同的在她身上扫了好几遍,连太子妃都多瞧了她两眼。 也就是方玧的心理素质还不错了,换做旁人,恐怕早就羞的满脸通红。 就这,还有人没忘记给她找麻烦。 论起挑事儿来,赵良娣那是东宫头一号儿。 这会子瞧着何良娣看向方玧的面色很不好,便就跳了出来,阴阳怪气的开了口。 “听闻昨儿何良娣也去了花园儿呢,还跟殿下与方良娣碰上了,倒是巧的很,我本以为殿下素来疼爱何良娣多些,没想到昨儿还是去了碧落斋呐。” 她说着,何氏的脸色就更沉了几分。 正要发作时,想起今日来之前,盼春和迎夏两个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一定要收敛脾气,否则昨儿在殿下面前的贤惠样子就白做了。 那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此刻何良娣藏在袖子里的手捏紧几分,硬是把怒火给压了压。 “殿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早就已经答应了方妹妹要陪她下棋的,自然是不好食言。” 换做平时,何良娣一定是不客气的骂回去,今儿一改常态,倒是稀奇。 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那是忍着火气呢。 但赵良娣眼瞎啊,见何良娣竟忍了她,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何良娣失宠,如今已经没有嚣张气焰了,所以下一秒,她就嚣张了起来。 嗤笑一声便不客气道。 “这话从何良娣口中说出来倒是别扭的很,从前何良娣可不记得殿下是君子,不能失言,可没少从别处请走殿下呢。”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何良娣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转头瞪了赵氏一眼,颇有几分警告之意。 但赵良娣大约是从前被压着久了,如今少有能出气的机会,就把持不住自己,不仅没有见好就收,还愈演愈烈。 张口就道,“是此一时彼一时!” “赵氏你” 何良娣双眸几欲喷火,眼看就要暴走,坐在上首的太子妃终于是出了声儿。 “行了!” 一声低喝,在场众人都立即安静的垂下了头,尤其是赵良娣,这会子像个鹌鹑似的。 “赵氏,你也是做娘的人了,还这么管不住嘴,若是日后依旧分不清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那我倒是要怀疑,你能不能自己教养好孩子了。” 太子妃冷声道。 一听道关于孩子的事儿,赵良娣算是长了点儿脑子,立即就惊慌的行礼。 “娘娘恕罪,是妾身一时口无遮拦了,娘娘放心,妾身一定好好改正,一定不会教坏大公子的!” 见她怕了,太子妃才淡淡摆手,示意她起身。 有了这么一闹,原还想看戏的几个也都没了心情,老老实实的听太子妃训了话就离开了。 方玧照例是和杨侧妃一道走的,俩人边说话边走在后头,没想到刚出梧桐苑不远,就看见何良娣将赵良娣给堵住了。 不由分说,上去就是两耳光,打的赵氏晕头转向。 “先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别以为有儿子就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从前不能,以后也不可能,今日这两巴掌是个提醒,你还敢再嘴贱,下回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了,嘴缝起来,看你怎么乱嚼舌根!” 丢下这句话,何良娣便气冲冲的甩手离开了。 赵氏捂着被打肿的脸,大气儿都不敢出。 直到人走远,才愤愤甩了自己的丫鬟一耳光解气,而后灰头土脸的快步离开了。 方玧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说何良娣是真泼辣。 不过她一仇一恨都当面报,倒是比那暗地里咬人的毒蛇要好提防。 正想着呢,就听得旁边的杨侧妃低声道。 “何良娣也太过分了,好歹赵良娣是大公子的生母呐!” 第五十八章 看不上 对于杨侧妃忽然的一句评价,方玧的目光就闪了闪。 而后道,“想来何良娣一直是这个样子,赵良娣就算是有子嗣傍身,都不敢和她硬着来。” 其实方玧现在有点理解为何裴曜不喜欢赵良娣了,哪怕是赵良娣膝下有东宫如今唯一的子嗣,她也不得宠。 概因赵良娣这性格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 有了孩子还腰杆子硬不起来,依旧秉持着吃软怕硬,踩低捧高那一套,谁看了能瞧得起? 说白了,赵良娣还是心胸狭隘,眼界窄了,够不着裴曜欣赏的那个档次。 杨侧妃收回目光,淡淡道。 “不过何氏这么厉害倒也有好处,你且看她被殿下冷落这段日子,谁敢招惹她,就连府里伺候的下人都没敢怠慢,也就是赵良娣了,嗐,不说也罢。” 这么一句话,方玧也听出来杨侧妃对赵氏也挺看不上的。 方玧笑了笑,“索性咱们不招惹她就是了,她如今装贤良呢,且叫她装着,咱们也安生。” “可不是。”杨侧妃也跟着勾了勾唇角,不过旋即又掩唇靠近些,低声道,“不过你还是多提防些她,我瞧她昨儿在你手里吃了瘪,怕是要记恨的,想想上回宋淑人的事儿,可见何氏的手段。” 这倒是不假,毕竟宋淑人言语上得罪了何良娣几句,就被打死了陪嫁丫鬟,连她自己都被打伤了。 东宫里头,这算是明晃晃的案例,更是她们这批新人入宫以来,何良娣血淋淋的第一个战绩。 “姐姐放心,我会小心的。”方玧温柔道。 见她应声,杨侧妃才微微点了点头。 闲话着走到岔路口,两人就分开各自回去了。 回了碧落斋,方玧拿出针线来练习双面绣,就边跟屋里几个伺候的聊起来。 “我入宫也有段时日了,怎么从未见过大公子呢?是不是赵良娣素日不带孩子出来?” 这事情青容都不知道,所以是雁微和元和在答话。 元和先开口,“赵良娣生大公子的时候难产,险些母子俱亡,所以生下大公子以后,看的极娇贵,皇家佛寺里的主持说,大公子三岁前有些劫难,少出门走动,避一避最好,过了三岁,后头就好了,故而大公子素日都不大出院子。” 他说完之后雁微又接着道。 “便是因为有主持这句话在,所以大公子一直由赵良娣亲自养着,否则太子妃膝下无子,这孩子可按规矩抱去太子妃那里养呢。” 听到这里,方玧心里就明白了。 难怪平时都见不着这东宫如今唯一的苗子。 不过恐怕正因为有那主持的话,所以太子妃估么也不愿意养这孩子。 好好养到三岁也就罢了,万一有个什么,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见方玧若有所思的样子,几个人还以为方玧是因为周淑人有孕的事情伤心了,想要孩子了,所以忙劝慰。 “良娣还年轻呢,必定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孕的,届时一定生下个健健康康的小公子!”青容道。 雁微忙点头,“是啊,良娣最是好福气的。” 瞧着俩丫鬟关心的模样,方玧虽知道她们是误会了她,但心里也是熨帖的。 笑着颔首。 “那就托你们的吉言了。” 青容和雁微见她不伤心难受,便也都跟着笑起来。 而这边是一片和谐,别处就没这么安宁了。 何良娣受了气,回了住处后又是一顿发脾气,而就在她发脾气的空档里,周淑人来了。 听着小丫鬟的通报,何良娣就烦躁。 “她来干什么,大着肚子来我这儿炫耀不成?!” 见何氏发火,小丫鬟一时不知所措,还好旁边的迎夏冲她摆手,让她退下了,自己上前去安抚。 “良娣别生气了,周淑人向来是有主意,待您又敬重的,上回这有孕的事儿,她也是已经解释过了,心里也还惶恐着呢,想必今日来,或许是亲自同您说说,您还是见一见的好呀。” 虽说裴曜下了口谕,不叫旁人随意去探望周淑人,可却没有说周淑人不能出来散步串门。 所以也没什么。 何良娣心里虽气,但也知道如今周氏就是个伤不得的滚刀肉,只好让人进来了。 “妾身给良娣请安。” 进了屋里,周淑人就规规矩矩的行礼,一点儿也不扭捏,和从前一般无二。 甚至她整个人瞧着依旧是纤细,并不像有孕了。 不过也不稀奇,毕竟才怀了两三个月呢,还不到显怀的时候。 “免了,坐。”何良娣摆手。 到底懒得过于为难一个孕妇,尤其是她如今也算是容下周氏肚里的孩子了。 周淑人应声坐下后,便小心翼翼的低声开了口。 “妾身今日是特意来向良娣请罪的,此次的事情,的的确确是个意外,妾身惶恐不安,本想早些来请罪,但太子妃身边的人日日守得严,现在才许妾身出门,还请良娣宽恕妾身,就算妾身有了孩子,也依然是良娣的马前卒。” 说着她似乎是怕何良娣不信,立即就起身扑通跪了下去。 “要是良娣不放心,妾身愿意生下这个孩子后,交给良娣抚养!” 话都已经到这份儿上了,加上何良娣心里的气这些日子,时间长了,也消了不少,再有周氏这伏低做小的姿态,倒是彻底让何氏舒服了些。 摆摆手,示意盼春上前去扶人起来。 “好了,我也不是那无情的人,这孩子既然来了,你又听话懂事,我自会好好保着你平安生下孩子的。” “多谢良娣,妾身和孩子一定永世记得良娣的恩德!” 周淑人红着眼眶,十分感激的模样,像是终于安心下来一般。 见状,何氏心里对她的敌意才又少了几分。 待得她重新坐下后,才道。 “你如今有孕,想来殿下会疼爱你多些,不像我,如今我这处境想必你也知道,不止方氏那贱蹄子,今日赵氏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竟也敢和我叫板了!” 提起这个她就来气的很。 而周淑人是个聪明的,哪里会听不出她的话外之音呢,立马就道。 “良娣放心,殿下心里本就是有您的,只是这段时间事儿太多了,顾不周全罢了,若是殿下去妾身那里,妾身一定多向殿下提一提良娣您的好。” 她这么说,何良娣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转而又蹙眉道。 “到底也是这东宫里的女人太多,殿下才会来我这儿少了,如今那杨氏和方氏竟串通一气,来分我的宠,杨氏也就罢了,方氏那个贱人我是断断容忍不下!” 第五十九章 底线 听到何良娣这么说,周淑人垂着的眸中便闪过一道暗光。 而后略略思索一番便低声开口道。 “妾身记得早与良娣说过,方氏此人心计太深沉,她那样的身份,都能引得太子殿下不再对她有疑窦,可见不简单,如果不早早扼杀,妾身恐怕她日后会成大患。” “她能有这么厉害?”何氏蹙眉,“不过是个被家族抛弃的弃子罢了,她那嫁给大皇子的嫡姐才是方家的金疙瘩。” 而何氏这么说,周淑人却摇了摇头,面色严肃几分。 “良娣此言差矣,那方家的大姑娘妾身南巡的时候见过,虽样貌不输方良娣,可性格却是极沉不住气,多番吃了方良娣的暗亏,能这般对付自己娘家人,还是当着殿下的面儿,这说明方良娣是明着在殿下眼前跟母家决裂了,若非如此,殿下岂会理她。” 她说完,何良娣的面上就露出几分不信的神色来。 毕竟如今的女子哪有敢和母家决裂的,就算是她嫁入了东宫,也是想着要多拉拔自己的母家,让母家给自己撑腰呢。 但转念一想,方玧是被抛弃的人,和母家决裂也就能理解了。 不过此刻何良娣还是不由觉得方玧挺狠心,也挺胆大。 收回思绪,再度看向周淑人。 “那你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呢?” “妾身的意思是,方氏她如今所有的荣辱都是系在殿下的恩宠上的,没有家族做保,只要她犯下一个殿下不能容忍的错误,那她就在劫难逃了。” 周淑人压低声音,沉沉开口。 这就是方玧目前最大的一处短板了,不像旁人,娘家势力或低或高都有一些,可以依靠,而她么,背后的娘家早已抛弃她。 听到这里,何良娣就显出几分了然之色,旋即轻笑一声看向周淑人。 “你这么说,想必是已经有主意了?” 周淑人立即恭敬颔首。 “妾身这段时日虽足不出户,却从未忘记替良娣分忧。” 如此态度,何良娣满意极了,笑着抬了抬下颚。 “你既然有心,那就替我仔细办了这件事儿,日后,我定不会亏待了你。” “是。” 周淑人应声,乖顺的低下头去。 从锦绣坊离开的时候,何良娣还像模像样的给了她不少好东西。 面子功夫还是不能少了。 梧桐苑。 太子妃正在看账簿。 管事太监严礼从外头进来,跟守门的大丫鬟敏思打了个招呼就往屋里去了。 “娘娘。” “何事?” 太子妃低着头,淡淡问道。 严礼拱手,“清风阁那边的人来报,说周淑人今儿个出门散步,去何良娣处坐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还带了些东西。” 听到有关周淑人,太子妃才将手里的朱笔放下,抬起头来。 “见何氏?她们说了什么?” “回娘娘的话,周淑人去的时候自带了她贴身的丫鬟芙蓉,具体在里头做了什么,奴才也不知道。”严礼低着头。 旁边伺候的添墨蹙了蹙眉,接了句话。 “这周淑人的父亲在何良娣父亲手下做事,她们二人素来是走得近,奴婢想着,大约是周淑人畏惧何良娣,所以前去表态?” 从这一批新人入宫开始,谁与谁是一路的,太子妃虽然不管,但心里却是清楚。 所以听了添墨这话,倒也心思差不多。 端起茶盏浅抿了一口,淡淡道。 “周氏也算有几分聪明,不过要是她一直畏惧何氏太过,将来也难成大器。” “奴婢瞧着那周淑人像是有些野心的,未必肯一直在何良娣面前伏低做小,要是她没手段,这孩子岂能怀上?” 添墨低声接过话茬。 何良娣做事素来是明目张胆的,在宫里的时候,周淑人每每侍寝,她都要派人去看看,送些补药。 傻子都瞧得出这药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太子妃不过是没出手管罢了,可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 后院的女眷们,太子妃允许她们生,但妾室们如果连怀上的本事都没有,那就是自己无用了,她也没有心宽到去帮着其他女人想法子有孕。 此刻听着添墨的话,太子妃就平静的敛了敛眸。 “横竖她们要斗就斗去,只要不扯到我头上来,不闹开了,就与我不相干,但有一点,残害子嗣是底线,绝不容许。” 大约是自己被害的小产过一回,所以太子妃对这件事的容忍度为零。 “娘娘放心,周淑人那边,奴才会好好盯着的。”严礼立即应声。 太子妃摆摆手,让他退下去了。 末了又对添墨吩咐。 “今儿是十五了?晚上殿下要来,你去一趟小厨房,叫多预备几个殿下爱吃的菜。” 初一十五要留宿正院,只是规矩。 添墨点头,放下手里的东西退了出去。 而彼时被惦记着晚上要来的裴曜,正在御书房里议事。 打上回南巡,几乎灭了蒋家满门之后,承景帝就一直在生大皇子的气,不过李家这么些年也不是吃素的。 由李皇后打头,日日去奉先殿跪一个时辰,为蒋太妃诵经,宫外,大皇子也是亲自去了几趟皇陵,给蒋太妃扫墓磕头,李家又暗地里接济安顿了蒋家没有受罚的后辈。 后宫之中,李皇后一党的嫔妃们也都联手发力,笼络圣心。 终于在李皇后雨天跪拜太妃受寒病倒之后,承景帝软了心肠,又原谅了这母子两人。 所以此刻大皇子又是昂首挺胸的和裴曜并肩站在了一起。 不过他嘚瑟他的,裴曜不在意就是了。 可没指望过这么个小手段就能把他们母子俩扳倒,毕竟裴曜只是为了在他们母子自顾不暇的的这段时间里,安排点儿别的事罢了。 “今岁秋闱定在十月十八,如今就快到日子了,之前出了科考冒名顶替的丑闻,如今断断不可再有这样的事,必得加派人手,层层严管!” 承景帝面色肃穆的看着底下的官员。 目光尤其在吏部尚书刘明和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这刘明和是大皇子妃的父亲,见老丈人处境尴尬,大皇子立即就接过了话茬。 “上回的事情过后,吏部上上下下都已经受了教训,这次秋闱必定不会再出差错,但毕竟有了先例,此次恐怕考生们心中多少还是会有些不安,依儿臣之见,不如此次秋闱多多加派些人手,更为妥当。” 第六十章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亲儿子说话,当老子的自然点头。 承景帝随即就道,“的确当如此,此次的主副考官虽已经确定,但朕觉得再多添几位考官,更严谨些,不知诸位可有人选推荐?” 他开了这个口,自然有人等机会呢。 左相李穆就适时的站了出来。 “皇上,臣以为内阁几位大人就可担此重任。” 内阁里头,有两位丞相,一位平章政事和一位参知政事,并三位大学士,这七人之中,左相李穆打头,加上参知政事方宏深、文华殿学士魏长松、东阁大学士孙辉,四个是一党的。 裴曜这边,只有右相陆川和文渊阁学士张宗合。 还剩一个平章政事季忠林,那是个中立的古板老头儿,向来是独来独往,只管政务不理党派之争的。 如今这季大人年岁大了,没几年就要告老还乡了,差不多就是占了个位置,却没什么用。 所以算下来,若是用内阁的人去主考,那主考的,大半都是大皇子麾下的官员了。 故而当李穆讲出这个提议之后,右相陆川就开口反驳。 “内阁诸位大人自然是能担当此重任,但内阁毕竟要以朝政事务为重,眼下将近年底,除秋闱一事外,各地税收乃至官员们如今述职的事情,都要一并忙起来,恐怕将内阁的人全都调去主理秋闱,有所不妥啊。” 这话也不无道理。 毕竟内阁是承景帝的核心顾问团,年底事情多,人全都跑了,他手边就无人可用了。 于是待得陆川说完,承景帝也是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头。 见状,张宗合就立即站了出来,拱手道。 “皇上,臣以为秋闱主考在于公平公正,清廉细致,遇事敢于揭露上谏,从御史之中选人,倒是可行。” 御史么,主要就是负责监督与上谏的,说白了就是负责找茬的人。 想要管的严格,让他们来干这活儿就很合适。 他说完后,陆川就跟着点了点头。 “皇上,张大人言之有理,臣附议。” 承景帝听着两人的话,心里也觉得挺不错,可又想到方才李穆的提议对大皇子更有利,能将裴曜边缘化一些,所以也一时没答应。 转而将目光继续投向了李穆。 “李相以为如何?” “虽说年底政务繁忙,但秋闱一事,前后一个月便也能了结,想必不会耽搁太多内阁政务,且秋闱还是由吏部主管,内阁只从旁协助,倒是也不必费许多心力,诸位御史的确是清正严明,但御史主监察百官,年底述职百官述职,正是需要严厉监督的时候,恐怕更是不便挪动。” 李穆不急不缓的又将杠杆儿推了回去。 两边各有各的道理,一时两不相让起来。 裴曜看了多时,瞧出承景帝的犹豫,于是便在此刻开了口。 “皇叔,儿臣以为李相言之有理,这秋闱主要还是吏部的事情,添加人手也该是从旁协助,并非抢了权去,不过陆相的担忧也是情理之中,既如此,儿臣觉得不如将两位大人的法子,综合一二。” 他说着,在场人的目光都随之移了过来。 承景帝不大理解,不过还是让他继续说。 “如何综合,你且说来听听。” 裴曜拱了拱手,从容道。 “秋闱主要由吏部文选司主理,官员述职主在考功司负责,除了这两处,剩下稽勋司和验封司两部平素都不繁忙,但同为吏部官员,想必他们多少对吏部中事要更了解些,挪用起来,也更为方便。” “所以你的意思是,从吏部之中分调人手就足以?”承景帝问道。 裴曜点头,“有这些人从中分担,便可少从内阁调派人手了。” 他说完之后,承景帝就有些为难。 思索片刻,才终于道。 “此事容朕再想一想。” 虽说承景帝很想直接用李穆的法子,但是此前的案子实在闹得太大,这回秋闱承景帝不敢再疏忽,生怕又出丑闻,丢了他的脸。 所以也是忧虑重重。 最终没能定下方案来,裴曜算是意料之中,不过大皇子就有点焦虑。 出了宫就跟着李穆上了同一辆马车,想必是去议事了。 陆川也有心与裴曜说几句,不过裴曜让他安心等着,静观其变。 虽说不知道裴曜有什么别的安排,但有他这句话,陆川也就没有多问了。 回府的时候,已经过了用午膳的时辰。 裴曜懒得再折腾,就叫小厨房煮了一碗面,配了两个小菜,就这么用了一顿。 吃完后就去书房看折子了。 坐了约么一个时辰,就收到了太子妃命人送来的点心,便就放下了手里的事,歇了歇。 “今儿是十五,晚上孤去太子妃那里,太子妃喜欢玲珑瓷,你去库房里找几样好的,晚上带过去。” 裴曜淡淡吩咐。 洪正应声,随即又道。 “说起来,这太子妃的生辰还有一个月就到了,今岁的生辰礼,殿下可有安排?” 他一提,裴曜就蹙了蹙眉。 “孤倒是险些把这事儿忘了,一时倒也想不出送什么好,你看着办,和往年差不多就行。” 太子妃出身好,各种名贵东西都见的多,裴曜确实不知道送什么好。 更主要的是,他其实并不想在这上面花心思,毕竟只要送的东西足够贵重,也就能彰显他对太子妃的看重了。 至于巧思、心意什么的,就没那个闲工夫琢磨。 得了吩咐后,洪正点点头,也就没再多问了。 用完了太子妃送来的点心,许是坐久了,身子有些僵,裴曜便起来在房里走了走。 便就瞧见了放在书架上的几本棋谱。 这些东西他平素是没闲工夫看的,不过今儿忽然瞧见了,倒是想起方玧来。 就随手抽了两本适合初学者的棋谱,丢给了洪正。 “把这个送去碧落斋。” “是。” 洪正看看手里的棋谱,默默应声。 心说太子妃的生辰殿下没惦记,倒是记得方良娣在学棋艺。 这大约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回回殿下去梧桐苑,太子妃都是循规蹈矩的,他看着都觉得无趣。 不过太子妃是嫡妻,端庄持重也正常就是了。 这些不是他一个奴才能操心的事儿,殿下让干什么干好就完了。 而事实上,裴曜此刻的确也是想起方玧的俏皮可爱了,心里琢磨着,过段时间再试试方玧的棋艺水平去。 但他想着方玧,此时方玧想的却是太子妃。 毕竟裴曜能随便拿出太子妃的生辰礼来,她却必须得用心准备才行呐。 第六十一章 技多不压身 碧落斋里,方玧手持绣棚,一边穿针引线,一边同丫鬟们闲话。 “金银财宝,我手里能有的,太子妃必定都有,送这些都不合适,倒不如就从礼轻情意重这几个字下手,彰显心意二字。” “所以良娣这几个月一直苦练双面绣,便是为这个?” 青容和雁微两个,一左一右凑在旁边看。 如今女子们大多都会针线,并以针线好为傲,所以对方玧的技艺那是佩服又羡慕。 “从前我就想学这个,只能从绣谱上看,自己琢磨和有师傅教,总是不一样的,前些时候去江南,我就特意请了人教一教我,好歹算是摸清了些门路,这几个月练的也有些模样了。” 方玧把手里的完成了七八分的绣品拿出来给她们看。 “双面绣,巴掌大的图案,就得绣上至少半个月,我手艺不精,又是头回正经绣这个,如今几个月了,一方帕子还没绣完呢。” “良娣学的已经够快了,奴婢和良娣一道学的,至今还摸不清门路呢。”青容赞道。 方玧笑了笑,“我这还不算什么,双面绣有双面异色绣和双面三异绣,我学的时候短,只绣了双面异色,两边是不同颜色的牡丹,要是学会了双面三异绣,那便是两面的针法、图案、色调,都不一样,譬如一面是牡丹,一面是凤凰,那才叫厉害呢。” 听着她的这番科普,两个丫鬟都是惊讶极了。 毕竟她们也只是听说过双面绣这个东西,具体什么样的,怎么绣,还不会操作呢。 所以这会子听方玧讲了,便就缠着她,请她空闲时候教一教。 禁不住两人联手撒娇,主仆几个笑作一团。 正闹着呢,元和在外头叩了叩门。 “良娣,前院儿的福喜公公来了。” 一听是裴曜身边的人,方玧这才理了理衣裳,起身出来。 就见福喜笑眯眯的捧着两本书上前行礼。 “奴才给方良娣请安,奴才奉殿下的命,给良娣送两本棋谱来。” “棋谱?”方玧有些意外,伸手接过翻了翻,“殿下可还有旁的话?” 福喜摇头,“殿下未曾有别的吩咐。” 不过他没说,方玧心里也猜到裴曜的意思。 这是瞧她在慢慢学棋艺,来监督了。 得,这两本棋谱,还得抽空看看,没得下回金贵的太子殿下来抽查功课的时候,她一点儿进步都没有。 腹诽了一下后,才又扬起笑脸儿,让青容给福喜塞了个荷包。 “这热天儿的,劳烦公公走一趟了。” “哎呦,良娣实在客气的紧,这可都是奴才分内之事!” 收了赏赐,福喜也是高兴,走的时候,笑的愈发喜气。 而方玧拿着棋谱回屋后,就无奈打趣。 “从前闺中的时候,日子虽清苦些,倒也没这么忙呢,如今啊,是比尚学堂还累,日日都要学,还得自己学。” 茶艺、插花、调香、棋艺,这些天,她又开始尝试每天练几张大字了,确实很忙。 不过忙也是必要的,技多不压身嘛。 反正也不是每天所有的东西都练,也是换着来,毕竟不是真的上学堂,每天要按部就班。 于是,这会子将棋谱先丢开,继续忙着去绣手帕了。 当然了,给太子妃预备的寿礼肯定不止这个双面绣手帕,不过这个手帕绝对会是点睛之笔,所以得用心。 晚间。 梧桐苑内,太子妃和裴曜坐在一道用膳,席间,太子妃就将今日周淑人去了何良娣处的事情给说了。 裴曜听罢就蹙眉,“太医不是说叫她身孕满五个月前都要小心么。” “虽说如此,可也不能拘着她不许出来散步呐。”太子妃平静道,“况且是她主动去了何良娣处小坐,也不是何良娣邀请呢。” “那就和周氏说说,叫她注意身子,没事儿少出来逛,好好养胎。”裴曜淡淡道。 即便现在不知道周淑人究竟是什么调子,但裴曜太知道何良娣的性情了。 跟何氏走的太近,不是什么好事。 而太子妃就是等着要他这句话,所以立即就点了头。 毕竟她可不想以自己的名义去限制周淑人的行动,不一定好使不说,还容易结怨。 这些小心思,裴曜也清楚,不过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举手之劳罢了。 因为这晚裴曜是留宿正院,所以次日的请安倒是十分的和谐。 众人还没胆子大到在太子妃面前含酸拈醋。 请安之后,方玧照样是和杨侧妃一起走了一段儿,到岔路口才分开。 跟在后头的赵良娣,冷眼看着,就很是不屑。 “没福气就是没福气,以为巴结侧妃就能得个孩子不成?一样是南巡,听说人家伺候的还少些,人家倒是怀上了。” 按道理,赵良娣住的绛雪轩和方玧的碧落斋才是一个方向的,过了碧落斋再往前走一段儿就是绛雪轩,所以她俩该顺路一道走才合适。 但从方玧入宫起,俩人就没结善缘,加上方玧有些看不上赵良娣,所以关系就不大好。 眼下赵良娣看见方玧日日和杨侧妃一道,心里就不舒服的很。 她这么一说,跟着她的贴身丫鬟小芸就立即道。 “可不是,不仅没福气,还是个没眼力价,不知道感恩的,上回您帮着她说了何良娣几句,她竟声儿都不吭,害得您一人被太子妃训斥。” 这指的便是何良娣在花园截胡失败后,次日请安的时候,赵良娣故意恶心人的事儿。 要是方玧在这儿,必得好好问一问,赵氏这么做,哪里跟她有半点儿关系,分明是拿她的事儿做筏子,发泄自己的私人怨恨罢了。 可这话此时听在很擅于在别人身上找原因的赵良娣耳朵里,就觉得很对。 “哼,白眼儿狼罢了,日后被杨侧妃一脚踹开的时候有她哭的。” “就是。”小芸忙不迭点头,又道,“其实奴婢觉得,何良娣的法子您未必不能试一试呢。” 她这么一说,赵氏就狐疑的看了看她。 “我?何氏都不行,我怎么能行。” “良娣,您想想,您有孩子呀,何良娣再得宠,她可没有子嗣。”小芸压低声音,凑近了几分。 也不知与赵良娣说了些什么,就见赵良娣面色一阵纠结之后,像是被说通了似的,眸中神采奕奕。 这些事情,方玧并不关心,回了碧落斋就继续忙着绣送给太子妃的生辰礼去了。 不过闲坐了约么半个多时辰,院儿里就来了位不速之客。 周淑人身边的大丫鬟,茉莉。 第六十二章 梦 “奴婢见过方良娣。”茉莉规规矩矩的欠身行礼。 方玧心中对她的到来虽有疑惑,但还是维持着面儿上的笑意摆了摆手。 “免礼,你怎么来了,周淑人身边可正是需要人伺候的时候呢。” 茉莉也是笑着,“奴婢正是奉淑人的命过来请良娣您帮帮忙的呢。” “帮忙?”方玧疑惑的打量她一眼,“你且说说是什么事儿?” “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们淑人知道良娣您女红极好,这不,我们淑人想给未出世的小公子做双虎头鞋,可这花样子怎么都绣不好,所以让奴婢拿了来,请良娣指教指教。” 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摆手做解释状。 “良娣别误会,并非是我们淑人端架子不肯亲自来,实在是您也知道,太子殿下刚有吩咐,叫淑人好好养胎,少出门走动,故而才派奴婢来的。” 她这么一说,方玧算是听懂了。 不过周淑人没来更好,省的人来了,在她这里出点什么事,她就脱不开干系了。 所以此刻茉莉解释之后,方玧便十分不在意的笑了笑。 “无妨,我岂会计较这些个,周淑人如今是有身子的,谨慎些是没错的。” 语罢便就让茉莉上前来,把东西拿给她看。 茉莉从小篮子里将绣了一半的布呈上来,而后就站在旁边看方玧绣,并时不时问一些小问题,显得对方玧的手艺十分佩服。 约么一盏茶的功夫,那虎头鞋的图案样式就在方玧手里变的精细许多。 “好了,这样拿回去往后照着绣就是了。”方玧将东西递回去。 茉莉接过来,笑着行礼。 “多谢方良娣,您的手艺当真是精湛极了,奴婢斗胆,能不能叫奴婢瞧一眼您的帕子呀,奴婢也想自己学着绣一绣。” 说着,她的目光就往旁边桌上叠放着的,方玧用的帕子上瞧了瞧。 那眼神倒是诚心的很。 倒也不稀奇,毕竟现在衣裳配饰什么的都是自己动手做,不像后世都买现成的,还能找个同款什么的,所以看见喜欢的,就想瞧一瞧是怎么做的。 手帕这类东西,谁人都能用,倒也没什么阶级分化,偶尔还会赏给丫鬟们,所以不稀奇,故而方玧也就没小气。 直接让青容拿给她看了看。 茉莉仔细瞧了瞧,这才还回来,又谢了恩才离开。 不过待她走后,方玧就立即收起了温和柔善的笑意,正色对青容和雁微吩咐。 “周淑人心思深沉,素来和我又不算亲近,虽说今日的事情瞧着没什么问题,但还是警醒些,别叫旁人有机会借此做文章。” 其实她刚才大可直接赏一条帕子给茉莉的,不过就是想着自己的东西不便拿去周淑人身边,所以就没给。 甚至刚刚给改花样子的时候,她用的都是茉莉带来的东西,连自己的针线都没拿出来,其实若想绣的更好,要换一换线的颜色会更好呢,不过又不是绣给她自己孩子的,没必要那么仔细。 没得还容易出事。 青容和雁微两个也是细心人,这会子都郑重点头,把这事儿记在了心里。 安排好这事儿后,方玧便就把裴曜赏的棋谱拿出来看了。 本来是想绣双面绣的,不过折腾了一下周淑人的绣品,这会子不想拿针了。 但这下棋也一样费脑子。 看了一会儿,觉得只看不太行,就叫元和去把棋盘找出来,自己和自己对着下。 竟还琢磨出点趣味来。 这一玩,就把上午的时光打发过去了,用过午膳后觉得疲乏,就去内室里躺下了。 后宅女子没什么娱乐活动,睡睡午觉也算是打发时间的一种办法了。 但没想到这一睡,竟做了梦。 大概是因为白天接触了周淑人相关的事儿,神思飘忽了几分,竟梦到了已经过世多年的姨娘宋氏。 还是方府里那个小小的宅院,院子东南角桃树开满了粉色的花瓣,烂漫一片,似乎笼罩住了整个小院,让一切都显得那么梦幻。 宋氏穿一件莲青色的小褂配着同色百褶裙,手上提一只小竹篮,正在摘树上的花瓣。 多少年,自打姨娘过世后,除了头一年还能梦到姨娘以外,之后一直到如今,足有六年了,姨娘再未入梦。 而此时此刻,宋氏的脸就那么清晰的出现在梦境里,笑意温柔,一如从前。 “阿玧,还不快来帮姨娘提篮子,这桃花开的好,姨娘摘了做桃花酥给你吃。” “姨娘。” 方玧愣愣唤了一声,她能感觉到自己是在做梦,可这梦境如此真实,又叫她觉得似乎是回到了从前。 “这是怎么了,快来呀,待会儿可不许偷懒,要帮姨娘和面呐!” 宋氏对着她招手,满眼的笑意。 此刻,方玧已经不想理会这究竟是不是梦境了,只想着能触碰到母亲的温度就好,于是立即迈步奔了过去。 可就在她即将触碰到宋氏的那一刻,忽的天色一暗,整片天空失去了明媚之色,阴沉又潮湿。 再看眼前景色,就见宋氏被人死死摁在长条凳上,不得挣扎,而旁边的地上,桃花酥散落一地,沾满了泥泞。 嫡母赵氏冷声指挥着两个家丁将寸厚的木板一下下往宋氏的身上打。 霎时间,宋氏的腰臀上皮开肉绽,鲜血染红了衣裙,比桃花刺眼百倍。 “姨娘!”方玧惊呼一声。 就要扑上去替宋氏抵挡,可她却直直的穿了过去,根本触碰不到任何人,其他人也像看不见她一般,似乎她只是一个幽魂。 方玧不甘心,疯了一般的嘶喊扑打,却丝毫没有作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宋氏被打的像个破烂的布娃娃,逐渐失去生气。 她想抱一抱姨娘,想让姨娘再睁开眼睛看她一眼,可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触碰。 哪怕她已经泪流满面,这世上唯一真心疼爱她的人,却再也不会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柔声唤一句,阿玧别哭。 眼前的景象被眼泪模糊,人也逐渐变得迷蒙起来,耳边似乎有焦急的呼唤声。 “良娣,良娣,姑娘您醒醒呐,奴婢是青容,姑娘,姑娘!” 紧接着,是一道低沉有力的男子的声音。 “方玧,醒一醒,方玧!” 大约是男人的声音更有穿透力,又或是她本就已经快醒了,此刻终于是慢慢睁开了双眼,就见榻边站了不少人。 为首是裴曜,青容也贴在前头,雁微、元和、洪正,都在。 方玧有些懵懵的,抬手摸了摸脸,就触及了一大片湿润。 她竟哭的这么厉害么? 第六十三章 同病相怜 “良娣,您终于醒了,您可吓死奴婢了!” 青容红着眼眶,满脸的担忧和焦急,凑近了几分。 方玧还有些没缓过神来,眼睛动了动,就见离她最近的裴曜此刻微微蹙着眉头,眼神里有些看不懂的情绪。 “殿下。”方玧唤了一声,而后便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妾身失仪了。” 不过身子此刻有些疲软,动作就显得很吃力。 “无妨。” 裴曜伸手扶了她一把,并将旁边的迎枕拿过来给她垫在了身后。 后头的洪正很有眼力价的立即搬了绣凳来,叫裴曜在床边坐了下来。 “拿孤的牌子,叫太医来看看。”裴曜吩咐。 方玧一听,立即就拒绝,“不必这么麻烦了,妾身无碍。” 不过这回青容却是站在了裴曜这边,满脸担忧的劝了一句。 “良娣梦魇的厉害,还是请太医来瞧瞧。” 刚刚方玧睡着,她自己不知道,可青容几个丫鬟,包括恰好过来的裴曜都是瞧见了的。 睡梦里的她像是极度的哀痛惊惧,哭得肝肠寸断,嘴里一直喊着姨娘,救命之类的词汇,任凭外头如何呼喊推攘也不醒。 就像是陷入了一场不结束就不会醒来的梦中一般。 这会子虽然醒了,但方玧整个看着状态也不好。 面色发白,嘴唇也干瘪而没有血色,原本灵动的双眸此时透着疲惫和迷蒙,还有几分未曾散去的,由梦中带出来的悲痛和哀怮,人也犹如刚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衣裳和头发都被冷汗浸湿,面上也还挂着半干的泪水。 俨然就是才从梦魇中挣扎出来的样子。 “去请太医。”裴曜又重复了一遍。 这就是不容拒绝了,于是洪正立即就快步退了出去。 方玧缓了缓神,才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有些不妥,便请裴曜去外头等,让青容和雁微两个伺候着她简单擦洗了一下,又换了身衣裳才出来。 “好些没有?”裴曜轻声问道,并给她递了杯茶。 方玧欠身行礼后才接过,“好多了,是妾身吓着殿下了,不知为何忽然就梦魇了。” “人之常情罢了。” 裴曜不太在意的摆摆手,不过眼神在方玧身上停留片刻后,忽又问道。 “梦见你生母了?” 他不太习惯说姨娘这个词,也觉得那么称呼不太好,所以用生母二字。 方玧点点头,唇角不自觉的扯出了一抹苦笑。 “姨娘多年不入梦了,今日入梦,却又是伤心事。” 那场景,是姨娘被生生打死的场景啊。 当年没能护住姨娘,独活下来,是方玧心中一辈子的痛。 更痛的是,姨娘还是被扣以那样莫须有的罪名被行家法至死的。 想到这些往事,方玧的眸中就抑制不住的浮现出哀痛和恨意来。 这些神情落在裴曜的眼中,竟让他忽的有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比起方玧还能清晰的再梦见母亲一回,裴曜则是连自己的生母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都说他的生母位份不高,家世不显,生他的时候又受了罪,故而先帝一过世,没多久就跟着去了。 裴曜其实完全是由先帝留下的一群衷心的奴仆带大的。 年幼时候,承景帝这当叔叔的或许还有几分真心,也曾疼惜怜爱他,可后来承景帝有了自己的儿子,也就淡忘他了。 说来或许旁人不信,裴曜大概和洪正,主仆俩的感情是最深的,毕竟从小一起长大。 所以他也曾无数个日夜里,想象着自己的生母要是还活着有多好。 正因为他从来没有过生母的疼爱,所以他比任何人其实都更渴望,也就更能理解方玧梦中的肝肠寸断。 大约他要是经历一场,也会如此。 想到这些,裴曜不由对方玧又多了几分怜惜。 方宏深此人做父亲,不必方玧讲述,他就能想象到又多不靠谱,有还不如没有,所以他自幼没了双亲,方玧也算得上十岁就成了孤儿。 还真是都一样的艰难。 当然了,方玧会更艰难,毕竟他衣食无忧。 “殿下,太医到了。” 洪正从外头进来,低声道。 裴曜这才收回思绪,点点头,示意他带人进来。 不多时,太医就跟着进了屋,先行了礼,而后便给方玧请了脉。 片刻之后,太医才收手道。 “回太子殿下,方良娣的脉象基本无碍,此次梦魇想来是旧时心中郁结所致,不过梦魇发生多由患者体质虚弱、气血虚,疲劳过度所致,良娣或多或少,体质还是有些欠佳。” 大概意思就是,你这次梦魇可能是意外,但也不排除是因为身体有些抱恙,但程度轻,所以看不出个什么。 方玧这会子已经稳定好心神了,所以等太医说完后,便冲着裴曜无奈笑了笑。 “殿下,今日上午周淑人派人来了一趟,让妾身帮忙绣了绣给孩子预备的虎头鞋,想是妾身由此思彼,念起妾身过世的姨娘了,应当无碍。” 她虽这么说,但裴曜依旧不大放心。 所以还是对太医吩咐。 “那就暂且先开些安神药,再那些温补滋养的药材。” “是。” 太医拱手行礼,跟着洪正退了出去。 屋里没了外人后,方玧才笑着伸手扯了扯裴曜的袖子。 “殿下担心妾身了?” “还有心思玩笑,你是睡着,却不知自己多吓人。” 裴曜故意板脸,却并未甩开她的手。 见状,方玧就委屈巴巴的眨了眨眼睛,软糯糯开口。 “妾身心慌的厉害呢。” 说着还大着胆子牵了裴曜的手,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裴曜看着她故作可怜的样子,又想起她方才梦魇时无助恐惧的模样,实在又是心软。 这古灵精怪的俏皮姑娘的皮囊下,可不知是怎样艰难长大的灵魂。 想到这里,裴曜终是轻叹了口气,反手将方玧的小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 “还闹,你这身子也是弱,得好好养一养,太医开的温补的药方子,必须得按时吃,气血亏损长期下来也不是小事。” “妾身记住啦。”方玧勾唇一笑,“那殿下既然来了,就多陪妾身一会儿可好?” “孤都来了,还会抛下你再走不成。” 裴曜面上也露出浅浅的笑来,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不过这回话虽已经说了,却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约么到了晚上快就寝的时候,绛雪轩里头,赵良娣的贴身丫鬟小芸就急匆匆的来了。 “洪公公,殿下在里头吗?大公子不知怎么的,哭闹不止,我们良娣吓坏了,着奴婢来请殿下去瞧瞧。” 上架啦,有点突然,我手头事情比较多,存稿少了点,上架爆更可能一次没有那么多,不过接下来几天我都会加更的,谢谢大家的支持,看到有很多宝贝都是从旧书过来的,真的很感动,爱你们! (本章完) 第六十四章 得意 一听事关孩子,洪正就没敢耽误,加上裴曜和方玧这会子刚刚沐浴完,还没躺下,正在屋里坐着说话呢,所以他立即就进来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哭闹不止,请太医了吗?”裴曜蹙眉。 洪正点头,“小芸说已经着人去请了,不过赵良娣这会子慌得很,所以又来请殿下您去瞧瞧。” 东宫里也是有太医常驻的,不过还是比不上宫里的太医好,赵良娣能请到的太医就是东宫里的太医,若要去皇宫里请,那得有太子妃或是裴曜的腰牌才行。 方玧这会子已经过来伺候裴曜更衣了,一边弄,一边就柔声安抚。 “殿下且先去看看情况如何再说,别是赵姐姐也急,您也急,没得关心则乱了,妾身同您一道去。” 住的这么近,裴曜都去了,她不去走一趟不太好。 加上方玧入东宫这么久还没见过大公子这根独苗儿呢,倒也有几分好奇。 裴曜点点头,换好衣裳,两人就一道出了门。 外头候着的小芸没想到方玧也跟着去,但看看裴曜的脸色,她又不敢张嘴拦人,就只好默默领着一道去了。 进了绛雪轩,便听得孩子还断断续续的在啜泣,以及赵良娣轻声细语哄着的声音。 这还是方玧第一次来绛雪轩,四下里瞧了瞧,就发现这里的大小跟碧落斋差不多。 甚至其实还没碧落斋雅致,但一应的用具布置还是更好些,院儿里伺候的奴才也更多。 毕竟赵氏膝下有孩子,跟她们不一样。 这住处一般,是因为赵氏打做淑人的时候就住在这儿,后来生子晋位后,没挪窝罢了。 收回思绪,方玧跟着裴曜进屋,就看见赵良娣抱着一个孩子正在屋里来回踱步,轻拍孩子的后背,柔柔哄着。 孩子伏在她肩头,哭得小脸红红的,像熟透了的苹果,脸上挂着泪珠子,眼睛半眯着,肩膀还在轻微的抽搐,像是苦累了,已经没力气了。 倒是可怜的紧。 “殿下。”赵良娣见着裴曜,立即就十分委屈的唤了一声。 抱着孩子还预备行礼。 裴曜摆手,“免了,孩子怎么回事?” 赵氏站起身,瞟了一眼跟在旁边的方玧,心里不大舒服,但念着裴曜这金疙瘩在,所以还是先答话。 “妾身也是吓着了,大公子用了晚膳后,妾身预备给他沐浴,他就有些不对劲,起初妾身只当孩子困倦了,可没想到洗完澡,大公子似乎愈发难受了,开始哭个不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从不这么哭,所以妾身就慌了。” 她这么解释着,裴曜就走近看了看孩子。 见这会儿孩子哭累了,已经要睡了,就没有把孩子吵醒,又转身问赵良娣。 “最近可着凉没有,有没有吃错东西?” “未曾,妾身亲自照顾,都细致的很。” 赵良娣摇了摇头,不似在说谎。 裴曜一时也没了头绪,便就只能等府医来看过了再说了。 就是这等着的时候,赵良娣把睡着的大公子抱着放到了小榻上,才又出来同二人说话。 “这么晚了,方妹妹怎么还一起跟着过来了,我听闻妹妹下午刚请了太医看梦魇体虚,想必妹妹正是要歇息保养的时候呢,怎好劳妹妹也费神。” 赵良娣忽然能说出这么漂亮的话来,方玧还有些不习惯。 于是目光里带着几分探究在赵氏身上扫了扫,倒也没看出什么。 不过赵氏似乎想使软刀子把她赶走,她倒是听出来了。 故而这会子就浅浅露出个温柔笑意来,摇了摇头。 “我的身子不打紧,大公子才是最要紧的。” “妹妹素来心细体贴,不过自己也得主意身体呐。” 赵良娣柔声道。 当她说完这话之后,旁边的裴曜终于开了口。 “你身子弱,这么晚了,就不必陪孤在这里等了,还是先回去歇着。” 今日太医才说体虚疲累会导致梦魇,裴曜这会子也是想起来了。 他都发话了,方玧再坚持也没趣儿,且她本就懒得管赵良娣的事儿,所以便也就如善从流了。 只有一点可惜,估么她这一走,把裴曜留在了绛雪轩,今儿晚上裴曜怕是就不会再去碧落斋了。 倒也是没办法,毕竟大公子就是个很好使的法宝。 孩子嘛,还是比小妾要重要的。 所以等太医来的时候,方玧就已经离开了。 给大公子看了看脉象,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倒是交代了不叫多吃甜食什么的。 不过大公子今儿这一场倒是哭得实实在在的,所以太医也叮嘱日后不能叫他这么哭。 赵良娣连连点头,把太医送走之后,便就主动留了裴曜过夜。 本来裴曜是想走的,但想到这会子已经晚了,方玧恐怕已经歇息了,去了又是打搅,便就应了下来。 不过住在绛雪轩也没和赵良娣在一起歇息,而是睡在了旁边的厢房里。 其一,裴曜对赵良娣着实没兴趣了,第二呢,则是因为大公子病着呢,他这当爹的哪有心情。 但尽管如此,对赵良娣来说还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因为裴曜已经很多年没有在绛雪轩留宿过了,且在外头的人看来,裴曜只要留宿绛雪轩,就代表恩宠,谁管裴曜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 于是第二天,赵良娣往正院去请安的时候就显得十分得意。 在梧桐苑坐定之后,瞧见方玧来了,便就故意道。 “方妹妹,昨儿实在不好意思,殿下记挂着大公子,所以就留在我那儿了,可不是姐姐故意留人呐,你可切莫往心里去。” “怎么会呢。”方玧笑了笑,对她这点子伎俩没往眼里放,“殿下慈父心肠,自然是以子嗣为重,只是昨儿我走的早,不知大公子瞧了太医,太医怎么说?应当无恙?” 没有从方玧脸上看到恼恨之色,赵良娣失望之余,就觉得她是装模作样。 于是就又轻叹了口气,故意道。 “没什么大碍,不过小孩子就是娇气些,咱们做爹娘的人,少不得多操些心,这个中辛苦啊,岂是旁人能知道的呢。” 她这话一说,算是把在场人都膈应着了。 毕竟除了没来请安的周淑人,那可是谁都没有孩子。 素来好脾气的杨侧妃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何良娣就更直接了,一个眼刀子就甩过去。 “知道的,知道你生了个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下了颗金蛋呢,要是真用心了,大公子还用的上请太医?有功夫在这儿闲话,不如好好回去照看孩子,大公子金枝玉叶,你这做生母的也比不得。” 赵良娣素来是欺软怕硬的主儿,被何良娣吼了一嗓子就怕了,不情不愿的扭过头去,没再言语。 (本章完) 第六十五章 眼皮子浅 赵良娣不絮叨了,场上就安静许多。 没等多久,太子妃就出来了,开头就问了几句关于孩子的事儿。 她是嫡母,自然是要关心的 赵良娣十分殷勤,忙都是一一答了。 见问题不大,太子妃也就没多插手,叫众人散了。 今天杨侧妃要去怡翠阁看宋淑人,方玧就没跟她一道走,于是就在路上碰上了同方向的赵良娣。 “瞧妹妹的脸色,莫不是昨儿晚上没睡好?”赵良娣笑容里带着几分得意,“妹妹白日就梦魇,晚上会不会更严重些?哎,也是殿下记挂着孩子,否则昨儿晚上该陪着妹妹的。” 方玧瞧着她的神色,便知道这厮是来自己面前炫耀的,心里就是一阵无语和烦躁。 要说起来,赵良娣这状态才像是承宠一回就要放炮仗庆祝的那种。 裴曜留宿了一晚,尾巴都要翘天上去了。 但方玧懒得与她起冲突,所以就想敷衍几句算了。 便耐着性子恭维了两句。 “是我福气薄,又是体虚又是梦魇的,不过再是如此,又哪里比得上大公子的事儿要紧呢,殿下牵挂孩子,便也是牵挂姐姐,哪里想的起来陪我。” 本以为哄两句,赵氏这没脑子的就不会再烦她了,没想到赵良娣属于是你越夸她越嘚瑟,就越话多的。 听方玧这么一说,便就更得意起来。 “那是了,大公子是殿下的长子,殿下自然是日日心中记挂的,岂是旁人能比,我看你啊,身子这么弱,将来子嗣上说不得要艰难了。” 这话说的就有些不好听了,今儿跟着方玧来的是雁微,她脾气爆些,听了就不乐意。 于是立即反驳。 “身子弱也是能调养的,殿下关心我们良娣,午睡梦魇而已,也要特意命人去请太医来瞧瞧,又是安神药,又是温补药材的,这么养着,想必也无碍,日后我们良娣生下个一儿半女的,碧落斋和绛雪轩离着近,也能陪大公子一道玩耍呢!” 她这番话说的伶俐,方玧听着,唇角就勾了勾。 心说雁微倒是比青容更适合带出来打嘴皮子战。 不过赵良娣听着这话就不高兴了,登时就冷了脸,又找不到旁的由头发作,便就硬生生训斥了一句。 “主子说话,奴才插什么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么!” 雁微一瞧赵良娣要故意找茬了,也是能屈能伸,立即就欠身行礼。 “奴婢知错了,还请赵良娣恕罪。” 她是方玧的丫鬟,又低头低的贼拉快,赵氏想继续发作都赶不上,只得愤愤瞪了她一眼,没再揪着不放。 不过经雁微这么一搅合,赵良娣也没什么炫耀的心情了,领着自己的人就加快步伐先离开了。 待她走后,雁微才又啐了一口。 “真是眼皮子浅,一年才留了殿下一回,还没侍寝,倒是值得她这般炫耀。” “好了,在外头背后说人,没得叫旁人抓住了把柄,罚你的错处。” 方玧低声道。 雁微就安静下来,“奴婢就是替您生气呢,昨儿分明是她故意拿大公子做筏子,专门来争宠的。” “知道就好,咱们能看懂,殿下一时关心则乱,后头也会察觉的,殿下看重子嗣,不必我们操心。”方玧敛眸。 拿孩子争宠,能有什么好结果。 雁微点了点头,也不在多说。 主仆俩回了碧落斋后,方玧就继续忙着绣太子妃的生辰礼去了。 坐了将近一个时辰,元和就拎着小食盒进来了。 “良娣,用些点心,膳房刚送来的,有百合甜粥呢,说是您梦魇,百合安神,吃些好。” 早膳用的早,这会子的确也有点饿了,方玧便叫端了过来。 味道的确是做的不错。 方玧吃了一小碗百合粥又吃了几块点心才停下。 待会儿还得用午膳呢,得留些肚子。 用过点心,就不想坐着了,干脆就起来练字。 在书案前头站一站,又消食又运动了。 约么到快用午膳的时候,正要停笔,就听见外头院子里传来了请安的声音。 方玧没想到裴曜这会子会过来,略感意外。 放下手里的笔就迎了出去。 俩人刚好在门口遇上,方玧便盈盈欠身。 “参见殿下。” “身子好些没有?” 裴曜虚扶了方玧一把,关心道。 “昨儿晚上喝了太医开的安神药,睡得还算安稳。”方玧笑了笑,显得温柔又乖巧。 她没说自己已经好了的话,毕竟裴曜都开了关心的口了,她当然就顺势多搏些怜惜了。 果然,裴曜听罢,就又叮嘱。 “太医开的方子要按时喝,补养的东西也都要吃,都不止一回说你身子弱了,你得好好养一养。” “殿下放心,自有人盯着妾身呢。”方玧打趣般看了看身后的青容,而后便拉着裴曜进屋,并顺带着问了一句,“昨儿晚上大公子可还好?妾身也记挂呢。” 面子上的贤惠还是要装一下的,都知道了,岂能不问呢。 裴曜坐下,接过雁微递上来的茶水,低声道。 “没什么事情,大约就是闹脾气,不过太医说那孩子甜食吃的太多了,要克制些。” 他这么说着,面色有些微微不悦。 方玧看在眼里,就估么着这是对赵良娣有些不满意。 不过这话不该她说,所以就只道。 “小孩子都是爱吃甜食的,不过吃多了的确不好,想来赵姐姐听了太医的话,会多加注意的,瞧着她也是极疼爱孩子的人。” 这话裴曜就没接,只点了点头。 忽的,从不远处桌案上传来纸张摩擦的簌簌声,裴曜循声望去,就见桌上有几张写满大字的宣纸。 这是刚刚方玧急着出去接驾,忘了用纸镇压住,所以这会子纸就被窗外吹进来的风给撩起来了。 方玧正预备叫青容过去把东西收一收,身旁的裴曜却先一步起身走了过去。 “如今又在练字么?” “是啊,闲来无事,妾身就练一练。” 方玧起身跟过去,低声道。 她的字写得不算差,不过是属于娟秀的那一类,下笔力道不够,显得有些绵软。 如今就是练笔锋和力道呢。 而书画这方面,裴曜自不必说,是极优秀的。 所以这会子一看方玧的字就点评道。 “有形无骨,太绵软了。” 说到这里,大约是怕方玧听着难受,又缓和了语气道。 “不过女孩子家字迹柔和些也是正常的。” 而方玧听着他的话却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反倒顺势就笑着道。 “殿下字写得好,不如殿下今日指点指点妾身?” (本章完) 第六十六章 故技重施 裴曜没想到方玧会说这个,但瞧着方玧那上进好学的模样,心里想当老师的想法又酥酥痒痒的冒了尖儿。 于是大手一挥。 “磨墨!” “是!” 方玧美眸微扬,笑眯眯行了个礼。 像个小丫鬟似的凑到旁边去,一边研墨一边看裴曜怎么写。 虽说这是她顺势使的一个调情的小手段,但能趁机学点东西倒也不错,所以她看的就挺认真。 裴曜边写边讲,把两人的字迹放在一起对比,细致的指出她的不足,而方玧也是不懂就问。 几个奴才在旁边看着,真是觉得像进学堂了似的。 最后,还是洪正上来叫停了俩人。 “殿下,到用午膳的时辰了,菜已经摆上了,再不用,就凉了。” 他这么说,裴曜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嗯,先用膳,日后有空了,孤再教你。” “那妾身就先照着殿下写的练着。” 方玧眉眼弯弯,边说边把桌上的裴曜写的那几张纸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见她这模样,裴曜心里就莫名的挺受用。 于是转身就对洪正吩咐。 “去把孤从前写的字帖挑几本来,给方良娣看。” 洪正应声,心说方良娣这争宠的法子也真是跟别人不一样,但还挺管用。 这不改明儿殿下一写字儿就要想起她来? 方玧倒是表现的很高兴,笑眯眯卸了恩,就同裴曜去用膳了。 不过这回刚吃到一半,竟又出了事儿。 还是绛雪轩那边闹起来了,说是大公子又哭,还吐了。 裴曜脸色不大好看,但还是立即起身去了。 方玧心中没由来的一阵烦躁,不过这时候也不好发脾气,只得耐着性子一起跟了去。 到的时候,绛雪轩里一团乱。 大公子吐的秽物还没收拾干净,小小的人儿窝在乳母的怀中,哭得一抽一抽的,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泪水和汗水混作一团。 赵良娣正拧了帕子给孩子擦脸,满眼的心疼到不像是装出来的。 见着裴曜,就匆匆行了个礼。 今儿倒是真着急了的样子。 “殿下,孩子不知怎的,今儿早起精神就不大好,用午膳的时候忽然就吐了,然后一直哭,怎么也哄不好,问他何处不适,也说不出来。” 大公子今年已经两岁半了,这个年岁的孩子,说话还是没问题的,但瞧大公子那个哭迷糊了的样子,怕是这会儿不舒服的厉害,已经只会哭了。 “昨儿晚上太医不是说没事么,怎么今日反倒加重了。”裴曜蹙眉。 上前想亲自抱一抱孩子,但大公子却只往乳母怀里躲,没办法,他只好收回手,又吩咐洪正。 “去宫里请太医来。” 洪正不敢耽搁,立即就去了。 方玧站在后头安静瞧着,心里隐隐觉得今儿这一出像是故技重施,可赵良娣心疼孩子的模样却又不似做伪,到令人有些看不穿。 难道真是孩子病了? 心里一边琢磨,耳边就萦绕着赵良娣跟裴曜诉苦的声音,以及大公子断断续续的哭闹声,方玧就觉得有些烦躁。 不过这里是绛雪轩,她虽看不惯赵良娣的做派,但也不好说什么。 大概是她不喜欢小孩儿,方玧心里默默摇了摇头。 坐了没多久,太子妃和杨侧妃就先后来了,何良娣也过来凑热闹,一屋子人挤的满满的。 你一言我一语,方玧就觉得更烦心了。 她午膳还没用几口呢,这会子胃里有些不舒服。 还好太医赶来的也挺快,给大公子诊脉之后,最后下了个诊断,说孩子有些轻微受了风寒,而呕吐大概是因为哭的太厉害了。 这其实也算是没说出所以然来,但在场众人又都不是医者,便只好这么听。 如此一折腾,又过了用午膳的时辰了。 裴曜本打算在方玧那里吃了午膳睡一会儿再回前院去处理政务的,这时候也晚了,所以只好处理了这边的事情后,直接回了前院。 他一走,其他人自然也都跟着散了。 太子妃先离开,杨侧妃和方玧一道跟在后头,两人正闲话着,就听得何良娣的声音插了进来。 “啧啧,殿下好不容易来一回,都被旁人给搅合了,这滋味不好受?” 这话一听就是冲着方玧来的,满是讥讽之意。 本来方玧心里就被赵良娣闹得有些烦躁,这会儿被何良娣一戳,就有点想骂人。 不过杨侧妃却是先一步替她张了口。 “大公子身体抱恙,殿下疼爱子嗣,来看一看实属正常,换做谁,又能跟孩子计较呢,何况方妹妹素来是最好性儿的,难道放在何妹妹你身上,会觉得这是大公子同你争宠,故意搅合?” 她这么把大公子给抬出来,就噎了何良娣一下。 难道何良娣能说,大公子是装病的,就是故意来搅合方玧的好事儿的? 亦或是说,她要和孩子计较? “杨侧妃素来牙尖嘴利,什么话到了你嘴里就被颠倒了意思,不过这帽子你可别往我头上扣,我只是说,这某人啊,就是没福气罢了。” 何良娣冷哼一声,随即眼神里带着嘲讽,上下打量了方玧一眼。 “一样的伴驾南巡,旁人就有了孩子,偏你没有,一样的住在这附近,回回殿下来了,却留不住人,都被旁人请了去,当真是福薄的坯子,有好都受不住呐!”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故作夸张道。 “哎呦,我想起来了,听说方良娣身子弱,还梦魇来着,啧啧,可惜啊,病了也不招人疼,殿下还是没留在你那儿,我瞧你有这装梦魇的功夫,不如给你那死了的姨娘多烧点纸钱,上点香,说不得你姨娘啊,还能保佑你身子强健些呢!” 前头方玧还能忍一忍,这会子提到了自己的生母,方玧心里的火气就嘭的烧了起来。 眸光一冷,眼神就锐利的扫了过去。 “一样的是伺候殿下,何良娣入东宫的时日更长,安胎药喝了不少,怎么这肚子还没动静呢?倒是被周淑人这后来了抢到前头去了,这会子来我面前撒气,莫非是欺软怕硬,不敢挤兑那头儿?” “我虽说没留住殿下,可殿下好歹记着我,还往我这儿来了,我瞧着你有在这儿说风凉话的力气,不如想想怎么请殿下去你那儿坐坐。” (本章完) 第六十七章 当丫鬟使 她这一番话说完,何良娣就气的面色青白。 这段时间她就膈应着方玧呢。 太子妃和杨侧妃她动不了,就想着斩掉方玧这一枝花儿,好自己多分些宠,所以方玧一拿这个激她,她就很恼怒。 “你算什么东西,我与殿下相识多年,其中情分岂是你能比的,不过是伺候了几回,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与我挣,你也配!” “是啊,你与殿下相识多年,可有句话叫,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新的来了,你这旧的,也到时候了。” 方玧微抬下颚,冷声淡淡道。 这话算是一下把何良娣给戳炸毛了,一时咬牙妾室,几欲动手。 眼瞧着她要发火儿,旁边的丫鬟迎夏忙就暗暗拉了拉她的袖子。 “良娣息怒,您可万万不能中了她的挑唆啊!” 看着迎夏焦急阻拦的样子,何良娣气的胸脯起伏不定,咬牙怒目。 不过最终竟还是忍下了。 一甩袖子,带着人大步离开。 而待得何氏走后,杨侧妃就轻声开了口。 “怎么今儿发这么大的脾气,这何氏素来如此,你也不是头一回接触了,赵良娣的事儿,我瞧着殿下心里有数,如今委屈了你,想必来日会好好补偿的。” 平时方玧遇事都平静从容的很,今儿怼起何氏来,到有些尖锐了。 方玧抬手揉了揉眉心,轻叹了口气。 “是我失态了,只是她提及我生母,我实在忍不得。” 宋氏的过世,是她心里永远的伤痛,不能触碰的逆鳞。 见状,杨侧妃便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 “逝者已逝,生者还得好好过日子呢,别多想了,快回去歇着。” 方玧点头,这才与她分开,回了碧落斋。 不过这时候回来,饭菜都已经凉了,过了用膳的时辰,再让膳房去重新弄,倒是不方便,索性就倒杯热茶,配着吃了一小碟上午没用完的点心。 等到下午用点心的时辰,膳房送来了刚出炉的新鲜红豆糕,还配了一碗银耳羹。 方玧倒是吃的挺喜欢。 “今儿膳房送来的点心都挺不错的,比往日更合我胃口些呢。” “良娣喜欢就好,点心局那边说,良娣身子弱,想来胃口不好,他们做精细些,您能多吃些。” 青容笑着道。 听她这么说了,方玧也没小气,就叫青容拿了些银子,去赏了膳房点心局的人。 吃了些东西后,才又重新拿起刺绣来打发时间。 到了晚上,雁微来报,说太子殿下往绛雪轩去了。 这倒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白天大公子闹得凶,他不会不去瞧瞧的。 方玧听罢,心里虽有点不舒服,但也没太说什么,就自己早早躺下歇息了。 次日早上去梧桐苑请安。 在太子妃面前,她还是一副忧心忡忡,担心孩子的模样,出来后,人就精神了。 瞧着方玧和杨侧妃分开了,便就跟了上来。 “方妹妹留步,我听说妹妹刺绣的手艺极好,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赵良娣直言便可。” 方玧垂眸低声道。 见她这般,赵氏就故作模样的叹了口气。 “你也是知道了,这段时间啊,大公子不安的很,我想着太医看诊是一回事,另外,还想给他弄个平安符带一带,符纸倒是好求,不过我想请妹妹帮我做个荷包,以便装了符纸,可以让大公子日日带在身上。” 这要求其实就有些无礼了。 做个装平安符的荷包,谁都可以做,一般是交给府中绣娘或是贴身的丫鬟们来做,最要心意,便就是赵氏这当娘的自己做了,怎么也轮不到请方玧来做啊。 倒像是把方玧当丫鬟使似的。 所以她这话一出口,方玧便忍不住蹙了蹙眉。 但言语上还是客气。 “我倒是愿意帮大公子绣个荷包,可赵姐姐也知道,我是个福薄体弱的人,没得我绣出来的东西冲撞了符纸的效用,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不如我画个花样子,姐姐自己绣,你是孩子的生母,你来绣,想来是最好不过的。” 她这一推脱,赵良娣脸上的笑意就淡了,随即冷哼道。 “不过一个荷包罢了,我瞧得上你,才请你来绣的,你还推脱起来,罢了罢了,叫旁的丫鬟来绣也差不了多少。” 说完这话,便就转身离开了,倒像是方玧把她惹恼了似的。 “什么人呀,这明明” 青容正想打抱不平,就被方玧低声喝止住。 “好了,她就是那么个人,日后绕着些走。” 训了这么一句,青容就没敢再说话,主仆俩默默离开。 而此刻前头走着的赵良娣还在发牢骚呢。 “我就说这方氏不识抬举,昨儿小芸跟我夸她,说她手艺好,做个荷包给大公子装平安符,也是般配,她倒是拿架子起来,推三阻四的!” 今儿跟着来伺候的是环儿,这会子听赵良娣这么说,就苦着脸,小心翼翼的劝了一句。 “良娣,您何苦要如此呢,这荷包,请针线局的人做也是一样的,非要让方良娣来,没得是叫人家以为您把她当丫鬟使呢,这不是与人结怨么。” “结怨?”赵良娣转头瞪了环儿一眼,“她还敢对我心生怨恨了?从前是我太小心了些,守着儿子也不敢挺直腰杆子做人,如今瞧着殿下对大公子多看重,她一个出身卑贱的人,岂敢得罪我!” “可是良娣” “行了闭嘴!” 赵良娣一把喝止住还想说什么的环儿,很是嫌弃厌恶的瞥了她一眼。 “真是扫兴,若非小芸有事儿,我也懒得带你出来,这段时间你去伺候看护大公子,我身边有小芸伺候就行了。” 环儿还想说什么,但赵良娣神色厌烦,她只好将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而另一边,方玧回了碧落斋后,不知是不是因为被赵氏恶心了一下的缘故,心里一阵阵的烦躁,想发脾气。 为了缓和缓和心情,便让雁微去把茶具搬了出来。 亲手泡一壶茶,想来能舒缓些心绪。 在等着雁微拿东西来的时候,屋里,元和正指挥着几个花房来送花的小太监摆放盆栽。 其中一个抱着花瓶的小太监没注意脚下,被桌腿绊了一下,便就摔了下去,手里的瓷瓶骤然炸裂,瓷片顿时飞溅开来。 他摔的地方就在方玧旁边,其中一块较小的瓷片就溅到了方玧的手上,顿时将方玧的手划出一道细细的口子,冒出了血丝儿。 “嘶——” 方玧吃痛,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本章完) 第六十八章 不对劲 “良娣小心。”元和惊呼一声,忙快步过来,“你怎么干活儿的,这么不小心,弄伤了良娣你有几个脑袋够赔的!”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请良娣恕罪,饶了奴才这条贱命啊!” 那小太监赶忙就磕头求饶,也是满脸的惶恐。 雁微听见外头的动静,匆匆打里屋出来,见方玧的手背上冒了血珠子,也是赶忙过来查看。 “哎呦,这是怎么弄得,好端端的,手怎么给划伤了!” 这时青容也从外头回来了,见屋里一团乱,也凑过来瞧,见方玧受伤了,赶紧就去拿药来。 一群人里里外外把方玧围了个严实。 方玧本就心烦,这会子被众人叽叽喳喳一吵,顿时觉得头都大了。 终于没忍住发了脾气。 “行了,都闭嘴!一个个的吵得我头疼,不就是一点子皮外伤么,大呼小叫个什么劲儿,还不快把这些东西收拾了,那些花儿,都搬走,我这屋里别放了!” 她向来是温柔平和的,今日忽然发了这么大的火,众人都有些懵。 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赶紧噤声,默默收拾起来。 最手足无措的当属青容了,她伺候方玧多年,素来知道方玧是个最从容冷静的,少有这样发脾气的时候,倒是有些吓着她。 不过虽一时有些懵了,但还是小心上前,柔声同方玧说话。 “良娣这手上的伤口虽不大,可究竟是瓷片划伤的,还是上些药膏的好,免得留了疤痕呢。” 此刻方玧单手撑着额头,微微闭眼,显得有些烦躁。 但听到青容的声音,还是压了压火气,摆手道。 “不必了,一点小伤,不会有事的。” “良娣是不是心情不好,要不奴婢帮您按按肩?” 青容听出了方玧语气里的异样,十分贴心的问了一句。 不过这会子方玧没什么心情,还是拒绝了。 “想是我昨儿没睡好的缘故,我再睡个回笼觉,你过半个时辰叫我。” 青容点头,才扶着方玧起身进里屋去了。 待得服侍着她睡下后,青容从屋里出来,就见雁微跟元和两个都守在门口。 “良娣怎么样了?可还气着吗?”元和率先开口。 因为今儿花房来的人是他安排的,出了那种事情,方玧还发了火,他当然是惴惴不安。 雁微也是怕的很,她伺候的时间短,还没见过方玧发脾气呢,也是怕。 看着两人,青容便蹙了蹙眉。 “想是最近被赵良娣闹得有些心烦,那边儿三番两次的耍手段,没得恶心人,最近良娣本又梦魇不适,心烦气躁些也是有的。” 她这么说,雁微想了想也点头道。 “说起来良娣的月信也就是这几天了,女子来月信的时候,总会心绪不宁些,恰好又遇上这些个糟心事儿,哎。” “罢了,咱们这几日伺候的时候小心些就是了,想必过段时间就好了,良娣素来是最温和的。” 元和也跟着道。 他们都这么说了,青容是最亲近方玧的,自然也是都应下。 半个时辰后,方玧被青容叫醒,约么是睡了一会儿的缘故,心情倒是安宁了不少。 这才有心思让人给简单处理了一下手背上的伤口。 而后又继续绣双面绣去了。 期间膳房按时送来了上午的点心,大概是甜食能使人心情愉悦些,方玧倒是吃了一大半,以至于中午用膳的时候,正餐没吃下多少。 隔天,方玧的月信就到了。 这一来,就不能侍寝,而裴曜这几天又忙着朝中秋闱考官定人选的事儿,所以也没来后院。 除了去赵良娣那里看一看大公子外,就是有孕的周淑人还见上了一回他的面儿,而后就没往别处走了。 所以这么七八天里,赵良娣算是因为孩子颇有些独占恩宠的样子,直叫她高兴的不行。 这嘚瑟起来,她那踩低捧高的性子就愈发毫无遮掩。 太子妃和杨侧妃是高位,她不敢动,何良娣是个欺压她多年的炸药包,她心里怕,也不敢动,身边儿挨着最近的就是方玧了,于是就可着劲儿的踩方玧。 今日是抢了方玧一道点心,明日又是拿了方玧的汤食,就连方玧专门找花房要的,用来练习插花的几捧花,都被赵氏把最好的那一捧给拿去了。 路上两人遇见了,没得还要刺上几句。 方玧这段时间是烦躁的很,又遇上月信,整个人更是气压低的无以复加。 这日,月信刚没了,青容提议说去花园走走,散散心,说不得心情会好些,没想到刚出门,就碰上了带着大公子出来散步的赵良娣。 瞧见方玧后,赵良娣立即就阴阳怪气起来。 “哎呦,还不快把大公子抱起来,也不瞧瞧旁边有什么人,没得沾了病气晦气的。” 方玧这几日不大舒服,睡眠也不是很好,所以人看着很没气色,有几分病容。 但赵良娣这话说的太难听,她也是懒得忍了,眼刀子就甩了过去。 “外头什么人都有,要是怕孩子沾了晦气,最好是待在院儿里别出来。” “放肆!”赵良娣瞪眼,“你敢这么说话,大公子岂是你能置喙的?我看你才该老老实实的在院儿里待着别出来,什么出身的贱坯子,没得一脸晦气像,惹人厌烦!” 这些时候,赵氏颇有母凭子贵的模样,倒是蛮横硬气的很。 可这段时间方玧也是忍了她许久,这会儿就有些忍无可忍了。 “我是什么出身?我就算是庶出那也是从二品大员膝下的正经官家小姐,若我没记错,你赵家至今还是个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待着的六品小官儿,我是贱坯子,你就高贵了?” “论身份,你我皆是殿下的良娣,怎么你就往自己脸上贴金,觉得自己了不得呢?” “仗着儿子抱病,搏了殿下几日恩宠,就尾巴翘天上去了?倒也不怕旁人骂一句你这当娘的黑心肠,连儿子都用来当争宠的筹码,你可真不怕大公子日后懂事了,记恨你这个生母!” 方玧这一连串的骂出来,赵良娣的脸都黑了。 不仅是赵良娣,青容都有些惊了,这可是真骂呀。 “贱人,你这个贱人,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赵良娣后知后觉的暴怒起来,几步上前就抬手要打人。 这时方玧也是没了耐心,一把抓住了她扬起的手,狠狠甩开,而后反手一个巴掌盖在了她的脸上。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赵良娣都被打愣住了。 而方玧也在自己打出这一巴掌后,眼神有了一瞬的变化。 收回手后,蹙眉看了看赵良娣以及她身后那一种愣在当场的丫鬟婆子,折身就大步离开了。 青容也是愣了愣,才赶紧跟上了方玧的步伐。 这花园儿自然是不去了,还是回了碧落斋。 而等回去后,方玧就屏退了其他人,关上房门只留了青容一人在屋里,沉默半晌,忽的问了一句。 “你有没有觉得我最近情绪很不对劲?” (本章完) 第六十九章 点心有问题 她这么一问,青容略想了想,就立即回答道。 “奴婢没敢说,其实这些天里,奴婢觉得良娣似乎脾气不大好,总是烦躁不安,都没什么小脸儿了,往常咱们几个当差,您都是温和的,这些天却都挨了不少训。” 方玧蹙眉,“还有吗?” “您似乎也不及从前那么冷静了,每每被赵良娣挑衅,您都有些按捺不住性子,平素您总是不与她计较的。”青容补充道,面色变了变,“譬如今日,奴婢觉得,放在从前,您肯定是不会理会赵良娣这些酸话的,可您却您却生了大气了,还打了她一巴掌。” 青容说完之后,方玧就垂下了眸子。 片刻后,才低声道。 “是啊,这不大对劲,我从前不会这样的,近日我总是心绪不宁,烦躁不安,就连往日最能让我心静的刺绣也不能集中精神好好做,面对赵氏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竟也能失控。” “可不是么,良娣您从前被夫人和大姑娘那般针对,都从未如此耐不住性子的。”青容也立即点头。 此刻方玧抬眸看向了她,主仆两个相视一眼,顿时心里都警醒了起来。 “去请位太医来给我诊个平安脉,若问起来,就说是我梦魇的毛病又犯了。” “是,奴婢这就去。”青容抿唇,快步出了门。 不多时,太医就到了。 给方玧诊脉之后,面色就有了些许变化。 看到他神色有异样,方玧就直接开口问了。 “这位大人,请问我的脉象如何?近来我总觉得心绪不宁,烦躁易怒,睡眠不安,这都是梦魇所致么?” 她如此一问,太医略略思索片刻后,便点了点头。 “正是,良娣您体虚气虚导致梦魇,从而睡眠不安,就引起心绪烦躁了,臣给您开服安神药,您每日按时服用就会无碍。” “可我倒是觉得,这病症同我的梦魇并无关联,今日我叫大人来,离我上回梦魇可足有十来日了,这期间,我的梦魇之症,从未再犯。” 等太医说完诊断的内容,方玧立即就冷声质问起来,目光锐利的盯着太医的眼睛,一丝都不容他躲避。 没想到她会有这么一出,太医明显有些紧张了。 不过未等他再度开口,方玧就缓和了声音,抢先道。 “看大人的年岁,想必在东宫当差也有段时日了,大人见事情的多,不愿蹚浑水也是有的,可医者仁心,大人只把我当做病患看待,难道真的忍心见死不救么?” 她说完这话,就见太医的神色有了几分纠结和松动,便就又继续道。 “大人今日来见我,只是为我请平安脉,治我的梦魇之症,旁的事情,大人一概不知,我绝不会对外多说半个字,还请大人怜惜我一条性命,如实告知我这病症,究竟从何而来。” 说到这里,方玧便对旁边的青容使了个眼色。 青容立即就从怀里摸出一个厚重的荷包来,快步上前,塞进了太医的手里。 不过太医没收,叹了口气后,才低声道。 “良娣仔细查一查,您素日用的东西里,被人下了药,这种药会短期内服用会使人烦躁易怒,长期服用下去,就会影响睡眠,再影响精神,最终使人失心疯。” “这话良娣听过了,还请不要告知旁人是臣告诉您的,臣上有老下有小,实在不敢沾染这些事情,臣救您一命,您也高抬贵手,放臣一码!” 能给方玧下这种药,可见对方是想要她死啊,那要是被背后之人知道是他帮方玧戳穿了计谋,怕是不会放过他。 太医也是艰难。 而听过太医的话后,方玧也是心中惊涛骇浪,半晌才缓过神来。 随后便十分诚恳的起身行了个礼。 “我知晓大人为难,可我还是有个不情之请,劳烦大人替我看看这屋里,究竟有何不妥。” 那太医话都说了,倒也不在乎多做这一点事,便就很快帮方玧把屋里的东西都查了一遍,不过竟没查出什么问题。 这就说明这药是从外头进来的了。 而每天只有茶水、膳食、点心这三样是从外头拿回来的。 方玧没敢耽搁,立即就叫人去取了茶水和点心回来,膳食这会儿还不到时辰,拿不到,但用排除法也能推断,所以不打紧。 等东西拿来后,太医一查,就发现问题出在了点心上。 后头的事情,自然就不再劳烦太医了,方玧还是坚持给了赏钱,等太医走后就黑了脸。 “当真是我不犯人,人也犯我。” “人心险恶,咱们从前在府里就是如此,况且是这些人呢!”青容又气又心疼。 方玧敛眸,“是啊,过去我不争不抢,听话乖顺,旁人都容不下我,更何况我如今是要挣要抢。” 语罢,抬眸冷了脸色,轻笑一声。 “也好,她们先出手了,省的我先做恶人,届时闹起来,我也算是保护自己罢了,在殿下面前更好看些。” 青容抿唇,“那眼下,奴婢先去查一查点心局里头,究竟是谁下的药,那点心局里人少,应当不难查。” “嗯。”方玧颔首,“记住不要打草惊蛇,这几天,点心还是照常拿,留一些存做证据,其他人都要提防着,可不知道我们院儿里还有没有吃里扒外的。” 青容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 等她出去后,方玧才又烦躁的长呼了一口气。 这回倒不是心里烦躁,只是想着点心的事情这么一时半会儿查不出来,但她刚刚气头上打了赵良娣一巴掌的事情,恐怕很快就要闹起来。 果然,没在屋里坐多久,梧桐苑就来人了。 赵良娣果然不负众望的把事情捅到了太子妃那里。 方玧无奈的起身,带着雁微就去了。 自己捅的篓子,自己得填啊。 等到梧桐苑的时候,就见赵良娣捂着脸,哭哭啼啼的坐在太子妃的左下首处,见到方玧进来,就立即嚷嚷起来。 “娘娘,您可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方良娣实在太过分了,分明是她有错在先,她还动手打人,妾身虽不是什么金贵人,可也不能这般任人折辱啊!” 太子妃大约是已经被她哭烦了,这会子蹙着眉头,看她一眼后,才对方玧道。 “方氏,你究竟为何打了赵良娣?” (本章完) 第七十章 各打一板子 太子妃虽然是在质问,但是从那语气里就能听得出来,太子妃并没有被赵良娣此前的哭诉蒙混过去,这会子还是更倾向于听方玧的解释的。 所以方玧也就没磨叽,直接把刚刚发生的事情都复述了一遍。 自然了,有些特别不好听的还是简化掉了。 最重要的表达就是,她好端端的出门来散步,迎面儿就被赵良娣说她晦气,她提出合理且正确的建议,请赵良娣没事儿别把瓷娃娃一样的大公子往外带,却被赵良娣骂她是贱坯子,不配提出这个合理意见。 而后就产生了口角,以至于赵良娣想动手打她却被她反攻了。 听完方玧的复述,太子妃看向赵良娣的眼神就严肃了几分,毕竟赵良娣口中描述的是,方玧不仅冲撞大皇子,还骂人,且动手打了她。 简直就是两码事儿。 “赵氏,你可还有话要说?”太子妃沉声道。 这会子赵良娣有些心虚,但又觉得自己还能辩解两句,于是便梗了梗脖子。 “妾身虽有言语不当之处,可具是因为护子心切,若非方良娣冲撞大公子在先,妾身也不会如此,况且,况且她动手打人了。” 她这么一说,方玧就侧身扫了她一眼,旋即便规规矩矩的对着太子妃又行一礼。 “娘娘,妾身对赵良娣的确有言语冒犯之处,但那是因为赵良娣恶语相向在先,而赵良娣口中的妾身冲撞大皇子,妾身并未做过,在场人均可作证,动手打人虽也是妾身防卫之举,但确实有错,还请娘娘责罚。” 压制住了心中浮动的情绪,冷静下来后,方玧处理这种事情就还算游刃有余。 太子妃和裴曜不一样,她和自己没什么感情,又是拿事实道理说话的人,所以在太子妃面前耍小心思没用,该是什么就是什么,认错态度好,说不得还能少受些罚。 果然,太子妃听完方玧的话后,定定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辨别真伪,而后就又将目光挪向了赵良娣。 “这段时日我未曾提醒你,可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瞧着大公子这些时候身子抱恙,我便未曾计较,可今日之事,容不得你胡闹。” “娘娘” 赵良娣还想狡辩,就被太子妃锐利的眼神给震慑住了。 “好了,你若是想挣下去,那就由我做主,在场的人,一个个审,看看究竟是谁在说谎。” 她这么一说,赵良娣就彻底没了底气,像鹌鹑似的缩了缩头,不再言语。 见赵良娣如此,太子妃心中的猜测就已经被证实了,对赵氏的行径无奈之余,倒是觉得方玧的确还算听话。 于是略略思索后,便道。 “今日之事你们二人都有责任,就各罚一个月的月例银子,外加每人各抄宫规三遍。” 这算是各打一板了。 赵良娣心里虽然很不满意这样的结果,但却又不敢质疑,只能把不满的情绪都发泄在了方玧身上。 要是她的眼神能剜肉,方玧这会儿估计都成筛子了。 而方玧么,扣钱当然是心疼,但也算是能接受。 且她现在不关心这些,于她而言,最要紧的还是查点心里被下药的事儿。 待她们走后,大丫鬟敏思过来给太子妃添茶,就不解。 “娘娘怎么一样的罚了她们,按理,一个挑事儿,一个打人,该分一分呢。” “你傻呀,赵良娣那是数罪并罚,方良娣才是今儿一回,算起来依旧是方良娣挨罚重些呢。”添墨道。 听着两个丫鬟争论,太子妃就笑了笑。 “不管谁对谁错,闹事儿争斗就不对,她们捅到我跟前儿,都没讨着好,下回就不会再轻易让我来断官司了,旁人瞧着也是一样,我日后岂不清闲些。” 敏思听罢就赞同的点点头。 “还是娘娘您聪慧!” 各处果然如太子妃所说,都在观望方玧打了赵良娣这件事,见太子妃是两边儿一样的罚,就都觉得扫兴。 本来还以为能多有趣呢。 不过就这,也算是闹得大了,毕竟整个东宫的人都知道了。 不过方玧不关心,她这会子更致力于揪出背后害她的人。 虽说东宫人多手杂,但有了目标,暗中查起来倒是的确没有费太大的功夫。 点心局里头一共只有十个人,能接触到点心制作,把药下进去的只有五个。 青容拿钱买通了点心局里头负责打杂的婆子,从她那里几番探听,就得知了一个叫香杏的小丫鬟,对碧落斋的事儿很殷勤上心。 说是方良娣待人大方又温和,所以愿意伺候。 得了这消息,青容便又去查了这个叫香杏的小丫鬟,便查到这小丫鬟宫外的两个哥哥前不久都娶了媳妇儿,原本条件不好的一家人,为着这回俩儿子成婚,不仅买了一座新宅子,喜宴还办的不错。 听街坊们说,都是香杏在东宫里当差拿回来的银钱。 可香杏只是点心局里一个帮厨的小丫鬟罢了,她能攒下这么多银子? 这必定是有问题呀。 于是青容拿定主意后,便就把这事儿报到了方玧面前。 方玧听罢,心里也就有数了。 “估么就是背后那人用银钱买通了这小丫鬟,在我的点心里动手,可她这么做,就是为了叫我日渐狂躁,最后失心疯么?那样需要长久的服用这个药,夜长梦多,她难道不怕被人察觉么?” “奴婢也是觉得蹊跷。”青容蹙眉,“如今您才用了这有问题的点心小半个月,咱们这些近身伺候的就发觉出不对劲了呢。” 主仆两个相视一眼,一时有些没头绪。 方玧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踱步,慢慢对这件事情抽丝剥茧,最后到还真让她想到了最近另一个奇怪的点。 “这段时间与我冲突最多的就是赵良娣,她虽从前也与我不和睦,但也没有像如今这么针对的,倒是奇怪。” 这么一说,青容也立即拍手道。 “对,而且从前赵良娣可不敢来截胡争宠,而这几回从咱们这儿把太子殿下请走,她都是用大公子做筹码的,大公子又不是今日才又,她从前怎么不用这法子呢?倒像是有人现教她的。” 如此一分析,倒是有了一丁点头绪,可又说不清楚。 方玧蹙眉,“可把我和赵良娣牵扯到一起,究竟又是什么目的呢?” (本章完) 第七十一章 真病了 思来想去,方玧也不觉得赵良娣身上有什么地方是值得她算计的。 毕竟只要没蠢到家,就会看得出赵氏靠着孩子生病的伎俩,博来的恩宠,绝对不会长久,所以根本没必要出手。 而一想到孩子生病,方玧顿时就想通了。 如果她和赵良娣交恶,想要毁掉赵良娣最倚重的东西,那必然就是大公子了。 谋害子嗣,那是重罪。 此法一旦成了,不仅借她的手除掉了东宫里唯一的孩子,还能顺带把她也一并铲除,这是一石二鸟啊。 想到这一层上,方玧就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说实话,她入宫的时间不长,还并未把这些算计争斗和生死挂上勾,如今忽的就直接砸在自己头上了,多少有些难以言说。 “良娣。”青容的声音响起,“咱们如今有了证据,要不要去禀报太子妃或是殿下,请他们为您做主?” 方玧收回思绪后,轻轻眯了眯眸子。 “依我看,我只是背后之人算计之中的一环,此刻就打草惊蛇,估么是揪不出背后之人究竟是谁的,倒不如将计就计,顺着她演下去,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那良娣觉得,谁的嫌疑比较大?咱们也不能漫无目的的盯着呀。” 青容蹙起眉头也在心中思索。 她问的,也正是方玧这会子心中揣摩的,所以便就直接开了口。 “大公子是庶长子,当初赵良娣能平安产下,都是靠太子妃一手保下来的,又养了这么些年了,虽说庶长子最易影响嫡子的位置,可赵氏上不得台面,殿下又不宠爱她,太子妃没必要出手,亦或是说,想出手没必要等到现在。” “若不是太子妃,难道是杨侧妃?” 顺着她的分析,青容就压低声音问了出来。 “不是没可能。”方玧思索道,“她瞧着处处与人为善,从不争抢,实则回回却有些小动作,推着我给她当马前卒,可见她也是有心思的,她至今还未孕,能给孩子最好的出身便是占一个长子的名头了,不过。” 说到这里,方玧顿了顿,略抬起下颚,眸色凌凌。 “不过她与我从未交恶,我也一直算得上对她言听计从,虽然她现在又拉拢了宋淑人,但宋氏性子不成,到不及我得用,端看素日里她对我更亲近些,也瞧得出一二。” 这意思便是,她跟杨侧妃乃一条船上的人,可能性有,但不大。 如此一说,便就只剩下何良娣和周淑人了。 “奴婢瞧着何良娣不似有这般心计的,那周淑人还有孕养着胎呢,她会此刻费这份心神?”青容有些不确定道。 方玧垂眸,“可我觉得正因为她肚子里有了一个,才想着给孩子铺路,也给自己除掉绊脚石。” 新入宫的这一批里头,杨侧妃家世最好,最显眼,她得宠是意料之中的,大家都能接受,剩下的,方玧、周淑人、宋淑人三个,都是未知数。 如今瞧着,方玧和周淑人本来是差不多的,可周淑人有孕了,这平衡一打破,人就会想要更多。 周淑人借她的手,或是直接将罪名摁在她头上,除掉大公子,那周淑人腹中孩子出生后便就是东宫唯一的子嗣了,势必会更受裴曜的重视和关注。 而方玧则会替她背上谋害大公子的罪名,直接被踢出局。 届时周淑人抱着孩子坐上良娣的位份,再同何良娣联手,倒也就能压住杨侧妃了。 这么一看,周淑人的确是受益的很。 “上回周淑人身边的茉莉来请我帮忙绣了虎头鞋的花样子,我就让你们盯着她,如今没有异样?”方玧问道。 青容仔细回想了一下,摇头,“并无异样。” 她这么说,方玧就蹙了蹙眉。 “倘若如此,要么是周氏早有防备,藏得仔细,要么就是真的与她无关了。” “那咱们怎么做?” “继续盯着,两边儿都盯着些,如今瞧着是外头出了鬼,咱们院儿里应当无碍,你且让雁微跟元和两个都帮着你些,不过点心局那边你自己来盯,让她们注意周氏。” 方玧沉声吩咐道。 青容点头应下,立即就去安排了。 接下来的两三天,方玧这里的点心无一例外都有问题,她也没打草惊蛇,就这么默默等着。 而令她没想到的是,青容盯着点心局那个叫香杏的丫鬟,没发现她和周淑人身边的人有来往,反倒是发现了赵良娣身边儿的大丫鬟小芸,和那叫香杏的,私下里有了回接触。 消息传回来了,方玧也是奇怪。 心说难道是她之前想多了,只是赵良娣不喜她,想借此除了她而已? 可还没来得及重新调整思路找证据,隔天,大公子就病了。 这回是真病了,并不是像前几次,是似而非。 天蒙蒙亮的时候,绛雪轩里就闹起来,方玧的碧落斋挨得最近,就先被吵醒了。 “雁微,外头怎么了?” 方玧坐起身子问了一句。 今儿是雁微守夜,忙就快步点灯进来了。 “回良娣的话,似乎是大公子出事了,奴婢瞧见绛雪轩的人刚刚往梧桐苑去了,好像是去求太子妃的腰牌,入宫请太医。” 听完,方玧就面色沉了沉。 这会子闹,裴曜是歇在前院的,绛雪轩的人又是先去请太子妃,说明是真有问题,应当不是用孩子争宠。 所以方玧醒了醒神儿,便坐起来了。 “换衣裳,待会儿太子妃要是过去,我也得去。” 雁微点头,立即就伺候着她起身。 她这边边收拾边看外头的动静,没多久,青容就打外头进来,说太子妃动身了,方玧这才加快动作,卡着太子妃从碧落斋门口过的功夫,跟着一道过去了。 绛雪轩那是非地,她才不想一个人先傻愣愣的跑过去。 这回过来,倒是没听见孩子哭,之间赵良娣抹眼泪。 方玧跟着太子妃进里屋看了看孩子,就见大公子面色不自然的红,嘴唇干瘪,瞧着是发热的样子。 果然,一问话,赵良娣就哭着道。 “孩子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起了高热,乳母发现来告诉妾身的时候,孩子就已经烧的厉害了,这会子瞧着像是有些烧晕过去了,妾身怎么也叫不醒!” (本章完) 第七十二章 气恼 太子妃听着赵良娣的哭诉,心里也是一团乱,只能让人把东宫的太医也叫来,先给孩子看看。 方玧站在后头瞧着小榻上烧的面色通红的孩子,心里也是有些不忍。 不过这里轮不到她表现,很快裴曜就赶到了。 杨侧妃几乎和他前后脚来的,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都到了。 看过了孩子,裴曜就和太子妃说了几句话,赵良娣想插嘴,却明显看得出裴曜心情不好,并不想理她。 算着时辰,再过一个时辰裴曜就要起身去上朝了,这么一闹是都没睡好。 最近裴曜又忙,本就累的很,又遇上孩子生病,说不烦是假的。 见他面色实在不好,赵良娣才收住了哭哭啼啼的作态,老老实实在旁边站着。 还好宫里的太医来的也算快,看过之后,就果断给大公子施针了,再辅以其他的药物,折腾了,半个时辰,总算是退了烧。 眼见孩子面色正常了,裴曜的面色才缓和几分。 “太医,这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前段时间也是闹过几日,如今本以为好了,怎么还突然严重起来。” “回太子殿下,小公子这是受了风寒导致的发热,因为看护的人发现的不及时,所以才使小公子发热严重了,不过臣已经给小公子施针,想来只要按时服用臣开的药方子,就会无碍的。” 太医拱了拱手,恭敬答道。 这时,太子妃在旁边就沉了面色。 “服侍照顾大公子的人都是怎么当差的,竟让大公子受了风寒不说,发热的时候都没人守着,都不知道么?四个乳母,四个贴身伺候的丫鬟,都死了不成!” 一声呵斥,绛雪轩里伺候大公子的几个奴仆立即都跪了下来。 尤其是今晚守夜的乳母,吓得脸都白了,赶忙叩头请罪。 “行了!”裴曜这会子忍不住还是发了火,“给孤把这些玩忽职守的奴才都拖下去各打二十板子,若再有下次,直接发配出宫!” 一时间,绛雪轩里都是求饶声,但求饶也无用,裴曜今日是生了大气了,没说打死,还是因为这群人得回来继续伺候孩子。 拉下去了一批人,大约是起了震慑作用,赵良娣这会子也显得有点紧张。 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出来请罪。 “殿下,娘娘,究竟是妾身没照顾好大公子,还请殿下和娘娘责罚。” 裴曜看见她就脑仁儿疼。 这会儿在气头上,也就嘴上没客气了。 “赵氏,这孩子孤当年之所以留给你在身边教养,概因寺里的主持说这孩子三岁前有劫难,孤原想着生母亲自抚育,会更尽心尽责些,可你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孤不说,不代表孤是好糊弄的,你若是再耍那些小聪明,拿孩子做文章,孤不介意即刻就把孩子接走!” 一听这话,赵良娣顿时吓得扑通就跪了下去。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妾身一定好好用心照顾大皇子,绝对不敢懈怠一分一毫,还请殿下给妾身一个改过的机会,不要让孩子离开妾身呐!” 这时候赵良娣也是不讲什么脸面的事儿了,只要不让孩子离开她,什么都好说。 方玧默默瞧了她一眼,又将目光挪向了跟在她身边的小芸,就见那小芸垂着头,跟着赵良娣跪了下来,倒是瞧不清神色。 收回目光,方玧又悄悄的打量了一遍其他人的神色,倒是都没瞧出什么异常。 只不过周淑人因为有孕并没有过来,所以她的情况至今仍然是个盲点。 最后,裴曜也没真的把赵良娣怎么样,但他生了赵良娣的气了,这件事大家还是都看出来了的。 在绛雪轩里折腾到现在,裴曜是没法儿睡觉了,掐着时辰就要准备准备去上朝了。 于是这时候何良娣就十分殷切的蹦了出来。 “殿下不如去妾身那里用了早膳再去上朝,这会子时间还来得及呢。” 她这一说,倒是提醒了裴曜,还没用早膳。 不过要论离得近,那自然是方玧的碧落斋最近啊。 这几天裴曜忙的都没过问后宅的事儿,都不知道方玧和赵良娣刚干过架,还受了太子妃的罚,他心里只念着不知方玧的梦魇好了没有,所以这会子就直接道。 “不必了,孤去碧落斋用早膳,离得近,省了一趟麻烦。” 话音落,众人的目光顿时嗖的一下全都落到了方玧的身上,直叫方玧都忍不住起了层鸡皮疙瘩。 但她自然是不能拒绝的,便就这么应了下来,而后在几道不同意味的眼神里,跟在裴曜身后离开了。 出了绛雪轩,缓了缓神,心里就挺无奈。 她知道裴曜这些天忙,估么不清楚后院发生了什么,所以今儿才会说去她那里用早膳。 毕竟她才打了赵良娣一巴掌,被太子妃罚了扣月银抄宫规,按理,裴曜要是知道,肯定会避嫌的。 而不会刚训了赵良娣,又来她这里用早膳,倒显得像是给她撑腰似的。 没得又叫赵良娣越发记恨她了。 这还算好的,若是太子妃觉得自己被驳了面子,也对她不悦起来,那就不好办了。 “想什么呢。” 裴曜走在前面,发觉身后人低着头,便问了一句。 方玧忙就加快脚步跟上他,勾唇笑了笑。 “没什么,许是近来没睡好的缘故,有些恍神。” 她这么一说,裴曜就蹙了蹙眉,只当她梦魇的情况还没完全养好。 “那今日白天就别忙旁的事儿了,好好补一补觉。” “嗯,谢殿下关心。” 方玧甜软的应声。 这般娇俏模样才叫裴曜少了几分担忧,心情也好了些。 两人一道回碧落斋用了早膳,把裴曜送走后,方玧就收起了脸上那抹又乖又甜的笑意,把青容几个叫了进来。 “绛雪轩那边,我瞧着大公子病的有些巧,你们留意着些,我心里总觉得不大安定,点心局那个叫香杏的,可还有动作?” 青容点头,“奴婢使人盯着呢,她日日都没断,这段时间的点心,奴婢也都偷偷带去请那位太医瞧了,依旧有问题。” “周淑人那边呢?”方玧将目光移到了雁微身上。 后者立即上前,“这段时间周淑人一直都没出门,在屋里养胎,她身边的人奴婢都瞧了,和哪里都没有关联呐。” 听完这话,方玧蹙了蹙眉,略略思索片刻,便招手让他们几个上前来,低语吩咐了几句。 几人各自得了安排,立即就分头去行动了。 (本章完) 第七十三章 推波助澜 绛雪轩。 待得所有人都离开后,赵良娣就气的狠狠打了昨夜值守的乳母一巴掌。 “贱婢!你平素就是这样照顾大公子的?我一再吩咐,隔半个时辰就得起来看孩子一回,若非你偷懒,岂会让孩子高热那么久!” 被她一巴掌打的头晕眼花,乳母跪在地上又怕又委屈。 “良娣恕罪,奴婢昨晚不知怎么的,竟睡得太沉,往日奴婢都不会这样的,奴婢照顾大公子多年,良娣您是知道的呀!” “我看你是狡辩!”小芸立即上前呵斥,“恐怕正是因为你伺候大公子多年,才会仗着良娣的信任,玩忽职守,导致大公子夜里受了风寒,高热不退!” 她这一说,顿时就又激起了赵良娣的怒火。 赵良娣便又是一巴掌甩了下去。 “还敢推脱,谁人能摁着你的眼皮子叫你睡不醒不成?我看你就是当差久了,做事油滑起来,今日你害我儿病成这般模样,竟还不知错,给我拖出去接着打二十板子!” 她一声令下,那乳母就哭喊求饶起来。 毕竟刚被裴曜罚了二十板子,身上还疼着呢,又打二十板子,这怕是要皮开肉绽。 但不论她怎么求饶,赵良娣也没心软,直接就叫拖下去了。 倒是小芸,十分伶俐的端来了茶水,柔声安抚。 “良娣别气坏了身子,大公子还指着您呢,今儿殿下说话是重了些,可那也是爱之心切呐,虽说良娣今日受了点儿委屈,但只要殿下看重大公子,您还愁日后么?” 这么劝了两句,赵良娣的脸色才好了几分。 接过茶抿了一口,才又愤愤道。 “方氏那个贱蹄子,今日我儿生病,她还来我这儿勾引殿下,当真是不知廉耻!” 刚才裴曜在一众后院女眷面前痛斥了她,赵良娣正觉得面上无光呢,没想到裴曜转头又去了碧落斋用早膳。 真真是差点儿没把她给气死。 现在恐怕满后院的人都把她绛雪轩的事儿当笑话看。 而她这么一说,小芸也是立即跟着点头。 “可不是,那方氏忒不要脸,这种时候还勾搭人,狐媚子一个,她才刚打了您,被太子妃罚了,竟还敢这么嚣张,实在可恶!” 一顿的煽风点火,算是把赵良娣对方玧的不满拉到了顶峰。 然而令赵良娣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两天,方玧似乎是仗着今日裴曜的‘撑腰’,故意跟她作对起来似的。 之前她有过的,抢东西,膈应人的那些操作,方玧全都照搬了过来。 且方玧还十分贴心的把她身上该有的‘药效’给表现了出来,整个人像横行霸道的炸药包似的。 弄得赵良娣处处吃瘪又不敢跟她对着来。 这般状态下,连杨侧妃都忍不住来问了几句,觉得方玧瞧着不对劲。 而这就是方玧想要的效果了。 推波助澜。 在背后给她下药的人,就是想看她和赵良娣起纷争,那她就狂躁起来,好好演一演,催着那狐狸快些露尾巴。 果然,这么折腾了四五天,眼瞧着赵良娣因为一边照顾生病却不见好的大公子,一边应付她这个时不时来找茬儿的,而变得疲惫憔悴,终于是有人按捺不住了。 晚上方玧预备歇下的时候,雁微就急急忙忙的进了屋里。 “良娣,有动静了!” “快说是哪儿?” 方玧一时困意全无,立即站了起来,精神奕奕。 旁边伺候的青容也是一样的瞪着眼睛竖着耳朵,生怕错漏了。 雁微正色,“和良娣猜的一样,是周淑人,奴婢瞧见有个丫头趁着夜色从清风阁角门里出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方玧蹙眉。 雁微抿了抿唇,小声道,“只是奴婢跟的远,天又黑,给跟丢了,并不知道她究竟从小路弯绕去了何处,她还遮了脸,也没看清究竟是谁。” 这一说,方玧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但雁微的确也已经尽力了,发生这种事儿也是难以预料。 不过周淑人身边的人如此掩人耳目的半夜出门,也足可以说明她那边有鬼了。 “谨慎些,既然是有了动作,恐怕闹起来就快了。”方玧蹙眉,立即又道,“点心局里那个叫香杏的丫鬟,务必盯紧了,不许她消失。” 这可是重要人证,要是行动起来,极可能先把这一环给抹干净。 青容点头,也是对这事儿极谨慎。 一夜相安无事。 没想到次日下午,绛雪轩就又出事了。 这回是大公子不知怎么的,正在小榻上玩儿呢,忽然就晕了过去,吓坏了一众人。 养了几天,病情才刚刚见好,赵良娣好不容易松下的一口气,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 急的赶紧传太医。 而这时候,大公子的一位乳母忽然站了出来,对着赵良娣就跪了下去。 “良娣,奴婢知道宫中不许有怪力乱神之说,可奴婢是看着公子长大的,心里也是疼爱的紧,如今有句话却不得不说了,大公子如今这模样,像是中了诅咒巫术啊!” “你说什么?”赵良娣抱着孩子,蹙眉望过来。 那乳母跪在地上,“奴婢在老家的时候见过其他孩子有这样的病症,都是起先发烧,而后怎么也不见好,后来便噩梦惊厥,实不相瞒,大公子这几天夜里就总是断断续续的啼哭,像是梦魇所致,相信不止奴婢,其他守夜的人应当也听见过,良娣大可找人来问问。” 她这么一讲,旁边的小芸顿时就变了变脸色,立即上前道。 “良娣您可不能信这些东西啊,殿下和娘娘素来不喜怪力乱神之说,要是被他们知道您相信这些,恐怕又要气恼了!” “良娣,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您难道愿意看大公子这么一直不明不白的病着吗?好歹咱们自己院儿里先查查看,万一真有那居心叵测的呢!” 那乳母似乎很是心疼大公子,一听小芸的话,立即就高声反驳。 赵良娣心里本还有所纠结,但最终还是被她这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给说服了。 没再理会小芸的劝阻,直接命人去搜了。 这一搜可就不得了,真的在丫鬟们住的围房里搜出来了一个写了大公子生辰八字的布娃娃,上头抹了血,扎了银针,十分的阴森可怖。 而这娃娃不是从旁人的包袱里搜出来的,正是从小芸的箱笼底下找到的。 赵良娣大怒,当即就气的把小芸一顿重打,并将此事禀报了太子妃。 碧落斋离绛雪轩是最近的,方玧这里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心神一沉,就猜测这好戏应该是要开场了,于是便也迅速的命人预备了起来。 (本章完) 第七十四章 巫术害人 不出方玧所料,在赵良娣去梧桐苑告状没多久,太子妃的传召就到了。 因为提前有所准备,所以方玧心里还比较稳,收拾收拾就往梧桐苑赶过去了。 她到的时候,刚好遇上杨侧妃,俩人在门口简单交流了几句,才一道进屋,而没想到进来之后,屋里不仅有赵良娣,还有何良娣。 看到何氏对这件事情如此积极,方玧心中就愈发笃定这事儿就是周淑人的手笔,而何良娣必然是背后帮衬的那一个。 果然,等方玧一出现,何良娣就迫不及待的张口叱骂起来。 “好你个方氏,竟敢用巫术谋害大公子,你该当何罪!” 方玧蹙了蹙眉头,并不理会她,而是先规规矩矩的对着太子妃行了一礼。 “妾身参见娘娘。” “你少在这儿假惺惺的,物证在此,你还想用这幅嘴脸骗谁呢!” 见她不理会自己,何良娣就愈发拔高了声调,尖锐又凶狠。 这时,杨侧妃冷冷扫了她一眼,沉声道。 “打我和方良娣一进门你在这儿就嚷嚷个不停,娘娘都未发话,轮到你开什么口,我瞧着你抄的那些个佛经也就管用了个把月便又原形毕露了。” “你” “够了,都闭嘴!” 何良娣还想回怼,就被太子妃一声呵斥吓得噎了回去,只得作罢。 喝止了几人的争吵声,太子妃才冷着脸色看向了方玧。 “方氏,赵良娣在她院中丫鬟的住处,搜到了这个巫术害人的布偶,上头写着大公子的生辰八字,而这布偶的手艺,和你送给我的抹额,是一样的针脚,你有什么话可说!” 太子妃话音落了,坐在旁边红着眼眶的赵良娣就要跟着张口,不过却被站在她身后的丫头环儿给轻轻摁住了。 小芸被抓,环儿才又被赵良娣想起来,挪到身边来伺候了。 这会儿倒是还算听环儿的劝,没有出声。 方玧听着太子妃的责问,面色也微微沉了下去,立即坚定摇头。 “娘娘明鉴,妾身绝对没有做过谋害大公子的事情,这定然是有人在背后栽赃陷害。” “谁要陷害你?”何良娣还是忍不住插了嘴,冷哼一声,“前些时候大皇子身体不适,殿下抛下你去了两回绛雪轩,怕是你就记恨在心了,所以才用这种龌龊手段泄愤。” 她这一拱火儿,赵良娣这当母亲的哪里能按捺的主,立刻就气的站了起来。 “方氏你好狠的心!我儿才两岁多,你竟也下得去手,我知道你与我有仇怨,可你有什么你冲我来,对孩子下手你未免太过卑鄙无耻!” 说到这里,赵良娣已经气的流了泪,转身就对太子妃跪了下去。 “娘娘您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妾身这段时间的确有言行不当之处,和方良娣有所矛盾,但即便如此她也不该用如此邪术谋害殿下的子嗣,难怪大公子病好了几日,又忽然严重反复,定就是她在背后搞鬼!” 这段时间方玧和赵良娣俩人互相掐来掐去的,甚至方玧还动手打了赵良娣,这是满宫里都知道的事情。 所以方玧的确算是有足够的动机。 太子妃听罢,眉头就皱的更深几分。 不过方玧也不是哑巴,在赵良娣说完后,也立即开口辩解。 “娘娘明鉴,妾身若想用巫术谋害大公子,为何会把那人偶放在绛雪轩里呢,放在妾身这里才是最容易藏匿,出事也最容易销毁的,放在绛雪轩,且不说妾身如何能放进去,就是放进去了,岂不容易被人发现?” 这话也是在理的,太子妃听罢,面上便有了思索之色。 见状一旁的杨侧妃也立即帮腔。 “对啊,况且这布偶让谁来缝制一个都行,为何偏偏是方良娣的手艺呢,这样一旦事发,也过于明显了,怎么看都像是有人恶意引导,往方良娣身上泼黑水啊。” 杨侧妃话音刚落,对面的何良娣立即就反驳。 “俗话说灯下黑,谁又会想到这脏东西会放在绛雪轩里呢,届时搜了碧落斋,搜不出东西来,岂不轻易让她摆脱了嫌疑?要说把东西放进去,随便买通个丫鬟,想办到也不难,方氏痛恨赵良娣,这种复仇之事,当然是亲手做才解恨了。” 她说完,太子妃才又开口。 “赵良娣,你说东西是在你院中下人的箱笼里搜出来的,那个下人是谁,她可有交代什么?” “是妾身身边的大丫鬟小芸。”赵良娣说起这个,便是一脸痛恶,“妾身气不过,命人掌了她的嘴,不过她什么都不说,只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冤枉?”太子妃冷声反问,“这种事,谁都不冤枉,偏冤枉到她头上去?把人带上来,好好审一审!” 一声吩咐,太子妃身边站着的管事太监严礼,立即就带着人出去了。 方玧站在旁边,眸中一片寒意。 她知道,太子妃并不是因为相信她才要细审的,而是因为太子妃看重子嗣,所以才格外仔细,不愿错漏了。 这对方玧而言还算是有利的,毕竟太子妃不会独断专行,只听一面之词。 不多时,小芸就被带来了梧桐苑。 她已经被赵良娣命人打过了,所以这会子十分狼狈。 两颊高高肿起,嘴角还有未干涸的血迹,头发也被扯的散乱,衣服上还有几个脚印。 “娘娘,人带来了。”严礼低声道。 太子妃颔首,目光锐利的落在了小芸的身上,不怒自威。 “那巫术娃娃是在你的箱笼里搜出来的,我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肯说出背后指使你的人是谁,我或可留下你一条性命。” 话音落下,小芸显得有些慌乱,眼神飘忽一阵后,就往方玧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像是被踩了尾巴一般又立即收了回去。 旋即拼命磕头。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真的不知道这娃娃为何会出现在奴婢的箱笼里,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无人指使啊!” “还敢说谎!” 太子妃身旁的大丫鬟添墨上前就是一声冷喝。 “谋害皇家子嗣是杀头大罪,你若是不肯如实交代,包庇藏祸,不止你,你在宫外的家人,一并死罪难逃,你可想好了再说,倘若再撒谎,待真相水落石出,娘娘也保不住你!” 添墨呵斥之后,小芸的身子就微微颤抖起来,磕头的动作也僵硬了下来。 停顿了一瞬之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抖着嘴唇垂下头去。 “我,我说,是方良娣,是方良娣指使奴婢的” (本章完) 第七十五章 反击 小芸此话一出口,赵良娣还未有动作,倒是何良娣先蹦了起来。 “好啊,果然是你,我就说那布偶是你的针线,你方才还敢狡辩,谋害子嗣你好大的胆子!” 先指着鼻子骂了方玧,又立即转头看向太子妃。 “谋害子嗣乃大罪,娘娘您可一定要重重罚她啊!” 她这么一通输出之后,赵良娣也是回过神来,起身就扬手向方玧扑来。 “方氏你这贱人,你敢指使贱婢谋害我儿,你这个蛇蝎歹毒的贱蹄子,要是我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势不两立!” 这时候她们中间隔着杨侧妃,杨氏也是懵的,赶忙往后避让。 到底青容护主心切,眼疾手快,把方玧往自己身后拉了一把,自己挡了上去。 赵良娣这一下子可下手不轻,生生在青容的下巴和脖子上抓出了几道刺目的血痕。 她如此疯了一般的行径也是吓着了在场其他人,还是太子妃冷声呵斥,让人上前把赵良娣给拉开了。 饶是被拉开了,赵良娣还是情绪激动,嘴里不停的声讨叱骂。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众人朝门口望去,就见是裴曜回来了。 太子妃只得先放下手里的事情,起身去接驾。 裴曜看着屋里的乱象,眉头紧紧皱起,径直略过众人,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 “这是闹什么,大公子的事情究竟怎么回事!” 有了他坐镇,场上倒是安静不少,没人敢乱说话了,便由太子妃上前,将刚刚发生的事情都一字不落的讲了一遍。 听罢,裴曜的面色骤然就阴沉了下去,目光在哭泣的赵良娣和方玧之间来回扫了扫,才低声道。 “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派太医去诊治了,臣妾让敏思去盯着呢,应当无碍。” 太子妃回答道。 裴曜点头,旋即才又对着方玧道。 “你可还有话要说?” 问话之际,他的眼神里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似乎要穿透方玧的身体一般,叫人觉得有几分窒息的紧张。 不过方玧此时已经完全猜出了背后之人的算计,本就预备出手反击了,一看见青容受伤,心里更是火气噌噌涨。 所以根本是不怕的。 立即就上前一步,高声开口。 “妾身从未谋害过大公子,不过这里也有一桩官司要请殿下和娘娘做主,这官司必定和大公子被人诅咒谋害有关,但请殿下和娘娘听完妾身的话再做定论!” 一听这话,何良娣马上就坐不住了。 “你还有什么颠倒黑白的话想说来为自己开罪,你谋害大公子,人证物证俱在,有什么可狡辩的!” “究竟是孤和太子妃做主,还是你做主?”裴曜冷声低喝,烦躁的横了她一眼。 这会儿心情正不好,何良娣还乱蹦跶,没得撞枪口。 被训斥了,何良娣有些心虚的缩了缩头,不敢再张嘴。 看她老实了,裴曜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方玧。 “你有什么话,说。” “回禀殿下,妾身这段时日和赵良娣总是言语不睦,举止冲动,易怒易躁,概因有人在妾身日日食用的点心里下了药所致。” 方玧沉声开口,坚定有力。 也是她说出这句话之后,何良娣明显目光闪了闪,似乎有些慌神。 她刚刚太兴奋,以至于没发现方玧这时候冷静的很,并非易怒失控的状态,这岂不要坏事? 心里一紧张,何氏就忍不住拽紧了手里的帕子,不过这时候没人看她,大家的目光都在方玧的身上。 听罢方玧的话,裴曜的眸中便有暗光闪了闪,像是一瞬轻松了些许。 定了定神,才低声询问。 “你可有证据?既然已经发现有人下药,为何不早早禀报?” 他问完,方玧就欠身行了个礼。 “殿下恕罪,这事儿倒是妾身自作主张了,妾身发现自己身体情况不对的时候,请了太医来诊脉,发现被人下了药,怕打草惊蛇,所以自己暗中排查,最后发现问题出在点心上,如今也是才找出下药之人,偏巧遇上了大公子的事情,所以并未来得及禀报,而今妾身把这两件事连在一起一想,倒是觉得愈发不对劲了。” 方玧被人下了能使她易怒易冲动的药,导致她这段时间和赵良娣频繁产生矛盾,随后大公子被人用巫术谋害,箭头又直指方玧,若两件事有关联,那可就是有人在借刀杀人,一石二鸟了。 裴曜和太子妃都不笨,乃至杨侧妃,都是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 顿时裴曜的面色就阴沉了几分。 “好的很,孤这东宫里竟还有这样的人才,来人,给孤查!” 洪正应声,立即就带人出去了。 很快,在碧落斋众人的配合下,这几天留存的被下了药的点心,以及点心局那个叫香杏的丫鬟,就被带到了梧桐苑。 期间,太子妃也命人去请来了一位太医。 当众检查过那些点心之后,太医便给出了肯定回答。 “殿下,娘娘,这些点心里的确是被下了会影响人心智情绪的药物,此药段时间服用,会使人烦躁易怒,长期食用,就会使人产生幻觉,举止疯癫,像是患了失心疯一般,最后至死。” 此话说完,杨侧妃立即就开了口。 “居然下这种药,真是好歹毒的心肠,殿下,娘娘,妾身看来,这恐怕是有人想故意使方良娣变得易怒,从而和赵良娣产生矛盾,以此伪造方良娣谋害大公子的动机,好栽赃嫁祸啊,此法一成,不仅大公子和方良娣就一并受害了啊!” 方玧也立即上前道。 “殿下,娘娘,妾身绝对没有做出任何谋害大公子的事情,还请明鉴,今日上午送到妾身手里的点心依旧被下了药,可见背后之人何其恶毒,妾身也是受害者。” 她说完,太子妃就转头看向了裴曜,沉声道。 “依臣妾看,这件事恐怕不简单,这个下药的丫鬟,还有赵良娣院儿里的丫鬟,都得细细审问才好。” 裴曜听着太子妃的话,抬眸看了看站在下首的方玧,眸色已然没了方才的压迫之感,当然,也不似平常那边温和。 短暂的扫视她一眼后,便沉声道。 “洪正,把这两个丫鬟都带下去审问,孤在这里等着,半个时辰内,孤要结果。” 两个丫鬟显然没想到裴曜会有这样的安排,顿时都吓得面色惨白。 不过裴曜手下的人办事就只会比太子妃的人更果断,根本没给她们言语求饶的机会,直接就拉下去了。 毕竟谋害子嗣这件事,那是裴曜的逆鳞。 (本章完) 第七十六章 前程尽毁 “淑人,不好了淑人,出事了!” 清风阁里,丫鬟芙蓉白着脸快步跑进了屋里。 彼时周淑人正在房里侍弄一盆花,听见这动静,便蹙眉放下了手里的剪刀。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出什么事儿了?太子妃那边有消息了?” 今日闹起来的时候,她就命人盯着呢。 芙蓉满脸惶恐,“点心局的香杏,被抓走了,太子殿下回来了,让洪公公把香杏和小芸都拉下去审问了,奴婢,奴婢担心” “怎么会这样!”周淑人面色骤然变得铁青,“香杏怎么会被抓呢,就算是今日查出了点心有问题,那这么快也不会查到她头上啊,难道” 一瞬间,周淑人觉得浑身冰凉。 难道方玧早就发现了点心有问题,这些天都是陪她做戏而已吗? “眼下咱们怎么办呀淑人,倘若香杏和小芸供出了茉莉,就会查到您头上来了!”芙蓉急的要命。 “那就让茉莉替我但了这罪名,我必不会亏待她的家人!” 周淑人紧紧捏拳,迅速冷声回答。 “壮士断腕,这时候,我不能没有取舍。”周淑人深吸一口,咬牙闭眼,“去把茉莉叫来。” 芙蓉白着脸,嘴唇蠕动了一下,没有动作。 周淑人便又低喝,“还不快去,此时还能做安排,等查过来,什么都晚了!” 被催促之后,芙蓉才咬咬牙退了出去。 她离开后,周淑人就像是被抽掉了气力似的,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还好扶住了手边的桌子。 站定后,她便抬手覆在了自己的小腹上,低声为自己打气。 “不会的,我有孩子,殿下看重子嗣,不会有事的。” 小半个时辰之后,梧桐苑内,洪正再度回到了屋里,彼时跟在他后头的四个小太监手里,是已经受了刑的小芸和香杏两人。 方玧不知道洪正究竟是给她们用的什么刑,就面儿上瞧着,俩人只是头发和脸打湿了,身上并未看见有什么伤口。 不过从两人如惊弓之鸟的面色来看,的的确确是害怕极了的样子。 这不由让方玧心里也对裴曜产生了几分惧意。 “殿下,这两个丫鬟都招了,说是周淑人身边的茉莉,指使她们这么做的,不过她们俩并不知道对方,都是单独跟茉莉接头的。” 洪正的声音将方玧的思绪拉了回来。 而他这番禀报也是犹如平地惊雷,场上顿时都很意外。 就连太子妃都露出了意料之外的神色。 唯有不同的就是何良娣了,此刻面色僵硬,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捏着,指节都泛了白。 “周淑人?”裴曜声音里也难掩疑虑,旋即将目光先看向了小芸,“你先说,周淑人究竟是如何指使你的。” 不怪他要问,毕竟谁也不会想到一个正在安胎的,足不出户的孕妇会筹划这样的事情。 小芸被点了名,这会子怕的要命,半分不敢隐瞒。 “那日茉莉找到奴婢,给了奴婢一笔银钱和那个布偶,让奴婢把布偶藏在绛雪轩里,又让奴婢挑唆赵良娣和方良娣起冲突,最后再污蔑诅咒大公子的事情,是方良娣指使奴婢的。” “那大公子生病,当真是因为那巫术?”太子妃忍不住质问。 小芸忙摇头,“不是,不是的,奴婢还买通了大公子身边的一个乳母,是她偷偷在其他乳母的吃食里下药,使人睡得沉,夜里在偷偷开窗掀被子,让大公子着凉” “贱人,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该死的贱人,我杀了你!” 赵良娣听小芸说到这里,又是忍不住怒意,扑打上去。 抓着小芸的头发便摁着她的头哐哐往地上砸。 只两下子,小芸就被砸的头破血流,忙是哭喊求饶。 “奴婢知错了,良娣饶命啊,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奴婢的爹和弟弟都病的快死了,没有银钱看病,他们都会死的,奴婢实在没办法啊!” 当时茉莉承诺于她,只要她肯做这颗棋子,事发之后周淑人凭着身孕,一定能在殿下面前说好话,保住她,退一步讲,损失她一条命,能救家里两条命呢。 本来小芸就不喜赵良娣平日抠门小气,所以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此时再后悔也是无用。 太子妃命人拉开了赵良娣,接着又问了香杏。 她就比小芸做的事情要简单很多,就是被吩咐每日往方玧的点心里下药,别的一概不知,甚至那药的效用也不知道。 此刻就是一个疑点了,那个布偶为什么会是方玧的手艺。 不过这事儿方玧倒是有头绪,此刻就主动道。 “殿下,这个叫茉莉的丫鬟前段时间恰好来寻过妾身一回,说是周淑人想给未出世的孩子绣一双虎头鞋,花样子却绣不好,请妾身帮忙绣两针,妾身当时教了她几针,她走时还借口学习,看了妾身手帕上的绣花,这或许是缘由所在。” 她一说,杨侧妃就立即附和。 “这可不是巧,说不得便是那丫鬟特意学了方良娣的针脚,做的那个布偶,当真是心思险恶!” 事情到了这份儿上,太子妃便出声询问了。 “殿下,您看这事儿,臣妾派人去把那个叫茉莉的丫鬟带来?” 因为周淑人有孕,她还是比较谨慎的,毕竟大公子是子嗣,周淑人肚里那个也不例外。 “让周氏一起来,孤瞧着,她这胎必定已经安稳了,否则怎么有心思筹划这些。” 裴曜沉声开口,语气里的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听着这话,众人心里都清楚,今日不论是个什么结果,周淑人往后恐怕都是前程尽毁。 坐在下面的何良娣已经白了脸色,垂着头一言不发,生怕此刻被点到名,而方玧却比刚才从容冷静不少,已经稳稳当当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一盏茶的功夫后,周淑人就被带到了梧桐苑。 站在她身边只有芙蓉一个丫鬟,茉莉被两个小太监押着,十分狼狈。 见着裴曜,周淑人便是捏着帕子,一副泫然欲泣的委屈惊恐模样。 “殿下,娘娘,妾身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殿下明鉴,妾身不知这丫鬟为何会如此胆大包天,做出这种恶毒之事来啊!” 换做其他男人,或许还会怜惜她这梨花带雨的样子,但裴曜却丝毫没有动容,只是冷声道。 “一个丫鬟有如此缜密的心思筹划,还有闲工夫和两大笔闲钱去买通旁人,你身旁还真是有能人啊。” 他这么一开口,周淑人的面色顿时就白了三分。 “殿下,妾身” “孤不是傻子,也厌恶旁人将孤当做傻子诓骗。”裴曜眸色晦暗,“叫你来,不是想听你如何辩解,只是告诉你,从今日起,没有孤的吩咐,你以及清风阁所有人,不可离开清风阁一步,违者,杖杀。” 他话音落,周淑人的身子就颤了一下。 裴曜如此铁血无情,是她完全没想到的,她本以为看在她腹中孩子的面儿上,裴曜起码会全了她的颜面,她再顺势把茉莉退出去顶罪,然后再慢慢筹划 可怎么,怎么会这样呢? 愣了一瞬之后,周淑人便开始哭诉喊冤。 可裴曜心中早有决断,根本不想理会,直接命洪正把她带了下去。 至于茉莉,这条命照样是留不住,直接杖毙,并且裴曜下令,让东宫所有人都去观刑,以儆效尤。 (本章完) 第七十七章 摁死 这事情爆出来的实在有些突然。 好端端的,原本前程似锦的清风阁成了冷灶,揣着金疙瘩的周淑人也成了不值钱的泥人。 赵良娣没法儿去找周淑人撒气,这会子就先回去照看大公子了,剩下的人坐在梧桐苑里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虽说裴曜下令杖毙茉莉,让所有人去观刑,可他现在没动身,没发话的,谁也不敢就说去的话。 主要是,实在也没人愿意看杖毙丫鬟的现场。 太子妃还算是了解裴曜的脾性,知道他现在是气狠了,这会子不想说话,所以便先开口问了。 “殿下,若无旁的事儿,不如叫她们都散了。” 她说罢,裴曜才掀了掀眼皮子,抬眸在下头坐着的众人身上扫了一圈。 那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阴沉,甚至叫人觉得有几分极压迫的杀意。 胆子较小的宋淑人和冯侍妾都吓得有些紧张。 杨侧妃和方玧倒是还好,毕竟一个没做亏心事,一个是受害者,不过何良娣的情况就不是很好了。 素来张扬跋扈的她,在周淑人被不由分说的带下去圈禁起来后,整个人就显得十分局促,表情也是僵硬,像是头上悬着一把剑似的,坐立难安的模样。 偏这时候,裴曜的声音沉沉响起,就唤了她一声。 “怎么孤瞧着,何良娣面色不大好,莫非也受了毒害?” 何良娣身形微颤,立即就摆手,扯出一个笑来。 “多谢殿下关心,妾身无碍,只是被这桩事儿的背后真相吓着了。” 她心里有鬼,所以这会子强行扯出来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这时候,杨侧妃轻声开口道。 “难怪何妹妹被吓着,素日她与周淑人是最亲近的,这知人知面不知心,恐怕不晓得身边人有如此狠毒心肠。” 听着像是在为何氏开脱,可实则却是提醒裴曜,何氏平时和周淑人是穿一条裤子的,这件事儿幕后主使是周淑人,说不得何良娣也有份儿。 如此浅显的道理,轻易就听得出。 方玧眼看着何良娣面上血色又退几分,心中就笃定何氏必定也有参与。 她可是没有忘记刚刚对峙之时,何良娣是如何上蹿下跳的要给她扣屎盆子。 这时候要是不还礼,倒显得她太客气了。 于是也轻声开口。 “何良娣素来嫉恶如仇,方才误以为是妾身伤害了大公子时,着急忙慌的就要请娘娘罚妾身,这时候真相水落石出,想来也是后怕。” 究竟是嫉恶如仇,才急着想给方玧定罪,还是因为怕夜长梦多,所以想早早扣下罪名,让方玧万劫不复呢。 这里头的弯绕,如今哪还有看不明白的。 何良娣理亏心虚,这会子马上就摆手解释起来。 “方妹妹可别怪我,我一直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遇事儿急躁,失了分寸了,此刻想来也是惭愧,我哪里想到周氏竟如此歹毒呢,不仅害了你,还想让你替她背锅顶罪,实在太过险恶!” 她这么说,坐在上首的裴曜就开口道。 “周氏歹毒不假,你遇事浮躁的性子没改也不假,若不是太子妃明察秋毫,你刚刚那般言辞激烈,煽风点火,要是引得太子妃错断冤案,又是你的罪过。” 这番话出口,何良娣面上就愈发难看了。 赶忙起身。 “殿下恕罪,妾身回去一定好好修身养性,日后不敢再这般浮躁,还请殿下给妾身一个改过的机会。” “这话你不该对孤说。”裴曜将目光看向方玧。 何良娣还不算笨到家,这时候哪有不理解呢。 忙就对着方玧行了个礼。 “还请方妹妹原谅姐姐我的冒失之举,我也是一时急躁了,刀子嘴豆腐心,妹妹切莫怪罪啊!” 这话简直是捏着鼻子说,可眼下却容不得她不低头。 只是何氏这歉道了,方玧的心里却痛快不起来。 因为她知道,裴曜这是不想追究何良娣的错处了,压着何良娣给她道个歉,算是对她的一种安抚。 毕竟何氏的父亲位居兵部侍郎,这个职位上的人,也算得举足轻重了。 道理方玧都明白,就是心里不悦。 倒不是觉得裴曜此举委屈了她,那还不至于,毕竟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裴曜能替她说两句话,没冤枉她就不错了,方玧不悦的是自己实在还不够分量,否则今日绝对是要把何良娣一起拉下来的。 心里想归想,面儿上该有的分寸也得拿捏着。 所谓见好就收便是这个道理。 故而这时候就安安静静的受了何氏的歉礼,没再追究旁的。 大约是她太乖巧的原因,裴曜心里终是有些过意不去,所以从梧桐苑散了以后,他就和方玧一道回了碧落斋。 也好,省的她还要去观刑。 不知道被罚杖毙的那个丫头这会子气绝了没有。 心里想着,方玧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冷血,不过这念头一闪出来,又忍不住想笑。 从方家到东宫,要是不冷血,她早该死了多次了。 “让太医看过了没有。” 裴曜的声音忽然响起,把方玧的思绪拉了回来。 闻言,方玧敛了敛眸子,才有所动作。 “太医来请过平安脉,说妾身的身体无碍,那药物只要停用,自然就会好。”方玧柔声回答,并倒了杯茶递过来,“殿下不必担心妾身,妾身好歹是大人了,身子再弱也比孩子强些,不知道大公子这么小的年纪受了这样的罪,身体怎么受得了。” 这话听着既显得她十分懂事体贴,又再度在裴曜面前提到了大公子遭的罪,愈发让他对周淑人的厌恶感加深了几分。 毕竟,裴曜不心疼她,却不会不心疼自己的亲儿子嘛。 既然是没办法动何良娣了,那就必须把周淑人给摁死了才行。 眼下周淑人肚子里揣着孩子,只要孩子没生下来,那就是她的保命符,接下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能给周氏喘息。 像周氏这般心计手段阴狠的女人,但凡是让她借着肚子又死灰复燃了,那第一个报复的,必定又是方玧。 果然,裴曜听完方玧这番话,原本刚有缓和的面色又冷了几分。 “孤一直知晓周氏心思深,但没想到她会如此恶毒,这样的女人,若非她腹中有无辜的孩子,本该一杯鸩酒赐死。” “人心隔肚皮,况且谁也不会想到她养着胎,还有心思筹划这些。” 方玧叹了口气,点到为止。 (本章完) 第七十八章 寒了心 裴曜在碧落斋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说来也是心里烦,没什么心情在后院里待着。 从碧落斋离开后往绛雪轩去了一趟,看了看大公子就回了前院。 待他走后,方玧才长呼一口气,坐回小榻上抬手揉了揉额角。 “良娣,您还好吗?” 青容有些担心的问了一句。 “有惊无险,这回也算是给我的头一个教训了。”方玧有些疲惫。 之前其他的小打小闹她都没做数。 青容给她端来一杯茶,“奴婢也没想到这一个下药的事儿,能牵扯出这么多,周淑人实在太” 此刻青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了。 “有一个周氏,往后就有第二个第三。”方玧抿了口茶,眸色平静下来,“这东宫里头永远不会缺想争斗的人。” 位置一共就那么多,裴曜的宠爱也就那么多,自己想要多得一些,想爬上高位,自然就要把旁人拉下来了。 此刻方玧都不能保证,自己日后会手上不沾一点血。 青容抿唇,“良娣,奴婢还是担心,这周淑人肚里一日有孩子,她一日就不会受到重罚,虽说殿下对她有杀心,但天长日久,难免淡忘。” “那就还得寻个更稳妥的法子,最好能让太子对她腹中的孩子,都一并厌恶了。”方玧淡淡接话,眸中寒光熠熠,“我记得当初南巡的时候,周淑人每每侍寝有用玫瑰浓香的习惯,此事当时没深查,如今却是出手的机会了。” 周淑人腹中的孩子的确是无辜的,可她何尝不是无辜呢? 这回周氏下手,可是想要她的命了。 方玧敛眸,心中默默。 若是她足够狠心,大可直接暗中下手把周淑人和孩子一起杀了,一尸两命,永绝后患。 现在周淑人失势,正是好下手的机会。 不过方玧见了裴曜对谋害子嗣之人的深恶痛绝,所以她不想冒这个险。 万一失手,就是报仇不成还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奴婢记得,当时没有深查,如今想来,只要把这事儿给弄明白,估么殿下是会愈发痛恶周氏!”青容一时来了精神。 因为当初主仆两人推测之中,周淑人用的那个玫瑰香约么就是合欢香之类的东西。 裴曜身为太子,被女人在自己身上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可想其心里会多恶心厌恶。 “暗里去查,不要惊动别处。”方玧颔首。 青容应声,立即就去了。 她这里是稳定下来,有心思做旁的事情,来一个全面反击了,别处却不大安宁。 锦绣坊里,何良娣回来就吓得腿软坐在了榻上,身上止不住的冒冷汗。 “怎么办呀,周氏被抓,她会不会供出我来?这个周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什么万全之策,竟是一开始就在方氏身上失手了,现在活生生把自己给赔进去了,说不得还要连累我!” 盼春和迎夏两个丫鬟也是面色不好看。 “方良娣实在太狡猾了,她恐怕早就察觉有异样,却一直隐忍不发,等到最后再发作,叫咱们全盘皆输,到底是周淑人太轻敌了!”迎夏愤愤道。 她这一说,何良娣的神色就更难看了。 扯着手里帕子,艰难道。 “我这回算是把方氏给得罪死了,她那副模样,分明是知道我也参与了此事,往后还不知道她要怎么报复我,殿下刚刚同她回去了,她不会在殿下面前吹耳边风,让殿下也将我一并罚了?” 看她状态实在不大好,盼春忙柔声劝慰。 “怎么会呢,今日在梧桐苑里的时候,殿下就并未真的对您做什么,想必是不会再寻您的错处了,周淑人被罚,那是她罪证确凿,您这里可是什么都没出手,只是知晓内情罢了,您不说,旁人不说,殿下不会再追究的。” “周氏不会供出我么?”何良娣忙抓住她的手。 盼春赶忙肯定点头,“肯定不会的,她的命是不值钱,可她家里上上下下也是有几十口人呢,她怎么敢乱说话!” 一旁的迎夏也是赶忙附和肯定。 两人一顿劝,才算是把何良娣的情绪给稳定住了。 但其实说到底,这主仆三个心里都没底,眼下都是自己安慰自己罢了,这也就导致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何良娣都怂的不行。 而周淑人这边,被圈禁之后,当然是不甘心的。 可是她又不敢闹,毕竟茉莉已经死了,她现在又是背着罪名,要是再惹是非,她也担心腹中的保命符都保不住她。 所以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只是她能冷静,芙蓉却冷静不了,被关起来后,就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咱们现在怎么办啊淑人,茉莉没了,咱们又被圈禁啊——” 突如其来的一个耳光让芙蓉没忍住痛呼出声,旋即捂着脸,满眼委屈的看了周淑人一眼。 不过此刻周淑人心里极烦躁,根本懒得理会一个丫鬟的心思,只冷声呵斥。 “没了就没了,你不是还好好活着吗?只知道在这儿干着急,长了脑子是干什么用的,不会想想办法吗?现在死的是茉莉,要是没动作,下一个就是你,再就是我,咱们一个都逃不掉,你以为方氏会放过我们?!” 被打蒙了的芙蓉心里又害怕又委屈。 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即便自己是从小陪着周淑人一起长大的陪嫁丫鬟,她和茉莉的命,在周淑人眼里也是随时都能为了她自己的利益牺牲的。 至少,茉莉没了,芙蓉并未从周淑人的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悲伤或愧疚。 “奴婢知错。”芙蓉默默垂头,“奴婢这就去跟外头守着的人打听打听消息。” 周淑人烦躁的摆手,“去,记得问问殿下的动向,不要舍不得花银子,我如今怀着身孕,即便是圈禁,他们也不敢苛待我,东西还是有的。” 芙蓉点点头,捂着脸,退出了房间。 主仆两人的互动,守在清风阁外头的人都听到看到了几分,而这几分兜兜转转,就传到了方玧这里。 “芙蓉和茉莉两个是从小一起伺候周氏的,如今怕是芙蓉对周氏寒了心了,她是周氏的贴身丫鬟,必定知道不少东西。” 方玧把玩着一串玉珠,淡淡道。 青容点头,“奴婢明白,即刻就想法子从这个芙蓉身上入手。” (本章完) 第七十九章 生辰宴 具体青容是怎么做的,方玧倒也没细问,不过成效却是很快。 在周淑人被圈禁的第五天,这个叫芙蓉的丫鬟就站了出来,说周淑人当初为了怀上这个孩子,对裴曜用了媚药。 因为媚药有异香,所以为了掩人耳目,她每每用药时,都会抹上较浓的玫瑰熏香来遮掩,利用此香,使太子在她侍寝的时候好对她多加宠幸。 能怀上这个孩子,不能说一定是这个缘故,但周淑人用这个媚药,就是为了争宠,为了求子。 此话一说出来,周淑人就在清风阁里喊打喊杀,要不是守卫的人拦住,她险些当场把芙蓉给掐死。 不过此事就算她掐死芙蓉,也是无济于事,因为芙蓉在向外说出此事时,已经将那媚药一并拿了出来,可以说是人证物证具在。 这事儿发生的时候,裴曜不在东宫,事情是先传到太子妃那里去的,太子妃当场都绿了脸。 更不要说裴曜回宫后,得知周氏曾经对自己用过那样的手段,心里有多恼怒。 当即就下旨把周氏挪出宫,送到外头庄子上去,并且将周氏身边所有伺候的人都换了。 周氏当然不肯,她试图用孩子说话,但裴曜只让洪正转告她。 如果她腹中的孩子不能平安生下,不仅她的命留不住,整个周家都跟着一起陪葬。 有了这口谕,周淑人才是死了心一般,不敢再闹,安安静静的被送出宫了。 但正如方玧所预料,裴曜对周淑人腹中的孩子也是产生了抵触隔阂。 毕竟这孩子到来的背后,是那么龌龊的手段。 随着周淑人被送走,整件事情才算是彻底翻了篇。 不过因为这事儿闹得裴曜心烦,加上前朝的事情又多,所以裴曜这段时间就没往后院走一步,这也导致整个东宫的气压都很低。 还好太子妃的生辰没多久就到了,大约是看着宫中气氛不好的缘故,太子妃也是决定借这个机会热闹热闹。 一来是除除晦气,二来也是让裴曜的心情好一些。 故而太子妃在自己生辰这一天,还特意请了京中有名的杂耍百戏团,来宫中表演。 这些东西倒是比往年看戏剧什么的要有趣多了,平素不去民间都见不着的。 太子妃如此用心预备,裴曜岂能看出呢,便也就配合的露了笑脸。 也不算全是做戏,毕竟这杂耍对久居深宫的裴曜来说,也确实挺新鲜有趣的。 不过让裴曜没想到的事情,不仅有宫外的节目,宫内也预备了。 在百戏团退下之后,宋淑人就穿着一袭粉蓝色水袖长裙,献上了一支柔媚的舞蹈。 这宋淑人从进宫起就一直不起眼,之前唯一一次被人关注还是因为她的陪嫁丫鬟被何良娣打死了,说起来也是个艰难的人。 没想到如今却是以这样的方式又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不得不说是惊艳的。 “妾身谨以此舞,祝娘娘千岁金安,福寿绵长!” 舞罢,宋淑人欠身盈盈一拜,端的是婀娜多姿。 裴曜没说话,但面色却是温和的,显然对这支舞也很欣赏。 见状,太子妃便笑着开了口。 “从前竟不知宋淑人还有这样的好技艺,今日瞧你这一舞,恍若云端仙子,我想起我那库房里头有一套蓝宝石做的头面儿,倒是极衬你,添墨,去取来给宋淑人。” “妾身今日献艺乃是为娘娘贺寿,怎么好又收了娘娘的礼。” 宋淑人忙推拒。 不过太子妃语气坚定,还是将那东西赏给了她。 在她们两个推说的时候,下头坐着的方玧正在跟一只螃蟹斗智斗勇。 本来这螃蟹是青容在拆的,不过说来可怜,方玧没吃过几次,青容也没伺候过几次,所以就手生弄不好。 方玧看不过去,便就直接上手了。 毕竟明眼人都瞧得见,场上如今宋淑人正出风头呢,谁会管她啊,还没轮到呢。 但偏偏就是有闲人眼睛乱瞟。 譬如太子殿下。 大概是刚刚看了宋淑人的表演,有些期待其他人的表现,所以在太子妃和宋淑人说话的间隙里,就扫了扫下头。 没想到就看见了方玧的小动作。 方玧在拆螃蟹,青容在旁边递器具,主仆两个凑一起像是在拆炸弹似的。 裴曜心中不由觉得好笑,便就故意叫了一声。 “方良娣,你给太子妃备的生辰礼是何物?” 突然被点名,方玧免不得被惊了惊,赶紧丢下手里的东西,拿帕子擦了擦手,就站了起来。 “回殿下,妾身为娘娘绣了一副凤凰百寿图,并一方双色牡丹手帕。”方玧回答道。 因为说的急,显得有些干瘪,缓缓神便又补充道。 “妾身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能奉给娘娘,只有这一片孝敬之心了,这两样东西都是妾身一针一线亲手绣制,只望娘娘莫要嫌弃妾身的贺礼寒酸。” 裴曜就是故意想逗一逗她的,所以这会子看她有几分,课堂上被夫子抓住的走神的小学童的模样,面上的笑容就又深了几分。 但太子妃这会儿没注意到裴曜的神色,只温柔的通方玧说话呢。 “你的手艺是极好的,上回你送来的两条抹额,我用着就很合适,这百寿图难绣,你还将凤凰的图案融入进去,必定更难,快拿上来叫我瞧瞧。” “是。” 方玧这会子缓过劲儿了,便从容笑着行了一礼,并只会雁微跟青容把东西拿了上去。 她手艺好,太子妃一见凤凰百寿图,就惊艳的很,忍不住细细观赏起来。 这会子,方玧就往裴曜所在的方向瞪了一眼,明明白白的控诉。 然而裴曜脸皮厚,只笑着对她抬了抬下颚,似乎有几分得意。 如此行径,让方玧心里忍不住暗骂,什么小孩子行径,还堂堂一国太子呢。 “呀,这手帕,是双面绣?” 太子妃的惊叹声将方玧的思绪拉了回来。 抬眸,就见太子妃将那方手帕拿了起来,反复端看,很是爱不释手的模样。 “回娘娘,这是妾身前些时候刚学会的双面异色绣,只是妾身手艺还不精,时间又仓促,故而只绣出了这一方手帕,还望娘娘喜欢。” 方玧莞尔道。 太子妃倒是十分给面子的点头肯定。 “你心思灵巧,这手帕绣的确实不错,我从前闺中时候,得了两把双面绣的团扇,至今还好好存着呢,都舍不得拿出来用,得了你这帕子呀,看来我又得寻个锦盒装起来了。” 她话音落,裴曜就放下酒杯,笑着道。 “嗯,方良娣要是把这手巧的劲儿往别处用一用,估么那螃蟹就能打开了,洪正,把这盘螃蟹,拿去给方良娣。” 本来大家还没注意到的,这会子裴曜一提。 得,全看见了方玧盘子里那只被拆了一半的螃蟹,一时间,众人都笑起来。 方玧见这情形,也是没法子,只得厚了一回脸皮,欠身咬牙道。 “谢殿下赏赐!” 谢谢大家的推荐票,爱你们! (本章完) 第八十章 要保持距离了 太子妃的生辰宴过的很顺利。 谁都不想触裴曜的霉头,所以今日都是一百个配合。 就连何良娣都老老实实的没作妖,还给太子妃送上了一条浮光锦做的衣裙。 不过这浮光锦的衣料子来处有些微妙,是宫外她的娘家送来的。 倒是有意无意的,像是在给何良娣撑腰。 不说兵部侍郎这个官儿有多大,但的确是要职,何家人还是有这份底气。 但要说送礼最贵重的,还得是杨侧妃。 她送了太子妃一副冷暖玉的棋子,连棋盘都是用上好的紫檀木雕刻的。 冷暖玉,顾名思义,夏日凉,冬日又触手生温,本就是极难得的玉料,更不要说做了一副棋子。 这回饶是见过了许多好东西的太子妃,也是有些另眼相看。 只是说到底,还是方玧的绣品最合太子妃的心意。 毕竟珠玉宝石之类的东西见得多了,再贵重的东西也就那样,倒不如这种手工品来的吸引人。 宴席结束,裴曜自然是留宿在梧桐苑陪太子妃了。 其他人各自离场。 何良娣谁也没理会,从梧桐苑出来就走的脚步飞快。 她这段时间是心虚害怕,草木皆兵,所以谁都不想挨着,尤其是方玧和赵良娣。 周淑人大着肚子都被送出了宫,丢到庄子上去了,有这活生生的例子在前,她现在生怕惹火上身。 杨侧妃看着何良娣离开的背影,便轻哼一声。 “往日瞧着她和周氏形影不离的,如今出了事,倒也是避之不及,依我看,上回的事情,她未必不知内情。” 方玧笑了笑,淡淡道。 “她知不知道内情,她说了不算,咱们说了也不算,殿下说了算。” 这话的意思很浅显了,杨氏听罢就抿了抿唇。 顿了顿,便摆手道。 “也罢,不过她能安分一段时间,咱们也清静不少。” 她说完这话后,旁边跟着的宋淑人就接过了话茬。 “江山难移,本性难改,且看看她能装多久,估么过段时间,风头彻底过去了,又要和从前一般无二。” 要论对何良娣的恨意,宋淑人是最深的了。 她出身不高,和方玧一样,进宫的时候就只带了一个陪嫁丫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却就那样被何氏扣上污名,生生打死了。 那死了的丫鬟叫霜儿,她死了以后,新补上来伺候她的大丫鬟被她赐名念霜,可见她心中有恨。 对于宋淑人的遭遇,方玧倒是能有几分共情。 那叫霜儿的丫鬟是被何良娣污蔑与侍卫私通而打死的,方玧的生母也是被嫡母赵氏泼了一样的脏水。 所以这会子方玧便轻轻看了宋淑人一眼,低声道。 “本性难移便就有再犯错的时候,谁也不会次次都这么好运。” 大概是没想到方玧会跟她说这样的话,宋淑人微微一愣,旋即才点了点头。 “对,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只要她有耐心等待,总能等到何良娣犯错的那一日,她就一定能给霜儿报仇。 两人的举止落在杨侧妃的眼中,这会子,杨氏就笑着一左一右牵起了两人的手。 “只要咱们姐妹几个一条心,就算宫里有那些个爱搅风搅雨的,也不敢欺负到咱们头上来。” 方玧看着被杨侧妃牵起来的手,眸中便微不可查的闪过了一丝暗光。 但她面上没显出什么,只顺着杨侧妃的动作,笑着点了点头。 宋淑人亦然。 说了这两句闲话后,三人才分道各自回去了。 碧落斋。 方玧回来后,就先换了身衣裳。 去赴宴的时候穿的比较正式,私下里还是宽松的常服舒服。 “没想到杨侧妃把宋淑人也拉拢起来了,今儿奴婢瞧着宋淑人那身跳舞穿的衣裳就价格不菲,她不得宠,家世也不显,哪里有银子置办这许多。” 青容一边给方玧宽衣,一边就絮叨起来。 方玧听着她的话,就笑了笑。 “你都瞧出来了,恐怕太子妃那边也已经看出来了。” “良娣这是什么意思?” 给系上腰带后,青容不解的问了一句。 方玧边往外室走,边从容的反问了她一句。 “你说,杨侧妃家世这么好,在东宫里又处处与人结善缘,谁都和她交好,太子妃看在眼里像什么?” 如此一形容,青容略想了想,面色就有了微妙的变化。 “拉帮结派?” “可不就是如此。” 方玧笑了笑,眸色晦暗。 “先是我,再是宋淑人,如今我这回的事儿,除掉了周淑人,又打压了何良娣的气焰,放眼后院里,赵良娣和单单剩下的侍妾冯氏都不得宠,除了太子妃,那可就是杨氏为首了,若我和宋淑人都得宠,又与她走得近,你说她与太子妃的关系会像什么?” 青容眉头蹙了起来,眼里满是意外,“杨侧妃想和太子妃分庭抗礼?” 这分析出来的结果让青容很是难以相信,毕竟从与杨氏接触起,就觉得她是个教养极好的,嫉恶如仇又热心肠的人。 不仅和东宫里多数妾室相处的和睦亲近,连奴才们之间都常夸她宽和待下呢。 这样一个人,若是真的有这番心计,那可就太笑里藏刀了。 看到青容面色一阵变换,方玧倒是依旧从容又平静。 坐到茶几边,自己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往后就要适当的跟杨侧妃保持些距离了,殿下不会喜欢看到后院里有哪一边独大的,就算殿下不管,太子妃也会出手。” 青容抿唇,“良娣觉得她们若真斗起来了,谁的胜算大?” 这问题倒是问的有趣,方玧看她一眼,略略思索后才道。 “杨家虽说是侯府,可终究比不得陆丞相在朝中的举足轻重,更遑论太子妃和殿下是少年夫妻,陆相又是太子的太傅,这份情谊,不是杨侧妃能比的。” 就眼下来看,裴曜对太子妃陆氏虽不见多少男女恩爱之情,但却是极敬重的。 主仆两个相视一眼,说到这程度,就默契的没再继续了。 总之心里清楚了就行。 本以为太子妃的生辰宴一过,前头的事情翻片儿了,裴曜心情好了,会多往后院里来走走。 不过这时候赶上了秋闱的一阵子繁忙,又是年底各地官员入京述职的,倒是把裴曜忙的连东宫都没时间回,好几次都睡在了衙门里。 大皇子见他这么勤快,也不甘落后,于是也与他一样来。 而大皇子住在外头才五六天没回去呢,竟就有府中女眷来给他送东西了。 不是旁人,正是方玧的嫡姐,大皇子的侧妃,方佩。 (本章完) 第八十一章 好了不止十倍 “殿下,您这一忙起来真是废寝忘食了,竟是连家都不回,妾身这几日见不着您,心急火燎的,您虽是心系政务,可身子也要紧呐!” 方佩一袭芍药红的长裙,打扮的精致艳丽。 这会儿正指挥着丫鬟把她带来的吃食往大皇子的桌上摆。 “殿下尝尝这个,这是妾身亲手熬的汤,您尝尝味道如何。” 说着,就把盛了一碗递到了大皇子的跟前。 也是这么个递汤的动作,她的手腕恰如其分的露出了一小截被烫红的肌肤,很是醒目。 大皇子立即就注意到了,皱着眉头放下汤碗,牵过她的手。 “这是怎么弄的?” “啊,这,这不打紧,殿下快喝汤,天冷,凉了就不好喝了。” 方佩故意闪躲。 这时她的丫鬟兰芝就在后头当起了解说。 “侧妃为了给殿下熬汤,天不亮就起来了,非要亲力亲为,便不慎被烫伤了,因为赶着来给殿下送膳食,这会儿还没上药呢!” “多嘴!”方佩立即回头训了她一声。 不过大皇子却是面上露出了几分柔和之色来。 “你也是,这种粗活交给奴才们来做就是,你的心意我都知道,烫坏了你,我更是要心疼的。” 他这么说着,方佩面上就露出感动害羞的神色来,略略低下了头。 两人在屋里头你侬我侬的做戏,殊不知门外裴曜已经站了一会儿了,并且将刚刚方佩做戏的手段看了个清楚。 这会儿看不下去了,才敲了敲本就开着的房门。 闻声,大皇子才赶忙松开了牵着方佩的手,理了理衣裳,正襟危坐起来。 “谁啊?进来。” “是孤。” 裴曜应声,抬步进了大皇子的书房。 见到是裴曜,大皇子便就起身行了个礼。 “皇兄,不知皇兄过来有何事?” “昨日户部递上来的关于军中钱粮的折子,孤今日看过了,有些事情想同你商议商议。” 裴曜淡淡道。 其实这些事情完全可以交给他一个人处理的,不过承景帝想拉拔自己的亲儿子上位,所以就借口帮衬,把大皇子送过来了。 闻言,大皇子就看了看身旁的方佩,低声道。 “我还有事,你先回去,等我有空了就去看你。” “那殿下一定要记得歇息啊,妾身等殿下回来。” 方佩对于裴曜出现坏了她的好事,十分的不悦,但又不能说什么,只好又最后对大皇子施展了一回柔情蜜意。 不过这会子大皇子有些嫌她丢人了,便敷衍的点了点头,赶紧命人把她给送了出去。 裴曜倒是什么也没说,等方佩离开后,便进屋和大皇子商议事情了。 说是商议事情,但裴曜怎么可能让大皇子轻易从他手里把实权分走呢。 所以来找大皇子商议,不过是做面子功夫罢了,重要的事情他早就有了决断,已经安排下去了,剩下商议的这些,要么是不太重要的,要么就是不好做,需得拉出个人来当恶人下决断的。 虽说大皇子在这方面不如裴曜许多,但也不是傻子,还是觉察出了不少裴曜给他挖的坑。 偏偏他又不好说,更是不能退。 毕竟好不容易挤进来呢,这就知难而退了,日后再想从裴曜手里分权就更难操作了。 譬如秋闱考官选取的事情,最后还是按着裴曜的提议定了,他就没捞到好处。 算是两人打了个平手。 当然,这是只论秋闱的事儿,要是把南巡的事情一起加上,那便是裴曜占了大好处。 故而当商议完事情,把裴曜送走后,大皇子就沉了脸色,把自己的内侍叫了进来。 “你进宫一趟,就说是替我向母后请安,暗里把我这儿的情形与母后说一说,请她想想法子。” “是,奴才遵命。” 内侍应声,默默退了出去。 而不多时,大皇子这边的动静就被洪正报到了裴曜的跟前。 裴曜听罢了,便就是一声讥讽的轻笑。 “孤看着,倘若真叫裴泽成坐上了龙椅,日后咱们大齐就要多一位垂帘听政的太后了。” “孝正懿端太后岂是她能比的。” 洪正垂头,语气里也是厌恶。 他口中的这位太后是大齐开国的第一位太后,匡扶幼主,心系天下,最后培养出了一位明君,又功成身退,隐于山林。 比起她老人家,李皇后的确是不够格。 “叫人盯着些,孤倒是想看看这对母子又能翻出什么浪。”裴曜摆手。 洪正应声,正要退出去。 就又被叫住了。 “晚上回东宫,孤也有半个月没回去了。” “是,奴才这就安排。” 洪正愣了愣,立即拱手。 待他出去之后,裴曜就坐下来,抬手揉了揉眉心。 突然想回宫,一来是因为的确许久没回去了,这衙门里条件自然没有东宫好,住着也不够舒服,如今事儿忙的差不多了,回去歇歇。 二来就是今日瞧见方佩来给大皇子送东西了,裴曜是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出来这么旧没回去,好像谁也没来给自己送过东西。 太子妃的性格他是知道几分的,端庄持重,很识大体,从来不拘泥儿女情长,所以不会做这些小女儿家做的事情。 可方玧呢? 此刻裴曜有些好奇,这段时间方玧又在忙什么,会不会一个月没见,她又学会了什么新技能。 最重要的是,裴曜有点想知道,方玧许久没见他,会是个什么样子。 于是晚上回了东宫后,换了身衣裳就直奔碧落斋去了。 本来杨侧妃得知今晚裴曜回来了,还预备派人去请裴曜来未央阁用晚上呢,没想到出去的人,半道就折了回来,说殿下往碧落斋去了。 闻言,杨侧妃有些不高兴的皱了皱眉,但最终没说什么,摆摆手让丫鬟退下去了。 而另一边,方玧则是对裴曜的到来很是意外。 她没想过裴曜多日不回宫,一回来就能往她这儿来,所以没什么准备。 就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素净常服出去接驾了。 “妾身参见殿下。” “起来。”裴曜摆手道,又往屋里看了看,“瞧着孤来的还算是时候,你这儿的晚膳还没摆上。” 他开了句玩笑,方玧便就故意娇嗔道。 “殿下没来,妾身哪里有心思用膳,这会儿盼着人了,今晚算是能多吃半碗。” 她这娇俏模样拿捏的很有分寸,虽一瞧就知道是在做戏,却又是真的可爱,不叫人反感。 裴曜瞧着,心情就好了几分。 嗯,他这儿的方氏,比裴泽成那里的要好了不止十倍。 (本章完) 第八十二章 果然还是念着他的 方玧是不知道裴曜心里所想。 如若知道裴曜是因为看见了方佩和大皇子两个扭捏做戏,而想起她来了,高低是要翻他几个白眼的。 什么调调嘛! 不过这会子是不知道,所以方玧依笑着把人拉进了屋里。 “年底了,天冷的厉害,妾身给殿下做了一副手套,还有一副护腰,殿下平素出门,不是在外头,就是坐着一整天的处理公务,这两样东西想必能派上用场。” 边说,边就让青容和雁微把东西拿了出来。 她的手工活,那是不必多提。 裴曜瞧着就觉得精细又好看,心里就愈发熨帖了。 嗯,瞧瞧,小良娣还是日日念着他呢,见不着人还心心念念的给准备了这些。 而方玧偷偷打量着裴曜满意的神色,心里也是长呼一口气。 看看,这就叫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她拿不准裴曜何时会来,但却时时刻刻都提醒着自己,要把裴曜放在第一位,事事都念着记着。 时间长了,装也能装出一副完美的深情依恋的模样来。 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细致的真心再配上合理的手段,就最能抓住人心了。 “后院里,属你是最体贴的。”裴曜放下东西,牵起方玧的手拍了拍,“马上就年底了,倒是没见你做新衣裳,没添置?” 这么问,是因为方玧身上这件鹅黄色的常服虽是新的,但太过素净,导致裴曜以为她又没银子使了。 见他误会了,方玧就立即摇头。 “添置了,不过针线局的人年底赶制的东西多,这会子还没做出来呢,妾身身上这常服是自己做的,平素穿着极舒服,没什么事儿的时候,就爱穿这个。” 说来这衣服也不丑,就是比较素。 用现在的话来说,方玧就是把它当家居服穿的。 所以往往穿这身儿的时候,首饰也不会多带,故而也显得整个人都很清雅。 方玧又生的俏嫩,一张小脸儿娇的像花骨朵似的,配上鹅黄色这种嫩嫩的颜色,倒是显得她像刚及笄的小女孩儿。 裴曜瞧着那白嫩的小脸,心里就愈发柔和几分。 转头便对洪正吩咐。 “孤记得宫外有个铺子叫什么锦裳阁的,你去挑几匹好料子,叫他们按方良娣的尺寸,赶制四套衣裳,另外库房里的首饰,挑些好的拿来,那对金丝玛瑙的短钗,拿过来。” 如今大齐的女子用短钗这种首饰,往往是喜欢配以圆髻的发型,这种发型便是可爱娇俏那一类的,譬如花苞髻、元宝髻、双螺髻什么的。 所以这会儿裴曜一说,方玧心里就有数了。 知道裴曜是挺喜欢她往娇俏的方向打扮。 不过这也是一时一时的,之前她穿过一回极妩媚的紫色,裴曜也喜欢来着。 不管怎么样,反正她得了好处就成。 这个锦裳阁方玧从前就知道,京中王公贵族里的女眷,不少都在那家里买衣裳和布料。 方佩每年都要去做上几身的,她从前只能看看,如今倒是也能穿了。 这种感觉还挺微妙。 一步步往上走,现在是开始平起平坐,再往后就该是那群人仰望她了。 用过了晚膳,两人坐着喝消食茶。 青容进屋里把桌案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裴曜瞧见,就想起了方玧在练字这件事。 于是便道,“这段时间可有懈怠?孤的字帖可都给你了。” 这时候查功课,方玧险些一口茶喷出来。 她此刻真是觉得裴曜以后肯定是个勤政的好皇帝,连检查小妾的功课都这么上心,不要说查臣子们的政绩了。 裴曜不知道自家小良娣这会儿正腹诽他,已经自顾自起身往书案边去了。 打眼就瞧见桌上放着的几本书,分别是他给的棋谱,还有几本诗集,他的字帖被单独放在另一边。 看起来像是最近常用的。 “妾身可没偷懒,只是这平素只靠自己悟,也没有师傅指点,大约是没什么进步的,殿下别训妾身。” 方玧跟上来,扭扭捏捏的扯着帕子,半垂着头,瞧瞧打量他的神色。 这模样就不经让裴曜想起了当年自己读书时,被太傅抽查到没学好的科目时的样子。 心头不由一阵想笑。 但又想故意逗一逗方玧便就板着脸没吱声儿,先把方玧这些天练的字翻开看了看。 进步确实不太明显。 因为方玧的字本身是写的很好看的,只是手腕上缺力气,而这个力道就不好练。 “还是太绵软了。”裴曜低声道,边说,眼神边悄悄瞟了身旁人一眼,见方玧的小脸有点垮,又默默补充道,“但比之前要好很多。” “真的?”方玧有些不信的反问。 裴曜终于是憋不住笑了,边笑边点头,“真的,真的。” 原本方玧是在同他做戏玩儿呢,这会子见他笑的这样放肆,倒是真的有点不高兴了。 可咱又不敢直接甩脸子,便就抿了抿唇,背过身去,轻哼了一声,以此表达直接的不满。 “殿下惯会取笑人,日后妾身写字儿是要背着殿下了!” “怎么还恼了。”裴曜收住些笑意,伸手去拉她,“来,孤今日有空,亲自教教你。” 说着就扯了扯方玧的衣袖,不过没扯动,心里就愈发觉得想笑,但还是忍住了,又多使了些力气,把人给拽了过来。 心说小丫头一个的,还跟他怄气。 于是直接把方玧拉到他身前,自己站在后头,整个把人给圈在了怀里,又牵着方玧的手拿了毛笔,他则直接握住了方玧的手,带着方玧写。 如此亲昵的举动,让方玧忍不住身子僵了一瞬。 男子温热的气息包裹在身周,让她觉得面皮有些发热。 但很快便又调整好了心态,本着勾人要学会反客为主的理念,主动把身子往后贴了贴。 柔软的发丝便就一瞬不瞬的,在裴曜的脖颈间微微蹭了蹭。 几个字练下来,倒不像是练字,更像是在调情。 本来就有个把多月没开荤了,裴曜这个年纪又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又是和自己满意的女子在一起,哪里会忍着呢。 随便写了几个字儿,丢下笔就抱着人进屋去了。 丫鬟们站在外间,听着里头的动静,赶忙就退了出去,把门给关上了。 今天520,大家都在过节,没人,嘤嘤嘤 (本章完) 第八十三章 二皇子 太子一回宫,头一个就去了碧落斋,放在奴才们的眼里,那自然是方玧得宠了。 于是次日的午膳,方玧的饭桌上就多出了一道清蒸螃蟹。 “哟,这可是稀罕物,我的份利里是没有这样的好东西的,如今都几月了?” 瞧见这道菜,方玧就调侃了一句。 元和正指挥着两个小丫鬟摆膳,听着这话就笑。 “都十一月底了,难为膳房还能弄到这个,想是上回太子妃的生辰宴上被殿下提了一回,膳房的人以为您爱吃这个呢,这不是巴巴的拿来孝敬的。” 踩低捧高,宫中向来如此。 以前方玧不仅没有娘家依靠,娘家还是裴曜的政敌,她的日子可不好过。 虽说有太子妃管着,份利里的东西都不少,但质量却不怎么样,哪像现在,还有份利里没有的好东西。 不得不感叹一句得宠有得宠的好处。 方玧勾了勾唇,坐下来。 “可惜我并不大爱吃螃蟹,从前吃不着,觉得新鲜,就想尝尝罢了,倒是叫她们误会。” “您想不想吃是一回事,膳房想巴结您又是一回事,这螃蟹既然端上来了,良娣可要赏他们?” 青容过来伺候,就低声问了一句。 “赏,得宠的时候不结善缘,等失宠了,示好都没人接。”方玧平静道。 这话也是话糙理不糙。 青容点点头,就去屋里寻了个荷包,装了些碎银子交给元和,让他拿去膳房打赏了。 膳房这边,得了方玧的赏,那管事的太监,脸都笑成花儿了。 直拉着元和道,“日后咱们良娣想吃些什么新鲜的,只管来说,公公您偶尔要喝个小酒,也都往我们这儿来,小的亲自给您炒两个下酒菜!” “你有这份孝心,我回去了必定告诉良娣。” 元和笑着拍了拍管事的肩膀。 用过午膳,方玧今儿个倒是不困,就拉着青容和雁微两个下棋。 两个丫鬟对她一个人,下的还算是有来有往。 如今方玧的棋艺倒是进步挺多,主要是裴曜给她的棋谱里有一本残局棋谱,她就拿这个练,效果比跟人对着下,还好些。 毕竟青容、雁微这些小丫鬟的棋艺也不好,和她们练,用处不大。 下了一个时辰,人也坐的有些麻了,便起身在屋里溜达了两圈儿。 正想着再寻点儿什么别的事打发时间呢,院儿里就来了人。 是前院的福喜。 “奴才给方良娣请安。” “免礼。”方玧温柔道,“不知福公公这会子过来所为何事?” 福喜笑着拱手,“奴才是奉殿下的命,请良娣去前院伺候笔墨的。” 这还是头一回呢,方玧从未去前院伺候过笔墨。 听罢,就莞尔一笑。 “那烦请公公稍坐片刻,喝杯热茶,容我换身衣裳。” “嗳,良娣只管去,奴才就在外头候着。” 福喜十分恭敬的行了一礼。 瞧着他这番态度,方玧就估么着今日裴曜心情挺好的。 这福喜是洪正的徒弟,前院的二把手,也是近身伺候裴曜的,看看他的脸色,倒也能猜出几分来。 进屋换了身衣裳,又简单改了改妆发,就出门了。 不曾想她来的不太巧,刚走到裴曜书房附近的时候,就见迎面走来一位瞧着年纪和裴曜差不多的男子,像是来找裴曜的。 男子身穿一袭宝蓝色交领长袍,玉冠银靴,眉目温润,虽有几分敦厚之感,但却不影响五官的俊逸,倒是添看几分平易近人之感。 细看之下,似乎鼻子和下巴,与大皇子还有几分相似呢。 “哟,这二殿下怎么来了。”福喜的声音响起。 方玧收回目光,心下了然。 这位就是承景帝的次子,陈贵妃所出的二皇子了。 陈贵妃不得宠,二皇子平素也是默默无闻,不像大皇子似的,到处蹦跶,方玧几乎没听说过关于这位二殿下的任何事,今儿也是头回见。 走近后,方玧就先欠身行礼了。 “妾身良娣方氏,见过二皇子殿下。” “方良娣免礼。”二皇子忙道,又不好意思的往裴曜的书房门口看了看,“这倒是不巧,我来寻皇兄商议些政务。” 他也是有妻妾的人,自然知道方玧出现在这里,还有福喜跟着,肯定裴曜特意传召来的。 来找兄长议事,却碰上兄长传召了妾室过来被看添香,对于脸皮子薄的二皇子来说,少不得是有些尴尬的。 不过方玧就显得大方多了,侧身便对福喜道。 “国事为重,我先去别处等着,公公先替二殿下通传。” 福喜应声,找了个小丫鬟过来带着方玧去别处歇着,就进屋去通传了。 二皇子看了眼方玧的背影,眸中就有些意外。 方玧的身份嘛,他是听说过的,被方家丢进东宫的弃子,没想到这样一位庶女却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难怪顶着这样的出身,还能得到皇兄的宠幸。 方佩他也是见过的,如今一瞧,倒是觉得方玧如此举止沉稳,更像是嫡女。 收回目光,就听得书房门被打开了,洪正出来迎了他进去,也是客客气气的。 进屋,就见裴曜坐在书案后,正看折子,听到动静才抬起头。 “泽义来了。”裴曜温和的笑了笑,指向旁边的椅子,“坐。” “谢皇兄。” 二皇子拱手行礼,坐下后,接过洪正递来的茶,抿了一口,才正色道。 “臣弟过来,是同皇兄说一说户部的事情。” 裴曜颔首,“可是关于军中钱粮拨发的事儿?林侍郎有何消息吗?” 他口中的林侍郎便是户部左侍郎林胜书,二皇子妃的父亲,也就是二皇子的岳丈了。 “嗯,岳父说尚书陈大人似乎想将徽州的军粮扣减一些,说是徽州并非军事要地,人马也不算很多,且徽州本地收上来的粮税也不少,不必从京中再拨许多。” 二皇子说完,裴曜的眸色就暗了暗。 徽州,是南宁候的地界,南宁候便是杨侧妃的父亲,扣徽州的粮,这是想动他的人啊。 “别处呢,更孤拟的单子,有何出入?”裴曜问道。 二皇子摇头,“别处都变化不大,唯有这徽州的军粮有扣减。” “行,孤知道了,这件事你请林侍郎先盯着,孤再想法子。”裴曜平静道。 两人又说了些旁的事情,前后不到半个时辰,二皇子就起身离开了。 待他走后,洪正才进来提醒。 “殿下,方良娣还候着呢,可要请过来?” (本章完) 第八十四章 红袖添香 裴曜本就没把方玧忘记,他这会儿一提,自然是点头。 不多时,方玧就被带进来了。 书房里不进闲人,所以青容在外头等着,她独自进去的。 见了裴曜就先欠身行礼。 “给殿下请安。” “嗯,过来。” 裴曜冲她招手。 方玧笑着走过去,就将自己的手递上前,搭在了他的手心。 娇软温润的触感让裴曜忍不住将掌心柔荑握紧些,而后才打量了面前人儿一番。 今日方玧穿了件湘妃色的圆领云霏妆花缎长裙,杏花髻,配了套米粒珍珠的头面,以一支蜻蜓玉簪为主,脖子上戴了个如意项圈,腕上配着羊脂玉镯,颇有些娇憨之美。 湘妃色这一类的颜色极容易一不小心就穿的显俗气,多是长相艳丽妩媚的女子适合,譬如何良娣,不过今儿方玧这么一穿,倒也显出别样风情来。 媚而不妖,反倒将湘妃色里头的娇俏之感体现了出来。 裴曜看过便赞了一句,“这身衣裳不错。” 他这么一赞,按理方玧就该谢恩的,不过方玧瞧着他这会儿心情好,说话也不似客套,所以就耍起小心思来。 媚眼一勾,便故意道。 “殿下只夸衣裳不夸人,可见是妾身不如这身衣裳了。” “人也美,极美。” 裴曜捏了捏掌心里的小手,笑着道。 方玧歪头看他,“这可是在书房里呢,殿下就用极美两个字打发了妾身了?怎么也得赏妾身一句诗。” 边说,小手就轻轻曲起食指,勾了勾裴曜的掌心,一双美眸波光盈盈的看着他,像等着吃糖的小狐狸。 裴曜叫她这动作闹得心痒痒,心说这书房之地,还真不该让这小狐媚子来。 面儿上看着最娴静,实则私下里最会撩拨人了。 不过就是如此,他才稀罕嘛。 无奈一笑,略略思索片刻后,便开口道。 “杏眸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可好?” “好。”方玧勾唇一笑,折身就去拿桌上的笔,“殿下给妾身写下来,妾身拿回去裱起来,日日瞧一眼就能开心了。” 她这么一说,裴曜也忍不住笑起来。 “你是惯会闹的,又来拿孤打趣。” “殿下可别冤枉了妾身,妾身一千一万个真心呢。”方玧边说,将笔递给他就挽起了袖子,“妾身给殿下研墨嘛!” 灿然一笑,满目星辰。 裴曜的心情都跟着愈发晴朗起来,无奈笑着,就提笔给写了一副字。 闹了这一会儿,也算是歇息了。 还有几分不太要紧的折子没批完,便就让方玧在旁边研墨,他继续批阅。 折子不多,所以这墨也不用时刻盯着墨。 再者站在旁边一直不动也枯燥,所以方玧瞧着墨够用了,便轻手轻脚的离开,到旁边果盘里拿了颗柚子,剥好皮,用小盘端了过来。 也不说请裴曜吃一点的话,就放在他手边不近不远处,想吃能拿到,不吃搁那儿也不碍事。 柚子的清香又能提神,倒也挺好。 裴曜批完折子后,看见她剥好的柚子,就觉得十分贴心。 擦擦手,拿起一块儿尝了尝,就递给了方玧一瓣。 “这柚子挺甜,倒是比今岁的贡桔不差。” “妾身也爱吃甜的。”方玧接过,笑了笑,“旁人爱吃酸酸甜甜的橘子,妾身倒是更喜欢纯甜口的,最好不带一点儿酸。” 裴曜不解,“太甜的,不腻么?” 他问话的时候,方玧刚把柚子吃进嘴里,所以等了等才答话。 “姨娘过世之后,妾身就极少能得这些新鲜果子吃,拿到妾身手里的,多半是味道不好的,太酸涩的果子,慢慢的,妾身就厌酸喜甜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面色淡然,像是在讲一件寻常的旧事一样,丝毫没有异色,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卖惨,就真的只是讨论口味罢了。 所以裴曜看了看她,便温和道。 “既然喜欢,明儿让洪正给你送一筐去。” “那妾身就谢过殿下啦。” 方玧勾唇一笑,眸光亮亮的。 裴曜如今就挺爱看她笑,方玧的笑容不是含蓄、温柔或者妩媚、羞怯,她笑起来给人一种纯净空灵之感,像朝阳、春风、山泉、云朵,清甜动人。 明明是一个艰难长大的姑娘,却还能保持这样一种灵动甜美的笑容,裴曜难以想象,这个姑娘的内心有多坚强。 越是这样,他倒是忽的有了几分怜惜。 于是这会儿便主动道,“时辰还早,孤陪你去花园儿走走。” 在他看来,陪伴是他能给到的,最真心的东西了。 毕竟金玉珠宝这些,他谁都能赏。 方玧看出裴曜的心思,自然是点头了。 于是两人就出了门,往园子里去逛了一趟。 走了半个时辰,只当是散步了。 回来就差不多是用晚膳的时辰了。 到这会子裴曜还没开口说要她离开的话,看样子今儿晚上是要留在前院了。 方玧心里估么着。 事实也的确如她所料,裴曜没打算让她走。 当然了,这是现在的想法,其实最开始裴曜是打算让方玧伺候了笔墨就回去的,然后他晚上预备去梧桐苑看太子妃。 毕竟半个多月没在东宫住,一回来第一天就去了碧落斋呢。 不过一跟方玧待在一起,他就变了心思了。 方玧聪慧又可爱,言行举止都很合他的心意,待在一起就很自在舒服,便就干脆留下了。 明日晚上去陪太子妃用个晚膳也行。 毕竟他和太子妃之间却是没什么男女相悦之情,彼此也了解性子,裴曜知道,太子妃是不会吃妾室的醋的,她只会在乎有没有妾室逾越规矩。 于是晚上方玧就这么留下了。 今日晚膳用的比平素早,洗漱完,还不到就寝的时候呢。 方玧便主动提出下一下棋。 反正没什么事情做,裴曜就答应了,命洪正去把棋盘找了出来。 倒也不用奴才们在屋里伺候,两人就脱了鞋袜,在窗边小榻上对坐着。 裴曜盘腿,方玧不大方便这样坐,便就在身侧搁了个大迎枕,斜倚着,倒也惬意。 说是两人对弈,但更像是裴曜在指点方玧怎么下。 当然了,也是方玧眼瞧着赢不了,就耍赖让裴曜指点指点,于是好好的对弈就又变成教学现场了。 裴曜都不得不叹一句,自己挺适合当夫子的。 不知不觉的,就过了一个多时辰。 期间洪正都进来提醒了一回,说天色已晚,该就寝了。 不过明日裴曜休沐,不必上朝,只用抽空去衙门里处理一下公务,所以就没听,只叫他下去。 直到现在瞧着方玧有点儿小鸡啄米了,才开口说就寝的话。 方玧困得不行,就等着呢,忙不迭就叫人进来收拾了一下,便往内室里去了。 (本章完) 第八十五章 暖榻 “孤还不急,你倒急了。” 裴曜跟在后面,笑着调侃了一句。 这一说,就把方玧闹个脸红。 于是便装乖巧模样道,“天冷,妾身先上榻,给殿下暖一暖,待会儿殿下睡觉就不冷了。” “是吗?”裴曜走近,撩开帐子坐下来,“那韵儿倒是挺贴心的。” 这个韵儿两字叫方玧愣了愣。 不过很快就想了起来,上回裴曜说她的名字不如改成方韵更合适,这会儿说的就是这个了。 她还以为裴曜说说而已,没想到还真记住了,倒是意外。 但心里这么想,面儿上还是顺势做出了害羞的样子来,红着脸往里让了让位置。 “殿下惯会打趣妾身,时辰不早了,殿下快就寝。” “不是说要给孤暖榻么,你和孤都不睡一个被子里,怎么暖?” 裴曜这会儿心情不错,就想逗逗她,于是故意问道。 方玧看了看榻上分开摆着的两个被子,心说这可是你自己提的嗷。 于是便十分乖顺的躺进了裴曜的被子里,一副你说什么我就真听的样子。 躺好了,就抬起一双亮晶晶的美眸看着他。 “殿下就寝。” 这眼睛真是叫裴曜看的心痒痒,唇角微勾,吹灭了旁边的蜡烛,就上榻了。 之前方玧侍寝也有过往他被窝里爬的举动,但那都是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可没有这样睡前就钻进来的。 往被子里一躺,身旁的娇软温润就让人有些心猿意马。 偏方玧不老实的很,侧过身,就半趴在了他的胸口,故意低声问他。 “殿下可觉得暖和吗?” “嗯。” 裴曜心里有些悸动,但又莫名的挺不好意思。 就是有种,小姑娘在跟你说暖不暖和的事儿呢,你却想到别处去了,有违君子之道啊。 “妾身也觉得与殿下在一起暖和。” 方玧轻轻蹭了蹭裴曜的脖颈,小手也攀附上来,像菟丝子似的缠着人。 挨得这么近呢,她哪儿能感受不到裴曜身体的变化,这会子就是故意撩拨。 虽说争宠的功夫要下在平时,但这床笫之间也不能忽略了。 宠妃,哪有真的不以色侍人的呢? 多少沾一点。 她这么贴过来,裴曜就更心猿意马了。 忍不住也伸手揽住了身旁女子的纤细腰肢,将人愈发往胸前带了带。 这样一来,方玧就几乎是半截身子都趴在他身上了,于是方玧便就着他的动作,顺势一翻,整个人都压了上来。 裴曜哪里给女人压过,顿时黑暗里就大眼对小眼了。 方玧自己也害羞,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脸埋进了裴曜的颈窝里,低低唤了声。 “殿下。” “不老实!” 最后还是裴曜给她穿的寝衣,又叫人抬了热水进来洗漱。 洪正本让人还是按规矩放的两床被子,不过裴曜直接叫撤走了外头的那一条。 待人出去后,就揽着方玧睡在了一起。 收拾床榻的丫鬟抱着多出来的一床被子,有些不知所措。 洪正看了她一眼,就淡淡道,“今儿晚上的事儿,一个字都不许说,殿下这里的规矩,坏不得。” 小丫鬟也是机灵人,忙点头应了。 她可不就是愁这个吗,万一有人打探了,她可不好张嘴。 次日。 裴曜还睡着,方玧就先起身了。 今儿裴曜不必上朝,可她还要去向太子妃请安呢。 下榻的时候就惊动了裴曜。 “去哪儿?”裴曜拉住她的手腕,蹙眉问了一句。 方玧低声道,“妾身该去给太子妃请安了,可不能误了时辰。” 她这么说,裴曜拉着她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放开了。 “嗯,去。” “妾身告退。” 方玧柔声行了个礼,轻轻退了出去。 不过她一走,裴曜也没什么睡意了,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也跟着起了身。 其实他刚刚想说让方玧今日不必去请安的,可转念一想,自己连着两晚都召了她侍寝,要是今儿的早请安再不去,倒是显得方玧恃宠而骄了。 这可平白让她难做。 所以最后还是没拦着。 方玧这会子可不知道裴曜竟有了这份替她着想的心,她只当是裴曜太子爷的脾气上来了,早上被吵醒,有些起床气呢。 到了梧桐苑。 今儿她来的算是早,毕竟前院离这里近。 不过来的时候就见宋淑人和冯氏已经坐在里头了。 她们两个同住怡翠阁,这倒是不稀奇。 “妾身给方良娣请安。” 见着她,两人一道起身行礼。 方玧温和的摆手,“免了,二位妹妹怎么来的这么早?” “怡翠阁离这儿远,怕路上有事儿耽搁,误了请安时辰,所以平素就来的早些。”宋淑人回答道。 反正是闲话,所以方玧就只笑了笑。 “妹妹对娘娘有心了。” 本打算寒暄完这两句就算了,没想到她说完后,宋淑人竟主动向她搭起话来。 “天冷,妾身瞧着良娣一路过来,手都冻红了,怎么没带个手炉子呢,刚好妾身今儿出门带了两个换着用,良娣若不嫌弃,不如先拿一个暖暖。” 说着,便让自己身边的丫鬟将一个精致的小手炉拿了过来。 方玧的确是手有些凉,瞧宋淑人又不像是客套,便就接下了。 “还是妹妹细心,我也是今儿忘了。” 其实是因为昨天下午出门去前院伺候笔墨的时候,天还不那么冷,所以没拿。 毕竟那会子去,也没想到晚上会留着侍寝呢。 当然,这话就不方便说,不然显得像是在炫耀一般。 宋淑人倒是温柔一笑,“什么细心呢,不过是妾身畏寒,所以平素都带着些保暖的玩意儿罢了,妾身还做了几副手套,要是良娣用的着,妾身叫人送两副去,不过您的针线手艺是宫里最好的了,可别嫌妾身的东西粗陋。” (本章完) 第八十六章 邀约 宋淑人忽然的亲近让方玧有些意外。 不过想到她如今是被杨侧妃拉拢着的,而自己在外人眼里也是杨氏麾下的人,倒也能理解。 于是便温柔笑着道。 “什么宫里最好的针线,不过是姐妹们随口调侃我的罢了,妹妹瞧着便是心灵手巧之人,能得妹妹两副手套,倒是省了我一趟功夫自己做了,妹妹别嫌我脸皮子厚,我可是真要。” “怎么会,待会儿我叫人给姐姐送去。” 宋淑人亦是勾唇一笑。 两人说的正亲热,就听得门口传来了何良娣的声音。 “这有些人还真是会上赶着巴结,昨儿是这个,今儿是那个,墙头草都倒的没这么快呐。” 说这话时,何良娣的眼神就往宋淑人身上扫了扫,旋即又看一眼方玧,才轻哼一声坐在了对面。 宋淑人脸色变了变。 她知道何氏这是在骂她呢,之前挨着杨侧妃,如今又挨着方玧。 不过即便心里知道,宋淑人也没敢张嘴怼回去,她本就不是胆子大的人,如今自己又不得宠,只是巴结着杨侧妃罢了,这会儿杨侧妃不在,她可不确定方玧会不会替她出头。 要是她一个人对上何氏,哪有什么赢面。 何氏再不济,位份也压她一头呢。 于是这会子被暗讽之后,宋淑人就面色黯然的低下头去了。 方玧将这一切默默收在眼底,也没说话。 自己还根基不稳,犯不着替旁人出头。 况且这是在太子妃的院儿里,虽说和太子妃接触不多,但请安这么多回,她也是觉出点太子妃的性子了。 太子妃不管下头谁得宠,只要得宠的安分老实,不在她面前瞎蹦跶,不觊觎不该觊觎的东西,那太子妃就容得下她。 虽说东宫里是裴曜的宠爱最重要,可次一级便就是太子妃的态度了,毕竟后院的女主人是太子妃呢。 两样都能把握在手里,何愁日子过不好呢。 反正方玧是绝对不会随意去挑战太子妃的权威的。 何良娣坐在对面,看着方玧没有替宋淑人说话,这会儿就又嗤笑了一声。 对着自己身旁的盼春道。 “瞧瞧,巴结也得看巴结的什么人,别是自以为找着了大树好乘凉,实则对方也是野草一颗,自己个儿都腰杆子软呢,哪里顾得上她。” 这话就是在阴阳方玧了。 青容的眉头立时就蹙了起来,嘴唇抿成一条线,很是不悦。 不过这回动土动到自己头上来了,倒是不必她出手,方玧自己就容不得。 勾了勾唇角,便也似闲话般开口。 “何姐姐这话可真是在理,不过这攀上了大树好乘凉是不假,但就怕这树下人乘凉乘的太舒服了,转手一把火点起来,不仅自己烧没了,还毁了树呢。” 起先何良娣有些没绕明白,不过细细琢磨了一下,顿时就想起来了。 这是说周淑人靠着她得了宠,结果作死把自己作没了,还带累了她的事儿。 一时,何良娣的面色就不太好看。 扭过脸去,不与方玧搭话了。 嗯,迄今为止,周淑人的事情还是何良娣的痛点,戳一下就老实。 等杨侧妃来的时候就见方玧和宋淑人有说有笑,对面的何良娣闷头喝茶,心里就猜到估么发生了点什么。 这方玧连着侍寝两天了嘛,按何良娣的性格,那不吃醋是不可能的。 多多少少是要揶揄几句,不过就是瞧着这回没占上风。 于是杨侧妃坐下之后就主动道。 “年底了,昨儿我爹娘托人从徽州送来些年货,有几样当地的特产,我预备今儿让云柔和云倩两个做几道徽州菜,两位妹妹若是有空,不如去我那儿一道用?” 说到这里,还压低声音,做闺蜜之间的俏皮模样,笑着道。 “好酒也带了两坛子呢,绿泉醉,我闺中时候最爱喝的。” 她这么一说,宋淑人立即就点了点头。 “侧妃不嫌弃,就是妾身有口福了。” “都来才热闹呢。”杨侧妃眉眼弯弯,“那方妹妹?” 两人的目光一起投到了方玧的身上,方玧面上便露出了几分为难模样。 “我倒是极想去,可昨儿应承了殿下要给他把寝衣的尺寸改一改,今儿就送过去,怕是不得闲呐,我就不去了,青容会做梅花糕,我让她做一些送去给姐姐尝尝。” 之前就想着要同杨侧妃稍微保持些距离,不要显得太过亲近,那这回的小宴席就不去为好。 否则那可是在外人眼里彻底跟她们俩绑一块儿了。 有嘴都说不清。 尤其是杨氏这个人,虽瞧着直爽纯良,活泼大方,但方玧却对她的行事愈发有几分看不透了,还不如太子妃来的利落。 要不是太子妃谁都不亲近,方玧其实有点儿想跟太子妃交投名状呢。 这会子杨侧妃被方玧拒绝了,面上就露出了几分失望之色。 不过转而又道。 “那不如明日再聚?少个人总是觉得不够热闹呢。” 这就有些方玧必须要去的意思了。 毕竟也不能把关系弄僵了,方玧便也只好先答应了。 笑吟吟道。 “杨姐姐都这么说了,那我明儿一定带着梅花糕来喝姐姐的绿泉酒。” “那我可等着你们。” 杨侧妃这会子也是温和模样,再度同二人约定。 对面坐着的何良娣看她们几个凑在一起说话的模样,心情就愈发的不好,脸色又黑了几分。 请过安回了碧落斋。 就见元和同雁微两个正安排着院儿里的人扫洒收拾。 桌上还放着些崭新的小物件。 方玧拿起一个茶杯看了看,就疑惑。 “这些东西哪儿来的?” “回良娣的话,早上库房里送来的。”元和拱手搭话,“这不是年底了么,屋里的物件儿都换换新,算是除旧迎新了。” 除旧迎新。 这话让方玧稍愣了一下,心下有些微妙之感。 从前在方府,她从来不盼着过年,因为过年与她也没关系。 没有新衣裳和压岁钱,没有亲人陪伴,好的食物也没有,炭火和棉被更是奢望,只有凛冽寒风和刺骨的冬雪。 唯一的温暖就是青容会去膳房拿一些冷饺子回来,主仆俩用烧水的小壶热一热,就这么一起吃。 今年,似乎不一样了呢。 说来可笑,她居然在这深宫之中感觉到了一丝年味,哪怕是独属于这个小院儿的。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 挡着 “良娣。” 青容在旁边轻轻唤了一声。 她陪方玧一起长大,大概也猜到方玧此刻心里在想什么,便就道。 “外头凉,先进屋去。” 方玧放下手里的东西,点点头,进了屋里。 坐下后,接过青容递来的热茶便笑着道。 “可从未想过我还能过上这种好日子,从前我只当嫡母会把我随便塞去哪户人家做个妾室,没想到竟叫我捡了嫡姐的漏,给太子做了妾。” “良娣说这个做什么,是她们自己不识珍宝,什么捡漏不捡漏的,这份福气,就该是良娣您的。” 青容果断的纠正道。 方玧听罢笑容就更盛几分。 “好好好,就该是我的福气,去把我的钱匣子拿出来。” “良娣要钱匣子做什么?” 青容不太想去拿。 虽说现在手头宽裕了些,但过去也是穷怕了,还是比较节俭。 方玧莞尔,“当然是看看我有多少家底子,算算这过年节能赏多少银子出去呀。” “年节时候,府里会有赏钱的,良娣不必再赏的。”青容抿唇。 方玧伸手扯扯她的袖子,像撒娇似的。 “去去,我的好姐姐,我给的赏钱是我给的,与府里赏的又不一样,咱们也好好过个年,头一回呢,除旧迎新不是?” 拗不过她,青容这才往屋里去了。 看着青容离开,方玧才垂眸瞧了瞧自己的脚尖,常常呼了一口气。 福气福气,眼下瞧着是好,可不知道日后会如何呢,这泼天的富贵还得靠她自己挣,也得靠裴曜。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裴曜倒了,她也就完了。 覆巢之下无完卵呐。 想到这里,方玧头回萌生出要帮裴曜夺嫡的想法。 这么个想法冒出来,方玧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但转念一想,虽说似乎不太现实,但思路却未必不对呀。 裴曜的日子好过的时候,她的日子不一定好过,可裴曜的日子不好过的时候,她一定不好过。 如此一想,倒也觉得自己可以试着尽一尽力,不是为裴曜,而是为了自己日后有更好的日子。 于是等青容抱着钱匣子从屋里出来后,她便道。 “上回咱们往府里赏东西,也就是乔姨娘和五妹妹那边收着了,我知道她们娘儿俩的日子也不好过,你打听打听,她们如今境况如何,若是不好,过年时候咱们就悄悄送些东西接济一二,毕竟当年我艰难的时候,乔姨娘也偷偷帮过我。” 听她说完,青容就点头。 “上回良娣吩咐过,奴婢就一直盯着呢,如今乔姨娘被夫人压得厉害,夫人从她房里挑了个貌美年轻的小丫鬟,给老爷收做了通房,乔姨娘被分了宠,也不必从前了。” “那就挑些好的,悄悄拿去。”方玧直接道,又吩咐,“往后还继续盯着,她们母女俩说不准对我还有别的用处。” 青容应声,记在了心里。 主仆两个安排完过年赏钱的事情,青容就问了。 “明儿去未央阁赴宴,良娣预备穿哪身衣裳?” “我不去。” 方玧平静道。 “啊?”青容愣了愣,“可您今儿不是答应了,还说要奴婢做些梅花糕带去么” “答应归答应,去不去得了又是另一回事。”方玧看着她,勾唇一笑。 青容立刻心里就明白了。 当天,该给裴曜改寝衣尺寸的,还是得忙活完。 弄好之后就让青容送去了。 青容没忘了跟洪正闲话两句,说杨侧妃那里有徽州娘家人送来了特产,有好酒好菜,说没人陪,拉了方玧和宋淑人去作陪云云。 洪正这人精子,听出点儿别的味道来,立即就报到了裴曜的跟前。 听罢,裴曜就笑了笑。 “她倒是精明的很,自己不想去,倒是想把孤拉出来替她挡。” “杨侧妃喜欢这么想热闹热闹,约么是太久不见殿下,院儿里太清静的缘故。” 洪正也是笑着。 不过裴曜垂着眸子,却低声道。 “徽州给她递的东西里有没有旁的不干净的东西,你可查过了?” 洪正拱手,“殿下放心,奴才问过了,没有不该有的。” 他这么回答,裴曜才淡淡点了点头,随口道。 “那就去未央阁传话,说孤上次去徽州吃了几样徽州菜,觉得味道极好,让杨侧妃把母家送来的好东西都留一留,等孤过两日有空了,再去同她一道尝尝。” “是。” 洪正应声,快步退了出去。 未央阁。 杨侧妃送走了来传话的前院人后,便吩咐身边丫鬟云倩。 “你从我库房选两样好东西,分别送到碧落斋和怡翠阁去,就说我这儿的东西要留着招待殿下了,下回再宴请她们二人,我这做东的失约,还请她们勿怪。” 云倩点头,立即退下去安排了。 这时候另一个大丫鬟云柔才走过来小声道。 “侧妃,殿下这传话是不是来的瞧了些,奴婢看着,碧落斋的青容刚去前院送了东西呢,会不会是” “不会。”杨侧妃果断道,“殿下许久没来看我了,这也是应当的。” 况且方玧这么一个小小的良娣,怎么能左右裴曜的心思呢。 这话杨侧妃就没说,直叫云柔下去看看裴曜来时,菜式要怎么安排。 毕竟裴曜也是许久没来了,她是想把人留住的。 而碧落斋这边,方玧收了杨侧妃叫人送来的东西,心中就对裴曜的态度了然了。 或多或少,裴曜是不喜欢看见杨侧妃拉帮结派的。 所以她和杨侧妃保持距离的做法是对的。 命人把东西收了起来,方玧就没再操心这件事,用过晚膳就早早上榻躺着了。 今日干了点针线活,还挺费神的。 不过这一觉睡到半夜里,就觉得有些冷。 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再给她添被子,睁开眼一瞧,就见是雁微。 “良娣醒了?外头下雪了,奴婢给您盖厚实些,免得着凉呢。” 雁微柔声道。 方玧睡得还有些迷糊,只听清下雪什么的,点点头,转眼又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起床后,看见外头满院子白皑皑一片,才又想起昨晚的事。 “良娣快用早膳,奴婢让元和安排人去铲雪了,待会儿您用了早膳,咱们好去给太子妃请安,雪天路滑的,早些出门,慢些走,别摔着。” 青容拿着一件厚实的小披风过来,给方玧系上。 方玧拢了拢衣裳,浅浅一笑。 “头回觉得下雪好看,往年只愁下雪太冷呢。” 出差,到南京了,好忙,写作效率有所降低,不过有没有在南京或者去过南京的宝子,推荐一下南京的美食美景~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 过年 用过早膳,去梧桐苑给太子妃请安。 大约是裴曜传了话,过两日要去未央阁用膳的话,杨侧妃今日显得心情很不错。 众人闲话几句后,太子妃才从屋里出来。 坐定,便柔声开口。 “我瞧着这雪下得大,这几日天冷路滑的,早起请安也怕你们着风寒,眼瞧着就要过年了,可别病了,打明儿起,请安就先歇五日。” 一听这话,方玧就高兴的很。 她今儿早上过来,一路冷风吹的脸生疼。 “娘娘体恤,是妾身们的福气了,天冷,娘娘自己也要注意保暖呐。”杨侧妃柔声道。 赵良娣也忙接话,“是啊,娘娘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呢。” 听着她们的几句关心,太子妃只淡淡笑了笑,又问了几句关于大公子的事儿,便叫她们都散了。 从梧桐苑出来后,这会儿倒是风停了。 冬天嘛,其实穿暖和了,也就不冷,怕就怕冷风吹,所以这会子方玧就觉得挺舒服的。 “去花园儿转转。”方玧道。 今儿陪她来的是雁微,自然点头应了。 主仆俩就往花园里去转了一圈。 约么逛了有快半个时辰才回碧落斋。 把五日不必请安的消息告诉青容之后,青容就调侃,说方玧能睡五日的懒觉了,怕是要窝在床上不肯起的。 从前在方府,一到冬天,那是被子里最暖和,方玧就可劲儿的赖床。 也就那么点儿自有了,还是因为嫡母不喜看见她,免了她去请安,才有这么点儿福利。 不过如今虽也是不必请安,但境况也不一样了,主仆俩还能就这事儿说笑两声。 打这一场雪之后,日子就过的飞快,像按了加速键似的。 一直到过年,期间裴曜就来了一回,其他的时间都分给杨侧妃与何良娣了。 他冷落何良娣的时间可不短,如今也该重新给些恩宠。 哪怕是看在何氏父亲的面子上。 至于杨侧妃,也是差不多的道理,不能太冷落。 日子这么过着,眨眼就到了新年。 除夕夜,东宫也是设晚宴的,不过裴曜不在,太子妃和杨侧妃都不在。 他们三个要入宫去参加除夕宫宴。 所以府里的宴席是太子妃专门安排了一桌,留给不能进宫的其他人用的。 可这些人平素都不愿意坐在一起吃饭,更不要说过年的时候了。 都是碍着规矩才来露了个脸,等菜一上齐,就都散了。 还不如各自回去吃呢。 方玧也是如此。 来之前就已经给了银子,让青容拿去膳房,叫安排一桌子,她们自己在碧落斋用。 也是极丰盛的,六荤三素一汤,十道菜,满满摆了一桌。 奴才们那边也是由方玧出银子给安排了一桌酒席。 不过青容和雁微还有元和,三个人被方玧留下,与她一起用膳。 青容还好,以前在方府的时候,没什么好东西吃,主仆俩经常一道用膳的,可雁微跟元和两人就紧张的要命。 一番推脱后,实在拗不过方玧,才拘谨的坐了下来。 能和主子同桌用膳,他们自然是知道这是主子对他们的看重信任,可伺候的时间不长,心里还是不够亲近。 方玧知道他们的心思,所以今日还特意要了一坛酒。 不多,四个人分一分就差不离了。 酒无疑是打开话匣子,拉进距离的极佳道具。 两杯下肚,人都轻松了不少。 于是这一顿‘年夜饭’还是顺顺利利的结束了。 不过除夕这顿饭可以随便按自己的心意解决,但后头初一晚上的家宴就不行了。 初一晚上裴曜几个是不必入宫的,所以太子妃就特意在初一晚上,安排了一场家宴。 之前没有裴曜这个金元宝在,众人都是爱答不理,爱去不去,可一听说裴曜要去,那就是立即来了精神了。 所以赴宴这天晚上,在场的女子可谓都是使尽了浑身解数,打扮收拾,那叫一个争奇斗艳。 方玧这回也没能免俗,用心打扮了一番。 红色就不沾染了,那是正室用的颜色,不是正红也不够好看,所以干脆不用。 思来想去后,选了件丁香紫的衣裙,外头系一件白色的小披肩,头发全都束起来,梳一个迎风髻,端庄大方又捎带了些许妩媚柔和之感。 头面就没自己搭配,直接选了一整套的。 裴曜前不久赏赐的东西里,就有一套紫宝石的头面,正正好拿来用。 妆容上就花了一点小心思了。 现下妆面儿上可用的东西比较少,上妆的时候最注重的是眉毛和嘴唇,眼睛这一块儿是空缺的,不会下功夫。 而方玧昨儿晚上同青容几个喝酒,瞧见雁微喝酒之后,眼睛一圈儿红扑扑的,很是可爱好看,便就萌生了将胭脂稍稍涂抹在眼周的想法。 画上之后倒也的确很好看。 有种朦朦胧胧的美感,越发添了几分柔弱妩媚之感。 这一番功夫也没有白费,到了梧桐苑后,裴曜的目光就在她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裴曜不知该如何形容方玧此刻的样子。 想了好一会儿,脑海里才冒出一句话来。 酒不醉人人自醉。 方玧此刻的模样可不就像是酒后微醺之感么。 思及此处,裴曜也是心里笑了笑,觉得方玧的巧思真的不少。 不过这会子人多,他也就没张口说什么。 待得人到齐后,众人才围着圆桌坐了下来,杨侧妃头一个就起身敬酒。 “殿下,娘娘,新年之初,除旧迎新,妾仅以此杯,祝愿殿下和娘娘新年福寿双全,心想事成,殿下如虎添翼,娘娘芳龄永驻。” “那孤就借你吉言了。”裴曜笑着举杯。 同太子妃和杨侧妃一起饮尽。 紧接着,裴曜的眼神就落到了方玧身上。 毕竟方玧是挨着杨侧妃坐的嘛,自然觉得杨侧妃说完,就该她了。 其实这敬酒的一套东西,方玧是不想干的,但此时裴曜的眼神是真的很直白,所以也容不得她装傻。 便只得起身道,“妾身愿殿下和娘娘,新年里平安如意。” 很简短的几个字,不过也是好意头。 裴曜听罢就笑了笑,“平安如意,这四个字倒是说的好。” “方良娣素来稳重简洁,说话也是如此,虽少却精。”太子妃道。 不过这会子一夸,倒有些把前面的杨侧妃给架起来了。 毕竟刚刚杨侧妃可是花里胡哨说了一大堆呢。 果然,方玧悄悄打量之时,就见杨侧妃的面色有点微妙。 (本章完) 第八十九章 抬举打压 本着两边都不得罪的原则,方玧立即就装傻道。 “娘娘这么夸妾身,妾身都要脸红,实在是妾身读书少,肚子的墨水啊,只挤得出这几句罢了,也就是殿下和娘娘都是最宽和的,不嫌弃妾身粗鄙。” “你是谦虚。”太子妃莞尔,“要论心思细腻,咱们这宫里怕是没几人能与你比。” 她这么说,方玧就含蓄的垂眸一笑,没再接话了。 裴曜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也没有说什么。 紧接着,在场人便都按座次顺序敬了酒,太子妃还给大家都准备了新年礼物。 一人一支上好的玉簪,每个人的样式都不同,倒也精致。 为此,裴曜又特意的夸赞了一番太子妃贤惠柔善。 夫妻两人相敬如宾,倒也和谐。 宴席散后,裴曜自然留宿在梧桐苑了。 众人也没什么酸的,毕竟今日宴席就是太子妃办的,这是正常。 从梧桐苑出来后,方玧同杨侧妃和宋淑人三个一起走了一段,不过杨侧妃瞧着有心事,说话有些心不在焉的。 方玧看在眼里,也没说破。 等分开之后,才和青容闲话起来。 “咱们这位太子妃娘娘,瞧着是顶温和大度的人,实则也眼里丝毫不容沙子,今儿这一出,是想把我从杨侧妃身边拉出来呢。” “奴婢瞧着也是。”青容低声接话,“往日娘娘也夸人,但没有这么夸的,把杨侧妃都架着了呢。” 她刚刚侍奉在侧,都听出了几分话外之音。 方玧敛眸,“杨侧妃本就家世好,比太子妃不差多少,她入宫以来又广结善缘,在殿下面前是个不争不抢又豪爽聪慧的样子,这样的人,容易扮猪吃老虎呐,太子妃岂能不防?” 眼瞧着何良娣落败,恩宠不及从前,要是不出手加以制衡,那就会容易让杨侧妃坐大了。 如此一来,后院的把控权就会出现偏差,这对太子妃当然是不利的。 “可奴婢瞧着,殿下似乎是站在太子妃这边的。”青容若有所思。 方玧笑了笑,“殿下自然要站在太子妃这边,除非太子妃实在不贤惠,否则宠妾灭妻的事情,殿下怕是做不出来的。” 这些时候对裴曜也算有了些了解,所以她敢说这话。 而听她这么说,青容便道。 “那杨侧妃是要白费劲了,咱们府里,任谁再得宠,也越不过太子妃去。” 讲到此处,青容似乎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又继续道。 “良娣,您说太子妃会不会想拉拢您?” “哟,这我可猜不准,且看着,这高枝儿垂下来,也不是随意就能攀的。” 方玧勾唇一笑,云淡风轻。 见状,青容也是笑了笑,没再问了。 未央阁。 回来之后,杨侧妃的面色就彻底冷了下来,烦躁的解下披风,走到炉子前暖手。 “侧妃怎么瞧着不高兴,可是晚宴上有不长眼的人冲撞了?” 云倩端着一杯热茶从屋里走出来,递到杨侧妃面前。 “外头寒气重,奴婢备了姜茶,侧妃喝两口去去寒气。” 杨侧妃蹙着眉接过,浅浅抿了几口就将茶盏放下,径直走到窗边小榻上坐着去了。 云倩有些摸不着头脑,便看了眼今日跟去伺候的云柔,云柔就冲她摇了摇头。 见状,云倩就默不作声了。 半晌后,杨侧妃才主动开口。 “你们瞧着,太子妃是不是见方良娣有些得殿下欢心了,所以想拉拢她?今儿宴席上演那么一出,倒像是打压我抬举她似的。” 这么一说,云柔就抿了抿唇。 “太子妃是否想拉拢方良娣,奴婢猜不出,可今日奴婢瞧着太子妃的确就打压侧妃您的意思,最主要是殿下他” 云柔欲言又止,后头的话没好往外说。 不过杨侧妃却没忌讳,只淡淡道。 “殿下他是维护太子妃的。” 听着两人的对话,云倩就琢磨出点味儿来了,这会子就接过话茬道。 “侧妃别伤心,毕竟殿下与太子妃相处的时间长些,人心肉长,哪有不稍稍偏颇的呢,待您与殿下相识的时间长了,殿下自然会知道您的好处的,端看这宫里,谁不赞您好呢,当初方良娣那样的身份也就是您心善,还肯与她走得近了。” 这么一番话劝慰下来,杨氏的面色也没缓和太多。 只垂眸道。 “我当初瞧着殿下应当没有太厌恶方氏,否则人接进来了,就会丢着不管不问的,既然是叫她侍寝了,那说明没有太迁怒,后来殿下说了那番话,我心里愈发笃定,才试着接近的,毕竟她几乎算得是孤女,我与她交好,她必定也会全心依靠于我,这不是什么坏事。” “可如今看来,这方良娣似乎并不简单呢。”云柔低声道。 杨侧妃听罢就轻笑了一声。 “她若是个头脑简单的,岂能得到太子青眼,端看今日家宴,殿下看她的眼神,就知道是喜欢的。” 闻言,云倩就蹙了蹙眉。 “那太子妃今日打压您抬举她,她会不会与您生了嫌隙?” “应当不会。”杨侧妃摇头,“方氏聪明,她不会轻易开罪我和太子妃任意一方的,毕竟她没有根基,全凭殿下的恩宠系着,可不及我们有娘家撑腰的稳当。” 这话一说,两个丫鬟的面色就缓和了不少。 而后云柔才又开口,“所以侧妃如今担心的是太子妃要对您不利?” “正是。”杨氏点头,“且看着,我还不想与她有正面冲突,至少在殿下的态度变化之前。” “是。” 云柔和云倩两个应声,默默记在了心里。 打这初一的家宴之后,又是很长一段时间再没见到裴曜的影子。 皇家也要拜年走亲戚的嘛。 首先是从初一到初六,日日都要入宫,尤其裴曜是太子,需得祭拜祖宗,还有跪太庙之类的事情,连太子妃和杨侧妃都要去的。 府里这些高位的都不在了,方玧闲下来,就往家里伸了手。 初二这一天,按规矩出嫁女要由丈夫陪着回娘家,所以趁着嫡母赵氏和父亲方宏深以及那一干嫡系的兄弟都不在,方玧就派青容悄悄往方府走了一趟。 没干什么别的,就同乔姨娘母女两个联系了一下,送了点东西。 前后一个多时辰,青容也就回来了。 还没空着手回来呢,带了乔姨娘亲手做的一对护膝。 (本章完) 第九十章 妾不如偷 “乔姨娘说,记得良娣您膝盖不好,所以做了这对护膝给您保暖用。”青容道。 方玧接过,摸了摸,倒是很厚实,做的挺精巧。 “倒是难为乔姨娘还记得,那年寒冬腊月,我在祠堂跪了五日,刺骨之寒,今日都还记得。” “姑娘的腿就是那会子落下的毛病。”青容眼底满是心疼,“夫人故意命人把蒲团里的东西抽掉了,否则也不至于受了那么重的寒气,事后还不许人给您医治,奴婢日日拿热水给您敷,最终还是落了毛病。” 当时天一冷,方玧就腿疼,足足养了两三年才好。 也亏得是年纪小,身子骨能调养过来,否则怕是要落一辈子的毛病。 思及此处,方玧的目光就冷了几分。 “除此之外,乔姨娘可还说了什么吗?” “乔姨娘与奴婢说,如今她的日子不太好过,老爷已经许久没去看她了,奴婢瞧她不像是说谎,如今过年呢,奴婢瞧她的衣裳不是新做的,往年可没有这样的时候。” 青容回想着今日和乔姨娘见面的样子,抿唇道。 方玧垂眸,“如今赵氏有个当了大皇子侧妃的女儿,那是父亲的从龙之功呢,能不依着赵氏么,乔姨娘得宠多年,怎么会有好日子过。” “良娣预备怎么办?”青容道,“咱们一直这么接济乔姨娘,也不是个事儿,接触多了,容易叫人发现。” 青容说的这些,方玧也是想过的,所以这会子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后,便淡淡道。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方参知是体面人,偷是做不出了,不过养外室想来是可以的。” 一听这话,青容就有些惊讶。 “这,老爷会养外室吗?府里头夫人看的紧呢。” “正因为看的紧,府里头被赵氏一把抓着,才会想往外头来找自由快活不是吗?” 方玧勾了勾唇角,眼底里露出嘲讽之意。 从前在方府的时候她就知道方宏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房里伺候的丫鬟,有两三个年轻貌美的都被他碰过了,只是碍于赵氏这个嫡妻压着,没给名分罢了。 这样一个男人,能指望他有多忠诚。 尤其是自打方佩嫁给大皇子做侧妃之后,赵氏在方家愈发得势,想必也是把方宏深看得极严。 哪怕有送上一个美妾,但指望这就能让方宏深满意,怎么可能呢? “那良娣想怎么做?”青容正色道。 俨然是方玧一声吩咐,她就会立即去安排。 方玧勾唇,淡淡道,“还记得我选秀后等待入东宫的那几个月,结识的柳姑娘吗?” “自然记得。”青容面色微红。 这个柳姑娘其实已经是半老徐娘了,还是妓子从良,方玧与她学了些闺房里的东西。 “你去找她,问她要个稳妥的人。” 方玧敛眸,招手让青容走近,又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听罢,青容点点头,进内室里拿了些东西,就又出门去了。 这事儿暗里准备起来,明面儿上的事儿也是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十五元宵节过后,裴曜才算没那么忙了,开始往后院里走了几趟。 去杨侧妃那里用了一回午膳,又陪何良娣赏了一回梅花。 等终于到碧落斋来的时候,已经是正月底了。 “妾身给殿下请安。”方玧见着人,笑的甜意融融。 裴曜伸手,她便乖巧的搭上,顺势站了起来。 “最近又忙什么呢?”裴曜闲话道。 方玧一边拉着人往屋里走,一边回答,“天冷,妾身就懒怠了,近日只忙着吃喝睡了,青容昨儿还说妾身过完年,似乎胖了一圈呢,殿下瞧瞧,是不是?” 说着,就松开裴曜的手,在她面前转了一圈。 “衣裳厚实,到看不出什么。”裴曜很直接的回答,不过后知后觉的想着不太好听,于是又道,“你本就纤弱,丰盈些也是好事。” 他这么哄了一句,方玧就笑了笑,顺势道。 “殿下这么说,那要是妾身真胖了,开春儿可要做新衣裳呢。” 听完这话,裴曜就跟着笑了。 “绕这么一圈儿,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孤呢。” “殿下说什么?妾听不懂。” 方玧眨巴眨巴眼睛,一副无辜模样。 裴曜失笑,“好好好,做新衣裳,都算孤的,待会儿就让人给你送衣料子来。” “那妾身就先谢过殿下啦!”方玧勾起唇角,盈盈欠身。 该要的东西还是得要的,她不是无欲无求的那一类人。 而裴曜这里也无所谓,毕竟女子爱这些衣衫首饰也很正常,在他看来,给自己的妻妾提供这些也是最基本的,该做的事情。 讨要了这么一点儿小福利之后,方玧的心情也挺好,便亲手给他泡了一壶茶。 “殿下忙了这么久,妾身都以为殿下把妾身给忙忘了。”方玧道。 裴曜挑眉,“既然想孤,怎么不去前院找孤?” 这是把问题抛回来了。 不过方玧也从容,在他身旁坐下后,就轻叹了口气。 “殿下忙的很,妾身怕过去了,扰了殿下的正事,岂不是捣乱了,所以只好等殿下来。” 这当然是瞎编的了,因为这段时间她忙着做对方家的一些小安排,所以还挺高兴裴曜没来打搅。 不过在方玧心里头,这事儿做成了,也是替裴曜解决麻烦呢,她还得算功臣。 只不过眼下不能同裴曜说罢了。 而她如今这装模作样的一句,裴曜一眼就看穿她是在故意做戏,就笑着摇了摇头。 “你啊,惯会装可怜的,罢了,也是孤太忙,这段时间的确没功夫来看你,不过孤今日来,倒是给你带来个消息,你或许听了高兴。” “什么消息还能与妾身相关?”方玧疑惑。 见状,裴曜也没卖关子,直接道。 “你的嫡姐,有孕两个月,正月里小产了,如今闹得厉害,非说是大皇子妃刘氏害了她,闹得大皇子头疼,这几日都抽不开身处理公务。” 一听这话,方玧愣了愣,旋即就轻笑了一声。 “如此,大皇子岂非后院失火了?殿下这么说,可是知道更多内情?” “孤能知道什么。”裴曜挑眉,“孤对旁人的后宅可不感兴趣,不过你那嫡姐小产,刘氏还真是冤枉,但眼下瞧着,你嫡姐似乎是咬死刘氏不放了,啧,恐怕心思大着呢。” 听罢这话,方玧的眸色就冷了几分。 “她们只捞了个侧妃之位,怎么甘心呢。”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 喂鸽子 对于大皇子后院的事情,裴曜似乎真的并不大上心的样子,也没接方玧的话茬。 倒是问起了别的。 “孤听说这段时间你身边的丫鬟出入东宫的次数不少。” 知道被他盯着了,方玧也不慌,大大方方回答。 “青容去帮妾身办事儿呢。” “什么事儿?” 裴曜挑眉,牵起方玧的手捏了捏。 倒有些不正经的纨绔公子哥儿调戏人的样子。 他这般,方玧就顺着他来。 媚眼微勾,面上笑意娇娇软软的,只道。 “顶有趣的事儿。” “什么” “殿下别问。”方玧眨巴眨巴眼,出声打断了他,“妾身还没做成呢,这会子告诉殿下了,万一没做好,岂不叫殿下笑话,殿下只管叫妾身玩一玩。” 边说,便摇了摇被裴曜拉着的那只手,撒了个娇。 这话也就是撒娇讨巧的。 即便裴曜不知道她具体在做什么,可既然能盯着她指派青容出门,那过不了多久,怕也能知道个六七分。 所以她不怕在裴曜面前绕弯子。 因为这会儿不是绕弯子,绕的是情趣。 类似于告诉裴曜,我背靠着你这颗大树,我不害怕,你就纵着我一回,反正做成了对你也有好处。 而瞧着她这边古灵精怪的模样,裴曜也的确是心里一点儿也计较不起来。 笑着就无奈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只当是给你出气了,不过要是有什么拿不严的,一定要告诉孤,免得捅了什么篓子。” “是,妾身谢殿下!” 方玧眉眼弯弯,端的是无辜可爱。 说了这么一会子闲话,裴曜坐的也有些闷。 便主动提出去花园儿里逛逛。 方玧自然没意见了,两人收拾收拾就往园子去了。 今年过年的时候,太子妃为了给宫里添点儿生气儿,所以让人在花园儿里养了一群白鸽。 这些鸽子自小就是被人驯化喂养的,到了东宫里也一样的听话,不大乱飞,基本还是在花园里活动,还十分亲人。 方玧此前来过一回,找花园儿里专门负责喂养鸽子的管事要了点儿鸽粮,就能逗的这群鸽子围着她团团转。 深宫大院儿的,难得有这样鲜活的小动物,方玧倒是很喜欢。 所以这会子来了花园儿里,就拉着裴曜径直往这片来了。 元和取了一碗鸽粮来,方玧抓了一小把往地上一撒,圆胖胖的白鸽就扑棱着飞过来了。 挤成一团,雪白可爱。 “殿下瞧那只头上有灰点儿的,妾身来了两回,属它最能吃了,瞧着比旁的鸽子大一圈呢!” 方玧像小女儿家一般,笑吟吟的指着鸽群道。 瞧着她的笑容,裴曜的心情也像是被点亮起来,不自觉的勾起了唇角。 上前从元和端着的碗里抓了一小把,撒出去。 鸽群立即又一窝蜂的往这边钻,那只头上有灰点儿的肥鸽子跑的最快。 不多时就吃完了,提溜着眼睛望着裴曜和方玧扇扇翅膀,似乎是在讨要。 方玧见它圆润可爱,就喜欢的不行,立即对着元和招手,示意他把鸽粮拿过来。 谁知那肥鸽子也是心急的,见方玧手里抓了一把,直接扑棱着翅膀飞起来,落在了她的手腕上,直接就对着她的手心儿开啄了。 方玧被吓了一跳,好险没甩手。 旁边的裴曜也是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 不过看见那肥鸽子只是紧赶着吃方玧手里的东西,也就笑了。 “难怪属它最胖,吃东西是最积极的,倒是一丁点儿也不怕人。” “痒得很。”方玧也是失笑,看看在她手心轻啄的鸽子,又看看裴曜,“殿下要不要试试?” 裴曜其实蛮想维持高冷稳重的太子形象的。 可这心里头,又痒痒的很。 不过最终还是没抵抗住诱惑,抓了一小把粮,而后摊开了手心。 那肥鸽子倒是很给面儿,立即就跳过去了,站在裴曜的手腕上就开始啄。 这种感觉像是小孩子游戏一般,裴曜从前没体验过,只觉得幼稚,今儿一尝试,又觉得竟还不错呢。 于是抬起手轻轻摸了摸鸽子的背。 不过就是这一抹,可不得了,只听啪嗒一声,他的衣袖上就染上了一团白色。 看见这一幕,方玧顿时都懵了。 不止是她,旁边的丫鬟太监也都瞪大了眼睛,变了脸色。 而作为当事人的裴曜更是直接僵了脸色。 但罪魁祸首不仅没有丝毫的愧疚或是闯祸的惶恐,优哉游哉的吃完了裴曜手心的粮食,扑棱着翅膀又飞走了。 气氛有些尴尬,方玧有些想钻地缝。 早知道这直肠子的鸟会干出这种破事儿,她是打死都不会带裴曜来喂鸽子的,现在可真是 裴曜心里更是有些手足无措。 身为一个太子,真的没人教他,在妾室面前身上被鸟拉了屎,要如何挽回颜面。 发火儿,不太合适。 毕竟这事儿也不是方玧的错,没得吓着她。 装作若无其事,可这事儿多少有些尴尬丢人。 抓住罪魁祸首惩治呢,但罪魁祸首是只鸽子,怎么办,把它炖了? 正当裴曜脑海里做思想斗争之时,到底还是方玧先开了口。 “妾身陪殿下回去换身衣裳。” “嗯。” 裴曜僵硬的举着胳膊,面色也不自然。 方玧瞧着他的模样,忽然想笑。 可怎么能嘲笑太子殿下呢,所以只好憋着,先从怀里抽了帕子,过去替他简单擦了擦。 只是人想笑的时候,往往越想憋住就越憋不住。 所以从裴曜的角度来看,就见方玧脸都憋的有点红,嘴角也是微微有些发颤。 “想笑就笑,憋什么。” 裴曜不大自然的哼了一声。 “没有,妾身,妾身,噗哈哈哈哈” 最终方玧还是破功了,笑出了声。 有了她带头,旁边随行伺候的几个奴才也是低下头轻轻的笑起来。 “妾身错了殿下,妾身不是故意的。”方玧一边笑一边尽力忍着,欠身行礼。 裴曜瞧她一眼,抿了抿唇,说不上是生气,就很微妙的情绪。 干脆什么都没说,直接折身就大步走了。 方玧忙在后头跟上来。 “殿下,殿下,别跟妾身一般见识嘛!” “殿下别不理人嘛。” “妾身再给您亲手做一身新衣好不好?就算妾身赔罪了,殿下别气了。” 方玧亦步亦趋的跟在裴曜身后,像做错事的孩子般碎碎念,盼着得到关注和回应。 就在她说出做新衣的话之后,裴曜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折身扫了她一眼,冷傲道。 “那还不快回去预备给孤量尺寸。” 方玧一愣,旋即就乖顺的点头。 “是,妾身遵命!” 周六了,先发一章,晚上来给大家爆更一丢,最近懈怠了,罪过罪过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 那就闹吧 打这鸽子拉屎的事件过后,裴曜就好长一段时间没往后院来。 不知道是外头有正事忙还是上回略感丢脸,所以暂时抹不开面儿,不想来。 但方玧没管这些,她这不是揽了个给裴曜做新衣的活儿么。 外衣不比寝衣,做起来还是很费时费力的。 所以方玧每天上午请安后就忙活这个,下午练练字,并试着学作画,倒也算惬意。 裴曜不在,后院里没了争抢,就很和睦安静,谁也不搭理谁,各自关上门来过小日子。 不过裴曜的后院安宁,他那好叔叔,承景帝的后宫就不安宁了。 去年南巡回来后,不是由裴曜亲手操办,给承景帝后宫里送进了几位新美人么。 属张宗合大人的义女最得宠,那张氏如今入宫还不足一年,已经是正四品的令仪了,在往上升,就会位列嫔位,成为一宫之主。 那是多少后宫女子的目标呐。 而今张令仪就要够上了,就昨日晚上,陪着承景帝用膳的时候,一阵恶心不适,竟就查出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承景帝那叫一个狂喜。 他今年可都四十九岁了,这可是老来得子。 当即就要把张氏升为嫔位,还要给换个封号,从前的姝字不要了,改个瑞字,封瑞嫔,寓意吉祥如意之人。 这可把李皇后给急坏了。 俗话说父母疼幼子,尤其张氏还得宠,出身也好,即便是为人义女,可究竟是内阁大学士张宗合的义女呢,身份可不低了,生个皇子,那还得了? 李皇后防着裴曜的时候,和承景帝是一条心的。 毕竟大皇子是他们夫妻俩的儿子,可张氏肚里这个就不一样了,那是承景帝和别的女人的孩子。 好不容易把二皇子死死压住了,再蹦出个老幺来,绝对不行。 所以后宫里,李皇后为首,一干嫔妃,连带着前朝里,都反对承景帝升张氏为嫔。 一说张氏资历浅,入宫时日这么短,已经位列令仪之位,已经是晋封太快了,眼下虽说有孕,可究竟孩子还未落地,生了再封也不迟云云。 裴曜面儿上当然是不插手的,不过背地里还是给张宗合大人出了点儿主意。 这不,前朝后宫的,李皇后闹得越凶,张氏就表现的越乖巧懂事。 所谓逼得越紧,人就越有逆反心理。 承景帝就心里不悦的厉害,但他本就不是个胆大果决的人,所以这事儿就不上不下的卡着了。 李皇后分毫不让,承景帝就避之不谈。 而这事儿焦灼之际,张氏就带着亲手做的江南点心往承景帝的寝宫里去了。 “皇上,臣妾知道自己身份低微,虽有幸承蒙圣恩,但却和宫中各位姐妹都是比不上的,能伺候皇上身边,还能为皇上诞育子嗣,臣妾已经深感满足了,不敢再奢求其他。” 张氏温柔的给承景帝揉着太阳穴,轻声漫语,和李皇后的咄咄逼人截然不同,让承景帝心中舒畅不少。 牵过张氏的手,便沉声道。 “朕是高兴,这宫里许久没有这样的喜事了,你又乖巧懂事,朕岂愿意看你受委屈?况且你的义父是内阁大学士,肱股之臣,日后身份低微这样的话,不许再说,不要轻贱了自己。” 承景帝这么一说,张氏立即就红了眼眶,一副感动至极的样子。 “谢皇上宽慰,只是,臣妾实在不愿看皇上为了妾身名位上的一点小事,和皇后娘娘闹得不愉快。” “臣妾今日来时,路上遇见几个说闲话的宫人,说是前朝李丞相也反对皇上封臣妾为嫔,臣妾实在惶恐,这么一点家事,竟是闹得皇后和丞相父女两人都来向皇上谏言。” “所以臣妾今日前来,就是请皇上不要再坚持封臣妾为嫔了,以免惹皇后娘娘和李丞相不悦呐。” 这一袭话说完,张氏便牵过承景帝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皇上就当是为了咱们的孩子着想,万一为了臣妾的位份,闹得四处不愉快,届时这孩子出生了,又怕诸多不睦,皇后娘娘不喜臣妾,臣妾是知道的,所以臣妾愿意不计较名位,只愿娘娘能容下臣妾的孩子。” 话及此处,张氏面上就落下了两行清泪,一副委屈求全的模样。 这一下可是把承景帝给心疼坏了。 不仅如此,张氏话里话外的提着李皇后和李丞相,说的似乎承景帝这个皇帝当的,前朝被老丈人把控着,他做不了主,后宫被妻子把控着,他也说了不算一般。 且张氏提了一句,‘一点家事’,这就是把她升嫔位这件事儿给化小了,联系起来就成了承景帝连这点家事都做不了主。 给心爱的女人一个位份,都要看李家人的脸色。 虽说承景帝骨子里不是个强硬的人,可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况且他也在这九五之尊的宝座上待了这么多年了,本事不一定涨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脾气一定涨了。 所以这会子看着张氏美人落泪,那叫一个又气又愧疚啊。 当即就把人揽入了怀中。 “是朕不好,这点小事本该直接自己做主的,却闹得一圈人都来指指点点,叫朕不得安宁,你也不好养胎,来人,传朕旨意,晋姝令仪为嫔位,改封号为瑞,赐住黎华宫!” 张氏柔弱依偎在承景帝的怀中,泪眼婆娑,端的是我见犹怜。 很快,张氏晋封的消息就直接下旨定音了。 李皇后气的连最爱的梅纹花瓶都砸了个粉碎,紧跟着竟气病了。 毕竟她做皇后这么多年,承景帝从未这样跟她对着干过,这回张氏晋封嫔位,让李皇后嗅到了一丝不可控的危险感。 不过眼下她人病了,也精力对付张氏,倒是先引得几个儿媳妇要入宫侍疾。 太子妃、大皇子妃、二皇子妃,妯娌三个都得去。 这样一来,方玧便也晓得了外头发生的事儿,又派青容去打听了一圈儿,心里就有数了。 热闹的事情不嫌少,方玧到也想趁机添一把火了。 之前裴曜不是说方佩小产了,正死咬着大皇子妃刘氏不放,闹得不可开交么。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此刻,方玧决定帮大皇子妃一把。 于是,便从库房里扒拉出来一堆好东西,让元和带着就往方府去了。 特意告知嫡母赵氏,说是开春儿了,她赏赐给家里的东西,让赵氏多做两身新衣裳,还有一些补品,拖她转交给方佩,说方佩小产了,要养好身子,免得耽误以后的子嗣。 反正是后院起火,那就老子儿子的后院,一起烧!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 大孝女 若是换在平时,方玧这招激将法或许没那么好用,可现在是特殊时机啊。 李皇后吃瘪,那就意味着大皇子吃瘪,方家上下都不会高兴。 那正烦躁着呢,方玧过来一顿炫耀,赵氏能忍? 能看着区区一个庶女,过的比她嫡出的女儿还风光? 所以当即就派人往大皇子府去找方佩了。 一顿的给出主意啊。 说是趁着大皇子妃刘氏这段时间要入宫侍疾,没空管府里头,她得动动手脚,制造一些证据,把刘氏谋害她小产的罪名给坐实了。 方佩也是好姑娘一个,咱们就听娘的话,这不就行动起来了么。 于是没过三四天,刘氏就背上了谋害庶子的罪名,叫暴怒的大皇子禁足在了府中。 嫡亲的儿媳没来侍疾,那李皇后不得问一问嘛。 多年的宫斗经验,李皇后这一问,就将方佩和赵氏母女俩的手段看了个明明白白。 方宏深的官位,参知政事嘛,用现在的话说,是承景帝的秘书之一,还是最高秘书,丞相手下的职员,风光是风光,可大皇子妃的父亲是吏部尚书啊。 吏部尚书负责官员选拔,那是大皇子手底下,替他招兵揽将,助他夺江山的人。 孰轻孰重的,李皇后心里门儿清。 孙儿再重要那也没有儿子的皇位重要,况且刘氏膝下有嫡子,方佩那个小产的孩子还未知男女,李皇后可不关心。 于是乎,直接就派了身边的管事嬷嬷去了一趟大皇子府,把这案子重新翻了翻。 刘氏沉冤得雪,那方佩自然就是污蔑主母了。 看在她失子之痛,一时猪油蒙心的份儿上,李皇后只罚了她禁足一个月。 如此打击,算是把方佩还有赵氏,母女俩都给打蔫儿了。 连带着方宏深上朝的时候,都在李丞相和刘尚书那里碰了一鼻子灰。 于是,裴曜就十分好心情的往碧落斋来了。 “前几日派人去方府赏东西,原是心思在此处呢?” “殿下说什么呢,妾身都听不懂。”方玧做无辜状,只拉着他往书桌边去,“殿下瞧瞧妾身画的画,这柳叶可还入眼?” 这段时间琢磨着技艺,倒也能画简单的东西了,不过就是在裴曜这种高手的眼里呢,只是是不够看的。 但他如今是不打击方玧好学上进的积极性的,就还是夸了一句。 “不错,练成这样就进步挺大了。” 虽然知道裴曜不是真心夸赞,但方玧还是笑意融融的。 “岸南岸北往来渡,带烟带雨深浅枝,如今开春,正是烟雨朦胧,万物复苏之际,妾身还记得闺中时候去郊外的景象呢。” 她说着,裴曜也露出了几分回忆之色,旋即就问。 “孤平素出门踏青都只去皇家寺院,你们都去哪儿?” 这么一问,方玧想了想便道。 “飞燕湖、圣境山、菩提寺,这几个地方是去的最多的。” 裴曜点点头,没再多问,毕竟问了他也没功夫去。 所以这话题还是被他又绕回了最开始提的那个问题之上。 “好了,别和孤卖关子,去方家赏东西,是不是故意的?” 问这话时,他就迈步往旁边的椅子过去了,撩袍坐下,俨然是要听方玧细说的样子。 见状,方玧便就勾唇道,“殿下早猜出了,还要来问妾身,妾身这么点儿小算盘,在殿下面前都藏不住的。” “嗯,小算盘,倒是做了大事。”裴曜挑眉。 也示意她坐下来。 “你父亲在朝中府中都不顺心,倒是往外头找解语花去了。” 这话一说,方玧的眸子就亮了亮,立即来了精神。 “殿下快与妾身说说,这事儿妾身还不知道呢。” 边问,就边黏糊了过去,一脸想听八卦的样子。 裴曜倒也没卖关子,就直接说了。 方玧请柳姑娘安排的那个女子姓乔,是个养花卖茶的,当然了,明面儿上说是这个,但其实那女子原先是瘦马。 被人牙子卖给了一个卖茶的商户做妾。 那商户是外地人,年纪也大,纳这乔氏的时候已经是六十了,因年纪大了,不好意思叫本地亲友知道他纳了这一房年轻小妾,所以没把乔氏带回去。 在京都买了个小宅院,将乔氏给养着了。 只是养了两三年,那商户出门贩货,意外暴病,死在了路上,从此这乔氏就成了没人管的。 还好这老头给她留了一方宅院,屋里还有些金银细软,够她度日。 但乔氏是被娇养了几年,已经奢侈惯了的,这点子东西哪里够她挥霍,所以不到一年,就只剩个空壳了。 本来是想干回老本行的,这不就经柳姑娘介绍安排,替方玧做起了事儿么。 乔氏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孤女,只靠种些花,制成花茶挣银子,又设计偶遇了方宏深,这就联系上了。 所以经外头的事儿一闹,方宏深心烦,就去了乔氏那里喝茶小坐。 这一去么,昨儿晚上就没回府。 那就不用说了,肯定是美人已入怀啊。 听完裴曜这一番话后,方玧也就笑得灿烂了。 “多好,父亲有了解语花在身边服侍,妾身这做女儿的,也算是孝敬了。” 裴曜顺着她的话就点头,“对,不过你父亲纵有万般不是,倒也有一个好处。” “什么好处?”方玧不解。 旋即就见裴曜看着她笑,而后调侃道。 “也送了你这么一朵解语花给孤。” 他说完,方玧微愣,而后就轻哼了一声。 “妾身这朵解语花可是自己长成的,与他没有分毫关系。” 裴曜知道她这说年幼时候的艰难,所以便牵起方玧的手温声哄了一句。 “往后和孤有关系便可。” 这话说的,方玧身上要起鸡皮疙瘩。 心说太子殿下还是很懂怎么哄姑娘家的。 只是方玧这颗心啊,历经的磨难太多,她可没有平常姑娘家的春心萌动了。 不过心里再怎么没波澜,面儿上还是要装装样子的,照例是垂眸含羞的样子。 而裴曜这儿呢,其实倒也不关心方玧是不是真的被他这话撩动了,他只要方玧的举动他看着舒心就成。 眼下待在一起的两个人,就追求着舒服二字,内里不管如何,面儿上好就好。 所以裴曜今晚也是舒舒服服的在碧落斋里留宿了。 (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 累病了 次日请安。 方玧走在半路上就遇见了何良娣。 昨儿晚上她侍寝,何良娣多少是见着她不高兴的。 自打翻年以来,何良娣恩宠渐渐复苏,比方玧见裴曜的次数是要多些的,所以那心里的战火也慢慢又燃起小火苗了。 故而这会儿冤家路窄的碰上了,就酸溜起来。 “怎么你长姐小产又被禁足,你这做妹妹的可得小心呢,俗话说花无百日红,你长姐可是前车之鉴呐。” “多些何良娣提醒,咱们这些女眷,可不都像花儿一样,没有常开不败的呢,不过我长姐的事儿,那是她福气不好,倒也怨不得旁人,咱们东宫里有太子殿下庇佑着,必定不会出现这种事儿的,你说是不是?” 方玧不急不躁的同她耍嘴皮子。 何良娣哪能说裴曜和东宫不好呢,所以便轻哼一声,没再理会她了。 待得何氏走远后,不远处刚刚观望两人的宋淑人才走了出来,默默瞧着两人的背影,眉头微蹙。 “你说,都是给殿下做妾,怎么差别就这样大呢,分明入宫的时候,都说方良娣是最不可能得宠的,可偏偏如今她却算得上一号人物。” 听着宋淑人的话,跟在身边伺候的丫鬟念霜,小声开口道。 “淑人,其实奴婢觉得方良娣比杨侧妃或许更有手段些,您与其跟着杨侧妃,做她手里的一颗棋子,倒不如跟方良娣关系处好些,或许还能分得一两分恩宠。” 她说完,宋氏就回头看了她一眼,眸色里有几分思量之意。 不过最后还是道。 “容我想想,这事儿也得从长计议。” 念霜点点头,没再出声。 众人到了梧桐苑,今日太子妃出来的有些晚,似乎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不过太子妃一向是身子骨弱的模样,众人倒也没多想,说了几句话,便就退下了。 殊不知她们走后,太子妃就在梧桐苑里晕倒了。 这自然是大事,太医立即就赶来了东宫,众人也都立即到梧桐苑里来守着。 诊治过后,竟说是累的。 这段时间太子妃除了给李皇后侍疾,可没有操心旁的事情,那就是说,太子妃给李皇后侍疾给累病的。 裴曜得了消息之后,也是立即往回赶。 很快,太子妃给皇后侍疾,累病了的消息就传开了。 刚开始还好,都说是太子妃有孝心,侍疾认真,是女子典范,但后来就出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了。 说是李皇后故意磋磨刁难,而太子妃身子又弱,所以才累病的。 这话传到宫里,承景帝就黑了脸。 自己的媳妇磋磨侄儿媳,这不是打他的脸么,放在民间都不好听的丑事,更不要皇宫里了。 当即就下令让太子妃好好养病,不必再入宫侍疾了。 而新上位的瑞嫔又十分体贴的给承景帝提了个意见,说皇后娘娘抱病这么久,或许是操心太过,才一直没养好身子的缘故。 六宫庶务诸多,打理起来破费精神,也该找人分担分担,或许皇后的病会养的快些。 这段时间,李皇后和李丞相父女两个上蹿下跳的,先是瑞嫔晋封的事情惹得承景帝不快,后来大皇子府里又出那种妻妾相争的丑闻,现下李皇后还弄出磋磨了太子妃的难听事儿来。 承景帝也是心烦意乱,想给李皇后一点教训。 于是便顺势把瑞嫔的意思就答应了下来,直接下令,皇后养病期间,六宫庶务交由陈贵妃打理。 这可一下子把李皇后气的不轻。 陈贵妃是二皇子生母,这都沉寂多少年了,现在居然冒出来夺了她的权。 可气也没办法,承景帝已经下了旨意了,她不可能抗旨不遵啊,所以也只能尽快稳住心绪,把病养好了,将权柄再夺回来。 方玧听着雁微打听来的,宫里的消息,一时心里就有了猜测。 她觉得,太子妃这病或许是装的也未可知。 难不成还能真的给李皇后磋磨病了?那可不像太子妃的做派。 “幸好太子妃不要咱们去侍疾,否则这一场戏做下来,最后怕是要把我们这些小人物累死。” 方玧边嗑瓜子边闲话笑道。 “良娣是最会躲懒的,累着谁也累不着您。”青容揶揄了一句。 方玧也不恼,“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不懒些都对不起你这话,快去拿洗好的果子来,我要躺在榻上吃!” “好好好,奴婢这就去。” 青容无奈一笑,折身就出去了。 要说太子妃病了,还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请安给免掉了。 太子妃让人传了话,她什么时候病好了,就什么时候再来给她请安。 对此方玧自然是乐得轻松,不必早起了嘛。 不过闲了没两三天,碧落斋里就来了客人。 “闲来无事,我来瞧一瞧妹妹,妹妹不会嫌我不请自来,我给妹妹带了几样点心,妹妹尝尝。” 杨侧妃领着丫鬟云柔,笑着踏进了院子。 彼时方玧本预备做一点绣活儿的,见她来,便收起了东西,出门迎接。 “怎么会呢,姐姐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快进屋坐坐,刚好我才泡了一壶新茶,正配姐姐的点心呢。” “那我来的可不是赶巧了。” 杨侧妃勾唇一笑,挽着了方玧的胳膊。 俩人进屋坐下,将茶点摆开来,就慢慢闲话。 “你说这光景,宫里头皇后娘娘的病还没好呢,咱们太子妃娘娘又病了,开春儿里竟是一点喜事都没有。”杨侧妃叹气。 方玧就跟着道,“可不是么,除了宫里瑞嫔娘娘有孕之喜,倒也没旁的好事儿了,只盼着太子妃早日康复。” 她说完这话,杨侧妃就面露担忧之色。 “我瞧着太子妃这回累病了,也是艰难的很,她平素瞧着身子就弱,而今累病了,还要管着一宫事务,怎么能好好养病呢,这皇后娘娘尚有陈贵妃帮衬,咱们宫里,却是无人能替太子妃分忧啊。” 方玧原本还不知道今日杨氏过来想做什么,听到此处,心里就有数了。 心说这是太子妃刚病,她就想设法效仿陈贵妃,掌权啊。 想到此处,方玧便就故意道。 “怎么会没人呢,其实说起来,姐姐你不就能帮娘娘管一管么,你家世好,从前闺中定然是学过这些的,能替太子妃分忧也是好事呐。”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 更得宠 谁知方玧这么一说,杨侧妃就连忙摆手拒绝。 “不不不,我可不行,也就是你抬举我了,我不过是略识得几个字,不算睁眼瞎,哪里懂得打理中馈的事儿,便是有人说与殿下和娘娘,怕是他们也不放心交给我的。” 语罢顿了顿,便压低声音对方玧道。 “妹妹可别误会了,我知道担心太子妃,可没有肖想之意呐。” 看着杨氏一脸的真诚,方玧都不太能辨别她是不是真的这么想。 不过面儿上还是顺着点点头。 “放心,姐姐的为人,我还能不知道?不过我倒是真觉得姐姐能替太子妃分忧呢。” “可别抬举我。”杨氏摆手一笑,“好了好了,说远了不是,咱们吃点心。” 见她不再提,方玧自然是不会主动提的,便也就顺着聊起了别的。 其实若不牵扯到后宅的争斗,方玧还是很愿意同杨氏说话的。 杨氏聪明,总能捡着她爱听的,感兴趣的事情说,哪怕是闲聊,也能聊得挺开心。 于是俩人这一坐便是半个多时辰。 眼瞧着快要到用午膳的时候了,杨侧妃不预备留下用膳,所以就起了身。 只是好巧不巧的,裴曜竟来了。 三人就恰好在院儿里碰了面,方玧一愣,随后就和杨侧妃一起向裴曜行了礼。 “免了。”裴曜摆手,看一眼杨氏,“杨侧妃怎么在这儿?” “妾身来同方妹妹说几句话,不想竟碰上殿下了,妾身正预备回去呢,就不打搅殿下和方妹妹了。” 杨侧妃欠身,十分体贴的回答。 见状,裴曜也就没说留她的话。 只点了点头。 “那你去,改日孤有空了再去瞧你。” “是,妾身告退。” 杨侧妃垂下眸子,行礼后便安安静静的离开了。 见她走了,方玧才上前拉了拉裴曜的袖子,扬起笑脸儿看他。 “殿下怎么这会子来,可是来陪妾身用午膳的?” “嗯,猜对了,孤奖励你什么好呢?” 私下里,裴曜心情好的时候,还是很愿意陪着方玧逗趣一下的。 不过这回方玧还真开了个口。 指着裴曜腰间的镂空白玉球吊坠,笑眯眯道。 “那不如殿下把这个赏给妾身,妾身往里头塞了蜜丸,系在腰间,想必是不错的。” 这不算是个什么贵重的东西,她要了,裴曜也舍得给。 当即就从腰间解下来,赏给了她。 得了东西,方玧自然是高兴,笑眯眯的就拉着裴曜进屋了。 殊不知外头的杨侧妃并未走远,将院子里二人的互动都收在了眼底,随后才默默离开。 路上,沉默了许久的杨氏才低声开口。 “云柔,你瞧着平素殿下与我相处,如何?” “殿下待侧妃极好,温柔宽和。” 云柔回答道。 可这个回答却并不让杨侧妃满意,于是她又问。 “你看来,殿下与我相处,和与方氏相处,有什么区别?” 如此一问,云柔的面色和眼神就有了些许变化。 思忖片刻后,才低声道,“殿下和方良娣在一起时,少些规矩,似乎更更随意些。” 回想起平常太子和杨氏的相处,云柔脑袋里就有了这样的对比。 “是啊,太子与她相处更随意一些,少了客气也就少了疏离。”杨侧妃抬了抬下颚,眸光复杂,“我如今竟觉得,若没有其他的因素困扰,太子或许会最喜欢与方氏相处。” 这么一说,云柔就忙打断她。 “侧妃怎么会这样想呢,奴婢倒是觉得,或许是方良娣乃庶出,更放得下身段儿邀宠,您看她的做派,您这样嫡出的大家闺秀,怎么学得来呢,殿下纵然一时喜欢,可最终身边儿高位上的,肯定还得是您和太子妃这样出身好的。” 劝慰过后,杨侧妃敛了敛眸,没有说话。 半晌才摆手道,“好了,这话日后不要再讲,被旁人听去了不好,你待会儿去一趟怡翠阁,让宋淑人下午来找我。” “是。”云柔欠身道。 而与此同时,碧落斋里头,方玧正和裴曜说着刚刚的事儿呢。 当然对于杨侧妃提到的管家的事儿,一改不提了。 她可没有那种闲心去帮杨氏争取什么福利。 不过闲话两句还是可以的。 “殿下可去瞧过太子妃了没有?妾身这几日不能去给太子妃请安,心里也记挂的很,方才杨姐姐过来,还与妾身说,太子妃养病还要主持中馈,很是辛苦呢。” “太子妃身子弱,恐怕要将养一段时日,估么要个月余,倒是没有大碍。”裴曜低声道,紧接着就问“杨侧妃还同你说了什么?” 问这话时,裴曜的面色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肃穆。 方玧没停顿,如实道。 “没有说旁的,只说太子妃辛苦,怕是养病得要段时日才能好。” 她还不打算和杨侧妃交恶,所以不该说的就不说。 裴曜没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异样,便也就没再多问。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午膳的时辰就到了,旁的都不要紧,用膳是第一位。 用过了午膳,喝着消食茶,人就又闲下来了。 方玧便叫人拿来了棋盘,下棋喝茶,倒也是个不错的消磨时间的事儿。 这段时间她一直没停下钻研棋艺的脚步,虽说还是裴曜的手下败将,但一局棋能坚持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 裴曜偶尔给她放点儿水,她又耍耍赖,竟还赢了一局。 不过三局之后,裴曜就有些犯困了。 他这几天政务上比较忙,也是好几日没好好休息了,来了方玧这里,一放松就愈发的疲倦。 见状,方玧才叫收了东西,服侍着人往内室去躺下。 不过方玧不怎么困,所以本预备伺候裴曜躺下后就出去的,只是刚要走,裴曜就把她的手腕儿给拉住了。 “陪孤一道睡会儿。” “妾身不困呢,妾身给殿下做个小甜品,殿下醒了就能吃,好不好?” 方玧柔声道。 可裴曜没接话,直接用力把人往跟前一拽。 敌不过他的力气,方玧径直就坐在床榻上了。 这可真是没办法了,只好脱了鞋袜,老老实实的上了榻。 自打之前睡了一个被窝后,裴曜如今过来直接都是与她睡一起的,这会子也一样。 开始还老老实实的躺着,后来就成了侧躺,又把方玧扒拉成背对着他的姿势,随即就从后面把人抱在了怀里,像抱抱枕似的。 方玧一开始不太习惯,可身后暖融融一团的,像是能催眠一般,没躺多久,竟也跟着稀里糊涂的睡着了。 (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 作画 一觉睡醒,方玧睁眼的时候,就发现身旁位置空了。 心里这会儿还有些迷迷瞪瞪的,所以没喊人就自己坐了起来,磨磨蹭蹭的下床,想去倒杯水喝。 她估么着裴曜应该是走了,走的时候没叫醒她。 走到桌边,倒了杯茶正要喝呢,忽然就听得门口传来男子的声音。 “醒了?” “啊!” 这会儿方玧还没完全清醒,正是半梦半醒之间,忽的被这声音一惊,手里的茶盏没端稳,就落在了地上。 咕噜咕噜转圈儿,杯子没碎掉,茶水却洒的到处都是,落在脚面儿上,把她的裙摆和鞋袜都打湿了。 还好这茶是放温了的,不烫,否则这薄薄一层里衣,真是挡不住,要烫坏的。 “怎么这么不小心!”裴曜蹙眉,快步走了进来。 方玧抬眸看他,刚睡醒的眸子里还带着雾气,一副迷迷糊糊的,还带着几分委屈的样子。 抿了抿唇就软软糯糯道,“鞋袜湿了” 女子精致小脸儿半仰着望向他,脸颊睡得粉扑扑的,像花蕊一般,美眸湿润,更是招人怜爱,裴曜一看,心里不由就软了几分。 哪里还有苛责之意,当即叹了口气,就上前把人打横抱起,走到榻边放了下来。 “好好坐着,孤叫人进来给你换衣裳。” “谢殿下。” 方玧趁着裴曜还未直起身子,唧就在他脸上落下了一枚香吻。 这举动惹得裴曜身子一僵,登时耳尖就有些泛红了。 轻咳一声,故意训了一句,“又胡闹。” 而后便像是害羞了一般,快步的离开内室,往外头叫人去了。 不多时,青容从外头进来就伺候着方玧换了一身新衣裳,边伺候还边奇怪道。 “奴婢瞧着太子殿下脸红的很,还以为内室窗户没开,有些闷热呢,这感觉着也不闷呐。” “或许是刚刚有些闷,这会儿好了。”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方玧浅笑着答了一句。 青容不明所以,倒也没再问了。 反正太子的冷热也轮不到她操心嘛。 等方玧穿好衣裳出来,就见裴曜正在外头坐着喝茶,便走过去给他又满上了一杯。 “殿下怎么不多睡会儿,醒了也不叫妾身起来。” “孤瞧你睡得香,就没叫你。” 裴曜低声道。 不过事实却并非如此。 因为睡前下棋时他喝了不少茶水,所以是叫憋醒的。 可他也不能这样对方玧说嘛,便就捡了好听的话来哄人。 方玧么,这话听着高兴,也不计较真假,笑着就挨着他坐了下来。 “下午还有一个半时辰的闲工夫呢,殿下若是没什么政务要忙,不如教妾身作画?如今外头春暖花开的,园子里正漂亮呢。” 见她兴致好,裴曜这会儿却是也没什么事情做,便就应了下来。 方玧立即就叫人收拾好笔墨纸砚,带着画架,两人就往花园里去了。 选好地方,摆开东西,两人各画各的,最后再放到一起来比较。 方玧看着两人的画,不由陷入了怀疑之中。 对比良久,拉过青容和雁微两人,指着两幅画道。 “你们瞧瞧,我和殿下,画的是同一片花儿吗?” 俩丫鬟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最终还是青容头铁,面色尴尬的摇了摇头。 “似乎,不像是同一片儿的呢,不过良娣画的也好看,就是,殿下画的更好。” 那岂止是更好,两人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看着方玧红唇紧抿,一副不甘心的小模样,裴曜就十分好心情的笑出了声。 引得方玧侧身瞪了他一眼,跺脚愤愤道。 “殿下笑话人,来时说好不许笑的,这会子说话不做数了!” “没有没有,孤只是觉得,嗯觉得你这画画的不错,比之前有进步,对,更好了,你瞧这花瓣儿,多有层次。” “那是叶子。” 方玧沉着脸看了裴曜一眼,转身叹气。 “罢了罢了,总有不擅长的地方,东西撤了,妾身也没心思画了。” 边说边愁眉苦脸的瘪了瘪嘴。 瞧着那委屈的小模样哦,裴曜是想笑又不敢笑的。 于是只得上前哄着。 “好了,别不高兴啊,孤难得陪你出来一趟,孤给你画一副肖像画如何?” “殿下还会画人?” 方玧侧身,表现出轻微的不信来。 对此,裴曜拍着胸脯表示肯定。 “当然能画了,就在前头亭子里画,走,咱们过去。” 一听这话,方玧倒是心情好了不少,笑眯眯的提着裙摆就跟过去了。 摆开阵势后,方玧就手持一朵鲜花站在亭子中央,裴曜就坐在她对面,提笔描画。 微风阵阵,春日的午后暖意洋洋,风里还夹杂着各种清新的花香,倒是难得的静谧安宁。 一幅画画完就差不多过去半个时辰了。 这还是快的,若是要细致的刻画,还得更久。 不过裴曜担心方玧站久了累,所以就尽量的描绘了框架,所以快了很多。 画好之后,方玧一瞧就喜欢的不行,当即就让元和拿好,说要回去挂起来,等墨水干了,让人裱好,挂在房里。 裴曜自然是由着她去了。 正准备陪着方玧一道回碧落斋的时候,前院的福喜急急的跑了过来。 说陆丞相来了,在书房等着见他,有要事商议。 裴曜听罢,只得先去处理公务,两人就在花园儿里分开了。 方玧倒是没失望,人已经陪了她半日了呢,有正事儿当然要去处理,她又不是祸国妖姬,要拉着裴曜不许上朝。 所以抱着画,高高兴兴的就出了园子往碧落斋去了。 可好巧不巧的,居然在路上碰见了何良娣。 一见方玧出门儿还带着三四个奴才,何氏心里就酸溜溜的不高兴。 “哟,什么阵仗呢,出门赏花还要带这么些人伺候,得宠几日都找不到北了,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不成?” 来者不善,方玧眸色冷了冷,倒也从容应对。 “哪里比得上何良娣从前的阵仗呢,梧桐苑里头就能横着走,那才叫风光,不过,也是过去的旧事了。” 这话一说,何良娣登时就恼了。 这不是指着她的鼻子说她的恩宠不如从前了么。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对我说三道四,别以为殿下宠爱你几日你就了不得了,你不过是殿下消遣的玩物罢了,没了恩宠,你算个什么东西!”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 打起来了 往日,何氏瞧见她也就是酸两声,并不会言辞这么激烈,今儿这一番话倒是显得怒气冲冲的。 方玧不由蹙了蹙眉,只能想着,这是何良娣恢复恩宠,现在脾气也跟着都回来了。 她今天不想同何氏吵架,所以只淡淡道。 “没了恩宠,我的确一无所有,不过眼下我这微薄恩宠却还没散,何良娣若想撒气,还是等我失宠了再来。” 语罢,侧身就要绕过去。 可今日何氏却有些不依不饶的意思了。 往旁边迈了一步就挡住了她的去路。 “怎么,你的意思是,如今我说不得你?” 看到何氏这般举动,方玧的面色立时就沉了几分。 抬眸扫向她,目光冷冽。 “你我位份相同,怎么你就偏觉得你比我高贵呢?训诫女眷是太子妃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更不要说我今日并未招惹于你,你想找人撒气,别找到我头上来,我可不是你身边的奴才,任你打骂不还手的。” 大约是方玧的眼神和语气太不善,何良娣目光闪了闪,略有几分不自在。 见状,方玧估么她是不会再纠缠了,这才又迈步。 也是她从何氏身侧过去的时候,被何氏瞧见了她挂在腰间的镂空白玉球吊坠,这是今儿刚从裴曜那里讨来的。 一看见这个,何良娣就炸了,直接伸手就去扯。 她忽然有动作,跟在方玧身旁的元和立即眼疾手快的挡了过去,一下将何良娣的手给挡开了。 方玧也是被青容和雁微护着往旁边躲闪了一步。 然而还未等她翻脸,何良娣倒是先咋呼开了。 “这鬼工球是殿下的喜爱之物,你从哪里得来的,如此贵重之物,你竟也敢挪为己用!” 面对她的怒火,方玧顿时脾气也上来了。 这玉球是她瞧着漂亮,就随口讨来的,什么贵重不贵重的,裴曜既然轻易给了她,又有什么关系,倒是惹的何氏这不相干的来找茬了。 于是当即便道。 “殿下的喜爱之物自然是殿下亲手给我的,既然给了我,我为何不能用,你若是不喜,只管同殿下讨说法去,少来我面前乱咬人!” “贱人,你敢拿殿下压我,你也配!” 何良娣也是恼怒起来,登时就要打人,上前就撕扯挡在方玧前头的元和。 她这么发起疯,元和自然是要死死拦着的,也不肯退让,拉扯间,何良娣也不知道被谁给绊了一下,结结实实的趴摔了一跤。 迎夏见自家主子这样,立即就边扶人就边喊了起来。 “来人啊,奴才打主子了,快来人,救命啊,方良娣要纵容身边太子打死人了,救命啊!” 她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一喊,青容和雁微顿时也不干了。 雁微脾气更火爆些,当即就上前结结实实一巴掌盖在了迎夏的脸上,只把她打了个趔趄。 “贱蹄子,你少在这儿血口喷人,分明是何良娣先要打我们家良娣的,我们挡着防着,她自个儿把自个儿绊倒了,竟还胡言乱语怪起我们来,你再敢胡说,我今儿就撕了你的嘴!” 被打懵了的迎夏愣了一瞬,回过神儿来也不干了。 张牙舞爪的就朝着雁微扑了过去,抓住雁微的头发就撕扯。 元和见自己人被打,当然是去帮忙了,但没想到他刚抽身去帮雁微,这边从地上爬起来的何良娣就往方玧扑过去了。 青容赶紧像老母鸡护仔似的,把人给护在了身后。 但没想到何氏恼火起来,像是疯了一般,忽的拔下头上的一支金钗就朝青容刺去。 “小心!” 方玧惊呼一声,赶紧把青容往旁边拉拽了一下,叫她躲开那直朝面门的一击,可青容躲开了,何良娣手里的簪子却已经扎过来,并未收力,方玧侧身躲闪,但那一簪子还是贴着她的左边下颚划了下去。 登时一道刺目的血痕就从方玧的下颚一直延伸到了她的脖颈侧面,鲜血乍然溢出,染红了衣领。 “姑娘!”青容大惊失色,焦急喊了一声,连称呼都叫错了。 这边元和听到动静,也是惊得变了脸色,赶紧过来一把将何良娣远远推开了。 方玧吃痛,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伤口,却摸到一手黏腻,收回手一瞧,满手的殷红,一时也有些慌了。 她担心自己毁容。 而何良娣看着出血受伤的人是方玧,不是青容,又看看手里带血的金簪,一时就白了脸,慌张的扔掉了手里的簪子,腿软的往后退了两步。 迎夏也是面色难看,赶紧上前把人给扶住了。 正当此时,远远的瞧见一行人快步往这边赶来,正是太子妃身边的大丫鬟敏思和管事太监严礼,并两个小太监。 这得感谢迎夏刚刚乱吼的那几嗓子,吓得附近的几个小丫鬟慌慌张张的就去梧桐苑报信了。 一听说何良娣和方良娣在花园外头打起来了,太子妃也是惊讶。 不过她正卧病修养呢,就赶紧派人来了。 敏思走近后,率先就看见了方玧脸上的血痕,顿时也变了脸色,赶紧对身后小太监吩咐。 “快去请太医来。” 而后才上前看了两人一眼,欠身行礼道。 “奴婢是奉太子妃之命过来的,二位良娣请随奴婢走一趟。” 这时候何良娣早就腿软心慌,哪里还敢反抗,更何况敏思来的时候还特意多带了人手,而方玧是受害者,自然要请太子妃做主的,也没异议。 一行人很快就被带道梧桐苑去了。 当然,敏思见情况有些复杂,也没忘了让严礼走了一趟前院,去禀报裴曜。 梧桐苑。 来时太子妃已经坐在正厅里等着了,见方玧脸上那么长一道血痕,也是瞬间蹙紧了眉头。 还好太医来的很快,立即就着手帮她处理起伤口了。 半晌后,太子妃才沉着脸色看向了何良娣。 “何氏,今日之事你又该怎样解释,竟敢在宫内动手伤人,还是伤人容貌,你居心何在!” 被太子妃冷声呵斥,何良娣就心虚的抖了抖身子。 忙站起来。 “娘娘恕罪,今日之事实在不是妾身故意为之,是方良娣她,她激怒了妾身,还让她身边的太监丫鬟拉扯妾身,殴打妾身的丫鬟,妾身本想教训她的奴才,只是一时错手,才伤着她了,妾身真的不是故意的!” 第九十八章 罚 “何良娣这话说的奴婢听来都觉得冤枉!” 青容没忍住,直接上前对上了她。 “我们良娣好好的同太子殿下赏了花,正要回去,您上来找茬,先说我们良娣出门多带几个奴仆是摆阵仗,又因殿下赏给我们良娣一个玉球,上手拉扯,咄咄逼人,最后竟要撕打我们良娣,奴婢几个拼力护主,竟在您口中成了殴打您,这不是颠倒黑白么!” 语罢,立即就朝着太子妃跪了下去,深深叩头。 “还请娘娘明鉴,今日之事,花园附近的人皆是见证,是非对错,清清白白,何良娣无故生事,还划伤了我们良娣的脸,请娘娘做主!” 刚刚若不是为了救她,方玧也不会被那金簪划伤,所以这会子青容的情绪十分激动。 而她说完后,何良娣身边的迎夏也立即上前跪下道。 “事情并非如此啊娘娘,今日若不是方良娣言辞羞辱,还让她身边的雁微打了奴婢,我们良娣是不会这般动手伤人的,况且我们良娣并非是想伤害方良娣,只是想教训一下这几个不懂规矩的奴才罢了,真的只是无心之失!” 说着,还把自己红肿的脸颊露出来给太子妃看。 “娘娘您瞧,这便是证据,奴婢这脸就是被雁微给打的!” 转身又指了指何良娣衣服上的脏污,哭诉道。 “还有我们良娣,被方良娣身边的太监推的摔倒,也不知道磕碰伤了没有呀!” 她说完之后,何良娣也是立即配合的做出委屈虚弱的模样来。 这时候方玧已经处理好了伤口,瞧着这主仆两个演戏,也是心里一阵厌恶。 二话不说,起身就走到青容旁边,对着太子妃行了一礼。 “娘娘,妾身不说其他,只说何良娣教训奴才这事儿,一来,训诫奴才是妾身自己的事情,就算没有妾身,也只有娘娘您来管制,何良娣无权置喙。” “二来,就算如何良娣主仆所说,元和推了何良娣,雁微打了迎夏,可青容一直护在妾身身边什么都没做,怎么何良娣拔下金簪就要刺青容呢?” “而且那金簪刺来之际,直冲青容的面门,妾身若没有拉一下,这会子青容的脸恐怕就成血窟窿了,何良娣是有什么怒气,要这么对待妾身身边没犯错的丫鬟?” 说到这里,方玧转身朝着何良娣冷冷扫了一眼,才又继续道。 “还是说何良娣原本就是冲着我来的,今日是想用这金簪直接把我杀了!” 被方玧的眼神看的发虚,何良娣忙是将头摇的拨浪鼓一般。 “我没有,我没有想杀你,我只是想教训你一下” “训诫后宅乃太子妃的事情,就算太子妃病了,也有孤,何时轮到你来插手了!” 正当何良娣预备狡辩的时候,门口就传来了裴曜压抑着怒火的低喝声。 众人立即转身接驾行礼。 裴曜大步进屋,显然是心情不佳,先扶起了领着众人行礼的太子妃后,转身边走向了方玧。 这会子方玧的伤口已经涂上了止血的药粉,但血液还是渗出一些,和白色的药粉裹在一起,显得伤口又深又宽,十分骇人。 尤其她的衣领上还沾染着一些血迹,就看起来伤的更严重了。 裴曜紧蹙眉头,伸手轻轻拖住她的下巴,凑近瞧了瞧,眸中的寒意就更浓烈了几分。 “疼的厉害吗?” 他低声问道。 本来方玧是能忍的,但这会儿他都问了,方玧第一反应就是顺势做出柔弱的样子来,多博取些同情。 所以眼眶立刻就红起来,瞬间蓄满了泪水,咬唇点了点头。 而后将腰间的玉球取了下来,递到裴曜面前。 “妾身不知道这鬼工球价值贵重,是殿下的喜爱之物,还向殿下讨要了来,何良娣今日便是因为这个气恼起来的,这东西,殿下收回去,妾身不敢拿着了。” “什么话。”裴曜蹙眉低声道,拿过鬼工球又亲手系回了方玧腰间,“东西再贵重也没人贵重,孤既然给你了,你就好好拿着。” 旁边太子妃看着裴曜的举动,心里就对这事儿有定论了。 主要也是何良娣平时跋扈张扬惯了,总爱欺负人,还有打死宋淑人丫鬟的先例在,所以一旦有矛盾,何良娣的可信度就不高。 这就要说到平素形象塑造的重要性了。 虽说何氏跋扈,的确没人敢欺负她,可只要出事,旁人都会惯性的觉得她是施暴方,所以她有理也无理了。 更何况今日之事她本就不占理。 但看着裴曜如此维护方玧,何良娣也委屈啊,这会子也一副要哭的样子。 “殿下,妾身今日的确有错,可也是因为方良娣言辞太过分,妾身一时恼怒” “孤本以为之前的事情罚你抄经禁足,已经让你磨练好心性了,怎么如今你又变成这幅模样,还是说之前的种种教训,你根本没有记住?” 裴曜转头冷冷瞪了何良娣一眼,沉声喝问。 何良娣语塞,又被他周身的气压给吓着了,一时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见状,太子妃便接过了话茬。 “殿下,今日之事何良娣动手伤人,有违宫规,方良娣是无辜受难了,也是臣妾打理后宅有失,才发生这种事情,还请殿下恕罪。” 她这么一说,方玧立即就道。 “娘娘切莫这样自责,娘娘本就抱病,需要静养,倒是妾身不好,叨扰了娘娘养病。” 两人越规矩,就显得何良娣越没规矩。 裴曜这会儿脸色也是阴沉,直接开口道。 “何氏恶意伤人,目无法纪宫规,罚禁足一个月,静思己过!” “殿下,殿下,妾身再也不敢,殿下不要让妾身禁足啊殿下,方良娣,今日是我错了,你不要与我计较,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方” “何良娣请,太子妃要静养,梧桐苑内不可如此喧哗吵闹。” 洪正上前,低声打断了何氏的请罪求饶,摆摆手,示意旁边的两个小太监上前,一左一右的强行把何良娣主仆带走了。 何良娣哭得梨花带雨,几步一回头的看裴曜,但裴曜却并未理会他,只是着人将方玧送回碧落斋去了。 对此,方玧心里倒是有几分疑虑。 她怎么瞧着裴曜今日的怒火似乎不全来自于这件事,好像还有什么旁的事情迁怒了何良娣。 第九十九章 是迁怒 疑虑先压在心底,回了碧落斋,方玧先让青容把铜镜拿过来,给她照了照。 看着镜子里头,连接下颚和脖子的一道伤痕,方玧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见状,青容忙在旁边安慰。 “没事的,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都伤了上好的药膏,太医也说了,只要好好养着,一定不会留疤的,良娣别担心,奴婢一定会护理好您的伤口的!” 她知道方玧对容貌的在意,所以十分焦急的想宽解她。 听着青容的话,方玧就敛了敛眸,面上浮现一抹寒光。 “今儿可真是无妄之灾,只是禁足倒是便宜了何氏。” 禁足而已,过了这个月后,何氏依旧会被放出来,十有八九是能继续承宠的,毕竟有娘家撑着腰呢,可她呢? 好不容易走到今日,在裴曜那里搏来几分恩宠,一多半也是靠这张脸的,就算太医保证的再好,留疤这事儿也还是有风险,所以这件事到底还是她最吃亏。 青容也是面色露出愤愤之色。 “就是,虽说殿下站在您这边,可奴婢依旧替您委屈的很!” “是啊,她不痛不痒的,受疼受怕的,还是我一个人。” 方玧眸色微暗,招手示意青容上前,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随后又道,“另外,你再去打听一下,今日陆丞相来东宫找殿下是为了什么事儿,我总觉得今日殿下的情绪并不只因为我这一件事儿恼怒,或许还有什么旁的原因。” “是,奴婢这就去!”青容点点头,立即快步离开了。 到了晚膳后,方玧都沐浴过了,正在由雁微伺候着给伤口上药,青容才从外头回来。 走到雁微旁边,接过了东西。 “我来,你去屋里把床铺收拾收拾。” 雁微点点头,转身离开。 这时候,方玧从镜子里看了看青容,才低声开口。 “可打听到了?” “嗯。”青容点点头,“奴婢请前院奉茶的丫鬟吃了酒,从她嘴里套出点消息来。” 这一说,今日也是何良娣碰钉子了。 陆丞相下午赶来,从花园叫走裴曜,商议的事情就是有关兵部的。 何良娣的父亲,兵部侍郎何季辉,办事大意,中了大皇子麾下人的圈套,现下裴曜筹划已久的京都卫指挥同知的位置,被李丞相门下的人占了。 本来裴曜就正气恼着,偏巧何良娣又在后院闹事,这不是撞枪口么。 原先想着这段时间因为后宫瑞嫔晋封的事情,加上大皇子后宅的争斗,让承景帝对李皇后和李相都生了不满,大皇子一脉正是势弱的时候。 裴曜对这个位置是志在必得的,已经安排好了人去顶替接手。 偏这时何良娣的父亲出岔子,弄丢了筹谋已久的位置,这又是涨了大皇子的气焰了。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更要紧的是,京都卫指挥使本就是大皇子的人,现在指挥同知也被他掌控,这也就意味着京都的守卫,一半都握在大皇子手里了。 还剩下一半的兵马都在五军都督府,这里头的人是直属承景帝管辖的,可不容易插手进去,安排自己人。 所以眼下的情绪差不多就是裴曜盯了许久的,京都的守卫兵权,被何良娣的父亲给搅和没了。 这能不气? 本来何氏能得宠,就是因为她的父亲人在兵部,弥补了裴曜手下没有兵权的空缺,可如今么。 反正是气人。 听完这话,方玧心里就清楚了。 这是有点迁怒的意味在。 但不管怎么样,这消息说明裴曜一时半会儿对何良娣都不会怎么待见,那于她而言就是好事。 次日。 方玧起身后就发现伤口肿了。 伤的这么厉害,发炎是必不可少的事情了,不过这又肿又疼的,就叫她心情不是很好,人也恹恹的。 早上喝了点白粥,吃了两个龙眼包子就停筷子了,平素最爱的煎饺,碰也没碰。 用完早膳,就到窗边小榻上窝着去了。 吹吹风,还能叫她觉得心里舒畅些许。 春日里的风还是有些寒意的,雁微怕她着凉,就拿了小毯子来给她盖着,结果这么一靠着,方玧就靠的睡着了。 丫鬟们知道她心情不好,都没进屋,在外头守着,也不知道内里的情况,这就导致裴曜过来看她的时候,就发现人在窗边睡着了。 青容本想叫醒方玧的,不过裴曜没让,摆摆手让她们出去了。 缓步走至小榻便,就先俯身看了看方玧的伤口。 因为肿胀发炎起来,比起昨日瞧着要更严重一些,看的裴曜都觉得疼。 又见方玧睡着了还紧蹙着眉头,心里就多了几分怜惜,于是抬手帮她掖了掖盖在身上的小毯子。 不过他这一动,方玧就醒了。 半睁开眼睛往裴曜这边瞧了瞧,就委屈巴巴的唤了一声。 “殿下。” 约么是刚睡醒的缘故,方玧的声音还有几分沙哑,听起来就像是哭过一般,显得很疲累。 这一声,叫裴曜的心头不由软了软,而后便伸手替她撩开了额头上的碎发,顺势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孤来瞧瞧你,是不是难受的很?” “嗯。” 方玧点头,觉得身上没什么力气,但还是坐起身来了,而后便将额头抵在了裴曜的腰间,并伸手保住了他,整个人靠了上去。 感受着腰间的收紧,裴曜愈发是心疼坏了。 若不是真难受,哪有这样撒娇的呢。 于是他抬手轻轻揽住了方玧的肩膀。 “困了就去屋里睡,这窗边有风,仔细吹着凉了。” 他说完,方玧就在他腰间蹭了蹭,声音依旧低哑。 “妾身头晕的很,殿下容妾身缓缓神儿。” “头晕?” 裴曜听到这话,立刻蹙了蹙眉,旋即便扶着方玧的肩膀叫她坐正,又摸了摸她的额头,顿时脸色就沉了下去。 额头有些烫,应当是发烧了。 于是立即就高声吩咐。 “洪正,传太医过来!” 方玧还有些懵,迷迷瞪瞪的抬眸看他,正要问怎么回事呢,就被裴曜打横抱起来,往内室去了。 “怎么发烧了也不知道,还睡在窗边吹风,太不注意身子!”裴曜边把人放下,边低声训道。 这时候方玧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状态不对。 抬手摸了摸额头,果然温度不正常。 很快太医就赶过来了,给诊脉后,又开了退烧安神的药才算完。 裴曜坐在旁边沉声发问,“方良娣这是不是着了风寒?” “回殿下,良娣发烧不是风寒侵体所致,而是她身上的伤口起了炎症所致的,服了药,再好好处理伤口,应当很快会恢复的。” 第一百章 岂能容她轻松 太医说完话,站在旁边的青容脸上就浮现出了几分恼怒之色。 这下她是更不能原谅何氏了,一簪子下去,不仅让方玧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引起了发烧。 裴曜也是蹙眉,“不是说这外伤并无大碍么,怎么会引起高热呢。” 太医忙拱手回答。 “回殿下,方良娣的伤势的确没有大碍,但这受伤后的变化是因人而异的,有人就不会出事,但有的人便会因为这伤口引起的炎症而高热,不是什么严重的症状,殿下不必过于担心。” 听太医这么说,裴曜的眉头才松开了, 这会子方玧便开口道。 “许是妾身身子弱的缘故,既然太医说没有大碍,想必妾身养一段时日就好。” “照顾你的人还得再细致些。”裴曜低声道,又转头,“洪正,待会儿去膳房吩咐一声,碧落斋的饮食要清淡,不要做不利于伤口恢复的吃食。” 他这么说,方玧躺在榻上就低声道。 “这些青容已经跟膳房的管事交代了,殿下不必叫洪公公再走一趟。” 看着她因为发烧而有些潮红的不自然的小脸儿,生着病还如此乖顺温和,裴曜心里的怜惜就更多几分。 而这也是方玧想要达到的效果。 果然,裴曜的语气愈发柔和了几分。 “你只管好好养病,旁的都不要操心,孤自会叫人好好照顾你。” “谢殿下怜惜。” 方玧有气无力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稍显虚弱的笑。 “妾身抱病,不能伺候殿下了,殿下在这里待着,难免沾染病气,殿下的身体要紧,还是回去,妾身不打紧。” 看着榻上女子体虚困乏的样子,裴曜也怕自己待在这儿会打搅她歇息,所以点点头应下了。 “那你歇着,孤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瞧你。” “嗯,恭送殿下。” 方玧颔首,温柔的目送着裴曜离开。 待得他走后,面上神色才冷淡了下来,露出几分烦躁。 “良娣是不是难受了,奴婢给您按按摩?”青容上前道。 方玧摆手,“不必了,我就是有点头昏,你拿些温水来给我喝,我想再睡会儿,待会儿午膳时我没醒,就不必叫我了,留些白粥就行。” 看着她难受的样子,青容一阵心疼。 伺候着喝了半杯温水,就服侍她躺下歇息了。 等方玧睡着后,才退出屋外。 “良娣怎么样了?”雁微守在外头。 这会儿见着青容出来,就过来问。 青容叹气,“烧的不舒服,这会儿睡了,说午膳时候别叫她,只喝白粥,你记着些。” “嗯。”雁微点头,又看她,“你这会儿是要出去?” 虽说两人都是方玧的贴身丫鬟,但青容是陪嫁,所以也算有些亲疏远素青容能亲自动手的,没怎么交给旁人做。 这会儿交代雁微这些事,肯定是要去忙别的。 青容点点头,“很快就回来,这儿你先伺候着。” 说完,便快步出了碧落斋。 方玧这一场高热来的快,退的也挺快,到晚上就恢复正常了。 不过人还是没精神,东西也不太吃的下,这一天算是就喝了三碗白粥。 第二天裴曜来看了看她。 因为听青容说她不肯吃什么东西,所以便留着陪方玧用了顿午膳才走。 有他盯着,方玧倒是多吃了一点。 不过裴曜这段时间又忙,也不能日日来,毕竟太子妃那儿也病着呢,不能只管碧落斋不理梧桐苑,所以大部分时间还是方玧一个人,她也就不想吃。 六七天的功夫,人就瘦了一圈。 还真不是她矫情,实在伤口疼的很,又红又肿的,还贯穿着下颚和脖子,这很限制她的活动。 扭头或者抬头都会扯到伤口,最重要的是那伤口当真丑,方玧是真担心会留疤。 这样一来,心情实在是好不起来。 不过锦绣坊里,这几天何良娣也不大好。 她爆了一脸的痘痘,嘴里都打泡了,上火的不行。 倒是不因为被禁足了急的,而是这段时间锦绣坊的饮食都辣的很,虽然味道不差,可吃多了人也顶不住啊。 何良娣本就不是很能吃辣的人,刚开始还能忍,后来辣的不行,就吵吵着让膳房不许再送这些来。 可她如今是被罚禁足,正是失势的时候,膳房里得了碧落斋的银子和吩咐,哪里理会她。 隔天送来的依旧是辣炒黄牛肉、辣子鸡丁、毛血旺这些菜。 那一天,青容出去就是办这件事的。 原本刚闹完的时候,方玧心里气恼着,就吩咐了她去安排这事儿,不过没叫做这么过,但青容见方玧发烧了,心里更气,所以格外又去叮嘱了一声。 伤了人,岂能容她轻松。 膳房的人也聪明,事情做的漂亮的很。 何良娣份利里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少不说,还有超出她份利的好菜,除了太辣,那是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外人瞧着,还觉得何良娣的待遇跟没受罚的时候一样呢。 里头的苦只有何良娣自己知道。 这七八日天天辣的她嘴巴都肿了,只能吃白米饭,多喝水,只不过那样又难免要拉肚子了。 如此一连吃了半个月,何良娣吃的嘴里那是能喷火。 不过她不顺心,方玧就顺心呀。 半个月的功夫养下来,这伤口已经结痂了,不像之前那么疼了,就是更丑了。 褐色一长条,像是脸上趴了一条蜈蚣,比之前还要扎眼。 方玧思来想去,做了一条面纱,等裴曜来的时候就戴上再见他。 “你这倒是有些像西域的女子了,不过西域的女子不及你眉眼温柔缱绻。” 见到她这幅打扮,裴曜还笑着夸了一句。 他夸过,方玧心情也好了不少,那日破天荒的出了门,戴着面纱同裴曜去菱角湖喂了喂锦鲤。 没想到晚上洪正过来了一趟,就送来了一副裴曜给她画的画像。 正是方玧今日在拱桥上喂鱼的样子。 清风拂起衣角,面纱也被吹动,勾勒出女子尖翘的下颚,一双美眸璀璨如黑曜石,含着盈盈笑意,温婉动人。 “瞧瞧,殿下的手艺,丑无盐都能画成天仙儿了,惯会逗人开心的。”方玧勾唇道。 洪正也陪着笑,“良娣本就美若天仙,这画儿里的良娣,就是殿下心里头良娣的模样呢!” 太子跟前儿的人精,说话都圆滑些。 方玧笑着就让青容给封了个大红包,客客气气的把人送出去了。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一章 变成麻癞脸 人都是喜欢被哄着被关心着的,方玧也不例外。 裴曜今儿这一番刻意的小心思还是让她心情愉快起来,晚上睡得都格外舒心。 最近又不必去太子妃那里请安,次日就几乎睡到了快午膳的时候。 睡醒了,由青容和雁微两个伺候着洗漱梳妆,就见两个丫鬟面上笑吟吟的。 “什么事儿这样高兴?”方玧问道。 雁微嘴快,立即就道,“锦绣坊那边今日请太医了呢,说是何良娣长了一脸痘痘,上火溃疡的。” 其实不止长痘,因为吃辣,何良娣还拉肚拉的厉害,都伤着了。 不过现在的女子嘛,都害羞的很,那种隐私的地方不舒服,也是不好意思就医的,所以只说是长痘。 “她那痘痘长了好些时候了,忍着不敢闹,今儿才叫人呢。”青容补充道。 这是自己安排的事儿,方玧自然知道了,所以面色淡淡。 “依旧是便宜了她。” 其实原先方玧想给何良娣下药来着,但想到这事儿要是闹大了,被查出来,不大好,所以最后选择这么个折磨人的法子。 明面儿上就是她在泄气。 她受委屈在先,让何氏吃几天辣子怎么了? 而且没人会去关心何良娣这些天吃了什么,毕竟何良娣在东宫的风评一点儿都不好,不知道多少人想看她难过呢。 “哼,让她发疯,吃上一个月的辣椒,瞧她还有没有劲儿欺负人!”青容撇嘴。 不过方玧这会儿却笑了笑,摇头道。 “吃一月的辣椒也太过分了些,瞧她苦头也受够了,接下来叫膳房给她做甜的吃,甜食解辣,何良娣吃了这么些日子的辣子,一定要给她做的更甜些。” 青容看着铜镜里头,方玧的面色,顿时想到了她要做什么。 立即就应声点头,把事儿交给雁微做,自己退出去了。 雁微有些不明所以,便问了一句。 “良娣怎么忽然又要给何氏吃甜的?” “好歹何良娣今日都请太医了,我也闹得差不多了,收敛些的好。”方玧笑了笑。 不过事实却并非如此,这一招她还是从前在嫡母赵氏那里学来的。 吃辣的食物容易长痘痘,而吃甜的则会容易让长出来的痘痘消不下去。 当年赵氏就是用这一招对付府里一位失宠的通房丫鬟的。 不过赵氏要更狠些,她还给那丫鬟吃猪油,最后不过几个月,就把那丫鬟养成了一个肥胖的麻癞脸,方宏深见到,厌恶至极,直接就把那丫鬟赶出府去了。 方玧看着自己脸上蜈蚣一样的结痂的伤口,眸色微冷。 既然她要承担毁容的风险,那始作俑者也必须和她一样。 不出所料。 吃了半个月的辣子,午膳端上来是一桌清淡菜时,何良娣高兴坏了。 只当是自己今日请了太医,惊动了太子或是太子妃,膳房那边不敢造次了,所以给她送了正常的吃食来。 或许是吃了太久辣椒的缘故,这会子吃甜食,何良娣都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劲。 樱桃肉,桂花酿藕,红糖糍粑、挂霜丸子、糖醋鱼,一大桌子甜口菜,何良娣吃了个精光。 不过这吃了两天就又觉察出不对劲来了。 怎么日日都是甜的,只有甜的。 反应过来后,何良娣就受不了了。 “把膳房的人给我叫来,这都是什么东西,给我送的什么吃食,他们怎么不把糖罐子、蜜罐子往我嘴里塞呢,这些甜腻腻的东西,谁爱吃谁吃,我不吃!” 吼过了还不解气,一把就将桌子给掀了,碟子盘子的,汤汤水水撒了一地。 迎夏和盼春两个都吓得直往地上跪。 “良娣别恼,太医说了,您脸上长的痘,不仅要饮食清单些,还得心绪安宁才能好的快呀,奴婢,奴婢托人去膳房里再说说,塞些银两,想必他们不敢再这样的。” 跪在靠前一点儿地方的盼春硬着头皮安慰。 何良娣想到自己的脸,直接就气哭了。 边跺脚边指着外头,哭嚎着吼她们。 “那你们快去啊,还不快去!” 只是么,何良娣被禁足,这锦绣坊的人都不能出去,只能拖守在外头的人传话。 这些人哪里听她们的,只把盼春和迎夏骂了回来。 “什么甜的咸的,膳房里送来的东西我们都瞧见了,全都是按着规矩份利来的,荤素搭配,汤水点心,一样不少,闹什么闹!” “就是,禁足了还不安分,仔细我们禀报殿下和娘娘去!” 守门的四个嬷嬷也都是厉害人,更是方玧打点过的。 这银子只能收一份儿的道理还是知道,所以拿了碧落斋的银子,又怎么肯再拿锦绣坊的银子呢。 所以两个丫鬟只能灰溜溜的折了回来。 当然了,又少不了被何氏一顿骂,可却也丝毫没有办法。 这边的动静自然是会传到碧落斋里来的。 方玧听罢,倒是心情愈发好起来,来了兴致,还提笔作画呢。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伤口结的痂也慢慢开始脱落了。 这个过程不是太好受,因为总是会忍不住想扣,但太医又有叮嘱,说绝对不许强行剥落,否则容易留疤。 为此,雁微和青容两个轮流看着她,不许她手贱。 每每早起照镜子时,看到有结痂翘起,方玧就会伸手摸摸。 “这块儿应该快掉了,其实能” “太医的嘱咐,良娣又忘了?”青容板着脸。 雁微就会打圆场,“良娣忍忍,再过几日,约么何良娣解了禁足的时候,这结痂就该掉完了。” 这话方玧是爱听的,所以也就能忍住手贱的冲动了。 足足过了一个月,结痂掉完了,里头长出来的新皮肉多少颜色要浅一些,不过方玧肤白,也不算太明显,只是能看到有一道白痕。 太医说继续抹药,这白痕也能消掉。 不过何良娣就没这么顺利了,先前吃辣爆的痘痘,又因为连续的吃甜食,愈发顽固的长在了脸上。 而且因为何良娣吃不下这些‘美食’,人瘦了一大圈,脸颊都微微有凹陷之感了。 用现在的话说,因为一个月的饮食不当加暴瘦和情绪失控,何良娣整个人都陷入了内分泌失调之中,状态极差。 说的难听点儿,有些像个干瘦的麻子脸。 不过何良娣的底子还是在那儿的,也没至于太难看,就是完全和之前没法儿比了。 她这一脸痘,恐怕不好好养一段时日是恢复不好的。 这也就导致解禁后,去梧桐苑请安,两人一见面,何良娣就恨不得用眼刀子把方玧千刀万剐了。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二章 要争宠 “呀,何姐姐怎么清减了这么多,可见这回禁足是把殿下和娘娘的话,真真儿的,全都记在心里了呢。” 狭路相逢,格外眼红。 反正日后是不可能和平相处了,方玧也不想憋屈自己,显得她好像没脾气似的,所以这会子就先发制人了。 “你少在这儿恶心我,往后你也小心着些,别叫我逮住。”何良娣咬牙,美眸中燃着怒火,“我与你势不两立!” 她这么一说,方玧立即就蹙了蹙眉,并轻叹了口气,往前走了两步,作势要去牵她的手。 “一家子姐妹,不过是少许摩擦罢了,姐姐怎么说这种话呢,如今我这脸上的伤也养好了,我心里不怪姐姐的,姐姐也切莫自责,与我生了嫌隙呐!” “别碰我!” 何良娣看她伸手,立刻低喝一声,抬手甩开。 这会子方玧才堪堪碰到她的袖子,如此一甩也不碍事的,但她偏就往后大步的踉跄了几下,得青容扶住才站稳,一副被狠狠推开的样子。 站定后,又咬唇委屈道。 “姐姐莫不是真恼了我了?禁足的事儿,是殿下传的口谕,我倒是想替姐姐求情的,可殿下不许” 这话说的好像是裴曜格外心疼她,又厌恶何良娣似的,一时又将何良娣的怒火拔高了几分 “你别假惺惺的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天我禁足,是你在我的吃食上动手脚,害我变成这般模样,你且等我禀报了殿下,有你好果子吃!” “什么吃食,什么动手脚啊,何姐姐便是再不喜欢我,也没有平白无故就往我身上泼脏水的呀,凡事可得讲证据,便是闹到殿下跟前儿,也没有空口白牙就定罪的,姐姐可别无端闹起来,又惹得殿下气恼心烦。” 方玧做出个语重心长的模样来,像是在劝慰何良娣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从方玧这一番话里,何良娣听到的却是另一个意思。 吃食里动手脚,是方玧做的,不过即便她知道,手里没有证据却一样是白搭,就算闹到裴曜面前去,也是不占理的。 不仅如此,还可能引得裴曜愈发厌恶她无理取闹。 想到这一层上,何良娣就气的想杀人。 但没等方玧接着煽风点火,站在何良娣后头的迎夏就轻轻拉了拉何良娣的袖子,低声道。 “良娣,该进去给太子妃请安了,误了时辰可不好。” 这句话提醒的不仅是时辰,还是告诉何良娣她好不容易解禁足出来了,别头一天又收不住脾气闯祸。 大约是来之前就做了不少心理准备工作,何良娣这会儿看方玧的眼睛都能喷火了,但最后竟还是硬生生给压了回去。 “你给我走着瞧!”何良娣愤愤哼了一声,甩袖离开。 看着她进梧桐苑的背影,方玧面上就显出了几分冷冷的笑意。 “倒是有长进,还学会忍了。” “若没有旁人提醒,未见得呢。”青容接话道,“奴婢瞧她脸上的痘的确生了不少呢,这怕是要养一段时日才能侍奉殿下。” 容貌有损,就算是裴曜愿意去,恐怕何良娣也不想接。 方玧挑了挑眉,“那不是正好,我这脸上的伤好全了,也该是侍奉的时候了。” 这回伤了脸的事情也算是给她敲了敲警钟。 换位思考,如果是她伤了何良娣,她还能跟何氏一样,仅仅是禁足一个月吗? 方玧能意料到,过不了太久,这一阵风头过了,何氏依旧会复宠的,除非她家里倒了。 可是自己能依靠的只有恩宠啊,她必须得把裴曜的心再多占几分,最好是能生个孩子。 有子嗣,即便失宠,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试想当日,如果她极得宠,恐怕会让元和、青容、雁微三个,把何良娣死死摁住,一簪子划回去。 想想还真的是很解气。 “行了,进去请安,今儿也玩够了。”方玧收回思绪,勾了勾唇角。 本预备故意激一激何氏,叫她解禁第一日就在梧桐苑又失态的,不过没成。 只是也无所谓了,看到何氏被气成那样,她也挺舒服了。 进屋坐下没多久,太子妃就出来了。 见到何良娣自然是又敲打了几句,不过也没忘了问问她的脸。 “你这面上怎么生了这么多痘,让太医看过没有?” 身为东宫主母,还是要过问一下的,但也只是场面话罢了,毕竟太子妃对她也没多少关心。 “回娘娘的话,太医已经瞧过了,说是上火所致,妾身每日按时涂药就会好。”何良娣老实道。 太子妃便点了点头,“那就且等你养好了再伺候殿下。” 一句话说出来,就让何良娣的面色变了变。 毕竟自己避着太子不见,和太子妃不许她伺候,这是两码事。 顿时觉得很丢人。 但其实太子妃这话也就是依规矩说的罢了,毕竟容貌有恙,怎么能去太子面前伺候呢,这时候就是何良娣玻璃心了,觉得太子妃是在针对她。 而偏偏太子妃问过她后,又关心了方玧一二。 这就让何良娣忽然觉得方玧如今和太子妃是一条船上的人,这么一想,看向两人的眼神就变得暗了几分。 不过方玧并不搭理她,太子妃亦然。 请安结束后,方玧回了碧落斋不多时,就命人往前院给裴曜送了一瓶她亲手打理的花。 点心什么的,旁人都送,送花的肯定不多,想来会特别些。 果然,洪正听说碧落斋送了一瓶花来,也是愣了愣。 不过之前裴曜也有过将方玧打理的花摆在寝殿的时候,所以他想了想就还是接过送了进去。 这会子裴曜在看奏折,所以洪正就直接将花瓶摆在了不远处的小台上。 但这点动静还是被裴曜听见了,停笔抬头望来。 “哪儿来的?” 现在的时间点,肯定不会是花房送的东西,若是花房送的,洪正也不会现在就拿进来。 “回殿下,是方良娣叫人送来的。”洪正道。 听闻是方玧送的,裴曜就仔细多看了两眼。 瓶子里多是蔷薇花,又配了些旁的搭配,别的倒是没什么,这蔷薇花代表的意思里,有爱情和思念。 所以裴曜一下就看出,方玧明着是送花,暗里是传情呢。 想到此处,便不由勾了勾唇角。 “这花儿不错,难为方良娣亲手打理一趟,把库房里那对粉彩花瓶送去给她。”裴曜吩咐道,顿了顿又补充,“顺便传话去,晚上孤去碧落斋用膳。” “是,奴才遵命!” 洪正敛眸,默默拱手。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三章 想要俏,一身孝 傍晚。 裴曜过来的时候离着用晚膳还有半个时辰。 刚进院子,就瞧见一袭素白色的倩影正提着木质小桶,持长柄小瓢,在花坛边浇水。 花坛不大,就在向南的墙角处,里头种满了蔷薇,搭了架子,蔷薇花攀上去,开的热热闹闹的,一片的粉红。 而那一袭素衣就和娇艳的绯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纯白干净,衣袖飘飘,绸缎似的乌发也只用了白色的丝带系着,简洁又清丽。 从裴曜的角度望过去恰好能瞧见一点侧颜,就见那白嫩的耳垂上挂了一颗珍珠坠子,微微晃动着,衬得肌肤吹弹可破。 旁边侍奉的元和先看见了裴曜,正预备行礼,就被裴曜摆手止住了。 而方玧此刻还在边浇水边轻声絮叨呢。 “这蔷薇花的架子要重新整理整理,前几日起风,似乎吹歪了些,如今花开的多,这么重,别压坏了,再过段时日,绣球花就要开了,届时让花房送几盆淡蓝色的来,我瞧着那颜色清雅好看呢。” “高枝带雨压雕栏,一蒂千花白玉团,绣球花是好看。” 男子温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方玧才慌忙转身。 瞧见裴曜的一瞬,眉眼就舒展开了。 “殿下。” 欠身行礼,眉目间皆是笑意。 元和立马上前将方玧手里的东西接走,默默退到了一旁。 “浇花这样认真,连孤来了都不知晓?”裴曜垂眸看她,唇角微微勾起。 方玧轻嗔道,“殿下恶人先告状,妾身还没怪殿下悄悄站在后头,吓人一跳呢。” 她这么说,就引得裴曜抬手轻轻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并故作生气道。 “大胆,连孤都敢责怪。” 这样的玩笑话,方玧自然是不当真的,巧笑着就欠身行礼,配合道。 “妾身知错了,屋里备了茶水糕点,还请殿下进屋宽坐,妾身沏茶给殿下赔罪!” 养伤这段时日她也清瘦不少,本就细软的腰肢,如今更是在白衣下显得盈盈一握。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此刻裴曜看着面前的方玧,就觉得这一身素衣更衬得她人比花娇。 佳人如斯,哪有不从的。 只由着那纤纤玉手一拉,就跟着进屋去了。 锦绣坊。 盼春小心翼翼的进来,看着坐在镜子前何良娣,面色有些不好看。 不过饶是她脚步再轻些,却依旧被何良娣听见了,这会儿便转过身来,蹙眉冷声道。 “让你打听个消息,怎么去那么久?” “回,回良娣的话,奴婢方才出去问了,今儿晚上,殿下在碧落斋。” 低垂着头,盼春回答时,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可饶是如此,何良娣还是气的抓起手边的胭脂盒子就砸了过去。 “方氏这个贱人,她就是故意来气我的,今儿我解禁头一日,她就使狐媚手段勾了殿下去,她就是要跟我过不去!” “良娣息怒!”盼春忙不迭跪下,“您要顾着脸上呀,太医说了,您这段时日一定要饮食清淡,作息规律,更不可焦心烦躁,否则对脸的恢复都不好的。” “太医太医太医,成天就是太医,什么时候太子来看看我!” 何良娣气的眼眶通红。 转头瞧见铜镜里头自己脸上暗红一片的痘痘,就气的将铜镜也扔到了地上。 盼春大气也不敢出,直等到何良娣发完火,收拾了东西才出门去。 然而她这边多不如意,方玧这边就是多得意的。 从何良娣解了禁足这一日起,方玧便铆足了劲儿的在裴曜面前刷存在感。 一脸三天,裴曜都歇在碧落斋里。 第四天还过来用了午膳才走的。 要不是外头有事儿忙,再歇下也未可知。 这也就导致东宫里头的风,越发往碧落斋里吹了。 原先都不看好的方家女,如今竟成了压过何良娣得宠的那个。 越是这样,何良娣就越是看方玧不愉快,尤其是方玧不仅没把她放在眼里,还阴阳怪气的故意气她。 天儿本就往热了过的,人容易上火,肝火旺,何良娣情绪又不好,所以这脸上的痘痘那是久不见好,气的何良娣把太医都给踹了一脚。 当然了,为这事儿,太子妃也训了她。 毕竟皇家的祖训,太医是不可随意打杀的。 否则谁还敢进宫来为你看病嘛不是。 就是这么一来,何良娣就更憋屈了。 殿下殿下见不着,太子妃还欺负她,更有方玧这个狐媚子处处的让她不顺心,自己还顶着一脸疙瘩痘。 连赵良娣都敢在她面前蹦跶了。 背地里可不知被气哭了几回。 大约是她极不顺的缘故,没多久,宫外头,何氏的娘家就派人来给她送了点儿东西,带了几句话。 “这些药膏子,是夫人和老爷专门请京中擅长这个的郎中配的,想必比太医开的那些更好用,良娣用这个涂脸,半个月,定然能好。” 来传话的嬷嬷是何氏从前的乳母,如今在她母亲身边当差,姓王。 见到她,何良娣还是亲近的,不过也就愈发难受委屈。 “王嬷嬷可别说了,我脸上这些个还不是那姓方的贱人弄出来的,也不知怎么的,这回殿下格外向着她,明明我爹才是为殿下效力的呢!” “良娣千万别说怨怼殿下的话,叫人听去了怎么好!”王氏赶忙阻止,又哄道,“良娣不知外头的事儿,一时心伤也是有的,这回其实也是老爷连累了良娣,朝中的差事没办好,坏了殿下筹谋,故而殿下才恼了。” 说完后,王嬷嬷又趁机把何家在外面的事情给细说了一遍。 听罢,何良娣就蹙眉。 “爹也真是的,为官这么多年,怎么这点事儿都能出岔子,难怪殿下生气,还迁怒了我,不过如今怎么样了?殿下没真的恼了爹爹?” “怎么会呢,殿下不过是生气一时罢了。”王氏笑着安慰,转而目光闪了闪,就低声道,“不过夫人要奴婢同您说,这回的事儿闹得这么严重,其实说到底还是良娣您没有孩子,在殿下跟前儿少了情分的缘故啊。” 王氏说到这件事情,何良娣的面色就暗淡了下来。 垂头叹气。 “我何尝不想生孩子,伺候殿下这些年,日日都想,可我身子没问题,怎么就怀不上呢。” “其实,良娣自己怀不上,未必不可养旁人的孩子,良娣可还记得周氏?她这几日,就要临盆了。” 王氏压低了声音,凑近告知。 (本章完) 第一百零四章 注定热闹 王氏从碧落斋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宫里的规矩,家里来人不能坐太久,尤其王氏还是个奴婢,这就已经待得时间太长了。 不过太子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计较。 叫人给了打赏,就命人给送出去了。 而何良娣这边送走了王氏后,接下来几天似乎就有了点变化。 只不过外人瞧着也正常,家里来人劝过了嘛,肯定是要比从前收敛一些的。 方玧现在也没心思管她了,因为方府也有人来送了信。 “乔姨娘说,夫人似乎发觉老爷在外头养了人,这几日着身边的几个得力奴才查着呢,还试图从老爷身边的小厮嘴里套话,叫良娣您谨慎些。”青容道。 听罢这话,方玧就略带嘲讽之意的勾了勾唇角。 “她倒是嗅觉灵敏的很,这才几个月呢,就察觉了。” “说来也是老爷不好,听乔姨娘派来的人讲,老爷打上回在外头留宿了一次后,就常常夜不归宿,说是公务繁忙,睡在衙门里了,但偏巧有一回夫人派人去送东西,遇上老爷不在,这才起的疑心。” 青容一边帮方玧整理线框,一边鄙夷道。 好歹也是个高官,竟是流连外头的女子。 不过方玧就表现的随意多了。 “要不说妾不如偷呢,这偷偷养着的佳人,自然又比屋里关着的那一群看着舒服。” “可要是被夫人查出来了,那怎么好?”青容有些担心道。 方玧挑眉,“那就先发制人。” 语罢,便将青容招进些,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青容会意,忙完手里的事情便立即出门去了。 方玧不紧不慢的喝着茶,对这事儿闹起来的方式非常感兴趣。 依照她对方宏深和赵氏夫妻俩人的性子来看,乔氏被发现,提到明面儿上来说,至少还得一个月。 首先是她那嫡母赵氏了,最会玩一手以退为进。 既然发现了方宏深在外有人的端倪,肯定会先查的清清楚楚的,再出手,主动说把乔氏抬回府里,给个名分云云。 届时乔氏进了方府,还不是任由她拿捏,而方宏深么,自己养外室理亏,嫡妻还不计较,那他自然要给赵氏几分面子的。 不过那就对乔氏不利,可不是方玧想看到的局面。 但方宏深也不是傻子一个,既然是打定了主意想把人养在外头,肯定也不会那么容易叫赵氏发现,必然要藏一藏的。 这夫妻两个还有一番车轮战要打呢。 只是方玧更倾向于‘帮助’嫡母找到乔氏的所在,否则她还怎么看戏呐。 接下来的一个月,注定是热闹的一个月。 傍晚,前院。 裴曜回来后,福喜就上前禀报了今日外头庄子上来的传话。 “殿下,庄子上的管事说,今儿下午周淑人发动了,不过这会子还没消息再过来,估么着还没生。” 听到这话,裴曜的眉头就蹙了蹙。 “派太医去了没有?” “殿下放心,奴才依照您的嘱咐,那边儿一来消息,就让东宫的太医跟着去了,想必无碍,太医也说了,女人生孩子,尤其是头一胎,慢些也是正常的,还有生几天的呢。” 福喜怕裴曜担心,赶忙答话。 一旁的洪正也是跟着安慰。 “是啊,当初赵良娣生产的时候也费了一番功夫呢,殿下不必太过挂心,想来有了好消息,庄子上会即刻来报的。” 裴曜听罢,点了点头,而后就没在前院待着,直接往梧桐苑里去了。 这时候,有些事还得跟太子妃商量商量。 “臣妾参见殿下。” 梧桐苑内,太子妃恭恭敬敬的行礼。 养了一段时日的病,没有外人打搅,她这段时间气色很不错。 裴曜将人扶起,“免礼,进屋去,孤有件事情想同你商议商议。” 太子妃眼眸流转,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点点头,领着人进了屋里。 坐下后,裴曜抿了口茶,便沉声道。 “周氏发动了,孩子应当还么生下来,孤这几个月忙,一直没来找你说此事,如今也是赶着了。” “臣妾估么着也就是这几天的功夫,殿下是怎么想的?” 太子妃没主动讲自己的心思,先把话题抛给了裴曜。 反正有一点她很清楚,周淑人是不可能再回来了。 先是谋害大公子,又是算计方玧,还给裴曜身上用了那种下三滥的药,这绝对是裴曜容不下的。 放在眼皮子底下瞧了就心烦。 果然,裴曜这会子面色就冷了几分,不假思索道。 “孤想给周氏的孩子找一个合适的养母,周氏此人心思太深,不适合教养孩子,孤打算让她在庄子上养老算了,留她一命,算是对她诞育子嗣有功的赏赐。” 毕竟论理,之前周氏做的那些就足够杀头了。 这话在太子妃的意料之中,现下便就温柔道。 “后院里头,杨侧妃贤良宽和,何良娣脾气差些,但家世和资历足够。” 赵良娣她就没提,因为赵氏已经有一个孩子了,还是东宫的长子,太子妃就算再不把她放在眼里,也不会给她送两个孩子。 而她自己也是没有提,因为她不打算养旁人的孩子。 她还年轻,又不是不会生,凭什么要把庶出的孩子拉过来,给一个嫡出的名分,她还没那么大度。 周氏的孩子若是女儿也就罢了,若是儿子,养在她膝下,日后又是祸端。 况且裴曜刚刚是直接问她哪个人做养母合适,这就说明裴曜也不打算让她养周氏的孩子。 否则就会直接问她,要不要养。 裴曜听罢,蹙了蹙眉头。 “何氏的性子不好,孤怕她养不好孩子,还是先问问杨氏的意思。” 其实这个回答并不让太子妃满意。 因为杨侧妃的野心,她如今是看出来了的,要是周氏这孩子是男孩儿,那杨氏膝下可就有儿子了,女儿道还好些,没什么忌惮。 可男女又岂是太子妃能决定的呢。 只不过心里这么想,面儿却不显。 “也好,那不如这会子臣妾就派人去问问,等孩子生下来,就直接抱回宫的好,那庄子上的环境终究比不得宫里好,纵然周氏有错,别委屈了孩子。” 太子妃温和又体贴的答话。 裴曜没意见,就让她安排了。 太子妃便给身后站着的添墨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即去了未央阁。 第一百零五章 孩子的去处 “侧妃,太子妃身边的添墨来了。”云倩进屋,低声道。 这会儿是用晚膳的时辰,里头桌上刚摆好,杨氏还没拿筷子呢,听得这话,便摆了摆手。 “叫进来。” 云倩点头,退了出去。 不多时就带着添墨一道进来了。 “奴婢给侧妃请安,这会子来,打搅侧妃用晚膳了。”添墨笑着道。 杨侧妃面上也带笑,“无妨,可是娘娘有什么话叫你来传与我?” 她也奇怪呢,今儿太子不是去了梧桐苑,怎么太子妃还派人来找她。 毕竟周淑人被丢出局后,除非管事儿的人,或别有用心的,否则也没人关注她了,故而一时没往这上面想。 添墨欠身,“这事儿也是娘娘同殿下说了后,才让奴婢来的,外头庄子上,周淑人要生了,侧妃您也是知道的,这周淑人犯了大错,殿下万万容不得她再回宫的,不过娘娘说,皇家子嗣不好流落在外,还是抱回来养的好。”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才又继续。 “只是孩子回来了,总得找个好的养母教导,才不会使那孩子和她母亲一样心思不正,这不,太子妃娘娘觉得您一贯贤良持重,所以同殿下说请您来抚养周氏的孩子,殿下呢,最终还是派奴婢来问问您的意思,若您不愿,也没有强迫的。” 这番话说完后,添墨就没继续了,悄悄打量着杨氏的神色。 而杨侧听过这话,心里就不大舒服了。 周氏惹了裴曜厌恶,她的孩子裴曜似乎也不喜欢,好像是太子妃主动提出要抱回宫的。 若是太子妃不提,是不是太子就不会想把那孩子接回宫? 要真的是这样,那这个孩子从小就不得父亲喜爱,她养在身边可没什么好处。 没闯祸出事的时候还好,要是有个什么,必定带累她。 杨侧妃心里思量着利弊,添墨看着她犹豫的神色,眼里就闪过了一抹锐光。 从而继续道。 “侧妃得早下决断呐,这孩子恐怕今儿就要生的,决定好了,太子妃便要把一早预备的东西都送来呢。” 她催促了一下,杨氏心里就烦躁了,这一烦,心思就乱了。 不过面儿上还是做疑惑状问道。 “要论品行贵重,娘娘才是一顶一的好,可称得上是天下女子的典范,这孩子要说起来,交给娘娘抚育,才是最能养好心性的呢。” 而面对她的问题,添墨的眼神就闪了闪。 “娘娘自然是想有个孩子在身边儿的,不过娘娘自打从前小产过一回后,身体就一直不好,自己都顾不周全,怎么能有心力养好孩子呢,殿下也是这个意思呢。” 说到这里,顿了顿后,添墨就又一笑,继续道。 “侧妃年轻体健,又细心,想必能不负娘娘和殿下的期望,养好这个孩子的,这民间啊,还有养旁人的孩子,给自己积福招子的说法呢,说不得侧妃养了这个孩子,过不了多久,就能有自己亲生的孩子呢!” 她不说还好,如此一说,杨侧妃心里就愈发抵触了。 当即就叹了口气,拒绝道。 “我倒是有心,却也无力,你是知道的,我母家是将门,这不论是规矩还是文墨,都学的不好,殿下对这个孩子的教导抱着那么高的期望,我也实在不敢接下这担子,万一叫殿下失望,可就是我的过错了,也更是耽误了那孩子啊。” 杨侧妃说完,添墨就立即反驳。 “怎么会呢,娘娘常夸侧妃您蕙兰心智呢!” 这时候越是提太子妃,杨侧妃就越心里警惕,于是就笑着摆手。 “可别抬举我了,这事儿啊,既然是殿下要你来问我的意愿,那我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这孩子我确实有心无力,你就这样回去禀报殿下和娘娘。” 见状,添墨面上就露出了失望之色来,欠了欠身子,讪讪离去。 等她走后,云柔和云倩两个就上前来扶着杨氏去用膳。 “侧妃怎么不要那孩子呢,您如今要是有个孩子傍身,想必殿下会更眷顾呀。”云柔不解道。 杨侧妃蹙眉,“你看太子妃把那孩子像推瘟疫似的往我这儿推,可见不是什么好差事,且殿下竟然等到孩子快出生了,庄子来报了,才说给这孩子选生母,可见殿下并不重视这个孩子,周氏又是犯了大错的人,难免殿下看到她的孩子就烦心,我接过来了,没得还叫殿下不愿来了。” 听着杨氏这番话,两个丫鬟点了点头,也就没再问了。 不过不重视孩子这一点,还真是杨氏冤枉裴曜了。 虽说没有提前为孩子找养母,但裴曜对孩子的重视还是有的,否则也不会找太子妃商议此事。 只不过在添墨的传话里头,给孩子找养母,接孩子回宫成了太子妃提出来的事情,而非裴曜,所以也给杨氏造成了错觉罢了。 而这错觉,正是太子妃想要的。 周氏的孩子再不值钱,也是裴曜的子嗣,杨氏本就对她有威胁,还是个有野心的,太子妃不愿意将这个孩子给她养。 果然当添墨回去,一脸尴尬的禀报,说杨侧妃推辞,不愿抚养这个孩子后。 太子妃的眼底就闪过了一丝轻松。 裴曜这里呢,眉头就愈发蹙了蹙。 其实他以为杨侧妃会接下这个活儿的,毕竟宫中的女眷,大多都想要子嗣傍身,却没想到她会拒绝。 不过既然是说了让别人选,那也没有强迫的。 也是太子妃平素都端庄持重,贤良大度,从不在他面前耍什么手段,所以裴曜就没往太子妃动了点小手段这方面想。 这会子就沉声道,“杨氏不要这孩子,何氏也不行,这孩子,暂时先由宫人养在前院。” 看裴曜面上神色烦躁,太子妃动了动眸子,忽的轻声道。 “其实,臣妾这里还有一个人选。” “谁?”裴曜抬眸,又道,“赵良娣已经有一个孩子了,大公子身体不好,不便叫她再养一个。” 他这么说,太子妃却摇了摇头,转而道。 “臣妾觉得,方良娣温柔细心,聪慧体贴,又最懂规矩,臣妾觉得,她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方氏?” 裴曜有些讶异的看了太子妃一眼。 不过转瞬又切切实实的仔细想了一下,竟觉得这提议还不错。 就是不知道,方玧肯不肯要这个孩子了。 第一百零六章 难产而亡 时间太晚,裴曜又想再考虑考虑,所以面对太子妃提出的,把孩子给方玧养,他一时没有回答可否。 而外头庄子上,周淑人这一胎的确是生的有些艰难,直到裴曜睡前,都没等来消息。 瞧这样子,估么还有的折腾了。 果然,一直到次日凌晨,才有消息传来,说周氏生了,是个女儿。 洪正不敢耽搁,将裴曜和太子妃叫醒,告知了这个消息。 听罢,裴曜面上就松缓了几分,眸中有几分浅浅的高兴之色。 “好,女儿也好,如此孤就算儿女双全了,孩子怎么样?生了这么久,没有出事?” “回殿下,二姑娘平安康健,一切都好!”洪正笑着回答。 大齐的规矩,除了皇上的儿女一出生就称皇子和公主外,其他不论何人,统一唤公子和姑娘,除非有了封赏才可改称谓。 当然了,这也就有钱的官宦人家这么称呼,普通老百姓家里也不这样,叫个大郎二郎,大丫二丫的也就是了。 闻言,太子妃便柔声道。 “臣妾瞧着殿下这一晚都没睡好,如今心里的石头可算是落下来了,宫里又添了个人口,二姑娘的满月宴,可得好好办一场呢。” “嗯,祸不及无辜子嗣,周氏虽有错,可孩子无罪,理当一视同仁,就按大公子当年的规矩办。” 裴曜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顿了顿才继续。 “说起来这么多年也没给大公子取个名字,今年他也满三岁了,过几日孤想个合适的,也好取了名字,正经入宗室玉碟。” 皇室夭折的孩子多,一般满了周岁才给取名,才给列个齿序,不过也有很多是长到十来岁,甚至成亲的时候才给取名的。 不过那种情况,女孩儿占多数,男孩一般到了启蒙读书的年纪,也就是四岁左右,就会给起名了。 大公子这也是特殊,毕竟之前有寺院的法师说他三岁内有劫难,所以怕养不活,就没取名字。 对于这些小事,太子妃自然没意见了,点了点头,就问起更重要的。 “殿下,那二姑娘今儿就着人抱回来?周氏殿下预备怎么处置?” 究竟是养在庄子上,还是说贬为奴仆,在庄子上做事,这可不一样呢。 不过她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洪正就先接过了话茬,低头道。 “奴才忘了禀报殿下和娘娘了,周淑人生产的时候难产,诞下二姑娘后,血崩了,来报信的人说,周淑人已经没了。” 一听这话,裴曜和太子妃的眼里都闪过一丝惊讶。 两人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因为周淑人哪怕被送去了外头庄子上,但她有孕在身,也是丝毫没有亏待的,吃穿用度,太医按时请脉,都有安排,之前也都好好的,怎么最后难产去了呢。 不过略缓了缓,想到周氏生这一胎的时间很久,难产倒也是合乎事实。 “既然人已经没了,就好好葬了,你亲自去一趟,把孩子接回来。”裴曜沉声道。 洪正点点头,立即退了出去。 他走后,裴曜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再有半个时辰也该起身用膳去上朝了。 现在反正已经睡意全无,干脆就直接起来了。 太子妃伺候着穿衣,就吩咐敏思去准备早膳,不过却被裴曜止住了。 “孤今日去碧落斋用早膳,顺便与方氏说一说养孩子的事儿,你就不必忙活了。” 本来太子妃以为这事儿还得她待会儿等众人来请安后,再问的,没想到裴曜要亲自去说。 不过这孩子是女儿,方玧虽得宠,却是没有娘家撑腰的浮萍一个,对她也没有威胁,所以太子妃就没阻止。 点点头,伺候裴曜穿戴好了,就把人送出了梧桐苑。 碧落斋。 裴曜要过来用早膳,自然是有人先行一步来通知的。 此刻还不到方玧起身的点儿,所以也是青容进去屋里,急急忙忙的把人给叫醒了。 “来用早膳?”方玧头疼的捏了捏太阳穴。 心说这不是折腾人么。 不过换个方面想,好歹人来了就是惦记着她,也是好事。 所以即刻简单迅速的收拾了一下,起身接驾。 等她刚弄好,出了房门,就见裴曜已经过来了,于是就在门口行礼。 “妾身给殿下请安。” “免了。”裴曜摆手,又对周围奴才道,“你们都退下,这里有方良娣伺候就行。” 一听这话,碧落斋的人都是面面相觑,但也不敢违抗命令,立即就退了下去。 见状,方玧就估么着裴曜是有话要跟她说,于是请人进了屋里,就把门给关上了。 “殿下这一早过来,是有什么事儿要告知妾身?” 因为瞧不出裴曜的喜怒,所以无法预测是好事还是坏事,方玧心里还有些忐忑。 裴曜看她一眼,才平静道,“半个时辰前,庄子上来报信了,说周氏生了,是个女儿。” 前院的和正院的人都嘴严,加上未央阁那边也是不乱传消息的,方玧近期对周淑人的事情没盯着了,倒是不知道这消息。 “妾身只算着日子,好像周氏是要生了呢,可是母女平安?”方玧柔声问道。 什么恭喜的话,她就没说,毕竟这会子看着裴曜脸上没带笑,就觉得那样说不合适。 裴曜摇头,“孩子健康平安,周氏没了,孤已经派人去把孩子接回宫了。” 这一说,方玧就有些摸不透裴曜的心思了。 孩子没事儿咋还不乐呢,总不能是为死了的周氏伤心?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于是方玧便又试探着道,“孩子回宫,养在宫里也是好事,总不便扔在外头庄子上。” 谁知她这么一说,裴曜转头就紧紧的盯上了她,十分严肃的沉声开口。 “孤觉得,得给这孩子找个合适的养母,太子妃觉得你很好,孤也觉得你能担当此事,不过孤也不能强人所难,所以还是问问你的意愿,你可愿意抚养周氏的孩子?” 这话说完后,就轮到方玧发愣了。 养孩子?她养? 愣了一瞬后,继而就打量起了面前人的神色,便见裴曜十足的郑重,心里也就看出裴曜对这个孩子还是上心的,没有因为周氏的缘故,另眼对待。 那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要呢? 眼下她可不就是想生个孩子多一重依靠么。 自己怀上到生产,不说什么时候能怀上,就是怀上了,生下来也是困难重重,这送上门的孩子,为何不要呢。 于是,思忖片刻后,方玧的目光就从惊讶变成了从容平静。 欠身道,“能为殿下分忧,妾身愿意。” 第一百零七章 多一份筹码 虽说接下这个孩子对她而言是一种好处,多一重依靠,但是方玧答话时,说的却是替裴曜分忧。 这就显得她是为了裴曜,而愿意尽心尽力做这件事的,而非出自个人的私利。 果然,她应下此事之后,裴曜的面色就轻松了许多。 毕竟周氏当初给方玧下药,还陷害方玧,这两人之间必定是结仇的,他也担心方玧不愿养仇人的孩子。 倘若如此,他就只能把孩子养在自己身边,或者托付太子妃多照看一二了。 但那样肯定不及有个人日日照看的好。 奴才么,尤其是宫里的奴才,惯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心思多的很,裴曜自己就是被奴才们照顾着长大的,太知道这些奴才的手段。 他贵为太子都曾被刁滑的老奴欺负,不要说有周氏那样一个生母的姑娘了。 所有此刻方玧肯接下这个担子,也的确是替他分忧不少。 当然了,裴曜更不会亏待了方玧。 “既然你愿意,那今日孩子接回宫就送到你这儿来,孤瞧着碧落斋也够宽敞,多一个孩子也够用,往后这里就不住旁人了,就你们二人,另外你的份利用度日后都跟赵良娣一样。” 因为照顾大公子,赵良娣的份利比良娣的位份要高些,也就比侧妃的份利略薄几分。 方玧自然是没意见了。 且不说份利,单单是日后不会有人再搬进来与她同住碧落斋,她就很舒服了。 于是爽快的欠身。 “殿下放心,妾身既然答应了要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就一定会用心的,绝不辜负殿下的信任。” 视如己出的话就不说了,方玧有点说不出来,反正一定不会亏待的。 “好,有你这句话,孤也放心不少。”裴曜颔首。 这会子用了早膳他还要去上朝,所以没闲工夫说太多,定下事情后,用完膳就离开了。 青容进来收拾。听说方玧要养周氏的孩子,立即就跳脚。 “这,良娣您还年轻,何必要养旁人的孩子,就算是要养,也不该养周氏的孩子呀,她当初那样对您作恶,现如今难产身亡也真是天罚,您,哎呦,后院不是还有杨侧妃么,怎么就轮到您接了呢!” 因为厌恶周淑人,所以青容十分的不乐意。 这会儿简直要跳脚。 不过她提起杨侧妃来,方玧倒是目光闪了闪。 “恐怕就是杨氏不肯接,殿下才送到我这儿来的。” “啊?” 青容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也反应过来,恍然道。 “对,昨儿个晚上殿下去梧桐苑后,梧桐苑又派人去了未央阁一趟,怕不是就为了商量这个呢!” 想到这里头,青容就越发蹙起了眉头。 “杨侧妃都不接手,您干嘛要这个孩子呢,没得殿下厌恶这孩子也说不准。” “你傻呀,若是不喜那孩子,殿下犯得着亲自来碧落斋问话?更不要说把孩子接回宫了,直接丢在外头庄子上,岂不是眼不见心不烦?咱们殿下啊,不是那么冷硬心肠的人。” 方玧从容给分析了一下。 她看得出,裴曜小时候吃过苦,所以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受这份苦。 “可奴婢,奴婢就是不喜欢周氏的孩子。”青容闷声闷气的。 方玧敛眸,“我又能有多喜欢,不过稚子无辜,况且周氏已经死了,这孩子与她的牵扯不过就是从她肚里爬出来的罢了,日后究竟如何,还不是看怎么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还好是个女儿,若是儿子,我肯定是不要的。” 万一以后自己又生了儿子,裴曜的身份么。 那恐怕还得挣。 青容叹气,“话是这么说的,奴婢心里就是不大舒服。” 谁能对一个厌恶之人的孩子有好感呢。 方玧看她一眼,便柔声道。 “我知晓你的心思,不过眼下来讲,接了这个孩子,对我来说是有好处的。” “你瞧瞧这宫里,拢共两个,殿下又看重子嗣,有这个孩子在身边,殿下就会多一份眷顾,譬如赵良娣,她失宠已久,可日子却依旧好过,便是有孩子傍身的缘故。” “我的确还年轻,能自己生,但何时能生呢?东宫女人这么多,太子妃、何良娣她们伺候了这么久,都没有动静,我就能像周氏这样幸运,几回就怀上?” “与其等着等着,夜长梦多,孩子没生,恩宠先去了,不如先捞一个在手里,也是筹码。” “眼下我还算得宠的,殿下来的次数不少,有了孩子,肯定会更多些,这也能叫我多侍奉几回,增加我怀孕的几率呀。” 一番话说完,青容的眉间郁郁之色倒是散了不少。 不过又疑惑道,“那为何杨侧妃不要这孩子?” “昨儿去未央阁传话的人是谁?”方玧反问。 青容答道,“是娘娘身边的大丫鬟添墨。” 她说完,方玧就轻笑了笑。 “依我看,恐怕这问题就出在传话上头,太子妃怎么会愿意看着杨氏多一个筹码呢,交给我多好,我没有母家撑腰,好日子都系在殿上的恩宠上,多好控制。” 青容听罢就蹙了蹙眉,满眼心疼的看了方玧一眼后,才道。 “良娣没有母家撑腰,照样能把日子过好,咱们不稀罕!” “对,咱们不稀罕!” 方玧跟着道,并牵过青容的手拍了拍。 主仆两个互相打气似的对视一眼,彼此都笑了。 只不过这个孩子杨侧妃不想要,却另有其人盯着呢。 收拾一番,去梧桐苑请安。 太子妃当着众人的面儿,宣布周氏生女,难产而亡,孩子抱回宫中交由方玧抚养的消息后,一时在场人都是面色各异。 杨侧妃讶异的看了方玧一眼,旋即蹙了蹙眉,瞧不出心绪,但对面坐着的何良娣却明显是急了。 “娘娘,方良娣还年轻,入宫时日也短,岂能担此重任?”何良娣忙开口。 如此异样,引得太子妃多看了她两眼,才平静回答道。 “方良娣虽年轻,不过却稳重妥帖,细心又懂规矩,殿下和我都觉得她能胜任,且方良娣入宫也有一年了,倒是不算短,怎么何良娣有异议?” 如此一问,何良娣的面色就不大好看。 站在她后头的迎夏赶忙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生怕她又失态。 六月月中给大家爆更一下,还请大家多多支持,多多给我投票呀,爱你们~ 第一百零八章 不想树敌 “我妾身,妾身没有。” 何良娣显然是有些焦躁,但因为迎夏的提醒还是按捺住了心绪。 只是坐回去后,便带着恼意的瞪了对面的方玧一眼。 她本来是盯的好好的,就等着周氏生了以后,她好去裴曜面前刷一刷情分,把孩子抱来养的,没想到这么快的时间,居然被方玧捷足先登了。 又是坏了她的好事! 对上何氏的目光,方玧到没什么好怕的。 这会儿她想到的是,何良娣怎么像是早就预备好要养周氏的孩子似的,现在算盘落空,有些恨上她了。 当然,她跟何氏之间的恩怨,多这一件也不多。 所以这会儿直接忽略了何良娣,起身对着太子妃道。 “妾身能有幸抚育二姑娘,是妾身的福气,更是殿下和娘娘的信任,妾身一定不负重托,好好照顾二姑娘。” 面对她的听话懂事,太子妃还是满意的。 “嗯,你素来细心妥帖,交给你,殿下和我也放心,日后用度上有什么缺的,只管叫人来禀报我,养育孩子不是容易事儿,有什么不懂的,也可多问问赵良娣,原本你们住的也近。” 这么一说,赵良娣就赶忙接话。 “是啊,妹妹头回养孩子,想必有诸多不明白的地方,只管来问我就是了。” “那就多谢赵姐姐了。” 方玧勾了勾唇角,不咸不淡的笑了笑。 在她眼里,赵良娣就不是个可靠的人。 虽说人不算多坏,但墙头草,脸皮厚那是第一个,这样的人,不确定性太强了,少接触的好。 说不准哪一日又被挑唆着,无端来捅她一刀。 至于何良娣么,方玧心里估么着,还得闹。 一看就知道何良娣不甘心,怕是还要使使劲儿的。 不过既然她已经把孩子接到手里来了,除非有什么弊端,那她必定不会容旁人夺去。 这宫中,从来都是利益为上,讲什么人情呢。 请安结束,打梧桐苑里出来后,杨侧妃就在前头等着方玧。 “妹妹怎么要养周氏的孩子?” 见到面,杨氏就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了。 其实这会儿杨侧妃也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对劲了,心里有点不舒服呢。 而面对她的提问,方玧早有准备,这会子就叹了口气道。 “殿下和娘娘说要我来养这个孩子,实在是对我的信任,我虽厌恶周氏,可到底稚子无辜,所以就应下了,且我瞧着殿下为了这个孩子正愁着呢,我这么做,也算是为殿下分忧了,能叫殿下心里轻松些,我苦累一些,也愿意。” 一番话说的她像是个对裴曜极深情,所以才愿意接下抚育孩子这个活儿的。 未等杨侧妃再张口,方玧又继续道。 “说到底,我比不得姐姐你,哪怕是何良娣我也比不得,有这个孩子在身边,算是我也有了一份依靠,来日失宠不至于太凄凉,姐姐就不同了,家世好,更得殿下看重,身子也强健,将来生个自己的孩子才是最好的。” 这么讲也是为了安抚杨氏。 毕竟太子妃能和杨侧妃对着来,方玧却还不打算给自己树敌太多呢。 何良娣那边已经是改变不了的局面了,杨侧妃这儿,一时半会儿还不想交恶,对她没什么好处。 指望和杨氏撕破脸后,太子妃捞她一把? 算了,太子妃瞧着只想平衡后院,否则也不会入宫这么久,谁也不搭理了。 听完方玧这番话,杨侧妃心里的烦躁少了些许,但依旧不太舒畅。 不过还是安慰了两句。 “妹妹怎么好说这种话呢,妹妹得殿下青睐,这份恩宠比什么都管用,且妹妹也还年轻呢,未必日后不会有自己亲生的孩子。” 杨氏说完后,方玧就看了她一眼,面上有几分落寞之色。 “实不相瞒,从前在母家的时候,我被嫡母和嫡姐恶意磋磨,寒冬腊月的跪祠堂多日,受了极重的寒气,那会子也没人医治,后来就不了了之了,从此也就畏寒,都说女子体寒不易有孕,恐怕,我就是如此。” 降低自己的威胁感,这也是手段之一了。 她都这么说了,杨氏自然有别的话也讲不出来。 其一,这孩子是她先不要了,才落到方玧手里的,和方玧没关系,决定权在太子和太子妃。 其二,方玧这态度是在向她低头示弱,她自然也不能太强势。 和方玧一样,她也不想得罪人树敌啊。 所以这会子又安慰了方玧几句,便就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青容看了看杨氏的背影,小声道。 “奴婢怎么瞧着杨侧妃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失了个筹码,叫我白捡了便宜,她怎么会高兴呢。”方玧敛眸,“尤其,恐怕还是太子妃故意引导她拒绝这个机会的。” 现在看杨氏的状态,肯定是已经反应过来了,正烦呢。 “不必理会她,盯着锦绣坊那边,我估么着何良娣对这个孩子有心思呢。”方玧勾了勾唇角。 青容点头,“良娣放心,奴婢省得。” 回了碧落斋,就见院子里多了一批人,元和跟雁微两个正在安顿呢。 见方玧回来了,元和就上前来回话,说这些人都是新拨来伺候的。 毕竟添了人,少了奴仆就伺候不过来。 “二姑娘来了就住东厢房,更宽敞明亮些,二姑娘睡正屋,旁边两个耳房给乳母睡,其余的人就按规矩来。” 方玧粗略扫了扫,就见来了四个乳母,两个小丫鬟和两个小太监,加上碧落斋原本的六个,现下可算是有十四个人伺候了。 等安排好,没过多久,洪正就带着孩子到了,后头还跟着太医。 “奴才给方良娣请安。”洪正行礼。 方玧摆了摆手,对他怀中抱着的红色襁褓更感兴趣。 走上前去,细细看了看。 刚出生的孩子皮肤还有些皱巴巴的,并不漂亮,但胜在白净,这会儿睡着了,还挺乖的,小小一团。 说实话,方玧心里没什么波澜,毕竟不是她生的。 反倒是有些感慨,怎么周氏那样心思深的人,生出来的孩子也能瞧着这么人畜无害。 不过转念一想,也好。 若是一生下来就是坏坯子,她可不敢养了,养大了岂不白眼狼一只? “辛苦公公了,我抱一抱这孩子。” 心里虽然想着别的事儿,但面上方玧还是做出了温柔模样,轻声开口。 洪正忙是小心递了过来。 而正当方玧把孩子接入怀中时,外头就传来了裴曜的脚步声。 第一百零九章 不情之请 “殿下。” 方玧抱着孩子,微微欠了欠身。 “免礼。”裴曜步伐略快,“给孤瞧瞧。” 他虽然面上没什么喜色,但方玧从他的眼里还是看到了柔光,这说明裴曜对孩子还是接纳的。 “殿下瞧,小丫头睡着了,乖的很呢,这软软一团,妾身都怕稍用力就碰坏了她。”方玧柔声道。 并抱着孩子侧过身来,让裴曜看。 因为已经有过一个儿子了,所以对新生儿的模样,裴曜是早有心理准备的,倒是不像方玧那般,觉得孩子丑。 细瞧了两眼,见孩子安静白嫩,面色就愈发柔和了。 “孩子太小了,照顾起来定然费神费力,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若有人手不够的,只管禀报孤。” “殿下放心,虽然妾身没有照顾过孩子,但瞧着这些乳母都是极有经验的,有她们帮衬着,一定没事。” 方玧轻声回答,边说,边将孩子递给旁边的乳母抱着。 随后又道,“二姑娘的房间已经在布置了,殿下要不要去看看,有什么要增减的,妾身再安排。” 裴曜点点头,对她的细心觉得十分熨帖。 看过了孩子的房间,两人才又回正屋里去。 屏退了下人,方玧亲自给裴曜到了杯茶。 “殿下今日回来的这样早,想是挂念着孩子呢,果真是慈父心肠。” “孤膝下子嗣少,自然个个都看重。” 裴曜抿了口茶,沉声道。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有嫡出的子嗣,他其实挺羡慕的。 如今这个时代,嫡庶就是有根本的差别,这无可厚非,但却不代表裴曜不重视庶出的孩子。 毕竟抛开嫡庶,都是他的血脉。 方玧笑了笑,“妾身瞧着二姑娘也是冰雪可爱,来日妾身要是也能生个像二姑娘一样的女儿,也就心满意足了。” 说这话时,她的面上带着几分期待,眉目温软。 对于懂事又守规矩的人,裴曜是宽容的,所以这会子顺势就柔声道。 “一定会的,时日还长着,你年轻,日后总有自己的孩子。” “嗯。” 方玧抿唇一笑,又像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儿了。 因为回宫后就直奔碧落斋来了,手里的事情还没做完,所以裴曜在这儿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他走后,方玧也是有事情要安排。 别的不说,新分来伺候的人,就要敲打敲打,该问的,该盘查的,一样都不能少。 至少不能让人趁这个机会往她院儿里塞眼线。 故而,连着二姑娘的几位乳母,方玧都给盘问了一遍。 不过只靠问自然也不能完全排除,所以也另给青容、雁微、元和几个安排了活儿,叫盯着这些新来的,有手脚不干净,不老实的,都报上来。 安排好这些,就去练字作画了,和平时一样。 总不至于来了个小的,就把她的生活全都搅乱。 虽说孩子是给她照顾着,但平时都是乳母在干活,哪怕是她亲生的,也都一样,她的工作无非就是分神盯着些伺候二姑娘的奴才们,免得他们不尽心。 碧落斋里是一切平平顺顺的,不过这时候前院里,裴曜就不顺当了。 何良娣一番认错态度极好的样子,亲手做了点心送到前院来,想见他一面。 已经冷落了何氏许久,朝中的事情已成定局,日后还有用的上何家的地方,既然何氏主动放低姿态过来了,裴曜自然还是要给几分面子,所以就叫传了进来。 解禁后老实的这几天里头,何氏用着母家送进来的药膏子,脸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虽皮肤依旧不如之前光洁,但上了妆后,脸还是漂亮的。 要不是因为恢复了些,何氏也不愿来见裴曜。 女子嘛,都是爱惜容貌的,尤其是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 进了大殿里,何氏就委屈巴巴的行了个礼。 “妾身给殿下请安。” 这会儿裴曜正在喝茶,抬眸看她一眼,就放下了茶盏。 “免了。” “谢殿下。”何氏颔首,又招手示意身后的盼春把食盒递上来,“殿下,这是妾身亲手做的一些水晶糕,从前殿下说这个好吃,不知如今还合不合殿下的胃口。” 这就是有些话里有话了。 裴曜怎么会听不出何氏的试探呢,这会儿就轻叹一口气,冲她招了招手。 “过来坐,你做的水晶糕,比膳房的手艺好。” 一听这话,何良娣顿时面露喜色,摆手让盼春退下后,便拎着食盒上前来,将点心摆好,就在旁边坐了下来。 “殿下尝尝。” 裴曜如善从流,吃了一块儿后,就赞了一句。 “不错,比从前更细腻了。” “妾身这段时日,常做这水晶糕,想着手艺精进些,殿下吃着也更好,做起这点心来,妾身心里也没有杂念了,倒也是磨练心性的好法子。” 说这话时,何良娣半垂着眸子做一副温婉模样,语气也是柔柔弱弱的,倒像是性格软了不少的样子。 可这模样能骗得了旁人却骗不了裴曜。 何氏入宫也有几年了,裴曜自然也不止一回恼怒罚过她,每每事后来请罪,她都会这般,而后过不了几日,又原形毕露。 不过裴曜要的也就是这个认错低头的态度,所以也不计较。 这会儿就沉声道。 “好啦,孤罚你也是你实在有错在先,这段时日你的性子缓和不少,孤也看在眼里,之前的事就不提了,你这脸,可叫太医看了没?” 虽然上妆了,但有些痘印还是遮不住的。 毕竟这遮痘印,后世的化妆品都难以做好,不要说当时的工艺了。 何良娣忙将头更垂下几分。 “已经快好了,殿下别看妾身,丑的很。” “怎么会,养好了就是了,眼下已经瞧不出什么了。” 裴曜安慰了一句。 大约是这一句安慰,让何良娣觉得裴曜已经完全念起了旧情,原谅她了,所以接下来踌躇了一下,便就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真实目的。 “殿下,妾身今日前来,有一个不情之请,妾身头回求殿下,还望殿下能满足妾身的心愿。” 说到这里,何良娣就起身站到裴曜面前,又跪了下去。 裴曜顿时蹙起了眉头。 “什么事情,你先告诉孤。” “殿下。”何良娣抬眸望向裴曜,眼里一瞬居然蓄满了泪,“妾身想抚养周淑人的孩子,还望殿下成全!” 第一百一十章 都是做戏 听到何良娣这个不情之请后,裴曜脑袋里蹦出的第一句话就是。 知道是不情之请你还要请? 当然了,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所以这会儿只是沉了脸色。 “孩子已经由孤和太子妃商议过,交给方良娣抚养了,她性格稳重,细腻妥帖,照顾孩子很合适,你此请,孤不能答应。” 听到这拒绝的话后,何良娣顿时眼泪大颗大颗的就掉了下来。 “殿下,妾身知道自己性格毛躁,做事有失轻重,但这件事当真是妾身思量许久的,不是一起意的!” “殿下知道的,周妹妹的父亲与妾身的父亲同在兵部做官,所以妾身和周妹妹闺中时候就相识了,后来她也得入东宫,侍奉殿下,妾身当真高兴极了,打她一入宫,妾身就与她亲近和睦,可没想到后来她做出了那种错事” “妾身虽然与她有多年姐妹之情,可也分得清是非对错,但殿下,稚子无辜啊,妾身知道殿下爱重子嗣,必定会接那孩子回宫,早前妾身就想好了,要亲自照顾这个孩子,不要让她像她母亲那样走上歧途,只是没想到殿下选了方良娣。” “不是妾身心眼小,但周妹妹她和方良娣有诸多龃龉,妾身实在担心方良娣不能尽心照顾孩子,妾身宁愿不再承宠,只想能养好周妹妹的孩子,以此赎罪妾身当时没能发现她的心思,以至于她犯下大错!” 说完这些话后,何良娣已经哭成了泪人儿,手帕掩面,双肩颤抖,十分的情真意切。 这番模样看的裴曜都有些难辨真假了。 但孩子已经交给方玧抚养,方玧又未曾犯错,而他从心底里就觉得何良娣不够可靠,所以此时依旧是没有变了主意。 只不过何良娣不论是演的,还是真的这么想,他都得给个回应。 故而这会子便蹙眉叹了口气,先将人拉了起来。 “你的心思,孤也知道了,只是孩子现在已经去了碧落斋,早就说好的事情,孤也不便随意更改,你放心,孤和太子妃一定会督促方良娣好好抚养孩子的,倘若她真的不够用心,这孩子的去处,自然会再做抉择。” 何良娣本还想再多争取一下,但没想到裴曜直接就下了逐客令。 “好了,孤还有政务没有处理完,你先回去,今日又哭一场的,赶紧去洗把脸,孤有时间了,自会去瞧你。”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何良娣抿了抿唇,也不好再多赖着,只能点头退下了。 等她离开后,洪正才又端着新沏的茶进屋来。 “奴才瞧着何良娣出去的时候,眼睛都哭红了呢,倒是和从前不同,奴才记得,从前何良娣总是神采飞扬的。” “她有求而来,孤没应她的,自然不快。”裴曜淡淡道。 何良娣和周淑人能有多深的感情?他又不是傻子。 自己的亲生女儿究竟交给谁抚养比较靠谱,这点事情他还是有考量的。 见裴曜不愿多说,洪正便也没有再吭声。 不过另一边,何良娣回了住处,就又烦躁起来。 “我都按你们说的做了,殿下哪有动容半分,你们惯会给我出这些主意,听着厉害,实则一个也不管用!” “良娣息怒,奴婢倒是觉得殿下心里是有些动摇了的。” 盼春赶忙上前安抚,并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若是殿下丝毫没有动容,又怎么会说出后头,倘若方良娣照顾不好孩子,一定会另择他人的话呢?” “可殿下也没说会交给我照顾。” 何良娣烦躁的捏了捏眉心。 “母亲还特意叫王嬷嬷进来给我传话,没想到我竟还是慢了一步,这个方氏,打她入宫起,就处处的跟我不对付,她怕不是我的灾星克星!” “瞧良娣说的,她一个被母家抛弃的庶女,哪能跟您比呀!” 迎夏也上前来,柔声安抚。 “她不过是在殿下面前装得温柔可人,太子妃又瞧她无害,这才叫她捡了便宜,依奴婢之见,良娣您且不要着急,且看看她究竟会不会用心照顾孩子,到底那是仇人之女呢。” 这会子盼春就赶忙点头,接过话茬。 “可不是么,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这刚出生的孩子难照料,费时费力的,方氏能受得了?倘若她有一个不耐烦的,您瞧见了只管禀报殿下和娘娘,到不必咱们出手做什么。” 迎夏附和,“是呀,刚巧良娣您这段时日脸还没彻底养好,不适合费心力,不如边养着,边盯着碧落斋那边,一举两得。” 这两个丫鬟伺候了何良娣多年,多何良娣的性子那是极了解的。 一番劝说下来,就平息了何良娣的怒火。 眼下也只能这么办,何良娣便就没再继续恼恨了。 而碧落斋这边。 刚出生的孩子却并没有旁人口中说的那么难照顾。 方玧来了几回,回回都见那孩子睡着,倒是奇怪的很。 “这孩子怎么不醒呢?不会生病了?瞧着倒也不像呢,小脸儿白里透红的。” “回良娣的话,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呢,睡着了才能长个子不是,等月份大些了,就醒的时候多了。” 旁边伺候的乳母余氏,笑着回答,又补充道。 “二姑娘吃奶多呢,肯吃的孩子就长得快,健健康康的,良娣不必担心。” 听完这话,方玧便点了点头。 “好,你们用心照顾姑娘,日后我定少不了你们的好处,殿下和娘娘那儿,也都一样。” “奴婢遵命,良娣只管放心,奴婢几个必定细心照料姑娘!” 余氏笑的花儿似的,忙不迭欠了欠身。 说了这几句话,方玧就回去了。 她准备给这小丫头做两身新衣裳。 倒不是什么相处起来就母爱泛滥了,而是做戏做全套。 既然接了这活儿,她就少不得催眠催眠自己,让自己尽量的表现出慈母的样子来,如此也能在裴曜面前多搏几分好感。 就譬如现在,她每每见到裴曜,就催眠自己是多么多么爱慕这个人的,有了这份心理加持,言行举止都会自然亲昵很多。 效用不错呢。 做了一下午的针线活,约么到晚膳时分,就听得门口传来了行礼跪拜之声。 不用说,肯定是裴曜来了。 孩子进宫的第一晚,多来看看也正常。 方玧放下手里的东西,理了理裙摆就迎出去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来瞌睡就递枕头 “殿下。”方玧盈盈欠身。 裴曜直接伸手牵了她起来,“今儿可还适应?累不累?” 这是问照顾孩子的事情呢。 “不累。”方玧眸中带着柔光,唇角微勾,“小孩子眼下除了吃就是睡,妾身今儿去瞧了好几回,都睡着呢,乳母说这样长得快。” 她像是分享一些小细节一般,平静而温和的同裴曜说这些,自然的表露出了自己对孩子的用心。 裴曜听罢,面色也温和,“小孩子一天一个样,过几日你就知道了,走,陪孤一道去瞧瞧。” “嗯。”方玧点头。 两人去了东厢房,没想到这会儿竟是碰上孩子醒了。 虽说是在碧落斋里待了有一整天了,但方玧还是头回见这小丫头睁眼呢。 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葡萄似的,就是感觉没聚焦,大约是刚出生还看不清看不远的缘故。 不过方玧不得不承认,这眼睛睁开了,倒是让孩子的样貌好看了不少,至少盯着那双眼睛看了,就会忽略掉有些皱皱的皮肤。 “姑娘见着殿下和良娣高兴呢,瞧这眼睛,多漂亮。”乳母夸道。 裴曜的面上也露出浅浅的笑意,不过什么话也没说。 故而方玧就在旁边道,“大约是父女连心呢,妾身今日来了好几回都不见这孩子睁眼,这会儿估么是殿下来了,才睁眼的。” 孩子现在她养着,多替孩子博取几分父亲的喜爱,对她来说也是好事。 果然,她这么一说,裴曜面上的笑意就深了几分。 不过嘴里依旧道。 “小孩子知道些什么,不过碰巧罢了。” 方玧笑了笑,没接话,她看得出裴曜还是高兴的,这就够了。 在东厢房待了会儿,裴曜亲自叮嘱了服侍的乳母们几句,便就回正屋了。 进来后,就见窗边小榻上摆着线框和布料,就问了一句。 “下午又在做针线?” 平时方玧喜欢捣鼓这些,裴曜也是习惯了。 方玧颔首,“妾身想亲手给孩子做两身衣裳,殿下不知道,这小孩子的衣裳,料子当真难选,妾身叫人把库房里的布料都翻出来,才选了这么两匹颜色和手感都合适的。” 边说就边过去,拿起来给裴曜看。 “既要柔软,颜色又得合小姑娘家的心意呢。” 瞧着她碎碎念的模样,裴曜竟没觉得烦,倒是忽的在方玧身上看到了从未有过的,不一样的温柔。 这种感觉让裴曜觉得挺微妙的。 所以这会儿边听着方玧碎碎念就边定定的看着她。 最后是方玧被看的有些不自然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奇怪的问了一句。 “殿下看着妾身做什么,妾身脸上有脏东西?” “没有。”裴曜笑着收回目光,“孤库房里有几匹江宁来的新料子,既柔软,颜色也雅致,待会儿让洪正取来,你和孩子都添几身新衣裳。” 这么一说,方玧自然高兴了。 眉眼弯弯的欠身,“那妾身就谢过殿下啦!” 看她笑意融融的模样,裴曜的心情也跟着愈发明朗起来,最后也就没跟方玧提,今日何良娣去找他要孩子的事儿。 不过即便他不说,方玧也已经猜到了。 只是彼此都默契的不说这件烦心事儿罢了。 闲话这几句,晚膳的时辰就到了,两人一起坐下用膳。 这刚拿筷子不多时,洪正就从外头进来,在裴曜耳边低语了两句,随之就见裴曜的眼神瞬时冷了下去。 “孤知道了,你先下去。” 洪正应声,默默退开。 这时候方玧才低声问询,“殿下可是有事儿要处理?若是如此,殿下只管去,妾身这儿不要紧。” “无妨,不是什么急事。” 裴曜冷着脸,慢条斯理的夹了一筷子菜。 “就是大皇子又给孤找了点儿新麻烦,你父亲授意他的一个学生,拟了折子,要上告陆相的族弟仗势欺人,贪污受贿,强占民田民女。” 陆丞相是太子妃的父亲,动陆家可不就是动太子么。 不过这折子怎么还没递到承景帝跟前儿就先被裴曜知晓了呢? 方玧心底默默,看来裴曜的手段和根基还是比她想象的还要深很多。 也是好事,否则怎么同李家,同大皇子斗呢。 “那殿下要拦着这折子不许上吗?”方玧试探着问道。 谁知裴曜却轻笑了一声,“堵塞言路,这种事情怎么能做呢,这折子不仅要上,还得拿出来多做些文章,否则岂非浪费了孤的好堂弟,一番筹谋。” 他这么说,方玧便也跟着敛了敛眸子。 “方大人自己都手上不干不净的,倒也敢说旁人的不是。” “既然都有丑闻,那索性一起拿出来掰扯掰扯。” 裴曜看了方玧一眼,眸色晦暗,似有引导之意。 点到为止,说了这么两句朝政之事,二人便也都默契的没再继续了。 晚上裴曜自然是留宿。 次日送他上朝去后,方玧就把青容叫了进来。 “昨儿晚上让你连夜去问的事儿,那边怎么答复的?” “奴婢正要同良娣说这个呢!”青容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之色,“乔姑娘有孕了!” 此话出口,方玧都愣了愣,不确定的反问。 “当真有孕了?她和我爹有男女之实才几个月?可别是弄错了。” “错不了,昨儿奴婢再三问了,又分别请了两个大夫来瞧,都说是有孕两个月了,算算,正是老爷刚在她那过夜的头几回怀上的呢!” 得了青容的保证后,方玧就笑了。 “这可真是,来瞌睡就递枕头。” 语罢,招手让青容挨近,随后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当天这乔氏就把自己有孕的消息告知了方宏深。 心爱的外室有孕,方宏深自然是忙不迭的前去看望了,可好死不死,到的时候却见嫡妻赵氏也在这儿。 不仅在,此刻赵氏还着人死死摁着有孕的乔氏,并命人掰她的嘴,想往她嘴里灌药。 见到方宏深来了,乔氏立即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哭着求救起来。 “郎君救我啊,救我!我自知卑贱,不敢入府光明正大的侍奉在郎君身侧,可这个孩子他也是郎君的孩子,他是无辜的呀!” 乔氏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一下就把方宏深的怒火勾了起来。 大步上前,就将钳制着乔氏的两个老嬷嬷推开,一把将人护进了怀里,而后怒目看向赵氏。 “你究竟想干什么,蓉儿肚里怀的是我的孩子!” 第一百一十二章 报应 一听这话,赵氏也是铁青了面色,起身就拔高了声调。 “老爷还问我做什么,这个贱人身子不干净,早就嫁过人了,从前还是个瘦马,这样女人生的孩子,是方家的耻辱,老爷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竟与这样的女子有染!” 赵氏此话一出口,躲在方宏深怀中的乔氏立即就白了小脸儿,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办簌簌滚落。 抬眸深情的看向方宏深,声音里满是受伤和委屈。 “郎君,妾的过去丝毫不曾隐瞒郎君,妾是否身子清白,郎君最知道不过,倘若郎君真的介意,妾今日就遂了夫人的愿,撞死在这里,也算全了妾对郎君的一番情谊,来世若有缘,妾再侍奉郎君左右!” 说完这话,乔氏便用力挣脱开方宏深的怀抱,快步向旁边的柱子奔去。 嘭—— 一声闷响,乔氏额角破开,鲜血顺着白嫩的面颊留下,人也随之瘫软了下去。 “蓉儿!” 方宏深面色大变,赶紧上前把人捞入怀中抱着。 此刻乔氏虚弱的半敛眸子,颤抖着抬起手,轻轻抚摸方宏深的脸颊,声音绵软无力。 “郎君,蓉儿没有福气,没能早些遇到郎君,哪怕身子是干净的,可总也叫人诟病闲言,下一世,蓉儿盼着能早些遇到郎君,侍奉左右,蓉儿就心满意足了。” 说到这里,她眼角又滚落下泪珠,打湿了方宏深的衣襟。 “郎君,这孩子已经两个月了,不过有妾这样的生母,恐怕他即便生下来,也一辈子抬不起头,如今他要随妾一起去了,郎君摸摸他,来世,望我们母子都能再和郎君做一家人。” 乔氏哽咽着拉起方宏深的手,拽到自己小腹的位置,让他感受孩子的存在。 此刻看着怀中花一般的娇弱女子,逐渐虚弱,方宏深只觉得心急如焚,怒火中烧。 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大步就往门外去。 “蓉儿你别说这些傻话,我这就带你回府,你干干净净,谁敢说你半个不字!你要好好的,给我生个健康的孩子!” 见状,赵氏气的脸都紫了,赶忙就去拦。 “老爷,你怎么能被这贱人的苦肉计给骗了呢,她方才在我面前跋扈蛮横,讽刺我是人老珠黄,哪里是如今这般模样,老爷,我是为了你好啊,这样一个身份不清不白的女人入府,必定会影响你的清誉啊!” 赵氏从起疑心开始就暗中追查了乔氏许久,不过方宏深藏得很深,她一时也没有查到,但今儿上回,忽然就有线索了。 不仅告诉她乔氏住在哪儿,还把乔氏从前是瘦马,后来又给一个大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茶商做外室,老茶商死了,才遇见方宏深这些。 原本赵氏就根本不想接什么外室入府,一听乔氏是这样的出身,自然就来了底气。 所以杀到乔氏这里来,就是一顿警告。 本想逼乔氏离开方宏深,但乔氏跟她一番唇枪舌战后,说出了自己有孕的事儿,这才把赵氏给逼急了。 但此刻方宏深看赵氏就是个恶毒且控制欲极强的,善妒妇人,哪里听得进她半个字。 根本不理会赵氏的阻拦,就抱着乔氏往外走。 边走还边怒喝。 “要是蓉儿和她肚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今日你们这些人都脱不了干系!” 赵氏被气了个仰倒,面色铁青,胸口一阵淤堵,险些闷过去。 还好贴身丫鬟快步上前把她给扶住了,否则人还得摔一跤。 而方宏深此刻已经抱着心爱的外室冲出了宅院,往方府去了,还没忘记叫管家去请个郎中。 说来也是奇怪,方玧至今都不晓得这乔氏服侍方宏深的时候,究竟还是不是清白身子。 按理,做了瘦马又侍奉过老茶商,应当早就不是清白的了,可偏偏方宏深就认定乔氏是清白之身。 大约是用了什么秘药? 反正方玧没搞明白。 当然,这都是题外话了,且说当前,方宏深这边带着人回了府,外头盯着的人也将事情的经过看了个清清楚楚,立即就回去禀报了。 方府里,乔氏请了郎中看过,人没有大碍,只是动了胎气。 毕竟是拿捏好的力度嘛,意料之中。 但方宏深不知道呀,所以那叫一个心疼,在乔氏身边陪了一整晚,丝毫不管嫡妻已经气得半死。 不过这在方玧眼里都是报应罢了。 而次日,朝堂之上,方宏深就等来了更大的报应。 好几位御史上奏,说参知政事方宏深,宠妾灭妻,暗养外室,德行有亏云云。 不仅如此,还有人顺势参奏,说方家的嫡出四公子方文贤,小小年纪就纨绔不堪,依仗家世处处作恶,夺财伤人等等。 虽说养外室这件事儿在大齐并不算违反法纪,但却是令人不耻的。 毕竟这些‘文人君子’讲究一个光明磊落,洁身自好,尤其是做官的,那素日是青楼都不去的,家中都不好意思多纳妾,否则就容易被扣上一个好女色的名头,更不要说养外室了。 而更重的一点就是宠妾灭妻了,这词用的还不算对,毕竟乔氏连名分都没有,根本连妾都算不上,但赵氏却是有官府文书,方家明媒正娶的当家娘子。 再加上方文贤闹过的那些,被赵氏收拾好的丑事,又被翻出来,可谓是名声大跌。 桩桩件件,没有一个是冤枉了方宏深,加上昨儿大皇子一派的,由李丞相带头,说什么要严惩朝中仗势欺人之风云云,闹得正凶。 所以方宏深这回是撞了枪口,承景帝想包庇他都不行。 甚至一对比,陆丞相这边自己作风没有问题,只是族中一个与他都不相熟的族弟做了恶,而方宏深么,当爹的养外室,当儿子的做恶霸,显然后者更严重。 所谓投鼠忌器,大皇子和李丞相再想对陆丞相狠厉下手,也要顾忌着犯了同类错误的自己人,故而一时也不敢动了。 只不过这事情闹出来了,不管怎么罚,最能确定的一点就是,方宏深的脸面算是丢尽了。 而裴曜也没忘了旁敲侧击的告诉他,他养外室的事儿之所以被发现,是被他那好嫡妻赵氏闹大了,才叫外人看见的。 这家庭内部矛盾不就来了么。 方宏深本就因为赵氏想强行给乔氏堕胎而恼恨着,眼下因为赵氏的举动,还害得他被朝中政敌参奏,丢脸丢的干干净净,那简直气的想杀人。 回了方府,直奔赵氏的院子,进去就狠狠给了赵氏一巴掌。 骂完一通后,便又甩袖离去。 赵氏也委屈也气啊,头一个想到的便是要嫁入皇室的女儿给她撑腰。 这不,紧跟着就称病,让人到大皇子府里去找方佩去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乔姨娘把消息传到方玧这儿来的时候,方玧正练习作画呢。 听罢就笑得不行。 “看看,我说什么,我那嫡母一有个不顺心,肯定要去找好女儿给她撑腰的,就是不知道方佩如今自己日子好不好过。” 先前小产后,这母女俩搬弄是非,想对大皇子妃下手,叫李皇后出手给收拾了一顿,现下方宏深出事儿,也是带累大皇子的名声,可不知方佩有没有受迁怒呢。 青容也笑,“良娣不知道,乔姨娘派来的人说夫人脸都气黑了,老爷还是头回对夫人动手呢,那一巴掌可不轻!” “是她活该。”方玧冷冷敛眸,“当初她打我姨娘的时候,恐怕想不到会有今日。” “恶人自有恶人磨!”青容也啐了一口。 当初她们主仆俩在方家没少受赵氏的磋磨,自然是恨的。 说完这个后,青容又给方玧讲了个有趣的。 府里头如今有两个乔氏了,一个是生了孩子的乔姨娘,另一个就是外室乔姑娘了。 为了区分,如今把外室称为蓉姨娘,以她的名字来叫。 “就抬为姨娘了?”方玧略感惊讶。 她以为怎么着也得等孩子生了再说呢,毕竟赵氏自己塞给方宏深的妾室,如今还是通房,没有名分。 青容直笑,“乔姨娘说了,老爷对蓉姨娘爱惜的紧呢,昨儿个一回府,就发了话了,日后就按正经姨娘的份利来。” “乔氏姨娘不知道这蓉姨娘是我的人?”方玧淡淡道。 她问起来,青容忙摇头。 “不知道呢,只说巧得很,居然与她同宗,奴婢也没告诉她。” “嗯,没必要让她们互相知道。” 方玧点了点头。 至少如今不是时候。 接下来的半个月,裴曜就十五那天来后院陪着太子妃用了一回晚膳,另又赏了杨侧妃两回东西,何良娣那儿也得了一回赏赐,别处就没动静。 估么是朝中的事情忙。 方玧一边着人小心打听着,一边就开始熟悉起了带孩子的流程。 本着既然养了,就要养成自己人的理念,方玧还是常常去跟孩子培养感情的。 哪怕只是抱一抱,逗一逗,你这么个人总在孩子面前晃悠,那就不一样。 她这边带孩子尚算顺利,外头裴曜同大皇子斗法,也算是占着几分上风。 这几天因为方宏深的丑闻闹出来,大皇子这边也就有些束手束脚了,但既然是他们开了这个‘整顿朝纲’的头,裴曜就一力的要把这件事情做到底。 现下两边儿是拼命挖对方阵营的丑闻呢。 但要论起来,裴曜的作风比大皇子可是君子多了,而且因为盘算好了要把戏往这个方向唱,所以早有准备。 不像大皇子和李丞相,有点措手不及,所以从方宏深起,一连串就摸出来不少小瓜。 这其中就包括方宏深手底下的那个,上谏说陆相的族弟仗势欺人的学生。 那家伙官儿不大,银子倒是贪了不少。 现在方宏深自身难保,根本顾不着他,所以承景帝一气之下就直接把此人给下狱了,定了死罪。 也算是削减了大皇子的气焰。 不过究竟大皇子是亲儿子,承景帝还是偏心的,所以借由李丞相那边找出来的几个污点,也把裴曜给训斥了几句。 但裴曜对承景帝这个皇叔早就已经看透了,所以被骂了也不伤心,他更看重的是实际的利益得失。 这一场闹下来,大皇子一脉下狱七个人,其中两人死罪,四个革职,一个流放。 其中半数都是吏部、户部要紧位置上的人。 裴曜不出手则已,一出手那都是捡最痛的地方打。 现在被挖出来的这些人全都是他早就盯了许久的,本来准备时不时挖一个出来,给大皇子添点儿堵,不过现在么,拖方宏深的福,干脆一下全拉出来。 直接重创。 而裴曜这边,因为手脚做的干净,加上本来也没什么蛀虫,所以只揪出来三个看似要紧,却根本不伤利益的人。 譬如陆丞相那个在城防营当侍卫长的侄孙,与裴曜交好的,勇毅伯的嫡幼子,在刑部大理寺当捕头,诸如此类。 属于那种拿着还不错,丢了也不心疼的职位。 可不像大皇子那边,个个都是舍不得丢的好肉。 为着娘家和儿子在外头吃了亏,宫中李皇后也是着急上火的,赶紧对承景帝发动了一波回忆杀技能。 让承景帝想起二人恩爱的过去,和刚入宫时的艰难旧事。 打完情感牌后,就开始隐晦的说指责起裴曜的不对了。 “臣妾犹记得当年和皇上入京受命的时候,太子还在襁褓之中,彼时皇上一登基,臣妾就怀上了泽成,自己挺着肚子,还要照顾年幼的太子,当时臣妾想着这兄弟两个日后定然是和和气气的,没想到如今,哎终究是臣妾没教养好泽成,叫他惹了太子不悦,闹成如今这番景象。” 边说,李皇后就边拭泪,一副伤感模样。 承景帝心里本就偏私自己的亲儿子,此刻对裴曜这侄儿自然就更不满了。 眉头皱了皱,便沉声道。 “朕瞧着太子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那方宏深两个女儿分别嫁与他和泽成,也算是他和泽成的老丈人,他竟将方宏深养外室的丑事抖出来,难道他觉得这只是丢泽成的脸?” “说到底还是太子心存怨怼了,嫁给他的是庶女,嫁给泽成的是嫡女。”李皇后叹了口气,“可当初选秀之时,那方家嫡女抱病不能参选,实在是天意如此啊,这也怨不得皇上您!” 李皇后边说,边抬头怯怯的瞟了承景帝一眼,抿唇小声道。 “臣妾只怕太子他” “他如何?” 承景帝面色阴沉下来。 李皇后犹豫了一下,才低低开口。 “臣妾只怕太子他对皇上您存了怨怼之心后,愈发觉得您是叔父,并非生父,所以会担心您不肯将皇位归还给他,如此,便生了篡夺之心。” “他敢!” 承景帝登时怒喝。 “朕的皇位又非歪门邪道所得,是皇兄临终之际,托付于朕,即便他出生便立太子,但朕依旧要为皇兄,为裴家的江山择一位最好的储君,倘若他难当大任,朕也可替皇兄废了他!” 眼见承景帝恼怒起来,李皇后边安慰,一边就掩藏住了眸底的暗光。 而等李皇后离开承景帝的寝宫后,不多时,消息就传到了瑞嫔张氏这里。 扶着已经显怀的肚子,瑞嫔目光沉沉。 思忖片刻后,便低声对心腹宫女吩咐道。 “今日的事情,赶紧着人给宫外稍信,另外,就说本宫胃口不佳,晚膳想请皇上来陪本宫一起用。” 宫女点头应声,默默退下。 第一百一十四章 当成自己的了 书房。 桌案后,裴曜正低头阅览手中的奏折,天色已近傍晚,夕阳从窗户里投射进来,恰好落在他身上,于昏暗的房间内,勾勒出一片纯粹的金光。 这阳光有些晃眼,裴曜蹙了蹙眉,抬头正要吩咐,就见洪正领着一个青衣小厮进来。 是他安插在外头的探子。 现在过来,肯定是有要事要说了。 “属下参见殿下。”青衣小厮利落的单膝跪下行礼。 裴曜对洪正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立即去关上了门窗,又掏出火折子把屋里的烛台都点亮起来。 “说。”裴曜低声开口。 小厮恭敬垂眸,将瑞嫔打探的消息全都一五一十的详细禀报了一番。 听罢,裴曜的眸色就冷了下来。 将手中的折子往旁边一扔,便是嗤笑。 “有些人,当真是旁人给的东西握在手里太久了,便当成自己的东西了。” “殿下息怒,瑞嫔娘娘的意思是,皇上对您不满的心思越来越重了,是否要采取些措施。” 青衣小厮问道。 裴曜敛眸,“且让娘娘好好养胎,只需替孤笼络住皇叔的心就好,至于有什么需要娘娘配合的,孤有了计划,自会派人告知。” “是,属下遵命!” 得了吩咐,青衣小厮拱了拱手,才退了出去。 待得他退下后,裴曜才又低声对洪正道。 “许久没有泛湖饮茶了,泽义平素最有这般雅兴,明儿叫上他,一道去消遣消遣。” “是,那奴才这就去二皇子府上递折子。” 洪正点头应下。 当晚,裴曜则是去了何良娣处。 故而这次日的泛湖小聚上,也就多了何良娣的父亲,兵部侍郎何季辉的身影。 接下来的一段几天里,裴曜就只在杨侧妃与何良娣之间游走了。 方玧默默瞧着裴曜这动态,心里便琢磨着裴曜怕不是在开始筹划要干一票大的。 不然怎么最近抬举的都是家里和兵权沾边的妾室呢。 如此一琢磨,方玧就命青容又暗地里分别联系了一下安插在方家的两颗钉子。 蓉姨娘和乔姨娘。 让她们一个搅风搅雨,让方宏深和赵氏愈发夫妻反目离心,一个就盯着赵氏,瞧瞧她身上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毕竟乔姨娘膝下有个跟方宏深生的闺女方瑾呢,她肯定只想联合方玧扳倒赵氏这个敌人,而不会想着把方家给整垮了。 所以方玧暂时还不会让她知道自己最后的目的,明面儿上只打着寻赵氏报仇的旗帜。 不然,大可让乔姨娘知道方宏深的外室就是她的安排。 外头的事情暗里慢慢进展着,而东宫里头,眼下还有一桩事儿得方玧操操心。 二姑娘要办满月酒了。 裴曜膝下子嗣少,不论那个都金贵,自然和大公子当年一样办,不能少了排场。 为此,太子妃还专门把方玧这个养母给叫去梧桐苑一道商议呢。 “你瞧瞧这份单子,若有什么想增减的,只管与我说。”太子妃和气的示意丫鬟递上来一本小册子。 方玧接过一看,上头是当天的菜式、点心、茶水的安排,以及满月宴的整个流程。 也是,她能置喙的地方也就这么多,什么宾客的名单,人手安排,这肯定是轮不到她的。 看过之后,方玧就恭敬道。 “妾身虽认识几个字,可操持这些却都是没学过的,也不敢班门弄斧,一切由娘娘安排即刻,妾身没有异议。” 这也算半句实话了。 当初在方家,要不是因为乔姨娘生的五姑娘也要上家学,都是庶出的,不好丢了她一个,否则她估么从十岁起,没了生母庇护,就不会再叫她读书习字了。 但读书习字是老师教,打理庶务,主持中馈却是嫡母教。 赵氏自然是懒得教她的。 所以方玧这一块儿也的确薄弱。 “好,你既然信我,这事儿就这么办,总归和大公子当年都一样。”太子妃笑了笑。 方玧点头,顺势就拿出了自己给太子妃绣的一个双面绣的团扇。 “娘娘操持这些辛苦,妾身见去岁送与娘娘的双面绣手帕,娘娘似乎很喜欢,所以又琢磨着绣了这扇子,虽说如今还用不上,但没两个月也就天热了。” 别的不说,方玧的绣品在太子妃这里还是很得青睐的。 瞧见倒也真的喜欢。 接过后便翻看起来。 随后言语也变得更温和了几分。 “要我说什么好,你这双手啊,当真是巧,不过我知道绣这双面绣是最费心费力的,你有这份孝心就好,平素多陪陪殿下,别总窝在屋里做绣活,这宫里头属你最懂事最贴心,你侍奉殿下,我是最放心的。” 一番夸赞,算是叫方玧的心思没白费。 说明太子妃眼下还是没对她有敌意的。 故而方玧就也笑着点头。 “妾身遵命,妾身一定用心侍奉殿下和娘娘,照顾好二姑娘。” “嗯。”太子妃勾唇,“好了,你快回去,孩子还小,身边得有人照看着。” 她这么说,方玧自然不赖着,起身行礼后,便带着丫鬟离开了。 待方玧走后,添墨才对太子妃道。 “一个个都说人家是被母家抛了的棋子,奴婢倒是觉得方良娣懂进退,有分寸的很,是个聪明的呢。” “当然聪明了,她这回向我示好,怕也是瞧出这孩子是我想给她养的。” 太子妃笑了笑,拿着团扇,爱不释手。 见状,添墨便问,“那娘娘要不要拉拢一二,奴婢看,方良娣又得宠,又没有母家撑腰,虽说眼下有女儿傍身,可终归不是亲生的,说不得想求娘娘庇护呢。” 听着这话,太子妃面上笑意淡了几分,显得平静从容。 “还不是时候,我如今又不需要固宠,又无人威胁到我的位置,我何须下场与她们缠斗在一起,没得掉了身份还徒惹殿下厌恶。” 闻言,添墨便低了头,不再言语。 而碧落斋这边。 方玧回来后也预备着挑一身合适的衣裳,三日后在满月宴上穿呢。 正挑选着。 外头小丫鬟被看来报,说宋淑人过来了。 闻言,方玧眸中便闪过一丝疑惑。 雁微更是直接问了,“可说了来做什么?” “说是来给二姑娘送满月礼的。”被看欠身答话。 听罢,方玧才摆了摆手。 “请进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投诚 “给方姐姐请安。” 宋淑人进屋,规规矩矩的行礼。 “快免了,私下里也计较这些繁文缛节。”方玧面上挂着浅浅笑意,摆了摆手,“妹妹坐。” 转头又吩咐,“青容,上茶。” “是。”青容颔首。 不多时,这茶水点心就摆开了。 宋淑人抿了一口,才说明了来意。 “想着二姑娘的满月宴就要到了,这礼物本该当天送的,不过姐姐你也知道我没什么好东西,届时和旁人的一块儿送来,姐姐未必瞧得见,所以为着这一点子私心,我就先拿来了。” 边说边示意她的丫鬟上前来,将一个雕花的小木匣子放在了桌上。 方玧便做嗔怪状,柔声道。 “瞧你说的,礼轻情意重不是,给孩子的东西都是一份心意,我怎么会记不住呢。” “姐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姐姐打开瞧瞧。”宋淑人笑着道。 青容便立即上前把匣子打开了。 方玧一瞧,就见里头摆着一对手工雕刻的胖娃娃,刷了漆,手艺精湛,可爱的不行。 登时便起了兴趣,拿起一个来瞧了瞧。 “这娃娃倒是新鲜的很,我从未见过,京都里像是不时兴这个呢,莫不是妹妹娘家那边的东西?” 宋淑人不是京中人士,从外地来的。 “是啊,这娃娃在我的母家是祈福的,盼孩子健康平安的意头,这对娃娃是我出嫁的时候,我爹娘拖当地最好的工匠做的,想着给我将来的孩子,不过如今我倒是未必用得上,眼下拿来送给二姑娘倒是合适。” 一听这话,方玧就即刻推辞起来。 “这怎么使得呢,这算得妹妹的陪嫁之物了,怎好拿来给二姑娘,妹妹的心意,我心领了,这样贵重的东西却是使不得!” 但没想到宋淑人却忽的十分坚定的起身,对着方玧行了一礼。 “方良娣,妾身知道您是个有本事的人,虽然这话有些不好听,可当初咱们这一批入宫的里头,没有人会想到您能得宠,甚至会资历尚浅就能抚养孩子,妾身没什么本事,也不想争宠,可妾身想好好的活下去,所以妾身希望能得到您的庇护。” 她说完这话,方玧的面色便逐渐淡了下来,唯有唇边还带着一两分似有若无的笑意。 “宋妹妹这话我却是听不懂的,你想要寻求庇护,杨侧妃应当是比我更好的人选,正如你所说,我能得宠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那我失宠就会是情理之中的事,是容易事,况且殿下对我恩宠也一般而已,我没有娘家撑腰,甚至是被娘家拖累的,妹妹你不愿挣,我也不愿呐,何来庇护一说呢?” 听着方玧这么讲,宋淑人却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模样。 抿了抿唇,便又依旧坚定的看向她。 “不瞒良娣,从我受何良娣欺辱,被她打死陪嫁丫鬟的时候起,我的心就死了,我不敢怨怼殿下,不敢怨怼太子妃,而我唯一能怨恨的何氏,她却根本没有受到多大的惩罚。” “后来杨侧妃对我示好,处处照顾,我瞧着良娣您也与她走得近,所以以为她是可靠的,但后来我发现杨侧妃瞧着好,却都是无关痛痒的好,从不会真的为我做什么,一切还是以她的利益为先的,所以我才明白,想过的好,我得自己为自己筹划。” “但我实在清楚我的个性,哪怕挣得恩宠,估么也是昙花一现,不会长久,何况上回太子妃生辰宴我鼓足勇气一舞,却丝毫没有从殿下那里挣来几分怜惜,倒是良娣您,吃个螃蟹,就能让殿下记住,所以我就不想挣了。” 说到此处,宋淑人便忽的跪了下来。 “方良娣,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同您争宠,我只想能安安稳稳的在这宫里过完一辈子,给我那可怜的陪嫁丫头报仇,我所说之庇护,只是希望良娣您能保我不再任人宰割,自然,我虽不够聪明,却也愿意为良娣尽犬马之劳!” 最后这一番话说出来,宋淑人的眼神更是锐利不少,坚定之感溢于言表。 方玧将她的言行举动悉数收在眼底,面色却依旧平静。 面对这份投诚,她也不敢轻易接下。 且不说不知道宋氏是不是做戏,就算不是做戏,人家一腔热情来跟着你,你却根本不能给别人什么好处,自己也脸上挂不住啊。 如今,方玧总觉得自己还有些站的不稳呢。 故而片刻后,方玧只轻轻把跪着的宋淑人拉了起来。 “妹妹这情谊,我记在心里了,只是妹妹也当回去思量清楚,我的确不是一个足够稳当的依靠,这件事,你我都再想想,你也知道,如今我要照顾二姑娘,也没了多余心思。”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宋淑人自然不便再死缠烂打,非要一个结果,便只得先答应了。 等送走了她,青容回来才低声道。 “奴婢瞧着宋淑人像是真心。” “真不真心,你能把她的心挖出来看么?”方玧淡淡反问,“且盯着,我这人,宁可独行,也不喜身边有叛徒。” 青容正色,点了点头。 两日功夫一晃就过去了。 明儿便是二姑娘的满月宴,东宫的孩子,无论嫡庶,宴席都办的体面,来的宾客也不会少,所以方玧这个养母还得做好功课,不能掉链子。 这段时间她都在背青容和雁微两个搜罗来的,京中达官显贵女眷的信息呢。 虽说大场面是太子妃的事儿,可免不得有那么几个万一跟她搭话呢,你总不好傻在那儿。 所以晚上裴曜忽然过来的时候,就听见屋里主仆几个正在议论。 “这大皇子妃是鹅蛋脸,身材纤瘦高挑,二皇子妃是瓜子脸,身形丰盈婀娜,三公主是皇后嫡出的,与皇后长得极像,总是笑吟吟的温柔模样,四公主是庶出,生母早逝,虽生的也漂亮,但瞧着总怯生生的,喜欢低着头。” 雁微在东宫里多待了几年的,往年东宫也有办宴席的时候,所以她认识不少贵客,故而这会子就在给方玧做最后,最关键的贵宾的讲解。 方玧正听得认真呢,门口就传来了裴曜的笑声。 “怎么你们主仆在这儿背皇家的宗谱呢?” 他的声音响起,把正在解说的雁微吓了一跳,半截话儿没讲出来,憋得打了个嗝儿,怕的赶紧跪下行礼。 方玧则是略带责怪的笑着娇嗔了他一眼,才起身过去。 “殿下又不许外头的人先通传,妾身体弱,改日别被吓出一身病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你也生一个 “孤就这么吓人?”裴曜挑眉。 心情极好的进屋坐下来,而后就看见了摆在小茶几上的册子。 拿起翻了翻,便笑。 “记这些做什么。” “还不是怕给殿下丢人。”方玧在他旁边坐下,“虽说妾身不必招待,可万一有个谁来打招呼的,妾身不认识怎么好。” 说着还讲了句道理。 “这不就像读书似的,未必书里的东西都用的上,可不学,就怕遇上的时候不会嘛。” “哟,瞧着你是最近又读了不少书了?” 裴曜颇带几分玩闹之意的反问。 他这么逗,方玧也不羞不恼,回答起来还显得挺一本正经。 “妾身看的慢,近来只读了一本诗集,半本游记。” 其实还看了半本史书,但女子不可干政,她不想告诉裴曜。 而见她认真,裴曜倒也收起了几分调侃之意,微微颔首。 “喜欢读书是好事,日后想读什么,去孤那里找。” “谢殿下!” 方玧勾唇一笑,又甜又娇。 这时候门外元和小步走进来,恭敬行礼道,“良娣,二姑娘醒了,余嬷嬷问,可要抱来给良娣看看。” 这是方玧特意吩咐的,孩子醒了,要是她这儿没事,就抱来给她瞧瞧,也省得她一天几趟的去,孩子都睡着。 “殿下?”方玧没急着回答,先转头看了眼裴曜。 后者便点了点头。 他这段时间没怎么来后院,也许久没瞧见二姑娘了。 不多时,乳母就抱着孩子进了屋里。 方玧熟练的接过来,就抱给裴曜看。 孩子明儿就足足满一个月了,现在比刚出生的时候长得漂亮许多,白嫩圆润的,一双眸子提溜转,小手还是不是挥动两下,可爱又精神。 主要也是基因好。 别的不说,方玧承认这东宫的后院里,周淑人的样貌那是最精致的,裴曜自不必说,也生的俊逸,所以这小丫头就差不了。 漂亮的事物总是会让人更喜欢些,方玧如今就是这个感受。 起初虽然念叨着稚子无辜一类的话,但心里多少对别人的孩子是亲近不起来的,尤其还是仇敌的孩子。 但相处了这么一个月,二姑娘温软可爱,倒也真的激起了方玧的几分女子天然的母性温柔,算是有了点感情。 “闺女就是比儿子瞧着乖巧些,孤记得言澈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会哭的很,尤其夜里爱哭,闹得满宫不安。” “言澈?”方玧对这个陌生的名字愣了愣。 裴曜这才解释,“大公子眼下三岁半了,四岁就开蒙入学堂,孤就给他取了大名,刚定下,还没说与太子妃和赵良娣知晓呢。” 他预备等忙完二女儿的满月宴后,再操持大儿子名字写进玉碟的事儿。 方玧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她比较谨慎,不敢随意点评太子给儿子取名的寓意,万一说错话,得不偿失。 所以只笑着道。 “民间说调皮的孩子长大了会更聪明些呢,孩子健康调皮,也是好事。” 裴曜不可置否的笑了笑,旋即就看向了不远处架子上挂着的一套衣裳。 “明儿打算穿这个?” 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架子上是一套雪青色莲纹镂银丝云锦宫裙。 方玧点头,又笑问,“殿下觉得可好?” “不错。”裴曜颔首,表示真诚的赞赏,又立即道,“洪正,孤库房里那套紫水晶的头面儿拿过来,给方良娣配这套衣裳。” “是。”洪正拱手,默默退下。 方玧想说她已经陪好了一套呢,不过想着裴曜赏的肯定是好东西,也就笑眯眯的应了下来。 有好处谁不想拿呢。 闲话几句,两人又逗了逗孩子,才叫乳母把孩子抱下去了。 裴曜来的晚,这没坐多久便是晚膳的时辰了。 青容进来问了问,确定主子们的心意,便就叫人摆了膳食。 两人一道上桌,方玧瞧着裴曜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就旁敲侧击了几句。 “明儿二姑娘的满月宴,太子妃费心操持一番,要辛苦了,殿下可得好好陪陪太子妃呢。” 她其实今儿不想接待裴曜,怕太子妃那边心里不舒服。 虽说她是养孩子的人,可论规矩,太子妃才是孩子的嫡母,明日太子和太子妃一道出席,她就站旁边抱孩子当背景板就成了。 所以在方玧看来,今儿裴曜自己一个人睡前院,或是去梧桐苑,比较合适。 不过裴曜哪能看不出她的这点儿担忧呢,这会子就勾了勾唇角,道。 “你和太子妃都是心善会疼人的,今儿孤过来,也是太子妃说你抚养孩子辛苦,要孤多给你些体面,多陪你几日。” 听了这话,方玧提着的心就放下来了,顺势便就做出感动的模样来,眉眼温润。 “娘娘和殿下待妾身这么好,妾身当真无以为报,妾身一定会好好抚养二姑娘,叫她康健良善,聪慧懂事!” 这话里有几分真情,方玧自己都说不清,但有一点能确定,方玧眼下是从心里佩服太子妃的。 不愧是书香世家的嫡出闺秀,做嫡妻主母,这份气度和心性,确实不是旁人能比的。 当然了,也有手段在里面,可这手腕不害人,只维护自己正当利益,这就很令人敬佩了。 而正在方玧默默分析感叹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了裴曜平静从容的声音。 “照顾二姑娘是一回事,孤倒是更想你也给孤生一个孩子。” 边说,边给方玧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这都不算是暗示了,简直是明示。 饶是方玧脸皮厚,这会子也觉得耳根烧的慌。 不过她觉得此刻还是有点回应会更好,所以便大着胆子给裴曜夹了一块儿鹿肉。 小声道,“那殿下多吃些好的,补一补。” 虽说她声若蚊蝇,但裴曜坐的近,还是听见了。 颇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而后慢条斯理的吃掉了那块鹿肉。 不知怎么的,看着裴曜吃肉,方玧竟有点莫名其妙的感同身受。 当然了,眼下是心里觉得,晚间灭了灯,那就是切身体会了。 也就是顾忌着明儿还有宴会,否则还得多闹一会儿。 次日早上。 两人起身后就分开行动了。 裴曜得先去前院儿,待会儿会有些男宾客先去拜见他,得招待一二,方玧这边,收拾好了就抱着孩子去梧桐苑,而后随太子妃一起去前院见宾客。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就是膈应人 “妾身给娘娘请安。” 梧桐苑,方玧见了太子妃,欠身行礼。 “免了。”太子妃温和摆手,“把孩子抱来给我瞧瞧。” “是。”方玧应声,示意乳母上前。 这会儿二姑娘刚好醒着,所以太子妃就逗弄了几下。 难得,方玧从太子妃的眼神里看出了几分伤感。 大约是想起了她那个小产的孩子。 所以这会儿方玧就十分懂事的没出声儿,让太子妃神思了片刻。 半晌后,太子妃收拾好心情,才又露出笑来。 “这孩子白白胖胖的,可见你养的用心,今儿啊,是她的好日子,也是你的好日子,宾客来的不少,你母家也来人呢,想来见你过的好,他们也会高兴。” 最后这半句话里,就有点意有所指了。 方玧自然听得出来,便也欠身道。 “妾身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全仰仗殿下和娘娘的怜惜,必定铭记在心,妾身的嫡姐刚小产不久,想必妾身的父母都正伤心呢,瞧见妾身这儿有了二姑娘,或许能宽慰他们一二。” 见她上道,太子妃面上的笑意也愈发深了两分。 “瞧你这套头面儿不错,想是殿下刚赏的,腕儿上空了些,我这儿有只玉镯倒是衬你的肤色。” 说着,就让身后丫鬟拿过来一个盒子。 取出来,亲自给方玧戴在了手上。 光看成色就知道价值不菲。 方玧便又再度行礼谢恩。 她心里清楚,太子妃对方家也是有气呢,毕竟前不久朝堂上那桩事儿的开端,就是方宏深授意手下人写折子参奏陆丞相所起。 亲爹和家族造人算计,太子妃当然心里是有怨气的。 今儿这一番话,就是让方玧去故意气一气方家人。 授意如此,那届时太子妃自然会给她撑腰,所以方玧何乐而不为呢? 反正她本来也就是想这么干的。 跟着太子妃到了前院,就见大厅里已经到了不少人了。 今日男女不分席,所以显得格外热闹。 后院的女眷们也已经都到了,正在席上坐着,或是与人交谈,众人见太子妃和方玧到了,便就立即簇拥过来说话。 为首的便是太子妃的娘家人,陆夫人和陆家的几位少夫人。 也就是太子妃的母亲和几位嫂子、弟媳。 毕竟虽然孩子是周氏生的,方玧养的,可名义上的母亲却是太子妃,所以规矩里,陆家这群人才算是二姑娘的外婆、舅母们。 妾室的亲戚不算亲戚嘛。 和陆家人说话,方玧也是极客气有礼,对方的教养也好,见她守规矩,便也和和气气的,倒是相谈甚欢。 不过陆夫人显然有些体己话还想和女儿单独说,故而方玧也没傻乎乎杵着,寒暄几句后就识趣儿的离开了。 待方玧走后,陆夫人才低声道。 “倒是个懂事守规矩的。” “若非如此,我也不肯把把孩子给她养。”太子妃笑了笑,旋即对身后丫鬟吩咐,“敏思,你去盯着些方良娣的动静,若有情况不对,即刻来找我。” 敏思点点头,默默离开。 陆夫人不解,“娘娘这是要做什么?” “母亲只管等着看戏就好了。”太子妃灿然一笑。 在自家人面前,难得露出几分小女儿的娇气。 另一边。 方玧的目光已经在人群中搜寻方家人的身影了。 这会子方宏深正和几个相熟的大臣在一起说话呢,都是男人,方玧不好硬往那里头钻,所以便先锁定了嫡母赵氏。 彼时赵氏也正同几位夫人在寒暄呢,方玧过去后,便就先笑着温和的行了个晚辈礼。 “母亲,女儿给母亲请安。” 她的声音响起,赵氏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变。 不过这会子当着外人的面儿,还是赶紧装模作样的对着方玧行礼。 “臣妇见过良娣,良娣怎可对臣妇行礼,臣妇惶恐!” 脑子转的不算太慢,这会儿摆出个恭敬姿态来,又显得有些不安,倒像是再对外人说她害怕方玧这个庶女似的。 如此倒也能衍生出几分方玧小人得志后,仗着东宫太子之势,欺负嫡母的感觉来。 只是方玧有备而来,又对赵氏的手段极了解,这会儿哪会一下被她拿住呢。 立即就上前虚扶了赵氏一把,面色温和。 “母亲说的什么话,女儿在母亲面前永远都是小孩子,是晚辈,怎可让母亲对我行礼,这不是折煞我么。” 说完,不给赵氏反应的机会,转身就对着后头的青容招手。 “过来,把孩子抱给母亲瞧一瞧。” 都这么说了,赵氏自然不好再揪着刚才的事儿做文章,只能假意笑着,同方玧一起看二姑娘。 还不得不夸赞。 “瞧这孩子,白胖可爱,一看就是有福之相呢,日后必定是个标致的美人儿!” “咱们方家姐妹三个,都是母亲一手调教长大的,可见母亲喜欢女儿,不如母亲抱一抱二姑娘,我从前年轻,不知母亲教养孩子的辛苦,如今身为人母了,倒也愈发能体会母亲一二呢。” 方玧本着将恶心人进行到底的理念,面上做的格外孝顺乖觉,又热情。 不过赵氏哪里肯抱太子的孩子,尤其还是养在方玧名下的,那是膈应的要死。 所以这会儿忙推辞。 “这怎么好呢,臣妇病体初愈,怕还有病气在身,万一过了病气给姑娘就不好了,还是不抱了。” “如此便罢了。” 方玧也没强迫,又让青容把孩子抱去旁边,紧接着就关心起赵氏来 “母亲怎的就病了呢,我近日听闻府中多了一位蓉姨娘,还有了身孕,这可是添丁的大喜事呢,倒是我身在宫中,不大晓得外头的事儿,否则理该送些东西回去,庆贺庆贺。” 明明是故意提起方宏深养外室的事情,这会儿却又装的孝顺无辜。 一句身在宫中,不晓外头的事儿,显得她是不知内情,并非恶意提起,叫赵氏也没了向她发难的点。 况且这是东宫,方玧的地盘,赵氏便是有气也不敢和从前一样乱撒呀。 于是这会儿听方玧提起府里的污糟事儿,赵氏就憋气憋的面色发青。 “蓉姨娘腹中孩子月份还小,到是不宜惊动,良娣有这份心意便好,届时能孩子出生了,再赏也不迟。” “也好,如此算是父亲老来得子了,想必父亲很欢喜。”方玧笑着道。 殊不知此刻赵氏想手撕了她这张笑脸。 想当初在方家的时候,方玧哪敢这样同她讲话,遇见她都是绕着走,每每碰上了就伏低做小,如今也敢这般气她了。 而方玧看出她的生气,就又故意挑起了另一个火点。 “大姐姐前段时间小产,可不知恢复的如何了,我这儿不便常联系外头,母亲可知晓?”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八章 哪儿疼打哪儿 要说提及方宏深养外室,以及外室有孕,那还是方家的家仇。 赵氏虽然憋屈,但不算是她一个人丢脸了,倒也还能忍,只是一提起方佩来,那就是狠狠戳到赵氏的痛处了。 当初可是她挑起来,于丈夫筹划,让方佩装病躲开选秀,好进大皇子府的,方玧仅仅是她用来给女儿铺路的垫脚石罢了。 如今却是垫脚石比她的宝贝女儿过的还好,那就是狠狠打她的脸,还把方佩给踩在脚底下。 当父母的,宁可自己受罪受苦也见不得孩子被比下去,尤其是赵氏在方佩的身上倾注了极大的心血,就更见不得了。 登时脸色就从青白色转为了猪肝色,语气也生硬了几分。 “侧妃身子弱,不慎才小产了一回,如今也已大好了,大殿下极关心呢,请了太医治看,又安排了许多补品药膳的,侧妃还年轻,估么过不了多久又能有孕的,只是到底比不得良娣您福气好,没在鬼门关走一遭,就有孩子了。” 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在方玧小腹处扫了扫,才又低声道。 “良娣入东宫的时日与侧妃入大皇子府的时日差不多呢,这子嗣上的事儿也得用心呐,孩子还得是自己生的好,万一养出个不与自己同心的,那算是白忙活了,再者,长久的不孕,少不得让人以为良娣身体有恙呢。” 如此一番反击,算是嘲讽方玧自己不能生,只能养旁人的孩子了。 还咒方玧会养出个白眼狼。 闻言,方玧眸色微暗,接着便叹了口气,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是旁边人能听见的程度,开口道。 “若不是当年冬日无端坠入冰湖,后来又不懂事,犯了错,寒冬腊月跪了几日祠堂,受寒太重,估么也不会子嗣艰难呢,殿下也是怜惜我,这才给了我一个孩子,算是叫我有几分依靠。” 语罢,忽的又做出惶恐模样来,赶忙摆手。 “母亲别误会,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当初也是我自己不好,不仅没能给大姐姐捉到蝴蝶,还把自己跌进了冰湖里,又弄坏了大姐姐的发簪,惹她生气,才被罚跪祠堂,到底是我自己的问题。” 旁边的宾客们一直在默默关注这她们俩的交谈呢,这会儿听到方玧口中说出来这么几句话,顿时都窃窃私语起来。 都是高门大户的,谁能不晓得后院里的那点阴私龌龊? 任谁都听得出来,方玧这是在说当年赵氏和嫡出的方家大姑娘是如何磋磨欺辱她的呢。 今儿是东宫办宴。 纵然碍于情面,还是来了不少朝中不对付的人,可多数自然还是站在裴曜这边的,那方玧也就算自己人了。 故而这会子便有胆子大的夫人直接故意问道。 “哟,方良娣从前受了这么多罪,怎的没及时请郎中医治吗?虽说这一时受寒严重,但闺中养这么些时候,也该温补好了呀。” “连寒冬腊月叫人捉蝴蝶又罚跪好几日祠堂的事儿都做的出来,未必肯给请郎中呢。” 还有个瞧着有几分英气的夫人更是直接揶揄了。 一时间赵氏就被挤兑的面容僵硬。 忙就讪讪解释。 “良娣说什么呢,捉蝴蝶什么的,都是小孩子时候姐妹间的玩闹了,当时良娣坠湖,佩儿也是挨了罚呢,后来良娣被罚跪,也是在是良娣推倒了人,还不肯承认,老爷一怒之下才罚的,臣妇当初也给求情,可老爷说方家家风清正,不管儿女都一视同仁,不罚岂能记住规矩对错呢。” 这回倒是不必方玧开口了。 刚才那位面相英气的夫人直接就嘲讽了一句。 “养外室还说什么家风清正呢,怎么等肚子闹大了才接回府里去?满京当谁不知道呢!” 一句毫不留情的嘲讽,连方玧都要拍手叫好了。 也真是佩服这位夫人这么敢说。 刚刚没细看,这会儿细瞧这夫人的穿戴和容貌,心里就猜出她的身份了。 这是秦国公府的夫人,韩氏。 秦国公带着三个嫡出的儿子,手握二十万大军,镇守在大齐的边疆呢,韩氏当然有底气敢骂赵氏了。 再者,就算不靠夫家,这韩氏自己也是名门之后,祖上也是战功赫赫的,只是先帝时候,韩家男儿大都战死沙场,如今才没落的。 这会子张口骂人,倒不是这个秦国公夫人全替方玧说话,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看不惯赵氏和方家的嘴脸。 而被她骂了,赵氏那就像个缩头鹌鹑,僵着脸,一时都没敢吱声儿。 就在这时候,人群中忽然传来了一道高昂的女子的声音。 “国公夫人好大的威风,架子都摆到皇家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儿是你秦国公府呢!” 顺着声音的来处望去,就见方佩一袭芍药红长裙,正气势汹汹的往这边过来。 母女一心,她这刚到东宫就听见了亲娘正遭人非议,她当然是坐不住。 方玧见状,忙就先一步迎了上去。 总不能叫方佩上来就对着秦国公夫人开火,毕竟秦国公夫人是客呢,还是贵客。 刚刚秦国公夫人看不下去赵氏的行径,主动参与也就罢了,那性质不一样。 “大姐姐这是怎么了,诸位夫人好端端的闲聊呢,姐姐怎么上来就夹枪带棒的?” 方玧一句明知故问,显得方佩像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人。 “我竟不知闲聊竟是闲话旁人的家世,本以为这等长舌妇只有市井小民里才有,没想到东宫里竟也不差,这算什么?近墨者黑,不是一路人,不往一路去?” 面对方玧的阻拦,方佩冷笑一声,嘲讽开来。 听到这话,秦国公夫人登时就恼了,只是未等她发作,方玧就已经率先开口了。 “姐姐说这话,可姐姐不也身在此处了么,这长舌妇一词是说那些个爱进谗言,搬弄是非的妇人,咱们这儿倒是有一位搬弄是非的,哦不,眼下是两位,但即便如此,姐姐也不能以偏概全呐。” “你骂谁是长舌妇呢!” 听罢,方佩柳眉高挑,即刻怒喝。 方玧却蹙眉,柔声道,“姐姐恼什么,可切莫对号入座啊。” 本就在气头上的方佩根本经不起这故意膈应,眼瞧着就要失控,赵氏赶忙上前拉住了女儿,转头对方玧和扯出个僵硬的笑脸。 “瞧瞧你们姐妹两个,小时候就爱打打闹闹的,如今嫁人了还这般呢。” “娘!” 显然对赵氏的言语很不满意,方佩极不满的喊了一声。 赵氏赶忙递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这才止住了方佩的举动。 方玧默默将这母女俩的动作收在眼底,末了便顺着赵氏的话温柔一笑。 “是啊,姐姐这暴脾气可一点儿没变呢,不过妹妹听太医说,养身子需得心绪宁静些的好,姐姐刚小产不久,可得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呐!”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笔一笔慢慢算 虽然看着是一番安慰的话,实则却是揭方佩的伤疤。 所以方佩是半分不领情,立即就冷哼道。 “我虽是小产了,可也算自己怀过孩子,总比自己生不了,养旁人的强。” “那是当然了。”方玧笑了笑,又叹了口气,“所以姐姐小产我可是打心眼儿里替姐姐伤心呐,不然姐姐再过几个月,也就能做母亲了,我虽没有亲生的孩子,但也算是有亲外甥了。” 话说到这里,方玧就立即转身对雁微吩咐。 “对了,你快去把我给母亲和大姐姐的东西拿来。” 雁微应声,对后头一早就候着的小丫鬟招手,很快便拿上来两个大锦盒。 方玧随即就一脸体贴道,“我出不得宫,难得能见到母亲和姐姐,母亲和姐姐都是病体初愈,这些补品是太子殿下赏与我的,都是极好的东西,我一时用不上,还请母亲和姐姐收着。” 她的东西,赵氏和方佩自然不想接。 但赵氏是存着理智,不敢不接,而方佩是去年南巡的时候被方玧用这招数算计过,吃了亏的,所以也不敢不接。 故而正憋着一肚子火儿呢,拿了东西更是发作不出来了。 方玧这一连串的招数,看似都是言语上的软刀子,可却缠的人怎么发力也不是,只能被她围着左划一刀又划一刀,比那直拳还难对付。 比起方佩,赵氏的脑子要好使许多。 知道今日不能拿方玧怎么样,纠缠久了只会更吃亏,所以便在忍着恶心收了方玧的东西后,就寻了个借口,赶紧拉着方佩离开了。 她们母女一走,戏没了看头,周围聚着的人也就都散了。 秦国公夫人临走前深深看了方玧两眼,方玧有所感觉,顺着目光望去,也面色平静的对着她微微颔首。 两人算是眼神上有了个短暂的交流,便就散了。 说了这么多话,方玧也想歇一歇,便借口更衣,让乳母照顾好二姑娘,自己出了大厅。 青容这会子才一改刚刚的沉稳模样,跳脱又兴奋的说起话来。 “奴婢瞧着刚刚夫人和大姑娘的脸都绿了,当真是解气呢,不过只说她们几句倒是不够还债的,当年她们母女俩可欺负了您不知多少回!” “来日方才,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方玧笑了笑,“如今我只能言语上气一气她们,等日后总有叫她们身子上受磋磨的时候。” 她自然也想大耳刮子上去就抽这母女俩,甚至板子伺候,打死了也不眨眼。 可一来方玧如今地位不够高,不够稳,还做不到,二来方玧也不想就那么简单利落的结果了这群人。 毕竟她十岁丧母到十七岁出阁,可是受了方家整整七年的磋磨。 不一笔一笔慢慢还,怎么行呢? 出了大厅,不远处就有一处凉亭,方玧就在这里小坐了片刻,喝了一盏茶。 休息的差不多了,便对青容吩咐。 “去把我父亲请过来。” “啊?”青容诧异,又犹豫道,“奴婢怕,老爷不肯来。” “那就跟他说,我有些关于太子的要事要告诉他。” 方玧敛了敛眸子,冷声道。 闻言,青容便欠了欠身,快步离去。 待她走后,方玧就把元和叫了过来,又吩咐了几句话,随即元和也默默退下,只留了雁微一人在身边伺候。 不多时,身着石青色长袍,容貌儒雅的中年男子就跟着青容过来了。 这也是在方玧的意料之中。 她的这位好父亲,但凡听到有关利益的事情,必定就会来,尤其方宏深或许心里还觉得,方玧是想依靠娘家的。 进了凉亭,见在场没有闲人,方宏深倒是不比赵氏,那是装都懒得装。 直接发问,“你叫我过来,所谓何事?” “父亲这么急做什么,女儿也有一年多未与父亲说话了,想请父亲过来喝杯茶也不成么?”方玧淡淡道。 她甚至没有起身,也没有正眼瞧她。 对上方宏深,方玧是懒得像对付赵氏那样,用软刀子的。 毕竟人与人的脾气也不同。 后宅是后宅的斗法,前院那就另当别论。 果然,大男子主义惯了的方宏深,面对庶女如此态度,登时就黑脸。 “从前你也是读过书的,礼仪尊卑都学到哪里去了,这是你请长辈用茶的态度?” “父亲,正是女儿知道礼仪尊卑,所以才如此。” 方玧缓缓抬眸,眼神平静,自带几分威势。 “女儿如今是太子良娣,论理,父亲见我才要行礼,不过父亲是长辈,这礼就免了,父亲坐。” 她这份儿从容和表现出来的,和从前截然不同的气质,让方宏深有些不适应的皱了皱眉。 一时心里生出些防备来,便没再计较方玧话里对他这个父亲的不敬,撩袍在对面坐下。 方玧亲手到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 “近日女儿听闻了几句关于方家的闲言碎语,就连殿下都来我跟前儿言说过几句,女儿本不该管父亲的内宅之事,可养外室这种不光彩的事情,父亲身为内阁重臣,日后还是莫要再犯了。” 上来就是训话的口吻,俨然她才是上位者。 这种语气果然就让方宏深很不悦,尤其是还揭了方宏深的错处。 所以方宏深立即就低声冷喝。 “即便你嫁入东宫,身上也流着方家的血,我是你的父亲,这是你作为一个女儿该置喙的事情吗?!” “原来方大人还记得我身上流着方家的血,是你的女儿,敢问父亲您当年让我入东宫,是为了我这个女儿好,还是为了你的卑鄙私欲!” 面对他的呵斥,方玧分毫不让,猛地起身,拂袖扫落了桌上的茶盏。 紧跟着便又压低声音,猩红着眼睛,死死盯着方宏深,一字一句的质问。 “当初赵氏诬陷我娘私通,你不查真伪,便生生打死我娘,后来得知我娘当时已有身孕,也不过假模假样的伤心了一两日,而今你养的这个外室,做过瘦马,又做过旁人的小妾,你倒是捧在手心里疼爱了,我该说什么好,方大人,您可真是骨子里下贱无耻又狠毒啊!” “逆女,你胆敢再胡言乱语一句!” 方玧的话如同一颗颗钉子,逐一敲进方宏深的痛点,一时间方宏深也是额角青筋暴起,怒火喷涌而出,扬手就狠狠打了过去。 方玧下意识的抬起胳膊抵挡,但方宏深这一巴掌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即便是挡在了胳膊上,也是将方玧打的一个趔趄,惊叫一声,摔倒在地。 而气头上的方宏深还未来的及继续叱骂,便听得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放肆!”裴曜面色阴沉,高声冷喝,“方宏深,你当孤这东宫是你方家的后宅不成!” 第一百二十章 奇耻大辱 听到裴曜的呵斥声,方宏深顿时神情一僵,面上青白起来。 赶紧收手,转身对着裴曜行礼。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但裴曜走进凉亭里,却径直略过他,先将方玧扶起来护在了身后。 蹙眉低声询问。 “没事?” 方玧摇了摇头,但眼眶里却蓄满了泪水,并在她摇头的时候,簌簌滚落下来。 这倒不是演出来的。 一半是摔在地上,痛出来的生理眼泪,一半是发泄出了一些心里多年的积怨后,情绪波动所致。 但不管怎么样,此刻的落泪在裴曜眼里就是委屈的。 即便已经察觉他被元和领过来的时间有些巧,估么是方玧的某些计划,但不管是出于哪种原因,此刻他都是要维护方玧的。 毕竟方玧是他的人,方宏深么,不必多说。 而此刻一旁看着两人互动的方宏深却已经先慌乱了。 面对自己的女儿,他当然是不怕的,可裴曜是太子,他是臣下,位卑自然就怕了。 所以即刻就拱手行礼,低声道。 “殿下息怒,微臣一时情急,失了规矩分寸,只念着与良娣是父女,气恼之下竟忘了身份,还请殿下责罚。” 他这般开口,裴曜转身便冷冷扫了他一眼,目光阴沉。 “孤怎么敢责罚方大人,方大人只念着孤的良娣是大人的女儿,怕是心里也将孤当做女婿看待,如此,孤是晚辈,岂敢责罚岳丈呢。” “微臣不敢!”方宏深赶忙加深了躬身的动作,一边行礼,一边借机掩藏了面上的僵硬之色,“今日之事是臣犯了大错,还望殿下能饶恕臣这一回,臣日后必当谨守规矩,不敢再犯。” 说这话的时候,方宏深还是没死心的偷偷看了方玧一眼。 在他心里,方玧就算被打,也该帮一帮他这个当爹的才是,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方字,方家人还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呀。 况且,方宏深根本不觉得自己有多大的过错,所以自然不会明白方玧有多恨他。 刚刚方玧的一番质问,他也只觉得是方玧对生母宋氏的死,对他心存了一点儿怨怼而已。 只不过这一切都是方宏深的想法,却并不是方玧的。 面对这个人渣父亲投来的,带着几分求助的目光,方玧的回应只有冷淡和疏离,甚至眸中更有明显的嘲讽之意。 裴曜将方宏深的这点小动作收在眼底,又观察到了方玧的反应,敛了敛眸,才又淡淡回应。 “方大人动手打的人是孤的良娣,又不是孤,与孤道歉又有何用呢,今日若是方良娣不肯原谅你,那孤也没有办法。” 这话说罢,方宏深的瞳孔就猛的缩了缩,面色青白变换,好不精彩。 他哪里听不懂这是要他向方玧低头,请求恕罪呢。 一时心底屈辱又恼恨,哪有当爹的向女儿请罪的说法,更何况还是方玧这种大逆不道的不孝之女! 方玧当然看的出方宏深的心思了,可今日这个头,方宏深不肯低,她摁也要摁下去。 于是便轻声开口道,“殿下,妾身瞧着方大人不愿呢,不过也是,方大人贵为内阁重臣,妾身岂敢受方大人的礼呢。” “是啊,内阁重臣,能来赏光孤女儿的满月宴,倒是叫孤这东宫,蓬荜生辉了,打了孤的人,也只是身为长辈的教训罢了,孤或许也不该计较?” 裴曜默契的接过话茬,不紧不慢道。 两人一番话,把方宏深怼的面色愈发僵硬。 宦海沉浮多年,他现在也明显的感觉到,今日他要是不肯低头,这事儿就不能善了。 眼下他身上关于养外室的丑闻风波还没散去,又要闹出在东宫掌掴太子良娣的事儿来,只会愈发让他处境困难。 这是把把柄递到了裴曜手中,让裴曜去承景帝面前参奏他呢。 什么父女不父女的,方玧入了皇室,那是皇家人,时太子的家眷了,就是比他尊贵的。 方宏深咬牙,此刻冷静几分后,更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裴曜来的时机巧妙,想到了这就是方玧在故意算计他。 只是知道了又如何呢? 已经跌入陷阱里了,想要爬出来,就不得不舍了面子。 故而此刻只得咬牙赶紧又对裴曜道。 “殿下这是折煞微臣了,微臣就算有一千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如殿下所说这般呐,今日微臣鲁莽犯错,请殿下责罚!” “孤瞧着方大人是没听懂孤的话。”裴曜扫他一眼,“孤说了,这请罪,要向方良娣请。” 见着依旧躲不过去,方宏深的脸色就想吃了蛆虫般难看,但他没有办法,只得僵硬的转过身去,咬着后槽牙,向方玧拱手。 不过刚摆好姿势,未等他说出请罪的话,方玧忽的就抬手道。 “且慢,殿下,妾身想着方大人究竟是妾身的父亲,要他向妾身行礼,确实有些不妥。” 听到这话,方宏深眼里亮了几分,以为方玧是已经出了气,这会儿还是看不下去他这个父亲真的卑躬屈膝,所以要向裴曜求情。 裴曜这边也是对她的打断略感疑惑,轻轻皱了皱眉。 虽然他觉得方玧不会此刻犯傻,但倘若真的是要给方宏深求情,那他是要失望了。 毕竟这一求情,就说明方玧心里还是念着方宏深这个父亲,对方家还是有感情的。 如此,裴曜就不得不提防着方玧会因为这一丝血脉亲情反水背叛。 不过方玧却止住了声音,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在裴曜的疑虑和方宏深的期待下,缓步走上前来。 啪——啪—— 两道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方宏深还未来得及反应,方玧就已经迅速的收回手了。 她的力道不大,甚至方宏深的脸都没红,一点印迹都没有,温温柔柔的,像是就掸了掸灰尘似的。 然而方宏深却在愣神一瞬后,顷刻间额角的青筋就突突暴起,面色涨如猪肝,瞪大双眼看着方玧,似乎要把人剥皮抽筋一般。 但方玧却似乎丝毫不在意他的状态,反倒是娇娇软软的对着裴曜勾唇一笑,低声道。 “这样就算是扯平了,倒也不需得方大人致歉呢。” 看着面前一脸甜美笑意的女子,想着她方才的举动,裴曜也是忍不住露了笑。 “对,这倒也是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方大人觉得呢?” 边说,裴曜边转头看了看,此刻一脸受了奇耻大辱的方宏深。 事已至此,方宏深知道再闹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不如及时止损,所以咬碎了牙齿,从缝儿里挤出了几个字。 “殿下说好,便是好。” “嗯。” 裴曜满意的点点头,旋即就牵起方玧的手,绕过他,径直出了凉亭。 “走,出来也有一会儿了,前头的宾客还得招待呢。”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方宏深缓缓直起身子,双眸如淬毒一般阴鸷。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 殿下是妾身的依仗 满月宴完成的十分顺利,方玧的心情尤其好。 宴席散了,裴曜就主动说要去碧落斋。 这算是众人意料之中的事情,虽然少不得心里酸,但也没人这种时候不识趣的来争抢。 所以其他人跟着太子妃离开后,裴曜就同方玧一起走了。 回来后,头一件事儿,方玧就是让雁微去小厨房要一桌晚膳。 裴曜正被洪正伺候着脱了繁重的外衣,换上轻便的常服,听她这话,就笑。 “没吃饱?” “根本就没吃。” 方玧叹了口气,过来帮他系衣裳上头的腰带。 “妾身瞧着殿下也没怎么吃,尽喝酒了,这种宴席啊,就是吃不好的。” “嗯,孤也是向来不喜这种场合,总是喝一肚子酒,菜没吃多少。” 看着面前温声细语的女子,裴曜低声回应,忽然觉得这烛光之下的房间,莫名添了几分温馨之感。 给裴曜整理好衣裳,方玧才退开一步。 勾唇温声道,“妾身叫人备了养胃的粥还有汤,殿下小坐片刻,妾身也去换身衣裳,不久便能用膳了。” 裴曜点点头,在不远处坐下,默默看着方玧在妆台前卸掉了身上的珠玉钗环,又进内室去换了身淡蓝色的宽松常服。 两人没有言语交流,但这安静的氛围却就叫人格外松弛舒服。 这大约是方玧身上的某种磁场,总是能给裴曜营造出慵懒惬意,又温馨家常的氛围。 在冰冷的宫里待久了,见多了尔虞我诈,虚与委蛇,裴曜真的很享受这种氛围,这也是他为何越来越喜欢与方玧待在一处了。 用过了晚膳,时辰尚早。 今儿白天招待宾客累了一天,这会子没什么力气和心思做别的事儿,索性就坐着喝茶聊天。 “摔伤了没有,可看过吗?”裴曜问道。 方玧摇头,“不打紧,丫头们扶着呢,倒是殿下,今儿妾身如此折辱了方大人,恐怕这朝堂上他愈发要与殿下为难了。” 听到这话,裴曜却只是轻笑一声。 “他还不够那个资格,若非皇叔生了私心,又有李皇后和李相在背后提拔,他凭什么配入内阁。” 如今明面儿上和裴曜斗的,也就是大皇子和李丞相了,别看方宏深官位高,却依旧还是李丞相底下的喽啰。 大皇子最听的是李皇后的话,其次是李丞相,这方宏深,素日都与大皇子说不上太多话,都是给李丞相出谋划策的。 方玧敛眸,“也是,他能背叛誓言嘱托一回,便能有第二回,这样的人,妾身反正是不敢真的重用的。” “背信弃义之人,能有多衷心,利益倾斜的时候,自然又会见利忘义。”裴曜讥讽的笑了一声。 想起今日方玧打方宏深的那两巴掌,心情就格外好。 瞧着轻飘飘的,实则却又狠又尖锐,于方宏深而言,无异于是将他的脸皮撕撤下来,搁在脚底踩了。 也是这一想,裴曜就在方玧身上看到了一股子狠劲儿。 蛰伏隐忍,一举爆发的狠厉。 偏心中明明是泄愤,还能理智又冷静的做的这么干净漂亮,以最锐利的羞辱代替暴力的拳脚,这更让裴曜觉得方玧不可小觑。 方玧不知裴曜正在心里琢磨她,这会子笑着岔开话题,提起了二姑娘来。 “今儿姑娘是得了不少礼呢,妾身瞧着都眼热,那秦国公夫人送了一对玉长命锁,精巧极了,从前妾身只见过金银的,少见用玉雕刻的呢。” “秦国公府满门忠良,夫人韩氏也是虎门之后,算得京中一等的武将勋贵,自然有好东西赠送。” 抿着杯中清茶,裴曜平静道。 方玧点头,“妾身瞧着秦国公夫人也是个性情中人的样子,对方家的种种作为很厌恶呢,今儿还帮着臣妾骂了人的,倒是个直爽脾气。” “武将门第里,多是如此。”裴曜笑了笑,旋即便半开玩笑道,“你就不怕别人也把你和方家的其他人混为一谈?” 这么一说,方玧登时就嗔了他一眼,反驳。 “平日一个个都讲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然是泼出去了,妾身可就不再是方家人。” 语罢顿了顿,眼里微有寒光闪了闪,低声继续道。 “如今,殿下才是妾身的依仗,妾身不是哪一家的,是殿下的人。” 听到方玧这么说,裴曜微抬起下颚,将她的神色尽数收在眼底,旋即温柔的轻笑了一声,牵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闲聊了半个时辰,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两人才就寝。 累了一天,躺下就睡着了。 后半夜,外头下起了雨,还不小。 噼里啪啦的,裴曜就被吵醒了。 大约是雨夜冷些的缘故,方玧贴着他格外紧些,裴曜将人揽入怀中,温软一团,就有些心猿意马了。 于是方玧迷迷糊糊的,身子就被迫跟着摇摆起来。 不知是刚睡过了,格外有劲儿,还是因为雨夜的氛围太催动人心,结束后,裴曜还有些意犹未尽。 但年轻人得懂得节制啊,明儿还得上朝呢。 所以还是唤了丫鬟们进来备水沐浴了。 这东宫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在有心人格外紧盯着的时候,就显得小了。 锦绣坊。 次日何良娣一起身,就从丫鬟口中得知了昨儿后半夜碧落斋里亮了一回灯的消息。 大早上就气的砸了一盒胭脂。 “方氏这个狐媚贱人,如此的不知廉耻!” “良娣息怒。” 伺候梳妆的盼春跪下了,无力的劝了一句。 她也是烦,心说方良娣再怎么勾引,也得太子殿下愿意上钩才行啊,您有这份儿日日咒骂方良娣的心,不如去花点心思重新博得殿下的青眼呢。 只是何良娣脾气爆,这话盼春是想说不敢说,就只能劝她别生气。 但怒火上来的何良娣哪能不气呢,不仅气恼,还自己想出了原因。 “要不是她养了个孩子,殿下哪里会这边惦记着她,你们都劝我等着方氏出纰漏,可人家现在好好的养着孩子呢,恩宠也更胜从前,你们还要我怎么等,等她自己也怀上孩子,膝下两子,晋位侧妃么?杨氏占了一个,还有一个侧妃之位,一定是我的!” 这会子另一个丫头迎夏提早膳回来了,听见屋里情形就忙进来劝。 “良娣不可急躁呐,所谓日久见人心,这孩子方良娣才养了一个月,时日还长呢,良娣何必急在一时呢。” “我不管,我不管!”何良娣气的跺脚,“你们给我想办法把孩子抢回来,把殿下也抢回来,方氏这个贱人,什么都与我挣,我偏不要她快活!”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二章 避暑 大约是养上孩子后,愈发显得得宠的缘故,从孩子满月宴后,方玧的日子就过的挺顺当。 眨眼间就是一个多月晃过去了,进了八月里头,饶是方玧这素来怕冷喜热的,也有些热的耐不住。 “姑娘那边用的东西都还够吗?天热,我听太医说孩子一天到晚躺在摇篮里头,不得通风透气,最容易闷出一身痱子来,这不说,还容易上火,届时要难受的。” 午后,方玧摇着团扇,坐在窗边阴凉处,手边还摆着冰盆。 “良娣放心,奴才都看着呢,姑娘那边乳母嬷嬷们照顾的仔细,一应用度都不缺。”元和回话道。 因为平素方玧不习惯太监近身伺候,所以都是青容和雁微两个操持她贴身的事儿,元和管着别的,顺便方玧就叫他把二姑娘的事情一并管着了。 这会子听了回话,方玧就点了点头,元和稳重,办事儿她是放心的,不过还是少不得又多叮嘱了两句。 “虽说夏日暑热,但小孩子体弱,也不可用太多病,以免受了凉,乳母们的饮食也要注意,她们吃不好,上火体热的,孩子吃了奶水也会受影响。” 元和一一应声,又汇报了些旁的事情才退出去。 走到门口,刚好青容从外边进来。 见了他就低声道。 “我领了冰镇的绿豆汤和薄荷糕回来,雁微她们正吃着呢,给你留了,快去。” “好,那良娣这边就先辛苦你了。” 元和笑着道。 跟着方玧时间长了,这几个人感情也好,元和年纪最大,平素闹起来,几个小丫鬟都戏称他一声元哥哥。 当然了,这些事情方玧也都知道,也是她喜欢看见的。 上下齐心嘛,这才能守好碧落斋这片儿小地方。 说了这么一两句话,青容才拎着食盒进了屋。 “良娣,膳房里备了百合冰酪,还有冰镇的葡萄,奴婢拿了些回来,良娣尝尝。” 边说边将盒子里的东西摆出来。 从前瞧见冰的绕边走,如今瞧见了,方玧是爱的不行。 当即就放下扇子,捧起了碗。 边吃就边闲话,“今年也不知怎么的,夏日格外热,我怎么觉着从二姑娘的满月宴后下了一场雨,就再没下过雨了,零星飘了几回,地面都没怎么打湿。” “对啊,往年夏天雨水足的很呢,今年这都快八月底了,也没怎么飘雨。”青容接过话茬,“成天儿的烤着,怎么不热呢。” 主仆俩闲话了几句,吃完点心,方玧就困倦了,折身进了内室午睡。 起身后就已经接近傍晚了,倒是凉快不少。 刚换好衣裳,雁微就进来禀报,说前院来传话,晚上殿下要过来。 方玧听罢就叫雁微去给了赏钱而后又给膳房传话,叫备膳。 这段时间里头,后院里属杨侧妃最得意,方玧次之,何良娣又稍逊两分,其他的人,也就是太子妃按着初一十五的规矩,能见的着人。 所以裴曜说今儿过来,方玧还是认真预备的。 说起来裴曜也有四五日没进后院了呢,也不知道最近在忙什么。 晚间人到的时候,方玧就故意借此调了个情。 见着裴曜了,腰肢娇软一摆,便嗔他。 “殿下还记得妾身呢,再不来,妾身这相思泪可要流干了!” 瞧着面前女子一双美眸里带着几分娇蛮,却又不失恰到好处的妖媚勾人,裴曜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笑着上前拉了方玧的手,就温声哄着。 “孤这不是来了么,近日朝政烦忙,孤也脱不开身。” “也罢,只怨妾身是个痴情的,殿下便是过门而不入,妾身都知足了!” 方玧挑眉浅笑,手里持着的团扇就不轻不重的在裴曜胸口一点,端的是妖精做派。 引得裴曜也忍不住将人猛地拉进,大掌下移,在那纤腰上捏了一把。 惹的女子娇呼一声,巧笑躲闪。 院儿里的丫鬟们瞧着主子亲近打闹,也都默契的低头退开些,降低存在感。 两人笑闹了一阵子,才进屋里去。 坐下喝了些茶,裴曜才问起,“孩子呢?” “吃了奶刚睡下没多久。”方玧答道。 闻言,裴曜就没说要见孩子的话,转而讲起了另一桩事。 “皇叔预备去安陆山庄避暑,除了后宫嫔妃外,孤和两个皇子及家眷也都要一同前往。” “安陆山庄,妾身记得是在京郊,先帝皇陵附近,皇上怎么先前不说,如今这都八月底了,怎么又要去。” 方玧不解的问了一句。 裴曜不紧不慢的用小银叉吃着盘子里切好的冰镇西瓜,淡淡笑道。 “这不是瑞嫔娘娘即将临盆么,说是宫里太热,坐月子不舒服,想去避暑山庄里。” 说到此处,裴曜顿了顿,又继续道。 “服侍皇叔的太医已经看过了,瑞嫔此胎八成是个皇子,皇叔老来得子,高兴的很,哪有不应的呢。” “只是为了一个嫔妃就要如此折腾,恐怕李皇后和朝中大臣又要有话说了,皇上如今都不顾忌了?” 方玧蹙着眉头,也叉起了一块儿西瓜。 不过还没喂到自己嘴里,就被裴曜抓住了手腕,俯身一口吃掉。 “青容说你吃不得太多冰的,想必下午用点心时已经吃过冰的了,这会儿不许再吃冰的,想吃再叫他们切一盘子不冰的来。” 自知理亏,方玧只得撇了撇嘴,不高兴的放下了叉子。 裴曜瞧她这小孩子气的模样,就微微勾了勾唇角,又继续了方才的话题。 “皇叔一世英名,爱惜颜面,自然不会将这个理由说出来了,今日他在朝堂之上说昨夜梦见了孤的父皇,念起兄弟手足之情,想即刻启程去皇陵祭奠,顺便在安陆山庄住一段时日,过完重阳再回宫罢了。” 只是承景帝这拙劣的话术也骗不了多少人,但因为搬出了先帝,大臣们不好反驳,只好顺应。 反正出宫小住一段时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历代帝王都有出宫避暑的,安陆山庄也是为避暑建的。 听罢这话,方玧就将关注的重点挪了挪,笑吟吟的望向裴曜。 “殿下既然要带上家眷同皇上前去,那这家眷里,可有妾身的位置?妾身个儿小,坐马车轮子就成!” 一句开玩笑的话,惹得裴曜失笑。 “你啊,明知故问,孤都告诉你了,能不带你?还坐车轮子,你这娇弱身子骨,非叫日头晒化了去。” 方玧灿然一笑,心说总得得了肯定的消息才安心嘛。 就是不知道此次还要带谁一同去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还是那三个 裴曜这边,方玧没问,反正是确定自己能去就行。 不过没想到次日早上去梧桐苑请安,就从太子妃这里得到了答案。 杨侧妃、何良娣,以及她。 得,意料之中的事情。 之前南巡是太远,主要也是为公务,所以裴曜选的人,这回说是去先帝皇陵祭奠,实则是去避暑山庄小住享受,只要伺候的合心意的人就行。 所以太子妃也就直接把她们三个得宠的拎出来了。 绝对不会错。 果然,太子对这些人选也是没意见的,所以收拾收拾,按着承景帝的吩咐,隔天就出发了。 只是方玧没有想到,这回给承景帝伴驾的后宫嫔妃里头,竟然还有李皇后,以及二皇子的生母,陈贵妃,除此之外就是有孕的瑞嫔,以及其他两三个较为得宠的妃子了。 不过想想也是,承景帝要先去先帝皇陵祭奠嘛,这李皇后身为嫡妻正宫,自然是要一起来的。 再者,瑞嫔是要把孩子生在安陆山庄的,李皇后恐怕也不愿意待在宫里,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 只是这些都不关方玧的事情,她自认为自己的等级还够不上和这些宫中的娘娘们有牵扯呢,这回来,她看护好孩子,顾全自己就行。 去皇陵祭拜,只有帝后二人,携太子及两位皇子、两位公主,再加上文武官员,方玧这类人是不需要去的,所以出了城就兵分两路。 承景帝等人去皇陵,其他人就直接去了山庄。 这地方,方玧是只听过没来过,如今见到了也是颇为惊叹。 说是山庄,其实就是一座行宫,占地面积比东宫还要大,且是依山傍水,犹如园林,美不胜收。 这么大的山庄,住下他们所有人都绰绰有余,所以方玧真是一点二不担心出个门儿就会碰上宫里娘娘之类的事。 且这山庄建造之时应当就考虑了隐私问题的,所以庄子内的宫宇宅院又分成了一片一片的,做了隔墙。 就像是把几座府邸缩小些后,塞进这山庄里了似的。 承景帝和一种后宫嫔妃的住处在最东边,东宫众人则是在南边,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在西边,不过隔着也有距离。 庄子里宽敞,马车是直接把人送到了院子门口。 方玧扶着青容的手下车,就见自己居所四面被竹林环绕,僻静雅致,小院儿的名字就叫绿筠阁。 “倒是个凉快地儿,进来暑热都退了不少。”方玧赞了一句。 送她进来的山庄里伺候的小太监就忙点头,笑着附和。 “这安陆山庄啊,历代是皇家避暑之地,这绿筠阁的竹子,听说是山庄初建之时,当朝帝后亲手种的呢!” “是吗?”方玧勾唇浅笑,又打量一番四周,“那倒是个福地了。” 语罢便给青容使了个眼色,后者便立即给那小太监还有车夫,一人塞了一个荷包。 两人得了赏赐,忙不迭就笑眯眯的退下了。 进了院子里,方玧就没急着歇息,先将院落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安排起旁的事情来。 头一件就是孩子的事儿。 “山上蚊虫多,这院落周围也是绿竹环绕,你们伺候二姑娘一定要多加小心,别叫蚊虫叮咬了孩子,另外山庄里凉快,与宫里不同,注意这温度变化,别叫孩子着凉。” 几个乳母连声答应,不敢马虎。 主要也是方玧的确看的严,她们不敢有糊弄的心思。 交代完这些,屏退了闲杂人,方玧才歇下来。 “我记得树上说安陆山庄不算远,车马半日就能到,怎么我们走了这么久,这怕是晚了一个时辰。” 边说边揉着发酸的肩膀。 青容过来给她按摩,就蹙眉道。 “奴婢也觉得奇怪呢,特意打听了一下,据说是因为瑞嫔娘娘有孕,受不了颠簸,所以车队才走的格外慢,是皇上特意吩咐的。” 听到这话,方玧就略感惊讶的抬眸。 “皇上倒是真的宠爱这位瑞嫔娘娘呢,都能细心到这般程度。” “孩子还没生呢,就考虑到坐月子舒不舒服了,良娣说皇上是不是老来得子,高兴坏了?” 青容压低声音道。 “自然高兴了。”方玧笑了笑。 她总觉得这承景帝不会主动对一个小嫔妃好到这般境界,估么还是有瑞嫔自己挣了的缘故。 但这也算是瑞嫔的本事了,可不知道等她生下皇子后,李皇后又该如何应对。 不过不管日后如何,今儿这抵达山庄的头一晚,还是很安稳的。 裴曜从皇陵过来之后,哪儿也没去,自己独自歇息的,次日早上就给三处传了话,说今日有皇室晚宴,所有人都得参加。 又是宴席,方玧无奈的很,就知道出门了躲不掉。 这回还有承景帝和李皇后等人在场,不知道又有什么好戏呢。 “给我选一身儿低调些的衣裳,规规矩矩的就行,今儿晚上不宜被人盯上。”方玧吩咐道。 青容可太懂她的意思了,很快就给选了一套湖蓝色的裙子,样式花纹都是宫装里最常见的。 连发型也梳了最常见的那种。 不出错,但也不出彩,是方玧想要的效果。 顶着这么一身儿,就踩着时间就往赴宴的大殿去了。 路上遇到了杨侧妃,刚好两人一道走。 方玧瞧着今儿杨侧妃跟她也是同样的心思,打扮的中规中矩。 不过到了宴会的大厅,瞧见何良娣的时候,方玧就是眼前一亮。 那一身品红色的圆领襦裙,配着华丽的发髻并满头珠宝,衬得何良娣整个人愈发的明艳妩媚,坐在一众女眷里,分外眨眼。 感受到方玧和杨氏的目光,何良娣就对两人抛出了一个得意的目光。 待得两人走近后,她才冷哼着小声道。 “今日好歹是皇上举办的晚宴,诸位皇室宗亲,都要来赴宴,你们两个打扮的这么寒酸,也不怕丢了太子殿下的颜面。” 杨侧妃淡淡扫她一眼,“今日是皇室家宴,又不是来比美的,况且我们穿着合乎规矩礼仪,有何丢脸。” 被怼了,何良娣就瞪她,只是还没来得及反驳,方玧又在后头补了一句。 “都像你似的好,怎么不把梳妆台都插头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卖首饰的呢。”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四章 也厉害 若说杨侧妃只是正常的冷淡回应,那方玧这直白的一句就算得上骂人了。 何良娣登时就不乐意了。 而此刻眼尖的她瞧见不远处一抹明黄色的身影,便立即抛开了方玧和杨侧妃,跻身往前去了。 “殿下!” 随着何良娣的一声呼唤,方玧转身,便瞧见裴曜正往这边来。 今日他穿着明黄色的太子吉服,比平素更添了几分沉稳威严,有些生人勿近的冷淡疏离。 所以在何良娣迎上去后,得到的就是裴曜的冷脸。 “免礼。” “谢殿下” 何良娣没有得到想象中的热情回应,有些不知所措,声音都小了些。 谁知裴曜眼神上下扫了她一边后,便蹙了蹙眉。 不过什么都没说,直接越过她往席位上去了。 这一下子愈发将何良娣看的有些心里发毛,不由的向身后的盼春投去了眼神。 盼春心里叹气,想起来之前劝过何良娣,今儿不要太过张扬,可是何良娣一门心思想着今儿要博得裴曜的关注,根本不理会她。 心说昨儿太子殿下刚去皇陵祭奠了生父,晚上回来都没心思见女眷,今儿难道就有心思? 不过腹诽是一回事,面儿上还是得安抚何良娣,所以盼春这会儿就小声道。 “良娣快入座,今日是大场面,殿下少不得要多些威仪,自然不比私下里亲和。” “好。” 何良娣有些失望,但听了这话,心里也安定不少。 所有人坐下后不久,帝后二人就到场了。 选秀的时候,方玧是见过这夫妻俩的,如今才一年多,倒是变化不大,但跟着二人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位挺着孕肚的美人。 自不必说,是瑞嫔了。 方玧这还是头回见到这位瑞嫔娘娘,果然是生的貌美。 一张鹅蛋脸,新月眉,桃花眸,琼鼻挺立小巧,樱桃朱唇莹润饱满,肌肤白里透粉,身形不算纤细,应当是怀孕所致,但体态依旧婀娜,甚至别有一股丰盈温润之感。 此刻面上带着浅浅笑意,着一条鹅黄色的齐胸襦裙,整个人都透着水乡女子的柔美。 难怪承景帝如此宠爱瑞嫔,的的确确是个男人看了都会心生怜爱的美人。 收回目光,方玧不由往裴曜的方向瞟了瞟。 找出这么一位江南美人儿送到承景帝跟前儿,会不会裴曜也喜欢这一类的? 应该不会,若是这样,他该自己留下享用才是呢。 裴曜好端端的坐着,感受到一股探究的眼神在看自己,便立即敏锐的朝着大致方向看去。 此刻方玧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两人的眼神就恰好撞在了一起。 微怔后,方玧便浅浅冲着他一笑,裴曜便也微微颔首,算是示意了。 旋即二人才又各自移开视线。 “朕出宫的时候少,究竟还是宫外更自在些。”承景帝叹道。 李皇后便笑着接过话茬,“从前在王府的时候,皇上也是常常喜欢出门踏青游玩呢,臣妾还记得皇上带臣妾去登山,寻得一处山泉呢。” 她借机打起了感情牌,承景帝一时也是回想旧日的情形,满脸的动容之色。 而此刻瑞嫔忽的柔声开口,笑吟吟道。 “那如今到了山庄,皇上和娘娘又能一道登山赏景了呢,究竟臣妾没有这个福气,大着肚子不便去。” 瑞嫔一张口,承景帝注意力立即就被她吸引了过去,满眼温柔期盼的看了看瑞嫔的肚子,沉声道。 “你即将临盆,好好养着,日后还有机会,朕自然也陪你登山。” “谢皇上。”瑞嫔眉眼弯弯,忽的又稍显惊讶的轻抚肚子,顿了顿,道,“臣妾腹中孩儿想是听见皇上的话了,也高兴呢,竟踢了臣妾一下。” 承景帝听罢就笑,“这孩子如此活泼,想来定是个皇子。” “臣妾倒是觉得公主也好,臣妾瞧着三公主日日陪在皇后娘娘身侧,母女亲热,也羡慕的很呢。”瑞嫔做羡慕状。 而被她提到的李皇后此刻却没有多开心,只面色淡淡的勾了勾唇角。 “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好的。” “嗯,公主也好,公主像你,温婉可爱。” 承景帝也跟着点头。 闻言,瑞嫔便略带羞涩的笑了笑,半垂眸子,不再言语。 底下的众人默默看着这上头的一场戏,也都没接话。 方玧扫了眼李皇后冷淡下去的面色,心里就感叹这瑞嫔瞧着温柔,实则霸道的很。 刚才李皇后正要与承景帝重提旧情,拉进距离,她就蹦出来用腹中孩子把承景帝的注意力拉走了,还没忘记膈应李皇后一下。 也是厉害的角色。 反观一旁的二皇子生母,陈贵妃,那就真的太低调了,真真儿是一句话都不说呢。 闲话过几句后,宴席就正经开始了。 这种宴席对方玧来说还算不错,至少她能安安静静的吃会儿东西,毕竟她级别低了,上头几位贵人不会关注她。 也就是杨侧妃还得端着了,毕竟她是正经入了皇室玉碟,平时大小宫宴都参加的,已经被记住了,马虎不得。 只不过方玧忽略了一个词,叫连带。 她的‘好姐姐’方佩,这回也跟着大皇子来了山庄,身为皇后的半个儿媳妇,李皇后虽之前恼过方佩一回,但念着方家的用处,这会儿还是主动与方佩说了两句话。 这么一来,就叫李皇后想起了方玧这号人了。 前不久东宫办满月宴,李皇后就给二姑娘赏过东西,自然也知道二姑娘养在方玧膝下了。 方玧的身份,李皇后哪儿能不知道呢,都没想过她能在东宫活这么久。 而如今方玧不仅活的好好的,还得了宠爱,养上了孩子,她心中也是很想瞧瞧这个庶女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所以在和方佩说了几句话后,目光就挪到了裴曜的身上。 “本宫听闻太子此次还带了那刚满月不久的孩子一道过来,这小丫头本宫还没见过呢,是养在方良娣哪儿?不如叫这母女俩都一并来给本宫瞧一瞧。” “本该将孩子抱来给皇叔和皇婶瞧瞧的,不过这孩子太小,刚到新地方还有些不适应,女孩儿总是身子更娇弱些,不敢再惊扰,万一吓着倒是不妙,等过些时日,儿臣再带孩子来向皇叔和皇婶请安。” 裴曜从容的回答,直接拒绝了李皇后要看孩子的要求。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处处陷阱 这也不怪他,毕竟当年太子妃小产就是李皇后下的手,已经被算计没了一个孩子,裴曜自然更是处处提防。 而方玧呢,他就直接忽略掉了,就不提。 李皇后不是善茬,他也不想方玧被盯上。 只不过这一遭也不是他想避过去,就能避过去的,李皇后本就意在方玧,而非孩子,所以这会儿被裴曜拒绝了,立即就道。 “也罢,孩子还小,谨慎些是好事,那方良娣何在?站起来叫本宫瞧一瞧。” 看孩子还得经过裴曜的同意,因为孩子不在现场,但看一个小妾就不必了,方玧人就在这儿嘛。 李皇后这话出了口,裴曜又不能让方玧不站起来,所以方玧只得心里紧了紧神儿,规规矩矩的起了身。 “妾身方氏,见过皇后娘娘。” 话音落,却并未得到上首的立即回应,所以方玧只得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她能感受到一道不善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肆意打量,犹如看一个物件儿,这让她十分不悦,但却没有办法。 如今她还没能力反抗这种不尊重。 片刻后,才听得李皇后低声道句免礼。 旋即就见她侧身同旁边的承景帝说起话来。 “皇上瞧,臣妾觉得这方家姐妹两个长得竟一点儿不像呢。” “是吗?”承景帝像是来了兴趣,“老大家的,也站起来给朕瞧瞧。” 这话说罢,方佩便也起了身。 裴曜看着眼前情形,不由蹙了蹙眉,他不知道李皇后究竟想说什么,但显然来者不善。 与他一样,方玧此刻也微不可查的皱起了眉头。 她很讨厌这般被当成货物比较,尤其对标的人还是方佩。 不过方佩似乎很得意,这会儿起身后便开口道。 “妾身的容貌更像母亲多一些,故而和方良娣瞧着不像了,大约方良娣是肖像她姨娘,不过姨娘过世已久,妾身也不太记得了她的容貌了。” 说完,还挑衅似的看了方玧一眼。 这意思方玧最能明白了,和从前一样,方佩还是那么喜欢炫耀自己嫡出的身份,并借此贬低她。 可嫡出如何,庶出又如何? 自轻自贱的事情,方玧是不会做的。 所以这会子便从容笑着接话。 “是啊,若是不知道的人,恐怕瞧不出我们是亲姐妹呢,不过也是人之常情,来日姐姐生了孩子,可不知与大皇子妃所出的公子姑娘,相像与否,不过一家人,就算容貌不同,也是血脉相通的。” 听到她这么说,方佩的面色就微微变了变。 因为方佩听出方玧这是说她虽是嫡出,但现在为人妾室,以后生的孩子就会是庶出。 这么瞧不起庶出,自己的孩子却因为自己成了庶出的,方佩心里能舒服了? 但偏偏方玧话说的又漂亮,她又挑不出刺儿来,所以只得讪讪笑了笑。 上头坐着的李皇后将姐妹俩的举动看在眼里,心下就对方佩生出了几分不满。 堂堂嫡女,竟然这就被难住了,没得丢人。 于是此刻便张了口。 “究竟是养了孩子的人了,说话就是更懂事些,瞧着方良娣温柔,想必照顾孩子也十分体贴用心,虽说这孩子不是亲生的,不过养恩更比生恩重,日后这孩子大了,肯定也是念着养母的好的。” 说到这里,李皇后不等方玧回答,就看向承景帝。 “皇上,臣妾想起来,当初刚见到太子的时候,太子也是还在襁褓之中呢,小小一团,端的是可爱,如今却也已经身为人父了,当真是时光如梭啊。” 刚提了养恩更比生恩重,这会子又提到了裴曜,这不就是变相的暗示裴曜,她和承景帝养了裴曜这么多年,对裴曜恩重如山么。 可倘若他们夫妻是真的无怨无悔,默默无私的养大了自己,裴曜当然会感激万分,永世铭记。 但承景帝和李皇后之所以养他,是因为他的父皇以皇位做交换。 这天下的富贵,至高无上的地位,他们夫妻都享受了,如今却忘了当初自己的承诺,还想要更多。 裴曜年幼时,心中对承景帝这位皇叔的亲情,如今早已磨灭干净了。 更不要提李皇后这个处处在暗中撺掇挑拨的婶婶。 若非有李皇后在,承景帝说不得还不会生出诸多想法,所以裴曜能对李皇后这番话有感触才有鬼。 不仅不感动,心里的厌恶更是又添几分。 但裴曜清楚的很,这话就不是说给他听的,是说给承景帝听的。 又是一出挑拨罢了。 告诉承景帝他对裴曜的恩情多么重,已经仁至义尽了云云。 果然,承景帝长叹一口气,就颇为感慨道。 “是啊,当年皇兄将太子托付给朕的时候,太子才那么一丁点儿,如今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朕也老了。” “皇叔正值盛年,怎么能说老呢。”裴曜适时笑着接话,“瑞嫔娘娘腹中还有儿臣的弟弟未出世呢。” 语罢又做感动状。 “儿臣虽不记得父皇的容貌,但昨日与皇叔一道祭拜父皇后,晚上竟在梦中见到了父皇,父皇对儿臣说,见到皇叔将儿臣养大,成家立业,他深感欣慰,说当初将儿臣托付于皇叔,是正确之举,还让儿臣一定要勤学上进,多听皇叔的教导,日后才能守护好这大齐的江山。” 他究竟有没有梦见先帝,谁能知道呢,反正话是这么说的。 听罢,承景帝的面色就略有一丝不自然。 眼神闪了闪,才道。 “想必你父皇也是惦念着你的,固有托梦啊,日后你有空,可要常来皇陵祭拜。” “是,儿臣遵命!” 裴曜拱了拱手。 话题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方玧作为导火索算是逃过一劫,没有真的燃起了,这会子也是默默重新坐下。 心中不由感叹这宴席比东宫里头的宴席还要费心神。 如今也就是她地位还不够高,不太能被牵扯进来,日后她再往上走走,就她这身份,估计麻烦不会少。 大约是被裴曜提起先帝托梦的事情给膈应了一下,承景帝的兴致明显后来就不高了。 所以这宴席结束的就比较早。 方玧是巴不得。 这样的宴会真是能少一场是一场。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同杨侧妃一起走了没多远,洪正就小跑着过来找她了。 “方良娣,殿下召您过去呢,请随奴才走。”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六章 风雨同舟 不远处的小石潭旁,颀长挺拔的身影静静背手伫立。 洪正领着方玧走近后,便默默行了一礼,悄悄退下了。 见状,方玧就估么着裴曜是有事儿想与她单独聊聊,于是稳了稳心神,才柔声开口。 “殿下。” “来了。” 裴曜淡淡回应,并未转身,像是闲话般道。 “古人云亡者会化作天上星辰,但这漫天星辰,孤竟不知何处是孤的爹娘。” 方玧默默听着这话,便知道裴曜这是伤感了。 的确,出生不久便没了爹娘,独自背负着太子之位的重任,艰难长大,稍懂些事儿后就发现长久依赖信任的皇叔和皇婶,对他并不真心,甚至想夺走他的太子之位。 在这样一个环境里长大,的确是不易的。 “殿下望这浩瀚星空,难觅踪迹,但妾身相信,先帝和太妃在星辰之上一定能看见殿下,虽天人相隔无法相见,但血脉之情却是万古不变的,冥冥之中,先帝和太妃必定是护佑着殿下的。” 方玧缓步走到他身旁,柔声安慰。 闻言,裴曜暗沉着眸子侧头看了她一眼,依旧稍显失落。 “是吗?” “自然是了。”方玧坚定道,“父母对子女之爱,超越生死,殿下扪心自问,对大公子和二姑娘,是否如此,便也就能体味到先帝和太妃对您的深情了。” 大约是自己已经身为人父,能快速的理解这话里的感受,所以裴曜的面色此刻就好转了不少。 见状,方玧又温柔的继续。 “虽然殿下现在没有先帝和太妃在身旁,但殿下却仍不是孤身一人的,殿下有血脉相连的孩子,有举案齐眉的发妻,有齐心协力拥护您的臣子,还有” 话及此处,方玧的声音顿了顿,行至裴曜面前,目光坚定又澈亮的看着他,郑重欠身行礼。 “殿下还有妾身,妾身虽没什么本事能帮衬殿下,但妾身愿意生死追随殿下,风雨同舟。” 此刻她的声音虽轻柔,却十足的坚韧有力。 山间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清冷又纯粹。 同样是艰难长大的方玧,她的骨子里有着一种和裴曜相同的特质,所以当这种特质表现出来的时候,便十分能引起裴曜心中的共鸣。 譬如此刻,明明只是一番话,可裴曜却觉得似乎真的和面前这个女人一起经历了诸多一般,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亲近和信任。 这大约就是同命相怜。 裴曜伸手,将方玧牵起来,声音低柔。 “既有此话,孤日后必定护着你。” “妾身信殿下。” 方玧轻轻回握住他的手,勾唇娇然一笑。 月光之下,一双身影并肩顺着小路,悄然离去。 玉清院。 何良娣刚回来没多久,正坐在妆台前由盼春伺候着卸首饰。 门口传来珠帘被拨动的清脆声响,何良娣便从铜镜中瞧见迎夏回来了。 晚宴因为心里不太高兴,何良娣没怎么吃好,所以回来后又吩咐迎夏去膳房取了些夜宵。 只是这会儿瞧着迎夏的面色不太好看,便蹙了蹙眉。 “怎么,是膳房的人不给东西?” “没有。” 迎夏忙摇头。 何良娣就斜她一眼,“那你怎么一脸郁色。” 她这么问了,迎夏抿了抿唇,才低声道。 “奴婢回来的时候,恰好殿下身边的人也去膳房拿吃食,奴婢问了两句才知道才知道今儿方良娣被殿下召去了。” “什么?!” 何良娣一听这话,立即就猛的转头。 这会儿盼春正给她卸发簪呢,忽然一动,簪子就戳了头皮,顿时疼的何良娣一声尖叫。 而后便怒目瞪向盼春。 “你这死丫头,是要疼死我不成,伺候这么久了还毛手毛脚的,我要你何用!” 眼见着何良娣这是迁怒盼春了,迎夏赶紧上前,眼神示意盼春先退下。 紧跟着又放下手里的食盒,柔声哄劝。 “良娣别恼,奴婢和盼春打小儿伺候您,只有盼着您好的,哪有不尽心呢,这来山庄才头一日呢,往后还有时间,您不怕殿下不来的,山庄里外人多,不比东宫,您可千万别闹,万一叫旁人知晓了,拿这个来笑话殿下,岂不对您不妙?” 道理一讲,何良娣算是冷静了几分,没继续发脾气了。 迎夏瞧着她是听进去了,才又赶紧趁热打铁。 “良娣您想想,这方氏为何能得宠?还不是因为她小意温柔么,您即便厌恶她,但这时候也不防学一学,对您没坏处的。” “可殿下从前说,就喜欢我直爽泼辣,乖张可爱呢!” 何良娣哼了一声,显然并不愿采纳这个意见。 闻言,迎夏也是耐心引导。 “良娣也说了,这是殿下从前的话,人是变的呀,这从前爱吃辣,不见得日后不爱吃甜,既然是您想得殿下喜爱,不就得变一变了?好歹先将殿下请来了,才有机会提旧情不是?” 听到此处,何良娣算是没脾气了,只得愤愤跺了跺脚,撇嘴道。 “也罢也罢,方氏那狐媚子的做派,我也学学就是了。” 不知道是被人背后提起,还是什么旁的缘故,此刻身在景泰殿的方玧忽的一连打了两个喷嚏。 “这是有人在想妾身?”方玧无奈,开了个玩笑。 裴曜彼时刚洗漱完出来,也听见了,却道。 “孤瞧你是染了风寒差不多,快早些歇息。” 语罢便冲着她伸手。 方玧勾了勾唇角,便将小手搭了上去,由人牵着进了内室。 而与此同时,李皇后的住处,灯也还没灭。 今晚承景帝照常去陪着瑞嫔了,所以此刻是三公主在这儿陪着李皇后。 “本宫瞧着,太子倒是对那方家的庶女颇有几分宠爱,真不知道这庶出的坯子有什么手段本事。”李皇后语气里带着明显的鄙夷。 一旁坐着的三公主便轻笑一声,接过话茬。 “还能有什么手段,儿臣觉着就是庶出的女子放的下身段,做那下贱的勾引之事呗,母后若想再瞧一瞧这方家的趣儿,不如明儿下道口谕,请儿臣那诸位嫂嫂们过来喝杯茶就是了。” “你这小妮子,坏的很!”李皇后笑着伸手刮了刮女儿的鼻子,不过转身却对身后的大宫女吩咐,“就按公主说的办,明儿早上去传本宫的口谕。” 宫女应声,末了,母女俩便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