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造国朝》 第一章 大明官二代 “夫人!夫人!少爷醒了!” 徐恪艰难的睁开眼睛,脑子里的一股股涌来的疼痛感让他忍不住呻吟了两声,挨过阵痛,引入眼帘的是一顶红色的纱帐,在一转头,一个穿着翠绿色汉服的妹子出现在自己眼中,妹子还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看到自己醒来似乎很开心。徐恪刚想开口和妹子说话,却发现嗓子干的厉害,什么话到了嘴边都变成了一个字:“水!” 妹子听到了徐恪的话,连忙回头倒水,端给徐恪,可徐恪这么一副要死不能活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没法喝水,妹子很贴心的找来勺子一勺一勺的为给他喝。喝完了水的徐恪总算有了点精神,打量起四周,全是古香古色的装饰,只是床前一个巨大的大鹏展翅的屏风挡住了太多东西,让他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小姐姐,这是哪儿?”徐恪有点莫名其妙,他被枪给打了应该在医院啊,这地方咋看咋不像医院,难道是高档私人医院?也不可能啊,这面前的小妹妹明显未成年,难道是雇佣童工?不行,等我出去了,一定要给举报了。怎么能雇佣童工呢! “嘻嘻!少爷你这病刚好就来使坏,青儿只是个丫头,那里担当的起小姐的称呼。”妹子掩嘴娇笑,这番回答让徐恪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称青儿的妹子看着一脸懵逼的徐恪道:“少爷受了重伤,自是在自家府上修养,还能去哪?” “你说这是我家?”徐恪一呆,他们不会是认错人了吧,青儿转身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徐恪无意间瞥了一眼铜镜,顿时给他吓的魂飞魄散,这铜镜里的人根本不是他自己,他连忙挣扎着起身,这可吓坏了旁边的妹子,这药业可真不是省油的灯,这要再折腾出个事来,自己还不要被老爷活活打死?妹子连忙抱住徐恪:“少爷,你身体还没好呢,怎么能下床呢。” 要在平时,一个妹子温香软玉的抱住自己,整个人恐怕都傻了,可徐恪此时却发疯一样将青儿妹子推倒在一边,趴到梳妆台前死死盯住镜子里的“自己。”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徐恪此刻的脑袋简直就是一团江湖,可怜的青儿妹子站在一旁,有些胆怯的看着突然发疯的少爷。怯生生的问道:“少爷你怎么了?” “他是谁?”徐恪指着镜子里的自己大声问道,妹子有点害怕:“是少爷您自己啊!” “我又是谁?”徐恪放低了声音,心里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此刻他心里在想自己是不是被拿来整容做了什么实验,妹子睁大眼睛:“少爷,您连自己都不认识了?你是陕西巡抚孙大人的公子啊。” 陕西巡抚?徐恪一愣,这时屏风外转出一个妇人身后跟着两个婢女,同妹子一样身着红色的汉服,只是她这汉服大袖圆领,自有一股雍容气度,她进屋看到徐恪站在地上,不禁喜极而泣,上前将徐恪揽在怀中:“瑞儿,你终于醒了?你可知道这些时日可让为娘为你操醉了心” 徐恪还没搞明白自己身份,又被这一个自称是自己娘的美妇人抱在怀里,更是一脸懵逼,就算你长的挺漂亮的也不能占便宜说是自己妈吧,你才多大啊,想着徐恪挣脱了美妇人的怀抱,往后退了两步道:“你是谁啊,怎么一上来就占我便宜,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们赶快给我变回去,再把我送出去,我告诉你们,你们这叫非法拘禁你们知道么,是犯法的。” “青儿,怎么回事?”美妇人貌似被徐恪搞的也是一脸茫然,唤过青儿问道,青儿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少爷醒了以后就这样了,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美妇人眉头一皱,瑞儿该不会被马匪的火铳打坏了脑子吧,美妇人跟身边的一个侍婢低头吩咐了一声,侍婢转身急匆匆的走了出去,美妇人看向徐恪,换上一副心疼的表情,柔声道:“瑞儿,我是你娘亲啊,你连娘亲也不认识了?” “大姐,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我真的不是你儿子。”徐恪懊恼道,美妇人见儿子果然不认识自己,恨恨地道:“都怪你爹,自己练兵剿匪就算了,干嘛带上你,害的你被马匪火铳所伤,真是苦煞瑞儿了。” “这里到底是哪里?”徐恪见没有一个人回答自己的问题,不禁吼了一声,这下下了屋里三个妹子一跳,美妇人怔了一下才柔声道:“瑞儿,这里是我们家啊,今年三月皇上下旨让你爹出任陕西巡抚,镇压乱贼,我们一家都来到陕西了,你不记得了吗?” 皇上?巡抚?徐恪心里咯噔一下,看着镜子里自己略显稚嫩的脸庞,心里渐渐浮现出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想法,容貌可以改变,年龄却是做不了假的,徐恪低声道:“今年是那一年,我爹是谁?” “今年是崇祯九年啊,你连你爹也不记得了?你可是最怕你爹的。”美妇人喃喃道,自己这个儿子看来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连平时最害怕的父亲都忘了。徐恪木然走到床边,一下子瘫倒在床上,自己居然穿越了,崇祯九年,陕西巡抚,姓孙,还能有谁呢?徐恪念出了那个明末赫赫有名的名字:“孙传庭。” “你还记得你爹?”美妇人大喜,徐恪却没有功夫理他。 徐恪曾经无数次幻想,在那个破旧的出租房中一觉醒来的时候,门前出现一列豪华车队来接自己,告诉自己他是某个神秘家族漂泊在外的继承人,然而这就只是想想,接下来还是每天无聊的重复同样的工作,没想到今天白天碰到了毒贩和警察的枪战,被毒贩拉来挡了警察的子弹,一枪爆头,自己居然来到了四百年前的大明王朝,成了那个撑起大明半边天的孙传庭的儿子,倒是变相的成了个大明的官二代,徐恪满脸苦涩的合上眼睛,消化这不可思议的事情。 第二章 定个小目标,先贪它一个亿 美妇人见徐恪安静下来,吩咐青儿扶少爷躺好,青儿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拉起徐恪的手,见自家少爷没有反抗,心里踏实了许多,青儿扶着徐恪躺下,将被子拉起来给徐恪盖上,徐恪还没能消化这一切,便任由青儿摆布。 美妇人在床边坐下,看着安静下来的徐恪心中舒了一口气,眼前这孩子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却由自己一手带大,早就和亲生骨肉没有多大区别,自他受了重伤,自己可没少操心,还为了这和老爷闹了几天的别扭。 “瑞儿,你先歇着,娘已经遣人去报你爹知晓,等你爹回来娘就和他说,不让你去军营了,好好读书,以后考个功名回来。” 妇人的言语将徐恪从茫然中拉了回来,徐恪咧了咧嘴,道:“我累了,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好!那你先歇着,娘去厨房吩咐厨子帮你做些平常喜欢吃的补补身子。”妇人见徐恪说话,貌似已经安定下来,也放下心来,吩咐了青儿好好照顾徐恪,又回头嘱咐了徐恪好好休息,才起身往外走去。 徐恪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红色幔子,自己怎么就穿越到明朝末年了,这年头兵荒马乱,别一个不小心连小命都丢了,虽说自己便宜老爹是个省长,可但凡是个现代人谁都知道大明朝没几年气数了,孙传庭比大明朝嗝屁的还早,那自己怎么办?跟便宜老爹当兵打仗拯救大明朝与水火之中?别扯淡了,自己一个大学都没毕业的娃几斤几两自己还是清楚的,连弓估计都拉不开。一想到这,徐恪整个人都焉了吧唧的,没有一点精神。 此时巡抚府衙后院,一个身着云雁补服官袍的中年男子匆匆走了进来,男子身材略显清瘦,却十分的精神,留着一撮山羊胡须,不怒自威,他就是徐恪的便宜老爹孙传庭。他自今年年初以顺天府丞的身份请缨巡抚陕西之后,一直勤加练兵,准备镇压农民叛乱,甚至把自己儿子都丢进了军营之中,在一次剿匪时被马匪的三眼铳打成重伤,心里也是颇有愧疚,如今一听昏迷了半个多月的儿子醒了,立马冲前厅的巡抚衙门赶到了后院。 “我还以为老爷公务繁忙,不会回来看瑞儿呢。”孙传庭刚一进前厅,就被妻子张氏讥讽了一番,孙传庭斥道:“妇道人家懂什么,家事能有国事重要?” “那老爷您回来干嘛啊?这还没到下班时间呢。”为了徐恪的事,张氏可没少和孙传庭闹,孙传庭一噎,哼了一声,大袖一甩,也不理会张氏,径自往往后院徐恪房里走去。 明代巡抚并非是正式官职,也是没有品级的,但因奉旨出抚地方,节制三司,所以实际上掌握着地方军政大权,孙传庭何曾不想一家人在一起的时间多点?可是他以四品文官身份出任巡抚,若是不以身作则,如何能让那些二三品的地方大员服气?加之流民作乱渐成尾大不掉之势,他更不能掉以轻心。 徐恪正想着怎么在乱世之中苟且偷生呢,突然听到屏风外的青儿喊了一声“拜见老爷”,原来是自己的便宜老爹来了,徐恪连忙合上眼睛,却听屏风外一个硬朗的声音:“大少爷怎么样了?” “回老爷,大少爷在屋里休息呢。” “我有些话和大少爷说,你先出去。”孙传庭挥了挥手,青儿犹豫了一下,道:“老爷,大少爷刚醒,好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不记得以前的事?”孙传庭眉头一皱,“有请大夫了吗?” “夫人已经着人去请了。”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孙传庭颔首道,青儿道了个万福,退了出去。 孙传庭绕过屏风,见自己儿子躺在床上,眼皮一动一动的,装睡都装不好,不禁哂然一笑:“怎么,这么怕为父?为父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徐恪见装睡被人识破,也就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精气神十足的孙传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可是历史上有名的大人物。 “可还记得为父?”孙传庭想起青儿说的话,指了指自己问徐恪,徐恪小鸡啄米般的点点头,孙传庭哈哈一笑,搬了张椅子坐在床前:“没忘掉老爹,很好,很好!” 父子二人坐在床前竟然已是无话,孙传庭不知从何说起,徐恪更是无话可说,气氛顿时有点尴尬。 “你还在怪为父?”孙传庭盯着徐恪,徐恪哪敢说怪啊,只是摇了摇头,孙传庭叹了一口气:“你也别怪为父,这大明朝已是千疮百孔,为父身为朝廷大员,又蒙皇上委以重任,不得不尽心尽力,以国事为先。” 徐恪还是不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讲什么,难倒要跟他讲,你别跟农民军打仗了,不然要不了几年就会死在他们手上,还是老老实实回京当官,也让我多当几年官二代,屯点积蓄,以后李自成打进北京的时候咱们就隐退享享清福,要是这样讲,徐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今天。 孙传庭见徐恪不说话,摇了摇头,道:“你若实在不愿意从军,为父也不为难你,待你伤好去京城考取个功名,是比你当这个丘八更好。” 徐恪眼睛一亮,傻子才跟着你打仗,不过进京当官倒是听起来棒棒的,别看现在孙传庭以四品文官的身份巡抚陕西,未来几年才是他走向人生巅峰的时候,乖乖,国防部长兼边防总司令,那自己还不跟着飞黄腾达?银子不跟流水似得往自己口袋里进? 虽然徐恪没说话,但眼睛里的光芒让孙传庭知道了他的选择,孙传庭心底叹了口气,他为官多年,深知大明朝廷的现状,贪赃枉法,收受贿赂之辈层出不穷,他开始让长子从军而不从政正是不希望儿子受到大明官场污浊的侵蚀,如今看到儿子还是想谋个正大的出身,便嘱咐道:“虽然当朝圣上励精图治,但官场之中的魑魅魍魉却难以肃清,我孙家世代忠良,为父希望你若取得功名,不要误了我孙家的名声。” 误不了误不了!小爷只谋财不害命,首富不都有小目标吗,咱也定格小目标,在大明朝灭亡之前,先贪他个一个亿,大明朝都灭亡了,谁还记得你孙家的名声?徐恪心里美滋滋的想道,当然,他嘴上肯定不敢这样和孙传庭讲,而是恭恭敬敬地道:“谨遵父亲教诲!” 第三章 西席先生 徐恪的伤好的很快,其实他本来就没什么伤,受伤的是孙世瑞那个倒霉蛋,不过在床上休养了这么久早就好的差不多了,这些日了徐恪总算体会到了古代达官贵人的腐败生活,衣来伸手?那是不可能的,一旁的娇俏的侍女会服侍你把衣服穿好,每日,饭来张口倒是不假,每日听听戏,没事调戏调戏身边的小侍女,看着满脸通红的青儿,徐恪心中那是一个美啊,这才是真正的享受生活。 徐恪能下床之后,孙传庭就赶去榆林了,自他巡抚陕西就任之后,便致力编练新军,榆林是他建军的基地,数年来农民军势力越来越大,已成燎原之势,去年是农民军风头最盛的一年,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东进,破霍丘、攻寿州、入颍州,杀知州尹梦龙、判官赵士宽、尚书张鹤鸣,更乘胜攻取了凤阳,凤阳是什么地方?朱元璋老家,大明朝的发祥之地,凤阳一失,将大明朝的脆弱暴露无遗。 去年五月,高迎祥会合各路农民军,合兵二十万,攻入陕西,直逼西安,连营五十余里。崇祯帝连忙命洪承畴、曹文诏率军死守,与农民军大战关中,这一战几乎汇集了大明三边的精锐,还有从辽东前线抽调的一支精兵,鏖战数月方才击退农民军,如今又传来闯王高迎祥与李自成分兵,由郧襄入兴安、汉中与张献忠会师,大有重入陕西之意,孙传庭如何能不紧张?如何能不认真? 孙传庭走了,却让徐恪一下轻松起来,讲真的,徐恪还是有点怕孙传庭的,严肃刚烈,还真让他不敢顶撞,如今孙传庭一走,张氏又对他千依百顺,整个孙府一下成了他的天下,唯一不好的就是孙传庭临走前给他找了个家庭教师,教他做八股文,以应对科举考试。 八股文的文体有固定格式,以四书五经取题,内容还必须用古人的语气,绝对不允许自由发挥,而句子的长短、字的繁简、声调高低等也都要相对成文,字数也有限制,这让一个现代人如何能接受?每日两个时辰的教学,结果不到半个时辰,徐恪就昏昏欲睡,让先生极为不满,人家老先生六七十岁了,是西安有名的大儒,那受过这种对待,先生一生气,不知在张氏面前控诉了多少次徐恪目无尊长,不学孔孟之道,张氏自是舍不得训斥徐恪的,每次当着先生的面不痛不痒的说几句,徐恪也不放在心上。 这天又到了该授课的时辰,先生手持折扇,摇头晃脑的走进书房,却见徐恪正拿着一本论语在看,全神贯注到竟然完全没有发现他走进来,先生眉头一皱,这孙家少爷今天转性了?居然在看四书五经?先生收起折扇,走进一看,那书封上确确实实的写着论语二字,眉头不禁舒展开来,皇天不负有心人,看来这孙家少爷最终还是被老夫感化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啊! 老先生走到徐恪身后,想看看徐恪看到了哪一章,准备待会考考他,却见书上印着的是一幅幅插画,老先生眼神不好使,也没看清画的是什么,于是有点纳闷了,这论语什么时候也有插画了,难道是画的当年孔夫子周游列国时候的一些趣事? 老先生把头伸近一看,顿时一张老脸涨的通红,这书上画的竟然是春宫图,老先生气的浑身发抖,声音都有些发颤:“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圣人岂可拿来如此亵渎。” 老先生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也是把徐恪吓了一跳,连忙合上春宫图,起身对老先生尴尬一笑,他本是拿春宫图来打发听课时间,趁老先生还没来先看一会,不料看得起劲,连老先生到他身后都没发现。 “这画学生只是拿来解乏,却没看到先生到来,有失远迎,还望先生恕罪!”徐恪心虚,说起话来比平时恭敬许多,老先生丝毫不买他账,斥道:“孙家世代望族,令父也是进士出身,本以为家教甚严,怎会有你这样不学无术之子?” “先生,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啥叫不学无术啊?我怎么就不学无术了。”徐恪有点不开心,居然被一个古人骂自己不学无术,我可比你多了几百年的见识,不就看了本小黄书吗,至于嘛。但他还是忽略了四书五经在明末真正的儒生心目中的地位,这位老先生就是那种有些迂腐刻板的读书人典型,见徐恪亵渎圣人,还不承认自己过错,怒极反笑:“以前目无师长,如今更是亵渎经典,还不知自改,实在是朽木难雕,这巡抚家的少爷,老朽交不了,老朽去也。” “先生慢走。学生不送啊!”徐恪被这老夫子一批判,脾气也上来了,当场往椅子上一坐,翘起了二郎腿,老先生气的掉头就走,边走边气道:“我要给孙大人去信,我要给孙大人去信。” 徐恪也不理他,翻起那本论语继续看了起来,心里暗道古人迂腐,还是自己现代的老师好,不过也只能想想了,不知另一个时空的老师听到徐恪这样说会不会感动的落泪。 这边徐恪继续看他的小黄书,那边老先生怒气冲冲的回了家,直接进了书房,此时书房里还有个二十出头的年青人正在读《资治通鉴》,见老先生满身怒气的进来,不由得有些好奇,叔父这是怎么了,不是去给孙大人的儿子授课去了么,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 老先生名叫李三省,本是河南杞县人,后游学至西安定居,成了西安地界上有名的儒生(要不然怎么会被请去做孙家的西席先生),这年青人叫李信,是李三省的侄子,今年年初来到李三省家探亲,顺便在李三省家接受教育,说起李信,大家可能不太熟悉,但要说起他另一个名字,大家估计也就了然了,他后来改名叫做李岩,便是李自成手下重要的谋士,与明末巾帼英雄红娘子有过一段为人称道的姻缘故事。 第四章 初见 老夫子李三省被徐恪一顿顶撞,气的直接打道回府,进了书房看见李信正认真读书,自己这个侄子倒是乖巧的多,又聪明好学,比上孙家少爷不知道强了多少,想到这,李三省当下气也消了点,开始考究起李信的学问,李信是有举人功名在身的人,四书五经早已熟记于胸,李三省的考验自然难不倒他,对答如流让李三省大为满意。 李信见李三省已经消气,便开口问道:“叔父不是去了巡抚大人府上去授课了么,往常都是二三个时辰,为何今日回来的这么早?” 李信不提还好,这一提起授课,本来气消得差不多的李老夫子有勃然大怒起来,道:“以前常听人道孙巡抚门风严谨,家教甚严,做了这孙家先生才知道是徒有其表,名不副实。” “叔父此话怎讲?”李信倒是饶有兴致起来,李三省道:“按照安排,老夫每日要在孙家授课两个时辰,每每不到半个时辰,孙家少爷便昏昏欲睡,完全目无师长。” 李信听了李三省的话,心底暗自发笑,四书五经本就枯燥乏味,以前家中授课,他自己也是如此,只是叔父名声在外,每次授课无人不敬,就算装装样子,也是没人敢睡觉的,如今这孙家少爷当他面睡觉,也难怪叔父生气。 李三省没有注意李信的表情,自顾说自己的:“平日里睡觉也就罢了,今日老夫去府上授课,见孙家少爷竟然在读论语,大为好奇,走近一看才发现尽然是一本春宫,只是订了论语的封面,如此亵渎圣贤,老夫如何能忍?便训斥了两句,谁知那黄毛小儿竟敢顶撞老夫,老夫一怒之下就回来了。” 李信听了叔父的话不禁为之咋舌,这孙家少爷倒是个妙人,敢在李三省面前这样搞事的年青人可找不出第二个。李三省是越说越气,道:“你且去读书,我要给孙巡抚去封书信,这孙家的先生,老夫做不了了。” 李信只当听了件趣事,也不放在心上,自顾去读他的资治通鉴,他这边不当回事,孙府上却炸开了锅。 平日里需肯怎么胡闹张氏也就由他去了,但这回把先生气回家可就不是小事了,明清时期理学思想的统治地位日益牢固,尤其是明朝中期以后,理学最讲究三纲五常,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是这个时代不可撼动的真理,有些读书人尊重老师甚至超过父母,即便后来飞黄腾达,也是不敢对老师有半分不敬。 若是徐恪是个平常人家,把老师气走也就被人讥笑为不学无术,不懂礼数,但徐恪是已有功名在身的举人,要参加科举走入仕途的,这事要传了出去,对他以后的仕途可是大有影响的,更何况这个老师是三秦大地上有名的儒士,张氏得到李三省负气而走的消息后立马拉上徐恪,备上厚礼去李三省家认错。 在去李三省家的路上,徐恪坐在马车里一言不发,刚跟李三省那个老夫子吵完架,立马去认错,徐恪的心中自然是万头***在奔腾,自己这脸往哪搁啊,开始徐恪是打死不愿意去的,结果张氏发火了,徐恪来到大明一个月了,重来没看到张氏发过火,心里不由得有点怂,又想到这些日子张氏对自己的照顾,也松动了口气。 “以后在李老头面前估计是再也抬不起头了。”徐恪心里一阵悲哀,他抬头一脸哀求的看向张氏,希望她能改变主意打道回府,哪知道张氏闭目养神,根本不看他。徐恪无奈了,随手掀开车帘,无聊的看起窗外的景色来。 不得不说,西安的大街上还是挺繁华的,两旁商铺种类繁多,茶楼酒肆,古玩字画,日用百货应有尽有,其中不乏百年老字号,大多是客来客往,忙的热火朝天,街边的贩夫走卒也络绎不接,吆喝声此起彼伏,似乎天下大乱战火纷飞跟他们完全没有关系,即便闯王高迎祥大有重新入陕之势,似乎他们也不放在心上。 徐恪也很喜欢这种氛围,现在的农民军远没有几年后气吞山河的气势,从去年高迎祥二十万农民军对上洪承畴数万陕西兵竟然力不能敌,最后退出陕西,不难看出现在的农民军不过一盘散沙,陕西兵是和辽东军是明末并称最具战斗力的军队,几年后陕西兵奉命出陕,松锦大战和柿园之役成了陕西兵最后的绝唱,大明朝再也无力阻止李自成东进的脚步,由此可见,“传庭死,大明亡”并不是被夸大说法。 当然,这是后事,现在西安有勇冠天下的陕西兵坐镇,西安的百姓们完全没把高迎祥的农民军当回事,尽管他们在中原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在西安百姓眼里,他们仍不过是一群流寇而已。 徐恪享受着窗外这种喧闹的氛围,突然一阵独特的香味传到了徐恪的鼻子里,徐恪深吸了一口,有些陶醉,这是黄桂稠酒,陕西的特产,不论是酒楼客栈,还是街坊小吃铺,到处都能瞧见热气腾腾的稠酒,黄桂稠酒是用糯米和小曲酿成的甜酒,因其配有芳香的黄桂而得名。此酒状如玉液,绵甜醇香,回味悠长,据说其历史可追溯到周代的“醪醴”,是西安人每日必喝的好酒。徐恪本想差人去买上一壶,但看到便无表情的张氏,只好作罢,心里想着等会一定出来买上一坛好好尝尝。 徐恪就在这一边馋着美酒,一边纠结着待会和李老头见面的场景中到了李三省府上。 到了李三省府上,着下人敲开门,露脸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仆人,带着浓厚的陕西腔问道:“你找谁?” “我们是来拜见李老先生的,劳烦通禀,就说孙张氏携犬子世瑞给老先生赔罪。”张氏走上前对那门子道,说着对身旁下人递个眼色,下人子袖中摸出些银子给门子塞去,门子连忙摆摆手,憨笑道:“俺们这不兴这个,你拿回去,你等着,按着就去给你们通报。” “多谢老者了!” 门子点点头,将门关上,片刻功夫,门打开了,门子道:“老爷请你们进去。” 张氏谢过门子,吩咐下人在外面候着,便带着徐恪进了李府。说是李府,其实不如叫李宅更合适,因为李三省家并不大,有点类似于北京的四合院,不过三四间房子,从自己了解的情况,李三省妻子早亡,一直没有再娶,也没有子嗣,平日里也只有一个老奴照料,不过李三省在关中名气甚大,当地官员都敬其三分,因此日子倒也过的悠闲。 仆人领着张氏和徐恪进了书房,徐恪一进门就看见李三省以端坐在太师椅上,一直盯着自己,目光之中颇有些得意,心里不由得有些恼人:“要叫这老家伙看扁了,想小爷我当年纵横北京各高校,也没有哪个老师教授敢这样对我。” “好!好!好哇!顺道者兴,逆道者亡,观古事不难知今世之变啊!”孙氏刚要上前见礼,突然角落里传出大声赞叹的声音,屋中三人皆是一愣,目光同时转向角落。 “这位是?”孙氏有些疑惑,据他所知李三省是孤身一人,难道这是他新收的学生?李三省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这是老朽的侄子,李信,让夫人见笑了!” “信儿,一惊一乍成何体统,还不快来见过孙夫人。”李三省一边解释,一边招呼李信,李信这才发现屋里竟然来了客人,连忙起身,干笑两声:“晚辈李信,见过孙夫人。” 一旁的徐恪听着“李信”的名字,总感觉很熟悉,似乎在哪听过,他紧紧盯住李信,又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看的李信不禁有点发毛,过了良久,徐恪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劲了:妈的,竟然比我帅! 第五章 文人骚客的生活 本来徐恪和李三省各有打算,徐恪是百般不愿的来向李三省道歉认错的,而李三省是打定主意给徐恪一个下马威,为难下徐恪,老夫子不发威,真当老夫不中用了?结果被李信这一嗓子给搅黄了。 “这位公子不知为何一直盯着在下看?”李信见徐恪一直盯着自己,心里有些发毛,大明官宦地主阶层龙阳之风盛行,李信对自己的相貌还是有点自信的,见徐恪在盯着自己,不由暗道,这人看似斯文清秀,难倒是个有龙阳之好的人?心里顿时给徐恪打上了敬而远之的标签,徐恪瞅了一眼桌上放着的资治通鉴,正是隋末农民起义那一段,他还不知道自己竟被李信当成了断背男,听了李信的话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李公子玉树临风,不觉生了亲近之感。” 在李信对徐恪有所偏见的情况下,听了徐恪这番话,更觉得自己猜测不假,徐恪的笑容在李信眼里也成了“淫笑”,李信不由“菊花”一紧,偷偷将放在身前的左手背到了身后,挡在臀部之上。 “李公子倒是生的一表人才,比我家瑞儿可是要俊俏许多。”张氏带徐恪来认错,有心奉承李三省,也就顺便夸了夸李信,李信连忙谦虚了几句,再回头看起徐恪,原来这就是孙家少爷,想起叔父所言他在课堂上看春宫,之前对其“龙阳”的猜测更是深信不疑,不禁暗生鄙夷。 李三省和说有读书人一样有个通病,那就是好面子,张氏一夸李信,李三省也觉得自己面子上有光,不由得起了卖弄之意:“信儿是我李家后辈中的佼佼者,十六岁就中了秀才,十八岁中了举人,今年便要去参加科举考试,来老夫这学习八股文之精髓。” “想不到李公子竟是有功名在身的举人,妾身失礼了,”张氏一听李信是举人,而且也准备参加今年的科考,心中突然升起一个想法,便给李三省叔侄一个卖弄的机会,“方才听李公子三声叫好,不只是什么原因?” “方才晚辈在读《资治通鉴》,正读到唐文皇勤政爱民,教授太子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不禁感慨出声,唐突之处,还望夫人见谅。” “骗人!”李信话音未落,徐恪在一旁嘀咕了一句,李信感到很尴尬,张氏斥道:“不得无礼!” “李老先生,犬子性情顽劣,顶撞了先生,妾身已经严加训斥,此次妾身登门拜访就是希望老先生能念在犬子少不经事,宽恕犬子一次,巡抚大人和妾身定然感激不尽。” 客套也都客套了,张氏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完全在李三省意料之中,离开孙府这么久了,气早已消了,李三省名气大是大,可生逢乱世,又是在陕西这一亩三分地上,巡抚的面子肯定是要卖的,但戏还得做足,不能丢了礼数,李三省装出一副沉思的样子,张氏随孙传庭也见了不少世面,对读书人那一套也很是了解,当下心领神会,对徐恪到:“还不给先生认错!” 徐恪也知道既然来了李府,这关就肯定逃不掉,当下也很光棍,对李三省鞠了一躬,道:“学生年轻不懂事,顶撞了先生,还请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老夫岂会与你后生晚辈计较?”李三省顺着台阶也就下了,徐恪正心想这老家伙也没有趁机整我,人品还是可以的嘛,却不料李三省话风一转,“只是孙少爷性情顽劣,老夫怕是管教不了,若没有个法子,这课老夫也是教不下去的。” 李三省本想向张氏讨把“尚方宝剑”来杀一杀徐恪的威风,张氏心里却也有自己的打算,张氏也知徐恪自从大病一场之后性子有些顽劣,不如之前乖巧,明年春闱这道坎不知道能不能迈过去,如今在李三省家见了李信,得知他也是个备战会试的举人,便想将徐恪留在李府上与李信一同学习,互相督促。李三省说的话,正好给了张氏顺水推舟的机会:“先生不必担心,妾身打算将瑞儿送到贵府学习,若是性子仍是不改,顶撞了先生,尽管教训,妾身绝无半点怨言。” “孙少爷可有不服?”李三省捋了捋山羊胡子,笑眯眯的看着徐恪,徐恪心里一抖,这老东西笑的怎么这么吓人呢?不过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徐恪哀怨的看了一眼张氏,心底一叹:“但凭母亲安排。” 徐恪的事就这样定下来了,张氏在这里和李三省寒暄一会便要起身离去,徐恪原本想跟着张氏溜走,毕竟能混一天是一天,不料却被李三省留了下来,今天的课还没教呢,我老李是讲信誉的,拿着你们孙家月供,就不会少你一刻钟的课的,徐恪无奈在张氏的眼神威胁下只能留在李三省家。 在场的除了徐恪很不开心之外,李信更是不开心,莫名其妙的这个龙阳男就成了我同窗?虽说就算在大明文人中龙阳之风也是司空见惯,但李信对此还是相当鄙夷的,当下也不理会徐恪,自己一个人看书去了。 “喂,你刚才明明看的是隋末乱世那一段,为什么要说谎?” 李三省送张氏出门,徐恪在书房无聊,便和李信搭话,李信心头一紧,这厮眼神还挺好使,他刚才正看到隋末横征暴敛,百姓几无活路,纷纷起兵造反,大隋顷刻之间分崩离析,但他不敢承认,现在的形势与隋末多么相像?虽说明朝文字狱没有清朝那么高压,但为此送命的老前辈可不少,对面是巡抚家的少爷,而孙传庭又是朝廷派下来专门镇压义军的,自己又不了解孙世瑞为人,在这个义军对陕西蠢蠢欲动的时刻,若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李信不搭理他,徐恪也落得无趣,便趴在桌子上又准备去和周公女儿约会,结果刚趴下,李三省就进了书房,见到徐恪这般表现,不禁叹了口气,孺子不可教也。 徐恪见李三省进来了,坐直了身子,刚认过错怎么也得有三分钟热度,装也得装装吧,看着李三省一副无可救药的样子,徐恪翻了翻白眼,当没看到。 课只上上了一个时辰,内容还是四书五经,作八股文,李三省毕竟年纪大了,滔滔不绝讲两个小时也累了,吩咐徐恪李信二人好好读书便去休息了。 “喂,李信。”徐恪见李三省走了,悄悄喊了一声李信,结果李信没搭理他,徐恪不死心,又喊了一声:“小李子!” “干嘛!”李信回头一脸警惕的看着徐恪,徐恪笑道:“在这里读书不觉得无趣?我们去外面玩?” “不去!”李信一口回绝。 “西安你还没怎么逛过吧,千年古都作为一个读书人不想游览观赏一下?” 李信有点意动,徐恪见了更是卖力的煽风点火,想想当年那谁怎么说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写的多好,多有水平,你不想去学学那些文人骚客去大雁塔题名作诗?” 五十少进士,三十老明经,一句话道出唐朝进士的难考,唐朝的读书人但凡中了进士,都要去大雁塔题名作诗,成就了文人们的千古风流,附庸风雅是每个读书人的共同的爱好,不过二十出头的李信哪受得了这个诱惑,暂时放下了对徐恪“龙阳”的警惕。 “那去逛一逛?”李信咽了口唾沫,透过窗子看了一眼李三省的卧室,房门紧闭,似乎是个机会。 “走走走走走!” 李信一点头,徐恪立马拉上他悄悄往门外跑去,成功出了大门,李信向往着在古都西安去体验一把文人骚客的生活,却不料就在刚才出门的那一刻,他开始了一个大明五好青年堕落的旅途。 第六章 听雪楼风波 出了门徐恪就带着李信溜上了大街,先买了壶稠酒解馋,美其名曰要学习李白斗酒诗百篇,李信来了西安月余,这也是第一次正式逛街,一路上繁华热闹的景象让他非常开心,杞县原本就是个小县城,如何能跟西安比,加上这些年农民军主要是在中原活动,早已是凋零不堪,所以西安的大街,一下就吸引了李信。 “大雁塔还有多远啊?怎么这么久还不到?” 两人不知道走了多久,李信只觉得越走人越多,而且街上那种浓郁的酒香逐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胭脂香味,李信不禁心里有点慌,徐恪还在一旁打着马虎眼:“就到了,就到了!” 去大雁塔题名作诗?那多么无聊,这么没有素质破坏环境的事徐恪怎么会去做呢?那要放在几百年后可是要被人肉的,所以徐恪就顺理成章的带着李信出现在了西安著名的烟花柳巷“温柔乡”。这“温柔乡”号称西安的“秦淮河”,青楼戏院林立,西安达官贵人终日腻在这里的可不少。 “温柔乡”徐恪没听过,但秦淮河的大名,徐恪可是如雷贯耳,秦淮八艳更是属于秦淮河的传说,所以当下人向他介绍起“温柔乡”的时候,徐恪就下定决心一顶要过来看看,可小徐同学前生今世都没逛过窑子,也是有贼心没贼胆,就给耽搁了,今天带了兄弟,又喝了壶跟饮料没区别的稠酒,便壮着胆子准备到西安最大最好的青楼听雪楼去看看。 酒壮怂人胆,徐恪带着李信在听雪楼前停下了,光从外边来看,这听雪楼不愧是西安第一,竟有五层之高,红墙青瓦,每层檐角之上都挂着一串红灯笼,每串八个,顶楼并无建筑,而是以八根柱子支撑,四周围着栏杆,似是一个晚上把酒赏月,纵情娱乐的地方。 现在时间还早,没到这个行业开始生意的时候,所以听雪楼前只有两个小厮站着把门,并没有电视上那种几个青楼女子站在门前招客,娇喊“客官,进来玩玩啊”的场景,徐恪不禁有点失望,倒是旁边几家戏院人满为患,竟还排起了长龙。 “我们不是去大雁塔么?怎么跑到青楼来了?”李信站在听雪楼前有点不知所措,徐恪拉人来壮胆,却不知道李信也是个雏,徐恪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这是青楼,你来过?” “放屁,我堂堂正人君子,怎么会到这种地方寻花问柳,这听雪楼又不止西安一家,整个大明稍大点的城市都有听雪楼的分号。” 徐恪咋舌,乖乖,开妓院还开成连锁的了,徐恪拿胳膊肘顶了一下李信:“进去瞧瞧?” “不去。”李信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徐恪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道:“小李子,咱们今天出来是干嘛来着?是不是体验文人骚客的生活来了?” “那又怎么样?”李信睨了徐恪一眼,徐恪一拍手:“对啊,咱们就是来体验文人骚客的生活来着,所以咱们就来到这找感觉啊。” “胡说,去青楼能找到什么感觉?”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徐恪拍了拍李信肩膀,“忧国忧民的范仲淹,布衣卿相柳三变,千古风流人物苏东坡,哪个不是流连于青楼,与**结为知己,留下了多少假话,唐朝大诗人杜牧都说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不去青楼,哪能成为风流人物?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信膛目结舌,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反驳,徐恪冲着李信眨了眨眼睛,笑道:“听说这里的小姑娘各个二八年华,娇滴滴的,又善解人意,可讨人喜欢了。” 李信也是个二十出头,未经风雨的雏,正处于青春荷尔蒙萌动的时期,听了徐恪的怂恿,不禁咽了口唾沫,动作虽不大,却被徐恪尽收眼底,徐恪可了一声,一脸坏笑:“不管了,你去不去随意,少爷我可是要先进去了。” “我只是来体验生活的。”李信安慰了下自己,便跟上了徐恪,看着徐恪脸上的笑容,李信真想一脚把他踹沟里去。 “哟,两位爷来了,里面请!”两个把门的小厮将许可和李信迎了进去,听雪楼门口这俩小厮看这俩兄弟也是半天了,逛个窑子至于在这扯半天皮么,还找了那么多大人物给自己当借口,我都替你们害臊。 “妈妈,出来接客了!” 徐恪和李信在小厮的带领下进了听雪楼,两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这两个小厮给鄙视了,饶有兴致的打量起里面的装饰。 听雪楼中央是块大方台,铺满了红地毯,应该是给花魁们表演的地方,方台四周竟是个池塘,正值五月,池塘里种植的荷花含苞欲放,靠墙是宽阔的走廊,每隔几步便是一副桌椅,喜庆的红帘悬挂在每根柱子上,难以想象这是个青楼。 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妇人听了小厮的吆喝,连忙从楼上走了下来,老鸨擦了淡淡的胭脂,保养得还不错,有些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滋味,老鸨一见到徐恪二人,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哎哟,两位公子爷,今儿个来得这么早,快里面请。” 徐恪颔首,跟着老鸨王大厅走去,老鸨以便领着二人走,一边笑道:“两位公子面生的紧,不是听雪楼的常客吧,不知二位公子贵姓?” “妈妈好眼力,我姓徐,他姓李,都是第一次来听雪楼,妈妈好生伺候着,少爷我不缺银子。”徐恪笑眯眯的道,一听徐恪这话,老鸨脸上的笑容更甚,笑道:“二位公子放心,来我们听雪楼的,那个不是舒舒服服的出去的?” “今儿个二位公子来的早,这听雪楼除了二位公子,还没有其他客人,等会啊妈妈我把所有的姑娘都喊出来让二位公子挑,保证让二位公子满意。” 走到方台中央,妈妈运足了气,喊了一声:“姑娘们,都出来接客了!” 老鸨这一声喊,二楼的房间几乎所有的门都打开了,除了这听雪楼里除了打杂的伙计丫鬟,姑娘们纷纷往中间的方台集中,当真是莺莺燕燕,百美荟萃,这些姑娘们从徐恪二人身边擦肩而过,那香味,徐恪深深的吸了一口,满是陶醉,李信则是涨的脸色通红,姑娘们在面前二人排成几排,竟有上百个姑娘,徐恪不禁暗叹听雪楼的规模。 “二位公子慢慢挑,挑好了就跟妈妈讲。”老鸨笑眯眯的退到一旁,这些个姑娘听了老鸨的话,各个笑靥如花,对着二人抛媚眼,搔首弄姿,徐恪那叫一个享受,李信又是咽了口唾沫,不知所措。 徐恪也不管李信,自己独自去了姑娘们中间挑,惹得美女们一阵娇笑,好不快活,突然角落里一个姑娘引起了他的注意,姑娘只画了些是淡妆,却难掩她的动人,尤其是那双眸子,清澈,干净,配上一身素色的衣裙,竟有种让人怜惜的柔弱之感,让徐恪方才被这写莺莺燕燕撩起来的欲火一下子消退下去,徐恪指着她,对老鸨讲:“就是她了。” “徐公子,清歌是我们这的清倌人,只卖艺不卖身。”老鸨提醒道,徐恪点了点头:“今天,我只听曲,不做其他。” 老鸨见徐恪这么好说话,脸上又绽开了笑容,把那个姑娘招呼到跟前道:“清歌,替妈妈好生伺候徐公子。” 清歌,真是个好名字。 “是谁敢点清歌的牌子?张妈妈,我看你这听雪楼是不想开下去了吧,你不知道我和清歌的关系么?” 老鸨话音未落,门口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老鸨的脸色难看起来,未被选中的姑娘们幸灾乐祸,至于清歌,徐恪只在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厌恶。 第七章 婊子无情? 徐恪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上青楼就碰到这档子事,徐恪打量了下声音的主人,二十出头的年纪,文士打扮,头上束了方巾,一把折扇在手中晃来晃去,卖相不错,只是面色稍显苍白,眼眶略微有些凹陷,而且嘴唇很薄,很容易让人感受到他的刻薄。 李信到还是没心没肺的站在一旁,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也是,自洪承畴和卢象升被调走之后,这陕西的一亩三分地上,谁还大的过孙传庭?徐恪侧首问老鸨:“此人是谁?” “杨朔,他爹是西安知府,爱慕清歌很久了,杨朔为人刻薄,出手狠毒,二位公子待会莫要与他起了冲突。”老鸨低声对徐恪说道,眼看杨朔带着四个仆人走的近了,老鸨立马换上一副笑容:“哟,杨公子,今儿个怎么来这么早啊?” “呵呵,不来早点,这清歌怕是要被妈妈给卖出去了。”杨朔皮笑肉不笑的道,老鸨挤出一丝笑容:“杨公子说的哪里话,妈妈我怎么敢卖清歌,谁不知道清歌是您在追求的人,这二位公子第一次来听雪楼,就是想听清歌弹个曲子,没有别的意思。” “啪!” 杨朔一巴掌甩在老鸨脸上,顿时老鸨那白皙的脸上出现了五个血红的手指印,老鸨捂着脸,有些惊恐的看着杨朔,杨朔冷笑道:“平日里叫你一声妈妈,那是看在清歌的面子上,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整个听雪楼都安静下来,那些原本看戏的姑娘们顿时都变了颜色,杨朔的手段他们可都是知道的,上回有个来西安做生意的富商,就因为仗着有钱,在竞价一位花魁的初夜时,硬压了阳朔一头,便被随便安排了个罪名丢进西安大牢,不知使了多少银子,才被放出来,只是出来的时候早已不成人形,连夜离开了西安。听雪楼做的虽大,却也只是个青楼,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哪里敢得罪当地的地头蛇。 老鸨在一旁战战兢兢,不敢说话,杨朔懒得管她,径直走到徐恪李信二人面前:“听说你们要点清歌?” “闲来无事,听听曲子。”徐恪笑了笑,徐恪笑了,杨朔也跟着笑,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知道我是谁吧?” “开始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知道就好,那该怎么做,你知道了吗?”杨朔眯着眼,笑容有些阴骘,徐恪摇了摇头,姑娘们有些怜悯的看着徐恪,敢和杨朔叫板,能有好果子吃?可惜了玉树临风的俊哥儿了,杨朔也没想到徐恪是这个回答,脸上笑容一顿,道:“那少爷我就教教你。” 杨朔挥手就往徐恪脸上扇去,在姑娘们的惊呼声中,徐恪伸手稳稳捏住杨朔手腕,孙世瑞是在军营呆过的,徐恪虽然不知道招数,可这力气还是没变的,哪是杨朔这种纵欲过度的公子哥能比的?徐恪拿住杨朔的手腕,杨朔挣扎了几次都无法挣脱,徐恪哈哈一笑,手一松,杨朔便一屁股做到了地上,顿时惹得大厅内一片娇笑,杨朔丢了面子,回头对几个下人吼道:“一群废物,发什么呆,还不给我上啊。” “住手!”清歌从人群中走出,杨朔回头看了一眼清歌,冷笑道:“怎么?你还心疼起来了?” “你放他们走。”清歌轻声道,杨朔摇摇头:“少爷今天丢了面子,怎么可能让他们走,你有见到过在西安地界上得罪我杨朔,还能活的好好的人么?” “你放他们走,”清歌清丽的面容上浮现一丝决绝,“放他们走,今天就遂了你的意。” 徐恪诧异的看了一眼清歌,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在这种时候牺牲自己站了出来,李信也动容了,暗地里用胳膊肘捅了捅徐恪,一旁的杨朔却放肆的大笑起来:“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这婊子竟为了刚见面的两个小相公许下这等事情,有趣有趣啊!” 杨朔言语刻薄,那一句婊子无情戳到了在场所有姑娘们心中最柔弱的地方,让她们对杨朔的厌恶到达了极点。反正杨朔是自我感觉良好,对徐恪二人道:“听到了没?清歌为你们二人许下这等承诺,还不快滚。” “清歌的心地当真是善良,竟为我们兄弟二人做出这等牺牲。”俆恪叹了口气,原本俆恪是没想将事情闹大,毕竟这种事情对名声有很大影响,尤其是孙传庭为人正直,很重视气节名声,若是被他知道了,免不了会勃然大怒,可清歌做出这样的决定,对俆恪还是造成了一定的冲击,他走不了,他的心让他走不了。 俆恪顺手拉了张椅子,将袍子一撩,翘起二郎腿就坐了上去,他看着有些疑惑的杨朔笑道:“今日我徐某人坐在这里,你就动不了清歌。” 不得不承认,俆恪这一刻很迷人,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场面再次紧张起来,俆恪盯着清歌那看过来的双清澈眼眸,一时竟无法读懂那秋水般的眸子所蕴含深意,似感动,似无奈,又似绝望,俆恪回以坚定的目光,清歌只得轻轻叹了口气。 “真是有情有义,难得!难得!今日在这听雪楼里上演了这么一出深情好戏,精彩精彩!”杨朔虽然在笑,可谁都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怒火,“想做玉堂春?可他未必就是王景隆,给我打,把这对狗男女往死里打,我要让他知道,谁才是这里的爷,谁才是西安的爷。” 杨朔往后一退,四个打手凶神恶煞的扑向俆恪,方才的莺莺燕燕吓成一团,在惊呼声中四散而去,俆恪上前一步,将清歌护在身后,喝到:“区区一个知府的儿子就这么嚣张?我父亲乃是陕西巡抚孙传庭,何人敢在这放肆?” 老鸨听了俆恪的话,眼睛一亮,这杨朔今天怕是提到铁板上了,她连忙唤过一个小厮,在他耳边低语两句,小厮点点头,匆忙离去。而另一边,打手听到俆恪自曝身份,也是犹豫起来,不敢上前。 杨朔向来是个阴狠毒辣的主,发起疯来,那就是真疯子,完全不计较后果,那么多年没有人敢忤逆他,今天可算是把面子丢尽了,今天要是不找回场子,简直比要了他的名还难受,他见打手犹豫,红着眼喝到:“愣着干嘛,给我打,这西安的水,是他一个新上任的四品衔巡抚能搅和的?打,打死了老子保你们。” 第八章 贺总兵 几个下人跟随杨朔已久,素来知道杨朔的秉性,他说保自己虽然虽说不一定保的下来,但若是忤逆了他的意思绝对是会让自己生不如死,殃及家人,几个下人只是犹豫了片刻,便大吼着朝徐恪冲去。 徐恪也没想到,自己都爆出身份了,这些人竟丝毫不买账,跟自己想象的剧本有点不一样,我爸是李刚搁大明不好使啊,徐恪心很慌,护住清歌往后退了两步。 “公子小心!”清歌惊呼道,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大喝一声,一拳朝徐恪脸上砸去,徐恪这幅身躯的以前虽然从过军,但他自己丝毫没有打斗的经验,这一拳打下来,徐恪有点懵,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身后站着美女,他又不能躲,便连忙闭上眼睛,做好挨打的准备,眼看拳头就要砸到徐恪身上,络腮胡子脸上露出狰狞的笑脸。 “嗯?”徐恪闭眼等了一会,这拳头居然没有打到自己的身上,便睁开眼睛,不知道何时李信已经挡在自己身前,用手握住了络腮胡子轰过来的拳头,络腮胡子挣了几下居然没能挣开,不禁恼羞成怒,用另一只手握拳砸向李信,却早被李信看在眼里,拳头还没出手,李信一脚踹在了络腮胡子的肚子上,竟将他踹开近两米的距离。 “牛逼!”徐恪情不自禁的夸了一句,没想到李信还有这等本事,暗自庆幸今天把他拐带出来,那边络腮胡子被李信一脚踹倒,一时竟然爬不起来,杨朔斥道:“一群废物,不会一起上?” 剩下三个仆人互相打个眼色,大喝了一声,一起冲了上来,徐恪互助清歌往后又退了几步,道:“小李子,交给你了。” 李信看着扑上来的人,边退便找机会,心中已经是把徐恪一家问候了个遍,李信早年曾跟陈氏太极拳宗师陈王廷学过一段时间太极,虽是以一敌三,却是进退有度,不落下风,这些下人平日里随着杨朔横行霸道,好勇斗狠,虽不会武功,打架却是一把好手,李信一时也处理不掉这三人。 这时刚才被踹倒的络腮胡子已经站起来,抄起旁边的椅子,悄悄绕道李信身后准备给他来记狠的,徐恪和老鸨一众人正紧张的看着战团,没注意到这络腮胡子,看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清歌一双素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惊呼出来,一旁的徐恪只能喊道:“小李子,小心!” 李信虽然被三个人围攻,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络腮胡子他早就注意到了,就在络腮胡子要砸下来的一刻,李信一记四两拨千斤,卸去身边一个恶奴拳头上的力量,反身将他拉至身前,络腮胡子收手不及,一把椅子在那倒霉恶奴的头上砸得粉碎,满头鲜血顿时流了下来,李信松手,那恶奴顿时瘫软下去,没了一点生命迹象。 “杀人了!杀人了!”老鸨这下被吓得不轻,听雪楼里竟闹出了人命,络腮胡子和旁边俩恶奴也一时愣住,不知所措。 闹出了人命,徐恪也是慌了神,今天原本只是出来逛个窑子,充其量争风吃醋,为了个青楼女子打上一架,完全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他的思想和法律观念还留在现代社会,还没融入大明,人命对他来说就是天大的事,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清歌看出了徐恪的慌张,悄悄拉住他的手,给他一丝温暖。 “废物,真是一群废物。”杨朔气急败坏,仿佛死了个人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一旁的李信心里也就慌神了一会儿,也没将这个死人放在心上,毕竟又不是他杀的,这时杨朔又在一旁大喊大叫,让他心生厌恶,随脚一踢,一根破损的椅子腿被李信踢飞,打在了杨朔嘴上,将杨朔打翻在地,捂着嘴在地上打滚。 “何人敢在听雪楼闹事?” 众人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中气十足的浑厚声音在听雪楼门口响起,接着就是两队身着青衣玄甲,带着红缨毡帽的士兵进了听雪楼,护在大门内侧左右,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一个魁梧的汉子走了进来,身后跟了两个校尉打扮分青年,那汉子一身锁子甲,脚上蹬着一双牛皮做的靴子,也是满脸络腮胡子,皮肤黝黑,很是精神。 “贺总兵,您老总算来了,听雪楼今天闹出了人命,我这是生意以后还怎么做下去啊!”老鸨一见来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马迎了上去,那被称为贺总兵的将军一听闹出了人命,眉头一皱,低声道:“张妈妈,你可是跟我说只是有人闹事,可没说闹出了人命啊,这人命官司可不是我老贺能管的,你还是报官吧。” “别,我的贺大人,这闹事的两边可不是一般人啊,一个是巡抚的公子,一个是知府的公子,这哪是报官能解决的?”老鸨苦笑道,心里却直骂娘,老娘平日里那么卖力的伺候你,如今一听出了人命就想溜,这些个当官的,没一个靠得住的,贺总兵听了,头摇的更是跟拨浪鼓一样:“那我更帮不得了。杨知府在西安盘踞了十多年,布政司上上下下打点的十分到位,这孙巡抚新官上任,雷厉风行,抓军队尤其抓得严,如今两家公子除了人命,我老贺更不能葬送自己的前途啊。” “两个公子爷没事,就死了个下人,贺大人要是能将两位公子的事今天给调停了,那岂不是做了个好人左右逢源?”老鸨看着姓贺的还是想溜,急的解释道,贺总兵一听两位公子没事,眼珠子转了转,觉得老鸨说的不无道理,吩咐一旁的校尉道:“把门守好,没有老子的命令,谁都不给进。” 底下的校尉应了一声,带着几个人便匆匆走了出去。 贺总兵整了整盔甲,朝大厅走去,厅内所有人都在盯着他,徐恪也不知道来的是敌是友,他前世今生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那个将军和老鸨嘀咕了那么久不知道说什么,徐恪有点紧张的握住了清歌的手,反而那边杨朔已经怕了起来,嘴上一道红痕颇为滑稽,他根本就没去看门口那队士兵,就死死盯住徐恪和李信,似乎要将他俩生吞活剥。 第九章 不疯的贺疯子 贺总兵迈着步子来到大厅中央,徐恪他是见到过的,孙传庭就任陕西巡抚最重要的职责就是剿匪,对陕西将官召见次数极多,他官至副总兵,又常年和农民军作战,被接见的的次数更多,所以和徐恪有过数面之缘。 贺总兵见到徐恪,就跟刚发现徐恪在这一样,热情的迎了上去:“哎哟,孙公子您也在呢?我老贺接到报案,说有人在听雪楼闹事,不想孙公子您也在这。” 徐恪是没见过这位西安副总兵的,他一上来搞的这么热情,徐恪是一脸懵逼,正不知道怎么和他搭话,旁边的杨朔给他解了围,冷哼一声,道:“贺人龙,这地方治安什么时候由你插手了?可还将官府放在眼里?” 徐恪听了杨朔的话一愣,不由的又打量起眼前这个副总兵了,原来他就是贺人龙,贺人龙可是明末赫赫有名的长腿将军,管属不管调,避免与义军作战,一心想保存实力,几年之后襄阳被袭之时,贺人龙按兵不动,导致襄阳城破,大学士杨嗣昌自杀,后来临阵脱逃又使总督傅宗龙战死新蔡,总督汪乔年被李自成斩于襄城,后来被自己便宜老爹孙传庭奉密诏处死。 “杨公子也在呢?”贺人龙睨了杨朔一眼,“老贺我是官军,官军是干嘛的?守土安民啊,杨公子说地方治安不归我老贺管,可要是没了我老贺,怕是杨少爷一家去年就身首异处了。” “你…”杨朔被贺人龙这么一冲给噎住了,偏偏又反驳不了,只得恨恨的盯着贺人龙,贺人龙在西安也是混迹多年,对于杨朔的为人,他也素有耳闻,只是大明向来重文轻武,尤其是明朝的总兵虽然拿着二品武将的俸禄,实权也不小,可是没有品级的,知府和陕西三司沆瀣一气,根本不带他玩,所以二人没有什么交集,徐恪此时也已经冷静下来,贺人龙进入听雪楼的前后举动表明他并不想将事情闹大,也就放下心来,问道:“不知贺总兵想怎么处理这件事?” “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贺人龙哈哈一笑,“大家都在陕西地界为官,和气生财,何必互相为难呢?” “不可能!”贺人龙话还没讲完,杨朔便插嘴道,贺人龙眼一瞪,这个小兔崽子脑袋里装的是浆糊?不知道顺台阶下,真当自己那个五品的知府老爹是万能的了?徐恪耸了耸肩,双手一摊:“贺总兵,你也看到了,不是我孙某人不给你面子,是有些人非咬着不放。” 杨朔的父亲杨嗣兴在西安知府任上十年,可谓经营甚广,若不是这几年农民军日益坐大,明末各路名将大臣纷纷赴陕平叛,杨嗣兴恐怕真能在西安做到只手遮天,杨朔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加上杨嗣兴的宠溺,渐渐养成了一种极端的性格。 贺人龙被杨朔惹得心烦,眼前躺在地上死了的仆人在他眼里显得格外碍眼,贺人龙一脚踹去,竟将尸体踹飞数米,杨朔身子不由一震,贺人龙是正统出身的武进士,现在的贺人龙可不是日后的长腿将军,而是实实在在的贺疯子,作战悍勇,在农民军中都有赫赫威名,他生气,杨朔还是有点怵他的。 徐恪不知道贺人龙还有过光辉历史,一见贺人龙这一脚,心里不由得赞了一声,这长腿将军还是有两手的,贺人龙走到徐恪身旁,低声道:“孙巡抚待我老贺不薄,把这西安交给我守,我老贺心里很是感激,孙兄弟卖老贺我一个面子,这件事就这样算了?杨朔那边我来处理。” “贺将军,我原本就是不想这件事闹大,我爹的为人你也知道,要是让他知道我在青楼闹事,腿还不给我打折了?”徐恪轻声道,贺人龙暗道还是孙家少爷通情理,哈哈一笑,道:“那是那是,巡抚大人的脾气我老贺最清楚,放心,这件事绝对不会给巡抚大人知道。” “那好,这件事就交给贺将军了。”徐恪点点头,看了身边的清歌,不由得皱了皱眉,按照杨朔的性子,奈何不了自己,岂会放过清歌?思及此处,徐恪便想拜托贺人龙关照一下:“贺将军,这清歌……” “没事,没事,这人孙兄弟您就带回府上,这赎身钱老贺帮着出了,只是希望孙兄弟日后在巡抚面前多为我老贺美言几句就行。”徐恪话没说完,贺人龙便拍了拍胸脯道,徐恪顿时哭笑不得,这人他那里敢带回去,正要张嘴拒绝,只觉得手心里那个小手轻轻挠了一下他的手掌,徐恪心一软,到嘴的话变成了:“那就多谢贺将军了,这人情孙某记下了,孙某就先走一步了。” “孙兄弟慢走,老贺我就不送了。”贺人龙笑道,徐恪李信和清歌三人往门外走去,一旁的老鸨见到自己精心培养清倌人就这样要被带走,心里简直在滴血,正要出言阻止,被贺人龙狠狠瞪了一眼,立马不敢说话了,比他更愤怒的是杨朔,长这么大从来都是别人对他求饶,今天这回不仅死了下人,连自己看中的女人都要被别人带走,一种从未有过的屈辱感涌上心头,他怒喝道:“给我站住,一个都不准走。” 徐恪三人当然不会理他,自顾自走出了听雪楼,杨朔双眼血红,冲着呆立在一旁大三个下人道:“还愣着干嘛,赶快去追啊。” “谁敢动?”贺人龙握在佩刀上的手拇指一推,“咯噔”长刀出鞘,杨朔的三个下人顿时动也不敢动,只能目送三人离开。 “贺人龙,你今天铁下心来要和我作对?”杨朔阴鸷的盯着贺人龙,贺人龙将刀收回鞘中,走到杨朔身边,刚要拍杨朔肩膀,却被杨朔闪了过去,贺人龙不以为意,笑道:“杨公子,老贺我可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杨朔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肆的大小起来,贺人龙就在一旁看着他笑,等杨朔笑完,贺人龙才慢条斯理道:“为了一个窑姐,和巡抚大人的公子在青楼里大打出手,不嫌丢人?今日若是我老贺不来,该如何收场?” “谁要你来,要没有你,我今日定将那对狗男女打杀在这里。”杨朔冷哼一声,贺人龙斥道:“蠢货,谁给你的勇气?” “你敢骂我?”杨朔瞪着贺人龙,贺人龙道:“你以为你爹能只手遮天,孙传庭奉命巡抚陕西,节制三司和陕西兵马,主要职责是什么?镇压叛乱来的,他手上可是有皇上给点便宜行事之权,孙世瑞今天若是在这出了什么事,你爹能保住你?到时候你爹恐怕都自身难保,蓟辽督师袁崇焕的事可没过去几年吧。” 杨朔心中一惊,贺人龙说的是袁崇焕持尚方宝剑擅杀东江岛帅毛文龙一事,孙传庭虽没有尚方宝剑,却又便宜行事之权,若真触怒了孙传庭,前车之鉴,杨朔真是出了一身冷汗,杨朔思前想后,犹豫不决,贺人龙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已经封锁了听雪楼,今日的事一个字都不会传到外面,你杨少爷还是杨少爷,不会有丝毫影响。” 杨朔眯着眼睛,一言不发,带着下人离开了听雪楼,贺人龙看着离去的杨朔,伸了个懒腰,杨嗣兴是地头蛇,得罪不得,这孙传庭更是他的顶头上司,决定着他的前途命运,更不可能得罪,今日这一处理,两边可都是要记下他一个人情的,至于他们两家日后怎么争斗,可就跟他没关系了,思及此处贺疯子,心情大好,一把将旁边的老鸨拦在怀里,在她胸前的峰峦上捏了两把。 “你这坏人,害的人家今天亏了血本,现在又在这使坏。”老鸨不依道,贺人龙笑道:“神仙打架,岂是你能插手的?没了一个清倌人而已,我若不来,这听雪楼你还开的下去?” “是是是,多亏了你贺大将军。”老鸨白了贺人龙一眼,随即一声娇呼,被贺人龙拦腰抱起,走向二楼的客房,贺人龙上楼之前,吩咐手下校尉将听雪楼打扫干净,便志得意满的去另一个战场冲杀了。 第十章 杨嗣兴 贺人龙虽然封锁了听雪楼,但军队都出动了,岂能是小事,外面好事的早就围成了一圈,想瞅瞅里面到底啥情况,徐恪带着清歌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惹起了不小的轰动,满大街的谁不知道清歌是杨朔看上的人,如今公然被一个公子哥牵着小手带出了听雪楼,让围观的人大为惊讶,可没过一会,杨朔脸色阴沉的也从听雪楼走出来,一看就是吃了瘪,能让杨朔吃瘪的,西安的烟花客们还没见过第二个,他们不禁开始猜测起徐恪的身份,什么布政使的公子啊,三边总督的少爷啊,更有甚者猜测他是某位藩王的世子,反正一时间各种版本的小道消息开始在西安城的各处烟花柳巷传开了。 徐恪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成为市井小民茶余饭后的谈资,心中正暗自苦恼,原本只是和李信去青楼见见世面,体验下文人骚客的生活,这下可好,仅闹出了人命,还带回来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这可把徐恪难为住了,这人他是肯定不敢带回家的,怎么安置清歌,一下就成了难题。牵了人家那么久的小手,一出来翻身就走,就算是面对无盐女也做不出来啊,更何况是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徐恪就在清歌好奇的注视下,将李信拉到一边。 “小李子,你说我怎么安置清歌啊。”徐恪皱了皱眉,李信不屑的看了徐恪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当然是带回家啊。” “带回家,你说我娘会同意吗?要不放你家?”徐恪试探着问道,李信一听,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别,我叔叔家可只有三个大男人,以叔父要面子的程度,会允许留个女子在家传些风言风语?” “也是,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李信向看傻子一样看着徐恪,道“你还没问过人家姑娘怎么想的呢,人家万一家里还有亲人呢,就算人家家里没有亲人,万一人家不想跟你走呢,如果真的没有亲人,你就带回家吧,买个青楼女子又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今天这事不传到你父亲耳朵里,那它就只是一个上青楼买丫鬟的事,你有没成亲,你爹顶多也就训斥你两句。” 徐恪盯着李信,李信被他看的发毛,往后退一步,“你想干嘛?” “啪!” 徐恪拍了一下李信肩膀,笑道:“我咋没你想的明白呢?这读书人脑袋就是灵光。” 清歌知道,若没有今天发生的事,她迟早会被杨朔得手,运气好的话被杨朔收为侍妾,也算衣食无忧,若是运气不好,被杨朔玩的腻了,便和那些做皮肉生意的有什么区别?现在的清歌很开心,因为她终于脱离了听雪楼那个牢笼,也脱离了以后被当作玩物的命运。清歌在听雪楼里见过很多好色下流的男人,杨朔这种伪君子真小人的也见过不少,她能感觉的出来,徐恪不是那种垂涎她姿色的人,况且他巡抚大人的儿子,长的又是一表人才,成为他的侍妾,自己又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比起以前,可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徐恪和李信在一旁商量事情,便自顾打量起周边的实物,她自幼被老鸨买下,在听雪楼里学习歌舞书画,出来的机会甚少,如今有机会好好观赏外面的风光,心里也很是欢喜。 清歌见到徐恪我自己这边走,便收敛了目光,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盯着徐恪,徐恪喜欢这样的清歌,干净的眸子里充满了生气,这才是二八少女该有的神采,跟方才在听雪楼初见她时的清冷,悲哀完全不一样,徐恪走到清歌身边,问道:“清歌姑娘,不知你家中可还有什么亲人?” “清歌是自幼被妈妈就买到了听雪楼的,那时年纪尚小,还不记事,因此记不得了。”清歌抿了抿嘴唇,徐恪点点头,基本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的:“那姑娘现在有何打算?” 清歌听了徐恪的话,有些疑惑的盯着他:“清歌是公子买下的,以后自然是伺候公子。” “你就没想过开始新的生活?你可以做一个自由人的,过些天贺总兵将你的卖身契送到府上,我会还给你,你可以开始全新的生活啊。”徐恪虽然也很喜欢美女,但他还是无法做到古代人那般坦然,用强迫的手段去对一个女孩子,他的内心会感到别扭,他话音刚落,清歌黛眉微皱:“公子不喜欢清歌?若是不喜欢的话,何必为清歌出头?” “姑娘长得这般漂亮,有谁会不喜欢?”徐恪笑道,清歌气道:“既然喜欢,又为何要赶我走?今日公子为清歌出头,那清歌便是的罪了杨朔,清歌无亲无故,公子若不收留,杨朔岂会善罢甘休?公子这是在把清歌往死路上逼啊。” “我只是想给姑娘一个自由身,却没有顾及到那么多,也罢,姑娘就随我回府吧!”徐恪哑然,“只是我家中尚有双亲,我还做不了主,万事姑娘还得迁就着。” “清歌既是公子丫鬟,就不要在一口一个姑娘了,唤清歌名字便可。”清歌见徐恪同意,俏脸上的神色明显轻松下来,犹豫了一会,对徐恪说道:“公子,你是个好人。” 我是个好人,徐恪漠然,双眼微眯看着前方,少爷我这是被发好人卡了吗? 如果说徐恪是志得意满,携美而归,杨朔就是狼狈了,嘴上一个红印显得格外滑稽,一回到府上正好被自己老爹杨嗣兴迎个正着,杨朔是杨嗣兴膝下独子,平日里宠的不得了,一见自己宝贝儿子最都被打肿了,连忙问发生了什么事,杨朔得了贺人龙的提醒,也不敢添油加醋,就将事情讲了一遍,连贺人龙跟自己讲的话也一字不落说给了杨嗣兴听。 杨嗣兴哈哈一笑,拍着杨朔的肩膀道:“若是放在往日,我杨嗣兴倒是会给孙传庭几分面子,可是如今不一样了。” “父亲此话怎讲?”杨朔眼睛一亮,听父亲言语之中,此事似乎是有些转机,连忙问道,杨嗣兴自袖中抽出一封书信递给杨朔:“你二叔传来消息,朝廷已经准备下旨让他夺情复出,接任兵部尚书。” 杨朔看了信,不禁大喜,兵部尚书,总揽天下军机,孙传庭和兵部尚书一比算什么东西,看这孙世瑞还如何猖狂,杨嗣兴笑眯眯的道:“孩儿先暂且忍他几个月,待你二叔接旨赴任,再向孙家讨回公道。” 徐恪历史上的孙传庭和杨嗣昌就矛盾身后,孙传庭还被杨嗣昌陷害做了几年大牢,但他万万没想到,杨嗣兴竟是杨嗣昌堂兄,这一切因果尽是由他而起,李自成也是在孙传庭入狱这几年羽翼丰满,徐恪竟然成为了改变大明朝历史进程的那只蝴蝶。 第十一章 日暮西山 徐恪带了清歌回家,就跟李信所讲的一样,张氏也只是训斥了徐恪两句,便将清歌留在了府上,做了徐恪的贴身侍女,孙传庭期间回来了一趟,张氏还帮徐恪圆了个谎,让徐恪感激涕零,也就这世道父母这般“通情达理”,要是搁现代,怕是老爸老妈腿都给自己打折了。 那里碰到过这么好的后妈,徐恪当然要投桃报李,接下来一段时间徐恪老实了很多,老老实实上课,认认真真读书,贺人龙封锁消息的本事还行,当天的一点内情都没透露出来,杨朔也没来生事,似乎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徐恪没事调戏调戏清歌,和李信吹吹牛皮,日子过的好不快活。 这段时间徐恪过的是快活了,整个大明朝上上下下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乱作一团。 原本以为闯王高迎祥会合李自成和张献忠准备进军关中,朝廷在陕西集结重兵严阵以待,不料高迎祥却避实就虚,又杀回了湖广,湖广守军原以为高迎祥会进攻陕西,哪里料到高迎祥竟杀了个回马枪,一时没有防备,被高迎祥势如破竹,杀了个七进七出,朝廷又急调大军南下。 紫禁城皇极殿…… “啪!” 一本奏折从被扔到大殿中央,偌大的皇极殿安静的可怕,没有一丝声响,文武百官分列左右,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农民军已是让朝廷焦头烂额,现在建州的鞑子又开始蠢蠢欲动,日前消息传进北京,皇太极在沈阳称帝,改国号大清,改族名为满洲,年号崇德。 虽然建州鞑子脱离大明多年,又与大明为敌,可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如今皇太极堂而皇之改称帝号就像是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了大明朝的脸上,狠狠的扇在了崇祯帝的脸上,满朝文武不敢抬头去看坐在龙椅上的那个男人,生怕被他点到名字。 “消息想必众卿家都知道了,可有什么想说的?”朱由检身着舞爪金龙袍,端坐在龙椅之上,打量着满朝文武,等了片刻,竟没一个人主动站出来,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用上心头,接手了这么一个烂摊子,却无人可用,让不过二十五岁的他已经心力交瘁。朱由检缓缓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就这么在文武百官身边来回走动,他倒要看看,到底有没有人能站出来,身为内阁首辅温体仁这时候只能硬着头皮出来:“启奏皇上,臣有话要说。” “说。”朱由检晃了这么久,终于等到有人站了出来,便停下脚步,看向温体仁,温体仁道:“自己巳之变,建奴消停了许多,数年来无所作为,未敢再犯边疆,可见其对朝廷尚存畏惧之心,贼酋称帝不过是黔驴技穷,皇上何须动怒,不如下旨斥责,以示天威。” “下旨斥责?”朱由检冷笑两声,温体仁的回答让他大失所望,女真人早就公开脱离大明,与大明为敌,会在乎大名的圣旨?下旨斥责不过徒增笑柄,温体仁深谙为官之道,却无治理国家之才,能坐上内阁首辅的位置全靠栽赃陷害,排斥异己,如今一见朱由检神态不对,当下不敢再说什么,退回了百官序列。 “崇祯二年,皇太极开科举,崇祯五年,丈量土地,改革官制,崇祯六年,招降孔有德耿仲明,崇祯七年招降尚可喜,这叫无所作为?”朱由检在殿中徘徊,如数家珍般历数数年年来皇太极所作所为,声音也不禁越来越大,“他这是在稳固自己的地位,为进攻大明做进一步的准备,而当是之时,诸位卿家又有什么作为?” 整个大殿死气沉沉,只有朱由检一个人的声音,显得格外震耳,百官之中不乏有能看清时局的人,可是看清了又能怎么样,大明国力日衰,镇压国内此起披伏的叛乱已是捉襟见肘,难道还想出兵讨伐女真人?文武百官同时保持了沉默。 看着这一个个低头不语,宛如木人的文武百官,朱由检心中的怒火腾的一下全冒了出来:“自朕继位以来,力求振兴大明,夙夜忧叹,未尝敢有片刻懈怠,而你们呢?” 朱由检的目光从大臣们的脸上一个个扫过去,陈新甲,张凤翼,贺逢圣,温体仁,每扫过一个,他们的头就低的愈发的厉害:“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上不能为君分忧,下不能抚平黎民社稷,朕要你们有什么用?” “臣等罪该万死!”见到朱由检发怒,满朝文武扑通一声,全部跪了下来,主忧臣辱,装装样子也得表示一下,朱由检怒极而笑:“万死,呵呵!万死能赎你们的罪过?” 满朝文武低头,不敢看朱由检的脸,朱由检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一边的太监见了,连忙过来要扶朱由检起来,却被朱由检一把推开,大明三万里河山,满朝文武大臣竟一个能为朕分忧之人也没有,还不如一个阉人来的贴心,朱由检起身:“也罢,也罢!君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世人只会记得亡国之君,岂会记得亡国之臣?” 朱由检自嘲的笑了笑,甩袖离去,满朝文武抬头看去,不知何时天子挺拔的背影突然显得有些佝偻,似乎带着一股日薄西山的暮气,文武百官心中突然萌生出了一种想法:大明朝,真的老了。 这章字数不多,是因为我想把它全部留给崇祯,非亡国之君却担负了亡国的命运,他是个可悲的人物,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他到死也不愿意离开京城,又是个可敬的人物,只恨生不逢时,只恨能力有限,直很无力回天 第十二章 烽火照西京 崇祯在紫禁城忧心忡忡,徐恪却在西安府逍遥快活,期间唯一的波折可能就是李自成进犯榆林了,朝廷平叛大军尾随高迎祥进军湖广,结果前脚刚走,李自成又在陕北折腾起来,率数万农民军围攻安定,孙传庭命延绥总兵俞冲霄率军驰援,结果被李自成击溃,俞冲霄战死,陕北震动,李自成乘胜进军孙传庭驻地榆林。 这下可不得了,张氏一听孙传庭被围,整日里提心吊胆,等着陕北传来消息,徐恪没有办法,只能天天陪着张氏,徐恪是压根不担心的,孙传庭这才迈出飞黄腾达的第一步,怎么可能在陕北出事呢,可徐恪又不能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于是苦口婆心的安慰张氏成了徐恪每天的日常工作,好在孙传庭苦心编练的秦军战力颇强,贺人龙也增援及时,两军会合,在榆林城外大败李自成,榆林解围,巡抚无恙的消息传来,徐恪这才解脱。 六月的西安,骄阳似火,烤的整座城池都死寂下来,城门口的岗哨双手撑着长枪昏昏欲睡,头上的毡帽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乱糟糟的头发扎成一团,头上的汗水跟淌水似地往下流,连进出城的人也懒得盘查了。 “于四,你说咱哥几个咋就这么倒霉呢,这么大热的天,轮到咱们站岗。”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士兵看着对面的士兵道,那个被他叫做于四的士兵取下枪尖上挂着的葫芦,仰头“咕噜咕噜”的灌了两口,爽快的哈了一口气,才道:“别说了,看看昨天隔壁那队,都快被嗮脱皮了,在这只是受受罪,那要是给你弄到榆林,那可就是玩命了,还不知足呢?” “娘的,都怪闯贼不消停,害的老子几个跟着受罪。”八字胡忍不住骂道,于四咧嘴笑了笑:“都是穷苦人家,活不下去了才当的反贼。” “他娘的,这帮反贼自称替天行道,每到一处就烧杀抢掠,跟正德年间的流里流气有啥区别?”于四旁边的一个青年士兵抹了一把汗,插嘴道,于四把葫芦递给他,年轻士兵接过来猛喝了一大口,随即涨的满脸通红,噗呲一声全给吐了出来,“怎么是酒?” 看着他的窘样,旁边几个士兵都笑了起来,路边零零散散的路人也跟着大笑,于四拍了拍年轻士兵的肩膀,轻笑道:“唉,谁让咱命苦,当了个丘八,要是生在富贵人家哪要受这份罪。” “就是就是,听说孙巡抚的公子可是把听雪楼的头牌清倌人清歌给买回府上了呢,想想这天气,在家吃着冰镇水果,身下这等美人承欢,那才是享受。”于四这一说,八字胡也跟着八卦起来,旁边一士兵添油加醋道:“清歌我见过,那长的,跟天上的仙女似的,娇滴滴的额,上次还在台上看了我一眼。” “人家还会看你?”年轻士兵嘲笑道,那人不服,正要反驳,突然远处卷起了一片烟尘,大地仿佛在微微颤动,所有人都微微一愣,朝远方看去。 随着扬起的风沙越来越进,轰鸣声也越来越清晰,是马蹄,是成千上万的马蹄在奔跑,于四等人已经能清晰的感觉到大地的颤动,入眼之处皆是火红的浪潮,于四等人心里一惊,西安怎么会出现这么一股庞大的骑兵部队,直到看到那凌空的日月当空旗,于四的心才收回到肚子里,是朝廷的兵马,这兵荒马乱的,各路朝廷兵马走马观花似得你来我去,看清了旗帜,众人也就没放在心上。 大军近了,守城的士兵才看清楚这支大军的规模,前方万余精骑开路,后面跟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步兵,旌旗招展,简直是遮天蔽日,于四砸了咂嘴:“乖乖,看这阵势,怎么得有十万大军吧!” 这支军队和于四往常见到的朝廷兵马不太一样,但一时间有感觉不到哪里不对,直到大军在西安城外停下,号令严整,十万大军除了盔甲和兵器声再无其他声音,于四幡然大悟,比起往常的朝廷兵马,这支部队多了一股精气神,就是洪总督麾下精锐虽说军纪严明,但也缺少了一股精气神,于四睁大眼睛,想看清楚是哪为总兵麾下的军队,却已有一骑手持令箭飞驰而来。 “巡抚陕西孙传庭大人率大军进驻西安府,速速打开所有城门,放大军入城。”说完,这个士兵丢下令箭,策马返回阵中,北门的守将不知何时从城楼上下来,捡起令箭,确认无误后,回头道:“快去打开城门,放孙巡抚大军入城” 大军中央,一个身着锁子甲,头戴红缨盔的将军跨在一匹黑马上,身材不算高大,留着山羊胡子,不怒自威,给人一种坚毅的感觉,正是巡抚陕西孙传庭,四月份离开西安,他只带了五千精骑,如今回来,身后已有十万大军,他要在西安张开天罗地网,成就他的不世功勋,孙传庭见城门大开,伸手一挥:“入城。” 孙传庭入城的时候,徐恪正如那守城的士兵猜测的一样,在屋里吃着冰镇西瓜,中国人是最会享受的,尤其是古代的士大夫,巡抚府经过历代的修缮,早已经成为了西安最好的避暑圣地,巡抚府上种着许多树,有不少都有数十年历史,整个府上郁郁葱葱,挡住了炽热的阳光,而且府上为了引风,留了大片的开阔地,窗子打开,总有阵阵微风传到屋内,十分惬意。 “清歌,让你派人去请小李子来,你去了么?”徐恪躺在凉椅上,将刚吃完的一块西瓜皮丢到垃圾桶中,拿起浸在凉水里的手绢擦了擦手,清歌在一旁拿着一把绘着仕女图的扇子在给徐恪扇风,听了徐恪的问话,清歌点点头:“一早就派人去了,李公子也应承了,不知道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这个小李子,又放我鸽子。”徐恪微闭双眼,清歌好奇道:“放你鸽子?少爷你还养鸽子?我怎么没听说过?” 清歌这一问,徐恪不禁笑出声来,伸手刮了一下清歌的鼻子:“我讲的放鸽子是不守信用的意思,不是真的养了鸽子。” “别老刮我鼻子,跟你讲多少次了?”清歌没好气的拍掉徐恪的手,徐恪不以为意,伸手握住清歌的小手,往身前一拉,清歌一个不稳,顺势倒在徐恪怀中,徐恪一只手俯在清歌的翘臀上,调笑道:“不刮鼻子,难倒刮这里?” 徐恪和清歌在一起久了,身边搁着个大美女怎么能不心动?而清歌是被徐恪买下来的,又对徐恪心有好感,被徐恪一拨撩,也是芳心可可,感情萌动,一来二去就芳心被徐恪给俘获了,徐恪一直没有突破最后一层,他知道在大明朝生长的清歌不会拒绝,也没有权利拒绝,但他更享受恋爱的感觉,不喜欢那种只有欲望的结合,他想要清歌也感受到快乐。 “少爷,门窗可都开着呢。”清歌被徐恪的魔爪占领了翘臀,声音顿时软了下来,脸蛋红扑扑的,像喝醉了酒,徐恪就是纯心逗她,笑道:“亲少爷一下,少爷就放过你。” “少爷又欺负人,这大白天的好难为情,晚上好不好?”清歌低声哀求道,徐恪淫笑道:“我才不管,要是待会我娘来了,看到这副样子,我才懒得解释。” “你……”清歌被徐恪气道,但她还真怕被张氏看到,清歌独自生了会闷气,然后昂起了小脑袋,闭上双眼,美人邀请,徐恪怎么会拒绝,正要低头亲吻,清歌跑了进来,“少爷少爷,夫人让你去前厅。” 第十三章 家事,国事! 徐恪距离美人的小嘴已经不到毫厘,清儿的闯入却让徐恪到嘴边的艳福飞了,清歌惊呼一声,连忙挣脱了徐恪的怀抱,起身站到了一旁,只是小脸蛋儿红扑扑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青儿也是“呀”了一声伸出双手捂住了眼睛:“对不起,对不起!少爷,我不是故意的。” 只是清儿嘴上虽道着歉,捂着双眼的手却叉开一个大大的缝隙,小脸微红的盯着徐恪,徐恪“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真是平时太惯着你了。” 清儿嘻嘻一笑,放下双手,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道:“少爷干嘛这么凶,婢子只是受了夫人的差遣来请少爷去前厅,哪知道大白天的少爷就和清歌姐姐在做羞人的事情。” “母亲找我什么事?”徐恪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问道,清儿似笑非笑道:“老爷回来了。” “你说谁回来了?”徐恪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知道得到清儿的明确答复,孙传庭回来了,徐恪一激灵,连忙从凉椅上爬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让清歌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得到答复后,徐恪头也不回的朝门外冲去。 “少爷这么怕老爷么?”清歌平日里见到的徐恪都是懒散,什么都不当回事,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从来没见到过他这么认真迅速过,清儿在一旁被徐恪的表现逗的正扶着腰笑呢,听了清歌的问话,接嘴道:“那是,少爷以前可没少被老爷教训,自从开春受了重伤醒来之后,更是怕老爷,就跟那老鼠怕猫一样。” 其实徐恪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怕孙传庭,反正自打第一次见孙传庭,心里就打怵,怕着怕着徐恪自己也就习惯了。徐恪进了前厅,孙传庭已经换上一身常服,坐在上座上品茶,张氏也坐在一旁,徐恪硬着头皮上前见礼道:“孩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坐!”孙传庭将手上的茶放在一旁,示意徐恪坐下,徐恪在孙传庭下首坐下,问道:“父亲何时回来的?也不着人通知一声。” “今日刚回来,率大军驻守西安,一时半会是不会走了!”孙传庭捋了捋胡子,笑道,徐恪心中叫苦,但脸上却不敢表露,违心道:“那不是很好?一家人又可以团聚了。” “为父这也是这样想的,军务繁忙,为父离家太久,心里也是甚为挂念。”孙传庭点了点头,可以看出来他今天心情很好,张氏在一旁,见孙传庭老说不到正题上,不禁急了,道:“相公,还没说正事呢。” 徐恪听了张氏的话,心里一激灵,正事?啥正事?该不会又给我请一先生吧,孙传庭示意张氏不要急,看向徐恪道:“少白(孙世瑞的字),男人三妻四妾为父是不反对的,但君子应当洁身自好,青楼这种地方,日后还是少去的好。” 徐恪心中疑惑,怎么又扯到这档子事上来了,这事不是过去了么,难倒老头子要旧事重提,翻旧帐给我找不痛快?徐恪心里一慌,连忙道:“儿子谨遵父亲教诲,上次去青楼受了父亲教训,儿子不敢忘记。” “其实今日也没什么事情,是你上次偷着去青楼一事让我和你娘有了感触,你年岁也不小了,是该成家的时候了前些日子你娘给你物色了一门亲事,今日特地让你过来知道。”孙传庭端起桌子上的茶,呷了一口,徐恪一呆,原来是要给自己找媳妇,下意识的答道:“是不是太早了?” “不早了,你都二十了,还早呢?别人像你这么大都有孩子了。”张氏一听徐恪不是太愿意,连忙道,徐恪脑袋还没转过来,正想再拖拖,却瞥到孙传庭眉头一皱,到嘴的话给收了回去,委婉道:“母亲,您这提的太突然,让儿子考虑考虑可好?” “有什么可考虑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对方你娘的娘家侄女,为父也是见过的,出身书香门第,二八年纪,知书达礼,为父和你娘都很满意,月前你娘就去信提亲了,前几日你那舅舅回信说是同意了,你明年开春到了京城就把喜事办了。” 孙传庭根本不给徐恪想拖的机会,徐恪一听自己这便宜老娘居然背着自己隔着几千里地就帮自己把媳妇给娶好了,还是自己表妹,心里一阵凄凉,不禁一脸幽怨的看着张氏,张氏被徐恪这幽怨的眼神看的有点发毛,笑道:“别这么看娘,你是娘的儿子,娘还能害了你不成,若娴那丫头是娘看着长大的,懂事乖巧,水灵着呢。” “你们都决定了,儿子照做就是了。”徐恪想到前世见的那些清宫后妃的照片,心里一阵苦逼,古人的审美观他可不敢恭维,唯一让自己欣慰的是,张氏是继母,那个表妹跟自己算是没有血缘关系。 “跟我来。”孙传庭见徐恪同意了,起身朝后院走去,徐恪见孙传庭身影消失在前厅,才对张氏埋怨道:“成亲这么大的事,母亲也不知会儿子一声。” “谁家的孩子成亲不都是父母做主?”张氏嗔怪的看了徐恪一眼,“别让你父亲等急了,我去厨房,让他们多做些好吃的给你爹接风。” 徐恪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起身朝后院追去,进了后院,孙传庭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院内,徐恪看见书房的们在开着,便往书房走去,孙传庭果然在这。 徐恪走了进去,却见孙传庭背对着他,而他面对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大明山河社稷图,徐恪试探性的喊了一句:“父亲?” “知道为父为什么这个时候率军回来么?”孙传庭没有转身,徐恪想也不想,“叛军准备进攻关中了?” “你倒是看的透彻。”孙传庭转过身,赞赏的看了徐恪一眼,徐恪趁孙传庭不注意翻了个白眼,心想你现在带兵来西安肯定是要打仗啊,没事你来西安干嘛,难倒带十万大军来避暑?孙传庭不知道徐恪在想什么,但他难得和儿子相处,他有心栽培儿子,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孙传庭给徐恪分析局势:“高迎祥入湖广,虽是打了个出其不意,却在朝廷各路平叛大军的逼近下,自己也是损失惨重,现如今据可靠情报,高迎祥正起兵北上很有可能再入关中,毕竟他在关中起家,还是有很多根基的,这也是为父率军进驻西安的原因。” 徐恪点头称是,但实际上并未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这些都跟他没关系,反正这几年孙传庭不会出事,孙传庭不出事自己就更不会出事,有什么好操心的,孙传庭捋了捋胡子:“李自成也正在南下,向西安一带靠拢,不难想象,此举必是为了接应高迎祥入陕,为父手上如今有十万精兵,你说为父面对这等局势该怎么办?” “先出兵攻打李自成,绝了他们里应外合的想法。”徐恪不加思索就脱口而出,孙传庭摇摇头,“李自成手上数万精骑,人人都有二到三匹马可供换乘,而为父手下官军有马者不到十之二三,主动出击难有收获。” “那就固守西安,十万大军守个西安不是绰绰有余?”徐恪想了一会,孙传庭又是摇了摇头,“不可,关中之大,可不止西安一城,若固守西安,自可保证西安无事,可其它地方怎么办?” “儿子不知道,请父亲明示。”徐恪无奈,孙传庭存心为难自己啊,孙传庭叹了口气,颇为失望道:“李自成奈何不了,为何不去寻高迎祥呢?高迎祥入陕可是有必经之路的,在必经之路上伏击高迎祥,在以精兵断其后路岂不上上之策?李自成乃是高迎祥部下,又是他的外甥,高迎祥若是中伏,李自成岂能坐视?如此一石二鸟岂不比你盲目追剿好上许多?少白,你要学的还太多,多张点心吧。” 第十四章 我是阿斗 孙传庭一心教导儿子,但他哪里知道徐恪一心就想做条咸鱼,徐恪是北大历史系的学生,虽然在前世没什么卵用,但他自己自认回到明朝也算半个先知,他看过许多穿越回明末的小说,但他其实大多是不屑一顾的,因为这一切都是大多作者的一厢情愿,根本没顾及到当时整的一个历史背景和客观条件,他曾经的毕业论文就是阐述明朝灭亡的原因,他自认对明朝的灭亡看得很透彻,在他看来,这是个根本不可能去挽救的历史趋势。 大明虽号称有二百万军队,可大多却是毫无战力,已经腐化的卫所军,真正有战力的不过陕西、辽东、湖广加上大同宣府等不到四十万的精锐,却要面对国内近百万的农民军和关外如狼似虎的满洲八旗,决策层频频失误,将领反复无常,国内天灾不断,官场腐败黑暗,国库入不敷出,这样的大明徐恪想不到有任何一种可能可以拯救他。 孙传庭教导的用心,徐恪学的却不上心,孙传庭阅人无数,久而久之那还看不出徐恪的不上心,孙传庭是个典型的古代儒士,渴望建功立业,也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个有抱负的人,可是徐恪的表现着实让他失望,慢慢的,孙传庭对他的教导也就从行军用兵,布局天下变成了对品行的教育。 西安府同庆楼…… 同庆楼也算是西安比较大的酒楼了,会在每月的初一十五请戏班子在酒楼开唱,雅间里,徐恪,李信和清歌三人围着一张桌子上品着同庆楼特制的冰镇酸梅汤,徐恪漫不经心的盯着台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戏。 “怎么了,看起来兴致不高?”李信捏了个花生米送进嘴了,徐恪收回目光,摇摇头:“还不是我爹,每日都把我叫到书房,听他唠叨,耳朵都快起老茧了,还不如去三省先生家听课。” “呵呵,我要是有你这样的父亲天天给我教授匡扶社稷的本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李信呵呵一笑,一副徐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样子,徐恪饶有兴致的看着李信:“看不出来,你还想匡扶社稷?” “那是,堂堂七尺,又生逢乱世,谁不想建功立业。”李信挺起胸膛,信誓旦旦道,清歌见了,扑哧一笑,“那你还考什么功名啊,直接让少爷把你推荐给老爷,在行伍中混个一官半职,凭你这一身好武功,怎么也能混个游击将军做做吧。” “我这一身本事就只能当个游击将军?”李信不满道,徐恪给李信将碗中酸梅汤给加满,笑道:“当个游击不错了,大明朝也快到头了,官当大了容易拉仇恨。” 徐恪话一出口,李信和清歌都满脸惊讶的看着徐恪,不敢相信这句话出自这个巡抚公子口中,李信皱了皱眉:“少白,你可知道说这种话可是要杀头的。” “我又不傻,就在你们面前说说而已。”徐恪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李信起身,将雅间的门给关严实了,回头问道:“何以见得大明朝要亡?” 徐恪诧异的看了一眼李信,没想到这个小李子对国家大事还挺感兴趣,当下也起了卖弄之意:“亡于内忧,亦亡于外患。” “眼下义军看似纵横天下来去自如,实则已陷入令尊与洪大人的罗网之中,活动范围日益缩小,如此下去,终有一日会被平定下去,而关外宁锦防线固若金汤,女真人数次来犯皆是无功而返,可见坚守下去并非难事少白之意,我实在不懂。” 徐恪越看李信越觉得李信抱负不小,要知道这时代可没有什么新闻报道,若不是在可以关注这些事情,是不可能对天下大势了解的这么清楚的,想到这里,徐恪不禁对李信刮目相看起来,便为他解释道:“清军已经征服漠南,突破不了宁锦,清军难倒不会从宣府,居庸关一带进犯?清军一旦进逼京畿重地,朝廷势必要调大军勤王,那时就会放松对农民军的围剿,而一旦放松对农民军的围剿,他们的恢复能力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是啊!农民生存的根本问题如果得不到解决,那是不可能真正镇压农民起义的。”李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向徐恪道:“少白,想不到你平日什么是不放在心上,却能把天下大势看得如此透彻,为什么不跟令尊细说,跟随令尊建功立业呢。” “我也就动动嘴皮子,来真格的可不行。”徐恪翻了翻白眼,这些历史书上都有的,我还不是随便讲讲,那战场上刀枪无眼的,万一被流弹打到,谁还知道能不能在穿越了,清歌看着徐恪讲的头头是道,虽然听不懂,心里却也是欢喜,笑道:“少爷就该把这些话讲给老爷听,省的他整天唠叨你,还以为少爷是扶不起来的阿斗。” “别,阿斗不错,少爷就当阿斗了,要真跟我爹说了,那要被唠叨的更狠了。”徐恪摇了摇头,看李信还在思索,突然想起李信是河南杞县人,李自成日后的心腹谋士李岩也是河南杞县人,就是李岩向李自成建议每到一处抚恤百姓,开仓放粮,才使李自成的军队由流寇性质变成了割据性质,渐渐对大明构成了实质威胁,当然,还有李岩和红娘子的一段佳话,想到此处,徐恪不禁八卦心起,问李信道:“小李子,你在老家有没有听过一个叫李岩的人啊?” “李岩?未曾听过。”李信想了想回答道,徐恪有些失望,不甘心的问道:“听说是前山东巡抚兼兵部尚书李精白的儿子。” “那你一定是搞错了,李精白只有两个儿子,长子叫李麟孙,次子叫李鹤孙,并没有叫李岩的。”李信笑着摇摇头,徐恪暗道不可能啊,又问道:“你确定?” “杞县出的大人物不多,李精白这种官至兵部尚书的更少,我怎么会记错。”李信笑道,徐恪叹了口气:“红娘子你知道么?,李岩是红娘子的丈夫。” “想不到少白你还知道红娘子,红娘子的杂耍武功可是极为精彩,我也是亲眼见到过的。不过人家二九年纪,尚未许人,什么时候有丈夫了?”李信哈哈大笑,徐恪一脸懵逼,第一次对自己的记忆力产生了疑问“难道是我记错了?” 第十五章 正面交锋 徐恪没有听到关于李岩的信息,却得到了红娘子确有其人,而且现在她还是“绳技红娘子”,而不是后来的巾帼红娘子,心里也就释然,看来自己记得没错,李岩和红娘子是在起事后成亲的,也许现在李岩还只是个无名小卒,李信不知道也不奇怪。 徐恪不再多问,抬头看台子上的戏,唱的是窦娥冤,戏子功力不错,将情节演绎的很到位,不时博得台下一阵喝彩,李信见徐恪不说话,问道:“少白,你莫不是去过杞县?” “没有。”徐恪笑着摇了摇头,李信奇道:“那你怎么会知道红娘子?还有那个叫李岩的,我都不知道。” “听朋友说的,做不了准,所以才问你啊。”徐恪话音刚落,清歌在一旁撇了撇嘴:“少爷是最喜欢美女的,这红娘子一听就是个美人儿,少爷知道可不奇怪。” “少爷我只喜欢你这样的美女。”徐恪转头看向清歌,清歌俏脸一红,嗔道:“没脸没皮。” 清歌嘴上虽然不依不饶,心里却是欢喜的紧,一边的李信将脸扭到戏台方向,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徐恪一只手在桌底悄悄覆在了清歌的大腿上,清歌是比较纤瘦,大腿肉不多却很有弹性,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那抹销魂,清歌一把按住徐恪那作怪的手,俏脸红得都要滴水了,看着一脸坏笑的徐恪,声音侬软:“少爷,别!” 徐恪哪会这么轻易的放过清歌,正要得寸进尺,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徐恪停了下来,三人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到外面。 “停,不要唱了!” 这窦娥冤正唱到窦娥行刑前许下大旱三年,六月飞雪的高潮部分,在座的观众都聚精会神的等待高潮来临,突然被叫停了,当下就有人不愿意了,在台下吵吵嚷嚷,有个别脾气暴的直接站了起来:“他娘的,谁喊得听?给爷爷我站出来。” “我喊的,怎么了?”众人避开,让出了一个白衣青年,青年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手上把玩着一柄折扇,满脸轻蔑的看着看起身的大汉,那人虽然背对着雅间,声音却很熟悉,三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口道:“杨朔!” “那人倒霉咯!”徐恪笑道,果然,那大汉看到杨朔,顿时焉吧下去,不得不说,杨朔这地头蛇当的还是相当到位的,那大汉连忙赔笑:“没什么,没什么,小的有眼无珠,没看到杨少在这里,小的这就走,不在杨少面前碍眼。” 说着那大汉就要离开同庆楼,还没走两步,身后传来杨朔的声音:“站住,我让你走了吗?” 那大汉身形一顿,艰难的转过身来,脸上堆着笑容,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杨少还有什么吩咐?” “当了我爷爷,就这么走了?”杨朔展开折扇删了两下,卖相还不错,只是在那大汉眼里,杨朔现在就是个魔鬼,大热的天,大汉心里却是哇凉哇凉的,头上冷和流水似得止不住,杨朔睨了大汉一眼:“自己动手,还是要我帮你?” 那大汉听了杨朔的话。反而松了一口气,连忙道:“不劳烦杨少,小的自己动手。” 说着那大汉给了自己一巴掌,声音很大,在鸦雀无声的同庆楼显得更是格外响亮,大汉的右脸瞬间就出现了血痕,大汉忍着痛看向杨朔,杨朔却只是端起茶杯吹了口气,大汉一咬牙,又扇了自己左脸一耳光,杨朔呷了一口茶,抬头看着大汉,“我不说停,就不能停,知道了吗?” “是,小的知道。”那大汉无奈,只能继续打自己。 “啪!啪!啪!” 整个同庆楼充斥这耳光的声音,片刻功夫,大汉的脸已经肿的有些变形,开始流血,很多人都看不下去,将脸扭到一边,可杨朔还没有叫停的意思。 “少爷,你去管管。”雅间里,清歌看不下去了,拉着徐恪的胳膊央求道,李信也是满脸气愤:“欺人太甚。” 徐恪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十分厌恶杨朔的为人,一开始他是不想多生事端,可杨朔做的越来越过分,过分到让他不能理解这个人心里有多阴暗,徐恪在雅间里喝到:“住手!”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注意到徐恪所在的雅间里,想看看里面是何方神圣,敢和杨朔叫板,杨朔这是悄悄握紧了手中的折扇,他永远忘不了这个声音,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让他知道了失败是什么滋味。 徐恪带着清歌和李信从雅间里走了出来,很多人不认得徐恪,但没有人不认识清歌,曾经被杨朔视为禁脔,前段时间却被一个神秘人物赎身带走,据说还让杨朔吃了亏,在座的不禁来了精神,这下有好戏看了。 “这西安可真小,走到哪都能碰到你孙大少。”杨朔起身,阴阳怪气的道,徐恪笑道:“是不大,看个戏都能碰到碍眼的人,坏了兴致。” 那大汉看到有人出头,便停了下来,满脸肿胀的看着二人,杨朔扫了他一眼:“谁让你停下的?” 那大汉一个机灵,正要动手,又听到徐恪提高声音到:“是我让它停下的。” “怎么,有人骂我,我教训一下这个不懂事的东西,孙少爷也要插手?”杨朔声音沉了下来,在座的人都能感受到已经近乎凝固的气氛,谁都不敢讲话,徐恪摇了摇头:“不知者不怪,他也不是故意的,况且自己打了这么久,杨少何必咄咄逼人?” “我乐意!” “我女人不乐意!” 清歌一听徐恪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自己是他女人,俏脸一红,却没有说话,杨朔看了一眼清歌,本来这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本该是他胯下玩物,如今却在要在他人身下承欢,心中更是气愤,不过他阅女无数,看出了清歌还是处子之身,嘲讽道:“孙少的女人竟还是处子,孙少难倒不行?” 杨树的话让清歌脸色更红,这次却是气的,正要反驳,却听到徐恪让她心生欢喜的话:“女人是拿来爱护的,又不是发泄工具,孙某爱美岂会向杨少一般粗鄙?” 杨朔被徐恪嘲讽的心中大怒,看着呆立在中央的大汉还在傻傻的站着,动不了徐恪,还动不了你?回头吩咐下人道:“去把那厮给我狠狠地打。” “谁敢动手?”李信上前一步,拦在大汉前面,杨朔身边几个下人是见识过李信的拳脚功夫的,一时也不敢妄动,杨朔眯着眼看着徐恪:“我今天一定要动呢?” “你动不了。”徐恪微微一笑,杨朔盯着徐恪,面带杀气,徐恪不为所动,杨朔身边一个下人在杨朔耳边道悄声道:“少爷冷静,现在孙传庭带着十万大军驻扎在西安,此时切不可与孙家人起冲突。” 杨朔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下人,那下人连忙低头,不敢和杨朔对视,杨朔脑子里又回想起那天听雪楼里贺人龙给他说的话,杨朔一咬牙,带人朝同庆楼门外走去,路过徐恪身边的时候,杨朔停了一下:“别得意,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不送!”徐恪对杨朔的威胁并不放在心上。 杨朔带人走出同庆楼,他仿佛能感觉到周围那些人对他投来的嘲讽目光,一股深深的屈辱感涌上他的心头,走出听雪楼,杨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声音阴沉道:“今晚把那个傻大个给我做了,吊在孙府门口,我要让徐恪知道,我杨朔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 “是!”下人怔了一下,点了点头。 杨朔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仿佛也不是那么刺眼了…… 第十六章 法理何在 同庆楼风波只是当天一个小插曲,却让一直不明白上次听雪楼事件内情的吃瓜群众们的看法逐渐趋向了统一,这个孙少的来头明显比杨朔来的更大,难倒这西安地界上的第一公子哥要换人了? 那倒霉汉子大名唤作于虎,诨名叫于三,也是西安地头上一个小混混,有一个在军中当小旗的弟弟,平日里也是欺凌弱小的主,今日不想踢到了铁板上,被徐恪三人救下后自是千恩万谢,徐恪也是一笑了之,和清歌李信走出了同庆楼,他很喜欢这种事了拂衣去的装逼感,只是他却忽略了一点,装逼是有代价的,古来如此。 于三从同庆楼出去,虽然已经接近傍晚,但肿烂的脸庞还是被太阳晒得火辣辣的疼,于三痛得难忍,随手拿起不知道谁放在门口的斗笠,朝城北的一家跌打药铺敢去,要趁药铺关门之前去瞧瞧这张脸。 当于三忙完一切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和弟弟住在一起,都未曾娶妻,他在老远就看到自己家中没有灯火,心中叹了一口气,看来弟弟今天又没回来,没人做饭,又要饿肚子了,于三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突然发现自己家的们竟然没有上锁,于四心里案子奇怪,难倒弟弟回来了? “小四?小四?是你回来了么?”于三伸手推门,一下子就推开了,于三喊了两声于四的名字,没人答应,于三警惕的走进屋里,一只脚刚踏进屋里,却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脚底,于三俯身低头一看,乖乖,这不是自己家的锁么,家里遭贼了?想到此处,于三想起了自己放在床头的二两银子,不禁勃然大怒,那个不长眼的蟊贼,偷东西偷到爷爷家了。 于三大步流星的跨到屋内,却见大厅上首坐着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翘着二郎腿,盯着走进来的于三,笑道:“于老三,你可是让我好等啊!” “你是谁?等我干什么?”于三一脸警惕,想不到“蟊贼”竟然还没有走,也是吓了一跳,那黑衣男子听了于三的话脸上笑容更甚:“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在好好看看。” 说着,黑衣人竟然点上了蜡烛,让于三能看清自己,蜡烛点着了,于三伸着头上前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大便,这人是白天杨朔身边的下人,于三哪里料到杨朔居然对他这个小人物一直揪着不放,眼见情况不对,转身撒丫子就想跑,刚转身却不知道门后不知何时站了两个相同打扮的黑衣人,将门一关,一脚将于三踹回了那下人身边,于三见走不了,连忙跪在地上求饶:“各位爷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杨少爷,今天也已经得到了教训,求各位爷爷放小的一马。” “要怪就怪孙世瑞吧,非要替你强出头,让我家少爷下不来台。”那下人摇了摇头,于三一听,磕头磕得更狠了:“爷爷饶命,我真的不认识什么狗屁孙世瑞,爷爷高抬贵手,小的做牛做马也不会忘记您的。” 那下人当了许久的奴才,向来都是给别人磕头叫别人爷,如今被别人磕头叫爷爷,这种感觉真的让他非常享受,他看了眼于三:“晚了,少爷要用你的命给孙世瑞一个警告,到了下面,可别怪我。” 于三原以为大不了又是一顿毒打,没想到杨朔竟然是要他的命,于三是真的怕了,头都磕出了血,嘴上不停的喊饶命,那人也只是怜悯的摇了摇头,轻声喝道:“动手。” 于三身后两个黑衣人亮出了藏在身后的长刀,缓缓朝于三走去,于三感受到死亡离自己越来越近,在黑衣人就要捅他的时候,于三猛地向前冲去,狗急还跳墙,于三想扑过去制住那个下人逃出去,不料那个下人却微微一笑,仿佛早有准备,一脚踹在于三胸膛,于三近一米八的个头竟被他踹的一个踉跄,撞在了身后的刀尖上,于四双眼猛地睁大外突,一脸难以置信。 “扑哧!” 又一把长刀捅进他的身体,鲜血溅了一地,于三渐渐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倒在了地上,一个黑衣人蹲下,用手指放在于三颈部的脉搏上试探了一下,抬头向那人点了点头,家奴点了点头,往门外走去,到门口时停顿了一下:“剩下的交给你们了,利索点,别留下什么东西。” 第二天清晨…… 孙府的门子打了个哈欠,打开府门,他睡意朦胧,双眼还未完全睁开,打开门伸个懒腰往门外走去,突然他的头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门子很不高兴,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吓得他魂飞魄散,门梁上竟然倒挂个死人,那尸体正好正脸对着他,脸部浮肿溃烂,在夏天这种高温下散发这一股臭味,一双没有闭上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门子看,门子头也不会的朝府里跑去,尖叫道:“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孙府的上上下下都被这一嗓子吵醒了,徐恪和清歌来到门口的时候,孙传庭也刚到,门前这种景象下的一些胆小的家丁侍女不住的呕吐,徐恪强忍着恶心,用手遮住了清歌的双眼,好在时辰还早,孙府门前没有其他人人,孙传庭让人把尸体给放下来,徐恪这才看清,这个人竟是昨日同庆楼自己救下的于三。 堂堂一省巡抚的府门前竟然被挂了一具尸体,孙传庭怒不可遏,将值夜的下人臭骂一顿,又着人去调兵来府上,孙传庭在一旁吩咐事情,却没注意到身边的徐恪脸色发白,浑身发抖,竟要靠清歌搀扶才能站稳,孙传庭正要着人去通知知府衙门前来调查的时候,徐恪在一旁开口道:“不用去了,我知道凶手是谁。” 孙传庭皱眉看了一眼脸色极为难看的徐恪,张氏在一旁听了徐恪的话也是一愣,斥道:“大清早的,胡说什么?” “我真的知道凶手是谁,他是在警告我,在威胁我。”徐恪咬着发白的嘴唇孙传庭盯着儿子良久,沉声道:“跟我来。” 说着孙传庭转身朝后院走去,徐恪刚要跟去,清歌在旁边拉了一下他的手,徐恪会审拍了拍清歌的小手,示意自己没事,便跟着孙传庭朝后院走去。 求推荐收藏 第十七章 一个时代的无奈 孙传庭和徐恪一前一后进了书房,孙传庭在上首的一张太师椅坐下,看向儿子,却见他的脸色依然没有恢复过来,握拳的双手因用力过度而发白,孙传庭眉头一皱:“到底怎么回事?有人威胁你,警告你是什么意思?” 徐恪心里已经认定是杨朔做的这件事,他前世连真正的黑社会都不曾接触过,现在杨朔玩的这一手让他的心底感受到了愤怒,但更多的是恐惧,害怕,他害怕杨朔这种没有底线的人,有一天会用着这个方法来对付他,来对付他喜欢的人,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反击,徐恪将上次听雪楼和这次同庆楼的发生的事都说给了孙传庭知道,他希望孙传庭能通过法律去制裁杨朔,最好一辈子让他翻不了身。 孙传庭坐在太师椅上,听了徐恪的陈述,若有所思的沉默下来,徐恪等了一会儿,见孙传庭还没有开口的意思,有些焦急的开口道:“父亲,已经知道了杨朔是凶手,还不快点去将他控制起来?” “有什么证据证明杨朔是凶手?你让为父就这样带人冲到知府衙门将杨朔带走?”孙传庭靠在椅子上反问道,徐恪一急,道:“那他也是个犯罪嫌疑人,也得先控制住啊。” “少白,这件事为父不能管,尤其是现在,更管不得,你懂么?”孙传庭看了便宜儿子一眼,叹了口气,徐恪一呆,“父亲是什么意思?” “为父出征在即,需要有个安定的后方,杨嗣兴盘踞西安多年,早已将西安官场经营的铁板一块,他现在负责大军勤粮草,此时为父不能与其产生间隙,其人鼠目寸光,若此时动了杨朔,难保其不会扯大军后腿,从而误了军国大事。”孙传庭敲了敲桌子,给儿子解释其中的利益关系。徐恪不敢相信这是从他一直以为刚正无私的孙传庭嘴里说出来的:“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 “你放心,为父会对杨嗣兴旁敲侧击,让他管好自己的儿子,你回去休息吧,不要想太多。”孙传庭声音放柔和了许多,徐恪深感失望,连告退的话都没讲,直接走出了书房。 孙传庭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和临走前那失望的神情,不由的深深叹了口气,国势如此,他也深感乏力,人家将尸体吊在自己门前,孙传庭怎么会不愤怒,他比谁都愤怒,可是他得忍着,现在还不到算账的时候,孙传庭喊来下人,吩咐他们封锁消息,对外只说是叛军所为,目的是向他这个陕西巡抚示威,同时命令出动大军进行全城搜查,并张贴布告让人来认尸。 徐恪梦游一般走回了自己的院子,清歌见了自己少爷跟掉了魂一样,连忙上前搀扶他,关切的问道:“少爷,你没事吧。” “没事。”徐恪扭头努力对清歌挤出一丝微笑,在清歌的搀扶下往里屋走去,清歌扶着徐恪躺在床上,嗔道:“还说没事,魂都没了。” “清歌,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徐恪躺在床上,双眼看着屋顶,清歌担心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出去了。 上次听雪楼虽然也出了人命,但对他的影响没有大么大,这次就不一样了,这次是无辜的人因为自己而死,而且连尸体都吊在家门口了,自己却没有办法,杨朔的爹还只是一个五品的知府,被杀者横尸街头,杀人者逍遥法外,他对大明的好奇逐渐变成了失望,连西安都这样,那些个县城,偏远地区,徐恪简直不能想象。 徐恪一躺就是两个时辰,清歌走进来,见自己少爷还是保持刚开始那个姿势,双眼微闭,便欲言又止,准备悄悄退出去,徐恪却叫住了了她:“有什么事?” “少爷,有人来认尸了。”清歌柔声道,徐恪睁开眼睛,起身坐了起来,对清歌道:“带他来见我。” 清歌应了一声退了出去,徐恪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到客厅里等着,不到一刻钟带进来一个身着青色布甲,头戴毡帽的军人,这人长得和于三一般魁梧,长相有六分相似,双眼微红,看起来像是哭过,清歌对着这汉子到:“这就是我家少爷。” “小人于四,见过孙少爷。”那人见了徐恪,见了个礼,徐恪从椅子上起身,想对他说些什么,到嘴边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弟弟在军队和叛军作战,保护着这些个大老爷,自己的家人却被这些个当官的给害死,徐恪沉默了一会,一字一句道:“对~不~起!” 徐恪一句对不起,于四的眼眶又有些红了,他自幼和哥哥于三相依为命,于三虽是地痞流氓,对他这个弟弟却是关怀备至,兄弟二人关系极好,今天早上于四回家,却发现哥哥不在家,地上还有血迹,于四就慌了,到处打听,昨天同庆楼围观的人很多,于四很轻易就将昨天的事情问的一清二楚,这时又碰到巡抚衙门的人来张贴认尸布告,于四心怀忐忑就去了,没想到真是自己的哥哥,当场就忍不住嚎啕大哭。 “我害了你哥哥,又惩治不了凶手,我……”徐恪说不下去了,于四不说话,巡抚衙门发布的布告说是叛军杀害的,但没人会相信,于四也知道谁是凶手,他是土生土长的西安人,对于杨嗣兴的势力和杨朔的为人再清楚不过,他一点也不奇怪杨朔会逍遥法外。 “不劳孙少爷费心,哥哥的仇,小人自然会报。”于四声音低沉,徐恪一怔:“你想怎么样?” “你们读书人有句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叛军怎么杀了我哥哥,我于四就怎么杀回去,告辞。”于四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只留下在原地发呆的徐恪,他颓然坐下,且不管报官有没有用,可是于四一开始就没想过报官,人命官司竟要用私仇来解决,要官府还有何用?要律法还有何用?徐恪握紧双手,似乎要将全身的力气发泄出来,这不只是于四的无奈,这是一个时代所透露出的无奈。 第十八章 蜕变 上 徐恪开口叫住准备离去的于四,他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原本清朗的声音变得嘶哑无比,可能是因为太过紧张,连清歌的不禁诧异的看着自家少爷,但有外人在,清歌也不好多问。 “孙少爷还有什么吩咐?”于四本来今天心情就差到极点,又被这巡抚少爷叫过来讲了一大堆不痛不痒的话,心中有些烦躁,徐恪平复了一下心情,对清歌道:“你先下去,我有点事需要和于大哥商量。” 清歌感觉到自家少爷突然变得有点奇怪,好像有些心虚,但毕竟是自己少爷,又是自己情郎,也没多问,点了点头就出去了,这下于四就有点疑惑了,不知道这巡抚少爷要和自己商量什么,竟然把下人都支开了。 “你坐。”徐恪甩了甩衣袖,将自己略有点发抖的双手藏在袖中,努力做出一副平静的样子,于四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哥还等着我给他下葬呢,有什么事孙少爷就快点说。” 徐恪沉默了一会儿,整理思路,于四不耐烦道:“孙少爷,这可是夏天,尸体存放不了多久的,您有的什么事麻烦您快点。” “想不想报仇?”徐恪突然开口道,于四想也没想,接口道:“您这话有问的必要么?肯定想报仇啊,但是您爹,咱陕西的巡抚大人都管不了,小的怎么报仇?” “你自己报。”徐恪坐在太师椅上,不是他不想起来,是他腿有点发软,他不知道这个决定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于四听了徐恪的话,确是丝毫不买账:“我自己要报得了我还在这跟您瞎耗着?” “杨朔平日里出门也就三四个下人随行,你有没有把握?” “三四个家丁还入不得我于四的眼,撂倒他们……嗯?”于四接话刚说到一半,突然回过味来:“你什么意思?” “我说了,还得你自己报仇。”徐恪往椅子上靠了靠,于四双眼微眯,冷笑道:“孙少爷,您这是借刀杀人,完事连刀一块折了?” “你报仇,我除掉一个丧心病狂的对手,我虽然没有本事杀人,却有本事救人,大军出征在即,你办成事后躲两天,我帮你塞到军营里随大军一块出征,他杨嗣兴能拿你怎么办?”徐恪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缓解嗓子里的干渴。 这是他第一次去谋划杀人,心里的紧张程度可想而知,去杀人他很怕,但他更怕被杨朔报复,不得不说今天于三的事给他造成的冲击非常大,万一杨朔丧心病狂的对自己做出这种事呢?他怕自己被报复,更怕亲人受报复,若是清歌落到杨朔手里,徐恪不敢想象,总而言之,现在杨朔成了他的心腹大患,他也是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心腹大患这个词的含义。 于四对徐恪的话还是心存疑虑,于三是他哥哥,两人从小相依为命,感情可想而知,可是他也怕,他怕徐恪过河拆桥,可是转而一想,又释然了,本身自己就没人什么亲人,兄长一死,那真是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自己也没什么牵挂,能真的为兄长报仇,那又何惜一死呢。 “我可以去,但有个条件。”于四盯着徐恪开口道,徐恪正色道:“有什么事尽管说,能力范围之内,孙某定然不会推辞。” “对孙少爷来讲并不是什么难事,我只是想让家兄办一个体面的安葬。” “没问题。”徐恪提高声音,喊外面的清歌进来,清歌走进来,看了看于四,又看了看徐恪:“少爷,有什么吩咐。” “拿十两银子给于四。” 清歌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内屋,不一会儿拿了一个锦囊出来,递给于四,大明朝的物件一直是偏低的,或者说大明朝银子的购买力是相当高的,一户人家一个月消费不过一二两银子,边关士兵刀口上舔血也才二两银子一个月,这十两银子可不少了,足够于三体面的安葬。 于四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银子,抱拳对徐恪道:“那就不打扰了,小的告退。” “清歌帮我送送于四。”徐恪坐在椅子上,并没有起身,挤出一丝笑容道,清歌应了一声,送于四出去了。 当清歌再回到屋内的时候,看到徐恪还是坐在椅子上,笑道:“少爷,您是赖上这椅子了呢,还是挪不动窝了呢?” “少爷我还真是挪不动了,快点过来扶我起来,我腿发软。”徐恪苦笑道,清歌笑得更欢了:“少爷支人家出去,自己却双腿发软,不会是又龙阳之好,这一会功夫就腿软了吧。” “该打。”徐恪瞪了清歌一眼,“敢这么调侃少爷,信不信今晚上就让你知道少爷的厉害。” 清歌走上前去,扶徐恪起身,徐恪刚起来,就一个踉跄,又坐了回去,清歌笑靥如花:“少爷,就您这样子,晚上还要办了人家?腿都硬不起来。” 徐恪不与她生气,自顾敲了敲腿,奶奶的,太没出息了,第一次害人,人没害到,自己先吓得腿发软,丢人丢到家了。 第十九章 听雪楼 巡抚衙门全城搜捕农民军在西安内应的告示一贴出来,杨朔的心情今天那叫一个顺畅,请了一帮子狐朋狗友从中午开始就来到听雪楼吃喝玩乐,这都明月当空了,还看不出来一点离去的意思。 闲置了许久的听雪楼顶楼今天终于是热闹起来了,七八个公子哥一人领着一美人在上面闹了半天,要说这听雪楼顶楼也还真是赏月乘凉的好地方,附近没有比听雪楼更高的楼,尤其是夏天,晚上点上驱蚊的熏香,这微微的凉风不时拂过,再看看漫天的繁星,真有点心旷神怡的感觉。 杨朔知道,这告示一贴出来,于三的事情的性质就定下来了,他不相信徐恪看不出来这到底是谁做的,巡抚衙门连查都没查一下,也未交付知府衙门就说是农民军所为,说徐恪没告诉孙传庭,他杨朔是一点都不信的,孙传庭明显不想把事情弄大,又或许这在孙传庭眼里根本就不是事,但还是恶心到他了不是,还是给了孙家少爷一个警告不是?想到这,杨朔轻轻一笑,在怀中美女的翘臀上狠狠拧了一把,惹得姑娘一阵娇嗔。 “杨兄,这听雪楼你可是有阵子没来了,我还以为杨兄你成圣人了呢。” 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看着杨朔心情不错,开口调侃道,他是西安府判官的儿子,叫周正,他名字虽然叫周正,却长得一点也不周正,尖嘴猴腮的,身材也很瘦小,和杨朔那是多年的狐朋狗友,旁边的一青年长得倒是魁梧,是杨朔本家,叫杨行,他听了周正的话接话道:“可不是,这听雪楼的姑娘们可都望眼欲穿了,顶楼都荒废了。” “哟!顶楼都荒废了?”杨朔面带笑容,杨行哈哈一笑,“可不嘛,谁不知道这顶楼是你杨公子的专属宝地啊,谁没事会来触这个霉头?” “哈哈!”杨朔大笑了两声,杨行对面做一青年,冲杨行道:“杨大将军,就别拍(杨朔的字)克己的马屁了,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回家,不怕你老爹打断你的腿?” “是啊,杨行,杨老爷子脾气可不太好,你今晚怎么敢玩这么晚?”杨朔也是好奇,谁不知道杨行家老头子管儿子管的最严,平日里回去晚了都是一顿臭骂,杨行笑道:“那我还得谢谢咱巡抚大人,自从他上任了,对军队可是抓得太紧了,老头子都没啥休息时间了,一天到晚全在都司处理事情了。” “你父亲又不是一般大头兵,是陕西都指挥佥事,正三品大员,可比孙传庭还高一级呢,不至于这样吧。” “高是高一品,可人家不是巡抚吗,节制全省,老头子也得听他的,本来也没啥事情,今天不是有人给孙传庭家门口挂一尸体吗,孙传庭能不气吗?把都司的人臭骂一顿,这不,我家老头子加班呢。” “那你倒是得了空闲了。”杨朔笑了笑,其他人人却不由自主的看向杨朔,这些个公子哥也是平日里横行乡里的主,西安有个风吹草动他们都是一清二楚,杨朔和徐恪的矛盾他们也都是有听说的,尤其是前天的同庆楼,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情,他们打听的比自己在场看到的还要清楚,杨行对面的青年,也是他们几个中年纪最大的人,他叫赵亮,赵亮端起酒杯,低头抿了抿:“克己,这事跟你没关系吧。” 赵亮一说话,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伙计,赵亮是提刑按察使的儿子,年纪又最长,在她们几个人中间还是颇有威信的,杨朔眉毛一挑,随即笑笑“哥哥这话说的,怎么会和我有关系呢?孙传庭手上可是有十万大军呢,我哪敢惹他。” “和你没关系最好,孙世瑞那边,能不作对就别做对,孙传庭现在这情况,是巡抚陕西是不是会变成总督陕西不好说。”赵亮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杨朔眉头一皱,“哥哥有什么消息?” “没,就是随口说说,就觉得他和洪承畴当年刚来陕西有点像,可别又是一个洪屠夫。” 赵亮看着满天繁星,心里突然淡淡的失落感。 于四也是个说干就干的人,下了报仇的决心,安葬好于三,就开始去盯杨朔的哨了,杨朔的表现明显没把于三的死当回事,出门还是两三个下人,可是今天他却约了许多其他人,又在听雪楼这种繁华地方,于四根本不好下手,他想的不是直接弄死杨朔,他想要把杨朔加在于三身上的东西原封不动还给他。 第二十章 复仇行动 于四花了五两银子,混上了听雪楼的四楼,为了不那么显眼,还叫了位姑娘,温香软玉在怀,于四却丝毫没有任何兴趣,一边饮酒,一边盯着楼梯口,等着杨朔下来,可于四这边花了钱不占姑娘便宜,于四还没说什么,姑娘却先不乐意了。 “爷,可是芊芊长得太丑,入不得爷的眼睛?”叫芊芊的姑娘拈起一缕青丝在于四脸上挠了挠,于四听了,呵呵一笑,“姑娘生的漂亮,跟天上的仙女似地,怎么会丑呢?” “那又或是芊芊不听话,不会讨人欢心?”芊芊看着于四嘴上虽然应承,目光还是在四处打量,不禁气的牙根痒痒。 “姑娘这般乖巧惹人怜爱,怎么会这样问?”于四收回了目光,看了一眼怀中的芊芊,芊芊道:“那为什么爷老是盯着楼梯口看?” 芊芊的话说出口,于四心中一惊,自己有些急躁了,表现的太过明显,连姑娘都发现了,于四正想着怎么解释,芊芊用一脸怀疑的目光看着于四:“你该不会是楼上哪位少爷的下人吧?”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芊芊主动替自己找了借口,于四顺势接了话,芊芊得意笑了一下,“芊芊这些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这点看人的本是还是有的。” “那可得好好敬你一杯。”于四替芊芊倒满酒,两人干了一杯,于四笑道:“我可不是什么下人,我是都指挥佥事的亲兵,这不杨佥事不放心自己家公子,让我跟着暗中保护一下。” “在咱们听雪楼能出什么事?爷,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今儿个好好快活快活。”芊芊又替于四倒上一杯酒,于四哈哈一笑,“那今天,咱爷们就快活快活。” 在听雪楼顶,赵亮一番话,却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杨朔不由得皱起了眉,这孙传庭要真成了陕西总督,那以后见着孙世瑞可得绕着道走了,杨朔心里有些烦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端起酒杯,怀里的姑娘体贴的再为杨朔倒满,问道:“公子怎么突然不开心了?是妾身哪里不让公子满意?” “跟你没关系!”杨朔捏了捏美人的琼鼻,杨行在一旁笑道,“这对酒当歌,怕是克己想到了清歌,如今挂念的美人在他人怀里,杨大公子怎么开心的起来。” 杨行话一出口,引得在场众人一阵哄笑,杨朔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赵亮嗔怪的看了一眼杨行,这是杨朔至今引以为耻的事情,大家虽然都知道,去没有人像杨行一般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杨朔怀中的姑娘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杨朔的不快,娇笑道:“没了清歌,还有我们姐妹,清歌是没福气,不能伺候公子。” 杨朔没有接话,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推开怀里的女子起身,沉声道:“我去方便一下,大家自便。” 杨朔转身朝楼下走去,当杨朔的背影消失在楼道,赵亮才略带责备道:“安平(杨行的字),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清歌的事能拿出来随便乱说么?” “我也就是说顺嘴了,又不是故意的。”杨行其实话刚说出嘴就后悔了,赵亮叹了口气,“克己的脾气你也知道,待会回来罚个酒,就算过去了,下次讲话要注意。” 这边于四正和芊芊有一句没一句的敷衍着,眼神却一直没离开楼道,杨朔一下楼就被于四给发现了,于四起身,芊芊急道:“爷,您去哪?” “爷出去有点事,不用等我了。”于四估摸着今天以后可能再也用不到钱了,随手将身上二两银子丢给了芊芊,芊芊顿时喜笑颜开,哪里管得了于四去哪,只是口中连声道:“谢谢爷,爷下次常来啊。” 茅房在四楼一个角落里,为了掩盖异味,门外放了不少盆栽和香料,杨朔只是出来方便一下,又是在听雪楼内,也没有带随从,于四亲眼目睹杨朔进入茅房之后,便在门外候着,盘算着计划该怎么改善实施。 不到片刻,杨朔从茅房里出来,看到门外站着的于四,不禁一怔,以为是准备上茅厕的人,正要净手离去,于四走上前,抱拳道:“小的见过杨公子。” “你是什么人?”杨朔被人拦住,好奇的打量起于四,于四笑道:“小的是杨佥事的亲兵,奉命来接安平少爷回府。” “哦,杨行就在楼上,你上起喊他吧。”杨朔不在意,动身想走,于四侧身一跨,拦在杨朔身前,“不急,在接安平少爷之前,佥事大人想和公子聊聊。” “和我?”杨朔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杨佥事找我聊什么?” “想必公子也知道,有人在巡抚门前悬尸,巡抚大人震怒,命令都指挥司彻查全城,佥事大人就负责处理此事,有些问题佥事大人想请教杨公子。” 于四的话让杨朔心里一震,难道被找到了把柄?虽然所有人都怀疑是自己杀的,但没有证据,这个杨佥事该不会找到什么东西了吧?不过杨朔并不担心,杨家素来与自己家交好,没有理由会对自己不利,去看看就去看看。 “那你上去喊杨行吧,我和他一起过府。”杨朔点点头,于四笑了笑,“不必了,佥事大人就在听雪楼外,大人回府顺便接安平少爷回去和问问公子情况。” “杨佥事就在楼下?为何不上来?” “佥事大人尚未回府,因此穿的官服在身,不便进入听雪楼,还请杨公子随我走一趟。”于四不敢和杨朔对视,微微低头。杨朔弹了弹袍子,思索了一会儿,他也是在西安横行霸道惯了,感觉没有什么问题就点点头:“走吧,我们这就去见见杨佥事。” “好嘞,小的为您带路。” 于四转身,憨厚的脸上勾起一抹略显邪魅的微笑,只要能将杨朔哄出听雪楼,那就是自己施展的时候了,杨朔则是一脸无所谓的跟在于四身后,浑然不知死之将至。 第二十一章 绑架 于四混迹军营十余年,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军人习性让杨朔没有过多的怀疑,就随着于四出了听雪楼,下楼的时候,于四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杨朔毕竟是西安的风云人物,走到哪都有人关注,就怕有人认出自己,事情可就不妙了,知道出了听雪楼大门,于四才松了一口气。 农民军尚未威胁到西安,所以西安暂时还是没有实行宵禁的,尤其是这是烟花柳巷一条街,人来人往更是显得热闹,处处挂着大红灯笼,一副歌舞声升平的景象,杨朔除了门,打量了一下四周,没看到都指挥佥事的身影,问道:“唉,杨佥事在哪?” “佥事大人穿着官服,自是不能在这种地方抛头露面,就在前面的巷子里,杨公子随我来。”于四微微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杨朔点点头,没有怀疑:“前面带路。” 于四领着杨朔往一出偏僻的巷子走去,进了巷子,只觉得到处一片漆黑,身后的繁华渐渐离自己而去,杨朔随着于四走了片刻,身后的灯火已经不大清楚,杨朔心里越来越不安定,杨佥事见自己不会连灯笼也不提吧,而前面却迟迟看不到亮光,杨朔问道:“杨佥事在哪?” “就在前面,过了巷子就是了。”于四轻声说道,杨朔皱了皱眉,看着身前于四的背影,越发觉得鬼魅,杨朔道:“既如此,那就快些带路。” “好嘞。”于四微微一笑,应了一声,可是身后的杨朔却悄悄的往后退了两步,突然转身就往回跑,于四也一直在暗中观察杨朔,费尽心思将他骗出来,怎么可能轻易让他逃脱?于四在黑暗中顺手摸起一根放在墙边的扁担,朝杨朔身后砸了过去,杨朔没练过武功,又是黑暗之中,哪里躲得过这又急又快的扁担,扁担猛地砸在杨朔后背上,杨朔闷哼一声,趴倒在地上,于四冷笑一声大步上前,一脚踩在杨朔后背上,“杨公子,想去哪啊?我们佥事大人还等着问你话呢。” “你到底是谁?谁派你来的?孙传庭还是孙世瑞?”杨朔趴在地上,被于四一只脚踩住,有些喘不过气,于四听了杨朔的话,双眼闪过一道精光,冷笑道:“这么说,你是承认你杀了于三?” “于三是谁?我不认识。”杨朔暗自懊恼,情急之下说漏了嘴,于四脚上用了力气,杨朔疼得又是一阵闷哼,于四冷声道:“不认识于三?我告诉你,我叫于四。” 杨朔心里一慌,这人是寻仇来了,杨朔故作镇定,道:“什么于三于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杨少爷贵人多忘事,那小的就来提醒提醒你,前天同庆楼你打的那个人叫于三,前天晚上被你吊在巡抚衙门的那个人,也叫于三,于三的弟弟就叫于四,杨少爷想起来了?” “莫名其妙,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杨朔沉声道,于四笑了笑,“不知道不要紧,我们换个地方慢慢谈。” 于四从腰间抽出一根绳子将杨朔双手反绑,踢着他的衣服把他提了起来,杨朔拼命挣扎,只是常年沉迷于酒色的公子哥怎么能挣脱于四的控制,杨朔挣脱不开,就放开嗓子大喊救命,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于四要带他走,要真是被于四带走了,可就凶多吉少了。 于四听着杨朔一个劲的大喊救命,不禁皱起眉头,一记手刀劈在杨朔脑后,将他打晕过去,扛在肩上,转身朝巷子深处走去,消失在夜幕之中。 听雪楼里,杨朔去方便一下却是去了小半个时辰不见踪迹,他那群狐朋狗友却是不耐烦了,周正嚷嚷道:“这克己也太能墨迹了吧,去个茅房也能要这么久?该不会是一个人先走了吧。” “至于么,开个玩笑就甩脸色走人?”周正话一出口,杨行不乐意了,赵亮却是沉稳的多,“不至于,克己不是这样的人,安平随我下去看看,说不定这小子在那个女人的肚皮上疯呢。” “不去,我杨行又不是他杨朔的跟班,犯得着这么讨好他?”杨行闷闷不乐,他父亲是正三品的都指挥佥事,要真闹翻了,他杨行还真不怕杨朔,赵亮起身把杨行拉起来,笑道:“大家都是朋友,哪来的跟班不跟班?走,随我下去看看。” 杨行被赵亮强拉着下了楼,杨朔的几个随从还在楼梯口把着。赵亮对杨行笑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克己不是那样的人。” 杨行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问一旁杨朔的随从道:“你们家少爷去哪了?” “少爷去了茅房,一直没回来。”随从恭敬的答道,赵亮问道:“这么久没回来,你们就不去看看?” “赵少爷,我们不敢呐,少爷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那下人苦笑道,赵亮点了点头,“你去问问老鸨,你们家少爷是不是在哪风流呢?” 那下人应了一声,连忙朝楼下跑去,过了片刻,下人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赵少爷,我问过了,少爷现在没在听雪楼里,刚才跟人家出去了。” 赵亮杨行对视一眼,这么晚谁会找杨朔出去?要是放在平时,两人绝对不会在意,可是今天刚发生这种尸体吊在巡抚衙门前的大事,两人心里涌起一阵不安,对那下人道:“你立刻回府上看看你家少爷回去了没有,要是不在府上,让你们老爷赶快派人寻找。” 那下人看到两位少爷面色沉重,也不敢怠慢,连忙应了一声,转身离去,赵亮看着下人的背影,皱眉道:“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至于吧,在西安有人敢找克己的麻烦?”杨行低声道,赵亮摇了摇头:“巡抚家的那位不就让克己吃了两次亏么。” “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等消息吧。”赵亮打断了杨行的话,叹了口气,心里总觉的这事没那么简单,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吧! 第二十二章 从今天起,我叫孙世瑞 消息很快传来,杨朔并没有回府,赵亮心底咯噔一声,看来真的出事了,西安虽说暂时没有宵禁,可是那个时代大晚上哪会有人随便外出?可以说除了烟花柳巷,西安城其它地方除了夜巡的官兵跟更夫,是不会有其他人的,赵亮没有把消息告诉大家,只是让大家散了。 “杨朔会不会出事了?”听雪楼门前,赵亮和杨行送走了所有人后,两人聊了起来,听了杨行的问话,赵亮摇摇头,“我不知道。” “大半夜的谁会找杨朔出去?”杨行喃喃自语,赵亮没有接话,心中思绪万千,这巡抚门前吊尸怕还真是跟杨朔脱不了干系,这杨朔还真是胆大包天,今天这事会不会是巡抚家里那位对杨朔做出的回应?你向我示威,我就动你人,赵亮现在不好下决断,但也是时候和杨朔划清楚关系了,胆大的人总会招来麻烦的。 “安平啊,我也先回去了,你早点回去,今天这么晚回家,又出了这档子事,估计你爹可要狠狠的收拾你一顿了。”赵亮笑道,杨行却是一脸苦相,回家有的受了。 两人告别,带着各自随从打道回府了。 杨府今晚上可谓鸡飞狗跳,灯火通明了,杨朔彻夜不归是常事,可今晚上人却没了,杨嗣兴急了,他老来得子,可就这一个宝贝儿子,如今没了踪迹能不急么,他一急,捕快们可就遭殃了,全城捕快都被从床上喊起来,全城搜人,可是西安府那么大,那是这几百个捕快能搜完的?杨嗣兴想到了军队,可是军队调度尤其是晚上调度,没有巡抚和都指挥使手令是调动不了的,尤其是孙传庭现在节制全省军队,更少不了他的命令,杨嗣兴穿上官府,准备到巡抚衙门去求孙传庭手令。 “让你平时多管教管教儿子,你就是不听,现在可好,要真出事了,你让我怎么办啊。”杨嗣兴妻子赵氏一边为杨嗣兴穿官服,一边哭哭啼啼,杨嗣兴心中何尝不急,“我不是正准备去巡抚衙门去调兵了么,十万大军能把整个西安翻个底朝天,不要怕,肯定能找到朔儿的,你放心。” “说不准就是他们老孙家抓了朔儿呢!”赵氏没好气的道,杨嗣兴一顿,其实巡抚门前吊尸这件事很多方面都指向杨朔,但西安上层社会大多数人都不认为是杨朔做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不相信杨朔有这个胆量,可杨嗣兴和赵氏是谁,是杨朔亲生父母啊,知子莫如父,杨嗣兴将信将疑,“巡抚衙门发生的事该不会真是朔儿做的吧。”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关系这事?快去找朔儿啊。”赵氏推搡着杨嗣兴出门,杨嗣兴暗道孙传庭这么快下定论,摆明了不想和自己闹矛盾,孙传庭的品性他还是相信的,要说不追究就绝对不会追究,这事应该和他没关系,杨嗣兴理了理心情,出门去了。 杨嗣兴感到巡抚衙门的时候,已经是丑时了,他随身只带了四名捕快随行,孙传庭大半夜的被叫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杨嗣兴将事情原委说清楚,孙传庭顿时清醒过来,即刻写了一份调令,盖上巡抚大印交给了杨嗣兴,杨嗣兴得了调令千恩万谢的离开了孙府,孙传庭送走了杨嗣兴,吩咐身边的管家:“去,把大少爷叫起来,告诉他我在书房等他。” “是!”管家应了一声,提着灯笼,转身匆匆往徐恪所住的小院子赶去。 徐恪因为于三的事,这两天睡的都不好,半晚上才抱着清歌入睡,虽然没有行房事,但温香软玉还是让他感到温馨满足,由于睡眠较浅,管家一敲门,徐恪就醒了,清歌也跟着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问道:“少爷,你怎么起来了?” “你先睡,有人敲门,我去看看。” 徐恪起身朝门外走去,开了门见是管家,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道:“管家,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来敲我门干什么?” “少爷,老爷喊你去书房。”管家笑道,徐恪顿时就精神了,这么晚喊自己去书房肯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徐恪问道:“管家,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也不太清楚,就刚才杨知府来了一趟,求个调兵手令,说是杨家少爷失踪了,要找找。”管家解释道,徐恪心里一顿,于四这么快就下手了?徐恪笑了笑:“管家,我拿个袍子就随你去。” 徐恪进屋拿了件外套,嘱咐清歌好好休息,就出门随管家去见孙传庭了。 进了书房,看到孙传庭正背对自己,看着墙上那幅山河社稷图,原本不算高大的背影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伟岸,徐恪小心翼翼的问道:“爹,你找我有事?” 孙传庭回身,看了一眼徐恪,挥挥手示意管家退下,管家告退之后,孙传庭才坐到太师椅上,他知道管家再来的路上肯定把事情都告诉了儿子,孙传庭直接开口问道:“杨朔的事跟你没关系吧?” 徐恪沉默了,孙传庭皱了皱眉,“是你让人做的?” “算是吧!”徐恪思考了一下,给出了答复,孙传庭正色道:“什么叫算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是,是我让人做的。”徐恪轻声道,孙传庭出了奇的没有愤怒,只是冷笑一声:“长本事了?敢让人做这种事?你是准备好好教训一下呢,还是要杀人呢?” “这个我控制不了。” “什么叫你控制不了?你给我说清楚。”孙传庭皱了皱眉,徐恪低声道:“是于四动的手,我只是向他保证事成之后求父亲把他安排到秦兵里,随父亲出征。” “你好大的胆子,都能替为父做主了。”孙传庭怒道,“为父为什么不想声张今天的事?就是想出征之后稳定后方,保证大军凯旋,你倒好,拆为父台子,为个人恩怨,置江山社稷于不顾。” 徐恪抬头正视孙传庭,反问道:“父亲出征是为保万民的江山社稷,还是保他朱家的江山社稷?” “呵呵!”孙传庭被气笑了,“你倒是反问起为父了,这万民的江山社稷和朱家的江山社稷有何不同?为父倒是要请教请教?” “父亲如果保的是万民的江山社稷,那就该为万民着想,为万民请命,就不该让恶人逍遥法外,若父亲保的是朱家的江山社稷,那儿子甘受父亲发落,无话可说。” “蠢,顾全大局,难免牺牲小我。”孙传庭的呵斥道,怒火愈来愈大,这一次徐恪没有畏惧,直视孙传庭,“佛家常说,救一人与救千万人是功德是一样的,杀一人与杀千万人,其罪孽也是一样的。” “滚,你给我滚!”孙传庭怒不可遏,徐恪转身,昂首阔步走了出去,他本不是圣人,更淡不上一个正直的人,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想说这些话,仿佛这是闷在他胸口许久的话,今天的得到了释放,他不知道的是,当他走出书房以后,孙传庭坐在太师椅上,笑着摇了摇头,满脸的欣慰。 徐恪走在回去的路上,他抬头仰望星空,是该和过去道别了,人不能总活在过去,那前世的价值观来衡量这个时代,既然身处这个时代,那就努力融入这个时代吧。 徐恪,再见! 第二十三章 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杨嗣兴在西安官场经营十余年,又是曾任三边总督杨鹤的族亲,在陕西军政两届都极吃得开,孙传庭手令一出,都指挥司自然全力配合,出动五千人马,大晚上的在西安展开全城搜捕,今夜的西安注定难以入眠。 在城中某处的地窖内,杨朔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嘴上塞着一团破布,正恶狠狠的盯着于四,手上不停的挣扎,想尽力摆脱绳索的束缚,于四上前拿掉杨朔嘴上的破布,笑道:“别白费力气了,不累么?” “于四,我不知道你把我绑到这个地方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哥哥的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巡抚衙门都已经发出公告了,是叛军所为,快放了我。”杨朔虽然阴险狠毒,却也不是一个无头无脑的愣头青,识时务者为俊杰,杨朔此时放下了公子哥的架势向于四解释道,于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真的和你没关系?” “我用得着骗你么?我告诉你,现在我这么久没音信,我爹肯定在到处找我,说不定都指挥司都出动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找到这里的。”杨朔边说便打量于四的表情,“只要你放了我,今天这事我是不会说出去的,觉不对秋后算账。”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于四晃了晃脖子,笑眯眯的走上前,杨朔还以为他是被自己哄住了,来给自己松绑的,却不料“啪”的一声,于四一耳光扇在杨朔的脸上,于四从军十余年,这力道可想而知,杨朔白皙的脸上顿时出现五个清晰的手指印,杨朔触不及防,疼得大喊了一声,回过头来凶狠的盯着于四:“你敢打我?” “有什么不敢的?”于四挥动左手,又是一耳光,杨朔右脸也出现了一道血红的手印,于四收敛了笑容,“你就是这样打的于三的吧?” “他是自己动手打的。”杨朔只觉得两边脸火辣辣的疼,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于四哦了一声,“自己打的是吧,小的哪敢劳烦杨少爷亲自动手,这就代劳了。” 于四左右开弓,在杨朔脸上又扇了七八个耳光,杨朔从小就是在溺爱的环境中长大的,家里的人对他那是视为至宝,哪里有人舍得打一下,今天被于四连扇这么多耳光,脸部都已经略显浮肿,杨朔面带狰狞:“于四,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出的去吗?”于四冷笑道,“这个地窖离地面可是有三尺呢,出口被我掩饰的很好,你爹就是把西安翻个底朝天,他也找不到这里。” 说着又挥起手,朝杨朔脸上打去…… 天已经大亮了,一夜过去没有任何线索,都指挥司里,杨嗣兴双眼布满血丝,他知道儿子肯定是出事了,不然满城这么大动静,杨朔不会不出来,至于身家性命有没有危险他就不知道了。 都指挥使一大早去了城外军营,如今只有都指挥同知徐肖留在都指挥司,都指挥司原本有两个同知,只是另一个祁国屏是西宁的土司,所以陕西都司真正的同知也只有徐肖一个人,徐肖年过五十,却依然精神抖擞,穿着狮子补图的官服在一旁安慰杨嗣兴:“杨大人别急,我已下令,加派五千兵马,并封锁城门,就是把西安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令公子。” “多谢徐大人。”杨嗣兴心中急躁,可又不敢在都指挥司发火,两个坐镇都司的人一个从二品,一个正三品,满肚子牢骚也只能憋在肚子里,都指挥佥事杨文正色道:“没找到是好事,换个角度想想,没找到岂不是证明令公子还活着?我已经派人审讯过听雪楼所有人,消息说了,是一个中年男子将令公子带出听雪楼,令公子是自己随他出去的。” 这些消息杨嗣兴早就知道了,杨朔失踪他第一时间就提审了听雪楼所有人,可这个个人是谁,叫什么名字,他们却一概不知,这可愁坏了了老杨:“现在就得弄明白,那个人是谁?” 三人正聊着,经历李安走了过来,向三人道:“三位大人,下官有个想法。” “快说。”杨嗣兴连忙问道,李经历捋了捋胡子到:“最近跟杨公子有冲突的人不多,只有于三被杨公子教训过,可现在于三被叛军杀害,可于三有个弟弟叫于四,在军中当差,会不会是他一时糊涂,错把杨公子当成仇人给掳走了呢?” 杨嗣兴怔了一下,拍了下大腿:“我怎么么想到呢?” “快命人把于四找来,本官要问个清楚。”徐肖皱了邹眉,“这于四是都司下辖卫所的人?” “是的,是都司辖下的卫所官军,下官这就让人把于四喊过来。”李安知道徐肖在担心什么,要是这于四是孙传庭手上的秦兵,难免还要再去请一道手令。 上面关照过的,办事效率自然高,这是一个不变的定律,事情很快就有结果了,于四不在军营,三天前就因为兄长去世告假回家了,杨嗣兴急不过,亲自带了一队人马去了于四的家,他可以为了儿子不惜一切代价,今天一定要从这个于四的嘴里撬开儿子的消息,至于于四是否真的知道儿子的消息,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边,杨朔的脸已将被于四扇的完全变形,满嘴碎牙血丝,估计就是杨嗣兴在也不一定能认出来,杨朔那里受过这种折磨,昨天晚上,就已经已经把一切都交代了,于四拔出刀子,准备了结杨朔,杨朔面露惊恐,想说话求饶,可是脸肿的根本说不出来话,只能不停地嚎叫,双腿乱蹬。 “放心,我也会把你的尸体吊在你家门口的。”于四嘴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这要挥动刀子,突然地面上传来一阵动静,似乎有人在自己家翻箱倒柜,于四眉头一皱,停下了动作,仔细听上面的声音,杨朔的眼里则是露出一丝欣喜,嚎叫的声音更大了,于四拿起地上的破布塞到杨朔嘴里,附在杨朔耳边,轻声道:“有人来救你,有希望了?那于三怎么办?” “噗!” 长刀入体,杨朔闷哼一声,双眼顷刻之间布满血丝,向外突出,一脸的不可置信,嘴里的鲜血浸湿了那团破布,顺着破布流了下来,与此同时,地面上杨嗣兴手中正转动的佛珠,绳子突然崩断,佛珠撒了一地…… 第二十四章 祸从口出 手上的佛珠突然断裂,仿佛也崩断了杨嗣兴心中的某根弦,杨嗣兴怔住了,一时心乱如麻。 “大人,你没事吧?”一旁的师爷看着杨嗣兴手上佛珠崩断,连忙上前问道,杨嗣兴一脸魂不守舍,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于四家并不大,只有三个房间,还是单层,即便如此,杨嗣兴带去的人还是搜了半个时辰,不敢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当负责搜寻的捕头向杨嗣兴报告说没发现于四和杨朔的时候,杨嗣兴默然良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父子相连,刚才断裂的佛珠让他心神不宁。 “去查查于四可还有什么亲戚?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于四,我的儿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杨嗣兴冷冷的撂下一句话,自己甩袖出门,捕头和师爷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丝苦笑:“李师爷,这回可有的忙了,我在这西安街头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对这于家两个兄弟知根知底,两人哪有什么亲戚啊。” “大人可就杨朔这么一个儿子,平时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忍忍吧,我这就回衙门发下海捕文书,你去找徐同知,让他封锁西安城,于四肯定还没出城,全城搜捕就是了。” “只能如此了。”捕头叹了口气,向师爷拱了拱手,带人朝着都司走去了。 西安城因为一个杨朔陷入恐慌,此时巡抚衙门里却也透着一股别样的气氛。 “听说了么?昨天晚上大半夜的,知府大人来巡抚衙门了。”几个下人围在一起,其中一个神秘兮兮的小声道。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我给杨知府开的门,听说是杨煞星好像让人给绑了,他来找咱老爷调兵的。” “乖乖,杨煞星让人给绑了?这真是为俺西安除了一霸啊。” “那可不,这杨煞星祸害了西安这么多年,总算有人能治了。” “绑了又怎么样?他老杨家在西安搜刮了这么多民脂民膏,还能买不回来一个杨煞星?” 下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最开始说话的那人笑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杨煞星他回不来了。” “章千,你又有啥消息了?” 把他们聚在一起的人叫章千,平日里很爱八卦,在孙府里号称“百事通”,章千矜持的摇了摇头,欲说还羞,这可让底下一群等着听“内部消息”人给急坏了。 “章千,你倒是说啊,想急死我们?” “又是这德行,非要急我们。” “得得,大家伙一个人你凑上十文钱,你就说吧。” 章千吊足了大家胃口,又见有钱可赚,不禁嘿嘿一笑,伸出手来:“先给钱,先给钱!” 众人不约而同“切”了一声,极不情愿的掏出十文钱塞到章千手中,章千看着手上一把的铜钱,嘴上都乐开了花,把钱往口袋一塞,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道:“既然大家这么诚心诚意,我就给大家讲一讲这其中细节。” “快讲,快讲!” “大家想想,这于三是怎么死的?” “不是叛军吊死的么?”一个体型微胖的家丁一脸不耐烦的道,章千翻了翻白眼,斥道:“蠢,老爷查都没查就说是叛军杀的,能信么?” “不是叛军杀的,还能是谁杀的?”众人盯着章千,章千笑道:“于三死的前一天,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什么事?章千你能不能说明白点?在这样把钱还给我们,我们不听了。”一个年纪稍大的家丁见章千老卖关子,心里很不乐意,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对,不听了,不听了。” 章千被他们一顶,心里老大不爽,但收了人家的钱,只能忍着,章千悻悻的道:“于三死的前一天发生同庆楼风波,那可是咱家少爷和杨煞星面对面起的冲突。” “这个我们都知道,杨煞星当时吃瘪了。” “是啊,杨煞星什么人,吃瘪了能善罢甘休么?所以啊,这第二天于三就死在了咱巡抚衙门门前。”章千微眯着眼。 “这么说是杨煞星杀了于三挂在咱府衙门前的?他能有那么大胆?” “章千,你都是听谁说的,别来唬我们。” “我家就住在老于家隔壁,那天晚上就是杨朔带着人来杀于三的。”章千满嘴胡邹,装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众人被他唬住了,“还真是杨煞星干的,胆挺肥啊。” “你想想,咱少爷是什么人,敢和杨煞星正面硬碰硬,这人家都打到脸上来了,咱家少爷肯定也不能认怂不是?要不然以后还怎么在西安混?”于三得意洋洋的竖起了大拇指,“要说咱少爷也是够种,你敢在我家门前挂尸体,我就敢动你人,这不,杨煞星被绑了么。” “你意思是咱家少爷绑了杨煞星?”众人一脸诧异,章千故作神秘的点了点头:“可不,昨天杨知府刚走,老爷就把少爷叫到了书房,听说大吵了一架。” “精彩,精彩!”突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出现在众人的耳旁,众人伸头围在一起,听的津津有味,竟没有发现有其他人走到了身旁,众人抬头一看,竟是孙传庭带了四个侍卫站在人群不远处,看他严肃的神情,似乎已经来了很久。众人吓得一阵激灵,连忙翻身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 “怎么不说了?如此精彩,老爷我还没听够呢。”孙传庭冷笑道,章千吓得一个劲磕头:“小的都是胡言乱语,当不得真,求老爷饶恕。” 章千一个劲的磕头,刚收的上百枚大钱哗啦啦的从怀中掉到地上,却无人敢动,孙传庭收敛神色,他向来懒得和这些小人物多费口舌,“章千造谣生事,妄议官府,拖下去杖毙。” “老爷饶命啊,老爷饶命啊!”章千原以为最多挨一顿板子,没想到孙传庭竟然想动手杀他,这下可真正的慌了神了,孙传庭身后的侍卫可不顾这些,拖着章千就往外走,孙传庭冷声道:“再有敢造谣生事者,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跪在地上的众人被孙传庭这句话吓得又是一个激灵,五体投地,头都不敢抬,章千正要被拖下去,被路过的孙世瑞看到,孙世瑞眉头一皱,喊道:“慢着!” 孙传庭神色凌厉的扫了孙世瑞一眼,孙世瑞浑然不惧,走上前去…… 第二十五章 温良恭俭袖藏刀 孙传庭一心想把孙世瑞从这件事情中撇清,以免弄的陕西内部不和,坏了他的平叛大计,谁知道自己府中家奴却是背地里多嘴,正好被自己撞上,孙传庭一怒之下就想章千打杀,结果却被孙世瑞拦下,当下心里更是不满,生怕孙世瑞心慈手软,坏了大事。 “儿子给父亲请安。”孙世瑞上前见礼,孙传庭摆了摆手,沉声问道:“你可知道这奴才在说些什么?” “儿子路过,也恰巧听到一些,”孙世瑞点了点头,轻声道,“不过儿子却以为父亲对此事的处理有些欠妥。” 孙传庭心中叹了一口气,自己着儿子到底是书生意气,心慈手软,不知道事情轻重,孙传庭睨了孙世瑞一眼:“我倒是想听听你是怎么处理的。” “父亲稍等。”孙世瑞对孙传庭拱了拱手,走到了章千旁边,章千被两个侍卫按着,动弹不得,见了孙世瑞仿佛见到了救星,连忙道:“小的全是胡言乱语,小的什么都不知道,求少爷饶命。” “你这般诽谤主人家,就是将你活活打死,也没人在意,你可知道?”孙世瑞盯着章千,章千忙不迭地点头,“知道知道,小的一时鬼迷心窍,求少爷饶命。” “我且问你些问题,你老老实实答了,我就不与你追究。” “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章千一听有活命的机会,哪里还敢不从,孙世瑞微微一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把你关于于三和杨朔所知道的全讲给我听。” “这…”章千犹豫了一会,有些惧怕的看着孙传庭,孙世瑞双眼微眯,轻声喝道:“说!” “是!是!”章千一看孙世瑞也似有发怒的迹象,不敢再犹豫,这可是自己的救命稻草,要是把他也惹毛了,那可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章千连忙把自己知道的讲了出来。 原来这章千还真是于三的邻居,两人家就隔了一个巷子,那天晚上章千回家看望自己母亲和妹子,夜里出来小便,却正好听到于三屋里似乎有动静,平时于三都是一个人住的,屋里怎么会有动静?章千心里好奇,就悄悄摸了过去,在墙边偷听,只听见里面有个阴鸷的声音说于三的罪了他家公子,动不了孙世瑞就来动于三,接着没多久就传来于三的惨叫声,吓得章千屁滚尿流的回了自己家,章千是个八卦性子,这件事憋了这么几天可真是难为他了,可杨朔的势力摆在那,他又不敢说,直到杨朔被绑架,他才敢出来卖弄,至于后面关于孙世瑞的话都是他自己编纂上去的。 孙世瑞问过了章千,回身走到孙传庭身边,孙传庭虽早就怀疑是门前吊尸是杨朔干的,但今天亲耳听到,还是感觉到怒不可遏,孙传庭不禁骂了一句:“真是混账,胆大包天。” “父亲,您早就认定是杨朔做的了吧。”孙世瑞笑道,孙传庭板着脸,不置可否,孙世瑞挥手让身旁的人都后退几步,才低声道:“既然您早就认定这事是杨朔干的,那您想想杨嗣兴会不会早就认定杨朔被绑是我做的呢?” 孙传庭听了孙世瑞的话,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其实是从巡抚衙门吊尸开始,这孙杨两家的梁子就已经结下了,孙传庭心底莫名烦躁起来,这种勾心斗角让他着实厌烦,孙世瑞见孙传庭心底似有些烦躁,笑道:“我们若是把章千送给杨嗣兴呢?” “送给杨嗣兴?”孙传庭抬头诧异的看了一眼孙世瑞,孙传庭是聪明人,在大明官场混迹多年,转眼之间便想明问题关键,若是把章千送给杨嗣兴,那可就是杨朔所作所为的真凭实据,足以让丢了乌纱,量他杨嗣兴也不敢不投鼠忌器,此外也可证明孙家问心无愧,和杨朔被绑一事没有任何关系,拿捏了杨嗣兴,又证明了清白,当真是一石二鸟,孙传庭不禁深深的看了一眼孙世瑞,自从吊尸事件一来,这个儿子似乎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让孙传庭感到了无比欣慰,孙传庭淡然一笑,“此事交给你处理,为父有些乏了,去休息一会儿。” “儿子恭送父亲。” 送走了孙传庭,孙世瑞对章千招了招手,章千连忙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少爷有什么吩咐。” “待会我送你去知府衙门,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的告诉杨知府,明白了么?”杨朔双手背负,笑眯眯的看着章千,章千一愣,哭丧个脸,“我要是把这些跟杨知府说了,小人还能活命么?” “你是孙府上的人,只要你和杨知府说了,他不敢拿你怎么样,可你要是不去,我这边可没法跟老爷交待啊。” 孙世瑞一脸笑容,章千却是笑得比哭得还难看,孙世瑞笑脸一收,对身旁的侍卫道:“把他送到知府衙门,就说他有杨少爷的消息。” 章千面如死灰,孙世瑞走到他身边,拍了拍章千肩膀,“按我说的话去做,杨嗣兴不敢拿你怎么样。” ………… 于四在地窖入口听了半晌,知道上面没有了一丝动静,才爬出地窖,看见被翻得一片狼藉的家里,于四也不在意,径直的走到自己的床前摸了一个小盒子,只是他用孙世瑞给的钱买的香料,他要用这些香料掩盖杨朔的尸臭味,于四拿了香料,从新返回地窖,看着椅子上坐着的杨朔尸体,不禁冷笑一声。 “这么急着找你儿子,那我今晚上就把你儿子送回去。”于四自言自语,夏天气温炎热,杨朔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尤其是那原本就肿胀的脸,结着血块,让人看了,简直肠胃都要吐出来,于四却不当回事,神态自若的将手中名贵的香料毫不吝啬的洒在杨朔身上,屋里面的尸臭很快被香料掩盖,边洒边喃喃自语,“给你用真是浪费,于三可都没用过这么好的东西呢。” 第二十六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西安毕竟是整个西北最耀眼的明珠,加上现在西北流民四起,是不可能为了一个没有任何身份的杨朔长时间封城的,否则引起不必要的谣言,动摇了整个西北,这个后果不是陕西三司能吃得消的,所以当张捕头赶到都指挥司说明来意的时候,直接被徐肖一口回绝。 都指挥司负责一方太平,尽管西北已是烽烟四起,可西安必须得稳住,至少表面上不能出现问题,否则朝廷怪罪下来,整个都司没人能吃得消,被徐肖回绝,张捕头也是一脸懵逼,没了都指挥司配合,要是让于四出了城怎么办,可徐肖是从二品的高官,张捕头屁也不敢放一个啊,正犹豫不知所措的时候,还是司狱王韬提醒他,城门虽然不能再封,可是西安府可以派人一起盘查进出城人员,张捕头这才放下心来,千恩万谢的告退,回去布置人手。 章千被送到西安府的时候,杨嗣兴正被自己婆娘闹得不得安生,杨朔是他老杨家的独苗,人没了,杨嗣兴更急,可是妻子又是自己老家的名门望族,杨嗣兴虽为官宦世家,却向来惧内,不敢真的撕破脸皮,这时候下人来报巡抚衙门送来了关于公子被抓的线索,杨嗣兴逃也似的离开后院。 杨嗣兴来到公堂,见公堂上站着三个人,两个为武士打扮,其中一个却是青衣小帽的家丁模样,杨嗣兴眉头一皱,走到书案后,坐了下来,三人通报了身份,更是让杨嗣兴眉头紧锁,孙传庭把自己一家丁送来是什么意思,杨嗣兴拿起惊堂木,正准备升堂,底下一个侍卫咳了两声,提醒道:“有些事情还是只有知府大人自己知道的好。” 侍卫的话杨嗣兴一愣,这是什么意思?一个家丁能知道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杨嗣兴却知道这些人来知府衙门肯定是出于孙传庭的命令,杨嗣兴起身,沉声道:“跟我来。” 三人随杨嗣兴到了后堂,杨嗣兴挥手让其他人退出去,自己转身坐在上首,打量着这三人:“说吧,本官倒要看看有什么事情是只能我自己知道的。” 侍卫看了眼章千,轻声道:“把你知道的都跟知府大人讲,说慢点,让知府大人听清楚了。” “那小的就说了。”章千连忙点头,开始说起他知道的事,刚说的时候还有点结巴,但毕竟是个喜欢八卦和说道的人,很快就变的流利起来,而一边的杨嗣兴却是越听脸色越难看,章千讲到兴头上,哪顾得上知府大人的脸色,旁边两个侍卫看了杨嗣兴的脸色,相顾一笑。 看着章千在那大喷唾沫,杨嗣兴第一反应就是这是孙传庭授意捏造的,可转念一想,又不大可能,案发当天,孙传庭就已经摆明了不想追究的态度,犯不着这时候搞事情,另外,章千那天有没有回家,章千的为人这种事一查便知,犯不着编这么一个谎言,杨嗣兴心头一阵发凉,在官署门前悬尸恐吓朝廷大员,这是死罪,自己也得受牵连被罢免,一时间他有了想杀章千的冲动,可是自己想到,孙传庭会不做防范?杨嗣兴按下心中的杀念,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过杨嗣兴毕竟是混迹官场多年的人,很快镇定下来,他知道,孙传庭既然派人过来找他,还把证人带过来,就说明没有想动他的打算,孙传庭在打什么算盘,这是杨嗣兴不知道的,但他知道,这幅算盘肯定要用到自己,杨嗣兴呷了一口茶,掩饰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慌乱:“知府大人可有什么话让二位带来的?” “启禀知府大人,属下也只是奉命带人知会知府大人声,巡抚大人没有让属下带话。” “我知道了,你待会回去转告巡抚大人,就说下官改日必会登门拜访。”杨嗣兴起身笑道,侍卫拱手道:“知府大人的话,小的一定带到。” 西安的城门不能在封锁,军队自然也得回营,张捕头一时感觉到压力巨大,他把手上所有的人手基本上都派出去了,各大城门,客栈酒肆,于三的家附近都有人蹲点,他还抽空拿着于四的画像去了趟听雪楼,证实了那天杨朔是跟着于四出去的,目标已经确定,剩下的行动也就比较单一,就是找到于四,找到于四就能找到杨朔。 来到了晚上,于四家门前的巷子了,三个捕快蹲在哪里,监视这于四家的动静,大夏天的虽然到了夜里,可温度还是不低,三个捕快已经收到了他们已经被蚊子保卫的消息,一个瘦高的捕快挥了挥手,驱散身边的蚊子:“真是要命,这杨煞星被抓了还不老实,折腾我们几个大半夜的来这鬼地方守着。” “就是,张捕头脑子也是昏了,于四抓了杨煞星能回自己家么。”另一个捕快也不满的嘟囔两句,一旁年纪最小的捕快眼珠子转了转,道:“我们干嘛在这蹲着,于四又不会回来,我们去他屋里面坐着,也省得在这喂蚊子啊。” 瘦高的捕快转头看着小捕快,小捕快被他看的有些发毛,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了,没想到瘦高的捕快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乖乖,我咋没想到呢,小子脑袋瓜子好使啊。” 小捕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三人起身往于四家里走去,一推开门屋里竟然有股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三人一愣,互相看了一眼,屋里怎么会有香气呢,昨天的搜查他们也是跟着一起的,当时屋里并没有什么其他味道,瘦高的捕快用鼻子使劲嗅了嗅,轻声道:“是城东李氏商号的上等香料。” “有人来过!”那个微胖的捕快皱了皱眉,小捕快不解道:“我们今天一直没离开过,没有人来啊?” 不得不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小捕快一句话,惊醒了胖瘦两个捕快,他们二人对视一眼,脸色变得难看,难倒这人一直在屋里,没有离开过?三人顿时感觉头皮发麻,在漆黑的夜里,自己要抓的凶犯居然和自己三人待在一个屋里,管家在这一眼就看完的屋里,却没发现他的身影。 “哧” 三人拔出朴刀,警惕的背靠背往门外退去。 第二十七章 暴露 三个捕快一走出屋子,小捕快和其他两人眼神交流一下后立刻朝知府衙门奔去,,剩下两个人又躲会原来的蹲点的巷子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于四的家。 于四在地窖下面听到了上面的动静,他摸起朴刀贴在地窖入口,探听着外面的消息,现在是深夜,谁会过来?难道是孙世瑞派人来找自己?可是于四不敢贸然出去,在地窖入口守了一阵,见外面动静消失,才舒了一口气,暗道地窖已经不是安全的地方,尽早离开为妙,可是眼睛扫了一眼一旁散发奇异香味的杨朔,这东西却又成了自己的负担。 每当涉及到重要人物的时候,官府的办事效率一直很高,这次更不例外,不到半个时辰,知府杨嗣兴亲自带着四五百名捕快杂役赶到于四家,蹲点的两个捕快见到这一条举着火把的长龙,心里总算是舒了一口气,方才两人就一直在提心吊胆,于四别在黑暗中突然窜出来将两人杀人灭口,两人平日了吓唬吓唬百姓还可以,真动起手来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比谁都清楚。 这己天晚上杨嗣兴都夜不能寐,心里都快急出火了,孙传庭固然在威胁自己,可是他敢将这么重要的证人送到自己这,恰恰让杨嗣兴相信了孙家和自己儿子被绑一事没有任何关系,那现在唯一的线索可就于四一条了,于四一天没抓到,儿子就多一份危险,难倒他杨嗣兴真的要绝后?正当他内心烦躁至极之时,张捕头带着一个小捕快进了府衙,说发现了于四的踪迹,杨嗣兴大喜过望,连忙让张捕头点齐人马,浩浩荡荡的跟着小捕快往于四家里赶。 于四家门前,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被四百多个火把映衬的明亮,月儿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往云层深处躲了起来,杨嗣兴骑着高头大马,在队伍的最前方,神色冷峻,那两个蹲点的捕快连忙上前见礼:“小的拜见知府大人。” “于四在哪?”杨嗣兴不和他们废话,直接问道,杨嗣兴没让两人起来,两人只能继续跪着,胖捕快道:“于四,小的没见着。” “你说什么?”杨嗣兴眼神微眯,声音冰冷的让两个小喽啰在这大热天的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高个捕快连忙接话,“启禀大人,于四人小的是没看到,但小的肯定他就在屋里。” 杨嗣兴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高个捕快,高个子捕快见杨嗣兴没讲话,便硬着头皮解释道:“自从大人搜查了于四家之后,小的们便被张捕头安排在这盯梢,今夜蚊虫甚多,小的们想着去于四屋里避避,结果却在于四屋里闻到了上等香料的味道,可于四的屋里一直是没有人进出的,小的敢肯定于四一定还在屋里,屋里肯定有其他藏身的地方。” “你确定这屋里没有人进出过?”杨嗣兴皱了皱眉,高个捕快连忙点头,“小的十分确定,不然也不敢通报大人啊。” 杨嗣兴示意他们起来,两人谢过连忙站到一旁,杨嗣兴手一挥,喝到:“把这座宅子围起来,一只苍蝇也不要给我飞出去。” 第二十八章 穷途末路 一座房子,不过几十平米,四百多人将于四的家围得水泄不通,然而这附近还是寂静的出奇,附近的邻居仿佛没有听见这么大的动静,一个个屋里看不到一丝亮光,听不到一丝动静。 杨嗣兴亲手拿着一根火把,脸色阴沉的走在最前面,身边两个捕快抢先一步上前踹开大门,然后闪到一旁,杨嗣兴走到屋内,空气中的香味他很熟悉,因为这等香料他们家也经常用,杨嗣兴心头微沉,于四一个莽夫要香料来做什么?杨嗣兴不愿多想,手一挥,捕快们开始在于四原本就翻得七零八落的家里再次翻箱倒柜起来。 于四在底下听到动静,连忙拿起长刀,往地窖口靠去,他的心跌入了谷底杨嗣兴去而复返,怕是已经发现了什么端倪,他不知道是什么让杨嗣兴产生了怀疑,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自己的藏身位置,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今天怕是插翅也难逃了。 杨嗣兴内心烦躁,表面上全看不出来什么,多年的为官经验早就让他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杨嗣兴冷眼看着这些搜捕的捕快,他不说话,其他人也不敢乱吭声,虽是搜寻,却是异常安静,一个捕快翻了翻床铺,没发现什么,转头看了一眼像是夜壶的东西,新下嫌弃,猛地一脚想给夜壶踢开,没有到夜壶没踢开,自己的脚却被自己的力道给撞的剧痛无比,不禁惨叫了一声。 他这一叫,惊动了屋内所有人,顿时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了他身上,他捂着脚乱跳,像极了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张捕头看自己手下的人在知府大人面前出了这等洋相,也是自觉脸上无光,斥道:“如此笨手笨脚,真是丢人显眼,还不滚出去?还有你们,别停啊,继续搜!” “张捕头,不怪我啊,这个夜壶碍事,属下只是想踢开,不曾想这夜壶如砌在地上一般,丝毫不动,属下用力过猛,这才…这才疼的叫出了声。”那捕快替自己辩解道,杨嗣兴听了捕快的话却是起了注意,盯着地上那夜壶,吩咐道:“去两个人帮他把那个夜壶提起来。” 杨嗣兴话音刚落,两个捕快应声跑到夜壶旁边,三人合力去抬夜壶,那夜壶却也纹丝未动,,杨嗣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张捕头此时也看出了这夜壶的不同寻常,莫不是什么机关暗门?张捕头亲自走上前去查看,一众捕快纷纷散开,张捕头蹲下打量了一下,这夜壶并没有什么尿臊味,像是新的一样未曾用过,张捕头心里直觉告诉他,这必是暗门无疑了,他伸手握住夜壶左右转了转却转不动,又仔细观察了夜壶周身,却没什么异常,张捕头眉头一皱,难道真的只是一个砌在地上的普通夜壶?或又是一个极为高明的机关?他心里更偏向前者,张捕头有些扫兴的摇摇头,起身吩咐众捕快继续搜查。 杨嗣兴在一旁看的仔细,心下也是疑惑,对着一个身材魁梧的捕快道:“李二牛,你去试试。” “好嘞!”李二牛瓮声瓮气的点了点头,朝那夜壶走去,李二牛是府衙有名的大理石,据说双手有千斤之力。 上面这边闹得快活,下面于四的心却是沉到了海底,他和兄长自幼就是孤儿,修建这个地窖本就是夏天避暑只用,哪来什么机关,只是入口被一块千斤巨石封住而已,听上面的动静,似乎入口已经被发现了,于四紧握长刀的手心,不自觉出了一层汗水。 李二牛走到夜壶前,扎了个稳当的马步,双手握住夜壶,使劲一拔,却是纹丝未动,李二牛小心翼翼的扫了一眼知府大人,见他眉头紧皱,心里一慌,当下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夜壶吓得那块地板突然松动了起来,虽是动的细微,却是所有人都看到动了,张捕头面露喜色,喝到:“还愣着干嘛,还不去帮忙。” 捕快们被张捕头这一喝,下了一个激灵,一窝蜂似得跑上前去,在一阵“一二三,一二三”的口号中,巨石缓缓被移开,浓郁的香味从地窖口传出来,只是这香味里却夹杂着一股异味,张捕头干捕快这行干了数十年,这味道,他一闻就知道是尸臭喂,他有些担心的看了眼杨嗣兴,心底暗暗祈祷,可别时杨朔出了事情,几个捕快围着地窖入口,下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你们几个下去瞧瞧。”张捕头对围在地窖入口的几个捕快吩咐道,几个捕快面面相觑,露出了一丝苦相,里面是什么情况可还不知道呢,万一于四真的藏身在下面,这一去可就是脑袋别在裤腰上了,可是当着知府大人的面也不敢说什么,结果旁边人递过来的火把,几个捕快先把火把伸入地窖入口看了下,确定入口没人么问题,便拔出朴刀,一咬牙便准备下去了。 三个捕快拿着火把小心翼翼的顺着楼梯走下地窖,地窖里漆黑一片,没有一丝灯光,三个捕快背靠背,手上的火把伸的老远,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心里有一些安全感。 “哎哟!” 走在最前面的捕快突然一个踉跄,往前抢了两步,身后的两个捕快心里一慌,连忙问道:“怎么了?” “他娘的晦气,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那捕快嘟囔了一句,拿着火把伸到脚下,想看看是什么东西拌到自己,当火把伸过去的一刹那,面前的场景吓的他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惨叫 “吓死我了,还以为……”后面的捕快话还没说完,便被他的惨叫吓了一跳,顿时又慌了神,问道:“又怎么了?乱叫什么,人吓人吓死人知道么?” “死……死人!”前面那捕快声音都在发颤,后面两个捕快一愣,连忙伸出火把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浮肿到有些腐烂的人脸,眼珠外突,令人不寒而栗,两人顿时扭头呕吐起来,这时身后突然有人轻声问道:“吓人吧?” “可不是!”吐了一地的捕快擦了擦嘴,随口接道,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难看的转过头去,黑暗中,有一张模糊不清的脸似乎在看着他微笑,没错,是微笑。 几个捕快内心惶恐,正要大声呼叫,却是刀光一闪,三颗人头落地。 第二十九章 尘埃落定 于四终究是死了,而且死相据说十分难看,被分尸而死,孙世瑞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自有人向他通报了详细过程,于四袭杀了三个捕快之后,杨嗣兴命大队人马下去,火把映亮了整个地窖,杨朔的尸体暴露在杨嗣兴眼前,杨嗣兴几乎当场昏死过去,怒极之下失去理智,下令将于四碎尸万段,于四毕竟不是什么江湖高手,虽有无穷的力气,却也架不住人多,死于乱刀之下。 孙世瑞双手背负立于窗前,窗外池塘边杨柳拂地,清晨早起的蜻蜓轻轻点在池塘上含苞欲放的荷花上,微风拂过,蜻蜓儿似乎没抓紧荷瓣,被清风带到了天上,随风飘动,好不自在。 只是孙世瑞的思绪早已飘向了远方,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虽然不是自己杀了于四,虽然他知道就算自己不跟于四说那席话,于四也不会轻易罢休,但毕竟自己提出来了,毕竟自己曾经许诺过要给他一条活路。 愧疚是无法避免的,但是愧疚之后的那一丝窃喜在孙世瑞心里掀起了狂澜,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是来自于四的死,是来自自己和于四的谈话不会流露出去,是来自不用担心杨嗣兴的报复,孙世瑞闭上了眼睛,这才来了几个月,自己就这般自私,视他人生命如草芥,是自己变得太快,还是这个世道太容易同化人。 孙世瑞猛地拍在窗台上,身后端茶走过来的清歌被孙世瑞的突然动作吓了一跳,这两天少爷一直有些阴郁,似是完全没了以前的阳光,这样的少爷,清歌有点害怕。 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孙世瑞回身,看到眼神里闪烁着忧虑神色的清歌,歉意的笑了笑,自己的负面情绪不该影响这个温顺的小丫头,孙世瑞伸手摸了摸清歌的小脑袋。 “少爷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以说给清歌听。” 孙世瑞结果清歌递来的茶杯,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清歌,展颜道:“不开心的事一个人不开心就好了,干嘛要传染给另一个人呢?” “可是……可是……可是清歌是少爷的人……”清歌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已经微不可闻。 清歌虽是风月场所出身,可天下的女子都是一般,碰到真正中意的男子,也会如初恋的少女,孙世瑞看着耳根子都已经红透的清歌,轻轻将她揽在怀里,柔声道:“所以我才不能让你跟着我一起不开心啊。” 感受到情郎的宠溺,清歌温顺的靠在孙世瑞的怀里,她真希望时间过得在慢点,多感受这以前从未有过的温柔。 “咳咳” 一声咳嗽打破了这唯美的画面,清歌连忙挣脱孙世瑞的怀抱,孙世瑞扭头看去,确实孙传庭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双手背负站在门前,清歌满脸红晕,见了孙传庭连忙福身道:“老爷万福!” “你叫清歌?”孙传庭看了眼清歌,微微点了点头,清歌瑧首微低,暗道可别给老爷留下什么负面印象。 “回老爷,婢子是唤作清歌。” “嗯,你先下去吧!” “是!” 清歌见孙传庭没说什么,心下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孙传庭走到孙世瑞边上,对刚才的情景似乎没有看到,轻声道:“于四死了。” “儿子刚得到消息。”孙世瑞怔了一下,没想到孙传庭一见面就提起了这件事。 “可是杨朔也死了。”这一次孙世瑞没有接孙传庭的话,孙传庭睨了他一眼,“你是不是以为这样便能高枕无忧了?” 孙世瑞还是没有说话,他知道孙传庭不会专门来和自己讲这些废话,孙传庭捋了捋胡子:“京城传来消息,皇帝已经下旨夺情,让杨嗣昌回朝任兵部尚书了。” “杨嗣昌?”孙世瑞知道这个人,他确实是明末有远见卓识的大人物,其提出的攘外必先安内,力主与满清议和,全力镇压农民起义的方针在当时可以说是挽救大明的上上之策,可是他心胸狭隘,按兵不动置卢象升于死地,构陷孙传庭调秦兵出关却是让人诟病不已,不过他和孙传庭的不和是从何而起,孙世瑞却是不知道。 “杨嗣昌是杨嗣兴的族弟。”孙传庭提起杨嗣昌,眼中闪过一抹浓重的不屑,孙世瑞心中苦笑,原来梁子是这么来的,杨朔虽不死在自己手上,但杨嗣兴岂能不怨恨自己,自己倒是成了这翩翩起舞的小蝴蝶。 “此事虽然揭过去了,但为父希望你日后无论为官为民,都能够堂堂正正,旁门左道终是会害了自己。” 孙传庭突然严肃起来,尤其是堂堂正正四个字说的极重,孙世瑞心下一叹,看来孙传庭对自己这次的处事方法很不满意,毕竟他是个正人君子,从来都是就事论事,这种阴狠手段想来他心里是极为不屑的,孙世瑞点了点头,正色道:“儿子谨遵父亲教诲。” 孙传庭点点头,转身朝屋外走去,还没动步子,又好像想起什么,回头道“趁现在还算太平,你收拾收拾,早点去京城吧。” 孙传庭拍了拍孙世瑞肩旁,这才转身缓缓走了出去,孙世瑞摇了摇头,看来是大战在即了。 第三十章 崇祯九年 九月,天已入秋,北疆的烈日却依旧炙热,黄土夯实的官道上,两匹快马策马狂奔,溅起无数烟尘。这条官道直通大明帝国的心脏北京,官道平整而又宽敞,不难看出驿卒平日里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两匹骏马在一出驿馆前停下,原本衣着整洁的两人,早已是蓬头垢面,尘土满身,两人翻身下马,拍了拍身上尘土,虽说时辰尚早,可这兵荒马乱的前面未必有安身之所,所以两人准备在这休息一夜,第二天直接一路快马加鞭到北京。 二人推开驿馆的门,牵着马进了院子,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人,二人一面将马拴好,一面问有没有人在,驿馆里没有人回答他们,二人按下腰间宝剑,谨慎的推开了驿馆大厅的门,也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丝有人存在的痕迹,倒是驿馆里东西保存的还是挺齐整的,只是落满了灰尘,鞑子虽未光顾这里,但这里的驿卒却应该是被鞑子给吓跑了。 二人走到一张桌子前,拍去桌椅上的灰尘,自顾坐了下来,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准备入京的孙世瑞和李信,两人七月份就出发了,只是碰上了满清大军入侵被困在了大同,自今年五月份皇太极改后金为清以来,清军一改宁锦之败后的守势,对大明发动了新一轮猛烈攻击,而此次大举入侵,清军吸取了往日失败的教训,不再正面强攻明军精心打造的宁锦防线,而转身绕道蒙古,入侵大明京畿腹地。 阿济格兵率十万八旗兵分三路攻入喜峰口、独石口,直隶的平原地形让满清八旗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明巡关御史王肇坤兵败战死,明军退保昌平。七月清兵再由大同、宣府入京畿,攻陷昌平后,又相继攻下良乡、顺义、宝坻、定兴、安肃、大城、雄县等近畿州县,兵部尚书张凤翼畏罪自杀。孙世瑞一行人当时正好行至大同,被困在大同,幸好大同城坚墙厚,守军尚称精锐,清军略作骚扰便转道京畿而去。 清军退兵的时候还有个小插曲,八旗兵共十万将京师附近洗劫一空,他们将抢来的汉族民间美女浓妆艳抹置在车上,奏着盛乐如同凯旋,还高举“各官免送”的木板羞辱明军,没想到明军怯战,根本不敢追击,只是尾随看着清军满载着子女金帛退出关外,这让清军统帅阿济格和阿巴泰清楚的意识到大明帝国的腐朽衰弱,他们第一次觉得取大明而代之并非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不过也并非只有坏消息,川陕一带镇压农民起义捷报频传,对于大明王朝来说,建州鞑子终究只是“外患”,直到现在也没有人认为东北那群未开化的蛮子能对大明的统治造成根本威胁,而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之流却是内乱,他们的存在实实在在的动摇了大明的统治根基,农民军的威胁在大明君臣的眼里远胜于建州鞑子,而平叛的一系列胜利让大明君臣为之一振,甚至抹平了满清入侵带来的耻辱感。 也是七月,高迎祥乘大明被满清大军弄得焦头烂额之际,自湖广入陕西,意欲从汉中进攻西安,陕西巡抚孙传庭亲自领秦军迎击,高迎祥无法力敌孙传庭亲自操练的精锐,便意图转道子午谷,直逼西安,却被孙传庭识破,七月十五日,也是民间俗称的鬼节,孙传庭大军抢先一步感到子午谷设伏,在子午谷的黑水峪以逸待劳,激战四天后,高迎祥溃败,所属数万人几乎被全部歼灭,鬼节成了真正的鬼节,黑水峪伏尸遍野,流血漂橹,七月二十日,高迎祥在山洞被俘,与他一同被俘的,还有他的心腹将领刘哲、黄龙,目前正在押往北京的路上。 崇祯帝得知大明头号心腹大患高迎祥被俘,所属也尽数被歼灭,心中的兴奋已不能用言语来表达,要知道,高迎祥可是焚毁了老朱家的祖坟,他终于可以对列祖列宗有个交代,大喜之下,虽赏了孙传庭不少银子,孙世瑞也是得了便宜,因孙传庭军功直接赐了个进士出身,让这些天李信一直在他身边发牢骚,学得再好,不如老爹好。 第三十一章 恨不早生五十年 驿卒们逃的仓促,驿馆里的东西保存的还是像平常一样,李信从驿馆的柜台里提了一坛酒出来,给二人倒上,彼时虽然已经有了蒸馏酒,但尚不流行,大明的百姓喝的还是以米酒为主,浓香且甘甜,是解乏的上品。 二人在烈日一路颠簸,早就是人困马乏,刚落碗的美酒便被二人一饮而尽,随即痛快的哈了一口气,李信提过酒坛给二人再次倒满,孙世瑞端着酒碗,问道:“这里离京城还有多远?” “还有半日路程吧。”李信随口问道,“要不要等等夫人?” 这次赴京孙世瑞不止是到吏部报到,还要完成数月前张氏给他订下的亲事,加上关中战事突起,为了保险起见,所以张氏也跟着来了,哪知道却碰上了满清掠边,一起被困在大同,现在满清退兵,张氏和清歌又骑不得快马,孙世瑞和李信决定先行一步,张氏和清歌由大同总兵王朴派人护送,跟在后面。 ”她们乘坐马车,又有大队人马护送,我们这几日快马加鞭不知道拉开了多少行程,等她们得等到什么时候?”一碗米酒下肚,孙世瑞困乏之意解去大半,此时正小口啜着碗中的小酒,慢慢品味其中的甘甜。李信点了点头,从行囊里拿出些干粮递给孙世瑞。 “我以前在中原就听说建州女真为祸边疆,已成朝廷心腹之患,现在亲身到了北直隶才深有体会,京畿重地竟百里不见人烟。”李信叹了口气。 “边关已经形同虚设,九镇少有称得上精锐的部队,这般情况倒也在预料之中,只是比想象的严重。” 孙世瑞咬了一口手上肉馅的干粮饼,随口接道,李信还不是那个跟着李自成造反打天下的智囊军师,现在他只是个以忠君报国,匡扶社稷为毕生目标的读书人,听了孙世瑞的话,李信恨声道:“若不是阉党乱政,国之柱石遭到排挤,满朝尽是溜须拍马之徒,岂有今日闯贼为患,鞑虏祸边?” “我怎么觉得是书生误国呢。”孙世瑞悄声嘟囔一句,君臣斗争历朝历代都有,可是没大明朝这么激烈的,文官集团对皇帝有着强烈的控制欲,可是老朱家的皇帝们都有着强烈的叛逆基因,文官们越想掌控皇帝,皇帝就越是想疏远大臣。碰到万历这样的,干脆直接躲到后宫不出来。 皇帝被大臣逼的急了,就扶持宦官打压文官,归根结底还是文官们逼得太急,只是这些话孙世瑞肯定是不能和李信这个读书人说的,李信没听清楚孙世瑞说的什么,问道:“你说什么?” “夸你长的俊!” 孙世瑞起身,拍了拍李信肩膀,朝楼上客房走去,留下了暗自摇头的李信。 ……………… 一夜好睡,二人起早,趁着太阳刚露头,温度还没有上去就出发了,半日疾驰,北京城出现在了二人跟前,二人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莫名的激动。 李信激动自是因为第一次到帝都,这是天下读书人向往的地方,也是她们一展才华的地方,孙世瑞说是激动,倒不如说是感慨,在前世,北京早已被改造的物是人非,他没有机会一睹北京城昔日风采,今生却有机会亲身接触。 孙世瑞打量起这个历来被风水大师赞为“山环水抱必有气”的理想都城,巍峨的城墙让人望而生畏,给人一种难以攻破的感觉,日月旗迎风招展,清军退去未久,京师尚处戒严状态,城墙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兵器甲胄在烈日下散发出耀眼的寒光,城门处,士兵们一丝不苟的检查着进出城的行人,以免有满清奸细混入城中。 北京东临辽碣,西依太行,北连朔漠,背扼军都,南控中原,古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是属于北京的传奇,不知为何,孙世瑞看着巍峨的北京城总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他没法告诉别人,数年之后,这里将是建州女真统治中国的核心。 城墙上,崇祯二年己巳之变,后金围攻北京留下的痕迹还很清晰,孙世瑞收了收马缰,想到了那个拖延中华民族进程的朝代,想到了近代百年国耻,握马缰的手不禁攥得更紧了,然而他一想到满清已经建立,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和机会改变这一切,握紧的手又颓然松开,恨不早生五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