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辱天》 序章·亡国太子 九州大陆,一片富饶却战乱纷纷的大陆,这里万国林立,每天都有无数强国崛起,无数新国成立,同时也有无数旧的国家消亡。 在九州东方的东胜神州上,又是一场让人国破家亡的战役,大地生灵涂炭,田野上原本富饶的农家田园却不见一株庄稼,取而代之的满是直插在大地上的长戟兵刃,难民逃跑的路上随处可见被烧毁的房屋和死不瞑目的尸首,不远处那前些阵子还车水马龙繁华似锦的都城已然燃起了战火的硝烟,随着几声炮响,那支撑着皇城最后的几面城墙轰然倒塌,冲天的飞灰遮蔽了那一方天空,远远看去如死者的怨灵徘徊不散。 “父皇……母后……哥哥……姐姐……” 在逃亡的难民洪流中,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瞧见这一幕,突然留下了眼泪,看的身旁的难民们错愕不以,这里的人大多已经见过太多这种情形了,虽说不远处那是大唐的皇城,但也不至于让人痛哭流涕,因为能让他们这般流泪的城市,早就已经不在了。 “小伙子,难不成……你是从大唐国皇城里逃出来的吗?” 一名壮汉站在了少年的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壮汉的眼睛中满是焦急与期待之色,显然是想问少年什么很重要的问题。 少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点头,哭腔也从没有中断过,而那壮汉一见少年点头,不禁面露喜色,一堆问题如连环炮一般不断脱口而出。 “那其他人呢?还有没有人逃出来?我有个妹妹前几年嫁到皇城里去了,她就住在城西,和他丈夫开了一间糕点铺,她个子不高,经常梳着两个麻花辫,她……” 壮汉还没说完,少年却将其打断了。 “您说的是城西那个专做西点的林阿姨吧?哪里只有她家一个糕点铺。” 壮汉闻言双目之中焦急更甚了,“对对对,她姓林,她……” “她死了。” 少年还略带哭腔的话语如惊天霹雳一般击中了壮汉的心灵,顿时那壮汉脚下一个不稳便摔倒在了地上,如木偶一般愣了会儿神后,又突然蹿了起来,双手握住少年的肩膀不断前后摇晃,双目通红,显然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你……怎么可能?你看到了?小子你可不要骗我,不然我宰了你!” 少年闻言擦干了眼泪,强忍着不去看远处已经沦为废墟的大唐王城,语气冷漠的一字一顿回答着壮汉的问题。 “她的丈夫,那个又瘦又高的糕点师被宋国的骑兵砍了脑袋,她……她被几个宋国的士兵拖到了屋子里,再也没有出来。整个唐王城里,只有我从地下的水渠里跑了出来,而其他人都……” 话说到这里,那壮汉松开了紧握着少年的双手,恍若失了神一般向后退了几步,泪水无声的从那双通红的虎目之中流出,突然,他仰天长啸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自刎了。 鲜血染红了这一片土地,周围的人们叹息的摇了摇头,转身继续走着那流亡的道路,这一路上,他们见过太多这种情景了,许多人苟延残喘的活着,都是抱着还能见到远在他乡的亲人的希望,一旦希望破碎,保不准下一个自刎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少年看着躺在地上的壮汉,前一刻那还是一个生龙活虎的生灵,但下一刻…… 他强忍着心中巨大的痛苦,转身看向那大唐王城,哪里的天空上,有几个光点如繁星般闪耀着漂浮在半空,他们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那是修士,也是大唐亡国的原因,原本大唐比大宋军力更强,土地更广,但敌对的宋国太子乃是某个大宗门里的一名天才修士,得知自己的国家要与唐国开战后便带着一群修士前来助战,那些修士们在战场上如一个个绞肉机般收割着大唐军人的性命,而唐军却拿他们毫无办法,原本与宋王朝势均力敌的唐王朝就这样被人灭了国。 这就是仙人的厉害之处,仙凡隔一界,这话当真不是乱说的。 “武皇山……苏穆天。” 少年嘴里念叨着这两个名字,在他逃亡前夕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他的父亲亲口告诉了他这两个名字,他犹记得那晚,他的父亲拉着他的手,面上满是疲惫与愤恨,“墨儿,你要记住,我们的国家就是毁在了苏穆天这个人手中,他是武皇山上的仙人,所以你也必须成为一名仙人才行,我皇室血脉中,只有你拥有成为仙人的潜力,虽然不是上佳,但总归是一分期望,去东方的蓬莱仙岛吧,据说哪里即使是资质底下的人也能拜入门下,沿着城外那片树林一直奔跑,你会见到一个与世隔绝的海滨小镇,哪里有出海的船。” 说到这里,那个肩头早已不堪重负的中年人顿了顿,“但是如果你没有那个天赋……那就好好活下去,不要再为这些事情烦心。” 说完,李渊便被一群侍卫架着出了皇城,而那男人也缓缓瘫坐在了龙椅上。 那晚过后,他,大唐王朝太子,李墨,便成了名副其实的亡国之子。 李墨遥遥看了一眼在唐王城方向那些盘旋着的光点,步伐一转便与难民的大部队脱离开来。 他知道,宋国人做事向来不喜留隐患,想必此刻他们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出逃,很快便会找过来,难民群目标太大,容易暴露,所以他必须单走,不然的话那群人拿着自己的画像很快便会找到自己。 难民们所走的是大道,大道两旁中面向皇城的那一旁是无边的田野,而另一旁则是浓密的森林,李默便一头扎进了这森林之中。 森林中荆棘满布,李默的衣服很快便破破烂烂的,身上也多了数道细小的伤口,虽然没有流血,但是那火辣刺痛之感却更是让人难以忍受。 不过他还是忍了下来,因为身后的哀嚎声让他明白,这些忍受都是值得的。 那些修士找到难民后,不分青红皂白就大开杀戒,这就是他们对待敌人的方式,而那些敌人……都是他大唐的子民啊! 从小修习圣王之道且注定接手王位的李墨一直将大唐的人民当做家人一样对待,这些都是他的父亲教他的,他父亲经常带着李渊微服私访,所以他知道皇城西边只有一家糕点铺,知道皇城南边有一口闹鬼的枯井,知道大唐的许多地方人民的生活还很清贫,知道要爱民如子,知道要…… 但是如今,知道这些都不重要了,就在他身后,敌国的军队或者是那群修士,正在屠杀他的子民,而他却无能为力,那种无力感与皮肤上裂开的伤口深深的刻印在了李默心上,奔跑中撒下的泪水以及身体上那些钻心的疼痛的伤口让他明白,只有绝对的力量,才是真正能做到这一切的前提。 在丛林里,少年不知度过了多少个夜晚,他用林中的泥水解渴,用树上的虫子和不知名的果子充饥,他甚至不知道那些东西有没有毒,有了力气就开始奔跑,累了就爬上树枝休息。 不过好在老天保佑,他活了下来。 不知何时,周围的荆棘渐渐减少了,身后的厮杀声以及哀嚎声也渐渐消失了,丛林里的树木也开始变得稀疏了起来,脚下的土地也开始逐渐向上陡起。 少年越跑越越快,树林的前方已经亮起了一丝微光,高大的树木也不再遮天蔽日,一步两步,每一次迈出的步伐都会让少年多一分希望,每一分希望都是照亮他内心的光明。 终于,在无数次迈步后,曙光乍现,此刻的少年已经站在一座山的山顶上,远处可见一片碧波和与世隔绝的海滨小镇,那里有船,有出海的船,而这海位正是通向蓬莱仙岛的方向。 或许是因为死里逃生,或许是因为亡国之痛,少年的泪水再度夺眶而出。 “我,李默,今日在此发誓,从今天起,不再落一滴眼泪,不再为无能而哭泣,我要成为一名仙人,要为我的国家,我的父母,我的子民们报仇雪恨!” 说完,再度迈开步子,少年用满是泥巴的双手使劲儿揉了揉脸,一缕没心没肺的笑就那么突兀的替代了先前的丧气与悲伤。 “啦啦啦~我要当仙人啦!哈哈哈哈!啦啦啦~”哼着小调,少年的背影坚定的向着海的那边,渐行渐远。 序章·海滨之 在九州大地极东,有一个与世隔绝的海滨小镇,镇上的人们以捕鱼为生,每天自给自足,潇洒自在。 但是前不久镇子上来了个小疯子。 “大叔,你知道怎么去海外仙岛吗?” “老板,能给我造一条出海的船吗?” “这位朋友,跟我一起出海求仙如何?我需要一个舵手和一个航海士。” 起初,少年整日疯疯癫癫,见谁都亮出一口洁白的小牙,人们见状只是叹息一下这孩子年纪轻轻就疯了,与世隔绝的他们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仙人。 但是久而久之,少年的衣服变得破破烂烂,身上也脏兮兮的,一口瓷器般的小白牙也变成了黑炭般的小黑牙,这时的人们开始反感他,驱逐他。 “又是这个小疯子,抓住它!前两天就是他偷走我们家的鸡!” “还有我蒸好的馒头!” “我用来修房顶的木板也不见了!” 少年在镇上的巷子里被人们撵的上蹿下跳,因营养不良而瘦弱不堪的身体上也多了许多淤青。 不过,好在即使是这般条件,他依旧活了下来,还在镇子外搭建了一个小小的茅草屋,每天白天去镇子上觅食,找出海的船,晚上就坐在屋子外望着无尽之海的远方和群星璀璨的夜空发呆。 这般艰苦的生活没能让他变得抑郁不堪,他依旧每日笑嘻嘻的出现在码头老板的面前,想着能从他手里求来一条出海的小船,在那些渔夫的家里留下信件,希望他们能和自己一起出海,趁镇子里的阿婆不注意偷走锅里蒸好的馒头。 终于人们忍无可忍了,他们决定彻底将少年从这个小镇上驱逐出去。 某个海风微凉的夜里,人们手持火把包围了少年那小小的茅草屋,一群男人把熟睡中的少年从屋子里架了出来,其他人用火把点燃了少年的小草屋,并且威胁少年离开这里,否则他们就把他扔到海里去与鲨鱼作伴。 人们走了,留下少年一个人瘫坐在那堆灰烬旁,海风也变得刺骨般冰冷,但是少年依旧笑嘻嘻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用本就不怎么干净的小手拍了拍身上更加不干净的衣服,顿时,尘土飞扬。 “喂,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小疯子?” 清灵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少年回首,只见一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女孩儿双手叉着腰上下打量着自己。 少年依旧笑嘻嘻的,露出标志性的碳色小牙,“我不是疯子,我只是想要出海,你能给我一艘出海用的小船吗?” 女孩儿闻言,看着少年那滑稽的样子不由得嗤笑,“我可没有小船给你,但是咱们可以一起造一条小船出海。” “造一条?” 少年愣了愣,从没想过这种事,但是女孩儿的话显然给了他一个启发。 “好啊,可是怎么造呢?哪里有材料呢?” 女孩儿见到少年同意了,便走上前去拉起了少年的手,“跟我来。” 两人一路向着更加远离小镇的方向跑去,海岸上海风微漾,有浪花朵朵,打湿了两人的裤腿。 “到了,就是这里了。” 女孩儿停下了脚步,跟在他身后的少年一个没刹住脚步撞在了她身上。 “这是……” 在少年眼前,是一个海角,海角上的山壁处被人挖空成了一个洞,里面有着一间木质的小房子,房子外面则是堆积如山的木材和巨大的吊钩,吊钩上有一艘看上去已经完工的大船。 “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干的?” 少年看着吊钩上巨大船只和旁边堆积如山的木材,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当然不是,这是我爷爷和我父亲做的,船的里面还没有完工。” “他们为什么要做这艘船?” “为了出海去找那所谓的仙人,寻常的船只可经不起这海上的大浪,所以他们便自己动手修建了这艘大船,可是还没完工他们就因为出海捕鱼而在一次海难中丧生了,我母亲当时出海去救他们,但也是一去不复返。” “哦……” 少年闻言沉默了,他明白那种失去家人的痛苦。 “那……咱们两个一起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正式完工呢?” “两年吧,不过只有你一个人,我得去镇子里打工,平时可没时间管这个,不然这船早就完成了。” 女孩儿从屋子里拿出了剩饭,招呼少年一起去吃,少年很久没有好好吃上一顿饭了,即使那是一顿剩饭。 就这样,少年在海角处的屋子住下了,每天都参考着女孩儿爷爷留下的图纸在船里敲敲打打,而女孩儿往返于海滨小镇和海角的小屋,每日负责给少年做饭,还会时不时的给少年讲一讲小镇上的趣事,比如镇东的阿呆喜欢镇西的阿花,镇南的王奶奶家的小鸡又跑到了大街上,害得王奶奶气喘吁吁的追了好远。 “你也想去求仙吗?” 某日,正在吃饭的少年问了一句。 女孩儿闻言拨了一下耳边的发丝,深邃的目光看向大海的方向,“当然了,听说成为仙人能够长生不老呢!凡人的生命……真是太脆弱了。” 少年闻言若有所思,“长生不老我倒是没想过……我只想要力量。” “你要力量干什么?炫耀吗?”女孩一边吐出鱼骨头一边问道。 “当然不是,是为了……报仇。” “你的仇家也是仙人?” “嗯。” 说到这里,少年似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往事,一脸凄然,不过又很快甩了甩头,重新露出没心没肺的笑和那口又变成瓷器般洁白的小牙,女孩儿见状怜惜的摸了摸少年的头顶,没有说话。 此后的日子一如既往,女孩儿每天都会带回新鲜的食物和有趣的故事,而少年已经把船体未完成的部分做了个七七八八。 只是某天,女孩归来后神情突然显得有些不自然,像是有什么心事。 少年发现了异状,不由得问女孩儿:“你怎么了?” “没什么,吃饭吧,今天我炖了牛肉。” 看着女孩儿和往常相比不自然的样子,少年还想继续问下去,但是女孩儿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关心这些。 可少年还是放不下心,相处了一年多,他早就把女孩儿当成了朋友,所以他决定夜里趁女孩儿睡着去镇子上打听一下。 不过,那晚他吃完饭后却感觉眼皮昏沉沉的,趴在床上就睡着了。 女孩儿坐在椅子上看着熟睡中的少年默默起身收拾了碗筷,随后坐到了少年的床边,伸手整理了一下少年额头那散乱的发丝。 一名老者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他们的床边。 老者伸手捏了捏少年的四肢,叹息了一声,随后又把手掌搭在了少年的胸口,叹息之声更重了,还顺便摇了摇头,“不行,这个孩子以前受过暗伤,本来就不怎么好的天赋在加上这些暗伤怕是就算有了我宗门的传承也只能是个庸人。” “他是我朋友,您就不能帮帮他吗?”女孩儿的目光一直落在少年脸上,从未离开。 “这个嘛……到是可以治好他的暗伤,不过即使这样,以他资质之平庸也无法入我仙门,到是可以去蓬莱那个小地方碰碰运气。” 女孩儿闻言,沉默了很久,不知何时,泪水已经无声无息的在她脸庞徜徉,女孩儿本来就长得很好看,天鹅般的雪颈,标准的瓜子脸樱桃小嘴,琼鼻直挺一双大眼睛简直就像是会说话,海滨小镇上不知多少青年向她示爱过,但是都被后者一一回绝了。 她这一哭,顿时以老者的见识都不由得看楞了一下,好在老者修为够高,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但饶是这样他还是差点没忍住抽自己一巴掌。 刚才居然差点对小辈动了心思,真是罪过。不过,这小丫头一跟我回山恐怕那群小子少不了一阵起哄。 “小丫头,你这样哭也没用,老夫不骗你,没戏就是没戏,我不过一个外门执事,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 老者看着依旧哭泣的少女,不知如何安慰,只能劝她放下心中的情感,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他也知道这情感不是说能放下就能放下的。 “以你的天赋,日后必能登峰造极,到了那个境界,寿命可是以万年计的,这孩子天赋平庸甚至低下,修炼到头也就两百年寿元的样子,到时候他死了你又能怎么办呢?” “长痛不如短痛,我这次外出来九州大陆这边缘的外三洲也是有要事在身,虽然那些对于接你回山门显得无足轻重,可是那是我的一点私事,还要趁早做完呢。” 女孩儿像是没听到老人的话似得,哭了很久,泪水滴在熟睡中少年的脸上溅出水花,但是少年却没有被惊醒,方才的饭菜里有着老人给的安眠药,这一觉下去,除非天亮,不然神仙都叫不醒。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儿停止了哭泣,“你先治好他的伤,等他修建完哪艘船我就跟你走,这期间你可以忙你的事。” 老人闻言大喜过望,当下便点头称是,从怀里掏出了许多瓶瓶罐罐,里面装满了不知名的药膏,老者让女孩儿褪下少年外面的衣物,一阵涂涂抹抹…… 而女孩儿就那么坐在椅子上看着,看了很久很久。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映射在少年的脸上,少年惯性的打了个哈欠,然后坐了起来,揉了揉眼推开了油纸窗。 柔弱的海风伴着海鸟的叫声袭来,这是起床最好的伴侣,伸了个懒腰,少年觉得这一觉睡得特别的舒爽,身体也轻盈了许多。 看了看天时,这个时候女孩儿应该已经踩着浪花去镇子上了,想到这里,少年心中莫名多出了一股失落感,但是那失落感很快便被旁边的厨房里传来的香气所取代。 少年穿好了衣服,刚要出门看看是怎么回事,直挺木质的小门吱呀的一声便被人推开了,少女端着丰盛的早餐浅笑着看着惊慌失措的少年。 “醒啦,来,吃早餐。” 少年看了看女孩儿,不由得一愣,“你今天不出去吗?” “怎么,你希望走啊?那我现在就走喽!”女孩生气的皱着那柳芽似得眉毛,琼鼻旁也多了几道可爱的褶皱。 “别……我不是那个意思……”少年一瞧见女孩儿生气赶忙解释,看女孩儿的心情不错,心事貌似也没了,这还是让少年很高兴的。 女孩儿得意的扬了扬下巴,那露出来的雪白的颈部让少年不禁为之呆泻。 “这船马上就完工了,我也不去打工了,以前赚的钱应该够咱俩生活俩月了。” 女孩儿把饭菜放到床边的桌子上,从桌子底下抽出了椅子,示意少年坐下,“不过你也别指着我帮你干活儿,你一个男孩子者担当还是有的吧?” 那天,少年的头点的像是小鸡啄米一样,他也不明白为何听到女孩儿不在离开自己会如此欣喜,只知道那天女孩儿也笑的很开心。 自那之后,虽然女孩儿每隔几天还是会外面的镇子上买一些食物,但是剩下的时间都会坐在海岸旁看着穿上忙碌的少年。 少了很多小镇上的趣事,但是两人依旧感觉很开心,甚至比那些有故事的日子还要开心。 名为情愫的东西,真正在二人心里生根发芽,很快,两个月过去了,少年的船完工了,他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了船身上边,然后想了想,又刻了个心的形状,随后准备刻下女孩儿的名字。 但是他却忽然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女孩儿叫什么,这两年两人的生活似乎形成了某种默契,根本不用呼唤对方的名字对方也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少年站在已经在海边抛锚的船上,问着站在自己身旁发呆的女孩儿。 女孩儿闻言无声的笑了笑了,伸出凝雪皓腕摸了摸穿身上少年的名字,“原来你叫李黑土啊……” “什么黑土,那是墨!”少年鼓着气辩解道。 “就是黑土,记得你以前的牙跟土一样黑的。” 无奈的叹了口气,李墨知道自己拗不过女孩儿,干脆接受了黑土这个名字,“好好,黑土就黑土,现在该告诉我你叫什么了吧?” 女孩儿闻言顿了顿,转身面向李墨,李墨也转过身直面女孩儿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心中小鹿乱撞。 看着面前两年之前还比自己矮一些,如今已经高自己半头的少年,女孩嗤笑了一下,随即在李墨那紧张的目光中踮起了脚尖儿。 宛若朝露,清澈香甜,沁人心脾。 这是李墨感受着嘴上那柔软触感的第一感觉,随后便是一阵晕眩感,整个人都瘫坐在了地上。 这并不是李墨因为幸福感的冲击而自行倒地,这是麻药,就在女孩儿嘴唇吻上那一瞬间从她舌头下探出的小药片,药片被李渊顺势吞下,融化在了胃里。 女孩儿一边留着眼泪,一边把李渊拖到了船上,船的动力结构是女孩儿的爷爷仿造某个国家能人所作的名为木牛流马的东西都动力结构,一经驱动,不借外力日行千里。 在少年不解和焦急的目光中,女孩儿再度吻上了他的双唇,吻了很久很久,女孩儿从怀里取出一串贝壳项链戴在少年的脖子上。 “我不去蓬莱仙岛了,你自己走吧,不要回来找我,我会离开这里。” “至于我的名字……” “忘了我吧。” 在少年焦急的目光中,女孩儿跳下了船,割断了连接着船锚,木牛流马的动力系统开启,载着少年的船只渐行渐远。 “为什么要丢下我?” “不是越好了一起走的吗?” “我不管你去哪里,我一定会会找到你的,我一定要问个清楚!” 少年在心中咆哮,同时某些邪恶的种子也随之发芽,在远去的女孩儿的身影旁,他看到了一名老者,老者的道袍上绣着三座山的标记。 “再见了……李墨……” 女孩儿转身,海的那头早已看不到载着少年那船只的影子。 第一章·心魔 “外门选拔大赛第一场,陆垚胜!” 擂台上,随着一道身影倒飞而出,裁判用冷冰冰的声音宣布了比赛结果。 胜者欢呼雀跃,围着擂台转了一圈,台下的好友们纷纷激动的跳上擂台与其相拥而呼,败者则默默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那是一名穿着破旧布衣的少年,少年眼中并没有因失败而流露出任何沮丧之意,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声不吭的朝着台下走去。 但是他不吭声,不代表周围的人也不吭声。 “又是这个李墨,他这是第几次参加选拔了?每次都是一轮游!” “呵呵,参加几次也没用,杂役弟子当了三年如今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废成这样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大家同门一场,你又何必这样说?要我说啊,不如让他来世投胎成家畜,这样好歹也能对这个世界有点贡献嘛!” “哈哈哈哈哈!还是王禹你小子能说!” 随着台下一群人起哄,少年那远去的身影忽然顿了顿了,随后停了下来,站在下山的出口处回身破口大骂,“王禹我操你妈!” 说完,少年头也不回拔腿就跑,而那名叫王禹的青年一愣,随即怒火中烧,“谁给我抓住那个野小子我请他吃丰宴楼的灵宴!” 此话一出,周围那些围观的弟子们都是眼前一亮,丰宴楼乃是蓬莱仙门外门弟子们的食堂,平日里他们这些杂役弟子都是可望而不可及,吃上一顿灵宴恐怕就要花光他们这些杂役三个月的积蓄。 那灵宴有八珍玉食,吃下可改善身体素质,由外门花重金亲聘的大厨掌勺,味道更不用提了。 而眼下,王禹乃是杂役弟子中的翘楚,进入外门几乎是板上定钉的事,他已经获得了可以进入丰宴楼的权利,请他们蹭一顿饭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且还能趁机卖他这种前途无量之人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当下,一众觉得自己今年进入内门无望的杂役弟子们便各施身法向着山下那一路狂奔的身影追去。 李墨仅仅淬体四重,而这些弟子门大多都在淬体八重到九重的样子,配合上比李墨高一级的身法后在这山林之中蹿行的速度几乎是后者的三倍以上,原本已经跑出很远的李默很快便被人给按住了,一行人架着他回山,用绳子把他绑到了选拔赛擂台旁边的一颗榕树上。 王禹满意的看着自己这群打手的杰作,转身对着一个瘦高的少年说道:“很好,章林你立功了。” 那章林嘿嘿一笑,面上满是谄媚讨好之色,“王哥哪里话,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王哥看得起咱才会让咱代劳,以后王哥进了外门不要忘了咱这草命兄弟就是。” 王禹闻言放声大笑,他最喜欢被别人捧着,最喜欢当大哥,章林这一番阿谀奉承在他听来极为受用。 “好!以后跟着我啥都少不了你的!等比试完你跟我走,咱们去丰宴楼搓一顿!” 此话一出,不知多少人暗骂章林这小子运气好,能在王禹面前立功,而章林也一脸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王禹走到被牢牢捆住的李默面前,后者脸上丝毫不见畏色,一双漆黑的眸子静静的凝视着面前那不怀好意之人。 “老子平生最恨别人骂我妈,尤其是被废物骂,今天你算是触了这个霉头,正赶上小爷心情好今天就饶你一命,不过……!” 说到这里,王禹诡异的笑了一下,右手五指蜷曲金光流转,灵气的波动缓缓荡漾,随后便是一拳闷在了李墨的鼻梁上。 “小爷我打的你妈都不认识你!” 说完,便是一阵拳脚相加,沉闷的肉体碰撞声响彻这座山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那正在主持比赛的裁判瞧见这一幕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不予理睬。 他只是外门的一个执事,在他眼里李渊只是一个终身进入外门无望的废人,而王禹则是杂役弟子中的天才,不出意外甚至会进入内门,到时地位比自己这个执事高出不知多少倍,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这便是这个山门的规则,也是这个世界上永恒不变的真理,谁拳头大,谁有资本,谁就可以随心所欲! 周围的上百名杂役弟子们见状也没有丝毫的同情之心,甚至许多认为自己今年进入外门无望的弟子们围观起了这场单方面的殴打,还有人时不时的喊出加油用力一类的话语。 大概挨了数十拳后,李墨便彻底的晕了过去,正巧这时赶上了王禹的第一场比赛开始,王禹不屑的朝着李墨脸上啐了一口,吩咐手下的小弟们把他松开扔到一旁,周围的人们见状也是自动散开各行其事。 蓬莱仙门的外门弟子选拔赛一直持续到了黄昏,王禹不出意料的获得了进入内门的资格,在众人的欢呼簇拥中,王禹下了山,仿佛已经忘记了先前被他打的奄奄一息的某人。 直到明月当空,繁星闪耀,李墨这才睁开了双眼,双手支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簌簌簌,小子又被欺了?要不要接受我的提议啊?” 清冷的月光下,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披着黑袍的老者,老者身体呈半透明状,好似一只孤魂野鬼。 李墨闻言努了努嘴,这个老头在他进入蓬莱仙岛的第一天便遇到了,这家伙只有夜晚才会现身,而且其他人貌似还都看不到他,用这老头的话说,自己能够看到他是因为自己身上的怨气足够大。 那所谓的怨气指的是什么,恐怕没人比李墨更清楚了,被人屠戮全家,被人无故抛弃,被人像今日这样欺辱,即使李墨面色上不表现出什么,但是在他心里终归会留下疤痕。 “你省省吧,都三年了,你烦不烦?我说不答应就不答应你自己玩蛋去吧,略略略!” 老者闻言也不恼怒,他那干枯的嘴无声的咧了咧,“簌簌簌,小家伙,成为魔修有什么不好呢?我们魔修快意恩仇,潇洒自在,可不像那些所谓的正派修士死要面子活受罪,怎么不舒服怎么作。” 轻轻的叹了口气,李渊寻了块石头坐下,从怀里掏出了一面镜子查看自己脸上的伤势。 老头自称是这世上最后一名魔修,或者是最后一名魔修的残魂,如今徘徊不散只为寻一传人光复魔界。 关于魔修,李默入蓬莱仙门这么多年也多少有点耳闻,在亿万年之前的九州大陆,魔修与正派修士们势不两立水火不容,连年的征战从未停息过。 当时魔修中有一魔界至尊,此人修为当真是天下第一,连那所谓的仙盟盟主加一干长老都不敌他一人,在他的带领下魔修门打的正派修士们组建的仙盟节节败退,甚至一度处于崩溃边缘。 不过这位魔界至尊因为托大,不小心中了仙盟的封印,但是以这位传奇魔尊的实力只需三日便能破封而出,可奈何当时的仙盟想出了一个非常可耻的办法来解决他,那就是让他飞升。 在那魔尊被困的第一日,仙盟举全盟之力将九州大陆上三条最大的灵脉牵引至封印点,仙盟盟主与一干长老齐齐燃烧了半条命发动了一个据说达到真仙级别的法术,将三条灵脉里的灵气源源不断的注入到那位魔尊体内,两日之后魔尊破封而出,刚想动手却发现九天雷劫已至,无奈只好放下恩怨专心抵御雷劫,被雷劫洗礼过后的魔尊又想对正派修士们出手,但是奈何他以晋级仙位,被九天之上降下的引仙光所覆盖,根本无法脱离,只得在一阵骂娘声中飞升仙界…… 这大概是飞升的最窝囊的一个仙人了吧…… 后来的情况一目了然,没有的魔尊坐镇的魔修们群龙无首,在正派修士们组建的仙盟猛烈的攻势下节节败退,直接被人屠了个干净,到得今日,修仙界已经几百万年没有见到过一个魔修了,甚至可能都已经忘掉魔修的存在了。 那老头见李墨依旧不为他的话所动,也不气馁,反而是在李墨身旁坐了下来。 “小家伙,我曾窥探过你的记忆,说实话,天下间比你更惨的,我还真是想不出来还有谁了。” “我知道你的仇人,他叫苏穆天对吧?出身武皇山,是武皇山这百年间最耀眼的天才,凭你现在的情况,这辈子都别想再报仇!” 老者说到武皇山苏穆天这两个名字时,李墨的眼睛中突然爆出一股精芒,但是随后又沉默了下去。 老者见状古怪的笑了一声,随后便是再度开口,声音有如九渊之下的恶魔低语般蛊惑人心。 “你知道九州大陆的里三洲、中三洲、外三洲之分吗?” 李墨点了点头,“知道,里三洲实力最强,占了九州大陆百分之五十的面积,中三洲次之,占有九洲大陆百分之三十的面积,而外三洲最差只占了九州大陆百分之二十左右的面积。” “簌簌簌!”老者再度发出了古怪的笑声,“在你的记忆中,我见过那个带走你姘头的老头,他袖袍上那三座山的标记便是里三洲中某个顶尖门派的门徽,你那小姘头能被他看中说明那丫头天赋极好,而且据我观察,她很可能是正派修仙界中传说中的仙人体,凭你现在那点本事,就算将来有所突破也不过蝼蚁一个!想要在见到她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而且不出意外,她很可能会被那上品大派指婚给门内精英,到时候人家生米煮成熟饭,你说什么也没用了!” 就在老者说到指婚之时,李墨手心微微一用力,手中的镜子竟是直接化为了齑粉! “好,我学!但是你要跟我保证,让我……再见她一次。” “簌簌簌簌!见一面就满足了?”老者诡笑。 “我……我要得到她!” 少年的声音在山顶上徘徊不散,山顶上也不知何时弥漫起了一阵诡异的黑雾,远远看去仿若魔怨之气冲天而起。 第二章·入魔 万物宇里,骄阳从无尽之海的东方破海而出,这已经不知是它第几次为这个世界带来光明了。 山林之中,少年赤裸着上身盘地而坐,胸膛微微起伏着,满身大汗,眉宇间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弥漫。 距离上一次蓬莱仙们外门选拔赛已经又是半个月过去了,选拔赛当晚与老者那番谈话至今还历历在耳。 老者当晚便给了李墨一本魔道淬体功法,功法无名,看上去与正道修士们的淬体功法别无二致,但是只有当练过才知道,那功法霸道至极,当练至四重时已有正道淬体六成功力。 而在这短短十五里,李默已经将其修至魔道淬体六重,理论上来说已经可以匹敌正道淬体九重。 长吁了一口浊气,李渊站了起来,虎臂微曲,右手成拳,猛然轰向身旁的一颗参天古木。 “轰!” 巨响过后,古树那粗壮的树干上留下了一个直径三十公分的凹陷,周围树皮尽数化为碎屑四散而飞。 收回手臂,李墨砸了咂嘴,他修正道三年不过淬体四重,入魔道不足半月已能媲美原先淬体九重,这其中的差距之大不禁令人咋舌。 按那魔道老者的话说,自己能进步如此迅速并不稀奇,本来魔道资质就和仙道资质是两回事儿,在仙道上是天才,但是入了魔道可能屁都不是。但是相对的,仙道上是个废物,魔道上却有可能是个绝世天才! 那老者无名,只有个龚的姓氏,李墨便称其为龚老。 每当李墨问起龚老是何人之时,他总是以魔界余念自居,对于自己的身份只口不提。 看了看天色,李墨施展身法向着山顶跑去,一路上如游龙穿海,速度之快甚至在耳边带起一阵阵破风声。 蓬莱仙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岛上有青峰上百,其中极西方三座连城一体的山峰便是杂役弟子们生活、修炼、切磋所用,其中清扫的工作也一直由杂役弟子们一手操办,而李墨这三年来则一直负责修炼用的感气峰峰顶的打扫工作。 感气峰上,薄雾弥漫,清晨熹微的日光懒阳阳的挥洒在大地上,这个时候正是杂役弟子们日常进行盘坐冥思的时候,百十来号人在感气峰上的一级聚灵阵中静静盘坐,呼吸宛若一体。 随着他们胸膛有序的起伏,这感气峰上的灵气也随之一起一伏,带起一阵灵气的潮汐。 李墨手持一个人高的大扫把在聚灵阵中清理着地上的落叶,并没有与其他杂役弟子们一同进行感气的修炼。 这倒不是他不想进行冥想感气,而是他还无法感气,这些杂役弟子们大多都是淬体九重,有几个已经到了凝气一重,而李墨虽然有着淬体九重的力量,但是真实的修为还停留在淬体六重,即使有着聚灵阵的辅助也根本无法感应这天地之间的灵气。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时辰很快便过去了,杂役弟子们已经初步完成了今日的感气修炼,接下来就应该去完成身为杂役弟子所必须完成的任务了,比如像李墨一样清扫山台或为外门的炊事房劈柴运柴、给蓬莱仙门的药田施肥。 而李墨也完成了感气峰的清扫,落叶在他身旁堆成了一个半人高的小山,他也打算继续找个地方冲击魔道淬体七重。 然而就在这时,一股灵气波动忽然出现在了李墨的感知当中,一个深紫色的灵印缓缓划过,带起一跳浅紫色的尾巴,就那么轰击在了李默扫好的枯叶堆里,顿时,随着一声巨响,满天碎叶随风飘荡,原本干净整洁的聚灵阵内再度被碎叶覆盖。 “哈哈哈!我这流光印威力如何?” 身后,章林一脸得意的向周围一帮杂役弟子们炫耀着他的杰作,丝毫不在意李墨那冰冷的目光。 身为杂役弟子们中万年难得一见的废物,每日整蛊李墨已经成为了杂役弟子们的日常,甚至有人戏称杂役弟子每日必干的三件事就是吃饭、睡觉、中整李墨,所以周围的人们对这一幕根本就是见怪不怪,只是忙着各奔东西。 李墨只是面色平静的看着和一众杂役弟子们嘻嘻哈哈的章林,重新拿起了扫把继续扫着他的地,章林因为那日与王禹吃了顿灵宴,最近修为又有所上涨,已经具备了凝气期的实力,方才那一流光印就是凝气期修士们才能使用的招数。 这个时候与其正面对峙实为不妥,所谓君子报仇三年不晚的道理说的就是李墨眼下所处的情况,而且他也申智这个道理是多么正确,所以当下便打算隐忍一阵,待日后突破淬体七重,配合着龚老传给他的魔道秘术,他有九成把握将章林打的满地找牙。 不过有句老话叫做我不犯人,而人不一定不犯我。 这句话也很有道理。 章林踢了下飞到脚边的落叶,和周围他那一干死党们换了个眼神,然后慢悠悠的向着李墨的方向缓缓靠拢而去。 李墨似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步伐飘忽,尝试脱离这一群人的包围。 但是对方有心,如何能躲? 一名淬体九重的杂役弟子第一个走到了李墨身边,嘴角一丝冷笑,当下抬腿便向着李墨小腹处踹去,而李墨见状,扔下了手里的扫把,一丝黑气弥漫在他眉间,双目也染上了一丝猩红。 那弟子出脚并没有用什么功法,但是在他印象中李墨也不可能接得下来,这一击,应该必中。 魔掌! 但是随着李墨的一声低喝,那杂役弟子预料之中踢重的感觉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骨骼断裂的剧痛与脖子上的冰凉与一阵天旋地转。 在其他人的视角看来,就在那杂役弟子要踢重李墨的前一刻,后者扔掉了手中的扫把,左手成掌拍向了那杂役弟子踢出的右腿,右手手上黑芒一闪,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柄黑色的匕首,轻易的割断了那杂役弟子的脖子,顿时鲜血所形成的血柱冲天而起,染红了聚灵台的一角。 “杀……杀人啦!” 很快,围观的杂役弟子们中不知谁喊了一声,顿时,围观者中便冲出了几道身影,一股股不俗的气息昭示着他们那淬体九重的修为,他们都是死去的那名杂役弟子的朋友。 而一旁的章林一见李墨杀了人,不禁面色上多出了一分欣喜,此番他来为难李墨是受了已经进入外门的王禹的指使,王禹这人相当记仇,那日被李墨骂过之后便怀恨在心,即使将后者打了个半死也没能让他解气,而门规又不许杀人,所以他只能指使章林这一干小弟与李墨作对。 而李墨如今犯了门规中的杀害同门罪,按理说是可以被周围的同门就地正法的,这也是章林想要看到的,王禹给他的任务就是让李墨犯门规,整死他! 几乎毫不犹豫的,章林对着周围的人们大喊道:“这小子犯了门规,他杀害同门,让我们为死去的同门报仇!” 说完,章林便第一个冲了出去,而其他杂役弟子们心念微动,为都跟了上去。 被众人围攻的李墨脑袋有些胀痛,他也不知为何看到哪杂役弟子对他出脚心中便萌生了杀意,几乎在那杀意出现的一瞬间他便被其所支配了。 他毫不犹疑的掏出了龚老给他的魔剑恒古刹那,一击割断了那杂役弟子的头颅,甚至现在被一众愤怒的同门围攻时脑袋里还是没有缓过劲儿来,只有一片空白。 我杀人了?为什么? 李墨一边抵挡这其他暴怒的弟子们的进攻,一边在内心深处不断反复的质问自己,原本他只是想要获得力量后教训一下那些曾经欺辱过自己的人……他曾经只对仇人动过杀意……他不过只是想追回那个离开的女孩儿…… 混乱中,有刀剑入肉的声音响起,李墨的左臂上不知何时被人砍断了筋腱,那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让他眼中的猩红光芒更甚了,眉宇间的黑气也更加浓重。 这时,他一转头忽然瞧见了章林,后者手里正握着一把染血的剑,脸上满是疯狂的表情。 他想要我死吗? 这个念头忽然在李墨心中闪过,随后便是一阵被无名业火点燃的暴怒! 想要我死……你们都给我去死吧! 第三章·屠戮 聚灵阵内,人群之中,李墨眉宇间的黑气已经凝结成漩,眼中红芒似嗜血魔兽,周围围攻他的弟子们只觉得眼前这人丝毫没有被车轮战拖垮的迹象,反而这斯手上的力道竟是越来越重! 精明之人见状立刻出言提醒周围的杂役弟子们,“这家伙有点邪门儿,大家速战速决,不要着了他的道!” 然而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着,但是众人却发现,此时的李墨光凭力量已经可以击退那些凝气期的弟子了,寻常练体近其身只有被他手中那柄黑色长剑击伤的份儿。 有眼尖之人发觉先前那被李墨断头的弟子伤口处正缓缓涌出血气之力,那股力量源源不断的汇聚到李墨周身,细细观察居然发现那力量正在被后者吸收!而且那些身上挂彩的人们的伤口之中,竟然也有细微的血气之力不断的融入周围的空气,这一发现不禁让一众杂役弟子们有些头皮发麻。 这家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当下便有人大声出言提醒那些愚钝之人:“不好!这家伙在吸收血气之力!大家注意不要被他割伤!还有,毁掉那具尸体!” 此话一出,顿时一些原本还与李墨近身缠斗的弟子们骤然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而有几名弟子反应更加迅速,已经冲向了那具尸体想要将其毁灭。 人群之中,章林也是对这情景感到有些恐怖,在他眼里,李墨好似一尊凶恶嗜血的魔头一般。余光飘过那些对尸体出手的杂役弟子们,章林脑海之中忽然灵光一现,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声嘶力竭的朝着那些想要毁尸之人大喊:“别毁了那具尸体,直接扔到山下去!” 可惜,章林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拍,当他的话脱口而出时,先前那杂役弟子的尸体已经在众弟子们的攻击下化为满天血雾,血雾不散反凝,最后化为一粒小血珠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飞向了浑身黑气弥漫的李墨。 “啪嗒。” 血珠砸在李墨的身上,并没有溅起血花,而是直接融入了他的皮肤。 下一刻,李墨只觉得体内一阵狂暴的力量上涌,冲散了他最后的一分神智。 他抬起头,此刻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深红色,周身有黑气盘旋,手中那魔剑恒古刹那仿佛也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嗡嗡低鸣,刹那间,魔剑挥舞,狂暴的剑气直接讲李墨身边的一名杂役弟子劈成了两半,随后李墨临空追击,将其尸体切成了碎肉,碎肉落地,又是一枚血珠飘飞而出,融入了李墨的身体。 “呼~呼~杀!哈哈哈哈哈!” 邪恶的狂笑声中,李墨手持魔剑冲入人群。 “这家伙简直就是魔鬼,大家不要再留手了,直接出全力把他轰成渣!” 弟子们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顿时那些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的弟子们纷纷回过神来,化恐惧为力量,提起灵剑指向了那浑身黑气与血气弥漫的邪魔…… …… “就是这里吗,刘执事?” 天空上,一群男女在一名老者的带领下御剑飞行,在他们前方隐约可见一座血气弥漫的山峰,即使还相隔千米左右,那飘忽而来的浓重血腥味也不由得让这群已经自诩为见过大世面的内门弟子们皱了皱眉头。 为首的刘姓执事看着前方血气弥漫的山峰,眼中惊疑不定之色连闪,“对,这里就是杂役弟子们的感气峰,方才内门长老传话说这里有异动让咱们来看看,看这样子果真是有大事发生啊,赵鑫,你回去将此地情况禀报给内门长老们,其他人随我下去,都小心一点。” “是!” 随着人群之中一道光影向回飞出,其他人低喝一声,开始御剑朝着那血雾弥漫的山顶上降落。 待得离得近了,面前的景象让众人顿时胃中一阵翻腾,有几个女修已经开始吐了起来。 聚灵阵内满地的残肢肠胃以及死不瞑目的人头,阵中不知被何人砸出一个大坑,坑内是鲜血汇成的小潭,潭内则是躺着一名生死不知的黑衣少年。 刘执事见状快步上前将血泊中的少年翻了过来,他身上多处外伤,有几处甚至足以致命!而且经过探查,少年体内有着一股外来的血气力量在其体内狂暴肆虐,这让原本就奄奄一息的少年境况更加严重。 刘执事心念微动,此人是杂役弟子中唯一的活口,虽不知这场屠杀是何人所为,但此子绝对不能死,他是唯一幸存的当事人!当即,他便转身对着身后的一名少女说道:“竹心,你登上外门天榜榜首时掌门奖你的那枚涅槃丹可还在?” “在这里,一直没到用的时候。” 名为竹心的女子闻言便知道刘执事的意思了,当下也不犹豫,直接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枚火红色的药丸递到了刘执事手里。 老者接过涅槃丹,再度看向那竹心的目光中也是多了一丝赞许之意,后者天赋非凡,能知轻重,实乃门派栋梁之材,这可惜这人在感情方面……不谈也罢。 “你放心,回去以后我会替你向外门长老们申请补偿的。” 老者说完,便一把把那药丸塞到了怀中奄奄一息的的少年嘴里,顿时,原本已经面无血色昏厥过去的少年的脸上突然涌现出了一丝红润,紧闭的双眼也再度瞪得滚圆。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热啊!好热!” 刘执事见状拍了一下脑门,心中暗道不好,此子修为浅薄看来是承受不住涅槃丹的药力,当下便将怀中的少年交付给那名为竹心的女子,“竹心,你带他去外门的寒青泉,等他醒来后不要多问,听从外门长老发落,其他人随我继续留在这里!” 众弟子们应喝一声,便开始各忙各的,而那竹心则抱着怀里重伤的少年向着外门飞去。 第四章·外门 距离外门那次屠杀,又是十几日过去了,经蓬莱仙门外门执事刘老调查,杂役弟子们除了那日被救下的少年,其他的当真是死了个干净。 此事震惊了整个蓬莱仙门,一众长老纷纷拍案而起认为这是仇家所为,甚至几个脾气暴躁的已经自行出山去寻那些以往的仇家要个说法。 而蓬莱仙门的掌门却是对此事有些不怎么关心的样子,只是说了句等那幸存的少年醒后再议,而他本人却是闭了死关,不许外人打扰。 而此刻,为仙门众人所关注的少年却已经在外门的寒青泉里泡了十五日依旧未醒。 寒青泉所处,是蓬莱仙门最奇特的一座灵山——枯冰山。此山山势不高,但却常年被厚重的积雪所覆盖,当其它临峰春暖花开夏日炎炎时,此峰却是寒风呼啸,冷风如刀。 而枯冰山山顶上,却是有着一间小小茅草屋,草屋外一池清泉不起涟漪,这便是寒青泉。 泉中,一少年靠岸而坐,双目微闭,气息平稳,全身浸在冰泉之中,只留下一个脑袋露在外面。 忽然,少年那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同时,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居然吐出一口炽烈的火焰,那火焰之中仿有凤凰涅槃般的生命气息。 少年背后,一个突兀的男声响起,“呦,你醒啦,要不要来个烤红薯?” 刚刚清醒过来的李墨寻着声音望去,只见一身着外门弟子服饰的白发男子正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手里还拿着一个被啃了一口的红薯。 “咕噜~” 忽然,一声异响,李墨摸了摸肚子,感觉自己腹中空旷,身体居然有些使不上力来,男子见状将手中的红薯掰下了一半塞到了李墨的嘴里,“吃吧,你昏迷了半个月,饿了也正常。【零↑九△小↓說△網】” 红薯显然是刚出炉的,虽然不是什么美味佳肴但是李墨还是吃的很美味,饿了半个月,屎都是香的。 不过在进食过程中,李墨也回想起了那日的情景。 是他杀了所有人。 当时的他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身体的行动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而且外界也有源源不断的能量灌输进来,使他越杀越强,最后竟然能把一群高了自己数个等级的对手屠杀殆尽。 想到这里,他感应了一下自己体内,那精进的修为顿时让他吓了一跳。 魔道凝气一重,正道凝气三重功力的样子。 而当他感受着那些充斥在自己体内的灵气细流时,不禁皱了皱眉。灵气的颜色,应该是金黄色,那是仙道正气的象征,而他体内的灵气却是血红色,如百鬼积怨,阴煞冲天。 正在李墨胡思乱想时,那白发青年捏碎了手中一枚古朴的玉简,顿时一股精神力量的波动飞掠而出传向远方。 李墨下意识的问道:“你在干什么?” 白衣男子啃着烤红薯斜眼看着他,“当然是叫人来,不然你以为呢?杂役弟子们除了你全部死了个干净,当然是叫人来审你了!” 闻言,李墨皱着眉头,听那男子的语气,仙门并不知道是自己屠戮了那些杂役弟子,这让李墨悬着的心微微放了放,但是他忽然又想到自己体内那诡异的红色灵气,当下眉头又皱了起来,这事儿被发现的话怎么说? 而那。白发男子瞟了一眼李墨,又是自顾自的说着,“在你昏迷的时候,掌门曾经亲自来检查过你的体内有没有被凶手留下的隐患,但是却不想居然发现你身怀斗战神的血脉,特允许你提前进入外门,当我枯冰山的弟子,以后大家就是同门了,我叫叶枯寒,是枯冰山的守山弟子,也是这座山的山主,以后你就是我小弟了。” 李墨听了叶枯寒的话有些发愣,“斗战神的血脉?那是什么东西?” 叶枯寒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反正掌门是这么说的,他说这种血脉在上古神魔大战之后便失传了,如今在你身上复苏,他也不清楚是何缘由,反正不是什么坏事就对了。” 说到这里,李墨心中也有了个梗概,目前蓬莱仙门并不知道自己屠戮杂役弟子们的事,而且把自己的魔道灵气当成了什么斗战神的血脉,眼下要来一群人审问自己关于杂役弟子们惨死的事,只要自己演的像一点,撒个谎估计就能圆过去。 这般想着,远方的天空上忽然多了一队人影,李墨心中一凛,这是那些审问的人来了。 为首的是一名身着淡绿色衣裙的少女,少女面容不俗,眸子清冷狭长,琼鼻挺立,眉间一点朱砂更是衬托出她那出尘的气质。其他人都是御剑而行,可她却是踩着一只翠绿色的玉笛,在她身后则是一群外门执事和一名身着内门道服的年轻人。 一行人降落到李墨与叶枯寒面前,各自收了飞行法器开始打量着泡在寒青泉里的李墨,李墨见状想要起身,却忽然发现自己身上一丝不挂,而且离开了寒青泉后,体内忽然有一股灼热感暴躁横行让他苦不堪言,当下又是一屁股坐了回去。 那一行人看了李墨的行为后,相互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为首的女孩儿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了一幅画卷,玉手一抖,画卷便舒展开来,朱唇轻启“你可见过此人?” 李墨看了看女子手里的画卷皱着眉头,画中是一名披着蓑衣的白发长须的老者,老者的眼睛中仿若有着一丝混沌,让人直面其容时又不能看的真切。 女孩儿身后的一名执事见到李墨皱着眉头,不禁心中有些焦急,当下一步上前开口道:“你可要看清楚了,当日是不是此人在你们杂役弟子中大开杀戒?” 那绿衣女孩儿闻言眉头一挑,刚要开口说说些什么,却只见泡在寒青泉里一直盯着画卷的李墨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抱头痛哭:“别过来……别……别杀我!” 见到李墨如此反应,那些执事们互相对视一眼,心中已经有了定论,其中一名面色枣红的老者更是怒气冲冲的道:“我就知道肯定是南冶翁那个老王八蛋干的好事,这么重的杀孽他就不怕堕入魔道?” 一旁的一名麻衣执事闻言叹息了一声:“这人本来就亦正亦邪,而且行踪诡秘,看来此事想要了解不是那么简单喽!” “那就召集所有蓬莱仙门所属通缉他,人人得而诛之!” 在一众执事们激烈的议论声中,那女子却是不顾其他人的目光走到了李墨背后,纤纤玉指轻轻点在他的背心,一触即离。 李墨见状心中狠狠的抖了一下,他还以为那女子是看出了自己方才的一切都是在演戏,不过好在女子只是碰了一下他的后背,并没有探查他的体内,似乎是……在测量他的体温? “你体内涅槃丹的药力今晚便会衰退,到时y一定要记得立刻从寒青泉里出来,不要让寒气入体。”女子说完,便起身回到了那群执事们的队伍,而一道白色的身影忽然从那队伍之中走出,挡在了女子身前。 那是一名身着内门道服的青年,面容俊逸,道骨仙风,一对星目直勾勾的盯着李墨的背后,其中蕴含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李墨寻着青年的视线回头,只见身后叶枯寒负手而立,双目微眯着与那青年对视,目光中透着一股怨恨和无奈。 一干执事见状赶忙停下了对那南冶翁的言论讨伐,和李墨交代了几句后便带着青年与女子离开了枯寒峰。 自始至终,叶枯寒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素绿衣裙的女子,而那女子似乎也在刻意回避着叶枯寒冰冷如霜刀一般都目光,离去之时依偎在那内门弟子的怀里。而在寒青泉中泡着的李墨却是发现,叶枯寒的周身……弥漫着淡淡的……魔道专属的黑气,而叶枯寒本人与那一众执事似乎都没有发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