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别追》 第一章 重生 洛绵快支撑不住了。 抬头看着那个刀削般的俊脸,恍然惊觉这竟是自己贪恋的温暖怀抱。 沈久远脸上的错愕还未消散。 她冷冷一笑,没想到我会替你挡箭吧? 我也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傻。 还是熟悉的冷漠,半点不曾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眼神。 沈久远。 命,我还你了。 来世希望我们不要再遇见。 洛绵嘴巴张合了几下,也不管那个身穿盔甲的男人能否看懂。 而后无声笑了笑,仿佛在耻笑她将满腔心意错付给一个不爱甚至厌恶自己的人。 * “尝尝...这是你最爱的桂花糕”洛夫人将晶莹剔透的桂花糕递过去。 洛绵无奈接过,掩嘴轻咬一口。 果然是让人甜得发腻。 重生后的洛绵早已不喜欢甜食了。 比起那发腻的口感,她更喜欢终昏巷巷尾郝大娘的灯盏糕。 有时甚至会偷偷摸摸去看灯盏糕的制作过程,那迅速膨胀至金黄的吃食总是让她又惊又喜,吃起来香酥可口,虽偶尔有点油腻,配着微苦的黑茶当真是人间美味。 可一个闺阁女子吃那等油腻之物总是不好说出去的,洛绵也就乐得娘亲依旧认为自己还喜欢桂花糕。 “好不好吃?” 看着自家女儿咬下口去,洛夫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近日洛绵总是一个人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洛夫人左思右想最后也没找到什么能让女儿觉得开心的,想到女儿最爱的吃食是拂尘街的桂花糕,一大早便命人排队去买。 洛绵点头,看着洛夫人身后的大丫鬟阿荷头上的红色珠花,一阵恍惚。 她在三日前醒来时不敢相信她真的重生了。 抱住柳儿哭得声嘶力竭,惊得洛夫人与洛知县纷纷跑来询问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这三天,她一遍一遍的想,回忆自己前世后来十几年的苟活,竟是狼狈至极。 “明日我们是不是要去同知府上作客?”洛绵端起茶水抿了一小口。 在如此关键的时刻重生,想来老天也是有所怜悯。 “嗯,对了,明日去同知府上时,记得穿娘给你准备的那套!” 正待洛夫人还想说些什么,青怜急匆匆的跑来。 “夫人,小姐。老爷让你们到书房去有事相商。” “什么事情如此着急?” 青怜摇头:“老爷未曾说,只让奴婢尽快将夫人和小姐尽量找到,带到书房之中。” “那快带我们去吧,正好我也有事跟老爷相商。” 看到青怜如此急躁的样子,洛绵心中有了计较。 暗道恐怕是关于那件事。 来到书房内,一眼便见到洛知县憔悴的模样。 一盏茶时间后。 “老爷,到底怎么了?”洛夫人看着在书房内不断踱步的洛知县焦急追问。 “是啊,爹,您就快说吧!”洛绵也在旁催促道。 洛知县紧皱眉头,一双眼里布满了血丝。 看来是一夜未睡。 他看了看自己的夫人,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下定什么决心似的,长叹一声。 “昨夜,撩州州判派人来信说入了七皇子的门下。”洛知县面上凝重。 州判管辖内的大部分县都是州判如何他们便如何,州判成了七皇子的人,他们也就成了七皇子的人,毕竟他们这些小官没有选择的余地。 而州判特意来信告诉他也算对得起他了。 当年他高中榜眼,谢绝了恩师让他留在京城的建议来这里当个小县官,就是想给夫人与即将出生的孩子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 更是因为京城是非太多,他不想在争权夺势的浮游中失去自己的方向。 从一开始,洛知县的态度都很明确。 他即便是个小小的县官,也是保持中立。 他忠于的是大魏。 不是哪个人。 可如今正值太子之位悬而不立,几位皇子皆虎视眈眈的拉帮结派,不站队反而是最能惹恼众皇子的一点。 洛知县哪里都好,就是认死理。 认定的事情就是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会改口。 幸好只是个县官,不会太过惹人注目。 如今这封信,让他不得不做出决定。 其实他心中已有了决定,那个决定却会让他最心爱的两个人失去现在安稳的生活。 他不能这么自私... 好几次咬牙想要说出来,看到温柔的妻子与懂事的女儿,又生生地憋了回去。 “老爷怎么想的?”这般犹豫不决,很少出现在洛知县的脸上。 她知道老爷之所以迟迟不下决定就是怕会牵扯她们母女二人,所以想听听她们的看法。 她们不过是一介女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她决定,不管老爷做什么决定,自己都要支持到底。 洛绵早就知道爹会说出来。 而这件事刚好是她近日来规划的第一步,索性顺势而为。 “爹。”洛绵轻声开口:“不管爹做什么决定,女儿与娘都会支持您的,所以,坚定自己的想法吧,不要顾及我们!” 只有不顾及她们,事情才会向她所期望的那方面去发展。 洛绵面容严肃,说出来的话却让洛知县红了眼眶。 洛知县脸埋在掌心中,哽咽道:“我对不起你们娘俩...” 对不起你们。 明明曾暗暗发誓定要给你们锦衣玉食的生活。 现在却为了自己的一意孤行让你们妥协。 是我开不了口,还想让你们理解我。 我真是罪无可恕。 未出口的话,在喉咙里滚动,说不出来,更咽不下去,只得无声哽咽。 “云哥哥,你可还记得婚嫁那日我说过的话?” 洛夫人轻移碎步走向洛知县,双手将埋在掌心的洛知县轻柔扶起,温柔的注视着。 洛知县点头。 看到自己心仪的男子点头,洛夫人脸颊升起绯红,青葱白玉的手指摩擦着洛知县眼角的几许皱纹。 “那我再说一次,你可记住了。”也不顾自己女儿在场,洛夫人缓缓开口:“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我要以身相许,直到生命完结,即使被无情抛弃,也决不后悔。 “梅儿...”洛知县温柔唤道,手覆盖住那双捧着自己脸颊的双手。 “云哥哥...”洛夫人亦温柔回应,眼中是满满的情意。 两人深情对视,早已忘记房中还有人。 看着两个人浓情蜜意的模样,洛绵识趣的悄悄退出了书房。 洛绵回到闺房中,想起爹娘那深情的对视,嘴角溢出温柔的笑意。 真好,一切都还在,爹娘还是那般恩爱,对自己一如既往的好。 在那个人怀里死去的那一瞬间,她的内心毫无波动,似是看透了自己愚蠢透顶的一生。 带着父母死后无法报仇的遗憾。 苍凉凄惨逃亡之路的狼狈。 沦为军妓只为跟在心上人身旁的苟且偷生。 再次睁眼,竟然回到了十四岁事发两个月前! 她一定要阻止惨案的发生,把现在的美好留住。 想到这里,洛绵眼中笑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刻骨的怨恨。 两个月后,她的及笄礼上,就会发生那年轰动整个撩州甚至在京城里也引起了不大不小波澜的那件惨案。 也就是在她成人礼的那一天。 洛府五十六口人,包括来参加她及笄礼的四十二人,一共九十七人皆被残忍杀害。 洛绵不知道是谁干的事,又有什么目的,她只知道她要奋力阻止惨案的发生。 更不会放过这些人。 就算毁了这一生,也要将前世让她沦落到如此悲惨境地的人找出来。 让那些人尝尝她的痛苦,过上和她前世一般猪狗不如的生活! 第二章 小惩 “小姐,夫人说她在马车上等你。”柳儿小跑着过来递话。 夫人还特意叮嘱她一定要看看小姐是不是穿的枚红色百褶裙,柳儿看着洛绵身上的百褶裙暗道小姐不愧是幸江县第一美人,玫红这么老气的颜色穿在小姐身上也丝毫不减小姐的美貌。 “嗯,我们也走吧,今日和娘去同知夫人那里,可不能耽误了时间,把那支梅花银簪拿给我。”洛绵说着,视线转到首饰盒里。 首饰盒中多半都是颜色明亮的首饰,不管选哪一个都是配的上洛绵这身衣物的。 但她就偏偏选了最朴素的那个银簪。 丫鬟小心翼翼的拿出来,带着犹豫:“小姐,这个簪子太过朴素了,那支红色步摇与您身上穿得更搭一些...” “我带什么,何时要你一个奴婢多嘴?”洛绵的声音沉下来。 丫鬟的名字叫丹露,平日里都是她为自己梳头,为人有些贪小便宜。 “柳儿。”洛绵话音刚落,柳儿那边就啪啪扇了起来。 “小姐,奴婢错了,奴婢不该擅自做主,还望小姐大人大量饶了奴婢吧!” 丹露马上跪下来,满眼恐惧。 如果不是今日小姐与夫人要去同知夫人那里做客,小姐梳不来太过复杂的发型,自己是绝对没有机会的,前两日小姐也没有叫她来梳过头。 她不明白小姐怎么不如往常般那么好说话,往日她说配哪个首饰,小姐都欣然同意,她作为管理着小姐首饰盒的大丫鬟,对搭配这方面向来是有些眼神的,小姐因此也对她很是温柔。 本来想好好表现一下自己,却不知哪句话惹到了小姐。 不停扇在自己脸上的巴掌让她整个人都懵了起来。 “好了,停下吧。”洛绵出声制止了柳儿。 丹露匍匐在地下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滴落,半点不敢哭出声来,只有肩膀的抽动。 她当然不会因为这点事就对下人惩罚,换作从前的自己,天真,对人和善,所以从来不会管教下人。 这也就使得这些奴婢越来越没有尊卑,甚至可以出卖自己的主子! 从她重生后,总是一遍又一遍细细想着这段时间到及笄礼时发生的一切。 细想下来,有些前世看来再正常不过的地方,这一世看起来却是漏洞百出,而其中就有丹露这个看似忠心丫鬟的背叛! 可以说,及笄礼上的大火,就是面前这个柔弱的小丫头造成的。 为了揪出幕后的人,她还不能做太过分的事情。 但自己实在是沉不住气,于是才有了刚刚那一幕。 洛绵心情稍微平复了些。 拿过枫叶银簪,插进发间。 长长的银色流苏一直坠到耳上,几滴白露似得银珠坠下来,整个人看起来冷冷清清的模样,显得孤傲而白洁。 站起身来,柳儿迅速为她披上披风。 正红的颜色衬着枚红色的百褶裙,像红玫瑰般娇艳无比,只是那一脸的冷清与素雅的淡妆使得整个人极不相称。 “今日你就到后院的耳房中呆着吧,我没回来前不准出去。” 丢下这句话,洛绵踩着小碎步往洛府门口走去。 而此时洛夫人正不住的张望着,看到洛绵从远处缓缓走进才放下心。 “怎么,可是还没好全?从前两天大病初愈醒来后就看你精神不振的样子,今日撑不撑得住?”洛夫人的眼中满是担忧。 之前不听劝阻在院子里玩雪,当日夜里就发起烧来,好不容易烧退了,整个人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也没有以前那般爱说话了,令她和老爷都忧心不已。 洛绵淡淡笑了笑:“怎么会,只是昨晚安神香用完了没有点,所以有点失眠。”说着,弯腰进了车内。 “你那院子里的丫头怎么当差的?连这么点事都没注意到,赶明儿都打发卖了!”听到自己女儿竟然是因为没有安神香才失眠了,心中就有些恼火。 她知道女儿平常就是对下人太好,太护着,才让那些人消极怠工,可女儿也大了,自己也不能总管着她内院的事情,这才造成了疏忽。 “你啊...就是性子太软弱了!要学娘,硬气点,不然以后嫁人了如何管的了一个偌大的后院?” 洛夫人想着想着又不禁教育起洛绵来,洛绵也静静的听着嘴角勾起,这样美好的时候没想到她还能享受到,让她异常珍惜。 “是,所以娘才把爹管得死死的!”洛绵忍着笑说道。 “那是,不然他还不被外面的女人给迷花了眼?再说娘自负容貌出众,这点看你就知道了!”洛夫人听到洛绵的夸赞,心中忍不住小小的得意,可没过多久才反应过来:“好呀,你又打趣娘,我看你是越大越不像话了!” 洛夫人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被自家女儿打趣了,不禁一阵羞怒,伸出手朝洛绵咯吱窝下挠着痒痒。 “娘...别...哈哈哈...我错了...娘...哈哈哈”洛绵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忙讨饶。 马车外的柳儿听到洛绵的笑声也不禁高兴起来,这两天她总见到自家小姐在思考着什么,脸上的表情很是凝重,而且病好后,性格也大变,虽然小姐对自己倒是还像往常一样,可她总是忍不住担心,小姐是碰到什么事儿了,但她作为奴婢自然是不能多嘴去问,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幸好。 夫人总是能逗乐小姐。 马车一路上搭载着欢声笑语,夹杂着洛绵笑着讨饶的声音,来到同知府。 同知府离洛府没有很远,平日里洛知县与王同知关系甚是要好,所以同知夫人与知县夫人也经常走动。 老远,在门口等着的两个丫鬟就听见了洛绵的清脆悦耳的笑声,银铃般很是动听。 两个丫鬟谈论的话却不是那么动听。 “铃鸢姐,你说这洛知县的女儿好歹也是幸江县第一美人,都道是洛大小姐知书达理,待人和善,可我看着怎么如此粗俗无礼?” 一个梳双丫髻身穿绿色袄衣的小丫鬟搓着手,嘴里不住的哈气,面上不屑之色很是明显。 第三章 三哥 铃鸢嗤笑一声:“平日来的时候看着的确像那么回事,谁知道今天怎么就如此莽撞,莫不是知道少爷待会会来门口,所以故意哗众取宠想引起少爷注意吗?我看她也不用如此做,光靠那张脸蛋,也能勾引到了!” 说着狠狠的跺了下脚,抹了胭脂的脸上充满着厌恶,眼睛闪烁着嫉妒。 绿袄丫头看着这幅模样,脸上若有所思。 “我看铃鸢姐长得也不比那洛大小姐差嘛,若是等会被少爷注意到,少爷定会被铃鸢姐勾了魂去,保证不会再往翠红楼跑了!” 铃鸢听到这话脸上浮起红晕,啐了绿袄丫头一口。 “竟说些浑话,少爷那等人物,岂是我们这些小丫头能肖想的?”话是这么说,脸上的红晕却是更甚。 “虽然碧儿才刚刚进府,但碧儿一眼就能看出少爷对铃鸢姐很是注意呢,说不定啊,会跟夫人要了去。” 碧儿讨好的说着话,将铃鸢捧得高得不能再高。 铃鸢心中也自是这么认为。 她是同知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自她进府那日看到少爷的俊朗容貌就忍不住喜欢上了,经她几番观察,少爷对自己很是注意,即便少爷平日经常流连烟花之地,她也觉得男人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少爷今晨没有吃早饭,怕是对胃不好。”提起少爷,铃鸢就忍不住关心起来。 “哦?那铃鸢一会做给我吃可好?听说铃鸢的厨艺很好,不知我有没有荣幸品尝...” 身后传来她熟悉的气息,与那人温柔的声音。 铃鸢急忙转身行礼。 “少爷好。” “少爷好。” 跪下行礼的铃鸢被王纳文扶住,那双修长的手轻捏着她的柔荑,她的心扑通扑通乱跳,红晕浮上脸颊,在这严冬之中像是三月的桃花般,娇艳明媚。 “起来吧。”这句话是对着碧儿说得,声音依旧那么温柔。 “洛大小姐可是到了?”王纳文不提刚刚之事,反而问起了洛绵的情况。 “是,洛小姐马上就到了。” 铃鸢回应着,手中的绣帕被揉得变形,眼中嫉妒之色更浓。 话没说出去多久,仿佛应征了她的话一般,马车嗒嗒嗒的使到王府门口。 “夫人,小姐,王府到了。” 帘外穿来柳儿的声音,洛夫人急忙偏过头去看洛绵,看着洛绵穿着枚红色百褶裙那娇艳的模样心中甚是满意,眼神移上去。 “丹露怎么给你带的这个簪子?”洛夫人皱起眉头,一个梳头的大丫鬟怎的连首饰衣物都不懂得相衬着来搭? “是我觉得这般好,不会显得太压人。”洛绵轻声解释。 若是连簪子也是大红大紫的,难免让人觉得轻浮。 听到这番话,洛夫人也只好作罢,毕竟事已成定局,总不可能再回去换上,这样折腾来去,恐怕时间就过了。 柳儿与阿荷拉开车帘,洛绵低头踏出去,接过柳儿递过来的手炉,环抱着。 站在王府门口,目光忍不住移到王府两个字的牌匾上,嘴角溢满笑意。 她这次要好好看看戏是怎么演出来的。 王纳文看着马车旁的洛绵,眼神都直了。 枚红色百褶裙与红色斗篷相得益彰,衬得人比花娇,那盈盈一窝的细腰更是让人想将其抱住,肤若凝脂,白得胜雪,站立在雪后一片白茫茫之中,却似一点梅,让人想不注意都难,只是那银簪却让整体看着不是那么和谐,破坏了美感,实在是令人惋叹。 “家母特意吩咐纳文一定要将洛夫人与洛小姐接到,今日见到洛小姐容貌,遗憾往日怎么如此忙碌,没有早早的与洛小姐相识。” 看着伊人款款而来,王纳文才回过神,连忙上前。 “你这孩子,莫不是眼中只看到了我家绵儿容貌?”洛夫人听到这话顿时不开心起来,板着个脸。 “哪有,刚刚如果不是铃鸢提醒我还以为洛夫人是洛小姐的远方表姐呢!” 机灵的王纳文立马改口,惹得洛夫人阵阵娇笑,倒也没有在意刚刚的话。 洛绵平静的表情中蕴藏着淡淡讥讽。 的确忙碌,天天往翠红楼跑,也算是个大忙人了。 她不经意的撇过王纳文身后的铃鸢。 这个丫鬟给她的印象很深刻,身为同知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一张巧嘴很甜,能说会道,在她被救下呆在幸江县的那些日子里,听到她的传言很多,大概是爬上了王少爷的床,做了姨娘,后来斗死了正室,自己也被扶了正。 这样一个手段高明的女子,应该很耐得住性子,也懂得容忍。 只是让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前世这个时候铃鸢会莽撞的使用手段陷害自己。 如果不是有人挑唆,还真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正当她准备转移目光的时候,看到在铃鸢的旁边那个面容普通的丫鬟。 洛绵皱起眉头,为什么她对这个丫头毫无印象? 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想到这里,不禁多看了几眼,只见那丫头规规矩矩的走在铃鸢旁边,一副跟随者的样子,好似铃鸢才是她的主子,神色间很是恭敬。 就在这时,铃鸢不知道怎么摔倒,扑倒在地上。 王纳文转头看过去:“铃鸢,你怎么如此不小心?” 言语之间没有一点关切,反而是埋怨她为何在客人面前出丑。 铃鸢狼狈的站起身来:“是奴婢不小心摔倒了。” 眼中藏着泪光,还是急忙憋了回去,不敢让人看见她委屈的模样,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奴仆是绝对不能反驳的。 王纳文鼻音哼出声,转而殷勤的看向洛绵:“洛小姐没被吓到吧?这贱婢也是笨手笨脚的,要是惊到了洛小姐可就罪过大了,纳文在这里道个歉。” 说着拱拱手,目不转睛的望着洛绵。 洛绵的关注点不在这里,由于她刚刚频繁的用余光注意着铃鸢那边,发现了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铃鸢在摔倒前,绿袄丫鬟看似不经意的往前踏了一步。 紧接着铃鸢便摔倒了。 现在那个丫鬟正扶着铃鸢,神色间满脸紧张。 可真有意思。 第四章 他并不领情 “没有,你家丫鬟没有摔到哪里吧?” 几番思索,洛绵还是决定按照前世自己的性格说话。 她可不想这场戏那么快就散场。 铃鸢是同知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属于家生子。 家中的所有人都在府中当差,也有地位,而铃鸢自小就被教导将来是要伺候同知夫人的,也因此她在家中是受尽宠爱,她在同知夫人跟前受宠,家中主子也都多多少少卖她个面子,哪里有现在这样像个小丫鬟般被呵斥过。 “她能有什么事,不过是个奴婢,洛小姐不用担心。” 王纳文满不在乎,好像在他眼里,铃鸢不过是个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仆人。 铃鸢听到王纳文的话,眼中的泪水打着转,死死咬住嘴唇,双手紧攥着绣帕。 一行人往抄手游廊走去。 眼前出现巨大的水池,虽是寒冬,池子里没有结冰,还依旧盛满了池水。 “没想到冬日里的荷花池也别有一番滋味。”洛夫人也看到了水池,感叹道。 水池几乎占了这个府五分之一的地,看起来很大,尤其是夏天的时候,一池的荷花竞相开放,更是让人惊艳不已。 王纳文显然也很满意自家的水池,口中谦虚说着哪里,面上却是遮不住的得意之色。 洛绵也记起,这个水池后来还被经过幸江县的谈世子颂过一首诗。 王府也就因此一跃成为幸江县美景地。 这个水池对于她来说,却是拥有不好的回忆,是她整个人生灰暗的开端。 这时候,远处走来一个家丁。 “少爷,夫人说找您有事。” 王纳文皱眉,这个时候娘亲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他扭头看着两个丫鬟,指了指碧儿道:“你,跟我去找母亲,铃鸢留在这好好带路。” 说罢也不理会铃鸢一瘸一拐的模样,匆忙跟着家丁前往后院。 碧儿默然不语的跟在后面小跑着,让人的视线丝毫没有在她身上停留。 洛绵的眼神一直停留在碧儿的背影上,努力回忆着同知府是否有这样一个丫鬟。 她自负记忆力出众,对碧儿却半点没有印象。 同知府中的丫鬟她几乎都脸熟,不熟的也只有那些粗使丫鬟了。 难道真的只是个粗使丫鬟吗? 铃鸢咬紧牙关一瘸一拐的跟在洛绵身后,眼中是熊熊的妒火。 明明少爷之前还对自己很温柔,可是洛小姐一出现便将自己抛到脑后。 想起碧儿说得自己长得半点不比洛小姐差,再想起刚刚少爷看自己摔倒也没什么表示反而嫌弃自己的模样,心中屈辱更甚。 洛绵自是不知道她的想法,就算知道也会嗤之以鼻。 因为现在的铃鸢让她想起当年的自己。 一样的愚蠢,一样的认为对方不喜欢自己是有别人的存在。 她时刻注意着铃鸢的表情与动作,就连脚下的步子也越走越慢。 而柳儿早已随着洛夫人越走越远。 当她看到铃鸢的表情几经变换,最终下定决心般带着毅然的表情时。 她知道,是时候了。 “铃鸢啊,你们少爷平常都很繁忙吗?” 洛绵犹豫着开口,话语中显露出羞涩,还有甜蜜。 铃鸢脚下一顿,伸出的脚也慢慢缩回:“少爷的事情,奴婢哪里知道,奴婢是夫人身边的丫鬟。” “今日初见,没想到王少爷也是一表人才。” 话出口,洛绵身子往水池边靠近。 铃鸢被挤到了左边。 “娘亲刚刚还在跟我说,两个月后过完及笄礼就为我找个门当户对的...不知道是不是...”。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推她的肩膀。 同一时间,洛绵好似被绊倒般重重地跌在地上。 洛绵不可置信的看着铃鸢。 铃鸢也僵住了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上前扶住着她。 铃鸢看着自己伸出的手,她刚刚是生出了想要将洛小姐推进水池里的心思去,但是刚碰到洛小姐的肩膀没有使出多大力气,就看着人摔倒在地上,她完全没有推人时的那种感觉,可洛小姐又真真实实地跌倒在地上。 如果被洛夫人看到是自己推的,告诉了夫人,夫人肯定不会饶了她。 铃鸢急忙收回伸出去的手。 此时洛夫人也终于察觉到自己把女儿丢在了后面,赶回去后看到洛绵坐在地上,连忙小跑过去,将人扶起来。 “怎么会不小心摔倒了?有没有磕到哪里?” 洛夫人小心翼翼的扶着洛绵,拉着左看右看,生怕磕着碰着了哪里。 洛绵摇摇头:“还是快去同知夫人那里吧,她一定等急了。” 洛夫人也想早点找个歇息的地方,坐下好好看看洛绵有没有伤到哪里,忙不迭的点头。 两个人脚下没有停顿,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同知夫人所在的地方。 同知夫人坐在上方,火炉烧得旺旺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小丫头跪坐在地上轻轻地敲打着同知夫人的腿,一寸一寸的按摩着。 看到洛夫人到来,急忙问道:“外面是不是很冷?芸琦,再去添点银丝炭!” 芸琦应了声,站起身来停下按摩,低着头轻轻地走了出去。 “坐吧。” 洛绵被洛夫人小心的扶到椅子上,刚坐下去却又立马站起来,眼中的泪水打转。 “绵儿怎么了?” 同知夫人看到洛绵这个样子,立马关切道。 “这孩子,不知道刚才怎么不小心在荷花池旁摔了一跤!”此时柳儿接过洛绵小心地扶着。 “铃鸢呢?怎么不见她扶着你?”同知夫人此时才发现自己的大丫鬟没有随着洛绵一起回来。 话一出口,却见洛绵表情有些不对劲,正打算问时,门外有丫鬟通报。 “夫人,是铃鸢。” “让她进来吧。”同知夫人开口道。 没过几秒,铃鸢一瘸一拐的走进去,跪在地上。 “你怎么了?”同知夫人看着铃鸢的样子诧异道。 “奴婢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铃鸢此时声音带着颤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怎么今天流行摔跤吗?” 同知夫人打趣道,却见洛绵与铃鸢的表情同时变了变。 看到这一幕,她哪里还不明白,这当中定是有蹊跷。 同知夫人脸色沉沉。 “铃鸢,到底怎么回事?!” 铃鸢听到这话,身子更是颤抖个不停,头不住磕着,嘴巴却没有吭声。 “来人,将铃鸢拉下...” “王伯母!” 洛绵出声,止住了同知夫人接下来的话。 “绵儿真的是不小心摔倒的,这个事不关铃鸢。”洛绵怯怯道,语言温柔。 而铃鸢则依旧是不停地磕头,什么也不说。 第五章 酒易醉人 “好孩子,委屈你了...”挥手让下人将铃鸢拖下去,拉着洛绵的手慈祥的说道。 随后,拿出旁边的锦盒,递给洛绵:“这是王伯母的一片心意,绵儿可千万别推辞。” 既然都这么说了,洛绵自是不会推辞,看着外表精美的锦盒,猜测这定是贵重之物,看来这是同知夫人在补偿自己。 前世,是铃鸢落入荷花池。 她伸手去拉,最后还是没有拉住,让铃鸢跌入水池之中。 事后她还关切地将自己手炉拿出来,但是当铃鸢来到同知夫人面前时,却一脸的委屈,虽然半点都没说是自己推的,可没有一个人相信与自己没关。 自此后,洛绵就在幸江县落了个嫉妒丫鬟的坏名声。 这次是铃鸢真真切切的推了自己,她不过是耍了个小聪明避免了摔到水池,更在同知夫人面前维护了王府的名声,一举两得。 她相信,事后铃鸢依旧会得到惩罚。 名声她不在意,但是那不代表她不在意别人能用莫须有的罪名来诬陷自己。 但凡敢对她如此做的,今生她都会一寸寸的回报回去。 让那些人知道,有些人不是想惹就能够招惹的! 同知夫人送出锦盒后,也不可避免的看了看洛绵头上的饰物。 梅花状的银簪在三千青丝中额外显眼,更是与身上所穿的明艳极不搭调。 洛绵微微垂眸,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哟,梅儿这么早就来了啊,我还说今日我来的算早呢,没想到自己却是最后一个到场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瞬间打破了房间内时间的凝滞。 “珍珍,这次又是你来得最晚,可得罚!”同知夫人调笑着出声。 “我这不是到了么。” 顺着声音望去,浅紫色缎面袄子,芋儿色般的长裙拖地,挽着堕马髻的鬓上左右两边插着蝴蝶样式的簪子,随着步子的走动颤颤巍巍着好似要飞去般。 珍珠耳坠摇曳在耳边,映衬着蜜桃似的肌肤,眼角勾起,妩媚而优雅。 主簿夫人,曹夫人。 又是位美人,与洛夫人的美是不同的。 如果说洛夫人的美像冬日的梅花,那曹夫人就是春日的桃花。 一个淡雅,一个明艳。 “绵儿也来了么,真是越大越漂亮了,可比我家珍舒漂亮多了。”曹夫人很自然地坐在椅子上,拉起了家常。 “娘,女儿就算没有绵儿姐好看,你也不能这么说啊!”紧接着坐下的珍舒马上不依起来。 珍舒与曹夫人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般。 上翘的眼角,三月桃花般娇艳的嘴唇,似嗔似喜。 众人听着皆是笑出了声,欢声笑语的好不热闹。 “这是...”洛夫人看着珍舒旁边站着的丫头迟疑道。 要说是丫鬟吧,可那一身穿着的确是不像丫鬟能穿的。 要说不是丫鬟,头顶却插着丫鬟才戴的红色珠花。 曹夫人显然不是很想提起,表情变得平淡下来:“宁姨娘的女儿,今日也是带着她出来见见世面,盼秋,还不给各位夫人小姐问好。” 被叫到的盼秋一副怯怯的模样,扯着身上的有些泛白浅灰色小袄。 “盼秋给各位夫人小姐请安。”她福了福身子,又小心翼翼的往后面站去,生怕惊扰到谁。 得知是个庶女,众人也就没了再探究的意思。 同知夫人拍着手:“现在正是腊月梅花开放的季节,后院的梅花定是很美,不如去赏赏梅吧!” 这个提议等到了众人的赞同,一行人来到后院开着梅花的地方。 洛绵抱着手炉跟在后面,脚步放慢,直到与曹夫人带来的庶女盼秋平行。 “我叫洛绵,你可以叫我绵儿。”洛绵轻声道,眼睛望着旁边竞相开放的梅花。 盼秋显然没料到知县府的大小姐会跟自己搭话,有些受宠若惊。 “奴婢叫盼秋。” 洛绵低低地笑出声:“我刚刚就知道了。” 看来这位主簿家的庶女是相当的内向啊。 与后来简直相差悬殊。 这时在前面走着的珍舒注意到洛绵跟盼秋并排走着,目光一闪,便也放慢脚步,笑道:“不知绵儿姐与盼秋妹妹在聊什么呢?那么开心。” “没有,我觉得盼秋妹妹今日穿的衣裳印着梅花,刚好与这梅园的梅花相称,以为妹妹提前就知道呢。”洛绵温和道,眼中盛着盈盈笑意。 珍舒听后嗤笑一声,不屑道:“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随后眼尖的看到洛绵发间的银簪,笑道“倒是绵儿姐头上的梅花银簪,也与这景色甚是相配呢。” 听到珍舒的话,洛绵取下银簪:“珍舒妹妹不说,我倒是忘了,这银簪啊倒是与盼秋妹妹今日穿得衣服很配。” 说着,也没有问盼秋的意见,取下她头上的红色珠花插进自己发间,又将银簪给她插上。 盼秋被弄得不知所措,只一个劲的说道:“这么贵重的东西,盼秋不能收...” 珍舒脸色变得铁青,想要发作又想起她旁边站着的这位是知县的女儿,幸江县最大的官儿当然就是知县,理所当然她的身份也没有洛绵的身份尊贵,于是只得憋了半天的气,却发不出来。 洛绵给盼秋戴好银簪,还伸手挽住,半点也没有理会珍舒。 珍舒在旁边僵硬了半天,最后冷哼出声,脚步快速的追上前面的曹夫人。 “洛小姐,盼秋只是个庶女...”盼秋的口中带着深深的自卑。 洛绵轻轻拍打着她的手背,深深看了她一眼:“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不是靠别人就行的,而是要靠自己,如果连自己都不相信以后会更好,那就只能一辈子做个庶女。” 盼秋被这句话怔住,呆呆地望着洛绵。 一辈子做个庶女是不可能的,要知道洛绵现在挽着的人是未来的世子夫人,是说上一句话就能够动摇京城贵女圈子的人物。 第六章 “发烧” 洛绵松开挽着盼秋的手。 一行人走走停停终于来到梅园正中间。 王夫人吩咐一旁的从兰:“你去叫静南抱几个炉子过来,顺便泡两壶茶,就拿前些日子老爷带回来的普洱好了,记住要烫一些,别拿过来就凉了。” “说吧,这么冷的天儿,叫我们来做什么?你是不是又想到什么好玩的了?” 曹夫人打趣着,洛夫人也带着询问的眼光。 王夫人先是摆摆手:“这么冷的天气,哪里有什么好玩的呀。”然后又有点扭捏:“是这样的...你看...绵儿两个月后不是要及笄礼了吗,珍舒的及笄礼也没有半年了,幸江县就这么小,我是想说...不然我们互相结个儿女亲家?” 此话一出,洛夫人与曹夫人皆哑了声。 别人不知道,她们不可能不知道,这同知夫人的儿子就是个轻浮的人,平日里动不动就往翠红楼跑不说,遇到稍微有点姿色的良家妇女也会上去调戏两下,真不知道哪点像老实木讷的王同知了。 就是模样长得还算俊俏,但她们做娘的,可不单单只看长相。 也正因为幸江县太小,能互相结为儿女亲家的就那么几个。 其余的,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了。 洛夫人是猜测到王夫人会提及此事,于是给自己女儿选了身不大衬她气质的枚红色百褶裙。 她望了望珍舒,一身桃红色金丝软烟罗,亭亭玉立在旁,肌肤雪白,眼角上挑,张扬着大好年华。 看来...已有定数。 曹夫人掩嘴娇笑:“这纳文啊,我倒是中意,就是不知道我家珍舒有没有那个心思了。”王纳文日宿翠红楼她当然知道。 可这男人嘛,三妻四妾也实属正常。 她有自信女儿能够把丈夫的心牢牢拴住,更何况除了王纳文之外,幸江县还真是没有能够配的上她女儿的人了。 珍舒羞红了脸:“娘,珍舒还没有及笄呢!”随后跺跺脚,朝梅林深处跑去。 能与主簿夫人结为儿女亲家,应该算得上门当户对了。 王夫人看着洛绵一身枚红色百褶裙眼光闪烁。 “就是不知谁家小子这么有福能娶到梅儿的女儿。” “我家绵儿还早,这事还要跟老爷商量一番。”洛夫人笑容盈盈。 她当然知道王夫人心中的想法,洛绵与王纳文若为夫妻,对他们的结盟也大有益处,甚至可以说是一家独大,能让老爷的地位更稳固当然乐见其成。 前提是女儿能够幸福。 她与老爷一辈子就这么个女儿,又怎么舍得让她受委屈。 “是该好好规划。”王夫人皱皱眉“从兰怎么还没来?静南也是,抱个炉子要这么半天!。” 因只是在后院赏梅,她只带了一个丫鬟,现在也没有可以使唤的人。 “绵儿对这个府比较熟,不然帮王伯母去瞧瞧吧?今年的冬天怎么如此冷...” 思索半响王夫人对洛绵提出要求。 来人府上作客,自是客随主便,更可况王夫人都亲自发话了,让她想拒绝都不行。 洛绵点点头:“那绵儿去看看吧。” 向几位夫人行了个礼,带着柳儿走了。 洛绵慢步走出梅园,身后的柳儿亦步亦趋。 “柳儿,桂嬷嬷什么时候走的?” 桂嬷嬷是洛绵的奶娘,对洛绵极其好,小的时候爹娘没空陪自己玩都是桂嬷嬷陪着自己。 在她前世的记忆力,桂嬷嬷好像在惨案发生时并没有回府,却始终记不起桂嬷嬷何时走的,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小姐,好像就是在您快要苏醒的前两天,桂嬷嬷跟夫人请了假,说是家里的孙儿没人照顾,想回家一段日子好去照顾自己的孙儿,桂嬷嬷请假请的太急,那个时候您还没醒,桂嬷嬷就急忙回家了,府里知道的人也没有几个。” 柳儿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平日跟小姐就属她最亲了,所以桂嬷嬷请假后夫人提过这么一句。 如果不是小姐问起,她自己怕是也要忘了。 洛绵听后若有所思,按理说自己的奶娘家中孙儿重病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可能没有几个人知道。 除非有人在里面做了什么动作,让洛府的人淡化了桂嬷嬷的离府,就连她和桂嬷嬷这么亲密的关系也忘记了。 她只记得从她十二岁开始就没怎么见到桂嬷嬷了,后院里也是几个小丫鬟在管理,她也因为长大了不怎么去找桂嬷嬷陪她玩。 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桂嬷嬷的存在感越来越薄弱。 “小姐,您怎么往这边走啊?”柳儿拉住不知不觉往竹苑走去的洛绵。 洛绵回神看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往竹苑走了好大一段路程了。 竹苑是同知府中已经废弃的地方。 洛绵经常来同知府作客,自然是对里面的布置很熟悉,她更不会走错路。 “就是往这边走,跟着我别说话,不然就自己回去!” 竹苑废弃已久,平日里根本没有人打扫,她常常听同知府上的丫鬟说,竹苑是个不祥之地,里面莫名其妙死过一个姨娘,但是大家都没当回事,后来竹宛又被分给另外一个姨娘,但那个姨娘没在竹苑待多久也离奇死亡。 从那后,竹苑就被废弃了,再也没有住过人。 柳儿小心的跟在洛绵身后,想到同知府里那些丫鬟说得话,就觉得寒毛耸立,她可不想死在这个地方啊! “小姐,我们回去吧!”柳儿声音带着哭腔,双腿直抖。 洛绵却没在意那么多,缓缓地走到竹宛中,脚下的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纳文哥,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啊...” 如此娇媚的声音一听便知道是珍舒。 “珍妹妹,我这不是刚刚有事吗?我可是跑过来的,你看我现在额头都是为你流的汗呢!” 第七章 “药” “净说些好听话...”随后声音渐渐低下来。 珍舒与王纳文果然在行苟且之事。 前世她被同知夫人支到别的地方去,后来她想过,觉得可能是想借此让王纳文对自己来个强,生米煮成熟饭。 到那时她就是不愿嫁也得嫁。 但她前世一路走去又回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反而是在没过多久后被小丫头发觉到自家少爷与主簿夫人的嫡女私相授受,连忙跑来告知了这件事。 而被小丫头看到的地方,正是竹苑。 她没有心思去偷窥王纳文与谁行事,反正都与她无关。 只是直觉觉得哪里不对,才想要来探个究竟。 “小...” 洛绵及时捂住柳儿准备惊叫的嘴。 “给我闭嘴!”洛绵沉声道:“被发现了我们两个都完了知不知道?!” 柳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住地点头。 洛绵这才放开柳儿。 躲进他们的视线死角处的一块大石头后面屈膝蹲下。 让她能看到他们,他们看不见自己。 伸头瞄见那对男女身上的起伏,以及耳朵里女子的呻吟。 她躲到石头后,索性眼不见为净静静等着。 良久。 “那个人说得话值得相信吗?”珍舒的声音低低地响起。 刚刚行完那等事,声音带着丝丝妩媚,让人猜不出这竟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 终于等到两人开始谈论正事,洛绵一个鲤鱼打挺顿时精神起来。 看来她的直觉没错。 “那是自然,到时候这个幸江县就是我说了算,而你就是知县夫人...我的好舒儿...” 王纳文深情的望着眼前的女子,手上又慢慢开始不老实起来。 珍舒拍下他又要往里面钻的手,一个白眼丢过去:“你不累,我还嫌累呢!” 脸上的潮红未消散,哪里有半分的生气之色。 分明是娇嗔着。 红肿的嘴唇似是在等待更多的索取。 王纳文顾不得那么多,情欲上来,翻身将珍舒压在下面。 他喘着粗气:“我们都那么久没见了,你放心,两个月后这个幸江县绝对是我们的囊中之物,现在让我好好温柔地对待你吧。” 珍舒反抗的身体在听到两个月后时停了下来,似是也想到自己两个月后的辉煌,迎合着王纳文。 躲在石头后面的洛绵知道再听下去也听不到更重要的信息了。 她拍醒身旁已经熟睡的柳儿,猫着腰出了竹宛。 等出了竹宛后,才后知后觉的开始惧怕。 额头上不停地冒着冷汗,将斗篷紧紧裹在身上,慢慢地往梅园走。 柳儿刚刚睡了一觉,精神正好,看到洛绵的样子,不由得担忧:“小姐,既然这么冷就直接回花厅吧,奴婢去跟夫人说一声,我们也早点回去。” 柳儿就是这样,发生了天大的事,一转眼便也不再当回事了。 洛绵摇头,脑袋乱作一团。 若是只有她一个人出现在花厅,稍微打听一下便知道自己消失了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去了哪里谁都不知道,很可能让人起疑。 不管在哪里,似乎都有那些人的人。 她必须要小心行事。 从王纳文与珍舒刚刚所说的话来看,他们两人与幸江惨案绝对有关系。 还是有着莫大的关系。 说实话,刚刚她差点就忍不住想马上把王纳文与珍舒揪出来问问清楚。 现在却已经不会被仇恨蒙蔽了。 她知道她要更理智地对待这件事情,才能发现更多不对的地方。 不然到最后都只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那个人... 那个人到底是谁,能够蛊惑同知的嫡子与主簿的嫡女相信,并为之冒如此大的风险。 以及他们所说的两个月后,是不是指的就是自己及笄礼之上的事情。 虽然已经可以基本确定说的就是两个月后自己的及笄礼。 洛绵还是决定保持着一分怀疑,任何一点都不能放过。 现在的洛绵在暗,那个人同样也没有浮出水面。 想要挽救惨案,她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躲在暗处的那个人。 查清目的,才有挽救的余地。 两个月的时间,她有那个能力查出来吗... 或许,她能够从王纳文与珍舒那里找到突破口也说不定! 但是要怎么走,她还要计划一番。 她不能够打草惊蛇,不然自己拥有的最大底牌没有了,事情会更加难以控制。 “洛小姐好。” 刚刚走到梅园门口,就碰见了往梅园走的从兰和静南。 两个小丫鬟恭恭敬敬的给洛绵行了个礼,手上提着大大小小的手炉。 “怎么去了如此久,我正要去看看你们怎么回事呢。”洛绵温和的笑着。 “是这样的,在取手炉的时候碰到曹小姐的丫鬟茗烟,她说曹小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到处也找不到,想让我们帮忙找找,于是就耽搁了一阵。”从兰口齿伶俐的解释道,提了提手炉。 洛绵眼角余光看到立马给柳儿使了个眼色。 柳儿从小就跟在洛绵身边,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连忙上前热络地寒暄。 “前段日子我们家小姐大病一场,柳儿没什么时间来找两位姐姐,姐姐们没有怪罪柳儿吧?” 说着手顺其自然地接过从兰与静南手上的手炉各一个,刚好一人提了两个。 这边静南觉得重担没有了,脸上也露出笑容:“我们做奴婢的自然是事事为着主子着想,也幸好洛小姐好了,不然夫人就该亲自去探望洛小姐了。” 从兰在一旁附和:“可不是嘛,夫人一到冬天腿脚就不利索,不能行太远的路,不然啊,肯定早就来探望洛小姐了。” “不过是个小感冒,难为王伯母如此操心了。”洛绵温柔的说着话,面上很是感激。 平常洛绵给人的感觉很温和,对待下人更是关怀。 来同知府的次数频繁,府中的丫头也就没把她当个外人。 打开了话题,一主三仆就聊得热乎起来,跟着也就没有太多的顾虑。 第八章 偶遇 “对了,茗烟要你们帮忙找珍舒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洛绵漫不经心的问道。 她走在前面声音没有半点起伏。 三个小丫头跟在后面也看不见她的表情,更加没了顾虑。 从兰与静南望了望对方。 从兰摇头:“茗烟没有说什么,只是说曹小姐不见了,想让我们帮忙找。” “不对,我记得茗烟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当时我还以为她自言自语呢。”静南面上犹豫。 当时茗烟说的声音很小,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洛绵静静的听着,等着静南的后文。 小丫鬟们平日里除了服饰主子外,其余也没什么娱乐活动,三两个人凑在一堆就喜欢聊聊八卦,这种事情她不问她们也会开口的。 “她说,不知道思博哥哥等不等得及。”静南将茗烟的话说出来,又紧接着开口“思博是谁,家里哪个亲戚吗?我怎么没听过这个名字。” 静南与茗烟是远房表姐妹,关系是出了五代的。 开始她们两人并不知道彼此是远房亲戚,后来知道后关系就比较亲密,也经常在放假的时候去对方家里做客,两家有什么亲戚对方都是知道的,如果静南说不知道,那这个人肯定就是与茗烟没有任何关系的。 洛绵面上安静,心里却石破天惊! 别人不知道思博是谁,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当日她被沈久远从洛府中救下来后,在幸江县待了许久,因为后来很多事情都知道,包括思博的事。 思博是法曹罗大人的表侄。 思博也不叫思博,那时候他还叫罗元海。 作为寄居在罗大人家中的亲戚,洛绵之所以能如此清晰的记得是因为幸江县惨案发生后,罗元海也消失了。 再见到他时,是洛绵被沈久远救下的第二次。 跟随沈久远一起远赴边关,当时她还不认识罗元海,还是沈久远跟她说过,她与罗思博算是老乡,不但都是幸江县的人,其父亲估计见面的次数也比较多。 洛绵几番思索也未想起法曹家中有叫罗元海的人,直到她后来又从沈久远断断续续透出的内容了解到。 至于罗元海为什么要改名,让洛绵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看来,改名估计是为了与幸江县没有一点关系,可他还是没料到沈久远竟然会跟她谈论这件事情。 洛绵现在也很好奇,当初沈久远为何要对她谈论这件事情,一个天天忙得要死的大将军,不可能会有空闲与她一个伺候他起居的婢女有任何话题可聊。 想起沈久远,洛绵就是一股锥心的痛。 她堂堂知县知府的女儿去给沈将军做婢女,听起来好像是她得了好,可从被人伺候到伺候别人的落差,谁能受得了? 她当时被爱蒙蔽了眼睛,竟然也认为这是她的无上荣幸。 什么狗屁将军,不过是个冷面阎王。 想到此愤愤地在心中腹诽,难怪不管是他手下大魏的士兵还是敌国大凉的士兵都称呼他为冷面阎王。 不苟言笑,待人处事也不圆滑,若不是因为在打仗方面有些天分,哪里轮得到他来当将军,皇上肯定早就将他贬职了。 活该都到三十了还没有个枕边人呢!谁喜欢天天跟着个冰块相处啊! 洛绵缓缓地叹口气。 她也只能在心中想想。 实际上沈久远作为臣子,不会交际正是皇上所欣赏的。 试想哪个皇帝愿意看到一个战功累累还及会处世的将军? 恐怕这样才会让皇帝对他忌惮呢。 他仅仅二十岁就做上将军光凭这一点,就能让大魏所有女子趋之若鹜。 就连洛绵都不得不承认,沈久远是真的很好看。 自己当时不也是因为救命之恩和他那的那张俊脸才会非君不嫁吗? 要是换一个糟老头子,洛绵早就歇了心思了。 及时打住去想沈久远的事情,洛绵将事情的重点放在罗思博身上。 法曹大人的表侄怎么会与主簿嫡女身边的大丫鬟有牵扯? 就是这里就足以让人怀疑了。 看来,自己要去查查关于罗思博的事情了,说不定真的能够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静南你与茗烟向来要好,她认识什么人会不告诉你吗?定是你听错了。”洛绵一副好主子的样子打着哈哈,将小丫鬟刚刚所讲所疑都归于听错了。 “是啊,茗烟也不是那种会与陌生男子往来的人,准是你昨儿歇息得太晚,今日晃了神,要是被夫人知道,肯定责备你乱嚼舌根。” 从兰手肘顶了顶身旁的静南,焦急得使着眼色。 静南也终于想明白,不禁冷汗涔涔,不住地点头:“对对对,瞧我这个嘴,怎么在洛小姐跟前碎呢!” 平日里她们几个小丫鬟最爱凑在一起聊些家长里短,口无遮拦的。 茗烟作为主簿曹府的奴婢,若是被人传出与陌生男人有来往,定然是要被惩罚的,赶出府都有可能,一想到这是她说出来的,静南就一阵后怕。 幸好洛小姐向来待奴婢好,不在意这些,还帮忙兜着。 小丫鬟们在底下经常谈论哪个主子好,被提的最多的就是洛绵。 不管是自己府上的还是别人府上的,她都从来没有对奴婢说过半句重话,更别说还时常打赏下人,哪个奴婢不想跟着洛小姐呢,但这种话就在私下里说说,谁也不敢摆到明面上去。 想到这里静南感激道:“洛小姐您对待奴婢们真的太好了,有您这样的主子,也是做奴婢的福气。” 洛绵不置可否的笑笑。 前世她的确如此,这一世她也是会看人对待的。 就像丹露,对她好反倒把胃口养大了,平日里偷偷拿匣子里的首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毕竟洛绵也知道,她家老子娘那就是个药罐子,普通人家养不起,为了支撑整个家,她不怪丹露的行为,这种事本来就无可厚非。 现在想想,竟是自己的错误。 怪她没有正确理解主子与奴婢之间的身份尊卑。 所以从现在开始,她也不会把过多的怜悯与关怀放在哪个奴婢身上。 毕竟主子就是主子。 而奴婢永远是奴婢。 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入了梅园深处,洛绵偶尔也会插几句嘴,但更多的时候是沉默的听着小丫头们说话,静南与从兰也自刚才起都是聊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 太有营养了,遭罪的是奴才。 第九章 慌乱 “夫人,手炉拿来了。” 静南与从兰小心翼翼的将手炉拿给几位夫人。 王夫人本来还和颜悦色的笑着。 看到洛绵,面色忽的僵硬。 “茶呢?”王夫人厉喝道。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王夫人转移了注意力。 看到两个小丫头竟然没有把普洱茶拿来,这不是当她说得话是耳旁风吗! 静南从兰吓得直接跪在地上。 “夫人,奴婢没有找到您说的普洱啊,问了管理仓库的宋嬷嬷,也都说不知道。”静南脸都白了,慌张解释。 王夫人在两位夫人面前,哪里丢的起这个脸。 静南也实在不会说话,换个说法都好一点,偏偏这番解释适得其反,让人觉得是王夫人为了充场面故意说出来的话,不想拿给她们品赏就直说,又何必非要显摆自己有呢。 普洱茶出产地于云南。 因其茶汤橙黄浓厚,香气高锐持久,香型独特,滋味浓醇,经久耐泡,是被京城中的贵人们喜好广泛的一类茶,前些日子王同知因去撩州出差,得州判青眼,特地赏了二两。 这种茶在京城贵人圈里虽是普遍,在他们这种乡下小县也算得上拿出去令人眼红的物件了。 是以,王夫人特地让静南泡过来,也是存着让两个夫人知道她老爷得了州判的青眼,以后前途定会更平坦的心思。 二两茶,老爷交到她手上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保管好。 一转眼小丫鬟就说没有找到这种茶,这让她的面子往哪里放。 想到她刚刚借着由头让洛绵主仆二人出了梅园,抚着急剧起伏的胸口,看向洛绵。 如今她不仅显摆不成,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也莫名其妙搞砸了。 她明明安排好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刚刚在还没有与洛夫人曹夫人汇合之前她急匆匆的命人叫纳文叫到她跟前,对儿子耳提命面,让他一定要得手。 这番行动虽是冒险了些,只要结果是好的,她也能高枕无忧了。 为了儿子能娶到对他有用的,能帮到他的。 洛绵是最好的选择。 不精明,太天真,又懦弱。 这种人最好掌控。 又是知县唯一的嫡女。 将来嫁到他们家还不是任他们搓圆搓扁? 王夫人越想越气,对着洛绵又无法发火,便一脚踹到静南身上。 “让你办个事情都办不好,要你有什么用?”王夫人脸上越发不善。 静南被踹倒心窝疼,眼中泪水打着转:“夫人,奴婢真的是没有找到普洱茶啊!” 旁边从兰想扶不敢扶,只能暗自担心着。 听到静南这句话心中忍不住叹气。 静南就是太过实诚,想到什么说什么。 平常夫人也是看上她的老实才将她提为一等丫鬟,谁知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 当初她娘就跟她说在夫人面前要谨小慎微,一言一行都要细细琢磨着做的对不对,做之前说之前也要掂量掂量后果,她娘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米还多,她自是小心应付着,也因此因为会察言观色被夫人提为一等丫鬟。 她与静南同一时间被提为一等丫鬟,两个人又聊得来,也就比旁人多了份亲昵。 看着夫人要发作的样子,从兰咬了咬牙,跪在地上。 “夫人,是奴婢的疏忽,前两日少爷有问过普洱茶放的地方,奴婢就说了,刚刚也没想起来,兴许是少爷拿去与好友品赏了。” 从兰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余光中瞥到夫人的脸稍稍有些缓和,她眼疾手快的将静南立马拽过来。 静南虽然老实,但她也不傻。 于是跟着从兰不停地磕着头。 “这么远的路,兴许在路上就冷了呢,我看啊,也别怪罪小丫鬟了,一人提三个手炉也不容易。” 洛夫人看着事情也差不多了,就给王夫人找了个台阶下。 她们几个哪个不是人精,看这架势也知道王夫人真的有心拿普洱招待她们。 普洱茶虽是难得,有心却也多多少少能弄到。 这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儿,谁会没事寻思呢。 既然给了王夫人台阶下,要是她不趁好就收可就对不起她同知夫人的身份了。 王夫人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对着静南从兰两人摆摆手。 “待会下去自己去领罚吧。” 两个小丫鬟千恩万谢的又磕了几个头,这才退到王夫人身后,静静站好。 “梅花不愧为四君子之一,梅开百花之先,独天下而春,想必这寒冬也很快就要过去了。” 曹夫人望着寒冷中独傲而立的那一朵朵白里透红,洁白典雅,粉色如霞的花朵,千姿百态地绽放着,像云霞装扮着大地,点缀着残冬。 粉嫩的花蕊散发着一阵阵清香,丝毫不为现在的困境所扰,反而尤其灿烂。 曹夫人似是想到什么般目光暗淡下来。 王夫人与洛夫人看到曹夫人这般模样,也不知怎样劝阻。 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 女人依靠的只有男人,而男人却能拥有很多女人。 失宠本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曹夫人与曹主簿恩爱甜蜜了十几年,如今不也是但凭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梅园里的花无声寂静的绽放着,竟让三个女人不约而同想到各自的难处,一时间纷纷沉默。 “咳咳...” 洛绵轻声咳嗽起来,打破了凝固的气氛。 柳儿急忙轻轻拍打着洛绵的背。 “绵儿,可是还没好全?”洛夫人担忧道。 心中不免责怪自己,早知道就不该硬拉着她过来了。 如果不是王夫人特地提醒让自己带着女儿一同前来,她是绝对不会让女儿刚刚大病初愈就走动的。 落下了病根,可怎么是好。 “不然我们就回去好了,这梅花看也看够了,这大冬天的在外面,她们这些女儿家家的肯定受不了这冷气。” 王夫人尴尬的说着,将手炉拿的更加靠近下身。 洛夫人自是没什么异议,她只担忧着洛绵的身体。 曹夫人却是深深地看了王夫人一样。 说来赏梅的是她。 来了没多久说要回去的也是她。 总不能是为了在寒冬之中谈儿女亲事吧? 大老远的走过来又要回去,让人不得不纳闷。 曹夫人心下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我这身子骨也老了,受不得寒,我们几个姐妹有什么话还是在花厅说吧。” 王夫人连连点头,使唤了从兰扶着自己,脚步一深一浅的走在前面。 第十章 前世今生 同知府的花厅六扇门关着,山水画面的屏风刚好将花厅分为两部分。 穿过屏风,空气瞬间暖起来,有乍暖还春的错觉。 花瓶中插着几束梅花,引得屋内飘满了香气。 “小雪,就说你这腿受不了寒,还要出来赏梅不是折腾自己吗?怎么,问题大不大?”曹夫人关忧道。 一到冬天就腿寒是王夫人的老毛病了。 今日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想要来赏梅,晚上准得用汤婆子热敷两个时辰,不然就疼得厉害。 王夫人一脸尴尬:“我这不是怕你们随着我待在花厅会闷所以出来透透气吗,看来我也是低估了我这双腿的承受能力。” 洛绵抿了抿唇,一张透白的脸上挂着笑:“就是不知道珍舒妹妹跑哪里去了,刚刚还听说珍舒妹妹的小丫鬟急得到处找呢,外面这么冷,绵儿真担心珍舒妹妹玩得忘乎所以,不知道冷,回头像我一般病了该如何是好。” 曹夫人心里也正疑惑。 珍舒也是经常来同知府玩耍的,应该没有迷路的可能。 话音刚落,门外来了小丫头通报。 “夫人,一个叫语灵的丫鬟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夫人您说。” “让她进来吧。” 不过会,梳着双丫髻的丫鬟跌跌撞撞走进来跪在地上。 “夫...夫人...奴婢...” 语灵半天没有磕出一句话,浑身颤抖着身子,声音带着哭腔。 王夫人皱皱眉头。 怎么府上还会留结巴吗? 半天连句话都说不好! 今天接二连三的事情总是超出她的预料,已经足以让她没什么心情继续了。 “有什么话就说,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王夫人呵斥。 语灵望了望四周又低头不语。 “都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说的。”王夫人不耐烦。 小丫鬟哭哭啼啼不过是下人们的事情要她做主罢了,能有什么大事。 看穿着应该是个粗使丫鬟,她更不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了。 语灵听到夫人这般说,咬着下唇,一字一字的吐出来:“奴婢瞧见,少爷与曹小姐在竹宛...” 王夫人灵光一现,直觉将要说得事情很不好。 但是她已经无法阻止了。 曹夫人听到关于珍舒的,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急忙问道:“在竹苑碰到什么了?明明知道那是晦气的地方,怎么还要进呢!” “在竹苑...*********声如细蚊。 却还是在三位夫人的心中炸开了锅。 “怎么可能?!”曹夫人腾的站起身。 王夫人亦是一脸震惊,心中却如同翻江倒海。 为什么她明明安排的是洛绵,最后却变成曹珍舒? 这里面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洛夫人虽也是吃惊,但这也不过是别人的事情。 置身事外的同时也不禁松了口气,幸好与绵儿无关。 不对... 她细细想来,为什么王夫人那个时候会让绵儿去找两个拿手炉的丫鬟? 看到绵儿与两个丫鬟回来时,脸上瞬间僵硬的表情她是看在眼里的。 她以为是奴婢没有把茶水端上来王夫人觉得扫了面子。 现在再回忆。 那个时候,王夫人的目光分明是看着绵儿的... 犀利的眼神往王夫人身上扫过。 好得很。 竟然打起她女儿的主意。 是不是觉得王同知得了撩州州判青睐已经到了不需要怕他们的程度了? 看来这些年来自己收敛脾气倒是让人觉得她太好说话了! “同知夫人,我突然想起府中还有点事情没有处理,我们就不叨扰了。”洛夫人连叫彭雪这两个字都觉得恶心,更不用说小雪这个昵称了。 说完她也不等对方回话,拉着洛绵就急匆匆离开同知府。 现在她是想把彭雪打一顿,可又不愿意让女儿知道这些,若是被绵儿知道了,该是何等的害怕。 她忍,容彭雪猖狂一时。 王夫人欲张嘴留人,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若是没有刚刚那个小丫头石破天惊的两个字,倒能自圆其说。 她也自然想到洛夫人仅凭两个字就能将来龙去脉理清楚,这些年老爷在幸江县的名声已经有隐隐超过洛知县之势,让她不由自主没了戒心。 更忘了。 洛夫人在洛知县刚上任那两年左右逢源,是被称为有着七窍玲珑心的。 洛绵被洛夫人拉着,小跑着跟在后面。 看表情,洛绵也能够猜到洛夫人定是知道什么。 张了张嘴。 想要说什么。 还是没有开口。 洛夫人觉得不能让自己知道这些腌攒事。 可她不知道的是,现在的洛绵不是洛绵,而是拥有一世记忆的洛绵,这些事情对于她来说早已见怪不怪,更何况,前世也发生过一模一样的,想到不能让爹娘担心,只能缄默。 上了马车,洛夫人吩咐马车使回洛府,身体因为生气而剧烈的抖动着,胸口也忽上忽下。 “娘?”洛绵拉着洛夫人的手,询问的眼光望去。 洛夫人回握,语速又急又快:“绵儿,咱们以后都别去同知府了,也别跟那些人接触,都是一肚子的坏水!” 洛绵乖乖地点头,也不问原因。 反正后续是怎么样的,她都知道。 她跟着来不过是想处理前世让自己名声变臭的人,以及直觉觉得有问题,想要来探探究竟。 如今这两件事她都得到了答案,也就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娘,法曹罗大人是不是有个远方表亲在曹府借住?” 洛绵转移了话题。 “这个事该问你爹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在家中,有的时候洛知县也会跟她们娘俩讲些官府中的事情,也从不忌讳她们。 自然地,洛绵对于这些问题就不用想着遮遮掩掩的去调查了。 “没什么,前些日子,柳儿出门的时候看到罗大人家里有不认识的少年在,观其穿着又不像家丁小厮一类的,感到好奇所以问问。” 法曹罗大人为人还算正直,也不好女色。 家中一位夫人两位姨娘也都相敬如宾,但是罗大人身下却无一子一女,并不是罗夫人与姨娘们的肚子不争气,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罗大人本身小时候留下的隐疾导致绝了后。 这件事稍微用心打听打听就知道,也不算什么隐蔽的事情了。 “难道...小罗要过继个儿子么?”洛夫人若有所思。 第十一章 怀疑 罗大人现年四十有二,要过继的话倒也说得通。 可过继子嗣为何要找个十几岁的少年而不找个年龄更小的。 年龄越小越早与罗大人相处才能有孺慕之情,不然,年龄大了也有了自己思想,会不会将其当作亲生父母般都难说,要是遇到个白眼狼天天想着以前的家那就更不是件幸事了。 “在这个时候出现,应是过继无疑了。”洛夫人语气肯定:“我们要把这个事情跟老爷说说,让小罗将事情缓缓,关键时候出了岔子可不好!” 幸江县作为回京必经之地,每到过年那几个月总是会经过许多大人物。 也因此,这几个月要更加小心谨慎,很可能一个不注意得罪或者怠慢了哪个大官。 洛知县作为一县之长是要负主要责任的。 洛绵却不认为那罗元海是要过继给罗大人的,前世罗元海都没有被过继,这一世也应该如此。 只不过他的名字竟然无端出现在一个小丫鬟的口中,这让洛绵不得不在意。 想了想还是决定就让洛夫人保持现在的想法,自己也能够去查查怎么回事。 两人在各自的琢磨中回到了洛府。 洛夫人也没跟洛绵说什么,就急急忙忙往洛知县的书房走去。 洛绵回到自己的闺房,坐在榻上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突然,她唤了声:“柳儿。” “在。”站在洛绵旁边的柳儿低着头等着吩咐。 “觅禾是不是有个表哥的老子娘在罗府当差?”觅禾是二等丫鬟,去年经厨房毕嬷嬷推荐,进的洛绵院子里当差。 “是,觅禾的表哥也在我们府上家丁。” 洛绵点头,觅禾的表哥在洛府当差她还真不知道,平日里觅禾都毫不起眼,她都不怎么注意到,更别说家丁是不能出入后院的。 “你去把觅禾叫进来。”洛绵吩咐道。 “是。” 不多会,一个面容清秀十三岁左右的小丫鬟进来了。 “觅禾见过小姐。”觅禾心中满是疑惑,她在四个二等丫鬟里是最不起眼的那个,也没有什么长处,不知道小姐找她来有什么事情。 “起来吧。”洛绵语气温柔:“不用拘谨,我就是问你点事情。” “奴婢必定知无不言。”觅禾一板一眼的回答,让洛绵有点啼笑皆非,她都不知道这个叫觅禾的小丫鬟竟然这么好玩,没有其他二等丫鬟般那么讨好她,更多的时候是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也难怪她对觅禾没多大印象。 “我记得你是这两年入的洛府吧?你父母呢?”洛绵问得随意,让人想不出她的目的。 “回小姐的话,奴婢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奴婢从记事起就跟着姑妈与表哥一起生活了,姑妈说奴婢的父母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洛绵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转眼又消失不见。 “你姑妈不是罗府的家生子吗?” “不是。” 洛绵点点头。 如果是家生子的话,也不会将儿子安排到洛府来了。 法曹府和知县府,在哪里拿到的月银更多,根本不用说都知道。 幸江县除了洛知县基本都是任命的土生土长的幸江人,像主簿同知法曹他们都是用的家生子,而洛知县来幸江县不过十年有余,家奴都不是自己的。 可以说,在整个洛府,洛绵除了父母与柳儿外不敢相信任何人。 柳儿是当年还小的时候就跟着洛绵一起从小长大,是洛绵最信任的人。 但是只有一个柳儿还远远不够,在这满是眼线的洛府中,她需要能够用得上的自己人,不然,步步维艰。 洛绵望着觅禾。 “你表哥是在洛府当家丁吧?” “回小姐的话,表哥是在洛府当家丁。”觅禾恭谨回答,言语中没有丝毫想为表哥谋取个更好职位的意思。 洛绵不禁点点头,不是个耍滑的人。 “我交给你一个任务,若是你能顺利完成,就提你为一等丫鬟。” “奴婢一定尽力办好,不辜负小姐厚望。”觅禾激动的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一等丫鬟自然是比二等丫鬟更好,不仅月钱比二等丫鬟多了一半,最重要的是一等丫鬟都是小姐最信任的人,现在一等丫鬟只有柳儿一个!她也常听见其他三个二等丫鬟讨论这第二个一等丫鬟会是她们四个中谁被提拔上去。 说实话,没有想过是不可能。 要知道一等丫鬟除了可以不通报就进入小姐的闺房外,更重要的是在丫鬟们中也能够抬起头来。 她来洛府的时间不长,所以总是被排挤在外,有什么事情也从来都不会告诉她。 小姐对待奴婢们很好,为人更是温温柔柔的从来不打骂她们,觅禾不知道多庆幸成为了小姐的丫鬟,更是牟足了劲想要在小姐面前表现表现。 姑妈告诉她,当丫鬟就不能整天胡思乱想,要少言多做,不该自己做的事情,绝对不要越距。 她自然也是按照姑妈说得做。 原本以为自己这么不起眼是绝对不会被小姐注意到的,可现在小姐说得话让她再次重新燃起希望。 洛绵扶起觅禾:“你放心,只要你认真办事,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是,小姐最是温柔不过了,能为小姐做事是奴婢的福气。”觅禾被眼前的幸福砸晕了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洛绵好笑的看着觅禾的手足无措,她面前的这个小丫头就如同一张白纸。 如果教的好,以后未必不能为她所用。 敲着椅子沿,洛绵沉了沉声音:“我要你在三天之内打听清楚法曹罗大人家中最近才来的人是来干什么的,并且打听清楚他的来历,你可能做到?” “这...”觅禾诧异,不明白小姐好端端的怎么打听这些。 “怎么,你若是做不来,那我就叫别人去做了。”洛绵声音更加低沉。 “不,奴婢能做的,奴婢一定尽全力完成!”觅禾一咬牙,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 这是她唯一能够得到小姐重用的机会,她一定要把握好! 第十二章 醒酒汤 “还有...”洛绵顿了顿,又缓缓开口:“我要你做的这件事不准告诉任何人,也不准任何人知道,一切都要秘密执行。” “是...” 洛绵看着觅禾了然的口气,更加满意。 这个丫鬟很懂自己说得意思。 她说得任何人当然不代表她的表哥与姑妈,问些其他的人自然没问题,只不过不要让有心人知道她在调查这件事就好。 这件事看似简单,下人们之间经常碎嘴,有点事情今日知晓第二便能传得所有人都知道,但要闭着“耳目”还是需要些能力的,当然怎样辨别谁是耳目也是觅禾需要做的。 接下来,就要看看觅禾能将这件事完成的如何了。 “好了,你下去吧,切记,此事万万不可告诉任何人。” 洛绵再次严肃警告一番后,才让觅禾退了下去,一个人坐在那里,眉头皱起,不停地敲击着桌子。 半响。 “柳儿。” “回小姐的话,柳儿在。”名为柳儿的丫鬟地站在洛绵身旁,似是看出了自家主子的愁绪,收起了往日的活泼劲。 “你说,如果你发现你身边的人几乎都在某处观察着你的一举一动时,想要把他们拔除,应该怎么做?”洛绵轻揉着眉心处,并未抬头。 柳儿顿时有些紧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你我自幼一起长大,何时这么拘谨了?”洛绵说道。 柳儿见自家小姐还是如同往常一般轻言细语,松了口气。 “只是近日来小姐仿佛与以前有些略不相同,柳儿是担心小姐有什么事情闷在心里...” “不必说了,还是回答刚刚的问题吧。” 洛绵及时打住柳儿又要说下去的长篇大论。 “是,小姐。”柳儿忙忙的点头:“奴婢自小跟小姐一起长大,更是承蒙老爷夫人厚爱让我与小姐一道读书,小姐的这个问题虽然乍听起来很难处理,可细想之下却不难解决。” “哦?”洛绵抬头,兴趣渐浓,“你且说来听听,不论是什么,我都恕你无罪。” 得了洛绵的首肯,柳儿的胆子更是大了些,她平日里就是个活泼性子,只因这次小姐从醒后就不大对劲才谨言慎行了很多。 如今看来,小姐还是小姐。 即便性子变了些,也都是她心目中最美最温柔的小姐。 “若是有人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说明这些人是敌非友,也就没有了轻下手的必要,当然是怎么迅速解决怎么好。” “可是想要解决也不一定代表着就会有机会出现。” “没有机会没事,可以创造机会!” “如果非常急迫的想要拔除那些人,不惜任何代价的话,让自身受点伤,去创造那个机会,我觉得都是可行的!” 柳儿一句接一句,说的激动,等她吐沫横飞的说完后,才发现自家小姐若有所思的表情。 “小姐,柳儿只是说柳儿想出的办法,只因柳儿不过是一介奴婢,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是小姐不同,小姐你可千万别...” 话说到这里,柳儿又发觉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不由得自掌一嘴。 “柳儿一激动就容易说错话,小姐要罚就罚吧,柳儿甘愿受罚!” “不,柳儿,你说的很好。” 洛绵话中带着笑意。 柳儿抬头,看着自家小姐再没了刚才阴沉,虽是不明白为何,却也由衷地笑了笑。 只要小姐说好,那就是好。 “创造机会么...”洛绵收回笑意,眼神似是看向远方般,淡淡呢喃。 那个男人,也对她说过这番话。 还是她懵懂不知事,他也还年轻的时候。 “机会,不是等来的,是自己创造出来的,如今我便要创造一个令魏军攻打我国的机会。”他满脸的自信。 只要创造出这个机会,他们的出击才名正言顺。 后来,那个机会的确是被他创造出来了,还非常的真实,连在一旁知道所有事情始末的她都不禁困惑,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 他命人在外造出谣言,说魏国五公主其实跟了个秦国的山野莽夫,之所以不肯回到自己的国家,是为了躲避联姻。 甚至,还摆出了证据,言之凿凿。 魏国四皇子魏明竹听后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主动请缨,对当时秦国的边关发出猛攻。 结果当然是未攻破,不然也不会有这后来数十年的僵持。 可以说,魏国与秦国之间的联系便在这消失了近二十年的魏国五公主,魏从梦身上。 只是洛绵一直想不通的是,为何十年前他会想要与魏国开战呢,当时皇上明明还未有态度表明,是从魏国向秦国宣战后才迫不得已派出他的。 难道,他与魏国之间... 不,就算他与魏国之间如何,又与她何干? 洛绵收回发散的思维,决定不再去想。 本就与她再无联系的人,她将注意力放在未发生的事情上,就是浪费。 往后遇见,也左不过是点头之交。 如果可以的话... 她连点头之交都不想要。 “柳儿,你可曾记得,郝大娘曾说过要教我们灯盏糕的做法?” 柳儿愣了下才点头应道:“回小姐,是的,郝大娘说任何时候来找她都可以,只不过郝大娘要教小姐的话肯定是要带小姐去她家里的,小姐如此金贵的身子去那等地方总归不妥,还是让柳儿去吧,届时再做给老爷夫人品尝,肯定会应允了您的。” 这灯盏糕是油腻之物,少有闺阁女子喜欢。 前几日小姐醒后便带了她去。 说实话,她也觉得很好吃。 但想到油腻之物若是让老爷夫人知道定会不允。 便产生了想要学会再做给老爷夫人吃,兴许让二老尝尝,说不定就同意了呢。 跟那位郝大娘提起后,没想到郝大娘倒是很热情的答应了。 当时小姐也就是随口一问。 她也没觉得小姐会去学这种下等食物,毕竟闺阁女子的游乐很少,图个新鲜是很正常的。 这时提起,让她也一时未反应过来。 洛绵眼神闪了闪,抿嘴附和:“你说的倒是有道理,选个时日你便去学吧。” “是,小姐。” 第十三章 三哥生命垂危 洛绵最大的心愿便是一家人平安喜乐。 但是前世的她。 既懦弱又愚蠢。 到最后甚至为了所谓的爱放下了家仇,只想一心一意待在那人身边。 那时候,她还想着能与那人如同爹娘一般,夫唱妇随,不离不弃。 可事实证明,她太天真。 如今想起数年的境遇,痛恨没能为爹娘报仇的同时,更对后悔自己为何对一个木头人动心。 这样的人,是不会有儿女情长的。 洛绵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又清醒过来。 此时她身着男装,鬓角两旁的耳发被服帖地往上收拢。 乍一看去,便如同谁家玉郎般,清秀至极。 因有着前世的经历,她对这两个月内将要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想要从中利用一番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只不过... 回来后,自己插手的事情,都在隐隐中有了些细微的改变。 此番行动更不是前世的她做过的。 毕竟前世,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灯盏糕这等油腻食物。 而这次行动,充满变数。 为了爹娘,连这点小事都不愿意做算什么女儿。 更何况她也不再是个娇滴滴的闺阁女子了。 洛绵不再犹豫,边为自己打着气,边偷偷猫着腰七拐八拐走进了后面极不起眼的小门处。 “大小姐,这么晚了还准备出去啊?” 守门的明启看到是洛绵,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甚至还颇为担心。 洛绵点点头小声道:“我出去很快就回来,小明你可得在这等着给我开门呐。”说着掏出半两银子递给明启。 明启憨笑着回应:“大小姐只管去吧,多晚明启都等得,只是您早些回来,别让老爷夫人担心,这银子大小姐还是留着多买几个灯盏糕吧!”把银子又还给了洛绵,感激的笑笑。 这段时间大小姐自从知道这边有个能出去的门后,经常偷偷出去,平日里也塞给他不少银子。 正是自家老娘病重需要买药的艰难时刻,昧着良心收下银子总算免除娘的危机,心中不知道对大小姐有多感激。 现在自己靠着守门的收入也能够养活娘亲,就不能再好意思收下这银子。 他也知道这是大小姐怜悯自己才每每给那么多。 不然,光娘的药钱都能把他压得喘不过气,如今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再收。 “让你拿着就拿着,留着娶媳妇!”将银子硬塞给明启,洛绵侧身迅速闪出去,一溜烟的就跑没影了。 “什么媳妇...我还早哩...”明启半天吭哧出来,十四岁的大小姐把十九岁的他给说得脸红,黝黑的脸上似想起什么小心的收好碎银不禁呵呵傻笑起来。 终昏巷是一条吃食街,街上的小贩来来往往叫卖着,大声吆喝地有之,低声交谈的亦有之。 洛绵是喜欢这条街道的,它让她觉得现在所处的一切都变得真实无比,而不是恍然回梦间,仿佛自己还是大帐内被称为军妓的暖床婢女,人人都可以冷眼相待。 熟门熟路的来到终昏巷巷尾,巷子离着翠红楼那等地方不是太远,隐约还能听见女人嬉笑叫骂的声音。 看到巷尾排得长长的队伍,洛绵没有往后排去,反而来到郝大娘的摊前。 “郝大娘,今日还是有这么多人来吃啊,看来您做的真是好吃得不得了!”洛绵熟络的夸赞道。 正在忙乎的郝大娘抬头看到是洛绵,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小子就是嘴甜,我不过是做得比别人的大,馅儿多,便宜,人家才爱来的!”郝大娘脸上洋溢着笑容,显得朴实无华。 “那我跟着您学习怎么做灯盏糕好不好?等会了我回家也做给爹娘吃!”洛绵眼珠一转,直接道明了来意。 “好好好。”郝大娘点头道:“你这小子也是孝顺,我家宇儿也能有你一半孝顺,我也就欣慰了。”感叹着,手下却不停地将灯盏糕在油里翻滚,只见那个个刚才还白嫩的皮儿瞬间变至金黄,圆鼓鼓得,甚是可爱。 “宇哥哥还小,等大些定会懂事的!” 洛绵嘴上劝慰道,心中却不怎么认同,郝宇都二十的年纪了,连媳妇都没娶,整日游手好闲跟些狐朋狗友在一起。 郝大娘听闻叹口气:“都二十岁的人了,整日里游手好闲,前些日子隔壁的英姐儿也嫁出去了,我说他,他却说那英姐儿那么丑都有人要,那是王八看绿豆,对上了眼儿!你说他怎么能说得出这种话来!” 英姐儿是郝大娘住的那一块地方的人,因为生来左边脸有一块大的胎记,看着很是丑陋,没有哪个男子敢娶她,就是这样的人都嫁出去了,也不怪郝大娘会着急。 “这灯盏糕啊,可不是看起来这么简单就能做好的,洛小子,待会你跟着我回去,我教你初步做法。”郝大娘想了想,决定教还是用心教,难得有个人肯学习自己的手艺。 洛绵看了看还算亮的天,点点头:“那就劳烦郝大娘了!” 大概也是考虑到不能让洛绵太晚回家,郝大娘早早的就收摊了。 洛绵跟着郝大娘穿过几条街,又路过翠红楼楼前,最后几个转弯来到极深极窄的巷子门口。 “郝大娘,这是什么巷啊?”洛绵自诩从小在幸江县长大,对幸江的一切也算是了如指掌,可这里着实让她感到陌生。 郝大娘将门打开,拉着小车放进院子里,热情的开口:“这地方平时还有两家,我们一起租的四合院。像这么深的巷子幸江县到处都是,基本都是没有名字的,不过是穷人住的破烂地方,哪里有名字啊。”说完,又转身进了厨房,留洛绵在院子里。 洛绵若有所思的点头,这些穷人都是住在这种地方,那些稍微有点钱的都会选择有名字的巷子,最关键的是,一旦有事件发生在这些地方,爹地是不会管的,所以这些地方最混乱。 她也曾听爹提起过这些无名巷,当时只是略微一提,没有想到她竟然来到了爹地曾说过,混乱至极的地方。 恐怕连最了解她的娘亲都不会想到她竟然在这里吧... 第十四章 醒了 洛绵看着从厨房出来的大娘。 “我看着大娘平日里做灯盏糕也挣了不少钱,怎么还住在这种没名字的巷子里呢?” “一半是留给宇儿取媳妇的,还有一半都不够宇儿的花销呢。” 郝大娘扯着湿漉漉的手抹着身上破旧的围裙,全身的衣服也缝缝补补的到处都是补丁。 “宇哥哥花销怎么如此之大?”洛绵诧异。 她知道郝大娘平日里靠着灯盏糕净赚至少百文,若是租个最差有名字巷子里的也不过是一两,除开租的一两,每月都有二两生活。 怎么算都绰绰有余。 “谁知道呢,要钱的时候可怜兮兮的样子,让我总是忍不住心软。”郝大娘尴尬道。 毕竟她就只余娘俩相依为命,难免纵容。 洛绵叹气无语。 慈母多败儿,果然说得不错。 “来,我教你灯盏糕最开始的顺序。” 跟着郝大娘进入厨房,洛绵看到泡着的大米和黄豆。 “这是已经泡好的大米和黄豆,一般拿出来泡上一个时辰就足够了,然后将它们磨成米浆。“ 端出已经磨好的米浆,郝大娘笑道:“知道你不能回家太晚,这些浪费时间的我就省过,反正都是那般做法。” 说完低头和入面粉,又拿出细盐、味精、葱花。 “讲这些放在一起搅拌调匀,量的话就按我刚刚那种就行。” 洛绵点点头,认真的看着,嘴上跟着郝大娘慢慢念着需要多少调料。 她用眼角余光撇了撇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中暗道,差不多是时候该回去了。 “洛小子,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一步了,你可得仔细看着点!” 洛绵收回余光,点头应是。 郝大娘认真的将所有的一切教给洛绵,洛绵也极其认真的在旁边学着,连天色渐渐暗下来也没有察觉,更没有注意到此时正在厨房外探头探脑的两个人。 “郝宇,你不是说这时候你娘肯定在回家的路上没回来吗?”开口之人一脸的不耐烦。 “我哪知道!”郝宇此时也正烦躁着,猫着腰往里探去,却发现厨房中有两人,待他仔细看去时,惊叫起来:“哎呀,怎么会是他?” 郝宇指着厨房内的洛绵,另一只手肘拐着旁边的人。 “你看厨房那个年轻的,就是我之前说得长得像个女的的人,那小子那双手也细皮嫩肉的,啧啧...”郝宇小声感叹着,瞟向旁边的人,见其如坐定般,呆立在那里,连眼睛也未曾眨过,直直地瞪着里面的人。 郝宇推了推:“柯兴,你怎么傻了?” 柯兴半响才回神,喉咙不禁有些干涩的吞咽,眼珠转了转。 “哥们,有没有兴趣干票大的?”柯兴的眸子中有着前所未有的贪婪。 郝宇疑惑:“大的?” 柯兴用嘴努了努屋里的洛绵,激动的动作弧度也变大起来。 郝宇眼中疑惑更深:“我们什么时候连男人也不放过了?” 白了眼那个榆木脑袋的人,郝宇恨铁不成钢:“你仔细看看里面的人,没有喉结,肤如凝脂,分明就是女扮男装!” 话音刚落,郝宇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与其挨得近时能闻到一股女子幽香。 想想自己也算是与里面的人认识,不由迟疑道:“真的...要这样吗?” “怎么,你对她有意思?”柯兴露出一脸淫笑,随意揣测着。 郝宇立马摇头,他一直以为是男人的人突然知道是个女人,怎么会马上就感兴趣,何况,对方长得虽美,可那豆芽菜般的身体让他提不起任何心情。 想到如果是这幅容貌,肯定能赚得很多,的确是票大的! 于是咬牙道:“干!” 等洛绵终于学会灯盏糕的做法,再抬头看向外面时,心中忽觉不妙。 天色只差一线就彻底暗下来,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大意了。 急忙告别了郝大娘,走出院子。 顺着记忆中的路往回走,洛绵脚步加快,眼见拐过弯就能到烟柳巷了,更是小跑起来。 却在迈出烟柳巷的那一步中被人拦住去路,洛绵眯着眼睛望向来人。 “是宇哥啊,怎么这么晚才回去,郝大娘都快担心死了。”看到是自己熟悉的人郝宇,虽然自己也不想与其过多接触,但总比陌生人拦住她的去路好。 因为那意味着,可能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洛绵状似熟络的寒暄道,一双烟水般的眸子里蕴含着担心。 郝宇下意识的看向洛绵的脖子,没有凸起的地方,果然是女扮男装。 顺着郝宇的视线,洛绵也发现对方好像注意到了,连忙假装咳嗽出声用袖口遮掩。 微微抬头撇了眼对方,却感觉对方的眼神奇怪,视线也并没有看着她而是看向自己的身后。 难道... 身后有其他人... 洛绵警铃大作,身体猛然蹲下去,半蹲转身向后伸出右脚一记横扫。 身后那人大吃一惊。 没想到一个闺阁女子怎会拳脚功夫,结结实实地被扫到,向后倒去。 洛绵不知郝宇跟这个人出现想对她做些什么。 反正,没有什么好事就对了。 在前世,如今的情况根本就没有出现过,虽是始料未及,好歹有曾经跟着那个人学过些拳脚,对付起来倒是绰绰有余。 “你个臭娘们,竟然这么不识好歹,就别怪老子用强的了!”摔倒的那人揉着屁股,狠狠叫嚣道。 洛绵抿嘴,没有回话。 即便回了话,对方也不会放过她吧? 眼神扫过郝宇,见后者的动作带着犹豫,心中有些好笑。 看来这郝宇还不是一点良知都没有嘛,只不过是交的朋友该打死罢了。 正这番想着,却见郝宇迅速向她靠近,她刚伸出脚准备再来一次横扫,两只手就被对方钳制住,提到半空。 十四岁的她能有多高,自然是两只脚都悬空着。 “你们...” 洛绵刚张口,就被麻布捂住口鼻,她激烈地挣扎着。 “唔...唔!” 刺鼻的味道蔓延的很快,在意识开始迷糊的时候,她用残存的理智褪下戴在手腕上的一串极其普通的珠子,丢在地上。 “把她绑紧点,这娘们竟然会些拳脚,想来也不是什么大家千金...希望...卖个好价钱...” 随后终于在越来越迷乱的感觉中,彻底晕了下去。 第十五章 乞巧 “明乐,你可有听见什么叫喊的声音吗?” 刚从翠红楼狼狈不堪出来的含琴问向旁边的人。 叫做明乐的人茫然摇头:“世子,奴才没听到什么叫喊声啊,再说,在翠红楼有叫喊声不是很正常吗?” 魏含琴一听也觉得有道理。 低头闻闻身上混杂的胭脂味,嫌恶的皱眉。 “先找个客栈住下来,明日再去找洛知县吧。” 他要赶紧去把这身衣服换下来,满身的胭脂味实在受不了。 两个人匆匆离开翠红楼,消失在刚刚开始喧嚣的夜里。 洛府后门处。 “咦,怎么是明启他娘在守门?”最后一批采买货物回来的李嫂子看到不是明启在守门,诧异道。 明启他娘脸上挂着笑,寒暄道:“李嫂子今天回来的怎如此晚,明启他呀,去找大丫有点事,所以我这个做娘的也只好拖着身子帮他守守门了。” 说着,是止不住的笑,满脸有喜事的样子。 “今日的东西有点多,听说近日含琴世子会来洛府做客,夫人特地命我出去采办的。”解释完自己为何会的如此晚,随即又笑道:“明启也快娶媳妇了吧,到时候我可得去混口吃的,你这老姐儿就是菜做得好吃,如果不是身体不大好,这厨房定没有我什么事儿了!” 明启娘摆摆手,谦虚道:“李嫂子怎么如此说,我不过是闲来无事琢磨的吃食,登不得大雅之堂!” 李嫂子提了提手上的货物,笑着开口道:“今日的东西还真多,我先放回去,人老了,连采买都有心无力啊。” “行,我也把门锁上了,李嫂子用不用我帮忙提提?”明启娘热心的开口帮忙。 “不用,不过几步路的距离,老姐儿还是回家等明启的消息吧,说不定啊...”说完朝明启娘眨眨眼睛。 明启娘笑得合不拢嘴:“那我可就先回去了。” 然后锁上后门,扶着腰慢慢踱步往自己住的地方走。 李嫂子看着明启娘的背影摇摇头,叹气自言自语道:“本来就没有帮我提的意思,还摆出这幅样子,若不是明启那小子实诚,也没有几个人乐意跟你说话吧,唉。” 明启娘慢腾腾的终于来到府内一个小小的院子里,院子的确很小,两三间房子,周围都是种的平日里常吃的青菜。 她不是在府里做事的人,应该说没有做任何事,搬来的时候她正重病着,还是夫人觉得当时她们租的院子离洛府太远,想到明启平时做事也实诚,兢兢业业,便做主把这个偏僻的小院子拨给了他。 来到左边的房间,门上上着锁,明启娘静静的站在门外。 “娘,娘在外面吗?”门内传来明启的声音,带着焦急。 明启娘沉默不语。 明启也不管她有没有听见,开口哀求道:“娘,你快放我出去吧,不然大小姐就有危险了!娘,求求你了。” “那你可有想过你说出去是你私自放大小姐出去有什么后果?”本打算不开口的明启娘忍不住开口道,嘴上也同样哀求:“明启,娘求你别说出去,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娘还没有看见你娶媳妇,难道你要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听到娘这么说,房内的明启沉默片刻,终于又说话了:“娘,你别忘了,我们能住在这里是夫人的大慈大悲,而娘能站在这里,是大小姐无私的救济!” 声音透着认真,亦无比坚决:“儿子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 明启娘满脸皱纹的面容留下泪水,她当然知道夫人与大小姐都是很好的人,但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一旦没了,自己也就活不下去了。 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明启去通知夫人的。 “那你就在房里待一晚吧...”丢下这句话,明启娘扶着腰颤颤巍巍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与明启的房间只一墙之隔,所以也不用担心明启会悄悄出去。 今晚,她会时刻注意旁边房间的反应。 明启听到娘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急忙跑到门口使劲拍打着。 “娘,你快放我出去!!” 懊恼的抽了自己一耳光,都怪他看到大小姐这么晚还不回来,于是决定先回来一趟看看娘的身体,然后决定再守一会,哪知娘来过问的时候自己不小心说漏嘴,才到了现在这个局面。 时辰一点一滴的过去,月亮已高高挂在空中,繁星寥寥无几,只有一颗明亮的眨着,像是回家的路。 自古忠孝难两全。 明启黑黝黝的脸上两只眼睛充血,如鬼魅。 小明可得在这等着给我开门呐。 眼前闪过大小姐扎着高高的马尾,调皮笑着的模样,他满脸笑容的应好。 让你拿着就拿着,留着娶媳妇! 大小姐将银子硬塞到他手上,说出的话却将他闹了个大红脸。 如果...真要选择,自己宁愿做个忠诚的人,更何况对方还是对他那么好的大小姐,用自己的命去赔也赔不起。 做下决定,明启鼓足气朝门踹去。 破旧的门没有撑几下便轰然倒塌,从里面跑出一道身影。 明启娘早已料到,平日里病怏怏的身体此时显得格外精神,只是那双和明启般同样充血的眼睛暴露出一夜没睡的事实。 “娘,让开,我要去告诉夫人!” 明启耐心的跟自己娘说道,心底还留着小小的希望,希望娘能理解自己。 却见明启娘突然跪下,磕着头:“启儿,娘跪下来求你了。”说着,不住的磕头。 “娘!”明启无奈喊道。 哪知明启娘掏出剪刀,眼睛里有着视死如归:“今天你要是敢踏出这个院子一步,娘就死在你面前!” 看着眼前头发散乱,满眼充血,已经接近疯癫的娘亲。 良久,明启终于泄了气。 “好...” 垂头丧气的低下头,声音几不可闻:“那娘先起来吧...” “好好好...” 明启娘听到自己儿子终于不去了,高兴地从地上起来,将剪刀随手甩在地上。 “走,娘给你炖了你爱喝的莲子汤,这么久没吃饭你也饿了吧?” 第十六章 入族谱 明启点点头,弯腰从地上捡起剪刀。 娘,抱歉了。 然后手劈向其后颈... 儿子选择的是忠。 而此时的洛府早已是一片鸡飞狗跳。 “为什么还没找到?平时养你们这些人吃干饭的吗?啊!”洛夫人怒吼道,早已没了平日的优雅。 洛知府也焦急得在前厅来来回回的走着,听到家丁的话忍不住咆哮。 “没找到也给我继续找,没把大小姐找到,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怎么不用回来,找不到,我要拉着你们所有人给我家绵儿陪葬!”洛夫人冷冷一笑,随即朝着地下的人说道:“还不快滚去找!” “是,奴才这就去。”家丁忙不丁的回应,飞快的走出了前厅。 屋里很快只剩下洛知府与洛夫人。 “云哥哥,你说绵儿怎么会忽然不见了呢?” 今日他们像往常一样等自家闺女一起吃饭。 等了许久,却等到阿荷回来说到处都找不到洛大小姐的消息。 本以为是贪玩,晚点自然会回来,可随着天渐渐变黑,也没有半点动静。 一个闺阁女子不在府中,甚至连月亮升起都没回来。 那一定是出事了。 于是他们急忙召集府里的家丁与护卫,到处寻找,奈何人太少,也只能将附近搜查一遍,再慢慢扩大。 哪知找了半夜都依然没找到,可急坏了他们。 “柳儿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老爷,夫人。门外有人求见,说知道洛大小姐去了哪里!” 阿荷小跑着急忙说话,也顾不得礼仪了。 “快,让他进来!” 洛夫人话音刚落,明启就闯了进来。 顾不得许多,他跪下开口道:“老爷,夫人,大小姐白日去了终昏巷郝大娘那里吃灯盏糕。” “你说的可是真的?” 明启磕头:“不敢蒙骗夫人。” 洛夫人自是认得明启,也知道明启的为人,想也没想,将家丁唤了进来。 “吩咐下去,让所有人到终昏巷一片搜查。” 下达这般命令后,退下所有人。 洛知县从袖口拿出一个锦盒。 “老爷,你这是干什么?”洛夫人震惊。 她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洛知县叹气,眼神丝毫没有不舍:“反正已经有了决定不是吗,更何况,女儿还在等着我们。” 这是能发动幸江县官兵的令牌。 如果没有得到府营人的同意,就私自发动的话,是会被革职的。 听到洛知县这么说,洛夫人也不再说什么。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绵儿。 没过多久,从下人手里呈上来一个东西。 洛夫人看着那串普通的手链肯定道:“是绵儿的,当初为她祈福时,买下来开过光。” “所有人挨着那边,一寸寸的查,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 “是!” 不知过了多久,洛绵终于从昏迷中醒来,揉揉发胀的脑袋。 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她反应过来。 她被绑架了! 暖红色的帷帐颇有些暧昧的布置。 而且她竟然换了衣服! 穿着暴露,同样艳俗的枚红色长裙,廉价的材质贴在身上格外刺激皮肤。 身处这样的环境,连身上的衣服都被换了,洛绵却半点不慌乱,很是冷静。 前世自己遇到多少事情早已形成了自己沉着稳重的性子,重生这段时间太过幸福都让她忘了危机。 想起郝宇那怪异的眼神,已经能够肯定这个事情与他有关了。 她从床上跳下去,侧耳倾听周围的吵闹。 男人的****女人暧昧的调笑充斥着她的耳膜,还有那些听着就让人忍不住脸红的喘息。 洛绵知道,自己是到了妓院。 说不定,就是离刚刚自己昏迷不远处的翠红楼。 确定好自己的处境,她安心下来,至少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以及...自己可能会面对的一切。 突然,周围更加嘈杂,甚至还有叫骂声隐隐传入她的耳朵。 “几位爷,这是干什么呢?莫不是来我们翠红楼寻乐子吗?”老鸨轻扇着扇子,媚眼横飞,身上一坨坨的肉颤抖着,脸上的粉不住往下掉。 “让开,得知府命令来查你们翠红楼,若是阻拦,小心你们的脑袋!” 最前面的官兵粗声粗气着,眼睛吊着看向老鸨,眼神仿佛在瞧一个死人。 “哎呀,怎么这么凶呢?不过,我们翠红楼也不是想盘查就盘查的,没有府营的令牌,翠红楼不接受任何盘查!” 老鸨前一秒还满面春风,后一秒就拉下脸来沉声道。 官兵听到犹豫了。 老鸨说得的确是事实,一个能开妓院的人,怎么会没点背景,不然早被拆了。 不知翠红楼从哪里弄来的州判的官印,让整个幸江县都动不得,除了府营的令牌外,可免一切盘查,可这府营营长同样是州判的人,可以说,只要州判不发话,翠红楼就稳如泰山。 底气不足的官兵后退半步,被老鸨看在眼里,快速跟旁边递了个眼神,接到信息的人一溜烟就消失不见了。 洛绵身体贴近门边,想要听得更仔细些。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 “同知伯伯?”洛绵讶异怎么会在这里看见王同知。 被叫做伯伯的人也很明显的愣住,在看清是洛绵的时候,瞬间便恢复镇定。 “同知伯伯,您怎么会在这里?”洛绵疑惑问道,心中想着,难道是来找王公子的?于是开口道:“这里没有王公子。” 随即又开口:“同知伯伯,我被人绑到这里了,您带我出去吧!” 说着,朝王同知笑笑,往前走了两步。 身上的肩带松开掉落下来,洛绵连忙将肩带提上去,双手抱住胸前,然后左瞧又瞧都没发现能披在身上的东西。 王同知看着洛绵低头撩起肩带的动作,看着她裸露在外的莹白肌肤,眼神沉了沉。 慢慢走到洛绵的面前,咧开一嘴黄牙终于开口道:“不知道绵儿是什么滋味呢?” 露出青筋满带褶皱的干枯大手伸去,扯断洛绵的肩带。 第十七章 花瓜 洛绵被吓了一跳,肩带被扯断时才反应过来使劲抱住不让它下滑。 “同知伯伯,你怎么...” 在她眼中王同知是那种很怕同知夫人,兢兢业业从不找通房丫头与小妾的人,办事时也常常虚心听取爹地的建议,每次来时都会慈祥的给她带好吃的。 是了,她总是拿以前的眼光去看人。 忘了前世的自己没有认识郝大娘,更没有跟着郝大娘去过她家里,也就不会出现现在的事情。 为什么王同知看起来好陌生。 眼神不像是平时看待晚辈的慈爱目光,而是男人看女人那种赤果果的欲望。 不断后退的洛绵终于接受了眼前的事实。 也许,现在的王同知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自己该如何解决? 终于退到退无可退的角落,看到那个廉价的花瓶,洛绵咬牙摔碎,从地上捡起一片。 “外面官兵已经来了,爹地很快就会知道我在这里,如果王同知敢再进一步,我就死在你面前!” “哈哈,来了如何?翠红楼是不看见府营的令牌就不用接受盘查的。”王同知舔舔嘴角,好整以暇的看着洛绵垂死挣扎的样子。 “如果州判知道了,也不会放过你!”洛绵继续威胁道。 碎片离脖子更近,已经刺破她莹白的肌肤,滴滴鲜血落下。 王同知好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哈哈大笑。 等笑过了,才说道:“你以为州判会抓我吗?如果我把你献给州判,不知道他会不会治罪于我呢?” “不可能,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吗?”洛绵反驳,心中却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蛇鼠一窝的道理她懂。 所以从来没报过希望,只是想借此拖延一会是一会。 王同知也察觉到她的意图,面上却毫不在意。 “没人会来打扰我们。” 说着,不顾洛绵脖子上不断流下的血,欺身而去。 洛绵自是不会真的自杀,她还要挽回惨案的发生,还要精彩的活这一世! 也不顾断掉的肩带,洛绵握紧右手的碎片,发狠划下去。 王同知眼睁睁看着碎片刺下来躲闪不及,左眼就这样被扎到。 “啊!” 弯腰发出凄惨的叫声,用手捂住左眼,洛绵见状狠狠一脚下去。 同知被踹倒在地,狼狈不堪,左眼的疼痛,让他几乎晕厥。 洛绵似乎还不解气,骑上去,握着花瓶碎片狠狠的划在同知的脸上。 右脚移动碰到已经摔碎的花瓶。 洛绵转身看着那块巨大的碎片,计上心来。 丢掉手动的碎片,去拿那块最大的,然后扒开已经昏厥的王同知的衣裳,狠狠的刺下去,血溅得她满脸都是。 门外敲打的声音响起。 顾不得许多,洛绵另一只没有握碎片的手打乱发髻,将身上肚兜上使劲一扯,随后又在自己手臂上划开几个口子,继续朝王同知刺下去,嘴上还不住的叫嚷着:“让你觊觎老娘,让你觊觎老娘,信不信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让你觊觎......” 魏含琴闯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面,头发杂乱肚兜松垮的少女嘴上嚷嚷着让你觊觎老娘,满脸的清泪,手上不停的朝身下之人的脸上划去。 “世子,洛大小姐可在里面?”洛府的家丁探头问道。 砰! 还未看到什么,家丁以及一众人就被关在了门外。 “谁敢进来,格杀勿论!” 魏含琴对自己的下属下达了如此命令后便大步走向洛绵。 洛绵早已没了理智,只是一下下的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魏含琴将洛绵从王同知身上拉起。 感觉到周围陌生男人的气息,洛绵挣扎起来。 可她力气再大,也大不过真正学过武的魏含琴。 她死死的瞪着魏含琴。 大有你若敢动我一下,就是死我也不会放过你的气势。 魏含琴看着怀里暴怒的小兽,轻笑一声,慢慢掰开洛绵右手上的碎片。 碎片早已深深的嵌进肉里,他小心翼翼的将碎片取出来,又拿出一块手帕细细包扎了一番。 整个过程,洛绵未动半步,依旧死死的盯着魏含琴。 魏含琴无奈,将旁边的斗篷搭在洛绵的身上,又将她轻放到旁边的椅子上,才向后退去。 看到那个陌生的男人终于离开自己的身边,洛绵才放下紧绷的神经。 “谢...” 刚想道谢,还未说出口,便晕了过去。 魏含琴看着晕掉的洛绵,想将她抱回洛府,脑中闪过她刚刚的眼神,又停下前进的脚步。 “明乐。” 明乐从门外进来,低着脑袋:“世子有何吩咐?” “你让洛知府吩咐几个婢女过来将洛大小姐抬回府上。”魏含琴开口道,想了想,又添了句:“让她们准备一套洛大小姐平时穿的衣服,然后你去请好大夫,快去!” 催促明乐行动快点后,魏含琴又呆在这个暧昧氛围的房间中。 此时哪有什么暧昧,到处都是血。 看着早已咽了气的王同知,眼中寒芒闪过。 作为站在他父亲阵营的撩州,他本想好好替父亲视察一番,没想到来的当夜便出了这种事故。 刚刚翠红楼老鸨还有意无意提及与州判有关系,希望看在归属七皇子阵营的份上高抬贵手。 他是该“高抬贵手”。 瞟过对面少女杂乱的青丝与点点血迹的的脸庞,魏含琴眼中闪过一丝莫名,脸上似是笑,更像是哭。 洛绵做了一个梦,梦中那个平日里慈爱的王伯伯变成怪物朝她张开血盆大口。 她喊着救命,没有人听见,只好一直往前跑。 可远方的路仿佛没有尽头是的。 终于在她精疲力竭时,怪物欺身上来。 她的手上不知怎么出现一把剑,闭着眼挥舞着剑朝怪物刺去。 边刺着还边大声吼道:“让你觊觎老娘,老娘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喊着喊着,她就猛然睁开眼,坐起来。 发现爹娘在屋里此时正尴尬着表情,而其他奴婢纷纷低下头眼观鼻口关心。 再往远处一看。 有个陌生的男人此生正勾着嘴角,眼睛里笑意满满。 洛绵重新倒到床上。 这一定是个梦! 第十八章 手帕交 “琴世子,小女顽劣冲撞了世子,还望世子海涵。”爹地尴尬着声音传来。 洛绵都能透过声音想象爹地老红着一张脸的模样。 “无碍,令媛...呃...性子真。” 魏含琴想了半天好不容易想到的赞美语句,在洛绵看来,就是这个人在耻笑她。 她想起来了,昨晚她那般疯狂后,假装晕死结果真的支撑不住晕过去的最后一眼看到的也是这个陌生的男人。 原来,这就是世子。 洛绵此时心中却在计较着,不知世子是站在哪一方,若是知道父亲的决定会不会让她的计划有所改变。 昨夜本来打算防卫就好,可灵机一动将王同知生生的用碎片扎死。 第一次杀人让她现在手都在抖。 为了不让幸江惨案再次上演,只好牺牲王同知了。 不,怎么叫牺牲。 若不是她有了前世的经历,只怕现在早已没了贞洁吧? 魏含琴世子双眸含笑,微微勾起的唇角显露出他此时的好心情。 洛绵气馁,她觉得世子就是在笑她,那副样子真是让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了。 但转眼一想,昨晚那么恐怖的样子不堪的样子都让别人看到了,难道现在却当起缩头乌龟来了吗。 她洛绵可不是那种小家子的气的人。 于是,半赌气的豁出去般睁开眼,靠在床头微微低头道:“谢世子恩情。” 谢的,是昨晚的恩情,亦是尊重自己未曾碰过自己。 魏含琴了然一笑,答道:“不必,洛小姐本是洛知县的女儿,州判也在之前归属到我父亲的阵营,于情于理都该如此做。” 洛绵听到魏含琴如此说,松了口气。 只要对方没有什么就好。 可还未待她回话,魏含琴又望着洛绵认真道:“洛小姐果真女中豪杰,想必昨晚琴某即便没来,洛小姐也是不会有什么危险。” 说完,竟低低轻笑出声。 洛绵简直要气炸了,这个人不戳破自己就不舒服吗! 暂且不论以世子的身份她不能顶嘴什么,就是以恩人的身份来说,也容不得洛绵说些什么。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取笑自己,自己还只能赔笑着,这一点让她尤为的不爽。 洛知县的头上已冷汗涔涔,心道,千万别把自家闺女的脾气给惹炸了,不然按他这帮亲不帮理的脾气来看,他们一家人很可能为了消世子的怒火而一命呜呼。 幸好魏含琴及时止住笑声,屋内的众人均松了口气。 “绵儿,你好好躺着休息,爹地和世子还有些事情商量,让娘陪你。”洛知县开口道,躬身邀请魏含琴。 “爹地!”洛绵喊住将要走出去的洛知府。 琴世子停下欲走的身子,洛知县也同样转身等洛绵的话。 “爹地是怎么发现我在那边的?”洛绵问道。 幸江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即便是出动府营的人也不可能将全县各个角落全搜到。 更何况,翠红楼离洛府着实有些距离。 洛知县沉吟了下,声音带着低沉:“是个叫明启的家丁,你放心,爹地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果然是小明! 洛绵摇头,央求道:“爹地,是我逼着明启开门的,他只是无法反驳我的意思,这一切与他无关!” 她也隐隐能猜测到时有人告知了爹娘,才能这么快找到她。 知道郝大娘那里也只有小明与柳儿。 她和柳儿经常跑出去的地方到处都有,可以说遍布幸江县。 柳儿早在她离开之前就被打发去了别的地方,要过几日才会回来,绝对不可能是柳儿。 所以,肯定就是小明将这个事情告诉了爹娘。 明知道自己说出来不知有什么难以预料的结果,却还是毅然站出来。 她果然没有看错明启。 哪知洛知县听到后脸色反而更加阴沉:“知情不报,反而隐瞒良久才来告知,这种人你还要替他求情?!你安心休息吧,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说完,不待洛绵回话就离开了房间。 琴世子也没有因洛知县比自己先出去而责问,有些事情是可以理解的。 洛绵疑惑,在她眼里小明绝对不是知情不报或者晚报者,定是有什么事情隐瞒了。 重活的她并非善良之人,只不过想到若是明启没有来告知,恐怕自己就真的惨遭毒手了。 想到这,她拉住娘的手,哀求道:“娘,你去跟爹说说吧,小明肯定不是那种人的!” 洛夫人叹气,她当然知道明启不是那种人,明启呆在府中已经五年了,这五年如何处事说话,她也看在眼里。 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差点被玷污,火就不打一处来,哪里顾得上谁好谁坏? 她只想,一切参与此事的人果断抹脖子了事。 省的她以后千方百计得去弄死。 “绵儿,这是事实,不管如何他都是这样做的。”洛夫人严肃着张脸。 洛绵松开抓住洛夫人的手,心中满是担忧,她相信小明肯定是有原因的,让她看着那个憨厚老实的人受惩罚她狠不下那个心,手不由得握紧。 “嘶...”感觉到针尖般的痛,洛绵松开右手。 被包的严严实实的手渗出滴滴鲜血,一点点浸湿白色的纱布。 “握手干什么?你不怕疼啦?”洛夫人看到鲜血渗出来急忙拿着洛绵的手看,眼中满是心疼与担忧。 洛绵心中惭愧,这一系列的事件还要从自己太过自信说起。 实际上她的计划也是晚归,不告诉府中众人,让爹娘意识到府上需要整顿。 这样她就能够名正言顺的将府中那些“尖细”铲除。 没想到差点把自己搭了进去不说,还惹得众人为自己担忧。 看来,她当真是高估了自己。 “娘,我只是想学会灯盏糕让你们尝尝,这样说不定你们也会让我吃了...” 洛绵解释着自己为什么要去那里的原因。 “娘知道,你怕我和你爹觉得灯盏糕太过油腻,闺阁女子不宜吃,所以才偷偷摸摸的去的是不是?” 洛夫人轻轻抚着洛绵包扎的右手,这些事她都从柳儿那里听说了。 “你爱吃什么,想吃什么,就去吃,你不问爹娘允不允许就私自认定我们肯定不允许而瞒着我们,你可有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 洛夫人问道,让洛绵惭愧的低下头,她是认为爹娘肯定不允许自己吃,所以才瞒着。 然后低下去的瞬间,又被洛夫人扶起,温柔的摸着她的脸颊,眼神宠溺。 “以后,可别如此做了,爹娘只有你一个女儿,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娘让你爹怎么活?” 说出的话,同样让洛绵红了眼眶。 “娘...” 重生后的恐惧、委屈像洪水般袭来,她扑到洛夫人的怀里,大声哭着。 第十九章 最丑的花瓜 第二日。 魏含琴坐在公堂上面容肃穆,堂下衙役手拄法板,站立于两旁。 看到主审官已落座,最前面的衙役喊出。 “威...武...” 随着堂威声出, 啪! 魏含琴握着手中的惊堂木拍击案桌。 “堂下何人?” “幸江县同知夫人,彭雪。” 彭雪颤抖着声音,话语中是满腔的绝望与憎恨。 “彭雪,你有何事?”魏含琴眼神沉静的问道。 “琴世子明理,我想状告洛知府之女洛绵,杀害朝廷官员之罪!” 彭雪朝琴世子叩拜了一个大礼,低下头眼中闪过怨毒,老爷平日里对她百依百顺,更没有听说过在外面有外室,怎么会去翠红楼那等烟花之地,要真是有,也定时洛绵那个小贱人勾引的。 枉她之前还想着两家结好,也是一桩美事,对于老爷时常带吃食给那个小贱人也甚是欣慰,谁知竟有如此心思。 如今怕事情暴露还让老爷去了,她只要一想到这个事实,天都要塌下来来了,今日就是拼了命也要置小贱人于死地! “哦?你可有什么证据?” 魏含琴手中把弄着惊堂木,状似随意的问道。 彭雪连忙点头:“我有人证!是翠红楼的老鸨,翠红。” “传证人翠红!” 衙役声音刚落,便见一身花花绿绿的翠红扭动着肥胖的身子就进来了,头上手上都是金闪闪的首饰。 翠红心中随早已知晓是琴世子审案,再次见到时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恐惧。 昨晚并不知道是琴世子,看到如此俊俏且看起来就是富贵人家的琴世子,起了心思,硬是拉进翠红楼,第二次带人进来时才知道这是七皇子的嫡子魏含琴世子,现在再看,翠红总觉得自己可能活不过今天了。 “琴世子大人有大量原谅贱民的无礼之举吧!”头磕得砰砰直响。 求得,是昨晚的硬将他拉入翠红楼,害得他狼狈不堪之举。 魏含琴摆摆手,若不是自己有不杀女人的习惯,今日也就轮不到这个老鸨在这里赔罪了。 “证人翠红,你可否能证实洛知府之女洛绵杀害王同知的罪行?” 翠红听到这话,眼珠极快的转了转,马上哭天抢地:“琴世子,您是不知道啊,我们翠红楼向来兢兢业业,经营着小本生意,从来不敢得罪人,谁知竟发生了杀人事件,这让民妇怎么开下去啊!” 眼泪混着脸上浓重的粉,凝结着,异常难看。 “本世子再说一遍,不要扯别的事情!” 魏含琴沉声拍下惊堂木,吓得翠红身子一抽,生生的停住了嚎啕大哭。 “的确是...民...民妇可以作证。” 翠红呆愣了半秒后抽噎着说道。 “传洛绵到堂上来。” 听到翠红都作证了,魏含琴也只好无奈将洛绵宣出来,本身这件事她虽受到了伤害,可依旧抵不过她杀害王同知这个事实。 洛绵今日,恐怕是凶多吉少! “传洛知府之女洛绵上公堂!”衙役一层层传下去。 洛绵此时早已候在外面,听到传自己上公堂,毫不犹豫的起身。 “绵儿!” 洛夫人拉住洛绵,眼中满是担忧。 洛知府也不住的叹气。 因这事牵扯到自家女儿,为避嫌才让琴世子审案,琴世子人虽好,但毕竟是发生人命,更何况是朝廷命官,也只能祈祷琴世子能秉公处理,只是不管如何秉公,都免不了让女儿受罪。 洛绵报以一个安慰的笑,示意他们不用担心,整理好衣裳,踏进去。 “民女洛绵,拜见世子大人。” 洛绵跪在地上,行了个最端正的礼,声音不卑不亢,丝毫没有慌乱。 琴世子眼中闪过赞赏,明知道自己杀了人,却依旧能够稳如泰山,其心智已是旁人不可比拟,这洛知府,还真是养了个好女儿! “洛绵,同知夫人状告你杀害朝廷官员,翠红楼老板已作为人证也承认确有此事,你可知罪?” 洛绵平静回道:“民女知罪。”紧接着她又忘了翠红一眼,再次叩拜:“琴世子明理,民女同样有事要说!” 然后静静低头等待琴世子的询问。 “何事?” “回琴世子的话,民女状告翠红楼老鸨与人狼狈为奸,行违法之事!” 此话一出,翠红并未动怒,反而好整以暇的反驳道:“你有什么证据?没有证据可不要血口喷人!” 洛绵并没有理翠红,只是安静的垂首,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有何证据?” 琴世子温和问道,虽然他不介意翠红问出自己要问的问题,可抢了他要说的话,就是藐视,换个执法严明的审官说不定打上板子再说。 洛绵的行为深得他心,至少尊重公堂的规矩。 只是如此知理守法的人却失手杀了朝廷命官,着实疑惑。 难道真的是被吓到失了理智造成的吗? 想到昨晚那副场景,他又有点犹豫不决。 “昨日民女跟随郝大娘回她家学习灯盏糕制作方法,哪知被其儿瞧见,伙同其他人将我致晕,待我醒来时的地方,便是翠红楼!” 洛绵声音带着颤抖,连整个人看起来都随时要倒的模样。 琴世子坐在公堂上,从他的角度看到洛绵浓密的睫毛下低垂着的双眼两行清泪流出。 心中不禁一软,再沉着冷静终归是个未及笄的闺阁女子,遇到那种事情怎么能不慌乱想到她还这么小,可以说后半生就算毁了。 大魏民风再开放,对女子终归是有些不公平。 “传证人。” 洛绵望向翠红,翠红也望着她,丝毫没有慌乱,眼中还露出得意的神情。 若是她没有考虑好方方面面怎么会贸然就做这种事,那郝宇的娘最疼郝宇,天下也没有帮理不帮亲的道理,不但不会作为洛绵的证人,说不定还会反咬一口。 想起来又觉得恼怒,王继德那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若不是看他是个同知给他个面子,洛绵能卖个更好的价钱,这下非但没让她得到银子,连到嘴的鸭子也飞了,真是不中用的东西! 没过多久,郝大娘就已经到了公堂下。 “民妇郝玉凤拜见琴世子。” 郝大娘穿得还是昨日那身破旧到处都是补丁的衣裳,衣服上还溅了几滴油星,在衣服上形成一潭肮脏的油渍。 “郝玉凤,昨日洛知府之女洛绵可有到你家中学习灯盏糕的制作?” 第二十章 乞丐拦路 洛绵转头,目光灼灼。 从平日的相处聊天中,她知道郝大娘是个明事理的人,心中抱着小小的期望。 “回琴世子的话,昨日民妇是将一个人带回家教其灯盏糕做法。” 话出口,洛绵松了口气,正要感激时却见郝大娘望着自己的目光闪烁,心中升起不妙。 “但是昨日民妇带回家中的是名男子,并非什么洛府的大小姐。” 郝玉凤紧接着说道,从刚刚的目光闪烁到现在她已经完全不看洛绵了,良心收到谴责的同时,也没有忘记她的证词关系到自己的儿子,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儿子能脱罪,也只好对不起那个孩子了。 翠红露出得意的笑容,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魏含琴同样无奈,他是经历过那起事件的人,当然能够分辨谁是谁非,但问题是这不是他一人就能说了算的。 看着沉默不语的洛绵,心中叹息,若是能证实翠红楼是预谋,至少可以免除一死,现在却成了这种结局,实在令人惋惜。 洛绵心中说不是失望是假的,前世自己一直跟在沈久远身边没有理睬过那些勾心斗角,对于人心更是一窍不通,再次重生后她虽然已经对沈久远没有任何念想,可也会期望着身边是有好人的。 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爹娘都把她护得太好。 但是,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这些人得逞的! 重生而来,就没想过委曲求全! “琴世子,民女有一物要呈上。”说着将一张纸双手递过去。 魏含琴接过衙役手上的纸张,拆开来看,待他看完后,目光看向翠红。 翠红被琴世子眼神盯得发毛,又想起昨晚自己的举动以及刚刚洛绵递过去的纸张,心中恐惧越来越大。 “翠红,你还有何话可说?”魏含琴沉声,示意衙役将纸张那给翠红看。 看着面容平静的洛绵,不禁赞叹真是一聪慧女子。 纸上写的是府营里的人提供的证词,证明昨晚洛绵的确是被其府中婢女从翠红楼抬出来的。 他也不是没想过,但首先府营是州判的人,州判与翠红楼也有所关联,能拿到证词已是难上加难,更何况这毕竟关系到一个女子的闺阁清誉,他甚至都没想过洛绵会将此事堂堂正正的说出来! 这不仅需要勇气与决心,更需要聪慧。 翠红接过证词,腿瘫软下来,她千算万算,没想到洛绵竟然会弄到府营的证词。 “大人,大人,这是假的,你可别轻信这个贱人的谗言呐大人!” “放肆!”魏含琴面色不善:“竟然敢质疑府营,你好大的胆子!” 翠红心下更是慌乱,“大人,民妇不是这个意思,这...” “嗯?”魏含琴鼻子哼出一声,将手上的惊堂木重重拍下:“罪人翠红,将洛知县嫡女洛绵卖给王同知,实在罪无可恕,即日起暂押牢狱中,三日后处决!” 处决... 这两个字如同当头一棒打在她的脑袋上,若堂上的是洛知县,她还可以借着州判大人的名头,让他们不敢对她做什么。 可这事偏偏就被琴世子给碰上了,她在这之前还得罪过世子,只怕州判撇开自己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保自己。 怪只怪...她的视线向旁边移。 那个未及笄的少女一脸淡漠,眼神闪着幽幽的光,仿佛要将她扼杀般。 是啊,若不是这个未及笄的洛大小姐,她怎么会面临处决? 一个未及笄的少女,怎么会有能力拿到府营的证词,又怎么会有那个胆量将自己的遭遇拿到公堂之上说出来,更不会在如此情况下这么淡定。 洛大小姐她虽没见过,也从旁人的口中听过。 如此懦弱的女子,怎么一夕之间心智比她还要更甚,更何况还将王同知给杀了... 杀人这么大的事,也不见对方有半分慌乱,除非...现在跪在她身旁的不是洛大小姐,而是被附身了... 一旦有了这个想法,便停不下来,身旁那种淡漠的脸也在她的眼前几经变换,嘴角轻扯,露出了个诡异的笑容。 “别,别过来,你不是人,你是鬼...你是鬼!”翠红嚷嚷着,两只手猛地将旁边的洛绵一推。 洛绵被重重地推倒在地,根本来不及反应,脑袋磕到地上,瞬间便有血丝渗透出来。 堂上的魏含琴急忙道:“将罪人翠红押下去!” “放开我,大人,她不是人,她是鬼!大人...” 翠红被带了下去,留下的话却还在堂内轻微回荡。 沉默半响,魏含琴看着洛绵额头上已经青肿透出血丝的地方开口道:“洛大小姐是否要稍作休息?” 洛绵公正地行了个礼,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大人不必担心,不过是点皮外伤罢了,还是尽早将这个案子处理的好,拖得太久也恐生了变故。” 魏含琴赞赏地点头,眼中渐起的担忧不在,肃正了面孔。 “证人郝玉凤,本世子且再问你一次,洛绵昨日可有跟着你到过你家学习灯盏糕的制作过程?” “回大人,从未有过!” 洛绵微微摇了摇头。 郝大娘的性格本就不适合栽赃冤枉别人,却被自己的儿子拖累不得不面对良心的谴责。 她看得出郝大娘对她的歉意与无奈。 但她不是心软之人。 既是如此,就更不会为了成全郝大娘的护儿之心而委屈了自己。 更别说,此事琴世子早有预料。 果然,世子冷冷一笑:“我看你是不掉棺材不落泪了,宣证人秋英、顾德、于寻!” 听到这三个名字,郝玉凤本就挣扎的脸色更显灰败。 秋英是她口中所说终于嫁人了的英姐儿,与顾德、于寻是那日看着她带洛小姐走进四合院的人。 这三人平日里与她离得也不远,唠唠家常窜窜门子感情也不错。 “草民秋英/顾德/于寻见过世子大人!” 魏含琴把玩着手上的惊堂木,状似随意:“你们三位昨日可有见过被告人洛绵?” 被问到的三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又看了看洛绵,均带犹疑之色。 “怎么?吞吞吐吐难道是想隐瞒什么不成!” 厉喝的声音将三人吓了一跳,匍匐在堂下半响未开口。 “回大人的话,民妇昨日见过她。” 正当魏含琴耐心耗尽时,左脸一大片胎记的女子开了口。 第二十一章 暗留隐患 此女正是秋英。 左脸的胎记虽尤为难看,但神情坦荡即便是跪着背脊也挺得直直的,看着倒是个大家之人。 其余顾德、于寻二人也跟着点头应是。 魏含琴眼神转向郝大娘。 “你还有何话可说?” 洛绵耳鼻观心,不再去看郝大娘慌张的脸色。 如今人证已在,若是郝大娘爽快认了,想必她自己最多也是受些皮肉之苦。 可若是依旧死不改口,别说她,恐怕连郝宇的罪责都会更甚。 “民妇...昨日洛大小姐的确来过民妇院子...” 挣扎了一会儿,郝大娘低低地声音响起。 “证人郝玉凤,隐瞒洛知县之女洛绵到过她家事实,意图包庇罪人郝宇一干人等,念其改正及时,则从轻发落!” “来人,带下去!” “是!” 从两旁的差役将郝玉凤提起。 “洛...” 郝玉凤张了张口,眼中带有歉意,望向洛绵,看到对方纹丝不动,甚至连一个眼角都没有给她后,才闭上了嘴巴。 洛绵在心里松了口气。 她的罪名既已成事实,只有通过其他途径才能够从轻处置。 如今翠红楼老鸨翠红与郝玉凤都已承认事情的真实性,那么现在,只有解决了这最重要的一个人,她今天的难关才算是过了。 秋英三人已随同郝玉凤一起退下。 堂上堂下除了魏含琴以及各衙役等,便只剩下耳鼻观心的洛绵和寂静了很久的同知夫人,彭雪。 魏含琴头疼地望着堂下跪着的洛绵,他虽知道事情始末也站在她这一方,但杀害朝廷任命官员这么重大的事情可不是凭他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就能做主的。 若是洛知县的女儿只是伤到王同知,未及性命,他都能做了主以正当防卫大事化小。 说不定,还能因此事罢免了王同知的官职,也算是还洛绵一个公道。 可杀人之罪却是不好再用正当防卫去推卸了。 杀了便是杀了,这是永远抹不开的事实。 但一个弱女子,出了这样的事情,想让其保持冷静是不可能的。 遇到这种的事情的女子,多半都会自杀。 而洛知县的这个女儿还能奋起反抗,现在甚至冷静自持,倒是让他刮目相看了。 魏含琴轻咳一声:“洛绵,你既已承认罪名,还有何话可说?” 他不信,如此冷静聪慧的女子会没有后招。 这种罪名,便是念在自首态度积极的份上从轻处置,死罪虽可免,活罪不仅难逃,放在一个未及笄的女子身上,怕是更会生不如死。 “民女无话可说。”声音是波澜不惊。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魏含琴诧异,难道此女子真的认命了? 若说是没有见过此女昨夜的行为以及现在的冷静,他绝对不会惊讶。 甚至给他一百个理由他都不会相信。 但就是在他最确信的时候,这种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偏偏就发生了。 就连洛绵旁边的彭雪也愣住了,丝毫没有反应过来对方既然连辩解都没有就认了罪。 随后她恍然,既然事实摆在眼前,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怎么可能把白的给说成黑的呢。 也只有积极配合,才能得到世子大人的从轻发落。 彭雪冷笑,可惜,杀害朝廷这么重大的事情可不是积极配合便能逃脱的。 洛绵,你就等着死吧! 洛绵早已预料到魏含琴与彭雪的反应,若不是她心中有了盘算,恐怕也会想尽办法洗脱罪名吧。 “民女知道,民女没有任何辩驳之词可说!” 她再次开口道,目光灼灼地看向魏含琴。 她在赌。 她赌琴世子会因为心中一丝恻隐之心,考虑到她父亲的能力对她做最大的宽容处置。 琴世子此人在外看来虽是处事轻浮,其实却是真正的刚正不阿。 既不爱好风花雪月,也不追求功名利禄。 此次是为了替他父亲七皇子查探一番,又恰巧碰到了这种事情,按照世子的性格来说,是绝对见不惯此等龌龊之事的。 只要琴世子觉得王同知死有余辜,那么第一步,便算是赢了。 果不其然,魏含琴沉默良久,迟迟没有判下对她的处置。 彭雪眼见到琴世子的犹豫,哪里肯让事情就这么一直僵持着,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琴世子,您可要给我做主啊,我家老爷平时是多么本分的一个人啊,怎么会去翠红楼那等烟花柳巷之地,定是这个小贱人引诱的,如今事情败露,肯定是这个小贱人怕自己的丑恶行径被人发现,才将我家老爷杀人灭口,您可别被这个小贱人的外表给蒙骗了啊!呜呜呜...” 洛绵嘴角一勾,在一个知道事实的人面前说这种话,怕是死得更快! 魏含琴脸色铁青,那日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一个弱女子因恐惧而失手杀了玷污她的人,在他闯进去的时候甚至都已经失去了理智。 试问这样一个女子,会勾引区区一个同知吗! “好一个恶毒妇人!” 第二十二章 又遇 声音从外面传来。 魏含琴循声而去,看到了洛知县正站在门外,神情愤恨。 “世子...”处于魏含琴身后的明乐上前一步。 “让他进来吧。” 魏含琴叹气。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不从旁边看看求个心安呢? “是。” 明乐将洛知县带到后,又去拿了把椅子放在一旁。 “洛知县不必客气,坐吧。” 洛知县也对魏含琴致谢后,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犀利地看向彭雪。 那种犹如马马上要将人凌迟的眼神毫不留情地落在彭雪身上,让彭雪忍不住寒毛耸立。 安顿好洛知县,魏含琴才又将目光转向洛绵。 说实话,他没从一开始就没有在洛绵身上看到半点属于未及笄女子该有的神态。 就连他闯进翠红楼那晚,洛绵警惕的眼神中都只有一潭死水。 再到第二日,洛绵醒来后的一系列表现,的确是让他有了笑意。 可自此,他就再也未有见这个女子有什么女儿姿态了。 她很聪明,但是在琴世子看来这种聪明却不像是打小的聪明,而是经验的积累。 眼中永远藏着复杂,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就像刚刚的言辞,他实在搞不懂这个聪慧的女子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魏含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洛绵,你是否真的无话可说?” 话出口,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的语气中有些微弱的期待。 “但凭大人处置!” 洛绵再次朗声道。 他不懂,实在不懂。 但这不妨他对洛绵的处置说出口。 “罪人洛绵,杀害朝廷命官,其罪当斩,念在悔过及时又是受害者,死罪可免,则判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三十大板是他能做出的最大努力,但要让一个弱女子硬生生地承受三十大板,就算真的撑过去了,怕是也去了半条命吧。 “是!” 两旁孔武有力的衙役上去将跪在地上的洛绵拉起来。 而洛绵似乎真的认命般,不做任何辩解,任由衙役拖着自己。 她没有看彭雪小人得志的嘴脸,没有看魏含琴皱眉担忧的表情,只是通过眼角余光望着她期盼的那个人。 “等一下!” 洛知县砰地站起身来,走到堂下。 魏含琴眼神示意,拖着洛绵的两个衙役立马停下来。 “琴世子明理,子不教父之过,臣愿意替女受过!” 一个女子在衙门前被打,往后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这三十大板就是放在一个正值壮年的人身上,过后也会有至少三个月下不来床。 洛绵从小被娇生惯养,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苦? 更别说夫人若是知道,指不定会怎么闹呢。 这时,被衙役松开的洛绵再次来到堂下。 成了! 虽然父亲的说辞让她毫不意外,心中却也忍不住小小地紧张了一下。 她之所以什么都不说的认罪,就是想让父亲将这件事一力承担下来。 洛绵小小地放松被魏含琴看在眼里,疑惑却是更甚。 这个女子,他怎么越来越搞不懂了? 魏含琴思忱片刻,便答应了洛知县的要求。 自古以来父代子受抑或是子代父受本就是正常的,这三十大板下去,真要比起来,洛知县起码要比洛绵能够撑得住一些。 正当他欲要开口同意之时,堂下的洛绵又忽的跪下行礼。 “民女有话要说。” 又有什么事情? 他现在是被个小丫头给搞混了脑子,无力地点点头。 “家父年事虽不高,三十大板却是无力消受的,民女更是自知这三十板下去,恐怕就去了民女半条命,因此民女有个小小的请求,还望大人答应!” 一旁的彭雪本以为这三十大板洛绵是不得不受了,从中跑出个洛云不说,还把这个刑罚一拖再拖。 她如何能忍受? “大人,您可别再犹豫了,洛绵这贱人诡计多端,您可别着了这个小贱人的道儿啊!那洛云身为贱人之女,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您可别再犹豫了!” 可此时她说的话,早已被一堂人当作了耳旁风。 彭雪头上的金钗早已倾斜,发丝更是杂乱,一脸精致的妆容也因红肿的眼睛看着丑陋至极。 洛绵微怔。 就在前不久,她和母亲还去同知府上作客。 虽是因那等事不欢而散,也让母亲断了再与同知府交好的念头,可谁又曾想到,现在竟是如同仇人一般了? 而这一切,正是她从中打乱的。 家破人亡,便是如此吧... 右手不由得攥紧。 前世的悲惨还不够吗,洛绵啊洛绵,万不可再心软了。 到了现在这个局面,若不是王同知自己作死恐怕还能安稳过了后半生。 怪只怪... 洛绵的神色坚定,不再动摇。 “大人,家父虽年事不高,对于幸江县却已是有心无力,还望大人看在家父这些年为了幸江县鞠躬尽瘁劳苦功高的份上,以知县一职相抵,放民女一家一条生路吧!” 魏含琴和洛知县同时一怔。 有心无力? 不但魏含琴没看出来,就连洛知县本人也从来没有有心无力的时候。 就像绵儿说的,他年事不高,在位十几年来,对于幸江县了如指掌不说,处理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何来有心无力之说? 但此话从自己女儿的口中说出来,他总不可能反驳。 反正他之前也正有辞去官职的意思,虽是只和梅儿商量了一下,没有跟别人提起过,如今绵儿说的真的可行的话,倒也不失为最好的结果了。 而魏含琴呢,更看不懂了。 幸江县作为回京途中大部分人的必经之途,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更是因其重要性,朝廷对于幸江县的关注也没有断过。 就在他动身前,父亲还曾认真转告过他,幸江县的知县能在如此重要的地方稳坐知县一职,繁荣更是一年胜过一年必定是有过人之处。 这种大才,就是放在京城也绝对是可堪大用的。 他这次来幸江县的目的,最重要的一部分还是想要说服洛知县,让其为父亲效力的。 他堂堂七皇子的嫡子,委身来到这么一个小县,如此大的殊荣,说出去都够让人炫耀一辈子的了。 可从这个在他看来比较聪慧的女子口中,他却听到了要洛知县辞去这个官职的打算,而洛知县不但没有反驳,却是一副极其赞同的神情。 魏含琴不可置信。 莫不是疯了吧? 第二十三章 奇怪的态度 这句话也就是在心里想想。 从小的教养让他实在对一个弱女子说不出这种话。 洛知县无疑是有大才之人,这样一个人说罢官就罢官,实在让人想不透。 父亲的本意是让他说服洛知县继续任职。 如今却被他弄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魏含琴苦笑,怕是回去要让父亲好一顿说了。 话说回来,如果洛知县早有辞官之意,现在这样倒也只是将事情提前罢了,损失可算是最小的了。 再看堂下那个女子的神态,似是早已对这一切了如指掌。 他又不禁想到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这个女子利用了? 他一个堂堂世子,竟然生出被一知县之女利用的想法,甚至有被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感觉。 这个名为洛绵的女子,倒也是有本事... “幸江县知县之女洛绵,杀害幸江县同知,实为大罪,因其父洛知县愿代其受过,则罢免其官职,一月内处理好交接事宜!” 宣布完对洛绵的处罚,魏含琴匆匆下了堂,头也不回地出了衙门。 “绵儿,我怎么觉得这世子好似有点生气?” 洛绵缄默。 以琴世子的聪明,怕是已经察觉到他被她利用了。 那晚灵机一动,她虽没有预料到是琴世子闯进来,倒也算阴差阳错,让她借此好好盘算了一番。 今日的结果便是她早就算好了的。 中间有些超出她预料之外的事情,倒也无伤大雅。 这边洛知县没得到洛绵的回应也没有继续追问,反正事情总算过去了,只要绵儿完好无损,他就算是成功了! 洛夫人跌跌撞撞跑进来,扒拉着洛绵上上下下看了几遍确认没事后才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呜呜呜...” 天知道她在外面有多担心,怕绵儿受一点苦。 想到娇生惯养的女儿要面对这种可怕的场面就停不下担忧的心。 “娘,我没事。”洛绵安抚,“我们快出去吧,有什么事咱们回去再说。” “诶,好。” 洛夫人在洛知县与洛绵的搀扶下欲往衙门外走去,眼角却不经意瞥到依旧跪在那里的女人。 她松开洛知县和洛绵的搀扶,走到那人面前。 “彭雪,到了今日完全是你咎由自取,绵儿的事咱们往后再算,就王同知的行为而言,我不相信以你的聪明半点都没发现不对劲,还是说你要的只是一个被宠爱的表象?” “哈,哈哈哈哈哈...”彭雪缓缓站起身,眼神充满怨恨:“我发现了又如何,不过就是玩几个女人罢了,只要我依旧是同知夫人的身份,那些外面的小贱人就别想进府!倒是你,如今你也不是知县夫人了,以后做事可小心着点,当心家破人亡!” 家破人亡四个字犹如一把剑刃狠狠地刺向洛绵。 只见洛绵手抬起,给了彭雪一记耳光。 “你...” “你什么你,好教你知道,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你最好祈祷别再让我看见你,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这话,洛绵也不管众人的表情与反应,头也不回地往衙门外走去。 洛夫人与洛知县对于洛绵的行为始料未及,根本就来不及反应,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出了衙门,只徒留一个背影了。 洛知县虽是惊讶洛绵的行为,随即想到兴许是翠红楼那晚给她的打击太大,性格才会有所转变,便没有再往深处去想,搀扶着洛夫人跟上去。 而洛夫人却是暗自心惊。 自己女儿的脾性她是知道的,若说有什么不同,便是从那场着凉后。 大病一场,绵儿醒来后经常神情恍惚,言语之间也不似以前那般天真。 她当时想着,女儿变坚强了,是好事。 可刚刚的行为却大大超出了意料,彭雪恶毒诅咒时,她也很想上去扇一耳光,作为知县夫人的涵养让她生生地将气憋了回去。 却没想到自家女儿会出手,下手更是又快又狠。 绵儿是变了,而且是在短短时间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她发生这种改变呢... 洛绵一个人走到衙门外,便有洛府车夫立马上前。 “小姐,您没事吧?”车夫看起来不过四十,背微驼,一张脸上满是担忧。 “我没事,永伯,真的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老爷和夫人呢,怎么没见他们?” “爹娘马上就出来了。”洛绵解释道,抬眼看见在马车不远处也有一辆马车,不由得多撇了两眼。 也就是在她往那边看的时候,车帘被掀起,从车上下来一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 少年青衣素衫,看起来很是稳重,看其走来的方向,正是衙门处她所待的地方。 洛绵收回目光不再望去,静静地等着爹娘出来。 她知道刚刚她的行为绝对会让爹娘觉得惊讶,但是时间不多了,她不能再慢慢让爹娘接受她的改变。 正巧多事之际,虽是急躁了点,这番行为也算说得过去了。 只要爹娘不过问,对于她以后的行动也就多了很多方便的地方,不然遮遮掩掩地实在麻烦。 “洛大小姐好,小生罗元海,乃罗主簿大人的子侄。” 少年的声音沙哑却不老成,听起来不过是个普通的少年。 罗元海? 洛绵未曾想到,这个少年竟是她之前想让觅禾打探的罗元海。 看这个样子,似是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 特地等在衙门处,会有什么事情? 洛绵内心百转千回,面上依旧不显,她朝罗元海点点头,以示招呼。 “洛小姐事情办完了吗?” 事情? 洛绵恍然,翠红楼那晚的事情恐怕早已传遍幸江县了吧... 也倒是,这么大的事情,要是没人知道才奇怪呢。 不过这罗元海倒是会说话,把接受处决说成是来办事。 洛绵点头:“小事一桩,不知罗公子有何事?” 在她看来,这个罗元海的确不一般。 琴世子的判决没有那么快就传遍的,那么在罗元海这边看来,她依旧是知县嫡女。 一个是主簿子侄,一个是知县的嫡女,明明两个人的身份相差之大,这个罗元海却半点没有自觉,反而是以平辈论之,更恰当的说,她从罗元海的口吻中倒是听出点漫不经心之意。 这倒是有趣,明明找她有事,却偏又一副凑巧的样子。 “这个事呢也是小事一桩,但又关系到洛小姐,小生实在想不通,便只能来找洛小姐问个明白了。” 罗元海说话似是而非,却不难让洛绵猜到。 除了那件事,恐怕罗元海也没有什么需要特地来找她的了吧? 第二十四章 沈久远,你给我等着! “什么事?”已经大致猜测到什么事情了,洛绵依旧装作不懂的样子。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洛小姐,我就直说了吧,我不知道你发现了什么,又猜测到了什么,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罗某就行,派个小丫鬟来打探,可不像洛大小姐这段时间亲力亲为的作风。” 罗元海悠悠开口,一双眼将洛绵脸上的表情看得透透彻彻。 洛绵忍不住心悸,那是种很无力的感觉。 又是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对于她的想法就像早已经了解透彻了一般。 可她是重生而来的,在此之前做出一些行动是正常的,罗元海不可能也是重生而来,却对她的某些行为丝毫也不惊讶,甚至大胆地与她摊开了说。 她在前世根本就没有将罗元海放在眼里。 甚至就在刚刚她都没有对罗元海有太大的警戒之心。 在她看来,罗元海投奔沈将军,不就是因为法曹罗大人也在那场惨案中死了,他觉得没有出路,所以投靠了沈将军吗。 这样一个人,洛绵自是不会将其放在多么重要的位置上。 可这仿佛自己所思所想都被窥探了的口气,如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头,无法喘息。 洛绵扯了扯嘴角,忽略心中的压抑道:“若是我家小丫鬟有什么冲撞了罗公子的地方,洛绵在这里就先赔个不是,回去亦会好好管教一番。” “看来洛大小姐是不愿意跟小生好好谈论了?也罢,我不过是那些人的线头,的确没什么值得洛小姐交谈的地方,既是如此,小生便不打扰了,告辞!” 说着便转身丝毫不带留恋地往马车处走去。 “慢着!”洛绵最终还是无法按捺住罗元海那句话的暗示:“你说清楚。” 罗元海转身神情丝毫没有意外。 “看来洛大小姐的确是个聪明人。”他笑赞,没了刚刚对洛绵压迫一般的气势。 洛绵只觉周遭凝滞的氛围又缓缓流动起来,语气间也不由得强势了几分:“你最好说清楚,否则以我现在的能力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话她也不是夸大。 凭她对如今形势的掌握,想要一个法曹的子侄如何,还是可以的。 后者耸耸肩膀,对洛绵的话没有反驳。 “但是洛小姐确定要在这种地方讲清楚吗?”罗元海笑了笑,稍显稚嫩的脸上与话语极其不搭调:“要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处境,连对方的一片衣角都没摸到,而对方却早已在暗中对伺机而动了,更何况...” 他下巴努了努洛绵的身后。 洛绵望去,爹娘已经走近。 “绵儿,真的没什么吗,要不要去请个大夫在府里先候着?”洛夫人担忧道。 这丫头看着的确没什么问题,但她就怕为了不让他们担心,而暗自硬撑着。 “真没事,多大个事儿,看把您两位给吓得!”洛绵翻了翻白眼。 这口气,还真是小事一桩的感觉了。 洛夫人无奈苦笑,刚刚在衙门外她担心地差点魂都给丢了,竟然在自家闺女这里没当回事,也不知是该说心大还是承受能力好了。 不过也算是虚惊一场,她也不好去庸人自扰了。 放下心来,不由得啐了一口:“你瞧瞧你这作派,哪有一点闺阁女子的样子,要是让人看见了,丢了你爹的脸!呃...这位是...” 正说着的洛夫人发现自家闺女身边有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刚刚心还担着根本没注意,现在才看见。 她细细看了看。 这少年素衣青衫,布料普通,可站在那,身形挺拔容色清秀,倒有点气质。 “晚辈乃法曹罗大人的子侄罗元海,见过洛知县,洛夫人。”罗元海行了个礼,脸上挂着属于他年龄本就该有的笑容:“今日出去游玩,途经府衙,却不料碰到洛小姐,便聊了两句,不料相谈甚欢,一时之间竟忘了是在府衙外,没有打扰到吧?” 洛知县与洛夫人望向洛绵。 洛绵极不情愿地点点头:“是这样的,交谈之后才发现相谈甚欢呢!” 相谈甚欢四个字几乎是她咬牙切齿从口中蹦出来的,而对方似是根本就没察觉到她口中的咬牙切齿般,朝着洛知县和洛夫人一脸你看我没说错吧的表情。 大魏民风开放,公子闺秀间的交谈实属常事。 只不过突然出现一个洛知县与洛夫人从未见过的少年,不免起疑,生怕对方对自家闺女有什么坏心思。 “你就是这两日小罗家来的那个远方亲戚?”洛夫人惊诧,子侄辈是没有出五代的,可看这长相,一丁点都没有与法曹罗大人有任何相似之处,也难怪洛夫人惊诧,毕竟前两日才从洛绵的口中听到的。 这样一个根苗正红的少年,他的父母真的肯愿意将其过继到小罗家吗? 洛夫人现在依旧觉得罗元海在这种时候住到罗家是因为罗大人有过继的心思。 不然的话,在这种忙的关口,照看一个亲戚,谁有那个咸吃萝卜淡操心的时间呢? “倒也不算这两日,晚辈来幸江县也有一年了,只不过这段时间才住到罗大人的府中。”罗元海及有礼貌地答道。 这家伙,竟然一年前就在暗中观察着洛府了吗! 洛绵一口气憋在心里,一个罗元海尚且是他自己找上她来,才让她知道对方的存在。 那么他口中的那些人是不是隐藏的更深了? 能在这么小的一个幸江县隐藏一年,甚至更久,这么大的能力,为什么偏要跟他们洛府过不去。 洛绵自问洛府与洛府里的人都没有特别之处。 之前她虽然也隐隐感觉到对方势力之庞大,所以才以这次的谋划,留了个退路。 如果在及笄礼之前离开洛府,就不会发现那件惨案,这虽是她自欺欺人的想法,却也并不能说没有用。 要知道,重生后所有的事情因为她的参与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有变化就说明有可趁之机。 只要惨案没有发生,若是那些人再想行动,凭着一世的经历,她相信绝对能找到出路。 现在看来,她的想法相当幼稚与可笑。 连对方的目的是什么都没有弄懂,谈何应对? 第二十五章 进宫 “看洛知县与洛夫人你们应是有事,元海出门已有许久,就不打搅了,晚辈告辞。”罗元海不等洛夫人与洛知县回话,便回到马车上,催着车夫离开了。 “这个罗元海...”洛夫人欲言又止。 “怎么了?”洛知县在一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什么问题吗?” 洛夫人摇头,似柳的细眉皱起:“没什么,说不上哪里不对,就是觉得有危险。绵儿,你切莫与这个人频繁交往。” “知道了,爹,娘,咱们回家吧!” 洛绵一副完全没将罗元海放在心上般的样子,娇笑着上前挽起洛夫人,攥紧了手中的纸条。 “绵儿,想什么呢。” 由于只有一辆马车,洛知县一家三口便同坐一辆车。 洛夫人却发现自刚刚与法曹子侄罗元海分别后,洛绵明显的不对劲。 洛绵回神。 “娘,我没事,就是想早点回家休息。” “你这孩子,定是之前被吓坏了吧?也是作孽,怎么这种事,偏偏就让你给碰上了...”洛知县提起翠红楼一事一张脸就沉下来。 从小宠爱到大的闺女,竟然差点落进了虎狼之口,怎么能不让他揪心。 而洛夫人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大魏民风开放,对于女子却不免有些苛刻。 被男人轻薄了的女子,想要找个好婆家比登天还难,更别说绵儿还失手杀了朝廷命官。 不管是哪件事,对绵儿以后的名声都是大大的不利。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自是想给最好的。 怎么就偏偏让她的绵儿碰到了这种事情... 洛夫人想起来,便忍不住红了眼眶。 一时之间,车上的空气都变得悲愤。 洛绵在心中叹气,爹娘想的她早就想到了,可她重生而来,本来就没有打算过嫁人,如今这件事,恰巧让她有了一个最好的借口。 可爹娘又怎么会这样轻易接受呢? 这无疑是对他们来说最沉重的打击。 就在她刚醒来的那几日,娘还计划着等她及笄后要给她找个怎么样的青年才俊。 世事无常,连她都无法预测到这些未知的变数。 “我们离开幸江县吧!”洛夫人突然开口:“离开幸江县,离得远远的,去一个别人都不知道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对绵儿指指点点了!” “或者,我们去别的国家也好。” “大魏旁边的泽连、奚凤都是很好的去处,到了那里定没有人知道我们是谁,但是奚凤和大魏离得太远了,路途遥远怕是绵儿会受不了,国境内风沙大,夜晚更是有狼群出没,不安全更不适宜居住。就选离大魏不远,环境不错,民风淳朴的泽连好了,虽是比起大魏来说差得远了,却也比奚凤好很多!” “对,就这样办!” 洛夫人一个人絮絮叨叨,丝毫没有注意到洛知县诧异的目光。 “夫人,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就连他都不知道这些。 洛知县一个小小的县官,只管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从来都没有了解过邻国。 更别说邻国的环境民风什么的。 这些话从他多年的结发妻子口中说出来,让洛知县不得不吃惊。 等洛夫人听到洛知县的话,才后知后觉的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她忙打着哈哈,眼中的慌乱一闪而过:“老爷的书房我平日里不是经常进吗,从书里面看到的。” “哪本书?” “我也忘了哪本了,看得太多不太记得了。” “是吗?”洛知县惊疑不定。 书房里有哪些书他都是知道的,可他从来没看到过有哪些描写邻国书籍的。 “怎么,老爷不信?”洛夫人的语调扬了扬。 洛知县知道,若是再怀疑,恐怕他这几日都只能睡书房了,便立马改了口:“怎么会,一定是我记错了,人老了,记性不好,记性不好。” “这还差不多...” 洛夫人小女儿般嘀咕到,随即便靠进了洛知县的怀中休憩。 洛绵在一旁看得是啼笑皆非,想必幸江县的所有人都想不到平日里威严的洛知县竟然是个惧内的吧。 笑过后,心中的疑问却是怎么也停不下来。 前世跟在沈久远身边的时候,沈久远除了最重要的事情外,大多时候都没有避开她,因此她对于邻国也是知道的。 泽连、奚凤就跟娘说的一样,的确如此。 抛开娘是怎么知道的这个问题,她还有个最大的疑问。 为什么不说大凉? 大魏与大凉至少现在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平和,两方的战争至少也是等她及笄礼过后,沈久远去往边境的事情了。 她确定娘不可能是未卜先知知道两方战争会长达十年之久。 在前世的十年里,沈久远的敌对便是大凉,再加上在沈久远身边知道的所有事情几乎全是关于大凉的,她对于大凉的了解不可谓不透彻。 要说适宜居住,恐怕奚凤和泽连都比不过大凉。 而大凉与大魏可以说是在伯仲之间。 刚刚却半点都没见娘提起大凉这一国。 是单纯的不知道,还是刻意的绕开? 想到这里,她对娘的来历有了极大的兴趣。 爹曾说过,他与娘相遇的时候,娘差点饿死在他家门前。 那时候他正是寒窗苦读,孑然一身也不在意会有谁来觊觎,恻隐之心一起便救了娘。 所以说,娘的来历就连爹都不知道。 而爹更是因为对娘的爱意与信任从来没有过问起其身份。 洛绵没有怀疑娘的意图,若是真有意图也没必要搭着自己甚至还生了个她吧? 再说,娘对爹对她都是真心真意的。 这一点,她比谁都看得清楚。 或许真的有这种书只不过爹没看到过也不一定。 至于大凉,她本就没什么好感,不提也罢。 “老爷,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老远的,洛府中的家丁丫鬟便一起凑到府外东张西望,看到洛府的马车,立马嚷嚷起来。 “太好了,终于回来了!” 小丫鬟激动地互相抱着,一旁的家丁更是手足无措。 “也没算白养他们。”洛夫人欣慰。 洛绵抿嘴笑:“爹娘要是有什么事,恐怕他们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话还没说完,洛夫人迎面一个爆栗。 “疼死了,娘!” “你还知道疼啊?我看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这以后哪个婆家受得了你啊!”洛夫人没好气道。 洛绵吐舌:“没人要我就不嫁了,我要跟着娘身边混吃混喝一辈子!” 第二十六章 洛允易入皇上眼 “越说你还越起劲了是不是?看我不好好教教你。”洛夫人装作要打人的架势。 马车此时停了下来,响起永伯的声音:“老爷夫人小姐,到了。” 洛绵掀起车帘就是一跳,躲过了洛夫人刚好落下来的手。 “这孩子...是从哪里学得这么粗鲁的一套?”洛夫人放下手,看着没半点大家闺秀模样的洛绵正小跑着往府内走去,叹了叹气。 “呵呵。”洛知县朗声笑道:“你别说,还真有夫人你年轻时候的风范呢!” 话音刚落,洛夫人便是一记白眼丢过来:“你跟着瞎起什么轰?真是爹没爹样,女没女样!” 洛知县听到也不反驳,只呵呵笑着跟在洛夫人身后下了车。 “老爷夫人,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我们这些奴仆们都担心地不得了。” “可不是嘛,幸好老爷夫人什么事儿都没有。” “呸,小墩子,老爷夫人可是这幸江县最大的官儿能有什么事情?你个墩子,是不是平时吃得太多光长肉不长脑子啊!” “就是!老爷夫人那是吉人自有天相,就你乌鸦嘴!” 本来向着洛知县与洛夫人围过来的一众奴仆们是一直提心吊胆的,看到主人没事他们都松了口气,话语之中不免轻松许多,放松下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拿着小墩子开涮。 小墩子人如其名,长得敦实憨厚,别人为难他,他也不当回事。 久而久之,大家没事便喜欢逗弄他两句,其实也没有什么恶意。 “好了好了,都回去做自己的事情吧,你们也都说了这是洛知县府,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是!” 围在洛府外的一众奴仆,三三两两地走开了,只留下洛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阿荷与青怜候在一旁。 “老爷夫人,明启与明启娘还一直被锁在柴房呢。”阿荷上前扶着洛夫人轻言细语道。 洛知县扭头看向洛夫人。 “青怜,你去柴房,把他们领到老爷的书房里,让他们等着。” “是。” “阿荷。” “奴婢在。” “看到前面大小姐了吗,你将她也叫到书房里来。” 阿荷抬眼,看了看洛绵小跑着有点急切的背影,应道:“是。” 期间,洛知县未曾发过一言。 这么多年来,洛知县非常了解自家夫人的脾气。 但凡有点关乎到女儿的,都要亲自过问,亲力亲为。 如今明启一事,在绵儿醒的那日他虽说他会处理好,其实还是只将那两个下人丢到了柴房,等着夫人来处理。 不是他处理不好,堂堂一个知县,这点事情怎么可能处理不好。 不过是因为这事关绵儿,他最不好拿捏。 一个是女儿,一个是夫人,索性还是让她们娘俩自行商量对于那两个下人的处置吧。 夫人还是如往常一样,只要是回到了府中,就变得强势起来。 而女儿,洛知县看着那个小跑急切的背影。 女儿的变化他也看在眼里。 可他终归是父亲,对于小女儿的心思他更是猜不懂。 猜不懂他便不会想破头皮去猜,毕竟他作为夫君与父亲的职责只是保护自己最爱的两个女人不受伤害。 其余的。 见鬼去吧! 洛绵提着裙摆,急躁地往洛府后院,她的住处跑去。 “...小姐,你跑慢点...小姐...” 是阿荷的声音? 她转身。 “小姐,你怎么跑这么快啊,奴婢都跟不上了。”阿荷顾不得行礼,擦了擦额头细细地密汗。 她是看着小姐长大的,自是知道小姐从未有过运动。 小姐从小就娇气,懒散,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 所以说,小姐应该不擅长运动才对。 可她刚刚一路追来,在后面紧赶慢赶却离小姐越来越远,才无奈大声叫喊。 小姐的体力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阿荷看着洛绵丝毫没有小跑后气喘吁吁地模样,只有平静安稳的呼吸。 一时忘了说话。 “阿荷,有什么事情吗?” “啊?哦,是这样的,夫人让小姐去书房。”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洛绵皱眉,她这边可是有很重要的东西要看,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还真的不想浪费时间。 “夫人让青怜将明启还有明启娘叫到了书房。”阿荷恭谨道。 原来是明启的事情,洛绵暗道,看来娘还是将那日的话听进去了。 若是她不去这一趟,也不知道爹娘对明启是什么处置。 捏了捏藏在袖笼里的纸条。 “走吧。” 第二十七章 她把皇帝耍了一把 洛绵来到书房外,一眼就看见书房里的几个人。 “阿荷,你就在外面等着吧。” “是,小姐。” 明启与明启娘被关在柴房几日,下人们更是因为这两天忙得人仰马翻而忘了给母子二人送吃的。 加之柴房不干净,两个人看起来是蓬头垢面。 连洛绵都差点没认出来。 “爹,娘。” “绵儿,来这边。”洛夫人拍了拍身旁。 离洛夫人不远处桌案前的洛知县只抬眼望了望,就继续伏案工作了。 洛绵从善如流的点点头。 洛夫人面容肃穆:“明启,大小姐失踪那日,你知情晚报,有何话可说?” “无话可说。” “既是如此,便将你作杖毙处理,可有异议?” 明启眼神坚定不曾动摇。 “无异议。” 明启自是无异议,母亲犯下的错,他作为儿子本就该替母受过。 更何况明启最是孝顺,又怎么会开口说这是因为他母亲将他锁进房间不让他出去而导致晚报的呢。 他没有异议,有人却有。 “娘...” “夫人,夫人,都是奴婢的错,是老奴怕事才将明启关进了房间不许他出去,若是有什么都冲着奴婢来吧,我儿明启当时知道了便要禀告,都是奴婢怕老爷夫人知道了会怪罪明启,这才犯下大错,夫人,求您处罚奴婢吧!小姐,大小姐,难道您就忍心看着明启死吗!” 从夫人口中听到杖毙二字,明启娘哪里还忍得住,慌张大声地道出了事实。 洛绵闭上正要开口的嘴巴,静静地坐在一旁。 她之前就觉得明启绝对不可能是晚报之人,定是有什么事情才会让他那么晚上报,耽误了时间。 也确实,能够让明启都不得不妥协的人恐怕也只有他那个半病的老子娘了吧。 因她的不时接济,明启娘从鬼门关踏过总算是有惊无险,却落下病根,肩不能抗手不能提。 说活着,也就仅仅是活着。 明启娘虽住在洛府,却并未在洛府做事,不过是娘大发善心才在洛府内赏了处小院子让其居住。 洛绵只知道明启是怎样的人,明启娘她不知道。 不过是一个下人的娘亲,她自然也关注不到那里去。 本想替明启求情,明启娘的做法却让她觉得处罚是很有必要的。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勿说救命之恩了。 救了明启娘的命,给了她居所,到头来只是怕事就差点酿成大祸。 这样的奴婢,着实不能留。 “绵儿,你怎么想的。” 洛夫人询问起洛绵的意见,这也是她让阿荷将其叫来的原因。 她大可以直接将人处死,却还是尊重绵儿的看法。 绵儿再有一个多月就及笄了,这些事情,早让她知道也没有坏处。 事情起因她在之前就知晓了,之所以到现在才处置,就是想让绵儿参与进来。 当时是绵儿求她,让她放了明启一马。 她那时在气头上,便是怎么哀求她都不想多说半句,冷静后再想想,也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明启是什么样子的她还是了解的。 后来知道了真相后,却更是生气。 要是再晚,要是绵儿没有殊死的挣扎,只怕早已... 明启固然有错,却并非他所愿,该受到惩罚的,她自然也不会放过。 不过是两个下人的命,连一根女儿的手指头都比不了! 洛绵摇头。 明启娘本将希望寄托在大小姐身上,她知道大小姐最是温柔善良宅心仁厚。 咣当! 犹如当头一棒,将她的心彻底打死。 待在柴房的几日她都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甚至还觉得明启得大小姐青眼,是绝对不会有事的。 只要明启没事,她绝对不会有事。 明启这孩子她从小看到她,怎么会不知道? 没想到,明启没有出乎她的预料,带给她预料的居然是她寄托于希望的洛大小姐。 “夫人,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只要您能饶了明启,奴婢愿意马上就去死!夫人,您大人有大量,看在明启这些年勤勤恳恳的份上饶了明启吧!” “娘!您别求夫人小姐了,这件事本就是我的不对。”明启拉住往地上磕头的母亲,背脊挺得直直地。 他在做出选择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谁也不怪。 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更何况子代母受,天经地义。 “既然如此,便下去领命吧。”洛夫人叹气。 明启为人憨厚,明启娘为自己儿子着想做出的事情也无可厚非。 要怪,也只能怪这件事差点毁了绵儿的清白吧。 “谢夫人恩典!” 砰! 明启娘晕了过去。 “娘,你怎么了娘,娘你醒醒啊!夫人,求您找个大夫来看看娘怎么了!”明启本来镇定的神态立即开始慌乱。 洛绵抿了抿嘴唇。 “娘,你把在府中的那个大夫找来给明启娘看看怎么回事吧。” 被关进柴房多日滴水未沾,神经紧绷,杖毙二字对明启娘来说更是噩耗一般,加之本就有病在身。 洛绵猜测,明启娘只怕是时日不多了。 也好,在这当口。 杖毙对娘来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娘这些年来对待下人不像初到幸江县时那么严厉,那时需要站稳脚跟,更是性情所致。 但是娘却并非不明事理之人。 这件事本就不是明启的错。 杖毙却是过了。 洛夫人点头,没有再提杖毙二字,将阿荷叫了进来。 “阿荷,你去找在我们府中候着的大夫来给明启娘看看吧。” “是,夫人。” 第二十八章 事情总算有了苗头 “大夫,我娘怎么回事?”明启担忧问道。 胡大夫收回把脉的手,轻捻胡须:“这位妇人是心劳所致,想的太多才会造成心力交瘁,此病乃是常态,待老夫开味房子,便无大碍。” “多谢胡大夫,如此就有劳了。”洛夫人客气道。 “大夫这边请。”阿荷做出恭请姿势。 胡大夫摆摆手,随着阿荷离开了书房。 “明启。” 明启将明启娘轻放一旁,跪下。 “念你本无心,后又及时来告知才没有酿成大祸,死罪便免了,明日你就离开洛府吧!” “谢、谢夫人小姐大恩!” 明启激动地连连叩拜。 他不知道夫人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但这是好事,他可以照顾母亲了。 受罚他能接受,就是放不下他年老体迈的母亲。 如今可好了,夫人大人大量,让他能继续照顾母亲。 “下去吧。” “是,老爷夫人小姐,明启告退。” “娘,绵儿有些乏了。”洛绵揉了揉眉心,一副倦容。 “这事情也都处理了,你就快去休息吧。” 洛夫人一听,急忙将洛绵赶走了。 待洛绵走后,书房内便只剩洛知县与洛夫人二人。 “夫人怎地都将此事处理好了,却还是愁眉不展?”洛知县放下手上的公文。 今日琴世子让他一个月内处理好交接事宜,在下任知县来之前他必须要把手头上没有解决的事情先给解决了。 因此时刻都不敢放松。 可看到夫人的愁容,又不禁担忧起来。 “我总觉得这段时间总是诸事不顺,先是绵儿大病一场,州判来信一事,然后是彭雪蓄意害绵儿贞洁,最后竟是绵儿差点被人玷污的事情,府上也人仰马翻的,老爷你说,是不是有邪物作祟啊?” 洛夫人攥紧了手中的绣帕,样子似是惶恐又似是烦闷。 洛知县若有所思:“这些事看起来也不像是有人故意为之,却凑在同一段时间来,确实过于凑巧。” “是啊,这可怎么办啊,一想到或许还会有事情发生,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连睡觉都不安稳。” 在幸江县这么多年,除了开始几年随着老爷上任时艰难了点,可也就开头几年。 往后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的,也没什么大事发生。 可今年怎么就突然那么多事凑到了一起,不管是哪件事提出来,都够让她心力交瘁了。 洛知县想了想,上前安抚道:“夫人别急,往日里你不是说道云观里的妙贞师太最为厉害吗,何不带着绵儿一同去参拜参拜,或许妙贞师太有办法呢。” 道云观是幸江县里唯一一个道观,平日里来往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但是道观之所以来往人多,绝对不是因为其是幸江县唯一一座道观的原因。 而来往的人,也多半是冲着道观里的妙贞师太。 据说妙贞师太曾得仙人点化,通晓点算卜之事,也是因为如此,幸江县的道云观在京城都算得上小有名气。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洛夫人手掌一拍,“第一次去道云观时是为子嗣,没想到去了没过几日我便怀上了绵儿,后来妙贞师太准备求仙问道时曾来探望过我,结果没过几日,绵儿便出生了,说起来绵儿与妙贞师太也算有缘。” 就在前些日子,她就听说了妙贞师太已回道观,只因近日杂事缠身才拖了又拖,一直没有去。 “既是如此,就去看看吧,听说妙贞师太回观,这些日子有好多人都慕名而来,你带着绵儿也去热闹热闹放松一下。” 因又是过年之际,去道云观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只怕是还有些王公贵族。 洛知县没有开口说这点,他知道以夫人和绵儿的脾性,绝对不会去招惹是非的,告不告诉也就无关紧要了。 “绵儿是该放松下了,发生了这么多事,别说绵儿,就是我现在想想都心有余悸。” 洛绵信步回到闺房,柳儿立马迎了上来抱住。 “呜呜呜...小姐,你可吓死柳儿了,柳儿回府后便听到了小姐的事情,可把柳儿给急得,小姐去终昏巷怎么不带柳儿一同去,还把柳儿给支开,幸好小姐是福泽深厚之人,不然柳儿的小脑袋估计也不保了!” “好啦,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嘛!”洛绵无奈道。 柳儿这个小丫头就是喜欢把什么事情都夸大,这件事情怎么也责怪不到她头上来,偏偏还说小脑袋不保,真是让人觉得无奈又好笑。 听到洛绵这么说,柳儿松开了洛绵,不好意思地擦了擦泪水。 小姐这几日的遭遇她光是听到只言片语便觉得骇人,若换做是她,早就吓昏了头了。 还是小姐厉害,杀人这么大的事情到最后的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就是不知道琴世子对小姐到底是什么处置。 “对,小姐没事,小姐没事就好!”柳儿重重地点了点头:“但是小姐以后做什么都不能支开柳儿了,不然再发生这样的事情,绝对会把柳儿给急死的!” “好好好,都听你的。” 得到洛绵的承诺,小哭包柳儿总算破涕为笑。 “小姐,你不在的这几日丹露有好几次都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我按照您的吩咐只是暗地观察,并没有打草惊蛇...”柳儿走在洛绵身旁靠后的位置,细细将这两日发生的一切禀报给洛绵。 “嗯,你做的对,丹露要是拿了什么你只要记着就行,万万不可找她质问。” 按兵不动是在洛绵大病一场清醒后的那天下午给柳儿下的命令。 丹露能在她及笄礼那日促成大火,就绝对不是平日里偷偷首饰那么简单的行径了。 守株待兔。 她相信,只要肯等,那边绝对会有破绽。 让觅禾查罗元海的事情既然已经被知晓,那边肯定会有所动作,至于是什么动作... “柳儿,你去将觅禾叫进来,我有话要问她。” “是,小姐。” “等等,你去拿五两银子给明启送去吧,当作临别之礼,让他不用来谢了。” “是。” 明启被娘赶出了洛府,没有住的地方,暂时估计也找不到好的去处,他老子娘更是体弱,哪里都是需要钱的地方。 也算是她答谢明启在那种情况下,没有选择听从他娘的话吧。 这是她能做到的,仁至义尽。 第二十九章 赏菊 不多时,觅禾走了进来。 “小姐。” 觅禾眼神飘忽,左晃右晃不敢抬头。 “觅禾,抬头。” 洛绵重生后再与人说话时更喜欢看着别人的眼睛。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看着他人的眼睛说话,至少对洛绵来说,能够看到对方的表情以及眼神里的真假。 本是在她看来挺正常的一句话,却让觅禾吓破了胆。 “小姐,奴婢没有将事情办好,甚至败露了,小姐饶命啊!” 从她被发现然后被放走的时候,就没有一刻停下过紧绷的神经。 小姐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却不仅办砸了,甚至还暴露了小姐。 觅禾知道,她会受到小姐严厉的处罚甚至丢了小命也不为过。 若是放在以前,以小姐的性情是绝对不会处罚她的。 上次面见小姐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虽然那时候小姐是和颜悦色的,可她就是不敢说一个不字。 现在的小姐是绝对有可能处死她的! “小姐,奴婢真的已经很小心了,却不知为何,奴婢从开始行动的时候就觉得一举一动被人在暗中窥视着,明明在往常看来再正常不过的行为,这次偏偏被人察觉到了不同。” 觅禾连忙解释,一想到要死,连话都说的语无伦次。 “觅禾。”洛绵声音温和,“你别怕,我不是要治罪于你。” 真要说起来,是她低估了罗元海的实力。 就连她自己,在罗元海面前都觉得无处遁形,更何况是觅禾这个小丫头。 所以这是她判断失误所致。 觅禾茫然抬头,看到小姐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愤怒。 “小姐真的不怪罪奴婢吗?”觅禾小心翼翼道。 第一次办事就办成这样她当然不期望小姐说的会提升她为大丫鬟,只求还能继续在洛府做事。 “自然,不是你的错。”洛绵极有耐心。 觅禾这种小丫头,若是一直慌张心怀恐惧,那么让她讲出经过时绝对不可能条理清晰。 她想从这当中发现什么不一样,语无伦次便是大忌。 觅禾见小姐真的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不再提心吊胆,勇敢地与洛绵对视。 小姐长得可真美啊。 且不说那赛雪的肌肤,如黛似远山的柳眉,便是微微勾起的嘴角,连身为女子的她都想上去一亲芳泽。 这就是幸江县第一美女,洛知县的嫡女,洛绵。 只是... 那双眼却显得太过老气,如六十岁的老妪,看透世态炎凉般,没有任何波澜。 更是因这双眼,让小姐的容貌暗淡不少。 觅禾不解,小姐明明未及笄的年龄,怎会有这样一双眼呢? “觅禾,你将那日你从这里离开后的一举一动一丝不漏地说给我听。” “哦,是这样的...” 那日觅禾离开小姐的房间后,便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才能打听到法曹大人家的情况。 后来才想到,小姐之所以会叫她并把这个任务给她做,并不是因为小姐觉得她有过人之处,而是她姑妈在罗府当差,因着这层关系才会注意到她一个二等丫鬟。 觅禾也不笨,当晚便如同往常一样与表哥姑妈一同在租的小院子里吃饭,只不过期间不经意问起了罗府的情况,打听到罗元海的住处是暗觅园。 她表哥与姑妈也都是老实本分之人,自然没发觉觅禾是别有用心。 恰巧第二日,罗府负责针线的其中一人有事外出,完不成那两天的任务,觅禾的姑妈就叫了觅禾来做。 这种事情在往常也是经常发生的,不但表哥姑妈不觉得有什么,就连针线房的几个妈妈看到觅禾也热情地问候了一番。 觅禾在这段时间,利用如厕的空隙往罗元海的住处暗觅园走去。 一个小丫鬟待着无聊了,在府中逛逛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却恰巧不巧地被罗元海看见了。 觅禾在被罗元海盘问的时候,每一句话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因此也没有被罗元海发现什么便放走了。 翌日,觅禾照常闲逛,又被罗元海叫住。 一回生二回熟,觅禾这次更加沉稳,说的每一句话不管如何思量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罗元海却突然盯着觅禾一字一句问道:“是不是你家大小姐让你来打探我的?” 觅禾知道其中的厉害,自然是摇头。 哪知罗元海却认定了般,不再问她,将她放走了。 “就是这样了...奴婢没有任何出格的行为,那罗元海却一口咬定就是小姐您派奴婢来的。”至于表哥和姑妈,她敢拿人头担保,一个字都没有说。 表哥姑妈本就不是多舌之人,她那晚打听也是如同聊家常一样,不可能让他们起疑。 “你是说,罗元海住的暗觅园?”洛绵细细听了遍后,开口道。 “嗯。”觅禾点头,“其实这件事本来姑妈是不知道的,平常与姑妈交好的罗夫人身边的妈妈也是无意间说漏了嘴。” 这倒是稀奇。 觅禾的姑妈,虽比不上家生子,好歹也是在罗府待了至少十年往上的,怎么连法曹罗大人一个亲戚的住处也是从别的家生子口中无意听到的。 也就是说,罗元海的住处,除了罗府的家生子外,连觅禾姑妈这种在府上十余年的奴仆都是不知道的。 但是罗元海的住处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暗觅园... 难道是这个园子有什么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地方? 至于罗府,洛绵怀疑罗元海或许不是将罗府当作暂住处。 虽说只是怀疑,她却觉得至少有七成可能。 “小姐,奴婢是哪里露了破绽吗?”觅禾挠头提问,打破了洛绵的思绪。 第一次做事,她明明万分小心了,却还是被发现,让觅禾有种挫败感。 “没有破绽。”洛绵微笑,“没有破绽便是最大的破绽。” “啊?” 觅禾脑袋上升起了个大大的问号,她怎么一个字都没懂。 “你做事都是一板一眼的,别人安排你做什么你才会去做,所以不会有多余的动作。” “奴婢是不想自作主张的好心办坏事。”觅禾点头,却依旧满脸疑惑,“这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什么不对,但这恰好就是你露出破绽的地方。” 而这,也恰巧是罗元海露出破绽的地方。 第三十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罗元海在第一天碰到觅禾盘问后,的确什么都没有发觉出来。 但他作为与那伙人的线头,对于洛府又怎么会没有认识的人。 不过是叫来问一问的事情,很容易就能从中发现不对劲。 觅禾是洛绵身边的二等丫鬟,为人老实本分,从不为了能够得到主子的关注而去做多余的事情,分给她什么任务,她也只是将自己该做的做了,不该做的,是绝对不会自作聪明。 这种性格的人,在以往来罗府负责针线时,从来不会趁着休息时间而到处乱跑。 也不是没有偶然兴起的可能。 所以罗元海才会在翌日看到觅禾后再次上去盘问。 觅禾第二次同样出现在暗觅园周围就已经足够说明其问题了,罗元海猜到了,再次盘问不过是确认而已。 再由觅禾的身份,不难猜到是她指使的。 “原来如此。”觅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再望向洛绵时,崇拜之情油然而起。 仅仅是通过细细盘问,就知道了她在这其中的破绽之处,这说明小姐对事情观察细微啊! “小姐可真聪明,若不是小姐这般细细讲解,觅禾恐怕永远都不知道是怎么让对方发现的了!”觅禾夸赞道,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显然是对洛绵的崇拜又上升到了一个高度。 洛绵并没有为此沾沾自喜,摇摇头:“只要细心点,将前前后后的事情串联起来,不难猜到。” 至于洛绵是如何得知罗元海的存在,并起疑的,就不是罗元海所在意的了。 那伙人收买了多少人,幸江县的人起码半开往上,这么多人,难保没有人会不小心说漏嘴。 觅禾的这一番行动,也不算徒劳。 至少,洛绵从中也看出来了罗元海的破绽。 只不过在这之前,她还需要确认一件事情。 门外脚步声响起。 “小姐,是柳儿。” “进来吧。” 柳儿走进屋内,又在屏风外等寒气去了后才走进来。 “小姐,奴婢将银子给明启了。”柳儿愤愤道,脸上的不愉快轻而易见。 “怎么了?”洛绵问道。 柳儿是个心直口快的,明启她倒是不担心,就怕柳儿因为明启的行为而不快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小姐,您不知道...”柳儿抱怨着开口。 原来,她去的时候,明启不在,本想把银子给明启娘,可她进了那院子,明启娘正在收拾家当,屋子里但凡值钱点的都被她给包了起来,虽值不了几个钱,好歹也是本来就在的,而不是明启一家住进去后添置的。 柳儿看到这场面当下气的直接走出了院子。 随手问了下丫鬟们,得知明启还在守门,便将银子交给明启了,以至于将银子交给明启的时候脸色也是极差。 “明启娘怎么如此贪婪,也不知道明启怎么会有这么一个老子娘,真是白白拖累了明启!” 听到柳儿这般说,洛绵笑而不语。 “不过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拿了便拿了,反正我们放在那也是等着烂的。” “话是这么说...”柳儿很不爽,道理她都懂,可她就是气不过。 对她来说,这洛府里所有的一切都是老爷夫人小姐的,就是放在那烂了,也绝对不能让明启娘这等人捡了便宜。 “好了,接下来的一个月有得忙了,切不可因为此等小事就浪费了精力。”洛绵收起笑意,语气不容置疑。 “是。”柳儿连忙应道。 这样的小姐她虽还不适应,也知道这时候千万不能再拧着事情不放,不然就是她作为丫鬟的不识趣了。 洛绵点点头,望了望有些昏暗的天空。 “你待会去跟爹娘说声,晚膳不用叫我,我要休息了,你们都退下吧。” 多事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是。” 柳儿与觅禾二人伺候洛绵宽衣而睡后,觅禾便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觅禾站在门外,想了想还是决定等柳儿姐。 同作为小姐的丫鬟,她若是先行一步告退,就太不把柳儿这个大丫鬟放在眼里了。 幸好柳儿没有在屋里待多久,就出来了,脸上是惯常的面无表情。 她在小丫鬟面前都是如此,作为大丫鬟,总该是有点威严的。 柳儿关好门,转身看见觅禾,眼中稍微有些讶异,又转瞬即逝,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觅禾与柳儿并肩走在一起,却未敢多言。 柳儿姐虽和她是同年龄段的,在她看来是不能比的。 对方是从小就跟在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小姐的事在这两年通常都是她一手操办的,至于本该管理小姐院内大小事宜的桂嬷嬷这两年几乎很少见到,也因此,柳儿姐在小姐面前的话很有分量。 说来也奇怪,小姐十二岁之前桂嬷嬷在这后院可以说是呼风唤雨,好不风光。 怎么这两年突然地就像消失了一样。 按理说一个存在感很强的人突然消失是最不习惯的,但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丫鬟及嬷嬷丝毫没有任何反应。 她没有跟谁说过,也不会跟小姐提及。 万一小姐本来就对这件事知晓,她再自作聪明,岂不是在小姐面前班门弄斧。 小姐不过问,她便不会说,小姐不管怎么做,总是有道理的。 这一点,在觅禾经过今日后就更加确信了。 而且她把事情搞砸了,小姐不但没有怪罪她,连惩罚都没有。 虽然没有提升为大丫鬟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 或许小姐嘴上没说,心里却还是怪她没把事情办好才提都没提将她提为大丫鬟一事吧。 觅禾偷偷望了望旁边的柳儿,心中不由好奇。 不知道小姐让她做的事情柳儿姐是不是知道,看柳儿姐如此沉稳平静的表情,定是知道的吧。 不然的话,岂不是表明小姐不信任柳儿姐吗。 要是她作为小姐的大丫鬟知道小姐有事情瞒着她的话,心里肯定会不是滋味。 殊不知,觅禾在这边瞎想着,柳儿平静的外表下,内心却没有那么平静。 老爷夫人与小姐竟然在一个月内就要搬出洛府! 老爷的官职也辞了。 小姐甚至都来不及办及笄礼。 及笄礼! 人生中多么重要的一天啊,竟然是在前途未卜的时候过的。 刚刚小姐留住她,告诉她这个事情,又说若是她不想再跟随于他们的话,会给她一大笔银子妥善安排好她。 小姐还让她仔细想想,毕竟就连小姐都不知道一个月后该怎么打算。 所以才会对她那样说。 柳儿心中有些凄然,有谁能想到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洛府竟然发现这等变化呢。 现在洛府的丫鬟家丁们还不知道,还以为雨过天晴了。 一个月后。 迷茫的不单是老爷夫人和小姐,更是洛府的所有人! 第三十一章 真想痛骂他一顿 “暗觅园?” 洛绵点点头,期待地看着洛知县。 对于法曹家里一些比较重要的,若说还有哪个外人了解的话,就只有她父亲,洛知县了。 她不是没想过再去找人打探,可她已经打草惊蛇,这种环境下若是再有什么动作,难保不会被罗元海又发现什么。 到时候绝对得不偿失。 洛知县眉目悠远,书生卷气及浓的脸上似有些追忆的神情:“你这样问倒让我想起了一桩事。” “什么事?”洛绵追问。 在洛绵不过周岁的时候,法曹罗大人大婚,迎娶了现在的罗夫人为妻。 “小罗早年是有过一个孩子的...”洛知县说道。 只不过那孩子生下来后就是个死胎,死胎本是极其正常的事情,罗大人当时也并没有往心里去,毕竟当时还年轻,想要个孩子有的是时间。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罗夫人的肚子却一直未见有动静。 罗夫人当时很伤心,猜测也许是自己身上的毛病才没有子嗣,便自作主张给罗大人纳了两个姨娘。 谁知这两个姨娘肚子也一直没有动静,这时候罗大人不由得将目光转向自身,想要孩子的心最终让他请了县里最好的大夫。 大夫看过后,只说了四个字:根源已损。 也是因为这四个字,让罗大人想起小时候被虐待的遭遇,恐怕在那个时候他就落下了病根。 至于罗夫人会怀孕,本就已经是上天极大的厚爱了,奈何孩子是个死胎。 “这与暗觅园有何关系?”洛绵心中有个猜测,又觉得太过天方夜谭。 洛知县叹气:“这暗觅园便是小罗的夫人为其死去的孩子建的。” 难道,罗元海是罗大人的... 洛绵这般想着,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罗元海已束发,比她长至少两岁,怎么可能是罗大人的孩子呢,她这是急于知道罗元海的弱处反而魔怔了。 但是,罗元海既然不是罗大人的孩子,怎么可能会住在暗觅园呢。 难道罗大人是真的有意把罗元海过继过来? 不然怎么会让罗元海住进暗觅园。 至于为什么后来没有过继,有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 会是什么事情让罗大人放弃了这个打算呢,能让罗元海住在暗觅园可见罗大人与罗夫人早已将罗元海当作自己的孩子。 这个罗元海,的确有点神秘。 昨日她挥退柳儿和觅禾后,打开罗元海在衙门外面走时塞进她手里的纸条。 五日后翠红楼。 罗元海约她出来谈事她不奇怪,怪就怪在怎么会约在翠红楼。 翠红楼对她来说可不是个好地方,还有不好的回忆,翠红楼的主人翠红更是要在后日处决。 洛绵一事让翠红楼一下子就成了众矢之的,她若是堂而皇之进去,岂不是自取其辱。 唉。 现在是她是鱼,在等着罗元海放出的饵,就是不想去也飞去不可。 “绵儿...绵儿!” 眼前一双手左右摇晃着。 “啊?”洛绵还没从刚刚的思想中转出来,难免木讷。 “啊什么啊,你娘三日后要去道云观,你也随她一同前去吧。”洛知县无奈,这些日子他这个宝贝女儿时常精神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且非常忘我,他这个做父亲的是只能在旁边看着干着急。 有心说两句,想到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还是没有开口。 “哦。”洛绵乖巧点头。 是该出去放松放松了。 道云观么... 她已经很久没有去过了,最近一次去,还是前世及笄礼一个多月前。 娘亲说是带她去求姻缘,但愿她能遇到值得让她托付终身的人。 托付终身。 被那个人救起时,她的确认为他就是托付终身之人。 而现在。 她早已对男女之情断了心思。 将军什么的,她更是不会再去招惹了。 “对了,记得多带点丫鬟护卫去。”洛知县说这句话时,眉宇之间带着担忧。 “是。” 洛绵再次应道,恐怕父亲担忧的是彭雪会对她们娘俩有什么不好的举动,毕竟彭雪曾说过的话不可能当作是开玩笑,谨慎些总没错。 “太好了!” 觅禾压抑着心中小小的激动,跟在洛绵的身后。 到现在她才敢确认小姐是真的带她出来了。 出府没有什么稀奇,稀奇的是夫人小姐带的护卫众多,小姐的丫鬟却只有柳儿姐与她二人。 前两日的沮丧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姐能带她出来,说明在小姐的心里,是有意让她成为大丫鬟的。 不然怎么能除了柳儿姐以外还将她带出来了呢! 洛绵左手挽着洛夫人,右手轻掩打了个哈欠。 “绵儿,可是昨晚没睡好?” 洛绵笑了笑,应道:“这不是知道今天要来道云观,激动地睡不着嘛。” “你这孩子...”洛夫人没好气开口,“既然如此,待会见完妙贞师太就赶快回去吧。” 本来说是见见妙贞师太顺便散心,可倒好,既然因为今日要来道云观激动地睡不着导致现在哈欠连连。 完全违背散心的初衷啊! 洛绵倒不是真的因为此事睡不着。 真正让她睡不着的原因是柳儿带来的一个消息,结果想的太入神,不知不觉竟大半夜都过去了,所以才导致现在有点没精神。 抬头看向仿佛身在云中的道云观。 第一次觉得道云观好像真的建的很高。 道观一般都是建在半山腰才对,道云观却建在山顶,这座山还不怎么矮。 重生后她在平常一直都有活动身体,走起来倒是不累。 却累坏了几个丫鬟,连护卫都忍不住喘着粗气,而她娘洛夫人呢,干脆就停在台阶上不走了。 “这道云观啊,是来一次脱一层皮,真不知道我当年是怀着怎样的毅力爬上来的。”洛夫人喘了两口气,不由得开起了玩笑。 “是是是,怕是当年娘正青春年少所以不觉累吧。”洛绵跟着打趣,惹得身后的一众丫鬟和护卫都使劲憋着笑。 “好啊!你个死丫头这是在嫌弃你娘我老了是不是?”洛夫人脸上罕见地起了红晕,啐了一口。 “冤枉啊!”洛绵委屈着一张小脸,“我这不是在夸娘有我这么大的闺女了还风韵犹存嘛,只怕是妙贞师太看见娘都要讶异娘是不是那下凡来的仙子了!” 噗嗤一声笑声,突兀地从旁边传来。 第三十二章 真相 洛府众人循声而望,不知什么时候旁边竟然多了一波人。 再细一看,领头的分明是一位十七少年,面若冠宇,神采飞扬。 察觉到洛绵的目光,少年才自觉失礼,不好意思的拱拱手。 “方才听这位小七与其母交谈甚是有趣,不由自主笑了起来,还望夫人姑娘勿怪。” 洛夫人自是不会为这等小事跟人过不去。 “无妨。”随后又对洛绵说道:“绵儿,娘也歇息够了,咱们继续走吧。” 洛绵点点头,挽着洛夫人往上走去。 “夫人小姐且慢。” 这山路上除了洛府众人与少年为首的众人,便再没有其他人了,所以定是叫的洛夫人与洛绵。 洛绵随着洛夫人停下脚步。 少年走近她们,脸上的笑未曾消失:“见夫人与姑娘相处似姐妹一般,夫人更是年轻貌美,丝毫见不得半点岁月的痕迹,想必夫人一定是及得上天恩宠的吧,就像这位姑娘所说,仙子下凡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吧!” 每个女人都喜欢别人夸自己年轻貌美,当然也包括洛夫人。 而且还是被个如此俊俏的少年夸赞,洛夫人的眉梢都不免露出愉悦。 “瞧你说的,哪有那么夸张。”随即她望了望少年旁边的女子,“你们不是幸江县的吧?” 看容貌,是上人之资,少年旁边的姑娘更是人面桃花,娇俏可爱。 看穿着,面料华贵,上面的织锦图案一看就知道是最最上等的绣娘缝制的,能够穿的起的更不是寻常之人。 幸江县就这么大点的地方,哪家有如此出众的儿子女儿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果然,少年笑道:“夫人果真是玲珑心思,鄙姓魏,名化寒,这位是堂妹,耿心莲,听闻幸江县的道云观许愿及灵,更有高人妙贞师太,所以从京城专门赶来。” “夫人如何称呼?” “洛。” “洛夫人,洛小姐,因是我们兄妹第一次来,对路更是不熟悉,不知道能不能帮我们引路?” 洛夫人颔首:“既然如此,我们便一同前往吧。” 魏化寒一言一语一举一动皆极有礼数,洛夫人平易近人。 两人三言两语间便无话不谈,魏化寒更是时不时惹得洛夫人掩嘴偷笑,没有多久就到了山顶。 台阶最高处,有一白衣尼姑正翘首望着。 见到她们来,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许。 “观主早已料到今日会有两位贵人到来,一早就特命贫尼在此等候,不料两位贵人竟是一道来了。” 洛绵见着尼姑口中唤着贵人,自觉地往洛夫人身后退。 她这是第一次来道云观,这尼姑口中的贵人再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她,而观主妙贞师太与娘亲有过两面之缘,称其娘亲为贵客没有什么不对。 至于另一位,若是猜的不错,定是魏公子了。 相貌不凡,衣着华丽,谈吐间自有一股气场,又是京城而来,那么其父职位定是不低,纵使第一次来,被称为贵人也没有不妥。 “竟知道我与寒哥哥要来,你们家观主还挺有几分本事的嘛!” 开口的是魏化寒的堂妹,耿心莲。 是个人都听得出来,言语间她根本没把道云观以及这里所有的人放在眼里。 “心莲!”魏化寒脸上依旧挂着笑,但任谁都听得出他口中的不高兴。 看着本骄纵跋扈的耿心莲只因这两个字便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巴,姿态上却没有放低,依旧那副谁都没放在眼里的表情。 “这边请。”白衣尼姑脸上丝毫没有因为耿心莲这句话而不高兴,云淡风轻地将他们一行人请进了观中。 洛绵更是当刚刚那一幕不存在,本就不关她的事情,何必关心。 道云观建在山顶,更有妙贞师太坐镇,在幸江县以及许多慕名而来的人心中都是仙气缭绕的。 妙贞师太更是因为只见有缘人的这一规定,在外人眼中增添了几分神秘,连带着道云观就差点被人想成仙人居住的场所了。 在此之前,洛绵也是这般认为的。 但是当她看到道云观的真面目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想的有多离谱。 道云观不过是平凡的小观,没人修葺,更显得破败。 观中也不过零星数人,皆是尼姑。 这哪是世人敬仰的仙气缭绕的道云观,这分明就是一座破观罢了。 洛绵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乍一见道云观真面目是微微有些讶异,随后却失笑。 她随着人云亦云将道云观想的这么好,却未曾想过,道云观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妙贞师太,若是妙贞师太本就不是注重外表之人,她要是再因为道云观从心底里瞧不起妙贞师太,岂不就弄错了先后顺序吗? 于是,在惊讶了一瞬间后就恢复如常。 洛夫人之前就来过,这次再来当然没有惊讶。 令洛绵觉得惊异的是,魏化寒竟也是如此,她在刚踏进观门微微惊讶时,就注意到了。 魏化寒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事态失神,或者觉得道云观与他所想不一样而产生惊讶的表情。 洛绵之所以这么快就恢复如常,那是她有前世的经历。 前世活到二十四,重生不过一月之久,就是不算今世的十四年,她都有前世二十四的阅历摆在那里。 更别说,她经历的恐怕比别人一生经历的都要丰富了。 而魏化寒,明眼人都看得见,绝对是含着金钥匙出生,锦衣玉食的公子哥,怎么如此淡定。 转念一想,京城来的,又有几个是泛泛之辈呢。 倒是耿心莲的举动不出所料。 第三十三章 让他快走! “道云观怎么如此破落,一点都没有仙人住所该有的样子,本...本小娘看,你们是那名头绝对是假的!”耿心莲手拿手绢,捏住鼻子,一副嫌恶的模样,惦着脚尖,生怕鞋子沾染上脏东西。 白衣尼姑面色如常,并没有理会耿心莲的话语。 领着众人走到里门处时,停了下来。 “里面太狭小,这么多人进去恐怕是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还望两位贵人的下人们能在此等候。” 话音刚落,耿心莲便又嚷嚷了起来。 “青苔到处都是,要是没人扶着本小姐,以致滑倒,你们这小小道云观担当的起吗!”语气及冲,连洛绵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施主若是怕摔倒,不妨在此也在此等候着。”白衣尼姑耐心道。 来观中的,达官贵人也有,说话更难听的有之,若是句句都要辩驳一番,就有违妙贞师太让她们宁心静气的本意了。 “你这个尼姑,竟然把本小姐拿来与这些低贱的下人相比,是不是不想活了?”在耿心莲看来,白衣尼姑要死不活的样子,根本就没将她放在眼里,她怎么不生气! 白衣尼姑自知再说下去也不过是争口舌之辩,便干脆闭上了嘴巴。 “你说话啊!哑巴了吗!还是说你们观主也是像你这般不懂尊卑的贱婢?!本小姐可告诉你,什么破...”原本说得起劲的耿心莲忽的看见魏化寒脸色越来越沉,吓得连忙闭上了嘴,老老实实地往后边站去。 洛夫人见闹剧也落幕,对身后的青怜与阿荷吩咐道:“你们便在外面守着吧,我一会就出来。” 随即她又看了看洛绵:“绵儿不然就在外面休息会可好?” 哪知洛绵摇头:“观中路不太好走,还是让绵儿扶着娘亲稳妥一点。” 道云观建在山顶年岁已久,一砖一瓦因在山顶,雾气比起山下更浓,砖瓦上长了厚厚的青苔。 若是稍不注意,很可能就会滑倒。 洛夫人常日待在洛府刚刚一路爬上来就已然够呛,这会脚下如此划,没人扶着就更容易滑倒了。 “既是如此,绵儿就扶着吧。”洛夫人点头。 魏化寒对手下丢了个眼神过去后就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洛绵以及洛夫人的互动。 当他听到洛夫人让洛绵不要进去时,注意到白衣尼姑平稳的呼吸稍乱,嘴欲张,等到洛绵说要一同进去并且洛夫人同意后才恢复如常时,眼里的兴致更浓。 白衣尼姑口中的两位贵人,除了他以外,另外一个“贵人”倒说不准是谁了。 三人在白衣尼姑的带领下进了参拜之处。 “这里便是平日里来人参拜祈福的地方。”白衣尼姑介绍道。 别看这里陈旧,平日里上山来参拜的人却只能在外面耿心莲站着的那道门外参拜,只有有缘人得准许才能够进来参拜。 介绍完参拜处,白衣尼姑又领着三人进了内堂的门。 “三位在此等候片刻,观主正在与另外一位贵人交谈,说起来,今日来的贵人可真多,往日里,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见一个呢。” 洛绵三人从善如流地坐下来,听到白衣尼姑的话,洛绵不由好奇:“我还以为身份尊贵点的都是贵人呢,原来不是这样吗?” 听了洛绵的话,白衣尼姑善意地解释:“当然不是,女施主这样想无可厚非,只不过能被我家观主称之为贵人的,却不是如此。” 如此说来,能被妙贞师太称为贵人的,必定是极其尊贵之人了。 娘为什么被妙贞师太称为贵人,洛绵还不懂,至于那位魏公子,倒是很容易便让人懂了。 魏,乃国姓。 从京城而来,气度不凡,又是国姓,不难猜。 白衣尼姑见洛绵再没有问话,说了句若是乏闷,可以从旁边的小门出去透透气便退下了。 三人自知现在不宜大声喧哗,都没有开口,安安静静地坐着。 洛绵坐得离靠里,里面的话模糊不清地传进她耳朵里,知道在说话,却不知道具体内容,可着实让她有点难忍。 她知道偷听是及不礼貌的一件事,就权当是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没有理会。 过了半响,里面依旧在交谈,她索性睁开了双眼。 “娘,我出去透透气。” 第三十四章 赴宴 “也好,你去里面院子里透透气吧,待会这边结束了叫你。”洛夫人点点头,又嘱咐道:“不过这比不得在家里,转转就行,可别失了分寸!” “我知道了,娘。”洛绵回了话,就从旁边的偏门进到里面去。 隔着内堂的院子,想必是妙贞师太平日里居住的地方,妙贞师太能够让白衣尼姑允许她们来往她所居住的地方,从这一点不难猜测妙贞师太必定是个好相与的人。 已然到了寒冬,院子里青砖上的青苔估计也被打扫了去,远没有之前在进入道观时那段路看起来如此衰败杂乱。 也就妙贞师太的院子还看着像人居住的地方。 院子不是很大,除了角落里的打扫之物,便只有一棵枯树了。 这是棵白果树。 看其被养护的很好,想必定是被主人好生爱护着。 洛绵走近了些。 白果树是极好的,不管是叶子还是果都可食用,又对身体有益。 “...那么本将军究竟该怎么办,才能破了这个命劫?” 低沉的声音飘入洛绵的耳朵里,洛绵身子一僵。 不可能! 她怎么会在此听到他的声音,定是她听错了。 可她听了数十年的声音怎么会认不出,更何况那个人自称为本将军。 本能的,她想马上退出这个院子,身子却不听使唤,朝着声音的出处走去。 她没有听错,也不想自欺欺人,但是那个人的那句话着实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命劫。 也就是说那个人会有命中会有劫数,导致死去。 可她在那个人身边待着的数十年,没有什么危机到性命的时候。 若说真有,便是她舍了命替他挡箭那次。 这让洛绵前世耿耿于怀了数十年的事情,怎么不可能没有好奇心。 虽然不一定能知道答案,想了想还是选择听一听。 洛绵惦起脚尖,小心翼翼地走到发出声音那个房间的窗户下蹲着。 “施主稍安勿躁,贫尼竟然能够说出来,就代表贫尼有法子能够让施主逃脱命劫。”从房间里传来一个女声,洛绵猜想估计就是妙贞师太了,不过这妙贞师太的声音听着倒很年轻。 对面沉默等着妙贞师太的后话。 “你在幸江县内,寻一刚及笄的洛姓女子,如此,你的命劫便相当于没了一半。” 话音未落,低沉的男声忽而激动:“我一堂堂七尺男儿,怎可将命交给一个不过刚及笄的闺阁女子身上,如此作为,岂非大男子作为?!师太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只要能够破了我的命劫,久远他日定有厚报!” 房间里的人激动,房间外的洛绵更是激动。 她捂住自己的嘴巴,好不让自己叫出声来,身体却浑身颤栗,犹如掉入冰窟。 幸江县内,刚及笄,洛姓女子。 串联起来,说得不正是她吗! 原来他就她并不是见义勇为,而是为了他自己能够破了这命劫。 那么这么说,后来她央求那个人带他走,宁愿为奴为婢时,那个人也早已料到? 想到这里,洛绵的心里五味陈杂再也听不下去屋内之人后面的谈话,慌张逃出院子,跑进了内堂。 妙贞师太正要说话,沈久远却突然站起来。 “等等。” 他大步走到窗边,猛地打开窗户。 院子里一片寂静,他左右望去,见没有丝毫人的踪迹,不由摇头暗想自己多心了。 当他正准备关上窗户时,却看到窗户下的东西,眼神沉了沉。 窗户下方,赫然是一双脚印。 脚印很小,甚至比起平常人的还要小。 所以说,这不但是个女子的脚印,恐怕还是个年岁较小的女子脚印。 “怎么了?”妙贞师太见沈久远一直立在窗外,探身问去。 沈久远关上窗户,转身。 “没什么,还以为有人偷听,是我多虑了。”沈久远面无表情地说着,让人丝毫看不透他的想法。 妙贞师太点点头:“除了我的特许外,是绝对没人能进的,不用担心。” 这边洛绵慌忙跑进内堂,洛夫人见洛绵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马上着急起来:“绵儿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洛绵强撑这笑了笑:“娘,我没事,就是有点闷,想出去散散心。” “去吧去吧,想去就去,别憋坏了,快去吧。”洛夫人一见洛绵的样子,就忍不住心疼起来,洛绵说什么都忙不迭的同意。 等洛夫人看着洛绵出了内堂,往观门外走去,才反应过来。 绵儿刚刚去院子不就是透气吗,怎么现在又说出去散心? 洛夫人摇摇头,这孩子,她是越来越不懂了。 “化寒哥哥怎么还不出来啊!”耿心莲在观门外左晃右晃,又往里面张望着。 忽然,一个人扑过来,耿心莲躲闪不及被撞在地上。 “谁啊,这么不长眼睛!哎呀...疼死我了...”耿心莲疼的不住的叫嚷着,后面的小丫鬟立马眼疾手快地过去扶。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冲撞本小姐,本小姐饶不了...是你?” 耿心莲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躺在地上不喊疼也不慌张,只一个劲流泪的女子。 “你你你,你哭什么?是你冲撞了本小姐,本小姐没哭,你倒先哭起来了!”耿心莲见洛绵无声无息地流泪,一时手足无措。 柳儿看清是自家小姐,连忙跑过来将洛绵扶起。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伤着哪里了?小姐你怎么身上哆嗦的厉害?” 第三十五章 受邀 洛绵哪里有那个心回复柳儿的话,木木地任由柳儿抱着。 耿心莲在小丫鬟的搀扶下起来,见到洛绵那副样子,白眼一翻。 “冲撞了本小姐不道歉也就罢了,摆出这幅模样想给谁看?真是晦气!” 她内心隐隐对洛绵有种防备,不单是眼前满脸清泪的女子长得太过好看,更是因为从在爬山时,化寒哥哥都对这个女子有意无意的关注,在她眼里,化寒哥哥那就是属于她的,怎么能看别的女人一眼! 柳儿扶起洛绵开口道:“耿小姐,我们家小姐冲撞了你不是故意的,实在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耿心莲冷哼一声,斜睨了柳儿一眼,“你是什么身份,配在本小姐跟前说话?” “奴婢是小姐身边的大丫鬟。” 柳儿自知自己本是奴婢的身份,因此耿心莲的不屑没有觉得有半分不妥。 “一个丫鬟,在小姐面前大呼小叫,果然是乡下小县的地方,一点尊卑都没有!”开口的是扶着耿心莲的丫鬟,神色之间满是讥讽。 “罢了罢了。”耿心莲摆摆手,“既然你家小姐不能道歉,那么你就替你家小姐给我道个歉吧。” 柳儿紧绷的神色一松,从之前的事情中就料到这位耿小姐不是个好相与的。 本就是主人之间的萍水相逢,也不关他们奴婢什么事情,她也就本着奴婢的本分,待在外面的时候更是没有言语。 可耿小姐刚刚咄咄逼人的气势,让她也不由紧绷了神经。 幸好,对方不是什么得理不饶人的人。 “耿小姐,是我家小姐的错,冲撞了您,柳儿在这里给您道歉了。”柳儿说的很诚恳,只想着能把小姐扶到一旁休息。 说完这番话,柳儿与青怜准备把洛绵扶到一旁突起的石头上。 “慢着。”耿心莲突然开口制止,“你不会以为,这么简单就没事了吧?” 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柳儿叹气:“耿小姐想要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这道歉没有诚意的很呐,为了显示你的诚意,不是应该跪在本小姐的脚下求本小姐饶恕吗?”耿心莲轻飘飘地来了一句,让在她身后的一干丫鬟与小厮都笑了。 “可不是嘛,这做奴婢的道歉本来就该跪下来道歉嘛!” “就是,真当自己是主子,一句道歉就解决了吗。” “人家是乡下小县的奴婢,也难怪不知道这么规矩吗,呵呵...” “呸,下贱胚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敢替主子道歉。” 一句接着一句,飘入柳儿的耳朵里。 柳儿从小跟着小姐一起长大,老爷夫人更是对她温柔和蔼,也没有拿她当下人看。 小姐从来都没有跟她讲过规矩,像这些人说的,正因为她们是乡下小县的,所以对京城里的规矩根本不懂。 奴婢道歉,需要跪下来吗? 她不懂。 柳儿看着自家小姐依旧木呆呆地样子,心中的焦急更甚。 想着不就是跪一下嘛,本就是下人的规矩,她这条命都是老爷夫人救回来的。 咬了咬牙,柳儿欲走过去跪下道歉。 一双冰凉的手拉住了她。 “小姐?”柳儿惊喜,上前将洛绵脸上的泪痕擦了擦“小姐你没事吧?可吓死柳儿了!” 洛绵笑笑,没有开口回答,而是站起身来望着耿心莲那边。 刚刚她虽沉溺在打击中,身边发生的事情却还是知道的。 耿心莲说的没错,京城中的规矩多,而且重规矩,若细细论起来,柳儿是绝对没有资格代替她去道歉的。 下人只要按照主子的吩咐做就好了,却万万不能替主子决定事情。 前世在军营中呆着,没有太多的规矩,也养成了她不拘小节的性格,更何况在惨案之前她与爹娘都不曾对下人们的言行举止有过多少纠正。 只要下人们肯做事,礼节之类的错,通常都不会过多的追究。 耿心莲的要求本无可厚非,她却也不愿意柳儿为了她去跪这样一个跋扈的娇小姐。 “耿小姐,刚刚洛绵没有注意到在观门外的耿小姐,因为冲撞了你,洛绵在这里赔个不是,希望你别计较。为了显示诚意,若是耿小姐有什么要求,洛绵能办到就一定会为你办到的。” 耿心莲虽被她撞在地上,却也没受伤。 以办一件事情解了冲突,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诚意了。 她知道京城来的,必定也不缺金银首饰,也瞧不起,如此便只有替人做事才可行些。 “好啊,那么你跪在地上道歉,本小姐就不计较了,如何?”耿心莲看洛绵从之前的一点不爽,变得极其不爽。 为她办事,一个小县里的,能为她办什么事情。 不知天高地厚恐怕就是说的这种人吧! 看着洛绵清丽的容貌下安静的模样,她就觉得不爽。 “你别欺人太甚!”青怜站出来,怒气冲冲道。 “哪里来的贱婢,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耿心莲身边的丫鬟同样毫不客气地回道。 “好了。”耿心莲不耐烦道:“你们再怎么说都是本乡君的丫鬟,跟一个乡下小县的奴婢争吵,也不嫌掉价!” 听闻耿心莲这么说,她身边的小丫鬟老实闭上了嘴巴。 耿心莲望着洛绵:“你跪还是不跪?” 洛绵一直时刻注意着,自然也没漏掉耿心莲口中说出的本乡君三个字。 乡君。 也难怪耿心莲的一举一动都如此倨傲了。 乡君可比她父亲大多了。 再看耿心莲的心性,她今天若是不按照她的要求做,只怕等回了京城告诉她父母,她们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面对乡君,以她的身份来说,下跪再正常不过。 第三十六章 落入圈套 “既然如此,我去找那名洛姓女子便是。”沈久远在妙贞师太的一番游说后,还是同意了。 妙贞师太满意地点点头。 “贫尼还有贵客,就不便挽留了。” 沈久远抱拳:“多谢妙贞师太指点迷津。” 随后,他走出了房间。 房间稍远处,坐着一男一女。 男子十七的模样,女子容貌姣好,却看得出年岁不小了。 沈久远下意识地看了看女子的脚。 裙长遮住了女子的一双脚,只能看到一点点鞋尖的形状。 不是。 他在瞬间就已做出判断。 未有过多停留,只朝望着他的二人微微点头,便大步走出了内堂。 房间内,妙贞师太站在原地,眼神似是延伸到很远的地方。 “观主,既是告知了沈将军命劫破解之法,又为何要让洛家小姐知道呢。”白衣尼姑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脸不解。 命劫,是说有此劫的人若不破解就会丢掉性命,想要命劫破解就必须找到能够破了命劫的人。 而破解命劫,唯有以命抵命。 虽然在刚刚妙贞师太没有将这一点说出来,但是光那番话就已经足够让其震惊了。 早在三年前,沈将军来道云观求破解之法时,妙贞师太就已算出破解命劫的人,却迟迟没有通知沈将军。 沈将军这次是不请自来。 没想到妙贞师太会将此事告诉破解命劫之人,也就是洛知县之女,洛绵。 换作是谁,乍一听到此事,都会觉得诡异,本能的抗拒不说,甚至还会尽量躲避,更别说一个未及笄的闺阁女子了。 告诉沈将军是因为妙贞师太曾说沈将军必是安邦我大魏之人,国家栋梁若是死了岂不可惜,便只好牺牲一名小小的知县之女。 临到这两日,却又改变了主意,才有了她提醒洛绵可以到后院转转一说。 为的就是让洛绵知道。 到了这里她又困惑,既是要告诉沈将军破解之法,为何又要通知洛绵,这样岂不违背了初衷? “今时不同往日。”妙贞师太叹了口气,“那女子的命格似有所变化,且是会影响到天下格局的,说不上是好还是坏,这个事情让她知道,也权当我们道云观卖她一个面子,他日我们大祸临头,此女子说不定就是我们道云观的贵人。” 白衣尼姑听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去把门外的两个贵客请进来吧。” “是,观主。” 沈久远刚走到观门外,就看到一副嚣张跋扈的场面。 “你跪还是不跪?”耿心莲再次不耐烦,她的耐心已经被消磨的差不多了。 洛绵抿了抿嘴唇。 按理说,她就是跪下也没什么,一介小县之女给乡君下跪,说得夸张点,还是她的荣幸。 可耿心莲从刚才起,便是打着羞辱她的心思来的,她要是跪下岂不如了别人的意? 以前的洛绵,懦弱地听到乡君的名号,绝对会跪下,连耿心莲口中略带羞辱的口吻都不一定能听懂。 可她前世懦弱了一辈子,这次却绝对不会再服软了。 洛绵看着一脸倨傲的耿心莲,嫣然一笑。 “不过是个义女罢了,怎的如此嚣张,难道是没有长辈教导?” “你说什么!”耿心莲脸色猛地一白。 看到耿心莲的面色,洛绵的心中稍微有了点底气。 耿心莲的名字,她是听过的。 在当时大魏边境,她都能听到关于耿心莲的二三事,由此可见这个乡君是多么出名。 耿心莲原是罪臣之女,家中十五以上的都被斩首,十五以下的则被贬为了庶人,而耿心莲家里十五岁以下的便,当时便只有九岁的她与两个十四岁的姐姐。 她的两个姐姐,受不了被贬后的落差,没多久就郁郁寡欢地去了。 三年前,她碰巧救了镇国公夫人,被镇国公夫人感激,收为义女。 但耿心莲出名的地方却不是在此处,而是她做了乡君后,嚣张跋扈,甚至都不将郡主公主放在眼里,时常说错话做错事。 镇国公夫人一直念在她是救命恩人的份上替她到处赔礼道歉,也是因此,许多人背地里都说耿心莲没有长辈教导,是个没教养的,也是在暗指她是罪臣之女。 所以耿心莲最讨厌别人说她没父母教养。 洛绵这一句话,无疑是踩到了她的痛楚,她没料到一个小县里的人都会知道她的事情,一时之间,可以说是颜面尽失。 刚刚义女两个字,也是在说耿心莲不过是镇国公夫人名义上的女儿,乡君更是无稽之谈。 虽然是名义上的乡君,也比她一个小县之女的身份要尊贵的多。 洛绵早就知道耿心莲的身份,却一直没说,一是因为耿心莲跟她实在扯不上关系,她没必要揪着人家痛楚踩,二是觉得耿心莲的父亲虽是罪臣,却罪不及子女,嚣张跋扈也只是性格使然。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与她无关的情况下。 耿心莲如此羞辱于她,她要是再对其抱有同情的话,她就是脑子被烧坏了! “你天天在外面给镇国公夫人招惹是非,难道就不会体谅一下她的难出吗?”洛绵鄙夷道。 此话一出,柳儿青怜,与耿心莲身后的丫鬟小厮们皆是震惊。 柳儿青怜震惊的是,小姐怎么会知道这些。 耿心莲的丫鬟震惊的亦是如此,而那些小厮震惊的则是这个人会不会知道他们主人的身份了。 都暗自惴惴不安,生怕对方知道他们主子的事情一样多,把这件事宣扬出去的话,他们的脑袋可就不保了。 耿心莲被如此一说,气势明显弱了几分:“母亲最疼我了...” “你母亲疼你,你不怕,那么你堂哥呢?”洛绵继续问道。 听到这话,耿心莲的脸色更加惨白,来时化寒哥哥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说漏了她的身份,否则绝对饶不了她。 她刚刚只想逞一时之快,完全没有想到这方面来,而且瞧着眼前这个女子的态度,绝对是知道化寒哥哥的身份了! 耿心莲这边犹自想着,她身后的小厮亦是一脸完蛋了的表情。 却不知洛绵的心里升起了大大的疑惑。 她知道耿心莲的身份,却不知道魏化寒的身份,之前也没有想到魏化寒到底是什么身份,只知道绝对比耿心莲尊贵。 再观耿心莲对魏化寒的态度,明显是喜欢,却又害怕的,所以她才随口一说,想着怎么样也可牵制一下,却不料刚好碰到对方不能说的,一个个自乱阵脚,明显反应过度。 知道不能跟耿心莲抗衡,便选择转移其注意力,却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种状况。 她疑惑的,也正是为何耿心莲与这些丫鬟小厮的反应会如此之大! 第三十七章 若我拒绝呢? 耿心莲怕洛绵知道这些,跋扈的气势瞬间就跌落下去了。 哪里还记得要洛绵跪下给她道歉的言论。 惨白着一张小脸,支支吾吾生怕洛绵下一刻就说出魏化寒的身份。 洛绵心中一个劲的疑惑,面上却是不显露半分。 她知道对方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所以行为显得过度。 不管对方误会了什么,只要对她有利就好。 “...本小姐宽宏大量,不跟你这般人计较!”呆了半响,耿心莲死鸭子嘴硬态度丝毫没有放软。 洛绵的目的本就不在于此,只要耿心莲不找她麻烦她就不会去故意招惹别人。 退回到之前休憩的大石头上,洛绵屈身坐下来。 因着是冬日,裙子是能长则长,基本上把鞋子遮盖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洛绵一坐下来,连鞋尖都看不见半分。 这时,观门传来响动。 熟悉的面容,面无表情的冷漠。 是他! 洛绵缓缓闭上眼睛,让自己的举动显得没有那么突兀。 前世喜欢的人近在咫尺,她想淡然都不行,唯有闭上眼睛,心才能静上一分。 有人从观门出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好事的耿心莲也没揪着人问,最主要的还是对方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那凌厉的眼神若是被瞧上一下,只怕这一干弱女子都要吓得瘫软在地上。 沈久远目睹了一场将要爆发事情的平息,眼睛倒是对坐在石头上的女子多了一分关注。 有勇有谋,虽是女子之间的争吵,却像极了军中的行事风格。 眼见坐于石头上的女子闭着眼睛休息没有瞧他,他也没有上前去招呼。 视线往下,一干小丫鬟的鞋子倒是花花绿绿的,沈久远只是匆匆略过便收回了视线。 这么多双脚,他哪里看得过来,看得久了被误会可就解释不清楚了。 他匆匆从洛绵与耿心莲空出的一条道中间穿过。 洛绵听到越走越远的声音,眼睛才又缓缓张开来,竟是红了眼眶。 是了,想要一时放下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她本该是恨极了他,谁料到在再次见面时,就连看都不敢再看一眼。 怕什么呢? 或许是怕那人的眼神朝她看过来,她的心都会跟着颤抖吧。 这世她只是一个小县之女,不知道什么沈大将军,更没有听说过,她若是露出半分差错定会被那人察觉到,进而猜测吧。 那人最善于的便是用眼神去观察细小之处的破绽了。 更何况她刚刚偷听了那样一桩事情... 洛绵手掌起了细细的密汗。 破解命劫之人到底是谁,真的是她吗?如果真的是她该怎么办,今生明明不想与那人再有任何牵扯,却偏偏让她听到了这样的事情。 洛姓之女。 幸江县姓洛的,怕是只她一家,想要找到她,易如反掌。 她该怎么办才能躲开? 在她离开前,听到沈久远拒绝了这个事情,会不会就不来找她了。 不会。 洛绵在心里马上否决了。 前世那种时候他都能找到她,从别人的刀口下将她救下来。 现如今有些事发生变化,但她没有参与的就没有改变。 耿心莲经过刚才一番事,又被沈久远的到来打了叉,心里戏弄洛绵的想法就随之消散了,如今她提心吊胆都来不及,哪里会主动往人身上凑,真把对方惹毛了,对方万一真的知道化寒哥哥的身份,只需从这里传出去。 不消半月京城里的人就会知道,到那时别说化寒哥哥,就连她都会受到意想不到的惩罚。 两人各自立在一边,倒也相安无事不少。 洛绵想着刚刚偷听到的事情,一时静不下来。 “我到处走走,你们别跟来。” 洛绵跟柳儿青怜阿荷以及一干家丁吩咐完后就离开了。 耿心莲看到洛绵往远处走,不由撇撇嘴,嘴里不知道嘟囔了两句什么就未见有动作了。 洛绵随着小道一路不知道走到哪里,慢慢晃悠着。 她想静下心来,却静不下来。 慢慢地小道也没有了,只有厚厚的积雪,踩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道云观位居山峰顶上,自是比山下更冷,所以前几天的雪过了好些日子都不见话,似是个天然的养冰窖,只不过是个露天的。 洛绵想事情想的出神不知不觉就停下来,呆呆地站在那里。 很突兀的,微微的响动唤回洛绵的注意力。 有人在跟踪她? 这是洛绵的第一反应。 刚刚那个声音她绝对没有听错,是从背后传来的。 洛绵没有任何举动,依旧维持着站立发呆的姿势。 身后的人见她似乎没有听到刚刚的声音,才微微松了些紧绷的神经,继续监视着。 很快,洛绵动了动,竟是又继续往前方走去。 她走的这片地方并非是没有藏身之处的,甚至可以说,这片地方不过是围绕着道云观的空地,而且空地很大。 洛绵脚步急促,没有半分停顿。 身后的人生怕跟丢了,亦调整了脚步,快速跟上去。 一个拐角,那人跟过去后竟然发现没了对方的踪迹,他左瞧右瞧,不禁有些急躁。 “阁下跟踪我有何贵干?”洛绵平淡的声音在那人听来犹如平地一声炸雷,不可置信地望向洛绵。 洛绵本就心烦意乱,也不想做过多的解释,再次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这个人一身黑衣蒙面,洛绵只能看到他的眼睛。 再普通不过的眼睛里闪着蛇一样的瞳孔,眼里的阴冷好像溢出来要将她扼杀一般。 洛绵看到这人眼睛的时候才有些后悔不该意气用事直接揭穿对方,若是对方来个杀人灭口该怎么办。 可是对方只是跟踪而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证明对方没有杀她的心思,洛绵的心定了定,再次望向黑衣人。 “你...是怎么做到的。” 黑衣人终于开口,声音沙哑的不像话,似是很久没说话了一般。 洛绵脚步急促的时候,黑衣人恐怕就已经预料到洛绵知道她的存在。 他因大意出了响动,被人发觉是情理之中。 拐角处却不见洛绵的身影。 在如此紧追不舍的情况下,洛绵是如何做到的着实令他好奇。 “你告诉我你的目的,我就告诉你我如何做到的。”洛绵沉着冷静。 对双方来说都是很公平的交换。 只看对方是否愿意。 第三十八章 骑虎难下 洛绵见对方沉默了。 她知道总要给人一些思考的时间就没有催促,却见对方沉默良久迟迟没有开口。 洛绵叹气,“罢了,我本就不该在你身上寄予希望,你走吧!” 很明显,对方不想告诉她为什么要跟踪她,她也不想与对方多费口舌,她一介女子之身,更不可能和对方论武,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只怕拿出来也是被人笑话。 而这个黑衣人跟踪她良久,又没有杀她的打算。 除了让他走,洛绵竟是半点也不知道怎么处置对方了。 她是发现了对方,但是又能怎么样呢,半点都拿他无可奈何。 在发现的一瞬间,她有想过去通知别人,转念一想,通知谁呢?丫鬟吗?只怕十个也打不过这个人,家丁的话,洛绵知道也不过是比普通人多了点武力罢了,便是一窝蜂涌上来,她相信连黑衣人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之所以把黑衣人看得如此厉害,也不是她凭空想象的。 前世她待在沈久远身边那么久,谁是真材实料谁又是打肿脸充胖子还是分辨的清的。 这个黑衣人的身手虽比不上沈久远,对付她以及洛府的丫鬟家丁却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所以,她除了大发善心放了人家之外就再没有别的想头了。 也正是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筹码竟是一点都没有,她身边没有得力的人,没有身手好的人,如何跟那些人抗衡,人随随便便派出个人来跟踪她身手都不凡,而她呢? 她不过是仗着拥有前世的记忆罢了,说起阅历,难保那些人没有比她阅历深远的。 智人家有,武人家也有。 枉她空有一腔热血,却也不过是脑子一热闷头忙罢了。 看来,的确是时候需要找能够帮衬自己的人了! 正当她想的入神时,对方沙哑的嗓子又想起。 “抱歉。”声音极其微弱,若不是洛绵离得近根本都没听到。 抱歉? 洛绵疑惑,为什么对方要跟她说抱歉? 但是紧接着,她就不疑惑了。 因为对方眼神恢复冷血如初的模样,出手极快,拔剑刺向洛绵。 这一转变着实来得突然,洛绵甚至连声音都喊不出来,眼睁睁看着剑离她如飓风般袭来。 叮~~ 清脆却一点都不悦耳的声音,是剑碰到什么物体所发出的声音。 眼看着向洛绵刺来的剑脱离了黑衣人的手,飞了出去,黑衣人知道未能得手也不恋战,一个翻身,消失不见了。 “没事吧?” 熟悉的气息喷洒到她头顶,甚至洛绵都能感觉到这股气息将她包围。 尽管洛绵一个劲告诫自己要平常心对待,身体却诚实的僵住。 这一瞬间的僵硬自然没有逃过沈久远的目光,他眸色微沉,看着迟迟不肯转身的背影。 洛绵轻轻呼出一口气,才转过身来。 她身子微屈行礼,“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你叫什么?” 该死的! 永远不按常理出招,每每让她狼狈至极。 洛绵心里是恨极了面前的人,却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公子唤小女子绵儿就好。” 直接说出名而不提姓,甚至连如此亲昵的称呼都提了出来,若是旁人听了,免不了会对她指指点点,可她又何尝想这样说?但是她可没忘记之前偷听到的话,洛姓女子,若她真说出来,只怕沈久远会直接认定是她。 “姓?”对面也不多费口舌,直接点名要害。 洛绵差点栽下来,以她前世对沈久远的了解,这个人是根本就不会如此多嘴的,怎么现在就好奇的不行,还如此耐心呢! “罗。” 罗与洛同音不同调,反正他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撒个谎溜走总比说实话然后被这个人逮住的好。 洛绵一直低着头未敢抬起,见对方不言不语,不由抬起头往去。 一抬头,便刚好看见沈久远的双眼,认真而冷漠,带着探究似乎要将她吸进去一般。 她连忙避开。 “方才听人说,你叫洛绵。” “啊,哈哈哈,是吗,我刚刚是一时口吃所以才说错了,是姓洛,洛。”洛绵立马打着哈哈,尴尬地搪塞过去。 竟然还找人核对,洛绵小声嘀咕。 沈久远眼见面前的人一副不满地样子,微微嘟着嘴,倒是觉得有点可爱。 眼神再往下,一身衣服颜色淡雅,倒是透过鞋尖能感觉到应该是一双小巧的脚。 沈久远的眼神变了变。 “把脚伸出来给我看看。” “啊?” 洛绵长大嘴巴,很是吃惊。 且不说这话从沈久远嘴巴里说出来有多么不符,便是哪个男子也不能如此放荡,这要是对别人也是如此,不被当作登徒子才怪! 也就是洛绵,知道沈久远的性格,也知道他从来不将心思放在儿女情上面。 说话永远不懂得拐弯抹角,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 只不过为什么偏偏要看她的脚呢,按理说她脚也没什么奇特的地方啊。 除非... 沈久远向来是谨慎之人,刚刚她的动静不算大却也足以让他察觉到,现在想想,她待在窗边偷听时脚下的土也不是硬邦邦的,还有点松软... “放肆!” 洛绵后退一步大声喝道,脸也随之变红。 “敬公子是小女子的救命恩人,却未想到公子竟是登徒子,莫不是想毁小女子清誉不成?!” 沈久远未曾料到刚刚还柔弱无骨的女子,下一刻变得就如此之快,又想了想洛绵的话,忆起外祖母曾跟他说过的事情,猜到也许是自己的孟浪吓到了这位女子。 他不是那个意思,心中虽已确认却也不想伤及无辜。 如此做法,倒是让他有点手足无措了。 他是个粗人,也甚少与女眷相处,多是在营中和将士为伍,习惯了大大咧咧,所以他每次奉旨回京的时候就一直待在他的府中,也不爱与人交际,府中更是连个丫鬟都没有,一应起居都由手下照顾。 说起来,他往前嫌女人麻烦,从来不主动与那些女子交谈,面对凑上来的,也从未给过好脸色。 这是他第一次和一名女子交谈,虽然内容的确很奇怪。 “抱歉,不是有意冒犯姑娘。” 沈久远也往后退了半步,头微低。 第三十九章 他竟然对她的触碰不反感 洛绵柳眉一横,小脸上的气愤更甚。 “不是有意,就是故意咯?想来公子也是知礼之人,怎的如此孟浪,还是说公子就没把我们这些小女子放在眼里?” 洛绵越说越来劲,想起前世被漠视被无视的痛,很想大声质问眼前的人他的心是不是铁做的! 但是她不能,于沈久远而言,她只是个初次见面的女子。 所以当她看到沈久远脸上的诧异之色时,急忙恢复了常态。 洛绵微微咳了咳,“刚刚是小女子过分了,还望公子不要介意。” 沈久远是什么人,自是不会介意这等小事,更何况他的动作的确是孟浪了,受一两句也是应该的,只不过他有些不懂的是,面前的姑娘怎么会说他没有把她们这些小女子放在眼里,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如此熟稔的口吻却似认识了数年一般。 摇摇头,今日不知怎么,屡屡在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娘面前失态。 沈久远再次低头,雪地上还有一串走过的脚印,想来也是眼前这位姑娘的。 洛绵不是没见到沈久远头微低,视线向下看,但是他无法阻止,她能说什么?别人低头看风景她也要阻止吗? 虽然她知道沈久远并不是在看风景。 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洛绵不动声色地笑道:“公子若是没事,小女子就先走了,我家丫鬟久久不见我回去会着急的。” 沈久远细细审视了洛绵一眼。 “请便。” 洛绵转身,迈着细碎的脚步迅速的原路返回了。 按理说,沈久远救了自己,她应该问恩公的尊姓大名,再问出所住之地,改日命下人备下厚礼一份以示感谢。 但是她既偷听到了那个秘密,能离沈久远多远她便走多远。 因此,她是一点也不想沈久远知道她的身份与住处,沈久远与人交际甚少,更不知道这一套,洛绵也就乐得不想提醒他。 有时间她会还这个恩情的,却不会是现在。 洛绵思虑的是,那个黑衣人她觉的有很大可能是那些人派来的,那么黑衣人跟踪她有多久了?会不会知道近日来的动作,如果被那些人知道了,只怕轻易就能看出来她知道这些人的存在并在试图将他们找出来。 如此,她便在明,而那些人却在暗。 洛绵缓缓叹了口气,突然觉得以她的能力似乎无法与那些人抗衡。 她该怎么办? 想要与那些人抗衡,至少要知道那些人到底是谁,她是在与怎么样的人作对手。 之前曾想过从王纳文与珍舒这边寻找突破口,但那时她没有想到会发生后来翠红楼的事情,想要从王纳文这边找到什么是不可能了。 王同知一死,上面势必会派来新的同知,或者让王纳文继任他父亲的位置。 如此,彭雪一时间忙于让王纳文继任同知之位,是无暇顾及到他们,即便会派人关注,也不会趁此对他们做出什么行为。 洛绵倒不是怕了区区一个彭雪,只是觉得如今暗地里的人虎视眈眈,若是彭雪再捣乱几番,怕会给那些人可趁之机,因此她需要万分小心。 那伙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当日虽是在洛府发生惨案,却也不能说明他们的目的就是洛府。 爹娘一向不与人交恶,更没有得罪什么大人物,如果那些人的目的是别人他们只是受牵连的呢? 不。 如果他们真的只是受牵连,那么罗元海的出现作何解释,黑衣人的出现作何解释,是她误打误撞吗? 不对。 洛绵突然想起来,以她的警觉,若是有人从她出现端倪或者更早之前就跟踪她,那么那些人必定会早早的就派人来试探她的,罗元海也该更早找机会与她接触才是。 不可能等到她派出的觅禾露出端倪才开始来接触她。 毕竟离他们的计划只有一个多月,虽是一眨眼的事情,想要期间发生变故却也不是难事。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从觅禾露出端倪,罗元海与她那次聊天后,才派出的黑衣人。 她之前就猜测罗元海是这些人的线头,但她那时候没想那么多,只是有个人愿意告诉她真相她便回应了。 罗元海约她会面未必不是一次有危险的宴席,还是在人多口杂的翠红楼。 她若是去了,岂不自投罗网? 可她若真的去了,罗元海会告诉她真相吗,还是说她能从中看出什么不一样的吗? 洛绵沉浸在对所有事情的思虑中,没感觉到沈久远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没注意到沈久远探究的目光,更没有注意到前面有个人与她一般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两人就这样越走越近。 砰! 这一下撞得结结实实,洛绵捂住鼻子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勉强忍住眼泪,她抬起头。 咦?这不是... 一身湖蓝色缎面的衣服衬得人无比俊朗,一双剑眉尤其精神,挺直的鼻梁下一张略薄的嘴唇倒是红润,让人眼前不由得一亮,整个人也跟着精神起来。 正是此次与他们同来见妙贞师太的魏化寒。 洛绵正纳闷这人怎么没反应,仔细一瞧,魏化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连和人相撞都不知道,呆呆木木地站在那里。 “魏公子?”洛绵双手向上伸了伸,在魏化寒眼前晃荡。 只见魏化寒依旧没有听到一般,呆立在原地,若不是能看见他胸口的起伏,洛绵都差点以为这人死了。 竟是比她想的还认真。 “魏公子!”洛绵再次拔高了声音。 这一次,魏化寒的眼神倒是有了些松动,似是听到了声音却挣脱不开什么一样。 洛绵直觉不对劲,她的声音魏公子明明听到了,看其眼神也有些反应,却为什么还是呆呆木木的? 魏公子的眼神太过死气了,仿佛下一刻就会没了亮光的感觉。 眼看着魏公子半点反应都没有,想起在这之前也有过一面之缘,她总不好把人丢在这里。 洛绵咬咬牙,踮起脚尖,伸出右手握成拳只留一个大拇指,使劲掐下去。 “魏公子?” 眼前的人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却带着茫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洛绵长出一口气:“你可终于醒了!” 魏化寒回神后看到的人就是洛绵,又处在一处周围很陌生的地方,不由将目光投向洛绵。 “我这是怎么了?”他问。 洛绵没好气道:“我还想问你你这是怎么回事呢,你不知道你刚刚呆呆地站在那里,我喊你你也没反应,着实吓人!” 说着,又揉了揉鼻子。 第四十章 四年不迈出栀兰苑 魏化寒眼见洛绵的举动,自是知道他刚刚撞上了洛绵,口中连忙道歉,“洛小姐,是我的不是,可能是我想的太认真了,以至于没有看到洛小姐,希望你不要介意。” 洛绵松开揉鼻子的手,“那你也真的挺认真的。” 魏化寒不好意思地挠头。 她不是没见过想的出神以至于忘了自身处境的人,这么出神的却是她第一次碰见,她想,必定是在想很重要的事情吧,否则又怎么可能刚刚她那般喊叫都无法让魏化寒回神呢。 想到曾在耿心莲面前提起魏化寒的时候,耿心莲与一众丫鬟小厮闻风色变的样子,洛绵就觉得这个魏化寒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如今看来,的确是没有那么简单了。 洛绵按下疑心,对魏化寒笑了笑:“魏公子也没什么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魏化寒立即让开路:“洛小姐请。” 洛绵也没跟魏化寒客气,只点点头便往原路走。 本想出来散散心,让自己安静一下,却没想到险些丧了命不说,还碰见那个她不想见到的人,这是散得哪门子心啊,若是早就知道这一路会碰到这么多些事情的话,她绝对会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 洛绵沮丧着一张脸回到观门前,刚好看见已经出来的洛夫人。 “娘,可见到妙贞师太了?” 洛夫人点点头,“见到了,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去再说吧。”随即又看着紧随洛绵回来的魏化寒笑了笑,“小魏,有缘再见。” 魏化寒亦是回了句有缘再见。 上山的时候虽累的要死不活,下山却轻松了很多,也不过一半的时间洛绵便和洛夫人走到了山脚下。 洛绵扶着洛夫人进了马车。 “娘,你什么时候和魏公子如此熟稔了?” 看得出来,洛夫人对待魏化寒倒是有些看待晚辈的心态,在上山路上的时候却是没有的,那么一定是在她回到观门前这一段时间才开始关系越变越好的。 上山时还只是叫魏公子,下山时便成了小魏。 “小魏这孩子,也是命苦。”洛夫人叹了口气,“从小便呆在自家院子里,他父母也不让他出去,说是二十岁之前不准踏出家门一步,这次来也是背着家里人偷偷来的。” 不准踏出家门一步?背着家里人偷偷出来? 洛绵觉得很熟悉,但她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碰见过魏化寒,亦不知道这熟悉是从哪里来的。 “魏公子的父母为何不让他出去?”洛绵问道。 “据说是因为,他在刚出生的时候便体弱多病,险些没活下来,找来算命的一算,说是他命里必有一劫,这个劫会危机他的性命,若是二十之前不踏出家门一步,这个劫便会消失。” 洛夫人感慨着,却没看见洛绵紧皱的眉头。 又是劫...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沈久远与魏化寒两人怎么都会有劫,还是危及性命的? 至于魏化寒从小体弱多病,请来算命一说,洛绵觉得莫名熟悉可又实在想不起她在哪里听到过。 但是在此之前,洛绵还想搞清楚一件事。 “娘,那你去找妙贞师太干什么?” “娘是觉得我们洛府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往年也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么多,如今却一件又一件的接着来,就像中邪了一样,所以就想找妙贞师太看看是怎么回事。” 洛绵心里一咯噔,问道:“妙贞师太有说什么吗?” 她虽对妙贞师太这个人不大感冒,却觉得此人应该是有点真材实料的。 “怪就怪在这一点。”洛夫人的眼神带着疑惑,似是想不通一般,口中也犹豫不决,“妙贞师太说我们洛府并没有中邪,却与中邪没什么两样,是因为洛府钻入了什么东西,这段时间来发生的事情也都是因为这东西存在的缘故,当我提及如何将这东西赶出府的时候,妙贞师太却但笑不语只说了祸兮福兮四个字,如此高深莫测的回话,你说,哪里是娘能够弄懂的?” 洛绵听着洛夫人的话,心中不由提起十二分的戒备。 如果说刚刚洛夫人说中邪,她也只是心里咯噔了一下的话,那么这些话就足以让她对妙贞师太提起戒备了。 妙贞师太说洛府是因为钻入了什么东西,才导致洛府频繁出事,她觉得妙贞师太口中的“东西”就是她。 娘说将她赶出府她不意外,因为娘根本就不知道导致这些事情的就是她,所以她并没有想太多。 让她觉得应该注意的是,妙贞说出的那四个字。 祸兮福兮。 是在说她是个未知的定数吗,还是说她重生是福亦是祸? 不管哪一种,洛绵都觉得妙贞师太太深不可测了,让她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妙贞师太会不会早已算到她已经不是原来的洛绵了? 还有... 现在想想,为何白衣尼姑会特意提醒可以去内堂侧门后的院中透气,难道妙贞师太不知道那个地方能够听到她与别人交谈的对话吗? 如果假设妙贞师太知道她是重生,所以才故意让她偷听到她与沈久远的谈话的话,那么妙贞师太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妙贞师太又如何确定她肯定会到那个院子里呢。 难道一切都提前算好了吗? 妙贞师太竟有这等令人咂舌的本事,又为何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她,仿佛在讨好她一般。 她只是个小县之女,一个月后或许只是一介草民。 比起她,妙贞师太才更应该讨好沈久远才是,毕竟沈久远现在的身份都已经是将军了,十年后从边关回到京城,不知道大魏皇帝又会给他什么奖赏。 这些,她都不知道了。 妙贞师让她知道她能够解了沈久远的命劫,难道会算不出她会努力避开沈久远吗。 如此,岂不是相当于得罪了沈久远? 洛绵有些疑惑,不懂妙贞师太究竟是作何想法,一时呆在那里。 “绵儿,你怎么了?”洛夫人见洛绵精神不振,不由担忧道,“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刚刚又爬山又下山把你累着了?” “女儿哪有那么脆弱。”洛绵回道,“不过的确是有些困倦了。” 洛夫人拍了拍肩膀。 “现在回府还有段路程,在娘肩上靠会儿吧!” “好!” 第四十一章 沈久远的心思 洛绵与洛夫人回到洛府,府上的丫鬟们忙忙碌碌地,连她们都没有注意到。 柳儿上前拉住一个丫鬟,丫鬟本来一看到洛绵和洛夫人,连忙行礼。 “这是怎么回事?”洛夫人指着府上忙碌的下人们问道。 “琴世子与谈世子一同来洛府作客,事先老爷也不知道,现在正急急忙忙地准备呢。”小丫鬟低声解释道。 “那也不至于这么乱成一团吧?” 洛绵诧异,两位世子是贵客,但是怎么越忙越乱的感觉。 “好端端地怎么说来就来了,事先也不派个下人来通知一下,老爷他哪里懂这些,可不得弄得满院子鸡飞狗跳么!”洛夫人挥手让小丫鬟忙去,和洛绵一同来到后院。 洛夫人吩咐着阿荷:“把几个管事嬷嬷叫过来。” “青怜,你去仓库把银丝炭拿出来,给两位世子取暖。” 两个丫鬟应声是便忙各自的去了。 “绵儿,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洛夫人看向洛绵。 洛绵点点头,在柳儿的搀扶下离开了,洛夫人见洛绵也离开了,便匆匆回到前院去了。 从远处走来一个面生的小丫鬟。 小丫鬟走到洛绵面前,一面含笑施礼一面答话。 “洛小姐,我们世子有请。” “小姐。”柳儿看向洛绵。 “无妨。” 洛绵对小丫鬟笑道:“我这就来。” 小丫鬟口中的世子,应该是琴世子,毕竟她又不认识谈世子,就更别谈人家会来找她了。 跟着小丫鬟来到洛府后院庭院处。 “洛小姐,我们世子在前面等你。” 洛绵朝小丫鬟点点头,又转身对柳儿说了句在这里等我后,便信步走过去。 要说起来,洛绵虽只见过琴世子三次,这三次却都是在极其不好的情况下见的,第一次是她杀了王同知的时候,第二次是她在翌日做梦醒后,第三次便是在公堂之上。 不管哪一次,对于洛绵来说都不是很愉快。 但是既然琴世子开了口,她便没有不去的道理。 谁让人家不但是救了她还是世子这等她高攀的身份呢。 洛绵走到琴世子背后不远处。 “一直未曾注意到,洛府的格局虽一般,风景却还是不错的。” “多谢琴世子夸奖。”洛绵施了一礼。 魏含琴转身看向洛绵。 “何必言谢,若是洛小姐真要言谢,至少要多道谢几次吧?”魏含琴含笑,言语间似是在调戏。 洛绵也没有生气,再次施了两次离又道了两次谢。 “你这第二谢,本世子知道是谢我救了你,可你这第三谢是何意思?”魏含琴顿了顿,口气若有所思:“难不成是谢了本世子让洛知县当不成知县?” 洛绵心里咯噔一下。 莫非琴世子知道了什么? “洛绵谢世子公正执法,不偏袒不偏帮,这才让洛绵免了刑罚。”洛绵镇定回道。 “呵呵。” 魏含琴也不继续纠缠,正色道:“明日我便回京了。” 洛绵愣住。 “回京,那很好啊。” 琴世子怎么突然跟她说这个?他们的关系应该还没好到如此程度吧。 “我是说...”魏含琴面色犹豫,“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回哪里去?”洛绵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琴世子在说什么。 “回京。” 洛绵张了张嘴,完全不懂琴世子怎么突然说出让人如此无法理解的话。 她若是没听错的话,琴世子是让她跟他回京? 为什么? 洛绵懵了。 他们之间有许下过什么约定吗,还是说她听错了? 洛绵深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道:“麻烦琴世子把话说清楚,洛绵实在不懂世子在说什么。” 魏含琴脚下移动,向洛绵走去。 他认真地看向洛绵。 “如果洛小姐愿意,本世子会带你回京向爹娘请示,封你为世子侧妃,洛知县与洛夫人也会安置好,到时候你只管嫁过来...” “等等等等。”洛绵也顾不得女子礼仪了,打断了魏含琴的话。 “世子怎么突然说出这种话来?洛绵似乎没有与世子有过那种...关系吧?” 琴世子听到洛绵的话,脸上竟然飘起一抹可疑的红。 他咳了咳两声。 “洛小姐不愿意吗?” 洛绵简直哭笑不得,怎么好端端的,就已经扯到愿意不愿意头上来了? 关键是加上这一次统共也才见过四次面而已,怎么就谈婚论嫁起来了。 “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洛绵无力的解释道,“世子莫不是在拿洛绵寻开心吧,还是小女子有得罪过世子的地方吗?” 琴世子茫然地摇摇头。 “那怎么...” 等等。 她想起来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种场面... “世子莫不是因为第一次与洛绵见面,看到了...所以才决定负责的吧?”洛绵不由小心翼翼试探。 哪知不说还好,一说魏含琴的脸上红晕更甚,整个人手足无措。 “我是想负责,洛小姐难道看不起我吗?” 洛绵不由扶额。 这到底哪儿跟哪儿啊。 怎么又谈到看不看得起这个问题上了。 还有,这与之前的琴世子她怎么看都觉得不是同一个人。 难道说,琴世子其实是个很纯真的人吗? “琴世子。”洛绵盯着魏含琴的眼睛,想看出魏含琴眼里除了惊慌失措还有没有其余东西。 魏含琴猝不及防被洛绵如此认真的看着,连说话都不由打了结,“洛...洛小姐...想说,说什么。” 呼~ 洛绵悠悠吐出一口气。 琴世子装得及真,真到连她差点都信了,但她还是抓住了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试探。 不管琴世子是想试探她什么,她都没兴趣当什么侧世子妃。 “洛绵并没有将那晚当作一回事,那晚也是琴世子不得已,更是洛绵不得已,洛绵更没有想让琴世子负责的想法,所以琴世子大可不必如此。” 若是换一个人来,那是多么光荣的事情。 一个小县之女,竟然能当世子侧妃,绝对是八辈子烧了高香。 可她对侧妃之位没兴趣,且她这一世早就没了儿女情长的心思,就是跟几个女人共同分享一个男人,她是不愿意接受的。 爹便只有娘一个,也没有什么通房丫鬟,姨娘之类乱七八糟的,所以她在前世就发誓,也要跟自己喜欢的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绝对不会跟别的女人同享一个男人。 就更不用这一世。 第四十二章 舅舅来了 “没有当作一回事?”魏含琴愣住,他显然没想到这个问题。 一个闺阁女子被男人看到了只穿着肚兜的样子,任何一个女子对此事都不可能无动于衷,贞烈点的说不定都已经上吊已证清白了。 但是洛绵却不同,他在那晚是看到她的举动的。 说实话不震惊是假的,一个未及笄的弱女子,竟然在极度恐慌之下,失手将对方杀死了。 在那晚他救下洛绵后,也不过觉得对方是个贞洁烈女子罢了,并未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 再次便是让他感到意外的就是在公堂之上的对峙,从明显是死局的局面中竟然挣脱出一条生路来,不但一家人都完好无损,连该受的惩罚的人她也丝毫未留过情面。 洛绵胸有成竹的态度让魏含琴觉得她是早有预料,这一切也是她早就安排计划好的。 但是这太匪夷所思了,一个未及笄的弱女子,是如何预料到这一切的并提前做出计划的,甚至于连他在公堂上的态度都被摸得透透的。 在公堂之上的时候,他在最后的时候终于察觉到自己似乎被算计了,所以他那时才会连话都不想多说两句便匆匆离开。 后来他又仔细想了一番,他心里甚至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或许这一切都是洛绵的算计呢? 不然为何她一家人明明要从一介知县变为草民了,她却依旧如此淡定! 之所以洛知县会丢掉官位,也是她提议的,这让魏含琴不得不慎重细想。 不论怎么想他都想不通,却被明乐提醒了。 他是谁? 他是七皇子的嫡子,是世子。 如果这一切都是那个深处闺阁的弱女子谋划的话,那么她的目的便可想而知。 从知县之女成为世子侧妃,这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 洛绵在知道她父亲的官位不保的时候,那如此沉着冷静的样子就有解释了。 魏含琴是讨厌被利用的。 如今却在不知不觉中被一个女子算计,这让他如何能忍? 所以他这几日一直在等。 等洛绵或者洛府的人来请他,商议让他负责的问题,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拒绝对方,他实在忍不了,想要出这口被人算计的恶气。 可是他左等右等却丝毫没有等到洛府有人来找他。 这时,谈世子又恰巧路过此地,便顺道拜访他,他灵机一动就将会面之处改在了洛府。 既然你不请我来,那么我就亲自来! 他的运气也很好,同谈世子没来洛府多久就得到洛绵回府的消息。 所以他就迫不及待地把洛绵叫来了。 想到对方可能是欲擒故纵,为了让对方觉得他亦是有心,所以刚刚才露出一副愿意负责并且有心于她的样子。 但是对方却跟他装糊涂! 当他把话说得不能再明白的时候,对方终于回复他了。 但是,没当作一回事是他理解的意思吗? “没错,琴世子也大可当作没有看到,不过就是被人看了一下,又不会少块肉。”洛绵语气很冲,甚至有点恼火,开口的话便没了顾及。 对方这是在试探她是否有攀上高枝的心,却用如此手段。 明明可以把话摊开说的事情,偏偏还一副她是他心上人的样子。 当她是三岁小孩,还是当她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吗? “......”魏含琴哑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确是不会少块肉,可真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再看对方的表情,根本就没有听到此话后一点喜悦的心情,甚至还可以说,有点生气...? 如果洛小姐真的没有那个心的话,那他这些天在胡思乱想什么? 自作多情吗? 瞬间想明白的魏含琴,脸上刷的一下红了,张着嘴不知作何解释。 洛绵看到却觉得尤其心烦,明明她都已经挑明了,还在装个什么劲? 至此,她对魏含琴因救命之恩的好感,那是完全被泯没了。 “琴世子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洛绵就先告退了。” 见琴世子依旧呆愣着,没有反应,洛绵便脚步生风地离开了。 柳儿不知自家小姐与琴世子都谈论些什么,只看见小姐面色似有不快,脚下就像有人在追一般,比平时快了好多。 “洛小姐可是与我们世子谈论好了?”这边小丫鬟根本没注意到洛绵的不快,笑吟吟地朝着洛绵问了句。 洛绵瞅了她一眼。 “你还是带着你们琴世子去前院吧,后院洛府女眷之地要是被人看见,难免找人闲话!”语毕,竟是连柳儿也没招呼便向着自己院子走去。 小丫鬟一脸茫然,不懂洛小姐怎么会对她发这么大的脾气。 她又看了看远处琴世子站立的身影。 难道是太高兴了以至于没控制好情绪吗? 第四十三章 太平盛世不需要两个皇上 那也不应该啊! 小丫鬟一头雾水,又走到魏含琴身边。 “琴世子。” 魏含琴看都没看她,很匆忙便离开了后院。 他这次可是可是出丑出大了,一个堂堂世子对一个小县之女说负责对女方来说是多么荣幸的一件事。 偏他碰到了洛绵。 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 这还是魏含琴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拒绝,往前那些见到他都恨不得时刻黏着,而这个呢? 看样子似乎视她入瘟疫,避恐不及。 魏含琴因着被拒绝的羞辱一张俊脸憋的通红。 羞愤的魏含琴心中不仅产生迷茫。 他有那么可怕吗? 而最初试探的心思,早就被他放到脑后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再说洛绵这边,生气过后却是镇静下来了。 刚刚的态度摆的如此端正,琴世子总不会以为她是为了攀龙附凤所以才将一切设计好的吧? 她无意于攀龙附凤,但也不想因此而得罪琴世子。 但是琴世子的态度却如此笃定,仿佛她真的会答应一样,洛绵想,也许那些达官显贵便是如此,觉得不管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应该感恩戴德并欣然接受。 回到自己院子,洛绵见到觅禾正在焦急地走来走去。 “觅禾?”洛绵唤了声。 觅禾抬头,看见洛绵,激动地跑过去。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老爷让小姐你去找他,就在前厅。” “前厅?谈世子与琴世子不是都在那里吗,我去干什么?” 洛绵刚与琴世子那般不欢而散,现在实在是不想再过去。 “据说是...”觅禾吞吞吐吐,一副不敢说的样子。 “是什么?” “我听阿荷姐说,是主簿夫人听说了两位世子在洛府便带着珍舒小姐上门来,听跟来的丫鬟们说,说主簿夫人是想给珍舒小姐物色一位世子女婿...” 曹夫人带着珍舒上他们洛府来挑女婿?! 洛绵气笑了。 她不知道该说这曹夫人胃口大还是不知天高地厚,想榜上世子不说,还带挑选? 难道她真的以为世子就像大白菜一样吗? 上次珍舒与王纳文出了那等事,如今却像没发生过一样,厚着脸皮过来了。 洛绵是觉得又生气又好笑。 父亲不知道这件事,珍舒与王纳文如何苟且之事,也就当事人知道。 她本以为,她与娘对此事闭口缄默,也算是维护珍舒的名声了,却未想到人家根本每当一回事。 可真是胆大包天! “知道了,我这就去。” 洛绵还没踏进自己的闺房,便又匆匆赶去了前院。 老远,她就听到曹夫人娇笑的声音,实在不爽。 “小姐。”青怜笑着迎上来,“老爷夫人在里面等你呢。” 洛绵点点头,正要进去,却看到跟丫鬟们一堆里有个熟悉的面孔。 盼秋站在那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洛绵诧异曹夫人竟然把盼秋也给带来了,转念又了悟。 兴许是觉得如果只带珍舒的话,如此司马昭之心恐怕会惹得两位世子不快,便自作聪明将盼秋也给带来了吧。 听着屋内传来曹夫人带着笑意的声音,洛绵冷冷一笑。 她信步走到盼秋面前。 盼秋看见是洛绵,不知是不是上回的善意让她对洛绵多了份亲近,嘴角擒着笑,低头行了个礼。 “洛小姐好。” 洛绵将盼秋扶起,笑吟吟道:“怎的在外面傻站着,跟我一起进去吧。” “这...”盼秋口中犹豫,耳边又闪过那日洛绵对她说的话,最终还是点点头,跟在洛绵身后。 洛绵不是不知道盼秋的犹豫是来自于曹夫人。 曹夫人把盼秋仍在外面就是不想盼秋走了好运被哪个世子瞧见,虽然她觉得这种可能一点都没有,却依旧没有放松对盼秋的警惕。 而洛绵之所以会这样做,除了想推波助澜一把外,更是存了给曹夫人难堪的心思。 上一世盼秋是如何被谈世子看上并且取作妻子的洛绵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谈世子是对盼秋一见钟情。 虽然她也觉得不可思议。 盼秋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长得也没有珍舒动人明艳,却偏偏入了谈世子的眼。 不得不说,缘分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内堂没有丫鬟,只有洛知县洛夫人两位世子以及曹夫人与珍舒。 曹夫人看见盼秋唯唯诺诺地跟在洛绵身后,脸都变了。 “洛绵给爹娘请安,给曹夫人请安。”洛绵盈盈一拜。 洛知县满意地点点头,开口对两位世子说,“这是小女,洛绵,绵儿,还不快拜见两位世子。” 洛绵再次屈身:“洛绵拜见两位世子。” “听闻洛知县的女儿美若娇娥,又清丽纯洁,果然名不虚传。”谈世子客气地夸赞道。 实际上,谈世子也不过在来的路上听下人们一句多嘴罢了。 “盼秋,你来里面干什么,这里岂是你待的地方,还不快出去!”曹夫人揪着谈世子刚说完话的空隙说话。 曹夫人开口说完话,谈世子才发现在洛知县女儿的身后还有一个人影,只不过遮住了身形,他又没怎么注意,因此没有看到。 盼秋... 谈世子心中升起熟悉的感觉,口中亦是开口调侃道,“不知本世子是不是太过骇人,让一个小丫鬟竟然只敢躲在洛小姐身后。” 他本就是风花雪月,对于女子更是多情温柔,所以这番话对于一屋子人来说倒也没什么不妥。 而盼秋本就因性格很是胆小,听到谈世子的话,立马跪下来连连磕头,嘴上却不敢开口。 “你...盼秋是吧?抬起头让我看看?” 谈世子的话,盼秋一个下人又哪敢不从,颤颤巍巍地抬起头,一双眸子里溢满恐惧。 第四十四章 他怕 “盼秋!”谈世子忽的站起来喊道。 盼秋被吓了一跳,连忙把头又低下去,全身抖个不停。 在一旁的曹夫人可是很乐意看到这幅场景的,自是不会阻止,而洛夫人与洛知县,更没有在谈世子面前阻止的权利。 至于洛绵,怕是更愿意看到这幅场景。 她们只看到盼秋被吓着了一般抖动的身体,却没有看见谈世子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那失态的样子。 谈世子认识盼秋! 对于洛绵来说,倒算是意外了。 她曾以为,是盼秋哪里吸引到了谈世子,所以才会不顾王爷与王妃的反对毅然娶盼秋为妻。 却未料到谈世子竟是认识盼秋。 而盼秋呢。 却好似不认识谈世子一般。 谈世子猛然站起身来,又出声后才发觉自己失态了。 于是他努力恢复平静又缓缓坐下。 “看谈世子的样子,似乎与这个...叫盼秋的丫鬟认识?”洛知县打着圆场。 曹夫人一听,立马急了,她怎么不知道谈世子与盼秋相识? 她恨恨地看着盼秋。 这个小贱人,表面上装得这么人畜无害,背地里却勾引谈世子,真是胆子大得很! “只不过突然想起小时候也有一个玩伴叫盼秋罢了,不过看来,应当不是这个盼秋罢。”谈世子恢复风流倜傥的模样,随意解释了下。 曹夫人听到谈世子说的不是盼秋而是与盼秋同名的人后才放下心。 可她还是觉得盼秋看着碍眼。 竟然与谈世子小时候的玩伴同一个名,如此一来,岂不更能引到谈世子注意? 早知道她就不该为了掩饰掩饰把盼秋带来。 真是到哪里都不让她省心! 这边洛绵拉着盼秋坐到一旁,盼秋自知身份,并没有坐到洛绵旁边去。 她看着曹夫人和珍舒,又望了望洛绵。 犹豫了下,还是站到了洛绵身后。 “我家盼秋能与谈世子儿时玩伴同名也算是她修来的福气了。”曹夫人殷勤道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够与谈世子攀关系的细节。 “哦?”或许是因同名,谈世子微微有点兴趣地说,“原来竟是曹夫人家的丫鬟吗?” 他看到盼秋站到洛绵身后,自是认为盼秋是洛绵的丫鬟,却未曾想到竟是主簿曹府的丫鬟。 “可不是嘛,说起来她也算是珍舒的妹妹,这孩子从小就懦弱,要不是珍舒啊,指不定就被人给欺负的不成样子!”说着,曹夫人把珍舒拉了出来。 珍舒第一次见世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结结巴巴地开口,“谈...世子,世子,好。” 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魏含琴可就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很明显,曹夫人更加中意谈世子,他也就乐得不去凑那个热闹。 本来他是乐得自在,由于和洛知县也早就认识,悠哉悠哉地看着谈世子应付,权当个笑料。 可当他听到那个清丽带点冷淡的声音响起时,整个人就僵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这才刚被人拒绝,又知道自己是在自作多情想太多,他一个世子哪里受过这种屈辱,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洛绵。 为什么这人会出现在这里! 魏含琴有些抓狂,却还是硬撑着装作无事。 由于这层缘故,魏含琴努力不让自己注意洛绵,可他不知道为什么,视线总是忍不住落到那副清丽的面孔上。 当他看到盼秋与珍舒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又看到洛绵端庄有礼的样子时候,忍不住拿三人比较。 盼秋与珍舒的手足无措在洛绵镇定淡然面前,显得是那么滑稽可笑。 这丫头,倒是淡定。 魏含琴嘀咕着,眼神也频频朝洛绵望去。 洛绵心里其实是不屑曹夫人如此谄媚的模样的,便是一个小县的主簿,哪里有半点往日坦然自若的样子? 一副市井小民的模样,让洛绵都为幸江县觉得丢脸。 谈世子对于珍舒的表现倒是司空见惯,温文尔雅的朝珍舒笑道:“你倒是个好心的。” 珍舒哪里受过一个世子如此温柔对待,娇俏脸蛋刷的一下红了,喃喃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曹夫人看到珍舒这个样子,是恨铁不成钢。 曹夫人尴尬地解释:“这丫头平日里也是个活泼性子,今日不知怎么变得这般害羞,兴许是第一次看到谈世子,乱了方寸。”、 “呵呵。”谈世子没有再看珍舒,反而是看向洛绵,那个从进来就比较寡言的洛知县嫡女。 “听闻洛知县的嫡女琴棋诗画样样精通,就是不知谈某是否有幸一赏呢?” 第四十五章 还她绣帕 曹夫人一愣,完全没想过谈世子竟然会对洛绵感兴趣。 洛绵长得好看,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如今洛绵杀害王同知,失贞不说,洛知县的职位更是难保。 而作为主审官的琴世子又与谈世子交好,谈世子不可能不知道。 这样一个女子,就是长得好看又如何。 要知道,洛绵的手上可是沾了人命的,仅凭这一点,风光霁月的谈世子又怎会对洛绵感兴趣? 曹夫人不知道的是,琴世子完全没有告诉谈世子此事。 且不说这件事关系到洛绵的声誉,琴世子没有那么多嘴多舌,事后更是被洛知县拜托不要将这件事说出来,他也欣然同意了。 因此,谈世子是不知道这些的。 洛绵看出谈世子是不想与曹夫人还有珍舒交谈,所以才把注意力转移到她头上。 抿了抿嘴巴,轻声笑道:“不过是平时无聊学了一点罢了,入不了谈世子的眼。” 说实话,她前世自从被沈久远救起后的十年里,再没有碰过那等不再属于她该碰的玩意。 重生后,她又想着如何阻止惨案的发生,更是没有空去摆弄这些风花雪月,如今要是让她表演个什么,还真是有点为难。 但就这么公然拒绝谈世子也不好,洛绵紧接着又对谈世子笑着说:“我曾听闻盼秋妹妹弹得一手好筝,多次央求都未见她弹与我听,不知道今天是否能借着谈世子的光让洛绵听听盼秋妹妹的筝音呢?” 曹夫人看着洛绵一脸莫名其妙,她明明记得洛绵与盼秋加上这次见面才仅仅两次。 第一次出了那档子事。 第二次,就是现在,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她给珍舒找古筝先生的时候,刚好老爷也在,为了显示她的贤良大度,便把盼秋也一并算了进去。 谁知珍舒是个五音不通的,学了许久都未能学会,倒便宜了盼秋。 曹夫人狠狠地盯着盼秋与洛绵。 不知道这两个小贱人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的! 过不了多久,洛绵知县嫡女的身份也没有了,到时候我看你们还猖狂什么! 曹夫人又扭头看向珍舒。 什么都不会,真是让她脸都丢尽了! “哦?”看得出谈世子明显感兴趣了许多。 谈世子本就算是个公子哥,整日里对酒当歌赏月弹琴,对于精通音律之人自然会多一份关注。 “那么盼秋姑娘可否让本世子饱饱耳福?”谈世子极有礼貌地开口,对于一个丫鬟也丝毫没有看轻之意。 盼秋本就提心吊胆着,听到洛绵在说自己,脑袋低的不能再低。 她完全没听进去洛绵说了什么,只知道谈世子也叫了自己的名字,她的脑袋充满了嗡嗡声。 思绪一下子被拉了好远,她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盼秋。 那时候姨娘还算受宠,父亲也常常关心她,母亲不敢当着父亲的面克扣她。 珍舒有的,她也有,珍舒出去赴宴,她也跟着去。 有次她贪玩自己一个人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看见一个小男孩怔怔地站在那里发呆。 那是个很胖的小男孩,脸上肥嘟嘟的,肉多的几乎看不清五官。 “喂,你也迷路了吗?”她大声对小男孩喊着。 小男孩看见她无比惊慌,但是却没有逃跑,因为他太胖了,胖的走几步路就会气喘吁吁的。 小盼秋越走越近。 “别过来!”小男孩喝道,“不准过来。” “为什么?”盼秋疑惑。 “因为...”小男孩喃喃,“因为我太胖太丑了,没有人愿意和我玩...” 盼秋哦了一声,也没有反驳,认真看着小男孩。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那么你减下去不就好了!” 小男孩怒视盼秋:“哪有那么容易,你说的简单,又不是我自己吃胖的!” 不是吃胖的? 小盼秋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为什么。 不过,她走到小男孩跟前,拉起那双胖乎乎的手。 “在你瘦下来之前,你若是愿意,我当你的玩伴可好?”说着还用手捏了捏小男孩肉肉的脸蛋。 小男孩愣在那里,一时没有反应。 “我叫盼秋,你呢?” 第四十六章 第一步 “轻轻...”盼秋喃喃,一个人沉浸在小时候的思绪中。 哐啷!啪! 谈世子端在手中的茶杯掉下来。 盼秋身子一抖,思绪回转,茫然地望向周围的人。 “盼秋妹妹许是刚刚在外面站久了,身子不大爽利,还望世子勿怪。”洛绵眼波流转,看着谈世子失魂落魄的样子一脸云淡风轻。 谈世子回神,“哦,无妨...方才本世子精神恍惚了下,想来是未曾休息好,就不在此叨扰了。” “既是如此,我便随轻谈一同回去,多谢款待。”魏含琴连忙站起身,扶住身子有些飘忽的谈世子。 洛知县洛夫人亦跟着站起来。 曹夫人一听,急了。 “我突然想起老爷让我早点回去,便不在此打扰了,珍舒,我们走。”曹夫人急忙尾随琴世子谈世子一同离去。 而盼秋,犹豫了一下亦跟着曹夫人离开了。 对于洛绵来说,今日的一切仿佛闹剧一般,隆重开席,却又草草收场。 “小姐...”青怜看到里面只坐着洛绵,不由诧异。 洛绵看到青怜端的炭炉,摆摆手,“放下吧。” “是。” 洛绵在屋里逗留了一会,见依旧未有人回来,起身走出去。 “青怜,爹娘回来了的话,告诉他们我有点乏,先回去了。”她嘱咐着。 青怜点头应是。 闹剧收场,她也没了再去想的必要。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她可没有忘。 她必须要做点什么了! 洛绵下定决心,脚下不停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连身后柳儿的喊声都没有理会。 一个月后。 “小姐!”柳儿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 洛绵把簪子戴好,转身。 “新上任的知县后日就到,我们最迟...明天必须离开洛府...”柳儿小心翼翼地说着,观察着洛绵的神色。 洛绵点点头,说:“爹娘怎么说的?” “老爷说过了今日出入幸江县的人更多,到时候排队盘查都会费上好多时间,不若今日便走,少些麻烦...” 倒真有爹的做事风格,洛绵笑了笑,开口道:“那我们的行李可都收拾妥当?” “全都收拾好了,就只等小姐您点头了!小姐,那我们现在就走罢。”柳儿上前扶着洛绵。 她早就想好了,要跟着小姐,因此在小姐问她后没几天她就对小姐说了实话。 洛绵将手中的小纸条撕成碎片,扔进炭炉里。 “好,走罢。” 碎片化为灰烬,而最大的那片依稀可以辨认是“翠”字的上半部分。 这张她撕碎的纸条正是罗元海约她出来的那张。 她那天放了罗元海的鸽子,没有去。 在这一个多月里,更没有做任何事情,任何行动,只是按部就班地像往常一样过着自己为数不多洛知县嫡女的生活。 现在的她,虽然没有再有任何行动。 但是却并没有找出那些人,更没有解决,只不过暂时把这些事情放在了一边。 她还不确定这些人是不是冲着洛府来的,她也不能肯定这些人的势力有多大,而为今之计,只有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也不过是比较好一点的说辞罢了。 她是个小县的嫡女,仅有的优势也只不过是知道些以后的事情,但是她却妄想能够揪出这伙能够影响整个幸江县的人,实在是狂妄自大。 那时候她的想法没有错,没有属于她的力量,她的势力,她进退维艰,根本办不了任何事情。 如今距离她及笄不到半月。 如果那些人真的是冲着他们的,在他们离开幸江县后一定会有所行动。 如果那些人真正的目的不是他们,那就绝对不会再针对他们,毕竟背井离乡离开幸江县的他们,已经没有任何作用。 洛绵看见站在洛府门外等着她的洛夫人,露出一抹天真的笑容走过去。 接下来,才是她迈出的第一步! 第四十七章 多宝阁 洛绵上了马车。 柳儿把洛绵扶上马车,自己则在外面站着。 “柳儿,坐进来吧。“洛绵说。 洛夫人一怔,点点头开口:“这两日还是较冷的,柳儿便随我们一同坐在马车里吧。” “小姐,夫人,这...于理不合...”柳儿连忙摆手。 “还小姐夫人啊?” 现如今洛云早就不是洛知县了,就无须再讲究那些有的没的,柳儿从小跟着洛绵,他们也没拿柳儿当外人看。 “这...好吧。”柳儿终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坐进马车,要比外面暖和许多,柳儿坐在角落,尽量不让自己占洛绵太多位置。 洛绵与爹娘相对而坐,一眼便能看见洛父眼里化不开的忧虑。 她知道爹是在担心她和娘,这是洛父早就拿好的主意,虽然她和娘都让他按自己的想法来,可洛父终究还是在责怪自己的做法让她们娘俩流离失所。 “唉。”洛母兀自叹气,“只是可惜了本来打算等绵儿及笄礼过了再把这事提上日程,没想到世事难料...” 洛绵没有开口,事情已成定局,这是她所愿意见到的,也是她极力争取的。 不过是个及笄礼,哪里比得上性命贵重? 突然,马车剧烈的摇晃,外面传来马的嘶鸣声。 洛绵扶住车沿,才堪堪稳住身子,把身子差点歪出马车外的柳儿拉回来。 洛父把洛母护在怀里。 “怎么回事?” “柳儿,你在这看好爹娘,我出去看看。”洛绵吩咐道。 柳儿点点头,上前去扶洛母。 洛绵掀开车帘。 那副不过十六七岁的面孔,眼睛里却藏着阴鸷的少年郎,不是罗元海还能是谁。 早在她放罗元海鸽子的时候就猜到依其性格会来问个究竟,可等他想到的时候,说不定她早就离开幸江县了。 没想到,罗元海竟是堵在这里。 洛绵挥退拦住罗元海的车夫。 “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罗元海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般,“您洛大小姐不会是贵人多忘事吧?” 洛绵情绪丝毫没有起伏,语气淡淡:“你是说那张纸条?” 罗元海看着洛绵没有开口,这明摆着的事情,难道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我想罗公子是弄错了什么吧?”洛绵撇了眼面前的人,“我可说过一定会来?罗公子约定好时间地点,来不来却是我的事情,难道我还需要对罗公子解释什么吗!” “你...”罗元海满脸不可置信,“你不想知道那些人是谁?” “当然想。” “那你不来?” “不想来。” “真是不可理喻!”罗元海一甩衣袖,气冲冲离开了。 洛绵只想速战速决,所以怎么不讲道理怎么来,也难怪罗元海气的甩袖走人。 她回到马车上,面对洛父洛母询问的眼神,眼神安抚道:“没事,不过是来告别的。” “这时候还能记得绵儿,来告别,是个好孩子。” “可我看那孩子走的时候怎么挺生气的样子?”洛母疑惑。 “哦。”洛绵笑了笑,“他怪我离开都不通知他一声,可能是这个原因吧,绵儿已经说清楚了,不过这事终究是我不对,也难怪他会生气。” 洛母了然:“但愿他能想得开。” 这是晚辈之间的事情,他们做长辈的也不好插手,问清缘由后,洛母便没再追问。 幸江县是处于撩州最边缘的一个县,出了撩州往东是京城,往北是泽连,往南则是环境比较恶劣的奚凤。 他们此次要去的,便是泽连。 据说是个民风淳朴的国家,与大魏比邻而居,有很多地方与大魏都有相似之处。 在洛母强势决定下,洛父没有任何异议的同意了。 洛绵对泽连不了解,却也没有异议。 只要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的,她不介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陌生的生活。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洛绵心中疑惑,他们是决定从撩州主城出发,买点路上可以用的,所以打算在阳城休息一晚再走。 但是这么快就到阳城了吗? 她掀起车帘走下去。 一个脸庞映入她眼帘,让洛绵差点惊得倒回马车里。 洛绵眉毛皱起,语气极差:“你来干什么?” 对面沉默。 “没什么事就走吧,我们今天还要赶路呢!” 洛母听到洛绵如此不客气的语气,不由好奇又是谁,探头看去。 “琴世子!” 洛母怎么都不会料到,站在外面的竟是魏含琴。 转念又想到,绵儿怎么对琴世子这种口吻,难道琴世子惹绵儿生气了? “绵儿,这可是世子,你注意着点!”洛母拉住洛绵,压低声音急切道。 “我知道了...”洛绵无奈,答应了洛母。 她是真不想见这个人,偏偏这人还凑到她跟前来,而这个人的身份洛绵在之前都不能动弹人家半分,更别说现在。 这人,总是让她忍不住生气。 洛绵换了个友好的语气:“琴世子有何事?” 对面沉默。 洛绵等了一会,见对方还不开口说话,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你...准备去哪里?”琴世子终于开口,虽然声音小的可怜。 “关你...琴世子什么事?”洛绵差点像前世在军营里一般爆粗口,给生生忍了回去。 洛绵看着魏含琴觉得怪异得很。 琴世子没有看她,而是眼神到处乱瞟就是不看她一眼,整个人看着别扭得厉害。 就像是明明不关心却又硬要关心的样子。 这时候洛母听到这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觉得自家闺女对琴世子也太不守礼了,琴世子问什么就回答什么呗,怎么还一副特别不耐烦懒得回答的口气。 “琴世子,我们打算从阳城出发,走一步看一步。”洛母连忙出来回答。 绵儿好不容易逃过一劫,要是惹怒了琴世子,恐怕她们连幸江县都出不去了。 “阳城...我刚好要去找撩州州判,便与你们一道去吧。”魏含琴看着洛母。 魏含琴也看出来了,在洛绵这里得不到什么也问不出什么,不如从洛母下手。 至少洛母碍于他的身份,该回答的还是会回的。 而对于他今日的行为,他虽然很疑惑,却还是遵从了内心,来找洛绵。 第四十八章 绛红色玉牌 洛绵知道当着洛母的面说是怎么也无法拒绝了,极不情愿地答应了。 魏含琴坐在马上与马车离得很近,甚至有意放慢速度。 这番动作,在洛绵看来委实不能理解。 她拒绝了他的好意,又戳破了他的自作多情,甚至态度也不好,却特地与他们一道去阳城。 难不成琴世子其实是个受虐狂? 只是因为身份没有人敢对他不敬所以才没有人看出来吧。 洛绵阴险地猜测着,一路上时间过得倒也快。 在太阳未落山之前马车便使到了阳城。 车水马龙,叫买叫卖声络绎不绝,人潮很是拥挤,好几次马车都差点撞上人不得不急刹车,倒是让马车里的主仆四人提着心。 “我们下去吧。”洛绵提议。 提议得到一致同意,一行人下了马车,魏含琴也跟着下了马。 “已经到阳城了,琴世子不是找州判有事吗?”洛绵笑。 魏含琴似乎有点受宠若惊,连忙说,“不急不急。” 可是我急啊! 不知道琴大世子到底哪根筋搭错了,似跟定了他们一样,一直尾随在身后。 于是出现一个很奇怪的队伍。 一个十四五的女子在最前面,身后是一个十八九的男子,再紧接着是已近中年的一对夫妇,最后是个十四五的小丫头。 路人纷纷停下脚步,朝着洛绵几人指手画脚窃窃私语。 不为别的,只因他们一行人各个容貌出挑,言行举止间洒脱大方,如同哪个达官显贵的家眷般。 而柳儿从小跟着洛绵,衣食住行只比洛绵稍差那么点,虽是一眼就能看出是个丫鬟,可身上的锻绸材质看上去就不是麻布粗布可比。 连个丫鬟穿的都如此好,不是显贵人家的,又是谁? 临近年关,外地的高官也纷纷回京探亲,路人纷纷猜测,他们是回京路径此地。 “诶,几位客官,要不要进来尝尝我们阳城的拿手菜?”旁边一个小二衣着的人窜出来,把洛绵拦住。 洛绵顺着小二指着的方向一瞟。 富丽堂皇,酒楼看上去更是非有钱人不能不进去的精贵模样。 “不必了。”洛绵绕过小二。 认真算来,他们已经开始旅途了,自然是能省就省,谁知道他们何时才能找到安居的地方。 “慢着。”魏含琴出声喊道,看向洛父,“这顿就当为你们践行,也算是相识一场。” 说得真诚,又打出感情牌,洛父犹豫了下记起他们能平安还是多亏世子终究是点点头。 洛绵撇嘴,回头走进酒楼。 既然对方愿意结账,又可以吃顿好的,她何乐而不为。 “几位客官,这边请。” “没有包间吗?”魏含琴皱眉,大厅人多口杂,容易生事。 小二顿时挂上歉意,“客官有所不知,二楼的包间已经被包场...” 话音未落,只听不远处有个声音响起。 “琴世子?” 那人急忙跑到魏含琴跟前,“琴世子怎么到了阳城也不通知下官一声,怠慢了您可怎么是好?” “无妨。”魏含琴摆手,斜睨着:“不过是想与友人来吃个饭罢了,没想到却被告知楼上包场了,你既是在这里,给我说说,是谁包的场?” 此人是撩州州判,宁承元。 宁承元胖胖的脸上露出尴尬,“是下官...” “想必能够包明虹酒楼场的也就是你了,我也不与你多扯,让人腾出个包间给我。”魏含琴毫不客气地吩咐。 在宁承元面前,他又恢复了一个世子该有的样子。 听到他这么说,宁承元好奇琴世子的朋友究竟是谁,不由望过去。 “洛...知县?” 洛云连忙上前行礼,“洛云拜见州判大人。” “别,别,别。”宁承元眼疾手快扶起洛云。 虽然他不知道这辞官的洛知县什么时候认识了琴世子,可既然能够被琴世子如此礼遇,他更是不能端什么州判架子了。 他满脸堆笑,“既然大家都是认识的,不妨与我一同上去吧,刚好下官那边也才刚开始。” 魏含琴倒是无所谓,扭头看向洛父。 宁承元心中更是震惊,怎么看起来琴世子不仅对这个洛云礼遇,还相当尊重,竟然询问他的意见! 他之前书信一封,就是想让洛云自己识趣辞官,他也好安排七皇子的人过来接手。 可如今七皇子的嫡子琴世子对洛云竟是如此看重。 要是洛云把这个事情跟琴世子说了... 宁承元心里惶惶,肥胖的脸上竟是冷汗涔涔。 “全听琴世子吩咐。”洛云恭敬回道。 魏含琴点头,看向宁承元。 哪知宁承元正陷入恐慌中,见魏含琴看过来,吓得身体一哆嗦。 “你怕什么,赶快带我们上去。” “啊,是是。” 宁承元回神,点头哈腰在琴世子旁边领路。 “要说他官虽大,却没几个人认识,这次突然找下官,下官也是不得已应酬了一番,若是能拉到他为七皇子效力...”宁承元对魏含琴解释着他今日为何要在明虹楼包场,生怕琴世子怪罪下来。 “听你这么说,难道我也不认识?”琴世子在旁开起了玩笑。 宁承元见魏含琴没有不快,大着胆子说道,“岂止,知道他的,除了当今圣上,恐怕就再没别人了!” “倒是有趣。” 洛绵在后面听着却暗暗心惊,官大,没人认识,只有当今圣上知道,人还在撩州。 难道是他?! 记忆里满足这几点要求的,不正是她最熟悉的那个人吗? 不能慌! 不能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就乱了阵脚! 洛绵深深呼吸,平复好翻涌的情绪。 明虹楼的二楼布置地像模像样,包间之间也不是紧紧挨着,这是防止有人在另一个包间偷听而专门隔出空间来的。 几个包间拐角处还栽着树,包间外点缀着流苏,看上去格外雅致,与明虹楼外表一点都不相符。 明虹楼之所以能成为阳城第一酒楼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很快,一行人到了包间外。 虽是处于二楼最里面,却是最大,看起来比之前看到的几个包间更上档次。 “琴世子里面请。” 只听宁承元说了句,紧接着小二打开包间。 “琴世子,这就是下官跟你说的那个人了。”宁承元讨好地说着。 洛绵抬头望去。 第四十九章 一举两得 古铜色的肌肤看得出很健康,高大的身形一看就是历经风沙的人,而淡漠的表情却又恰如其分表达出此人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性格,让人退避三舍的气场更是淋漓尽致地提现出来。 不是沈久远还是谁! 名字听着虽像个文弱书生,真人却恰恰相反。 洛绵恨不得马上转身就走,只不过在她踏进去的时候,对方也早就注意到了她。 “这位是从边境被圣上召回的沈将军,沈将军自小就在边关,这次也是立了大功被圣上召回准备好好奖赏一番。”宁承元介绍道,又扭头看向沈久远,“沈将军,这位便是下官提及的七皇子的嫡子,琴世子。” 沈久远顺着宁承元的介绍瞟了魏含琴一眼,又悠悠收回,丝毫没有问好的意思,反而是眼神又放在了洛绵身上。 宁承元尴尬之色浮起,他多少猜到沈将军是这种不畏权贵的人,却未想到竟是如此,连礼都不行一下。 而且,沈将军怎么将目光放在一介女子身上? 他从外面打听来的沈将军不近女色难道有误? 宁承元看向洛绵。 倒是个美人胚子,看这样子还未及笄吧,就有了此等容貌。 只是可惜,看这太过冷清淡然。 难不成沈将军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子吗? 宁承元犹自揣测着,对魏含琴连连道歉,并请他们一行人坐下。 魏含琴也不是拘小节的人,沈久远对他虽然很不礼貌,他却没当回事。 自古征战沙场的将军最受不了的就是繁缛礼节,因为他们在外征战沙场自由惯了,军中没有这么多规矩,所以魏含琴知道沈久远并不是针对于他,也就没放在心上。 洛绵同洛父洛母一道坐下。 “怎么不介绍他们?”沈久远突然开口。 宁承元一愣,丝毫没料到沈久远竟是会主动让他介绍,要知道沈将军就是在刚才琴世子没来时他磨破了嘴皮子也未有一言。 但是当他看向洛绵时,又恍然。 “这位是,呃...前幸江县知县,洛知县,这位是洛夫人,这位便是其女洛绵。” 在听到洛绵的名字时,沈久远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随即恢复正常。 他对洛父洛母点点头,眼睛却是眨也不眨的看着洛绵。 洛绵被看得发毛,眼睑下垂,索性不去看沈久远。 魏含琴早就注意到沈久远与洛绵之间的不正常,他刚开始以为两人认识,不好插嘴。 却未想到,沈久远竟是让宁承元介绍,而洛绵的样子,摆明了是不想与沈久远有牵扯。 魏含琴脾气上来了,人看都不看你,你还做出这般模样为难一个弱女子,岂是大男人所为! “看不出沈将军竟是对洛姑娘这种感兴趣,本世子倒是认识几个朋友豢养这种的,不若本世子做个中间人,替沈将军讨了来如何?” 此话一出,沈久远与洛绵皆是皱了皱眉。 沈久远自小在边关长大,呆在一群大男人堆里,他听到魏含琴口中的感兴趣,却也是多多少少知道点意思的。 但是琴世子也误会的太深了吧?怎么就认为他喜欢这个还未及笄的姑娘? 其实沈久远不知,男子是不能如此赤裸裸地一直盯着一个姑娘看的,他的这种行为,自然让宁承元和魏含琴误解。 洛绵皱眉却是因着魏含琴的后半句话。 没想到琴世子还与这种人做朋友,可真是应了那句人不可貌相的话。 琴世子这话,等同于将她放到与他那些“朋友”豢养婢女同一平面上来比较了,实在是让人不爽。 这下,洛绵是又对魏含琴与沈久远更加厌恶。 一个二个,都不过是自以为是的人,她前世怎么瞎了眼看上沈久远这种人,这世又是怎么觉得魏含琴心性不坏的? 看来她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看人的眼光都一样的差! 洛母自是与洛绵一样,觉得魏含琴这般说是将她的宝贝女儿摆到与那些歌伎女倌同一个位置,暴脾气的她哪里能忍。 “琴...”一张口,就被洛父拉住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吃了饭我们就与琴世子道别罢。”洛父低声道。 洛母知道琴世子她惹不起,只能不情愿的点点头。 “不必了,琴世子有兴趣自己去要吧。”沈久远冷漠拒绝,根本没有理会宁承元的挤眉弄眼。 “我才没兴趣!”魏含琴急了,连忙解释,“我才不喜欢这种的!”然后他又回味了一下,觉得好像说错了什么话,看了看依旧垂首的洛绵,又急忙改口道,“我才不喜欢这种歌伎女倌。” 这时,门外响起扣门声。 “州判大人,菜已准备好了,现在是否上菜?” “上来吧!”宁承元立马回道,这种莫名地氛围最容易出事,还好上菜的来的及时。 传菜的鱼贯而入,一道道精美细食摆到桌子上。 “这些都是我们阳城明虹楼的招牌菜,虽与京城比起来差远了,却也是有些特色的,琴世子与沈将军不妨尝尝看是否入口。”宁承元一道菜一道菜地介绍着。 沈久远本就不是来吃饭的,自然没有动筷。 魏含琴筷子都已经拿到手上了,看沈久远没动,他就像在比较一般,也放下了手上的银筷。 哎哟喂,两位祖宗他都惹不起,可怎么办啊! 宁承元急得是不住落汗,琴世子与沈将军都不动筷子,他们这些人又怎么敢动筷呢。 可一直这么着也不是个事情啊! 宁承元看见垂首的洛绵,眼前一亮。 “洛姑娘尝尝我们阳城的招牌菜可还能入口?” 两位祖宗是因为洛姑娘起的口角,自然只要洛姑娘肯动筷,琴世子与沈将军说不定就动筷了。 不动筷也无所谓,只要气氛不再这么凝重就行! 洛绵知道宁承元的焦急,她想着反正早点吃完早就离这两个讨厌的人远远的,也就没有推脱,拿起了筷子夹起身边最近的一个菜。 “这肉入口即化,一点腥味都没有,挺不错的。”她象征性地赞扬了下。 沈久远本来没打算动筷,却见洛绵这么说,不由拿起筷子也夹起最近的一个菜。 还真是... 入口即化,肉香留在唇齿之间,比他在边关吃的槽肉好吃多了。 宁承元见沈久远终于动筷,终于松了口气。 他又转过头看向琴世子。 第五十章 竞拍“藏宝图” 琴世子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就这些菜还真没有尝的意思,可洛绵一说好吃,他踌躇了两下,还是动了手。 什么嘛... 这肉一嚼老得他牙都要掉下来了! “琴世子觉得如何?”宁承元问道。 魏含琴望了眼面无表情夹着菜的洛绵,“好吃好吃!果然是入口即化!” 宁承元胖胖的脸上眼睛都笑没了:“既然琴世子都觉得好吃,说明我们阳城的明虹楼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洛兄,嫂夫人,你们也快吃吧,想必一定是饿了!”他不动声色地用称呼拉近了与洛父的关系。 洛父还愣在琴世子与沈将军之间莫名的氛围中,听到宁承元如此称呼自己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可他好歹当了十几年的知县,再细想一下其中的细枝末节,便都明白了,自是应承着点头动筷。 一顿饭除了这个插曲外,除了琴世子对沈将军的莫名敌意,倒也吃的安生。 吃完了饭,洛绵轻扯了下洛父。 “琴世子、沈将军、州判大人,明日还要筹备旅途的物件,告辞!” 话音刚落,三个声音齐齐出声。 “洛兄需要什么尽管说!” “伯父有什么需要筹备的?” “要什么?” 话出口,倒是让三人懵逼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必,就是些生活物品,刚何况现在也晚了,我与妻女就不再多叨扰了。” 洛父拒绝了三位上司的好意,虽然他知道这三位都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 好不容易出了明虹楼,洛绵看着街对面的衣坊店说:“爹娘,绵儿女扮男装罢!” 洛父神情凝重地点点头:“爹同意!” 洛母虽只想把自家闺女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却也知道出门在外女装麻烦,更何况是洛绵这种容貌,于是也没有反驳。 四人钻进衣坊店,不一会从店里面出来一对夫妇和小伙子。 洛绵本就生得高挑,乍一看去,即便粗麻布衣也是翩翩少年郎,洛父洛母柳儿把身上华贵的衣服亦换了下来,不仅如此,他们手上还各自拿了套。 是换洗的。 四人走到离开时的马车旁,车夫已经等了好一会,看见他们迎上去。 “阳城可有比较划算的客栈?” “有的有的。”车夫点头,“离这条街不远有家客栈,小的带老爷夫人小姐去吧?” “带路吧。” ...... 阳城是一座城,又属撩州的主城,比起其他地方东西更是多种多样,更别说比起幸江县了。 柳儿从来没见过这么热闹的街市,这么多彩缤纷的吃食与玩赏,一时间眼睛都看不过来,兴奋的这儿摸一下那儿碰一下。 “柳儿,别瞎摸,小心摸坏了人家找你赔!”洛绵板着脸说道,眼睛里却闪着促狭。 柳儿一听要找她赔,吓得急忙缩回手,再一看自家小姐。 “小姐,你怎么这么爱捉弄人啊!”柳儿撅着嘴巴,气的作势要打洛绵。 洛绵连忙捂住柳儿的嘴巴,手指触碰嘴唇,“嘘,我现在是少爷!” 柳儿眨巴眨巴眼睛,又点了点头,捂在嘴上那双肤如凝脂的手才撤去。 洛绵食指微弯,刮了下柳儿的鼻子:“下次要是再敢这么暴露我身份,本少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洛父洛母一边好笑地看着洛绵插科打诨,一边把该采办买的东西买下来。 “知道了...”柳儿很认真地应道。 昨日在饭桌上,小姐的不耐烦她是看得明明白白,虽然她觉得三个这么厉害的人物讨好小姐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可她与小姐一块儿长大,小姐讨厌什么,她就讨厌什么。 管他天王老子公爵王侯,除了老爷夫人,她洛柳儿只听小姐的话! “咦,前面是什么?”洛绵说着走了过去,柳儿连忙跟着。 只见人群渐渐聚集起来,洛绵削瘦,小身板左窜右窜,没一会儿就跑到了最中间。 “呜呜呜...”素裳白衣的小姑娘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瘦弱的肩膀因抽泣抖动着,看着很是心酸。 卖身葬父。 洛绵看着这几个大字,心中五味陈杂。 姑娘,你要装也装的像一点吧,脸上明明擦了细粉胭脂,嘴巴上更是涂上了诱人的唇脂。 这么假的做戏,谁要相信了,那就是个傻的! 啪! 一锭银子甩到那四个大字上面,众人皆是倒抽一口气。 嚯,这是哪位财大气粗的主儿这么阔绰? 洛绵刚觉得没人相信此女子,下一秒就被啪啪打脸,内心也是极其不爽的。 她仇视着望向丢银子的人。 第五十一章 直线上涨的竞拍 此人背对着洛绵,身上仿佛被光笼罩,青色的衣衫无比着身,却丝毫不显老气,反而溢出一种华丽的错觉。 “拿去好好把你的父亲葬了吧。”他出口,声音温润如玉,透着温暖,让稍带寒冷的氛围都暖了不少。 白衣女子抬头,却一时愣住。 这是怎样一个翩翩公子,俊美文雅的五官倒映在女子的眼中,竟看得痴了。 “怎么?”男子皱了皱眉,“难道是不够?” “够了够了。”白衣女子连忙点头,又急切问道,“待小女子处理好爹爹后事,该如何找到恩公呢?” 这么俊俏的公子,别说还给她一锭银子,就是不给让她倒贴都愿意! “不必了!”男子说道,“好好过日子罢!” 说罢,竟是不理女子的呼喊就走了,人群中不知觉给他让出一条路来,女子也没能追上他。 “小...少爷,这不是...” “嗯。”洛绵点点头。 不知道为何他会独自一人出现在阳城,身边也没有个下人跟着,还有一直跟着他的耿心莲又跑到哪里去了? 按理说,那小姑娘应该是寸步不离守着他才对。 可看这个情况,他似乎真的是独自一人! 洛绵之前就觉得魏化寒的身份不简单,他又是从京城来的,他的堂妹耿心莲还是个乡君。 可是她想破了头皮也未曾想起耿心莲哪里来的堂哥。 耿心莲她是知道的,却不知道魏化寒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前世她从来没有听说过此人。 也或许是她人在边关,所以才对京城里不熟悉吧。 “少爷,我们走吧?”柳儿催促着洛绵。 老爷和夫人要是一转头没看见她们,该急了。 洛绵思忱了一下,“柳儿,你去找爹娘,让他们在客栈等我,我去去就回。”她还是觉得这个魏化寒有点问题,想要探探究竟。 “这...”柳儿犹豫,“少爷是要去找魏公子干什么?” “你就别管了,快去吧!爹娘一会儿看不到我们该急了!”洛绵索性拿洛父洛母当挡箭牌,柳儿本就记挂着这事才提醒洛绵早点去找老爷夫人,如今见小姐不听劝,踌躇后还是点点头。 “那您可要早点回来!”柳儿不放心道。 “知道了知道了。” 打发走了柳儿,洛绵急忙往魏化寒消失的地方寻去。 幸好魏化寒走得慢,走走停停,有什么新鲜的东西也是左瞧右看的,洛绵没走多久就追上了他。 洛绵想起刚刚魏化寒的行为。 这家伙...是真不知人间险恶啊! 洛绵心中嘀咕,还在为刚刚的事情恼怒。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女的是专门这样找个有钱的傍着,只有卖身没有葬父。 偏偏这傻子不觉得,就像是第一次碰见这种事一样,发挥了最大的善意。 那可是一锭银子啊! 随手一甩就是这么多,可真是阔绰,洛绵又瞧了瞧和她一样跟在魏化寒身后却装模作样的两个人。 被人盯上了还不知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洛绵在后面腹诽,魏化寒却丝毫没察觉出半点不妥,反而越逛越有兴致,不知不觉竟走出了街市中心,望着偏僻的地方走去。 而这个时候,那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很明显也发现她。 那两人把她也当作打劫的,充满了警惕,洛绵根本不想搭理这两个人,猫着腰就跟了过去。 魏化寒越走越偏,终于在一个无人的小巷里停了下来。 正当洛绵猜测魏化寒到底在干什么的时候,却听他开口了。 “出来吧。”魏化寒淡淡道,把玩着腰间的玲珑玉佩。 洛绵一惊,反射性地缩着身子,旁边的货物刚好将她身子挡住。 另外两个人倒没有她那么害怕,拍拍身子就站了出来,还顺便鄙夷了洛绵一下,那神情仿佛是在说,这块肥肉归老子们了! 洛绵忿忿,她跟踪魏化寒又不是为了他身上的金银财宝,而是觉得好奇所以想跟着看看罢了。 但是她虽然对魏化寒感兴趣却也不打算救他。 她还是个弱女子呢,哪有能力救魏化寒,而且看魏化寒漫不经心的态度,对待这两个贼人应该是很有把握的。 “你们想干什么?”魏化寒双眼疑惑,不懂这两个人想干嘛,却也没放松警惕。 那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停顿了几秒后大笑出来。 “他竟然问我们想干嘛!哈哈哈哈哈...” “可不是嘛,这么明显他竟然还问!不会是哪家金汤玉匙的大少爷吧,哈哈哈哈哈!” 洛绵也是着实困惑,可看魏化寒的态度又不像是作假。 那两个人笑够了,看着魏化寒迷惑的双眼笑得阴测测的:“打劫的!交出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配合的话大爷我高兴就放了你,不高兴就哼哼...” “打劫?”魏化寒似听到了天方夜谭,转念却又恍然大悟,“我听下人们说过,是有这种现象,今天倒真让我碰上了!” 魏化寒啧啧称奇,那两人不耐烦起来。 “罗里吧嗦的,快交出来!”说着,掏出寒光烈烈的匕首。 打劫拿出凶器吓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洛绵却看见魏化寒的瞳孔猛地一缩,手不由自主掏向腰包。 腰包很小,也不似装了什么凶器的样子。 不会他真的要把身上的银子全给他们吧? 洛绵正无语想着,只见魏化寒真的把腰间的腰包一扯,扔了过去。 “我全身上下就剩这么多了,你们快把匕首收起来!” 第五十二章 以权压人 魏化寒看着寒光乍现的匕首很是忌惮。 两个人没想到魏化寒竟是如此贪生怕死,也没把他放在眼里,安心的将腰包捡起来。 只听见凶徒两人倒抽一口冷气。 没想到小小的腰包里竟是装了三千两银票。 这是什么概念? “发...发达了...”瘦小的男人结结巴巴。 洛绵离得也不远,眯着眼睛看去,三千两银票晃得她眼睛疼。 败家子说的就是这种人吧,她想。 拿到银票的三千两很是兴奋,暗自嘀咕了后看向魏化寒,却没有半分放他走的意思。 魏化寒虽然不通世事,但也不笨。 “你们...”他想问都拿了三千两了为什么还不放了他。 “哥俩今天也没想到今天逮了条大鱼,死之前还是让你明白,怪就怪在你拿出来的太多了!” 三千两换命,其实对于官宦人家来说并不算多,但是别人总不可能知道要被打劫所以故意揣这么多吧,随随便便就拿出三千两,代表魏化寒非富即贵。 他们不过是以为小康人家的公子哥,敲诈点也无伤大雅。 今天若是放在魏化寒,只怕他们性命难保,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魏化寒,反正也没人知道... 想到这,两兄弟又互相看了下。 谁说没人知道! 跟他们有同样目的的小白脸不就知道吗。 高点的那个使了个眼色,矮点的那个就往洛绵藏身之处走去。 没过一会,矮点的回来了。 “跑了...”他说,“怎么办?” “先解决这个。”很快做了决定,望着魏化寒就像望着砧板上的鱼。 魏化寒身单力薄,对方又持有凶器,知道他的希望不大,却还是作出一副准备干架的样子,如临大敌。 “干什么呢!” 巷口不远处突然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惊到了打劫的两个人。 此时他们哪里还敢逗留,飞快的越过魏化寒往远处跑去。 “追!别让他们跑了!” “是!” 躲在远处的洛绵见魏化寒已经脱险,便离开了。 魏化寒出乎她意料的胆小懦弱,更是打翻了之前在道云观魏化寒留给她的印象。 罢了,萍水相逢她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 等回了客栈,柳儿迎上前来。 “老爷夫人等急了,都准备去报官了呢。” “能有什么事!”洛绵无奈摇摇头,就这么一会不见,爹娘都能小题大做到如此地步,把她看得太紧了。 洛父洛母好一通上看下看,确定洛绵没事后才放开她。 自打出了些许事情,洛父洛母看得洛绵更紧了,仿佛一不留神她就会出事似的。 洛绵回话的时候心里还想着魏化寒的事情。 也不知道那三千两银票追回来没有。 她在藏着的时候看着那银票就觉得刺眼,谁会那么大咧咧的把三千两银票揣在腰包里,这不是在脸上写着“抢劫我”吗! 随便一给就一锭银子那么大手笔,不抢他抢谁? 她第一次见魏化寒的时候,觉得这人挺正常的,养尊处优的气质更是一览无遗,教育他那个堂妹的时候也挺吓人的。 怎么今天他这番动作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还特地跑到人烟稀少的地方,这不是给打劫的人钻空子的机会吗! 真不知道这人怎么想的。 洛绵是在柳儿的摇晃中醒的,柳儿正视图端一盆冷水来把洛绵浇醒。 “少爷,您终于醒了!”柳儿埋怨着,“老爷夫人说今日一早便走,没想到您睡得这么沉,我们马上准备走了!” 洛绵揉了揉眼睛。 昨晚她是记得爹娘说今天一早就启程,没想到她竟然睡得这么死。 三两下束好发,又扫了两口柳儿端进来的早饭,在柳儿催促声中下了楼。 “绵儿昨晚可睡好了?”洛母终究还是心疼洛绵,也就没气她昨晚回来那么晚。 洛绵嗯了声,同洛父洛母一起上了马车。 拿出昨天爹娘买的书,看了起来。 洛父洛母买了本有关于泽连风土人情的书,毕竟以后是要在泽连安居了,提前了解这些必不可少。 此去一路大概半年的路程。 大魏与泽连一向进水不犯河水,因此两国之间的商队也是络绎不绝的,之前洛父洛母曾想着同商队一起去往泽连,打听了价格后却又选择放弃,无他,和商队一起行动是要交费的。 不然商队凭什么保护货物还要保护他们? 想到大魏到泽连并没有什么险山恶水,他们带的东西又少,就只租了一辆马车,又给了马夫一百两的银子。 大魏与泽连之间来往的商队络绎不绝他们其实在无形中也相当于同商队走在了一起。 洛母是个胆子大的,对于一家四口独自踏上去泽连的路并没有什么害怕。 洛父当然是遵循洛母的意思。 洛绵前世这时候还在幸江县呆着,没有听见关于这些信息,也就无声同意了。 其实她不同意也不行,若是真要搭上商队,他们起码要把身上所有的银子全拿出来,可他们拿出来了,等到泽连就真的身无分文了。 洛父当知县时一向廉洁,他们全身上下也不过三百两,其中一百两还给了马夫。 可想而知,除了他们自己走以外再没有别的方法了。 临到城门口时,马车被人拦了下来。 洛绵面无表情的看着魏含琴一张灿烂的脸和沈久远一张淡漠的脸。 “我们是来送伯父伯母的!”魏含琴红着脸解释。 他看到洛绵一脸明显不欢迎的表情了,却还是死皮赖脸凑上来。 “伯父伯母到底准备去哪里?”他继续问道。 都这个时候了,洛父心情愉快,也就没有想太多,直接跟魏含琴说了。 “泽连是个好地方,和大魏差不了太多,只不过伯父伯母怎么想到去那里,呆在大魏不好吗?” 话出口,车内四人皆愣住了。 洛父眼神怪异的看着魏含琴,那个事情魏含琴可是第一目击者,怎么可能不知道? 若非因为那个事情,出于对洛绵的声誉着想,他们又怎么会离开大魏。 “从大魏到泽连终归是有危险的,更何况路途遥远,洛小姐与洛夫人一介女流如何能受得住颠簸?”魏含琴顿了顿,又道:“那件事我已经处理好了,不会再有人知道...希望洛伯父出于对妻女的考虑,不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第五十三章 施粥行善 现在是庆德十三年,前世这个时候,她才十一岁。 老乞丐还在乞丐窝,并没有去那处破庙。 这是一处极简陋的四合院,有几个乞丐出出进进,看到洛绵好奇她为什么出现在此处,不由多看了几眼,围在洛绵身旁的侍卫们立马警告用眼神警告他们,几个乞丐立马收回眼神。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青怜和阿荷不由皱眉,看了看没什么变化的洛绵,强忍着恶心。 乞丐窝也是规矩的,便是不允许伤病者进来。 他们本就脏,一有人生病受伤难免传了病气出来,容易惹得别的乞丐生病。 或躺或坐的乞丐们看见洛绵进来,眼睛都挣得大大的,布满了防备,又因她旁边孔武有力的侍卫不敢做出什么动作。 她四处望了一圈,见到几个熟悉的身影,不由有些意动,生生忍住。 “青怜。” 青怜领会,开口回话:“回小姐的话,已经在路上了。” 洛绵点点头,就一直站着。 她想找出老乞丐,但是她不能蛮横的让这些乞丐一个个站出来给她看,她了解乞丐,一天一般只能吃上一顿,有时候一顿都吃不上,所以他们很多时候能不动就不动,节省体力。 大部分年轻力壮的早就去外面抢别人的了,只剩一些老弱妇孺没什么能力天天窝在这里。 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让她鼻头忍不住泛酸。 不多时,从门外运进来一辆小车,装着很大的东西,被布严严实实的包住,不知道是什么。 “就放在这里吧,小车会给大娘送回去的。”青怜上前阻止妇人继续往里走。 妇人连忙点头,看了看这些乞丐,也不知道这些乞丐走了什么好运五小姐竟然会想到他们,五小姐给的银子足够,她给洛绵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洛绵知道对于一个饥饿的人来说,食物是多么充满诱惑。 而这一车的食物,她并没有马上打开,若是不提前布置好,到时候乱起来反而坏事。 她对围在身边的侍卫吩咐:“你们围着这个东西。”她是站在食物旁边的,侍卫按照洛绵吩咐围着食物,也将洛绵主仆三人围在里面。 几十双眼睛好奇地看着贸然出现的洛绵一行人,以及被黑布盖着的东西。 角落里,瘦的只剩皮包骨头的小男孩动了动鼻头。 “阿娘,我闻到了食物的香味。”碍于侍卫的威严,他小声对抱着他的妇人开口。 妇人闭着双眼,双手环绕小男孩,听到声音艰难地睁开眼扫了扫,她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天宁乖,爹爹马上就要带食物回来了,不要看那边,也不要闻。” 小男孩听话地嗯了声,跟妇人一同再次闭上双眼。 君子不受嗟来之食,爹爹教他的每一句话他都铭记于心。 摆弄好一切,洛绵给青怜递了个眼神,青怜会意,走出侍卫保护的范围,离这些个乞丐更近。 她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难免紧张,却强自镇定告诫自己不能露怯,面对几十名妇人小姐她都游刃有余,面对几十名乞丐她就更不能让小姐失望。 缓缓吐出一口气,伸出芊芊十指重重拍击三下,把她手心都拍红了。 那些被声音惊醒的乞丐好奇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一个大户人家的丫鬟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各位。”青怜语调比平时高上许多,“我乃洛王府五小姐身边的大丫鬟,五小姐噩梦连连最近更是夜不能寐寝食难安,故命奴婢们来此施馒头与粥于各位饱腹...”说话间,黑布被阿荷掀开,那一个个白生生的大馒头,还冒着气儿,粥浓稠得不像话,香味四散飘溢,所有人吞了吞口水双眼放出精光站起来。 侍卫们拔出明晃晃的刀,让他们欲拥上去的动作有所收敛。 “每个人都会分发两个馒头,粥一碗,不用担心没有,但是希望各位能够有秩序的来领取,若是一拥而上,难不保侍卫们会做出什么举动让大家冷静下来。” 她笑意盈盈,说出的话却句句威胁。 对于穷凶恶极的乞丐来说,温柔的表达反而能让他们壮胆直接拥上去抢,饿到一定境界,连命都能够豁出去。 他们也不管青怜是谁,听到青怜的话,闹哄哄的想抢在第一个去拿馒头。 青怜退回去和阿荷一人负责施粥,一人负责发馒头。 开始的时候,在侍卫的威严之下乞丐们还能井然有序的领馒头和粥,可排在后面的乞丐饿的不行,看到前面的已经开始吃上了哪里还顾得上,跑到前面去想直接抢。 洛绵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况,看着来抢馒头的乞丐眼皮都没眨一下,乞丐的手刚伸过来,旁边便有个侍卫拔刀砍过去。 乞丐痛的大叫一声缩回手,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眼神终于有了些惧怕。 洛绵并未让侍卫们下狠手,看着虽骇人,其实乞丐的手臂根本就没伤到筋骨,包扎一下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见了血,乞丐才知道若是不排队不但吃不到还会丧命。 剩下那些蠢蠢欲动的乞丐不敢拿命去尝试,只好忍下饥饿等着慢慢排到自己。 洛绵在一旁看得很仔细,却没看到老乞丐,按理说,这个时候老乞丐应该已经回来了,怎么可能不在呢? 她环顾一周,注意到躺在那闭着眼睛的一对母子,目光闪了闪,走过去。 “小姐,太危险了。”阿荷拉住洛绵。 “无妨。”洛绵拂开阿荷伸过来的手,阿荷无奈只好让青怜劳累一下,她跟在洛绵后面,洛绵见阿荷跟上来,顿了顿,“拿几个馒头。” 阿荷不明所以,还是按照洛绵的吩咐,包了几个馒头。 洛绵走到闭着眼睛的母子跟前,从阿荷手中拿了一个馒头递到小男孩的面前。 馒头还冒着白气儿,味道钻入小男孩的鼻子,小男孩几不可闻地咽了咽口水,被洛绵察觉。 原来是装的,洛绵轻笑,小男孩终于装不下去,耳根子红红地睁开眼。 “吃吧。”洛绵把馒头递得更近。 小男孩眼神近乎贪婪地看了馒头一眼,才使劲摇摇头。 洛绵疑惑:“为何不吃?” 小男孩正准备回答,抱着他的妇人醒了,那双眼睛略微睁开扫向洛绵。 洛绵一怔,看着妇人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第五十四章 老乞丐 她有一双好看的眼睛,温柔似水,波光潋滟,望着人的时候似乎有万千柔情蕴含在眼中。 遗憾的是,这双眼没有焦距。 洛绵目光移向别处。 妇人的衣裳破旧,沾着灰尘,却不脏,除了眼睛外,整个脸都脏乎乎的,依稀能看出五官的轮廓,是个长得不错的,只可惜最出彩的眼睛瞎了。 “多谢小姐,我们不饿。”妇人紧了紧怀中的孩子,浑身防备。 洛绵不信。 一个瞎了眼睛的妇人,一个四五岁还没有任何能力的孩子,去哪里找吃的? 洛绵也不劝,让阿荷把包着油纸的馒头放在小男孩怀中。 “君子不受嗟来之食,固然高风亮节,你能忍受,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孩子是否能忍受?孩子没有错,难道要陪着你和你夫君一起饿死吗?” 语气讽刺而冰冷。 妇人呆了呆,想要说些什么,洛绵丢下这话,便走到近处的一个屋里去,没有再理会妇人。 她是认识这对母子的,她还知道此番孩子的父亲不会再回来。 因为他的父亲,一介孱弱书生,为了给娘俩弄吃的,偷偷摸摸混入京城被发现后乱棍打死了。 前世妇人得知这个消息,一病不起,最终丢下才四岁的天宁撒手人寰。 可惜如此懂事的天宁抢不过乞丐,又没能力出去找吃的,对于其余乞丐的好意坚持不接受,洛绵也曾把她手中的食物递给天宁,天宁明明饿的头晕眼花却说什么都不肯接受,虚弱的吐出一句君子不受嗟来之食,他气若游丝,连意思都不太懂,只知道不能接受别人的好意,洛绵气的两天没回来,再次回来的时候只听说那个小男孩坚持不接受被活活饿死了。 到死他都谨记父母的教诲。 这么懂事的一个孩子,却被活活饿死。 洛绵想一想都觉得不能平息心中的气,这是她前世遗憾的事情,所以这次她并没有打算放任天宁不管,只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罢了。 她走得很快,仿佛对这里的一切无比熟稔。 洛绵走到一处角落,角落里有零星的稻草铺着,稻草上躺着个人。 蹲下身靠近,一股酒味扑鼻而来。 “喂,老乞丐。”洛绵推了推躺在地上的人。 那人嘴上嘟囔了声又如同死人般躺着一动不动。 洛绵手中还拿着从刚刚油纸里取出的馒头,她把馒头凑近了些,地上的人闻着味儿,眼皮睁开,二话不说直接抢过来啃。 “你这人...”阿荷看到这乞丐动作如此粗鲁,忍不住想说两句。 洛绵一个眼神过去,阿荷怏怏地闭上嘴。 等老乞丐囫囵吞枣的吃完馒头后,他才打量着洛绵。 老乞丐是个年近花甲的老人,身形佝偻,头发不仅稀少的可怜,还脏到打结,下巴的胡须短短一簇,皱巴巴的脸,看着着实引人发笑。 他打量着洛绵的时候,浑浊的眼睛虚眯,让人感觉不出他在想什么,洛绵却硬生生从能感觉到从老乞丐眼里迸射出的锐利,似能够洞察别人的一切。 洛绵被看得浑身不舒坦,扭了下身子,老乞丐锐利的眼神收回,悠哉哉看着她。 “你这小丫头找老乞丐我有何贵干?” “让你跟我走。”洛绵一语惊人,就连阿荷也着实惊讶了一番。 老乞丐却并不惊讶,稀拉的眉毛一挑:“哦?跟你走我有什么好处?”那样子,就跟洛绵在求他一样。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让你走就走,难不成你以为你还有选择的权利?”小姐是洛王府的五小姐,只要小姐开口,愿意跟着小姐的人大把,这人明明是个乞丐,却如此狂妄自大,阿荷一直以来对洛绵的话唯命是从,这次她是真忍不下去,对洛绵道:“小姐,我们就别管他了,外面那么多乞丐,又不是非他不可。” 洛绵并不恼,没有回应阿荷的话,反而看着老乞丐:“吃饱穿暖,如何?” 老乞丐嗤笑一声:“老儿我不稀罕!”说罢他又不耐烦地摆手:“快走,别打扰我睡觉!” 按下已经气得浑身发抖的阿荷,又添了一句:“还有好酒。” 听到好酒二字,老乞丐欲要躺下的身子顿了顿。 “寒潭香、秋露白、竹叶青、猴儿酿...还有女儿红...那滋味,喝一口浑身舒坦...”洛绵边说边偷瞄老乞丐,只见老乞丐一双眼睛都直了,想到各种好酒甚至使劲吞了口口水。 洛绵暗笑,这些可都是一等一的好酒,前世老乞丐心心念念的就是喝上这些酒,她摆出如此大的诱惑,就不信他不上钩! 果然还不等洛绵再继续说,老乞丐猛地站起来,哪里还有刚刚要死不活的劲儿。 阿荷被吓了一跳,警惕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走啊,不是让我跟你走吗,快走快走!”老乞丐催促着洛绵,急不可耐,哪里有刚刚不屑一顾的样儿。 “好叻!”洛绵屁颠屁颠跟在老乞丐后面。 打蛇打七寸,老乞丐嗜酒如命,也只有酒才能够请动他这尊大佛了! 出了屋子,乞丐们已经吃得饱饱的了,洛绵往旁边撇了一眼,天宁小手拿着馒头小口小口的啃着,看到洛绵望过来,露出牙齿扬起笑脸。 不过是一个馒头,天宁那神情,分明将洛绵当作了救命恩人。 洛绵心中觉得酸涩,微微叹口气对阿荷道:“你领老乞丐过去,我跟他们说说话。” 阿荷默不作声,踟蹰着迟迟没走。 “听话,不会有危险的。” 洛绵又说了句,阿荷这才不情不愿的带老乞丐往青怜待的那边走。 她走进妇人,妇人感觉到有人过来,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眼睛望过去,目光里依旧有些许防备,却把怀里的馒头抱紧,垂下眼眸:“多谢小姐大恩大德,宜淑没齿难忘,来世愿做牛做马报答恩人。” 油纸里还剩两个馒头,剩下的一个天宁吃了一半。 洛绵松了口气,至少妇人听得进去她的话,不是那般迂腐之人,这样的话,她想帮助天宁便有更大的把握。 “苏子凡受了重伤,现在昏迷不醒,你要不要跟我过去看看?” 妇人处惊不变的神情变得激动,怀中的馒头跌落到地上,双手在空中胡乱抓了抓,刚好抓到洛绵的裙角,手指颤抖:“你说子凡他怎么了?他为何会昏迷不醒,他现在在哪?” 第五十五章 三哥有复仇之心? 洛绵手覆盖住妇人的手。 “你放心,现在他已经脱离危险,只是伤的太重,还未醒来。” 她那日让青怜出去,办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让青怜提前预定好馒头和粥。 第二件,便是派人守在京城口,她前世的记忆中,天宁的父亲就是近段时间被人活生生打死的,恰巧,她让青怜出去的那一天,刚好碰见正在被打的天宁父亲。 从守城官兵手中抢下当时已经奄奄一息的人,也幸好青怜去的及时,否则天宁恐怕又会失去父母。 妇人听到洛绵这般说,反倒冷静下来。 她知道她们现在没有能够让洛绵所图的,但万一是那些人呢? 她怎么知道这个小姑娘是不是说的真话? 洛绵紧接着从袖间取下荷包,递过去:“这是他晕倒之前给我的荷包,说你们在这里。” 话自然是假话,奄奄一息连话都说不清楚,哪里会告诉她这些。 妇人接过荷包,手指细细摩擦荷包。 是夫君的! 这个荷包是她眼睛还未瞎之前给夫君缝的,每一针每一线她都记得清清楚楚,还有荷包背面的淑字,绝对错不了! 妇人这才完全相信洛绵的话,抓住洛绵覆在她手上的小手。 “恩人可否带我和天宁去看看他,我们绝对不会给恩人添麻烦的!若是恩人带我们进京城有困难的话,把夫君给我们就行,绝对不会麻烦恩人!”夫君尚且昏迷不醒,她不待在身边,寝食难安。 洛绵颔首:“本就是受了他的委托,救人救到底,他现在还处于昏迷,若是把他运出城,伤只会越来越严重。” “多谢恩人多谢恩人!” 夫人感激涕零,把天宁放到旁边,一连磕了好几个头。 天宁亦跟在旁边磕头。 洛绵看着懂事的天宁目光柔和。 处理好天宁一家和老乞丐,洛绵此次出城算是完成了心中的任务,阿荷青怜这边把事情也处理的差不多了,洛绵走的时候,乞丐们皆磕头叩首谢一饭之恩。 天色迟暮,京城快到落匙时间。 洛绵瞟了眼叩头的乞丐,暗道有时间再来安排他们吧。 这些个乞丐,多多少少有几分眼熟,她也知道他们是有些本事的,只不过京城乃国都,盘查自然严格,被人发现只会落得个乱棍打死的下场。 前世天宁的父亲就是如此。 而洛绵前世之所以能在京城内大街小巷中穿梭,多亏了老乞丐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身份文书和一套丫鬟的衣服,也是因此,洛绵觉得老乞丐是尊大佛。 试想一下,一个邋遢的老乞丐,能弄来文书,还能弄到衣裳。 偏偏老乞丐整日衣衫褴褛还能弄到酒喝,既然要找个乞丐,何不找神秘的老乞丐。 前世老乞丐帮助她良多,没有文书和衣裳她一个几岁的小姑娘如何生存下去?于情于理,洛绵都应该报答老乞丐的恩德。 马车离得不远,老乞丐和天宁母子的马车洛绵也让青怜准备了。 老乞丐坦然自若,上了马车一屁股坐下去。 天宁母亲还有点踟躇,觉得身上脏,怕脏了车,还是青怜好言相劝才让母子二人忐忑地坐了上去。 洛绵一行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城门正要落匙。 看到洛王府的标志,连问都没问,连忙让行,洛绵赏了城门官兵几两碎银,扬长而去。 一路疾驰,洛王府离得不算太远,在天色完全落下来时终于赶回了洛王府。 这么晚回来,祖母肯定很担心。 是以,洛绵在车上就吩咐阿荷和青怜待会要做什么。 马车驶入洛王府正门,洛王府紧接着落了匙。 栀兰苑外柳儿和笑晴伸长了脖子,看到洛绵才小跑过来。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王妃担心着呢。” “有事耽搁了许久,进去吧。” 洛绵没有去正院见祖母,她从乞丐窝回来,身上干净不到哪里去,只让笑晴告诉祖母身边的丫鬟,明日一早过去请安,回了偏院。 王妃这边接到消息,焦急的神色才总算松下来。 她问邱嬷嬷:“白砚可过来了?” 白砚是跟着洛绵今日出去的侍卫之一,也算是领头,是白风的半个徒弟,为人老实本分,被派去保护洛绵。 “已经来了,在外面候着呢。” “叫他进来吧。” 她要问问白砚洛绵今日把永真永安两姐妹遣回来后去城外干什么,竟然回来的这么晚。 只要活着一天,她都要时时刻刻提防最疼的小孙女儿被人利用。 她绝对不允许! 洛绵自是不知道王妃对她的担忧,身边三个大丫鬟都被她安排了事情,只有柳儿在身边,她坐在檀木椅上,听笑晴汇报王府内各种的动静。 这是她从两年前就让笑晴做的事情。 她人虽在栀兰苑,外面的事情却不能不注意,包括府内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她如此放任柳儿到处乱窜,天天找这个院那个阁的丫鬟婆子闲聊的原因。 柳儿性格活泼,长着一张圆圆的脸,很喜庆,丫鬟婆子们都对她抱有三分好感,她又是洛绵的大丫鬟,好玩有趣事情自然愿意拿出来跟她分享。 “王爷自那日回来一次后,已经好几天未归了。世子这边未曾发生什么事情,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相敬如宾,二夫人...”柳儿事无巨细,包括哪个丫鬟升了等,哪个婆子的儿子女儿嫁娶都汇报的清清楚楚。 最后讲到三少爷洛允易凌梅阁的时候,柳儿面色犹疑,停下话。 “三哥哪里有何事?” 凌梅阁只有三哥一个主子,三哥不在的时候都是奶娘在管着,丫鬟婆子们也都安分,按理说凌梅阁是最没事的一个地方才对。 她对三哥很放心,之所以让柳儿注意三哥那边,也是以防万无一失,为求一个心安而已。 柳儿口气迟疑:“奴婢今日去凌梅阁的时候,正巧碰见巧嬷嬷出去,想着没事便跟在巧嬷嬷身后,谁知巧嬷嬷出了洛王府后左拐右拐,奴婢差点没跟上,找到巧嬷嬷的时候,她正在跟一个男的说话,奴婢没听清说什么,只看到巧嬷嬷给了那人一封信,奴婢怕巧嬷嬷看见便匆匆离开了...“ 巧嬷嬷当年千里迢迢带着三哥来,这京城哪里有认识的人。 信... 洛绵再次想到前世三哥那双阴鸷的双眼,不知怎的,打了个寒颤。 第五十六章 夜探洛王府 三哥会向前世那般再次查抄洛王府吗? 洛绵心中迟疑了。 她把洛王府看得那么重,就算三哥有一丁点怨恨着洛王府的可能,她都觉得无法忍受。 可她把三哥看得同样重。 三哥救了他,也未曾在她面前露出过一丝对洛王府的不满。 或许她庸人自扰也说不定。 “柳儿,你可曾看清那人长什么模样?” 她不相信三哥会做出前世那样的事情,三哥有能力,有自己的势力也实属正常,她不该如此怀疑三哥,只要这一次查出那人的身份和目的对洛王府没有伤害的意思,她便再也不疑心三哥了。 三哥对她那么好,她应该全心全意相信三哥。 就这一次。 柳儿点头应是,“...那人虎口有一处指甲盖那么大的褐红色胎记。” 虎口有褐红色胎记,这倒是个明显的标志。 柳儿的能力只适合发挥在内宅之处,放到外面,还是比不上芷莲,想了想,洛绵便让柳儿出去顺便把芷莲叫进来。 自从那次后她就把芷莲提为了二等丫鬟,芷莲有能力,又左右逢源,虽是二等丫鬟,比起一等丫鬟也差不了多少,所以她出去时多半会带上芷莲,这两年外出办的事情,也都会让芷莲去。 就是为了让芷莲和京城里的夫人小姐们混熟,往后为她打探事情的时候也更方便。 “小姐。”芷莲进屋行礼。 在外人面前左右逢源的笑没有挂在脸上,反倒摆出恭敬严肃的态度。 她从两年前那时起就发誓只要能回小姐身边,做什么都愿意,她已经完全只忠于洛绵,所以就连在王妃面前时候的察言观色都没有。 “起来吧。”洛绵知道芷莲是忠于她这个人,而不是洛王府,话语间少了试探。 “你去帮我查一个人。”洛绵照柳儿说的那样描述那人的长相,又把虎口处的胎记着重说了下,“也无需全城搜索,只要多注意五品以上官员的家里是否有这个人就行。” 三哥现在已经是正五品的官儿,能让三哥出动最信任的巧嬷嬷,此人的地位绝对不低。 她心里虽然极不愿意承认,也知道真的是三哥对洛王府存有报复心理的话,与之联系的必定是王公贵族,最最有可能的,当然还是上面那位... “是,小姐。” 吩咐好芷莲的任务后,其余三个大丫鬟才陆续回来。 笑晴最先回来,说已经知会了王妃,然后服侍她先行洗漱。 青怜回来的也很快,是在洛绵洗漱完毕脱下外衣在床上等着的时候回来的,只说将天宁一家三口都安顿好了,阿荷最后回来,臭着一张脸。 阿荷的性子真,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从不会因为洛绵喜欢谁就自己忍着,但是却会把洛绵吩咐的任务认真完成。 洛绵含笑打趣:“我们家阿荷这是怎么了?” “那老乞丐可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倚老卖老的,语气还冲的不行,命令奴婢干这干那的,一会儿搬一下这个椅子一会挪一下那个花瓶,奴婢累的手都酸了!” 阿荷愤愤然,细数老乞丐的一系列罪行。 洛绵听着有些讶异,细细打量了阿荷一番。 白净的小脸上粉黛未施,只双丫髻的发髻上有两朵荷色珠花,眼睛纯净的不染一丝灰尘,模样清秀,心里想的什么,在脸上摆的清清楚楚。 倒是对了老乞丐的胃口。 不然以老乞丐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把阿荷使唤的团团转,估计早就赶出去了。 洛绵含笑不语,阿荷入了老乞丐的眼,不是坏事。 她半真半假对阿荷道若是受不了的话,就不要负责老乞丐了,换青怜负责,阿荷连忙摆手,小姐交给她的任务她不能凭自己喜好说不做就不做,老乞丐虽使唤她做这做那,总归没有恶意,大不了就当尊老吧! 三个丫鬟汇报完后,洛绵哈欠连连,被笑晴服侍着躺下了。 入夜,黑色的人影熟门熟路偷摸进栀兰苑偏院。 今天轮到青怜值夜,青怜白日里累了一天,许是太过安静,她睡得很沉。 人影悄悄绕过她,走向洛绵睡的床上。 他轻手轻脚,生怕吵醒床上熟睡的小人,移到床头后停下来看着床上的人的睡颜。 极静的深夜只有床上洛绵清浅的呼吸声传来。 她睡得很不安分,半个身子露在床被外面,露出她一双白嫩的小脚,小巧如玉,月色朦胧的笼罩下,更显莹白,再往上,樱桃般红红的小嘴儿习惯性翘起来,眉头却皱着,仿佛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床头的人细细看着,伸出修长的手指抚向洛绵的眉头。 明明没有任何人看见,他的手却抖动地厉害,缓缓呼出一口气后,指尖轻轻碰去。 一阵酥麻从指尖传到他的全身,仅一瞬,他急速收回手,见床上的人依旧睡得沉才松了口气。 他不能这样,既然都决定来了为何还要怕? 再次伸出手,轻触小姑娘的脸颊。 柔软的触感是他从未碰到过的,轻轻打了个颤栗,指尖在那柔嫩的脸颊上面停留了很久很久,直到床上的人嘟囔了一句什么翻了个身他才收回手。 目光触及到被露在外面的半个身子,捏起床被一角盖上去。 他嘴角微勾,深深看了床上的小姑娘一眼才借着月色离开。 天宝睡眠一向浅,即便晚上的时候陪少爷喝了酒他也习惯性的保持警惕,一声极轻的声响从隔间内传来,天宝揉了揉双眼。 “少爷?”他迷迷糊糊唤道。 尚书府极静,众人都在沉睡之中,屋内除了那一声响再没有任何动静。 许是他听岔了吧。 少爷晚上灌了他好多酒,他现在脑袋依旧昏沉沉的,天宝见没有动静便继续睡觉。 第五十七章 钱是大风刮来的 翌日,青怜早早就醒来了。 进入内间,见自家小姐依旧睡得沉,觉得还早就想让洛绵多睡会。 看到洛绵盖的好好的床被,青怜抿嘴笑。 小姐昨晚睡觉怎的如此老实。 许是昨天小姐累极,才这么安分。 洛绵睡得安稳,醒来后看见床被老老实实盖着,只当青怜给她盖上的,她伸了个懒腰,却在中途生生停下来。 青怜打水进来看到小姐左闻闻右嗅嗅,举动煞是奇怪。 “小姐,有什么味道吗?”床被明明刚换,不可能会有味道啊。 洛绵说不出哪里奇怪,就是觉得有一股极淡的酒味,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难道是老乞丐昨晚偷摸着喝酒飘进来的? “没什么。”她道。 青怜伺候着洛绵擦脸漱口,笑晴给她梳了个双螺髻,收拾完天已经大亮。 她今天穿的是云霏妆花缎织的海棠锦衣,白皙的脸庞透着红,刚刚入冬的天儿不宜穿的太厚,配上织锦镶毛斗篷恰到好处,不会冷也不热。 从栀兰苑偏院到正院走不了百步便到了。 丫鬟们看见她纷纷请安,洛绵微微点头踏进屋子。 在屋子外面的时候她就听到了吵吵闹闹的声音,看到舅母和两位表姐正和祖母说着话,祖母亦是含笑听着,时不时点头。 “...就说我那侄子,明明是个白面书生,结果脸都憋红了,愣是咬着牙把那口缸搬了过去,弄得我哭笑不得!”眼见洛绵进来,贾氏的声音提高了两分。 “也是孝顺。”王妃淡笑附和,看到洛绵,笑容深了几分。 “给祖母请安。”洛绵福身,又叫了贾氏和两位表姐,程永真怯怯地对她笑了笑,低下头,程永安也朝洛绵笑,露出一排皓齿。 笑不露齿,在她这里一点都不在意。 贾氏这才装作注意到洛绵,连忙起身扶起她:“哎哟,你瞧我,只顾着说哲成了,连绵儿来都没看见,快起来快起来。” 一副主人作派。 王妃笑容淡下去,邱嬷嬷在一旁笑道:“五小姐真是有心了,平日里请安都要再晚会,知道王妃担忧,竟然没有睡懒觉。” 直把洛绵说得羞红了脸。 作为亲孙女的洛绵明明来得算早了,贾氏带着一双女儿却来得更早,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 太过殷勤只会让人觉得喧宾夺主。 贾氏尴尬不已,她听出邱嬷嬷话中的嘲讽了,可邱嬷嬷是王妃面前的红人,她能说回去?更何况人家一个字也没说她,她也没理由找人说。 邱嬷嬷是什么人,王妃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她都立马会意。 如此暗讽了贾氏一番,王妃总算神清气爽,抬手招呼洛绵。 洛绵乖巧的坐在王妃旁边。 王妃轻柔地替洛绵解开斗篷,问洛绵昨晚睡得可好。 “睡得可香了!”洛绵仰头撒娇,“祖母,绵儿昨天让您出那两万买下那东西,您没生气吧?” 话音刚落,小脑袋又被点了点。 “出去一趟就带回来个人要两万,我看你天生就是来讨债的!”王妃笑骂洛绵,神色间并未将那两万放在眼里。 这边旁听的贾氏震惊不已。 二万两是什么概念? 谈笑间竟然就没了,还是被洛绵随便买了个破玩意,洛王府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吗? 昨天两个女儿回来她也问过,具体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洛绵高价买下了一张藏宝图,高价能有多高,在她眼里千两便是天价了! 且不说藏宝图真假,花二万两买个能看不能吃的藏宝图,她这侄女是怎么想的? 如果这二万两给她... 贾氏看向洛绵的眼光尤为不善。 真是个败家女!怎么宁愿买个破玩意也不拿来孝敬她这个舅母! 洛绵这边也知道二万两并不是个小数目,忙讨好王妃,连连撒娇,直把王妃的心给软成了一滩水。 她的绵姐儿做事一向都有自己的主意,只这二万两不是二千两更不是二百两,她是怕绵姐儿外出的时候不多,容易被骗,所以才额外担心。 到了早膳的时间,王妃留贾氏用膳,贾氏以没胃口为由领着永真永安两姐妹先行告退。 待贾氏走后,王妃收起笑,望着洛绵表情肃穆。 “绵姐儿,你告诉祖母,为什么要买那什么劳子藏宝图?”她可不信绵姐儿是一时兴起,若说小时候还有可能,可近两年她看着绵姐儿做事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 买下藏宝图去找宝藏就更不可能了,就是绵姐儿想,她也不会让! “祖母,我知道我在做什么,那个藏宝图对我来说很重要,若是祖母觉得绵儿不拿钱当回事的话,就从我的月俸里面扣吧。” 洛绵自然不会把真相告诉王妃,这是不能说的秘密。 “净说些浑话,祖母未必舍不得那二万两不成?还扣你月俸,二万两要扣几十年才能给扣完?”王妃没好气地瞪了洛绵一眼。 洛绵嘿嘿一笑,又道不如把这个藏宝图作为她今年的生辰礼好了,结果惹来王妃一顿白眼。 眼看着洛绵越说越歪,王妃急忙让她打住。 丫鬟们已经把早膳摆好,洛绵心情不错的走到八仙桌前坐下。 王妃落在后面向邱嬷嬷使了个眼神,邱嬷嬷会意悄声出去。 她昨天怕绵姐儿是被外面的人骗了,并没有立马把钱给王二麻子,只让那人暂且在王府歇息一晚,如今看洛绵自己心里有数,便不再怀疑。 二万两不是个小数目。 绵姐儿从来没问她要过什么东西,且当送了个贵重的玩意给自家孙女儿吧! 本来还想问问带回来的那几个人是怎么个情况,想到也许是洛绵见他们可怜便带了回来,心地善良这一点倒是跟王爷一样。 王爷如果不是心地善良,也不会深受百姓爱戴。 心系百姓,为民为子,这也是她当年会在众多追求者中选中王爷的原因。 而王爷也的确没有让她失望,如今大魏的富庶多半是王爷的功劳,王爷对她也很好,娶了她后,也从未出现过通房姨娘之类的,为了她更是立下年三十方可纳一妾且不允许妾有子的规矩。 只是这两年王爷为乞巧节出现乞丐一事忙得脚不沾地,却依旧什么都没查出来,两人在一起的次数一双手都数的出来。 想到这里,王妃悠悠叹出一口气。 幸好有绵姐儿陪着她。 第五十八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 洛绵当作没听到祖母的叹气声,如何跟祖父说她还要计划计划。 “祖母,有件事想跟您商量一下。”洛绵夹起面前的糯米团子,咬了一口,软软的甜甜的。 王妃向来没有食不言的规矩,目光询问洛绵商量何事。 洛绵放下银筷,“是这样的,琴棋书画孙女儿也差不多懂了皮毛,琴棋若是想要学精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孙女儿自认没那个耐心,所以想在书画上面下功夫。” 知道她没那方面的天赋,索性只要知道皮毛就好。 王妃亦是如此想的,所以轻易就同意了洛绵的请求,其实在她看来,只有一项拿得出手就足够了,绵姐儿还小,想要做什么,她都不会多加干涉。 “待会成先生和黎先生来了便让他们来找我。”王妃吩咐刚回来的邱嬷嬷。 邱嬷嬷应是,伺候王妃和洛绵用膳。 用完早膳,洛绵回了偏院。 她早上学的琴棋,下午学的书画,教她琴的黎先生和棋的成先生待会估计来不了她这里,但是两位先生都教她的尽心尽力,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至少她要跟他们告别。 洛绵让柳儿去祖母院子外等着,等成先生和黎先生出来后把他们引到偏院。 她学的时候不过八岁,两位先生都已是不惑之年,没有什么男女大防,教授她也一直在她偏院或者书房中。 栀兰苑偏院本来没有书房。 两年前准备学的时候才在她院子里开辟了个书房出来,离她睡觉的地方很近。 洛绵拿出棋盘自己跟自己下了会儿棋,成先生被柳儿请了过来。 老远看见,洛绵连忙上前迎接。 “成先生,学生有礼了。”她拜了个端正的礼,足以见其用心与尊敬。 成先生是个睿智的人,心思也比一般人要更加细腻。 会下棋的哪个又是心思单纯的人呢? “五小姐何必多礼,该是成某应该向您行礼才对。”成先生打趣道,他人并不像长相那般古板反而幽默风趣,教授洛绵棋艺的时候也讲得生动有趣,只可惜洛绵下棋时思路都摆在脸上,时常满盘皆输。 成先生本是祖父的幕僚。 祖父知道祖母在帮她找先生的时候推荐了成先生,洛绵当时也并未想学多好,心想只要能够教她入门就行,也没看成先生的人就点头答应。 事实证明,祖父推荐成先生并不是随便推荐的。 至少让她在嘻嘻哈哈中把棋艺学了个略懂。 “具体的祖母也跟您说了,学生愚钝,对棋艺又实在是十窍通了九窍,感谢先生这两年来的倾囊相授,学生的一点小小心意还望先生笑纳。” 洛绵双手递过一个锦盒。 成先生也没有客气,含笑接过,说了些勉励的话给洛绵,他是洛绵的先生更是王爷的幕僚,为了前途着想他都不会说多严重的话给洛绵听,师徒二人在互礼中结束了两年的师徒缘分。 黎先生掐着时间点来,从王妃那里出来后面上没什么表情随柳儿来到偏院。 洛绵打算像刚刚一样寒暄告别,谁知黎先生来到偏院一声不吭拿出古琴,眼神示意她坐下来。 黎先生比起成先生古板了很多,洛绵第一次见到黎先生的时候心里对弹奏古琴之人仙气飘飘的印象轰然崩塌,接触之后才发现黎先生真的很古板。 他做任何事情都是一板一眼的,就连教洛绵弹琴,也是字字简练,从不多说废话。 洛绵怔怔听着琴音,这是黎先生第一次教她的曲子。 那时候黎先生面色认真严肃,会因为她听得不认真而用戒尺罚她,若是她错了,便狠狠地打两下,若是对的,也不会夸奖她。 当时四个先生里,她最不喜欢的就是黎先生。 有一次,黎先生似乎心情不错,弹了教她的第一首曲子,悠扬婉转,比起她弹得乱七八糟的相差十万八千里,黎先生在弹完后说了句锦瑟无端五十弦。 当时她并不知道这一句是什么意思,问了教她书的先生,才知道这是一首诗。 只是当时已惘然。 黎先生这是在教她最后一课,告诉她要珍惜当下。 洛绵忽的鼻头一酸,内心满满的感动。 原来黎先生早就看出她心里的焦躁不安,却一直默不作声,琴声如心声,从琴音里,她感受到了黎先生对她的劝解和宽慰。 一曲完毕,黎先生默然收回琴。 “谢先生教诲,学生定当谨记于心。”洛绵的鼻音甚浓,她没有抬头,因为她知道她现在眼睛肯定很红。 良久,一双大手拍了拍轻柔地拍了拍她的头。 洛绵差点又忍不住哭出来,等她整理好抬头看的时候,面前早已没了黎先生的身影。 “小姐,黎先生刚走不久,可是要奴婢去追?”笑晴抬了抬手中的锦盒。 “不用了,收起来吧。” 以黎先生的性子,恐怕也不会收。 两位先生都很好,但她也不会因为两位先生好就勉强自己学下去,洛绵摸着黎先生送给她的琴,本来她是打算在这之后把琴放进库房生灰的。 累的时候弹弹调节心情吧... 想着她这两年对黎先生的态度不怎么好,虽然不算无礼,可尊师重道却是半点没有的。 还是她小孩子气啊... 洛绵一直维持着低落的情绪,直到有人来她的偏院造访。 “小姐,尚书府沈三公子来找您。” 柳儿被她派出去探听府内的消息,阿荷与青怜分别在照顾老乞丐和天宁的父亲,芷莲一早出去查与三哥奶娘有联系的男人,只有笑晴一个人在旁边候着。 小丫鬟不知道她说过只要是沈久远一律不准让他进来的命令。 沈久远找她有什么事... 洛绵皱眉,想起也许是来还那方绣帕的,她神色淡了两分,让小丫鬟带沈久远进来。 “拿来吧。”沈久远被小丫鬟带到洛绵跟前,洛绵面无表情伸出手。 拿来什么? 沈久远茫然无措。 “你不是来还绣帕的吗?”洛绵暗自翻了个白眼,压着烦躁解释道。 还给她吧。 还了他们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也没有任何理由见面了。 沈久远这才明白,脸上浮现一丝窘迫:“我还没有找到洛小姐的绣帕。 第五十九章 沈三,你要害死小爷我啊! “那你是来作何?蹭饭吃?”洛绵嗤笑。 沈久远愣了愣,蹭饭吃? 的确是个可以和小丫头缓和关系的点子... 念头一起,很快被按下去,要来栀兰苑偏院蹭饭吃的话,起码要住进洛王府,可他有什么理由住进来? 不知不觉中沈久远竟是在思考这个可能性。 想到那晚他偷摸着进入栀兰苑偏院碰到的柔软触感,心猛地跳动了一下。 “其实是被一个朋友拜托来的。”沈久远说出理由,下意识看向洛绵是何表情。 “跟我有何关系?”洛绵面上冷漠。 说实话,洛绵是不太想见到沈久远的,但她自刚刚黎先生走后,心情一直不怎么好,沈久远偏在这个时候来找她,那就别怪她拿他出气了。 “洛小姐可还记得多宝阁说两位表姐的那人,他是我朋友,怕洛小姐会因此怪罪他,其实他也是好心,所以知道我和洛小姐认识后才拜托我过来赔罪,也希望洛小姐大人大量不跟他计较。”沈久远说话的声线一直较为平淡,赔罪也说得像在陈述事实一般。 大人大量? 洛绵冷漠的脸上露出讥讽:“沈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忘了我们是如何认识的?” 初见时见死不救,再见时竟然怀疑她是散播谣言导致裴姑娘上吊的人,第四次,害得她重重跌倒在地,若不是他要上来扶她,她怎么可能以那种姿势落地! 而现在,他竟然来替朋友道歉? 洛绵知道那肖元炳并非恶意,所以事后也并没有想怎么样,莫不是沈久远觉得她是那种瑕疵必报之人? 缓缓吐出一口气,怒火在心中疯狂蔓延。 如今她碰到的是年少时的沈久远。 她前世跟了沈久远那么久,早该知道沈久远疑心颇重,心思复杂深沉。 “你以为你是谁!”洛绵气得不行,冷声道:“笑晴,送客!” 说罢,洛绵抱起琴转身走回书房。 她难道像上次一样去证明她的清白? 瑕疵必报如何,作为洛王府的五小姐她难道就要宽宏大量吗? 呵,既然他觉得她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那她就小肚鸡肠一次给她看看! 沈久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说了什么又惹这小丫头生气了? 这是他第一次想跟一个女子好好相处,甚至在有意的讨好她,但是小丫头突然就生气了,还生气的莫名其妙,他实在是参不透。 “沈公子,请吧。”笑晴语气硬邦邦的,经历了上次池塘落水,又有芷莲的惩罚在前警告,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对沈三公子有好脸色。 沈久远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请出栀兰苑。 本来还想见一面洛绵,在她这儿混个脸熟,再去找轩文兄,谁知不仅惹了人家生气,连赔罪的礼物都没送出去! 思虑良久,沈久远没有去找洛允思,而是径直出了洛王府直奔源锦茶楼。 肖元炳父亲是清河侯的第二个儿子,肖元炳是嫡次子,从小对官场没兴趣,选择了从商,源锦茶楼便是他开的,他也经常呆在茶楼里,所以要找他就去源锦茶楼,一找一个准儿。 这厢他正在眯着眼睛打盹儿,几个婢女为他揉肩捏背,好不快活。 “公子,沈三公子来了。”有婢女进来通禀。 “快让他进来。” 肖元炳顿时来了精神,朝围在他身边的婢女们挥了下手,所有婢女听话的退出去。 沈久远一进房间,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胭脂味,嫌恶地皱眉。 “可是跟洛小姐说明了?”肖元炳迫不及待问道,从昨天开始他就心惊胆战的,吃不好睡不香。 沈久远在肖元炳期待的目光中慢条斯理坐下来,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漼两口,在肖元炳急得抓耳挠腮的时候才点点头。 肖元炳眼睛一亮:“洛小姐原谅我了?” 沈久远不忍心,毕竟他知道这次他可能是把事情办砸了,那小丫头在他没去求情之前说不定还打算放过肖元炳,可他一去,好事也能给办成坏事。 但是他来找肖元炳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沉默良久,冒出一句话。 “女人的心思是不是很难猜?”他说。 肖元炳一口气儿没缓过来,差点跌倒在地,还好他是坐着的。 明明问的洛小姐的事情,这厮怎么就谈论到女人了?最讨厌女人的难道不就是他吗!还是说忽然转了性?肖元炳面露狐疑,把沈久远盯了半天。 沈久远被盯得直发毛,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下。 “女人嘛...心似海底针啊...”肖元炳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见沈久远认真的神情不由觉得稀奇,没想到一向最讨厌女人的沈久远竟然会对女人感兴趣?他倒好奇是哪位女子有这么大的魅力了。 比起洛小姐的事情,肖元炳显然对沈久远喜欢上女子一事更感兴趣。 “女人的心思是因人因事而异的,你不给我讲清楚,我怎么给你分析呢,久远兄你说是不是?” 肖元炳循循善诱,对于女人,他是最有话语权的,不怕撬不开沈久远的嘴! 沈久远略一犹豫,虽然也对肖元炳报以怀疑,但他所认识的人中,也就肖元炳和女人接触的最多,隐瞒了此女是洛绵,把事情简略讲了出来。 包括肖元炳一事,只不过沈久远多了个心眼,直接说是他得罪了人然后亲自上门求别人宽宏大量饶过他,肖元炳一心只在意到沈久远对女人感兴趣一事,一时也没往他那方面想。 等沈久远终于说完,肖元炳看着他一脸恨铁不成钢。 “你真是个榆木脑袋!见死不救就算了,你还怀疑人家姑娘?还被姑娘发现了?我要是那个姑娘,绝对跟你老死不相往来!听你这样说,人家姑娘也是个明事理的,应该不会为此生气,但你怎么就那么不会说话!好好道歉就行了,偏偏要提什么大人有大量,你这不是拐着弯提醒人家姑娘别忘了上次你误会人家的事情吗!人家姑娘就是有心放过,听到你这么说,也要好好整治整治你!” 肖元炳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茶咕噜噜灌了一大口。 “你是说...我不该那么说?”沈久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肖元炳翻了个白眼,平常看着多么聪明绝顶的偏偏贵公子啊,还是京城第一美男,怎么一碰上个心仪的姑娘就如此智障! “自然不该那么说,连说话都不会,蠢死的!你就等着承受怒火吧,哈哈哈...”肖元炳笑起来,只要一想到沈久远倒霉,他就高兴!谁让他几个老相好看到这厮都挪不开眼了呢!笑着笑着,他注意到沈久远欲言又止的神情,不知怎的,就想到沈久远刚刚的话。 等等... 今天沈久远难道不是去找洛小姐帮他赔罪的吗,他之前说给人姑娘赔罪好像和他的事情差不多。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长大嘴巴看向沈久远,“姑娘是...是洛小姐?” 沈久远诚实地点点头。 良久,只听茶间内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以及肖元炳杀猪般的嚎叫。 “沈三,你他娘的要害死小爷我啊!!” 第六十章 老乞丐是什么身份? 冷声送走沈久远后,洛绵的心情被搞得乱七八糟。 看着离午膳时间还早,想了想决定去耳房看看老乞丐和天宁一家。 笑晴跟在洛绵身后,寸步不离。 如今小姐只有她一个人伺候,难免不周到,她必须要时时刻刻跟着小姐。 小姐把青怜和阿荷分别派去伺候带回来的两个乞丐,明明随便吩咐个小丫鬟伺候着就行,却拨了身边的大丫鬟,说明小姐很看重这两人,因此笑晴对乞丐的那点瞧不起的心态消了很多。 洛绵先去瞧了天宁的父亲。 喻凌炀,字旭泽,家乡发了大水被淹,一路北上来到京城,奈何文书在路途中为了躲避劫匪弄丢了,没有文书就进不了京城,所以才会成为乞丐。 这是洛绵前世了解到关于天宁父亲的所有信息。 喻凌炀有才学,虽是有些文人的迂腐,却行的端做得正,君子不受嗟来之食也是他教天宁的,可他被乱棍打死,天宁只记得母亲让他别忘了父亲的教诲,坚决不接受别人的好意。 她一直觉得很奇怪。 这句话明显不是天宁和他母亲所理解的那个意思,为何天宁母亲的防备心那么重,包括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的乞丐们也从未放下戒心。 除非,他们是在防备着什么。 她不会因为对天宁的同情就把不知根底的这一家放进洛王府,这样把他们留下,对洛王府只有坏处,等喻凌炀醒了,若是不告诉她实情的话,她也只好把他们赶出去了。 洛绵到达耳房处,青怜正把汗巾浸湿帮喻凌炀擦脸,见到洛绵,连忙起身行礼。 “无需多礼,你好好照顾他吧。”洛绵阻止道。 青怜应是,小心轻柔的伺候着床上昏迷的人。 看了会,洛绵丢下一句人醒了来通报她一声转身离去,出去的时候,正好碰见过来看望喻凌炀的天宁母子二人,天宁母亲冯氏眼睛看不见,耳朵要比平常人灵敏许多,刚好听到洛绵讲话的声音。 “拜见恩人。”她拉着天宁行礼,天宁有样学样,乖乖巧巧的行礼。 “起来吧。”洛绵接受了冯氏的大礼,她是他们一家的救命恩人,她受得起,也必须受,也是让他们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免得像之前那般无礼。 洛绵问了冯氏两句在这里过的可还习惯,让她有事直接跟青怜说就行,又逗弄了天宁一阵才离开。 “母亲,绵姐姐是好人!”天宁看着洛绵的背影一脸舍不得。 洛绵对他好,他能感受到,他也喜欢跟绵姐姐玩,可绵姐姐似乎很忙的样子。 “嗯,洛小姐是好人...”冯氏摸着天宁的头,“但人家是何身份,以后在洛小姐面前千万不可放肆,可记住了?” 她没有拒绝他们行的大礼,甚至语气带着几分冷淡。 洛小姐是在敲打她。 若是她当时知道洛小姐的身份,她绝对不敢有疑心,只可惜为时已晚啊... 冯氏看不见的双眼闪了闪,他们住进了洛王府,那些人就算知道也一定不敢再来找他们的麻烦,她要抱好这一颗大树。 老乞丐住的另一处耳房离天宁一家三人离得并不远。 老远,洛绵就听到老乞丐中气十足的命令声。 “把这个石凳往旁边搬一点,过去点,再过去点...太过了!搬回来点!对对对,别动,就是这里!”老乞丐一拍手,又撇了眼恨得咬牙切齿的阿荷,长满皱纹的老脸嫌弃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蠢!非要老儿我来教才摆的好这石凳!” 阿荷努力忍着,一张小脸臭的不行。 这似乎已经成为了她这两日的常态,有时候她都想撂挑子不干了,可一想到这是小姐首次委以她重任,她不能让小姐失望。 忍无可忍,继续再忍。 洛绵看着阿荷几经变幻的脸嘴角勾笑,想当年她也是如此被老乞丐使唤的,这虽是傲娇的老乞丐表达喜爱的一种方式,要让她再受一次的话,她绝对不肯。 幸好有阿荷在。 可怜的阿荷半点不知道洛绵的想法。 笑晴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阿荷老乞丐抬头看过去。 “小姐!”阿荷眼前一亮,跑到洛绵跟前,“您终于来了,我被这老乞丐使唤的骨头都快散架了!”阿荷嘟起嘴,朝洛绵告状。 洛绵摸了摸阿荷细细的手腕,含着笑意:“嗯,是该锻炼锻炼了。” “小姐,您竟然帮着他说话!”阿荷气急,脚步蹬蹬跑出去。 “笑晴你跟着阿荷,免得她乱跑。”洛绵吩咐笑晴。 笑晴知道小姐跟这人有话要说,点头应是。 等两个丫鬟都走了,洛绵看着老乞丐指了指旁边的石凳,老乞丐会意,两人坐下来。 “说吧,找我有何事。”老乞丐漫不经心,一副不把洛绵当回事的样子。 洛绵也不客气,沉吟道:“再过一个月便是我的生辰,那天祖父会回来,到时候祖父问你什么你只管答就是了,不过你别担心,并不会问起您身份之类的。” 这是前世老乞丐最讨厌的。 洛绵曾拐弯抹角问过许多次老乞丐到底是谁,但老乞丐闭口不言,从来没有提起过,即便是醉了也从未透露过一个字,可见老乞丐对自己的身世已经讳莫如深到何种程度。 但这些也不是洛绵在意的,老乞丐身世虽成迷,洛绵却知道至少不会给洛王府带来麻烦。 只要不给洛王府带来麻烦那就什么都好说。 “好说好说。”老乞丐稀疏的眉毛一挑,“那你什么时候给老儿我把酒拿来?” 洛绵一愣,蹙眉道:“昨天我不是已经吩咐王管家给您送过来了吗?” 她以为王管家立马就送来了,不然今早也不会问道若有似无的酒味儿,难道是她嗅觉出了问题? 老乞丐撇撇嘴:“谁知道。”随后显然是不耐烦了,干枯的手一挥,“快让那个什么管家把酒送过来,不然这洛王府也容不下我这尊大佛!” 洛绵一惊,这可是她第一次听到老乞丐说关于他身份的事情。 老乞丐到底是什么身份,连洛王府都不看在眼里? “您...是什么身份?” 她试探道,话出口不知不觉都变成了敬语。 第六十一章 探 “不过是个老乞丐罢了!”老乞丐轻哼一声,眼珠子转了转闭眼假寐不再看洛绵。 洛绵知道老乞丐这是在赶人,抿嘴道:“待会就让王管家把酒给您送过来,晚辈先还有事,先行告退。” 对面鼻子里嗯了一声。 洛绵回到偏院,阿荷和笑晴正在嗑瓜子,阿荷看见她脾气很大的没有行礼。 “小姐。”笑晴站起身。 阿荷其实并不是怪她把伺候老乞丐的活儿交给她,而是怪她帮着老乞丐欺负她,这小妮子被她宠的脾气越来越大,不过洛绵很乐意看到。 阿荷是她的人,偶尔闹点脾气也正符合小姑娘的年纪。 洛绵这样想着却忘了她自己也才十岁,而阿荷还比她大两岁。 “阿荷,老乞丐那边离不了你伺候,若是你伺候的好了,小姐就把那对儿金雀钗赏给你如何?” 金雀钗是洛绵妆奁里的饰物,精致小巧,尤其是钗子上的金雀,跟活了般栩栩如生,洛绵戴的时候不是很多,阿荷却总会在笑晴选簪子配的时候推荐这对儿金雀钗,小心思完全暴露在别人面前。 “真的?”阿荷一喜,小嘴儿不再撅得老高,转而又有些扭捏,“奴婢不是肖想小姐的东西...” “好好好,是小姐想送给阿荷的,行了吧?”洛绵哭笑不得。 安抚好阿荷,阿荷一蹦一跳欢天喜地的去了老乞丐那边。 用完午膳,洛绵回屋补了会午觉,下午要学习书画,她可不能没有精神。 凌梅阁,洛允易穿戴好衣裳,准备出去。 “易哥儿晚上可会回来?奴婢给您准备晚膳,王妃那里送来了一盘葡萄,易哥儿可要尝两口。”郝嬷嬷端起八仙桌上的盘子,一脸慈爱,看着出色洛允易,倍感欣慰。 洛允易扫了她一眼。 “做好你分内的事情,不要随便打听我的行踪,否则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郝嬷嬷一怔,只觉得刚刚那一眼如芒在背,让人浑身不舒服,明明是她看着他长大的,为何他的心思却如此难猜? “奴婢...奴婢只是想知道是否给您留饭...”她讪讪解释。 “不用留。”洛允易打断郝氏继续解释下去,步履匆匆离开凌寒阁。 再过一个月便是五妹的生辰,他想给五妹一个惊喜,为此他从七月份就开始准备了,想到五妹红扑扑开心的小脸,他的心就忍不住柔成一滩水。 洛允易一走,郝嬷嬷坐到摇椅上,旁边的有的小丫鬟给她揉着肩,有的剥开葡萄皮递到她嘴边,她似享受惯了这一切般自然无比。 门外有小丫鬟禀报三房的全嬷嬷过来了。 “让她进来吧。”郝嬷嬷懒洋洋道,想起巴结她的全嬷嬷,心里更加得意,都是嬷嬷,偏偏她日子过得如此舒坦,不像那个全嬷嬷,天天还要看着三房卢氏的脸色过活。 “哎哟,老姐儿,三少爷竟然把葡萄都赏给你了,可真是让人羡慕啊!” 全嬷嬷进屋看到郝嬷嬷正吃着葡萄,一脸艳羡。 “我们易哥儿孝顺,也不枉我当年宁愿自己饿着也要给他吃!”郝嬷嬷一脸自得。 “三少爷这是...又出去了?”全嬷嬷一脸诧异:“就算给五小姐准备生辰礼,也不用事事亲力亲为吧,要我说,三少爷给老姐儿你的生辰礼都没这么用心。” 岂止是不用心。 就是随便在外面买个小玩意打发她。 郝嬷嬷提起这事儿心里也不大爽,许是没把全嬷嬷放在眼里,语气间带着丝丝不满也未察觉:“之前我们易哥儿可不是这样的,有什么都想着我,和五小姐关系好了后,连我这个奶娘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全嬷嬷意味深长地接了句:“老姐儿怎么这样说,除了五小姐,三少爷还是最在意你的啊...” “是啊,除了五小姐...”郝嬷嬷淡淡呢喃。 她又不敢说五小姐的不是,所以这个话题很快打住,没有再谈。 郝嬷嬷悠然自得的吃着小丫鬟递过来剥好的葡萄,撇了眼直直看着葡萄的全嬷嬷,心里嗤笑一声,面上感激道:“当初我们娘俩还在春南苑的时候,多亏了全嬷嬷的帮衬,这些葡萄你便拿走一半吧。” “这...怎么好意思...”全嬷嬷犹豫,手却是不由自主伸过去。 郝嬷嬷瞧不上全嬷嬷这般没见过好东西的样子,让小丫鬟重新拿了个盘子端给全嬷嬷,全嬷嬷千恩万谢双手捧着盘子离开了。 洛允易一走,她就是凌梅阁的主人,想要如何分配这些东西,自然都是她做主。 全嬷嬷含着笑意离开,出了凌梅阁后脸立马垮下来,走到一处杂草稍多的路径时连盘子葡萄直接扔了,然后若无其事回了静云苑。 路过的扫地婆子看到被扔掉的葡萄直嚷着暴殄天物,左右看看没有人,小心翼翼捡起来吃。 “娘,你看!”洛允松递给卢氏一张宣纸,上面乱七八糟的不知道画着什么。 卢氏拿过来心不在焉看了眼,夸着洛允松:“我们松哥儿画的真好看,小人儿旁边怎么还有只狗?” “松儿画的娘!”洛允松露出一口大白牙。 “那这只狗是...”卢氏看着小人儿旁边露出獠牙的恶狗,不由疑惑,静云苑可没养过狗。 洛允松正准备回答,小丫鬟禀报全嬷嬷回来了。 “是全嬷嬷...”洛允松小声嘟囔着,卢氏听见了,笑道:“是呀,松儿先去玩,全嬷嬷找娘有事,等说完事,再让她和松儿玩可好?” 卢氏只当洛允松是想跟全嬷嬷玩,没有想到别的地方去。 “那松儿去找五姐姐玩!”洛允松眼睛一亮,他已经好久没跟五姐姐玩了,娘总说五姐姐在忙着学琴棋书画,让他不要打扰,可整个洛王府,就只有五姐姐和他年纪相差较小,所以即便娘不允许,他也想找五姐姐玩。 “娘教你的什么你都忘了?”卢氏板起脸,刚想教育洛允松,全嬷嬷进来了,卢氏只好沉着脸说道:“反正不准去找那丫头,跟贱种厮混在一起的都不是好东西!红珠,把六少爷带下去!” “是。” 红珠把洛允松带了出去,卢氏挥退周围一干丫鬟婆子,看向毕恭毕敬的全嬷嬷。 “嬷嬷,可有什么收获?” 第六十二章 再临荷花亭 屋内香炉氤氲,卢氏阴沉的脸渐渐有了笑容。 “那贱种的奶娘当真对五小姐有不满之心的话,咱们何不从中帮她一把!” 全嬷嬷迟疑:“这...” “怎么?” “奴婢是觉得洛允易的这个奶娘身上有很大的问题,绝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全嬷嬷说出自己的疑虑,这也是她为何和郝嬷嬷接触好一段时间后才来汇报的原因。 “你是说,她是故意表露出对五小姐的不满好让我们对她信任?”卢氏表情凝重。 若真是这样的话,这个郝嬷嬷心机也太深了。 “这倒没有。”全嬷嬷否决,“这奶娘的确是对五小姐不满,但奴婢总觉得她对洛允易并没有多么忠心,有很多事情在奴婢看来她也从未为洛允易考虑过。” 卢氏眉一挑:“哼,我就说那个贱种怎么可能会有人对他忠心...” “是。”全嬷嬷叹气,只要提到洛允易,夫人哪里还有平时的机灵,根本就不想想她说这话是想提醒什么。 也罢,做奴婢的不就是要事事为主人考虑周全吗? 更何况夫人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不为夫人着想她还能为谁着想? “夫人,奶娘既是对五小姐和洛允易关系如此好感到不满,我们何不从中添一把火,到时候五小姐看清了洛允易的真面目,自然不会再对他如此好了。” 全嬷嬷尽量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洛允易身上。 在她看来,夫人对五小姐有怨言并且不让六少爷跟五小姐接触是不对的,五小姐是王妃的心头宝,掌上明珠,五小姐又是世子唯一的女儿,她们不和五小姐拉近关系,还阻止六少爷亲近五小姐,做法太不明智。 三爷的官儿本就不大,还是靠王爷的脸面得了个差事。 以后三房也是看大房的脸色过活。 偏偏夫人因为一个洛允易就疏远了自己的亲侄女,真是被冲昏了头脑。 洛允易现在如此受皇上重视,还不是因为曾救了五小姐。 换句话来说,洛允易可以因五小姐一飞冲天,也可以因五小姐跌落云端。 她们只要从中暗使些力气,五小姐不过才十岁,怎么可能不着道? “对对,没了五小姐,我看那贱种还能怎么跳!”卢氏一拍手,想到洛允易又要变成以前的样子,浑身舒坦,这一次她可不会再心善放过贱种。 人呐,只有死了才不会妨碍她。 * 洛绵午睡醒后,突然想起在八宝街买下的暗道图。 暗道图一直被她放在袖口,她暂时找不到能够放的地方,放到哪里都觉得不安全。 十三皇子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知道暗道图被她买走,肯定会暗中注意,收买她身边的人也不一定,昨日那人虽放弃了,但心有不甘是一定的。 毕竟她当时表现的只是一个看着好玩才买下的,于她没有任何用处。 明的不行,说不定就来暗的。 想来想去洛绵还是决定把藏宝图放在自己贴身的地方。 袖口虽放着比较容易,却更容易露出来,被有心人看见觊觎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笑晴针线不错,可以让她在里衣缝个小兜。 那些人这下总猜不到了吧! 洛绵美滋滋想了半天,笑晴进来看到她傻愣着不禁怀疑小姐睡傻了。 幸好擦完脸洛绵就恢复成往日的样子,不然笑晴肯定会告诉王妃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笑晴,什么时候了?” 笑晴接过洛绵擦完脸递过来的汗巾,轻言细语:“午时刚过,想必陆先生此时应该刚到洛王府。” 洛绵点点头:“待会陆先生教我的时候不宜有人在旁边,你就在屋里帮我把里衣缝一下吧。”末了,又添了句,“在里衣帮我缝个兜儿,大概有这么大。” 她比划了一下大小。 “小姐为何要在里衣上缝兜儿?” “这不是你该问的,你只管缝就是。”洛绵语气变得强硬,笑晴不敢再问,轻声应是。 笑晴被留在了屋子,洛绵一个人走去书房。 她坐到书桌前,宣纸上还铺着她前日练的字,昨儿个回来的太晚,直接歇息下,今日她打算把昨日未练习的给补齐。 不过陆先生快来了,她只能暂且放下心思,把宣纸收好,重新拿出一张白纸,细细磨墨。 她磨得认真,陆先生进来都没发现。 书房内出现一声轻咳,洛绵抬头,放下手中的活儿,上前行礼。 “陆先生。” 陆先生颔首,声音温柔:“听说你不打算再学琴棋了?” 几位先生是共同教洛绵的,偶尔难免会碰到,这等大事自是会互相告诉一下。 陆先生是教洛绵琴棋书画中唯一的一个女先生,年纪不是很大,却给人一种成熟稳重的气质,洛绵和陆先生也很聊得来,教授之余两人谈话少了分师徒的拘束。 “学生愚钝,对琴棋方面实在不得其意,索性专心学书画女红。”洛绵简单解释了下。 本来她最开始也只打算学到略懂皮毛就好,书方面她不会放弃,至于画,她比较感兴趣,所以才没有让祖母把陆先生也给辞去。 陆先生赞同:“理应如此。” 随后,陆先生看了眼洛绵已经准备就绪的书案笑道:“今日不在书房内,若想画好,还需亲自观察,光靠想象是画不出形与意的。” “陆先生说的是。” 陆先生的话,洛绵从不反驳。 陆先生是京城内有名的画家娄老先生的弟子,连皇上都曾大肆赞扬过,更是被京城里有名的文人子弟所吹捧,作为娄老先生最后一个观门弟子,许多达官显贵想请陆先生都被吃了闭门羹。 若不是祖父早年曾与娄老先生有过一段渊源,只怕洛王府的名头也请不到陆先生。 陆先生是娄老先生最得意的弟子,能在陆先生这里学画,洛绵很幸运。 “府内可有竹子较多的地方?” 洛绵不假思索答道:“有,荷花亭那边。” “如此,我们今日就去那边,身处竹林仔细观察,才能画出有生命的竹。” 那里对洛绵来说一点好印象都没有,每次去那里,好像都会发生点事情,但陆先生发了话,她只能照做。 把需要用到的东西都准备好,洛绵领着陆先生去了荷花亭。 第六十三章 不动声色 洛绵带陆先生到达荷花亭,那里早早就有了人在。 怎么她每次过去都有人... 洛绵嘀咕着,走近看到底是谁,是程永真和程永安两个表姐,另外还有四哥在,四哥正说着趣话把两姐妹逗得吃吃笑。 四哥什么时候和两位表姐关系这么好了。 想想又觉得正常,四哥跟谁都玩得来,就连当初总是欺负三哥,在三哥入族谱后不也很快就打成一团了吗? 但是三哥对四哥的态度却没多少变化,淡淡的。 三哥除了她对所有人都没多少变化,只不过少了阴郁气,所以才让人觉得比以前好相处而已。 洛绵这边想着,洛允里看到洛绵,大声招呼。 “妹妹,快过来!” 走进荷花亭,陆先生目光询问洛绵,洛绵介绍洛允里和两位表姐:“陆先生,这是我四哥,这是我两位表姐,暂时住在洛王府。”然后她又介绍陆先生,“这是陆先生。” “我知道,是教你画画的吧,早就听说陆先生是个大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洛允里口中啧啧称赞,直把陆先生从上到下瞄了个遍。 不得不说,陆先生的确是个很美的女子,也很有气质。 一身素衣身上没有任何饰物,只发髻上一支木簪,脸上也未曾涂抹任何胭脂,恰如莲花般出淤泥而不染,若不是她自身敛了气势,光凭这长相就足够让人觊觎。 也难怪娄老先生将她护得这么紧,太好看的长相放在无权无势的人家,只有祸端。 陆先生皱眉,碍于洛允里的身份没有说话。 “四哥!你给我闭嘴!”洛绵顿时来了火气,也不管程永真和程永安在,狠狠瞪了洛允里一眼,语气不善:“你要是再敢乱说话,信不信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洛允里一听,直接蔫了下来。 和妹妹相比肯定是他有力气,关键是他不敢还手,也舍不得打回去,于是每每都被揍得鼻青脸肿,父亲大哥根本不会管,被三哥知道了,再给他来一拳也说不定。 从纨绔子弟到蔫了吧唧的小花只需眨眼的时间,洛允里滑稽的样子让陆先生忍不住笑出声。 洛绵能为她如此说自己的亲哥哥,她已经不气了,况且洛允里在她眼里也是个孩子,孩子说话向来不经大脑,她若还是斤斤计较,难为人师。 笑颜绽放,如昙花盛开,洛允里看得发愣,只觉得再没有比眼前人更美的存在了。 “你...陆先生叫什么?”他呆呆道。 “陆先生的名讳岂是你能随便知道...”洛绵气急,拿着手中的东西就想砸过去,被陆先生拦住。 “无妨。”陆先生嘴角含笑,对发呆的洛允里行礼:“民女陆生烟,拜见洛四少爷。” 陆生烟... 人如其名,细细咀嚼,三个字落入他心里,泛起一阵阵涟漪。 “三哥?”洛绵小手在洛允里眼前晃了晃。 洛允里回神,不自然咳嗽一声,“你和陆先生来这里是...” “画竹,陆先生说想要画出形与意,就必须近距离观察,所以我带陆先生来了此处。” “不愧是陆先生!妹妹,有陆先生如此尽心尽力教你,你可千万别给她丢脸,知道了不?”洛允里突然一本正经,说话时眼睛时不时瞟向陆先生。 洛绵听得糊涂,四哥向来不以哥哥自居,如今这话,听着倒像是在教育她一样。 说的话跟个长辈教育晚辈一样,洛绵狐疑地看着洛允里,想看看四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洛允里被看得挂不住,拉扯着程永真程永安逃也似的离开荷花亭。 “陆先生,您别在意,四哥惯是个混不吝的,其实他没什么恶意。”等洛允里离开后,洛绵这才对陆先生解释,不然以四哥那自恋的性子,肯定觉得她是在夸奖他,到三哥面前好好得瑟一番。 陆先生摇头表示没在意,“小孩子罢了。” 洛允里今年十四,陆先生比他大了整整七岁,自然把他当作小孩子。 洛绵和陆先生把怀中的东西放到石桌上,两人摆放好准备静下心来开始画。 “你先细细在远处观察,待会再走近观察。”有远有近,画出来的才会传神,洛绵懂这个道理,没有急着马上动笔。 被风吹的倾斜的竹林发出簌簌的响声,它们如同谦谦君子,挺拔修长,于凌霜傲雨中依然苍翠俨然。 往日里洛绵不曾仔细观察过,如今一看,却了解到二叔为何如此偏爱竹。 梅兰竹菊是四君子,但许多人喜欢都是附庸风雅,并没有真正去了解过它们,洛绵对风雅的东西向来兴趣不大,如今一观,也不由得喜欢上。 筛风弄月,潇洒一生。 好一个超群脱俗的少年儿郎! 陆先生在一旁看到洛绵已经慢慢顿悟暗自点头,五小姐很聪明,一点就通,有时候她甚至不用一字一句都说的清清楚楚,五小姐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这样的学生,没有哪个先生会不喜欢。 洛绵沉醉其中,没注意到时间过了许久,更没注意到陆先生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离去。 陆先生今日本就没有让洛绵动笔的意思,想要画出竹的形意不是简单的事情,以洛绵的领悟,至少要观察一个月才开始动笔。 啪嗒一声,洛绵从沉浸中惊醒。 她转身看去,少年站在荷花亭台阶下望着她,脸庞柔和,眼中宠溺,殷红的嘴唇微微上扬,修长的身材有些削瘦,纤细的手腕半露,暗红色的薄斗篷衬得整个人妖冶又冷清。 “三哥!” 洛绵看到洛允易眼睛亮晶晶的想扑上去,脑海中闪过柳儿说的话,改为了握住洛允易的手。 注意到洛绵的小动作,洛允易面上装作不知,捏了捏洛绵的手。 “怎么这么冷?” 他说着,温暖大手包着洛绵冰凉的小手,替她搓暖。 洛绵不好意思笑了笑,看看天色,恍然惊觉自己竟然看了这么久的竹林。 “三哥来这边做什么?近日都没怎么看到三哥,想三哥了!”兴许是为她刚刚一瞬间的迟疑做掩饰,洛绵不由自主撒着娇。 洛允易放开洛绵依旧暖和的手,把身上的薄斗篷脱下来替洛绵系好。 “有点怀念以前在春南苑的时候,所以过来看看。” 第六十四章 三哥比花儿好看 怀念春南苑? 春南苑有什么好怀念的,而且春南苑也不是走这条路啊! 洛绵一头雾水,猛然想到三哥也许和上面那位有联系,不自在地拢了拢斗篷。 也许是因为这里曾是她和三哥关系开始变好的地方,所以三哥才来怀念一番吧,洛绵想。 “三哥还要待在这儿吗?” “不了,三哥陪你回去,听说你从外面带了几个乞丐回来,为何不跟三哥说?”洛允易话里满是担忧,洛绵听得心里暖暖的,不管三哥是否有复仇之心,他对自己的这份关心却是最真实的。 芷莲还在查,事情还没有定论。 她不能就这样怀疑三哥,万一三哥没那个心思,她如何对得起曾经为救她差点死去的三哥? “是呀,绵儿看他们可怜就带回来了,三哥若是不放心的话,跟绵儿一起回栀兰苑看看吧!”洛绵小脸扬起笑容,又回到了原来依赖着洛允易的妹妹。 洛允易轻笑摸摸洛绵的头:“好。” 兄妹两手牵手往栀兰苑走,路过凌梅阁的时候,洛绵问需不需要跟郝嬷嬷说一下。 洛允易摇头转而又打趣问洛绵是不是连晚膳都不想给他吃。 洛绵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饿死绵儿也不会不给三哥吃啊!” “什么死不死的!”洛允易板着脸,“以后不准说这个字,知不知道?” “知道了...”洛绵弱弱的回话。 她最怕三哥生气,三哥生起气来,她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因为太可怕了!仿佛那气势就能把小命给吓没。 为了小命着想,洛绵极听话。 两人回到栀兰苑,晚膳还未准备好,洛允易真如洛绵提的那样往耳房去,洛绵想要跟着,被拒绝了。 于是她只好乖乖的回到自己屋子。 笑晴还在埋头苦干,洛绵看到两件里衣已经缝出了兜儿,还看着可爱,满意地点点头。 她拿过一件,往隔间内走去。 “小姐,奴婢伺候您穿衣吧。”笑晴放下针线站起来。 洛绵想也没想便回绝了:“不用,你做你的。” 笑晴不知道她缝这个干什么,也绝对猜不出她是装密道图,这事儿她自己知道就行。 把密道图妥帖的放在里衣里面,又穿戴好,洛绵才放下心来。 三哥去见老乞丐和天宁一家并没有用多少时间,天宁一家那里洛绵不担心,她就是担心三哥会不满老乞丐,毕竟老乞丐的脾气,就跟那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只要别人一点不如他的意,他就能把人骂的狗血淋头,还不带一个脏字。 所以三哥回来,洛绵连忙上去小心翼翼观察三哥的表情。 “怎么了?我脸上有花儿?”洛允易好心情地开玩笑。 三哥竟然没有气,难道是三哥对了老乞丐的胃口?还是老乞丐对了三哥的胃口? 洛绵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三哥脸上没花儿,三哥比花儿长得还好看!” “你这丫头!” 洛允易哭笑不得,一个大男人被人说比花儿还好看,谁会高兴?也就是洛绵,他任她调皮。 “笑晴,林先生今日是不是没来?”洛绵突然问道。 她在荷花亭那边待的都快用晚膳了,也没有丫鬟来通知她林先生来了,就只有一种可能。 “奴婢一下午都待在偏院呢,没见林先生来,要不奴婢去问问邱嬷嬷?”林先生没来,若是没派人来告诉洛绵的话,就一定会告诉王妃。 “待会让柳儿去问吧。” 说话间晚膳已经摆上桌,洛绵和洛允易都喜淡,桌上并没有重口味的菜。 洛允易草草吃了两口,停下筷,洛绵晚膳向来只吃个六分饱,也没有吃几口。 “你练字吧,三哥回凌梅阁了。”说罢离开。 洛绵没拒绝,练字不喜有人在这是她的习惯,否则就容易静不下心。 恰巧柳儿回来,没等洛绵吩咐,笑晴放下针线,让柳儿去邱嬷嬷那里问问林先生今日怎么没来。 “你也去吃饭吧,我练完字差不多也该歇息了。” 笑晴退下,让院里的丫鬟婆子们都去吃饭,等她吃完,又回到洛绵的屋子拿起之前缝兜的里衣。 期间柳儿来了一趟,说完后就回去准备歇息,今晚是笑晴值夜,笑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打了一盆稍热的水,只等小姐练完字。 洛绵划下最后一笔,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怪不得林先生只让她每天练一个时辰的字,练久了着实腰酸背痛。 这边笑晴缝了一下午,眼睛酸酸的,眨了又眨。 “别缝了,明天再说,又不急于一时,你是不是想眼睛瞎?”洛绵没好气地说了笑晴一顿。 笑晴知道这是小姐关心她,顺势放下正在缝制兜儿的里衣,上前伺候洛绵洗手洗脸。 “林先生家里似乎出了点事情,在王妃那里请了假,说是等小姐的生辰礼过后再继续授课,陆先生也说小姐需要先观察一个月的竹子,再开始动笔,只每日看上一个时辰就好。” 那她岂不是又要空闲一个月了? 汗巾捂着脸,她闷声闷气道:“简嬷嬷呢?” 简嬷嬷是负责教她女红的嬷嬷,教养嬷嬷在教了洛绵一年后,自觉已经没什么可教的了,自请离去。 “说是以后每日上午来教小姐,小姐是否有时间?” 以往都是隔两天教一次,如今洛绵没学琴棋,应该在女红上面放多点时间。 作为洛王府的五小姐,她日后嫁人虽说有人替她缝制嫁衣,但嫁人生子是她上辈子的夙愿,嫁衣自然也想亲自缝,手艺不好的话,可不敢拿出来丢脸。 洛绵颔首:“自然应该如此。” “那奴婢明日便去回邱嬷嬷,王妃若是知道小姐如此懂事,也会很欣慰的!”笑晴应和道。 现在王妃也已经歇息了,简嬷嬷那里也不急于一时。 祖母... 祖母为她操了太多的心,等她把女红学的有所成,一定要先给祖母做个抹额。 笑晴伺候着洛绵躺上床,轻手轻脚睡到隔间外的榻上。 一夜好眠,洛绵睡得好心情也不错。 漱口洗脸用早膳。 “小姐,老乞丐来了。”笑晴进来禀告。 洛绵心里一个咯噔。 糟糕! 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第六十五章 渊源 安抚好老乞丐,又让管家以最快的速度把酒送来,这才平息了老乞丐的怒火。 “要不是看在允易那小子的面子上,老儿我直接就走人了,哼!”拉长着一张脸的老乞丐没头没脑丢下这么一句,喜滋滋抱着酒回自己的屋子。 原来三哥和老乞丐还真是对上了眼。 洛绵惊诧两人脾气都不怎么好,偏偏就对上了对方的胃口。 所谓惊讶,不过如是。 经过这件事后,洛绵更加放心老乞丐不会随便离开。 至少不会在她生辰前离开。 按部就班地每日上午学习女红,下午去荷花亭观察一个时辰的竹林,回到偏院练习一个小时的字。 四哥偶尔会露个面,有意无意的问些陆先生的事情。 洛绵时常被扰得烦不胜烦,索性抽出一下午时间来专门回答四哥的问题,最后把她所知道关于陆先生的一切全部吐露完后,四哥终于满足地没再烦她。 对于四哥的行为,洛绵没放在心上。 四哥就是如此,很容易就对一个人一件事提起兴趣,但兴趣来得快去的也快。 三哥奶娘的事情,洛绵也问过芷莲可有收获,芷莲每次都摇头,这人太难查,看似简单,实际关系网错综复杂,稍一不注意很可能就会着了道。 “那人似乎察觉到有人在查他,平日里动作都很小心。” 芷莲这么说,洛绵也不再催促,虽然她很想知道,但她更怕结果会让她无法承受。 三哥还是像往常一般,下朝后抽出时间来和她待一会,看到有趣好玩的小东西总会想着带给她,最近三哥的笑多了很多,洛绵让柳儿去凌梅阁打听一番。 “小姐,三少爷最近也做没什么,只不过和九皇子来往密切,出去一般都是和九皇子待在一起。” 九皇子。 那日不是有个自称九皇子府中的幕僚也参与了暗道图的竞拍吗? 应该也是和十三皇子的那个幕僚知道的差不多。 难道是知道在她这里讨不了好,所以故意接近三哥? 不怪洛绵会如此想,她在这之前也没听三哥说过和九皇子关系有多好,三哥虽是五品的官儿了,在九皇子的眼里想必也不会当回事吧?两人关系如此密切,说九皇子没有一点企图,她是一百个不信。 翌日,三哥再来的时候,洛绵旁敲侧击问了问九皇子的事情。 三哥倒是没有隐瞒,说两人早就认识,那时候他还只是个七品的小官儿,皇上召见他的时候正在训斥九皇子,他只当没听到,谁知出宫后九皇子觉得在他面前被父皇骂的狗血淋头很丢脸很不爽,所以要找他麻烦。 洛允易难道会怕别人找他麻烦吗? 自他被皇上另眼相看后再也没有掩过锋芒,对九皇子口中的麻烦招架自如。 一来二去,九皇子就觉得洛允易是个人才,本着人才不可浪费的想法尝试着去接触他,洛允易淡淡应付着,倒让九皇子越来越起了兴趣。 到现在,明明九皇子的身份比洛允易高那么多,面对洛允易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听他的话。 洛绵听得目瞪口呆。 三哥和九皇子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如此,她不再担忧,三哥这么聪明的人又岂会被人利用? “三哥还是要多注意,万万不可因为他听你的话,就对他掉以轻心。” 洛绵终究不放心,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洛允易笑,用一种很奇异的口气说道:“他不会伤害我,不会伤害绵儿,更不会伤害洛王府的。” 洛绵撇撇嘴,只当三哥自信九皇子不敢在他面前偷奸耍滑。 * 生辰的前两日,芷莲终于查出了那人的身份。 洛绵挥退所有丫鬟包括几个大丫鬟,只留下芷莲,屋内一片静谧,她迟迟没有开口。 该来的总会来。 深呼吸一口气,道:“说吧。” “那人名叫章子坤,家境普通,父母不详,有个六岁的妹妹,奴婢本来除此之外一直没有查到关于他的事情,只让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那人见这么久我们没什么举动,于是放下了心,有一天他去他姨母家里帮忙,奴婢心想着既然查不到他,不如查查他其他亲人,这般顺藤摸瓜,最终查到他们竟然跟一个姓毛的公公有关系,但毛公公在宫里是何身份,有什么关系,奴婢却查不到了...” 洛绵木木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姐?” “我知道了,你下去罢。”洛绵语气有些僵硬,芷莲不敢问,轻声告退。 等芷莲也出去后,洛绵跌坐在贵妃榻上。 久久没有回神。 这天,她没有用晚膳,连洛允易来见她也称不舒服没见,早早地歇息下了。 如此状态,一直持续到生辰那天。 生辰除了洛王府的人以外,尚书沈夫人,长公主的嫡次子魏化寒也来了,洛绵在后院并不知道,也更不知道许多达官显贵借着给她送生辰礼讨好洛王府。 她一直没在状态,王妃让邱嬷嬷来催,从前院过来探头一看,连头发都没梳! “哎哟我的小姐,今天您可是寿星啊,都这时候了怎么还没有收拾好,笑晴和柳儿呢?”邱嬷嬷左右望了望,没见到人,看到洛绵魂不守舍的样子,只好亲自上阵。 小姐真是把几个丫鬟给宠上了天,这时候都敢不好好做事。 待会她一定好好好整治整治这几个小妮子! 梳好发髻,又插上一支银镀金嵌珠宝蜻蜓簪,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小姐,今天可是您的寿辰,王妃王爷都在前面等着你呢,王爷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您可不能做出这种样子给王爷看啊!” 邱嬷嬷又劝慰洛绵,听笑晴柳儿说,从芷莲见过小姐一次后,小姐就是这幅样子。 王妃把芷莲喊过去问了问,芷莲却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 小姐对芷莲那么重视,王妃也不想随意处罚,只得饿了芷莲三天算作小惩。 邱嬷嬷还想说什么,只听小姐一声,“祖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然后对邱嬷嬷说道:“邱嬷嬷,我能带个人去见祖父吗?” “当然可以!”别说一个人,就是十个人,王爷也得见啊! 今日是小姐的寿辰,那就是小姐最大,王爷若是不肯见,王妃指不定要给王爷脸色看。 “那我们过去吧!” 第六十六章 生辰 来给洛绵过生辰的都是洛王府的人,洛绵略略从那里听邱嬷嬷说了句尚书夫人也来了。 洛绵脚步微缓:“沈三公子可是也来了?” “小姐怎么知道?难不成是小姐请的沈三少爷?”邱嬷嬷诧异。 洛绵抿嘴,语气随意:“猜的,还有谁来了?” “还有寒公子,说起来寒公子也是个有心的,那日长公主的寿辰明明被王妃吓得跑走,今日却还大着胆子来给小姐过生辰,寒公子是个好的。”不像长公主。 邱嬷嬷说起长公主寿辰逗弄魏化寒那日,语气满是笑意。 是个好玩的。 鉴于魏化寒那日的态度,邱嬷嬷对他的态度还不错,不像提起长公主一样,冰冰冷冷的。 魏化寒也来了。 洛绵皱眉,她只见过魏化寒两次,关系实在说不上有多好,她也没跟魏化寒说过她的生辰,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还在这一天来了。 那孩子,似乎从两年前的中秋家宴后,对她就很有兴趣。 也是因为她不怎么出洛王府,否则以魏化寒这股劲儿,只怕每次他都能突然出现跟她嘻嘻哈哈。 洛王府大房二房三房能够聚在一起的时候,一年到头没有几次,其中就包括洛绵的生辰,除此之外就是祖父祖母以及父亲的生辰,由此可见,洛绵在洛王府是何等地位。 她一出现,众人都纷纷围上来。 “我们家小寿星终于来了!”王妃笑得开怀。 “妹妹,我今天给你准备了个超大的礼物!绝对比所有人的都好!”洛允里跳出来得意洋洋地,说罢还朝洛允易摇手挑衅,大有比试谁的礼物更好的意思。 洛允易也饶有兴致地挑眉,接受了洛允里的挑战。 洛绵没有往那边看,她只觉得心里很失望,有意避开洛允易投来宠溺般的目光。 有洛王爷在,贾氏没敢上前凑合,贼眉鼠眼的看着沈久远和魏化寒两个外男,心里做着女儿嫁给他们的春秋大梦。 程永真和程永安一脸艳羡,程永真倒是只有羡慕,程永安的脸上却带了丝丝嫉妒。 洛绵怎么什么都那么好,如果她有这一切的话... 她正妄想着,一道冰冷的视线向她投来,她扭头看去,是洛王府唯一的庶子,洛允易,冰冷的目光似要杀死她一样,程永安莫名打了个寒颤,埋下头。 洛允易收回视线,望向沈久远和魏化寒。 听闻王妃和长公主关系极差,没想到长公主的儿子竟然和绵儿关系这么好,看这小子殷勤的样子,莫不是喜欢上妹妹了吧? 也不看他配不配的上! 还有那个沈久远,绵儿嫁给谁他也不会让她嫁给这人! 就凭当初他见死不救,在洛允易的心中已经给他划了个大大的叉,要不是王妃和尚书夫人是手帕交,他绝对会神不知鬼不觉把这人处理了! 洛绵在众人的簇拥下给王爷王妃行了礼,又给各位长辈行礼。 “行了,绵姐儿要是一个个请过去,这生辰还过不过了!”王妃心疼,拉住正在给三夫人卢氏行礼的洛绵。 卢氏正摆出一副长辈样子等着洛绵行礼,结果硬生生被王妃拉住,她这边端着架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脸色黑的不行。 “夫人,王妃疼爱五小姐您又不是不知道,干嘛还非要让别人行礼。” 全嬷嬷小声在卢氏耳边低语。 卢氏当然知道,但洛绵给世子行了礼,给崔氏和二爷行了礼,甚至都给老爷行了礼,怎么偏偏到她就被王妃拉住? 母亲不喜她,竟然这样落她的面子。 满屋子的长辈洛绵都行了礼,除了她。 让她把脸往哪儿放? 卢氏拉不下脸,孤零零的和全嬷嬷在旁看着被众人围着说话的洛绵。 “夫人,您想想待会五小姐和那个贱种闹翻的场景。” 贱种和五小姐闹翻,五小姐肯定非常生气,那么那个贱种也就没有好日子过了,比起现在母亲不给她脸,到时候痛快的她,不痛快的是贱种和五小姐。 她愉悦地哼了声,腆着脸围上去。 笑吧笑吧,现在笑得欢快,待会有你哭的时候! 众人好不容易围在一起,几个少爷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洛绵从中解脱出来。 跑到王爷王妃跟前。 “绵姐儿怎么不跟你几个哥哥一起玩儿?”王妃温声问洛绵。 洛绵笑了笑轻声道:“孙女儿找祖父有些事儿呢。”目光移向祖父。 祖父正在和父亲低语,似乎是朝堂之上的事情,连这种日子祖父都不忘为圣上解忧,可见祖父对圣上的孺慕之情有多重。 “祖父,绵儿想带您去见个人。” 王爷听到这话抬起头来,属于上位者的气势一下子露出来。 见到是洛绵,才微微收敛。 他下巴处有胡须,看着却半点不显老,脸上饱经风霜,平添一股属于男人的成熟,他本就是虎将,浓眉大眼,长得也不丑,年轻时也曾是许多小姑娘喜欢的对象。 但是他的眉宇间有着淡淡的愁绪萦绕在眉心,仿佛被一个问题陷入迷局挣扎不开。 “何事?”锐利的双眼看向洛绵。 他习惯了这种眼神,也只有在王妃面前,眼神会柔和点。 洛绵虽有些不适应也知道祖父是习惯性的,所以顶着压力说道:“您跟孙女儿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还装神秘。”王妃掩嘴笑,丝毫不在意洛绵的态度。 “你就知道宠着她。”王爷看了看王妃,语气不自觉温和,随即站起身望向洛绵:“走吧。” 既是这样特地把他叫出来,就说明见的人不宜有外人在,或者所见之人说的事情不宜有外人在,王爷又不是个蠢笨的,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 洛绵把王爷引到偏僻处,老乞丐慢悠悠从拐角那里走过来。 “草民拜见洛王爷。”老乞丐毕恭毕敬行了个礼,洛绵提着的心放下去,她生怕老乞丐在祖父面前也是副谁的话都不想听的样子,惹恼了祖父,她可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幸好,老乞丐会因人而异。 想到老乞丐在她面前一副趾高气扬没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洛绵心里就堵着一口气。 她没想太多,在祖父疑惑的目光中将两年前乞巧节那天的事情每一个细节都不落的讲给两个人听,老乞丐受洛绵之托听得认真,洛王爷因这两年都在查这件事,听得也很认真。 语毕,洛绵朝老乞丐眨眨眼。 接下来就是你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第六十七章 为何 接收到洛绵的信息,老乞丐不慌不忙,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沉吟片刻。 “依草民看,这乞丐并不是真的乞丐!且,”老乞丐卖了个关子,见洛绵也聚精会神看着他才得瑟了下,继续往下讲:“且这人很像死士一类,至于为何会在被抓住的时候不咬毒自尽,就不知道了。” 废话,咬毒自尽的话,谁都知道是死士了好吗! 洛绵暗自翻了个白眼,望向祖父。 “为何这么说?”洛王爷的口气似是明白了什么,但他依旧选择问老乞丐。 洛绵也很想知道,竖起耳朵。 “大人说话,小孩子听什么听,去去去,一边去!”老乞丐推搡着洛绵,洛绵懵了懵,下意识向祖父求助。这是她带过来的人,难道她还听不得了? 嗯,王爷并未说话,看他的眼神也能看出他亦是赞同。 于是,洛绵就这样被排除在外。 本来想偷偷上前去听他们到底在讲什么,谁知笑晴这时候跑过来说王妃有事找她过去。 洛绵一口气憋着,上不去下不来。 祖母跟祖父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夫唱妇随啊! 她认命的走回去,罕见地面对祖母的时候也没有好脸色。 可祖母把她叫过来后,什么也没说,反而和自己的手帕交聊得开心,把她晾在一边。 洛绵又是气,索性跑到人少处散心。 笑晴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不知道小姐为何会如此,她也悄悄问过芷莲,但芷莲说什么都不说,只告诉她不要插手小姐的事情。 明明她才是小姐的大丫鬟,为什么芷莲知道的反而比她多? 笑晴心里不舒坦,想着自己的事情,连自家小姐和她越走越远,甚至消失了都没看见。 “这事儿你可别说了,说五小姐和三少爷的事情,你不想活了吗!”洛绵走到一处,听到有人在说话,探身望过去。 是两个小丫鬟,小一点的那个她比较熟悉。 凌梅阁的丫鬟,名唤雪桢,平日里和三哥奶娘的关系很不错。 “这本来就是事实!”雪桢一撇嘴,“三少爷本来就不喜欢五小姐如此粘他,当初救五小姐也不过是利用而已,只有郝嬷嬷,才是三少爷最在意的人!” “可...我也没看三少爷表现出来啊...” 雪桢嗤笑一声:“废话,三少爷岂会明晃晃表现出来?不过这事儿啊也有迹可循,你看三少爷最近是不是去找五小姐的时候变少了?” “三少爷有官职在身,自然忙...” “你真以为是这样?还不是三少爷为了躲避五小姐的借口,为此郝嬷嬷天天跟我抱怨。”雪桢说着,不禁得意洋洋,三少爷的奶娘竟然对她如此信任,郝嬷嬷的信任就相当于三少爷的信任,三少爷长得又好看,又有官职在身,凌梅阁的丫鬟们多多少少都有些心思。 三少爷满打满算已经十五了,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也该有那般想法... 若她... 雪桢想到了什么,一时脸颊绯红,连对面人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洛绵不再去听,漫无目的的走着,脑子里乱哄哄的想了很多事情,想到前世她远远地看过三哥,那时三哥被所有人惧怕三分,心思狠毒手段毒辣,看人时阴测测的,她当时就觉得她一定不会跟这样的人有关系。 然后事实难料,她重生在洛王府五小姐身上。 之后和三哥的关系越来越好,她觉得三哥不会再像前世一样查抄洛王府。 现实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 四个哥哥里面,她与三哥的兄妹关系最好,连大哥和四哥都比不过。 三哥对她的好,绝对不是流于表面的! 洛绵不信。 但郝嬷嬷是三哥的奶娘,从三哥那么小就跟在身边。 洛绵走到后院荷花亭,发愣的望着池塘。 那日三哥说怀念以前所以来看看,是不是真的觉得她很烦?她被三哥所救,对三哥的依赖逐渐加深,三哥也把她宠上了天,难道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吗... 池塘里的水比她掉下去那日更清澈,水面盛开着朵朵荷花,在这寒冬绽放着。 她终于看到池塘里盛开的荷花了。 等等... 现在明明是冬天,为什么会有荷花? 洛绵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弯,正想仔细看看,忽听竹林传来簌簌的声响。 一个月来,她日日观察竹林,对竹林很熟悉。 这声响似是竹林被什么人侵入。 洛绵轻手轻脚探过去,在能听到的地方慢慢蹲下身。 “圣上怎么说?”是三哥的声音。 “圣上说让王爷继续查乞丐的事情。” 原来三哥是在说皇上让祖父查乞丐的那个事儿,不过,祖父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查清了! 就在刚刚,她心砰砰跳,还以为三哥... “可有说还要让王爷继续查多久?” “......” “王爷已经察觉到,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真相的。”洛允易的声音沉了沉。 “圣上让您只管放心,王爷即便查出什么也不会怀疑圣上的用心,您只要做好您分内的事情就行,千万不要让圣上失望!” 那声音蕴含着警告。 洛允易沉默良久,终于淡漠地说道:“知道了。” 面前的人借着竹林簌簌的响声一个翻身消失不见,身形如鬼魅。 洛允易面无表情,仿佛只是在欣赏着竹林,而他紧握的拳头暴起的青筋却无一不在表明着他内心的不甘。 他不甘啊,为了得到那人的赏识必须做这些事。 平复好情绪,走出竹林。 荷花亭处坐着一抹熟悉的身影,洛允易心中一个咯噔,脚步急切。 “绵儿,你怎么来这里了?” 刚刚他们的谈话会不会被她知道,她会怎么想?洛允易紧紧盯着洛绵,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 “啊?”洛绵扭头,看到洛允易眼睛一亮:“三哥怎么会在此?绵儿本来想随便逛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这里对绵儿的意义很大!” 至于为什么意义重大,不用说洛允易也知道。 洛允易听洛绵提及,嘴角不自觉勾起。 是啊,他在不见天日的黑暗里,等待着光明,渴望着被救赎,这里是他获得光明的地方,她拉着他,驱散他心中的阴霾与不安,让他在黑暗中也不再惧怕寒冷。 洛允易的脸庞一点点融化,最后露出一个温柔的不能再温柔的笑容。 似被雨洗刷过的天空,耀眼的摄人眼球,夺人心智。 洛绵心情复杂,但她即便再不忍,也想要问清楚,这关系到她最在意的洛王府,她不能因此退缩。 “不光这里,整个洛王府都对绵儿意义重大,三哥你告诉我,你为何要做这些事情,为何要如此对祖父,对洛王府?” 洛允易溢出的温柔笑意僵在嘴角。 第六十八章 安慰 曾几何时,洛允易不再是一个内心充满仇恨的少年。 这一切都只因为洛绵的出现。 她是他内心最柔软的部分,是他拼尽全力也要守护的人。 面对洛绵的质疑,洛允易第一次慌了神,手足无措:“绵儿,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相信我,我不会伤害王爷的。” 王爷? 洛绵一字一句道:“他是三哥祖父!” “是祖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做伤害王爷的任何事情!好吗?”洛允易知道洛绵正在气头上,见洛绵这样说,马上改口。 洛绵并没有为此消气,反而觉得更生气。 在洛允易的眼中,谁是谁又有什么重要的呢,他在意的永远只有他自己。 就连她,也不过是把她当小孩子哄骗。 “好,我相信你。”她说,又紧接着道:“既然你不是想伤害祖父,伤害洛王府,那么绵儿想让三哥不再帮皇上做事,做任何对洛王府不利的事情,包括刚刚你和那个人说的事,可行?” 她紧紧盯着洛允易,却见对方垂手沉默。 “你为什么不回答?”明明知道为何,洛绵偏偏不信,不信洛允易是争权逐利之人。 洛允易没有回答,嘴唇蠕动了两下,欲言又止。 洛绵失望透顶,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以为三哥对她就像她对三哥那般,没想到在三哥的心目中什么都比不过至高无上的权利。 “我知道了...祖母没见到我该着急了,告辞。” 洛绵转身就走,手被牵住。 那双牵住她的大手微微颤抖,冷的刺骨,她闭上眼睛缓缓道:“还有何事?” 她怕她控制不住,生了想要杀三哥的心思。 那是三哥啊! 不是别人,是发着高烧义无反顾跳进池塘救她的三哥,是对所有人冷漠唯独对她温柔的三哥,是再忙都不忘给她买新鲜玩意想着她的三哥,即使知道他存了加害洛王府的心思,她都没有生出过想要先杀了他的想法。 也许以前有,可现在他们的羁绊这么深,让她如何下得了手? “三哥给你准备了生辰礼,先看看再回去,好不好?”带着哀求,姿态卑微低下。 “是池塘里的荷花吧?”洛绵笑了笑,讥讽道:“我只不过是想和三哥一起看荷花而已,可现在,我看见你都觉得恶心,既然你贪恋权利的滋味,就当我这个妹妹不存在吧!人都不是以前的人了,荷花再美又有什么可看的?” “不,不是这样的...”洛允易摇头呢喃。 洛绵转身,带着最后一丝希冀:“那是怎样的?你解释清楚。”只要他肯解释清楚,她便信他。 洛允易张开欲说,眼角撇到一抹红褐色的边角,顿时噤了声。 迟迟等不到洛允易的解释,洛绵终于心灰意冷,挣脱拉住她的手,语气淡漠:“你不愿意解释,因为你心里任何人都比不过权利,包括我。” 当初那么自信洛允易不会再伤害洛王府,如今呢? 呵,脸都快被打肿了! 说罢,连看都不再看洛允易一眼离开。 洛绵离开,藏在暗处的人才转身离去,洛允易缓缓走到池塘边,看着寒风中盛开的荷花,明明才刚刚盛开,却已经出现了衰败的迹象,瑟瑟发抖的荷叶像极了他,犹如堕入无边冰冷的的水底,没有人会再拉着他驱走寒冷,也没有人照亮他黑暗恐惧的心。 他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呢? 因为在意她,所以在意她所在意的东西,想要守护她和她想要守护的东西。 但是他的身份有多尴尬,想要短短时间得到那人的重视难于登天!所以他反其道而行之,站在了洛王府的对立面,也只有这样,那人存了利用他的心思,才会对他给予重视。 他也曾犹豫过,想过若是被洛绵知道他所做的事情会不会再也不理他。 事情来得太快,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后悔吗? 他不后悔! 比起她误会他,对他怨恨,他更怕看到洛绵的笑靥消失在脸上,怕看到她崩溃泣不成声的样子。 要恨就恨吧。 他已经得到了光明与温暖,再差也不过是像以前那样,只要他的信仰还在,便足够了! 洛允易起身,坚定不移地往王府外走去。 * 沈久远很纠结。 跟着母亲来参加洛绵生辰,可他看着洛绵似乎很不待见他的样子。 袖笼里准备的礼物静静的躺着,他应该送她吗? 这是他花了很久选出的一个最合心意的,能送的出去吗? 想来也是,若换成他是那个小丫头的话,现在只怕杀了自己的心都有。 他今天来其实就是想跟她解释清楚,那日他说的那句话也是有口无心,并没有觉得她小肚鸡肠的意思。 沈久远缓缓叹口气,不知不觉往荷花亭的路走去。 荷花亭虽是处于后院之中,但由于母亲和王妃的关系,他亦能随意出入,丫鬟们见到他纷纷行礼并未阻拦。 突然,极小的抽泣声传到他耳朵。 谁在哭? 沈久远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小的人影蹲在那里缩成一团,瘦小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但眼前的人分明就是洛绵! 今天明明是她的生辰,为何却在这里哭? 听着声声梗在喉咙呜咽的哭泣声,沈久远的心也跟着揪起来,走到那团小身影前蹲下身。 “洛小姐,你为何在此哭泣?”他说的小心翼翼,生怕让她更加伤心。 洛绵听到声音抬起头来,雾蒙蒙的双眼看到眼前人俊逸的脸上好像有一丝丝担忧。 他在为她担忧吗? 不,怎么可能。 沈久远不怀疑她又做了什么坏事就谢天谢地了,他也从来都不是会对女子温柔的人。 “关你什么事。” 瓮声瓮气的,明明是极冷淡的语气出口却好像在等着别人安稳。 沈久远手足无措,在他面前哭过的女子很多,他向来是冷眼旁观,不为所动,眼前的这个小丫头却让他觉得想抱在怀里轻声抚慰,想替她遮挡风雨看她无忧无虑的笑脸。 他笨拙的用指腹擦拭洛绵一个劲往下落的晶莹:“你别哭了...” 轻轻柔柔的,甚至担心自己粗糙的手指会伤到小姑娘娇嫩的脸颊。 洛绵意识到沈久远在做什么,顾不得伤心,脑子里轰的一声,如雷平地炸响。 她震惊地张大嘴巴。 第六十九章 你是沈久远吗 “你是谁?” 这是沈久远吗? 沈久远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更何况他还替她擦泪,碰到她的脸。 洛绵的第一反应不是害羞,而是震惊。 她前世跟了沈久远整整九年,最青春的年华全都耗在了他身上,但她从来没有见过沈久远对哪个女的有意思,别说有意思,但凡有女的靠近他他就会毫不留情的警告。 警告后若再犯的话,婢女会被他充为官妓,而达官贵人的女子则会被他送到其父母面前,让他们好好管教自己的女儿,直接让这些有小心思的女人颜面尽扫。 那时沈久远是威震大魏的将军,是皇上最宠信的臣子,没人敢找他的茬。 他冷酷无情,疑心重,对女子从来没有半分好脸色,甚至让人一度以为他有龙阳之好。 手下的人惯会帮沈久远找事儿,给他找了两个模样清秀的少年,满以为这次总算知道了点自家将军的爱好,第二天却收到职位连降三级的消息,自此所有人都没再打过主意。 洛绵是个惜命的,从那次差点被杀了后就再也没有动过接近沈久远的心思。 也是因此,她成了沈久远身边待的最长久也是唯一的一位婢女。 但她半点都不想要啊! 天天担心着小命什么时候就被沈久远收了,活得战战兢兢。 直到她死,沈久远都是一个人。 现在,这个日后冷酷无情威震大魏的将军竟然如此轻柔的笨拙的帮她擦泪? 洛绵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呆呆地看着沈久远。 沈久远这才注意到自己举动的不妥,手迅速收回,呐呐解释:“我只是,只是...” 只是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洛绵瞅着沈久远更加稀奇,在她眼里,面无表情才应该是沈久远的常态,现在为何看着沈久远就觉得他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年? 说少年不合适,她十岁,沈久远十七,比她大了整整七岁。 说是男人也不为过,但十七岁的沈久远却在她面前像个普通少年一样如此手足无措,着实令人惊讶。 “你是沈久远吗?” 她再次问道。 沈久远不知洛绵为何会这样问,看着洛绵红红的眼眶,下意识回答:“我当然是沈久远。” 他不是沈久远,还是谁? “你不是...” 不是她所熟悉的沈久远。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沈久远就变了,对她的态度也突然之间就变得如此温和。 从什么时候起的呢... 是因为她是大哥的亲妹妹,而他是大哥的挚友,所以爱屋及乌,对她的态度不算坏。 是眼睁睁看她落入池塘没有救甚至在裴大姑娘一事上怀疑她然后知道真相后的愧疚,这份愧疚让他对她柔和不少,所以长公主寿宴那日才会收下她的绣帕。 自此两年内他们没再有任何联系,再次碰见是沈久远特地来找她,说绣帕的事情。 为了张绣帕特地来找她就已经很奇怪了,第二天没找到还亲自来向她说明,说话时也总让她有种他在故意找话题的感觉,洛绵不敢多想,觉得自己想太多是在自作多情,此事不了了之。 然后便是他来替朋友道歉,请她宽宏大量... 提到这个洛绵就是气,她知道沈久远疑心重,却没料到他疑心这么重,居然认为她会找他朋友的麻烦,所以特地来找她放过他朋友! 那时候她生气并没有想那么多,直接让笑晴送客。 事后她想了想,沈久远可不是这么多事的人,一直以来奉行的也都是自己的事情自己负责,他又怎么会管朋友的事情呢? 但他偏偏来了,态度还诚恳的过分。 就算是被拜托过来的,做到如此程度实在令人怀疑。 现在一想,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沈久远就变得很奇怪,到这次她生辰,向来不喜参加的沈久远来了不说,还替她抹泪? “我怎么不是?”沈久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洛绵早就没刚刚那样悲伤的心情了,抿嘴不语。 她总不能说,我前世和你相处整整九年,你是什么样子我当然知道,现在我怀疑,你是假的沈久远吧? 怕是要被人当成神经病看。 洛绵很想问沈久远,为什么碰了她没有任何反应,前世她隐隐听到一些传言,说沈久远因为什么不能碰女人,所以才会不允许女人靠近,而这个是从小就有的。 那么现在,该如何解释。 难道传言是假的,沈久远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女人靠近,身体并没有什么隐疾吗? 许许多多的疑惑在她脑海里盘旋。 洛绵想问问不出口,只能化作无声的叹息,她知道又如何,她跟沈久远不是一路人,她只想不让洛王府重蹈覆辙前世的下场,前世沈久远却是导致洛王府那样下场的间接祸首。 沈久远没有站出来,庆德帝找不到人愿意去沙鲁克冒险,就不敢动祖父。 如果说暗道图的存在是让庆德帝动了铲除洛王府的心思。 那么沈久远就是将庆德帝的心思给完成的帮凶。 所以洛绵不想跟沈久远有任何牵扯,不单单是因为前世沈久远的作为让她觉得怕,更是因为这件事情,只要暗道图不被人拿到庆德帝跟前,沈久远没有表现的机会,也就不会成为帮凶,洛王府和尚书府之间就不会产生间隙。 洛王府处于风雨飘摇的时候,有尚书府的帮助才能渡过难关。 “没什么,我并不是说沈公子你。”她道,泪水干在脸颊上,被冷风一吹,刺骨的疼。 “那你是...”沈久远正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只听从旁边窜出一个人影。 人影刚好窜到洛绵和沈久远的中间,洛绵被吓了一跳,身形往后仰,沈久远欲要扶,人影却已经先他一步抱住洛绵。 洛绵堪堪稳住身形,看向人影。 那人怒目而视看向沈久远,白净的脸上因愤怒出现红晕,双眼虽散发着怒气,却异常灵动纯净,似有万千星辰在里面,藏青色的斗篷越发显得皮肤白皙,发髻上的白玉簪子通透无比,一看就不是凡品。 又是魏化寒,洛绵心里叹气,这是她被他吓到的第三次了。 “沈三!你凭什么惹绵妹妹生气? 第七十章 没关系,他可以等。 沈三这个称呼是从肖元炳的口中先叫出来的,两人从小就认识,肖元炳又是个混不吝的,给别人起绰号这件事简直是信手拈来,沈久远也并没有摆脱肖元炳的魔掌。 最开始的时候,沈久远抗议过,甚至还把肖元炳揍得爬不起来。 肖元炳当时口头求饶,没几天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乐此不彼的喊他沈三。 久而久之,沈久远自己也习惯了。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人也是这样叫他的,都是玩的好的几个会如此称呼,沈久远拿他们没办法,就没在意。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能接受别人这样喊他。 相反,他很讨厌。 曾经有人像肖元炳这样喊过他,第二天,那人肋骨被他打断了三根,在床上躺了半年。 自此就再也没有人敢这样喊他。 沈久远双眼一眯,周围的空气猛地滞重,除了他允许的那几个人外,有多久没听到别人喊过他了? 魏化寒也没注意到,嘴上继续说:“绵妹妹是整个洛王府唯一的小姐,你惹她哭就是在惹洛王府,别以为尚书夫人和洛王妃是手帕交你就能惹绵妹妹哭了,沈三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就绝对不允许你欺负她!” 说到最后,声音越说越大,尤其是沈三两个字,听着尤为刺耳。 洛绵在魏化寒叫出沈三两个字的时候心里不觉咯噔一声,她是知道沈久远最讨厌别人这样喊他的,小心翼翼看过去,果然沈久远面无表情的脸上越发阴沉。 “咳咳...咳咳咳...”她使劲咳嗽了两声。 两个男人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过来,魏化寒急急忙忙道:“绵妹妹是不是着凉了?怎的出来也不带个斗篷?”说着,把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下来给洛绵披上。 “我是一个人出来透透气。”谁知道笑晴那丫头跑哪里去了。 “那我们赶快过去吧,今天是你的生辰,你这个寿星不在怎么行!”魏化寒催促,扶起洛绵。 洛绵没有拒绝,她刚刚蹲的有些久,站起来腿还发麻,借着魏化寒的力道站起来,两人也没管依旧蹲在那里沈久远,渐行渐远。 沈久远呢,本来听到魏化寒这样称呼他当场就要发作,但洛绵的咳嗽声提醒了他。 他不想在洛绵面前露出他可怕的一面。 所以他现在可以说是在忍着,洛绵走的时候连招呼都不跟他打一声,这让他心中升起淡淡的失落。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努力的想改善两个人的关系,她却离他越来越远。 不能与洛绵改善关系的话,他又怎么才能知道洛绵身上到底有什么,能够让他碰到她的时候,不觉得反感,只要一想到母亲不会再因此而常常暗自抹泪,沈久远就觉得他做什么都值得。 没关系,他才十七。 一辈子那么长,他相信持之以恒的努力,总有一天会让洛绵心甘情愿吐露出他想知道的事情。 洛绵被魏化寒扶回前院宴会,众人看到她这样子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 “绵姐儿,发生什么事儿了?”王妃皱眉,她没听丫鬟说出现什么事情啊,而且刚才绵姐儿是和王爷一同出去的。 王爷刚刚派小丫鬟来告诉她,他还有事,先离开了。 王妃没做他想,王爷忙是常态。 魏化寒张口就要说,洛绵抢在之前开口:“刚刚想透气,没注意脚下不小心摔了一跤,被寒公子看见好心扶孙女儿回来的。” 她被魏化寒扶着的手紧了紧,示意魏化寒不要多嘴。 魏化寒虽不知道洛绵为何要替沈久远隐瞒,但并不妨碍他听洛绵的话,面对王妃投来的目光,他轻轻点头。 “你这丫头,多大的人了,竟然不小心摔了一跤,过来让祖母看看摔到哪里了?” 王妃听到洛绵没什么事儿,松了口气。 看向魏化寒的目光,也不由更加柔和,这孩子果然和他那个母亲不同。 众人只注意到洛绵伤到哪里,并没有注意她微红的眼眶,卢氏却仔细瞧了个遍,注意到的时候嘴角忍不住勾起,看来全嬷嬷的计划成功了! 只要让洛绵知道洛允易那个贱种对她好只是因为她的身份话,她怎么可能不伤心! 小女孩嘛,最在意的还不就是别人对她的好是否真心。 那个贱种的奶娘也不知尊卑,一个下人竟然对主子生出不满,这种不满肯定会影响到她身边的人,只要有人稍加提一下,那些小丫鬟自会为了讨好郝嬷嬷颠倒黑白。 贱种对洛绵是真心还是假意她不知道,只要知道这番话让洛绵听到两人的关系不再像以前那么亲密就够了! 现在看来,她们的计划不但完成了,还完成的相当好! 卢氏不禁得意,这种得意一直持续到众人贺完洛绵的生辰礼准备离开。 洛绵强撑着笑脸应付众人。 卢氏假装左右望了望,突然惊声道:“怎么没见易哥儿?” 第七十一章 庆德帝的想法 易哥儿这三个字从卢氏的口中叫出来非常怪异。 想想一个平日里恨不得他去死的人突然如此亲切的称呼,不怪异才怪。 但众人很快就发现洛允易的确从刚才就不在了。 只有最开始的露过一面,就再也没出现。 洛允易对洛绵有多好,洛王府的人都知道,洛绵的生辰竟然只有最开始的时候出现过一面,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易哥儿兴许有紧急的事情吧。”王妃随便找了个理由。 卢氏讨厌洛允易是个人都知道,如今这样提起,总让觉得不怀好意。 洛绵好不容易高兴起来的心情又低沉下去,坐在王妃的旁边沉默不语,卢氏看到就忍不住嘴角上勾,越发认为自己的计划厉害的不行。 她笑吟吟看着洛绵:“也对,我提那个贱种做什么,没得坏了我们绵姐儿的兴致。” 见洛绵没有站出来反驳,卢氏终于肯定洛允易已经失去了洛绵这座靠山。 “卢氏,注意你的言辞!”王妃声音一冷。 家丑不外扬,现在这里除了自家人外,还有魏化寒和沈夫人在,卢氏在外人面前这么说,到底有没有脑子! 卢氏一时高兴,竟然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连忙闭上嘴巴。 沈夫人只当没听到,和洛允思的媳妇聊得火热,教她为人妇为人媳的本分,敏娥也听得认真,是不是点头。 魏化寒就更不在意了,围着洛绵转。 这时有小丫鬟进来禀报三少爷被皇上召进宫。 此话正好应了王妃之前说的话,卢氏一听,好心情顿时被大打折扣,恨恨地转身离去,贾氏带着一双女儿离开,转身时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沈久远姗姗来迟,抬眼看了看正在教训笑晴的洛绵,和沈夫人离开王府。 接下来便是王府众人回到各自的院子,魏化寒最后离开,离开的时候偷偷摸摸的不敢走正门,偏要让人给他开后门,一副做贼似的畏畏缩缩样子。 回到长公主府,长公主正在和驸马说笑。 “化寒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长公主诧异,往日去三弟府上作客的时候,不到晚上不回来,有的时候甚至直接歇在那里,今日倒是回来的早。 “啊?长鸣那小子表妹来了,所以我就先回来了。” 魏化寒想起之前在经过三皇子府看到屈梦娇,谎话随口而出。 长公主了然,她这个侄儿最喜欢的便是娘家的表妹,把化寒抛在一旁不管倒也是意料之中。 “化寒刚刚去了三皇子府上作客?”一旁的驸马突然出声。 驸马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一副孱弱书生的模样,问话也温和,魏化寒却怕的不行,回话时整个都结结巴巴的:“是...是啊。” 驸马笑了笑没再问话。 倒是稀奇,他刚从三皇子府上回来,根本没见到自家儿子在。 但他并没有说出来,闭口缄默。 魏化寒丝毫不知道自己早已暴露,还为回来时特意往三皇子府那边路过探听到消息而沾沾自喜。 想到今日特地去给洛绵过生,甚至还那般亲密接触,魏化寒心里涌起一股甜丝丝的感觉,只觉得一颗心被那个小小的人儿占据的满满的。 * 御书房。 庆德帝手指弯曲轻叩桌面,听着来人的汇报笑意渐浓。 “下去领赏吧。”福公公揣摩皇上的意思,挥退了前来禀报的暗卫。 “皇上,这是天助圣上啊!” 庆德帝斜睨了福公公一眼,含笑道:“你这老东西还真会拍马屁!” 福公公陪笑,卑躬屈膝。 庆德帝显然心情很好,怎么可能不好,之前他重用洛允易就看上了洛允易的身份,洛允易性格阴暗是个瑕疵必报的人,现在洛王府对他好了很多,但也无法抹杀那三年对他的非人对待。 可以说,洛允易之所以没有动洛王府,除了他现在还羽翼未丰外,是因为还有一个洛绵存在。 而如今,这个存在也将在洛允易的心里被抹去。 比起洛绵,洛允易选择了权势,当初洛允易在他面前信誓旦旦不会放过洛王府的时候,庆德帝是不相信的,因为洛绵的存在,洛允易不会轻易动洛王府。 不是没想过杀了洛绵,但洛允易很聪明,一旦被他察觉,不一定会再帮他办事。 洛允易是扳倒洛王府最合适的人选。 所以庆德帝没有动,只是让锦衣卫的暗卫暗自观察。 也是小孩子心性,竟然因为自己的哥哥更重视权势而不重视她发脾气,让洛允易放弃现在的权势,安安心心当一个兄长吗? 荒唐可笑。 当初他还觉得洛绵是个挺机灵的小姑娘,如今看来,被宠坏的小姐,不过尔尔。 “皇上,是否需要升一升他的职位?” “再看一段时间吧。” 也不需要洛允易和洛绵的关系彻底决裂,为这么一件事是不可能的,只要让他们不再像以前那么亲密,洛允易对洛王府下手的时候不再犹豫就足够。 至于那个小姑娘,留她一条小命也没什么。 只要他那个民心所愿的好弟弟消失在这个世界就行! 御书房外,洛允易刚到。 小太监迎上前来,微微行礼:“易大人稍等,奴婢进去禀报。” 洛允易亦微微点头,等待传唤,这个小太监是皇上身边福公公的干儿子,很得器重,有望在福公公退位后继承太监总管的职位,他现在只是个小小的五品官儿,为了前途着想也不会给人摆脸色看。 没过一会,小太监出来宣他进去。 洛允易上前塞给了小太监一锭银子,好脾气道:“多谢毛公公。” 毛公公也不推辞,乐呵呵收进袖笼:“都是咱家应尽的本分,皇上现在心情不错,易大人只管进去就是。” 洛允易想起刚刚在洛王府看到那片褐红色的衣角,心里有了计较。 再次谢过毛公公后,进入御书房跪下叩头。 “臣洛允易参见皇上。” “免礼,看座。” 庆德帝的心情很好,看着如此玉树临风的洛允易不由暗自点头。 他虽是为了扳倒洛王府才重用的此人,但洛允易也是位不可多得的能人志士,在很多方面都有其独到的见解,若是做文臣的话,定能大放异彩。 “听说今日是你五妹的生辰,朕这儿有一个小玩意儿赏赐给她。” 第七十二章 二房出事 “不过是个生辰罢了,皇上不必如此厚爱。”他语气淡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 庆德帝没有生气洛允易如此无礼,反而好奇道:“怎么听爱卿不大高兴的样子?” 皇上问起,洛允易没有隐瞒,把在洛王府的事情说了一遍,微微叹气:“是臣太宠她,以至于宠坏了,男儿保家卫国志在四方本就应当,她却如此妇人心思,也怪臣平日里没有教导好她!” 庆德帝哈哈一笑:“你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洛绵那丫头是朕亲封的灵语县主,从小又有洛王、王妃宠着,难免脾气大了点。” “是啊,王爷王妃把她宠成了如今的跋扈样子。” 阴狠从眼中一闪而过,庆德帝却看得很是高兴。 “好了,小姑娘耍耍脾气也正常,你以后只管好好教导便是,这小玩意儿是朕赏给她的,带回去给她吧!” 洛允易不再推辞:“是。” 等他离去后,福公公再次上前一脸担忧:“皇上,那丫头知道了这事儿,万一告诉洛王的话,怎么办?” “告诉了又怎样?”庆德帝嗤笑一声:“朕那个傻弟弟啊,就是知道,也绝对不会过来质问,甚至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继续查下去。” 就算知道那个乞丐是他安排的,也会选择继续被蒙在鼓里。 “还是皇上想的通透。” 庆德帝却并不在这方面多想,沉吟片刻后道:“至于洛允易,既然他如此识趣,朕给他点甜头又何妨!” 洛允易往宫门走去,面上看不出情绪,步子却迈得很快。 从前方出现一顶轿子,端的是富丽堂皇,能在皇宫中乘轿的身份必不可小觑,洛允易只不过是五品的小官,侧身站到一旁,垂首让路。 “停。”轿子旁的小太监嗓音尖细。 正好停在洛允易身前,洛允易纹丝不动维持着刚刚的姿势。 “这位是...” 那声音听着很是柔和,只有一点破音的感觉,去了势的男人本应娘里娘气,此声音听来却不大能感觉到。 “下官五品典仪洛允易,拜见徐公。” “抬起头来。”轿里的人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 洛允易从善如流,不卑不亢地抬起头,仅仅只看了那人一瞬眼睛就垂了下去。 没想到东厂的督主竟是如此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眉眼举止没有半点寻常公公般做作的模样,长相甚是俊俏,只能看到此人露出的玄色衣襟以及乌纱描边金冠,如此样子,可一点都让人联想不到京城里传闻性情暴虐心狠手辣的徐督主。 “倒是个有趣的。”徐公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拉下帘子:“走吧。” “起轿!” 等轿子已经走了很远,洛允易才抬起头往那边望去。 东厂的督主,是近数年才上任的,前任督主辞官后,把位子给了现在的徐督主,刚开始有很多人老太监不服,明里暗里使了多少劲,但徐督主在这位置上却丝毫没有半点动摇,紧接着便是他雷厉风行的处理了好几桩大案,那些太监也因此老实不少。 许多达官显贵都尝试着和他结交,又苦于不知道喜好,送过去的东西往往被无情退还。 宦官竟然不受贿赂,不得不说也是个妙人儿。 洛允易上了心,辗转打听下,才知道他是真的一点贿赂都没有收过。 徐督主没有任何喜好兴趣,也没有厌恶的,对于他人的谄媚奉承更是油盐不进,是块极其难啃的骨头。 但唯有一点,却能够让其心情愉悦。 不知为何,比起徐督主这个称呼,他更喜欢别人喊他徐公。 不是徐公公,而是徐公。 据说早年徐公是来自城北的一条小巷中。 城北...城北徐公... 洛允易默念两声,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似是在笑,细看下又看不出任何表情。 * 一连好几天,洛绵把自己闷在屋子里不曾出来。 直到两位先生又开始给她授课,她才不情不愿的走出屋子。 偏院一干丫鬟忧心忡忡,邱嬷嬷知道此事后告知了王妃,于是,在两位先生没有授课的时间里,全府总动员天天往她那偏院跑,就连不常出现的二哥也陪她说了好些话。 除了忙得脚不沾地的王爷,世子,还有自那天后甚至很少出现在王府的洛允易。 洛绵生着闷气,不想主动去找洛允易,但她也知道不应该因为自己的小脾气就让所有人担忧,因此还是打起了精神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学业上。 她努力让自己不去想三哥的事情,时间一时倒也过的很快。 在下了一场大雪后,冰雪消融,京城入了春。 用过晚膳,天还大亮着,洛绵看向院子里那棵已经生了嫩芽的树,一时心情极好,迈步往偏院外走去。 笑晴看小姐终于肯出去逛逛了,心下高兴,取了件薄斗篷抱着小跑到洛绵身后。 “小姐,天还冷,当心着凉。” 洛绵等着笑晴把兔儿绒斗篷系好后,才继续往外走。 她走的漫无目的,但栀兰苑说大也不大,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正院祖母那里。 邱嬷嬷刚从屋子里面出来,愁眉苦脸的,看到洛绵,面色一喜,连忙上前行礼。 “五小姐,您快劝劝二爷吧,二爷要将二少爷扔进军营里去!” “扔进军营?”洛绵一愣。 “是啊,就依二少爷的性子,待在军营里怎么活得下去啊!” 沙鲁克这两年对大魏一直虎视眈眈的,两国交界处更是小战不断,二哥这种软绵性子,放到军营里就跟狼进了羊群一般,二叔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这般狠心! “这怎么行!”洛绵神情一肃,走进屋里,邱嬷嬷亦跟在后面。 一进去,压抑的氛围迎面而来,二叔母呜咽的哭着,二哥一脸惨白,二叔面色沉沉,都未曾注意到她来,只有王妃抬眼看到洛绵进来。 王妃正为事情烦忧着,因此洛绵进来也没有改善她多少情绪。 洛绵知道此时她不宜开口,安安静静坐到祖母旁边。 良久,洛允若打破压抑的氛围面色惨白道:“孩儿答应便是,只是母亲一个人孩儿不放心,华露苑终究是父亲母亲住的地方,住在清寒阁难免给大伯添麻烦,父亲不若搬回华露苑可好?” “若儿!” 第七十三章 劝说 崔氏是崔国公嫡次子的嫡女,自幼便被众人呵护着长大,但她身体不大好,及笄前一直都待在国公府,因此京城内的命妇们都不愿意崔氏成为儿媳。 她十八岁那年,陪母亲去寺庙上香,恰巧碰到二爷,她性格本就温润如水,加上身体不大好,给人一种随时都能羽化仙去的感觉,也正是这种气质,吸引了当时对什么都不甚在意的二爷。 回去后,洛王府便请了媒婆来提亲。 知道此事的崔国公当下大喜,崔氏嫁给二爷后也没甚不满,因此二爷的官儿一路蹭蹭往上爬。 这事儿把京城内一干命妇们气的牙痒痒,要知道娶了崔氏有这么多好处,崔氏就是个死人,她们也绝对会让自家儿孙给供奉着啊! 崔氏当时也觉得她很幸运,至少二爷的行为看来,并不是为了升官儿才娶得她。 但是她生来体弱多病,不管是二爷为了她身体着想,还是她心有恐慌怕生下的孩子跟她一般体弱多病,两人都决定只生这一个。 也就是洛允若。 结果很喜人,洛允若少时唇红齿白,又健健康康的,崔氏觉得她是最幸福的人! 然而洛允若越大,崔氏二爷乃至整个王府都发现奇怪之处,少时像个小姑娘这并没有什么,但十岁往后却还是一副女儿家作派就让人难以置信了。 二爷深知照此情况下去不妥,请了教武先生,不求学的多好,只要能让洛允若像个男人就行。 事实证明,并没有任何作用。 自此,崔氏和二爷的关系进入了一种貌合神离的状态。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三年前洛允若的婚事上,那一次,不仅是加大了二爷对崔氏和洛允若的不满,洛允若也陷入自卑。 崔氏心疼儿子,知道儿子改变不了索性不去改变,一心一意扑在儿子身上。 二爷对崔氏不满,就搬出了华露苑和世子住在一起。 当初二爷也是心喜崔氏的,因此只要不触及底线的情况下都是依着崔氏的性情,就连洛允若一事,他即便心有不满也只用行动表达出来而没有强制崔氏不这样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二叔竟然下了这么狠的决心? 洛绵心中疑惑,歪头望向祖母。 王妃盯着二爷:“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景涵,既然你非要若儿去军营也该有个合理的解释!” 她这个二儿子做事向来想的周到,是几个儿子中最让人省心的,王妃觉得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哪知二爷苦笑一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还需要别的理由吗?” 屋内所有人皆是身心一震。 是啊,还需要别的理由吗? 洛允若这幅样子又有哪家愿意把闺女嫁给他? “那...那也不能把他直接丢进军营啊!要知道那地方交战不断,万一...”崔氏依旧犹豫,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又怎么忍心看儿子去那等地方? 二爷冷哼出声:“妇人之仁!正因为若儿很难改过来,才需要下猛药!若是战死沙场,也当对得起他身为男人的本分!” “可...”崔氏还要再说什么,被洛允若扯住。 洛允若文静柔弱的脸庞显露出一丝坚毅:“父亲说的对,若儿愿意参军!” 这次出口却是多了份坚定,再没有刚刚那般勉强妥协。 “若儿,你可是真的想好?” 崔氏目露悲切,只要一想到自己唯一的儿子要去那生死未卜的边境,万般不舍。 “母亲,父亲说的对,这样的...洛允若是没有哪个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给儿子的,或许只有去真正体会一下沙场,儿子才会有所改变!” 洛允若柔声安抚崔氏,尽量压抑住声音的颤抖。 想到刀剑无眼,他又何曾不会害怕?只不过他知道只要他露出一丝胆怯,母亲就是拼了命也绝对不会让他去涉险。 他害怕,但他更想改变。 他痛恨这样的自己,如今有了改变的机会,也许是唯一一次机会,所以要牢牢把握! 洛绵冷眼旁观。 原打算阻止二叔,听到三人这番对话,却产生了动摇。 诚如二叔所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前世她兜转于京城内的大街小巷,听到关于洛王府的消息很多,沈久远收复沙鲁克后,她跟着沈久远回到京城,京城中人常拿沈久远和三哥相比较。 两人都是年纪轻轻却身居高位,京城中的命妇们把主意打到了两人身上。 但沈久远不喜女子触碰,尚书府对于往来试探的夫人们咬紧牙关,只道沈久远没有儿女私情的想法,他们也奈何不了,而洛指挥使,旁人见到他那副阴冷的模样往往心生退意,哪里还敢打他的主意。 尚书夫人对于洛绵这个唯一在沈久远身边待着的婢女态度很好,出席宴会也时常把她带上。 一次宴会中,有个夫人曾针对洛允易似笑非笑地说了句话。 她说,洛王府养出来的怎么都是怪胎。 都是这两个字,众人心知肚明包含了谁在内。 洛绵那时跟洛王府没有任何关系,自是不知道那人说的是谁。 现在她却知道了。 二哥这样好的一个人,死后却要拿来任人辱骂,如何能忍? 纸是包不住火的,二哥若是不做改变依旧像现在这般,一旦被所有人知道,如此沉重的打击以二哥的性情不一定撑得过去。 怕只怕二叔母会舍不得。 二叔母只得二哥一个孩子,如何舍得把他放到刀剑无眼的边境去? 王妃也想到这一点。 景涵的提议她是赞成的,二房就这一个独苗,洛允若的责任很大,绝不可任性妄为。 “妙云,若哥儿要去边境我也很舍不得,我也理解你,但是你真的愿意看到他一辈子孤家寡人吗?”王妃并没有用长辈的威压强制性崔氏答应,而是语重心长的问话。 不去边境,自然没有危险,却会面临着一辈子只有一个人的孤单。 去边境,纵使有危险,只要若哥儿能够有所改变,担点危险又有何惧? 更何况边境虽是小战不断,以洛王府的威名,那些兵将们也不敢让若哥儿打头阵。 关系到儿子,崔氏不得不谨慎,心产生了动摇,口上却依旧犹豫:“可...万一...” 洛绵站起身让自己的目光和崔氏对视。 “二叔母,有祖父在,沙鲁克是不敢对大魏有大动作的,二哥的危险就小了许多,若是剩下的这点危险都害怕的话,那和在洛王府又有何区别?二哥又如何去历练去改变?” 第七十四章 处理 话出口,满屋子皆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她。 这番话从长辈任何一人口中,甚至从大少爷洛允思,以及三少爷洛允易的口中说出来都不足为奇。 偏偏从娇生惯养的洛绵口中说出来,不得不让人震惊。 要知道,洛绵是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的,又从哪里知晓的这种事情? “绵姐儿,你从哪里知道的?” 王妃回神,面容严肃,她是不太想让唯一的孙女儿早早就接触到这些的,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又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些? 她往日也从不曾在洛绵的面前提及这些,洛绵自懂事起基本都待在王府,甚至连栀兰苑都没怎么出过,若是说从外面听到的,王妃却是不信的。 沙鲁克惧于王爷才不敢有大动作,最底层的百姓哪里知道这些? 洛允易是不可能的,那孩子比她更想洛绵无忧无虑,怎么会跟她说此事,允思是洛绵的亲哥哥,更不会给她说这事儿。 除此之外,唯有一人会跟洛绵讲这些。 洛绵带回来的那个老乞丐,王妃原是不怎么在意。 孙女儿心善,带回几个乞丐也没什么。 让王妃注意的是,自洛绵上次生辰后,王爷在府里待的时间就多了起来,这其中,大半的时间都是去找那老乞丐,王爷一生戎马,怎么与老乞丐聊得到一处去? 王妃留了心眼,打听之下,发现王爷与老乞丐在一起的时候多半是边下棋边聊天,且聊的内容都是有关于国家大事。 王爷不在意,她却不得不在意。 最近,她正找人查老乞丐的底细。 老乞丐是被孙女儿救回来的,闲暇之余偶尔透露些也不足为奇。 看来,她该给老乞丐单独安排个住处。 老乞丐住在孙女儿偏院的耳房,府上之人没人敢置喙,但终究男女有别,还是谨慎点好。 还有那一家三口,也该查查他们的底细。 若是有人觉得孙女儿心善便加以利用的话... 王妃眸子一冷,洛王府还没几个人敢惹! 洛绵心思转的快,知晓此话一出她总要给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以祖母的性子,指不定会发作她身边的人。 祖母舍不得罚她,却对她身边的丫鬟很是严格。 就像芷莲那次。 及时找人救她本没有错,却在之后慌了神,再没有半分动作,祖母一气之下把她贬去做了浆洗房的丫鬟,若不是念在伺候了她好几年的份上,只怕会打发卖了。 洛绵小嘴一撅,女儿家娇俏灵动的模样便显现出来:“祖母,难不成孙女儿这几年学的四书五经都白学了不成?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察觉不到,可不就妄为祖父祖母的孙女儿了嘛!” 一屋子人听了这话不禁失笑。 若是读个四书五经就能读出这些,岂不是人人都能当官儿了? 洛允若本来想到入军营后满脸的愁云惨淡,听到洛绵的话,却笑出声。 “二哥笑我作甚?” 洛绵佯装发怒,倒惹得崔氏和二爷都缓了脸色。 “二哥也读过四书五经呢,但二哥怎不知沙鲁克不敢攻打大魏是因为祖父的存在?”洛允若语气温柔,面上却是笑吟吟的。 “这还用说嘛!”洛绵小脑袋一扬,无不骄傲的开口:“自是五妹妹我天资聪颖,能举一反三咯!” 噗哈哈哈哈哈... 众人被洛绵耍活宝的样子逗乐了,笑得合不拢嘴。 “这丫头...”王妃也笑了,却又带点无奈:“真不知性子随了谁!” “王妃,这不是挺好的吗?”邱嬷嬷笑着瞧了一圈屋子里再没有愁眉苦脸的脸庞,意有所指。 王妃自是知道邱嬷嬷在说什么,随即点点头。 是挺好的,若哥儿去军营一事早已有了决定,既是无法改变的,再愁眉苦脸最后只能相互担忧,影响到若哥儿在军营的积极性可就得不偿失了。 更何况,王妃也有所发现。 众人虽依旧当绵姐儿是个孩子,忽略了刚刚绵姐儿的话,王妃却不以为然,绵姐儿她自小看到大,没有人比她更了解。 从绵姐儿记事起,尤其是近两年,这孩子为人处世越发的成熟稳重,几位先生时常夸赞这孩子聪明,她那时只当是客气话,现在看来,倒是她小瞧了绵姐儿。 绵姐儿现在出落的越发好,王妃与有荣焉,一扫刚才烦闷的心情。 “征兵已近尾声,景涵你可有打算?” 二爷恭敬对王妃道:“儿子明日便给若哥儿报名去,早前打过招呼,付大人已经应允。” 崔氏听到这话一怔,原来老爷是铁了心的,不然也不会提前就打好招呼,她知道老爷说一不二的性子,要说王爷三个儿子中,哪个最像王爷的话,非老爷莫属。 一旦决定的事情,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她之前还想着趁老爷尚还有动摇,不让若儿去军营... 经此一说,崔氏心头那点丝丝动摇也消失的无隐无踪,面上再没有半分不情愿。 王妃颔首:“既是如此,你们便去准备吧。” 离若哥儿离开的日子不远了,以崔氏如此着紧的样子,只怕有好一顿叮嘱。 二爷点头应是,看向洛绵,语气是少有的柔和:“绵姐儿,平日无事不妨来华露苑玩,你二叔母一个人也着实无聊。” 洛绵知道,二叔这是借此话告诉众人二哥这段时间不会和二叔母待着,必是二叔要交代二哥什么事情。 她乖乖点头,二房的事情总算有了结果。 作为侄女,还是不要管的太宽的好。 二爷带着妻儿离开,洛绵坐回祖母旁边,王妃的手覆在洛绵的小手上,并未说话。 不一会,有丫鬟前来禀报说二爷搬回了华露苑。 王妃这才松了口气,一家最重要的是和睦,只要二儿子搬回华露苑,她相信以二媳妇的聪明,两人定能冰释前嫌重新回到最初。 二房的事情处理好,王妃便准备处理洛绵的事情。 “祖母,孙女儿也告退了。”洛绵起身,欲要离开。 “慢着。”王妃唤住洛绵。 洛绵顿步眨着眼睛望向王妃。 “绵儿,你认真告诉祖母,当时把老乞丐领回来的时候,到底怎么想的?”王妃一脸肃重。 王妃一向慈祥,对于洛绵更是溺爱。 但就这件事而言,她却必须要慎重对待。 第七十五章 要和王妃统一战线 人是洛绵带回来的。 又是洛绵带到王爷的面前。 王爷没有告诉她那天被孙女儿带出去见老乞丐说了些什么,老乞丐那里,王爷又派了几个护卫时时刻刻保护着老乞丐。 在王爷那里她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却可以在孙女儿这里得到。 “孙女儿只是觉得那老乞丐可怜罢了,一大把年纪了却沦落到乞讨的地步,一时恻隐之心便将其带了回来...”洛绵顿了顿,见王妃又要说话,当作没看见继续说道:“且孙女儿总觉得三年前乞巧节那日的乞丐总有些蹊跷,所以想近距离观察一下乞丐究竟是怎样的。” 此话一出,王妃注意力就被吸了过去。 “有何蹊跷?” 洛绵笑了笑,拨弄着祖母的手指,祖母一双手生的极好看,手如柔荑,肤如凝脂,摸起来嫩嫩滑滑的,比小姑娘的手还要娇嫩,可见平日里保养的有多好。 “那乞丐的手,着实不像乞丐呢。”洛绵轻笑道。 这事儿她没打算瞒着祖母,甚至可以说,她原本就要跟祖母说。 祖父对庆德帝的孺慕之情太深,庆德帝要祖父往东,他绝不会往西,只因幼时庆德帝为了救祖父差点把自己性命搭进去,祖父便认定这条命是兄长庆德帝的。 相信庆德帝让祖父死,祖父绝对不会眨一下眼睛。 祖母却不同。 在这之前洛绵曾知晓过祖母的心思,祖母虽心有怀疑,却并没有怀疑到是庆德帝本人的意图,而是怀疑庆德帝身旁有奸逆煽风点火。 这些年庆德帝明面上对洛王府依旧盛宠,细细琢磨之下不难发现庆德帝的疏远。 女人的天性又让祖母多了一分慎重。 洛绵想要把这事儿跟祖母说,让祖母发现庆德帝的心思,就必须要循序渐进,让祖母慢慢相信。 只要祖母肯相信,就与她站在了同一战线。 如今暗道图在她这里,庆德帝不敢随意处置祖父,洛王府看似挺立,可一旦沙鲁克的兵力削弱,大魏有和其对抗的实力,庆德帝第一个发作的,就会是洛王府。 洛王府的生死竟要依靠沙鲁克的兵力强力与否来决定,这本身就是件极危险的事情。 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只能尽量拖延。 但祖母如果和她站在统一战线,两人合计,未必不能找出解决的办法! 洛绵又紧接着道:“不只是手,那人头发脏而不乱,衣裳乱而不破,眼神冷静的吓人,祖母您说,蹊跷不蹊跷?” 王妃一怔,当时她在马车内,没有去看那乞丐,只依稀记得绵姐儿的确是探头出去瞅过。 京城里出现乞丐一事本就值得令人深思了。 若这乞丐是假的,那么背后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能神不知鬼不觉让乞丐躺在马车回洛王府的必经之路,说明这人的身份不简单。 说不定,是嫉恨洛王府的人。 洛王府盛宠,有人羡慕自然也有人嫉妒,妒火中烧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那日,老乞丐和王爷便说的这些?”看到孙女儿点点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复而又问:“可是还说了什么?” 洛绵迟疑了一下,说道:“老乞丐还说,那装作乞丐的人,指不定是个死士...” “怎么可能!死士被抓到逼问那一刻不是会死吗?”王妃是阁老的嫡女,现在又是洛王府的妻子,对于死士自然了解。 “也许...那就是他的任务...” 死士从事的基本上是突击和暗杀两种任务,却也不尽然。 洛王妃终于想通,面色犹疑:“你是说死士的任务就是装作乞丐被抓住,然后被严刑拷打致死?” 洛绵点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祖母。 “我还是没懂,若说那就是任务的话,背后发布任务的人图的是什么?”难不成就是让王爷毫无头绪的查上三年吗? 更何况自事情发生后,京城也未再出现什么事情。 这事儿怎么想怎么奇怪,王妃不禁伸出手指轻柔太阳穴。 “这就不知道了,孙女儿也是奇怪的紧,那人看着什么目的都没有,好像仅仅是看着祖父忙来忙去一样...”洛绵亦是皱眉思索,心中却如明镜般。 今天透露给祖母的事情已经足够了。 她不能再挑明,再挑明的话,那答案几乎呼之欲出,现下说出来并不是好时候。 王妃暗自思索没有注意到洛绵面上皱眉,眼睛却很是平静。 邱嬷嬷早在二人谈到王爷的事情时挥退了一干丫鬟婆子,此时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听到这一切,她眼中的若有所思也没有任何一人察觉到。 洛绵气沉得很稳,没有再去提醒王妃任何事情。 认真算来,她也是前不久才知道这事儿的,生辰那天,三哥和庆德帝的人的那番话,恰恰提醒了她,也让她一直以来所怀疑的事情有了定论。 她从知道自己重生在洛王府五小姐的身上起,就一直思索庆德帝在三哥查抄洛王府并且杀了所有男丁后为什么处罚如此之轻,难道就因为对三哥的宠爱吗?她第一时间便否决了,猜测到庆德帝或许是早已生了对洛王府下手的心思,三哥一举,不过是顺应他心,所以他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处罚三哥? 她也隐隐猜到此事和庆德帝脱不了干系,心中却依旧犹豫。 因为她找不到庆德帝让祖父如此做的理由。 但现在,她却明白了。 只有祖父把精神全心全意放在别的事情上,对于庆德帝暗地里的小动作才注意不到。 说到底,庆德帝还是不信祖父对他的感情,不相信祖父甚至可以把命都给他,他自己把那个位子看得重过一切,就觉得祖父肯定也存了觊觎的心思。 王妃阖眼揉着太阳穴:“罢了,这事儿实在蹊跷,你且先回去吧!” 洛绵识趣的告退。 等洛绵离去许久后,王妃也缓过了神,才突然惊觉。 “宛彤,我最开始的时候问的绵姐儿什么问题来着?”宛彤是邱嬷嬷的名。 邱嬷嬷笑着回话:“您刚刚问五小姐把老乞丐领回来的时候到底想的是什么,是想问五小姐是否知道老乞丐有这般能力,五小姐古灵精怪,倒是把王妃给绕了进去。” “是啊。”王妃失笑,“开始的时候我还想着过后再问,谁知说着说着就忘了最初的问题!” “可不是嘛,老奴也被五小姐绕了进去呢!” “这小机灵怪!” 洛绵美滋滋回到偏院,就在刚刚,她还担心祖母会问到之前的那个问题。 毕竟她特意进那破屋子去找老乞丐这事儿瞒不了,但她又找不到一个好的说辞,只好先借着她本来就想告诉祖母的事儿转移注意力,再找老乞丐商量商量。 幸好,祖母是真没想到。 洛绵来到偏院耳房处,踏进充满酒味的院子。 第七十六章 讨教 老乞丐坐在石凳上,抱着酒坛子眯着双眼,嘴巴砸吧砸吧的,不时抱起坛子灌上一口,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 洛绵在前世时这幅样子就见的多了,自然不觉得有什么。 笑晴却不如此认为了。 一个老乞丐,竟然在王府做出如此粗俗无礼的动作,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小姐愿意给他体面,他却仗着小姐的面子如此粗鲁作为。 是可忍孰不忍! 笑晴使劲咳了两声。 老乞丐耸拉的眼皮抬了抬,撇见笑晴一副嫌弃的样子,冷哼出声:“着凉了就离你家主子远着点,这都不懂,做什么大丫鬟,干脆早些个嫁人生娃子得了!” 笑晴又气又羞,指着老乞丐:“你...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好了!”洛绵皱眉,她还没有露出半分对老乞丐的不满,笑晴就开始自作主张,作为奴婢,确是不太稳妥。 且不说她对老乞丐本就存了敬重的心思,以祖父对老乞丐的重视来看,现在也不是笑晴一个大丫鬟能够指手画脚的。 思及,洛绵语气微冷:“你先回去吧,提前把热水备好。” 她去找王妃的时候刚用完晚饭,天还大亮,因二哥的事情在正院待了许久,现下天儿已近黄昏。 笑晴跟着洛绵最久,知道小姐已经不大高兴了,不敢有多言语,施礼转身离开。 老乞丐见笑晴走了,这才正眼看洛绵。 拿起坛子灌了口,漫不经心地口吻:“说吧,又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洛绵自觉有求于人,口气甚好。 把刚刚跟祖母说的又原话叙述了一遍,她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老乞丐。 老乞丐似是很有兴致的样子,开口道:“小老儿我也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并找到我的?别说你就是这么遇见了,那一套也就是糊弄糊弄你祖母,也不一定糊弄的住!” 洛绵眼睛滴溜溜转着,她总不可能说她是重生来的吧? 这实在是骇人听闻。 老乞丐看到洛绵的样子,浑浊的双眼微眯:“你最好还是实话实说,否则这个忙我可帮不了!” 洛绵深知老乞丐的脾性,但是她重生一世却不能跟老乞丐说,这是她的秘密,是她即便死了也要带进棺材里的秘密,绝对不会吐露半个字。 别看老乞丐一副酒醉的模样,其实他清醒的很。 若是她说出话时有半点不对劲,老乞丐绝对能发现。 鉴于前世的经历,她还是很敬畏老乞丐的。 “您应该知道那时我谎称梦魇所以才行善施粥的吧?”洛绵斟酌着说话,“其实那时候我并没有撒谎...”老乞丐听到这里嗤笑一声,很明显不相信洛绵的话。 “我是梦到一些事情,但并不是梦魇,说来也奇怪,梦中我是个乞丐,跟着您住在城外不远处的破庙中,您那时候总是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了许多酒,别人为一顿饭奔波,您嗜酒如命,兴许您是看晚辈可怜,给了晚辈一个通关文牒,又给了晚辈一套大户人家丫鬟的衣服,让晚辈自己去京城里找吃的,晚辈梦到这些,心下感激,就想看看您是否真的存在,便借梦魇所以行善的幌子找来。” 老乞丐本不把洛绵的话当回事,只任由她瞎编,听着听着,神色却渐渐认真起来,眼睛闪烁。 尤其是说到通关文牒时,那一瞬间的不可置信被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又带着点激动,他身上有通关文牒,这事儿他从未跟任何一个人说过,洛绵一个大门不出的闺秀哪里会知道这些? 没来由的,他心中有些相信,却又不敢确认,万一是巧合呢? 于是老乞丐认真问道:“那文牒上的名字你可知道?” “徐净微。”怕老乞丐还是不信,她又补了句:“是城南终昏巷邓御史家老夫人身边儿妈妈的二孙女儿。” 一次是巧合,两次说是巧合的话连他都不会信! 洛绵拿出的有力证据终于让老乞丐信了,单不说这些事情的的确确存在,就说洛绵开始说两人是住在破庙的,就足以让他放下戒心。 若是一切都说的没一点错,他倒怀疑是不是谁知道了他的身份,才会查的这般仔细。 可洛绵说的是住在城外的破庙。 在这之前,他一直住在四合院那个乞丐窝里面的,跟那间破庙一点都不搭边儿。 他之所以相信,是因为的确是存了想要住进破庙的心思,而这个想法仅仅是他一时的头绪,从来没有跟任何一个人提起过,通关文牒上面的信息也许可以通过各种办法得知,人的心思却没有人会猜透。 是以,老乞丐表情严肃的点头。 这等怪力乱神之事别人不信,他却是信的,毕竟他也曾经历过此事。 不然的话,他哪里还有命站在这里,站在大魏的地界? 他悄悄离开的前几日,曾找过跟他最亲的孙子说过此事,那时孙子年纪不大,也不知是否听懂,再后来他就来到了大魏地界,隐性瞒名日复一日做着一个嗜酒如命疯癫的老乞丐,偶尔也会想想孙子现在该是何等样子,不由欷歔自身的处境。 想到最疼爱的孙子,老乞丐脸上罕见的出现一抹慈祥的神色。 洛绵心下疑惑,见到那抹慈祥诧异的说不出话,愣愣的看着。 前世依着老乞丐的脾气,臭的不行,疯疯癫癫的,又甚爱使唤人,偏使唤的理所应当,洛绵是被老乞丐整的没脾气,和老乞丐这么久,就从来没有见过老乞丐这般表情。 老乞丐的一抹慈祥对于洛绵来说就像沈久远用手给她拭泪一样罕见,令人震惊。 洛绵不禁心生疑惑,为何她前世在这两人身边那么久都没见过的稀奇样子,今世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在她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就出现了。 难道仅仅是因为她身份不同了? 洛绵不信, 这两人都不是会因别人的身份而改变自己态度的人,沈久远自不用说,之前她生辰时候,是因为老乞丐答应了她为了把事情办好,才会主动在祖父面前摆低身份。 至这段时间,洛绵是半点没看到老乞丐对祖父再摆低姿态了,两人相处之下更像同等身份的友人,老乞丐脾气虽不好,对了胃口的话倒是极易和人交好... 正出神的想着,这边老乞丐早已收起那副神情,敲击着石桌不屑道:“这点事就来找我,真没用!” “那您有什么法子?” 洛绵被噎的说不出话,忍了又忍,脾气极好地向老乞丐讨教。 第七十七章 他想对二哥下手? 洛绵在笑晴小意伺候下就寝。 她脑袋里还想着之前老乞丐的话,老乞丐一脸不屑,在她眼里明明是很需要重视的事情,于老乞丐来说却是个小意思。 老乞丐说这事儿他只需去王妃面前解释一下就成。 说起来当真简单,洛绵不由嘀咕。 想到明日陆先生就会早早来教她画竹,还是早点睡罢。 晚饭后的时间她处理的事情多,现在睡意渐浓,一夜好梦,睡了个薄。 醒来的时候,笑晴正打了水准备喊她。 “小姐,陆先生今日来的早,可不能贪睡了。”笑晴见洛绵的双眼依旧眯着,轻声解释,小心翼翼地浸湿了帕子递给洛绵。 洛绵鼻子里哼了一声,接过帕子抹脸。 待她又漱完口,笑晴比往常更加仔细地给她洗漱完毕后,突然跪到了地上。 洛绵淡淡道:“这是作何?” “小姐,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自作主张想要帮您教训那不知礼数的老乞丐,奴婢就是觉着这里好歹是洛王府,要叫别人看了他在咱们偏院这幅作派去,指不定认为洛王府的姑娘没有教养呢!” 洛王府就洛绵一个姑娘。 “这么说,你还做的对咯?”洛绵口气有些玩味,她怎么没发现笑晴在不知不觉间竟然替她想了这么多事情。 她是王府唯一的姑娘,自小备受宠爱,所以她身边的丫鬟吃穿住行和小户千金差不了多少。 她不介意丫鬟们有各自的性子或者小脾气,要是真规规矩矩的她一个人也难免无趣,所以才会在邱嬷嬷说要补上其他三个大丫鬟名额的时候,把阿荷调到她身边。 事实证明,阿荷是个有趣的,也是个务实的,做事从不僭越,她很满意。 四个大丫鬟都很忠心,也各有各的性子,洛绵当时觉得不错,现在却是看出这其中的不妥。 譬如笑晴,这些年来在她宽松之下,自作主张的事情越来越多。 小心思太多,反而对于她所交代的事情做不好。 现今可以为了她好自作主张训斥老乞丐,来日难不保为了她好做出些别的事情来。 之前她落水,笑晴躲过一劫,发落了芷莲,却不想芷莲经此一事性子倒沉淀了下来,笑晴却看着不大如人意。 她该安排下这两个丫头了。 洛绵沉吟片刻:“这两年辛苦你了,等二哥离开后让芷莲抵了你大丫鬟的位子,你就先暂居二等丫鬟好好歇息歇息吧。” 笑晴浑身一震,一张小脸惨白。 但她终究不敢再多说什么,颤抖着声音应了声是,摇晃着身子告退。 洛绵忘了眼被笑晴丢在屋子里的鱼洗,对心头的想法更加坚定。 * 五小姐要给大丫鬟笑晴找婆家。 这件事儿在洛王府传遍了,下人们但凡亲戚里有年龄够且单身着的,都要到邱嬷嬷面前报备一下。 五小姐是整个王府的心头宝,那五小姐身边儿的大丫鬟又岂能跟寻常下人相比较?是以,下人们牟足了劲,生怕自家儿孙侄儿没报备到邱嬷嬷那处去。 “笑晴现在也没多大,怎的这么快就要许人了?” 洛绵闻言停下手中的针线,笑着跟崔氏解释道:“这不是怕留久了就留出仇了吗!” 崔氏听到这话也不反驳,只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又想到笑晴往日里的作为,便明白了。 “是啊,就像若儿,别看他现在一副舍不得我的样子,要是我真不管不顾把他留下来,让他一辈子不娶媳妇儿的话,可不得一辈子怨恨我吗?”崔氏提起洛允若,优雅从容的脸上显出两分愁绪。 “二叔母话可不能这么说!”洛绵宽慰,“这两件事怎么能比?况且二哥不都已经报名了吗,二叔母说不曾发生的事情只是徒增忧伤罢了!” “倒是二叔母钻牛角尖了。”崔氏也明白过来,笑着摇摇头。 洛绵见二叔母想通,缓缓松出一口气。 二叔母本就是个通透的人儿,奈何关系到二哥,关心则乱,难免会瞎想,所以为了让二哥离开的没有牵挂,洛绵这几天让祖母把教她女红的嬷嬷给辞了,就让二叔母教她。 有事情做,二叔母也不会整天瞎想。 “您看,是不是这样?”洛绵把绣好的栀子花移到崔氏跟前。 崔氏只看第一眼,就点点头:“就是这样的,只是你这个地方的针脚需再细密点儿...还有这里...” 洛绵听得认真,时不时问些问题,不知不觉时间过了许久。 两人注意力放在刺绣上,丝毫没注意到有几人走近。 “原来五妹妹在这里。”声音一出,洛绵和崔氏才后知后觉的抬头,看到洛允若一副温柔含笑的模样,周遭的小丫鬟们早就被遣走,一大家子六人。 崔氏眼眶立马就红了:“若儿...”她刚想说什么,又看到旁边的几人,连忙整理好情绪,诧异道:“你们这是...” 洛允若的旁边站着洛允思、洛允里、洛允易三人。 洛绵早就看到了,她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穿着朱红色衣袍的三哥,见他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并没有往她这边看,而是和大哥四哥一起给二叔母请安。 她心里颇不是滋味,往常三哥待人淡漠,就是祖父祖母,他也是恭敬却疏离,更别说还挂着笑,没想到三哥不再跟她联系,日子过得倒是舒心。 “是呀,几位哥哥怎的跑到二叔母这里来了!”洛绵调皮打趣,他们都是住在前院的,往常若没什么事儿,一般不会来后院。 除开当时比较特殊的二哥和三哥,所以洛绵和大哥四哥碰到的时间并不多,自然也比不上和三哥关系亲近。 “二哥这不是没有多久就要走了吗,我们几个凑在一起的时候也不多,就打算今日出去游玩,想着把五妹妹也带上。” 洛允易赶在洛允里之前解释,让崔氏不禁疑惑。 她这三侄子一向寡言少语,今日怎么还抢着回话了? 洛绵不解的却是别处。 明明就是个把权势看得极重的人,这段时间庆德帝对他很看重,因此许多琐碎小事都是他在忙里忙外,要说有时间去游玩,她是一百个不信。 既然如此,摆出个兄友弟恭的样子做什么?! 二哥此次去军营,没个三五年是不会回来的,到时候庆德帝若是想对付洛王府肯定要找个合适的理由,那么在外的二哥就会因此逃过一劫。 难不成他是想对二哥下手? 洛绵面色难看极了,想到这种可能,对上洛允易染上笑意的眼睛就忍不住发怒。 第七十八章 古怪 “难道五妹妹不想去?”看到洛绵沉下来的脸色,洛允里上前问道。 洛允易听到这话眉头微动,眼里的亮光暗下来。 “去啊,不去的话岂不是太可惜了!且容我去换身衣裳。”洛绵没再看洛允易,她心里有气,但她也知道此时不是她发怒的时候,若是三哥想对二哥做些什么的话,二哥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几位哥哥又怎么会知道三哥其实帮着庆德帝对付洛王府? 她倒要看看,他要怎么演这出戏! 洛绵心中被怒火填满,又对洛允易失望透顶。 尽管她再不想,该面对的事情,还是要面对。 洛绵回到偏院换了身衣服,叫上芷莲,又到诗泽苑去找老乞丐要走了阿荷,老乞丐一脸自己的东西被洛绵拿走的表情,没给洛绵好脸色看,气哼哼的理也没理前来告退的阿荷。 “现在怎么没见你这丫头天天嚷嚷着不伺候老乞丐了?”洛绵看阿荷还一脸担忧的表情,打趣道。 “那老伯也是个可怜人,明明儿子女儿都在,他却沦落到做乞丐,奴婢是觉得他可怜...”阿荷讪讪解释。 洛绵提了兴致,这些事她前世可没听说过。 “那他有说他的身份?” 阿荷摇头:“其实这也不是他亲口告诉奴婢的,是那日您去找他后,他后来又喝了许多酒,许是醉了,才嘟囔了两句,再多的,奴婢却是不大清楚了。” 洛绵若有所思。 那日老乞丐眉间的慈祥让她震惊,也不知老乞丐想到什么竟然喝了那么多酒,还透露了这些信息,想到此,洛绵的兴致更浓,暗想等有空好好灌上老乞丐几坛子酒,不怕他不吐出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她来到正院打算给祖母说,邱嬷嬷似早有准备,迎上来。 “王妃说小姐只管去,少爷小姐几个平日里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也借着这次机会加深一下感情。”邱嬷嬷脸圆圆的,笑纹爬在脸上,未语便让人觉得慈祥,就更别说此时一脸笑意,只不过笑起来却有点僵硬。 洛绵颔首,说了一下笑晴找婆家的事情:“...麻烦邱嬷嬷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事儿交给嬷嬷我准保没问题!”邱嬷嬷似急着让洛绵早点去,也没提让洛绵进去。 洛绵心里想着二哥的事情,没注意到邱嬷嬷的不同,只笑着说道:“邱嬷嬷出马,绵儿一百个放心!”便领着阿荷和芷莲出了栀兰苑。 邱嬷嬷亦陪同在侧。 “嬷嬷留步。” 邱嬷嬷从善如流,目送洛绵的背影直到消失,却并没有回栀兰苑,而是往旁边的一条林荫小道走去,她走的快,身形却稳稳的,一看就不是寻常的嬷嬷。 来到一处已经破旧的院子,邱嬷嬷打开院门,又绕过两道门,才看到闭着眼睛的王妃。 “王妃,五小姐走了。” 听到邱嬷嬷的话,王妃假寐的双眼睁开,冷冰冰望着被捆绑捂住嘴巴的妇人,那妇人穿着体面,就连身上的首饰看着也不是一般下人的物件,妇人的嘴被塞了一团布,唔唔叫着,眼里充满恐慌。 “说吧,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奴婢...奴婢真的就是想做点绣帕拿去卖...” 王妃冷笑一声:“洛王府没短你吃短你穿,你这话说出来谁信?” 妇人汗如雨下,急忙解释道:“之前奴婢和易哥儿在春南苑时就是如此,如今也是习惯了,所以才会时不时做点小东西拿出去换点钱。” 这妇人就是洛允易的奶娘郝氏。 跟刚刚的话,差不了太多。 王妃经过上次洛绵这么一说,对王府里的事情就注意了许多。 她一个人掌管着诺大的洛王府,现下年纪渐长,难免有许多顾及不到的地方,往日里对下人比较宽容,这段时间她时时注意着,倒真让她找到不对劲的地方。 早先有丫鬟来禀报见洛允易身边儿的郝嬷嬷拿几张绣帕给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这事儿透着古怪,想到王妃让她们多加注意,便来赶忙过来告诉王妃。 要说小丫鬟能发现还是因为郝嬷嬷此次出王府,看着倒像是有急事一样。 所以小丫鬟跟在郝嬷嬷后面,哪知郝嬷嬷走的快,等她追过去的时候就只看到绣帕给了那个男人,小丫鬟没想太多,只觉得也许是郝嬷嬷在外面的男人,不敢多留,匆忙回来告诉了王妃。 王妃经过洛绵提醒本就草木皆兵,当下便命人偷偷抓了郝嬷嬷。 开始的时候,她也没想甚多,就是觉得也许是她太多疑心,所以只打算给郝嬷嬷一点苦头,却未想到,郝嬷嬷竟没有被屈打成招,王妃一下便看出端倪,打算好好审讯,想到待会孙女儿会过来,就让邱嬷嬷在栀兰苑等着,而她则来到这个连王爷都许久未用的审讯室。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嬷嬷,拉下去给她点苦头尝尝。” 把绣帕卖给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这话说出去谁信,还真当她心善好糊弄吗? 邱嬷嬷是当初王妃在娘家时的奶娘,是母亲亲自挑选了好久给她找到的,为了让她能在王府过的无忧无虑,那些腌攒手段都交给了邱嬷嬷,这还是出嫁时母亲悄悄提点她的。 是以,王妃相信把郝嬷嬷交到邱嬷嬷手上,真相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是。”邱嬷嬷把郝嬷嬷拖下去。 没多久,邱嬷嬷手上还沾着血,低头道:“她说那是她相好...” “继续审。” 这一次,审了许久,久到王妃坐在楠木椅上的姿势都有点僵硬了,才有脚步声从里面传出来。 “如何?”王妃凝视邱嬷嬷,目光看着邱嬷嬷古井无波的眼眸,心下稍安。 “她嘴巴也是紧得很,奴婢都用到第七种酷刑才招了些有用的信息,她说那人名叫章子坤,住在终昏巷的巷尾。” 王妃皱眉:“没有其他的了?” “再用刑的话,怕是会出人命,不好在三少爷那里交代...” 王妃默然了一阵,才道:“去查查章子坤的身份。” 第七十九章 爬山 “他怎么在这里?”洛绵皱眉看着眼前的沈久远。 明明说好是几个兄妹一起游玩,沈久远出现在这里,让洛绵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更差。 “轩文兄听闻我们要去游玩,觉得一人无趣,便想跟着我们一道,怎么?可是不方便?”洛允思是几个兄弟姊妹中年龄最大的,他已经成亲,跟着几个弟弟也没甚话说,心想着若是五妹妹觉得不方便的话,他就只好和轩文兄两人在京城中逛逛,让这几个小家伙自己去玩了。 洛绵哦了声,便没做声。 她不想和沈久远接触太多,却偏偏两人总是会不经意碰到。 若不是她知道沈久远是对女子有抵触的话,恐怕洛绵早就认为沈久远是别有用心为了接近她。 毕竟往常沈久远和好友在一起的时候,只要好友身边有女子,就会主动避让,哪像现在,明明知道她是个女子还偏偏跟着大哥来凑热闹... 难不成沈久远就没把她当个女的?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天沈久远为她拭泪倒也说的清楚了。 洛允易在一旁默默看着洛绵皱眉,神色却带着点茫然,登时面孔便沉下来,语气颇为不善:“自然不方便,我们几个兄妹出去游玩,他一个外人跟着做什么,五妹妹虚岁也已有十二了,大哥做事前也不想想!” 被洛允易教训了一顿,洛允思没见生气,反而一副讪讪的样子。 “是我没想周全,既是如此,你们几个就去玩吧,兄长和久远兄就...” 话未说完,便有两道声音出声反对。 “轩文,要走也该是我走,允若既没多久便要离开,作为兄长你还是多和他相处相处才好。”沈久远解释着看向洛绵,叹息只能下次再找机会接近小姑娘了。 “这怎么行,明明是我叫你来的...”洛允思连忙道。 沈久远又要推辞,只听属于少女特有的娇嫩声音响起:“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沈公子一个人也无聊,便和我们兄妹一起吧。” 洛绵表情淡淡,看不出特别高兴或是生气。 沈久远和洛允易同时一怔,眼神复杂地看向洛绵。 洛允思三兄弟倒是很高兴,因着两府的关系几人之间的关系比旁人更好,说到底也正是该玩的年纪,多个说的上话的同龄人自然更好。 五妹妹是特意和他对着干吗? 这是现在洛允易思索的问题,他跟在后面一同上了马车,表情虽然没有任何波动,心里却泛着苦涩。 他明明就看到绵儿那时紧皱的眉头,他觉得绵儿或许是不太好说,所以他替她说,却没想到,绵儿竟然讨厌他到要跟他对着干的地步? 沈久远亦是心思复杂。 小姑娘讨厌他不愿意跟他有多接触,他能理解,毕竟从两人认识的桩桩事情来看,人还能淡然的面对他,就说明心胸之宽广,而今也不介意同路了,是不是就说明小姑娘开始对他不像之前抵触了? 若是洛绵知道两人的想法,准要嘲笑这二人自作多情。 洛绵并不讨厌沈久远,只是于情于理都不想跟沈久远有过多接触而已。 至于同意沈久远一起也不是因为就接纳他了,而是她想到三哥也许要有什么动作,她几个哥哥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有个沈久远在的话,安全就有所保障。 更何况三哥对沈久远加入进来反应竟然如此大,说明他不想被沈久远察觉到什么。 毕竟以三哥的聪明,也只有沈久远才能有所察觉了。 什么心胸宽广,胡说八道! 洛绵自认她是个自私的,至少为了保障二哥的安全,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把沈久远拖下水。 三人各自怀着心思来到此行游玩的目的地。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几人下了马车,洛允思看着眼前的山笑着对洛允若道:“二弟,你是咱们几个兄弟中第一个参军的,千万别辱没了我们洛王府的威名啊!” 洛允思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认为洛允若去参军仅仅是去掉身上的女气。 他认为二弟是去建功立业的,也由衷的希望洛允若是去建功立业的,只有目标远大,才会不拘泥于自身的小节,女气又如何,杀得了敌人的话,谁还敢说二弟女气? 所以他选择带几人来爬山,也是想告诉他这个二弟心中汹涌磅礴的豪气。 毕竟作为嫡长孙他是不能去的。 洛允若被洛允思的情绪感染,心头最后一丝郁闷烟消云散,大哥对他期望如此之高,他若是不做出一番作为,岂不是让大哥失望,让家人失望吗! “一定!”他大声回道,声音大的让沈久远都为之侧目。 “二哥现在可不就挺有男子汉气概的嘛!”洛允里听到声音嚷嚷着,洛允若白净的脸染上一抹嫣红,想到刚刚自己的确是有些不像平时,不好意思的同时心中也升起微弱的希望。 几人哄笑着爬山,洛绵平日里经常运动,勉强跟得上,倒是把阿荷和芷莲累的气喘吁吁。 幸好这山并没有多高,停歇了一阵后没过多久就爬到山顶。 就算如此,几位从未外出过的公子哥也感到新奇,就连山崖边也要去瞅一瞅。 “四哥,你小心点!”洛绵连忙把洛允里从边儿上拉回来,板着脸教训道:“别看这里不高,这山下可是离皇上的猎苑不远,要是摔下去,指不定被什么虎豹给生吞了!” 一听虎豹,洛允里吓得连忙退回好几步,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拍着胸口。 “五妹妹怎么知道这山下离皇上的猎苑不远?”洛允若就在旁边,听到洛绵这么说,不由好奇。 洛绵暗道糟糕,面上打着哈哈:“因为妹妹比二哥聪明呀!阿荷,我口渴了!”说着洛绵快步走向不远处轻喘的阿荷和芷莲。 洛允里凑到洛允若跟前眨着眼睛问道:“二哥,这和聪明有什么关系吗?” 后者一脸茫然:“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 这边阿荷木愣愣地回话:“小姐,您没说让奴婢们准备水啊。” 洛绵之前不知道是来城外爬山,以为是在京城中玩,上了马车才知道是来京城不远处的地方爬山,这时她也不好说什么,本来她就是为了防三哥会对二哥有所动作的,只不过大哥来城外竟然没带上府中的侍卫,只带了几个小厮,让她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洛绵本意也不是想喝水,就是摆脱二哥的问话。 “那就算...” 话音未落,从旁边递过来一个水囊。 第八十章 杀手 洛绵顺着水囊望去,只见沈久远眉目清明,薄薄地嘴唇开口道:“早前就听轩文说今日要来爬山,想着也许有点用,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洛绵又把目光移向水囊,抿着嘴没有说话。 看到这幅模样似想到了什么,沈久远又解释:“洛姑娘放心,我一次都没碰过...” 听到这话,洛绵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要真是喝过的拿给她喝,像什么样子!她只不过诧异于沈久远的殷勤,觉得跟她前世所了解的那个人哪哪儿都不一样,除了这个名字以及长相外。 难不成沈久远年少时对女子都是如此? 可这又说不过去,沈久远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称号也不是虚的,所以她听到丫鬟们谈论沈久远的事情很多,多到她不想听也能无孔不入。 或许,沈久远真的没把她当个女的吧... 这样一想,洛绵真不知她该高兴还是怎么样了。 她摇头语气淡淡:“我不渴,沈公子自己喝吧。”说完,她又抬头看去,二哥正和四哥聊着什么,怕二哥继续刚刚那个问题,洛绵不打算过去。 另一边大哥和三哥也正说笑着,这样看,三哥好似真的只是来爬山的。 没做他想,洛绵迈步往大哥和三哥那边走去。 沈久远早就预料到自己会被拒绝,也没失望,反而不折不挠地跟在洛绵后面一起找洛允易兄弟二人。 “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洛绵走到二人面前,笑着开口打趣:“时候也不早了,回去也正好用晚膳不是?总不可能是在这里用晚膳吧。” 洛允思挑眉:“五妹妹怎么这般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 “真要在这里用晚膳?”洛绵一怔。 “是啊,往日里都只知围着那八仙桌食些山珍海味,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也要好好体验一把在这山上用膳是何感觉!” “可我们几人,会不会不太安全...” 洛绵总觉得只带几个小厮丫鬟,他们一群人在城外会有危险,兴许是有三哥在,她就不由自主觉得此番出行会发生什么事儿。 洛允思哈哈笑道:“未曾想到五妹妹还是个胆小的,莫慌,三弟在来的路上已经让小厮去叫侍卫了,现在估计也快到了。” “三哥叫的侍卫?”洛绵愣愣地望向洛允易,有些不可置信。 察觉到洛绵投来的目光,洛允易便不由自主笑了笑,笑容中还带着丝丝讨好。 洛绵心中升起疑惑,难道这次是她误会三哥了? 可三哥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陪他们爬山,这事儿怎么想都难以让她相信。 “是啊,也亏得三弟心细,说这里虽是京城边上,到底不如城里安全,若是碰上不知晓我们身份的,我们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哪里能跟人家对着干,这趟把三弟拉来真是个明智的选择!” 洛允思感慨,心中却想着,三弟比他更爱护五妹妹。 跟洛允易说的时候,只说二弟没多久就要走了,几个兄弟联络下感情,当时三弟已经拒绝了,在听到他说五妹妹也要去的时候,便又改了主意。 洛绵不知其中的曲折,只听到三哥还特意叫侍卫的时候,觉得她或许真的是错怪了三哥。 她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那我们晚膳怎么弄?” 实际上她早就注意到跟在几个兄长身边的小厮不见了,猜测他们估计下山去拿吃食野味儿去了,果不其然,洛允思也是如此回答。 “刚上山的时候就让新衍他们下去取吃的,按理说这时候应该早回来了...”洛允思皱着眉,丝毫没注意到洛绵、沈久远、洛允易三人听到这话神色一变。 “小心!”沈久远沉声道:“我去把允若和允里喊过来。” “沈公子,还有我那两个丫鬟也拜托了!” 洛绵想要自己去叫,奈何她现在已经被三哥护在怀里,只好拜托沈久远。 “你们这是怎么了...”洛允思见三人严阵以待地模样不明所以。 沈久远刚要说话,只见本该看见几个小厮提着吃食过来的那个地方突然窜出几个蒙面的杀手,眼神冷酷向一行人冲来。 一行人除了沈久远以外,要武功没武功,怎么看都是任人宰割的份儿。 远处阿荷和芷莲两个小丫鬟看到这些人早就吓得缩在那里只打哆嗦,不过还好她们并没有叫出声,这些黑衣人的主要目标也并不是她们。 五六个黑衣人个个皆是身手了得,而他们的目标也显然是洛王府的所有人。 洛绵眼尖的发现这些有几个黑衣人的刀上还沾着血,猜到他们是先杀了山下的小厮,又想到三哥叫的侍卫若是不出预料的话,这会儿应该快出城了。 想到此,她不禁抬头望了望抱着她的人。 洛允易以为洛绵害怕,手上一紧,柔声对洛绵说话:“绵儿别怕,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说罢,他从袖中拿出一个东西,只听嗖的一声,尖锐的声响直往空中窜,在空中猛然绽放开来,那些黑衣人脚步明显顿了顿,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只几下刀剑就直逼洛绵几人的命门。 “沈久远,阻挡这些人一刻钟你可有把握?”洛允易神情凝重,看了一眼沈久远。 沈久远顿了顿,简言意骇:“试试。” 这些都是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功夫自是到家,偏洛允易问沈久远这话的时候,好像对沈久远很是熟悉一般,就连洛允思都不曾知道沈久远会武功,洛允易是从哪里知道的? 但此时明显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沈久远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到,迎上黑衣人厉害的一剑。 沈久远纠缠着几个黑衣人,给了那边洛允若和洛允里反应的时间,两人把浑身瘫软的阿荷和芷莲带了过来。 “小姐!”阿荷看到洛绵,终于有了些力气,抱着洛绵就要哭。 “不想死的话,就闭嘴!”洛允易阴郁的眼睛不耐烦瞟了阿荷一眼,阿荷顿时噤了声,老老实实和芷莲待到旁边。 洛绵却没注意这些。 她看着沈久远和几个黑衣人纠缠,隐隐发现不对劲之处。 第八十一章 洛绵失踪 这些黑衣人出手时并不恋战,奈何沈久远将他们缠得太紧,想到刚刚洛允易发出的信号,下手便招招致命,看着倒并不是来杀洛绵一行人的,而是有其他目的。 其中有几个,在洛绵、阿荷和芷莲三个女眷的身上瞟了两眼,最后定格在洛绵的身上。 那眼神很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洛绵自认大门不出,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偏偏这些黑衣人的眼神太明显,她突然想起那张暗道图。 当时她拿到暗道图的时候知道那个幕僚对于暗道图知道的不多,也不知道暗道图这么重要,即便心有不甘碍于她的身份也不会来找她的麻烦。 但若是十三皇子知道了暗道图的重要呢? 如此重要的东西,甚至可以改变他人生的东西被她夺走,便是她是洛王府的五小姐,以十三皇子的狠毒估计也要搏上一搏。 杀手个个身手不凡,沈久远从开始的缠斗到现在已经越发的力不从心。 洛绵的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衣襟,那里面是她贴身放着的暗道图,十三皇子即便知道暗道图有多重要,但他从哪里知道暗道图是被她放在身上的? 看来洛王府早就人心不稳了。 噗呲一声,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剑刺进沈久远肩头,沈久远表情凝重,后退半步软剑应声甩过去,刚好刺进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左眼。 黑衣人吃痛大叫一声,手上的动作越发凌厉。 时间流逝的很慢,就像凝固了一般。 洛绵心里百转千回看着沈久远从纠缠到抵抗,也不过才过半刻钟,心知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其余的黑衣人钻了空子,本来这些人的目标就不是他,若是沈久远漏一个人出来,兄长和她的丫鬟也都是一剑的事情。 暗道图本就是她一个人做出的事情,她绝不会把几位兄长拉下水。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沈久远身上的伤越来越多,甚至有好几次差点把黑衣人放了过来。 洛绵眼睛闪了闪,撑起胳膊对洛允易小声道:“三哥,你松开我。” 洛允易此时是锢着洛绵的,他神色晦暗地看着沈久远和几个黑衣人缠斗,其中有几个黑衣人也被沈久远伤到,动作变得迟缓,环绕着洛绵的双手慢慢收紧,勒到了洛绵都未察觉出,现在被洛绵一提醒,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手。 洛绵借此离开洛允易,往阿荷和芷莲那边移去。 “绵儿...”洛允易口气微冷:“别乱动。” 洛绵顿了顿,点点头:“我就是去看看阿荷她们,那两个丫头估计都被吓到了。”边说着,并没有听洛允易的话,脚步缓缓走了几步走到两个丫鬟跟前。 洛允易无奈的同时又觉得好笑。 明明自己都顾不过来了,偏还想着丫鬟的死活。 想到五妹妹本就是个心善的,何况她往那边移,离黑衣人和沈久远交战的地方更远,有他们几个哥哥挡在前面保护她,就没再说什么。 “小姐...” 芷莲毕竟经历的事情多,现在已经恢复镇定,只阿荷还惨白着一张小脸,看到洛绵来才有所缓和,和芷莲一起望着洛绵。 “你们听着,我要离开这里,你们给我打掩护...”洛绵低声吩咐。 两个丫鬟会错意,以为洛绵要一个人逃走,面面相觑。 但二人对洛绵的忠心都是毋庸置疑的,是以,得知洛绵要抛下她们逃开的时候,知道她们也许今天会交代在这里,但是却都强忍着恐惧点点头。 等洛绵说完,两人才发现她们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都羞愧的低下头。 “小姐,万一那些人不上当呢?”芷莲不由担忧道,她看不出这些黑衣人究竟是有什么目的,冲谁来的,但是那些人怎么可能因为小姐就放过少爷和沈公子? 洛绵意味深长地看了芷莲一眼:“他们会上当的。” 说罢,她偷摸着身子在两个丫鬟的掩护下,悄悄离开,洛允易四兄弟提心吊胆看着沈久远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又看到黑衣人下手越发凌厉,注意力全在沈久远这边。 洛允易只想着洛绵还在他身后的位置,不可能会出什么事情,就没有再关注。 他计算着时间,猜测沈久远再坚持一小会儿他的人也该到了,不由捏紧了拳头,心下发誓以后定要安排几个人在绵儿身边。 突然,从后方传来慌张的声音:“小姐不见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洛允易疾步到两个丫鬟的面前,四下望了望没看到洛绵身影,目光转向两个丫鬟。 阿荷和芷莲本来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未料到三少爷的表情竟然这么可怕。 若是眼神能杀死人,她们现在只怕已经死了千次万次了! 沈久远正对付着黑衣人,冷不丁听到洛绵不见了,手下的动作迟缓了一瞬,眼见着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剑就要刺进他胸口时,却堪堪收回,看也不看他一下,往后方追去。 沈久远觉得怪异得很,回过神看见黑衣人正往洛允易以及两个丫鬟那里去,连忙追上去。 两个小丫鬟在洛允易的注视下本来就承受不住,又看到黑衣人正向她们跑过来,二人再也受不了双双晕倒。 洛允易只觉得身后带着血腥味的风略过,微眯了一下眼睛,就见一道道黑影闪过顿了一下,看也没看他一眼便四散开在树林中隐去。 这着实让人觉得奇怪,洛允易若有所思。 沈久远来到洛允易面前,没看到洛绵,便问洛允易:“洛姑娘呢?” 但洛允易此时心情极差,根本就不想理他,可人家刚刚又浴血奋战没让洛王府的人受一点伤,他面色阴沉的吓人,沙哑着嗓子道:“那些人只怕是冲着五妹妹去的,而五妹妹显然也知道,所以才会离开把那些人引走,那些人估计是去寻五妹妹了,这样下去她恐怕是凶多吉少。” “我去找她!”沈久远丢下这话便一阵风似的离开。 第八十二章 洛王府的自欺欺人 洛允易的人终于姗姗来迟。 他们身着锦衣卫的装扮,半跪抱拳:“属下来迟!” 洛允易冷静地吩咐手下的人把洛允思几人安置好,又分了大部分人手搜寻洛绵的下落,言明只要看到黑衣人直接立地斩杀。 别看洛允易现在面无表情,只面色阴沉着,但一群属下看到他额头处暴起的青筋和紧握的拳头,就知道易大人现在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 “是!” 洛允思几人亦是一脸凝重与担忧。 “三弟,不用顾及我们,找到五妹妹要紧。” 洛允易略微沉吟了一点便同意了:“既是如此,就委屈大哥二哥四弟了。” 相比起洛家兄弟,洛允易在意的始终只有洛绵的生死,绵儿做出这番行为,一定是早就发觉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不然以她的性子就是刀架在她脖子上也绝不会离开洛家兄弟半步。 想到此洛允易倒不知道该说洛绵什么好了。 哪有人这么无私的,为了别人安危自己便引开这些随时可以伤害她性命的人。 而绵儿的身上究竟又有什么让人觊觎的? 洛允易几乎把过来的全部人都安排去找洛绵了,现下只留了寥寥几个锦衣卫在旁边。 “大哥二哥、四弟,你们先回去罢,等找到绵儿我就带她回去,祖母那里,希望你们能安抚着点。”王妃身体每况愈下,若是知道绵儿失踪,指不定就一病不起了。 “放心吧。”洛允思也知道他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碍手碍脚。 三人准备下山。 忽然,山下传来打斗的声音,洛允思面色一沉,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测,看向洛允易。 洛允易使了个眼色,其中一名锦衣卫便往山下探去。 没过一会儿,人上来了。 “易大人,是洛王夜身边儿的白侍卫,正在和一群黑衣人交战。” 又是黑衣人! 洛允里一惊:“难道是刚刚那些黑衣人的同党?” 其余人皆望向洛允易,洛允易神色晦暗不明,沉声道:“情况如何?” “白侍卫处于上风,依属下之见,最多一炷香的时间便会解决。” “你们去助一助。” “是。” 剩下的几名锦衣卫领了命,匆匆下山去。 白风和这些黑衣人打斗的位置是半山腰的地方,刚刚注意到身穿锦衣卫服饰的人在一旁窥探,他以为是敌方的援兵,心中焦急,手上越发的凌厉,却未料那人短短观察了一下就离开了。 还没等到他松口气,便从山上下来几名锦衣卫,那几人也不说话,一来便直取这些黑衣人的性命,招招致命,没过一会儿,这些黑衣人就被他们杀了个干净。 白风心里谨记着王妃的嘱托,连招呼都没跟那几个人打。 他微微点了点头,领着身后的人呼啦啦往山上冲。 “白风来迟!”白风看到洛允思就要跪下,被洛允思一把托住。 “白大哥,五妹妹失踪了,你们在来的路上可有看见?” 白风听到这话猛地一抬头,连礼都没行,失声道:“五小姐失踪了?” 洛允思不自然地点头,他们几个哥哥在,竟然还把五妹妹弄丢了,说出去他都觉得丢人,堂堂洛王爷的嫡孙他刚刚甚至就躲在好友的身后,只要一想到他就觉得羞耻。 “哦对了,还有沈三公子,去找五妹妹去了。” “白风知道了,还请大少爷二少爷和四少爷先回王府,五小姐这里,白风会和三少爷一同寻找。”白风见刚刚几名锦衣卫站在洛允易身后,便明白这些人是三少爷的人。 三少爷有人手,多一个人多份力,更何况锦衣卫的能力比他们这些侍卫强多了。 洛允思三人在侍卫的保护下下了山。 白风和洛允易又把全部人手都派去找洛绵,最后只余白风和洛允易两人。 “王妃那里...”洛允易最先开口打破沉默,“知道了什么?” “郝氏。” “呵。”洛允易玩味地勾起嘴角:“没想到最先发现端倪的是她。” 他原以为,最先发现的应该是洛王爷,但是以洛王爷的性子,即便发现也不会有所行动,甚至会当作没发现,毕竟后头的那个人物可是洛王爷深深爱重的亲兄长。 白风有些不解。 认真说来他虽是洛王爷的侍卫,但是这几年待在洛王府的时候其实更多一些。 关于乞丐,洛王爷好几次都要查到那一层了,却堪堪停下来,又拐个弯继续往别的方面查,他曾忍不住提醒过一次,但是王爷却嫌他多话,再出门办事的时候就不怎么带他了。 他是洛王爷的侍卫,也只忠于洛王爷。 但他实在是不想看见王爷就差捅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了,却依旧装作自欺欺人的样子。 皇上究竟为什么要自导自演,去问问不就好了! 两兄弟有什么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的? 他实在是不懂。 白风迟疑道:“是什么端倪?” 可真是罕见! 洛允易挑眉:“王妃不是查到郝氏的身份了吗?” “嗯。”白风老实答道:“那毛公公原是十三皇子的生母薛贵妃身边儿出来的得力公公,据说是犯了事儿才被撵出景泰宫,后来不知怎么得了福公公的眼缘收作干儿子,竟然一步登天在皇上身份做事。” “所以你们认为薛贵妃是故意把毛公公撵出去好替她做别的事情,却没想到毛公公竟然投了福公公的眼缘被认作干儿子反而到了皇上身边做事?” 白风沉默不语,可那神态,分明就是默认。 洛允易顿时无语至极。 若是没有皇上的默许,给薛贵妃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洛王府的几位少爷下如此狠手。 不知道这些人是对皇上太过信任,还是跟洛王爷一样只愿相信自己所认为的。 “难道不是吗?”白风见洛允易一脸无语,不由追问。 “毛公公的确是薛贵妃的人。”洛允易不打算点破,就算点破,他也不认为白风会相信这一切都是皇帝所为。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白风相信了,王爷那里又怎么会信。 只要庆德帝没有把心思摊开来给王爷说,王爷就不会信任何人对他说的关于庆德帝的话。 至于王妃那里,他相信即便现在王妃和王爷一样,在不久的将来也会不得不面对。 而他做的,就是等。 等王妃和他站在统一战线。 第八十三章 落崖 毋庸置疑,如果这世上有人能够让沈久远发了疯似的般寻找,那个人必然就是洛绵。 洛绵的出现给了沈久远希望,他还在逐步接近小姑娘的时候却来了这么一出,心生烦躁的同时也疑惑到底是谁要对洛绵出手。 这么一个小姑娘,究竟有什么好图谋的。 远处传来一阵骚动,沈久远几乎没有多做犹豫地就往那边去。 “把图交出来...”声音带着湿滑,又带着点尖锐,如同毒蛇吐着信子威胁一般。 洛绵深知此时装傻也没有什么用,这人会问她而不是直接将她杀了,就说明此人不想让她死,至于原因为何,恐怕还是忌惮于她背后的洛王府。 “你可知道我是谁?”洛绵微眯双眼,毫不惧怕地看向面前的黑衣人。 黑衣人愣了一瞬,狭长的眸子紧盯着洛绵:“管你是谁,不交出图就是死!”说着,亮出已经沾了许多血的刀,洛绵吓得一个哆嗦,浑身颤抖地睁大眼睛。 “别...别杀我。” 手掌出了许多汗,她面上虽是装作害怕,心里却迅速计算着如何逃开。 在黑衣人的面前逃走无异于痴人说梦,她不会把暗道图交给此人,也不想在这个地方丧命,她还想嫁人生子,含饴弄孙,这是她前世死的时候还记挂着的事情,自然耿耿于怀。 她在赌。 赌十三皇子不敢轻易要了她的性命,暗道图是很诱人,也很有用,但是在它没发挥真正的作用前,皇上就不敢动祖父。 只要祖父还在,就没人有那个胆子敢伤害她。 这一切都充满着变数,十三皇子除非孤注一掷,不然他绝不会轻易要了她的命。 “若是我交出暗道图,是不是会饶我一命?”洛绵突然软了语气。 她仰着的小脸上满是惊恐,仿佛真的很怕死。 黑衣人心里却觉得理所当然,任谁即将面对死亡,都比这小姑娘好不了多少。 这样一想,黑衣人终于又开口道:“当然。” 他语调还特地放软了许多,但洛绵却听不出来,只觉得这人说话实在是让人起鸡皮疙瘩。 洛绵表情犹豫,终于咬咬牙道:“那我就给你吧”说着,往身上探去。 黑衣人松了口气,想着用言语诱哄威胁小姑娘拿出来可比直接杀了搜身难多了。 还好,这洛小姐是个明事理的。 正想着,只见一只脚迅速的揣过来,黑衣人本就放下了戒心,等着洛绵拿出暗道图,却没想到洛绵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他想要做出反应,可洛绵下了大力,又趁其不备踹到了那处,痛的黑衣人捂着下身倒在地上。 洛绵连忙起身往远处跑,刚刚她那一脚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前世她跟在沈久远身边那么久,自然学到了些别的东西,什么力道,从什么地方踹都大有学问,所以那一脚她是使了暗力,又快又准。 没跑多远,洛绵便听到后方传来的动静。 她咬牙跑着,眼看着身后的人越来越近,洛绵也最终停下来。 “别过来,要是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她大声喊道。 洛绵的身后是山崖。 黑衣人脸色变了变,那山崖下方是皇家猎苑,又是猎苑的深处,洛绵跳下去的话,必死无疑。 洛绵一死所带来的后果是无法估计的。 当下他便停下脚步,看着洛绵。 任谁也没有料到事情竟然发展到了这种地步,黑衣人不敢拿洛绵的性命开玩笑,他的任务就是保证洛绵在不死的情况下把图拿到手。 要是早知道会变成这种结果,刚刚他就应该敲晕她直接搜身。 反正在场的只有两个人,洛小姐为了自己名节肯定不会说出去,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让他错过了! 现在也不晚! 他就不信洛小姐真的因为一张图就敢跳下去! 洛绵看到黑衣人的动作,暗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十三皇子得逞,心一横纵身跳了下去。 风呼啦啦地从她耳边刮过。 她没有看见在她跳下去的那一瞬沈久远出现的身影,也没有听见山崖处刀剑相交的声音,只隔着衣服攥紧了那张暗道图。 山崖并没有多高,摔下去最多也不过是个半残,反正绝对死不了就对了。 让黑衣人都忌惮的却是山崖下,那些猛兽,一股脑冲上来的话,就算有黑衣人那般身手也是被撕咬的份。 洛绵只感觉到下落的过程中撞到树叶,恰好缓冲了她坠落的重力。 所以她摔在地上的时候,整个人只是晕了那么一会便醒了。 她悠悠转醒,四处环望了下,便熟门熟路的往左边深处走去,看着就好像来过许多次早就熟悉了路一般。 这也是洛绵为什么会毫不犹豫跳下来的原因。 前世她是个乞丐,性子又野,到处跑,其中一处便是这皇家猎苑。 彼时她还不知道这里是皇家猎苑。 只不过从外面发现了一条直达皇家猎苑的近路,好奇心驱使下走进来看,又见猎苑野物众多,便把这里当作她储备粮食的地方。 也有好几次碰到虎豹之类的,都是堪堪脱险,奈何对肉的渴望已经到达一定境界,老乞丐又严重警告她文牒不可频繁使用,是以她只好把主意打到了这里。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对这皇家猎苑的深处这么熟门熟路。 这里树林繁茂,前世早些年的记忆又太遥远,对于那处近路,还需要慢慢摸索一阵才行。 洛绵落下来,想到三哥的人和王府侍卫已经来了估计几位哥哥没有什么危险,又想到十三皇子此次没有从她手里拿到图,对于这个结果她还是挺满意的。 因此她在猎苑的树林里走走停停,也不慌不忙。 早在当初两万拍下藏宝图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这一日迟早回来,却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此次真的是冤枉三哥了。 洛绵轻叹一声,她总是会忍不住想到前世对洛王府的种种作为,尤其是她生辰那日过后,就会不由自主把三哥往坏的方面想。 多疑这一点,她倒是跟沈久远一样。 洛绵身上没受大伤,找到近路也是迟早的事情,一放松,便开始胡思乱想。 然而在山上,乃至洛王府就无法再淡定。 王妃听到这个消息,喊了声我的绵姐儿,直接晕倒在榻上。 自此,洛王府陷入慌乱之中。 第八十四章 生死未卜 “怎么回事?”洛王爷板着脸问道,他本就黑的肌肤看起来更黑了,直把几个少爷给吓得不敢开口说话,这其中包括已经成家的嫡长孙洛允思。 豆大的汗珠从洛允思的脸上溢出来,他不由自主吞咽了下口水。 “五妹妹落崖了,落下去的地方正好是皇家猎苑的深处...”几个小辈俱都低着脑袋,洛王爷现在浑身散发的气息已经够危险了,若是再看表情,只怕他们会吓得颤抖。 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做妹妹的替他们引了杀手的注意力,他们好端端的回来了,妹妹却落下山岩生死未知,几个人内心充满着愧疚。 洛王爷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听到事情大概经过。 在得知王妃直接晕倒的时候,他立马放下手上的事情回到洛王府。 但是他却没有立马去看王妃而是招来几个孙儿,现下听完他们的说辞,只淡淡道:“去祠堂各领二十下板子,允若不日便要启程,暂且领十下,剩下的等回来再说。” 王爷语气极淡,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露出半点不满,几位老爷在一旁也未置一词。 “谢谢祖父。” 几人擦着汗领命,在王府侍卫的带领下去祠堂领板子。 那板子是厚厚的一板,两下便能让人皮开肉绽,侍卫们知道几位少爷皮娇肉嫩,经不起几下,动作轻柔很多,饶是如此,二十下下来几人嘴唇都白了,几近晕厥。 王爷瞟了一下站立在旁边的邱嬷嬷。 邱嬷嬷会意,跪下身说道:“向太医说王妃只是气急攻心,只要这段时间情绪没有大的波动起伏就无大碍了。” 王爷皱眉,眼里闪过一丝对妻子的担忧,碍于几个儿子和下人在场终究没说什么。 他把目光转向世子,“你去收拾下,待会跟我进宫面圣。” 世子面无表情,垂在身侧颤抖的手却泄露出他的情绪,他垂眸敛着眉头:“是。”语毕竟迈着比平时急促的脚步往清寒阁走去。 王爷把目光移向二爷和三爷。 “你们两个也先下去吧,景涵你多照顾下允若那孩子的情绪。”经过了这样一场,只怕会对边境更加恐惧,至于三爷洛景凌,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王爷看在眼里,并未多说。 等两位爷走了,又挥退一干下人,王爷才缓缓坐到椅子上,敲击着扶手,面色发沉地看着邱嬷嬷。 邱嬷嬷抖了下身子,未等王爷开口,再次俯身跪下一字一句把郝氏的事情说起来。 待讲完,王爷一直都未曾开口。 良久,他终于道:“知道了,王妃那里,你多多劝慰着点。” “是。”邱嬷嬷恭敬地告退。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若不是似有若无的呼吸声,就像没有人一般。 洛王爷从一开始的面无表情,到现在,他的眼里已经聚满了如漆似墨的浓雾,眼角泛着红,若是白风在,一定能发现这是王爷爆发之前的征兆。 这种情绪已经许多年都没有出现在他脸上了。 当年从死人堆里走出来,又跟着兄长庆德帝南征北战,一身的杀戮血腥之气,原以为早在王爷的位子上消磨的一干二净,却道不过是还没有触及底线罢了。 有下人来禀报世子已经收拾好,王爷这才收起情绪,不带一丝波澜的走出去。 庆德帝此番正饶有兴致地听福公公说话。 “若是五小姐就这样死了,易大人对洛王府再没有寄托,就会真正成为皇上您身边儿的一条狗,指哪咬哪,只要沙鲁克与大魏实力相当,洛王爷死无葬身之地...”说到最后,福公公的声音低了下去,只他们两个人能听到。 庆德帝很受用,表面却板着脸:“胡说八道,那是朕的弟弟,朕岂会连个棺材都不给他!” “是是是,皇上您宽容大度,洛王爷如此觊觎您的江山,又惯会笼络人心,让大魏大部分无知百姓竟认为大部分都是他的功劳,这实在是罪无可恕!要奴婢说,死百八十次都不为过,但皇上心怀天下不与百姓计较,又宽厚仁慈,实乃当世明君啊!” 庆德帝听到明君二字满意地看着福公公点头:“瞎说什么大实话!” 那神情,分明是满意极了。 “皇上,薛贵妃来了。” 庆德帝眼睛一亮,张嘴就道:“快让爱妃进来!” 此次虽没有杀了他那好弟弟的几个孙子,却无意中竟然致使洛绵落崖,就结果来说,他还算满意,身边能有这么一个可心的人儿,庆德帝很高兴。 此时入春许久,大殿里并不冷。 薛贵妃着一身枚红色裙子,外披了层薄薄的纱衣,端的是娇美艳丽,一颦一笑风情万种,扭动的腰肢庆德帝看在眼里不禁生出几分躁动。 “臣妾给皇上请安。”薛贵妃的声音妩媚多情,敛眉的一瞬眼里一片波光潋滟。 “爱妃快来!”庆德帝拍了两下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薛贵妃坐在旁边。 他一把搂住薛贵妃的腰,让她坐到自己大腿上,上下其手。 薛贵妃惊呼一声,摊在庆德帝怀中,随即娇笑起来:“皇上您今日怎么这么高兴啊!” “爱妃猜猜?” 薛贵妃认真想了想,摇摇头,要说她其实是来告罪的,毕竟她派去的人还没上山,就在半山腰被杀了个干净,意识到事情没办成,又有可能暴露了自己,她便匆匆来到御书房,却未想到皇上竟然丝毫没有怪罪她的意思。 是哪里出了问题? 庆德帝好心情地揪了下薛贵妃鼻尖,开怀道:“你个小淘气,还跟朕装糊涂,那洛王府的五小姐落崖不就是你干的好事?” 五小姐落崖? 薛贵妃心中更是茫然,却突兀地想到最近她的儿子十三皇子是在做什么事情,关系到洛王府的五小姐。 思及,薛贵妃娇嗔了庆德帝一眼:“怎么,臣妾还不能跟皇上开开玩笑?” “能!当然能!哈哈哈...” 两人正打情骂俏,福公公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当作不存在,不料又有奴才来禀报洛王爷和世子前来求见。 庆德帝好心情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正欲让薛贵妃先回避一下。 “皇上,依臣妾的意思看,你最好能推多久是多久。” “嗯?”庆德帝不解。 薛贵妃抿嘴一笑,眼神意味深长。 “生死未卜,那就是尚有一线生机,这时间过得越久,这生机呀就越小...” 第八十五章 全是血 太阳西沉,天色渐暗。 洛王爷和世子跪在御书房外,洛王爷面色肃穆,世子眼中却有焦急之色。 “毛公公,皇上奏折还没批完吗?” 被唤作毛公公的小太监轻轻摇了摇头,又叹气道:“那折子还有那么高一摞,皇上说了,奏折不批完,他就不歇息,我们又怎么敢劝...”说着,他又弯腰恭敬地对王爷施了一礼:“洛王爷,您也知道,近日水患严重,皇上是整夜整夜地为此烦忧,我们能做的,不就是尽量不要打扰皇上吗,您说是不?” 洛王爷默然,只要一关系到他的皇兄,似乎就能够无限期妥协下去。 可世子不一样,他是洛绵的亲生父亲,洛绵是妻子拼了命生下的女儿,平日他虽不常和这个女儿相处,关心却是半点没落下,就连听到两个儿子是几近晕厥被抬着回到各自房间的,也没有要去看看的打算。 “父亲,绵姐儿是您唯一的亲孙女儿啊!” 王爷终于动了动眉头,垂下眼睛遮住眼里的情绪:“烦请毛公公通知一下皇上。” 既然王爷都亲自开口了,毛公公也不好再说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转身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薛贵妃给庆德帝打着扇儿,庆德帝眯着昏昏欲睡。 毛公公轻咳一声,惊醒了庆德帝,正要呵斥,却听下方说洛王爷求见。 庆德帝漫不经心听完,手一挥:“罢了,宣他进来吧。” 待洛王爷和世子进来的时候,看到桌上一堆折子,皇上眉宇忧愁重重,洛王爷心中升起的几乎微不足道的怀疑便烟消云散,只剩下浓浓地担忧。 “皇上,还望龙体为重。” “无妨,云阳来是所谓何事?” 世子急得不行,见皇上终于问起,连忙把情况简单说了下,最后恳请皇上能够让洛王府带人进猎苑搜寻洛绵的下落。 “朕知道了!”庆德帝一脸凝重,抬头看向洛王爷:“只是让你们进去搜朕却是不同意的,还是朕派人去吧,猎苑里他们比较熟悉,况且侍卫们去了真遇到个什么...” 后话没有说,但任谁也知道庆德帝是看不起这些侍卫的身手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 白风比起寻常侍卫是要厉害不少,却是无法和皇宫内的侍卫媲美的。 “臣愿意领头...” “云阳,你年轻时候跟随朕落下不少伤痛,那猎苑里的都是具有野性的,朕就你这么一个弟弟,怎么舍得让你去冒险?” 洛王爷听到庆德帝如此关心自己,堂堂大男人竟然红了眼眶,喃喃道:“兄长...” “你不用担心,洛绵那丫头,朕定会安全送到洛王府的!别怪为兄没提醒你,弟妹知道绵丫头生死未卜一定担心坏了,这时候你都不陪在她身边,要什么时候?乞丐那事儿就暂且先不要查了,这两日好好休息陪陪弟妹吧,朕这还有一大堆奏折,就不能多陪你了。” 洛王爷连说不敢。 就这样,在皇上敷衍的忽悠中,洛王爷和世子出了宫。 世子沉默着,出了宫上了马车后终于忍不住开口。 “父亲,若是您不去的话,孩儿愿意进去搜寻绵姐儿的下落。” 洛王爷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 “兄长说会安全把绵儿送到洛王府,就一定会,难道你还怕一国之君食言?要知道,你是世子,且又不会功夫,进去就是被当作食物的份儿!” 世子呐呐不语,父亲说的是事实,可他总有点放心不下。 也不知为何。 皇上的确是从来没有食言过的事儿,至少对于洛王府是有求必应,只要答应了就一定会办到。 可他总觉得皇上对父亲的态度很奇怪,说不上哪里奇怪,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但他不敢问父亲。 只要是关于皇上不好的不利的事情,他若是在父亲面前提起,即便他是父亲的嫡长子,也绝不会手软。 有时候,都让他有一种错觉。 一种只要皇上开口,父亲愿意把自己的生命乃至整个洛王府的性命都交到皇上手上的错觉。 但父亲和皇上向来兄友弟恭,是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嫡亲兄长,而两个人从一无所有,到一个成为皇上,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中的感情自然是不可是他们这些晚辈能够猜疑的。 皇上又怎么会要父亲甚至整个洛王府的命呢? 是以,世子的怀疑也仅仅存在一瞬,又马上被自己否定。 * 眼看着天色暗下来,洛绵逛了大半天,终于找到这处洞府,并升起火堆。 旁边是她抓来的鱼和兔子,做这些事简直就是信手拈来,甚至让她产生一种她还是乞丐并不是洛王府捧在手心里的洛五小姐的错觉。 这个洞并没有多大,一眼便能望到里面所有。 洛绵凭着模糊的记忆和直觉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找到此处,也算是幸运的。 前世她也经常在这个山洞住着,早前她还怕这是什么猛兽的住处,但她胆子速来大,在一连好几日都未曾碰到什么野兽后,就再也没担心过。 事情证明,这里的确是一个无主的山洞。 待考好了鱼,她津津有味吃起来,脏乱的小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 火会引来动物的注意。 吃完后,她就把火堆熄灭了。 当时毫不犹豫跳下山崖,实际上也知道就算她有前世的经历,也是危险参半的。 在这种树林深处,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 洛绵前半夜一直在想事情,没睡着,想着明日一定要找到近路,祖母得知她落崖的消息肯定很着急,直到后半夜才打起瞌睡来。 突然,有喧哗的声音传过来。 洛绵的一向睡得浅,听到动静立马睁开眼。 她磨蹭到洞口,虚眯着眼睛看过去。 是火把! 是祖父来救她的! 洛绵心中激动,张嘴就想喊,但她还没开口,又堪堪收回去。 此时她脖子上抵着一个冰凉尖利的东西。 “别动,也不准大喊,否则杀了你!” 声音听起来很冷酷,像在隐忍着什么,洛绵受制于人,无声点头表示自己不会有动作。 见到洛绵点头,那刀尖才离开。 洛绵想要喊,又怕身后的人直接一刀了结她的小命,也不敢回头看。 良久,身后什么动静都没有。 洛绵心中疑惑,悄悄伸手摸去,手上只感觉到湿漉漉的粘稠的液体。 她收回手,借着月光一看。 全是血。 第八十六章 世上就这么一个洛绵 洛绵心里一惊,连忙转过头去看。 此人躺在地上,穿着身一般杀手的黑衣,甚至还蒙了半张脸,只看到眼睛以上。 他闭着眼,长长的睫羽在月光的照射下形成扇形阴影,眉头紧锁,似乎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洛绵目光往下,只见这人胸口插着两把匕首。 若是放任他不管的话,恐怕命不久矣。 洛绵本来向来自诩是个自私的人,这人刚刚还拿着刀威胁她,她可没有那么好心,想来这人估计是被追杀受了重伤所以跑进这里来的。 那么这些人搜寻的人就不是来找她的。 可如此大张旗鼓进入皇家猎苑,肯定是经过了皇上同意。 祖父肯定会来找她的,所以这些人说不定也是来找她的。 这次洛绵却没像刚刚那么莽撞直接大喊,她理也没理躺在地上要死的人,悄无声息地往火把最多的地方摸去。 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洛绵终于达到目的地,刚想探头去看,就被这些人所说的话打住。 “竟然敢行刺皇上,咱家就要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洛绵听到一个尖细刺耳的声音,然后便是此起彼伏地讨好附和声。 “可是毛公公,那人着实厉害,竟然连锦衣卫都不能把他拿下,这次还不是被他一路溜进猎苑...” “哼!”毛公公冷哼一声,“那贼子逃进猎苑前便身重数刀,他要是还有力气逃就怪了!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卑职不敢忘。” 毛公公满意地点点头,翘起兰花指掩住嘴巴打了个哈欠,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意有所指道:“快去搜人吧,切记无论搜出的是谁,都格杀勿论。” “是。” 不远处的大树后,洛绵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毛公公所说的无论搜出的是谁,都格杀勿论,就说明他们知道除了刚刚那个杀手外,还有其他人在这里。 其他人还能有谁? 还有她。 毛公公是福公公的干儿子,福公公又是皇上的心腹,皇上想要置她于死地! 只一瞬,洛绵便理通了头绪。 洛绵没有去想皇上为何要她死的原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离开这里。 她又躲开搜寻的视线回到刚刚的山洞。 这里是不能再待了,离搜寻的人太近,她要往更深处走才行。 洛绵瞟向地上的将死之人,她这小身板想要把人拖走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她根本就没有想过救人。 想到这人是去刺杀皇上的,洛绵眼睛闪了闪,终究弯下身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将人往里面拖。 我能为你做的就是这么多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洛绵心道,随后借着月色离开。 她一边往深处走,一边思考着皇上杀她的理由。 这命令定然是私下里发出的,祖母祖父得知她摔落山崖定然会求皇上让他们进去找她,但是皇上为什么要杀她? 如果她就这样死了,不但容易让人引起怀疑,好像也没有什么好处啊... 皇上即便动手,也应该是对洛王府的所有人动手,没理由冒着暴露的危险对她动手。 洛绵突然升起一个奇异的想法,若是她真的死了,祖父会不会怀疑到皇上身上,祖父并不笨,只不过对皇上的孺慕之情太深,有些时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如果她的死真能让祖父清醒的话,倒也值得。 洛绵摇摇头,抛开这个稀奇古怪的想法,越往深处走,她就越能感觉到危险的气息,毕竟深处的猛兽要更多,更让人害怕。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只要她小心谨慎不被这些猛兽发现,毛公公他们是绝对不敢进来的,反正她跳下山崖本就是一种赌,现在又赌一把又何妨。 赌她能够幸运的不被猛兽发现,赌这些人搜寻不到她又对深处望而却步,认为她早已落入猛兽的肚中,只要这些人撤走,她找到近路,在众目睽睽中,庆德帝就不敢再对她的命有想法。 她必须回去。 庆德帝的心思昭然若揭,即便祖父不信,她也要让祖母相信,否则离洛王府覆没的日子就不远了。 至于三哥那里,她以前一直逃避着,不敢面对,其实她并不是很肯定三哥的想法,她知道自己总是以前世的目光看待三哥,实际上三哥到现在都没有做出危害洛王府的事情。 或许,她可以和三哥把所有的事情都摊开来说清楚。 如果三哥真的为了权势要置洛王府于危难的话,她也只好... 尚书府的某处院落中,烛影闪烁。 天宝头一晃一晃地打着瞌睡,猛然栽了一下,立马惊醒,看到自家少爷还是刚刚那个姿势。 “少爷,夫人不要您去也是为了您好,要知道洛小姐落下去的地方可是猎苑深处,圣上派去的人直到现在还没搜到人,只怕是凶多吉少...” 天宝再次苦口婆心地劝慰,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少爷为了救洛小姐连自己的命都不顾。 放在往日,天宝只怕高兴都来不及。 少爷好不容易对一个女的感兴趣,甭管这洛小姐才十二的年纪,只要是少爷注意到的,就是个五六岁的女童,他也高兴啊! 可进入猎苑这事儿又岂是动动嘴皮子就行。 夫人知道少爷想要去猎苑救五小姐,说什么都不答应,还让人把少爷拘着,可见猎苑深处有多危险。 沈久远依旧是沉思的表情。 他在衡量付出和收获能不能成正比,猎苑深处的确危险,但他有不得不让洛绵活下去的理由。 之前他也想过会不会还有其他人像洛绵一样,但是没有。 只有碰到洛绵的时候,他才不会有抵触恶心想吐头皮发麻的感觉。 世上就这么一个洛绵。 若是她死了,他就永远也别想娶妻生子。 他还未徐徐图之。 还未找到她身上究竟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希望破灭? 更何况他也不是冷硬心肠,一次次的接触和相处,包括那日山上她的舍己为人,让他如何能够坐视不理? “天宝,你过来。” 天宝怔了怔,以为少爷有什么话要说,凑到沈久远跟前。 手掌劈到后颈,天宝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第八十七章 虎大哥 洛王府五小姐落崖的消息,只一夜,便传到了许多人的耳朵里。 与此同时,还有一件事在京城内掀起轩然大波。 庆德帝遇刺! 而且还是在御书房! 据闻当时庆德帝正熬夜批折子,一面生的公公来送参汤,在庆德帝眼前拔出刀,庆德帝年轻时也是征战沙场的,虽许多年养尊处优,身手还是有的,因此几番招架中刺客并未得手,反而被锦衣卫重重包围。 然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刺客杀出重重包围,一路逃走。 庆德帝大怒,要知道锦衣卫在百姓的眼中各个身手不凡,却连一个刺客都拿不下,实在无用至极。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却让庆德帝的名声在百姓中提升不少。 熬夜批折子,说明庆德帝为国为民操碎了心,连锦衣卫都拦不下的刺客,庆德帝却能与其几番招架,说明其英武不凡。 更有甚者,提出这大魏本就是庆德帝打下的,洛王爷只是跟随而从中沾了光罢了。 也因此,洛王爷的名声在百姓的心目中有所打折。 洛允易听到的时候,极为讽刺地笑了笑。 “他倒挺会给自己造势。”明明被吓得屁滚尿流,甚至拉了福公公挡了一刀,“还有其他消息吗?” 此时洛允易正坐在书房内,一脸闲适地听着属下汇报消息。 可食指微叩敲击着桌子的动作却明显有些心烦意乱的样子,身上阴郁的气息越发浓烈。 其他消息是什么,毋庸置疑。 “猎苑那里一直到深处都未搜到五小姐,也未找到那名刺客,那些人不敢再往里,正在找皇上定夺。” 洛允易停下敲击,脸色更加难看:“王爷那里呢?” 下方的人咽了咽口水,艰难开口道:“并未有所反应。” 啪! 书桌上的笔筒突然歪到,下方的人一惊,头埋得更加低,硬着头皮又说了句:“尚书府那里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洛允易几不可闻嗯了声,示意继续说下去。 “沈三公子趁夜出了尚书府,看其方向,似乎是五小姐落崖的那座山。” 谁知洛允易并未对此有所表示,反而问到十三皇子的事情。 他同样也疑惑十三皇子好好的为何要对洛绵下手,虽然决定不会放过十三皇子,在此之前他还是要弄清楚,只有掌握所有情况,才能保护好他想保护的那个人。 “是因为一张藏宝图,具体却不大清楚,此事九皇子应该知道的更清楚,主子不妨去问问...”毕竟他们现在根基尚浅,有些事情若有达官显贵刻意隐瞒,他们一时半会也查不出个什么。 洛允易皱眉。 含琴? 怎么会与此扯上关系? “先下去吧。” 挥退属下,洛允易阴沉的脸上才显露出些许疲惫,他已经一天一夜未合眼了,只要一想到洛绵还生死未卜,他又如何睡得着。 未曾想到,绵儿这一落崖倒引出许多事情来。 洛王爷此人在任何人眼里看来都是完美的,于洛允易来说,却有一种想要毁灭的感觉。 无他,洛王爷太过信任皇上,信任到宁愿装聋作哑。 皇上又打着覆灭洛王府的主意,洛允易本打算等获得足够的权利后,再一点点蚕食庆德帝的势力,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任务。 但为了洛绵,他愿意倾尽一生去完成。 至于沈久远的动作,洛允易却看不懂,从之前一系列行为来看,沈久远虽有接近洛绵的嫌疑,却并未看出他心仪于洛绵,而只是单纯的套近乎。 单纯的套近乎? 打死他他都不信! 但他也能看出沈久远至少不会伤害洛绵,不管沈久远怀着什么目的去救人,只要救到就行。 还有什么藏宝图,又扯到了魏含琴,洛允易觉得脑子都有点不够使了,索性那些皇上派出搜查刺客和洛绵的人中,安插了许多他的人。 他也不怕庆德帝会得逞,那里面大部分可都是他的人。 虽然昨夜他吩咐手下的人放松对刺客的围堵,并且有意无意引诱他去猎苑,为的就是让庆德帝不得不立即搜查猎苑。 那刺客已经奄奄一息,洛绵便是遇到应该也没什么危险... 状似安慰了自己一番后,洛允易便叫来了人:“备马。” ...... 洛绵昨夜睡得很不安稳。 既怕遇到猛兽,又怕那些人为了杀她追到猎苑深处,早早便醒了。 跑到小溪边鞠了一把水把脸洗净,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决定摘点野果充饥。 在猎苑深处她可不敢逮野物,那腥味若是引来什么虎豹可就得不偿失了,好在这里面没人会来,野果很多,足够她吃饱肚子。 她边走,边捋着记忆搜寻通往外面的近路。 正咔擦咔擦啃着,忽的注意到前方不远处的草丛动了动。 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她左右望了望,慢慢慢慢往后退步,可她还没退上几步,那草丛中的东西便显露出来,顿时洛绵吓得呆在原地。 竟然是只吊睛白额大虫! 它嘴上还衔着一只鹿,只不过已经被它咬断了脖子,看样子是拖到此处享用来了。 看到洛绵,它并未立马扑过来,而是一脸警惕地看着她,似乎是认为洛绵来抢它猎物的。 洛绵暗道完了完了,嘴上挂着一脸讨好的笑:“虎大哥,小的不是有意打扰您进食,您大虎有大量,放过小的一码,小的这就圆润的滚开。” 也不管这白虎能不能听懂,洛绵先服了软。 说着,依旧维持着后退的姿势一步步面对着白虎往后退。 那白虎不知是真听懂她的话,还是口中已经有美味了所以对她这个小身板不感兴趣,真的就淡淡撇了她一眼,便自顾自撕咬着嘴里的猎物。 直到退到看不见白虎的身形的时候,洛绵才犹如死里逃生虚脱般跌坐在地上。 她抹了把汗,又足足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悠悠站起身继续探寻。 要说来这近路并不难找。 洛绵兜兜转转地竟然无意中找到了,直把她激动地无与伦比! 第八十八章 我坐着马,你牵着马。 洛绵从那条狭长的狗洞中小心翼翼钻出来。 她灰头土脸地咳嗽了两声,便被一大片阴影所笼罩。 “洛小姐?”那声音带着不可置信,洛绵身体一僵,缓缓抬起头,沈久远那张好看的过分的脸猛然放大在她的眼前。 “真的是你?”沈久远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说真的,洛绵现在挺狼狈的。 从山崖上摔下去,又在树林山洞待了一晚上,这还是她这一世第一次这么狼狈,然后如此狼狈的时候,却被沈久远瞧了个清清楚楚,心中不由有些尴尬,语气难免不好。 “嗯。”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一声。 沈久远却没不高兴,这本来就是洛绵一直以来对他的态度,更何况他昨晚在猎苑找了一晚上,有好几次险象迭生,却连半个人影都没看到,本以为洛绵也许早落了野兽腹中,没带希望的在山周围的一圈转了转,没想到竟然看到人除了有点脏乱外,连伤都没有受,不可谓不惊喜。 这时他离得洛绵很近,却丝毫没有一点儿不自在。 他鼻尖耸了耸,从对方身上闻出一股血腥味儿,极淡,若不是他嗅觉比常人灵敏,根本就闻不到。 “你受伤了?” 他说着,打量起洛绵的全身,看到对方左手衣袖处一大片已经凝固的血。 洛绵诧异沈久远的行为,但沈久远这种出乎她意料的行为已经有许多次了,所以她也仅仅是诧异了一下便恢复平常。 “这不是我的血。”她淡淡道,染血的衣袖被她藏到了身后。 沈久远皱眉,终究没再问下去,走到不远处的马旁边,把马背上的玄色薄披风取下来递给洛绵,“洛小姐如此进城有些不妥,还是拿披风遮盖住的好。” 洛绵犹豫了下,便接过道谢。 沈久远把马匹牵过来,极自然地说道:“我送洛小姐回去。” 这一番行为,早已让洛绵意识到沈久远是特意来找她的,她心中疑惑沈久远为何要这么做,想到也许是知道沈久远身手不错,祖母又与沈夫人是手帕交,拜托沈久远来找她也不一定。 所以洛绵没有问沈久远,只当是长辈吩咐的,轻轻点头同意。 沈久远本就只有一匹马,便由洛绵坐在马上,他牵着马,慢慢往城里赶。 两人顺利地进了城。 也幸好在洛绵出来的时候碰到了沈久远,她身上是没有通关文牒的,往日里大半也是宅在家里,如今她一身狼狈,她就是摆出自己的身份,谁会信? 只怕会把她当成想蒙混进城的乞丐。 因此洛绵对沈久远起了些许感激,内心虽依旧别扭着,到底没再给他脸色看。 洛绵坐在马上,沈久远牵着马,两人闲庭信步往洛王府走,两人虽都没觉得有什么,也可以说是经常被众人关注,早已习惯,都有些迟钝。 直到看到周围围着越来越多的人,以及并不小声的窃窃私语,才反应过来他们的行为太惹人注目了。 本来这也属于常见,奈何沈久远长得好看,京城中认识他的姑娘并不少,又见他竟然像个马夫一样为一个姑娘牵着马,便都不由好奇马背上的人究竟是谁。 沈久远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名号可不是吹的,虽然他惯常冷着个脸。 如今被众多人围着,这些人也并没有让开的打算,让他本来还和颜悦色的脸越来越冷。 “沈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人群中走出一个一脸惊喜的少女。 她穿着一身葱绿色烟纱散花裙,脸上涂了层薄薄的胭脂,皮肤晶莹剔透,眼尾有些上挑,少女的娇嫩容颜中平添一抹妩媚。 洛绵坐在马上俯视着她,眯着双眼。 样子很熟悉,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想到此女的身份。 许莲佳,宣平侯的小女儿。 亦是害得裴大姑娘自缢的罪魁祸首。 她可不会忘了她,毕竟当时沈久远还曾因为裴大姑娘自缢一事怀疑是她所为,虽然后面澄清了,每每想到的时候,不但讨厌许莲佳,更厌恶沈久远,思及,不由瞪了一眼前方背对着她的人。 沈久远淡漠地望着眼前一脸惊喜的少女,只觉得此人有些眼熟,脑子里思索着到底是谁,冷不丁感觉到后脑勺一股冰冷的视线,心中烦躁,脸旁的线条不由更加冰冷。 谁知道许莲佳就像没感受到沈久远的冰冷一样,反而又往前迈出一步,离沈久远更近了。 “沈公子,前两日佳佳的表哥给尚书府递过一次请帖,是邀你参加春游的,到时候有许多人都要来,沈公子来吗?” 许莲佳仰着一张明媚的小脸,满脸期许。 这时她才看到沈久远牵着马缰,而马上坐着一个人,看身形不过十二三岁,由于许莲佳是仰望着的,轻易便看见洛绵的样子。 这张脸,她就是化成灰也认得。 无他,三年前的赏菊宴上,她可是被好好奚落了一顿,永远忘不了那句你是猴子派来搞笑的吗,就是因为这句话,她隐隐有了个许猴子的绰号。 一个女子,竟然被起了这么个绰号,让她如何不恼羞成怒。 因此她对洛绵的怨和怒从未散过。 这次她在嘉怡郡主的口中听到洛绵落崖的消息,她高兴的拍手称快,心情极好的带着一干丫鬟出来逛街,打算挑点首饰,在春游当天好好打扮打扮让沈久远看到。 许莲佳长大嘴巴,不可置信的伸手指着洛绵:“你...你不是死了吗?” 洛绵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又很快消失不见。 许莲佳说出口也反应过来,连忙又补充道:“你不是生死未卜吗?” 洛绵俾睨着许莲佳,轻笑一声悠悠开口:“你什么你,许猴子,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看你是记吃不记打啊,嗯?” 最后那个嗯字,语调上扬,沈久远听着就像一片羽毛扫过他的心头,酥酥痒痒的。 “你叫我什么?!”声音尖锐刺耳。 许莲佳最讨厌别人这么叫她了,偏偏还是从她最讨厌的洛绵口中,当下又气又羞。 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叫出这三个字! 她今天一定要给洛绵点颜色瞧瞧! 第八十九章 没脑子 洛绵诧异的上下看了许莲佳一眼:“没想到你耳朵还有点问题...” 噗嗤一声。 人群渐渐笑起来,指指点点地,还有许多女子掩嘴轻笑,这些声音进入许莲佳的耳朵里,让她现在就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洛绵她怎么就敢当众如此羞辱她! 就算是洛王府的捧在手心里的五小姐,可她也是宣平侯千娇百宠的小女儿,平日里张狂惯了又没人敢给她脸色看,谁知她却屡屡在小她许多的洛绵面前备受难堪。 难道她又要像上次那般被羞辱吗? 许猴子这三个字恐怕在这次后将会被宣扬的满京城都知道,她的脸面往哪里放? 洛绵,你既害我丢尽脸面,那我便毁你声誉! 竟然还敢让沈公子为你牵马缰,看你待会还坐不坐得住! 许莲佳也不是个蠢笨的,脑子一转,极为恭敬地施了一礼:“许莲佳参加灵语县主。” 她声音清晰,围着的人便都知道了洛绵的身份原来是灵语县主,不由对洛绵更加关注,洛绵微怔,不知道这许莲佳到底在搞什么鬼。 但人都已经行礼甚至点名她身份了,若是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再为难许莲佳的话,怕是要落个跋扈的名声,她倒是不怕,只她如今本就落崖又一天一夜未归,不想再旁生枝节。 “免礼。” 沈久远眼睛闪了闪,默默在一旁看着。 他不是没想过出来替洛绵挡了许莲佳,但女子之间的事情,男子终究不好插手,在这么多人面前而且不过是发生口角的小事。 他也听说过许莲佳,仗着是宣平侯小女儿又与嘉怡郡主相熟,甚为嚣张。 不可能会这么简单就服了软。 女子之间的针锋相对他不是没看到过。 但这事儿发生在洛绵身上,不由便起了几分兴趣,也未多加阻止。 许莲佳从善如流,捏了捏手里的帕子,一脸关切:“县主,您这是从城外来的?听闻您落了崖,在那猎苑待了一晚上,莲加心里甚是担忧,更别说昨日行刺皇上的刺客也躲进了猎苑,还在想您要是碰到刺客该如何是好,据说那刺客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子...” 说到最后,声音却低了下去。 可架不住百姓爱听八卦的心,周围人俱都屏住了呼吸耳朵竖的直直的,因此许莲佳的话是一字没漏的进了他们耳朵里。 内容的确很劲爆。 再瞧洛绵的时候,眼睛便起了些许变化。 在猎苑和刺客待了一天一夜,且洛绵还是皇上亲封的灵语县主,说不定真的就碰到了刺客... 那刺客还是个二十左右的男子... 众人不由把思想往他们最爱的那方面偏,一时不由升起旖旎的氛围。 许莲佳依旧维持着关切的模样,眼神却得意洋洋,甚至挑衅地看着洛绵。 她的话无异于把洛绵推到风口浪尖。 本就在猎苑待了一天一夜于名节有损,但猎苑没有人,更何况是深处,也就因此杜绝了洛绵名节被损的可能性,无伤大雅。 偏偏就那么赶巧,洛绵落崖,刺客暗杀皇上,被追杀至猎苑,一晚上又两人都未寻到,不叫人浮想联翩就怪了。 沈久远是昨晚前半夜出去的,他到达猎苑的时候那刺客才刚刚行刺,自是不知这一切,在周围没有找到洛绵的影子他就往里面去寻,也因此那些人在外围搜的时候他并没有察觉到,就更不知道刺客跑进猎苑一事了。 也不知道洛小姐会如何应对。 身形微动。 沈久远抬头看向洛绵,意料之中的羞耻没有看见,却看见坐在马上的小人儿竟然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看着许莲佳。 洛绵真想撬开许莲佳的脑袋来看一看,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 这种话从一个大家闺秀的嘴巴里说出来,她竟然还得意洋洋丝毫不知羞耻,且猎苑很大,洛绵和刺客碰上的概率在其他人眼中看来几乎为零。 也就是糊弄糊弄这些不知情又偏偏对达官显贵私密事儿极其好奇的百姓。 再怎么说她也是圣上亲封的县主,这红口白牙的捏造,洛绵的名声固然是会受到几分打击,但人又不是愚蠢透顶。 如此多嘴多舌爱搬弄是非的女子,哪个夫人愿意让自家娶? 偏许莲佳还不自知,竟以为可以凭此毁她清白。 许莲佳如此歹毒的心思,加之之前咒她死这笔账,洛绵打算好好跟她她清算清算。 不过不是现在。 洛绵现在只想先回府,洗个热水澡好好吃一顿,过惯了好日子猛然如此落魄真的让她有种不习惯的感觉。 她看也没看许莲佳一眼,对周围人的指点更是充耳不闻。 睨了沈久远一眼:“沈公子,戏看够了就赶快走吧。” 她可没漏过沈久远眼里的兴致,只不过懒得理罢了,沈久远摸摸鼻头,自认理亏,随即牵着马往洛王府走。 百姓们知道洛绵的身份,哪里敢再拦着,兴趣再大也只得让开一条道。 身后传来许莲佳气急败坏的声音:“洛绵,你就当真不怕落得个缴了头发作姑子的下场?” 洛绵嗤笑一声,只当作没听到,心里却又记了一笔。 如此这番折腾下来,洛绵安然无恙的消息早已传到洛王府,王妃听到洛绵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也不躺着了,病也好了,整个人精神的不行,折腾着邱嬷嬷连忙把整个洛王府都动用起来迎接洛绵。 消息自然也传到宫里,庆德帝气的当场仗杀了来传消息的小太监。 而此时,洛允易正在去御书房的路上。 庆德帝听到洛允易来求见,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这是为那丫头讨说法来了! 早知道这事儿必然会触怒这个六亲不认的人,为了能够覆没洛王府,大不了就是好好安抚一顿的事情。 可没成功不说,他堂堂一个皇帝还要看人脸色。 不得不说庆德帝现在的脸就跟调色盘一样精彩纷呈。 想到此人还于他有大用,庆德帝不得不让人进来,心里暗暗咬牙等洛王府没了再来收拾这条疯狗! 第九十章 解疑 洛绵在洛王府众人喜极而泣的关心慰问中艰难挣脱出来。 好不容易回到偏院的时候,天已经擦黑。 芷莲终于抽泣完,眼圈红红的跟在洛绵身后,心里却一个劲的悔恨自己太没用,如若不然小姐也不会在那到处是猛兽的猎苑待了一天一夜。 同时她又钦佩小姐的勇敢,换作是她在猎苑待一天一夜,只怕早就吓傻了。 得知洛绵安全归来的洛王爷只看了一眼便匆匆进宫,他心中激动,想着皇兄果然没有食言,洛绵安全归家了,不管洛绵是怎么回来的,洛王爷都把功劳归于庆德帝。 对于这种现象,王妃心中升出极大的不满。 但她知道在王爷面前,绝对不能表现出来,只好把注意力转到洛绵的身上。 洛绵面对王妃的问话都老老实实回答了,当然隐去了刺客那一段,然后她从王妃的解释中,又得知了些事情。 譬如郝氏。 万万没想到郝氏竟然是薛贵妃的人。 但郝氏不是三哥的奶娘吗?怎么会就与薛贵妃身边的毛公公有那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 可她转念一想,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关系,上辈子洛允易才会在被洛王府遗忘的春南苑和皇上搭上关系,那么三哥知不知道呢? 送信一事据洛绵所知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也不知道在暗处有多少次,可他们兄妹前脚刚出府,后脚郝氏便去给人送信,三哥在此前是一直跟他们在一起的,不可能有时间写信,除非他提前就知道。 但是就那日山上三哥的态度来看,三哥似乎并不知情... 也不知是三哥装的太真,还是郝氏有古怪。 思及,洛绵问向芷莲:“郝氏现在在哪里?” “在凌梅阁,不过她现在已经奄奄一息了,还处于昏迷之中。” 洛绵瞳孔一缩,没想到郝氏竟然快要死了,她知道郝氏不管如何都曾与三哥共患难过,至少那时她对三哥是真心的,如今郝氏被祖母打成重伤,不知道三哥会不会因此恨上祖母。 想到三哥,洛绵的情绪不可谓不复杂,更因为三哥常常产生些自相矛盾的想法。 “三哥那边的态度如何?”她紧张问道。 芷莲看了洛绵一眼,不明白小姐为何会如此紧张,嘴上还是答道:“三少爷并未说什么,只是命人好好照看着。” 洛绵听后犹不放心。 三哥就是如此,心里想什么也不一定会说出来,他只会用行动表示... 她明日还是要去探探三哥的口风。 做下决定,便准备歇下了,经历了一天一夜的心惊胆战,现在一沾枕头就能睡着,然而她却不知,然而她却不知在尚书府内,有个人因为她的事情被关到小佛堂忏悔了将近半个月,此事暂且不提。 洛绵睡得早,醒的也早。 心里装了事儿,她早早地便派人去凌梅阁请三哥。 没过会儿,丫鬟便回来了,却被告知三少爷昨夜就没有回来过,而是在九皇子府过的夜。 洛绵眼神暗了暗,她归家这么大的事情三哥都不在意,只怕是真的不在意了,同时她心中又隐隐担忧,会不会三哥因此连她也疏远了? 但她在猎苑的时候就打算找三哥问清楚,因此她也没灰心,而是吩咐小丫鬟若是三少爷回来了,就来禀报她。 同小丫鬟回来的还有阿荷。 阿荷自前日回来后,没在偏院待多久就去照顾老乞丐了。 昨日洛绵回来阿荷抱着她痛哭,直喊再也不离开小姐不愿意撒手,却还是被洛绵呵斥着去照顾老乞丐。 现下一大早就又过来,洛绵不禁好笑道:“小姐我这不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你不去好好伺候老乞丐过来干什么,我这儿伺候的可不缺你一个!” 阿荷也知道昨天她的行为实在不妥,连忙不好意思地摆手:“奴婢来是有事情想跟小姐说的。” “哦?有何事。” 阿荷迟疑着开口,双手缴着手帕有些局促:“听说小姐在问郝奶娘的事情,奴婢就突然想起有件事儿,只不过奴婢不太敢确认,所以才一直搁在心里头...” 听到是郝氏的事情,洛绵正了正脸色:“但说无妨。” “那还是三少爷并未入族谱,在春南苑的时候...”阿荷把三年前郝氏的异常娓娓道来,末了,才又迟疑道:“当时奴婢没有细想,现在想来,那时候郝奶娘应该是在写什么信笺之类的...” 阿荷说的仔细,也并未带任何主观臆测,只是最后这句有点猜疑的口吻,却于情于理。 洛绵听着不由皱眉。 据阿荷描述,当时郝奶娘有九成的可能性是在写什么东西。 这就说明郝奶娘识字也会写。 加之之前柳儿曾窥探过郝氏的确是把一封信交给了一个人。 更别说前日他们前脚刚出府准备爬山,后脚郝氏就又准备去给人送信,由于事情紧迫,祖母又因她的话上了心这才注意到郝氏的不妥并严刑逼供。 或许三哥可能真的不知情。 其实说来有迹可循,但洛绵总觉得郝氏和三哥曾相依为命,郝氏是绝对不会背叛三哥的,才会自然而然的认为郝氏所有的行为都是受到三哥指使。 她不止一次听说三哥对郝氏的态度并不算好,有时候还会冷冷的呵斥郝氏。 那时候她只当三哥有自己的想法,即便是相依为命的奶娘也也不愿意被横加干涉。 既然如此,她就更有找三哥的必要了。 可是三哥连她回来都不来看她,她又与三哥冷战许久,难不成她还要去九皇子府要人不成? 九皇子的幕僚可是当日跟她抢暗道图之一! 也是因为这层关系,即便三哥曾告诉她他们之间的渊源,也曾说过九皇子不会伤害她以及洛王府,但洛绵就是不太相信。 毕竟天家无情。 九皇子又是个不受宠的,若有暗道图的话,何愁不能取悦庆德帝? 不行,她还是要让三哥少跟皇子掺和。 不管是为了三哥还是为了洛王府! 正想着,芷莲走进屋内。 “小姐,三少爷来了。” 第九十一章 兄妹隔阂消 沈久远是先去的九皇子府。 毕竟有关于藏宝图的事情他很感兴趣,且这事儿又关系到洛绵,是以他第一时间便去了九皇子府。 魏含琴许久未见沈久远,听闻沈久远竟然找上门,高兴的亲自出去迎接。 “左盼右盼可把你给盼来了!”魏含琴含笑,一副心情极好的模样,让人丝毫瞧不出来他刚刚正无聊的斗蛐蛐。 沈久远勾起一抹极魅惑的笑容,偏头认真看着魏含琴。 魏含琴是庆德帝生的儿子当中最好看的,长相随了母亲,这般长相若是安置在女子身上,说是祸国妖民也不为过,尤其是那狭长的凤眼,让人会不经意就被他勾起魂魄。 这个长相长在魏含琴身上,却阴柔的很,这也是庆德帝不喜魏含琴的原因。 庆德帝本人长得实际上很粗犷,不算丑也算不上好看。 这种长相看起来就像是城里那些以打铁为生的铁匠,大臣们找不到好的词汇,俱都夸庆德帝勇猛有天子威严,庆德帝很吃这一套,认为天子都该如此,像魏含琴这种长得清秀的几乎妖媚的儿子很是不喜,这也是为什么薛贵妃明明是宠妃但她的儿子十三皇子却同样不受宠的原因。 偏偏魏含琴的生母只是个舞姬,生魏含琴的时候血崩难产,魏含琴生下来便是被嫌弃的。 庆德帝的儿子很多,他一个舞姬的儿子自然入不了庆德帝的眼。 洛允易胆子很大,大到想以一己之力扳倒庆德帝,所以他早早就在做打算,为此需要一个傀儡皇帝,洛允易正在选人的当头,恰巧碰到了魏含琴。 魏含琴这个皇子虽从小被排挤着长大,心性却不坏,胆子有些小。 洛允易正需要这样一个人,但这些却都不是最重要的。 “你...你看我做什么?”见洛允易一直盯着他,魏含琴不禁有些脸红的低下头,眼角却忍不住去瞟洛允易。 洛允易悠悠收回目光,似没事一般,“我是想问你个事。” “什么事?” “有关于藏宝图的事情。” 魏含琴一怔,皱着眉思索了半响,才记起他府上的幕僚中的确有这么一个人跟他提过什么藏宝图,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便没关心。 如今提起,他好奇洛允易为何要问这个。 洛允易没瞒着他,把洛绵被人盯上落崖一事讲出来。 “十三弟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魏含琴怒不可及,等看到洛允易安静地等在那儿时,才平复了下心情道:“我让全管家把那个幕僚叫来。” 洛允易点头,等把人叫了来,又细细问过一番后才总算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按理说不应该啊,为了个不一定准确的暗道图十三弟竟然冒着得罪洛王府的危险,十三弟可不是那等摸不清形势的人...”魏含琴摇着头自语。 洛允易不置可否。 以十三皇子的性格,没有把握的事情定然不会贸然出手。 但他却偏偏贸然出手了,只能说明一件事。 暗道图比那个幕僚说的要有用的多,不然也不会冒着得罪洛王府的风险。 洛允易眼眸闪烁。 十三皇子选择了在外面出手,必是知道他想要的东西就在洛绵身上。 当日绵儿是毫不迟疑的做下的决定,她既如此肯定,就说明知道这暗道图的重要性。 她是从哪里知道的? 她是不是知道这个暗道图所带来的影响? 如果她知道一切的话,他瞒着她还有没有意义呢? 洛允易幽幽叹出一口气,他找沈久远问过,绵儿是主动跳下去的,也就是说她宁愿跳下去都不愿把藏宝图给十三皇子。 如果换作其他人,洛允易说不定还会赞赏一番。 可洛绵... 或许,以绵儿的聪明早已查出不对劲,他瞒着她并没有任何意义,他也不想再被洛绵误解。 “十三皇子那里,你打算怎么办?需要我帮忙吗?”魏含琴的话把洛允易思绪拉回。 “不用。”洛允易站起身,沉了沉声音:“我自会为绵儿讨一个说法。” 既然有胆量伤害绵儿,就要有胆量面对后果,他现在还不能把十三皇子如何,收点利息却还是可以的! 忽的,一双修长干净的手扯住洛允易的衣袖。 洛允易望过去,只见魏含琴露出希冀的眼神,狭长的凤眼里波光潋滟似乎有无数话想说。 “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吧。” “好!”魏含琴开心地应道。 ...... “三哥。”洛绵手足无措,有些不自在道:“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呢。” 洛允易顿了顿,才极自然的坐上楠木椅。 他在出宫的时候就得到了洛绵安全回府的消息,听说洛绵的情况后恨不得马上回去看看她有没有事,但他答应了九皇子,也就只好在九皇子府待了一晚上。 一大早,他便迫不及待回来了,如今看到洛绵没受什么伤,心中才略微松了口气。 他目光有些复杂地看向洛绵。 没想到绵儿竟然如此聪慧,枉他还想把她纳入羽翼下,让她不受到任何风吹雨打,在不知不觉中,他心目中应该被无限娇宠的小姑娘竟然长大了。 “怎么会呢,昨日有点事,所以歇在含琴府中的。”洛允易语气温柔,算是解释了下没有第一时间来看洛绵的原因。 洛绵听到,之前的所有担忧都被驱散,不由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三哥,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愣愣的看着对方,良久,相视一笑,心头各自的担忧与阴霾都被吹散开。 “三哥先说吧!” 此时屋内已经没有旁人,只剩比亲兄妹还亲的二人。 洛允易点头,不带一丝迟疑:“庆德帝想要覆没洛王府...”说到这,洛允易紧盯着洛绵,见对方并没有多少惊讶,就知道洛绵早就知晓了此时,于是继续讲下去。 他讲的与洛绵所想的并没有差多少。 大抵就是庆德帝不满自己的亲弟弟被大魏百姓拥戴,但是对于洛王爷,他不可能明目张胆的下手,作为帝王,他甚是爱惜羽毛,不愿被天下人诟病。 这个心思其实早在他成为皇上的那一刻就有了。 只不过洛王爷一切表现的都非常完美,庆德帝也找不到任何破绽,便想到了在洛王府安插自己的人获取洛王府的信任徐徐图之。 有什么比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小辈更让人信任呢? 可洛王府人口简单,没有姨娘通房一类。 庆德帝找不到人为他所用,无奈之下就想创造出这样一个人。 洛允易便是因此产生的。 第九十二章 挑明 洛绵怔怔地听着洛允易讲,止不住的心疼。 她一直以为,前世是三哥主动找上的皇上,而皇上恰巧缺这么一个人,所以才会重用三哥并且把锦衣卫都交给三哥。 原来三哥自出生起就决定了他的归路。 三哥的母亲是庆德帝安排的瘦马,连奶娘都是,洛王府如此对待三哥,在那种情况下,三哥唯一的选择恐怕就是做庆德帝身边的狗,手中的刀。 她不敢相信,三哥得知事情真相的时候该有多绝望。 甚至都不如她当乞丐的时候,她虽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打从记事起就成了乞儿,但她活得很自在,老乞丐对她也不错,如果有一天,她得知自己的只是作为一个棋子而出生的话,恐怕会受不了打击的吧? 那么三哥呢,他的存在不被洛王府的人喜,甚至对于庆德帝来说都只是一颗动摇洛王府的棋子。 三哥会怎么想,又怎么对待... 洛绵知道此时若是还想着洛王府的安危未免太绝情,所以她问不出口。 三哥的存在就是对付洛王府,但如果让三哥不再为庆德帝做事,他便成了废棋,废棋的下场是什么,洛绵不敢去想。 “三哥...”洛绵张了张口,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说。 不管是安慰还是同仇敌忾,似乎都不足以表达她心中的感受。 看出洛绵的犹豫,心中更加柔和,绵儿会因为他所讲的事情而心疼他,甚至犹豫该不该再逼迫他就已经让他足够高兴。 洛允易抬手轻抚洛绵的侧脸:“你放心,三哥不会做伤害洛王府的任何事情。”打从救下洛绵的那刻起,他就不再是孤独一人,有了想要守护的人,他又如何再去做庆德帝的棋子? “可是...” “庆德帝刚愎自负,他觉得我在外受了十年的折磨,回到洛王府又受了三年的非人对待,心里必是早已恨极了洛王府,在如此环境下生长出来的人绝对会冷酷无情残忍狠戾,所以他很放心,但是你的出现却让他产生危机,他觉得我对你太好,从而影响到他的计划,所以才会在这次意外中想让你永远消失,他认为你死了我最多会对他产生不满却不会产生反骨,但是他却低估了你在我心中的位置,如果你死了...”说到这里,洛允易顿住。 “如果我死了,三哥会如何?” 洛允易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如果绵儿死了,他绝对会把那个狗皇帝碎尸万段! 没有人知道对于他来说洛绵意味着什么。 这样一个小姑娘,将他从无尽黑暗中拉出来,照亮他的心,驱散所有严寒,在极度绝望之下洛绵伸出的手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亦是他的心灵寄托。 他敲了敲洛绵的额头,“什么死不死的,可不准再乱说。” 下手有些重,洛绵捂住额头,一脸委屈。 明明是三哥先提的,她不过好奇顺着问下去罢了,怎么就成了她的错了? 但洛绵的心却终于放下来,三哥既然跟她说不会伤害洛王府,那么就一定不会。 不知为何,洛绵就是相信三哥的话。 然而她还有一件很疑惑的事情。 “三哥,那你母亲对你如何?”说的自然是生下她的扬州瘦马,洛绵瞟了眼洛允易腰间的玉佩。 她可没忘记六弟把三哥腰间的玉佩扯下来给她的时候,三哥那时可怕的表情,所以她当时是认为那个你穿的一定对三哥很好,三哥才会把玉佩看得如此重要。 但三哥刚刚说的话,却让她产生疑惑。 他说十年的折磨,也就是说从一出生起吧?那三哥对于亲生母亲的在意又是从何而来? 洛允易听出了洛绵的意思。 他眼眸微垂,看到腰间那枚玉佩,由于保养的很好,现在看起来依旧是崭新的。 “不过是寻一个寄托罢了。”他轻声笑道。 他从记事起就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活,可他又不愿意死,人啊,总要有点期盼才好,所以那个女人即便折磨他整整十年,死了以后,他还是拿走了她身上一件东西作为寄托。 假装他的亲生母亲是爱他的,假装他也很在意她... 洛绵还是没懂,可三哥一副不想继续再说此事的样子让她噤了声。 也罢。 最重要的是现在。 “三哥打算如何做?”既然不会对付洛王府,也就是说三哥在庆德帝面前是装的,那么三哥究竟有什么目的非要这么做? 洛允易这才认真起来,看着洛绵肃穆道:“你既然都知晓一切,我也不瞒你...” 三少爷是隐忍着怒气走出栀兰苑偏院的,让一众小丫鬟不禁猜测五小姐和三少爷又闹了什么矛盾,然后三少爷又去了正院,据王妃院里面的丫鬟们说,三少爷是去找王妃兴师问罪的,和王妃大吵大闹了一架后,才回了凌梅阁,衣带不解的照顾郝奶娘。 洛王府的下人们由此终于看出三少爷最在意的还是郝奶娘。 毕竟因为王妃对郝奶娘私下用刑一事,触怒了三少爷的逆鳞,就连最宠爱的五小姐也没有再理。 有人猜测王妃是为何事会对郝奶娘用刑,却始终猜不出个所以然,因此猜到了五小姐头上,毕竟所有人都看出来五小姐和三少爷的关系比以往更加差。 消息传到庆德帝的耳朵里,庆德帝一脸我早猜到如此的表情。 “皇上,会不会是他故意装出来的,毕竟他连...”福公公在一旁迟疑。 “他是杀了亲生母亲,这却是朕想看到的。”庆德帝冷哼一声:“那女人折磨了他十年,他若下不去手,朕还真不敢用他!至于郝氏,可没有虐待他,他要是对郝氏如此不在意,朕就更不敢用他了,否则指不定哪天他就敢反咬朕一口!再说,为此他和洛王府决裂对洛王府下手的时候才会毫不留情!如此大好的一件事,朕如何不喜?” “喜喜,还是皇上想的周到。”福公公连忙改口溜须拍马,见庆德帝面色缓和,才又小心翼翼道:“那...灵语县主那里,还需要赏赐吗?” “赏啊!” 庆德帝勾起笑,脸上一片狰狞之色:“这可是云阳的亲孙女儿,不好好安抚赏赐怎么能说明朕对洛王府一家的宠爱?不但要赏,还要大赏,厚厚的赏!” 第九十三章 偏院太小 茶楼里,肖元炳慢悠悠吹着冒着热气的茶水。 他轻抿了一口,抬眼看向对面的人,那眼神就像发现天大的新鲜事一样。 “你向我讨教怎么得女孩子欢心?” 沈久远极不自然地点点头,耳尖微红。 “让我猜猜,你对除了你母亲外所有的女性都不假辞色,也没听说过你对哪个女子另眼相看过,鉴于你曾问过我洛五小姐的想法,所以你想讨欢心的女孩子就是洛王府的五小姐吧?” 虽是疑问句,语气却肯定。 再看沈久远也不反驳,一脸默然,肖元炳啧啧称奇:“没想到啊,沈三你竟然如此禽兽...” 话还未说完,沈久远冷冷丢了个眼神给他。 肖元炳识趣地不再说下去。 肖元炳细细回想,他第一次见洛小姐的时候,洛小姐当时虽然才十岁,却已能看出长大后又将是个花开时节动京城的美人,再加上洛王府唯一的一位小姐这个身份,只怕打着结亲心思的并不在少数。 这么一位被千娇百宠长大的娇娇女,纵使沈三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也不一定拿的下。 为什么? 因为沈三既不是嫡长子,也不是嫡幼子,夹在中间不尴不尬,尚书大人的官职虽高,却并没有多少实权,比起洛王府盛宠还是远远不够,更别说沈三现在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纨绔。 没有功名利禄,就是个尚书大人的三子。 这种身份,想要娶洛小姐? 难。 难如登天。 但是肖元炳不会说出来,因为他知道他这个好友最是讨厌与人交际,阿谀奉承。 眼珠转了转,肖元炳认真的提出建议:“洛小姐从小锦衣玉食,拿珠宝玉石太落俗,人家说不定还瞧不上,其实以你的资本,只要你多去人家眼前转一转笑一笑嘘寒问暖一番,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吗?” 嫁娶一事向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沈三得不到长辈的同意,却可以从洛小姐那里下手。 以沈三的长相,纵使洛小姐对沈三有再大的不喜也会在弥弥间消散,只要搞定了小的,洛小姐喜欢上沈三,洛王府若是不许,就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洛小姐如此受宠,不怕他们不答应。 大不了...就先生米煮成熟饭好了! 嘿嘿嘿。 沈久远正要反驳,却见肖元炳露出恶心的笑容,不由嫌弃地皱了皱眉头。 “问你正经的!别把你对付勾栏院那一套拿出来!”沈久远没好气道。 得,他还不是为他这个发小着想,真是狗咬吕洞宾! 如此想着,肖元炳嘴上却又哼哼两句:“难道我说错了?多少我喜欢的姑娘对你念念不望...哎呀,好了好了,别拿这种吃人的眼光看我,像洛小姐这种矜持的千金,你就不能跟她一样矜持,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脸皮厚吃得够!没有什么是厚脸皮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有,那就说明你脸皮还是不够厚,可懂?” “看她受委屈了,你得替人家把气出了!” “你为人家姑娘做了什么事儿,你得告诉她!不然她怎么知道你对她好?” “还有,你瞅瞅你现在这个冰山脸,拿着这张脸面对人姑娘,谁会喜欢看?知道什么叫笑不!不知道?我叫翠娘来教你!” 翠娘是勾栏院里肖元炳常光顾的一个烟花女子。 开始的时候沈久远还认真听着,越听就听出不对劲了。 也不多说,拉着肖元炳的衣襟就是一顿暴打。 沈久远一脸若有所思的出了茶楼,只留下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肖元炳哀嚎。 没过几日,就传出了宣平侯的小女儿被家里人处罚去了姑子庙带发修行两年的消息,百姓们津津乐道,众命妇们却由此联想到许莲佳几日前曾恶意毁灵语县主清白的事情。 心中纷纷有了思虑。 洛绵捏着手里的小纸条,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她就说她还没腾出时间出手惩治许莲佳,怎么就有人替她惩治了,本来以为是三哥,看了纸条才知道是沈久远。 沈久远。 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小姐,这些东西该怎么办?小库房已经放不下了...耳房又住着喻先生一家...”芷莲走到洛绵跟前请示。 洛绵望了眼院里一大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不由犯了难。 这些都是皇上赏赐下来的,她的小库房已经被塞得不能再塞了,但若是把这些东西就这么搁置在这里总归不好。 “先放进老乞丐之前住的那个耳房吧。” 小是小了点,总不能就直接放在院子里,被芷莲一提,洛绵才记起喻凌炀一家,是该安排一下他们了,况且她如今大了,再住在祖母的偏院也不合适。 她搬家这事儿不算大事,却也不小,所以洛绵决定一切还是等二哥离开后再说。 “是。”芷莲办事也不拖沓,指挥着丫鬟婆子们搬走。 洛绵兀自一人垂眸想着事情。 十三皇子殿前失仪,庆德帝大怒,把其打了三十大板,勒令在府中思过半年,薛贵妃教导不善连降两级,现为薛嫔。 她知道这是三哥从庆德帝那里给她讨的说法。 其实照她的想法来看,十三皇子知道暗道图的重要性始终是个祸患,指不定哪天告诉皇上,皇上若是找她要图的话,她不想给也得给。 可是三哥却说现在还不能动十三皇子。 再怎么说也是个皇子。 而且依十三皇子目前的状况来看,亲自献上去要比让庆德帝自己来要更好,不到最后,十三皇子是不会走到这一步的。 洛绵自然听三哥的。 前两日三哥出了偏院后的所作所为都是他们兄妹二人商量好的。 听到三哥和祖母吵得时候,洛绵事后还去看了祖母,祖母看三哥很不顺眼,她也陪着祖母骂了三哥好一通。 洛绵替觉得三哥委屈,明明都是为了洛王府,却还要遭受洛王府里的人的白眼,三哥却浑不在意,只说以后有的是时间解释。 想到祖母那里虽然起疑,一时半会却不会对庆德帝产生疑心。 现在说出来,并不是好时机。 洛绵便也没多说什么,依旧表面装作和三哥决裂,背后与其互通消息。 清明过后,最后一场春雨停了,阴沉了很久的老天爷终于拨开乌云,露出立夏的第一抹火辣。 城门口人声鼎沸,人山人海,中间站了一大片穿着军服的兵将。 怎么看都像是有大事情的样子。 第九十四章 二哥离开 今日是个好日子。 洛绵看了看一身戎装的洛允若。 他正红着眼睛和二夫人道别,果然人靠衣装,这么一看,二哥也有了些男儿本色。 此番来送行的长辈有二叔和二叔母,至于晚辈除了洛允易以外则都来齐了。 连三房的洛允松也不例外。 二哥这一批去的一共有数千人,来送行的却有数万。 除了真正送行的,自然还是凑热闹的,洛绵趁着二叔母擦泪的空隙走到洛允若身前把一个香囊递过去:“二哥,这是妹妹亲手缝的,二哥此去三五年,万望保重身体。” 洛允若笑着接过香囊,准备挂在腰上,却被洛绵制止。 “二哥,你还是把香囊贴身放着吧,以后若是遇到什么事的话...”洛绵顿了顿,又怕二哥听不懂,改口道:“以后边境若是碰到危机性命的事儿,此物或可保二哥平安...” 按照前世的发展轨迹来看,两年后沙鲁克王一死除了造成沙鲁克混乱外,大魏边境也受到一场不大不小的影响,若是二哥化险为夷自然好,若是不能,也有她的妙计。 其实这也不算是她的,当时她跟在沈久远身边听到此事,沈久远只口中带着淡淡鄙夷说这些大魏兵也不是酒囊饭袋怎么就没一个用脑子想事情的,若是他的话就会如何解决此事。 洛绵便当是学习记在了心里。 没想到竟然派上了用场。 “一定。”洛允若含笑,猜测香囊里可能是妹妹给他求的平安符,可妹妹最近不是没出去过吗?那是什么时候求的平安符? 洛允若正想问,人群忽然骚动起来。 该走了。 “我的若儿!”崔氏再也忍不住流出泪,拉住洛允若的手。 “母亲...”洛允若回握,想到他不能哭出来让母亲担心,于是咽下泪,“儿子走了!”狠心甩开二夫人的手,渐行渐远。 眼见着洛允若走远,崔氏哭得悲切,终于没缓过气儿晕了过去。 二爷抱起妻子,往马车处走。 洛绵看着数千士兵的往外走的身影一阵恍惚。 这场面她前世见过许多次,这数千士兵最后能够归家的又有几人呢? “洛小姐...”由远及近的声音,洛绵终于回神,才发现此时人潮已散,连几个哥哥都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只剩芷莲和柳儿待在她后面候着。 还有这张招蜂引蝶的脸。 因着上次沈久远送她回洛王府一事,洛绵没有当作没看见,压下心底的不愉,问沈久远有何事。 “左右无事,不如逛逛?”自从上次得了肖元炳的指导,沈久远似乎有点开窍,只不过面对女子的时候,脸总会止不住的变得僵硬起来。 他努力勾起笑,让自己看起来温和可亲。 殊不知,洛绵这方只看见他面部肌肉的扭曲。 洛绵虽对沈久远时不时的举动见怪不怪,甚至可以说麻木了,但一脸便秘的沈久远,她还是第一次看见。 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还有上次的事情,洛绵觉得她的确应该问问。 “左右无事,那就逛逛吧。” 沈久远愣了愣,他还以为洛绵会拒绝,没想到答应的这么干脆,不由暗道肖元炳还是有点用处的。 只不过洛绵在外人面前本就是不爱多话之人,沈久远虽然努力改变,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变的,因此两人可以说是闷头逛街。 洛绵先受不了。 那些姑娘的目光可以把她戳穿,更何况现在阳光有点毒辣,只觉得有点热。 洛绵指了指前方的茶楼:“我们去里面歇息会儿。” 沈久远自是点头应好。 芷莲和柳儿互相对视一眼,大魏男女大防虽不严,可这样出入茶楼被有心人看见拿来做文章的话... “小姐,王妃不是说回去的话,先去找她吗?现下也差不多时间了...”芷莲硬着头皮劝道,小姐越大越有自己的想法,尤其不喜欢下人多嘴。 柳儿在旁边附和:“是啊,小姐,而且您不是也说有事儿找王妃吗?” 被两个丫鬟一说,洛绵顿时想起。 走之前王妃曾派丫鬟来说有事情跟她说,她也正想把搬出栀兰苑的事情说一说,还有喻凌炀一家也打算早点把他们安排好,一直住在耳房总不是个办法。 她事情多的缠身,哪里有时间跟沈久远喝茶。 于是,洛绵毫不犹豫地跟沈久远说道下次再会,就和芷莲阿荷上了后面一直跟着的马车。 沈久远心头本来涌起一股淡淡的失落,听到洛绵再会两个字便又高兴了起来。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愫,但他目标本来就是讨好小姑娘以达到获取信任的目的,当下便也不再多想,索性去找肖元炳继续讨教经验。 洛绵回到栀兰苑,邱嬷嬷正张望着,见到洛绵,迎上前:“王妃见几位少爷都回来了,五小姐还没回来,便让奴婢在这儿等着您。” 竟然让邱嬷嬷在这里等着。 难道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嬷嬷知道是何事吗?”洛绵试探地问,她怕是关于三哥的,毕竟最近祖母对三哥成见很大。 邱嬷嬷浑浊的眼珠子闪了闪,面上不动声色笑道:“不是什么大事,五小姐只管跟奴婢进去吧,王妃在里面等着您呢。” 洛绵心头还是晃晃荡荡的,揣着小心踏进屋子里去。 王妃侧卧在贵妃榻上,洛绵落崖回来后,她身子虽好了,却大不如从前,不像以往即便坐在贵妃榻上,腰板也挺得直直地。 洛绵见到王妃如此,心中愧疚。 她扬起笑脸,扑上去:“祖母!” 王妃猝不及防,连忙抱住洛绵,瞪了洛绵一眼:“冒冒失失的,都十二岁的大姑娘了!” 洛绵嘿嘿一笑,顺势坐到旁边。 “祖母找绵儿有何事?” 第九十五章 隐瞒 洛绵被王妃拉着手,此刻她正在被打量。 不同于以往,祖母见到她的时候总是一脸慈祥的望着她,而今日却有点欲言又止,眼神也有些复杂。 洛绵穿了身丁香色的衣裙,已经十二岁的年纪,乍看起来分明就是个大人了。 良久,王妃叹了口气。 “你和你三哥,是不是有什么瞒着祖母?” 洛绵心里一个咯噔,面上不动声色的笑了笑:“祖母说什么呢,绵儿怎么听不大懂?” 之前三哥同她商量过,现在就告诉祖母的话着实有些不妥,祖母多半不会信,不但不会信,若是告诉了祖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她和三哥才会做下之前那番行为。 王妃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她也隐隐有所察觉,从洛绵回来后,她冷眼看着,十三皇子那事儿不可能是王爷为孙女儿讨来的,依照皇上如此宠薛贵妃的行径来看洛绵既然已经安然回来了若是没人去说,那么就会把这件事给忽略掉。 所以,必然是有人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 她曾想过是老大,老大平常虽不怎么和洛绵接触,爱女之心却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 尤其是洛绵落崖后去求皇上开猎苑的的行为,她也听说了,那时候若不是老大在,王爷定然会考虑到皇上而一直在外面等着。 她问过了,却不是。 如此,便只有一人了。 在对郝氏动刑的时候,她有一瞬间想过洛允易知道事情后会如何,可郝氏太奇怪了,本来她没打算严刑逼供,郝氏却自己露了馅。 洛王府就是她的所有,所以她不允许出现差错。 那日洛允易来质问她,甚至不惜第一次顶撞跟她大吵大闹,她亦气愤,郝氏不安好心,若不是她发现不对之处,绵儿或许就真的被杀害了。 她如何能忍? 洛允易难道就不在意吗?还是说真的像下人们之间传的那样,洛允易之所以对绵儿好就是为了得到洛王府的认可? 王妃几乎都不假思索认定了,却传来十三皇子和薛贵妃的处置。 既然不是真的疼爱,又为何冒着触犯圣怒的危险为绵儿出头讨说法? 是以,王妃认为两个晚辈之间定是有事儿瞒着她。 可绵儿现在这个态度,分明就是不论如何都不会告诉她真相。 “算了,你们既不想告诉祖母,想必也是有自己的思虑在里面。”王妃妥协,毕竟在她看来,洛绵是不会伤害洛王府的,也不会让洛允易伤害洛王府。 她现在就是想管也有心无力,不如让小辈们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洛绵抿嘴,垂眸轻声道:“祖母,不是绵儿不想告诉您,只是现在还不能告诉您,也希望祖母就当作是没发现一样,您放心,绵儿自有分寸。” 在庆德帝看来,是三哥先来讨要说法,才知道郝氏被用刑而奄奄一息的,三哥在她落崖的那一天一夜里不曾回洛王府,祖母有心隐瞒三哥自然也不知道郝氏的消息。 但三哥是在之前还是在之后知道的,祖母又怎么可能不知晓。 因此才会让祖母生疑。 也幸好,祖母并没有追根问底,不然她还真要对祖母撒谎了。 “好,你个小机灵鬼!”王妃点了点洛绵的鼻头满含宠溺,一旦想通就不再计较,恢复往常的样子。 洛绵咧嘴一笑,抱着王妃的胳膊。 “祖母,绵儿也有事儿想要跟您说呢!” “什么事?” 洛绵不假思索道:“是这样的,绵儿现在也大了,总不能老住在栀兰苑是不,虽然绵儿也想跟祖母离得更近些,可是小库房都已经被塞满了,皇上这次赏赐下来的,有一小半都只能放在耳房...” 跟王妃说话她从来不拐弯抹角,一是祖母不喜,二是她也懒得在最亲的人面前也要话里有话。 “原来是这个。”王妃恍然,一本正经:“我也正有此意,再过两年我家绵儿就可以嫁人了,是该有个自己的院子。” 眼里含着促狭的笑意。 洛绵听着小脸儿红扑扑的,罕见的低头不语。 嫁人虽也是她两辈子心里都想的事儿,被拿出来调侃着实是第一次,因此小女儿的娇态也露了出来,不再是刚刚那副成熟的样子。 王妃看着,不由感叹绵儿都已经大了,她的身体也开始经常有些小病小痛。 老了... 洛绵告退回到偏院,便直接去了耳房。 远远地,便听见一个女声带着尖锐的声音在骂人还有低低的啜泣,不由皱眉。 自从把喻凌炀一家安置在这里后,多半时间里她都没有怎么去关注了,他们也算安分守己,不会天天找事儿,也不会来问东问西的乱窜,现下喻凌炀的伤早已好全,所以洛绵也打算处理这一家。 她走得近了些,就听到声音传出来:“别以为你是五小姐身边的大丫鬟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天宁如今这个样子,还不就是你搞得鬼!我知道你看我们母子不爽很久了,但我再怎么说也是他喻凌炀名正言顺的妻子,你是什么东西,竟然痴心妄想...” “够了,你省省吧,青怜姑娘又不是故意的。” “什么叫不是故意的!”女声更加尖锐,还带着暴躁:“喻凌炀,我看你就是看人家细皮嫩肉所以动了心吧,你是不是早就想休了我?我告诉你,没门!...” “够了!” 一个清丽的女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青怜看到洛绵,连忙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上前行礼:“小姐。” 喻凌炀听青怜叫小姐,便知道这位就是救自己的洛王府五小姐,当下也不再理一副疯婆子样子的妻子,拉着一旁有些手足无措的天宁过来行礼。 “多谢五小姐救命之恩。”一个端端正正恭敬的大礼。 洛绵见此,小脸微缓,不再好摆脸色,颔首虚扶了一下:“喻先生不必多礼。” 接着喻凌炀便把自己做着的地方让给洛绵,又吩咐天宁去上茶,青怜哪里会让天宁去弄,跟着天宁一同出去了,洛绵使了个眼色给芷莲和柳儿。 芷莲二人便上前去把冯氏叫了过来。 洛绵瞟了眼面前一脸泪水,因刚刚骂的太激动头发有些散乱的冯氏,目光转向喻凌炀。 “说吧,怎么回事。” 第九十六章 该罚的,还是要罚。 冯氏一听洛绵问,二话不说开口就骂:“还不是那个小贱蹄子,竟然以为我眼瞎就勾搭人,他们两人当我是瞎子,在我面前眉来眼去的,我命苦啊...呜呜呜...” 洛绵眉毛几不可闻动了动。 这么久没见冯氏,怎的就变得跟个只会耍泼的普通妇人般了? 当初在乞丐庙里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个进退有度充满睿智的女子,如今...洛绵扫了扫那双无神的眼睛里的妒恨,转瞬就明白了。 她当时把喻凌炀一家安置在这里后虽从那次跟冯氏交流过后,未再见过这一家,偶尔却还是会有小丫鬟来禀报他们的消息。 冯氏的双眼并不是一出生或者打小就如此。 是那次在来京城的路上导致的,可那时要照顾天宁,又不想喻凌炀操心,暗自镇定,等洛绵把喻凌炀救下,又把冯氏天宁接到府中后,却已经晚了。 所以洛绵把稳重的青怜拨来照顾喻凌炀和天宁,也免除冯氏看不见的辛苦。 但任谁面对着细心的照顾,耳听丈夫温柔细语的感谢能不恐慌? 尤其青怜还是个正值少女最美好时光的姑娘。 所以冯氏才会变得如此,双眼失明本就让她自卑,一天没事儿可做,胡思乱想实属正常,久而久之就变得拈酸吃醋,再也没有以往那副镇定自若的气派。 这些对于洛绵来说,实在太过正常。 毕竟这是人性的弱点。 洛绵在意的,却是冯氏所认为的事情究竟是真的还是她臆想的,也就是青怜和喻凌炀是否真的存在什么郎情妾意。 “闭嘴!小姐没让你说话你就给我老实听着!”芷莲上前呵斥,语气是浓浓的警告。 冯氏明显缩了缩,有些惧怕地不敢再开口。 喻凌炀见冯氏如此,眼里闪过一丝倦怠,被洛绵捕捉到,心下有了计较。 “青怜姑娘是个好姑娘,喻某不配,亦不敢有妄想之心,贱内由于双眼失明才会心生急躁,喻某与青怜姑娘并未有什么苟且,还望五小姐不要听信贱内的话。” 此时,青怜正好端茶上来。 听到喻凌炀的话,脚步顿了顿,面不改色的把茶放在桌上。 洛绵端起茶,轻轻吹了一下,却并未饮,盯着茶杯里的茶叶道:“我今日便是过来问问你们有何打算,喻先生既已养好伤,可有想过做什么?” 喻凌炀猛然一怔,明白过来这是在赶人,当下施礼:“是曾有过,喻某既已伤好,就不在此逗留,救命之恩喻某没齿难忘,倘若五小姐以后有用的上喻某的地方,喻某绝不二话!” 倒也算个机灵守礼的。 洛绵颔首:“既如此,你们便收拾收拾吧。”说罢,放下未曾喝的茶水起身,被一直默然的青怜看在眼里,低头咬住嘴唇。 走到门口时,她转身看了眼一脸怯懦的天宁,冯氏整日里的撒泼耍横也给这孩子带去了影响,真不知天宁以后会如何...终于,她还是看在天宁的份上又添了一句:“我已给你们弄了文牒,待会便让人给你们送来,剩下的你们好自为之吧。” 她已确定喻凌炀和青怜并未产生什么,若是再继续相处下去,却说不准了。 冯氏蛮不讲理已让喻凌炀心生倦怠,一旁又有青怜无微不至的细心照顾,两相比较之下,日久生情是难免的,但她却不允许如此。 喻凌炀有他的家庭,有妻儿,青怜真跟了他,吃苦的定会是青怜,更何况她也不允许青怜嫁给喻凌炀当小妾,败坏的是洛王府的名声。 趁着两人还未产生过多情愫,快刀斩乱麻方为上策。 本以为又要因没有文牒而被迫回到乞丐庙的喻凌炀心生苦涩,却听洛绵如此说,激动的拉着天宁对洛绵越走越远的背影再次施礼,心中满是感激。 他起身后又向青怜抱拳。 “喻先生这是干什么?青怜怎么担当得起!”青怜看到喻凌炀对她施礼,连忙侧身。 喻凌炀望向青怜,眼里有着复杂的情愫,口中却只是寻常口吻感激道:“这段时日来多谢青怜姑娘照顾喻某以及一家,未曾想竟因喻某使五小姐对青怜姑娘心生误会,喻某真是愧疚难当...” 青怜咬住嘴唇,偏头隐下眼里的泪光,轻声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相信小姐定不会有所误会。” 话是这么说,心下却早已一团乱麻。 喻凌炀又何曾不知,只是他如今的立场身份根本没有资格说什么,于是两人皆静默。 且说洛绵回到偏院,吩咐柳儿把文牒并五十两银子送了过去,又让柳儿一直留着帮忙,等一家收拾好后把青怜领过来。 也是让柳儿监督着二人不要因为离别一时情不自禁有什么出格的行径。 喻凌炀一家住进去的时候身上没有多少东西,离开的时候自然也带不了任何东西,不消片刻,东西就收拾好了,于是一家三口带着包裹来跟洛绵叩谢告别。 “不用见了,让他们走吧。”洛绵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救喻凌炀本就是因前世对天宁产生怜悯,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如今发生这等事,也没了再见天宁一面的心思,随缘罢。 这边冯氏终于回神,耳听丫鬟们说五小姐让他们不必再去见了,直接离开,心下一松。 不知为何,在这样一个半大的少女面前,她总会不自觉露怯。 想她曾也是官家小姐,如今却无半点以往的踪迹,心生羡慕的同时更是惶恐,若是五小姐真的把那贱蹄子赐给夫君的话她该怎么办? 幸好幸好。 心想着,脸上便多了笑容,朝身旁模糊的人影望去,语气温柔:“夫君可有想过做什么?我们还有些积蓄,加上五小姐赏的银两,摆个摊子不成问题,等以后多存点再盘下一个铺子可好?天宁大了也早已到了该读书的年纪,妾身虽是双眼失明却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煮饭扫地这些都是可行的...” 冯氏絮絮叨叨,喻凌炀皱着眉头听着,眼见冯氏还要继续说下去,才不咸不淡的打断:“还是先找个地方安置下来再说吧。” “哦,对对对,看我,竟高兴的不管不顾了。” 洛绵并未把青怜再叫去问话,只要解决了,曾经发生什么也并不重要了。 只不过发生这种事,终究是让她心生警惕。 该罚的,也还是要罚。 第九十七章 纸鹤 四月二十五,这一日是洛王府五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出嫁的日子。 嫁的是陈管事的长孙,以身份来说,两人门当户对。 笑晴终归是五小姐身边得脸的丫鬟,这日五小姐给笑晴的添妆更是让人看得眼红,之前笑晴犯事所以才被五小姐准备嫁人的流言不攻自破,知道五小姐还是看重笑晴的,因此在陈管事这里,只差把笑晴供起来了。 洛王府的下人们也争相讨好洛绵,硬是咬牙给笑晴添了许多贵重的首饰。 笑晴深知小姐给了她最后的脸面,心中感激,往后在洛王府中做事更是以洛王府的利益为首要目的,自是不提。 洛绵把笑晴送走,尽了主仆情分,也不再过问笑晴的事情。 至于青怜,她亦选择把青怜嫁了。 按说青怜并没有多大的过错,不至于让洛绵赶出去,但洛绵经此一事也深知丫鬟大了便要思考这方面的事情,青怜和笑晴年岁差不多,也是该到了嫁人的年纪。 再者说她搬离偏院后因笑晴嫁人自是要提个丫鬟上来。 青怜为人虽沉稳,终究不是只忠于她的。 她也好趁着此次机会再提拔两个丫鬟上来慢慢培养。 但笑晴刚出嫁,她便急着让青怜出嫁也不好,因此洛绵打算等搬出偏院后再说。 端午节的前两天,洛绵终于搬进了属于自己的院子。 芷韵苑。 之所以选这个院子是因为这里离祖母的栀兰苑很近,还有一个原因,却是这个院子之前住着的是父亲和母亲,在小洛绵的记忆中,母亲已经记不起来了,只有一个很模糊的轮廓。 依稀可以辨别出温柔的脸庞。 小洛绵虽三岁就失去了母亲,然而在她心里对于母亲这个概念却比父亲还要深。 三岁前,一直都是母亲带着她,所以她即便因为年纪小不知道什么为死,也对母亲异常留恋。 算是她为小洛绵心中的留恋所做的事情吧。 洛绵缓缓叹气,踏进院子,一眼便能看见院子里一棵腊梅树,因不曾照料早已枯萎。 母亲生前最喜欢的便是腊梅。 梅花香自苦寒来,一如当年名动京城的才女程怀秋那种清冷而孤傲的气质。 洛绵怔了怔,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她重生在这个小姑娘身上,现下却没有半点与母亲才女之名有相似之处,若说真的有,也就画画一事能让她心中有些许安慰。 她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这两世都未曾感受过母爱所以对小洛绵残留的关于母亲的记忆亦是留恋吗? “小姐,快来呀!”柳儿扯着嗓子吼,洛绵目光移过去。 今日搬家,为了庆祝所以她出钱让厨房给下人们做了许多吃食,都是平常不怎么吃到的。 芷韵苑的下人们各个喜气洋洋,仿佛过年似的。 她走过去,见平常稳住的芷莲也罕见的露出纯粹的笑容,也不禁露出笑容。 不管她留不留恋,最重要的是当下! “你们吃吧,我去看看祖母哥哥们都给我送了什么好东西。”乔迁之喜也算是重大的日子了,是以她刚搬进来众人便都把乔迁礼物送了过来。 “诶,小姐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叫奴婢们!”柳儿松了口气,又响亮亮高兴的回了句。 芷莲看得直笑,柳儿喜怒形于色,知道洛绵不和她们一起吃宴没有拘束感,所以才这么高兴。 但是以小姐的身份,又怎么会跟她们这些下人凑在一起吃东西? 所以柳儿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 洛绵回到屋内,八仙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盒子,地上更有一个个华丽物件。 那些包装的盒子看起来也都精美的很,她坐下来随意拆了一个。 是个步摇,鎏金穿花戏珠步摇,坠下来的那一颗珍珠看着饱满而又圆润,只一眼便可见其价值不菲,算得上比较亮眼的了,洛绵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又放了回去。 若是给旁人,只怕是贵重无比,喜极而泣。 然而她看多了,她的小库房里比这支步摇珍贵的不在少数。 也不知是谁送了她这么个。 洛绵撇撇嘴,第一个就让她失了兴趣,那么剩下的那些礼物估计也都是看似贵重实则于她并没有用的了。 忽的,洛绵便不想再拆了。 然而外面的笑闹声告诉她要等这些个丫鬟婆子吃完的话,只怕还要许久。 她现下暂时也没事可做。 洛绵叹了口气,认命的假装很期待的又拿了个锦盒。 “咦?” 她看着这个小小的锦盒,比起桌子上其他精美的盒子,这个锦盒看起来丝毫不起眼,也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不会是随便送我个盒子忽悠我呢吧。” 洛绵暗自嘀咕,因为这个盒子太轻了,没有一点重量。 把盒子凑到耳边摇了摇,没有任何声音,就像是个空盒子一样。 难道是四哥在戏弄她? 想着,她也不再猜里面有没有东西,直接打开来。 一股果香味扑鼻而来,洛绵还没看里面的东西,就不由喜欢上了。 她是很喜欢果香的,不喜欢花香不喜欢胭脂香,唯独对果香情有独钟,但是她喜欢的很隐晦,只会在平常所用的帕子上沾点果香,她所穿的衣裳都是不允许丫鬟们熏香的。 喜欢果香这事儿,也就只有三哥和祖母心细的发现了。 所以她猜测这应该是三哥送给她的。 只因里面的东西,是一个纸鹤,展翅的纸鹤。 小小的,散发着果香,看起来异常精致,若不是心灵手巧之人怎么会叠这么精致的东西。 洛绵记得祖母送她的是一套红珊瑚头面,她还没搬出栀兰苑的时候就听丫鬟们提起过,所以不可能是祖母。 定是三哥了! 没想到三哥在百忙中还为她叠一个纸鹤送来,相比起这一满桌子的礼物,就只有这个礼物深得她心! 礼轻情意重。 于是乎,洛绵小心翼翼的将纸鹤放在了她梳妆镜的的妆奁旁。 ...... 某茶楼,沈久远半信半疑的看着肖元炳。 肖元炳被沈久远盯得发毛,老大不乐意的嚷嚷出来:“这可是多年来总结出的宝贵经验,如今全数教了你,你竟然还怀疑我,沈三你要是再怀疑我,以后就别来找我讨教!” 沈久远这才悠哉哉的收回目光。 “不是我不信你,就一个亲手叠的纸鹤,真能比那些个什么珍珠宝石更贵重?” 第九十八章 奇怪的粽子 “邱嬷嬷,您怎么来了?”洛绵放下手中的五色络子,看到一脸和蔼的邱嬷嬷走了过来,笑着问道。 “厨房做了些五香棕,王妃让奴婢给五小姐送过来。” 洛绵示意芷莲上前接过,“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不是明日才端午吗,怎的今日就开始做了?” “本来厨房是先做了点,免得明日还需做的多,谁知道太多了,这不,让我们往各个房里送呢!”邱嬷嬷含笑着打趣。 说罢,便道还要给其他房送,就不久留了。 “芷莲,送送邱嬷嬷。” 储香把将艾、榕、菖蒲用红纸绑成一束,然后插或悬在门上,虽说明日才是端午,但明日一大家子还要出去玩,因此就提前一天弄了。 估计厨房那边也是如此。 储香是洛绵从二等丫鬟里提拔上来的,跟笑晴的性格颇为相像,是王府的家生子,长得清秀又有一张小嘴,和谁都说的来话。 洛绵本不打算提拔储香,只因储香和笑晴性格之处有个七分像,她也犹豫储香会像笑晴那般被养大了胃口。 她一向懒得约束下人,都是靠她们自觉还有身边几个大丫鬟们的管束。 还是储香毛遂自荐她才应下来的。 总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更何况储香现在才十三,也仅仅比她大点,想要纠正过来的还是比较容易的。 储香把粽子皮小心翼翼的剥下来,拿了个小盘子递到洛绵跟前。 洛绵轻咬一口,是咸粽子,上面还有红枣之类的,她便不再吃。 “你们几个拿去分吧。”虽知道总有甜粽子,但是现下她有些热,也不饿,因此没多大胃口。 “谢小姐。” 储香把剩下的几个端走,盘子里刚好一人一个。 洛绵瞟了储香一眼,她提拔储香也已经有些时日了,没看出有何不妥,做事也规规矩矩的从不僭越,若是一直都如此倒也不错。 下午的时候,有个面生的小丫鬟又送来粽子。 “上午送了下午送,还只送来一个,怪哉。”柳儿嘀咕着端到洛绵面前,“小姐,这个粽子如何处置?” “放那儿吧,你去把阿荷叫过来。”洛绵埋头看书,连眼都未抬。 “是。” 等柳儿一走,洛绵才抬头看向那颗粽子。 从搬进芷韵苑,就开始如此了,一如那个纸鹤,曾以为是三哥送的,但是后来几乎是两三天就会有新鲜的小玩意儿从面生的小丫鬟那儿送过来。 放在之前,她一定会认为是三哥。 但是三哥有多忙她知道,三哥绝对没那么闲还三两天就送小玩意儿过来。 她猜不出是谁,便派人去查,但是每次来的小丫鬟都不一样,有的时候是粗使丫鬟,有的时候是粗使婆子,有的时候是各个房里的丫鬟,细问之下也查不出任何踪迹,均纷纷摇头说是在路边看到一张纸条一锭银子和一个小玩意儿。 纸条上面写着把小玩意儿送到洛王府五小姐的手中,银子就归她所有。 这么简单个差事,就能拿到银子何乐而不为。 洛绵怔了怔,走到梳妆镜前打开妆奁的第四层,里面被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看得出来都是亲手做的。 她曾看过那些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她并不熟悉。 长辈和兄长的字她都看过,不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 到底是谁? 洛绵转身把那颗孤零零的粽子拿起来,粽叶外面的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很乱,很杂,乱七八糟的,根本没有章程,不像早上送来的那些粽子。 这样的粽子很难拆开。 洛绵却拿起粽子慢慢扯开。 终于在她额头都出现细密的汗珠时,才把线扯开,就这一个粽子缠着的线,都可以再包两个粽子了。 她眼神闪过一丝不确信。 也许不是...毕竟不会包粽子且用了这么多线缠着的也不止他一个。 可能是她想多了... 洛绵深深呼出一口气,指尖微颤把粽叶剥开。 一颗白白的粽子,没有放任何东西,也不似粽子的形状,反而是个椭圆形。 洛绵眼瞳一缩,白白的粽子就滚落到地上,它滚啊滚,那抹耀眼的白终于被沾满灰尘,显得脏兮兮的,一如前世那颗跌落到地上圆滚滚的粽子。 “粽子可不是椭圆形的,将军您看,应该像我这样捏。”少女把捏的并不是很像的粽子递到身穿盔甲的将军面前,偷笑着将军竟然连粽子都不会捏,她看着面无表情的将军拿起一片粽叶就要包,连忙喝住:“您该往里面放点东西啊,至少也要放一颗枣子吧?” 将军犹豫了会,语气极淡:“椭圆形比较像粽子。” 哈? 少女愣在那里,不明白为什么将军要说椭圆形才像粽子,粽子难道不该是她手上这样的吗?少女对粽子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产生了怀疑,毕竟她也只是见过别人吃,还只是遥远的一眼,或许就该是椭圆? 她兀自想着,只听将军又说:“什么都不加才好吃。” 回的是刚刚她那句往里面放点枣子之类的,少女又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粽子嵌着一颗枣子,看了一会儿,就用手抠了出来。 然后又把那颗粽子搓圆。 她埋头搓的认真,也没看见对面的将军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有着少的几乎看不见的暖意,才拿起线准备把粽子包起来。 等少女终于搓成了椭圆形,抬头一看,将军正一遍又一遍,胡乱缠着。 “您怎么缠这么多圈儿啊,那拆开得要多长时间啊!”少女口吻不禁带着点埋怨,虽然她这幅埋怨的样子着实可爱了些。 她怀疑将军是来瞎掺和的,她一个人负责将军以及几十个副将参将的粽子就够累了,偏偏将军还来此处捣乱。 这是心血来潮整她呢吧! 将军眼神冷冷的望过来,在她还未收起埋怨的表情之前把线使劲一扯,那颗白白的圆滚滚的粽子就跌落下来,铺满了灰尘。 少女被吓得不敢说话,害怕的闭上眼睛。 等她再睁开,哪里还有将军的身影,刚刚就好像经历了一场噩梦。 但是她知道不是梦,因为那颗粽子还孤零零的躺在那儿。 洛绵从那颗粽子中回神。 皓齿轻咬住下嘴唇,一时心乱如麻。 第九十九章 徐公、朋友? “加油!加油!”河岸两边的人吼得震耳欲聋,撕心裂肺。 船上的水手们拼命卖着力,只为了第一名的奖励,他们大汗淋漓,汗水顺沿到眼皮,但他们空不出一个眨眼的时间来擦。 不远处的画舫中,程永真和程永安两姐妹兴高采烈的望着,被这气氛感染的小脸也都红扑扑的。 “绵儿,你怎么不跟着两位表姐一起去看?” 洛绵低头摆弄着手腕上的五色络子,这是今早祖母栓的,以保安康。 震耳欲聋的呐喊像是在天边,她脑子里听不进任何东西,就连贾氏的问话,她也只是精神恍惚地答了句外面太吵。 “外面是有点吵,不如让两个表姐陪你到里面去歇一歇?” 几人是呆在外面的,只与其隔了一层门帘,所以画舫还有里间,贾氏一副和祖母有话要说的样子,看到祖母有点担忧的眼神,洛绵从善如流。 “不用,绵儿一个人进去就行。” 洛绵所待的这个画舫要小一点,紧挨着的画舫是这个的两倍不止,毕竟家中男的较多,再加上兄长和长辈们肯定会叫上玩的好的,画舫就必须要大,不像她们这艘,没几个人。 大哥会不会叫沈久远? 想到这里,洛绵抬头把临近的小窗打开,望去。 几个兄长正玩得欢实,但是没有看见大哥,洛绵这才恍然,大嫂怀孕了不宜走动,大哥便也没跟过来。 四哥正做着鬼脸,直把六弟逗得哈哈笑。 二叔母和三叔母去和那些命妇们打交道了,祖父与父亲过去陪皇上了,唯有二叔和三叔坐在画舫里聊天。 没什么可看的。 洛绵正欲关上小窗,忽听前方传来若有似无的声音。 断断续续的,她只得注意力集中仔细去听。 “...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之洲...也闲的发慌...您看...”贾氏谄媚讨好的声音,有点发虚,所以连声音都听得不大真切。 “之洲的官职已经在让老大去办了,要不了多久。”祖母倒是中气十足,洛绵却听出祖母有点不耐烦。 之前祖母说过会帮衬,但舅舅一家在京城难道连个关系都没有吗?还要靠祖母一家给安排官职。 “有您这句话我就安心了!”贾氏这回倒是声音挺大的。 洛绵正琢磨着舅舅到底是嫌弃官职低没去还是真的找不到关系打点,只听祖母的声音又飘过来:“永真永安两姐妹也大了,尤其是永真,还是该给她们相看相看了。” 祖母对两个表姐倒是不错,毕竟舅舅一家除了贾氏以外,舅舅和两个表姐都挺安分的。 当然永真表姐是真的安分,永安却是不得不安分,毕竟是王府,随意乱窜是绝对不行的。 “可不是嘛,但是做娘的又舍不得,所以想多留两年,倒是府上的允易和允里,房里都该添人了吧?还有绵儿,再过一年及笄后,也是时候相看相看人家了。”贾氏打着哈哈绕过两个女儿的亲事。 贾氏一贯自来熟,对洛王府里众人的称呼不可谓不亲切。 只听王妃语气淡了淡:“还早。” 不知道是回前一句还是回后一句。 洛绵不想再听,关上小窗躺在贵妃榻上,贾氏刚刚话题转的太生硬,明显不想别人提及她女儿的婚事,难道还怕祖母自作主张吗? 别人想还没有这个待遇呢。 估计祖母也听出来了,所以才没有继续问。 洛绵懒得去看龙舟,无聊的躺在榻上,拨着手腕上的五色丝线。 ... 不远处的画舫内间,两个丰神俊秀的男人正相谈甚欢,笑语晏晏。 有两个小丫鬟垂首进入,一个倒茶,一个将托盘中的点心放在案几上,悄无声息的退下去。 舫内静谧得很,丝毫听不见外面撕心裂肺的呐喊声。 “易大人不简单,竟然能把咱家的事情打听的这么清楚。”说话的男子语气温温和和的,却一脸似笑非笑。 洛允易眉头都没动一下,不动声色地笑道:“想要了解徐公的喜好的确是难,为了得您垂青,允易也不得不多费上一番心思了。” “的确是费了易大人好一番心思。”徐公挑眉,“但易大人既然能把咱家的喜好都给查出来,易大人还有什么需要咱家帮忙的?凭易大人的本事,也是可以解决的吧!” 他低头细白的双手轻拈了一口点心放入口中。 “允易做这么多,不过是想跟徐公您交个朋友罢了。”洛允易放下茶盅,认真的看向徐公。 徐公乃东厂第一人,其实力不可小觑,若是能得到他的帮助,有些事情自然事半功倍,诚如徐公所说,他自己也能办,但谁会嫌自己的盟友多呢? “朋友?”仿佛听到了什么多可乐的事儿,徐公大笑了好一阵,甚至捂住肚子,眼角还有点湿润,洛允易没有半分动作和反应,低头品茶。 “罢了罢了,咱家欣赏你,亦看好你的以后,且就当结个善缘吧,不过这朋友二字还是别再说出口了,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跟吃了屎一样难受。”徐公端起茶灌了一大口。 刚刚笑得狠了,现在竟然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如此便再好不过。”洛允易满意的点点头,又露出疑惑的表情:“您说从我嘴里说出朋友二字就跟吃了屎一样难受,难道您吃过?” 徐公喝到嘴里的茶水因这话被呛得直咳嗽。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狼狈。 他狠狠瞪了洛允易一眼,嘴巴上也不饶人:“咱家吃没吃过尚且不说,你这小子肯定是吃过的!” “您怎么知道?”洛允易一脸诧异,丝毫不像是在装。 徐公无可奈何,端茶送客:“喝了快滚,别打扰咱家清净!” 这明明是我定的画舫。 洛允易心里直嘀咕,却还是走了出去。 而剩下的徐公则一脸若有所思。 第一百章 沈久远坦白 这些天,尚书夫人沈氏发现自家三儿子的举动甚是反常。 具体表现为,经常出府,一个人神神秘秘的弄些小玩意,什么纸鹤啊,草编蚱蜢啊,一束鲜花做成的花环啊,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出来。 沈夫人虽然希望儿子多出去走走,不要一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 但这变化的也太突然了! 你想想,一个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仿佛得过且过的人,突然就喜欢上做些小玩意,还喜欢往外跑,虽然她知道是去找他那个姓肖的好友。 但是那个人她也知道,是个纨绔子弟,还经常逛勾栏院。 她知道自己儿子是绝对不会触碰女子的,但是却不代表肖元炳不会把儿子给带坏,比如赌。 这可是能够倾家荡产的事儿。 于是她让人去打探清楚,得知儿子也并没有去赌,就是三天两头去茶楼,然后回到家动手做些小玩意儿。 这太奇怪了! 反常即为妖! 所以沈夫人打算好好拷问一下儿子究竟在搞些什么。 “远儿,你告诉娘,你做这些小玩意儿干什么,你把这些都送到哪里去了?”沈夫人拿出做为母亲的威严,板着一张脸。 沈久远不厌其烦的回到:“不干什么,就是突然感兴趣了而已。” “你撒谎!”沈夫人一拍桌子,柳眉一横,“快点说,不然我就告诉你爹去!” “娘,你告诉我爹也没用,爹他不会管我的。”沈久远无情的说出事实,沈夫人被噎了一下,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的确,夫君比她还要管不住宿三儿子。 但是她担心儿子就错了吗,她还不是怕儿子学坏,还不是怕他被骗,不管儿子多大,在她眼里,永远都是需要照顾的呀。 沈夫人默然不语,一副委屈的模样。 沈久远抿嘴,终究不忍心。 “您有没有想过,那日我不去救洛小姐的话,她就会死在猎苑,或者因为没有文牒成了乞丐。” 沈夫人一愣,不明白儿子话题怎么转的这么快。 但转念一想她又明白了,儿子这个意思,就好似在斥责,虽然没有半点斥责的语气。 她心里不是个滋味。 猎苑那种地方,纵使远儿身手不错,可那些是猛兽啊!此去就是生死未卜,更何况是猎苑深处。 她有做错吗? 是,她承认绵儿是手帕交的亲孙女,也是她从小当亲孙女儿疼的,但是远儿才是她真正亲生的啊!是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她自然是要偏心一些。 难道她错了吗? 因为这件事,她都不知道如何面对雨筠,可她不后悔,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不让远儿去冒险,她有想过雨筠知道的话会有所埋怨。 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先来质问她的竟然是远儿! 如何能忍! “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竟然还质问起我来了!呜呜呜...”沈夫人心下委屈,也不再装什么威严的母亲,当着沈久远的面儿泪水哗啦啦的往外流。 沈久远额头青筋抽了抽。 他从头到尾没有一句质问,只不过是想到洛绵真的死了,那么他的“病”也许就再也解不了了,所以才会下意识的问出来。 母亲究竟脑补了一堆什么? 只要母亲一哭起来,那就是没完没了,不哭的尚书府所有人都来哄她不罢休,最关键的是,别看父亲对什么都乐呵呵的,一旦触及母亲天王老子也不认。 要是被父亲直到,有他好果子吃!被打的瘫痪都有可能。 他倒是不怕躺多久,可他现在正处于讨好洛小姐的阶段,像肖元炳说的,要持之以恒才能打动人心,他要是半途而废的话,又要花多少时间?所以他不能躺。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母亲不再哭。 让母亲不哭太难了... 沈久远心里哀嚎一声,刚刚为什么要说出那句无厘头的话? 这不是自找的吗! “娘,你别哭,我告诉你还不行吗!” 沈夫人顿时不哭了,头一抬:“真的?” “真的!” “那你说吧。”沈夫人果然不哭了,一脸悄咪咪的得意,沈久远一脸无奈。 “从小,我不是都对除了娘以外的任何女子触碰都觉得抵触吗,久了甚至还会觉得恶心头晕,娘因此暗地里给孩儿找了许多太医郎中都束手无策,他们找不出任何原因,甚至连道士都请过了都没有什么用。” 沈夫人点点头,这些她都知道,家里也只有她和夫君知道。 就连老大老二,都不知道。 沈久远继续往下说:“甚至还因为这个原因,在洛小姐落水时眼睁睁的看着她慢慢沉入水底,王妃也因此跟您冷战许久,虽然不知道您和王妃后来怎么又和好了...” 沈夫人心虚了一下,抬头观察沈久远的表情,才缓缓松了口气。 “...那次长公主的寿辰中,儿子和您一起去的,后来碰到洛小姐,她似是被人刁难,儿子本就因落水一事心生愧疚,就接下了她的绣帕,谁知她一个没站稳朝儿子倒过来,儿子心想,大不了就是头晕恶心嘛,忍一忍就过了,谁知洛小姐看到儿子来接竟然从侧面躲过去,眼看着她落地想要拉她,但是她堪堪收回手,到最后重重的摔在地上,儿子也只与她碰到了指尖...” 沈久远讲到这儿,心下也疑惑,为何洛绵宁愿摔倒在地都不愿让他扶着,难不成她知道什么? 不可能,她如何会知道。 沈夫人却又想的不同,她为了跟雨筠和好,所以透露给雨筠过。 那孩子的动作,分明就是知道的! 或许是雨筠觉得是自己亲孙女所以说出来没什么吧... 但沈夫人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但是您不会想到吧,儿子竟然对洛小姐触碰并不反感,甚至也没有恶心头晕的感觉,连抵触都没有。”沈久远轻飘飘的就说了出来。 沈夫人还在为手帕交或许把事情说出去而有点闹别扭,听到沈久远这么说,想也没想就点头道:“嗯嗯,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那敷衍的语气,让沈久远怀疑她并没有听清。 但沈久远还没讲完,因此就继续说了下去:“但只是因为指尖的触碰,儿子怕并不准确,又或许空欢喜一场,因此打算等下一次和洛小姐见面的时候看看到底准不准确,谁知一等就是两年,儿子终于等不下去了,在一次您去洛王府的时候,就跟着去了,那时候只有洛小姐一个人在偏院,儿子便上前探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吼叫。 院外的丫鬟婆子被吓得目瞪口呆,沈久远则堵住耳朵免得耳朵被震聋。 沈夫人伸出双手激动的摇晃着沈久远。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刚刚是不是说的真的?!!” 第一百零一章 她能走多远 沈久远被摇得七荤八素。 “是是是。”他无奈的连声回答。 沈夫人得到答案后,又不发疯了,她停下来嘴唇颤抖,想要说些什么,最终百转千回只能无声哽咽。 “我的儿啊,终于...终于...”沈夫人脸埋到掌心。 沈久远看到从掌心滴出来的晶莹,终于化作一声叹息,上前轻拍:“您不高兴吗?” “怎么会不高兴!”听到这话沈夫人抬头,发红的双眼瞪了沈久远一下:“娘这是喜极而泣懂不懂!” 他当然懂。 他也懂娘因为这事儿暗暗里哭过无数回,每一次,对找来的大夫都抱着极大的期望,然而到最后都会看见这些大夫们摇着头说没有任何异常,娘表面上强笑着送走大夫,却总会在背后哭泣。 是以他第一次知道他对洛绵不反感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娘终于可以不为他担忧了。 当确认以后,他便千方百计的接近那个小姑娘。 “是啊,因为这是娘与儿子心心念念的希望,所以儿子绝对不会让她死。” 沈夫人一怔,终于明白过来她之前觉得远儿在斥责她的那个问题,如果洛绵当真死了...她不敢想象。 想到此,沈夫人一阵后怕,心有余悸。 “你给我讲讲你是怎么发现的!”她拉住沈久远,“我刚刚没听清楚!” 沈久远认命。 良久,沈夫人终于在沈久远轻柔徐缓的声音中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所以,儿子就想在洛小姐身上找到原因,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娘这下不会再担心了吧!”沈久远温声道,“不过娘,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便好,您呢也不用帮忙,儿子自会处理好,等儿子找到原因,娘就可以挑选儿媳妇了!” “没个正经!”沈夫人纤手素指敲了敲沈久远的额头,眼角眉梢的笑意却怎么也止不住,“不担心了,既然你自己有自己的想法,娘也不干涉,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沈夫人似想到了什么,一脸神秘地摇摇头:“不告诉你!” 那模样,竟是年轻了十几岁。 沈久远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毕竟娘都同意了他的行为。 母子二人又谈了好一阵,终于把沈夫人的情绪安抚好并且答应不再干涉他以后,沈久远离开了。 沈夫人望着沈久远离开的身影摇头。 这儿子,怎么能这么笨呢? 知道绵儿的触碰,他不反感,所以就想究其根本,可是就真的能找到原因吗? 即便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甚至到了绵儿知道远儿的病愿意配合的程度,可若是搞不明白呢?找了多少太医郎中他们都说远儿没有病,那他们就更不可能看出根本原因了。 更何况这样做在她看来是绕了弯路。 明明就有个现成的人在那里,为什么还要绕一大圈找一个也许根本不知道的答案。 所以说远儿笨呢。 要她说,绵儿本就是她从小看到大的,是什么样子她也了解,绵儿做她儿媳妇最合适不过,虽然年龄小了点,但远儿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再等两年又有何妨。 最重要的是,两人要有感情。 趁着绵儿现在还小,沈夫人决定给自家儿子和绵儿制造机会,否则以洛王府的名声,等绵儿及笄后,想要娶她的估计都要排到城外去了,而她家远儿...打小就是个不爱应酬交际的,更不喜为官,因此到现在,远儿还没有个一官半职,和其他人家相比起来,就要稍显逊色。 幸好,远儿还有一副好皮囊。 幸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沈夫人并不是个拖沓的,一旦决定好,第二天便向洛王府递了帖子。 而洛绵此时,却不知道她早已被人打上了主意。 自从端午节过后,她便时常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陆先生抬起头,看到学生双眼呆滞,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无奈的摇摇头,起身往院门走。 芷韵苑要比原来那个偏院大许多,她教画儿的时候向来喜爱在外面。 因此每到她的课,洛绵便让丫鬟们把东西都搬到外面来。 陆先生一边走着一边想着昨夜师父对她说的话,师父说她大了,也该嫁人相夫教子,否则等师父老了,就护不动她了。 抬手轻触脸颊。 她又何尝不知这样一幅长相会给她招来祸患? 若不是师父曾得过皇上的夸赞,那些人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她恐怕早已... “咦,陆先生你怎么在这里?”一个男声打破了陆生烟的沉思。 她顺声望去,只见来人眉目星朗嘴角含笑,尤其是那剑眉,神采飞扬的模样,衬着炯炯有神的眼睛,任是谁都能看出此人是个开朗的性子。 “洛四少爷。”略施一礼,礼貌却疏离。 还未行至一半,便被扶起。 “陆先生何必客气,难道我有那么让人害怕吗?”竟是有些自嘲的语气。 陆生烟不动声色地抽回被扶着的手臂:“四少爷有何事,洛绵正在作画,恐怕不便打扰。” 如此光明正大的赶人,洛允里眼神暗了暗,语气有些低落:“嗯,那便不打扰陆先生和五妹妹了。”他手握了握,似是还能握住刚刚那条柔弱无骨的手臂,可他手已经空了,心仿佛也跟着空了。 转身离开。 陆生烟一直绷着神经,等人真的离开后才松了口气。 她已经这么大了,甚至可以说是老也不为过,比起四少爷,她的确算老。 她怎么会不明白四少爷的语气行为,以及每次她来给洛绵授课时碰到四少爷所代表的意思,可他们不合适,而且她对一个在她看来半大的孩子也没有任何男女之情。 但她是洛绵的先生,不得不来,除了更加冷淡以外,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洛四少爷。 也许,她该离开了。 陆生烟转身回到院子,见洛绵此时已经回过神,正在勾勒描绘。 画上的背影,被她画的惟妙惟肖,背影似乎蕴涵着疲惫与茫然,和不远处的一棵枯了的腊梅树相衬,显得整个人更加孤寂。 这是她。 画的是她刚刚在院门口伫立时的背影。 陆生烟心中赞叹洛绵的画技,更惊叹于她神速的进步,她虽只教过这一个学生,却能肯定这定是她遇到的最聪明的学生。 有这么一个让她觉得自豪的学生,她还真舍不得不再教她。 她想看她能走多远。 到达多么令人仰望惊叹的地步。 第一百零二章 他拼了 洛绵行至栀兰苑,丫鬟们纷纷行礼。 颔首走进屋内,便听见沈夫人藏着笑意的声音以及祖母嫌弃的笑骂。 “祖母,您找绵儿来有...”洛绵扬起笑脸绕过屏风,一眼看见屏风后的人,她的话停住,就连笑也僵在那里。 “绵儿来了呀,绵儿快过来!”沈夫人伸出手招呼洛绵。 洛绵恢复如常,抿嘴笑着往沈夫人和祖母那边走,经过沈久远时,察觉到对方专注看她的眼神,她顿了顿,垂眸掩去眼里的复杂,才走过去。 “沈夫人好。”正要行礼,就被沈夫人拉住。 “我看看,绵儿都成大姑娘了,这一言一行啊,忒有气质了,长得也是越来越招人疼。”沈夫人看着洛绵,越看越满意,甚至生出一种现在就想让远儿娶回家的冲动。 但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洛绵被沈夫人夸得愣了愣,以前虽然也经常夸她,但一般都是夸她可爱机灵,今日怎么感觉就像是... 王妃欣慰的点点头:“小时候还担心她大了也是一副泼皮猴儿的性子,没想到学了两天书画,她自己就收敛了性子。” “担心个什么,我家绵儿啊将来要是嫁出去那也是绝对妻母典范!” 洛绵表情古怪,浑身不自在,沈夫人今日怎么这么古怪?她悄悄往沈久远那边撇过去,想看看能不能在他脸上看出什么。 沈久远的目光恰好移了过来。 两人目光相撞。 沈久远目光幽深,一眨不眨的望着她,洛绵在两人目光对视的那一瞬间想到端午节的粽子以及之前那些小玩意,马上就收了回来。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洛绵思绪翻涌,没注意到沈久远的疑惑和沈夫人意味深长的眼神。 “哎呀,雨筠,咱们俩有多久没见面了?”沈夫人乍然一惊,“如今好不容易见一次,怎么说也得单独聊聊,绵儿远儿,你们两个先出去玩吧,让我和雨筠两个老婆子唠唠嗑,对了,你们可别走远啊,待会还有事儿叫你们呢。” 王妃有些懵,很久没见面吗? 不是半个月前才见过吗? 洛绵回神又望了沈夫人一眼,把她叫过来就看了一眼又打发了,肯定有古怪! 长辈发话了,她不得不遵从,于是只好行礼告退。 跟在她后面出来的就是沈久远,沈久远在离开前瞟了自家娘一眼,看到娘挤眉弄眼的眼神,一瞬间就明白了前因后果,无奈的跟在洛绵后面一起出去。 而芷莲和天宝亦跟在后面。 洛绵浑身不自在的走出来,想到后面跟着沈久远,她就想离开。 可沈夫人发了话,让她和沈久远不要离开太远,也就是说在两个长辈唠嗑期间她要和沈久远一直待在一起? 天知道她现在面对沈久远有多心乱。 并不是小女儿的心乱,而是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要干什么的心乱,里面不掺杂一丝感情。 既然不能离开多远,就只好去栀兰苑的小花园走走。 但洛绵没想到的是她往小花园走,沈久远也跟着她往小花园走,难道沈久远本就有往小花园走的意思?洛绵暗自思索,走到一半的路停下来,往旁边移了移,给沈久远让路。 谁知身后那人跟着她往旁边移了移,一动不动地跟在她身后。 洛绵抓狂。 “干嘛跟着我?”此时芷莲和天宝早已不知不觉离得他们有些远了,她语气有些冲,转过身来怒目而视。 沈久远生的高,所以她要微微仰头才能看见他的表情。 就一个仰望,气势便弱了下来,加上她稍显稚嫩的脸庞,看起来可爱极了。 她一双仿佛被清潭水洗过清澈而透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身子虽已抽条,小脸儿却还有些肉肉的,因生气的两颊浮起红晕,看着白里透红,那张未曾抹过胭脂却嫣红的小嘴微微撅起,添了一丝明媚,沈久远的眼里便只剩下这张宜嗔宜喜的动人脸庞。 看着比那些做作娇羞的世家小姐不知可爱多少倍。 沈久远收回目光望向旁边的花丛:“母亲说不能走远。” 仿佛现在还在看那张可爱的脸,沈久远脸庞不禁柔和了两分,他生的本就好看,平日里冷着一张脸把他的长相生生拉低了一半,如今冷硬的线条消失,让洛绵这个前世不知看了多少遍的人都愣了神,若是被那些喜欢他的闺秀们看见,只怕要尖叫的晕倒了。 洛绵匆忙收回目光,暗道沈久远不愧京城第一美男,不过是温柔了两分都能让她这个曾经看得早已习惯的人再次入了迷。 不过她对沈久远与前世频频不同的作为已经见怪不怪了。 自从那些小玩意儿三天两头的出现在她眼前,仿佛沈久远做什么事情她都不会觉得奇怪。 但她还是心有疑惑。 不知道,不明白,看不透,沈久远这个人不管做什么,她都看不穿。 也是啊,前世熬成老姑娘她都不了解这个人。 就算是又拥有一世,就能看穿了吗? 洛绵自嘲的轻笑出声。 沈久远察觉到,以为洛绵是讽刺他这么听母亲的话,明白他是在找借口,一种被看穿的尴尬浮现,他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硬着头皮道:“不如我们去小花园逛逛吧。” 洛绵本就有去小花园消磨时间的意思,如今这人她是甩不掉了,于是只能认栽。 “嗯。” 从鼻子里吐露出的一个音。 沈久远听出洛绵的不情愿和不耐烦,表面上装作没听出来一般浑不在意,暗地给自己打气。 厚脸皮。 嗯,要厚脸皮才能讨好面前的小姑娘,他拼了! 两人无声逛着,心里却各自想各自的事情,沈久远是心急如焚的找话题,而洛绵则是猜测沈久远到底要干什么,她可不觉得人家就是无聊才会三天两头送她些小东西。 看起来并不值钱,却是花了心思的。 她有什么值得沈久远花心思的地方? 诚然,她一个人想是想不通的,左右她想不明白,而这个人又刚好在她旁边。 洛绵瞟了瞟远的只能看见身形的芷莲和天宝。 现在也没人... “那个...” 第一百零三章 可笑又可爱 “雨筠,我瞧着绵儿都十二了,让她天天宅在屋里不出去和朋友一起玩也不是个事儿啊,更何况再有两年就及笄了,你总要让她出去多见见世面,保护的太好,是害了她呀!” 洛绵走后,两人就一直在唠嗑。 如今谈起洛绵也大了,沈夫人见缝插针立马说了这样一番话。 她说的语重心长,王妃也知道手帕交是在为绵儿着想,因此对于说她害了绵儿这话并没有生气反而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原先是觉得她小,她既喜欢清静就算是整日闷在王府也无妨,现在是有心无力,自从绵儿落崖一事后,我这身体便小病不断,头疼脑热更是常事,别说太医让我尽量休息,就是绵儿她也不会让我外出的,我是有心无力啊...” 王妃叹气,伸出保养的极好的玉手用指腹揉太阳穴。 只她手看起来虽保养的极好,宛若豆蔻少女的手,眼角眉梢却早已不知不觉添了几道皱纹,在她白嫩光滑如少女的手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明显。 沈夫人轻拍王妃另一只放在腿上的手以示安慰。 之所以雨筠小病不断,除了身体本身的原因外恐怕有一大部分都来自洛王爷。 她本来就这般年纪了还在管洛王府的一应庶务,洛王爷又因陛下的吩咐早出晚归,有时大半个月也见不到一面,见到了也最多匆匆说上一两句话。 雨筠嘴上虽然说理解亦不抱怨,心里的苦却只有同为女人又是手帕交的她才知道。 王妃并没有伤感多久,她知自己没精力也不能伤感。 也就是在手帕交面前会吐露出点情绪。 因此她收拾好情绪,斜睨了沈夫人一眼:“你今日有些奇怪啊,先是让我把绵儿叫来,只夸了两句不说,又把绵儿和远儿两人给弄出去,现在又对我说这样一番话,你给我说说你究竟打的什么鬼主意?”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她这个手帕交。 沈夫人愁眉苦脸,“你也知道因为远儿的病,导致绵儿那次差点丢了性命,绵儿肯定对远儿不会有好脸色,但你想啊,我们两家交往如此密切,两个晚辈总互相看不对付多不好啊!所以这不是,想给两人缓和缓和关系的空间嘛。” 她并不打算把真相告诉手帕交。 小辈们的事情,要让小辈们解决,她出手就已经不妥了,为了远儿也没办法,但她不想让雨筠和绵儿以为只因为远儿对绵儿的触碰不反感才想娶绵儿为妻。 两家能够亲上加亲自然好,绵儿如果到最后还是不接受远儿的话。 也只好放弃去绕那远路。 她已经对不起绵儿一次了,不能再对不起她,也不能再对不起如此为她着想的雨筠。 王妃半信半疑,看沈夫人又好像没有在逗她,不由疑惑:“那和绵儿出门交际有何关系?” “你的身体我还不知道嘛!”沈夫人白了王妃一眼,“为你着想呢,你想想,如果让我带绵儿出去应酬,既可以带她认识各位夫人姑娘,又能让远儿和绵儿亲近亲近,你也能放宽心安心休养,一举三得!” “哦...”王妃恍然,尾音拉的极长:“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 “对,我就是没安好心,怎么滴,你到底同不同意!”沈夫人小脾气上来了,即便手帕交是王妃也傲娇的不得了。 王妃无奈:“同意,我家绵儿就交给尚书夫人您了!” ... 洛绵丝毫不知亲祖母三言两语间就把自己给卖了,她还在思考这话究竟该怎么问。 “嗯?” 沈久远也如洛绵刚刚般用鼻音回应道。 倒不是沈久远报复,只是他习惯性的在姑娘面前不怎么多话,知道自己要讨好洛绵,但他一时也改不过来。 话出口他就反应了过来,立马又开口:“洛小姐有什么事吗?” 洛绵迟迟没有回话,她在斟酌该怎么说话。 她要直接问出口还是委婉一点? 虽然她敢肯定送东西的就是沈久远,万一她问出来沈久远不肯承认怎么办? 如果按照前世沈久远的作风她肯定会直接问,因为她知道前世的沈久远是不屑于撒谎的,从来不会不承认,但这一世她就犹疑了,因为这一世的沈久远,与前世差别太大。 良久,洛绵还是选择先旁敲侧推一番。 “那个...不知道沈公子平日无事都干些什么,我常常下课后无聊又无事可做,想要动手做些喜爱的小玩意儿奈何实在不是很手巧,不知沈公子平常如何打发时间,可否告诉我?” 沈久远送来的那些小玩意儿,很明显就是自己做的。 在这之前她还不太确定,端午节后她却敢肯定了,连粽子都不假他手的人,那些小玩意儿自然也不会假于人手,更何况那些小玩意儿除了纸鹤以外,剩下的都算不上精致,有些甚至可以看见明显不妥之处。 两人此时并排走着,洛绵问完话用眼角的余光悄悄打量沈久远的脸色。 那副偷偷摸摸贼眉鼠眼的样子,在沈久远看来,着实可笑。 可笑又可爱... 他心中觉得好笑,但他依旧是淡漠着一张脸,显得生人勿进。 就在洛绵以为沈久远不会承认的时候,便听旁边出来声音:“做些小玩意儿,譬如纸鹤、草船,或者亲手做些吃食,譬如粽子。” 洛绵连声咳嗽。 万万没想到沈久远竟然如此面不改色的承认了。 明明是他做出的行为令人费解,被他这么一理所当然的承认,倒显得她心虚了一样! 这厮忒让人讨厌了! 好像就是在说:是啊,送你那些东西的就是我,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啊! 问题大发了! 既然沈久远都如此厚脸皮了,她还端着脸干什么,不就是比厚脸皮嘛,她洛绵还没怕过谁! 洛绵停住脚步,转身看向沈久远,神色冷然:“沈公子送我那些破烂小玩意儿是个什么意思?恕我直言,那草蚱蜢看着就像草蟑螂,真丑!草船看着不像是草船,真丑!花环上的花儿还带着露水,一戴上就跟洗了个头一样,真丑!还有那粽子就更不像话了,你不放点东西就算了,还是个椭圆形的,那线也缠的乱七八糟的,拆开它我花了好些时间,你存心的吧!” 语毕,洛绵又生起气来。 第一百零四章 他竟然甩脸色! 破烂小玩意? 沈久远一脸茫然,难道在洛小姐眼里都是破烂吗? 这个问题被他迅速放到了一边,因为他实在不懂,只能去找肖元炳好好的问一问,毕竟出主意的人是肖元炳。 紧接着他就回味刚刚洛绵的那一番话。 “我编的就是草蟑螂。”他一本正经,因着肖元炳说送东西要别出心裁,他就想编草蚱蜢太普遍了,草蟑螂的话要特别一点,他小时候没事就喜欢逮着蟑螂玩。 洛绵被噎住,一副看傻子似的神情看着沈久远。 “草船若不像是草船,洛小姐怎么看出是草船的呢?”沈久远表情和语气都认真极了。 不动声色的反驳,甚至还隐隐怀疑她,够狠! 难道她能说,是她根据凭着前世的相处,猜的吗? 洛绵看着沈久远的目光尤为凶险。 “花环上的花儿是我洒了水的,为避免它凋谢太快,有什么不对吗?”依旧认真的反问。 好像...真的没什么问题... 问题在于她当时竟然一时兴起戴到了头上,结果弄湿了她刚换好的衣裳,她当时气急败坏,咒骂了好久。 “至于粽子...”沈久远沉吟了片刻。 洛绵心中隐隐有些得意,就算前面的全反驳了,粽子这事儿可没什么能够让他反驳的! 谁家粽子不放东西,还是椭圆形的,那线还用那么多乱缠着啊! 洛绵一副小人得志,挑眉看着沈久远。 “什么都不放才好吃,椭圆形的能包住更多,线...”沈久远犹豫了片刻,才道:“母亲曾说,线的长度代表着所食粽子的那个人的安康程度。” 后面他所说的话,是小时候母亲教给他的。 当时母亲教他怎么把粽子缠好,但是他太小了,不会缠,就乱缠一通,结果吃的时候解得他手都酸死了都没解开,一气之下就委屈的哭了。 那时候母亲哄他,说他这样才是正确的绑法,因为线的长度代表着要吃粽子的那个人的安康程度。 他不信,于是母亲把父亲和两个哥哥还有丫鬟婆子都拉过来问,结果得到的答案都和母亲说的一样,自那以后,家里每年过端午便是如此绑粽子的。 渐渐长大了,也明白当时母亲是为了哄他开心。 但是他们家里端午节这个自己拟定的习俗却保留了下来,家里吃的都是这种,若是送人,便是跟普通粽子无二。 沈久远是想着讨好洛绵,便把那个粽子按照自己最喜欢的方式做出来送出去。 却未曾想过对方是否会喜欢。 说到底还是他不知道怎么哄姑娘高兴,除了肖元炳教的,他都是按着自己的想法来。 早知如此,就做那种普通的粽子好了。 沈久远兀自懊恼,眼一瞟看见旁边的小姑娘竟然在发愣,一副呆呆的样子。 他抿了抿嘴巴,艰难开口:“不知道洛小姐不喜欢这种粽子,若是下次我送的你不喜欢的话,直接丢了就行。” 说完,他又反应过来。 若是洛绵真的看不起那些小玩意儿的话,估计看一眼就扔了吧,或许连看都没看过。 一想到自己认认真真一心一意做出来的小玩意儿被人当破烂给扔了,沈久远脸拉了下来,好不容易露出的一丝缓和顿时收回,脸色比之前还冷了三分。 洛绵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还在想着沈久远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为什么她听不懂? 什么包住更多粽子肉,还有什么线的长度和安康程度,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此时,芷莲和天宝赶了上来阻止洛绵继续想下去。 “小姐,沈三少爷,王妃说沈夫人要走了。” 洛绵颔首:“既然如此,就回去吧。” 话音未落,沈久远便理也没理洛绵转身就走,被扔下的洛绵皱了皱眉。 这厮怎么这么莫名其妙的。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突然之间就给她甩脸色,她说让她扔了就行,但她也没回话啊! 而且,那些东西还放在她放饰物的妆奁里... 芷莲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心里稍显忐忑,刚刚她本事寸步不离跟在小姐身后的,但是沈三少爷的小厮突然拉住她,悄声告诉她不要跟的小姐那么近。 她当然不信,让那小厮放开手。 谁知小姐突然就朝沈三少爷吼了句干嘛跟着我,然后那小厮又说:看吧,让你不要跟过去,主子之间的事情,最不想他们这些做下人的知道了。 芷莲一头雾水,根本没明白小姐和沈三少爷什么事情,就被小厮给拖住,离小姐越来越远。 小姐刚刚在沈三少爷离开的时候皱眉了,是不是对她当时不在有所不满... “小姐...” 洛绵听到芷莲出声喊她,还在为沈久远莫名其妙的态度感到忿忿,因此语气不怎么好:“走吧。” 芷莲身子颤了颤,更加后悔刚刚应该寸步不离跟在小姐身后的,只要小姐没出声她就不能听信任何人的话离开小姐,否则小姐又把她打发到浆洗房当粗使丫鬟可怎么行。 心中暗下决定,以后要是碰到那小厮跟她说话,她就当放屁! 洛绵过去的时候,只看到沈夫人一个人在,沈夫人看到她,连忙亲热的拉住她的手。 “以后啊,就跟着我一道儿去认识那些个命妇贵女,天天待在府里闷着可不好!”洛绵心中疑惑,望向祖母,见祖母含笑点头。 洛绵不知所以仍礼貌的道了谢。 沈夫人见洛绵没拒绝,拍了拍她的手说了句好孩子,就告辞了。 沈久远一脸不爽的走出栀兰苑,迎面碰到两个女子,看其穿着并不像府里的丫鬟,然后又见洛王府小丫鬟称其为表小姐,便知道是洛绵的舅舅的两个女儿。 他离两位姑娘还有些距离,但他依旧选择往旁边移了移才绕过去。 看情形,分明是不想与其离得太近。 待沈久远走过,程永安才一副心有余悸的问向旁边的小丫鬟:“刚刚那个男子是谁啊,我怎么没有见过。”长得倒是好看,就是表情看着忒吓人了。 “回表小姐的话,那位就是沈三少爷,沈三少爷的母亲和咱们王妃是手帕交呢。” 程永安哦了声,挽着程永真走进栀兰苑。 但旁边的人却没有动,程永安一看,程永真还发着呆。 “姐,回神啦!人都走了,你还发呆!” 程永真这才回神,听到妹妹的话,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呐呐回了句:“我没有...” “什么?”程永安没听清楚。 “没什么。” 她摇头,脑海里却一直浮现着那张好看的令人目眩神迷的容颜。 第一百零五章 奢求 且说洛绵在听到王妃安排后郁闷的回到芷韵苑。 让她出门跟着沈夫人应酬? 说实话,她对那些命妇贵女们说话间的话中有话实在厌烦,还有明里暗里的炫耀。 最重要的,是总有些不知死活的看她不顺眼。 来一个两个她无所谓,人一个接一个的来不说,还组队来,就像之前长公主的筵席,给她挖了一个又一个坑,她着实厌恶。 但她也知道,认识的人越多,对她的好处越大。 且不说现在有多少人想要巴结着洛王府,至少她能通过这些命妇贵女们知道很多消息。 像芷莲,不也是因为认识的人多,所以才会被她派去打探消息吗。 如今她和三哥明里互相不搭理,暗地里却在互通消息,以争取在庆德帝发难的时候有所应对,虽然一大半是三哥把消息传给她。 因此洛绵再不喜欢,也不情不愿的同意了,因为她知道这是她打探消息的最佳途径。 她回到屋子,挥手让芷莲先退了下去,然后来到梳妆镜前打开妆奁。 基本上沈久远送来的这些小玩意儿一个不落的被她装在里面。 最开始她不知道谁送的,只是觉得新奇有趣,便留了下来,于是越堆越多,现在都有些装不下了。 洛绵又拿起妆奁旁边的纸鹤。 当时以为是三哥送的,却未曾想到送的人竟然是她永远都无法猜到的人。 若不是那个粽子... 想起粽子,洛绵脑子里又浮现沈久远的话。 他说他觉得这样会好吃,所以才没放任何东西,他想把觉得最好吃的给她。 他说椭圆形的粽子用粽叶包起来的话,能够包更多的粽子肉。 他说线的长度代表着吃粽子的人的安康程度,所以那个粽子缠的线,足足可以缠上至少两三个粽子了。 洛绵又忽的想起前世。 实际上那时沈久远是进来视察她做的怎么样了,她想着作为婢女自然要讨好主子,最好多拉进一下关系,所以她提议两人给互相包一个粽子。 本以为沈久远会拒绝,却没想到他竟然默不作声的拿起旁边的粽叶。 然后便有了那一幕。 原来当时他就知道粽子长什么样子,想想也是,尚书大人的嫡子,难道连粽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吗? 只不过她不明白,所以笑话他,却没想到竟然惹怒了他。 也怪她不懂规矩,竟然对自己的主人指手画脚,但她虽名义上位婢女,却没做多少婢女该做的事儿,就连称呼也是称我,而不是奴婢,沈久远并不在意,她也乐得不改正。 那时候沈久远和她关系虽然不好,但也不差,一直到沈久远差点杀了她。 自那后,她再也没主动找沈久远说过话,能躲则躲。 沈久远一个大将军自然忙得没空计较她那一点点小情绪,即便知道,她一个婢女的小情绪,于大将军又有何干系呢? 洛绵回神自嘲一笑。 她变成了老姑娘呀才醒悟过来,不是她的,就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只可惜明白的太晚,到死才放下。 不过幸好,上天垂怜竟让她带着记忆在小洛绵身上还魂了。 她不会再像前世一般去奢求不该属于她的,也不会再白日做梦! 洛绵啪嗒一声,关掉妆奁,唤芷莲进来。 她指着妆奁语气淡淡:“这妆奁里的饰物我都不怎喜欢了,把它放进库房,重新换一个妆奁过来吧。” 芷莲疑惑,小姐明明经常用的都是这些啊,怎么就突然不喜欢了。 但她没有多话,应声是就把妆奁抱了下去。 就让这些东西放在角落里生灰吧,她终究还是舍不得扔掉,但她也不会再去触碰。 等芷莲离开,洛绵才发现她忘了把纸鹤放进去。 当下便想把纸鹤扔了,可她拿在手上,却始终下不了狠心,良久,她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不管留还是不留,今生她都不会再对沈久远生出半分奢望。 ... 九皇子府。 洛允易懒散地坐在楠木椅上,比在洛王府他的院子里都要随意。 “父皇发了好大的脾气,骂锦衣卫是不是都是吃干饭的,连个刺客都抓不住。”魏含琴头发半披着,上半部分的青丝插着一支白玉簪,越发衬得他的脸晶莹剔透。 他嘴角微翘,听到锦衣卫没抓到刺客,他应该跟庆德帝一个,却任谁都看得出他此时的好心情。 洛允易满眼笑意地撇了魏含琴一眼:“不是吃干饭的,难道还是喝稀粥的不成?那只怕那些锦衣卫不但人抓不住,连刺客衣角估计都碰不到!” 也幸好那日晚上庆德帝怕刺客还会有同伙,所以把锦衣卫留在了身边,反而遣宫中的普通护卫去搜索,才让他的人有机会替换进去,竟然还想着看到洛绵就地解决。 哼,太天真! 噗嗤一声。 魏含琴笑出声:“你现在这样说人锦衣卫,要是你来日成了那里的一员,不但要被父皇骂的狗血淋头,估计连人家刺客的影子都看不见!” 洛允易听到非但没有在意,反而眯着双眼。 “那可未必,有时候抓人,身手好也不一定抓的住,得动脑...”他随意的回着,一副慵懒的样子,面前半敞开的衣袍露出精致的锁骨,好一个祸国妖民的天生尤物! 魏含琴红了脸,暗暗吞了口口水,目光甚是艰难地移开。 若是...他坐上了那个位子,是不是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是不是允易就会觉得他有用,就不会再用那种失望的眼神看着他? 九皇子魏含琴忽然就对皇位生出了渴望。 他在认识洛允易之前,得过且过,不奢求父皇的宠爱,也对那个位置产生不了半分兴趣,他看其他皇子暗地里斗得你死我活的,心中却不以为然。 坐上那个位子有什么好的? 殚精竭思不说,还是时时想着百姓,况且他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先不说坐不坐的上那个位子,就是坐上了坐不坐得稳? 可他突然就产生了兴趣。 因为那代表着权利,代表着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忤逆,代表着某人对他的希冀。 后来认识洛允易后就不得不被逼着讨好父皇,奈何他不管做什么,父皇对他都是一副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态度,完全没有希望。 “该怎么才能得到父皇的看重呢...”他呢喃出声。 与此同时,洛允易也在思虑这个问题。 第一百零六章 兄妹装 眼见着就要到庆德帝的寿辰了。 这是九皇子能够让庆德帝改变态度的一个机会。 但是... 送什么才能够让庆德帝改变对含琴的态度呢? 只有让庆德帝改变态度,让含琴有更多的机会进宫,才能打听到庆德帝的一些事情,庆德帝那个老儿,人不怎么样,身边的一些杂碎倒是对他忠心,尤其是那个福公公。 他之前曾想过和徐公交好,以换取他想要知道的消息。 可徐公这块骨头实在是不好啃,他废了如此大的力气,也只让人答应顺势帮他一把,却没有说是大事还是小事,更没有说底线在哪里。 他可不敢让徐公帮那些对付或者监视庆德帝的事儿。 万一对方是庆德帝的人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只有自己人才最放心。 自己人有谁? 含琴、他和绵儿,他只敢全心全意的信这两个人。 绵儿... 洛允易目光闪了闪,前一刻还在思虑,后一刻便胸有成竹的模样。 他站起身走到楠木桌旁,拿起笔和纸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而后打了个响指。 瞬间,便从屋外如鬼魅般窜进来一个人半跪垂首。 他把纸条递给来人后,又慵懒地躺回去,勾魂夺魄的眼神撇了眼正眼巴巴看他的人,轻笑道:“安心,我已经找到办法了。” ... 洛绵随沈夫人一同下了马车。 各种香味扑鼻而来,她皱了皱眉,又很快恢复镇定。 让她皱眉的还在后面呢。 “这就是安国侯吗,天呐,她们穿的衣裳真好看!”随着一阵惊叹,来往于安国侯府的各位命妇们皆诧异的看了发出声音的那人一眼。 眼里包含着不屑与厌恶。 程永真一脸怯懦地扯了下妹妹的衣袖:“安安,娘不是说了吗,别一惊一乍的,跟着表妹就好。” “知道了姐,我这不是惊讶嘛。”程永安不耐烦地应声,瞅了瞅前面的洛绵,暗自嘀咕怎么洛王府唯一的姑娘穿的还没这些命妇贵女们穿的华贵,就连她们身上的衣裳,一看就知道没人家的好。 王妃还说把她们当亲孙女儿疼,可真是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殊不知,洛绵身上的看着虽没有这些命妇贵女们穿的好,其实她身上的要比他人身上的精贵不知多少倍。 那些个命妇贵女们当然也都看出来了,只有程永安两姐妹才会如此不识货,而程永安两姐妹身上的的确是没有命妇们穿的好,王妃说把她们当亲孙女儿任谁都知道是客套话,却不料程永安竟然还信了。 周围人目光都有意无意的往洛绵这几个人身上打转。 这里大部分人都是认识沈久远的,虽然沈久远平常露面在人前的时候并不多。 奈何长得太好看,早就被画了下来争相传看过。 直到看到真人,才惊觉原来真人比画上还要好看百倍,只可惜那副面孔实在是太过冰冷,让有心上前去厚脸皮搭讪的姑娘们也望而却步。 她们唯有咬牙切齿的恨着离得沈久远不远的洛绵、程永真、程永安二人。 程永真感受到非常明显的敌意目光,不禁缩了缩,眼角却瞟到月蓝色的一角,咬了咬唇,还是勇敢的迎上那些冷冷的目光,希望那人能注意到他。 沈久远今天穿着月蓝色的衣袍,腰间是赤色腰带,垂吊着一块色泽上好的白玉佩,贵气逼人,他旁边的洛绵则也是一身月蓝色的衣裙,梳着双螺髻,耳朵上坠着圆润莹白的珍珠,两人离得最近,洛绵眼瞧着又一副粉雕玉琢的模样,看起来倒像是一对容貌盛佳的兄妹。 洛绵其实心里因这事儿有点烦的。 月蓝色是沈夫人亲自来找她替她挑选的,她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等下了马车才看到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的沈久远亦是一副月蓝色衣袍。 她不想去揣测沈夫人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洛绵叹气。 想要不再跟沈久远接触,怎么就那么难呢? 沈夫人是个喜欢参加各类宴会的,因此她一下马车,命妇们就认出了她。 于是一个个上前寒暄,沈夫人从容不迫游刃有余的周旋在各个夫人见,笑语晏晏间在下人们的引导下走了进去。 今日是安国侯老夫人的六十大寿。 安国侯请了京城有名的戏班子给老夫人贺寿,侯夫人则把一切能叫到的命妇贵女们都叫了过来。 这安国侯老夫人过寿,众人都要给三分面子,当今皇后乃老夫人的大女儿,若是不来的话,被皇后在皇上面前吹一吹枕头风,自家老爷的前程就别想要了。 虽然宫中受宠的是薛贵妃,但任谁都知道皇上最宠爱的是皇后所出的三皇子。 朝臣中更有大部分人几乎都已经断定皇上会立三皇子为太子。 母凭子贵,皇后即便再不受宠那也是一国之母,所出的三皇子又极有可能为太子。 皇后向来孝顺,谁敢不给老夫人面子? 洛绵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跟在沈夫人身后,她跟着沈夫人参加宴会以来,的确是从各位夫人闺秀们的口中得到许多意想不到的消息。 这些消息虽是来自于内宅,于她却很有用。 加之前世她所掌握的消息,一些官员的隐私早已被她猜想的七七八八。 这也是一个筹码呀! 洛绵这段时间来别说有多高兴了,唯有最不高兴的地方,那便是沈夫人带她辗转于各种宴会的时候,身边总会跟着个沈久远,这两次更是连两位表姐都来了。 极大限制了她的自由活动。 两位表姐来就算了,祖母说带两位表姐来见识见识,她没有异议。 她就想知道,沈久远这个比她还不爱参加宴会的人,怎么就能够忍受众多命妇贵女们的围绕一场不落的到场?反正据她所知,她参加的每一场宴会都有沈久远。 那她有事没去的时候呢? 简直不敢相信。 于是这种震惊伴随着洛绵从第一场开始到现在。 到现在她都不明白沈久远这令人疑惑的行为。 这几次因为有两个表姐在,她受到很大限制,也没了与各位小姐周旋的心思,安国侯老夫人的寿辰在热热闹闹中结束了。 宴会结束,沈夫人把洛绵送回洛王府。 “绵儿,明日还有...” “沈夫人。”洛绵打断话,抱以歉意:“明日绵儿有事,恐怕不能去了。” 第一百零七章 三哥借藏宝图 站在沈夫人旁边的沈久远目光沉了沉。 明日有什么事? 这话他想问,奈何却始终拉不下脸开口,尤其是自上次在洛王府他发脾气兀自离开后,两个明面上见到时还会礼貌的问好,但只有两个人相处时,她对他的态度比以往更恶劣。 沈久远不懂,他说错了什么话还是做错了什么事儿? 于是他就去找了肖元。 肖元炳告诉他,既然要讨人家姑娘关心,你还在意那么多干什么,人不喜欢就不喜欢呗,还非要人家珍重收藏起来? 道理他明白,可他就是觉得不爽。 再然后两人相见时,他有意缓和,她却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沈久远长这么大还从来没遇见过哪个姑娘如此对他,他一时心里不平衡,索性也就这样僵持着。 洛绵告别沈夫人和两位表姐回到芷韵苑,储香去了小厨房。 不一会儿,端了碗莲子百合粥进来。 “小姐,奴婢见您刚刚没吃多少,想必是不太合胃口。” 洛绵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储香惯会察言观色,有很多事儿仅仅只需要她递个眼神过去就会明白,只不过跟在她身边的时间太少,不如芷莲来的默契。 她不是个挑食的人,之前在侯府时也只是心情不好加上在思索明日之事才未曾动过箸。 三哥让她明日去茶楼一叙。 在众多眼线明里暗里的监视下,三哥还要冒着风险和她见面,想必是极其重要的事情。 刚才便在思索三哥到底有什么事情。 她猜到估计是因为庆德帝的寿辰快要到了,恰好这是一次机会。 但是她能作什么呢? 小吃了几口,洛绵在芷莲的伺候下歇下。 多想无益,明日就会知道了。 由于心里存着事儿,洛绵一晚上睡得并不安稳,她睡眠向来浅,有几次都是在半梦半醒下,甚至她还能听见柳儿睡着后轻微的呼吸声。 堪堪天亮时,她才又迷迷糊糊睡着。 柳儿醒来后见小姐还在睡,便没有去喊,好让小姐多睡会儿。 等洛绵醒后,都已经日上三竿了。 洛绵是猛地清醒的,把进来看小姐有没有醒的柳儿吓了一跳。 “现在什么时辰?” “己时刚过,改用午膳了。” 洛绵这才松了口气:“扶我起来吧。” 她跟三哥约定好午膳后在茶楼见面,在此之前她还要小心不要被人跟踪上。 还是要早点准备的好。 洗漱完又用了午膳,洛绵换了一身不怎么显眼的藕荷色出了门。 让车夫七拐八拐好几条道,才到达茶楼。 从马车上下来后,紧接着马车上又下来一人,身上同样是不显眼的青色长袍,洛绵和此人对视了一眼,走进茶楼。 原来洛绵在七拐八拐的时候,洛允易就在某一条路上等着的,庆德帝的人基本上都盯梢着洛允易,对于洛绵却没怎么放在心上,洛允易便利用了这一点,让洛绵在临近茶楼的那条道上载他。 为避免有隐藏在更深处的人,洛允易并未在马车上与洛绵谈事。 他在这之前就定好了房间,因此两人进去后洛允易报上了掩人耳目的名字,就被领了上去。 还未到达茶间,就听见一阵大声而热闹的哄笑声。 恰巧就是小二领洛绵二人来到的茶间门外。 洛允易一个锐利的眼神望过去,小二吓得腿直打哆嗦,脸上却带着迷茫,刚才还没有人来着,因为是给客人留着的,怎么突然就有了呢? 洛绵扯了扯洛允易,温和地朝小二开口道:“我们定的就是这个房间,现在怎么就有了人?你们这里也是老字号了,难道连这种错都会出吗?” 此时茶楼掌柜才满脸堆笑的走过来:“二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这茶间本来是给客官留着的,奈何这宣平侯府的小侯爷看上了这个茶间,您二位看...” 掌柜语气不卑不亢的,那意思却很明显。 若换作平时,洛绵早就踹门打脸了,可今日是和三哥私下里见面,不宜声张。 因此她点了点头,刚要张口,就看到洛允易沉着脸走过去,连忙拉住。 “三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洛绵在掌柜和小二的注目下拼命使眼色过去,他们今天来本来就掩人耳目,事情闹大了总归不好。 洛允易听到这话停下脚步,紧绷着脸不说话。 洛绵却知道三哥这是妥协了,于是朝掌柜开口:“重新给我们安排一间吧,最好是角落那种比较安静的。” 掌柜也没把洛允易的行为放在眼里,在他看来洛允易也就是做做样子,并不是真的敢去让小侯爷让茶间出来。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他们茶楼做的不对,因此对于洛绵的要求也尽量照办,很快就安排了个比较靠角落的茶间出来。 等进了茶间,洛绵见洛允易还是沉着脸。 “三哥,不急于一时,以后有的是时间整治他,除非他死了,不然以三哥的手段还怕整治不了他吗?”洛绵又是讨好又是劝慰,终于让洛允易的脸色有所和缓。 洛允易轻哼一声,心里却暗暗计较该如何整治这宣平侯府的小侯爷。 洛绵这才进入正题:“三哥把绵儿叫出来有什么事吗?” “是有点事...”洛允易轻咳一声,“你也知道皇上的寿辰就要到了,含琴若是想要让皇上对他改变态度,这是个名正言顺的好机会。” 洛绵点头表示知道。 以九皇子现在的实力是不能够把野心揭露在人前的,容易成为靶子,平日里偶尔的讨好可以理解为想得庆德帝另眼相看让这个皇子不是个摆设,但要是做的太过了被其他有心争夺皇位的皇子知道,绝对会对他群起而攻之,况且现在除了三皇子外,其余皇子都并未露出那个意思。 众皇子都借着此次机会,牟足了劲讨好庆德帝,也只有这次机会,才会让同样身为皇子的九皇子在其中不那么显眼。 其余人是暗藏锋芒,九皇子是真的很弱。 洛绵有时候也很疑惑,三哥为什么就选了九皇子,实在想不通... 话说回来,她即便是知道,那她也没有什么能帮到的吧?毕竟她也不知道什么能让皇上高兴。 让皇上高兴...洛绵眼睛闪了闪。 难道是... “三哥想要借藏宝图一用。” 第一百零八章 我相信三哥 两人所待的茶间由于处于角落,空间比较小。 茶间刚好是一个拐角,拐角处放置着大的盆栽,敲门进来的小二把茶送到后识趣的关门出去。 洛绵眼眸下垂,她长长的睫羽覆盖下来,在眼下形成一片扇形阴影,微翘鼻头下的小嘴紧抿着,脸上的表情并不怎么放松,放在裙子上的手微微收拢,亦看得出紧张。 “为什么?” 她没有肯定或者否定,而是问为什么。 因为她知道三哥也知道这个藏宝图的重要性,以及庆德帝知道藏宝图存在后会给洛王府带来怎么样的后果。 她不认为是三哥想要害洛王府,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理由。 虽然三哥说出来,她也不认为她会改变想法。 “其实你也清楚,不管祖父的存在会不会让沙鲁克对大魏产生忌惮,庆德帝想要杀祖父的心一直没有变过,不然也不会有我的存在...” 洛允易语气淡然,仿佛浑不在意,洛绵的心却紧了紧,闪过一抹心疼,嘴巴抿得更紧了。 “所以说,藏宝图是否存在,庆德帝都会明里暗里打压祖父,等到合适的时候再一举歼灭,不同的是,藏宝图不存在,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庆德帝会用什么手段对付祖父以及洛王府,祖父那边我们也问不出想要的答案,如此对于势弱的我们实在太过被动...” 洛绵自然知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庆德帝身边忠心的多,只要他露出一点意思,想要为他做事的人比比皆是,别看洛王府现在又如此势力,那也是庆德帝赐的,只不过势力已经大到庆德帝不敢轻举妄动而已。 但难不保庆德帝会在迟迟动不了祖父的情况下,先对洛王府其他人动手。 洛王府势力大,却属于祖父,祖父又怎么会疑心庆德帝,所以他们借不了,他们本身的实力又太弱。 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三哥拿了藏宝图想要怎么做?” 洛绵又问,在不知道三哥具体的计划前,她是不会轻易把藏宝图交出来的,不论是谁。 “其一,十三皇子觊觎的一直都是你身上的藏宝图,只要你藏着掖着一日,十三皇子便会在暗中潜伏着。其二,藏宝图拿出来,庆德帝暂时不会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来,他要确认藏宝图的真实性,等真的确认后,还要找出愿意去沙鲁克的人,即便找到了,他也不会对祖父和洛王府产生杀意,只有看到沙鲁克因此实力削弱,大魏能够与之一战的地步,才会着手解决洛王府,这中间,时间不会太快,而这段时间,恰巧也是他最放松的时候,我们也能够有喘息并且积蓄实力的机会。” 说完这一大段话,洛允易便没再开口。 他不会强迫绵儿硬要拿出来,他隐隐能感觉到,绵儿对藏宝图很在意,当日宁愿选择落崖,用性命去拼也不愿意拿出藏宝图便可见她对其有多么小心翼翼。 如他所说,藏宝图只要在她身上,十三皇子就会伺机而动。 太危险,他也不允许绵儿一直处在危险之中。 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也会有无暇顾及的时候,万一再发生一次那样的事情又该怎么办? 只要十三皇子得知藏宝图不在绵儿身上,便会识趣的消失,毕竟现在洛王府的名声,他一个不受宠的十三皇子还不敢妄动。 另一边,庆德帝为了破坏洛王爷的名声,根本不介意做些看似无关痛痒的小事,虽不能伤及根本,但千里之提溃于蚁穴。 这些小手段太多,防不胜防,索性不如让庆德帝知道藏宝图的存在,也好转移他的注意力。 庆德帝太想洛王爷消失了,只要知道能够让他毫无顾忌的把洛王府给端了,一时之间根本无暇顾及再做些小动作。 最重要的一点。 与其让绵儿时刻担心哪一天被十三皇子夺走献给庆德帝,不如主动由含琴献给庆德帝。 一举三得。 这是他目前能够想到最好的办法。 而这个办法的关键点,就在于绵儿是否愿意相信他。 不愿的话,他也只好再想别的办法了... 洛绵听完洛允易的话终于抬起头,然而她眼神里没有不情愿,反而带着震惊。 如果不是她明确知道三哥很聪明,她都要怀疑三哥跟她一样也是重生来的。 三哥所猜测的,跟前世相差无几。 据她所知道的消息,十三皇子献出藏宝图后,洛王府并没有因此慢慢衰落,在百姓看来,洛王府一如既往的盛宠,甚至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直到两年后她跟随沈久远取了沙鲁克王的命,又回京复命,那时庆德帝大喜,直接封了沈久远为宣威将军,等到沈久远离开后不久,仿佛突然之间的事情一般,洛王府上下数千条人命就被接手锦衣卫的洛允易查抄。 很突然,突然到整个大魏掀起轩然大波。 而且始作俑者还是洛王府洛王爷的庶孙,由于事情太严重,因此洛绵还在陪沈久远娶攻打沙鲁克的路上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这期间,大概有将近三年的时间,洛王府是绝对安全的。 不得不承认,三哥的这一番话让洛绵心思产生了动摇,她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洛王府五小姐,相反,她要比任何一个人都更早察觉庆德帝的心思。 当然,除了三哥。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能感觉到现在三哥提出的办法,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最关键的一点是,三哥是否值得她信任。 她信任三哥吗? 毋庸置疑,她相信三哥拿到藏宝图绝对不会伤害洛王府,更不会借此自己献给庆德帝以得更好的位子。 三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都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当庆德帝的狗,或者做洛王府被人折磨的洛允易。 前世三哥选择前者,这一世却因为有她的出现选择了后者,三哥如此聪明,她也相信三哥会在三年内找出解决办法。 一定会! 洛绵紧抿着的嘴唇缓缓放松,目露真心又信任的眼神,一字一句道: “我相信三哥。” 紧跟着她声音的,还有茶间外随之而来的尖叫。 ————分割线———— 家里网停了,没按时发,抱歉!感谢书友20170518082038738的打赏。 第一百零九章 吃茶吃死人 洛允易脸上的笑才刚爬上来,震耳欲聋的声音便直冲整个茶楼二楼。 两兄妹对视一眼,洛允易转过头去背对洛绵。 洛绵也在洛允易转身后,脸微微有些发红的转身把手探进衣裳里面,其实她也可以回到王府再找人送过去,但三哥本来就在这里,不如亲手交给三哥让她来的踏实。 尽管很羞耻,洛绵还是满脸红霞的把藏宝图拿了出来,又整理好衣襟,才转过身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洛允易亦是有些尴尬。 两人虽都把对方当作亲兄妹看待,终归是男女有别。 也幸好二人都不会太过注重规矩。 洛绵把藏宝图递过去,小心嘱咐:“三哥要好生保管,千万别离了身...”洛绵欲言又止,她想问把藏宝图给九皇子,九皇子值不值得信任,但她又觉得是她太过小心了,除了三哥谁也不信,三哥如此信任九皇子,她也该试着信任才是,于是洛绵又说:“让九皇子多注意。” 洛允易接过藏宝图,亦是一脸慎重:“你放心,我会一直贴身保管,当天再给含琴。” 那她也能放心了,洛绵点点头,看着洛允易一个眼神也没瞟就把藏宝图收好,心中更添了两分信任,然而外面的嘈杂声却始终没有停下反倒越来越大,不由皱了皱眉。 “我们出去看看吧。”洛允易提议,这么久还没处理好,定是有事。 “嗯。” 毕竟准备离开,顺便看看是什么事。 两兄妹所待的茶间是在角落,也没有小二经过,因此只得往前走了几步,恰好旁边茶间的人正在外面议论,让两人知道了大概情况。 说是有人吃了茶,所以死了。 恐怕是哄三岁小孩呢,吃茶能够吃死人,定然是有人下毒。 洛绵仗着人长得可爱凑到旁边问。 “这死了的人是谁啊?” 被问的微微低头看见洛绵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眼珠子跟黑晶石一般清透,又一副懵懂无知的可爱样子,猜测估计是哪家娇宠的千金,便不由自主软了软语气答道:“不知道是谁,不过听说是品竹曲那一间的客人。” 品竹曲。 洛绵怔了怔,呆呆木木地哦了声。 洛允易离得不远,自然也听到了那人的话,他伫立着望过去,眼底是暗藏汹涌的阴霾,他压抑着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却还是被洛绵察觉,不由忧心忡忡。 “三哥。”洛绵来到洛允易身边,小心翼翼喊了声。 洛允易微缓:“无事,我们走吧。” 由于处在最里面,下去的话刚好要经过品竹曲那个茶间,洛绵路过往里面望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人群并不怎么拥挤,她刚好看到地上的人,他瞪大双眼仿佛盯着洛绵,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洛绵心跳加快,连忙收回目光,离洛允易近了点,才安下心。 “是小侯爷。”她声音还有些颤抖,明显很害怕。 洛允易几不可闻嗯了声,察觉到妹妹的心有余悸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头。 “别担心。”他说。 洛绵胡乱点点头,两人就在整个茶间的混乱中走了出去,洛允易并没有再跟洛绵一同上马车,反而走了相反的方向。 两人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后的半刻钟,来了一大堆官兵并且封锁了整个茶楼,包括茶楼里的所有人都不准往茶楼外踏出一步。 洛绵有些疲惫的回到芷韵苑,瘫坐在贵妃榻上。 品竹曲。 那是之前三哥定好的茶间。 若是当时小侯爷没有强行霸占了那个茶间,茶间里就是她和三哥,死的也会是她和三哥其中一人,说不定两个人都不可幸免。 究竟是谁,下如此毒手。 既下了狠手,又丝毫不考虑她和三哥的身份,还能在暗中查出三哥竟是定了这个茶间,这大魏,恐怕就只有那么几个人。 庆德帝是不可能的,人又不是个傻子。 至于祖父在朝中的政敌,也要排除在外,祖父在朝中多年,政敌有几个,但是他们却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她和三哥死了,说白点,除了让祖父生气祖母难过以外,对祖父造成不了什么创伤。 排除庆德帝的人,以及祖父的政敌,那么剩下的,便只有一个人了。 十三皇子。 三哥为给她讨说法,庆德帝不得不把薛贵妃降为嫔,又罚十三皇子三十大板并且在府中思过半年,期间不得踏出一步,十三皇子本就是个瑕疵必报的人,因此恨上了他们兄妹二人也不稀奇。 但他明知庆德帝如果知道他的行为一定绕不了他,他却还是如此做了,如果不是拼着敌伤一千自伤八百的想法,就是他有所依仗。 十三皇子此人,在没有绝对把握前是不会出手的。 单看前一世,谁又能猜到不受宠的他因为一个图就让庆德帝破格封了端亲王并且后辈永享亲王俸禄?在所有庆德帝的儿子只能被称为皇子的时候,就被封了亲王。 由此可见,十三皇子绝对不是个敌伤一千自伤八百的人。 至于他的依仗到底是什么,洛绵没有去猜测。 三哥说了,这些事情他来处理,所以洛绵也不会非要敲破脑袋去想。 但十三皇子两世都差点将她弄死这笔账,她是不会忘的,她也不介意收点利息。 没过几日,三哥就传来了消息,的确如她所想,整件事情就是十三皇子所为,洛绵拿到纸条后喊住了准备走的人。 “五小姐有何吩咐?” 洛绵看向半跪在地上的人,其貌不扬,就连声音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往日她和三哥来往消息都是通过此人传递,此人身手不错,每次出入洛王府时,没有一人察觉到。 “你等等。” 她把手上的纸条烧掉,又拿起笔抽出一张纸条在上面写了几个字递过去。 “亲手交给三哥。” 这纸条上的内容,只有她知道有多么重要,并且内容绝对不能被十三皇子知道。 否则十三皇子保不准会拼着自伤八百的风险置她于死地。 那人无声接过纸条,身形如鬼魅般在一眨眼之间便消失了,若不是微微带起的风,洛绵甚至都怀疑此人是否出现过。 等人走后,洛绵出了屋子,被挥退到外面的芷莲和储香迎上前。 “你们随我去一趟凌梅阁。” 第一百一十章 九个字 凌梅阁。 一名约莫十五岁的丫鬟把帕子上的水拧干,她穿着藕粉色的衣裙,一看就是一副大丫鬟的装扮,她嫩白的脸上抹了胭脂,看着白里透红的,嘴上也涂了鲜艳的唇脂,一张小嘴泛着诱人的光泽,抬手用衣袖蹭了蹭额头的汗水,才呼出一口气弯腰给床上的妇人擦脸。 “小萱姐,五小姐又来了。” 有小丫鬟怯生生地来禀报,只见那名叫小萱的少女眉心一皱,极不耐烦地开口:“知道了,我马上就出来。” 真是烦,三少爷都这样对她了,还时不时跑到凌梅阁腆着脸问三少爷的去向。 小萱又仔细的为床上昏迷着的妇人擦了擦,这才起身。 看着郝嬷嬷被她照顾的如此细心,小萱的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她想到下次三少爷进来看到她照顾的如此好,说不定就会夸她并且注意到她,小脸儿红了红,心里跟抹了蜜一样。 她走到铜镜前理了理微乱发梢,才仪态万千的走出去。 万一就碰到三少爷回来呢,她随时都得注意,好让三少爷注意到她的时候是她最美的时候... 芷莲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心里不住抱怨,三少爷既然如此对待小姐,小姐又何必非要用热脸去贴,小姐自小被宠着长大,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 也就是三少爷,竟然因为一个奶娘就跟小姐置气这么久。 小姐大人大量,也就气了那么十几天便想通了,说亲兄妹之间不能因此而生出嫌隙,才眼巴巴的总是往三少爷的凌梅阁跑,好期待能碰到三少爷把话说开。 可三少爷已经许久没回凌梅阁了。 每次来接待她们的都是三少爷的大丫鬟小萱。 那小萱仗着之前跟郝嬷嬷最亲近,在郝嬷嬷昏迷这段时间便自以为首,面对小姐的询问总是顾左右而言他,甚至明里暗里的冷嘲热讽。 小姐懒得跟她计较,可她倒好,竟暗暗以凌梅阁女主人自诩,也不知她是聪明还是蠢笨。 远远的看见小萱扭着水蛇腰踩着小碎步款款而来,芷莲气儿就不打一处来。 “竟然让五小姐等那么久,你脸很大嘛!” 哪知小萱愣了愣,芊芊素手捏着帕子的一角轻轻按压眼角,声音婉转似黄鹂:“奴婢在照顾郝嬷嬷,一时腾不开手,五小姐您也知道,郝嬷嬷时至今日都昏迷不醒,三少爷一定心疼坏了,奴婢替三少爷分忧,自是该细心照料郝嬷嬷,因而有怠慢之处,还望五小姐见谅。” 说完,这才福了福身子,做了个半礼。 抬起头来的一瞬间,已有泫然欲泣之势,仿佛洛绵就是个恶毒蛮不讲理的千金小姐。 洛绵只觉得好笑,三哥在祖母面前大闹的那一场倒是让凌梅阁的这些墙头草拿了鸡毛当令箭,她们也不想想,就算三哥和祖母吵了架,又干下人何事,作为大丫鬟,不去劝诫反而还如此作为,倒是个忠心的下人,洛绵撇了眼小萱头上的云鬓花颜金步摇,这个不是个下人该有的... 她朝芷莲使了个眼神,芷莲会意立马上前逮着小萱的脸扇过去。 啪啪... “你算老几,一个下人还在本小姐面前拿捏,莫不是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吧?”洛绵轻蔑道,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 小萱眼中闪着惧意,嘴上还是强撑道:“五...小姐...打狗也要看...主人,三少...爷知道...”她被芷莲扇的说不出话,明明之前被打时还害怕得不敢开口,现在却有骨气得很。 洛绵正觉得疑惑,嗤笑一声:“我就看打了你这条狗,三哥他会不会知道,如果知道...” 话音未落,只听后方传来声音:“三少爷。” 洛绵扭头见洛允易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知道又如何?”随后他又望了被打的脸已经肿起来的小萱一眼,看到小萱楚楚可怜的模样,皱了皱眉。 “三哥怎么可能会知道,她竟然敢顶撞我,把她乱棍打死也不为过!三哥也不会知晓,不过是少了个大丫鬟罢了!”洛绵为自己的计谋得意洋洋。 “三...少爷...”小萱惊慌的美目盛满了泪水,希望三少爷能为她做主,她把郝嬷嬷照顾的如此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可我知道了。”洛允易依旧面无表情,“跟我到书房来,你们在这里等着。” 洛绵见芷莲和储香一脸担忧的表情,用眼神安抚了下,跟上去。 小萱努力挣脱开芷莲的钳住她的手臂,挑衅的看向二人,眼里布满幸灾乐祸,芷莲的气儿又上来了,刚想挥手打人,被储香拦住,朝她摇头。 小姐一个人过去不知道会被三少爷如何责骂,还是不要再多事。 芷莲无可奈何的收回手。 洛允易走的很快,到了书房后,坐在楠木椅上看着洛绵。 洛绵被盯得局促不安,挠了挠头:“三哥,你干嘛这样看我。” 她就知道递出那个纸条后三哥会过来找她,纸条上的内容太让人难以相信,所以她才会在那之后马上赶到凌梅阁,这样是她和三哥约定好的,为了不让庆德帝发现端倪,两人不能一直僵持着,总有一方要妥协,于是妥协这方就成了洛绵,反正她现在还小,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会显得太突兀。 前几次她是做做样子,今日是猜到三哥会回来,加上三哥的大丫鬟小萱那点心思她实在看不过去,才出手教训了一顿。 “难道三哥心疼小萱了?”洛绵见三哥还是不说话,不由揶揄。 明知故问。 听到洛绵这么说,洛允易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手指微叩敲击书桌:“绵儿说的可是真的?” 自是指纸条上的内容。 “当然是真的,不过绵儿是怎么知道的,三哥还是别问了,这是秘密!”洛绵眨眨眼睛。 洛允易好笑的看了洛绵一眼。 他从不会勉强绵儿说不想说的话,做不想做的事,但纸条上的内容实在太过震惊了,所以他才会迫不及待的想问一问真假。 但他这时又醒悟过来,绵儿又岂会跟他开这种玩笑? 洛允易摊开纸条,纸条上赫然写着九个字: 暗尘阁属于十三皇子。 第一百一十一章 暗尘阁 暗尘阁是一个江湖门派。 这是个只认钱的门派,不管何事,只要你给了足够的钱,他们就愿意为人卖命。 暗尘阁里面各个都是高手。 事实证明,暗尘阁的行事作风的确是他们所说的那样。 他们杀的人里各方人士都有,就连十三皇子的幕僚也被暗尘阁屠戮过两次。 洛允易曾打过暗尘阁的主意,据他所打听到的消息,暗尘阁后面并没有主人,暗尘阁之所以安然的伫立在京城如此久,也仅仅是因为暗尘阁本身实力强劲。 当然暗尘阁除了杀人外,还会做别的事情。 不管是多大的事情或者是芝麻蒜皮的小事,只要你给钱,他们就做。 后来洛允易在和暗尘阁的阁主洽谈无果后便没有再打暗尘阁的主意,但也在那之后认识,并且愉快的合作了几桩买卖,虽都是些小事。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暗尘阁竟然是十三皇子的! 或许之前也曾料想过暗尘阁的背后绝对有人,但他却从来没有怀疑过十三皇子,暗尘阁如果真的属于十三皇子,那十三皇子的实力绝对不是他现在这样,而且以十三皇子的实力,根本无法掌控暗尘阁。 但他却又在看到纸条的那一瞬间相信了。 不是因这话是绵儿说出来的,更是因为他当时所开的茶间,用的是他另一个身份,而这个身份,只有暗尘阁的人知道。 他当时是怀疑过暗尘阁,但他后来查到是十三皇子所为,便没有再怀疑暗尘阁。 如果暗尘阁真的是十三皇子的,这一切便说的通了。 可暗尘阁属于十三皇子的话,下毒一事为何是十三皇子的人下手,而不是暗尘阁? 洛允易暗自琢磨,洛绵见到三哥的模样却知道三哥想的太多了。 不过也是因为有些事情在纸条上说不清楚,她才会故意那样写让三哥来找她。 “三哥。”洛绵打断洛允易的沉思,“暗尘阁的确属于十三皇子,却又不完全属于十三皇子。” 洛允易眉头拧成川字:“绵儿这话,三哥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没想到三哥也有猜不透的时候。”洛绵笑吟吟地打趣,嘴上却也解释道:“暗尘阁背后的主人并不是一个人,可以说是很多人,他们是由那些人各自出力成立的暗尘阁,而十三皇子不过是暗尘阁背后主人的其中一个罢了,这也是暗尘阁一直在京城中伫立不倒的原因。” “暗尘阁虽是由京城中的达官显贵皇子王孙各自出力成立的,他们之间却没有任何合作关系,甚至可以说,他们连彼此是谁都不知道,也正是因为如此,暗尘阁才会谁的面子都不卖,而且想要得到消息或者暗杀谁,示等级而定,低级的他们自然不用给钱,越高级的,就要付钱了,而且短期内只会帮别人做一件事。” 这是洛绵了解到的全部信息,当然暗尘阁也不是真的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只要给钱就做事,关系到可能会动摇暗尘阁根基的事情,他们是不会做的。 她和三哥如果死了,暗尘阁恐怕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洛允易听着洛绵的解释,若有所思。 怪不得十三皇子要亲自出手。 “绵儿可知道暗尘阁的哪一部分属于十三皇子?” 洛绵点点头:“情报六组和七组。” 其实洛绵心中很忐忑,这事儿从她一个十二岁的姑娘身上说出来可信度很低,也不知道三哥会不会相信。 前世她走街串巷听到的八卦很多,虚虚实实的,有些信息也不一定是真的。 但她敢肯定,这条一定是最准确的。 前世十三皇子也遭受过重击,据说是被一个位高权重的人物灭了暗尘阁六七组,他也因此不再是暗尘阁的东家,这事儿还是发生在他成为端亲王以后,虐杀乞丐一事,也是在泄愤,所以洛绵才会记得这么清楚。 如果把十三皇子的情报组给端了,他被踢出暗尘阁,就没有了情报来源。 没有情报,就像个断了翅膀的老鹰,有什么可怕的? 也算是她为这两世所受的先收一点利息回来。 “我知道了,此事我会办妥的,放心,这次三哥一定把他翅膀给折了,看他还怎么蹦跶。”洛允易说起此事亦高兴起来。 情报有多重要,他比谁都知道。 没有情报的十三皇子,就是个废物,含琴因此少了个对手,他如何不高兴。 洛绵眼睛亮了亮,想到什么,犹疑道:“暗尘阁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来削弱他们的实力,关系到利益,他们肯定会管的...” 现在三哥虽然有些许实力,和暗尘阁比却是蚂蚁撼大象,她担心他们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唔...”洛允易沉吟道:“不用担心,此事三哥自有计较。”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以他的能力是不行的,但若是与人合作呢?就看那人会开出什么条件了... 洛绵便不再担心,心头的事情一放下,瞟到三哥俊秀得近乎妖冶的容颜,想到了什么,掩住嘴扑哧一笑。 洛允易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三哥,你现在有能力了,官儿也越来越大了,这桃花运呐,也是越来越旺了呢!”她黑白分明眼珠滴溜溜,看起来精灵古怪又可爱。 “你呀!”那副意有所指的模样,不用猜,也知道绵儿说的是那个叫小萱的丫鬟,洛允易无奈看向妹妹:“待会出去可别给我漏了陷!” “那必须的,你妹妹我,浑身都是戏呐!” 又絮叨了一会,意识到在书房里待的太久了,免得有心人起疑,洛绵这才走出书房,只不过在她踏出书房的那一瞬间,她立马哀嚎着跑了出去。 就是这眼泪不太好掌控啊... 洛绵一边小跑着,心里一边吐槽,眼见着看到自己两个丫鬟和脸肿的小萱,哭声就更大了。 她狠狠地瞪了小萱一眼:“你个狗奴才给我等着!”说罢跺跺脚跑走了,芷莲和储香面面相觑,连忙跟在自家小姐后面,芷莲走之前还不忘狠狠掐了小萱一把,把小萱掐的眼泪顿时就飙了出来。 小萱也顾不得什么淑女风范了,反正她现在早就狼狈不堪,还不是拜芷莲这个小贱人所赐,于是她张口就要骂:“你个...” “三少爷。” 听到丫鬟们的声音,小萱立马收了声,露出个自以为可怜的模样转过身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合作 “好了,你先下去吧,朕知道了。” “微臣告退。” 洛允易离开,庆德帝不咸不淡的表情才阴沉下来,山雨欲来风满楼。 福公公小心翼翼地撇了眼:“皇上...” 啪的一声。 奏折被甩到地上,福公公一个哆嗦,跪下来:“皇上息怒。” “息怒?朕要怎么息怒?他是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敢下毒毒害洛允易,要是洛允易那小子有个三长两短,朕要让他偿命!” 庆德帝一怒之下口不择言,也难怪,要知道他为了培养出这样一个人,花了整整十七年,现在终于开始有点用处了,若是死了的话,庆德帝恐怕杀了十三皇子的心都有。 “把徐泽给我叫过来!” 福公公匆匆忙忙就去吩咐了。 洛允易走出大殿外,便待在门口一直没有离去,两旁的守卫知道他是如今庆德帝的宠臣,并不敢随意出声。 而洛允易在等了两刻钟后,终于看到闲庭信步慢悠悠走过来的徐公。 徐公诧异的望了他一眼,才让小太监进去通报。 洛允易在徐公进去后便离开了,但是却没有走多远,不多时,徐公从大殿出来,往洛允易那边走。 殿内,有太监来禀报两人正在谈话。 “不用管他,估计是心里气着想要徐泽下手狠点,老十三也是该敲打敲打了。” 庆德帝也是起得不得了,可转念一想,他又是薛嫔唯一的儿子,若真让他有个三长两短,以薛嫔还不跟他急?想起薛嫔,庆德帝心里又痒痒了,因洛允易的那个妹妹,他着实冷落了她一阵子,今夜不如去看看吧... “易大人想要咱家帮你件事?可是与十三皇子有关?”两人并排走着,脸上俱都笑意盈盈,内容却不是能够随便让人听见的。 洛允易颔首:“正是,若是此次得徐公相助,允易定铭记于心,又或者徐公可以开出条件,在允易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别跟咱家端着这些腔。”徐公不耐烦的摆摆手,“先说说是什么事情。” 他是曾说过看好洛允易的未来,所以力所能及的事情顺便出手也当是卖个面子,但十三皇子毕竟是个皇子,他是不会蠢到做引火烧身的事情的,答不答应还要看洛允易让他帮什么。 洛允易知道徐公的秉性,当下也不再拐弯抹角:“徐公可听说过暗尘阁?” 徐公的身形微顿,才继续若无其事地道:“暗尘阁的名声,咱家岂能不知,问这事情干甚?” “我也不瞒您,暗尘阁的东家有许多人,其中一人便是这十三皇子,而十三皇子对于情报消息的掌控很有一套...” 徐公眼睛闪了闪:“你是说...” “您也别问这消息我是打哪儿来的,只消知道暗尘阁情报六、七组归属于十三皇子,我想要徐公帮忙的事情,便是将十三皇子的两个情报小组一网打尽,若徐公能助允易一臂之力,届时定当...” “打住打住。”眼看着洛允易又要端腔,徐公连忙打断,沉思了一会儿,“也罢,暗尘阁虽不好对付,但其做事太过胆大,也是该让他们清醒点了,更何况咱家对他们背后有哪些人感兴趣,这个忙,咱家便揽下了!” 徐公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地往洛允易看去。 洛允易顿时明白意思,无奈摇头道:“允易也就知道这一个而已,暗尘阁太神秘,剩下的,却是允易能力不足了...” 徐公了然,若是真的连有哪些人都知道了,凭洛允易的能力,恐怕也无需他帮忙了。 两人又聊了两句,洛允易这才离开皇宫,而徐公在这之后,沉思了会儿,叫来他身边最得力的太监,西元。 “你去查查洛允易进宫前是否有什么不对劲之处,以及他见过哪些人。” “是。” ... 刮过一丝微风,洛绵抚了抚耳边垂落下来的碎发。 她抬头望了眼站在前方的陆先生,心中暗道陆先生果真是个美人,看起来却自有一股清冷的气质,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仙气儿飘飘的。 只可惜陆先生到现在都还没有嫁人的想法,也算是被容颜所累。 陆先生的老师,娄老先生随着年龄越大,身子每况愈下,祖母为此也帮陆先生请过一回太医,可娄老先生的病根儿是年轻时生活不好落下的,即便有太医,身子却早已因时间太久而无法治愈,如今也不过是用药吊着罢了,就是不知娄老先生一去,陆先生又当如何自处... 陆先生长得太好看,娄老先生一旦倒下就再没有人护着,那些明里暗里的觊觎陆先生的人早就迫不及待了。 洛绵不是没想过帮陆先生一把,可洛王府现在也是风雨飘摇不过是个花架子,等洛王府一倒,陆先生到时的境遇或许更加艰难。 所以要想陆先生能够不再被他人觊觎,还是需要早点嫁人。 可陆先生似乎半点那方面的意思都没有,洛绵作为陆先生的学生,又与陆先生感情颇好,自是觉得能帮衬就帮衬一把。 而眼下,就有一个机会。 “陆先生,七夕节马上就要到了,陆先生平日里也不曾参加这些节日活动,此次不如陪洛绵好好逛一逛吧!”洛绵仰着脸,调皮地眨眨眼睛:“说不定还可以遇上意中人哟!” “也不害臊!”陆生烟板着脸孔,眼中却满是宠溺的笑意,“那是你们年轻人玩的东西,我去跟着凑热闹作甚?” 两人虽是师徒名分,平日里相处却不拘束,也因此陆先生对于洛绵胆大的浑话只随意说了一句。 “什么叫我们年轻人,陆先生这话可说岔了,绵儿今年不过十二,就是去凑个热闹,陆先生可不一样了,像您这样的大美人儿,定也是心灵手巧,到时候万一就真的碰上了呢!”洛绵展开了她的撒娇攻势。 陆生烟摸了摸洛绵的头:“我若跟你去了,老师谁来照顾?”她与老师两个人相依为命,让她不照顾老师而去玩耍,她是怎么也做不出来的。 “这个简单!柳儿那丫头平日里闲的慌得很,又惯是个喜欢说笑的,保准把老先生逗得合不拢嘴!” 洛绵正等着陆先生说出这句话,话儿接的极快。 等说完想叫刚刚还待在旁边的柳儿,却只见储香和芷莲在不远处站着,并没有见到柳儿。 第一百一十三章 乱棍打死 洛绵叫来两人询问。 “小姐,刚才柳儿嫌待在这儿太无聊了,就说出去逛会儿...”怕洛绵不高兴,芷莲又替柳儿解释道:“您也知道柳儿是个闲不住的,听到什么八卦就喜欢凑过去打探。” 洛绵颔首,柳儿如此爱打听事情,也是当初她有意的,并没有不满,“你去把柳儿叫来,我有事吩咐她。” 话音刚落就看到柳儿过来了:“小姐有什么事情吩咐柳儿?奴婢刚刚听到个有趣的事儿,所以在那边多待了会。” “当然是有好事。”洛绵含笑道:“七夕节那天我要和陆先生出去玩,陆先生的老师娄老先生你也知道,那天由你去照顾娄老先生,如何?” “呀,那真是太好了!”柳儿眼前一亮,她表哥原先是个跑腿的,小姐落崖那事过后,因为各位少爷缺小厮,便被提拔了上去,正好跟着四少爷,四少爷的书房里有一副娄老先生的画,四少爷很喜欢,表哥也特别仰慕娄老先生,要是让表哥知道她去照顾娄老先生的话,肯定羡慕得不得了。 柳儿当下便忙不迭答应了。 洛绵不知道这层关系,只当柳儿对娄老先生久闻大名。 眼见洛绵如此坚持甚至连照顾老师的事情都安排好了,若是再推拒的话,就白白浪费了学生的好心,陆生烟在洛绵期待的目光下点头无奈答应。 她望着洛绵天真的笑脸,心里一片柔软。 从小她就是个孤儿,被娄老先生带在身边。 她一直想有个可爱的妹妹,所以她在这几年早就不知不觉把洛绵当作妹妹来疼,之前她本打算近段时间教完洛绵人物画,就主动辞去先生一职。 现在洛绵画的人物已是惟妙惟肖,没有什么能够再教的,她也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就当是放纵一回,和“妹妹”最后有一场回忆以供日后缅怀吧。 洛绵高兴完了,才后知后觉地问柳儿:“你听到什么有趣儿的事情?” 柳儿嘿嘿一笑,凑近了些:“上回那个小萱,不是仗着她伺候郝嬷嬷,三少爷又正和小姐冷战,所以不把小姐您放在眼里吗?” 提起这个柳儿也是气的。 当时她并没有跟芷莲和储香一起去,后来听芷莲和储香说的时候,可把她给气坏了。 小姐那天回到芷韵苑,伤心的午膳只吃了小半碗饭,晚膳都没用,小萱仗着三少爷对她和颜悦色的,越发不把她们这些同是大丫鬟的放在眼里,指着她们做这做那的。 柳儿窝火的很,就想打听打听小萱的把柄,因此格外注意凌梅阁。 刚刚她看到有几个小丫鬟从芷韵苑经过,神色匆匆一脸惨白的模样,不由好奇跟上去,却没想到竟然听到了那样一个消息,真是大快人心! 洛绵嗯了声。 柳儿继续道:“刚刚奴婢去凌梅阁,听到那些小丫鬟们说三少爷身边那个叫小萱的大丫鬟,因为犯了事儿被三少爷命人乱棍打死了!奴婢早就说这个小萱如今这么猖狂总有她倒霉的一天,没想到这么快。”柳儿啧啧称奇,芷莲却和储香两人对视一眼,朝洛绵望去。 她们可没忘,小姐曾在三少爷回来时说的那一番话。 就这么乱棍打死了? 不仅芷莲和储香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就连洛绵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当时她不过是气话,虽然心里头的确是不太待见小萱。 可她未料到三哥竟然把她的话听了进去,而且还在这不久之后就处理了。 “她犯了什么事儿?” 柳儿摇摇头:“奴婢知道的也不大清楚,只听说好像是她趁着三少爷在书房疲惫的时候,给三少爷煲汤送过去来着...”说到这柳儿又疑惑了:“虽然三少爷是吩咐过没得到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准踏入书房,但是最多也就是发卖吧,更何况小萱也没做错什么,怎么就乱棍打死了呢,真是奇怪。” 芷莲听到却撇了撇嘴。 还能有什么,做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梦呗。 活该! 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好了。”洛绵制止柳儿胡思乱想:“听了就过去了,也给你们提个醒,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也别肖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知道是在警醒几个丫鬟,还是在警醒她自己。 三个丫鬟立马肃正面容:“是!” 笑晴和青怜的下场明晃晃摆在那里。 在外人看来两人算是风光了,却只有她们几个知道。 笑晴嫁的那人其实家中早已有了好几房小妾,如今笑晴光顾着和几个小妾斗来斗去,哪有之前的风光样子。 而青怜... 据说小姐把她嫁给了寿贵,巧嬷嬷的小儿子,如今马上就三十了,巧嬷嬷又哪里是好相与的,青怜要嫁的寿贵,据说现在还是游手好闲的什么都不做... 储香来的晚,但不妨她猜测不出笑晴和青怜的后果。 看芷莲二人的表情,她就知道结局不怎么样,心里暗暗道一定不能步之前两个丫鬟的前尘。 ... 徐宅。 徐公并不是个喜爱享受的人,他一切所用之物都是普通货色,与之前的督主可以说是相差甚远。 徐宅里面的下人们,他们脚下步子很轻,做事切轻手轻脚的,便是拿着重东西,也丝毫看不出东西到底有多重,因为下人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在他们的眼里,多重的东西提在手上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徐公把糕点轻拈起来放进口中,待慢慢咀嚼完毕,才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小口。 这是他唯一的一个癖好,喝茶必有糕点,吃糕点时也必须要有茶,两者缺一不可,除了他最信任的人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但是近年来在皇上跟前的红人易大人却知道了。 且不说他是如何知道的,就凭他能知道这一点,也足够让徐公为之侧目。 更别说之前连他喜欢别人喊他徐公一事,洛允易都查到了,徐公对洛允易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这次合作也有一部分基于此。 但徐公现在却有了更感兴趣的人。 他眉眼未抬,温和却带了点尖锐的声音听着有种别样的美感:“可是查清楚那丫头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蛀牙 “查清楚了。” 徐公摩擦茶杯边沿的手指顿了顿:“说吧。” 下属一五一十地道来,徐公的表情也由最初的漫不经心变得兴致颇高,到最后甚至带了点凝重的意味。 一桩桩,一件件。 若不是徐公相信自己的情报来源,他甚至都怀疑洛绵到底是不是一个十二岁的闺阁少女。 且不说那些小事,单几件大事情中,皆有其足迹。 最开始是拿下沙鲁克暗道图,到后来找到皇家猎苑深处通往外面的近道,再到十三皇子一事,暗道图可以归类为无心插柳柳成荫,皇家猎苑也可说是运气好,那么十三皇子和暗尘阁之间的关系,她是如何知道的? 就连他,几年来也在暗查那两个情报小组的背后主人。 暗尘阁对保密工作做的很好。 他废了多少心力,愣是查不出一点眉头,如今却被一个小丫头道破真相。 那日洛允易和他交谈时,他就料到这个消息并不是洛允易查出来的。 无他。 他看出洛允易对于这个消息许多细节并未透露给他不是因为洛允易藏着掖着,而是他本来就不知道。 所以徐公在洛允易离开后就吩咐手下去查洛允易近日的行踪。 他原以为知道这么机密的消息,说不定和洛王爷有关系,却没想到手下带回来的竟是那两日前后,洛允易只和九皇子还有洛王府五小姐接触过。 又查到洛允易回了趟洛王府,在书房内两人谈了话后,就直接去见了皇上,并且要他帮忙。 所有的一切都说明,告诉洛允易这条消息的,竟然是洛王府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五小姐! 徐公第一次产生懵逼的感觉,这太让他震撼了! 他不敢相信,所以才让手下去查了查,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这个看起来娇蛮跋扈的小姑娘,竟然如此深不可测。 “呼...”他得好好消化消化。 下属见机问道:“徐公,那暗道图...我们要不要抢过来,再献给皇上?” 徐公端起手里的茶杯就砸了过去:“我看你是好日子过的太舒坦了是不是?还是你脑子装的都是豆腐渣?那东西是能碰的吗!咱家也不需要靠献藏宝图讨皇上开心!快滚!自己下去领罚,别在这儿碍咱家的眼!” 下属额头被砸的血直往外流,却不敢反驳半句,低头应是。 眼见着人就要离开,徐公又把人叫住:“那事儿准备好了没有?” “已经准备就绪了。” 徐公颔首:“那就七夕动手,下去领罚吧,顺便给咱家把小树子给咱家叫过来。” “是。” 不过会儿,一个眉清目秀身材削瘦的小太监走了进来:“干爹。” 小树子长着一张讨喜的脸,未语三分笑,长得也不错,徐公是在小树子三岁时捡到他的,见其可怜便一直带在身边,因为不知其父母,跟了徐公姓,叫徐树,算徐公的半个儿子。 徐公懒懒的嗯了声,口气却缓和了两分:“你近日功夫有没有进展?” 小树子那张笑脸就垮了下来:“您也知道儿子不是那块料,儿子一天天骨头都被折腾的散架了...” 徐公冷哼一声:“咱家徐宅里的人各个都是精英,就你肩不能抬手不能提,学了十几年了,连个扎马步都晃晃悠悠的,也不嫌丢人!” “您不也手无缚鸡之力嘛...”小树子小声嘀咕。 “什么?” 小树子连忙摆手,咧着嘴笑:“没什么没什么,儿子先把地上给打扫了吧。” 徐公见小树子如此,终究没有再说重话,眯起眼睛不再说话。 很快便到了七夕。 七夕这天,京城内人满为患,尤其是淮河边上。 各命妇们为了玩的尽兴,把淮河岸边给分为两块地方,左边是普通百姓活动的地方,右边则官员的家中女眷所待之处,泾渭分明。 洛绵用完午膳就一直在等陆先生到来。 她和陆先生约好了的,今日不去管那些个烦心事,痛痛快快玩一天。 而四哥得知了陆先生要跟洛绵一起的消息,非要和洛绵一起玩,把六弟直接丢给了三叔母,六弟吵着闹着也要跟他们一起,洛绵无奈同意。 现下两兄弟就待在洛绵的芷韵苑。 一声微弱的鸟叫声传来,洛绵看了看四哥和六弟:“我去睡会儿,四哥你们要是无聊就暂时先回去,等晚上要走的时候再派人来叫你们。” “不无聊不无聊。”洛允里连忙摆手,“妹妹你快去睡吧,我和六弟就喜欢自娱自乐。” “是呀,五姐你去睡吧,有四哥陪松儿玩呢!”洛允松也忙不迭的点着小脑袋,手上拿着糕点啃。 他才六岁,正是能吃的时候,两个腮帮子被塞的鼓鼓的,说话也含含糊糊的,看着特别让人想捏一把。 洛绵好笑地弹了下洛允松的脑袋:“你不陪你娘,跑到我这里来玩,她准保要难过!” 洛绵对卢氏实在叫不出三叔母这个称呼。 自打和三哥冰释前嫌后,她就明白去年生日宴会碰到的那事儿,是三叔母在从中作梗,心里头特别不舒坦,面对三叔母热情的模样,她更是不想再接受。 三叔母对三哥做出的那些事情,甚至还从中挑拨她和三哥的感情,洛绵没找三叔母算账已经算是仁慈了,但不管心里还是嘴上,都未曾再叫过三叔母三个字。 洛允松一噘嘴:“可是这些糕点松儿只在五姐这里吃的到啊...”而后又埋怨道:“娘也真是的,松儿跟五姐姐玩怎么她意见就这么大!五姐姐又不是坏人,还给松儿糕点吃...” 阿荷虽一直在照顾着老乞丐,却不忘常常做些糕点送过来,这盘糕点便是阿荷刚刚送过来的。 托老乞丐挑剔的福,阿荷现在的手艺越发精进,做出的糕点好看又好吃,阿荷知道洛绵口味偏甜,糕点便做的甜了些,恰巧洛允松也是个喜甜的,打前段时间吃过一次后就再也忘不了,时常来芷韵苑蹭点心吃。 洛绵知道后,便有意无意的让阿荷多做些花样儿。 洛允松每次来都能吃到不同的糕点,来的就更勤快了,卢氏因为这事儿跟她抱怨过几次,洛绵打着哈哈就过去了,后来卢氏又拘着洛允松不许他过来,她也怕洛绵教坏了自己的儿子。 毫无疑问,洛允松是卢氏的心肝肉,若是这心肝肉慢慢变得不再粘她甚至厌恶她会如何呢? 洛绵轻柔地拿帕子擦了擦六弟嘴角的点心渣:“你娘也是担心你吃的多了会长蛀牙。” 第一百一十五章 打扮 犹记得上回乞巧节,用嘴巴啃了个笑脸,到最后也不知道流向了哪里。 洛绵拉着陆先生制作各自的巧果,她还是不太会用小刀雕刻出栩栩如生的模样,但她毕竟学了这么久的女红与画,倒也勉强算得上巧手了。 陆先生就不同了。 瞧着认真的模样,手中巧夺天工的花瓜,不仅洛允里痴痴地望着,就连洛允松也目不转睛的看着。 只有洛绵,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陆生烟察觉到洛允里炽热的不加掩饰的目光,眉心微蹙,心中埋怨这人也太露骨了,怎么就不会收敛一些,于是更加坚定了乞巧节一过就辞去先生一职的想法。 但她心中又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滋生,轻飘飘的抓不着,似乎察觉到这种感觉很危险,陆生烟不敢往深处想,待制作完毕,才得了空闲看自己的学生进行的如何了。 哪有什么进行,这是连第一刀都没下去呢! 再一看本人,心不在焉又迷迷瞪瞪的样子,一看就是心里装着事儿。 陆生烟准备喊醒洛绵,想了想,又放弃了,那人的目光比往常都要灼热,太危险,陆生烟不愿多待,放下花瓜就走了出去。 洛允里见陆生烟一走,握紧了拳头,目光坚定的跟上去。 洛绵也在两人走后回了神,摇摇头准备开动。 但她手顿在那,忽的就没了兴致,屋内已经没人了,她索性放下小刀,坐到旁边的玫瑰椅上。 刚刚给三哥和她传递消息的人又递来了消息。 三哥他们打算趁着今夜乞巧节动手,毕竟人越多,意味着下手时越容易被掩饰过去,虽说这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三哥还是让她注意着点,一旦发现什么不妥之处最好就回去。 她想着他们会如何行动,一时又入了迷。 陆生烟走到屋外,还没松口气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真是阴魂不散! 她面色不大好看,转过身看向来人。 “陆姑娘,我只是看你似乎心情不怎么好,担心你...”洛允里手足无措,哪有半点平时在外的天不怕地不怕。 “劳烦四少爷挂心了,生烟只是想出来透透气儿。”陆生烟垂眸,并不看洛允里,可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她想一个人透气,不需要旁人陪着。 逐客令已下,洛允里脸上难看了两分,换作往日,他估计会怕陆生烟生他的气识趣的离开。 可今日是乞巧。 他也已经大了,妹妹的打算,他明白,他也知道两人哪里都不合适... 可他又怎么管得了自己的心... “我有什么不好?”洛允里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陆生烟诧异地抬起头,看着眼前明明比她小,却已经高出她一个头的少年:“四少爷很好。” 她装作不知。 “既然我好,那你怎么就那么讨厌我?生怕跟我扯上一点关系,难道你看不出我的心吗?” 太直白了。 直白地让陆生烟皱眉,心里却因如此诚挚的话有个种子破土而出,滋润她已经干涸了许久的心。 “四少爷明知道,又何必问。”她依旧冷言冷语的。 她比他大整整七岁,他是洛王府嫡出的四少爷,而她只是个白丁,所以从一开始,陆生烟就不会对他产生任何感情。 但这个比她小太多的少年实在太磨人。 从两人见面那时起,三次中有两次她都会在洛王府“无意”遇见他,开始她只当是巧合。 哪儿有那么多巧合。 她不是小孩子,自然明白这个少年对她起了心思,所以她更加冷漠,希望他能知难而退。 不知道是少年心性还是怎么,反而越挫越勇。 直到现在。 “我不知道,对我来说这些根本就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是我根本猜不透你...” 真的只是如此吗? 陆生烟扪心自问,神色恍惚了一瞬,又很快恢复清冷的模样。 “四少爷只是一时未碰到过更多的女孩子罢了,今日是乞巧,说不定四少爷也能遇到喜爱的姑娘...” “我喜欢的人除了你不会再有别人!”声音大的吓了陆生烟一跳,一颗心扑通扑通的。 她咬了咬唇,一副被羞辱的模样脸上罕见地浮出了红晕,匆匆逃开了。 直到身后再没了人,才松了口气,抚住依旧狂乱跳动的心,此时再见,她哪里还有半分被羞辱的神色,满面红霞,如三月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一双清冷的眸子也不再平静,泛着涟漪,波光潋滟的,似是害羞的姑娘见了心上人。 摸了摸发烫的脸颊,陆生烟就知道。 她完了。 而此时尚书府,尚书夫人正在给儿子挑选着衣裳。 “这件太素了...不行,不行,这件又太艳了...这件,太老气了,还是这件吧,我家远儿最适合...不行,这件不大合身...” “娘,您这是做什么啊。”沈久远头疼地看着沈夫人把衣橱弄得乱七八糟的,而且这样子,他怎么觉得他就像个女子要去会心上人一样。 娘和王妃肯定要聚在一起,他也能见到洛绵。 不就是见个姑娘,怎么像个娘们一样还打扮起来了! 难道他沈久远就要靠美色来讨她欢心了?真真是羞辱他堂堂七尺男儿,撇见娘终于千挑万选出了一身宝蓝色的衣袍,沈久远略有嫌弃。 太花哨了吧。 于是在母子俩的嫌弃中,天色渐渐落幕。 最后才选了一身两人看着还算凑合的象牙白色薄罗长袍,上了马车后沈夫人还在念叨:“等过完乞巧娘就叫府上的绣娘们给你做个十几套备着,你那些都穿了有些年头了,破破烂烂的,谁看得上啊!” 沈久远深以为然。 天宝听着却奇怪得很,明明有好几件都是去年做的,少爷穿的次数不多,所以看起来跟八成新的一样,怎么就成了破破烂烂的了? 这感觉,就像那些小丫鬟们说的‘总觉得自己衣橱里少了一件衣服’一样。 少爷向来不大在意这些,怎么突然就注意起形象来了。 天宝百思不得其解中,最后把事情归于今天是乞巧,少爷多打扮一下,才能让更多的姑娘注意到他,说不定就成就了一番良缘呢! 只要少爷取了姑娘,他天宝就可以解脱了! 天宝这般想着,心里美滋滋的。 此时天已经擦黑,乞巧节的热闹却才刚刚开始。 第一百一十六章 撮合 洛绵几人到了淮河边上,果然热闹的很。 “陆先生,我们先去找祖母,然后再去放花瓜如何?” 陆生烟笑着点头,她微微偏头看了看淮河边上一个个俏丽的少女皆红着脸眼里露出期盼,心头微晒,想她已经二十几的人了,竟然还产生了一丝渴望。 渴望什么。 那身后令她背脊都忍不住绷直了的视线着实恼人,但陆生烟一贯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因此也当作没发现一般。 倒是洛绵,奇怪地回头望了两眼。 芷莲、储香和阿荷三人紧随在洛绵身后,老乞丐今日善心大发,竟允许阿荷出来玩,此时阿荷激动又兴奋,倒是有柳儿平日里的几分活泼。 一行人到了王妃所待的地方。 王妃正和沈夫人聊着天,沈夫人掩着嘴笑,撇见洛绵,连声招呼:“绵儿快过来,雨筠刚刚还在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呢,没想到绵儿在王府里的时候这么调皮。” 的确,比起现在,小时候当真调皮的多。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洛绵小脸儿微红,祖母说的都是她重生之前,那个小洛绵的事情,那真真是一个小霸王。 她随意瞟了瞟,没见到沈久远,这才迈着步子走过去。 “小时候绵儿不懂事,所以顽皮了些。”她替自己辩解。 沈夫人一脸不在意,作为洛王府唯一的一个姑娘,被人宠着惯着多正常的事儿。 王妃一脸慈祥,绵儿小时候那可不是顽皮了些,但她也没打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揭宝贝孙女儿的短,女孩子面皮薄,真让她说出来,只怕回府准要耍小脾气。 其余挨在王妃和沈夫人旁边的夫人皆是掩嘴笑,洛绵这才注意到还有好几个眼熟的闺秀,包括许莲佳。 许莲佳穿着一身芙蓉色的裙子,她早就看到洛绵了,此时却没多大心情像以往一样针对上去,不仅仅是因为旁边还有王妃在,她不敢放肆。 单看她未施粉黛,眼底有青色,洛绵就知道许莲佳和那位在茶楼中毒死的小侯爷颇有些情分在里面。 要说那位小侯爷是宣平侯最小的儿子,而许莲佳是老侯爷最小的女儿,两人年纪相差不了多少,因此虽是姑侄,却是从小玩到大的,也难怪许莲佳会如此。 小侯爷的死,让宣平侯直接派人端了那个茶楼,老侯爷更是跑到庆德帝面前哭诉,逼得庆德帝不得不派人细细查小侯爷的死因一事,自此宣平侯府全府上下便没再像往日一般到处赴会,牟足了狠劲儿要揪出下毒的人。 其实两人也可以借此一事让宣平侯和十三皇子狗咬狗。 但庆德帝不会允许,就是再恼十三皇子,也是他的儿子,宣平侯这个儿子是在生了五个女儿后得来的,因此宠爱的很,若是让宣平侯得知十三皇子是想杀洛允易反而误杀了小侯爷的话。 拼了老命估计也要把十三皇子给拉下马。 且不说还会怨恨上洛允易,庆德帝左思右想觉得实在难办,索性就让这件事变成了一桩无头公案。 许莲佳的心不在焉也由此而起。 小侯爷死了,凶手却没抓到,宣平侯府又一副死磕的样子,整个宣平侯都被搅得鸡犬不宁。 洛绵没生出幸灾乐祸的感觉,但也不会产生同情。 因着许莲佳,她对整个宣平侯府都没多大感觉,只不过许莲佳怎么会在乞巧节出来玩耍。 洛绵的目光移到沈夫人,突然就懂了。 陆先生也上前给各位夫人请安,洛绵怕陆先生不习惯,于是聊了两句就跟王妃告退。 “是要去哪儿玩吗?”沈夫人诧异,心中却焦急远儿怎么还没来。 洛绵点点头:“我带陆先生去逛一逛。” 沈夫人终究不好多留,也不知沈久远几时到,便也没再说话。 倒是许莲佳,在洛绵离开后垂下去的眼帘抬起来,目光闪烁。 洛绵领着陆先生往河边走,她手上的荷花盏上装着花瓜,看样子也是普普通通的,并未有什么出彩。 两人将荷花盏放入河中,洛绵又领着陆先生到处逛。 淮河两岸边的小摊极多,吃的玩的应有尽有,再加上年轻少女少年们的朝气蓬勃,让陆生烟在不知不觉间染上笑容。 更何况没有了背后那道视线,她更是放松。 又是淮河下流沿岸,公子哥儿们凑在一起评头论足河里飘着的那些荷花盏中哪个花瓜最好。 亦评论哪个花瓜最丑。 有些年轻尚轻的,就提到了几年前那个就像被狗啃了一样的笑脸花瓜,皆叹之乃是他们此生见过的最丑的花瓜。 就在他们不远处的地方,一袭月白色衣衫的公子坐在那里。 他眉目清隽,在忽明忽暗的灯火中显出惊艳的侧脸,看着竟是比白日里的他无端好上两分颜色,再说他还是精心特意打扮了来的。 就在不久前,他随沈夫人一道来到淮河边上,见女眷甚多,他心中升起反感,就道先在外面逛一会儿。 算着时间那个姑娘也该来了,他却迟迟没有走。 因他终于觉得自己今日的心思和行为实在不妥,讨好归讨好,可他为何要打扮的如此好,仿佛就像是为了让自己入洛绵的眼一眼。 他心里无端生出了烦躁,又觉得有些不自在,所以才迟迟没有过去。 其实他到现在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他的行为突然就变了一种感觉,明明他的心思是奔着讨好接近的目的去的,可不管是肖元炳的支招还是母亲的暗示,都像在撮合。 撮合他和一个才十二的小姑娘。 要知道他现在可是比她大了许多啊。 可他竟然因为这个发现暗暗有些欢喜,又有些不知所措。 他一大把年纪竟然对一个小姑娘有了别样的心思。 罪过啊罪过。 他眼睛瞟了瞟,看到一个纸鹤模样的花瓜,并不出众,甚至还有点看不太出来。 不由想起他亲手折好送给小姑娘的纸鹤,起了兴致,便探身去捞。 在天宝无聊的打瞌睡的时候,他站起身来欲走。 “走吧,我们去看看这是谁的花瓜。” 天宝被惊醒,忙站起身来,转而又反应过来自家少爷说的话。 少爷终于开窍了! 老天保佑啊! 他再欣喜的一看花瓜的模样,便闭上嘴。 没什么特别的啊,看起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但是他转念又一想就释怀了。 比那个丑不拉几的笑脸花瓜好。 要知足! 第一百一十七章 胆大的胖子 要去认领花瓜了。 其实洛绵完全可以不用去,以她的身份,还需要靠花瓜来活得姻缘不成? 但她的主要目的是陪陆先生,这花瓜认领完全属于一厢情愿,女方可以选择不去,男方也可以选择不来,想蒙混那是不可能的,放花瓜的荷叶盏自有一番作法。 即便双方都认领了,若有一方不同意此事便也作罢。 是以洛绵是不怕有谁会不长眼的上来碰钉子的,毕竟她们这边站礼,不说打死,打个半残不为过。 此时,那个卖相精致,做工绝然的花瓜正躺在一只肥胖的手里。 手的主人贪婪的上下打量着陆生烟。 只见此人油光满面肥头大耳,整个人看起来一副虚的纵欲过度的模样,一双小眼睛不停的扫过陆生烟整个身体。 陆生烟僵着身子,但她向来进退有度,知道无需担心此人强抢,当下镇定一分。 “原是陪好友玩闹,做不得数,还希望公子能够归还巧果。” 说着,上前了一分,态度竟是有点强硬般。 她并非在意那等皮囊之人,只是这人的目光太放肆,太赤裸,让她生不出半点好感。 那人摸了摸下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自是该还给美人儿...”陆生烟松了口气,上去拿,她也听到那人口中无礼的美人儿,不过是口头上占一下便宜,忍忍就过了。 她上前时,那人也的确把花瓜递了过去,手却一把抓住陆生烟猛地一拉。 陆生烟猝不及防,离那具满是胭脂味的油腻之人更近,在她未反应过来之前,那人已经用肥胖的手轻抚过她的脸蛋,她登时起了一地鸡皮疙瘩。 事情发生在一眨眼之间,众人都未曾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时,陆生烟似已经被那纨绔子弟抱在怀里。 大魏民风虽开放,在如此公共场合猛然乍见一对男女搂搂抱抱的,各闺秀们俱红着脸别开目光。 洛绵这才反应过来,嘴上急道:“放开她!” 身后的三个丫鬟此时也走上前去,准备从这人手中抢过陆先生。 谁知这油头大耳的胖子竟然挟着陆生烟后退一步,他身后的护卫便都走了上来。 陆生烟本是猝不及防,她一女子力气再大也大不过胖子,竟只能生生地被他给拖拽到后面去。 胖子嘎嘎一笑:“小爷我看上的东西,还没什么人能够有胆量抢走。” 三个丫鬟又哪里是一群大男人的对手,当下心里都藏着害怕,却还是没有退却。 洛绵见抢不到人,阴沉着面孔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胖子不屑,小眼睛又往洛绵的身上瞟。 洛绵的身量不知不觉中早已张开,既有幼童的青涩又有少女的柔软,而她的长相对比起陆生烟的清冷,则更偏向于明艳可爱一点。 胖子虽平常弄的都是明艳的美人儿,看上陆生烟是她一身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让胖子忍不住肖想她在床上婉转承欢的媚态,所以才起了心思。 如今见到洛绵长得亦不差,也不介意再多一个。 这半幼不幼的少女啊,滋味最是销魂。 他阴测测道:“管你是谁,上了小爷我的床,小爷我都一视同仁,哈哈哈...” 护卫听出他的意思,便向洛绵走来。 洛绵皱眉,未曾料到竟然有人敢如此胆大包天,在公共场合直接抢人,不是不知者无畏,便是此人的身份让他根本就不怕。 她扭头看向周围的人,闺秀们一脸惊恐,就连一些公子都白着一张脸,即便目露不忍看到那一群孔武有力的护卫也都噤了声,还有一些人,似知内情般,对陆生烟和洛绵报以怜悯,却未有上前的打算。 胖子的身份明显很高。 洛绵仔细瞧了瞧,这么多人竟然没有她认识的或者认识她的。 也是,沈夫人带她接触的圈子自是些达官显贵嫡子嫡女,而能在这里乞求姻缘的多半一般闺秀和庶子庶女,怎么会有认识她的人。 而她现在,除了身前的三个丫鬟,也没有任何人。 洛绵为陆先生担忧的同时,心里也极快的想着办法。 她正想让其中一个丫鬟溜掉去找人,而她周旋片刻时,只听一声惨叫响起,胖子躺在地上直叫唤。 洛绵看见洛允里逮着胖子就是一顿揍,下手之狠,没几下就已见血。 芷莲三个都知道陆先生在洛绵心中的重要性,芷莲储香连忙去扶,阿荷则回到了洛绵身边护着。 看见打人,甚至打出了血,一片哗然。 胖子的护卫们转过身便去拿洛允里,谁知从慌乱的人群中迅速走出一人迎向几名护卫,轻轻松松就把一群人给撂趴下。 这些酒囊饭袋哪里是沈久远的对手。 沈久远沉着脸,口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焦急:“洛小姐,你没有被伤到哪里吧?” 洛绵担忧着陆先生,也看到沈久远出现,她却往刚刚似知情的那几个人那里看过去,并没有回沈久远的话。 “完了完了。”只听那些人喃喃自语,“他可是三皇子的嫡次子,这些人怎么敢...” 那些人的目光猛地看过来,仿佛看着她们一群人,像在看一堆死人。 也是,胖子敢强抢,是料定出现在这里的人肯定没什么像样的背景,而他又是三皇子的嫡次子,就是强抢,谁敢不从? 洛绵会出现,实属偶然。 再一看四哥正揍得欢实,胖子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洛绵冷眼看着,一声都没吭。 那些人也知道洛绵听到了,可她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反而更冷淡了?那些人可不会想洛绵的身份或许更高,只会想她这是破罐子破摔。 不由纷纷摇头。 才十几岁的少女,就这么死了还真可惜,尤其是这两人都长得不错。 沈久远见洛绵理都没理自己,有些气,又真怕洛绵伤到哪里,不由耐着性子声音提高了些再问一遍:“洛小姐,可有伤到哪里吗?” 刚刚众人见沈久远几下就把一群护卫打趴,早已心生恐惧,哪里敢直视。 而闺秀们更是捂住眼睛,看也不敢看。 此时事情已经解决,胆子大好奇的人总有,听到沈久远的声音便下意识望过去。 这一望,不得了。 小姑娘们俱都沸腾了起来,口中娇呼着沈公子。 认识沈久远的人,那可就多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在下想娶洛小姐 就算是没见过真人,难道还没见过画像吗? 要知道今日可是乞巧。 闺秀们来这里都是奔着姻缘去的,此时见到沈久远竟比平时还热情几分。 甚至还有的闺秀丝毫不惧沈久远的冷脸,跃跃欲试想要靠近。 他寒着一张脸。 往日里冷着脸便让闺秀们退却,如今并没有任何用处。 只因闺秀们脑子里都升起一种让她们足以兴奋尖叫的可能,沈久远来这里还能干什么?自是寻有缘人了,此时再不大胆点更待何时。 洛绵也是这么想的。 她好整以暇的看着沈久远:“没有伤到哪里呢,倒是沈公子,可能有麻烦了。” 竟是有点幸灾乐祸的口吻。 谁知沈久远白着一张脸,终于在最前面冲向她的那个闺秀碰到他衣角时瞳孔猛地一缩,抱起洛绵就往外面跑。 可他被那女子死死抓住,沈久远又不能伸手去拉开他,情急之下,摸出衣袖里的花瓜就砸了过去,洛绵洛进一个陌生的怀抱还有点懵逼,眼角却撇到熟悉的一物呈抛物线精准的砸到那女子的鼻梁上。 女子吃痛松开手,那花瓜也完成了它的使命,轱辘滚到地下,被汹涌而来的闺秀们踩个稀巴烂。 洛绵无语凝噎。 “怎么了?”沈久远问向怀中的人,软香在怀,他心跳的更快了,陌生的感情在身体里发酵。 洛绵看着让她亲手制作的花瓜被千人万人踩的罪魁祸首:“你刚刚丢的那个花瓜,是我亲手做的。” 于是,她感觉到抱着她的人身体一僵。 再然后就是良久的沉默。 终于,开口说话了:“哦。” 听到这声没有任何感情起伏的哦,洛绵沉默了。 又是良久。 “你还要抱我多久?” 沉默。 两厢沉默之下,趁着夜色,沈久远带洛绵越跑越远,到最后洛绵竟是有些不熟悉风景了。 终于,在沈久远的极度不舍中,洛绵被放了下来。 洛绵也终于能看看到了哪里。 天空一轮明月高高挂着,往下一望,一片灯火通明,烛光摇曳点缀中,京城看起来迷离又繁华,洛绵身觉其中的时候自然不知,现下一看,才发现魏城有多美。 她仿佛是一个闪耀着星光,含情脉脉的少女,又仿佛是个风情万种的妇人,细细看去,倒也像个俊朗的美少年。 是一种雌雄难辨的美。 洛绵此刻心里却煞风景的暗自嘀咕,沈久远莫非真的对女子有洁癖,所以有龙阳之好? 她却未曾想到,刚刚分明是沈久远把她抱到这里来的。 于是洛绵咳嗽了一声,郑重的问道:“沈公子把我掳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她倒不怕他会做什么。 沈久远既是为了躲避那些疯癫的女子,就没必要把她带上。 果然,沈久远又是沉默良久后缓缓开口:“是有个事儿...” 洛绵相当好奇,究竟是什么事儿,让沈久远不惜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把她给掳走。 “其实,我...” 沈久远是打算把他的事情直接挑明,然后请求洛绵帮他一把。 但是当他看到洛绵仰着小脸,眼睛纯粹而透彻,在月光的映照中,那张莹白的小脸更加可爱了,沈久远竟从这张脸上看到一丝娇媚。 可爱而妩媚。 两种并不搭的感觉,却硬生生在洛绵的脸上提现出来。 沈久远喉结微动,在洛绵越来越疑惑的眼神中,极飘极淡的来了句:“在下想娶洛小姐。” ... “别打了...”陆生烟拉扯着几近发狂的洛允里,“再打他就死了!” “他该死!”洛允里的拳头并未停下,眼里似乎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打死这个竟然敢占陆生烟便宜的人,“他该死,我都舍不得碰你一下让你受委屈,他敢占你便宜,管他是谁,他就该死!” 陆生烟腾地,心中泛起一股酸酸的又甜甜的气泡,它们冒啊冒啊,直冲到陆生烟鼻尖。 于是她抱住洛允里,泪流满面,却低声喃喃道:“可是我舍不得失去你...” 这人是身份,她也知道了。 三皇子的嫡次子,若是被洛允里打死,后果会怎么样,谁也不敢想。 洛允里动作突兀地就停下了,只感觉到一个柔软的身躯抱着他,不敢继续打,怕不小心打到陆生烟。 与此同时,还有震惊木楞过后的狂喜。 他有些不敢置信,呆呆地问:“你说你舍不得失去我是不是?” 陆生烟满面红霞,抬头看向洛允里,化成了一滩水,柔的不像话:“嗯,所以我们不要再管他了好不好?” 心上人如此说,还有什么不好,洛允里依旧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之中。 只怕现在陆生烟就是叫他去死,他也会愣愣地点头答好。 周围因沈久远而掀起的杂乱终于渐渐散去。 众闺秀清醒,有了刚刚那一出,谁还敢再多逗留?到最后只剩下洛允里和他的小厮、陆生烟、胖子和一众趴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护卫,以及芷莲和储香两个丫鬟。 只听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陆生烟像是突然清醒般,抱着洛允里的双臂突然就缩了回去,缓缓起身站到一旁,只不过她全然没了以往的冷清,眼神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允里,这是怎么了?绵儿呢?” 听见祖母的声音,洛允里茫然抬起头,在见到众人焦急神色时,才突然想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往陆生烟那边看去,只见陆生烟此时就像一直待在那个地方未曾离开一样。 若不是陆生烟还未干涸的泪水以及微红的脸颊,他还当自己做了个美梦呢。 见洛允里不回答他的话,反而朝陆先生望去,王妃不由皱眉:“允里,我在问你话呢,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允里此时根本说不出任何话。 他一会儿担忧,一会儿高兴,又一会儿皱眉发愣,活像个痴呆儿。 王妃心里焦急绵儿上哪里去了,眼见着就要发火,芷莲连忙上前道:“王妃,奴婢来说吧,奴婢刚刚一直在此处,对事情再清楚不过了。” 芷莲经历刚才的事情仍旧镇静,倒是让王妃多注意了一下,心下觉得面熟,却没想到是谁,微微颔首。 “对对,我家远儿呢?” 沈夫人之所以这么问,是她们赶过来的时候听到了许多闺秀在谈论沈久远。 那样子,分明就是在此处见过。 话音落,却见三个小丫鬟神色奇怪,却俱都保持缄默。 第一百一十九章 陆生烟陷入危机 本该最热闹的地方,现在诡异得很。 王妃和沈夫人以及后面一干丫鬟婆子护卫,随着芷莲说出来,王妃越来越沉默。 陆先生是绵儿的先生,被人出言羞辱占便宜,不论如何,洛王府都是应该向她讨回公道的,而且是此人先动手动脚,就是皇子她们都有理。 这事儿难就难在洛允里出手揍了此人,现在还昏迷不醒。 再加上此人的身份,三皇子的嫡次子魏康,是出了名的混不吝,除了三皇子和皇子以外,谁都没怕过,就连王爷也曾警告过自己小辈轻易不要与此人交恶。 当然,也无需交好。 当务之急,是让魏康清醒,然后再说。 王妃目光移向洛允里,目光中的威严太甚,让洛允里忍不住缩了缩肩,然后王妃便淡淡道:“邱嬷嬷,你过去看看吧。” 邱嬷嬷应是,走到躺在地上的魏康边儿上,探了下鼻息,又各处捏了捏。 “还望四少爷能把康公子扶一扶。” 洛允里没吭声。 他又对上洛王妃的眼神,缩了缩,却还是没动作。 王妃不知想到了什么,不再勉强,而是从身后的侍卫里叫出来了两人把魏康扶住。 洛允里则老老实实站到陆生烟旁边。 只见邱嬷嬷掏出几根针,往魏康的头上扎了几下,待停留一刻钟后,方才收针。 她回到王妃面前毕恭毕敬:“王妃,好了,他待会就会醒。” 王妃颔首,邱嬷嬷才回到王妃身边。 “允里,待会康公子醒了,你跟他道歉,可懂?”虽是问句,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王妃待在王爷身边那么多年,强势之处倒是有几分洛王爷的气势。 洛允里张了张嘴就要拒绝,旁边的人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并在他身躯的遮掩,微微抬头在他背后划了几笔。 他仿佛能透过衣裳感受到她指尖的颤抖,以及一丝犹豫。 洛允里微微偏头,只见女子咬着下嘴唇,垂下来的纤细手指捏成了一个拳头,骨节发白,她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似察觉到洛允里的注视,她极快的抬了一眼便又低下头。 很快很快,快的几乎是一眨眼。 但离陆生烟最近的洛允里却看到女子眼中的屈辱,心神俱震。 她在他背后用手指划出的两个字是让他答应,她在为他着想,因为她知道若是洛允里不道歉,以魏康的狭小心胸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儿。 而三皇子是个极其护短的人。 可她眼里分明包含着屈辱! 洛允里知道,若是他向魏康道歉,就代表他认为他自己做错了,也更代表着他同意魏康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或许他并不是这个意思,他也知道祖母不是这个意思,但他为什么要道歉? 他凭什么要道歉?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道歉! 洛允里收回心神,袍子一撩,跪下来:“祖母,孙儿不懂。” 王妃盯着他:“你不道歉?” “孙儿没有做错,为什么要道歉?”洛允里抬头看向王妃,眼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他对陆先生动手动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仗着自己的身份为所欲为,不知有多少闺秀被他如此遭了手,孙儿这是替天行道!别说道歉,以后孙儿见他一次打一次!” 王妃先前听着还没什么反应,听到后面,脸色一青:“你给我闭...” “闭什么嘴啊,里公子竟然打了人也不道歉,那咱们就到衙门面前论一论谁对谁错,或者说,小爷我把这事儿告诉皇爷爷,让皇爷爷来评评理!” 魏康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他看向洛允里的目光尤为不善:“哟,一向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洛四少爷怎么学人一怒冲冠为红颜了,想必这陆生烟也是个尤物,惹得洛四少爷为她出头,怎么样?滋味不错吧?”说着,还以一种下流的眼神瞟向陆生烟。 洛允里气的眦睚欲裂,捏起拳头便毫不犹豫,使了狠劲的砸下去。 但他砸下去的瞬间没看到魏康惊慌失措的样子,却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就在这时,王妃急急喊出声:“别打!” 洛允里的拳头在距离魏康的鼻梁只有毫厘之差时,生生停了下来。 魏康颇为诧异的啧啧嘴:“怎么不动手了?”只要洛允里这一拳敢砸下来,他发誓,他绝对不会死,但洛允里这条命,就算是保住也活罪难逃,甚至还会生不如死。 魏康并不蠢笨,相反他能屡屡掳走良家女子在京城中横着走,让所有人忌惮他,不单单是因为他父亲得皇爷爷的宠爱,让这些人连怨恨都不敢存在,更是因为他知道这个度。 只要把握好这个度,不触及父亲和皇爷爷的底线,他就安然无恙。 他也知道,依洛王府如今的荣宠,他想让洛允里吃苦头,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在听到洛允里对那个女人的维护时,便想激怒于洛允里。 只要洛允里下手了,他顶多就是多挨一拳,但洛允里,准保逃不掉! 只可惜啊... 魏康没理洛允里对他怒目而视,反而好整以暇地看着洛王妃:“王妃,您说说该怎么处理?” 王妃深深吸了口气,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你这孩子,不过是兄弟之间的玩耍罢了,允里着实下手重不着调了些,叔祖母回去定会好好教训他一顿!” 魏康似是没听到般,似笑非笑的:“王妃,您说该怎么办吧?” 根本没理王妃的话,也是在表达这事情不会就这么善了。 王妃是活了多久的人,许久都未曾有小辈敢如此威胁她,偏偏她还不能得罪狠了,她隐隐有一种猜测,觉得此事会让王爷很为难,甚至会影响到王爷和皇上的兄弟情义。 但王妃在如此被落了面子后又岂会继续讨好于一个小辈? 当下,她淡淡道:“你想要什么?” 能私下里解决的事情,她还是不想太摆到明面上来。 魏康此时鼻青脸肿,却丝毫没在意,被两个侍卫扶着,悠哉哉的就这么坐在地上。 “王妃不愧是爽快人!”魏康黄牙一露,虚眯地小眼睛轻蔑地撇了眼怒火中烧却只能强忍着的洛允里,肥胖的手指向陆生烟。 “把她给小爷,这事儿就解了!” 第一百二十章 春秋大梦 洛绵在神游天外的状态中下了山。 那句话在她脑子里打转盘旋,它们转啊转的,却始终飘忽着,轻轻地柔柔的。 她深一脚浅一脚回到淮河边上,沈久远就跟在她身后一直沉默着。 “也不知道怎么收场,我看三皇子府和洛王府这下八成是要对上了...”从不远处飘来一阵声音,惊醒了洛绵。 她怎么忘了陆先生和四哥的事情了。 都怪这厮! 洛绵回头狠狠瞪了一下身后的人,然后在后者极无辜又困惑的眼神中回到刚刚被带走的地方。 老远的,洛绵就看见祖母和沈夫人均沉着脸,再远点,是那个猥琐的胖子好整以暇的看着眼里含着怒火挣扎的洛允里被护卫给拉过,以及陆先生惨白的一张脸。 芷莲三人之前是一直站在邱嬷嬷身后的,歪头撇见自家小姐,连忙小跑着过来。 “小姐,您没事吧?”三个大丫鬟恨不得把她全身上上下下检查一遍。 洛绵抿嘴,有事!事儿大了! “没什么事,这是怎么回事?” 三人之中,芷莲经历的事情最多,因此另外两个大丫鬟自觉让芷莲解释。 芷莲便把自洛绵走后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 三人亦步亦趋跟在洛绵身后,早就把沈久远不知不觉给挤过去了,而沈久远,也识趣的悄声回到沈夫人身边。 沈夫人也没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也不知道沈久远回来了。 洛绵缓缓走到魏康不远处,魏康自然也看到了洛绵,得意地挑眉道:“五小姐,估摸着你身边儿的丫鬟也都把这事情跟您讲了,多简单个事儿啊,还是多劝劝王妃同意了吧。” 的确,祖母之所以沉着脸而没有立马拒绝,就是说她还在考虑之中。 陆先生是洛绵的先生不假,但此事仔细说来是四哥为救陆先生惹下的祸端,于四哥并没有太大的关系,真把陆先生交给魏康,她们也不过是会心生点歉意罢了,何乐而不为。 但芷莲刚刚分明就没有说那个事... 洛绵深呼吸一口气,在魏康得意的嘴脸上含了口口水,吐上去:“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所有人都没料到洛绵的行事。 魏康被狠狠吐了一口,气急败坏地想要站起身打洛绵:“你竟然敢吐小爷我口水!” 只可惜他被两个护卫扶着,两护卫本就是洛王府的护卫,见到魏康想要打自家小姐,也无需多问,暗暗使劲让魏康愣是躺在那半天起不来。 洛绵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吐你怎么了,你当时想把我和陆先生一起带走,我问你可知我身份,你说的什么?到了榻上一视同仁?好歹是皇上亲封的灵语县主,岂容你出言侮辱,我告诉你,吐你口口水那是轻的,最好别让我看见你,以后见你一次打一次!” 跟洛允里刚刚的话,大抵是一个意思。 不同的却是,洛绵把事情牵到了她自己的身上,虽然这话儿没错,却会让人产生主观意识判断。 让大家自然而然把重点放在魏康竟然想要带走洛绵身上。 还说出如此恶心的话。 魏康一慌,“小爷我那时并不知五小姐的身份。” 刚刚五小姐的丫鬟在禀报事情过程的时候,并没有把这个也说出来,便猜测洛绵为自身的名节着想,就是回来了估计也不会说出来。 毕竟只是个先生而已。 谁知道这妮子怎么就不按常理出牌呢! 难道她都不知道名声于一女子来说有多重要吗? 可魏康每天声色犬马又哪里知道,洛绵从落崖那时起,名声就已经算不得好了,如今多了一件也没什么大碍。 虱子多了不怕痒。 牵扯到洛绵,王妃对待这件事便认真许多,比刚才多出三分凌厉看向魏康。 魏康哪里承受的住,吓得浑身哆嗦。 洛绵的一句话也让魏康由主动变为被动。 诚如她所说,不管魏康之前是不是真的不知道她的身份,但魏康的确是那么说了,还那么做了,这是赖不掉的事实,如此侮辱堂堂县主,打一顿还真的算轻的,事情即便说到皇上那里,洛绵他们也是占理的。 “康公子,你如何说?” 魏康忙挤出个笑脸讨好:“叔祖母,我这不是跟绵儿妹妹开玩笑嘛!您老人家别当真。” 王妃慢条斯理地看着魏康讨好的模样,笑了笑,魏康也跟着笑了笑,然后在王妃的话中僵硬了嘴角:“本王妃的话难道问的不清楚吗?” 魏康汗涔涔往下落:“王妃想要如何?” 王妃笑了:“康公子不愧是爽快人。” 众人抖动着肩膀,却都忍着不敢笑出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这一切,都是五小姐带来的! “其实康公子出言不逊在先,允里出手殴打在后,这件事该平息了才是...”王妃慢悠悠的说道,脸上也不再有刚才的凌厉,看起来极好说话。 魏康忙不迭点头:“是极,是极。” “然。”王妃顿了顿,似笑非笑,“康公子既然想让皇上来评评理,王妃我就走这一趟,让皇上评评到底孰对孰错,也好宽康公子的心。” 说罢,也不理康公子还在极力争辩,调走离开。 众人自是紧随其后。 沈夫人一转头,才看到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沈久远,吓了一大跳。 “你想吓死我啊!”沈夫人没好气地瞪了沈久远一眼,“你说说你刚刚跑哪里去了?竟然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真是个榆木脑袋!” 沈久远未曾反驳,面对母亲,他好脾气地道:“待会回府告诉您。” 沈夫人恨铁不成钢,理都没理沈久远。 就是不知道沈夫人若是知道他儿子已经找洛绵挑明想法,甚至说出那句话后悔如何想,又如何反应。 两个侍卫这才放了魏康,魏康一个没稳住,脑袋摔下去,疼的龇牙咧嘴。 洛允里看他这样子,跃跃欲试想打一顿消消火,只见陆生烟目光瞧了过来,示意他不要再自作主张,洛允里瞬间便掐了心思。 他看着魏康重重地哼了声,这才离去。 洛绵走到陆生烟身边,“陆先生没事吧?” 陆生烟连忙摇头:“没事儿没事儿。” 事已至此,王妃和沈夫人都不太想再继续过什么乞巧节了,纷纷上了自家马车,告了别。 洛绵眺望京城之内,目露担忧。 也不知道三哥那里进行的怎么样了... —————分割线————— 二更下午三点,感谢书友20170518082038738的打赏!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可知错? 乞巧节的夜,端的是热闹非凡。 在这热闹的大街中,姑娘公子们大胆的护送眼波,也唯有每年的这一天,他们才敢如此开放。 置于小巷之中,却也是热闹无比。 只不过此热闹非彼热闹。 叫买叫卖把小巷之中打斗的声音压过,也唯有处于这场厮杀之中才能听见呼救之声。 然而这些人又哪里是对手,不消片刻便把求救的人杀的片甲不留。 这些人如鬼魅般迅速撤退了,仿若没发生任何事情一般,大街依旧热闹,小巷却寂静得很,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洛绵坐于马车内,看着这热闹一阵恍惚。 在下想娶洛小姐。 这话啊一直在盘旋,甚至让洛绵想要忽视都不行。 沈久远为什么要这么突然的对她说这句话。 她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而沈久远说出那句话时,眼里分明没有任何情爱。 只有明悟。 他明悟什么了? 洛绵茫然无知。 但不管沈久远为何说出这句话,又明悟了什么,洛绵都不会答应,也不能答应,虽然沈久远说出那句话时,她的心几乎漏了一拍。 也仅仅如此。 不足以让她的心泛起涟漪,反而觉得迷茫。 一如前世。 她追随在沈久远身边那么久,临到头,为他挡的那一剑也不是自愿的,沈久远此人她猜不透,这是对她的吸引力,亦是让她对他没那么喜欢的根源。 从小就缺乏安全感的她,一直以来都不喜欢一个人太过神秘。 她希望别人能够对她坦诚相待,她也亦会对别人坦诚相待,奈何她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一个人,虽说前世是想找个农夫嫁了含饴弄孙,心里却是惶惶然,没有个头绪。 若真的是个人都可以的话,当时又何必非要咬牙跟在沈久远身边那么久? 不过是爱而不得的偏执和固执的坚持罢了。 沈久远对她向来冷淡,唯有的几次好脸色屈指可数,怎的到了这世,沈久远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但如此,甚至还亲自跟她说出那句话。 现在说了又有何用呢? 她不再是前世那个一无所有的洛绵,她有她需要守护的东西,沈久远也并非是喜她所以才想求娶,她不该为这样一句话而乱了心神。 洛绵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 一片清明和冷静。 回了洛王府,王妃并没有让他们先回各自的院子,而是跟着她去栀兰苑。 洛允里神色忐忑担忧却没有一丝后悔。 忐忑的是不知道会面对怎样的处罚,上次那顿板子,可是让他在床上足足躺了将近一个月,担忧的是陆先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又差点在王妃的一念之间真的对陆先生不闻不问。 想到此,洛允里心中还是怨恨了王妃。 他知道祖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所做的事情也是在权衡一番利弊后得出的最好的解决办法。 但那时,祖母真的生出了同意魏康的提议。 洛王府自然没法处置陆先生,但洛王府无需做什么,只要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管的态度,就足够了。 这时洛允里也发现了,王妃近段时间在处置一些事情上的不同。 原来王妃是独断的,近段时间却总是瞻前顾后思虑良久,若是换到以前,怎么会如此。 回到栀兰苑,邱嬷嬷挥退一旁的小丫鬟,只留王妃洛绵和洛允里三人。 “跪下!” 两人双腿一屈,跪了下去。 “允里,你可知错?” 洛允里低声道:“孙儿知错。”语气分明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不过王妃问,他便朝着王妃的意思来答。 “你不知错!”王妃冷哼一声,“我知道你心里怨着我,觉得我对陆先生太冷血,见死不救,你觉得我是权衡利弊想要不管陆先生,若不是绵儿的话,指不定就对陆先生不管不顾了,是也不是?” 洛允里没吭声,却一副认为本来就如此的样子。 “你觉得我做事瞻前顾后,可你天天锦衣玉食,根本意识不到洛王府现在禁不起任何磋磨,你错在不管不顾就对魏康出手,当时有那么多解决办法,你却偏偏选了最蠢的一种,魏康的做法是可恶,正因为他可恶你才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子上打他,想要对付他暗地里有的是办法...” 洛允里震惊地抬起头:“祖母...” “何必要为了这样一个人不惜把自己搭进去?祖母不想洛王府出事,更不想我的孙儿出事!要对付一个人又何须亲自出手?至于后来魏康的提议,祖母沉默那是在想解决的办法,也从未生出过不管陆先生的心思,也从未产生过答应魏康的心思。” 换到以前,王妃是不会解释的这么清楚的。 但她看出洛允里已经与她有了嫌隙,如此不明的情况下,最忌讳亲人之间产生隔阂,所以她才会说这么多。 效果很明显。 洛允里终于明白王妃的想法,满脸的羞愧:“孙儿想岔了...” 洛允里就是如此,不太会掩藏内心的情绪,他在嘴上明明没有埋怨过王妃,但是被王妃看出来解释后,却会及时道歉,也不会装作他根本就没有这般想法。 这几个孙儿中,洛允里性情也最冲动,因此王妃在当时得知洛允里也参与进去的时候,就预料到最坏的后果。 果不其然。 王妃重拿轻放:“你既知道错,便罚你一个月不准出府,老老实实待在自己院子里悔过!” “是!孙儿定会好好思过!” 王妃这才让洛允里退下,屋子里便只剩王妃与洛绵。 “绵儿,你可知错?”王妃撇了眼垂着头的洛绵,终究是她疼到大的孙女儿,语气便不自觉中没有刚刚对洛允里的那种威严气势。 “孙女儿知错。”洛绵乖乖道。 “何错之有?” 洛绵头埋得更低了,“孙女儿不该说出如此粗俗无礼之话。” 王妃气笑:“我当你不知道呢!” “孙女儿...这不是太气了才口不择言嘛,那魏康着实让人觉得恶心!” “那你堂堂灵语县主,洛王府的五小姐也不能说出如此粗俗无礼之话!” 洛绵缩了缩,“是...孙女儿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还有下次?” “没有没有,没有下次!” 听到洛绵如此保证,王妃缓了缓脸色。 “你和远儿那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这天晚上 洛绵一脸茫然,刚想否认,目光触及到祖母警告的目光,不敢再说。 从芷莲口中,她得知芷莲并没有把她被沈久远带走的事情说出来,芷莲说的话,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她的存在。 她知道,芷莲是为她名声着想。 任何一个闺秀,被一男子抱在怀中离开,恐怕都有嘴说不清。 所以芷莲隐瞒不说。 可芷莲三人和天宝在那里出现早就说明了问题,加上她又堵上自己的名声,这才扭转了局势,即便当时想不通,众人回去后想必都会想到这些。 洛绵垂头丧气:“当时和陆先生被魏康所迫,除了四哥外,沈公子也出现了,揍倒了那些护卫,但很多人都识得沈公子,那些闺秀热情的一拥而上,沈公子便抱起我一同离开...” 垂着头的她并没有注意到王妃在听到这里时一闪而过的奇异神情,继续道:“然后沈公子便带我去了一个地方,那里能观到魏城大部分全貌,看了会儿,便回来了。” “你们可有说什么话?” 洛绵心里一个咯噔,以为王妃知道了什么,可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不可能有人知道,想到此洛绵放下心镇定地摇了摇头。 “什么话也没说。” 王妃沉吟良久,没再问下去,只让她早些歇息。 洛绵告退后,王妃在邱嬷嬷的服侍下入了寝,邱嬷嬷轻轻帮王妃盖好被子,便准备离开。 “你说,她当时是不是为了让我原谅才那么说的?”王妃一声叹息,亦带着疑惑:“可那孩子的确如她所说并未曾碰过任何一女子,便是他如今早该晓人事的年纪也未曾在他身边见到过女子,那又为何...” 这个她,是沈夫人。 因洛绵落入池塘,沈久远未救一事,王妃和沈夫人间产生了嫌隙。 最后,是沈夫人道出沈久远的事情,才让两人和好如初。 王妃也不曾怀疑过。 今日却听到孙女儿这样说,绵儿总不可能说的假话,在场那么多人也看见了,所以王妃才会疑心沈夫人是在骗她。 “王妃忧虑了,今日之事想必沈少爷回去后也会跟沈夫人说,沈夫人若是知晓,定会在近期内向您来说明的,不若等上一等,现在重要的,是三皇子那边。” 王妃点头:“是啊,现在最重要的,是看三皇子那边会有什么动作。” 况且她还亲自在魏康面前说了,这事儿她会禀报皇上,由皇上来决裁,她们虽站着理,王妃却是担忧皇上会偏向于三皇子,所以她们需要先发制人。 “邱嬷嬷,明日一早便去把世子叫来吧。” “奴婢遵命。” 与此同时,沈夫人也心神不定,不同的是,沈夫人还多了一项烦恼的事情。 儿子竟然直接求娶绵儿! 她都震惊于远儿的直接,更别说绵儿一十二岁少女,怕是会觉得远儿轻浮浪荡,对他印象变差,说不定结亲不成反结仇。 于是她当下怒斥了沈久远。 又让远儿把当时洛绵的表情动作以及回话一个细节也不漏的说清楚。 “洛小姐她很震惊,等儿子再问时,她便回答风大太听不清,然后儿子欲要再说一遍时,她就说该回去了,那边的事情还没处理好。”沈久远说到此也有些懊恼。 他当时本来是想坦白自己的病,希望用真诚打动洛绵,让她能够配合他找出解决他病的办法。 一看见洛绵那张天真明媚的小脸以及清澈无比的双眸,便像受到了蛊惑般,不由自主说出了那句话。 然而他懊恼的却是当时的时机并不好。 他想的是,即便他的病好了,反正也是娶一女子成婚。 娶谁不是娶。 反正他也不讨厌她,甚至可以说对她亦有好感,所以当时他才会脱口而出。 现在想想,的确是太孟浪了。 不说人家还小,就是任何一个女子突然有人这么说,只怕也会认为对方戏弄于她。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随随便便就出口,是对女方的不尊重。 也不知洛小姐是否会因此觉得他看轻于她,反而更加远离。 沈夫人见沈久远后悔,白了一眼:“你现在知道后悔了?做事那么冲动,到时候别说她愿不愿意嫁给你,估计连帮都不愿意帮你,有的是你哭!” 沈久远一噎,脸猛地涨红:“是儿子思虑不周...” “罢了罢了,娘便跑一趟探探口风吧。”沈夫人扶额,这事儿必须要跟雨筠解释清楚,否则以雨筠的性子绝对不会原谅她。 沈久远眼前一亮:“谢谢母亲,儿子跟您一起去!” 他要去道个歉,不能再让小姑娘误会他。 ... 已是深夜,乞巧节的喧嚣落幕。 徐宅的厅堂中还亮着灯火,火光闪闪烁烁地延伸着,两个极为俊俏的男子相对而坐,脸上均带着笑意。 “徐公出手,果然干净利落,允易甚是佩服。”洛允易端起酒樽,手一抬。 徐公谦逊道:“岂是咱家一人的功劳,若是没有易大人从旁协助,哪里会把事情做的如此漂亮!”他亦抬起酒樽。 洛允易意味深长道:“虽是和徐公首次合作,结果却是皆大欢喜,允易也希望能和徐公继续合作下去。” 看来是知道暗尘阁的另外五组情报小组的东家是他了。 也是,以洛允易的聪明早晚都会知道。 徐公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杀机,又似想到了什么,很快隐去。 罢,罢,如此多才之人杀了实在可惜,更何况令他更感兴趣的是那位五小姐。 他小饮一口杯中的酒,抬眸盯着洛允易:“合作一事暂且不论,易大人是如何知道情报六七组归于十三皇子的?着实不可小觑啊。” 洛允易不置可否。 “不过是偶然得知罢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您说是吗?倒是徐公,情报六七组一灭,情报一组便是您一家独大了,说是掌握了暗尘阁的命脉也不为过,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啊!” 徐公呵呵一笑:“是极,十三皇子没有情报来源,便如同没有牙齿的狼犬,不足为惧,如此九皇子便多了一分可能,于易大人您而言,亦是天大的好事。” 分明是威胁。 你有我的把柄又如何,我也有你的把柄,大家彼此彼此。 后者又端起酒樽将剩下的一饮而尽,勾起嘴角:“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亦是一饮而尽。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就是两块点心 翌日,天气怡人。 陆先生走进芷韵苑时,院内一时充满欢声笑语,这声音中不止有女子的欢声更有男子的大笑声,其中夹杂着少年青春昂扬的朗朗笑声,让人听之便忘了烦恼。 脚步顿了顿,踟蹰了会儿,陆先生还是慢慢走近。 坐在石凳上的几个少年少女,以及身后容貌姣好的丫鬟们见到陆生烟,纷纷站起身来。 “既是陆先生来了,嫂嫂我便不打搅了。”一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站起身来,她的腹部微微隆起,嘴上含着温柔的笑容,被洛绵小心翼翼扶着。 许是怀孕的缘故,平时吃的好,脸上多了些许肉,看着容光焕发,一身蜜合色衣裳衬得人气色极好,本就清丽的容颜也因此多了两分颜色。 “嫂嫂这才没来多久,不如再留会儿吧。”洛绵挽留道。 平日里大嫂深居简出,只偶尔来向祖母请安时,两人会碰上,洛绵也因此会聊上两句,是个极易相处的人,待人处事也温温柔柔的。 洛绵对其印象不错。 “怎能如此打扰你学习,出来有一阵,也该回去了。”说罢,身后的丫鬟顺手接过小心翼翼扶住妇人。 洛绵一想大哥如此宠爱大嫂,能让大嫂出来实属不易,现在估计担心得不得了,恨不得来把大嫂接回去,当下也不再挽留,让储香送大嫂出去。 紧接着程永真拉着一脸不情愿的程永安怯怯诺诺的离开。 临走时,程永安还顺手多拿了两个点心,被洛允松看到了小家伙大声吼出来不让她拿走,程永安羞的放下点心,两姐妹匆匆离开了。 走出芷韵苑,程永安恢复过来,抱怨道:“不就是两块点心嘛,竟然还不让我拿!” “你也知道就是两块点心,六少爷喜欢吃,你还拿。”程永真在程永安面前还是有点做姐姐的样子,只不过她说的半点没气势,程永安根本没听进耳朵里。 “那点心跟平常吃的不一样啊!不光是点心,就连穿的戴的,哪一样跟我们现在穿戴的一样?我们现在也就比那些下人们好点。” 程永真怔了怔:“是啊,寄人篱下,有什么好?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搬出洛王府...” “寄人篱下...”程永安只听到前半句,后半句程永真的声音太小,她也没听清,只记着这四个字。 为什么会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还不就是因为她们不是这里的主人嘛! 如果成了洛王府的主人,这些精致的点心和华丽的衣裳她不就能大大方方的穿在身上了吗? 就像大少爷的妻子,母族并不厉害,她之前见过大少奶奶的亲戚,穿的跟她们现在身上穿的差不了多少,但是大少奶奶嫁进来,穿的用的,让人心生羡慕。 听母亲说,给父亲找到官职她们估计就会搬出洛王府,到时候这里的一切也与她们无关了。 想起母亲当时给她和姐说的时候,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程永安陷入沉思之中。 这边洛绵好笑的教训着洛允松:“不就是两块点心,再让阿荷给你做就是了,怎的这般贪吃!” 洛允松塞了一块到嘴里,含含糊糊道:“松儿好不容易来五姐姐这里一次,一块都不想让!” 洛绵目光闪烁。 她惊讶地开口道:“怎么会,每日阿荷做来的点心五姐姐都让储香给松儿端过去了的呀,不信你问储香。” 储香适时回话:“每次奴婢都是亲自送到全嬷嬷手上的。” “可是松儿从来没见到过储香姐姐啊。”洛允松眼神里充满着迷茫。 洛绵皱了皱眉:“按理说不应该啊,难道是全嬷嬷自己拿去吃了?可我记得全嬷嬷最是不喜点心了...不是全嬷嬷还能是谁呢?” “肯定是娘不允许松儿吃的!”洛允松捏紧了手里的点心:“娘说吃多了要长蛀牙,还说五姐姐不怀好...”说到这里洛允松另一只没拿点心的手连忙捂住嘴巴。 “不怀好什么?”洛绵问道。 洛允松使劲摇摇头。 “松儿不愿意说就算了,你娘说的对,吃多了容易蛀牙,她也是为你好,松儿还是听你娘的话,知道吗?”洛绵温柔地把洛允松手上剩下的半块点心拿下来放进食盒中。 她面无表情道:“柳儿,把这些点心拿下去吧,免得松儿吃多了长蛀牙。” “是,小姐。”柳儿接过食盒。 洛允松就捂着小嘴儿眼巴巴看着点心被柳儿带了下去,他甚至还有点迷茫,为什么平时宠着他随便吃的五姐姐突然就不给他吃了。 紧接着,洛绵又吩咐芷莲:“松儿来芷韵苑这么久,他娘该担心了,芷莲你把松儿送回静云苑吧。” 芷莲点头应是,弯身对洛允松柔声道:“六少爷,奴婢送您回去,想必三夫人也想您了,若是回去晚了,三夫人又该生气了。” 洛允松听到这话,小脸闪过一丝不耐烦,却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这番话,在洛允里和陆先生看来都无不妥之处,洛允里是个男子,对这方面是神经大条,陆先生就更不用说了,心思虽细腻,但她却未曾经历过这些,也就不明白其中意思。 两人都只当洛绵在为卢氏着想。 这也是洛绵敢当着四哥和陆先生的面儿这样明目张胆说出来的原因,若是换大嫂亦或是刚刚两位表姐,都未必不懂其中的机锋。 洛绵朝陆先生行了个礼,“陆先生,学生先去书房把一应画具拿来,您和四哥先在这里等一等。” 陆先生点了点头。 说罢,洛绵轻微咳了声,原本院里的丫鬟便有意无意的离远了些。 洛绵信步走去书房,心里却想着陆先生和四哥的事情。 她原来没往这方面想,乞巧节过后才看出来四哥和陆先生之间的确是有些不同,再一联想到之前四哥的种种作为,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但她却还是担忧,两人相差太大了。 她也可以看出陆先生的冷淡,只不过四哥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于理,她知道陆先生和四哥相差悬殊,既然知道就应该劝诫,于情,她却希望四哥与陆先生之间不要因为这些阻碍便退却。 两情若是相悦,她不该去做这个坏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 坏主意 洛绵来到书房,书房内早有一人半跪着。 “三哥那边如何?事情可成了?” “主人那边一切都在按预料之中发展,十三皇子府中还未曾有消息传出来,三皇子今晨一早便进了宫,现在还未出来。” 洛绵若有所思。 今早父亲去了一趟栀兰苑才去早朝,估计是为乞巧节那一日的事情,祖母或许想先发制人,这个思路是正确的,以庆德帝的偏心,若是被三皇子占了先,父亲再说的话,庆德帝恐不会相信。 再者,庆德帝巴不得洛王府出点什么事情。 但这事儿是他们有理,庆德帝再偏心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至少现在庆德帝还不会轻举妄动。 至于十三皇子那里,洛绵倒是想知道十三皇子得知自己在暗尘阁的情报组被人端了的话会作何反应,毕竟这变相的相当于十三皇子不再属于暗尘阁的东家。 以后想要知道什么高级机密,或许会付出巨大的代价,更或者付出代价也不一定能知道。 如此,十三皇子便如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书房外,芷韵苑院中,一对男女沉默着不知想些什么。 “昨日,谢谢你了。”陆生烟抿了抿嘴,垂在身旁的手却有微微一丝颤抖。 洛允里听到这话,露出个大大的笑脸:“应该的,若是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还算什么大丈夫!” 陆生烟清冷的脸上腾地一红。 又是这样,根本就不分场合,想说便说! 偏偏她还不觉厌恶,甚至心理为此而欢喜,简直是疯了。 她心乱如麻,只听对方一副小心翼翼的口吻:“昨日,你说的那话...可还..记得?” 终于还是问了。 陆生烟心跳到嗓子眼,咬着唇没有回话。 让她怎么回? 记得? 她一女子怎么好说出来,也忒得不知廉耻了,昨日那话已是胆大,现在再说,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若说不记得,岂不是在欺骗于人? 况且不管是她说记得还是不记得,都说不出口。 “听说王妃罚了你,连累你了。”憋了半天,陆生烟吭哧说出这一句,她是想逃避,也是真的心怀愧疚,洛允里不管怎么说都是因她而受罚。 若是当作不知,于心不安。 洛允里浑不在意:“小事。”他嘻嘻一笑,“比起家法,待在王府思过半月实是相当于没那个惩罚,王府如此大,也够我蹦跶了!” 话却是不想让陆生烟为此更加愧疚,要知道他是几个少爷中最顽的,作为纨绔子弟,自然也有一大堆纨绔朋友,不让他出去享乐,真的是难受。 不愧是王妃,知道怎么惩罚他才能让他长记性。 但他不后悔,他明显感觉到今日的陆生烟不像往日那般冷漠以对,别说是禁闭半个月,就是半年也都值得! 陆生烟白了他一眼:“没个大小!” 这一眼不再是原先冷清淡漠的目光,反而眼波流转,脸上未消散的红晕看着别有一番风情,波光潋滟的双眸似是送了个满含情意的秋波,未曾见过这样的陆生烟,竟让洛允里一下子看痴了去。 察觉到洛允里的眼神,陆生烟才惊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没有注意。 心下一惊,连忙恢复原先清冷淡漠的样子。 “四少爷若没事的话就先离开吧。”她淡淡道。 洛允里从沉迷中清醒,再一看陆生烟,哪里还有刚才宜嗔宜喜的娇媚模样,听到陆生烟赶人,便下意识的顺从离开。 等他离开回到清寒阁时,才一拍脑门。 他明明是来问陆生烟是否还记得昨日的话的,怎么就因为一个眼神就如此痴傻了? 当下懊悔不已。 不能厚脸皮再返回去问,洛允里只好歇下心思,打算明日再问。 ... 下了朝,三皇子便紧跟着庆德帝进了御书房。 庆德帝见到和他相像的三皇子,心情颇好地问道:“昂儿这是有何事?” 三皇子行了礼,那张平淡无奇仅仅有点威严的脸上露出个讨好的笑容:“父皇,儿子今天来是为康儿的事情。” 这时,有太监前来禀报通政使司通政使洛大人求见。 庆德帝一摆手:“先等着吧。”然后看向三皇子,“康儿的什么事?” 因他喜爱三皇子这个儿子,自是也喜欢他的皇孙,尤其是三皇子口中的魏康,平日里一张嘴特别甜,庆德帝对这个皇孙也甚是喜欢。 “父皇,您也知道康儿不小了,也是该成家立业的时候了,所以儿臣斗胆求父皇为康儿赐婚。” 庆德帝饶有兴致道:“哦?可是有中意的?” 三皇子埋着头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语气充满着高兴:“昨日不是乞巧节嘛,康儿他闲来无事便也去凑凑热闹,谁知就碰见了个喜欢的女子,回来后非要让儿臣过来求您赐婚,儿臣就想,康儿他是个混不吝的,若是因此收了心,也是件好事。” “康儿这孩子...的确...”庆德帝点点头,他虽喜欢,却也知道魏康平日里的行径,要真是看上了哪家的闺秀,浪子回头倒也金不换,于是庆德帝问道:“是哪个的?” “正是洛王府的五小姐,通政使司通政使洛大人唯一的嫡女,父皇您钦赐的灵语县主,洛绵。” 三皇子此时抬起头,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父皇,听闻这位县主,可是整个洛王府的娇娇女,儿臣思来想去,也觉康儿与其甚是相配,您觉得如何?” 庆德帝起先皱着眉,等三皇子说完后,眉头渐渐舒展,到最后看向三皇子不由露出赞赏。 “怎的还一直跪在下面,快起来吧。” 这话显然让庆德帝高兴得很。 洛绵和魏康。 他怎么没想到这一出呢? 洛允易既是这么在意这个妹妹,那他就给洛绵赐婚,如此,洛允易也只能为他做事。 一旦洛绵嫁给了魏康,出嫁从夫,后半生就等于绑在了皇家,若是夫家不好,她又能好到哪里去,洛允里如此在意,为了洛绵,他也只能从中择其一。 那么,必然是... 庆德帝呵呵一笑,突然想到还在外面候着的洛景铄。 “快让洛爱卿进来吧,此等好事怎能不让洛爱卿知晓!” 第一百二十五章 徐公相助 洛景铄一深一浅走出御书房,沉着脸孔。 面上的表情似恍惚,似压抑着极致的怒火,就连迎面走来的人他都未注意到。 徐泽眼睛瞟了瞟,便看到洛景铄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这是那丫头的父亲,怎的如此失态?难道是发生了事情?徐泽心里琢磨了一下,也没打招呼,径直走进御书房。 一进去,便看见哈哈大笑的庆德帝,以及一脸讨好的三皇子。 徐泽嘴角一扯,勾起的弧度略带嘲讽,又很快收回,朝皇上行礼:“参见皇上。” “徐泽你来的正好,朕有个好消息同你分享!” 也未等皇上让他起来,徐泽便自行起身,皇上似乎习以为常,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只有三皇子眼里闪过一抹暗光。 “是这样的,昂儿来找朕为康儿赐婚,看上了皇弟的宝贝孙女儿,你说这是不是个好事?哈哈哈...” 徐泽了然,原来是为这事儿。 他俊秀的脸上浮起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如此和洛王爷亲上加亲,实乃好事。”他微微侧身朝三皇子祝贺:“给三皇子贺喜了,如此多了个助力,三皇子的实力必会更上一层楼。” 三皇子一时间并未听出话里有什么不同,笑了笑回礼道::“哪里哪里,徐公公到时候再贺也不迟...” 说到这,才察觉出不对劲,顿住。 往上面那位那里瞟了瞟,果然见其笑容消失,似有沉思般,面色也有些发青。 三皇子连忙站起身:“父皇,可是儿臣说错了什么话?” 他并未说错什么话,只不过徐泽的话让庆德帝察觉到一丝不妥。 洛王爷是有兵权在手的,这也是他为何如此忌惮的另一个原因,兵权在手,民心所愿,难不保他这个弟弟会对这个位置产生一丝想法。 他不允许任何一个人打皇位的主意,包括他的儿子。 他还没死呢,立什么太子! 就说昂儿怎么突然就想到要让康儿娶那个丫头,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想和他那个好弟弟一起来对付自己吗? 庆德帝冷哼一声,“根本就没谱的事情,现在就祝贺未免也太早了些!” 三皇子愣住,也明白了徐泽刚刚话里的意思,他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顿时也顾不上找徐泽算账,立马跪下来:“父皇,儿臣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儿臣也是想为您分忧啊!” 其实三皇子多多少少也看出庆德帝对洛王爷的态度。 他往日也有意无意的试探过,虽不明白父皇为何对洛王爷的态度并不像外面所传言的那样,但这并不妨碍他投其所好。 今日来提出这个主意,除了为康儿报仇外,何尝不是存了些讨好父皇的想法。 还存着另外一个想法。 洛王爷有兵权,他知道父皇对洛王爷的不喜,别的兄弟却未必知道,早就打上了洛王爷那唯一的一个孙女儿的主意,单看他那几个十七八岁的弟弟,都这么大了却连个侧妃都没有,均只有两三个通房丫鬟。 品性好? 他是一点都不信! 同是兄弟,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些人的想法。 但他心里也怕,怕他那些弟弟一旦和洛王府结亲,洛王爷只要稍稍有一点偏向,对于他来说都是莫大的威胁,所以他慌了,想要找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当康儿来找他哭诉的时候,他脑海里就冒出了这个想法,把那丫头绑在他们这里,康儿是什么样子他还不知道吗,到时候有那丫头的苦受。 既帮康儿报了仇,又能得到父皇的赞许,还让他那些弟弟得不到洛王爷这个强大助力。 一举三得! 可他万万没想到徐泽不过是几句话就让父皇改变了主意。 徐泽,徐泽! 竟敢阻我好事,你给我等着! “闭嘴!”庆德帝随手拿起折子砸了过去,他没想到,最疼爱的儿子竟然还有这些想法,看来他是对这个儿子太宠爱了以至让他有了野心。 “父皇,您相信儿臣,儿臣真的没...” “滚!”庆德帝的气势一出,三皇子顿时噤若寒蝉,浑身抖个不停:“儿臣告退。” 他带着恨意往徐泽那边看了一眼,见对方面不改色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低声恨恨道:“死太监,早晚让你不得好死!” 徐泽眉毛动都未动一下,当作没听到。 见徐泽如此,三皇子碍于父皇还在,终究没有再做什么,一甩衣袖愤然离去。 皇命不可违,洛景铄犹在想应对的办法,却始终想不出,难道就让绵儿嫁给魏康?魏康是什么德行,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若是绵儿嫁过去,他不知道绵儿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可皇上刚才,那话分明是不容置喙。 他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身后传来喊声,洛景铄回头,见是个小太监,停下脚步。 小太监堆起笑脸:“洛大人,皇上说了,刚刚那话不作数,他就是跟您开个玩笑,五小姐还小,至于五小姐的婚嫁之事,还是应该由您决定。” 洛景铄愣了愣,点头道:“我知道了。” “得了,那洛大人您慢走,奴婢就不送您了。”说罢,小太监小跑着匆匆离开,看样子是去回话了。 皇上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 他相信皇上说出那话的时候根本不是开玩笑,他心中甚至还在怀疑,为什么皇上明明知道魏康是个什么样子的,还把绵儿往火坑里推。 就算是结亲,也不应当是魏康这种人。 以皇上和父亲的关系,皇上如此作法实在让他不能理解。 现在又说是玩笑... 洛景铄甩了甩头,不想再想。 皇上和父亲之间的关系,岂容他来怀疑,或许皇上当时是有什么打算的吧... 徐泽禀报完了事儿,离开御书房。 “去徐宅,通知易大人过来见咱家。” 东厂的办事效率一向高,徐泽刚到徐宅没多久,茶刚刚泡好,下人就来禀易大人已到。 洛允易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徐泽对面。 “徐公,什么事情这么急?” 徐泽听到徐公二字,心下一阵舒坦,三皇子喊他徐公公,听得他一阵反胃,那个傻逼皇子,逮到机会,他要好好教教他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今日咱家可是为易大人你的宝贝儿妹妹解决了个事儿,易大人要如何感谢咱家?” 洛允易一挑眉,“何事?” 第一百二十六章 别打她主意 徐公一脸得意的看着洛允易,一副快来夸我的表情。 洛允易啼笑皆非。 在他面前的徐公,可一点没有在外表现出的那个狠毒狡诈的样儿,而且恰恰相反,若不是洛允易肯定没有敢冒充徐泽的话,他都要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假的徐泽。 洛允易颔首:“此事的确多亏了徐公。”若是圣旨已下,想要阻止这门赐婚的话,怕是要费上许多心力,洛允易不得不承徐泽的情。 “徐公往后有事,允易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洛允易诚恳的说道,比在合作之前要认真的多。 徐公不耐烦的摆摆手:“都说了别跟咱家来这一套,咱家有什么需要你这毛头小子赴汤蹈火的,咱家帮你也不是为了你,而是对洛王府中一个人比较感兴趣。” “是谁?” 洛允易脑海中首先闪过的便是那个神秘的老乞丐,现下老乞丐被王爷当作贵客招待住在府中,王妃在王府大多数时间都在老乞丐那里呆着的,若说真有徐公感兴趣的,恐怕就是他。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像是。 老乞丐的来历比较神秘,时常吐露出的话也的确有深意,可也仅此而已,还远远不到堂堂东厂督主感兴趣的地步。 否则,徐公早就会明里暗里打探了,哪里还轮到现在。 如果不是老乞丐的话,洛允易脑中快速闪过洛王府有哪些人。 洛王府内人丁简单,没有姨娘庶子一类。 若说真的有让徐公感兴趣的人,那就只有一个。 绵儿妹妹。 看来他终究还是没瞒过徐公,想必徐公也透过他的种种作为猜到些许。 洛允易目光陡然凌厉地望向徐公。 他绝不允许任何一个人伤害她!就算是他想交好的徐公,若真怀着什么目的想要利用的话,拼了这条命也要杀了不怀好意的人! 徐公面不改色,心中却不由惊叹。 知道洛允易对他这个妹妹很爱护,却未想到他竟然护的这么紧,想到此,徐公指尖轻点,解释道:“易大人,明人不说暗话,十三皇子的这个消息是令妹告诉你的吧?” 洛允易直直地盯着徐泽不说话。 “咱家不过是比较感兴趣而已,绝对没有别的意思,难道易大人就不好奇吗?” 听到这话,洛允易的表情微缓:“好奇又如何,绵儿总不会害我,不管她是如何知道的,她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勉强,我劝徐督主别打她的主意,否则允易若真鱼死网破做出点什么事儿,督主你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赤裸裸的威胁。 徐泽虽早已料到会惹怒洛允易,却未曾想到他居然会如此紧张。 如此看来,两兄妹的关系想必相当好。 “咱家能打她一个小丫头什么主意,只不过是觉得小丫头有趣而已,既如此,咱家不打听便是,有话好说。”徐公一脸温和道,丝毫没因为洛允易的威胁发怒。 人啊,有点脾性最好。 若是连点脾气都没有,那才是真的可怕。 洛允易因其这番话,便没有在徐宅多留,隐忍着怒气离开。 要不是因为现在他还没多少实力,也需要和徐公合作,听到刚刚那番话,他早就翻脸了,去九皇子府的路上,他还犹自生着气。 到达九皇子府的时候,洛允易又想通了。 这事儿他还是需要告诉绵儿的,如今因为他的关系,他们兄妹二人受到来自各方的注意,现如今如履薄冰,他们要更加小心才是。 三皇子如今因赐婚一事使得庆德帝大发雷霆,这笔账他肯定会算在洛王府身上。 庆德帝,三皇子不敢埋怨。 徐公,三皇子不敢轻举妄动。 唯有洛王府,照三皇子此举来看,他明显察觉到庆德帝对洛王府的态度,估计会在往后的日子里为了讨好庆德帝而动作频频。 十三皇子、三皇子、庆德帝... 就是不知道要不要再加上一个徐泽。 思及,洛允易开口道:“去洛王府。” 马夫应了声,便直接从九皇子府前拐了个往洛王府驶去。 回到凌梅阁,听到凌梅阁传来的噪杂欢闹之声,洛允易忍不住皱眉,这情形应该是——郝氏醒了。 洛允易心中冷笑,这老虔婆狗命倒是坚挺! 脚步带风走进院中,果然下人们激动地不得了,纷纷吵着上前来向他禀报郝氏醒了。 “吵什么吵!”洛允易沉声道,下人们顿时纷纷闭了嘴,眼中却疑惑郝奶娘醒了明明应该是高兴的事情,三少爷怎么还这么不高兴。 只听洛允易又道:“奶娘刚醒,不要吵吵闹闹的打扰她,都散了吧!” 下人们这才明了,原来是三少爷怕她们吵到奶娘,于是都心领神会的轻手轻脚做各自的事情去了。 洛允易踏进郝氏的屋内,照顾郝氏的小丫鬟看见他立马请安。 “你们先下去吧。” “是。” 洛允易来到郝氏床边,低头望去,郝氏虽然醒了,整个人却憔悴又苍白,形如枯槁,眼窝深深下陷,她看到洛允易,连忙掀开被褥。 “你躺着吧。”洛允易淡淡道。 郝氏谢过,又安心躺会床上,可她整个人都被洛允易打量着,浑身不自在。 “易哥儿...”声音沙哑的不行,面上小心翼翼的,她不知自己沉睡了多久,也不知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刚刚问小丫鬟的时候,那些丫鬟一问三不知。 郝氏心里提心吊胆的。 既然她在这里,是不是就说明她的事情被洛允易知道了... 郝氏心中的忐忑洛允易也猜的到,郝氏躺在床上,他站着,有些居高临下:“当日发生了什么事情,王妃把你打成了这样?” 郝氏心一跳。 难道王妃并没有告诉易哥儿? 她没有去想王妃为何没告诉易哥儿,既然没告诉,过了这么久就更没必要了,天无绝人之路啊!思及,郝氏眼眶迅速红了,浑浊的双眼腾地流下泪水,语气委屈的不行: “奴婢就是想做点刺绣活拿出去卖,谁知道王妃不知道从哪个小人哪里听到风声,硬说奴婢是要害少爷小姐,当日易哥儿也在,奴婢是把您奶大的,怎么可能会害您和少爷小姐啊!”她抓起被褥一角擦了擦,眼泪却止不住的流,没一会儿就把那一大片都打湿了。 洛允易盯着郝氏眼神锐利:“如今凌梅阁的月钱都是每月准时发,衣物也不缺,那些刺绣换不了多少钱!” 第一百二十七章 装的挺像 郝氏愣了愣,她没有想到洛允易竟然会反驳。 毕竟洛允易一直以来对她的事情过问甚少也很少开口,最多只会警告她两句,有时候也懒得管她,所以才造成了郝氏现在这个不顾及的样子。 这也是郝氏敢如此说的原因。 她结结巴巴道:“奴...婢我原来做些刺绣补贴家用早已习惯,搬到凌梅阁后太清闲,闲的无聊便像往日一般继续做做刺绣...” 洛允易嘴角一扯。 有时间做刺绣做什么帕子,都没时间给他做衣服吗? 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在意这些了,所以他只淡淡道:“那你好好休息吧,你暂时刚醒,凌梅阁事宜还不能接受,等好的差不多了再让宫嬷嬷把一应事务交给你。” 郝氏怔了怔。 宫嬷嬷是粗使婆子,没想到她昏迷期间是宫嬷嬷在管理,怎么能把管家权交给一个下贱的粗使婆子呢! 郝氏张口道:“奴婢现下已经好多了,再说把凌梅阁交给一个粗使婆子奴婢也不放心...”话音未落,却见洛允易笑了笑。 “不急于一时。”他道。 虽是笑着的,郝氏却真真实实地感受到其中的意味深长,郝氏心下慌乱,不由改了口:“奴婢休息...休息...” 洛允易鼻子哼出一声,这才转身离开。 出了屋子,洛允易瞟了眼在屋外候着的小丫鬟,“好好照顾郝氏。” 说罢,便大步迈出凌梅阁,面无表情的踏入芷韵苑,芷韵苑的下人们见到洛允易皆是风声鹤唳,警惕的看着她。 洛允易心中一柔。 芷韵苑倒是被绵儿管理的很好,上下一条心,他也能够安心些。 紧接着他便沉声道:“叫你们小姐出来!” 官场待久了,自有气势,更别说洛允易几年前本身就气势吓人,下人们骇住,胆子大的连忙悄悄离开,往院内跑去。 不多时,芷莲便小跑而来。 要说芷莲其实是呆在小姐身边最长的丫鬟,也是最了解小姐的丫鬟,她本身又聪明善于钻研,而她也发现小姐和三少爷某种秘而不宣的默契,因此听到小丫鬟说三少爷来了的时候,她不像小丫鬟那么忿忿不平,也未曾像之前的小萱一样晾着三少爷。 没经过小姐的允许之前,哪有晾着主子的道理。 所以芷莲赶忙就来了,还是小跑着来的。 “三少爷。”芷莲轻喘着行了礼,微微试探道:“三少爷来找小姐有何事?小姐现下正在练字,不宜被人打扰。” 也算是说明为何洛绵没出现在此处。 看出芷莲是洛绵最倚重的丫鬟,洛允易语气微缓:“既如此,便带我去见五妹妹吧。” 但他在外始终是与洛绵处于冷战之中,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因此依旧冷冷的语气,那一丝丝温和芷莲并未曾察觉,只听到三少爷冰霜般的口吻,不由暗道不好。 小姐练字时最忌讳别人打扰,除了比较急的事情以外。 原先小姐曾吩咐过三少爷来的话,无需来问她,直接让三少爷进来就是,但那是在小姐与三少爷关系还好的时候,不知道现在是否还作数。 琢磨了一阵,芷莲垂下眸,轻声道:“三少爷随奴婢过来。” 小姐没有做多余的吩咐,这句话就依然有效果,她不能自作主张。 更何况她看的出来小姐是想跟三少爷和好的。 洛允易投以赞赏,只不过此时芷莲早已转身并未看到,或许看到了还能够从洛允易的态度中猜测一二。 芷韵苑比起原来的栀兰苑偏院虽要大上许多,跟各房的院子比起来却是比较小的,和凌梅阁一般,胜在精致小巧。 不过百步的距离,便到了。 芷莲在书房外驻足,转身行礼道:“三少爷稍等,奴婢去禀小姐一声。” 洛允易颔首。 其实从他这里就能够看到洛绵的身影,少女认认真真的脸庞低下来,目光专注而有神,仿佛不为外界所扰一般,就连两鬓俏皮垂下来的发丝都未曾干扰到她一分一毫,从她下笔的姿势看来,洛允易知道洛绵的笔锋有力,宛如游龙惊鸿般。 他知道洛绵的字如何,如果单看字的话,的确让人猜不出是出自十二岁闺阁少女之手。 紧接着他就看到丫鬟进去汇报后,洛绵瞬间便抬起头,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然后才装模作样的微微沉吟后才勉强点点头。 洛允易失笑。 这丫头,装的倒像。 “三少爷,小姐让您进去,奴婢告退。”芷莲来到洛允易身前禀报,对于小姐的吩咐她并没有好奇或者置喙。 洛允易大步走向书房,芷莲则往稍远处站了站,既让她听不到声音又能够阻止其他下人的到来。 “三哥!你怎么来这里了?”洛绵诧异,却很高兴。 洛允易抬手替洛绵把两鬓跑出来的发丝抿到耳后:“是有事情跟你说。” “是郝氏醒了的事情吗?” “这算其中一件,不过三哥看你已经知道了。” 洛绵小脸一扬,神色得意:“绵儿的消息可是灵通的很,三哥莫小瞧!” 洛允易眼神宠溺温柔:“怎么敢小瞧我家绵儿,那不如绵儿来猜猜三哥还为什么事情而来?” “是三皇子的事情吧。” 这下洛允易是真的诧异了,虽然说起来并不完全是,可能猜到这些也足够让他吃惊了。 没想到绵儿如此聪明。 洛绵看到三哥眼中的吃惊不禁暗笑,早先就有小丫鬟来禀报父亲下朝回来了,她知道祖母一大早便把父亲叫去栀兰苑,知道是为乞巧节那天的事情。 她让小丫鬟注意清寒阁,尤其是看仔细父亲回来后有什么动作。 小丫鬟禀报父亲回来后很奇怪,尤其是父亲也一脸迷惑,甚至心有余悸的模样,洛绵便猜测宫中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又没成,不然父亲怎么会心有余悸。 之前她想或许是皇上要治四哥的罪,然后又没治成,父亲才会心有余悸。 如今三哥亲自来找她,难道说父亲心有余悸是因为她? 她目光投向三哥。 “的确是。”洛允易抚摸着洛绵侧脸的手顿了顿,“三皇子求魏英阳赐婚于你和魏康。” 啪的一声。 洛绵打翻了砚,一张已经快要练完的宣纸被墨色瞬间侵染。 第一百二十八章 洛绵的警醒 眼看着有几滴墨水朝洛绵袭来。 洛允易眼疾手快一拉,把人护在怀中,墨水顺势撒到他背上,洛允易这才把洛绵放开。 “怕什么,不是还有三哥吗?” 洛绵惨白的脸色这才有所松缓,却依旧没有完全放松。 魏康此人,直接面对洛绵是不怕的,但要是嫁给他,只怕不过一年,她就要被折磨致死。 只因此人有些特别的癖好,不知有多少良家妇女被他迫害,前世此事爆发出来过,在他手上丢掉性命的女子就有数十人,若不是死的那个人是个五品官员的千金,魏康的劣行只怕永远不会被人所知晓。 “后来呢?”洛绵问。 她缓过神才冷静下来,若是庆德帝真的允了的话,三哥怎么会在她面前说的云淡风轻,定是急着帮她把此事摆脱了。 “庆德帝答应了。”洛允易道,未避免洛绵再次有出格举动,他紧接着就开口:“后来这事儿被恰巧过去的徐公听到,他为你说了话,庆德帝也打消了念头。” 洛绵提着的心落下。 “三哥你说的是徐督主?” 洛允易嗯了声,“他为你摆平了此事,我们虽然应当好好感谢,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要因为他帮过你就无条件相信他。” 洛绵白了眼三哥。 真当她是个十三岁小姑娘啊,对她来说是大事,于人家来说却不过举手之劳。 但是欠的该还就得还,她也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我知道了。” 洛允易走后,洛绵叫芷莲把书桌收拾好后,便没了练字的心思。 毋庸置疑,徐公卖了她很大一个面子,她若是想还,也得需要还个同样重量的。 恰好,她还真知道一个。 中元节过后,很快便到了中秋。 今年的中秋节洛绵准备去宫中。 她虽怕庆德帝来了兴趣,又重提和那个死胖子的婚事,但她往年都没去,今年再不去就说不过去了,她是中秋时被庆德帝封的灵语县主,一连几年不去实在不像样子。 更何况,她还有些事儿... 最后一笔收尾,洛绵笑了笑:“可算是画完了。” 洛允里和洛允松连忙凑过来,看见画上三个人,陆先生、洛允里和洛允松。 洛允松胖乎乎的手正朝嘴巴里塞着点心,洛允里眼睛痴迷的望着陆先生,陆先生则照顾着洛允松,脸颊却红霞片片飞。 “怎么样,是不是特别传神。”洛绵笑吟吟的看着四哥脸猛地跟猴儿屁股一样。 洛允里有心想反驳两句,但他实在找不出不好的地方,像五妹妹说的,画的特别传神,不管是哪个细节还是面部表情,更或者是眼神都惟妙惟肖。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虽觉得陆生烟画的也很好,却不得不承认五妹妹画的更好,但他是不会回答的。 “你把人像画的这么传神有什么用?还不如画景物...”洛允里转移了话题。 这的确是他曾经疑惑的地方,毕竟画人并没有什么用,画的再好,也不像画景物一样可以摆放在外面,若是大堂花厅摆放人物像,像什么样子。 洛绵神秘的眨眨眼睛:“有用,还是有大大的用。” 洛允里凑过去:“有什么用?给四哥说说。” 于是,洛绵凑到洛允里耳边:“秘密。”看着四哥一副被耍了极其不爽的样子,洛绵心情尤为的好,谁让四哥明明和陆先生之间这么明显了还不告诉她,竟然还瞒着她,活该! 洛允里骂也不是打也舍不得,半天憋了句:“该去正院了,今日团圆,任何人都不能缺席,待会祖父祖母还要进宫,我们早点过去。” “任何人...”洛绵重复道,突然就想起远在边境的二哥。 洛允里也想起来了,一脸惆怅:“不知道二哥那里怎么样。” “二哥那里很好!” 这两年虽是小战不断,到底没什么伤亡,二哥是洛王府的少爷,即便没什么能力,那些人也不会让他打前锋。 “嗯,一定很好!” 洛允松见到四哥和五姐如此,放下手中的点心,也像四哥一样捏起小拳头,“很好!” 洛绵和和洛允里噗的笑出声。 两人牵着洛允松往正院走去,绕过抄手游廊,穿过垂花门,又往前走了百余部才到达大厅。 今年比往年更热闹。 主要还是多了舅舅一家,洛绵远远地便看见贾氏一脸堆笑地凑到祖母身边,直把二叔母都给挤到旁边去了。 可真是热闹啊。 洛绵讽刺的想,嘴巴也不由扯了扯,只希望这场热闹早早散去,毕竟她真的没精力应付,她还要留点精力打待会儿的仗! 徐宅。 徐公走进书房,吩咐身后的人:“去准备茶水。” 顾嬷嬷应声下去准备了,徐公罕见地没有往坐椅子,而是半斜躺在榻上。 可真神奇啊。 他想。 那小姑娘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不说别的,单单一个月前递来的消息,就让他吃惊,足不出户竟然知道他在为何事烦恼,还指了条明路给他。 他顺着小姑娘的指示,果然抓到了东厂想要抓住的人,为此庆德帝大大表扬了他一番。 这种表扬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刚开始得知的时候他是犹疑的,要知道东厂都找了许久的人,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随便就知道了,又不是诸葛亮。 但这个人是洛绵,徐泽又不由得想去相信。 更何况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条消息在其中,只要他确定了第一条消息的真假,那么第二条消息可信度也就高了很多。 虽然他自信最信任的人永远不会背叛他。 从书房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断他的思绪,徐公皱眉,这不是顾嬷嬷,这应该是—— “干爹!”门外响起小树子的声音,那张眉眼带笑的脸越凑越近,“干爹您最近是不是没睡好,黑眼圈都有了,看起来一点都不好看!” “咱家一介阉人要那么好看干甚?”徐公没好气白了小树子一眼。 小树子笑嘻嘻地把茶和点心摆出来,“顾嬷嬷有点事儿,就让儿子帮忙送过来,干爹您这么说可不对,您看后宫里那些娘娘,看到您可不都心情好得不得了吗,还不是您长得好看...” 一个爆栗赏下来。 “好痛啊!干爹您怎么那么狠心啊!”小树子揉着额头一张脸皱的不行。 徐公兀自端起茶水抿了口,伸手去拿点心。 突然,他停下来看向小树子。 第一百二十九章 献丑了 “干爹,你看着儿子做什么?”小树子被徐公盯得发毛。 徐公呵呵一笑,“小树子,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咱家的时候的场景吗?” 小树子不明白徐公怎么突然问这话,答道:“当然记得。”虽然距离现在有点遥远,当时年纪也太小,但他却一直记得很清楚,徐公的手伸向他握住的时候,掌心的温度。 徐公说:“从此以后,就跟着我可好?” 于是他就这样跟在徐公的身边,徐公做了阉人,他自认要跟着干爹,便同样去了势,也是这件事,让徐公对小树子无比信任。 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震撼呢? 徐公当时的确也震撼了,随即对小树子百分百信任,不论何事,小树子都是知道的。 “是啊,你还记得,咱家却是有点记不大清了,你告诉咱家,咱家是对你不好还是如何?你竟然想置咱家于死地?”徐公眼神凌厉看去。 小树子却更茫然了:“干爹,您说什么呢?什么置您于死地啊?” “装的挺像。”徐公怒极反笑,若是没有得到洛绵的警醒,他只怕到死也不会怀疑竟然是他从小养大的小树子对他下的手,他曾自傲徐宅之中都是百分之百能够信任的人,如今却是他最信任之人... 可真是啪啪啪打脸! 他见小树子依旧一副茫然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像是他冤枉了一般,没有一点破绽。 但是他却不会信了:“你知道你哪里露出了破绽吗?”也不等小树子回话,他慢条斯理说道:“顾嬷嬷在徐宅十余年,从来没有过急事让别人帮她代劳。” 小树子脸色微僵:“顾嬷嬷她是真有事儿...” 徐公摇了摇头。 “顾嬷嬷是除了你以外,咱家最相信的人,咱家吩咐的事情,只要她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交于别人手中去做,所以你和顾嬷嬷之中必定有一个叛变者。” “但咱家之所以肯定是你...”徐公顿了顿,“是因为咱家准备食用点心时,你的呼吸屏住了一瞬。” “不可能!”小树子大声道:“这么细微的动作,你怎么可能察觉的到,除非...”他想到某种可能,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他。 “难道你...” 徐公未回话,表情却已经说明小树子的猜测是正确的,而小树子也早已用他的行动证明,他正是那个叛变之人。 小树子哈哈大笑:“说什么最信任我,看吧,竟然骗我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监,原来你早就怀疑我了,还假惺惺的说什么信任,哈哈哈...” “那么你呢?为什么要瞒着咱家你不会功夫?”徐公面无表情,眼底的失望却无法掩饰,他曾以为小树子或许是想学到最好再给他个惊喜,却原来一直都是他想太多。 “为什么?”小树子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徐泽,你真当我不知道你徐督主是杀害我全家的仇人?我做的每一件,包括断了根,都是为了获取你的信任,才能轻易置你于死地,却未料我终究棋差一招,徐泽,既然落到了你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你可别高兴的太早,你会不得好死的!” 小树子狠毒又怨恨的看着徐泽,看着这个和他不共戴天的仇人,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可他却忽略了,那心底少的可怜的不舍,只当入戏太深。 也许,他连努力都没努力过,最大的原因还是怕自己下不去手,所以才会未曾反抗就束手就擒。 徐公深深看了小树子一眼。 手一挥,便从屋外进来两个人将小树子带了下去。 徐公缓缓闭上眼睛。 是他错了。 他不该一时生出恻隐之心留下那个孩子的性命,甚至养在身边。 虽然他是为庆德帝办事。 人却的确是他杀的。 那孩子十多年来竟然一直怀着仇恨长大到现在。 “还不如死了...” 那种滋味,他如何不懂,只有自己一人存活的孤独。 但他不能死,也不会这么窝囊的去死! 如果不是那个小丫头,他现在只怕生死未卜,这时,有下人前来禀报。 “找到顾嬷嬷了,脑后似是被打了,现在还昏迷着。”下人禀报时,语气还有点震惊,好像不相信竟然有人能够伤到顾嬷嬷。 徐公一挥手:“知道了。” 良久,他站起来:“备车。” 原本他是不打算在今日进宫的,但他发现现在竟然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那个小丫头。 ... 洛绵第二次进宫,已经熟门熟路,在宫女的引领下来到殿内。 自她落崖后庆德帝赏的那一大堆东西,又狠狠处罚了薛贵妃和十三皇子,让皇子公主们皆认为洛王府还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够动的。 不信你看,那魏康多受庆德帝喜爱啊,被打成了猪头还不是说过去就过去了。 因此,没人敢上前招惹王妃,反而寒暄着热络着聊天儿。 洛绵侧耳倾听了一段时间,便没多大兴趣。 这些个皇子妃和公主们精的很,从不讲有用的事情,讲的也都是她早就知道的。 “绵儿。” 洛允易走过来,“我看那边儿挺多闺秀想找你说话,你怎么不过去?” “就知道攀比奉承,没意思。”洛绵撇撇嘴,说罢,她看向洛允易:“三哥待会要准备什么才艺让庆德帝眼前一亮?” 洛允易挑眉:“难道绵儿准备了让庆德帝眼前一亮的才艺?” “三哥怎么这么聪明!” 她想藏着掖着都不行,“那三哥猜猜绵儿打算表演什么才艺?” 洛允易沉吟片刻:“难道是画?”目光移到洛绵的惊讶的表情上,嘴角微微勾起,他对芷韵苑可以说是相当关注,绵儿这几个月来的动作他知道的清清楚楚,想要猜测并不难。 难的是绵儿想要画什么,难不成是人像画? 有什么目的? 洛允易摇摇头,他就算再聪明,也猜不出这个看似单纯天真,实则很神秘的妹妹究竟在想些什么。 开场是千篇一律,庆德帝象征性说了两句话,然后所有人用了膳,便开始了重中之重的环节。 庆德帝哈哈一笑:“今年是哪个小崽子来做这个第一人?” 他如此作为,让人看着就觉得是个仁厚的好皇帝,谁又知道他那些十几年将近二十年的腌攒心思呢。 洛绵缓缓起身:“洛王府洛绵献丑了。” 庆德帝眼神闪烁,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番。 与此同时,在场所有的人都在打量着洛绵。 第一百三十章 仙子 要说京城内长得最好看的,当属嘉怡郡主。 嘉怡郡主作为三皇子的嫡女,自小就是众星捧月的长大的,三皇子长相随了庆德帝,嘉怡郡主的长相却随了三皇子妃,又中和三皇子与三皇子妃最为好看的五官,竟是成为了京城第一美人。 当然,这其中多多少少有些对三皇子恭维,却也并不是名不副其不实。 洛绵着月白色滚雪细纱银纹蝉纱丝衣,下身是浅粉色软银轻罗百合裙,外披白色如意云纹衫,头梳飞仙髻,脸上粉黛未施,樱桃般的小嘴不点而红,肌肤如白瓷般晶莹剔透,此时她含着笑,黑白分明的眼睛,似最清澈的泉水,仿若天外飞仙。 “传说中的嫦娥仙子怕是也只有这么美了吧...”不远处的魏化寒痴迷地望着洛绵喃喃道。 与此同时,在场大多数的年轻人心中却突兀的出现一句话。 京城第一美人的位置,怕是要换人了。 魏宁听到亲弟弟这番话,狠狠瞪了他一眼,目光转向洛绵时,眼睛嫉妒的发红。 为什么当年那个不过是有点可爱的臭丫头竟然长成了如今模样。 转念她似想到了什么,勾起一抹笑,往左边盛装打扮的嘉怡郡主望去。 果不其然,嘉怡郡主脸色发青。 说实话,京城第一美人这样的名号她不是很在意,不过是那些人为讨好父亲的恭维而已,但她也并不觉得自己会比任何人差,所以这京城第一美人当的是名副其实。 当然她心中还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京城第一美人最配的是谁? 反正她嫁谁都无所谓,嫁一个和她有同样名头的也不错,即便这人只是个没职位的公子哥,可那又怎样,只要能让众女羡慕,能给她涨面子就足够了! 更何况她若是嫁过去,父亲肯定会给她丈夫安排个最好的位子才能保护她。 她贵为郡主,到时候整个尚书府还不是她说了算? 如今却有被人夺了她京城第一美人位子的危险,还是她并不喜欢的洛绵,怎么可以! 所有的好东西都必须要是她的! “哦?原来是洛允易的妹妹,今日难道又要给朕讲笑话吗?”庆德帝饶有兴致,任谁也没料到,他竟然还记得三年前的中秋曾被洛绵捉弄。 真是小心眼的人。 洛绵心里嘀咕,面上却笑得更加灿烂:“同一个手段,怎么可能用两次?”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庆德帝上下细细扫了扫洛绵,眼中闪过一抹隐晦。 洛绵再次行了个礼:“皇上,洛绵要画您,用时较久,这期间可以让其他人先展示才艺,也不浪费时间,您看如何?” 听到洛绵竟是画庆德帝,不仅大殿之上所有人,就连庆德帝本人都很诧异。 要知道,还没有人画过他。 一是不敢如此放肆,圣颜岂可随意观看,二是怕自己不但没将庆德帝画好,反而会惹怒,到时候随便治个死罪就得不偿失了。 “为何想要画朕?”庆德帝好奇道。 “自然是觉得皇上您英明神武,便想要画一幅把皇上您的天威记录下来。”洛绵面不改色道,此马屁拍的极其自然,丝毫没有谄媚的成分。 最关键的是,这是从他那个好弟弟的亲孙女儿口中说出来的。 这便让庆德帝更加满意。 本来还有些犹疑的他,被洛绵的马屁一拍,朗声笑道:“你这丫头倒是会说话,朕就看看你画的如何!若是画的好,重重有赏!”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 这场景,怎么跟三年前如出一辙? 洛绵无意制造这样一个相似,只不过是想让庆德帝同意,没想到庆德帝高兴之下,又做出如此承诺。 要是庆德帝知道这幅画可能会让他发现一个他人生的污点的话,只怕想杀了她的心都有。 “是,皇上。” 于是洛绵便搬到了离庆德帝最近的一处,沉下心来提笔。 第一次有人画他,庆德帝难免时刻注意,面上一派威严道:“继续吧。” 洛绵这一出,接下来再表演的人表现的再好,众人的目光都难免有意无意往洛绵那边望去,但洛绵已沉入其中,根本感觉不到四面八方的试探。 但大家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看,只偶尔若无其事的扫过。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魏化寒、魏康,以及几个日日沉迷于美色的皇子皇孙。 才多大就已有如此姿色,长大后名动京城是必然。 洛绵察觉不到,不代表洛允易察觉不到,他不动声色扫过这些人,目光沉沉。 “允易,真是女大十八变,绵儿妹妹竟然这么好看,我看啊,等她及笄后,提亲的人只怕要踏破门槛了!”魏含琴悄声道。 他不受宠,庆德帝也不会注意到他,因此他轻易就来到了洛允易身边。 也不能怪他,谁让他一看到洛允易就不由自主想要黏上去。 真是个令人头疼的习惯啊,虽然他喜欢。 洛允易瞟了他一眼,“怎么?你若是对绵儿妹妹感兴趣,看在我两关系这么好的份上,让你近水楼台先得月也未尝不可。” 魏含琴连忙摆手:“别别别,我现在什么样子你还不知道吗?”而且这是洛允易的亲妹妹,最在乎的人,他若是真娶了,只能当祖宗供着。 他又不是傻子。 紧接着他又道:“那你呢?” 洛允易皱眉:“我什么?” “你有没有看上哪家姑娘?” 洛允易眉皱的更厉害了,他不明白魏含琴怎么突然就八婆起来,还是问些长辈媒婆问的问题。 “你问这么无聊的问题干什么?” 魏含琴顿时就歇了气儿:“这不是好奇嘛...” 洛允易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斜睨时波光流转的双眸却被不远处一名女子捕捉到,当下眼睛眨也不眨的望过去。 感觉到被人盯着,洛允易朝那方向一看。 是一名身穿水蓝色衫子的女子,见他看过来,脸倏地一红,低下头去。 女子并未引起洛允易的注意,反而让他目光又重新转向目不转睛盯着洛绵的几个人。 看着那些人垂涎目光中的贪婪和猥琐,他真恨不得把这几人的双眼挖出来,尤其是魏康,若是敢重提赐婚一事,保证让他生不如死! 一个才艺完毕,洛绵也刚好收笔。 “皇上,洛绵已经画好了,请您过目。”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再画一幅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投了过去。 庆德帝哈哈一笑站起身,往洛绵那里走去,站定看向画中的自己。 只见画中的人身着明黄色的长袍绣着龙腾图,那图案栩栩如生,龙张牙舞爪似要飞出画中,庆德帝双臂垂于膝下,双手厚重宽大,那微微弯曲的手指仿佛一个用力就能将人的脖颈捏碎,目光移到面容上,在紫金冠的衬托下,那张脸散发着一股威严帝王之气,一双虎目熠熠生辉,让人不敢直视,双耳肥厚帝王之色显露无疑。 庆德帝越看越满意,不由想起当年他征战沙场时的意气风发,敌人看到他时的风闻丧胆,一时心情澎湃,那双略带浑浊的双眼明亮不少。 “好!好!好!没想到你这丫头竟然有如此画工,比起娄先生怕是都不逞多让吧!”他啧啧道,话里话外把洛绵夸上了天,洛绵也就顺着庆德帝的话谦虚道未画出千分之一的龙颜威严。 在场的人又哪里不知道,这是洛绵的画讨了庆德帝的欢心,所以庆德帝这是在捧洛绵。 毕竟捧得越高,就越说明洛绵把庆德帝画的有多真实,也从侧面证实庆德帝拥有帝王之气无疑,夸洛绵就相当于夸了庆德帝,任谁也不会放过这拍马屁的机会。 当下便有皇子站出来道:“父皇,让儿臣也看看呗,儿臣实在好奇啊!” “是啊皇爷爷,孙儿也想看看呢。”有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 庆德帝心情大好,口中提醒:“可别给朕弄坏了,否则你们后果自负!” 有了他这句警告众人围过来的时候俱都只是站在稍远的地方看一看,不敢凑近,生怕弄坏了惹庆德帝发怒。 众人啧啧称奇,纷纷夸赞洛绵画的有多么好。 洛绵画的的确是很像庆德帝,她在画庆德帝的时候也从未想过要把庆德帝画的多威严,庆德帝的面容其实就是一般八尺大汉的那种五官,他的长相放在普通人家自然普通。 但庆德帝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那种杀伐之气虽然随着这么多年早已泯灭,却不代表洛绵不能画出来,所以她不过是把庆德帝年轻时的气势画出来罢了。 再者她摒除了庆德帝眼中的浑浊,并未改变五官或者任何一点,任谁也挑不出错。 不过,众人看着看着,总觉得这画像怎么更像另外一个人... “祖父!是祖父!”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大声笑道,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只见三皇子妃正抱着一个小男娃,看到众人的目光,她连忙捂住小男娃的嘴巴。 小男娃是三皇子的嫡孙,小男娃指着洛绵的那幅画叫祖父,很明显把画上的认成三皇子了。 也是,三皇子本就长得像和庆德帝,也是因此得了庆德帝的宠爱,若是换个大人这样说,那就是诛心之言,可从一个稚子口中说出来,就算庆德帝也不能以此定罪,因而他只是沉了沉面孔。 倒是挺顺利。 出乎了洛绵的预料。 三皇子前段时间才被庆德帝厌弃了一阵,这段时间好不容易有所缓和,决不能再因此被父皇冷待,于是三皇子连忙站出来想要说两句。 “小孩子认人本就凭感觉,三皇子长得像皇上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洛绵适时开口道,但她的一番话并没有让庆德帝面容有所缓和,庆德帝依旧沉着脸上,他现在再看这幅画,果然是真的很像他儿子一点,若是黄袍加身,那岂不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三皇子慌了,连忙斥责洛绵:“信口雌黄,不过就是两分相像罢了,世界上长得相像的人何其多!” 赤裸裸的反驳洛绵的话。 洛绵早已预料到,她那双黑玛瑙似的眸子镇定自如:“三皇子说的对,臣女认为皇上和三皇子并不像!” “怎么不像?”庆德帝终于开口。 诚如洛绵之前所说的那样,三皇子像庆德帝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有皇子中,唯有三皇子最像庆德帝。 可不是她信口一说就会有人相信的。 “臣女愿为三皇子再画一幅,到时候皇上您就知道了。” “皇上,还是以后再说吧,今日时候差不多了...”一直未说话的皇后在一旁小意劝慰道,洛绵一幅画就已用了大半时间,再给三皇子画一幅的话,剩下的皇子皇孙们的才艺展示也早就完了,总不可能让大伙儿都等着她一个人吧? 庆德帝想也没想:“无妨,朕等着就是。” 显然之前说那幅画更像三皇子触及到了庆德帝的逆鳞。 今日洛绵若是画不好,不但洛绵会被庆德帝罚,连三皇子只怕都会受到牵连,皇后作为三皇子的生母,自然也不应该想看着三皇子出事。 洛允易眉头皱的紧紧的,他怎么没弄明白绵儿究竟在搞哪一出。 之前以为是绵儿借着这一幅画让三皇子彻底失去庆德帝的宠爱。 可如今看来,似又在为三皇子脱罪,他不相信绵儿会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人同样在琢磨洛绵此举的目的。 海生垂眸站在徐泽身后,他实在不明白督主为何要特地跑过来看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尤其是这个小姑娘还是洛王爷唯一的孙女儿。 难道督主对洛小姐产生了兴趣? 他们太监去了势,不可能结婚生子,但总会有人想要在世上有个慰藉,有的是认干儿子,而有的则是找宫女护结对食。 虽然以督主的身份,没一个宫女配得上。 但督主也没必要一找就找身份这么高的啊!而且洛小姐满打满算至少还有一年才能及笄呢!难道说督主其实喜欢的是幼女? 海生胡思乱想着,徐泽当然是不知道的。 他要是知道,准保要把海生的脑袋给劈开看看里面都装的些什么玩意儿。 小树子的叛变让他的确是伤感了一会儿,但他徐泽不是那种伤春悲秋的人,因此也就是一会儿,便选择遵循本心,来看一看这个让他极其好奇的小丫头。 他是从一开始就在暗处观察的,因此也知道洛绵从前到后的一系列作为。 饶是他,都不明白洛绵究竟在打算着什么。 就像那张纸条上的内容。 第一百三十二章 会徐公 洛绵让他注意送入口中的食物,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有了之前消息的印证,徐泽觉得洛绵这么说自然不可能是无的放矢,所以他食用所有东西之前都仔仔细细的验证过是否有毒。 然而并没有出现什么特别的情况。 直到今日。 他在小树子端进茶和茶点进来时,出于习惯,他想也没想就相信了小树子的话,但他这段时间对于食物的警惕可以说是达到一个比较重要的程度,因此那杯茶入口时,他就明显尝到一股不同的味道。 很淡,淡的他如果洛绵未曾警告的话,绝对不会轻易发现。 他尝出来后,还只是在心头犹豫了一瞬,就去拿点心,但他因此而对四周更加警惕。 小树子那有意无意的注目他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当下他再细细想过,明显发现小树子从进来时的不同之处,暗说小树子都能在他身边隐忍这么多年,自是应该不差等这一时,应当更谨慎才是,未曾料到小树子的破绽如此大。 换个人来,徐泽怕是早就发现了。 后来他让人细细查过茶水和点心里是否有毒,答案是没有。 徐泽自是不信,小树子都不打自招了,那时表现的又如此不同,怎么可能没有,他便再让人带下去让人继续查下去。 他其实心中也在怀疑,若是有毒的话,他抿了口茶水为何会没事? 若是真的没毒,那小树子的行为又作何解释? 他千想万想都想不通,便打算来问问洛绵,既然洛绵会这么提醒她,那么就说明她定然是知道什么! 洛绵再画三皇子时明显比之前快了许多。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洛绵的身上,没几个人再有心思看什么才艺,剩下的皇子皇孙们俱都潦草结束,一个个专心等起洛绵画完。 幸好并没有等多久,洛绵便收了笔。 此间庆德帝一直在洛绵旁边看着,洛绵对堂堂大魏皇帝在她背后站着是没有半点压力的,笔不抖,云淡风轻的就画完了,所以庆德帝是第一个看到的。 当然就算庆德帝不在洛绵身后,也是第一个看到的。 当洛绵收笔时,庆德帝也总算明白洛绵刚才的话并非信口雌黄。 再拿他的画像一对比,画上的两人是有两分相像的,但不论是从整体还气质来看,都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原先他还不觉得,被洛绵一画出来,他发觉,他认为与他最像的这个皇子长相实在过于平庸。 洛绵静待庆德帝比较完后,提议道让庆德帝再让刚刚那个小男娃来分辨一下。 庆德帝欣然同意。 小男娃被三皇子妃带到两张画前,想也没想就指着其中一幅画道:“是祖父,就是祖父!”他小胖手指着的方向正是洛绵画的第二幅画。 “那这一张呢?”洛绵又指了指庆德帝的画像笑吟吟问小男娃。 小男娃疑惑的长大眼睛看了一眼,就摇摇头,“不,这不是祖父。” 话出口,庆德帝终于沉着的脸终于缓和,心中舒坦的不行,看着洛绵点点头:“不愧是娄老先生唯一关门弟子的徒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皇上谬赞。” 这回不用庆德帝同意,福公公便忙不迭把三皇子的画像展示在众皇子公主面前,皇后不知何时也站了过来,她的眼神在两幅画上左右游移,谁都未曾发现她掩在宽大凤服下颤抖的手指。 三皇子一脸讨好:“父皇您看,儿臣就说了吧,儿臣和父皇也就两分相像。”本以为这下庆德帝对他的不满该没有了,谁知庆德帝却并未有多高兴,他顿时就反应过来:“但是父皇的龙颜有两分相像儿臣也满足了。” 倒是聪明了一回。 洛绵心中暗笑,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让画完全展露在众人面前。 众人这才看了个清楚。 “果真不是很像啊...” “也就两分相像吧,往日我怎么觉得三哥和父皇那么像呢?” “是啊,也不知谁传出来的,都说三哥和父皇有八九分相像,我当时也觉得,怎么现在一看...” “可不是,三哥也就嘴巴有点像父皇,但是眉宇和气质一点也不像。”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看出来了...” 直到家宴结束,众人还在讨论刚才那两幅画,而刚刚的两幅画也被庆德帝留了下来。 洛允易走在前面一直若有所思,并未留意到洛绵此时已经落后了众人许多。 “洛小姐,督主找您有事。”一个圆脸小太监小心翼翼道,这可是督主感兴趣的人,他得罪不起。 洛绵倒是没多少意外,颔首:“带路吧。” 海生愣了愣,他本以为他要苦口婆心的劝了又劝,更准备好洛小姐至少会跟王妃以及易大人报备后再带着丫鬟一起来,却未曾想到洛小姐答应的这么爽快。 “待会跟祖母和三哥说一下我有点事儿要耽搁一会儿,你们也不用跟着我。”洛绵吩咐完储香和芷莲,看了看傻呆呆的海生:“公公,带路吧。” “哦,哦。” 当徐泽并没有等多久就看到洛绵时挑了挑眉,却又很快露出一抹了然。 这事儿的确是不好解释。 不告诉王妃他能理解,没想到连洛允易这丫头都瞒着的,要是让洛允易知道了,估计想扒了他皮的心思都有吧。 两人在一个极少有太监宫女经过的林荫小道,海生站得远远的,为二人警戒。 “洛小姐倒是个大胆的。”顿了顿,“也是个聪明的。” 独身一人来跟他这个传说中心狠手辣狠毒无情的东厂督主见面,还如此淡定,的确很胆大。 但这小丫头的表情是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似乎并不为他找她而疑惑,更是个聪明的。 毕竟从洛绵私下递纸条的行为来看,她并不想跟他在明面上有任何接触。但他知道却还是来找她了,而她也不惊讶。 洛绵不想跟徐泽打哑谜,她怕让祖母和三哥久等,自然要速战速决,“徐督主有话不妨直说,洛绵并不能逗留多久。” 徐泽点头表示理解,开门见山:“洛小姐早知食物有问题,可否告知,具体的?” 他说的坦然,觉得此问题也在洛绵的预料之中。 谁知洛绵一脸诧异。 “徐督主连这个都没查出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画上的端倪 徐泽脸上的笑僵住。 为何他从洛绵的口中听出一丝嫌弃?就好像在说,你一个东厂督主怎么连这么个简单的事情都没查出来,还要来问我。 他面上挂不住,脸拉了下来。 洛绵说完就后悔了,徐泽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早有耳闻,真热闹了他,也不知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她。 当下,洛绵笑着道:“想必已经有人在查了,徐督主知道是早晚的问题,是洛绵大惊小怪了。” “事情发生在几个时辰之前。”徐公顺着洛绵给他的台阶解释道。 “怪不得...”洛绵了然的点点头。 她只知道事情是发生在中秋这段时间前后,具体却是不知道。 就算以徐督主的神通广大,想要查清楚也需三五天,若是今日发生的就不难理解了。 洛绵思忖道:“具体我知道的也并不清楚,只隐约知道那个毒应当是两种无毒的药混合在一起食用才会形成剧毒,二者缺一不可。” 前世徐督主也的确中了招差点死去。 听说还好当时徐宅中徐督主篆养着一位医术高明的江湖郎中,及时施诊抑制了毒的扩散,否则不出一日,徐督主定会暴病而死。 她当时蹲在京城最大的酒楼后门想看能不能捡漏,要知道这种大酒楼对于酒菜的浪费达到可耻的程度,有的甚至是动都没动过几筷子的菜,也就是那时她听到的这个消息。 她还听那人说,如果不是特别了解徐督主的人,又特别得徐公信任的人肯定无法得逞。 在递送消息时洛绵曾想过要不要说的明白点,让徐督主多提防身边的人,但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写,要是真说的这么清楚,只怕以徐督主的小心肯定会怀疑她。 知道如此重要的信息,徐泽再把她当小姑娘看待的话,那她估计会怀疑徐泽如何当上督主的。 徐泽浑身一震:“原来如此。” 看来他认为小树子叛变并没有怀疑错。 “洛小姐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并没有为此纠结多久,徐泽问出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问题。 洛绵早有准备,却没料到徐泽竟然如此开门见山,徐泽在她眼里是比较善用阴谋诡计的,不论是抓犯人还是审犯人,哪会这么明晃晃的问出来。 她愣了愣,“徐督主不觉得直接这么问很失礼吗?” 徐泽挑眉,难道不是面前的人让他速战速决吗,现在倒是不满意他问的如此明白了,这又是什么道理。 “今日天气不错,洛小姐觉得呢?” 从善如流。 洛绵被噎了一下,默默在心里给徐泽打上腹黑的标签。 “我如何知道,恕洛绵不能告知,洛绵提醒徐督主的这两条消息,不过是为了还您之前的人情,再多的您就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就算是要告诉,也会先对三哥说。 但她早就发誓重生这么诡异的事情不会告诉任何人。 任徐泽再怎么聪明也想不到洛绵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并不能够阻止徐泽的思想。 现在他作为暗尘阁情报组的东家,可以说是掌握了暗尘阁的命脉,他因此也知道了许多更加隐秘的消息,其中就有一个他无意发现的。 暗尘阁是有真正的主人,并不是阁主,而是隐藏在暗处的人。 这是暗尘阁最为隐秘的秘密。 而暗沉的主人,可以动用暗尘阁所有的力量,也就是说,京城内所有的消息都在那人的掌控之中,有些甚至是连他都不知道的。 难道暗尘阁真正的主人是面前这个小丫头? 徐泽哑然失笑。 他可能是疯了吧,竟然会如此臆测,可除了这样认为,他找不到任何原因来解释这一切。 ... 御书房。 庆德帝命人将两幅画摆到御书房,他一脸感慨:“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还有如此画工,真是可惜了。” 也不知道在可惜什么。 福公公凑到两幅画前左右望了望,他越看,心下就越惊,到最后甚至都有些不可置信。 庆德帝皱眉:“有问题?” “没,没有任何问题!” 福公公连忙摇头,他忙不迭收回慌乱的神情。 “说!”庆德帝喝道,福公公两个腿一哆嗦,扑通跪了下来,“是奴婢眼花了,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庆德帝哪里管福公公的辩解,“你要是不说,这舌头也没多大用,干脆拔掉!” 福公公额头上的汗涔涔往下落。 恐怕不止拔掉舌头那么简单,舌头若是拔掉了,他的位子也不保,多的是人想顶上他的位置。 思及,福公公哪里还敢有所隐瞒:“奴婢是觉得三皇子很像奴婢曾看到的一个人,不过想了一想又觉得应该不是,毕竟就长相看来三皇子最像的还是皇上,是奴婢眼瞎了。” 庆德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在哪里看见的,什么时候?” “皇后的寝宫,那时正是宫中迎来第一批秀女,兴许,那人是某个秀女的父亲,来找皇后娘娘通融通融...” “不找太监宫女通融反而要找皇后通融?”庆德帝笑了笑,声音温和,于福公公而言却犹如平地惊雷,他脑袋埋在地上,不敢说话。 头顶传来庆德帝略带讽刺的声音:“给我查!”末了,又添了句,“暗地里查。” 任谁都能听出,似暴风雨来临的平静,没人敢多嘴。 坤宁宫内,正在修剪花的皇后把最美的一束失手剪掉了,就连手中的剪子也应声而落。 她连忙捡起来,倦怠地扶着额头:“这人老了啊,连修个花儿都有心无力,你们先下去吧,本宫休息会儿。” “是。” 不过片刻,寝宫内的宫女消失的无隐无踪。 皇后缓缓闭上眼睛手指轻柔着太阳穴,任谁都看不出一点异样,唯有微颤的手指透露出不宁的心绪。 不可能会查到什么的。 那人已经死了,任何可能露出的疑迹早已被她清扫的干干净净,更何况那都是三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就算有疑点也早就消失的无隐无踪。 不可能会查出来的,她不能慌。 对,昂儿本来就是她和皇上所出的儿子,她何必要慌张! 良久,皇后睁开双眼,眼里再没有一丝慌乱。 取而代之的,是狠毒。 洛绵。 怪就怪在你不该为了讨好皇上而画什么画,既然昂儿与康儿都恨不得你去死。 本宫也不介意亲自动手解决! 第一百三十四章 舅舅搬家 栀兰苑中。 自从洛绵搬到芷韵苑后,第一次出现如此热闹的场景。 王妃随着年纪渐长,越来越喜欢安静,连带着下人们做事都轻手轻脚的,王妃更是免了两个儿媳的晨昏定省,索性一派悠闲的窝在栀兰苑修身养性。 今日却热闹了许多。 门口的小丫鬟们见到洛绵纷纷行礼,洛绵理都未理,快速走进屋子里,人未到声先至:“祖母,听说二哥哥寄来了信,在哪里呢?” 说完,便看见一屋子的人纷纷围着王妃去看信上的内容,凑在一起,煞是热闹。 王妃头未头,口中道:“是绵儿啊,快来祖母身边。” 洛绵应声而去,其他人识趣的给洛绵让出一个位置,洛绵坐过去。 榻上还有两张,看样子祖母像是快读完了,洛绵拿起榻上的两张看起来。 信上二哥口吻欢快,先是向府中所有人问完好,又开始说他去边境后所发生的事情,都是些边境的趣事儿,字句中周围人待他也很好,还分别说了他认识的几个人,来边境这半年多,学到了很多,信的末尾,让母亲不要为他担心。 崔氏读着读着就忍不住呜咽出声。 始终是她唯一的儿子,即便信上说的如此轻松,可她只要一想到边境那边有多苦多乱,她的若儿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这种苦。 洛绵却注意到信中两度出现的人名。 二哥说这是个拥有巾帼英雄气概的女子,英姿飒爽,她还注意到之所以在二哥的信中被提及是因为这名女子经常和二哥的名字同时出现。 也就是说,边境的人时常拿二人相比较。 两人的性格气质形成鲜明的对比,也难怪会有人将两人提及,从二哥的言语中,她能感受到二哥的羡慕之意。 明明该被保护的弱女子,偏偏比一般男人要勇猛。 而偏偏应该勇猛子的二哥,偏偏比一般女子都要柔弱。 不只是性格习惯,还是喜好,而这时候有一个这么一个人出现,相信二哥多多少少都会比较在意并因此难过。 洛绵悠悠叹出一口气,只希望二哥这次去边境能改变。 “二叔母,您看边境上还有许多趣事儿呢,边境那边的人也没有因此嘲笑二哥,您该高兴啊。”洛绵轻声安慰肩膀一抽一抽的崔氏。 崔氏红着眼睛抬起头,在小辈面前哭也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嗯,二叔母就是忍不住...” 说着,又哭起来。 王妃扶额,习惯了安静,现下这么吵让她脑袋都有些晕,邱嬷嬷适时替王妃轻轻按摩着太阳穴。 “二媳妇,你把若儿的信带走吧。” 崔氏也知道她现在有失礼仪,毕竟屋子里还有贾氏一家,默然点头。 “二叔母,我送您把。”洛绵笑着站起身去扶崔氏,崔氏朝洛绵笑了笑,在洛绵的搀扶下出了栀兰苑。 屋子里一时静谧无声,贾氏搅动着手里的绣帕,望着王妃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程永安看出母亲想要说话,忍不住提声:“母亲,您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呗,吞吞吐吐的作甚?” 贾氏回头瞪了程永安一眼。 王妃此时也悠悠睁开眼,“景铄给之洲谋了个国子监监丞的官儿,虽只是个正七品,却是个比较好的职位,做好了想要升官儿也容易,重阳节后上任。” 这边贾氏欲要说话,程永安的声音又传来:“啊?重阳节后就上任,这么快?” “你给我闭嘴!”贾氏恨恨道,让王妃听到指不定认为他们不想要这职位。 贾氏想的很好,就算这职位只是个正七品的官儿,可是他们有洛王府这个大靠山,有洛王府的帮衬,之洲再努力些,指不定过两年就能升官儿。 最重要的是不能惹恼王妃,到时候一气之下不管他们就得不偿失了。 “您别听这孩子瞎说,她是个嘴里不把门儿的,想什么就说什么,您别跟她一般见识。”贾氏生怕王妃认为王妃会觉得他们不想要这官职,连忙解释。 王妃并未在意,贾氏一家住在洛王府也有些时日了,自然了解贾氏是个什么样子。 还有两个洛绵的表姐,程永真还好,是个怯懦的,平时也不爱惹事,但是程永安这性子着实不妥。 “另外,离洛王府隔几条街有个三进小院儿,我瞧着不错,便做主让邱嬷嬷买了下来,那里地段不错,街口便是卖杂货的,到时候你们住进去也不用跑很远,或者你们也可以雇两个丫鬟婆子,日子总是能过的滋润的。” 王妃语气缓和,言语中亦是为之洲贾氏以及一双女儿着想。 贾氏虽舍不得王府这种锦衣玉食的日子,但是她也知道做人要识趣,王妃都安排好了,她若是拒绝,指不定把她们轰出王府不说,连那三进小院也会收回来。 她的钱还要留下来打点之洲的上任后与上司同事的关系,有个院子已是不错,不能再奢求继续住在洛王府。 当下她便欣然接受,好好感激了一番。 王妃满意于她的识趣,话难免多了些:“趁着这两日天气不错搬过去吧,否则到时候再搬的话,又碰上之洲上任,容易慌乱。” “王妃说的极是。” 这时,又从旁边窜出个声音:“啊?要这么快就搬走?” 一听便是程永安的声音,带着不舍,也不知在不舍什么。 王妃虚眯着双眼,心中更加确定让程之洲一家早日搬走的想法,邱嬷嬷不用王妃多说,立马笑道:“奴婢看那个三进小院实在不错,相信表小姐一定会喜欢的,况且那里离王府也近,若是表小姐舍不得五小姐的话,可以时常过来玩。” 程永安一怔,连忙点点头:“我就是舍不得绵儿妹妹,更何况重阳节也要到了,到时候咱们不是要出游赏菊登高远眺遍插茱萸吗,刚刚太着急了,总觉得这一搬走和绵儿妹妹见面的时间就更少了...” 王妃略一思忖,“既然如此,你们便重阳节后再搬过去吧,到时候拨几个侍卫帮你们,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绵儿本就没什么好友,和她两个表姐关系好也是王妃乐意看到的。 只要一关系到洛绵,王妃便总是会不由改变决定,邱嬷嬷自是见怪不怪。 倒是让贾氏诧异了一瞬。 没想到王妃竟然宠她这个侄女,宠到这个程度。 看来应该让安安和真真和洛绵好好处理关系。 第一百三十五章 都指挥使该换个人当了 宫中这两日,太监宫女们人人自危,生怕一不小心惹了庆德帝发怒,就一命归西。 庆德帝脖子上的青筋毕现,脸色阴沉的可怕:“这么点都查不好,养你们这帮狗东西都是干什么吃的?既然查不出来,也别活着浪费粮食了!” 锦衣卫都指挥使方英新抖如筛子,头微微偏向一旁,目光投向福公公,眼露乞求。 福公公抬头撇了一眼,走到庆德帝旁边小心翼翼把茶杯里的水满上,“皇上,方大人毕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您若是想把三十年前的事情真相揪出来,何不交给徐督主来办?” 徐泽在所有人包括庆德帝,都拿他无可奈何。 他是个明哲保身的人,不参与任何党羽竞争,也不和任何一个人交往过甚,按理说这样一个人,庆德帝该是放心的,但徐泽此人在庆德帝面前向来阿谀奉承滑不溜秋,庆德帝无法掌控徐泽,又忌惮于徐泽如今的实力,因此对于徐泽东厂称霸王的举动,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说,并不是庆德帝不想徐泽来查此事。 一来徐泽不是庆德帝的人,庆德帝不放心,二来庆德帝认为,以徐泽如此滑头的表现,不一定会接下来这个任务。 到那时被拒绝的话,庆德帝如何拉的下来脸? 福公公替庆德帝分析道:“皇上不必担心,徐督主再怎么说他也是您的臣子,您的命令他不敢不从,而这事儿后...徐督主也将彻底归附于皇上您。” 先是强制性徐泽调查此事,当徐泽知道后,就不得不站到庆德帝这一方。 否则,等待他的就是死。 没有谁不怕死。 这是个明知山有虎,却必须向虎山行的坑,容不得徐泽拒绝。 以徐泽的能力,查出真相是迟早的事情,退一万步来说,如果真的什么也查不到,那么至少把徐泽拉向了他们这一方,这才是最大的收获。 庆德帝几番思索早已想通,赞赏地看了看福公公:“你倒是有几分聪明。” “为皇上分忧是奴婢的职责所在。” “说得好!哈哈哈...”庆德帝甚是高兴,再看方英新也顺眼了许多,“真是个没能力的东西,下去吧,别在这碍朕的眼!” 方英新自知现在说话只会让庆德帝不喜,连忙磕头跪安告退。 “这方英新,还没他老子有能力,真是让人失望。”福公公看到庆德帝摇着头,不由叹气,看来方大人这都指挥使的官职是保不下去了,若是能立件大功倒还有希望。 也不知道方家的这条船,他是不是帮他们搭把手。 随后,庆德帝让人将徐督主叫来。 徐泽面不改色进了御书房,看不出半点慌张,即便知道这是请君入瓮,他却不得不入,否则庆德帝治他个不敬圣上之罪,后面有的是人想要代替他为庆德帝卖命。 至于此行的目的,通过耳目来报,他也了解的清清楚楚。 嘴角扯起一丝嘲讽,这狗皇帝还不算蠢到无可救药,知道不能再放任东厂壮大而越来越无法掌控,想要把他拉到同一条船上。 想的倒是美滋滋。 只可惜,也不看看他徐泽是什么人。 徐泽早有预料,面对庆德帝的交给他的任务几番推脱,最终还是以考虑几天作为结束语,庆德帝无奈之下,也只好同意了。 “考虑考虑,他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上了!”庆德帝恨恨道。 要不是知道徐泽只是个阉人,他都要怀疑徐泽有谋反之心了,不过徐泽要真有着心思,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好声好气的了。 每个人都有逆鳞。 皇位就是他的逆鳞。 “皇上无需担心,不过是拖延两天罢了,任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到了时间还不是得乖乖接下任务?” “朕何尝不知,只是这徐泽也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不会允许下面的人太张狂,更何况是皇帝。 “待徐大人站到皇上这一方后,还不是只有俯首称臣的份儿,更何况皇上欣赏的不正是徐大人这种性格吗,以后也好为您办事。” “这倒是。”庆德帝想到此便舒心起来。 徐泽这性格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但徐泽若为他用,却是一把锋利的宝剑,又有东厂为后盾,有时候比起他一手培养出来的洛允易,都要有用许多。 庆德帝的打算徐泽自是不知,就算知道了也不过是不屑一笑。 此时他正在思虑是否接受庆德帝交给他的任务,他推脱考虑几天,要是不想接受的话,在这几天里做点动作让他可以不接受是很简单的事情。 但是他已经看出来了,庆德帝对他的忍耐恐怕到了极限。 说到底他就算贵为东厂督主,真惹恼了庆德帝,把他拉下位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哟,是徐督主啊,怎么着,是不是被皇上骂了个狗血淋头?”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徐泽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方英新。 也就只有方英新,才会不知死活的跟他杠上。 徐泽瞟了瞟一脸嫉妒的方英新,当作没听见一般继续走自己的路。 “徐泽,你给我站住!” 徐泽继续往前走。 “徐太监,死太监,给老子站住!”方英新本就因刚刚才受到皇上训斥不爽,皇上也打算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一向视为死对头的徐泽,他没有置喙的份。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会轻易放过徐泽,谁知道徐泽理都不理他,他如何能忍? 听到这话,徐泽终于停下脚步。 他转过身盯着方英新,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却不由得让人发憷。 突然他笑了,一步步走到方英新面前,在方英新还未反应过来前低声道: “方英新,我看你是还没明白过来自己的处境吧?也对,像你这种智障怎么会懂,我徐某人就好人好心的告诉你好了...”他顿了顿,朝方英新笑得温和,落在方英新眼里却活像个地狱的勾魂使者:“不出一个月,你这指挥使的位置可就保不住了,你替皇上做的那些事情,恨不得把你扒皮抽筋的人多的是,你猜,你会几时被折磨致死?” “你骗人!你个死太监竟然敢恐吓我,我要让你不得好死...”方英新那张并不算太难看的脸此时因扭曲变得格外丑陋。 徐泽好整以暇欣赏着方英新眼中的恐惧:“那就看看不得好死的是谁吧,哈哈哈...” 说罢,心情甚好的离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喜欢沈三的二号跟屁虫 且不说方英新在此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是如何活在心惊胆战中。 时间过得极快,转眼便到了重阳节。 早在前一日,洛允易便回了洛王府,与他一起来的,还有九皇子。 着实把洛王府的人吓了一大跳。 然而这还没完,这日洛允思也带来几个人,其中除了大家无比熟悉的沈久远以外,还有三人。 好巧不巧,这几人洛绵都认识。 “这是好友纪羽晨。”洛允思介绍着其中一位穿宝蓝色衣袍的贵公子,此人眉目星朗,那副由内而外透露出的优雅气质,当真是应了公子世无双那句话。 和沈久远不同,纪羽晨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但是这种如沐春风中却又透着疏离,明明近在眼前却让人觉得像远在天边一样缥缈。 他含笑看着洛绵:“姑娘,又见面了。” 洛绵眉一挑,没想到这人还记得她,甚至一眼就认出了她,当真是好记性,她自认记性不错,所以看到纪羽晨第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几年前长公主寿辰时,她被魏宁坑了后摔倒在地遇到的蓝衣公子。 洛允思诧异道:“您...和绵儿认识?” 纪羽晨颔首:“曾有过一面之缘。”说罢,他看向洛绵,这个小姑娘倒是变化很大。 那时看着摔倒在地可怜的一个小丫头,不过是可爱罢了,没想到竟然是传说中洛王府的五小姐,再次看见,竟然长成了如此美貌。 洛允思点点头,继续介绍:“这是薛千亦,父亲是大理寺卿,亦是嘉怡郡主的表哥。” 此人洛绵也见过,是去应邀嘉怡郡主的赏菊宴上,看到他和沈久远在菊园中,不过当时这么多人在,此人也不知她身份,应该不记得她了。 正想着,薛千亦邪气一笑,嘴角轻佻:“是你啊,喜欢沈三的二号跟屁虫?” 洛绵愣住了。 这薛千亦是在说她喜欢沈久远? 脸猛地涨红,当然是被气红的,但是沈久远看来却有点开心。 为什么脸红? 还不是被说破心事脸红吗? 往前那些女子跟他表明心迹时也是这幅模样,他不甚厌烦,可放在洛绵身上,他却并不反感,甚至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薛千亦是个随性的,从未想过这句话说出来会坏了洛绵的名节,更会让洛绵难堪。 眼看着洛绵气的脸都红了,洛允思连忙道:“千亦,二号跟屁虫是个什么意思?” 虽是极其僵硬的转移话题,但众人又不是傻子,自是选择性的忘掉喜欢沈三那几个字。 “是不是天天跟在久远哥身后的跟屁虫?一号是谁?”从旁边凑过来一个脑袋,他眼睛忽闪忽闪的,睫羽很长,眼睛里仿佛有星光,看起来十七岁左右,眉眼精致。 “念真。”洛允思喊道,后者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没再说话。 “一号跟屁虫自然是一直跟在嘉怡身边的许莲佳那丫头咯。”薛千亦笑了笑,“看这样子,是我想岔了?” 何止想岔! 洛绵怒极反笑,嘴巴也不饶人:“你喜欢魏嘉怡就罢了,偏要觉得好像所有人都喜欢跟她玩一样,不知道就别张着嘴巴到处乱说!” 且不说她把沈久远早就放在能避则避的位置,就是薛千亦认为她是嘉怡郡主的二号跟屁虫就足以让她失去理智。 魏嘉怡是三皇子的嫡孙女,洛绵能对魏嘉怡有好感就奇了。 偏偏薛千亦口中的一号跟屁虫还是许莲佳。 口上扯到的这三人,洛绵是眼角都不想看见,薛千亦竟然还口无遮拦的提起,她还好性子就怪了。 谁知薛千亦并未生气,尴尬解释道:“是亦某的错,希望洛妹妹别往心里去。” 沈久远正好奇薛千亦怎么突然变了态度,往日遇到这种事,他这位好友也浑不在意,更别说主动承认错误道歉,他恰巧目光移过去,竟然看到好友泛红的耳根。 心里咯噔了一下。 望了望洛绵气鼓鼓的模样,又看向薛千亦伏低做小的样子,沈久远油然而生一股不妙的预感。 他不动声色地往洛允易那边望去,后者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站在洛允易旁边的九皇子魏含琴并未注意到这边,而是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事不关己的模样。 “洛小姐,你别跟他计较,他一直是这个样子,就是在长辈面前都如此,千亦并不是针对于你。” 按理说沈久远并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就算是好友的闲事。 他却站了出来。 令众人大感意外,当然除了洛绵以外,在洛绵面前,沈久远似乎再做什么举动她都不会吃惊。 但洛绵也由此想到乞巧节时沈久远问她的话。 不自在地咳了两声,“薛公子以后说话还是过一过脑子,口无遮拦的当心祸从口出。”语气依旧不怎么好,洛允思却知道妹妹这算是将此事揭了过去。 洛允易一直没有插嘴,他的目光在沈久远和洛绵两人身上来回移动,若有所思。 “这位是崔念真,是二叔母娘家大哥的二子,想必妹妹也听说过吧。” 洛绵嗯了声。 她一直从大哥嘴巴里听到的这个名字,但并未见上一见,在她印象里,这位念真表哥是个极其八卦的人,上至命妇隐私,下至丫鬟婆子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只有他不想知道的,没有他不知道的。 可以说,家长里短的事情,这位念真表哥是极其有兴趣且知道的清清楚楚。 所以在洛绵的印象中,念真表哥很八婆。 可她却从未想到这位表哥长得竟然如此可爱,虽然用可爱来描述男的是有的不合适,可她除了可爱两个字实在找不到别的形容。 将众人都了解的差不多了,作为主事人洛允思便提议大家互相聊一聊,彼此熟悉熟悉。 快到晚膳时间,也不好去别的地方,王妃又将招待客人的任务全权交给洛允思,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认识的,所以他也比较随意。 但是洛绵却注意到,大哥在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地投向纪羽晨。 仿佛把自己摆在下首,以纪羽晨的想法为标准。 洛绵眼中探究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却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他一脸沮丧,带着点委屈。 “绵儿,你难道没看到我也在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 玩个游戏 呃,洛绵有些汗颜。 她想说她真的没看见,刚刚她的注意力全都被其他几人吸引过去了。 “寒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眼前一脸委屈的人正是魏化寒。 对于魏化寒洛绵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个人每次见到她都两眼放光,仿佛猛兽看到肉类时的那种精光,还特别粘她,洛绵对这种人向来不会招架。 大哥也未介绍,她怎么能猜到魏化寒在这里,洛绵向洛允思投去疑惑的目光。 “是我的错,寒公子被久远和千亦挡着,一时给搞忘了。”洛允思极其尴尬,其实他在之前还记着,但他一想到要招待纪羽晨,一时紧张给搞忘了。 众人只当他忘了介绍魏化寒,没想到别的地方。 “这是寒公子,长公主的嫡子。”说起魏化寒,其实京城内的人都不会陌生。 可以说,长公主一家比其他皇子都要让人瞩目。 京城中除了洛王爷,最受庆德帝宠爱的,便是长公主。 长公主作为庆德帝第一个女儿,荣宠无限,荣宠到生下的儿女都是随皇家姓,也因此魏化寒和魏宁都姓魏而不是随驸马爷姓邵。 表面看来九皇子要比魏化寒身份尊贵,辈分要比魏化寒身份高,但京城中所有人都不会这么认为。 京城中不知有多少想要讨好长公主,除了让自己的女儿讨好魏宁外,更想让自家儿子去讨好魏化寒,但魏化寒出了名的不好亲近。 魏化寒可不像在洛绵面前表现出来的这么人畜无害。 不在洛绵跟前的时候,他就是个小霸王,但凡谁惹他不爽了,招呼着身边的护卫上去就是一顿揍,京城里的公子哥们哪一个不是金枝玉叶,嚣张跋扈,碰到魏化寒却只有乖乖被打的份儿。 几人依次向魏化寒请了安,当然除了纪羽晨和魏含琴。 魏含琴再怎么说都是魏化寒名义上的长辈,纪羽晨不行礼却让薛千亦和崔念真沈久远洛允里几人疑惑不已。 也不知魏化寒是哪个筋搭错了,还是想要在洛绵面前表现一下自己平时有多威风,只见他怒目而视,微微扬了扬下巴看向纪羽晨:“你为什么不给小爷我行礼?” 洛允思暗道糟糕。 刚才向众人介绍九皇子时,纪公子也没有向九皇子行礼,这次轮到魏化寒,他以为不过是行礼而已,想必寒公子也不会在意,毕竟寒公子在洛王府态度不像在外面时那么随意。 殊不知九皇子不在意是因为洛允易看到后并未多说,虽然没有说话,也代表着他的态度。 九皇子也因此没有计较。 洛允思一脸为难,不知该劝谁。 真要比起来,恐怕纪公子要比魏化寒的身份更高,但是他不能说出来。 焦急间,洛绵站出来朝魏化寒白了一眼:“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大家开开心心的玩不好吗,还非要人家行礼,想要别人给你行礼多简单,别在王府待着,出去了有的是人想跟你行礼!” 众人面面相觑。 这魏化寒有多跋扈,去京城里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没有一个人敢如此对他说话,曾经有个人背地里议论了一句,结果当天那人就断了一条腿,魏化寒纵使再欣赏洛绵,只怕也忍不了别人对他这么说话吧? 洛允思心中担忧,堆起笑脸就想解释。 “绵儿你别生气,你说不行礼就不行礼,要我给他行礼都行,你别生气,别赶我出去好不好?”魏化寒慌张拉住洛绵的衣袖。 他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洛绵,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生怕洛绵把他轰出去。 众人大跌眼镜,就连洛允易以及魏含琴都惊讶不已。 要不是他们都见过魏化寒有多张狂跋扈,只怕会认为这才是魏化寒的本性,眼前可怜兮兮的人他们怎么都联想不到京城小霸王魏化寒身上去。 洛绵听过魏化寒的名声,但她并未亲眼见过,因此刚刚才敢如此大胆。 她是从大哥的态度中看出这位叫纪羽晨的公子身份并不简单,尤其是纪羽晨给人一种久居上位的气势,洛绵看得出来,洛允易看得出来,就连薛千亦都有些猜到,这其中却不包括以魏化寒为首的傻子。 想到之前几次魏化寒在她面前比较听话,她便大胆了些。 左右长公主府和洛王府关系不好,魏化寒就是生气走了不再和她有牵扯也没什么。 更何况这里是洛王府,她可不担心魏化寒发脾气敢把她打一顿。 但她没想到魏化寒竟是如此... 嗯,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别人都这么声泣泪下的哀求她了,她要是再说赶出去的话,指不定这魏化寒一怒之下做出火烧洛王府的事情,洛绵觉得极有可能,魏化寒也有这个无知的胆子,是以,洛绵只能放弃之前的打算。 “不走就不走,乖乖听话,也不用你给别人行礼,但是也不能耍脾气知道不?不然我就让三哥把你赶出去。” 俨然是把魏化寒当作洛允松哄了。 魏化寒听到前面还乖乖点头,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忌惮。 对于绵儿的三哥,不知为何他总有些害怕,虽然他不怕,面对的时候总觉得对方的气场很阴森恐怖,所以洛允易可以说是整个京城中他比较忌惮的几人之一。 洛绵看着魏化寒的表情,闪过一丝玩味。 “啊哈哈哈,既然大家都互相认识了,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加深对彼此的熟悉吧?”洛允思站出来打哈哈缓和气氛。 有了刚刚洛绵的教训,魏化寒自然不敢有所异议。 其余几人亦是从善如流。 九皇子魏含琴甚至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他在皇子府中哪里玩过什么游戏,如今跟洛允易还有其兄弟好友一起玩,便起了兴致。 众人都同意了,便把目光转向洛允思。 “大哥,玩什么游戏?” 说起游戏,洛绵其实是有心理阴影的,唯一的一次游戏是在长公主寿宴上。 那次她不但被魏宁坑了,摔倒在地不说,还接连在沈久远和纪公子面前出糗,恰巧这两人今日都在,她着实不想玩什么游戏。 罢了罢了,都是认识的,想必也不会为难于她。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七巧板 下人们把东西拿了进来。 众人凑过去,只见有各色颜色的正正方方的板子。 只不过这正正方方的板子一看就是拼接成的,从中可以看出被分成了七块奇怪的形状。 崔念真凑过去看了一眼:“轩文哥,这不会就是...百姓中流行的七巧板吧?” 洛允思含笑点点头:“没想到念真也知道,七巧板顾名思义,是由七块板子组成的这方方正正的形状,但是可别小看这七巧板,它可以拼成许多图形,甚至可以拼成人物、房屋、动物、甚至还可以拼成字,玩法多样,前些时间同僚跟我说过后我便不由起了兴趣,正好今日大家凑在一起,不如玩两把如何?” 众人一副颇有兴致的样子点点头。 “大哥,你总要说说规则之类的吧?”洛绵提醒道。 她虽和众人一样兴致勃勃的,七巧板却是早就玩过的,只不过前世都是自己一个人玩,根本没有大家一起玩过,因此新鲜感十足。 洛允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实不相瞒,其实我也没玩过,至于规则之类的似乎是没有,不如大家集思广益现想如何?” 说起来也是他的疏忽,只想着这玩意好玩,却未打听出几个人玩的时候有什么规则,不过他也是实在找不出比较好玩的东西,吟诗赋词一类平日里跟几个好友早就玩的没意思了。 如今有这么新鲜玩意儿,自是趁着在场的人都聪明,研究出个玩法。 这样他以后也就不用被那几个好友拉着整天吟诗赋词。 众人一听,纷纷沉思下来,就连纪羽晨这个裁判也支起下巴垂着双眸思考。 眼见着没人想出比较好玩的玩法,洛允思正打算失望的换别的游戏,这时洛绵出了声:“我倒是有个点子。” 洛允思眼睛一亮:“有什么点子?” 他这个妹妹最是古灵精怪,能想出点子他没觉得有什么。 倒是纪羽晨,因着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目光中带着一丝趣味。 “我们可以两两一组,由每组的人出谜语,若是谜底是一个字的话,就用七巧板拼成那个字,若是谜底为一句话,则由出谜题的人选择以首字或者尾字为谜底,如何?” 规则虽然有许多不完善之处,但洛绵终究是提出了一个点子,又不似民间那般简单,增添了些趣味,给游戏增加了难度,反而让人更加想玩。 “那这样,岂不是单了一个人?” 洛允思最先同意,剩下的人也都没有异议。 本就是一时娱乐,不用太过计较。 至于哪两个人一组,念真提出了个颇为有趣的点子,把诗句的上句和下句分别写在两张纸上,四句诗,八张纸条,拿到同一句的则为一组。 由于洛绵是唯一一个女子,便是第一个选择的。 紧接着是纪羽晨、魏化寒、魏含琴、洛允易、薛千亦、沈久远、洛允里、崔念真,作为发起人,洛允思则拿了最后一张。 “秋菊有佳色。”纪羽晨慢条斯理摊开纸条,洛允思拿出自己的纸条一凑,正好是后一句:裛露掇其英。 倒是比较应明日重阳节赏菊之行的景。 第一组为纪羽晨和洛允思。 接下来便轮到魏化寒。 魏化寒打开纸条便念了出来:“经冬复历春,这是下一句啊,上一句在谁手上?”说着,他就一脸期待的往洛绵那边看去。 “岭外音书断,在我这里。”洛允里摇着手中的纸条,心中郁闷,没想到他和这个小霸王被分在了一组,待会儿可有得他受了... 魏化寒摆着一张臭脸看着洛允里走到他旁边,怕洛绵真的赶他走,终究没敢再说什么。 然后便是魏含琴,他把纸条摊开在众人面前: 早知如此绊人心。 还未等剩下的人细看,便有另一张摆在其后:何如当初莫相识。 顺着望去,竟是洛允易。 也不知洛允思当时是怎么想的,竟然把这句写了进去,不过魏含琴很高兴,也满意结果。 再然后是薛千亦,他眉梢一挑,富有磁性的声音悠悠念出来:“山有木兮木有枝。” “完了完了,为什么是我!”崔念真作痛苦哀嚎状,一看便知是他与薛千亦一组,饶是沈久远,都不由勾起嘴角。 这两人都不让人省心,正好凑到一堆,也免得来祸害别人。 如此一来,谁与谁一组便有了结果。 洛绵暗道倒霉,还是依照规矩打开纸条:只是当时已惘然。 见到这句话,她又不由想到教她琴的黎先生,黎先生用一首曲子一句锦瑟无端五十弦告诉她珍惜当下,这对她的影响很大,如今再看到这句诗,又不由细细琢磨一番。 只听旁边声音响起:“此情可待成追忆。” 洛绵怔了怔,猛地想起前世第一次见沈久远的时候,她后来在沈久远身边待了那么久,熬成了老姑娘,却再也没有最初醒来看到沈久远时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当时感情来的如潮水,以至于后来日日回想,却再也找不回那种感觉。 不怪沈久远,只怪那时她把一切想的太美好,所以后来沈久远冷漠以对她才那么追忆最初的感觉。 “妹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耳边传来洛允思的声音。 洛绵回神看到众人都看着她,她的脸出现一抹赫然,微微摇头:“没事,我们开始吧。” “纪公子,就由您先出题吧。” 出题之人便相当于放弃那一轮,每一组都有一次出题的机会,这样也比较公平。 纪羽晨颔首,沉吟片刻:“年终岁尾,不缺鱼米。” 众人做思考状,洛允里一副抓耳挠腮的模样,要知道他平时是最懒得学习的人,碰到这种时刻的时候,也只能期待同伴。 偏偏他同伴是魏化寒。 跟他一样,最是讨厌这些咬文嚼字动脑筋的游戏。 本来他是打着跟洛绵相处的想法答应的,但洛绵并不是跟他一组,他顿时也没了兴致,索性直接放弃,两个脑子不灵光的,就这样被淘汰了。 其次就是薛千亦崔念真一组,崔念真对这些一向不感兴趣,就是凑个热闹,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薛千亦身上。 别看薛千亦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若说猜灯谜,也就只有洛允易能和他比一比了。 因此,薛千亦和洛允易二人都是不慌不忙拿起七巧板。 纪羽晨的目光投向洛绵一组。 第一百三十九章 藕是什么样子? 只见洛绵也拿起了七巧板,尝试着拼出谜底,由于今天的目的并不是猜谜,而是用七巧板拼出谜底,纪羽晨说出的谜题也比较简单。 此时他见洛绵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并未惊讶。 倒是洛允思,看到崔念真、魏化寒和洛允里三人兴致不是很高,便提议道: “既是游戏,也该有个输赢后的惩罚与奖赏,否则这么玩也没甚意思。” 洛绵看出大哥是想让所有人都参与其中,一脸赞同:“大哥说的有道理,也免得让人觉得是我们洛王府怠慢了。” 魏化寒见洛绵发话,岂有不从,忙不迭举双手赞同。 所有人中,也就他最难搞定,魏化寒都同意了,其余人纷纷默认。 洛允思暂时想不出好的处罚和奖赏,便道:“处罚先慢慢想,至于奖赏的话,就这样吧,赢的那一组两个人可以答应对方一个条件,但是不可抵消,就算抵消也要经过对方同意。” 洛绵无语了一阵。 这算是什么奖赏? 不过她也不好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扫大哥的面子,大哥空出一天时间来招待众人就已经很不错了,要知道大嫂正处于怀孕的后三个月中,大哥恨不得时时刻刻在大嫂身边嘘寒问暖。 也就今日大哥肯空出一点时间,至于明日,估计是不会陪他们去登高望远赏菊插茱萸的。 既然活动发起人是洛允思,便由洛允思做主,没人有异议。 但洛绵注意到,大哥在说完的时候目光投向纪羽晨,露出征询的眼神,待后者目光微闪后才又转过头。 纪羽晨到底是什么身份? 看大哥的样子,显然一副以纪羽晨为主的姿态,让洛绵更加好奇,她细细回想了下,好像并没有姓纪的在朝为官的高品官员,唯有一个,还只是六品的小官儿。 她当然不会蠢到以为纪羽晨是这六品小官儿的嫡子。 且不说那个六品官原配已死,并未留有子嗣,而续娶的夫人也不过是近两年,不可能生出纪羽晨,就说纪羽晨通身的气派,贵族子弟上位者十足的气势,都不是一般王侯将相家中能够养出来的。 而且她还注意到,之前在大哥问纪公子和她怎么认识的时候,大哥用的是敬语——您。 对一个比他年纪小的用您,不是辈分高就是他的身份高贵。 辈分高是不可能的,他们亲戚中并未有姓纪的,那么就说说明纪公子身份高贵。 身份高贵,大魏却没有姓纪的王侯将相,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第一局,胜者为三弟和九皇子一组!” 突然响起的声音惊醒正在沉思的洛绵,她连忙往三哥那边看去,只见三哥已经用乞巧摆好样子,再看沈久远,也才刚摆到一半,其余组皆是如此,唯有魏化寒摆了半天,拿着七巧板犯愁。 洛绵自认刚刚并没有发呆多久,怎么就这么一会儿三哥就猜出谜底并且拼出来了? 看来她不能再发呆了,至于纪公子的身份,过后再想也无妨。 “抱歉,刚上手有些生疏,让九皇子一组抢了先。”耳边传来一句低低的声音。 洛绵望过去,沈久远一副抱着歉意的面容,那双好看的眸子认真地看着洛绵,洛绵一时慌了神,抿了抿嘴巴,没有说话。 接下来便是洛允易和九皇子魏含琴一组出谜题。 洛允易凑到九皇子耳边低语了两句,九皇子点点头,看向众人。 “身体白又胖,常在泥中藏,浑身是蜂窝,生熟都能尝——打一个字。” 洛绵低头思考,其余人也皆做思考状,要说这谜底实在是简单,但对于这一群从小锦衣玉食的公子哥来说就很难,毕竟谁也不会吃东西的时候还要细想这食物是怎么来的以及究竟长什么样子不是? 这道题要说真有人能解,恐怕也就只有洛绵这个拥有一世记忆的人。 她手下不假思索,便拿着七巧板开始摆弄。 猜出谜底是很简单,难的是如何用七巧板摆出谜底,七块板子形状不一,她若是摆出那个字是不可能的,唯有摆出谜底的形状。 等她三两下摆好后,一抬头看向众人。 只见魏化寒和四哥那一组直接放弃,魏化寒眼巴巴的看着她摆弄七巧板,四哥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个人在那傻兮兮的笑着,崔念真站在那脑袋一垂一垂的,仔细看去,竟然在打瞌睡! 洛绵再转过头看向旁边的沈久远,沈久远并没有动,甚至连手都没放在七巧板上,洛绵皱眉,抬头望去。 沈久远是很高的,洛绵正是长个的年纪,和沈久远站在一起连他胸口够没够到,因此她仰起头。 冷不丁撞上一双深邃的眼眸,两人目光不期而遇。 洛绵的心就像平地惊雷般轰然炸开,她连忙扭头看向洛允易,“三哥,我猜出谜底了。” 洛允易诧异了一下,望去。 竟然用七巧板摆出了个藕的形状,虽然看起来不大像,但依洛允易对洛绵的了解,却能看出妹妹的确是猜出谜底,因此这一局便判了洛绵、沈久远一组胜。 薛千亦很无奈,往常猜谜他都是一把好手,奈何这道题出的太刁钻,藕他是吃过的,但他却没见过藕具体是长什么样子,就算知道,也是被做成一盘菜端上来的那种知道,他以为像他们这一群从小锦衣玉食的人,没有谁会猜到。 这谜题是九皇子说的,却是洛允易让九皇子说的。 洛允易知道,他不惊讶,毕竟洛允易十二岁之前并不是洛王府的三少爷,知道这些并不稀奇。 但是洛绵是如何知道的? 他看得清楚,洛绵说出谜底那一刻洛允易惊讶的目光,那么谜底应该不是洛允易告诉洛绵的。 没人告诉洛绵,洛绵一个含着金汤匙的娇小姐是如何知道的? 除非是洛允易早就告诉了洛绵,而洛允易的惊讶是装出来。 这是作弊! 不论洛允易究竟有没有告诉洛绵,他都要把事情搞清楚! “未曾想到洛小姐竟然知道藕是什么模样,还以为在场的包括我都没人能知道,不知是否能告诉薛某,洛小姐是怎么猜出来的?” 第一百四十章 惩罚的内容 任谁都能听出来,薛千亦口中的不相信。 大家都不是蠢笨的,想一想便猜出薛千亦所猜测出的事情,同时,也都极其好奇洛绵是如何猜出来的。 洛绵下意识把目光投向三哥。 三哥也颇有兴致的看着她要如何回答,洛绵捏着七巧板的手紧了紧,心下懊悔她为何要逞这个能,刚刚只想着如何用七巧板拼出藕的形状,却未曾料到这一层。 不管怎么说,她都要把这个事情圆过去。 否则,薛千亦定会认为是三哥悄悄透露给自己谜底,这还不是最难解决的,关键的是三哥知道他并没有告诉她,那么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说她看过吗?太不切实际。 她必须要说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答案,否则以三哥的聪明,定会怀疑于她。 关于重生这一点,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也不想有人看出端倪,纵使三哥对她这么好,她都不敢全心全意相信,毕竟这事情匪夷所思不说,当三哥知道她一个孤魂霸占了他妹妹的身体后又会作何反应? 她不能说,也不敢说。 记得阿荷曾说过在来王府之前,是在乡下待着的,她可以利用这一点解释。 “藕是什么样子,其实是...” “是我告诉她的。”沈久远低头看了洛绵一眼,“你们也知道,我娘最喜欢弄这些个东西了,我当时看藕觉得好玩,就送了洛小姐一节,还告诉她藕是怎么来的。” “沈三,不是吧你?”薛千亦惊叫一声,这样替一个女子辩解,薛千亦觉得他可能要被好友抛弃了,“难道你忘记曾经对我说的甜言蜜语了吗?” 薛千亦做西子捧心状,深情的往向沈久远。 沈久远抓起一个七巧板子就砸了过去,快准狠,薛千亦嗷的一声,捂住被砸中的额头,光洁的额头很快就肿了起来。 “捡过来给我。”沈久远面无表情,落在薛千亦眼中却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乖乖把落到地上的七巧板捡起来往沈久远和洛绵这一方走来。 薛千亦揉着额头,把七巧板递给沈久远:“臭小子,下手这么狠啊你!” “再多说一句,你信不信我...” “打住!”薛千亦急声迫切地小声道,瞄了瞄沈久远旁边的洛绵,“我不说了就是,你这人还威胁...”话音未落,便收到一记冷眼,再也不敢说话,悻悻然走回自己的位置。 两人之间的较量...哦不,应该说沈久远单方面的凌虐出手太快。 在众人还未看明白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的时候,不论是薛千亦还是沈久远都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洛允思见事情已经落幕,出来打圆场让众人继续。 接下来轮到洛绵一组出谜题。 还未等洛绵开口,沈久远便低着声音道:“洛小姐出题吧。” 洛绵也不假惺惺的推脱,把早就想好的谜题说出来:“秋收,谜底依旧是一个字。” 她从开始就没想出多难的谜题,因此这一题算是送的。 换到他们这一组休息,沈久远当下无事可做便垂头看向看起来小小的人儿,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洛绵的头顶,和侧面。 他视线刚好落到洛绵小巧的耳朵上,耳尖泛着红,看起来煞是可爱,尤其是那白瓷般的肌肤,让人忍不住想轻触。 沈久远仿佛入了迷一般伸出手去轻触那抹泛红的耳尖。 洛绵腾地抬起头,沈久远并未看她,反而依旧盯着耳尖:“有一撮头发落下来...” 是在为他刚才的行为做解释。 洛绵咬了咬唇,不动声色的远离。 刚刚沈久远替她解围,她是该感谢他,可也不代表她能容忍沈久远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出格的举动。 他一个男子,当然不怕什么。 在场有这么多人,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还好众人都在想着怎么用七巧板摆出谜底,并未注意到她这里...不对! 洛绵望过去。 只见纪羽晨看着她,视线不经意瞥向沈久远,那神情分明就是表明刚刚那一幕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洛绵心头一紧,生怕纪羽晨像薛千亦一样是个大嘴巴。 事实证明,纪羽晨对他们两人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只不过抬眼间刚好看到而已,在洛绵还没想出对策的时候,这位纪公子已经收回了视线。 被大哥请过来的这几个人,洛绵现在是相当警惕。 往常和几个兄长相处的时候,她没注意到这些事情,而除了三哥以外,其余的兄长也不会刻意注意,而三哥,对她虽好奇,却并不会勉强于她。 不像薛千亦这个大嘴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不像崔念真,什么事情都想八卦一番。 至于魏化寒,对她的事情...不得不说那是相当关注。 现下再多了个纪羽晨需要她注意,洛绵觉得,这些外男中,就只有九皇子看起来那么亲切,目光永远落在三哥身上,从不曾移开半分。 咦? 洛绵疑惑地望过去。 九皇子看向三哥的目光怎么这么... 甩了甩头,不管如何这是三哥和九皇子之间的事情,她没资格置喙,就算九皇子将三哥看作是是亲人,甚至认三哥为兄长都是三哥决定的。 更何况,若是有这一层关系,她也会更信任九皇子。 她一直对九皇子有警惕之心。 但是重阳节过后没多久就要到庆德帝的寿辰,到那时三哥会将暗道图给九皇子,让九皇子交于庆德帝以获取恩宠,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她要相信九皇子。 必须相信。 否则她怕她会反悔将暗道图交给三哥。 如今看来,九皇子对三哥的孺慕之情一点也不比她浅。 这样,她就放心多了。 “做好了!”众人的视线被拉过去。 自从大哥成婚后,洛绵甚少看到大哥如此激动的样子,眼睛很亮,脸上很是得意。 “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是先把输了的那组惩罚先说出来,免得到时候你们耍赖!”洛允思瞟了一眼已经放弃的魏化寒和洛允里二人,“输了的人,明日到达淮山后,邀约碰上的第一个女子,当然,后果自负!” 父亲前段时间还在担心允里的婚事,祖母也抱怨找不到一个能压住洛允里的闺秀。 要他说,何必非要在别人介绍的人里面来选未来的妻子。 像允里这么闹腾的人,只有找个真心喜欢的,才愿意为妻子变得稳重有担当。 明日是重阳,正好是个机会! 至于魏化寒,以这位小祖宗的性子,恐怕不会按他所说的做。 反正他的目的也只是允里。 第一百四十一章 慌张 淮山位于京城南面,风光秀丽。 每年重阳节时,满山的山茱萸,黄灿灿一片,重阳节时,是邀好友出游赏秋、登高远眺、便插茱萸、吃重阳糕、饮菊花酒的最佳圣地。 洛王府在淮山山下不远处恰巧有一庄子。 因此每年重阳时,小辈们都喜欢叫上好友相互结伴出游,晚上便歇息在庄子上,待第二日再回府。 昨日,洛绵玩的甚是开心。 中间虽出了许多小插曲,却并不妨碍她对今日之行的期待。 没想到大哥平日里看着挺老实的一个人,能想出这种惩罚手段,一想到魏化寒臭着一张脸邀请别家闺秀一同游玩的模样,她就觉得肯定很有趣。 七巧板游戏的结果很明显,输的一方是魏化寒和洛允里。 而赢的一方,则是三哥那一组。 结果都在众人的预料之中,唯有薛千亦,一脸不服气。 昨日大哥说出惩罚内容后,没想到两人上蹿下跳的拒绝,但大哥心意已决,根本容不得他们拒绝。 不过这也在她意料之中。 四哥拒绝想必是因为陆先生,而魏化寒拒绝,则是因为他堂堂长公主的嫡子若是传出去邀请哪家闺秀游玩的话,长公主绝对会斥责于他。 毕竟有传言,长公主已经替魏化寒相好儿媳妇了。 魏化寒名声本就不好,现下出现这种事情,可能会让女方对他的印象更差。 但洛绵没想到的是,魏化寒先头拒绝了,后来又同意了。 既然魏化寒都不在意长公主知道后的后果,她也没必要替人操心,索性她对魏化寒会邀请到哪家姑娘甚是感兴趣,权当看个乐呵。 用完早膳,洛绵便派了丫鬟去请程永真程永安两位表姐。 没过会,丫鬟便回来了,来的还有程永真。 她攥着手里的帕子,咬着唇,怯懦的脸上满是愧疚:“绵儿妹妹,安安身子不适,怕是不能出去玩了,现下她还躺在床上,让我来跟绵儿妹妹告个饶。” 洛绵诧异了一下。 要知道最期待重阳节到来的便是安表姐了,怎么今日恰巧就病了,她关切道:“安表姐有没有大碍,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储香,你去跟祖母说一下,安表姐身子不适,让祖母请个大夫过来给安表姐看看。” 储香点头应是,就准备过去,却被程永真拦住。 洛绵疑惑的目光投向程永真。 “绵儿妹妹,不...不适什么大事,安安说不用这么麻烦,她躺两天就好了,真的不用这么麻烦...”程永真脸颊绯红,慌张解释,攥着储香的手却是攥得紧紧的。 储香吃痛,暗暗忍下并未出声。 洛绵撇了眼储香咬着下唇的嘴巴,声音轻柔:“既是如此,那便让安表姐好生休息,重阳节每年都有,身体要紧。”顿了顿,她看向程永真:“真表姐要和绵儿一起去吗?还是...” 程永真并未说话,双眼流露出想去的期盼。 洛绵心下更是奇怪,真表姐并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真表姐是个安静的性子,最喜欢待在院子里做些女红之类的。 这次有这么多人一起去登高不说,到时淮山人满为患。 真表姐怎么就突然喜欢热闹了? 她不动声色道:“安表姐只是身子不适,有小丫鬟照顾就可以了,真表姐还没感受过重阳节的热闹吧?不如趁此和洛绵一起。” 程永真连忙点头,但又马上反应过来自己答应的太快了,怯怯的低下头。 洛绵让程永真先等她一下,然后回到卧房,叫来芷莲。 “芷莲,这次重阳节你接留在洛王府,程永安那里你注意一下,若是她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动作,就派人来告诉我,记住,别让人发现你了。” 芷莲认真记下来,“小姐放心!” 洛绵突然又记起之前吩咐的事情:“重阳糕和菊花酒可给老乞丐送过去了?” “一大早就送去了,菊花酒送了两大坛子呢,准够老乞丐喝个痛快!” “那就好,若是送的少了,只怕他又会闹腾到祖母那里去,往日里还无所谓,都是一家人,今日家中来了这么多贵客,别出了什么事情才好。” 说是许多贵客,在洛绵眼里,担得起贵客身份的也就九皇子和那个神秘的纪公子。 尤其是那位纪公子。 能让祖母都亲自放下身段招待,绝对不是普通人物。 这时,有小丫鬟来禀报各位公子已经准备离开了,问小姐这里还需要多久。 “他们都在王府门口了吗?” 丫鬟摇头:“纪公子有事耽搁了一会儿,现下正准备过去,估摸着已经走到诗泽苑了。” 诗泽苑是老乞丐住的地方,一个乞丐住的院子这么诗情画意,私下里也被不少下人拿出来调笑过,老乞丐也不甚在意。 只不过老乞丐在王府里住了这么久,大家还一直老乞丐老乞丐的叫。 就连阿荷,也不知道老乞丐真正的名字,她后来再让阿荷把老乞丐平日里有关于老乞丐身份身世的话记下来说给她听,可老乞丐自从那一回醉过后,就再也没醉过。 也不知那两坛菊花酒能不能把老乞丐灌倒。 要知道,那两坛菊花酒可是她特意让人送去的,与一般的菊花酒比起来,酒味更浓更香。 也,更易醉人。 倒是巧合,她唯一感兴趣的两个人的身份,竟然相差如此悬殊。 老乞丐和贵公子。 要不是老乞丐有时候特别不着调的话,她还真想让老乞丐帮她探一探纪公子到底什么身份。 “我们也走吧,不能让他们久等了。” 洛绵领着储香和柳儿,还有一干带着大小包裹的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出了芷韵苑。 程永真走在洛绵旁边心不在焉的,洛绵也就没多说话。 少年迈着徐缓步伐,走走停停,饶有兴致的欣赏着周围的风景,他白玉般的脸庞看到不远处诗泽苑三个字,不由好奇道:“上回我来时,这里还空着的,现下住的是哪个客人吗?” “是五小姐从京城破庙外带回来的老乞丐,五小姐瞧着她可怜便将她带了回来,后来老乞丐在王爷那里立了一功,王爷便将这院子赐给了老乞丐,五小姐还派自己身边的大丫鬟照顾老乞丐,五小姐当真是菩萨心肠!” 小厮讲到最后,由衷夸赞着自家小姐,并引以为豪。 纪羽晨身后的护卫却撇了撇嘴。 让下人夸赞自己,面上却与公子疏离这种吸引公子的低劣手法他都不知看过多少次了。 一点新意都没有。 第一百四十二章 并不聪明的十三皇子 还未到淮山,周围的热闹声便阵阵传来。 小贩们倒也聪明,乞巧节时在淮河摆摊,重阳节时便在淮山周围摆摊。 淮山山下周围,是允许百姓活动的,但是淮山上,却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上去,能上到淮山的多半也是达官显贵,当然有小半是家中巨富,富商们用钱砸出来一个能够上山的权限。 洛绵一行的马车停靠在进入淮山后百姓不能踏足的地界。 还未下去,她便听到那一个个尖叫刺耳的声音。 虽然她早有预料,却还是被闺秀们不矜持的热情的给打败了,当下她便不想和几个兄长一起上山,派了个小丫鬟禀告,准备先行一步。 “表姐,我们先上去吧,兄长他们估计碰到同僚还要好一阵子,我们就不等他们了。” 程永真羞涩的点点头,目光却有意无意地往那边瞟。 洛绵只当没看见,转身往山上爬。 淮山和她上次在京城外爬的那座山不同,淮山并不陡,只不过有一个微小的弧度往上,四周是遍山的茱萸,基本上这一路走来四周都有驻足寒暄或者选定好秋游的地点。 洛绵一路往上,直到人越来越少,只偶尔几家经过。 本来她在此之前已经想好了地点,到了那地方才发现已经有人在了,是一群高谈阔论嬉笑怒骂的公子哥们,身旁都有美婢伺候着。 既是有人在,她之前也未曾叫下人占着地方,先来后到,洛绵虽贵为洛王府的五小姐,也不好赶人走。 她在脑子里回想了下,似乎还有个比较好的地方。 希望那里没人。 这般想着,她转身欲走,却听刚刚那里传来调笑的声音:“姑娘可是没地方可去?不如来小爷这里,小爷的怀里倒是还有地方...” 说完,周围的人俱都哄堂大笑。 刚刚那个开口的人,目光打量着洛绵,眼里露出惊艳:“看起来虽小,却也不失为一个美人儿啊!” 这时,旁边人捅了捅他谨慎道:“能上这里来的都是达官显贵,朝中大员,你可别玩脱了!” “怕什么!”那人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十三皇子在这里呢,他都说了尽情玩,出了事自有他承担,十三皇子,您说是不?” 洛绵听到十三皇子,顺着那人的目光望了过去。 而刚刚背对着的十三皇子也转过身来,他笑了笑:“自是...”顿住。 要说十三皇子,长相因随了薛嫔,哦不,现在应该叫薛妃,所以和九皇子一样,不得庆德帝宠爱,两人同为庆德帝最不宠爱的皇子,因此都牟足了劲想讨好庆德帝。 九皇子本就没有讨好庆德帝的心思,觉得这样反而自在。 但十三皇子不一样啊! 十三皇子生母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薛妃,但他偏偏沾不到半点光,明明有个那么庞大的助力,却因长相问题而失了庆德帝的宠爱,这让他心里如何平衡。 所以他比任何一位皇子都想讨庆德帝的欢心,得庆德帝青睐。 只要庆德帝肯另眼相待,他又有个受宠的母妃,简直是如虎添翼。 前世洛绵死的时候,十三皇子抓到了三皇子的把柄,让庆德帝生疑于三皇子,正是十三皇子,当时的端亲王最为风光的时候。 十三皇子,他就是化成灰洛绵也认得! 看到十三皇子犹豫不决的模样,洛绵心中冷笑,恐怕此人还在想如何面对她。 这是洛绵和十三皇子第一次正面接触,但十三皇子对她做的事情,她可是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 “哟,这不是十三皇子吗?”洛绵状作诧异,“我记得十三皇子您应该在府中思过吧,这么快就到半年了,怎么我觉得就像昨日的事情一样呢!” 那几个原本准备看好戏的公子哥睁大双眼张大嘴巴,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这小姑娘...竟然敢如此明晃晃把此事说出来,要知道这件事可是十三皇子的逆鳞,谁要是在他面前提一句,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众人仿佛已经预料到面前的小姑娘哭着跪地求饶的场面了。 最开始调笑的那人眼中浮现一丝讥讽,以为跪地求饶痛哭流涕就行了吗?上次还是个四品大员家的庶女在十三皇子面前就说了句嘴,第二日就传出那女的被十几个大汉凌虐致死。 面前的小姑娘也不过是十二,那味道,肯定很爽... 到时候他就找十三皇子要来爽一爽再说。 果不其然,十三皇子脸色铁青,他身后的护卫慢慢扩散围住洛绵和程永真以及一干丫鬟婆子。 这些丫鬟婆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只心中祈祷少爷们赶快上来。 程永真一张小脸都白了,浑身颤抖手下意识地拉着洛绵的衣袖,洛绵比程永真要矮半个头,但她面上丝毫不见慌乱,擒着一丝笑意。 围在十三皇子周围的公子哥们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他们身边的美婢则都见怪不怪的模样。 十三皇子见洛绵不说话,以为对方怕了,不由露出个得意的笑。 他就说嘛,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能耐,碰到这种事情还不是只有害怕的份,他已让人去瞧是否还有其他洛王府的人往这边来。 在洛王府的人没赶上来之前,想小惩一下洛绵完全没问题。 他还就不信,就算她洛绵是洛王府最受宠的姑娘,洛王府的人能因此把他杀了!再怎么说也是庆德帝的亲生儿子,杀害皇族的罪名,没人能担当的起! “怎么?你三哥没教你识时务者为俊杰,在自己势弱的情况下不要惹恼比自己强大的人吗?” 十三皇子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些丫鬟婆子瑟瑟发抖害怕的样子,让他惊诧的是,这个洛五小姐竟然没露出丝毫恐惧的模样。 倒是不知者无畏。 好几次暗杀都被幸运躲过,今日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要了她的小命,易如反掌。 十三皇子眼神阴鸷寒冷,计划着要怎样惩治一番面前的人,既能让她受点教训,又让她怕的不敢告状。 噗嗤一声笑,打断了十三皇子的思绪。 “我说魏志禹,你别是个傻子吧?”忽略十三皇子魏志禹一瞬间铁青的面容,洛绵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别说我没提醒你,只要你敢在这里动我一根毫毛,薛贵妃...哦不,薛妃也就别想再安安心心当她的宠妃了,你以为薛妃真能跟洛王爷比吗?” 洛绵似笑非笑望着十三皇子。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小心思 在庆德帝的眼中,薛妃自然比洛王爷有分量。 但是别忘了,庆德帝心头的隐患是什么,若是论起另一方面的分量,怕是薛妃和他魏志禹加起来都比不过洛王爷一根手指头。 在大事面前,庆德帝一向看得清楚。 可不是一个宠妃和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能够比拟的。 而这句话,也只有洛绵和魏志禹两个人能听懂,魏志禹身旁的那几位公子哥很震惊,看到洛绵在威胁魏志禹,他们还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震惊的他们都没听清洛绵所说的内容。 唯有最开始的那个人,从里面听出洛王爷二字。 难不成,面前这个粉嫩可爱的小姑娘,是洛王爷唯一的嫡孙女,洛五小姐?! 是了,早在中秋后京城中就有流传洛王府的五小姐比嘉怡郡主还要美,再过一两年必定名动京城,再加上这一手比之娄老先生都不逊的画技,及笄后该是何等模样。 再看面前的小姑娘,眉眼之中令人惊艳的长相,他刚刚怎么就没想到... 洛王爷的话,岂是他可以抗衡的。 那人缩了缩肩膀,尽量把自己掩在众人身后。 魏志禹脸色变了变,正准备张口,便看到下方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为首的是九个俊朗无比的公子,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 这九人身后,还扣押着一名哆嗦着的下人。 “魏志禹,你胆子倒是不小啊,怎么着,几个大男人欺负人一个小女子,还当什么男人,做个阉人算了!”面目轻佻的公子如同家常便饭一般说出恶毒话语。 看到三哥一行上来,洛绵走到三哥旁边,洛允易微微上前一步将洛绵护在身后,目光如刀。 洛绵望着刚刚最先开口说话的薛千亦,心中暗道昨日总讨厌这货口无遮拦又恶毒,这要是换个对象的话,听着倒是无比舒坦。 魏志禹在洛绵一番威胁后早已不敢轻举妄动。 见薛千亦如此侮辱,理智告诉他不宜再逞能,但心里如何咽的下这口气,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在薛千亦这等身份面前都要低一等,他今日若是委屈了自己,来日就是坐上那个位子都无法让人信服。 在这几人没来之前还可以以大男人不跟小女子计较解决此事。 薛千亦这一句,让他想大事化小都不行。 该死的薛千亦,不就是仗着和三皇子关系斐然吗,当他魏志禹怕了不成! 魏志禹直接忽略薛千亦的话,眯着眼扫过九人,恰巧看到九皇子,嘴角勾起一抹笑:“九哥,先前小弟邀你来淮山秋游,你拒绝了,还以为九哥有什么事情,没想到是和洛王府的几位有牵扯啊!” 洛允思听到这话眉头一皱,这十三皇子话里的意思怎么就好像九皇子跟洛王府的人牵扯要倒霉似的? 以纪公子的聪明肯定比他发现的多,他悄悄瞄了眼身旁的纪羽晨,却见纪羽晨丝毫没感觉到魏志禹话中的不妥,洛允思有些懵。 难道只有他一个人这样觉得? 他想多了吗? 洛允思再往其他几人看去,洛允里和崔念真两个就不指望他们听出来了,只见三弟和千亦面色如常,九皇子亦是如此,唯有两人,和他一样对这句话有别的反应。 其中一个是久远,若有所思的样子。 另外一个却是魏化寒! 在洛允思眼中,一直把魏化寒当作嚣张跋扈什么都不懂的公子哥,却未曾料到魏化寒竟和他一样皱眉,察觉到魏志禹这句话的不妥。 洛允思凑近纪羽晨:“公子,您可听出这话有何不妥?” 纪羽晨淡淡瞟了他一眼,轻启薄唇:“未曾。” “不可能啊!” 见纪羽晨望过来,洛允思连忙摆手,秋高气爽的好天气,他脸色的汗却涔涔往下落:“公子,允思不是那个意思...” 心中不禁懊悔,早知道就是装病也不过来。 守着敏娥多好。 奈何有纪公子这么一位贵客,他又是嫡长孙,丝毫不能怠慢。 纪羽晨并未斥责,依旧波澜不惊的模样。 “十三弟怎会如此说?”九皇子一脸诧异,“世人皆知父皇和洛王爷的关系有多么好,作为父皇的儿子,本皇子和洛王府的公子们亲近父皇高兴还来不及,十三弟莫不是酒喝多了罢?” 魏志禹被噎的说不出话,他发觉自己就像刚刚跟洛绵对峙一样,两人都知道对方的意思,但他偏偏不能明摆出来,否则吃不了兜着走的是他。 魏含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呃,是有些醉...呵呵...”魏志禹状作扶额。 是了,天天跟洛王府这群阴险狡诈之人待在一起,自然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好哄骗。 自从父皇罚他在府中思过半年,他在暗尘阁的情报组又被人一锅端了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受制于人不说,不能准确快速的得到各方消息,他就像个瞎子一样。 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竟然敢把暗尘阁的情报六七组给端了? 他如今没有消息来源,又是不受宠的皇子,必须要想个办法得到父皇的另眼相待,还好,他已找到解决的办法... 只要父皇宠爱他,他有了势力,不怕没有消息来。 至于眼前的这些人,不过都是任他宰割的鱼肉! 想到此,魏志禹松开扶额的手,目光投向最陌生的那个面孔,从刚刚起他就看这个人不爽了,长得跟小白脸一样,见到他竟然都不行礼。 他眼神忽闪着。 既然都如此看轻他,便拿这人开刀吧! 嗯...长得虽然和沈久远不相上下,但这人很陌生,估计家中长辈也不是什么大官,他动其余几人有忌惮,动这人却是没有丝毫犹豫的。 魏志禹站起身,朝周围的护卫使了个眼神,面容一肃:“再怎么说,本皇子也是皇族中人,你们多多少少都与本皇子有所关系,无礼之处之处本皇子可以不计较,但这位——”魏志禹突然指向纪羽晨,一丝阴狠闪过:“你是个什么东西,见到本皇子竟然不下跪行礼?” 众人千想万想,都没想到魏志禹竟然会先对纪公子发难。 洛绵津津有味的看着魏志禹作死。 加上她,他们一行一共十人,魏志禹招惹谁,今日只要不是做的太过,都能全身而退,但他偏偏招惹了最不该招惹的人。 正好,她可以趁此进一步猜测纪羽晨的身份。 第一百四十四章 雷声大雨点小 一群人皆是一静。 说实话,就算最迟钝的魏化寒都能从昨日到今日的少许接触中看出纪羽晨的身份不一般。 不仅仅是体现在纪羽晨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更是因为洛允思的态度,作为洛王爷的嫡长孙,京城中能让他放低身份招待的人并不多。 纪羽晨的身份,又何止洛绵一个人感兴趣。 洛允思却是急得不得了,他不可能说出纪公子是谁,纪公子的身份绝对不能在大魏暴露出来,否则不止纪公子,就连洛王府也不能全身而退。 可他也不能让纪公子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否则祖父一定会杀了他! “十三皇子,纪公子是我洛王府的贵客,他凭什么向你下跪行礼?还是说十三皇子想与洛王府作对不成?”洛允思硬着头皮站了出来,他平常便是个和事佬性子,能说出如此严重的话,已是让最为熟悉他的沈久远以及洛绵等人诧异。 洛绵心中叹了口气,未曾想到大哥竟然会这么说。 看来是不可能知道纪羽晨到底是何身份了。 果不其然,扯到洛王府,就算是面子早就挂不住的魏志禹也不得不放弃,面色僵硬道:“既是洛王府的贵客,就不用向本皇子行礼了。” 他紧攥的手微微颤抖。 一介皇子,本该对他行礼的这一干人竟然都如此无视他。 还不是因为他不受宠? 等着吧,总有一天他要让这些人跪地求饶! 再留在此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魏志禹木着脸挥了挥手,那些护卫便都回到他身后,连话也不想说,魏志禹便匆匆离去。 那些本来要看好戏的几个公子哥到现在哪里还不明白洛绵等人的身份。 连地下的一应东西都没收拾,就在美婢的搀扶下发着抖离开。 “切,雷声大雨点小,我还以为十三皇子有什么大动作呢!”薛千亦面露轻蔑,瞟了眼地上的狼藉,“被他坐过的地方我才不想待!” 薛千亦是嘉怡郡主的表哥,三皇子妃是他的姑母,自然也更偏向于三皇子,魏志禹的生母薛妃在宫中又因宠妃的身份屡屡对皇后不敬。 庆德帝不喜皇后,对薛妃的小动作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难怪薛千亦明明和薛妃是同族人却依旧如此讨厌魏志禹。 “并非如此。”洛允思开口道:“十三皇子此人虽有几分小聪明,做事却瞻前顾后,没有十分把握的事情,绝对不会贸然行事,祖父和皇上乃一母同袍的亲兄弟,纪公子是洛王府的贵客,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相与洛王府为敌,也要掂量掂量后果。” 洛绵注意到,三哥在听到大哥说祖父和庆德帝是亲兄弟时,眼里满满的讽刺。 其实她也有点想笑,魏志禹是不敢和洛王府作对,但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只因魏志禹知道庆德帝必须要给百姓塑造出这样一个表象,凭祖父如今在百姓中的声望若是庆德帝突然之间对祖父变了态度,只会激起民怨。 魏志禹很显然是知道庆德帝心思的。 至于如何知道,薛妃作为宠妃,这么多年来又岂会一点都没察觉出来? 所以魏志禹必须要咽下这口气,否则以他不受宠的形势来看,真惹恼了洛王府,庆德帝虽不至于要了他的命,却会废了他以讨好祖父。 这也从侧面证明纪公子对于洛王府来说是个很重要的人。 她当然不会真的以为纪公子就是大哥的好友。 刚刚大哥的态度,就足以说明纪公子的身份远比她之前所认为的要贵重,更重要。 “既然千亦不愿意再在这里,我们便换个地方吧,离山顶最近的那一处我之前让下人们先占着的,这里不待也罢。” 这里一片狼藉,点心和酒洒得到处都是。 虽然下人一会儿就收拾好了,考虑到好友薛千亦的心情,洛允思还是选择去之前让下人们占好的地方。 其余人自然没有任何异议。 ... 洛王府诗泽苑外。 一对主仆从苑外经过,丫鬟好奇地想往里面望一眼,被身着烟霞色衫子的少女喝住。 “看什么看,里面不过是住着个老乞丐!”程永安一脸不耐烦,她的脸上涂着细粉,肌肤晶莹剔透,抹了唇脂的小嘴儿油亮油亮的,看着甚是诱人。 此时的她,哪儿有身子不适的样子,分明是好的不得了。 小丫鬟连忙收回目光,跟在程永安后面,表小姐从刚刚就一直漫无目的不知道想要做什么。 尤其是经过二老爷的华露苑时,在外面晃荡了好久,甚至鬼鬼祟祟的左探右探,直到看到二夫人的身影时才一脸失望的离开。 小姐究竟想干什么? 还有,为何今早表小姐会假装生病? 小丫鬟百思不得其解中,但她是下人,王妃把她拨给表小姐,表小姐就是她的主子,她没有置喙主子的资格。 在小丫鬟的不解中,程永安经过静云苑。 她想像刚刚在华露苑外一样,先观察观察里面的情况。 静云苑静悄悄的,和刚刚的华露苑明显不一样,程永安好奇,恰巧看到有个小丫鬟往外面走,走过去询问。 原来是三夫人今日回娘家,不知怎么想的,带了大半丫鬟婆子。 这才导致这么静悄悄的。 程永安听后,目光闪烁,状似不经意问道:“三老爷呢?” 小丫鬟犹豫了两下,却还是老老实实回了话:“老爷还在睡觉。” 程永安诧异,这都日上三竿了,怎么还在睡觉,她面上不动声色的笑了笑,便离开了。 望着表小姐的背影,彩月疑惑更深。 表小姐为何要这么做?而且看走的路,表小姐下一步似乎要去世子的清寒阁。 彩月不知道,却不代表芷莲没看出点什么。 之前小姐让她注意表小姐,她就知道肯定有事情,似乎表姐的目标是三个老爷。 一个表小姐,为什么要注意府中的三个老爷? 除非... 妄图攀龙附凤的女人她见的不少,要说府中的丫鬟们,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旖旎的心思,不过是敢想不敢做罢了,但表小姐似乎早就有此意。 不过,表小姐要是真有此意。 那么最佳的人选,应当是如今没有夫人且未续娶的世子... 第一百四十五章 邀请 淮山最高处是方平地,恰巧能容纳上百人左右。 从淮山最高处往下看,一片灿烂的金黄,山脚下热闹的不得了,淮山上处处欢声笑语,从山上传来阵阵桂花糕和菊花酒的香味,被微风拂过,香味弥漫得淮山方圆百里都能闻到。 洛允思笑了笑,面对众人开口:“我们既然已经到了地方,便以昨日的惩罚为开场如何?” 这等有趣的事情,没有谁会不想看。 崔念真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的,他已经期待很久了,这事儿要是拿出去跟姐姐妹妹还有姨婶们说的话,绝对是个无比劲爆的话题! “嗯...寒公子、四弟,你们待会谁先上?” 洛允里明显一副不愿意的样子。 他心中已有所属,如今还做这种事情,总觉得对不起生烟。 但是输了就该认罚,若是被生烟知道他因此而耍赖,绝对会对他产生坏印象的! 因此他面上不情愿,心里却摇摆不定犹豫不决。 魏化寒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看到洛绵兴致勃勃的,撇了眼挣扎的洛允里,开口道:“我先吧!” 绵儿如此感兴趣,他认罚博她一笑又如何! 只要绵儿一笑,面子什么的在他眼里,都是可以甩掉的,不过是对下一个来到山顶的姑娘作出邀请,小意思! 洛绵身后钻出个人,正是刚刚半路消失的柳儿。 柳儿凑到洛绵身边嘀咕了几句。 洛允思看出洛允里的不情愿,心下生疑,猜测也许是三弟抹不开面子,便朝魏化寒点点头:“既是如此,那寒公子就先...” “等一下!”一声清喝止住洛允思的话。 洛绵在众人的注目下面不改色道:“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昨日寒公子也曾抢答过一次,他猜出来了答案,虽然因为有人早他一步用七巧板拼出来,这也证明寒公子至少积极参与,但四哥却连猜都没猜出来过,因此洛绵认为受罚应该是四哥先。” 沈久远露出个古怪的表情。 难不成那句话和她现在的行为有关系? 他和洛绵离得不远,又会武功,那个丫鬟在附在洛绵耳边的低语他听了个清清楚楚。 那丫鬟说:人已经上来了,最多一刻钟。 他之前不懂什么意思,有了刚才那一幕,再联想下,他便轻易得出了结论。 这丫头,不会是想要逗弄允里吧? 依洛绵的性格来看,沈久远觉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魏化寒听到洛绵竟然如此维护他,感动的不得了,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痴痴望着洛绵。 纪羽晨依旧置身事外的模样,悠悠抿了口菊花酒,倒是崔念真,眼冒精光地扭过头看着洛绵。 大义灭亲啊! 真是越来越刺激了! 不管是洛允思还是洛允里,除了沈久远以外,所有人都如此认为。 不同的是,让四弟先来他求之不得,毕竟淮山山顶,没有多少姑娘愿意流着汗爬上来,就算洛允里同意了,也要等上许久。 洛允里也是这么认为。 他对洛绵的所为产生不满,却还是心存侥幸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绵儿...”洛绵猛不丁听到一声情意绵绵的叫声,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扭头看声音来源处,果然是魏化寒,什么时候这厮坐到她旁边来了。 魏化寒怎么从昨日起就对她改了称呼,听着就一阵恶寒。 洛绵皱了皱眉:“寒公子有什么事情?” “刚才谢谢绵儿。”魏化寒俊俏的脸上浮现一抹红,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盯着洛绵。 洛绵哦了声,眼睛随意瞟向山下影影绰绰的身影,漫不经心道:“应该的,我本来说的就是事实,寒公子不用道谢。” 魏化寒哪里听得进去,心中早就认为洛绵对他果然是特别的。 明明谁都没有替他说话,虽然他不在意,但如果是绵儿的话,就另当别论了,而且绵儿昨日竟然如此关注他,他怎么可能不高兴! 还有还有,绵儿说是应该的。 这说明什么? 说明绵儿认为对他好是应该的!绵儿果然对他也有心,原来他不是一个人在胡思乱想... 魏化寒激动得不行。 看着洛绵嫩白的侧脸,决定待会轮到他一定要邀请成功。 绝不让绵儿为难! 就在众人已经开始聊天,洛允里心中祈祷千万别有人上来时,崔念真兴奋道:“有人来了!” 目光移过去,真的有人来了! 还是个女子! 薛千亦咦了一声:“怎么只有一个人?” 是啊,能上淮山来的都是达官显贵,看这穿着也不像是丫鬟,怎么会一个人上来,身旁连一个丫鬟也没有? 洛允思认真看了一眼,这女子看着好熟悉...洛允易无奈的摇摇头,绵儿什么时候当起媒婆来了? 唯有洛允里,眼睛眨也不眨地。 由远及近的身影,明明那么熟悉,他却不敢确定。 她是怎么上来这里的? 洛允里罕见的聪明了一回,往五妹妹所在的地方看去,果然,五妹妹朝他眨了眨眼睛。 真的不是梦! 在陆生烟的身影越来越近不过十步时,洛允里迫不及待地走过去:“生烟,我们现在正在秋游,你也一起参加好不好?” 陆生烟奇怪的看了洛允里一眼。 明明就是他邀请的她,怎么是这个样子? 她点了点头,洛允里便迫不及待把她请到自己旁边,把周围摆的东西亲自移过去,给陆生烟腾出个位置来。 “坐,坐这里。” 不远处魏化寒听到洛允里叫出这个女子名字,嘀咕道:“运气真好,碰到认识的,也不知道我待会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这边洛允思礼貌道:“陆先生,没想到您会来淮山游玩,这些都是我的好友,陆先生别在意。” 他是知道这位陆先生比较厌恶男性的,所以才会有此话。 陆生烟颔首,朝众人行了个礼:“小女叨扰了。”随后便在洛允里期待的目光中坐下来。 “切,真无聊啊,原来是认识的人!不好玩不好玩!”崔念真撇撇嘴,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 “怕什么,不是还有个吗?” 薛千亦收回在洛允里和陆生烟二人之间来回游移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笑。 倒是有趣。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未过门的妻子 魏化寒摩拳擦掌,眼神不住地往山下瞟。 从陆先生上来后这都过了一个多时辰,却还是没见有人上来。 众人就地用了午膳,休息片刻便开始饮酒,菊花酒平日里虽然也能饮,没这重阳节的气氛,茱萸遍地,好友一堆,终究没有多少想喝酒的感觉。 因此,众人都尽情的豪饮。 薛千亦喝的最多,他俊邪的眼神肆意投向洛绵:“绵儿妹妹,重阳节不喝菊花酒实乃憾事,何不尝一口试试?” 洛绵纹丝不动,看都没看薛千亦一眼。 她相当不喜欢这人。 之前大哥都说了女眷不饮酒,偏偏薛千亦酒下肚,把大哥的话就忘的一干二净。 犹记得唯一一次饮酒,是几年前在尚书府中,醉了后引发的那些破事儿,足以让她谨记终身,反正她是不会再喝一口的。 当然,除了新婚时的合卺酒。 薛千亦见洛绵不理他,剑眉一挑,慢慢凑近,他满是酒味的气息迎面扑来:“真的很好喝的,尝一尝...保证会上瘾。” 醇厚低哑的嗓音钻入洛绵的耳朵里,夹杂着雄性的气息,洛绵身子一僵。 察觉到洛绵的僵硬,薛千亦迷离的眼中充斥着戏谑,不由离洛绵更近,就在洛绵准备给薛千亦来一耳光让他清醒清醒时,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的脸上出现一道血痕。 这么多人中,能做到的唯有一人。 薛千亦目光转向沈久远,沈久远坐的位置刚好与洛绵只隔了个魏化寒。 魏化寒此时正站在边缘不住地盼山下有人上来,因此沈久远和洛绵只不过隔了一个人位置的距离,自然听得到薛千亦对洛绵说的话,以及动作。 “沈三,你几个意思?”薛千亦怒目而视,心中却在想沈三和洛绵之间到底有什么。 要知道他这个好友对所有女子都不假辞色的,昨日那番动作甚至不惜威胁他就罢了,他承认他说的话是有点过,但今日分明没有什么。 他就像往常对别的女子一样对洛绵,这沈三怎么看着好像很着紧他面前这小丫头的模样。 之前圆饼子告诉他,他还觉得圆饼子夸张了。 如今看来,圆饼子说的一点都不夸张,甚至更甚! 他何曾见沈三对一个女子如此。 沈久远没说话,身子移过来,直接坐到之前魏化寒的位置上。 他淡漠的脸转过来,眼神微寒: “她是我的未过门的妻子。” 这话说得很低,低到只有薛千亦和洛绵两人听到。 沈久远忽略掉洛绵像是看到神经病一样看他的眼神,眼神恢复波澜不惊,“你最好老实点,要是敢把对别的女人那一套用在她身上,别怪我没提醒你。” 薛千亦震惊后一脸惆怅。 他一直都知道沈三说话做事向来说一就是一,从来不会拐弯抹角,但他没料到,沈三竟然这么...这么耿直... 没看到绵儿妹妹脸上带着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异样宁静吗! 薛千亦决定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还是不要瞎搀和的好,否则以洛绵那位三哥的宠妹程度,恐怕他会被她三哥生吞活剥了。 没看到易大人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往这边瞟,阴冷阴冷的吗! 薛千亦冒着生命危险给沈久远使了个眼色让他千万别再惹恼这位小祖宗,便一溜烟的扎到洛允思旁边去了。 沈久远对薛千亦向他传达的信息一脸茫然。 从小一起长大,他自然知道薛千亦是让他别惹恼洛小姐。 可是,他并没有做什么啊,甚至还帮洛小姐解了围,怎么会惹恼她? 洛绵气炸了,盯着沈久远的眼神就像要吃了他,咬牙一字一句道:“沈公子,能不能给我解释解释未过门的妻子是什么意思?” 沈久远不自然咳了声。 好像这么说是有些早,不过他并不是占洛绵的便宜。 “洛小姐难道忘了乞巧节时在下的话?” 洛绵一噎,说忘了也不是,说没忘也不是,只好闭着嘴等沈久远继续开口,好在沈久远聪明了一回,似乎意识到这个问题对于女方来说,的确比较羞涩。 他之前就对洛绵说过,之后更是觉得此想法着实不错。 至少他不讨厌洛小姐,甚至可以说有好感,比起别的女人那种痴迷的目光实在好上太多,他不是个拖沓的人,一旦决定了,就会付诸行动。 所以他早就决定在重阳节前后让母亲去洛王府提亲。 洛小姐现下十二,还有一年多才及笄,按理说及笄后再去求亲也不迟,但他也不傻,知道以洛绵的身份及笄后求亲的人必定踏破门槛。 他必须要先下手为强才行,幸好近水楼台先得月,以母亲和王妃的交情,此事十拿九稳。 “重阳节一过,母亲便会上门提亲,刚刚的说法虽是早了点,却也不为过。”对他来说,洛绵成为他妻子是早晚的事情,早些说也没什么。 也能趁此让洛小姐知道此事。 洛绵气过头反而不气了,她也不顾沈久远在此就极不雅观的翻了个白眼。 自作多情自信过头就是说的沈久远这种人。 虽然沈久远现在不是将军,也因她的插手而不会成为将军,但沈久远的性子却依旧如前世一般,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特别自信,也不知道他自信心从哪里来的。 沈久远丝毫没考虑到洛绵不愿意。 对他来说,嫁娶一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王妃同意,洛绵嫁给他就是板上定钉的事儿,他长得也不错,能嫁给他应该还不错。 他也根本没想过洛绵会拒绝。 但他现在观洛绵的态度,似乎她并不怎么乐意? 沈久远皱眉:“洛小姐不愿意吗?” 当然不愿意! 洛绵心中疯狂吐槽,她真想把沈久远的脑袋里掰开,看看这人脑子里装的什么。 不管是乞巧节还是刚才说的话,都将沈久远上一世的性格体现的淋漓尽致,只要是他决定了的事情就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所以沈久远在意识到她并不愿意的时候,才会不由自主皱眉。 他或许没发现,问出的这句话甚至带着一丝不悦。 换作前世,洛绵早就吓得不敢说话了。 但她又岂会如前世。 “当然不愿意!” ———————— 不知道为什么男主的性格我怎么写的这么讨厌,其实不是我本意啊啊啊啊!男主从小就不跟女孩子接触,也不懂感情什么的,他是有点大男子主义,以后会为了小绵儿改变的,希望看到这里的小可爱耐心点看他慢慢成熟起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良缘 “当然不愿意!” 洛绵音量拔高,众人纷纷被她的声音惊得停下来看向她。 如此被一个女子拒绝,这是沈久远从来没有想到的,他猛地沉下面孔。 他正要说话,只听有人啊了一声。 “终于有人来了!”魏化寒盼星星盼月亮一样总算看到有人上山来,再听那轻声细语的欢笑声,来人中绝对有女子,还不少! 还能让他择选一下,不错不错。 魏化寒摩拳擦掌的等着,众人被他一打岔,注意力又投到山下的一群人身上。 沈久远此时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知不觉便把洛绵当作肖元炳和薛千亦,但凡这两人不如他的意,他就会这样。 性格如此,再加上他未曾跟女子有过多接触,并不知该如何与洛绵相处。 所以他平常对除了好友以外的人冷漠,还有这部分存在的原因,潜意识里,沈久远认为洛绵迟早是他的妻子,所以不应该像对外人一般对她。 但要如何对她,他却并不知道。 洛绵看向沈久远,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冰冷:“我想沈公子是否有所误会,我洛绵不会嫁给你,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都不会改变主意。”说着讽刺一笑,“沈公子想要找妻子,何不找那些爱慕于你的女子?” 沈久远怔住,人都说的如此清楚了,他也不是那么厚脸皮的人。 只不过,为何他听着这话,心中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的感觉?难道他比想象中的要对她更有好感? 不,不可能。 他只不过是从未遇见过这样一个能让让他不反感的女子,所以才会有些特别对待而已。 既然如此,他便找个机会向她说明真相。 只要她同意,并且他的病好了,他便不再打扰她。 沈久远短短时间理清思绪,再开口时已恢复波澜不惊:“洛小姐说的是,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事想相求洛小姐,只要洛小姐肯答应,事成后我便不再纠缠于你,可行?” 我能帮他什么? 洛绵心中疑惑,然而想到能够不再跟沈久远再有牵扯,还是不情愿的答应了:“何事?” “现在不宜说出来,待重阳节后再与洛小姐联络如何?” 也是,沈久远和别人谈事时,是不太喜欢有许多人在的情况下谈的。 洛绵点点头。 沈久远松了口气,他还以为以洛绵对他的不喜,不会答应,没想到竟同意的这么爽快,看来是真的很不想和他说话... “你...” “你就是寒公子?”一个女声拔高,打断了沈久远的开口。 洛绵目光移到魏化寒那边。 声音很大的出自一嫩绿衫子女子,她挽着一身着芙蓉色金丝软烟罗曳地飞鸟描花长裙的柔弱女子,十六七岁的模样,如水的眼眸露出惊讶,一双远山黛眉似云似雾般看起来楚楚可怜,因惊讶微微张开的粉嫩嘴唇娇柔细嫩,眉心的花钿如同含苞待放的花朵。 和嘉怡郡主的艳丽不同,此女给人一种需要人呵护的柔弱之感。 长相和嘉怡郡主相差不了多少,气质却截然不同。 除了她,还有谁? 洛绵起了些兴致。 难怪总有人说有缘千里来相会,这场偶遇,加之两人的身份来看,算得上良缘。 “是啊,你们认识我?”魏化寒露出诧异的表情。 “当然了,毕竟寒公子你和我们若君是...”绿衫女子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女子连忙打断,她细声道:“寒公子是长公主嫡子,您的名声谁不知道?” 魏化寒哦了声,“但是我怎么没见过你?” “小女子有幸在明心楼见过您一次...” “原来如此!”魏化寒了然的点点头,明心楼是京城内公子哥们都比较喜欢去的休闲茶楼,他平常不在外面到处奔的时候,就在明心楼呆着的,那些人为了讨好他,专门蹲在明心楼等着,当然也有带上自家妹妹想来讨好他的,那时他也没怎么在意。 既然这女子认识他,就简单多了。 “你...” “小女子姓殷。” “哦,殷小姐是吧,看你们也是来玩的,不如跟我们一起玩吧?” 殷若君的脸红了红,没想到魏化寒竟然不如传说中那般纨绔,好像还不错...而且也没听他对哪个女子另眼相看过,现下他邀请自己,是不是说明... 殷若君声音如细蚊般嗯了声。 事情顺利的出乎魏化寒的预料,他完成的如此出色,想必绵儿也会对他刮目相看的! 绿衫女子轻轻扯了殷若君下,掩嘴低声道:“若君,这下你不用担心了吧,我看啊,他挺不错的。” 殷若君咬了咬唇,脸上的红一直都未曾消散:“传闻都是以讹传讹罢了,再说以寒公子的身份,就是有点脾气也是应当的...” “还没嫁过去你就这么护着他了,嫁过去可怎么得了呀!” “你别乱说!”殷若君急忙捂住绿衫女子的嘴,“娘不过是跟我稍微透露了点,这事儿成不成还是个未知数呢,你怎么能如此草率说出来,岂不是败坏了寒公子的名声!” “好好好,不说不说。” 魏化寒把殷若君两人带到他之前坐的地方,沈久远已经回到自己的位置,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绿衫女子扫到后视线便再也没离开过。 “是沈公子!若君,是沈*****衫女子激动地拉住殷若君。 殷若君惊讶了下,看向沈久远。 一直听雨雯说沈久远有多好看,甚至还把画像拿给她看,没想到画像不及真人百倍,她微微惊讶了下,便移开目光。 她已是谈婚论嫁的年纪,爹娘已为她择好夫君,沈久远再好看,于她来说也仅仅是好看而已。 “殷小姐你们坐这里如何?若是不喜欢的话可以随便选个。”小厮恭敬道。 认出是魏化寒的小厮,殷若君颔首礼貌道了谢。 两人刚好处在魏化寒和沈久远之间,殷若君挨着魏化寒,她旁边的绿衫女子则挨着沈久远。 陈雨雯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和沈久远挨得如此近。 她怎么能什么都不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陈雨雯攥紧了手中的绣帕,身体微微往沈久远那边偏了偏,心跳如鼓。 第一百四十八章 软香温玉在怀 “沈公子,小女子名叫陈雨雯,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真...真是有缘呐。”陈雨雯鼓起勇气小声朝沈久远介绍自己。 沈久远对外人尤其是女子有多冷漠她是知道的。 还看到过。 但是面对着这么风光霁月的一张脸,她心中的惧怕便全被吹散。 这里人这么多,还有沈公子的好友在,沈公子就是再冷漠想必也会估计女孩子的面子,只要他愿意搭理她,自然就会熟悉起来。 说不定,她会成为沈公子心中最特别的存在!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陈雨雯勇气又增添了一分,她鼓足勇气抬头看向沈久远,“沈公子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沈公子的父亲和我父亲也算是同僚,之前我还与沈公子有过一面之缘,不知沈公子还记不记得?” 沈久远眉头都没动一下。 这类女子他见的太多,不过是贪恋这幅皮囊罢了。 他一直觉得这世上所有的女子都是如此,所以就算让他孤独一生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惜,不过是母亲为此很伤心才让他有些许在意。 但是她...为什么和她们不一样? 很神奇,她不但不喜欢他,还很讨厌他,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触,更神奇的是,他对她的接触不反感,究竟是什么原因? 难道是他上辈子欠了她的吗? 沈久远陷入疑惑中,没留意到陈雨雯的靠近。 “绵儿妹妹,你看我一出手,就成功了,是不是很厉害!”魏化寒坐回位置,便迫不及待地找洛绵说话,洛绵的眼神不知道放在哪里的,听到魏化寒的声音才收回视线。 “厉害厉害。”她敷衍地回答道,落在魏化寒的耳朵里,却是觉得绵儿这是对他很自信,才会如此反应。 对嘛,这些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殷若君本来等着魏化寒向她搭话,却半天没等到。 只听到魏化寒对一个面容有些稚嫩却异常可爱的少女热情的不能再热情。 绵儿妹妹? 她怎么不知道寒公子有哪个妹妹名字中带绵。 难道是表妹? 想及,殷若君低声朝魏化寒道:“寒公子,这位是...” 魏化寒此时正围着洛绵团团转,哪里能听到殷若君细蚊般的声音,更何况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声音也足够让殷若君的话被淹没。 然而一直注意着殷若君的洛绵却听到了。 她还在担心这位殷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找魏化寒,所以想办法让两人搭话呢。 还好。 “绵儿妹妹,我跟你讲,我最怕我爹了,你不知道,他特别聪明,知道的又多,小时候他就经常讲鬼故事吓我,他说沙鲁克的狼最喜欢吃不听话的小孩子,吓得我...” “殷姑娘叫你。”洛绵打断魏化寒的喋喋不休,下巴朝他左手边努了努。 殷若君见洛绵打断魏化寒的话,脸色一变,急忙道:“寒公子你忙你的,我这里没什么事儿。” 据说寒公子最讨厌他在讲话的时候有人打断他了,她刚刚见寒公子不理她不知怎的就出了口,等人都转过来看她时,才一瞬间想起来。 “殷小姐有何事?”魏化寒语气平静。 哪里有半点生气的样子。 殷若君一怔,难道又是以讹传讹罢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笨啊,把人家邀请过来,也不介绍介绍,竟然还晾在一边儿。”洛绵一阵无语,要不是看在魏化寒对她还不错的份上,她才懒得管。 “哦,哦。”魏化寒后知后觉,对洛绵骂他半点没有反应,反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顺势朝殷若君解释:“是我的错,光顾着和绵儿妹妹聊天去了,殷小姐别在意。” 到现在她还看不出来,就愧对娘对她的教导了。 分明是这位“绵儿妹妹”在寒公子眼里很特别罢了。 哪个世家弟子被人骂笨还浑不在意? 殷若君笑了笑,柔声道:“寒公子和令妹关系真好,若君也有个兄长,却不如你们这么好,真让人羡慕。” “那是!”一听别人说他和洛绵关系好,魏化寒得意扬眉,“我和绵儿妹妹心中都有彼此,当然好!” 话音刚落,洛绵惊得把一整块桂花糕给噎了进去,干干的糕点梗在那咽不下去。 “唔唔唔...”洛绵双手扶着脖子,一张小脸被憋的通红。 “啊!绵儿妹妹你怎么了!”魏化寒扭头看见这一幕,急得抓耳挠腮。 洛绵连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右边一杯水端到她面前,也不管谁端的,洛绵急忙喝了下去。 一番折腾后。 洛绵总算把那块糕点给咽了下去,转头看向右边:“谢谢...” 你都字没说出来,就顿住了。 怎么是纪公子? 她明明记得之前是薛千亦,薛千亦走后应该是...是谁在旁边来着? 洛绵突然就记不起来了,甩了甩有些晕乎乎的脑袋,洛绵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刚才喝下的是菊花酒。 “你...”洛绵指着纪羽晨。 “抱歉,刚才那种情况,唯有这一个办法。”纪羽晨说着,睫羽垂下来,看不清眼里的情绪,只能看见他侧面如玉的轮廓。 洛绵哦了声,想说没事,但她现在感觉腹中火辣辣的,说不出一句话。 那可是一整杯菊花酒! 跟上次喝的果酒不同,菊花酒明显要比果酒酒味更醇更浓。 但她现在酒劲并未上来,只稍微有点晕,似乎并没有很严重,洛绵心中庆幸,要是醉在这里,可就太丢脸了,也不知她能坚持多久。 “绵儿妹妹,你怎么了?”魏化寒焦急地凑到洛绵眼前。 洛绵抬头看了魏化寒一眼,艰难道:“我...没事,你去陪...殷姑娘...” “你脸都红成这样了怎么可能没事?要不要叫大夫?”魏化寒怒视纪羽晨,“你给绵儿妹妹喝了什么?” 纪羽晨撇了盛怒的魏化寒一眼,淡淡道:“水。” “喝水怎么会成这样,你...” “够了!不用你多管闲事,你给我走远点!”洛绵强撑着意识道,刚刚那话她若没猜错,这魏化寒竟然...魏化寒的姻缘应当是殷若君,她不想去破坏。 “绵儿...”魏化寒听到洛绵竟然赶他,一脸委屈,他还想说什么,就被旁边一声尖锐的惊叫吓到。 实在太过尖锐,众人的目光不得不再次移过去。 纪羽晨亦随众人看过去,还没看清情形,一个软软的人便倒在了他怀里。 第一百四十九章 毁容 陈雨雯是家里姐妹中最好看的那个。 下人们经常夸她,除了嘉怡郡主外便是她长得最好看了。 她也格外爱惜自己的容貌。 虽然她心中也明白下人们是讨好她,却觉得这些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真实性的,如若不然,她表哥又何必在看到她的那刻起就着了迷一般? 但是她一颗心都栓到了京城第一美男沈久远身上。 沈公子和她家境相当,且她也不是家中的嫡长女,父亲也考虑过两家结亲的关系,甚至明里暗里让娘亲在尚书夫人面前透露过此意。 不知道为何尚书夫人总说不急,儿媳方面,还是要看儿子的意思。 然后娘又派人问过沈公子的意思,沈公子说还没遇到心仪的,拒绝了此事。 但她不气馁,沈公子不心仪她是因为没看到她罢了,只要沈公子看见她,绝对会同意的,毕竟二人如此般配。 没想到连老天都帮她,让她在此碰到沈公子。 所以她有意无意的离沈公子越坐越近,在见到对方没有呵斥时,就像被鼓励了一番,慢慢往对方身上凑。 娘说过,为达目的就算不择手段也何妨。 重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 “啊!” 一声惊叫划破淮山山顶,尖锐刺耳,瞬间将众人的目光吸引。 “雨雯,雨雯你怎么了?”殷若君看到好友左边满脸的血,手足无措地扶着陈雨雯。 陈雨雯捂着左边脸颊,血从手指缝隙中不住地流下来。 恐惧更甚于脸颊上的伤口。 “脸...我的脸...” 想到从此后她的容貌就毁了,再也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泽岩,你先下山为这位姑娘找大夫医治,快去!”洛允思不假思索吩咐道,他看向殷若君,“殷姑娘,就麻烦你照顾你的朋友了,我待会就来。” 殷若君点点头,咬唇望了魏化寒一眼,便收回目光吩咐身边的丫鬟将陈雨雯扶下山去。 没人知道沈久远为何突然出手,将一个姑娘给毁容,洛允思处理完事情后扭头询问:“怎么回事?” 沈久远抿嘴不语,满脸寒霜,被陈雨雯碰到的衣袖就像沾染了什么秽物一般,他将外面的衣裳脱了下来,顺手扔到山下。 洛允思见沈久远不说话,也知道对方现在心情极差,他把目光转向沈久远身后的天宝。 “小的也不知道。” 薛千亦嗤笑一声,“还能怎么回事,不用猜就知道是那个女人触犯了沈三的底线呗,难不成沈三还有毁人容貌的嗜好不成?” 洛允思默然。 的确,沈久远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谁会没事伤别人容貌? “事已至此,我还要去看那位女子的伤势如何,你们玩,我先离开了。” 作为这场秋游的主事人,洛允思必须要担起责任,毁容可不是小事,而且能上淮山来的肯定是有些身份的。 “等一下。”温润的男声叫住准备离开的洛允思,“把她也带下去吧,刚刚她喝了点酒,不宜吹风。” 洛允思望去,竟是妹妹,而且还在纪公子的怀里! 他急忙上前将洛绵从纪羽晨的怀中扶出来:“真是麻烦您了。” “无事。”纪羽晨淡淡道,怀中温软娇小的身体不在,僵硬的身体才缓和过来。 “纪公子您在这里玩就是,绵儿我会把她带到庄子上去的。”洛允思见纪羽晨站起身准备走,有些受宠若惊,以为纪公子是在担心妹妹。 “洛大少爷,主子身子羸弱,不宜在山顶久待。”纪羽晨身后的侍卫硬邦邦开口,任谁都能听见他语气上的不满。 洛允思语气充满歉意:“是我的疏忽。” 说完,他抬头想让剩下的人继续玩,却见洛允易、陆先生、洛允里已经准备离开,还有洛绵的表姐程永真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 看这模样,大部分人都要走。 索性征求了众人的意见,最后少数服从多数结束这一波三折的重阳秋游。 ... 洛绵是被渴醒的,脑子里就跟灌了浆糊一样,她哑着嗓子喊道:“储香...” 储香睡眠浅,听到声音就醒了。 “水...” 洛绵一口气喝完,总算清醒了些,屋内漆黑一片,只留一盏闪着昏暗渺小的灯火。 “什么时候了?” “丑时刚过,还早,小姐再睡会儿吧。”储香轻声道,替洛绵掖了掖被角。 洛绵嗯了声,闭上眼睛,储香见小姐准备睡觉,悄悄后退离开。 “洛王府...”洛绵突然出声,打住了储香后退的脚步:“程永安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储香一怔,低声回话:“表小姐从三位老爷的院子外走过,傍晚时,进了静云苑,一直到太阳落山都没出来,估计是...” 储香顿了顿,静谧的屋子里只有洛绵绵长安稳的呼吸,似是熟睡。 也不知道小姐听到没,听到了多少,储香没再说话等了许久,见小姐是真的睡着了才小心翼翼离开屋子。 洛绵再次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天气甚好,一点也不热辣的阳光照下来,暖洋洋的让人心情也跟着好上不少。 储香边为洛绵梳头边道:“沈公子和薛公子昨日下了山就离开了,还有陆先生也是昨日离开的,九皇子和寒公子是今日一早离开的。” “纪公子呢?” “纪公子要在洛王府住段时间呢,现在还在庄子上。” 话说完,储香梳的随云髻也好了,发髻上简单一支嵌珠珊瑚花簪,恰好衬洛绵身上的撒花洋绉裙。 柳儿刚好进来:“小姐,真表小姐在外屋等您。” “摆膳吧。” 柳儿应是,储香扶着洛绵出了里屋,程永真坐在那里,也不知在想什么事情,手上的绣帕被她胡乱扯着,出神的模样。 洛绵抿嘴笑了笑:“真表姐,是不是等急了?” 程永真听到声音才回神,急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也是刚到。” “那就好,真表姐想什么想的那么出神?是不是在担心...”顿了顿,见程永真手中的绣帕一瞬间被攥紧,洛绵压住上扬的嘴角:“是不是担心安表姐的身体?” “是,是啊...”攥紧的绣帕被松开。 皱巴巴的,绣帕上花儿的美丽都被破坏了。 第一百五十章 表妹救我! 用过早膳,储香和柳儿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少爷他们那里说随时都可以走。”柳儿道,“就是大少爷那里估计有点脱不开身,要处理好昨日的事情才行。” 陈雨雯醒后看到左脸上的伤口,虽然不深,在脸上却特别显眼,像疯了一样哭闹。 储香忍不住抱怨:“沈公子也真是的,明明是他伤的人,却让我们大少爷善后,害得大少爷被那个疯女人扇了一耳光!” 洛绵不置可否,在用膳时就让储香把昨日发生的事情讲给她听。 但是依她的了解沈久远不是不负责,而是打算从别的方面负责,毕竟让他去道歉,或者看一看陈雨雯是不可能的。 洛绵却没有说出来。 反正是沈久远的事情,干她何事,昨日她算是彻底看白了沈久远。 自恋、自大、以自我为中心。 就这样的人还想娶媳妇儿? 想的倒美! “也不知道伤口深不深...”程永真满脸担忧,她昨日也没看到沈公子为何会突然出手伤人。 说实话,看到这样的沈公子她心中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沈公子对别的女子如此不假辞色,不正说明他并不是滥情之人吗?这样的人,一旦用了情,被他喜欢上的女子绝对会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也不知道会是谁。 不过她担忧的却是如果伤口过深,那女子的家里会让沈公子为此负责。 一个男的对一个女的负责。 只有一种。 这才是她所担忧的。 洛绵看了程永真一眼,淡淡道:“我们又不用负责,何必担忧这些有的没的。” “话虽是这样说,陈小姐那里不是思大哥在负责吗,若是伤的浅倒没什么大事,若是伤的深...”程永真只要一想到陈雨雯会以这样恶劣的方式霸占沈公子,就心烦的不得了。 也就没有注意到洛绵此时正虚眯着眼睛打量她。 洛绵脑海里不断闪过昨日程永真期待来秋游的模样,再结合刚刚的话,不禁想起一种可能。 平常相处中,也没见程永真对大哥有多在意啊。 难道是程永真装的很深? 现在她还不能确定,不过在她看来,程永安不管会如何,反正程永真会在这两日搬出洛王府,届时她多多留意便是,且以这位表姐的性子,翻不出什么浪花。 “沈公子会负责的,大哥不过是暂时稳住陈小姐而已,不用我们操心。” 语气不怎么好,却能给程永真一个警醒,若是真的对大哥有意思,必定会收敛,若是没有,于她来是好事。 程永真听到这话,浑身一震。 难道表妹看出来了? 程永真红着脸慌张低下头,“是我多话了。” 真的对大哥有意思! 她绝对不允许! 洛绵暗道,等今日回去后处理好程永安的事情,就让贾氏一家早点搬走。 来时人多热闹走得慢,回时人少了一半,没过多久便到了。 王府外,一四十出头身着青袍的管事看到洛绵一行人,连忙迎上来,“三少爷、四少爷、五小姐、纪公子、崔公子、表小姐,王妃刚刚还在说少爷小姐们该回来了,让奴才在这里等着。” 王管事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落在众人眼中,洛允易不动声色地看了洛绵一眼。 绵儿在关注什么他知道。 因此,现在洛王府内正发生着什么事情他也知道,不过他并没有多在意,既然绵儿乐意,也就随她了。 “绵儿也想祖母了呢,王管事,祖母在栀兰苑吗?” “这...”王管事满脸皱纹的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他还没想好怎么回话,洛绵便扭头看向洛允易:“三哥,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绵儿先去寻祖母!” 洛允易淡漠地看向洛绵,并未说话。 二人在外人面前还是处于冷战期,洛允易也只好用眼神回应。 洛绵见此也不生气,笑嘻嘻却不容置疑的让王管事带她去找祖母,程永真想要跟上前去,无奈洛绵走得快,她对洛允易又怕,只好放弃老老实实在洛允易下人的带领下,回到她自己所住的院子。 “王管事,府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王管事一脸诧异,“小姐怎么...”他回神,小姐去的方向是静云苑,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小姐却像早就知道发生了事情而且还是在静云苑一样。 洛绵暗道,她早就看出程永安有异,没想到程永安为了待在洛王府享受荣华富贵竟然出此下策。 只不过这一切也是在她默许下罢了。 绕过拐角,洛绵便看到去静云苑必经之路上等着的芷莲。 芷莲看到洛绵,小跑过来。 “王管事,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回去吧。” “可是...”王管事想说王妃命他去接少爷小姐,还特地让他不要把事情跟小姐说,没想到小姐这么聪明竟然猜到了,王妃一定会觉得是他告诉小姐的。 “去吧,我会向祖母讲明不是你告诉我的。” 小姐都这么说了,他要是再不离开便会惹小姐生气,当下便不再犹豫:“是。” 王管事离开,洛绵急忙问道:“祖母那里如何?” “三夫人在闹呢,王妃暂时没说话。” 洛绵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她看向一脸忐忑的芷莲:“别担心,你做的很好。” 之所以让芷莲留在王府观察程永安,是因为她知道芷莲聪明且不会擅作主张,柳儿太冒失不适合,至于储香,她就是怕储香会揣测错她的意思。 毕竟这种事情,不能一字一句摆到明面上来说。 “跟我一起过去吧。” 芷莲吊着的心放下,再没有忐忑,中气十足的回道:“是!” 主仆二人走到静云苑,此时静云苑外围了许多丫鬟婆子看热闹,见到洛绵来,纷纷吓得跪下来。 洛绵懒得说,只让她们让出道给她。 走进院里,她就听到模糊的打骂声,顺着声音走近,她看到祖母闭眼坐着,旁边二叔母冷眼观看,邱嬷嬷则眼观鼻鼻观心。 再望向不远处,卢氏正殴打着程永安。 程永安身上只穿了亵衣和亵裤,衣服被扯开,大片肌肤裸露在外,单薄的身躯在温暖的秋日下瑟瑟发抖。 洛绵旁观了好一阵,都没人察觉到她来。 最先看到她的却是程永安,眼里燃起希望的火苗。 她喉咙嘶哑:“表妹,救我!” 第一百五十一章 姓程的都不是好东西 程永安的发髻都散了,一头青丝散乱。 透过亵衣,隐约可见点点痕迹,卢氏看到这些痕迹后下手更重,全嬷嬷在旁边帮忙,下手又狠又痛。 听到程永安的呼喊,王妃这才睁开双眼。 “绵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不是让王管家不要告诉你吗?你快走,这里没你的事!”王妃皱眉,对洛绵的到来很不满。 想也知道,如此腌攒的事情,王妃怎么会想让洛绵看见。 洛绵来到王妃身旁,抿了抿嘴巴:“祖母,绵儿也大了,以后若是嫁人,总要经历这些事情。” “也不害臊!”王妃笑骂,却也没再赶洛绵,只把她拉到身边。 “表妹,救我!”程永安挣扎着看向洛绵。 在程永安眼里,她其实是嫉妒羡慕这个表妹的,从小锦衣玉食,有人宠,有人疼。 但她不一样,满打满算,她已经十六了,如花般的年纪,母亲却还未为她和长姐的将来做打算,等到父亲上任,她们一家就不能再住在洛王府。 从来清贫的她,自从来到洛王府后,心早就不知不觉变大了。 若是不拼一把,恐怕也会像长姐一样到十八都还没有嫁人,就算嫁人,又哪里能跟洛王府比? 她才不要像母亲一样过那种为生计发愁的日子。 但是,落在身上的拳头好重啊,甚至能感觉到涌上喉头丝丝腥甜,就连视线都开始渐渐模糊。 “表妹...救救表姐...” 眼见程永安嘴角流出一丝鲜血,洛绵淡漠的面容终于起了变化。 “祖母,三叔母有时候做事太不计较后果了,您可知三哥还在春南苑的时候,那些下人对三哥的虐待?虽然当时三哥还没有被记入祖籍,但他好歹是个主子,您对洛王府的下人宽容,却并不是同意她们虐待主子,下人们之所以敢如此明目张胆虐待三哥,定是有人有意指使的。” 至于是谁,不用说大家也知道。 她没有为程永安求情,在母亲嫁入洛王府的那刻起,便成了洛王府的人,她自然也是。 程永安的行为,无异于打破了洛王府的规矩。 就像之前的三哥,在未入祖籍的那三年,过的连最底层的奴婢都不如,还不是因为他的存在打破了洛王府的规矩? 而祖母在盛怒之下还没将程永安乱棍打死,不过是看在她的面子上罢了。 她若是为程永安求情,会寒了祖母的心。。 但她若是从三哥与卢氏之间的关系入手就不一样。 洛王府不允许庶子庶女的出生,以及男子三十五未有子嗣方可纳妾的规矩,是祖父不想洛王府被闹得家宅不安,并不是提倡女子善妒。 女子善妒乃是大忌,亦是家宅不安的源头之一。 三哥当时不过十一,卢氏却狠毒的想置三哥于死地,如此心狠手辣的儿媳,绝不是祖母喜欢的。 卢氏直到现在,还在暗地里时不时做些小动作,想要以此干扰三哥的仕途,这些小动作对三哥自然造不成什么危险,三哥也并未在意。 三哥不在意,却不代表她不在意。 要知道,有时候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些从未注意到的小人物,能扰乱大计。 因为洛王府的规矩,卢氏又不管家,整天没事干就天天盯着三哥,既然如此,她便让卢氏有点事干好了,也算是为三哥之前所受的虐待报点小仇。 王妃沉吟了会儿,又抬眼看向已经打红眼的卢氏,眼中闪过一丝嫌恶:“一家主母如此疯癫成何体统,还不让她快给我住手!” “是。”邱嬷嬷应是,不着痕迹地看了洛绵一眼,走向卢氏和全嬷嬷。 全嬷嬷在年轻时是个粗使婆子,力气极大,就算到了王府,也没有几个婆子能比得上她的劲,她一边咒骂着程永安小贱蹄子,一边使了全力殴打。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轻轻钳制住她。 很轻,她却挣脱不开。 全嬷嬷看到邱嬷嬷,刚刚嚣张的气焰立马收敛,左手小心翼翼地去拉卢氏:“夫人,别打了,再打她就死了。” 卢氏根本没注意到邱嬷嬷来了,她一圈又一圈地狠狠砸到程永安身上。 不把眼前这个贱货撕碎,难消她心头之恨! “呸,死了就死了,竟然爬景凌床,往日怎么没看出这是个贱骚蹄子,枉我瞎了眼觉得她是个可怜的,没想到小小年纪心思却如此深沉,我看她是早有预谋,否则那日娘让搬走她怎么第一个跳出来不同意?” “夫人...” “给我打!狠狠的打!我要把这贱人抽筋拨皮,让她生不如死!” 全嬷嬷心里焦急,看到王妃越来越下沉的脸色,她就知道,她们做的太过了,若是程永安真的死了,夫人和她也难逃其咎。 她刚想开口,便被一声厉喝吓得闭上嘴巴:“卢氏,你给我住手!” 卢氏已经打得失了理智,哪里肯住手,王妃使了个眼色给邱嬷嬷,邱嬷嬷会意松开钳住全嬷嬷的手,上前去拉卢氏。 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扯住,卢氏看到邱嬷嬷面无表情的脸,这才回了神。 “呜呜呜...我的命好苦啊,怎么就碰见了这等子事情,我为他景凌管理后宅生下嫡子,他不但不感激我,竟然还做出这样伤心的事情....呜呜呜...我不活了!” 卢氏哭闹着不肯罢休,就算程永安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又如何,程永安必须死! 听到这话,冷眼看着的崔氏面露讥讽,要不怎么说她这三弟妹实在蠢笨,不会审时度势就罢了,连话都不会说,本来她可以借此时讨得母亲的怜爱,却硬要扯上三弟。 真没脑子。 “你给我闭嘴!”王妃厉喝住卢氏,眼中满是失望,想到洛绵的话,终于下定决心:“邱嬷嬷,扶她回自己院子,找个大夫来,别让她死了。” 听到这话,卢氏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母亲,您是什么意思?难道要留下这个贱人?” 见王妃不说话,她视线一转,看到王妃旁边的洛绵,急忙道:“绵姐儿,你表姐做出这种羞耻下贱的行为,难道你也觉得她该活着?” 这种人就该被乱棍打死丢到乱葬岗喂狼! 贱人的母亲,没事就喜欢到她院里来顺走些东西,还有贱人的姐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说不定也是个心思不正的贱人! “姓程的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一百五十二章 爱作死的卢氏 洛绵对世子夫人,也就是生下小洛绵的那个女人是没什么感觉的。 毕竟她重生到小洛绵的身上后,那个女人早就病死了,小洛绵记忆中的母亲,也模糊的很,只剩个看不清的轮廓。 但是她知道,那个女人一定是爱小洛绵的。 在小洛绵的记忆中,尽管母亲容貌轮廓已经模糊,却依旧能感觉到母亲看她时,满脸的温柔。 就算是为了已经早逝的小洛绵,她都不允许任何人辱骂母亲! 无意也不行! “三叔母,请你收回刚才的话,并道歉。”洛绵直视卢氏,眼中闪烁着森森寒意,让卢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转眼她又发现自己竟然被侄女吓到,脸猛地涨红,气急败坏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姓程的都不是什么好...” 她这才察觉到自己说错。 姓程的。 大嫂也姓程,还是世子夫人,洛绵的生母,王妃最中意的儿媳。 她怎么就忘了呢! “那个...绵儿,你听三叔母说,三叔母不是那个意思...”卢氏匆忙解释,任谁都知道,程怀秋在洛王府中的地位,就算那个温柔贤淑的女人已经死了好多年了,在父亲母亲,以及大哥的心里都永远无可替代。 刚刚那话,她不但得罪了洛绵,也得罪了大哥。 不知母亲会如何生气...卢氏小心翼翼抬头看向王妃,只见王妃面无表情,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她,没有任何情绪。 没有生气的王妃才是最恐怖的! 卢氏一抖,砰的一声跪下来往地上磕头:“母亲,儿媳错了!儿媳不是那个意思,绵儿,是三叔母一时没想到太气了,绵儿勿怪三叔母!三叔母给你赔罪!” 说着,手抬起作势要打自己的嘴巴。 她抬眼看见王妃没有一点阻止的意思,而洛绵,低着头露出伤心的模样,根本不看她,卢氏心里恨了又恨,手落下使劲往自己嘴巴上扇。 啪!啪!啪! 尽管她已经下手轻的不能再轻了,保养极好的肌肤依旧慢慢肿起来。 直到卢氏就算知道王妃气还没消也不敢再扇自己一下,洛绵这才缓缓抬眼,在卢氏希冀的目光中,一字一句道:“三叔母,请你收回刚刚的话,并向我母亲道歉。” 那么温柔贤淑的女人,孝敬公婆,敬爱丈夫,又为洛王府育下二子一女,功劳如此大,凭什么被卢氏这等愚妇咒骂。 她不需要三叔母向她或祖母道歉。 卢氏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从小被宠的目无尊长,竟然敢这样对长辈说话,这要是她的女儿,非要好好打一顿不可! “是是是,三叔母向你母亲道歉,是三叔母错了。”卢氏满脸堆笑。 洛绵轻轻摇头。 卢氏脸瞬间就沉了下来:“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难不成还要让她为程怀秋烧香拜佛奉长明灯不成? 凭什么! 洛绵嘴角一扯,“三叔母,您是道歉了,但您一脸不愿意,好像绵儿在逼您道歉一样,绵儿不过是想要三叔母真诚的向母亲道个歉罢了。” 卢氏这样连态度都没摆出来就算道歉,她又何必让卢氏道歉。 然而卢氏,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 若不是有祖母在旁边,以卢氏的性子,恐怕早就发火了。 她不过十二,除了这个身份外什么都不是,卢氏再怎么说都是她的长辈,她又岂能如此过分。 但是啊,母亲在祖母心中的位置有多么重要,也不是卢氏一个晚辈能够随意触犯的。 卢氏既然自己要往坑里跳,她难道还要拦着不成。 洛绵笑着摇了摇头,不好意思道:“是绵儿斤斤计较了,只不过母亲在绵儿心里很重要,以至于对三叔母无礼,三叔母勿怪。” 卢氏趾高气扬的露出个算你识相的表情。 这时,王妃站了起来,崔氏和洛绵一左一右扶着,卢氏急忙道:“母亲,那个程贱人那里您打算怎么做?程贱人做出如此下贱的行为,就该以死谢罪!母亲,您不会对那个程贱人...” “心软了吧”四个字还没说出来,迎面一物飞了过来。 卢氏痛呼一声,同样跪在地上的全嬷嬷立马低声道:“夫人,您别再说了...” 再说下去,真的触怒了王妃的话,她们主仆以后还有什么好日子可过。 “本来就是...那程贱人难道就这么轻易放过她?”卢氏咬牙切齿,全嬷嬷顾不得主仆之分,伸出手捂住卢氏的嘴巴,“哎哟喂,夫人,那三个字您可别再说了!” 卢氏醒悟过来,她又犯了刚刚那个错误。 她找到刚刚向她砸过来的东西,是个镯子。 “夫人,这镯子刚才戴在王妃手上的...”竟让气的取下镯子砸儿媳,可见王妃已经气到了什么地步。 卢氏冷汗涔涔往下落,直到王妃的出了静云苑,悠悠颤颤在全嬷嬷的搀扶下起了身。 全嬷嬷犹豫了下,还是提醒道:“夫人,老爷那里...” “提他做什么?”卢氏语气厌恶,“早年与瘦马苟且生下那个贱种,现在又和程永安那个贱人滚到床上去,一个巴掌拍不响,我看他是早就对那贱人有意思!” 庶长子都比他职位高了,他还待在从五品的闲职上,一点也不知道上进! 兄弟三人,就他这么不思进取! 也该让他受点苦! 全嬷嬷默然,她想说作为妻子不该这么做,但夫人现在哪里听得进她的话? 这也难怪,本来心情不错回到静云苑,却看到两具光溜溜的身体躺在那张床上,与此同时,床单上醒目的落梅深深刺痛了众人的眼。 换作是谁,都忍不了。 更何况从小都没受过多少苦的夫人,全嬷嬷在满脸忧愁,老爷出于对夫人的愧疚或许会努力讨好夫人,但夫人若是一直如此的话,唉... 洛绵和崔氏无声搀扶着王妃,丫鬟婆子们在后面远远的跟着。 任谁都看得出来,王妃此时心情有多么不好。 想到刚刚那一幕,洛绵心中好笑,以前她怎么没发现卢氏这么会作死呢。 也难怪卢氏都处理不好和亲生儿子的感情。 众人刚回到栀兰苑,本来去请大夫的邱嬷嬷急匆匆走进来,面带慌张:“王妃,少夫人要生了。” 洛绵一惊。 怎么早了一个多月?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审问 院落中,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屋子外,洛允思俊逸的脸上充满焦急。 王妃和洛绵到的时候,有婆子端了盆血水出来,引得王妃身后的一众小丫鬟惊叫出声,不经事的,连手脚都发了软。 “再叫出声就给我把舌头拔了!”王妃寒声道,下人们俱都吓得噤若寒蝉。 洛绵和崔氏陪着王妃在院里坐下来,眼神不住往屋子里望。 洛允思只一心关注着屋子里的妻子根本没注意到王妃众人的到来,王妃也没让人提醒他,他在屋子外不停踱着步,每隔会儿就要往屋里望一次。 整个院子静悄悄的,除了洛允思不停的踱步声外,就只有屋内传来的喊声。 就这样,时间慢慢溜过,天色渐渐暗下来,谁也没有提用膳一事。 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王妃的心也越来越往上提。 上次如此危险的时刻还是怀秋生绵儿时,怀秋当时明明是第三胎了,按理说应该很顺利才是,却不知为何迟迟生不下来导致难产。 最后还是怀秋拼着劲儿生下绵儿,但怀秋也是因此伤了身子,身体也在那几年慢慢衰弱下去。 而敏娥这次... 好端端的为何会早产,若是她还从中嗅不出什么的话,就白当这么多年王妃了! 洛王府内人口简单,勾心斗角没有多少,却并不代表她知道这些后宅中的手段,当年她嫁进来时,娘拉着她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给了她,为怕她心思单纯,还让邱嬷嬷帮看着。 虽然后来王爷的一番行为让娘教她的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就在洛允思忍不住想要跑进去的时候,一声婴儿的啼哭传出来。 紧接着,是喜极而泣的声音:“少夫人诞下了麟儿!” 洛绵和崔氏互看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里看到惊喜,紧绷的心放松下来。 “祖母,大嫂生了。”洛绵激动的用小手握住祖母有些冰凉的手指。 王妃回握,僵硬的身体放松:“是啊。” 指尖开始回暖。 待丫鬟产婆将屋内收拾好了后,王妃站起身,“走,我们进去看看敏娥和我的小曾孙。” 一进屋子,便看到洛允思握着榻上躺着女人的手,敏娥看见王妃,挣扎着要下榻行礼,被崔氏连忙阻下,王妃满意地朝崔氏点了点头。 “敏娥,你刚生完孩子,不宜动,这些虚礼就免了。” “是,孙媳谢王妃恩典。” 王妃看完敏娥,才去看曾孙子,小小的一团人儿在奶娘的怀里,刚生下好看不到哪里去,整张脸看着皱皱巴巴的,王妃的眼里却满是慈爱。 洛绵看着粉嫩嫩的一团想伸手摸摸,又怕自己的手太粗糙,硬生生忍住伸手的冲动。 众人怜爱的瞧了那团子一会儿。 王妃一个高兴,赏了院里所有的丫鬟婆子二两银子,给产婆封了个大大的红包,吩咐下人们要好好照顾少夫人,这才满脸带笑的离去。 回到栀兰苑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王妃却没有令众人休息,而是缓缓坐回榻上,洛绵坐在王妃左边,崔氏站在右侧。 “袁嬷嬷,你把那时候的事情每一个细节都给我讲出来。” 袁嬷嬷是少夫人的奶娘,出事时,袁嬷嬷一直在少夫人身边守着的,但她却让少夫人早产,如果真的怪罪下来,她要承担很大一部分责任。 面对王妃的询问,袁嬷嬷浑身颤抖,眼神满是惊惧。 “当,当时少夫人想吃水晶糕,便让小厨房做了来,少夫人吃了口水晶糕便开始腹痛...” 洛绵听着一皱眉,好歹也是管家嬷嬷,怎么害怕的连话都理不顺了。 王妃没有多怪,直接让人水晶糕所经手的所有的人,包括厨娘。 “自从少夫人怀孕后做的所有吃食都是奴婢在做,从食材到成品不假手任何人。”身着粗布衣服的仆妇磕了个头,不卑不亢道。 她是少夫人从娘家带来的陪嫁嬷嬷,是少夫人最信任的人,不然也不会把厨房的事情交给她。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因此她显得沉稳许多。 王妃认出她,点点头,并未问话,目光转到另外一个丫鬟身上。 “往...往常给少夫人送吃食都是经由奴婢之手,今日奴婢给少夫人把水晶糕送过去时,途中被一个丫鬟碰到,水晶糕险些摔出来...”小丫鬟战战兢兢说到这,突然激动起来,“我知道了,就是那时候!那个丫鬟叫...叫若芙!” 王妃迅速道:“把人带过来!” 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如此轻易就将人审了出来。 洛王府算是京城之中难得的净地,如今却频频出事,也许审一审这个叫若芙的奴婢,能得到些答案。 这一年,王妃明显感觉到有暗处的人在窥伺着洛王府,但是她却怎么查也查不出来,她没有把事情给王爷说,王爷本就因几年前的乞丐之事而在外奔波,在没有触及到她的底线之前,她想试着自己解决。 但是这一桩桩一件件,似乎已经在说明事情的严重性。 或许,她该找王爷商量商量了。 不多时,去找若芙的人来回话了,小丫鬟一张脸惨白:“王妃,若芙上吊自尽了。” “什么?”王妃惊得站起身。 洛绵跟着起身,伸手扶住王妃,心里却想着今日的事情。 要说谁会对洛王府下手,并且有这个能力,能做到这些事情的人并不多,也就那么几个,首先要剔除的,便是庆德帝。 庆德帝在意的,从始至终都是祖父。 所以他不会在此之前主动去做这些事情,但他不会,不代表他不允许别人对付洛王府。 这些手段,明显不是一个男人能想出来的。 如此,范围便缩小到薛妃与皇后两人,薛妃要对洛王府下手,她知道庆德帝的心思,做这些无非是想讨庆德帝的欢心,并且她和十三皇子都因洛王府被庆德帝惩罚过。 怀恨在心加上讨好庆德帝,并不是不可能。 其次便是皇后,比起薛妃皇后的动机的确不是很明显,值得注意的是,自她在中秋节献画并成功引起庆德帝的疑心后,皇后没有任何动作。 就目前看来,薛妃动手的可能性更大。 洛绵目若寒霜。 有时候,不做比做更有嫌疑。 第一百五十四章 皇后的试探 皇后能够在薛妃盛宠这么多年的情况下,稳坐后位,又哪里是个简单的人物。 要知道,庆德帝有多宠薛妃,甚至曾几度想将掌管后宫一切事宜的任务交给薛妃,哪一次不是被皇后巧妙化解,而薛妃即便恨得牙痒痒,也奈何不了皇后半分。 洛绵中秋献画,本就没有抱着一击必杀的打算。 因为她知道,光凭两幅画,最多让庆德帝产生疑心,却绝对不可能让庆德帝就此给皇后论罪。 再怎么说都是一国之母,哪有那么就废后? 皇后又不是个傻的,岂会什么都不做让庆德帝查出真相?然而当年的事情据今已经过了太久,很多痕迹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消散。 若皇后是个聪明的,什么都不做,才是当下应该做的事情。 事实证明皇后的确聪明,庆德帝查不出什么,她只需摆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足以打消庆德帝的疑心。 但是皇后始终耐不住想要铲除她的心。 她为何在中秋献画,并且还引起庆德帝的疑心,就算洛绵只是单纯的为了讨好庆德帝,以皇后的心性,绝对是宁可错杀一百也不会放过一人。 皇后只要想到有这么个人可能知道她的过去,哪里还肯放任此人活在世上? 就大嫂早产一事,乍一看去似乎关系不到洛绵,但仔细想想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试探?若是洛绵当真知道她当年的事情,就该借此事对她有所防备。 若是洛绵不知道,众人再如何猜测也不会猜到她身上去。 毕竟最重要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但是,大嫂早产的事真的是皇后在试探于她的话,那么此时,必然有人在暗中观察她! 洛绵猛地睁大眼睛,直直地看向大嫂的奶娘,袁嬷嬷。 袁嬷嬷似是没想到洛绵会突然看向她,她连忙低下头,垂眸看向地面。 洛绵就一直这样注视着袁嬷嬷,看着袁嬷嬷从镇定到渐渐开始不安,突然,洛绵出了声:“祖母。” 就算喊王妃的时候,洛绵的视线也没移开过。 她明显注意到袁嬷嬷身子紧绷,一副想要抬头瞟,却又不敢抬头的样子,嘴角一勾:“线索到这里既然已经断了,也不急于一时,依绵儿的意思这么晚了您还是先休息吧,您身子本来就不宜熬夜,大嫂也没事,剩下的不如明日再说。” 顿了顿,洛绵又道:“明日沐休,也该让舅舅和舅母趁着明天早日搬出王府,不然等舅舅上任再搬就手忙脚乱的。” 王妃听后沉吟了一会儿:“是该趁明日沐休搬走。” 她之前想着好歹是绵儿的舅家,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就连贾氏两个女儿的亲事,她也曾跟贾氏提过,谁知贾氏当时顾左右而言他,打着哈哈过了。 原以为贾氏有什么打算,没想到还真是有打算! 程永安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闺阁女子,若是没有人在后面示意,哪里懂得这些手段。 选在小辈们出门重阳游,卢氏回娘家这一日,特地在大房二房三房外面转悠了许久,最后在傍晚又趁丫鬟们人比较少时,“误入”静云苑,“恰巧”碰到在院外饮酒的景凌,不避嫌立马出去,还胆大的陪酒。 这其中,少了任何一环事情都不一定能成。 偏偏景凌那时正是尽兴时,有人陪着喝酒自然乐意。 就这么喝到床上去了。 她该说是贾氏和程永安计算的太好,还是景凌一点防备之心也无? 想到此,王妃又是一阵气。 “你们都下去吧,崔氏,你也早些回去休息,今日你辛苦了。”王妃朝崔氏投向赞许的眼神,自从若儿去边境以来,崔氏明显比原来稳重不少,她也就慢慢把管家权交到崔氏的手上,想看看她能否胜任。 结果还不错,至少比以前要更会处事。 她也终于能安心慢慢放权当个甩手掌柜了。 “是,母亲。”崔氏行礼告退。 邱嬷嬷恰巧在此时回来,看到王妃似乎有话对五小姐说,识趣的站到一旁。 王妃将洛绵拉到榻上坐下来,认真的看着洛绵:“绵儿,告诉祖母,你是不是知道是谁做的?还是察觉到了什么?” 袁嬷嬷听到此话放松下来的身体瞬间紧绷。 洛绵快速瞟了袁嬷嬷一眼,拨弄着手腕间的玉镯,目露疑惑:“祖母在说什么?绵儿什么都不知道啊,刚才之所以那么说也不过是担心祖母的身体罢了。” “真不知道?” 洛绵毫不犹豫的摇头。 这件事哪里说得清,暂且不说她是如何知道谋害人的是皇后,就是皇后的那件事她是如何知道的,她都不能解释清楚。 说起来这皇后也是小心翼翼。 一般人只会想到她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从哪里知道连庆德帝都不知道的事情,根本不会怀疑她,但这件事对皇后的打击可以说是致命的,虽然她知道此事不管对谁来说都太过荒谬。 就算是皇后,也不会认为是她知道的这件事。 皇后只会认为,她的背后有人指使。 这也是皇后为什么没有立即杀了她的原因,皇后可不像薛妃和十三皇子做事瞻前顾后,但凡对她有一点阻挠,必杀之! 王妃终于相信洛绵并不知道谁是罪魁祸首。 “罢了,你也早些下去休息吧。” 在她眼里洛绵这个孙女儿是聪明的,所以她才会认为绵儿定然知道什么,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才算正常,她却寄希望于孙女的身上,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洛绵行礼告退,领着芷莲回到芷韵苑,储香和柳儿早在院外守着。 “怎么了?” 储香上前一步,附到洛绵耳边:“小姐,三少爷在书房等您,说是有重要的事情。” 洛绵诧异。 三哥这么晚了还在等她谈事情,难道真的是有重要的事情? “知道了。”她看向三哥丫鬟,“三哥来找我的事情,你们一个都不准说出来,听清楚了吗?” 储香和柳儿面面相觑,三少爷和小姐和好这是好事为什么还要瞒着? 只有芷莲,低头应道:“小姐放心,芷莲绝对不会透露半句。” 于是储香和柳儿也急忙应声。 洛绵拢了拢披在身上的轻容纱,迈步走向书房。 第一百五十五章 书房夜谈 书房内一袭天青色衣袍的洛允易负手站在书房中央。 之前未入祖籍被下人虐待时,洛允易瘦弱的像一阵风,全身皮包骨头般,脸色常年阴郁苍白,怕他的人并不多。 现下他与人相处时虽冷淡,却并不像之前一般仿佛每个人都欠了他的一样。 但是,现在怕他的人却更多了。 终其原因不过是他懂得借势,借洛王爷的势,借庆德帝的势,借徐公的势,且他借的势哪一个都是足以让整个大魏抖三抖的人物。 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洛允易暗道,总有一天,他不需要借任何人的势,将绵儿和绵儿所在意的人保护在他的羽翼之下。 让她安心当个不为任何事烦恼的娇小姐。 “三哥,什么事情?” 洛允易转身,表情凝重:“是有点事情,王二麻子前日在家中被人杀了。” “王二麻子死了?”洛绵诧异,王二麻子是卖“藏宝图”的人,她自然不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人物。 “嗯。”洛允易点头,“是一刀致命的,但王二麻子平常独来独往,尤其是卖掉藏宝图后,基本上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要不是他那个房子租金刚好到了时间,还发现不了。” “这么说是有人想害他?难道是谋财害命?” 洛允易奇怪地看了洛绵一眼,“你怎么不认为是有人想要知道藏宝图的消息呢?” “哪要这么麻烦,当时许多人都看到暗道图被我买走,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去找王二麻子而不来找我?” 而且,为什么要找王二麻子? “恐怕别人不是不想找你,但你别忘了你的身份,谁敢来问你藏宝图的事情。”顿了顿,洛允易才语气沉重的说道:“我之前打听过,王二麻子是从一老者身上买来的藏宝图,这张图本是那老人的传家之宝,且那个老人是秀才之身,祖上曾担任过舆图制作。” 也就是说,图里面的内容,恐怕谁都没有那个老人知道的清楚。 洛绵这才慎重起来,“三哥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利用那个老人做出什么事情来?” 若真是如此,事情的确有点严重。 老者是秀才之身,祖上又曾担任过舆图的制作,若是老者对暗道图的内容记忆深刻,即便不能把暗道图的内容全部画出来,也足以让她手上的暗道图没有用处。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那个老者呢?” 洛允易摇摇头,“当我赶去的时候,那个老者早就被人捉走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如此着急的原因。 庆德帝寿辰还有半个月不到,却出了这种事情,怎么不叫人慌张。 当时在场的人那么多,她买藏宝图的消息人人尽知,首先要弄清楚的是那人知不知道这其实是个暗道图,若是为财,那么他们大可不必担心,只要到时候把图进献给庆德帝,那人的心思自然落空。 若是知道这是个暗道图,并且存了和他们一样的想法... “三哥你别急,暗道图内容复杂,路线繁复,半个月怎么都制作不出来,他们不一定能在庆德帝寿辰前制好暗道图。” 洛允易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希望不要干扰到含琴进献暗道图。”洛允易道,视线不经意看到书架最角落有个纸鹤,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倒是不知道绵儿什么时候喜欢折纸鹤了?” “啊?”洛绵一瞬间有点慌乱,又很快镇定下来,“那日闲的无事随便叠的,有什么问题吗?” 洛允易摇摇头,环视了书房一周,目光停留在未施粉黛一身素衣的洛绵身上,身上的饰物除了发髻间一支镏金点翠步摇,纤细嫩白的手腕上一支玉镯外,再无其他。 同样是从小被娇宠,他的绵儿怎么就不爱打扮自己呢? 不但不喜打扮,就连女孩子该有的喜好都没有,唯一的一点,大概也就是喜欢甜食了吧。 “没什么,难得绵儿竟然喜欢纸鹤,挺好的。”他说。 挺好的? 喜欢纸鹤怎么就挺好的了? 洛绵不解,却没有问,她看了纸鹤一眼,突然记起沈久远说要拜托她最后一件事,也不知道是什么。 “早点休息吧,今日你也累一天了,明日估计还有得你忙。” 洛绵听到这话嘻嘻一笑,“三哥怎么知道明日绵儿有的忙?” “废话,我可是你三哥!”洛允易宠溺地屈指刮了下洛绵的鼻子,无奈道:“你想自己解决事情我没意见,但你要答应三哥,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要来找我,千万不要怕麻烦我就自己一个人扛着,可听懂?” “听懂了!” “嗯,我也走了,老者那里我会派人继续搜寻,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洛绵本来想送,洛允易却让她不准送,于是她只好满脸笑意的看着三哥离去直到消失在视线中,然后她立马走到书架处把纸鹤拿了下来。 之前本来是放在梳妆镜前的,后来她嫌每天醒来就看到纸鹤心烦,便扔到了书房书架角落。 谁知道又被三哥瞅到。 不能再摆在这么显眼的位置,洛绵从书架最底下那层取出个盒子,把纸鹤小心翼翼装进去,然后慎重的放回原先的位置。 最底下那层本来就没放任何东西,如今除了个盒子别无他物。 也算是眼不见为净。 出了书房,芷莲正候在不远处。 洛绵回到闺房,在芷莲的伺候下洗了脚躺到罗汉床上,芷莲把灯吹熄,只留一盏,才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一夜无话。 芷莲正在给洛绵梳头,柳儿便匆匆过来了。 “小姐小姐,不好了,安表小姐要被贾夫人打死了,打得可厉害了呢,安表小姐本来昨日就被三夫人和全嬷嬷给打得只剩半条命,这下会不会被打死啊!” 芷莲一个眼刀子甩向柳儿:“什么死不死的,在小姐面前说这话,也不嫌晦气!哪有母亲要打死女儿的。” 洛绵眉头都没动一下,显然是同意芷莲的说法。 不过贾氏倒是真的会装,竟然对半条命的女儿也下得去手。 “是奴婢错了!”柳儿连忙捂住嘴,不过会儿,她又松开手悄悄嘀咕道,“可安表小姐真的已经被打的进气儿少出气儿多...奴婢看安表小姐真的会被打...” 话音未落,洛绵突然站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打死算了 洛绵见到程永安时,别说气若游丝,已经一动不动了。 “你想打死表姐吗!”洛绵连尊称都没用,可见她已经气到什么地步。 她还从来没见过,有这么狠心对亲女儿的母亲。 贾氏一听洛绵的话,手上的棍子落地,整个人瘫软下来,一脸痛心疾首,“都怪我生了个这么不吃羞耻的东西,我无言面对洛王府,无言面对王妃啊!” 所以就要把亲女儿打死? 洛绵气的连话都不想说,看到程永安的小丫鬟要去扶,连忙制止:“别动表姐,就让她躺在那儿。” 不过会儿,王妃和程之洲一同赶来。 程之洲本是想着走之前好好向王妃道谢,他们一家受到王妃很大的恩惠,而昨日发生的那件事,让他实在无颜再留在洛王府,本就是打算今日走,索性打个招呼就速速离去。 但他千想万想,没想到说要收拾箱笼的妻子竟然存了打死女儿的心思。 就算安安做的事情让他恨不得真的打死她,可他看着安安长大的又怎么舍得,为此他都做好王妃改变主意收回安排给他的职位和房子把他扫地出门的打算了,安安还小,犯错是难免的,子不教父之过,他愿意替安安承担一切。 然而王妃即便对他冷眼相待,甚至冷嘲热讽,却一直没有收回职位和房子的意思。 就在他感激的同时,心里升起浓浓的愧疚,甚至发誓待以后有所成定会回报时,下人慌张进来向王妃禀报妻子竟然把安安打得快要死了,程之洲急得不行,王妃看出程之洲的急切,当下便往程永安的住处走去。 要说对贾氏的了解,非程之洲莫属。 两人做夫妻二十几载,贾氏是什么样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在安安去掉半条命时把安安拖到屋子外,根本就是存了打死人的心思! “贾氏,你闹够了没有!是不是要把安安打死你才甘心!”程之洲一眼便看到仿佛已经了无生息的安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气的浑身发抖。 “打死又怎么样!” 贾氏本来还在哭哭啼啼,一听到程之洲的声音,立马凶狠起来不甘示弱道:“这么个不知羞耻的东西,打死都便宜她了!学什么不好,偏偏学人爬床,这是好人家的女儿能做出来的吗?” 程之洲被贾氏的气势一噎,瞬间气焰低下来。 “那...那你也不能打死安安吧?安安还小,难道一时糊涂就该为此丧命,没有悔改的机会吗?” “有什么悔改的机会?”贾氏一张涂满白粉的圆脸哭丧道,“贞洁都被毁了,谁会要她?最好的办法不过是缴了头发做姑子去,不嫁人,这辈都毁了啊!还不如死了的好!免得连累真真!” 贾氏一边说,一边悄悄抬头看向从刚刚过来就没说话的王妃。 洛绵本来气的不行,看到贾氏这幅作态被气笑了。 贾氏打的一手好算盘,以程永安的命来博,倒是抓住了祖母的软肋,贾氏狠心,却不笨,至少她知道王妃的气不消,就算舅舅照常上任,恐怕也只能止步如此,别想再有一点作为。 这是让程永安在发挥她最大的价值啊! 今日这出戏,若是程永安死之前没有人赶到来阻止贾氏,以程永安的性命给祖母一个交代,祖母自然也找不到任何理由不提携舅舅。 祖母不提携,外人定会认为洛王府太不近人情。 人家都把命陪给你了,你却还那么记仇,不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都会对洛王府产生别的看法。 不管程永安死不死,贾氏都给出了她的态度,祖母不但不能再给舅舅一家摆脸色,反而还要劝慰他们。 就这一点来说,贾氏真的是相当豁得出去。 就连洛绵,都不得不甘拜下风。 良久,王妃悠悠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必,安安做的事情的确很让人生气,但罪不至死,刚何况安安还小,正是最美好的年纪,我怎么忍心让她做姑子去?你放心,事情成了这样,景凌也要承担一部分责任。” “谢王妃恩...”贾氏谢到一半,才反应过来王妃所说的负责是怎么回事,她不由长大嘴巴,“您是说...” 王妃一口郁气憋在心口,却又不得不对贾氏露出温和的面容,“按理说你是绵儿的舅母,和洛王府本就亲,如今亲上加亲,也是一桩好事。” 应了贾氏的猜想。 贾氏千想万想,没想到她这一顿打,竟然能换来这等好处,安安这顿打值啊! 殊不知,王妃有此心思,说到底还是洛绵昨日那番话的功劳。 当然,还有卢氏作出来的功劳。 想到这里,贾氏不禁目光柔和的看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程永安,她也这才发现,程永安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阎王殿,她不由着急了。 “娘的安安哟,都怪娘,怎么把你打成这副模样了!”贾氏匍匐过去想抱程永安,又想到王妃还在这,只好低着头抹泪一个劲怪自己。 暗自怪她下手太重,存着往死里打的心思,安安要真是死了,和洛王府亲上加亲的机会可就没有了! 这下子,不仅洛绵和王妃,就连程之洲都没眼看下去了。 好在此时大夫来了,解了众人的尴尬。 洛绵咳嗽两声,朝王妃道:“祖母,既然这里没绵儿的事,绵儿就先离开了。” “嗯,去吧。”王妃点点头。 洛绵又朝程之洲行礼,程之洲脸早就挂不住了,连连点头,生怕洛绵逗留在此。 回到芷韵苑,洛绵坐在玫瑰小椅上,想着刚刚贾氏的一举一动,早在柳儿说程永安真的被贾氏打的奄奄一息时,她的脑子里就涌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猜想。 但她那时候不想程永安死,根本没有往细处想,匆匆过去阻止贾氏继续下手。 后来不管是贾氏举动,说的话,还是贾氏在听到祖母承诺时所作出的反应,都让洛绵越来越确定心中的猜想。 得知程永安的动作时,她曾一度以为,这一切都是贾氏在背后操作。 毕竟程永安能爬上三叔的床,不是靠她一人就能成事的,而且以程永安的见识,也想不出这种办法,这也是为什么洛绵当下便认为程永安的所作所为都是贾氏示意的原因。 如今看来,示意程永安的或许另有其人。 第一百五十七章 沈久远坦白心思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茶楼门口停下。 “诶,沈三,洛小姐来了,你不来瞅瞅吗?”肖元炳倚在二楼门窗处往下望,恰巧看到洛绵主仆二人往茶楼里面。 沈久远眉眼未抬,把手中的茶杯稳稳放下。 “待会就能看见,我何必急于一时,说得好像我沈久远听见她的名字就激动的不得了一样。” “说得也是。”肖元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突然,他又道:“不对啊,你不是对洛小姐有那个意思吗?甚至还对薛千亦说...”话没说完,就被沈久远一记眼神给打断,生生吞了回去。 连洛小姐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这话都说出口了,加上之前的种种行为,沈三对洛小姐明明就是喜欢的不得了。 偏沈三自己毫无察觉。 肖元炳觉得,沈三和洛小姐在昨日淮山上时,肯定发生了别的事情,不然以沈三之前的行为,在他让沈三来看时,沈三绝对会默不作声上前来。 别看沈三在外人面前一副风光霁月的模样,实则是个闷骚至极的人。 今日沈三来他茶楼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洛小姐商量,并且这件事也想让他知道,他很少见沈三露出郑重其事的表情。 或许,待会就能知道答案。 肖元炳离开窗边,来到沈久远对面坐下来,门外传来敲门声,紧接着便被掌柜推开门。 他刚才吩咐过,洛小姐来了的话,直接把人带上来。 “东家,洛小姐来了。”掌柜身子一侧,露出身后的洛绵主仆二人。 洛绵穿着藕荷色织锦云霏妆花缎织的海棠锦衣,下身暗花细丝褶缎裙,梳了个垂鬟分肖髻,整个人看起来温婉可人,她的目光淡淡朝里望去,刚好看到沈久远低头沉思的侧脸,神情一时怔忪,直到掌柜的恭敬出声让她进去,才回过神。 “芷莲,你就在外面等我吧。” 掌柜的接话道:“芷莲姑娘不妨跟小的下一楼去,二楼多有贵人往来,不宜站在门外。” 芷莲望了洛绵一眼,便朝掌柜的点点头,“那就有劳您了。” “哪里哪里,多谢姑娘体谅。” 洛绵走进去,掌柜的还贴心的把门顺带关上,她看向除了沈久远以外另一个仅有过一面之缘的熟悉面孔。 “洛小姐,好久没见,您变得这么漂亮,小的差点没认出您。”肖元炳见到洛绵,狗腿的凑上去,把临近洛绵的楠木椅拉开,“洛小姐坐。” 面对肖元炳的讨好加狗腿,洛绵倒是没露出意外的表情。 只不过她却在心里大感意外,前世她可没听说过沈久远有这样一个好友,应该是说,自从她跟沈久远去沙鲁克取沙鲁克国王的首级回大魏后,在一干沈久远的至交好友中,根本没听过有肖元炳这样一个人。 如今看沈久远的态度,明显这个肖元炳和沈久远关系匪浅。 难道是凭空窜出来的不成? 洛绵甩去心中的意外和疑惑,望向沈久远,“沈公子,你说有事相求,当日又不便告诉于我,所以今日把我请到这里来,现在可以说了吧?” 沈久远颔首,握住茶杯的手指节泛白,显然要说出的话是下了极大决心。 良久,沈久远却并没有开口,垂下情绪翻涌的双眸,极力压制住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 茶间内因他的沉默,时间变得缓慢而沉重,洛绵感觉到沈久远接下来所说的话可能是极其重大的秘密,不耐烦的心思也渐渐停下来,和肖元炳一起等着沈久远开口。 沈久远声音干涩而低哑:“我想你们一直以来一定很好奇为何我对女子那么防备,起居也从来都是小厮在负责,甚至到现在都没有娶妻的打算。” 肖元炳听到这话时,偷偷瞄了洛绵一眼,洛绵抿嘴不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还是在我小的时候...” 接下来,沈久远语气平稳毫无波澜叙述了一遍他的事情,讲到他对女子的接触会有恶心等反应时,洛绵心里如同平地惊雷般,掀起巨大的潮涌。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那么前世沈久远的种种行为都有了解释! 为何在她碰到沈久远时,沈久远反应会那么大差点要了她的命,为何沈久远终其一生都未近过任何一个女子的身,即便他后来成为威震四方兵权在握的大将军,也未曾娶妻。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只不过... 洛绵看向沈久远,沈久远也恰巧望过来,两人目光对视,一瞬间产生出不可思议的奇妙情绪,洛绵视线偏向别处,“那么沈公子屡屡触碰于我又当如何解释?” 不论是乞巧那日,还是前日众人玩七巧板时的举动,都与沈久远说的话有出入。 想到此,洛绵翻涌的情绪平复下来,等着沈久远解释。 “这正是我要说的,事情要从四年前长公主的寿辰说起...”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沈久远并未将他曾进入栀兰苑偏院确认的事情说出来,而是跳过直接讲到沈夫人察觉后,逼问他。 所以才有了后来沈夫人带洛绵出席各种宴会,并且沈久远场场同行的举动。 “祖母,她知道吗?” 沈久远摇头,斩钉截铁:“母亲是对王妃说洛小姐也大了,该和同龄的闺秀们多多接触,多交几个密友,王妃连我的这个病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此事。” 洛绵心说那可未必。 祖母和沈夫人冷战后的那年乞巧节,仅仅是她一个来回的时间,祖母和沈夫人的关系便回到了往昔。 祖母这么宠爱她,又岂会因沈夫人的两句话便轻易原谅沈久远当时对她见死不救? 她之前就曾疑惑过,奈何怎么想她也没想到沈久远竟然“有病”。 估计那时沈夫人就对祖母坦白了。 至于后面,洛绵倒是觉得沈夫人如果说出来,祖母反而不会同意。 沈夫人的意思,沈久远没察觉出来,她却能从中分析出来,无非是觉得何必舍近求远,所以撮合她和沈久远,这才引导出沈久远后来的种种的行为。 想到此,洛绵气就不打一处来。 把她当什么了? 不论是沈夫人,还是沈久远,都没考虑过她的感受,他们单方面的觉得如何,便付诸行动,哪里曾有过丝毫顾虑? 两人因为一己之私,便拿她的终身大事开玩笑吗? “真恶心!” 第一百五十八章 他是喜欢她的 洛绵拍案而起。 由于太过用力掌心直接红了,她却没感觉到痛。 她也真够无聊的,特地避开三哥派来保护她的人,就为了听沈久远是如何的自私。 三哥厌恶沈久远果然不是没有理由。 洛绵下楼叫了芷莲扬长而去,速度快的上了马车后,才听到二楼窗边传来肖元炳的声音:“洛小姐,等等!” 等什么等? 沈久远自私自利,肖元炳也好不到哪里去,难不成她还要继续留在茶楼忍着恶心听沈久远继续讲他如何自私吗? 她又不是自虐狂! 二楼茶间,肖元炳急忙朝沈久远道:“沈三,你怎么不追出去啊!你去跟洛小姐解释啊!” “解释什么?”沈久远自嘲笑了笑,“没什么好解释的,因为我说的都是真话。” 半响他又似有些明悟,“一直以来我都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但我才明白,从遇到洛小姐之后的所作所为真的还挺恶心的。” 说完,他竟是摇着头笑。 也不知在笑什么。 肖元炳恨铁不成钢,“你个榆木脑袋,以后有你后悔的!” 后悔什么? 沈久远有些疑惑,没等他问出口,肖元炳便一溜烟出了茶间,茶间的门砰得一声关上,只留沈久远逗留在里面。 洛绵坐在马车内,想到沈久远之所以屡屡接近她的原因竟是如此,恶心的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 欺人太甚! 这世间怎么会有沈久远这么自私自大的人! 马车外响起声音:“洛小姐,洛小姐停一下,小人有话要跟您说。” 是肖元炳。 她当初大发善心放过这人,对他的出言不逊并没有追究,就算后来沈久远替他道歉,让洛绵大为恼火,甚至一度决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他倒好,不知死活的追上来。 洛绵撩开侧面车帘,“肖公子贵人多忘事,几年前的事情怕是都给忘的一干二净了吧?” 肖元炳一滞,却没有退意,只见他收起平日嘻哈模样,郑重其事道:“洛小姐,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是能不能...” “不能。” 洛绵想也没想便打断肖元炳,她凭什么要听肖元炳为沈久远辩解? 沈久远自己都没有辩解的意思,说明沈久远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有多么恶劣,肖元炳这时不管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 “洛小姐,沈三他并非对洛小姐你没感情。” 肖元炳坐在马上,和洛绵的马车并肩,他侧身望过来的目光认真诚恳。 “你什么意思?”洛绵撩起车帘的手紧了紧,眼神冰冷。 “我从未见过沈三对一个女子如此紧张,沈三为了讨好洛小姐,没日没夜的从别人那里学习如何制作那些新奇的小玩意,为洛小姐出气,甚至在洛小姐之前落崖时,不惜大半晚上跑到猎苑去寻洛小姐...” 听到此,洛绵冰冷的眸子终于动了动,紧盯肖元炳:“你说他是特意跑到猎苑来找我?” “是啊,沈三虽有手脚功夫傍身,碰到真正的凶恶猛兽又哪里降的住,由此可见...” “那又如何?”洛绵语气一转,更为冰冷:“我若是死在猎苑,他这辈子都只能孤独一生,所以他才会来救我,至于之前的讨好和出气,不过都是想让我答应的由头罢了,我当日便说了,这辈子都不会嫁给他!” 说完,车帘一拉。 肖元炳的声音又再度从外面传来:“洛小姐,沈三他从小除了沈夫人以外根本没有和其他女子交流过,他不知如何交流,就算喜欢也不明白,我就想告诉你,沈三他对洛小姐有感情,也请洛小姐能够试着了解了解他给他一次机会。” 洛绵听完只冷冷一笑,吩咐车夫行快点。 沈久远对她有感情能说明什么?她还要感恩戴德不成?当初她从期盼到失望,如今她从默然到不屑,以后她和沈久远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最好永远别再有交集。 洛绵回到芷韵苑,本想往闺房走去,走到一半,却停了下来,扭头往书房走。 她来到书房,走进书架,将书架最底层的盒子拿出来,取出里面的东西。 精致小巧的纸鹤出现在她掌心。 洛绵细细看着,就像从没见过一般细细看着,突然,她用力将纸鹤扯成两半,纸鹤中央掉出一个小纸条,洛绵捡起来摊开。 祝贺洛小姐乔迁。 留名:丹青。 丹青是沈久远的字。 洛绵猛地将纸条一合,连同被扯成两半的纸鹤递给芷莲,“拿去烧了。” 芷莲不敢有异议,接过东西出了书房。 此时洛绵已经没有刚才的怒气,她来到书桌前,将墨研好,提笔开始练字。 她强制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练字上,在她写完三张后,终于平复好心情,此时储香正好站在书房外喊了声,洛绵清声道:“进来吧。” 储香屈身行礼。 “小姐,舅老爷一家搬走了,安...姑娘伤的太重,虽然救回一条命,大夫说至少半年才能好起来,王妃决定半年后再提安姑娘的名分,大少爷和少夫人那里一切都好,那个叫若芙的丫鬟那里王妃派人查了身世,什么都没查出来。” 哪有那么容易就查出皇后来,她早有预料,自然没觉得意外。 “郝氏那里没什么事情吧?” “没有,郝嬷嬷自从醒来后比以前老实了很多,也不像以前那样嚣张,看着倒是知趣多了。” 洛绵不置可否,虽然不知道祖母当时对郝氏用了什么刑罚,就那一身伤看来,显然在郝氏心里留下了阴影,郝氏要是真的还敢像以前那样跳,她的命也就到头了。 再说,她背后的主人也不会允许她这么愚蠢。 “知道了,下去吧。” 储香告退,洛绵停下笔,却思及暗道图一事。 现在三哥应该把暗道图交给九皇子了,还有半个月就是庆德帝寿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希望这半个月里不要出什么事情。 洛绵想着,也的确如她所愿一般,这半个月没有出任何事情。 很快便到了庆德帝寿辰。 普天同庆。 又刚好是六十大寿,庆德帝龙心大悦,大赦天下。 朝中达官显贵皆费尽心思准备寿礼,这日,宫中来了很多人,禁军锦衣卫严阵以待,除了皇子皇孙外,大臣家属亦在其中。 洛王府的人全部到场。 第一百五十九章 意味深长 洛绵陪同王妃一起来到御花园中。 各家女眷也在此,皇后和薛妃被众人拥簇在中间,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皇后凤冠披霞,眼角几许皱纹,颧骨稍高,看着有些刻薄,纵使上了妆,却依旧掩盖不住已经日渐衰老的容颜,与她身旁娇艳明媚的薛妃一比,明明岁数相差不大,看着却似大了整整一轮般。 王妃欲要行礼被皇后连忙扶住,轻声柔语道:“弟妹何必多礼,如此见外,莫不是许久没见就跟本宫生分了不成?” “可不是嘛,弟妹你别客气,今儿个陛下寿辰,大家开开心心的就行。”薛妃掩嘴娇笑,言语之间便将自己和皇后放在同等的位置。 皇后见此不过淡淡一笑。 就算口头上占点便宜又如何,再猖狂,也越不过她去。 她视线转到洛王妃旁边的洛绵身上。 今日是庆德帝大喜,洛绵再不喜也不能穿往日素色衣衫,一身桃红色,俏生生的站在那,一双清澈的眼睛干净明媚,让人看见便心生欢喜。 皇后伸手招呼洛绵:“绵儿上本宫这儿来,上次见面还是中秋,都没好好瞧瞧我家绵儿。” 一脸慈祥,让站在皇后身后的嘉怡郡主脸上的笑微微僵硬了许多。 洛绵听话的走过去,细声细语道:“洛绵给皇后请安。” “快起来。”皇后扶起洛绵,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满含笑意:“不愧是弟妹的孙女儿,进退有礼不说,一手画技更是堪比娄老先生,想必比起其师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皇后谬赞,比起先生,绵儿还差得远。” 皇后眸光一闪,笑得意味深长:“又岂是本宫谬赞,陆先生亲口承认论人物画,你早就超过于她,说起来本宫倒是好奇,中秋献艺时你怎么会选择为陛下画像,听陆先生说你山水景物画亦不逊色。” 陆先生亲口承认? 莫非之后皇后曾找陆先生问过?还是陆先生今日也来了? 不应该啊。 洛绵收起疑思,毕恭毕敬道:“洛绵见到皇上龙颜,为之钦佩,便心生想为皇上画上一副的心思,所以才改变了之前的打算。” 改变想法也就是说洛绵之前没有要为皇上画像的打算,皇后正要继续问,便听到一声浑厚的笑声。 众人望去,连忙行礼。 “参见皇上。” “哈哈哈,免礼免礼,能教出洛绵这么青出于蓝的学生,陆先生你功不可没啊!”庆德帝随意挥了挥手,眼睛却黏在陆先生的身上没离开过。 “民女不敢当,原是洛绵聪慧刻苦。”陆生烟垂眸,并没有因为庆德帝的夸赞有任何高兴之意。 “陆先生何必这么谦虚,朕就觉得陆先生甚好...”庆德帝似话里有话,命妇们面面相觑,暗地里交换了个彼此都懂的眼神,心道陆先生以后怕是有大造化,有几名命妇当下就想上前去笼络陆生烟,却被薛妃那吃人的目光威胁住生生歇下心思。 薛妃瞪了陆生烟一眼,扭头朝庆德帝嘟起红唇:“皇上,陆先生一来您就只注意着陆先生了,连个眼神都不曾施舍给臣妾,臣妾可不依!” 那抱怨的语气,媚眼横飞流转的眼波,一身香妃色宫装明艳四射,人比花娇的容颜,令所有人都变成了她的陪衬,庆德帝微微失神,又很快回神,一脸无奈道:“你啊,你啊,真是让朕头疼,过来。” 薛妃挑衅地望了陆生烟一眼,见对方依旧垂眸根本不看她这边,冷哼一声,扭动着腰肢来到庆德帝身边。 “皇上,大臣们全到了,就等您了。”看到庆德帝和薛妃准备走,皇后突然站起来说道,庆德帝皱了皱眉,最后才不耐烦地点点头。 而庆德帝被薛妃使尽手段无暇注意陆生烟,让陆生烟紧绷的情绪稍稍放松下来。 她看了眼前方的庆德帝,咬了咬唇还是没有跟上去,有些不知所措地僵硬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 王妃心中叹息,面上笑道:“陆先生,随我们一起吧,免得待会陆先生不识得路,冲撞了贵人。” “是呀,陆先生,这御花园可大着呢,容易迷路,再说,皇上的寿宴马上开始了,可不能再留在此处,先生跟我们一起吧!” 洛绵自然地上前挽住陆生烟,被其他一些想要套近乎的命妇们看到,不由纷纷思量。 昭禹殿外,是命妇们所待的地方,皇子皇子妃和朝中大臣则在殿内,洛王府盛宠不衰,庆德帝特别允许洛王府所有人都在殿内,其中包括王妃和洛绵。 洛允里本来无聊地看着殿中央歌舞升平,听到五妹妹也跟他们在一起,眼睛一亮。 “绵儿在哪呢?” 洛允松正偷偷巴拉着面前的点心,听到四哥说五姐姐也来了,一双眼睛到处瞟。 “喏,在那儿呢。”洛允思面色不愉地努了努嘴巴。 要不是作为嫡长孙必须来,他真想待在敏娥身边一刻不离,敏娥自早产生下卤卤后,身子就没以前那么康健了,身子骨变弱,把敏娥一个人放在王府他怎么能放心。 虽然三叔母也没来,但他可没指望三叔母照顾敏娥。 洛允松一眼瞧见洛绵,小手兴奋的挥起来,而洛允里,则注意到洛绵旁边挽着的人。 他生生按捺住上前询问的冲动,等洛绵带着陆生烟坐过来,眼神却眨也不眨的看着陆生烟,有询问有疑惑有担忧。 察觉到洛允里目光中的情绪,陆生烟下意识递了个安抚的眼神过去。 洛绵心中也担忧的不行,陆先生和四哥之间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两人都有自己的思虑,不想因此耽误对方,所以即便明白彼此的心思也不会轻易迈出那艰难的一步。 可庆德帝刚刚的眼神。 分明就是... 洛绵把陆先生安排在洛允里旁边,给两人相处的空间,自己去了三哥所坐的地方。 王妃在外面遇到命妇们被缠住,便让洛绵和陆先生先进入殿内。 洛绵坐下来,摆弄着身前的新鲜水果。 “三哥,查出什么了吗?” 洛允易摇摇头,表情凝重低声道:“那个人仿佛凭空消失,我的人没查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三哥别担心,都到现在这种时候了,只要不是皇族的人拿到暗道图,应该生不出什么变数的。” 希望如此... 第一百六十章 私定终身 既然查不出什么,到时若真有变数,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洛允易偏头,“我看你好像还有担心的事情,跟三哥说说?” 洛绵颔首:“是四哥和陆先生的事情。” “哦?允里那小子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吗?” “三哥怎么...”洛绵诧异三哥竟然对四哥和陆先生之间的事情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又很快释然,洛王府里的事情,有什么能瞒住三哥呢? “嗯,刚才在御花园...” 良久,洛允易听完洛绵的话,沉吟了半响:“他虽然不会因女色耽误大事,却比较好色,看上的人,就会想尽办法收纳进来,如果祖父出面的话,或可挡此一灾,否则的话...” “否则怎么?” “否则陆先生只能认命成为后宫佳丽三千中的一丽。” “没有别的办法吗?” 洛允易摇摇头,正想说些什么,只听众人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声,洛绵抬头望去,却发现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陆先生身上。 洛绵心里一个咯噔,难道... “陆先生乃才女,又是娄老先生唯一的关门弟子,皇上看重她,也是她的福气...”一名大臣拱手讨好道,庆德帝听后果然心情愉悦,望向陆生烟的目光更加柔和。 薛妃恨得牙痒痒,眼神如利刃直直指向陆生烟。 她有预感,如果这名女子入了后宫的话,以其身姿假以时日必将比她更盛宠。 不仅是因为陆生烟长得好看,更是因为此女气质清冷,冰清玉洁般,让男人有想破坏的冲动,只要陆生烟始终如一摆出一副矜持疏离的姿态,就足以让男人趋之若鹜。 真是个魅惑的贱人! 皇后看到薛妃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不由心情大好,这后宫之中,薛妃已独占鳌头许久,如今,也是时候有新鲜血液流入宫中了。 皇上状作犹豫,却早已心动,只差一个契机... 这时候,她必须要拿出一国之母的宽容大度—— “付大人说的极是,皇上,想必陆妹妹能得到您的看重亦是十分欣喜的,是吧,陆妹妹?” 陆生烟垂着咬唇,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她一介民女能说什么?她不能拒绝,但她也不想回,庆德帝只当陆生烟是小女儿家的羞涩,心下更是满意。 “生而女子,不食烟火,好名字,既如此...”庆德帝顿了顿,恰好被一激动的男声打断,“皇上且慢!” 庆德帝皱眉抬眼,见打断他的是洛王府四少爷洛允里,按捺住发火的冲动。 “有何事?” 洛允里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心爱的女子泫然欲泣,就要成为皇上的女人,这一切比杀了他还难受,不论结局如何他总要拼一把。 就算惹得皇上以及祖父祖母发火,他也愿意承担后果。 洛允里来到殿中央,衣袖一甩跪了下来。 “皇上,允里和陆姑娘早在今年乞巧节时就已私定终身,只因种种原因暂时没有告诉长辈,还望皇上恕罪。”说完,深深叩首。 大臣们惊了,洛王府众人惊了,就连薛妃也惊呼一声,见庆德帝沉的发黑的面容,很快收声。 “这...”刚才向庆德帝讨好而出此下策的付大人顿时卡壳。 未曾想到洛允里竟然这么有胆量,先不管事情是否属实,就冲着他敢当众抢皇上的女人,这样的境地,相当于虎口夺食,换作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忍,何况是九五之尊。 难道他就不怕庆德帝盛怒之下杀了他?还是他以为自己是洛王爷的嫡孙,庆德帝看在洛王爷的面子上,不会拿他如何? 天下谁不知道洛王爷和庆德帝的兄弟之情。 在这个天家无亲情的时代,洛王爷与庆德帝就像是一缕清风,兄弟齐心,才有了如今的大魏盛世。 众人都在想着,在洛王爷心中究竟是亲孙子更重要,还是身为皇帝的亲哥哥更重要,只见洛王爷面无表情站了起来,来到殿中央,脚一伸就朝洛允里踢了过去。 “混账东西,一天不思进取,现在还耽于儿女私情,我洛云阳怎么会有你这个不肖子孙!” 洛允里不防备,被洛王爷踹倒在地。 嘴角渗出血丝,他没有求饶,挣扎着重新跪好姿势。 洛王爷扭身跪下,低头惭愧道:“皇上,是臣教导不善,允里向来顽劣惯了,回府后臣定不饶他,希望皇上念在他年少轻狂的份上,不予计较。” 那一脚有多重,众人看得明明白白,谁也不会认为洛王爷是在偏袒洛允里。 更何况洛王爷言语之间把洛允里的行为解释为年少不知事,也是在表明态度,洛允里和陆生烟之间没有任何私情,就算有,他也不会允许。 可庆德帝被一个小辈抢了女人,洛王爷摆出这样一副态度,若是他真顺着台阶下了,世人才要笑他堂堂九五之尊竟要跟臣子的嫡孙抢女人。 他面容阴晴不定,视线移到浑身发颤的陆生烟身上。 两行清泪从陆生烟眼中流出,少了些清冷,多了些楚楚可怜的感觉。 这样一个尤物,他着实不忍看着她珠玉蒙尘,这样一个女子,因年龄摆在那里,才更有一股介于成熟与青涩之间的美妙气息。 庆德帝突然眼前一亮,对啊,他怎么没想到。 陆生烟和洛允里之间相差如此大,又怎么会许此女正室身份,但洛王府的规矩摆在那里,想要拥有陆生烟,就只有将她养为外室这一条路。 试问有哪个女人甘愿做一个外室,比起成为洛允里的外室,成为他后宫佳丽三千中的一人才是最好不过的归宿。 所以陆生烟心中定是不愿的,否则她为何要哭? 他要从洛允里的魔爪中将这样一个可怜女子解救出来,想到此,庆德帝猛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英雄气概! “陆姑娘,他说的可是真的?你别怕,实话实说,朕自会为你做主。” 谁也没料到庆德帝竟然在短短时间内从盛怒到平静,现下甚至一副温和的面容! 庆德帝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洛绵眉头紧锁,望向陆先生面容染上一层担忧。 只要陆先生承认四哥所说的话,庆德帝就是碍于他的面子绝对不会再提此事,不管事后如何,眼前的事情先解决了就好。 只要... 忽的,洛绵从陆生烟的面容中读出些绝然不信息。 不安的预感渐渐扩散开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被人捷足先登 就在陆生烟站起身,欲要拒绝时。 说时迟那时快,洛绵迅速扯住陆生烟的衣袖,陆生烟顿了顿。 “陆先生,如果您拒绝了,四哥就是欺君之罪!”不论拒绝与否,四哥都是要受到惩罚的,唯一不同的是惩罚的轻重,以及最后陆生烟最后会因为她口中的话走向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还望您三思。” 陆生烟浑身一震,她以为自己拒绝的话,洛允里便不会再受到洛王爷的重罚。 牵扯到欺君之罪她又怎敢随意开口。 “我要怎么做?”陆生烟犹豫了下问向洛绵。 “先生只需承认四哥所说的话就行,剩下的,就交给学生吧!” “好!” 陆生烟来到洛允里身旁跪下,洛王爷如黑云般令人压抑的气息让她差点喘不过气,脸色白了一分,她颤着身子叩首道:“回皇上的话,民女确与洛四少爷私定终身,洛四少爷并未强迫民女一分一毫,民女是自愿的!还望皇上明鉴!”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未曾想到看起来知书达理的陆先生竟是如此不识好歹的人,洛四少爷和皇上,做谁的女人更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此女却选择什么能力空有个身份的洛允里。 真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打在庆德帝脸上,庆德帝脸色难看的不能再难看。 就算他对陆生烟有猎奇心理,可陆生烟如此不识好歹,让他想当即便将陆生烟的脑袋拧下来,到此时,庆德帝对陆生烟一点怜惜之情也无。 他看着陆生烟就像看着一个死人,眼眸中的狠戾让大臣们不寒而栗。 诚然,庆德帝算不上好皇帝,有时候实行的政策甚至让大魏的百姓受苦受难,朝臣敢怨不敢言,希望寄托在洛王爷身上,有时候,甚至有人会生出如果庆德帝给洛王爷更多权利的话大魏又会如何的想法。 但仅仅是一瞬间。 不是因为洛王爷做的不够好,不足以让为民的小半朝臣为他发声,而是因为庆德帝展露出的天子龙威有时恐怖的让人不寒而栗。 谁都不敢去挑战龙颜盛怒下的庆德帝会对他们如何。 更何况洛王爷和庆德帝如此好,就算他们发声了,也会吃力不讨好。 “好,很好!”庆德帝怒极反笑,视线移到洛允里身上,“如此说来,你与她已经私定终身,只等上门提亲?” 谁也不知道庆德帝究竟作何打算,唯一知道的是,庆德帝现在已经处于发怒的边缘。 洛允里眼神坚定不移,“是!” 庆德帝下不来台,又没有任何人敢来打破僵局,众人的冷汗涔涔往下落,生怕殃及自身。 一触即发。 洛绵悄声向洛允易传递信息:“三哥,现在是时候了。” 洛允易颔首,朝不远处的魏含琴递过去一个眼神,魏含琴收到信息,紧了紧袖笼,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直注意着魏含琴的魏志禹见魏含琴身形稍动,虚眯双眼,猛地高声道:“父皇,孩儿有一物欲献给父皇!” 被人捷足先登,魏含琴顿时急了,六神无主下,不由看向洛允易。 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洛允易已经有九分肯定卖给王二麻子藏宝图的老者是被魏志禹的人给掳走的。 但是现下... 洛允易微微摇头,暂时不能出头,魏志禹敢在现在这个情况下站出来。 在于,有人会为他周旋。 魏含琴若是也站出来的话,庆德帝的怒火将会发在魏含琴身上,到时候别说进献暗道图,为此受到严厉的惩罚也不一定。 第一个站出来的人,庆德帝不论出于何种原因,都会忍下怒火。 他虽然盛怒,亦需要一个台阶下。 魏含琴此时再站出来,结果未可知。 “皇上,禹儿为了此次您的寿辰早在几年前便开始准备了,到前两天终于找到了,您何不看看是什么东西?就当全了禹儿的一片孝心嘛...” 薛妃柔弱无骨的手攀到庆德帝放在膝上的手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悄悄在庆德帝手心挠了挠。 庆德帝心头一酥,大手微微拢合捏住薛妃想要缩回去的手。 皇后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不住暗骂薛妃就是个狐狸精,当着朝中重臣和子孙的面前,竟然这么不知廉耻! 偏偏庆德帝就喜欢这种在人前下的刺激。 “也罢,朕就看看准备了几年的孝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薛妃连忙向魏志禹使了个眼神,魏含琴在一旁看得焦急无比,不住看向洛允易。 其实现在庆德帝最为盛怒的时候已过,魏含琴再站出来的话,并不会受到多少责罚,不仅不会,庆德帝在看到魏含琴送出的暗道图比魏志禹的还要仔细时,大喜之下封王是绝对的事。 除了多魏志禹一个同养被封赏外,对于他们之前的计划没有任何妨碍。 默然良久,洛允易还是轻轻摇头。 而此时,魏志禹已经向庆德帝献上了自己的“孝心”。 福公公双手接过,递到庆德帝面前,庆德帝面无表情的打开,他对魏志禹所谓的孝心并没有什么期待,不过看在薛妃的面子上,意思意思看一下。 “这是什么?”庆德帝没什么耐心,看到不过是张图,顿时火气便上来了。 魏志禹本来想卖个关子,见父皇面色不愉,当下也不敢再留什么神秘,“您看看背面。” 庆德帝再次耐着性子翻过来。 只这一眼,神情立马变得认真起来,到最后,甚至激动的站起身,双眼放光望向魏志禹:“禹儿,这图可是真的?” 魏志禹满脸孺慕之情道:“自然是真的,儿臣为了此图,耗费无数,父皇觉得有用,儿臣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好!不愧是朕的好儿子!好!重重有赏!哈哈哈...” “来人!” 福公公适时提醒庆德帝:“皇上,下面...” 下面洛允里陆生烟以及洛王爷还跪着,很明显庆德帝想刻意忽视,但是忽视洛王爷,洛王爷本人虽不觉得有什么,却会有人替他抱不平。 庆德帝好心情瞬间就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只要有他这好弟弟在,他就别想随心行事!不过...很快,洛云阳就什么也不是了! 想到此,庆德帝面色不由微缓。 且让这碍眼的一家再蹦跶一阵子!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丢了、扔了、烧了 “罢了,朕就是开个玩笑,既然郎有情妾有意,朕又怎么会做这个坏人?都平身吧。”末了,还饶有兴致的添了句,“朕与你们有缘,成亲时别忘了通知朕。” 到时,不论是碍眼的洛王府,还是不识好歹的陆生烟,他都要连根拔起。 洛允里没想到在庆德帝这里竟然这么简单就过去了,不由激动道:“多谢皇上成全!” 庆德帝都发了话,洛王爷自然没有再阻止的理由,瞟了一眼兴奋的洛允里冷哼一声拂袖回到座位。 洛允里虽然害怕洛王爷,眼前的惊喜到底占了大头,他小心翼翼地将陆生烟扶起来,陆生烟微微挣扎了下,便默默接受。 “三哥,现在还可以,何不让九皇子...” “现在不行。”洛允易果断拒绝洛绵的提议,“不只是现在,以后也别提,就让所有人都认为暗道图只有十三皇子才有。” 洛绵急了,“怎么可能,当日那么多人看着,若是被别人发现的话,上皇上那里顺个嘴,岂不是让皇上又有了发作我们的理由?” “不会的,魏志禹不想他的功劳被任何人抢去,定会比我们还要着紧消息的泄露,当日人是多,认识你的却不多,就算是被庆德帝发现,我们也有理由可说。” “什么理由?” “你别忘了,你买时不过十岁,怎么可能知道这是个暗道图。” 洛绵有些迟疑道:“如果皇上知道后并且来问呢?” “丢了,扔了,烧了。”随便哪一种都行。 “这样可以吗?” 洛允易毫不犹豫地点头:“接下来有他忙的,他的注意力会放在验证暗道图是否真实一事上,而且他也不想让洛王府的人察觉出端倪,绝不会为难于你。” “现在我们只需要做两件事。” 洛绵一愣,完全不知道哪两件。 “铲除洛王府中的眼线,以及四弟和陆先生的亲事。” “四哥和陆先生之间的事情不是解决了吗?” 洛允易无奈看了洛绵一眼,“皇上说了,成亲时别忘了通知他。” “是啊,这不正说明四哥与陆先生终于因为这句话而水到渠成了吗?剩下的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洛绵说到这,终于明白洛允易的意思。 “三哥是说,祖父不会同意?” 洛允易点点头。 纵然庆德帝表面上成全了这一对年轻男女,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洛王爷却深知庆德帝脾性。 对于洛允里和陆生烟成亲,庆德帝不会有所阻挠,那是因为他必须在众臣的面子摆出宽容大度的样子,但是洛允里真的和陆生烟成亲了的话,将会成为庆德帝心中的一根刺。 只要庆德帝知道两个人在一起,便会被一遍又一遍的提醒,陆生烟选的不是当今天子,而是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这根刺会永远扎在庆德帝心里。 时间越久,庆德帝越在意,日后洛允里也就别想再在仕途上有所成就。 洛王爷绝对不会允许一个女子坏了洛允里的前途,甚至让庆德帝和洛王府之间产生间隙。 本以为四哥和陆先生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今日之行虽然没达到想要的目的,有这个好事在,多少让她有些欣慰,没想到两人,还远远未到修成正果的时候。 洛绵心事重重,恍惚过完庆德帝的寿辰。 离宫时,洛允易没有跟随洛王府众人一起回去,径直上了九皇子魏含琴的马车。 洛王爷盯着洛允易的身影沉思片刻,上了马离去。 宫内,庆德帝捧着方才魏志禹进献的图露出笑,“如果这张图是真的,朕的大魏将会成为最强的国家,而朕,则会成为千古名君!” “给禹儿的奖赏会不会太少?这样吧,从朕的库房中取出一半送到他府上,哦对了,他那个府也太小了,如何配得上他端亲王的身份!” “皇上,奴婢觉得,等确认暗道图的真假与否后,再赏端亲王不迟。” 庆德帝被福公公一提醒,从刚才的激动中清醒过来,沉吟片刻:“你说的对,还是等确认图的真实与否后再论功行赏不迟。”说着,他上下瞟了福公公一眼,“你这老狗,没什么眼力见,脑子倒还有点用。” 福公公嘿嘿笑着装傻充愣。 倒不是他的脑子有用,而是他背后的主人不想看到十三皇子如此得宠罢了。 “皇上,都指挥使方大人求见,他说是有要是找您。” “要事?”庆德帝把暗道图放下来,“让他进来吧。” 方英新快步走近跪下毕恭毕敬道:“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庆德帝挥手示意方英新免礼:“说罢,什么事情。” “皇上,微臣今日在您寿辰时,发现易大人和洛五小姐不似冷战,反倒多次私下交流。” “所以呢?” “所以,微臣认为,易大人与其妹必定在密谋什么事情。” “还有吗?” 方英新一愣,完全没想到皇上是这般不咸不淡的反应,对皇上来说,易大人难道不是重要关注对象吗?所以他才会想借此以讨好皇上。 他下意识抬头向福公公望去,然而福公公此时眼观鼻心,根本就没看他。 “没有了。”他道。 话音刚落,就传来庆德帝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启奏完了就跪安吧。” “是。”方英新茫茫然退下,兴致冲冲的来,皇上听完后却没有任何反应,既没有生气也没有高兴,他茫然无措。 福公公忍不住开了口:“皇上,易大人那里,您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庆德帝冷哼一声,“这不正是朕想要看到的吗?越是如此,就越说明那丫头在洛允易心目中越重要,等暗道图确认无误,他也该履行他的职责,到时候把那丫头捏在手里,洛王府和那丫头孰轻孰重,他自能选择。” 福公公眼神闪烁:“那...方大人说易大人和洛小姐密谋...” “一派胡言!”庆德帝沉声道,“一个丫头片子能跟他洛允易密谋什么大事,不过是兄妹间的悄悄话罢了!” “皇上圣明,奴婢愚钝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避嫌 昏暗的房间内,烛火明明灭灭,闪烁着诡谲的光芒。 洛允易安静沉着的和魏含琴对视,不言不语。 良久,魏含琴败下阵来。 “我不是想要那个什么亲王,对我来说,不过是外表的光荣,你是知道的,但是你却如此认为我,难道这么久了,我在你洛允易的眼里就是争名逐利之辈?” 之前在马车内时,魏含琴焦急地问洛允易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让他把暗道图献上去。 就算有一个魏志禹在前,但他手上的暗道图显然全面更仔细,洛允易却犹豫良久最终都没让他把暗道图献出来。 谁知洛允易却说,不想看他被庆德帝大肆褒奖。 他并没有生气,只是很平静的问为什么。 为什么。 仅仅要洛允易一个解释,却一直沉默到现在。 “你倒是说句话啊!”魏含琴突然站起来,揪住洛允易衣襟,咬牙切齿道,“别以为我不会动你,要是不给我一个解释,我就杀了你!” 洛允易轻描淡写瞟了他一眼,根本没有因为他这句话害怕。 一点也不吓人的威胁。 但他也终于再度开口,“树大招风,魏志禹就是个靶子,有他在前吸引众人的注意力,我们才能更自由的做自己的事情。” “自己的事情?”魏含琴松开洛允易,注意力立马被吸引了过去。 “魏志禹成为了端亲王,谁会把他视为最大的威胁?” 魏含琴思索一番道:“应该不是你...”对洛允易来说,除了庆德帝,谁都不是威胁,“是...三皇子?” “对,在此之前,三皇子是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但是今日之事后,庆德帝定然会开始注意起这个不受宠的儿子。 庆德帝此人极为冷漠,以自我为中心。 除了他和他的皇位,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可利用或可抛弃之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就算是皇后所出的三皇子,宠冠六宫薛妃所出的十三皇子,都没有被立为太子,终其原因,不过是不想这么早立好太子,对这个位置觊觎垂涎。 就算所有皇子斗得非死即伤,他也不会在意,反正他儿子多。 从坐上皇位的那刻起,他享受了无上的权利,迷恋着这种满足感,但也是从那刻起,他无时不刻都在防备着,防备自己的位置被自己的亲弟弟所夺,被自己的儿子所夺。 当然,有一人除外。 便是庆德帝曾经的原配所出的唯一一个女儿,长公主。 此事暂且不提。 对于庆德帝来说,儿子也如同大臣一样,谁对他有用,他就对谁宠爱,并不会因为都是自己的儿子而平等对待,皇后深知庆德帝脾性,她又岂会坐以待毙? “你是说,皇后和三皇子会对付魏志禹?” 洛允易颔首,“魏志禹身后有薛妃周旋,能与三皇子一脉呈鼎立之势,但你没有,柿子捡软的捏,你若是那时站出来,前有狼后有虎,你会死的很难看!” 魏含琴的脸青了又白,心有余悸。 还好他那时虽然不解却还是听了洛允易的指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只需坐山观虎斗就好,千万别掺和进去,可懂?” “可你刚刚说做自己的事情...” 这句话仿佛取悦了洛允易,他挑了挑眉,露出一丝笑意:“我们不掺和进去,但是我们可以在暗处添油加火,火烧的越旺,安全期间庆德帝对洛王府的注意力便越低,到那时,才能实行我们之前的计划。” “终于要实施了吗!”魏含琴眼前一亮。 洛允易含笑点头。 “可是,皇后与薛妃实力相当,魏志禹之前虽被去了爪牙,如今成为端亲王,势大起来,三皇子这段时间隐隐有些失宠的迹象,对比之下,皇后与三皇子稍逊一筹,他们要如何对付魏志禹?” 洛允易也皱了皱眉,魏志禹的把柄他现在还不宜送到三皇子手中,暂且只能观察一段时间。 “皇后会想办法的。”他道,忽的又看向兀自沉思的魏含琴,“实施计划之前,我不会再与你有任何联系,切记不管听到我的任何消息都不要轻举妄动,安静当一个不被人察觉的九皇子就行。” “怎么?” “避嫌。”洛允易道。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大概,洛王爷会让他不要与皇子有过多接触。 洛王爷忠的是庆德帝,在庆德帝没有表态之前,他不会让洛王府的任何人和哪一系有密切的联系。 魏含琴便烦躁起来,在屋内踱步。 他都这么透明了,却依旧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洛允易不是庆德帝面前炽手可热的人物,他不是皇子的话,是不是就不用像现在这般与洛允易交往还要顾忌着避嫌? 但他们不是这种身份,会不会遇见又是个未知数了。 洛允易对他来说就像哥哥一样,是他十几年的人生里,唯一的亮光。 “知道了。”魏含琴不满地回道。 ... 洛允里有意将陆生烟安排在洛王府,却被拒绝了。 犹如被一盆冷水浇下来。 洛允里郁闷无比,想着是不是方才殿上的话只不过是陆生烟的无奈之语。 “陆先生还要照顾娄老先生,你让先生怎么放心放任娄老先生一个人?” 洛绵被洛允里一脸被丢弃的小媳妇样子恶心到,翻了个白眼替急匆匆走掉的陆先生解释。 “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茬呢!” 被丢弃的小媳妇就像看到回来的丈夫一样,激动地双颊绯红。 洛绵见四哥这幅模样,欲言又止。 算了,还是让四哥高兴一晚吧,明日再说。 也不知道祖父和祖母.... 洛绵眸中露出一丝担忧,祖父急匆匆回了府,祖母的心情看起来也不怎么好... 突然,旁边传来抽气声。 洛允里痛的龇牙咧嘴,由于太激动了,被祖父揣了那一脚的位置隐隐作痛,脸瞬间惨白。 “储香,去请大夫。” 洛绵扶着洛允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祖父那一脚,使了多大的力气,四哥如何能承受,但如果不是祖父那一脚,四哥的事情也不能这样被庆德帝重拿轻放。 虽然祖父当时只是气极了才题的四哥,并没有替四哥求情的打算。 “四哥,万一你被揣出病了,和陆先生的婚嫁可就要延迟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之后 在洛允里无比顺从的配合下,不出十日,就已痊愈。 “五姐姐,还是你有办法,不然四哥这次肯定好不了那么快。”洛允松拿起一块点心,吧唧吧唧嚼着,“四哥比松儿还讨厌喝药,连松儿都比不过呢!” “是呀,我们松儿最厉害了!”洛绵笑着摸了摸洛允松的脑袋。 洛允松三两下咽下点心,又端起八仙桌上的茶水灌了一口,扬起小脸一脸神秘:“五姐姐过来点,松儿要跟你说个秘密。” 洛绵凑近。 “爹昨日和娘大吵一架,然后爹就去了五姐姐的表姐那里,松儿听丫鬟们说,要不了多久,静云苑或许就会换成安姨娘掌管,到时候松儿是不是就能天天来找五姐姐了?” 竟然这么快... 她还以为至少要等到安表姐半年后成为姨娘后,卢氏才会失去三叔对她的最后一丝愧疚呢。 “谁知道呢,松儿想要安表姐掌管静云苑吗?”洛绵嘴角一勾,漫不经心问向洛允松。 洛允松小脑袋想了半天,在点心的诱惑下,犹豫道:“想。” 此时,有小丫鬟来禀报三少爷来了。 洛允松小脸顿时白了,结结巴巴道:“五姐姐,松儿来芷韵苑有点久,再不回去娘又该生气了,松儿先走了!” 说完,迈着两条小短腿蹭蹭蹭往外跑。 伺候他的两个小丫鬟急急忙忙跟上,刚走到门口,便迎面而来一人。 洛允松走的快,差点摔倒,一只胳膊伸出来将他扶住,谁知他非但没有松口气,一张小脸反而要哭不哭的样子:“三...三哥...” 洛允易嗯了声松开洛允松,洛允松如临大赦,看都不敢看洛允易一眼,撒腿就跑。 “三少爷。”紧随而来的两个小丫鬟战战兢兢向洛允易问安。 “还不快追上去。”洛允易淡淡道,两个小丫鬟急忙应是跑去追洛允松,洛允易走进屋子,屋内的下人已经被芷莲挥退。 走进屋子,洛允易望了一眼八仙桌上的点心渣。 “点心都到了那小子肚子里,我都没见你怎么吃过,怎么,不喜欢?” 洛绵无奈摊手:“喜欢,吃多了还是会腻。” 不像小时候,好像吃再多的甜食都不会腻一样,所以阿荷送来的点心洛绵偶尔会吃,但多半都被洛允松解决了。 “三哥,你是不是对松儿做了什么?他怎么到现在还这么怕你啊?” 洛允易斜睨了洛绵一眼,好整以暇道:“你不知道?” 后者茫然的摇摇头。 “或许是因为这个对他留下了巨大的阴影吧!”洛允易解下腰间的玉佩,拿在手上把玩。 不过是小摊上随处可见的廉价玉佩,却被他一直戴在身上。 洛绵看到这块玉佩,反应过来。 还是在她幼年时,兄妹几人例行欺负当时的三哥。 虽然那时候她是被硬拉过去的。 松儿不过三岁的年纪,却顽劣的很,伸手抢下三哥腰间的玉佩塞到她手上。 结果三哥当时的表情太吓人,不但吓哭了她,还给松儿留下了很重的心理阴影,四哥是个愣头青,早就忘了这事儿了,洛允松却从那之后极怕这个同父异母庶出的哥哥。 洛绵看着这枚玉佩不禁说出这么多年来心中认为的事情:“三哥这么宝贝这玉佩,三哥的生母一定对三哥很好!” 洛允易把玩玉佩的手一顿。 沉默了下,他低头轻抚着玉佩低声道:“对啊很好,所以她死的时候我很伤心。” 他看着玉佩的眼神,就像是看到那个女人一样,一下一下,轻抚着,温柔的不行。 洛绵却从中感觉到一丝怪异。 一定是她想多了。 压下心头的怪异,洛绵伸出双手盖在洛允易的手上,也盖住玉佩。 “三哥,你别伤心,人死不能复生,现在不是还有绵儿陪着三哥吗!” 洛允易抬起头,笑了笑,脸庞柔和,“我知道。”洛绵心头的怪异散去,暗道果然是她想多了,三哥如此宝贝这枚玉佩,除了因为玉佩的主人对他好还有什么理由呢? 她之前悄悄听祖母院子里的丫鬟们悄悄道三哥来洛王府之前过的很不好,天天被生母虐待。 洛绵嗤之以鼻。 真的被生母虐待,三哥怎么会如此宝贝呢? 欺负三哥的,肯定是郝氏! 郝氏... “三哥,郝氏这段时间是不是不安分?” “倒没有,薛妃如今正春风得意,哪里顾得上她这个小棋子。”说不定早就将这枚棋子丢弃了,不过...他有预感,过不了多久,郝氏这枚棋子就会被她动用起来。 到那时,郝氏亦将成为他的棋子。 “皇后那里还没有动作吗?”洛绵忧虑道。 洛允易凝重道:“没有,他们真的有所动作的话,也该动手了,否则,等魏志禹将投靠到他们那方的大臣们笼络过来,他们想要翻身就难了。” 更何况,还有庆德帝无时无刻不在的疑心怀疑着皇后是否不贞,怀疑着三皇子是否不是他的儿子。 想要有所动作很难,对皇后和三皇子也很不利。 这种情况下,只有找盟友... 对了! 洛允易眼前一亮,这种情况下,只有找盟友才能一同击溃薛妃和魏志禹。 “三哥想到了什么吗?” “嗯,我猜,他们或许会暗中找合作的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许以重利,朝中拥立皇后的儿子才是太子的大臣不在少数。” “但是这样还不够,现下魏志禹那里已经有许多朝中重臣支持他,相比起这些支持正统的大臣,如同大巫见小巫。” 洛绵沉思道:“是啊,没想到一直不曾表态支持哪位皇子的徐将军竟然会在皇上寿辰后,一反常态的支持魏志禹,要知道魏志禹可是拥有大魏三分之一兵权在手。” 然而洛绵此时却想到前世。 前世回到京城后,听说徐将军和端亲王走的很近,明面上也一直表态支持的是端亲王。 如果差别不大,徐将军估计前世也是在这个时候开始支持魏志禹,也就是说,魏志禹得到徐将军的支持,说不定是让徐将军知道了他献给庆德帝的究竟是什么。 才会让未曾表态的徐将军心动。 “不知道他们会找谁...” 洛绵回神,安慰洛允易:“三哥别担心,我相信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知道了!” 也的确没过多久两人就知道了。 翌日午后,芷韵苑迎来“稀客”。 “小姐,少夫人身旁的奶娘袁嬷嬷求见。” 第一百六十五章 迷路 洛绵望着眼前的袁嬷嬷。 上次见袁嬷嬷是在大嫂生下小侄子后,祖母想要查出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将其招来相问。 一直以来袁嬷嬷给众人的印象也就仅仅是少夫人的奶娘,仅此而已。 胆小怕事,做事经常缩头缩尾。 算是所有洛王府所有主子的贴身嬷嬷中,最懦弱无能的一个。 然而此时,袁嬷嬷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上簪着旧旧的簪子,身上发旧的衣服被洗的干干净净的,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垂眸任由洛绵打量,没有丝毫不适。 洛绵双手环抱,黛眉轻挑,“袁嬷嬷这幅样子和平常的形象出入颇有偏差啊。” “不过是形势为之罢了,当不得五小姐谬赞。” “我可没称赞你!”洛绵轻哼一声,“不好好当你的奶娘,来找我这个洛王府的五小姐有何贵干?” 袁嬷嬷木着一张脸:“五小姐何必跟奴婢打马虎眼,想必三少爷都已经将奴婢以及奴婢背后的主人是谁告知您了吧?” “哦?” 洛绵诧异袁嬷嬷竟然会如此认为。 “所以呢?”她道。 “奴婢是来替主子带话的,主子说,五小姐和三少爷是聪明人,知道什么选择对自身有利,主子承诺,只要洛王府肯与我们合作,日后必不会忘恩负义。” 说完,朝洛绵又行一礼。 “万望五小姐三思,洛王府现在就是个风雨飘摇中的小船,洛王爷靠不上,五小姐和三少爷想要支撑继续远行还需找个强大的帆才是。” “奴婢告退。” 洛绵暗自咂舌,袁嬷嬷和平日差别岂止是偏差,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也难怪,能够在大嫂刚出生就潜伏在身边,谁会怀疑? 要不是这次大嫂差点难产,就连她都看不出半点不妥,不像郝氏,三哥早在来洛王府之前就察觉出不对劲。 除了三哥聪明外,也是因为郝氏本身不懂掩饰。 她猜到袁嬷嬷是皇后的人,所以在听到袁嬷嬷求见时,想到昨日三哥说皇后定会急于找到盟友,当下便猜测出皇后找的盟友竟是洛王府。 诧异是有的,然而最诧异的是袁嬷嬷刚刚那番话。 忘恩负义。 祖父靠不上。 风雨飘摇。 洛王府的境况竟然被皇后猜测的如此透彻了吗? 皇后这是在告诉他们良禽择木而栖。 并不是她所以为的来寻求合作。 而是以平等的身份告诉她洛王府想要走的更远,就必须要有强大的靠山。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三哥现在是在为庆德帝办事,袁嬷嬷话里话外却都暗示着让三哥与他们合作,甚至说出他们绝不会像庆德帝一样忘恩负义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明明中秋时她与三哥在庆德帝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皇后和三皇子之所以像现在如此被动。 他们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袁嬷嬷却只字未提。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皇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聪明能忍。 撇开私人恩怨,皇后的确是难得的盟友。 然而三皇子却不如皇后,洛绵也早以跟三哥站了队,因此,皇后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了。 她也有收获。 袁嬷嬷的到来,让她知道,皇后将她所做的一切,视为三哥的指示。 算是个好消息呢。 洛绵笑了笑,轻敲两下桌面,从门外迅速窜进一人。 “五小姐有何吩咐?” “告诉三哥,皇后想要找的盟友的是...”洛绵顿了顿,似想到了什么,“算了,我亲自去告诉三哥,你退下吧。” “是。” 洛绵起身进入里屋换了身衣裳,走出屋子。 她吩咐道:“你们两个不用跟着了,仔细盯着院里的人,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立马将其拿下。” 芷莲和储香对视一眼,郑重应道:“小姐放心,奴婢定不辱使命。” 出了芷韵苑,洛绵并没有立即去找三哥,而是先去了栀兰苑。 恰巧碰到邱嬷嬷出来。 “邱嬷嬷。”洛绵走进邱嬷嬷,一脸担忧,“祖母和祖父还是如此吗?” 邱嬷嬷无奈点头,“王妃自那日回来和王爷吵了一架后,王妃和王爷到现在还在冷战之中。” “祖父他...” “王爷这段日子,基本上日日回府。” 洛绵默然。 祖父和祖母都是好强的性子,平日里只要不触及他们的底线,都没什么,只要一触及到他们的底线,两人就像两头倔牛一样。 两人都不肯妥协,但祖父日日回府,早已用行动证明他对祖母有多么在意。 在意却不妥协。 “需不需要我去劝劝祖母?”虽然她也很气祖父对四哥的做法,但她更不想看到祖父和祖母明明在意着对方却偏偏互不理睬。 “五小姐不必忧心,王妃有气,还是让王妃一个人想通的好。”邱嬷嬷笑着拒绝了洛绵的提议,她当然看得出洛绵对王爷的丝丝不满,实际上,就连世子和大少爷都隐隐有些不满。 她作为下人不该让主子为难。 “好,若是需要绵儿做的,只要能让祖父祖母和好,邱嬷嬷千万别对绵儿客气。” 洛绵都没发现自己送了口气。 要是让她真的去开解祖母,她觉得,以她对祖父的不满,很可能开着开着就变成同仇敌忾。 邱嬷嬷应下。 洛绵并没有去找祖母,只问完邱嬷嬷事后就往三哥的凌梅阁走去。 刚走没多久,只听一声:“洛姑娘。”传来。 前方不远处,面如冠玉的公子负手而立,只身一人望着她。 “纪公子。”洛绵福了福身,侧身给纪羽晨让道。 “洛姑娘欲要去哪里?”纪羽晨身形未动,依旧定定站在原地,出于纪羽晨的贵客身份,洛绵挂着一抹淡淡的笑,礼貌应道:“凌梅阁。” “不知道纪某可否和洛姑娘同行?”纪羽晨又道。 洛绵目露诧异,难道纪公子不是来找祖母的吗?不来找祖母的话,怎么会走到这里来,往日形影不离的侍卫也不在,现下就只有他一人。 这种情况下,洛绵只想到一种可能性。 果不其然,纪羽晨的目光中闪烁着不自然,身子不由微僵。 洛绵收回诧异的目光,只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走进纪羽晨:“说起来重阳节那日的事情,还没跟纪公子道过谢。” 纪羽晨自然而然与洛绵并肩。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第一百六十七章 帮纪羽晨寻人 为了配合纪羽晨的步伐,洛绵的步子缓了又缓。 闲庭信步。 就算迷了路,纪公子也依旧如此悠闲,洛绵对纪羽晨的好奇不禁又升了起来。 虽是以大哥朋友的身份住进来,实际上却是祖父的贵客。 住在洛王府的这段日子,也没见纪公子做了什么,纪公子看起来也与大哥说的那样,暂住在洛王府,据她所知,纪公子除了重阳节那日出了府,这一个月来都待在洛王府没出去过。 “以前没听说过纪公子,不知纪公子...” 洛绵心里忐忑,她不太喜欢拐弯抹角的问,也不知道纪公子是不是会回答她。 不回答的话,好像也没什么。 “洛姑娘不知道吗?我还以为洛王爷早就告诉你了。” 洛绵呵呵干笑,“祖父甚忙,哪里能去打扰他。” 听到这话,纪羽晨若有所思道:“还在查乞丐一事吗?没想到洛王爷竟然这么听庆德帝的话...” 洛绵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她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向纪羽晨。 纪公子是如何察觉到的? 似是看出洛绵的疑问,纪羽晨嘴角一勾,语气晦深莫测:“祖父早就说过,庆德帝为人刻薄冷漠,又甚爱算计,对付洛王爷是迟早的事情,没想到,那个位子一到手,他就原形毕露,早知当初...” 洛绵正听的聚精会神,纪羽晨却猛然停下了。 她没问早知当初是什么当初,能从纪公子的嘴里听到这些,就已经让她无法消化这些讯息。 纪公子所说的话,无一不在说明他是认识庆德帝的,且渊源不浅。 洛绵正沉思,只听身旁的人又道:“我并不是这个国家的人,以洛姑娘的聪慧应该早就猜出来了,但洛姑娘一定想不到,我是沙鲁克的人。” “什么?!”洛绵惊呼一声,她千想万想都没想到纪公子来自沙鲁克。 不是说沙鲁克与大魏势同水火吗? 边境小战不断,纪公子一身气质绝对不是出自百姓,那是上位者的气势,如果纪公子真的是沙鲁克人,身份一定不会低。 纪羽晨呵呵一笑,“洛姑娘一定很吃惊,也很疑惑,其实也没什么,纪某的身份,只有洛王爷、世子和允思知道,洛姑娘是第四个知道的人。” 也就是说,他是隐瞒身份而来的。 洛绵想起几年前长公主的宴会上,也见过纪羽晨,那时他就来了一次,如今再来,自然也轻车熟路。 但是纪羽晨为什么会来大魏? 还有,纪羽晨说她是第四个知道的人,他为什么要告诉她? 洛绵投去疑惑的眼神。 纪羽晨眼神有些飘忽,“我来大魏,是为了寻一个人,至于为什么要告诉洛姑娘,是想拜托洛姑娘一件事。”他停下脚步,转身凝视洛绵,“再有半月,纪某就该回沙鲁克了,暗道图一出,不出两年,沙鲁克势必会陷入内乱之中,纪某虽不在意沙鲁克如何,然纪某的家人都在沙鲁克,有很多事情,都需要回去处理,因此纪某想拜托洛姑娘帮忙寻人。” 洛绵看着纪羽晨眼里的真诚与恳求,抿了抿嘴,“为什么是我?” 她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少女,有什么能力帮他找人,纪羽晨去拜托大哥三哥,甚至去拜托祖父都比拜托她要找的更快。 为什么偏偏拜托她? 纪羽晨的目光又开始飘忽,明明在看着洛绵,却又像透过她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我不知道,但是你跟她有某些相似之处,甚至气息相近...”他眼神恢复清明,自嘲地笑了笑,情绪低落下来:“也是,纪某不该为难洛姑娘,是纪某唐突了。” 说罢,他转身欲走。 “我答应你。”洛绵突然道。 纪羽晨扭头眼睛亮的发神,“洛姑娘可是当真?” “自然。”洛绵不假思索的点点头,“但是我不能保证肯定会帮你找到,我也有我的事情要做,如果纪公子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洛姑娘能帮纪某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洛绵奇怪的看着纪羽晨,他分明就是因为她和他要找的人有些相似之处这才拜托于她,但他的表现,分明是他肯定她一定能找到人。 “纪公子似乎很肯定洛绵能够找到?” 纪羽晨顿了顿,唇红齿白的脸上似露出一抹红霞,“纪某只是觉得洛姑娘和她有相似之处,找到她必定很容易,纪某已经找了快七年依旧音信全无,说实话,有时候我的怀疑她还在不在...” 第一次看到如此情绪外露的纪羽晨,洛绵还有些不适应。 “吉人自有天相。” 但是她不得不承认,纪公子的信任真的很没有道理,就因为她有相似之处便肯定她能找到人吗? 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小姐?” 突兀的女声打断洛绵和纪羽晨的谈话,洛绵听出阿荷的声音,连忙朝纪公子解释,“这是我的丫鬟,现在在照顾老乞丐,她不大懂规矩,纪公子勿怪。” 纪羽晨摇摇头,面容冷清,撇了眼丫鬟的怀中抱着的坛子,便移开视线。 阿荷丝毫没注意到纪羽晨,抱着坛子向洛绵请了安,小脸兴奋:“小姐怎么上这里来了,是不是来找老乞丐玩?” 和老乞丐有什么好玩的。 洛绵摇摇头,她看向阿荷怀里的坛子,“老乞丐又要你去给他弄酒来?” “老乞丐说今日心情不错,多饮一点。” 洛绵嗤笑一声,“他就是找理由喝酒罢了,行了,你送过去吧。” “是。” “老乞丐?就是洛姑娘从城外乞丐庙里带回来的那个老乞丐吗?” 洛绵点头,语气颇有些无奈:”这老乞丐没别的嗜好,就是喜欢喝酒,左右带了回来,又得了祖父青眼,就当养着个爱喝酒闲人。“ “洛姑娘心善。” 纪羽晨笑了笑,“说起来,她也很喜欢喝酒,唯一的嗜好亦是喝酒,嗜酒如命。” 女子嗜酒如命,倒是稀奇。 两人边聊天边走,就算纪羽晨走的慢,凌梅阁也近在咫尺,纪羽晨朝洛绵抱拳道:“寻人一事,就拜托洛姑娘了,纪羽晨感激不尽!” 洛绵颔首回礼,“洛绵自当尽力。” 说罢,看着纪羽晨转身离去,然而走着走着,那身影突然停下来。 “有一事纪某不明白,洛姑娘为何这么爽快就答应了纪某的请求?” 第一百六十七章 或可一试 凌梅阁是个精巧别致的院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不论是院角落的大树,还是大树旁的石桌石凳,摆设皆可知其主人是个爱享受的人。 然而院内的摆设并不是三哥所设。 三哥搬来凌梅阁后,院内的一切基本都没动过,洛绵很喜欢,尤其是夏季时,最爱在大树下乘凉。 现下,洛允易以及洛允里都在此处。 “没想到四哥在三哥这里。” 洛允里表情极不自然道:“怎么,难道没事我就不能来找三哥玩了?就许你来?” “哪有。”洛绵用手掩住嘴角,笑眯眯地道:“怕是四哥来找三哥可不仅仅是玩那么简单吧。” 不用想也知道,四哥来找三哥是想要三哥帮忙,有祖父阻挠,四哥和陆先生的事情并不好办,但四哥已经在庆德帝面前说了那番话,陆先生也亲自点头承认了,陆先生除了嫁给四哥外,别无人选。 洛绵自然是想陆先生能够嫁给四哥的。 说起来陆先生虽然比四哥大好几岁,却一点都看不出来,且现在女方比男方大的夫妻比比皆是,因此年纪之差并没有多大问题。 因着洛王府的规矩,她也不用担心陆先生一旦嫁给四哥后,四哥得到了不珍惜。 四哥来找三哥帮忙也是她和三哥早就预料到的事情,对四哥出现在这里她并不惊讶,庆德帝寿辰后已经十天有余,拖得越久,对陆先生的流言蜚语越多。 洛绵在洛允易旁边的石凳坐下,将石桌上倒扣的茶杯翻过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四哥不必担心,你和陆先生之间不会有任何状况的,你就只用等着把陆先生娶回来就好了!” “此话当真?”洛允里激动的站起来。 其实他从刚刚来找洛允易,就一直没说出口,毕竟中间夹着祖父的不同意,但他左想右想,如果谁能帮他的话,也就只有三哥了。 所以他还是厚着脸皮来了。 来了后,不知道如何开口,就只好扯东扯西,没想到绵儿一来就一语道破。 还让他不用担心。 洛允里心里激动的同时,又怕洛绵只是哄他开心。 “自是当真,三哥已经在准备中了。”洛绵点了点头,眼角余光撇向悠然品茶的三哥。 明明一切都在准备之中,也知道四哥来的目的,三哥却不道破,看四哥一个人抓耳挠腮兀自纠结,看不出来三哥也是个坏心眼,喜欢捉弄四哥。 洛允里目光投向洛允易,后者颔首,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逗弄了。 然而这一切最终还是要靠三哥和五妹妹,只要他知道他和生烟的事情能水到渠成,被逗弄了这么点小事,自是不会在意。 “太好了!我这就去告诉生烟,三哥、妹妹,我先走了,等我娶到生烟,一定给你们送个大大的礼!”说罢,激动地离开凌梅阁。 洛绵看着四哥离去的背影:“四哥的性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都是要娶媳妇的人了。” 这话她在祖父祖母长辈面前是绝对不敢说的。 也只有在三哥这里,才不会在意她一个妹妹竟然还担心起哥哥的性子,洛绵在洛允易面前说话,根本没有顾虑,洛允易从不斥责她,导致她在洛允易面前有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在意形象。 “等以后就好了。” “是呀,等四哥娶了陆先生,肯定会慢慢成熟起来。”洛绵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她扭头看向一脸惬意的三哥,不由好奇道:“四哥都娶媳妇了,三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娶个三嫂回来?” 不怪她好奇,主要是这么多年来,她从来都没听到三哥和哪个女子有过交往。 洛允易闭着眼想也没想就道:“二哥都没娶媳妇,我如何能在二哥前面?” “三哥难道就没有心仪的人?” “没有,也不宜有。”洛允易简言意骇,洛绵却明白了三哥的意思,没有摆脱自己身份前,说这些都是奢望,说不定还会为对方带来危险。 洛绵眼神一黯,想到三哥存在的意义,不由心疼,心里对庆德帝的怨恨更深了。 “不说这个,三哥猜绵儿是来干什么的?” “是不是皇后想让袁嬷嬷通过你来找我合作?” “果然瞒不过三哥,皇后让我好好考虑,其实我还挺惊讶的,本来以为皇后或许会找徐公合作,没想到竟然选择了洛王府。” 洛允易睁开双眼,嘴角勾起一抹讽刺:“她倒是想,但是现在的她并没有资格。” 徐公的权利,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多的多,不单单因为他是东厂督主,更因为他掌握着暗尘阁的情报来源一块,可以说,这京城,没有比他知道的多。 他这十日也曾派人联系过徐公,想要与之见面,却都被拒绝了。 想到此,洛允易眉心深深皱起,徐公是他唯一无法揣摩心思的人。 就算徐公明确表态会帮助他,他却不敢全信,这样一个人,就算出尔反尔甚至倒打一耙,也不是不可能。 “三哥在想什么?” 洛允易并不隐藏:“前段时间,我联系过徐公,想和他谈一谈,但是被拒绝了。” “被拒绝了?”洛绵有些诧异。 可以看出徐督主对三哥是有些不同的,不然也不会和三哥合作,“或许是督主比较忙吧。”洛绵下意识替徐泽解释道。 洛允易看了洛绵一眼。 “中秋那日,你们聊了什么?” 洛绵暗道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了三哥,也就没有隐瞒:“他问我食物里到底有什么问题。” 接下来洛绵就将那日和徐泽的谈话一字不漏的说出来。 洛允易沉吟道:“这种毒必是亲近之人方可得手,徐公有一个嗜好,喝茶必会吃点心,这一点只有徐宅中特别信任的几人才知道,想必被亲近之人背叛,他心里不会好受。” 他得知徐公的这个特别的习惯,还是在一次极其偶然的情况下知道的。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徐公才会说看好他的以后,以后若是有需求,会帮他一把。 已经过去这么久,应该不是在忙此事才对,但他却打听不到任何关于徐公现在在忙什么的信息。 “怎么,三哥找他有事吗?” 洛允易颔首。 “有几件事,只有他能做到。”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把希望放在这样一个人身上,但是除了徐公,他找不到更好的人。 要真找不到,他只能另想他法。 “三哥,绵儿或可一试。” 第一百六十八章 你究竟是什么人 未央宫内,皇后侧躺在贵妃榻上。 宫女们捏肩的捏肩,捶腿的捶腿,皇后看起来一脸惬意的享受,实则心里却烦的不行。 洛允易竟然拒绝了和她的合作,一点犹豫都没有。 枉她还以为洛允易是个聪明的,中秋时洛绵的画让她陷入皇上的疑心之中,虽然皇上并没有查出什么不利于她的事情,面对她时却会不由自主的变得冷淡。 近日,更是一次都没来未央宫。 薛妃的猖狂更甚,现下又有个亲王儿子,在她面前时,根本没半点恭敬之意,宫中的女人惯是见风使舵,如今她比以往还像个被架空的皇后。 因着皇上的猜忌,对昂儿也冷淡的不行,此消彼长下,她这边不能帮到昂儿,昂儿只怕会被薛妃母子狠狠打压。 和洛王府合作,是她能想到对方肯定会答应并且合则双赢的合作。 但是却被拒绝了! 她不能坐以待毙,刚才已经让人去请了徐督主,只要徐督主肯来,为了她和昂儿的未来,她不介意许以重利。 “过了多久了?”皇后再次问道。 替她捏肩的宫女小心翼翼答道:“已有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了,都没看到人来... 失落还没升起,便听到太监高声禀报的声音:“娘娘,徐督主来了!” “快请进!” 皇后立马坐直,揉肩捶腿的宫女停下动作,静静站到旁边候着。 “臣拜见皇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徐督主快请起,来人上茶,赐座!” 徐泽缓缓坐下来,朝皇后一扶手:“不知皇后叫臣来有何事要吩咐?” 皇后递了个眼神过去,立马就有宫女端着个锦盒走过去,跪下来举到头顶,在皇后的含笑注视下,徐泽身后的小太监上前一步将其打开。 锦盒中,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芒。 夜明珠徐泽虽见的多了,但是这么大的,且色泽如此好的夜明珠还是头一次见。 在大魏,算得上难得一见的珍品了。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徐督主笑纳。” 徐泽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此物品太过珍贵,臣不敢收。” 皇后脸上的笑一僵。 不敢收,也就代表着不会帮助她。 “徐督主可有喜欢的东西或者想要什么,本宫必定会尽力帮徐督主找到。”皇后不死心的继续道。 徐泽摇了摇头:“皇后娘娘,臣还有事,就不逗留了,臣告退。” 说罢,也没理会皇后僵硬的面色和颤抖的手指,径直离去。 “一个死太监,竟然也敢在本宫面前摆谱,给本宫等着,总有一天,把你们这些瞧不起本宫的统统株连九族!” 徐泽自是听不到皇后的咒骂。 就算听到,也不会在意,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当年的事情虽然早就被掩埋,不会有人查出来,但一旦查出,皇后的位置还保得住吗? 他又不是脑子秀逗了,怎么会蹚这趟浑水。 回到徐宅,下人将信递到他眼前。 “又是洛允易的?”徐泽撇了一眼,“咱家之前不是吩咐过洛王府递来的帖子一概拒绝吗?那咱家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耳朵不想要了?” 皇后的浑水不能趟,洛王府的浑水,更不能趟。 之前帮洛允易,不过是感兴趣而已,那时他就明白,东厂绝对不能和洛王府有任何牵连,帮些小事无伤大雅,一旦涉及到大事,说不定连东厂都会被拖下水。 “主子,是洛五小姐的帖子,她说此帖务必要交于您的手上,否则您一直想知道的事情就永远也别想知道了。” “咱家想知道的事情?”徐泽哼笑一声,“咱家对那丫头是怎么知道那两条消息的确很好奇,但也不会因此而搭上东厂,果然是小姑娘,想的还是太简单...” “那...这个帖子...” “烧了!” 没走两步,只听徐泽又道:“等等,拿过来咱家看看。” 反正就是看看这小丫头帖子里到底写了什么,看了再烧也不迟,不过,见面是绝对不可能的。 徐泽接过帖子打开。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经过,他的表情也由最初的漫不经心变得越来越慎重。 “啪!”的一声,帖子被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底下的人被震了震,头埋的更低。 早知道主子看完帖子后气势会这么吓人,他说什么都不会收,要不是因为知道主子对洛五小姐很感兴趣,甚至命他们关注,他怎么会收下洛五小姐递来的帖子。 良久,徐泽的气势尽收。 “回复她,那日咱家会到。” “是,主子。” 随着来人离去,徐泽的眼神久久停留在帖子上。 他的目光变得晦深莫测,眼底氤氲着看不见的汹涌。 洛绵,你到底是什么人... ......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洛允易正在书房。 “主子,徐督主答应了,五小姐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能让徐督主答应来与您见面,那帖子里究竟写了什么?” 洛允易一个眼神丢过去,底下激动的人立马噤了声。 主子从来不让他们探究关于五小姐的任何事情,就算有时候主子也一头雾水,很好奇,也从来不曾怀疑过,有好几个兄弟因为不了解主子和五小姐之间的感情质疑五小姐,后来那几个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也是太激动,这才好奇不该问的。 “自己下去领罚。” 洛允易放下手中的书,轻轻摩擦着已经泛黄的边缘,眼睛虚眯。 徐公同意,他很高兴也很惊诧,要知道能让徐公改变心意的人少之又少。 绵儿让他递去徐宅里的帖子内容,出于信任他并没有看。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好奇。 实际上,自从绵儿一系列举动后,他心中的怀疑更深。 绵儿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事情,据他所知,绵儿不管是表面还是实际,都只是个闺阁少女,那么这些连他甚至连徐公都不知道的事情,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以往绵儿不说,他出于信任也没有问。 或许,他应该查一查,如果真的有他不知道的秘密势力在利用绵儿,那么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摩擦着书角的手紧了紧,洛允易身上的郁气扩散开来。 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利用绵儿和想伤害他的人。 包括他自己! 第一百六十九章 绑架 几日后,京城最大的酒楼旁出现了个鬼鬼祟祟的影子。 他半张脸蒙着,看不清长相,只能看见一双极好看的眸子左右移动,似是在寻找什么人。 突然,他眼神亮了亮。 一辆马车停下来,婢女恭敬地站在马车外,长相俊秀的男子掀开车帘跳下来,紧接着那名男子望向马车内,蒙着面的男子眼睛眨也不眨的亦同样望着。 从马车里出来一十二岁少女,一身南天烟霞色苏绣衣裳,明明十二岁天真活泼的年纪,她的脸上却有一股不同于同年纪女子的沉稳。 她朝马车下方伸出手来扶她的男子笑了笑。 一瞬间,那股稳重仿若根本不存在般烟消殆尽。 为什么你会这么的...特别... 蒙面男子站在拐角处,静静的看着,眼里翻涌着复杂的光芒,目光灼灼。 洛绵似有所感往天香楼右边拐角处望去,见那里除了看着个比较年轻的来送菜的菜贩子背对着外,没有任何人,收回目光。 “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手搭在洛允易伸出来的手上,下了马车。 天香楼作为京城最大的酒楼人来人往,谁好奇看她一下也不稀奇,或许是她心中觉得三哥和徐督主此次谈话甚为重要,这才紧张过了头有人在暗处盯着。 “没什么,三哥,我们进去吧。” “喂,干什么呢!发什么呆啊!还不快把菜给我提进来!”天香楼右侧门处一个中年妇女不耐烦的叫着门口发呆的菜贩子。 菜贩子回神低着头默不作声将菜抬进去。 妇女一脸嫌弃:“也不知羊老大又跑到哪儿去鬼混了,叫了你这么个哑巴来送菜,送完快走!别磨磨蹭蹭的!” 送完菜,菜贩子担着两个空篮子准备离开。 “等等,你叫什么?” 菜贩子顿住,看向妇女。 妇女没理会年轻菜贩子的注视,打量着转了圈,口中念念有词:“我见你孔武有力,一把子力气肯定是经常干活的,身材不错。”妇女抬头,饱满的额头前一缕发丝垂落下来,恰好落在那双极好看的眼睛旁,妇女越看越满意,“看你长得应该也不错,我们天香楼还缺个伙计,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机会,只要你肯让我...” 那语气,暗哑隐晦,但是她不自觉的靠近和眼中肮脏的情欲却一览无遗。 这么强壮年轻的好身体,皮肤不错,眼睛不错,也不知长相如何。 这孩子,可能会比她以前见到的任何一个都要让她满意。 妇女伸出手就想去撩菜贩子蒙着下半张脸的布:“乖,让姐姐看看你长得如何...” 沈久远瞳孔一缩,整个人蓄势待发,只要妇女再近一步,他绝对会杀了她!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妇女当作没听见,手上的动作依旧不停,只听又是一声,她不耐烦的收回手,大声朝着声音来源处吼道:“叫什么叫,大白天的鬼哭狼嚎什么!” 然而回答她的是一片嘈杂,根本没有人听她说话。 妇女这才察觉出不对劲,连忙跑进后院里面,揪住一个慌张跑过去的伙计问道:“怎么回事?” 伙计一脸惊惧:“洛王府五小姐失踪了,是在我们厨房后院失踪的,东家现在让我们所有人都去集合,他要一个个审问!” “那两声尖叫...” “东家一个个单独审问,东家说了,胆敢有半点隐瞒之处,必让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五小姐好端端的怎么会在我们天香楼厨房后院失踪呢,这下子,可麻烦大了,若是找不回五小姐,我们整个后院的人都逃不掉!” 说完,伙计急匆匆离开。 这下子,妇女哪里还有半点自己的小心思,她跟在伙计后面,心如死灰的往前走。 而妇女身后的沈久远,早在听到洛绵失踪的时候,就已经离开。 ... 不知过了多久,洛绵缓缓睁开双眼。 身体被颠簸着让她意识到自己在一辆马车内,马车内空气发霉潮湿,可以肯定,这辆马车被放了很久都没人用过。 她微微挣扎了下,反绑住一双手的绳子丝毫不动。 是个死结。 除了用刀割开别无他法,但是马车内空无一物,药物的作用还残留着,浑身瘫软着没逃跑的力气。 奇怪的是,在如此情况下,她却能保持冷静分析所有。 是谁绑架的她?目的是什么? 也不知她在三哥眼皮子底下被人掳走,三哥会如何,只希望三哥不要迁怒于天香楼。 天香楼背后的东家是徐督主,万一三哥迁怒于天香楼导致徐督主不再与他们合作的话,岂不是因小失大。 她不能坐以待毙,总要看看抓她的人有什么目的。 洛绵的嘴巴被一块破布塞住,她试了试用舌尖将其慢慢抵出去,惊喜的是,嘴巴上的破布塞得并不严实,只要给她点时间,嘴巴挣脱破布的束缚是迟早的事情。 只不过她口有点渴,几番用舌尖往外抵的情况下,几欲干呕。 终于,在不懈努力下,破布从嘴巴里掉了下来。 她张了张嘴,高声喊道:“救命啊!” 马车顿了顿,继续往前行驶,速度却慢了很多,从外面进来个七尺大汉,一脸凶相:“给老子老实点,信不信老子杀了你!”说着,捡起破布就要往洛绵嘴巴里塞。 要杀的话又何必还要费心费力把她带出来? 洛绵不以为然,脸上却露出害怕的表情瑟瑟发抖:“你们为什么要抓我?我是洛王府五小姐,你们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放了我吧。” 大汉不为所动,粗眉一挑:“没被吓晕,还有胆子说话,看不出洛王府的五小姐小小年纪倒是有几分胆识。” 没有正面回答洛绵的问题,反而好心情夸了两句。 看得出,大汉根本没有要杀她的意思。 洛绵脑中极快转动,知道她的身份,又不杀她,且不为她的话所动心,无非是有所图。 到底是谁... 洛绵正欲再次开口,忽听到:“有人追来了!” “妈的,这里都能追来,不是说没有身手好的人在吗?真他妈晦气!”随着一声咒骂,大汉离开马车内。 车内再次只剩洛绵一人。 “驾!”的一声马车再次疯狂前行,洛绵直接被颠得撞到车壁,恰巧撞到车内凸起的一个地方,血潺潺留下来。 是谁来了? 洛绵晕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章 夹杂着血腥的安心 天香楼,随着一声声尖叫从后方传来,天香楼里的客人怕事的俱都纷纷离去。 而那些好奇的,则聚成一堆。 “这一声声听着怎么这么吓人,难道是天香楼饭菜有问题?” “你别是个傻子吧,天香楼的食物怎么可能有问题,一定是有人挑事儿!” “你们都错了,据说是谁家千金在天香楼内被劫走,现在正在审问呢!也不知谁那么大胆,竟然敢在天香楼绑架人...” 众人面面相觑,光天化日之下,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敢绑架。 而且还是在天香楼! 京城的治安,怎么这么废? 且不说众人开始怀疑其京城里的治安安全,一间布置的极其淡雅的房间内,两个人坐在上方,表情淡漠,看着下方浑身是血,血腥味弥漫着整间屋子,眉头没皱一分。 比起屋内的血腥味,洛允易浑身散发出的郁气更甚一筹。 就连徐泽都暗暗心惊,这样恐怖的洛允易,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比起他曾经...不逞多让。 看了看下方奄奄一息的人,徐泽挥了挥手。 “下一个。” 很快,一名浓妆艳抹的女人被带了上来,她似乎已经被吓得脸色惨白失了魂。 进来的都差不多这样。 洛允易居高临下俾睨着她:“叫什么?” “芙...芙娘。”芙娘牙齿打着颤,丝毫不敢抬头看,犹如地狱而来的恐怖气息笼罩着她,仿佛下一刻她就会被杀死。 那一声声惨叫还在脑中回响。 芙娘顾不得害怕,连忙道:“大...大人,出事的时候奴婢在厨房后院侧门,菜贩子刚好来送菜,对了,那个菜贩子可以作证!” 徐泽递了个眼神给旁边的人,天香楼管事立马上前来。 “回东家的话,往日送菜的菜贩是个名叫羊老大的中年男人。”话音刚落,便被芙娘立马接了话,“今日来的不是羊老大,羊老大不知上哪儿去了,来的是个年轻的男人,蒙着面,往日里从来没见过他!他说是羊老大拜托他送过来的。” 芙娘一股脑说完,也不管有没有用,只盼着东家和这位可怕的男子能放过他。 “没用。”徐泽的目光投向洛允易,丢的是洛绵,还是在他的天香楼丢的,他要占很大的责任,所以他不自觉征询洛允易的意见。 更何况,他最想知道的东西,洛绵还没告诉他。 “任何不同之处都要问问。”洛允易不假思索道。 徐泽手指轻敲桌面,身后的便有个人离去。 芙娘提心吊胆,生怕上方的两人一个不高兴便要审讯她,血腥味弥漫在她的鼻腔,她竟没有半点不适,她的心里只剩恐惧。 不多会儿,羊老大一脸醉醺醺的被带来,浑身瘫软在地上。 “让他清醒清醒。”徐泽道。 醉了的人痛觉是异常迟钝的,因此羊老大的身上被一刀刀割出伤口时,他也只是哼哼了两声。 真是醉生梦死。 但没有完,一盆稍热的盐水泼下来。 “啊!”尖叫回响在天香楼内,芙娘被吓得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芙娘听到模糊的“让她清醒清醒”顿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两旁的人正要行动,见她醒来,徐泽便挥手制止了。 “那人长什么样子,从实招来!” “是,是,那人身材修长...”芙娘战战兢兢叙述了一番,上方久久没有回话。 “这不是...”徐泽挑眉,眼神带着诧异。 洛允易颔首,亦是疑惑不解,突然,不知他想到了什么,道:“去追!” 他和徐公派去的人搜遍了整个京城都没找到人,如果不是被藏在极隐蔽的地方,就是已经带绵儿出了城。 一旦出了城,四方都有路,人手再多都难查到。 不知凶手的目的是什么,他也不能确定绵儿会被带去哪条路。 若是那人真的是他,那么他很有可能会比任何人都要先找到绵儿,不知为什么,洛允易就是有这种感觉。 ... 洛绵迷迷糊糊的脑子里多了很多事情。 全是关于前世的。 而且是关于沈久远的! 那次距离沈久远太近差点被杀死后,她便时刻谨记着不靠近沈久远五尺内,也不再像以前一样没事就凑过去,好几次,沈久远迎面而来,她吓得撒腿就跑,生怕离得太近,一命呜呼。 关系比较好的杨副将好奇问她怎么突然之间,看到沈将军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她白眼一翻,这不是废话吗,难道她要拿自己的命去开玩笑? “没有啊,沈将军不是讨厌别人挨得太近吗,作为婢女,我就更应该遵守了!”她理所当然道。 杨副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可我看沈将军似乎对洛姑娘你的接近并不反感...” 不反感才怪! 她都差点被杀了好吗! 洛绵当作没听到,端起洗好的衣物去晾。 杨副将也不是个傻子,自然看得出洛绵的无视和不信,但他看着洛绵离去的背影不由自言自语:“要知道沈将军的衣物但凡被别的女人碰过必然不会再沾惹,但洛姑娘你却能替沈将军洗所穿的衣裳...” 洛绵回头:“杨副将你说什么?” 杨副将摇了摇头。 洛绵一脸莫名其妙,不再理会。 没过两天,沙鲁克与大魏有了一次剧烈冲撞,洛绵那日恰巧到稍远的河边洗衣裳,洗着洗着,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昏迷中,洛绵感觉到自己在一个很温暖的怀抱中。 那是一股淡淡血腥味夹杂着皂角味的怀抱,洛绵安心地蹭了蹭,抱着她的人身子一僵。 再后来,她醒来,见到杨副将一张老脸在自己眼前晃荡。 洛绵一巴掌拍开杨副将的脸,自然而然认为是杨副将救了她,她修养的那两天没听到任何关于沈久远的消息,等修养好后,再次看到沈久远,他冷漠着一张脸比之前更甚。 但是他偶尔望向她的眼神里似乎藏着话,仔细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洛绵把这当作自作多情的错觉。 因为那个怀抱太熟悉了,她日日替沈久远洗衣裳,换洗下来的衣裳便是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和皂角味。 竟然会傻到以为是沈久远救了她。 真是可悲可笑。 鼻尖好似传来那日被抱着的安心气息,洛绵突然笑出了声,紧接着倒抽一口冷气。 醒了过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奇怪的话 入目是一片浑浊的灰尘被扬起。 她被人单手紧抱着,往上一看,只见抱着她的人紧绷的下巴和坚毅的面容,衣襟处被渐到点点血迹,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她眼珠子往外看去,之前那个大汉正轮着大锤挥舞过来。 洛绵小心翼翼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一出声让沈久远分神,虽然她此刻有很多想问的想说的,却还是生生忍着。 沈久远蹲身躲过,洛绵鼻尖蹭到他下巴,身体瞬间僵硬。 “醒了?”上方的声音嘶哑低暗。 随着话问出,沈久远连续后跳了好几步,然后将洛绵放下来,又迎上前去。 洛绵这才看清四周的景象。 很陌生的地方,杂草遍地,灰尘在空中飞扬,不远处的破旧马车有一只轮子被卸下来,歪到在地。 她的目光转向沈久远,突然怔住。 这身衣服为何这么熟悉,似乎像是她之前在天香楼门口看到的菜贩子穿的衣服,越看越像。 “叮”的一声,铁锤和剑的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有前世的经验,洛绵自然看得出沈久远要比大汉的身手好一些,只不过刚刚她被沈久远抱在怀中限制了身手。 除了大汉外,还有一人。 那人一身瑟瑟发抖吓得坐在地上,看着沈久远和大汉的交手,眼里满是恐惧,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吓晕过去。 不过两刻钟。 大汉开始渐渐呈现败势,却仍旧强撑着。 终于,在大汉挥起铁锤时有些停滞的瞬间,沈久远一剑刺喉,大汉应声而倒。 沈久远拔出剑,来到车夫面前。 “好汉饶命,不要杀我,我是被他胁迫来的...”车夫抱着脑袋蜷缩成一团,汗水直往下落,那不可描述之处也随即散发出阵阵恶臭。 沈久远皱了皱眉,收回软剑重新束在腰上,来到洛绵面前。 洛绵强忍着脑袋传来的阵阵刺痛和眩晕,“谢谢...” 沈久远抿嘴,想要伸手替洛绵把额头流出的血擦掉,却被洛绵一躲,落了空,他定定望着洛绵,脸上没什么表情:“难道洛小姐是这么拒绝救命恩人的?” 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洛绵没懂,也不想懂,她抬起衣袖一抹,淡淡道:“我可以自己来。”话音刚落,只见沈久远面色有些难看,沉沉的看着她。 空气中的灰尘渐渐散尽,只有稍许血腥味夹杂着。 洛绵很不明白。 当日沈久远坦白后,她自认两人已经算是扯破了脸皮,以后也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见面不相识。 可为什么,沈久远又会在此出现,不但救下了她,好像还像之前一样在跟她说话跟她接触,尽管现在很不合时宜,刚刚的那个梦却无比清晰的还印在脑子里。 良久,沈久远一直望着她,直到她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眼神沈久远斜后方飘去。 “我...” 话还没说完,洛绵张大眼睛,惊声道:“小心!” 那车夫不知何时已悄悄走到沈久远身后,两人都没有察觉到,沈久远反应极快,在匕首仅离他不过两寸时,揽住洛绵往旁边一滚,软剑同时抽了出来,一刀将车夫了结。 洛绵惊魂未定,根本没意识到她和沈久远两人躺在地上,而她在沈久远怀中。 姿势暧昧。 沈久远刚刚在与大汉交手时虽然也是抱着洛绵的,但他注意力更多的是在应对大汉,因此没有多少感觉,现在他却清晰的感觉到,一具娇娇软软小小的身子正躺在他怀中,鼻尖似乎还能闻到一股属于女子特有的体香。 不受控制的,沈久远抱着洛绵的手往里拢了拢,似乎就想一直这样待下去。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竟然没有反抗。 像默认了般。 不知为何,他心里涌出一股狂喜,喉头一紧,想到这么多日来他的纠结与决心,觉得自己的决定果然没错。 “洛小姐。”他突然开口道,“我想了很久,也思考犹豫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不管你觉得我自私也好,自我也罢,我沈久远这辈子,定要娶你不可!” 说完这句话,他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但是他等啊等,还是没等到怀中的人的回话,终于,他察觉出不对劲,一看,怀中的小人儿正紧闭着双眼,脸色惨白。 ... 天子脚下,天香楼中竟然有大家闺秀被绑架,京城掀起轩然大波。 虽然不知道这位被绑架的闺秀是谁,但并不妨碍百姓对庆德帝的质疑和不满。 洛王爷几年来为一个乞丐奔走不参与朝政。 现在上至官员下至百姓无一人不知,从前京城没出什么事儿,百姓安居乐业便不曾理会,只偶尔把此事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津津乐道。 出了此事后,百姓们再也坐不住。 纷纷谴责庆德帝以及洛王爷。 由于自大魏建国以来,京城中大小事都是洛王爷在管,加之他平易近人,百姓便自然而然的把他的存在当成一种习惯,也不曾在意这些事情到底该不该归洛王爷管。 他们只知道,出了事找洛王爷就好。 然而现在,却迟迟没有人出来管天香楼绑架一案,闲着没事儿做的百姓不能进宫,便闹到了洛王府。 “洛王爷,洛王爷...” 百姓口中叫嚣着,纷纷谴责洛王爷不管事,连最后一个为百姓的人都不管他们了。 洛王府的守卫紧闭大门,任人如何叫嚷着都不予理会。 而此时,不管事的洛王爷正在被庆德帝训斥。 “朕让你查乞丐一案,你查了几年查不出来也就罢了,怎么京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不管?你可知现在又多少百姓都在谴责朕竟然让京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朕看你是越来越无能了!” 庆德帝怒不可竭,呼吸急促,看着洛王爷的眼神里除了愤怒还有隐隐压抑的恨意。 京城出了这件事,百姓第一个想到竟然不是他,而是洛云阳,这也就罢了,后来的确是有百姓想过他,却都是在责问他为何要让洛允易几年如一日的查一个乞丐的案子。 “是臣的失职,请皇上降罪。”洛王爷沉声道,丝毫没有一点因被斥责的不愉,反而一脸愧疚。 庆德帝冷哼一声,“朕就罚你查清绑架灵语县主的究竟是何人,你可接受?” “臣万死不辞!” 第一百七十二章 用尽手段也要娶她 这一幕,被殿内垂首站立的一个小太监一字不落的听完。 待洛王爷离去后,他悄悄退下。 坐在太师椅上的徐泽品了口茶,静静听着小太监的汇报。 自打洛绵帖子里的那番话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以及来天香楼时所表现出的一系列行为后,几乎没做任何犹豫,他决定站在洛王府这一方。 既然决定和洛允易兄妹合作,那么对于洛王府该了解的就必须要了解。 凭着他掌握着暗尘阁的消息来源,以及他东厂本身的情报来源,想要知道什么不费吹灰之力便打听到了。 然而越打听,他就越觉得洛王府是一池浑水。 庆德帝对洛王爷并不像在百姓面前表现出的那般宠爱,这是他早就知道事情。 卧榻之侧,岂容它人酣睡。 这个恒古不变的名言自然有它存在的道理。 实际上,大魏的大半江山都是洛王爷打下来的,洛王爷永远是第一个冲锋陷阵的人,危险的战役也都是他凭着本身的强大实力险胜。 而庆德帝,虽然也同样参与了战役,却并不像洛王爷一般不惧死。 按理说,大魏的皇帝应该由洛王爷来做才对,但是洛王爷却以长兄为大为由,拱手将江山相让。 庆德帝对于洛王爷的相让,自是狂喜,也暗暗发誓要与弟弟平起平坐,所以在最初,洛王府的地位一时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事实却并没有那么美好。 洛王爷是庆德帝一母同袍的亲弟弟,庆德帝尝到了权利的滋味,却有个如此出色的弟弟在旁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的江山是被人让来的,任是谁都会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失去平衡。 甚至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生怕哪一日洛王爷便来向他索取他的皇位。 庆德帝会有这种想法,徐泽不奇怪,如果没有这种想法,那才是真的奇怪,但是洛王爷对庆德帝的态度却更让人值得好奇。 即便大半江山都是洛王爷打下来的。 即便洛王爷比任何人都更有资格成为九五之尊。 他却半点不曾露出过对于皇位的心思,不仅如此,他还时刻紧守着臣子的本分,就算庆德帝有意无意的试探,他也丝毫没有动摇过,从不越矩。 很奇怪,也让人想不通。 就算身为弟弟对皇位不感兴趣所以拱手相让,那么洛王爷明明已经意识到庆德帝的想法,为什么却依然选择被蒙在鼓里? 所作所为,似乎都在诉说这一件事情。 那就是——他根本没有自己思想,庆德帝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让他马上去死,也绝对不会眨一下眼睛点头应是。 在如此情况下,徐泽选择与洛允易兄妹合作,可谓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如果不是洛绵帖子上的内容,他是决计不会把整个东厂甚至自己也搭进去的。 这时,有下人来禀报洛小姐已经找到。 徐泽嗯了声,吩咐道:“把咱家库房里的那根百年人参拿去给洛小姐压惊。” 在猜到也许用不了多久沈久远就会找到洛绵后,洛允易就已经离开了天香楼,天香楼内一片狼藉,因洛绵绑架被废了的人足足有二十几个。 徐泽眉毛都没动一下,见怪不怪淡淡道:“你们留下来处理好,来人备轿。” 沈久远将洛绵抱回洛王府,立马就被洛允易截下来,什么话都没说,快速抱回芷韵苑。 因着早前洛允易有吩咐不准惊动洛王府,是以洛王府众人都不知道被绑架的闺秀是洛绵,芷莲和储香也被洛允易敲打过,不允许她们将事情声张出去。 两个丫鬟虽然害怕,也知道此事对小姐本就不好的名声会雪上加霜,白着脸连连点头。 知道此事的还有洛允思。 洛允易不能无故叫来大夫,只好告诉洛允思假借大嫂身子不适的由头,将大夫请来芷韵苑。 众人被请了出去,洛允易眉心皱的可以夹死蚊子,浑身郁气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洛允思一眼瞧见迟迟不肯走的沈久远,将好友拉到一边。 “久远兄,你和我妹妹,究竟是怎么回事?”洛允思好歹是孙子辈中唯一娶媳妇了的人,男女之间的事情,他比旁人更要注意到一些。 虽然他也为自家妹妹担心,但人已经回来了,额头被磕破了看着挺恐怖的,实则并不没有多重。 也就只有三弟才会对绵儿的一点小病小痛都如此着紧。 他更多的,是注意到沈久远送回了妹妹竟然还逗留在此,之前的一幕幕在他脑子里闪过,让他产生了一丝不确定的猜疑。 “什么怎么回事?”沈久远装傻充愣。 “你就别装傻了,隐瞒心思可不是你的强项!”洛允思白了沈久远一眼,伸出手戳了戳,神神秘秘道:“难不成,久远兄看上了绵儿?” 沈久远也没想隐瞒,大大方方承认了。 谁知洛允思听到沈久远的话,却陷入沉思,沈久远看在眼里,不禁问道:“怎么?” “不是我说,你想娶绵儿,比尚公主还难,祖母是不会轻易答应的。”洛允思半开玩笑道:“我记得你不是挺讨厌女人的,曾经还发誓这辈子都不娶吗?怎么突然开窍了?” 妹妹才十二,说实话洛允思并不认为好友真的会对绵儿产生男女之间的想法。 话虽然没说出来,沈久远却听懂他的话外之音。 就像轩文说的那样,他的确是没有对洛绵产生什么男女之间的想法,他那时之所以说出非她不娶的那句话,是因为他知道,世上就这么一个人。 如果他不娶她,任由她嫁给别人。 那么他就会真的一直到死都是孤独一人。 就算为了母亲,他也要将洛绵娶到手。 他知道他的想法很自私,但他发誓,娶了洛绵后,他会加倍对她好,用尽全力护着她宠着她,只要嫁给他,他会让她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他也不再去想能够从洛绵身上找到解决的办法,就像母亲那样想的一样。 明明就有这么一个人在旁边,他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更何况,也许根本就没有解决的办法。 世上只此一个洛绵,就算用尽手段,他也绝对不会放她嫁给别人! “为什么我不能对洛小姐有男女之间的想法?”他道。 第一百七十三章 将计就计 洛绵这一伤,将养了近半个月才好。 不是伤的太重,而是在王妃严厉斥责与看管下,她不得不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在洛王爷雷厉风行以及洛允易借助徐泽的力量下,很快便查出天香楼绑架案的幕后主使人。 任谁也未曾想到,这一切竟然是端亲王做的好事。 洛绵百思不得其解中,魏志禹被封为了端亲王,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削弱三皇子和皇后的势力,竟然是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她有什么值得魏志禹绑架的。 除了暗道图,洛绵再想不到魏志禹对她还有什么觊觎。 “我觉得不对,魏志禹又不是不知道暗道图不在我身上了。”洛绵摇了摇头,手撑着下巴做沉思状,茶间内,两个男人目光均落在她身上。 “可绵儿你不是说魏志禹献上去的暗道图并不详细,魏志禹想要拿到原图也不是不可能。”洛允易反驳道,他撇了徐泽一眼,“徐公觉得魏志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件事并不像端亲王的手段,近段时间来,他都在扩张自己的实力,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哪里会分出精力做这种事情,他交出暗道图的目的就是让皇上对他另眼相待,如今他目的达成,只要暗道图是真的,就算到时候路线并不详细,要用命去探跟他何干?” 洛绵听后亦是赞同道:“徐督主说的有道理,魏志禹他本就是个自私的人,只要目的达到,他又怎么再来费心费力非要找到原图,就算真的绑架,也该是直接了解我的性命。” 顿了顿,她又道:“如此作为,倒有些穷途末路的意味...” 洛允易和徐泽都不是傻子,当下便明白她的意思,洛允易更是一瞬间就想通,意味不明道:“绵儿你是说,此乃皇后嫁祸?” 洛绵颔首。 “是也不是,皇后不是这么莽撞的人,如果我猜的不错,应当是三皇子所为。” 徐泽深深看了洛绵一眼,一个闺阁女子,是如何将事情了解的这么透彻的,加之先前洛绵透露过的那些消息,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女子浑身都是迷。 殊不知,洛绵虽然聪明却远远不到透过现象看本质的程度。 她能联想到这些,多半还是前世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乱窜听到些的只言片语这才总结出来的。 魏志禹成了端亲王,现在还处于壮大羽翼中,除了将三皇子阵营的许以重利拉拢过来以外,暂时还不会对三皇子出手,但是等他闲下来后,必会对三皇子第一个下手。 三皇子知道皇后要与洛王府合作被拒绝了,想要寻求徐督主帮主,也被拒绝了,情急之下,想出这么个主意不是不可能。 世人皆知洛允易对他的妹妹洛绵有多宠爱。 但凡碰她一根手指,必会将其十根手指折断。 三皇子动用了安插在魏志禹身边的人,绑架洛绵,却不打算杀了她。 诚然杀了洛绵或许会引起洛允易更大的怒火,但也意味着事情将会被严重化,势必引来更多的人关注,他心里还是怕有东窗事发的那天,才会只做个绑架的样子。 他和魏志禹是敌对,这样一来,洛绵和洛允易定会痛恨魏志禹从而站在他这一方,也就达到了与洛王府合作的目的。 他想的周到,却没想到他的心思早就被洛绵等人研究了个彻底。 “三皇子此次很小心,根本没有留下什么把柄,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端亲王,我们如何证明此事是他所为?”徐泽皱眉。 洛允易语气冰冷,双眼寒光迸现:“何须证据,竟敢利用绵儿,就要有以命相抵的觉悟!” “不可。”徐泽沉声道:“就算他现在被皇上疑心疏远,但他好歹也是个皇子,他若是死了,不好交代,还会将我们彻底暴露。” “三哥,徐督主说的对,你不要意气用事。” 洛允易哪里肯听,自从洛绵上次落崖,他就发誓不再让洛绵受到任何伤害,庆德帝他暂时动不了,他想要动魏志禹便被洛绵以同样的理由制止了。 难不成,他要一忍再忍? 那他几年来一直不择手段的往上爬还有什么意义! 眼见洛允易压抑着的郁气越发扩散,洛绵急忙道:“三哥,我不让你动三皇子,是有别的想法在里面。” 洛允易看过来,徐泽目光也投到她身上。 “三哥难道忘了,如果我们收拾了三皇子,魏志禹第一个开刀的人便成了我们。”洛绵看洛允易又要说话,又继续道:“我知道三哥不怕魏志禹,但是三哥的计划中,难道不是越不被人注意才能越好行动吗?我们何必要因为一时愤恨,打乱计划?” 说到最后,洛允易表情虽然依旧冰冷,却没有再反驳洛绵的话。 徐泽饶有兴致的看洛绵三言两语就将洛允易安抚住,他笑眯眯朝洛绵开口道:“洛小姐难道有什么妙计不成?” 洛绵眸光一闪:“将计就计。” 不远处另一个茶间内,亦是三人在说事,内容虽与洛绵三人密谈的话相差甚异,却也谈及此事。 肖元炳背靠窗边没好气的白了沈久远一眼:“不是我说你,当初要放弃的是你,现在不放弃的也是你,怎么,难不成是救洛小姐时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儿让你想要对她负责?” 沈久远沉默不语,并未理会肖元炳的嘲讽。 “也就是说你想娶洛小姐,所以特地把我们叫过来给你支招?”薛千亦眉毛一挑,啧啧称奇:“说实话,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你沈久远竟然对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动心了!那丫头模样看着的确是个美人胚子,却一副没张开的样子,比起那些个颇有韵味的姑娘们,气质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啊。” “这样说,那你怎么不去找?”沈久远望着薛千亦冷冷道。 薛千亦被噎住,面上不自在的转移话题:“要我们给你支招也不是不行,首先你要见到人家才行。” 洛绵讨厌沈久远,薛千亦也知道,洛绵无事时又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都见不到如何支招。 这时,窗边的肖元炳突然开了口 “谁说见不到,你们看那是什么?” 第一百七十四章 请求 徐泽与洛允易兄妹二人告别离去。 “三哥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你先回去,放心,三皇子那边我暂时不会先动他。”洛允易说完目光投向芷莲储香二人:“好好照顾着绵儿,若是让她再像上次那样,你们也别想活了!” 储香脸顿时惨白的不像话,芷莲听到此话却不像储香那样脸色惨白,她毕恭毕敬,语气坚定:“三少爷放心,奴婢就是死,也绝不会让小姐再次陷入危难。” 上回她和储香与小姐在天香楼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却硬生生没有察觉出小姐被人带走。 本来王妃已经以护主不利下了杖毙她们的命令,最后还是被小姐保了下来。 芷莲已经记不清她被小姐救下过多少次了,如果可以,她真的想以死谢罪,但她还是想在小姐身边待的久一点,她都想好了,只要小姐还需要她,她的命便是小姐的,小姐若是不要她了,她再以死谢罪。 洛允易见芷莲如此,终究碍于洛绵在一旁可怜兮兮的眼神,没再说什么,只嗯了声,转身离去。 洛绵主仆三人来到马车前,芷莲扶着洛绵上马车,中途时,洛绵突然顿住,目光落在马夫的身上,这两日原先的马夫因生了场病,为避免传染病气给洛绵,王妃做主让原先的马夫养病,暂时拨了个年轻的马夫来。 “小姐,怎么了?”芷莲疑惑的看着洛绵。 洛绵摇了摇头,没说话走进马车内,芷莲储香紧随其后。 没过会儿,从马车内传出芷莲的声音:“付小哥,回府。” 被叫做付小哥的年轻马夫没有回应,却一挥马鞭,马车摇摇晃晃的行驶离去。 芷莲一脸不解:“奇怪,付小哥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安静了?”虽然才与付小哥相处几次,但付小哥本身大不了她们几岁,又是个开朗活泼的性子,若是换作往常看到小姐,只怕早早就上去迎接了。 “你这么说我也发现了,而且他看着比刚刚我们下车时看到的要壮许多高许多。”储香笑着道,“哪儿有一时半会儿不见变化这么大的人,除非换了...” 说到这儿,她突然张大嘴巴,不可置信的与芷莲对视了一眼。 两人均在对方的眼里察觉到一丝慌乱和恐惧。 也是,半个月前才经历过这事儿,不到半个月又来一出,任谁也不会想到。 芷莲当机立断掀开侧边窗口的帘子,周围倒退的景致根本不是回王府的会有的风景,她颤颤巍巍收回手,扭头看向洛绵:“小姐...” 洛绵虚眯着双眼,想起刚刚她察觉出的不对劲。 人的确是换了,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驾驶马车的人应该不会加害于她,这马夫给她的感觉很熟悉。 “不用管,没什么事。” “可是...”储香还想说,被芷莲制止住:“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小姐让我不用管,自然有小姐的道理,难不成小姐会害我们不成?” 储香摇摇头,闭上了嘴巴。 也不知行驶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洛绵静静的坐在马车内,丝毫不见慌乱。 马车车帘被掀起,洛绵还颇有些闲情逸致的注意到掀开车帘的手修长无暇,是双养尊处优的手,储香吓得一抖,差点摔倒。 从外面传来声音:“洛小姐,下来吧。” 虽然声音压得极沉,掩盖了原声,却被洛绵听得明明白白。 她不禁觉得好笑,甚至笑着摇了摇头。 芷莲见此,率先下了车,储香战战兢兢下了马车,两人看到马夫的样子,惊讶的说不出话。 “倒不知沈公子有这么多层身份。”洛绵此时已经出了马车,沈久远头上的斗笠摘下,洛绵还没下来,便看见沈久远。 芷莲连忙将洛绵扶下来。 听到洛绵的讥讽,沈久远也不辩驳,目光转到芷莲和储香两人身上,“我想跟你们小姐说两句话。” 两个丫鬟看向自家小姐,洛绵几不可闻的嗯了声。 芷莲和储香便退到再也听不到洛绵和沈久远谈话的地方。 沈久远看着洛绵,记起肖元炳的话,目光温柔注视着洛绵,洛绵被盯得毛骨悚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硬邦邦的道:“沈公子到底有什么事情?” 要不是看他屡次三番救下她的份上,她才懒得理他。 就冲沈久远的所作所为,她恨不得这辈子都见不到此人。 见洛绵对他的温柔目光不为所动,甚至一脸警惕,沈久远露出茫然,然后听到洛绵的话,下意识问道:“洛小姐是知道在下的病的吧?” 他亲口说的,洛绵如何不知道,这不是废话吗,洛绵根本就懒得回答。 幸好沈久远继续说了下去,“坦白那日洛小姐走的太匆忙,我还没说完,现在把洛小姐带到此处就是想将话说完,洛小姐能否听我说完?” 她难道有别的选择吗?洛绵恨恨腹诽,面无表情道:“你说吧。” “洛小姐也知道,除了洛小姐一人外,我对任何一个女子的触碰都会觉得抵触反感,所以之后我才会产生想娶洛小姐的想法,但我后来想了想,如此做法对洛小姐来说,实在是不公平...” 洛绵颇有些意外的看了沈久远一眼。 什么时候,沈久远会这么为他人着想了?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但我,真的不想永远这样...”说到这,沈久远露出微微低落的语气,他悄悄用眼角偷看了洛绵一眼,看洛绵还是面无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忍不住苦笑,但他很快又恢复如初。 “我对洛小姐不抵触,洛小姐身上必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所以,我想请洛小姐帮忙找出来,只要能够找出来,我发誓,再也不会来打扰洛小姐!”他诚恳的望向洛绵。 凭什么她要答应沈久远的要求,沈久远一辈子不能碰女人又不干她的事情,她凭什么就要帮他找到原因,要是找不到的话,岂不是... 洛绵抿了抿嘴,“若是我拒绝呢?” 沈久远并没有因此感到意外,甚至可以说,这才是他意料之中的发展。 “现在洛小姐的丫鬟在远处,这里只有我们两人,我若是冒犯洛小姐,想必洛小姐清誉受损,除了嫁给我,别无他选。”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不满 栀兰苑。 洛王爷与洛王妃正在用早膳,邱嬷嬷在一旁伺候着,其余丫鬟皆噤声不敢言语。 如此现象已经持续半个多月了,王爷和王妃两人互不妥协,偏偏相处的时间比起以往两年更多,也不知是不是在给自己和对方找不自在。 已经持续半个月的诡异气氛,邱嬷嬷早已熟悉。 但她并未在暗地里劝说过王妃不该这样,就算是暗示都未曾有过,一方面,她是奴才,不该越俎代庖说什么,另一方面,老夫人也对王爷的做法感到不满。 那样一个情况下,再怎么说都该力保下四少爷才是,就算四少爷做的不对,也不该下那样重的手。 邱嬷嬷是自小就开始伺候老夫人的,王妃出生后才被老夫人赐给了王妃。 她被赐给王妃作为陪嫁带到洛王府时,就知道,老夫人是不放心王妃,让她在一旁看顾着,也因此,邱嬷嬷会定期汇报老夫人王妃的近况。 伺候着王爷王妃无言用完早膳,邱嬷嬷示意小丫鬟将桌上的膳食撤下去。 王妃表情淡淡坐着未动,王爷也面无表情的坐着,两人都没事,却又都不开口。 这时,有小丫鬟来禀报侍卫白风有事找王爷。 “让他进来吧。”洛王爷沉声道。 “属下参见王爷。”白风半跪垂首。 “何事?” “是府外的百姓...” 洛王爷眉心紧拧:“不是已经查出是端亲王所为吗?”对于端亲王,说实话他不是很喜,但碍于皇兄的面子上,他也是公事公办,将端亲王叫去询问,并且上报给皇上,由皇上定夺。 就算这样,要找也该是找端亲王讨要说法才对。 怎么跑到洛王府来闹事? “属下派人去打听了下,说是百姓们不满皇上只是将端亲王做下的事情重拿轻放,京城中出了绑架案竟是端亲王所为,加之端亲王着半个多月来本就强抢民女无恶不作,引得百姓怨声载道,现下竟然公然在京城第一酒楼天香楼中绑架闺阁女子,百姓们都觉得皇上只罚端亲王禁闭半月太轻了。” 着魏志禹也着实不会做人,一朝成了端亲王,仗着势胡作非为,还绑架闺阁女子。 绑架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孙女儿洛绵。 洛王爷凭此对魏志禹就更生不出好感来,他虽也是觉得惩罚太过轻巧,可这是皇兄做下的决定,他实在不好只会... 心思翻转间,只听旁边传来一声冷哼。 接着就是茶杯被重重搁置在八仙桌上砸出的声音。 任谁都能听出王妃的不满。 这还是半个多月来,王妃第一次在洛王爷面前表露出情绪,即便只是一声冷哼,洛王爷也心情稍缓,坚硬的脸庞都柔和了几分。 “雨筠,皇兄如此决定,定是有他的道理,我们...” 话还没说完,王妃讥笑道:“皇上是王爷您的兄长,绵儿未必就不是王爷您的嫡亲孙女儿了吗?” 一听妻子这样说,洛王爷柔和的面庞瞬间沉了下来:“雨筠,你怎么能这么说皇兄!” 妻子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说他太听从圣上的话了,为了兄长连亲孙女儿都不顾,所以夹杂着对圣上的不满。 本以为以妻子固执的性格,肯定会反驳两句,却没想到,王妃听到这话沉默了下来。 良久,王妃自嘲一笑:“是啊,他是你兄长,所以他做什么都是有理,就算他的儿子生出龌龊心思差点让绵儿陷入危险,事后罚禁闭半月也自有他的道理。” “洛云阳,你扪心自问,在你心里,你究竟把这洛王府摆到了什么位置上?是,的确是应该遵从皇上的话,皇上做事自有皇上的道理,但你却连问都不问一句,绵儿受了这么一遭,你可有去看过她?可有想过她?你眼里心里都是皇上,究竟洛王府是你家还是皇宫才是你家?!” 王妃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甚至对庆德帝生出一丝从未有过的不满。 王爷对皇上每一句话都无比顺从,但凡一件事情只要沾惹到皇上,王爷就会无条件妥协下去,甚至已经到了盲目遵从的地步。 这么多年来,她从最初的的不解支持,到后来的麻木看淡,从未生出过不满。 纵使皇上有时候做事欠缺考虑,她想着,皇上既是王爷的兄长,那么她作为王爷的妻子,自当支持,就算不支持,也绝不会落井下石。 好在皇上即便偶有不妥,也无伤大雅。 但这一次,她是无论如何都忍不下去了,说起来端亲王还是绵儿的长辈,做出这种事情,她之前还在想皇上会不会觉得为难,毕竟都是一家人,她还想实在不行,委屈一点绵儿,只要给端亲王一个教训就行。 然而—— 她突然站起来,朝洛王爷施了一礼,淡淡道:“是妾身太激动了,王爷勿怪,妾身还要见管事,就不打扰王爷了。” 说罢,决然离去。 邱嬷嬷心中叹气,行礼后跟在王妃后面离开了,丫鬟们噤若寒蝉,将桌上的膳食撤下去后都聪明的各自寻了理由不敢再待在厅堂里。 洛王爷面色不愉,眼中却带着一丝困惑。 他略微沉吟片刻道:“白风,府外的百姓你去安抚安抚,就说本王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让他们安心。” “遵命。”白风应道。 “等等。”洛王爷突然叫住正要离去的白风,“你是说百姓不满皇上对端亲王的惩罚?” 白风不明所以,应声道:“是的,王爷,那些百姓很是疯狂,属下还打听到,百姓中有好几家家里的闺女都被端亲王掳走,有的受不了流言自尽了,还有的则被端亲王给关在端亲王府的府中不知情况。” 他抬起头,犹豫着开口:“王爷,有什么不妥吗?” 是有点不妥,但是洛王爷并没有这样说,他摇了摇头。 皇上对端亲王的惩罚下达也才半日,百姓是如何这么快知道的? 他们当中那些遭受到端亲王祸害女儿的人家怎么会这么恰巧就凑到了一起来洛王府讨说法? 但是他不能凭猜测去判断,要有真凭实据才行,否则容易着了别人的道。 “本王去一趟芷韵苑,你先将那几家安顿下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又不能一瞬间定好亲 洛王府外,一片嘈杂混乱。 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侍卫伸手吼得嗓子嘶哑:“静一静,大家静一静,我们已经去禀报王爷了,相信用不了多久,王爷便会为大家做主!” 奈何他一个人的声音根本比不过这么多百姓的呐喊,他又不敢动用武力。 焦急之下,他转身想去看看白风大哥还有多久才出来,还没行动,就听见旁边磁性又浑厚的声音响起:“怎么越来越乱?” 年轻侍卫脸上浮现羞愧之色:“百姓们根本不听...” 白风嗯了声,越过他站到最前方,离白风最近的百姓顿时噤若寒蝉。 无他,白风从下巴至咽喉处一道极明显的刀疤看起来甚是骇人,加上他面无表情,让他平凡的五官无端显露出几分阴嗖嗖的感觉。 白风早已习惯别人看到他露出这么害怕样子。 他视线略微扫了一圈,朝赶上来的年轻侍卫道:“你去把那五人极其家眷领走,如果他们不听,就说别想再让王爷替他们做主,也别想再见到女儿。” 年轻侍卫顺着白风的视线一一望去,沙哑着声音应是。 白风瞟了年轻侍卫一眼,“你把他们带去客厅,记得好生招待,便不用再过来了。” “谢白风大哥!” 这是在体恤他呢,年轻侍卫一阵激动,望向白风的眼神充满崇拜。 他将五人极其家眷领到洛王府客厅,其中一挽着妇人发髻的中年女子迫不及待道:“这位小哥,王爷什么时候来见我们啊?” “大姐别着急,王爷待会就来。”年轻侍卫安抚道,但他说不出什么场面话,这些来的人中又迫切想要王爷给他们一个安心,因此俱都焦急着面孔并未开口。 “各位先坐,我先为各位沏茶来。” 刚刚的妇人又开口了,“那就劳烦小哥了。” 年轻侍卫便慌不择路离开,留下表情各异的十几人,妇人眼珠转了转,转过身面对这十几人,圆圆的脸蛋上满是严肃的神色:“各位应该都是被端亲王迫害过的人家吧?” 那十几人表情看着她却并未回应。 妇人也不介意,只见她迅速红了眼眶,低声道:“我那侄女儿都和一秀才的儿子定了亲,却被端亲王看上,当晚便污了她的身子扬长而去,可怜我侄女儿的清白身子被污根本无颜留在人世间,端亲王走后就撞上桌角,消香玉损了,我大嫂也自此一病不起...” 说到此,她泣不成声:“那天杀的端亲王,却还逍遥快活着,若是不为我侄女儿讨回一个公道,我如何面对大嫂,面对死去的侄女儿,面对列祖列宗啊!!” 一番自白说完,那十几人脸上皆出现悲切的面容。 “这位大姐,也不怕跟你说,我们今日都是来找王爷,想要王爷为我们讨回一个公道,京城里除了王爷,哪里还有人肯管我们的事情?呜...” “可怜我女儿才刚及笄...若是王爷都不为我们做主,我闺女九泉之下都会来找我哭诉啊!!” 一屋子人神情激愤,憋着一肚子气无处发泄,只好互相诉苦。 妇女紧了紧手上的帕子,擦拭掉眼角的泪水,突然道:“各位,我们是来找王爷为我们讨回公道的,最重要的目的是上达圣上,让圣上知道我们的抗议,圣上为民为子,只要洛王爷肯为我们上奏折,事情就算成功了一半,但是各位可有想过,若是圣上执意袒护端亲王,届时我们又该怎么办?” 十几人面面相觑。 “应该不会吧...” “是啊,皇上怎么会袒护无恶不作的端亲王。” “圣上勤政爱民,绝对不会的!” 妇人还要说什么,眼角撇到一抹身影,只好妥协道:“或许真的是我多想了,但是如果真的出现这种状况到时候我们岂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端亲王继续胡作非为?我家住在终昏巷巷尾,到时候如果圣上不为我们做主的话,便唯有我们自己才能为自己做主!” 也不知她的话众人听进去了多少,妇人说完,年轻侍卫领着丫鬟端了茶和点心进来。 ... 芷韵苑内,洛绵垂首恭送洛王爷,从侧面看,只见她一脸难过之意。 直到洛王爷离去许久,洛允里站到了她旁边,她还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只让人觉得她好似真的很难过。 洛允里手足无措:“妹妹,祖父他...是太忙了,你看他这不是来看你了吗?而且你知道,祖父遇事总会无比听从皇上的话,你放心,祖父不能为你讨回公道,四哥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他伸手小心翼翼摇了摇洛绵的肩:“妹妹...” “嗯?” 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就在洛允里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洛绵,急得抓耳挠腮时,洛绵扑哧一声笑。 “四哥,你真当绵儿心是琉璃做的不成?有那么脆弱吗?”她好笑的看着洛允里,“我刚刚是在想四哥你和陆先生的事儿呢!” 洛允里眼睛一亮,急忙道:“三哥想到办法了?” 洛绵含笑点头,“三哥说,四哥要想不生波澜的娶陆先生是不可能的,变数太多,但是却可以不生波澜的和陆先生把亲事定下,只要定了亲,陆先生便相当于洛王府的人了,届时祖父就是不同意也得同意。” “就是就是。”洛允里连连点头。 “从祖父这里入手是不可能的,但是祖母这里努力下却能说服。” 洛允里有些狐疑道:“这我也知道,关键是祖母定会和祖父商量,就算祖母不跟祖父说,可事后祖父知道绝对会阻止。” 定亲事宜说起来还是要些时候的,又不能一瞬间就定好亲。 “祖母不会和祖父商量的!”洛绵肯定道,“难不成四哥忘了祖父和祖母正在冷战中吗?” 洛允里恍然大悟,是啊,祖母和祖父冷战中,祖母怎么可能会找祖父商量,但是... “至于祖父知道后悔阻止,更不用担心,祖父从明日起定会忙得无暇顾及,四哥且放一万个心!” “你怎么知道祖父明日起会很忙?”还是忙得无暇顾及。 他和生烟两人本就是被祖父特别关注着的,想要不让祖父知道,至少要瞒住祖父的手下的白风。 洛绵自然也考虑到洛允里所想。 嘴角一勾:“四哥明日就知道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一个小忙 一大早,洛绵被淅淅沥沥的雨声敲醒。 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唤来芷莲。 “什么时候了?” “小姐,这才寅时,再睡会儿吧?” “把窗户打开。”她道。 洛绵支起半个身子,朝外探去,滴滴细雨映入眼帘,不大却密集,天雾蒙蒙的,阴雨无端让外面显得阴沉沉的。 不是个出行的好日子啊。 她躺下来:“卯时一刻叫我。” 芷莲应是,轻轻将洛绵被角掖了掖,悄然退下。 鹤岚轩,微弱的灯火明灭着,穿戴整齐的纪羽晨静静坐在楠木椅上,闭目养神。 “主子...”封鸣欲言又止,终于没忍住开了口:“于阁主让我们早点离开,否则我们会暴露,届时被发现,离去时难免会有危险。” “主子真的要因为洛小姐的一个请求而置您自己于危险不成?” “不足为惧。”纪羽晨淡淡道,顿了顿,“待雨稍小再离开也无妨,于呈若是连这么点小事都打点不好,就别做什么阁主了,有的是人愿意做。” “是,属下这就去告知于阁主。” 封鸣知自家主子心意已决,他再劝解也不会让主子改变主意,只好无奈放弃。 昨日洛小姐来鹤岚轩寻主子时,他就在旁边,亲耳听到洛小姐以帮主子寻人为理由,希望主子在今日离开后能够帮她一个小忙。 主子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他却在一旁胆战心惊。 自家主子的确是寻人,但却并不是来大魏的主要目的,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而现在,主子让洛小姐一个十二岁闺阁少女帮忙寻人不说,甚至还答应洛小姐的请求,要知道主子今日离开大魏是什么时候离去都是安排好了的。 那伙人虎视眈眈不可小觑,若是发现主子,又岂会让他们活着回沙鲁克? 早知道,他就该把那暗道图... 如今想什么都晚了,只希望于阁主那边能抵挡一阵子,最好将游移在京城外的那些人引到他处。 “等等。”纪羽晨叫住正准备离开的封鸣,递过去一张纸条,“回来时把这个交到洛小姐手上我们就启程,切记不要惊扰到王爷和王妃。” 封鸣接过纸条,点点头闪身离去。 卯时一刻,芷莲掀开帐幔摇醒罗汉床上的洛绵,轻声细语道:“小姐,纪公子身边的封护卫说纪公子要交给您一个东西...” “拿来吧。”洛绵睁开双眼,起身接过纸条。 她并未立马打开,而是问芷莲那个护卫走没有,芷莲点点头。 洛绵在芷莲的伺候下洗漱穿戴好,主仆二人去了鹤岚轩,鹤岚轩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儿动静,洛绵伫立了一阵转身离开。 “小姐不送纪公子了吗?” “没看到鹤岚轩人都没有了吗?人已经走了。” 芷莲啊了声,有些不明所以,纪公子来时低调,走时也静悄悄的,偏偏纪公子在洛王府被当作最尊贵的客人一般对待,真是个奇怪的人。 洛绵心中也挺疑惑的,这么早就离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边往芷韵苑走,边打开纸条。 入目是一手刚劲有力的字,不太像纪公子给人的感觉,纪公子给她一种温文有礼却疏离之感,然而纸条上的字龙飞凤舞,笔锋犀利,好似咄咄逼人。 洛绵看着纸条上的内容,先是皱眉,然后疑惑。 纸条上表明,纪公子想要找的人并不是个女子,而是个老人,有什么老人能跟她有相似之处的? 而且,她还没问纪公子是哪些相似之处。 除此之外,竟然什么线索都没给她留下,让她怎么找? 洛绵叹了口气,将纸条握在手上,她已经用寻人做交换央求纪公子帮她忙了,如今纪公子人已离开,她也只能努力去找。 根据纪公子的三言两语,老乞丐倒是挺符合条件的。 老人,嗜酒如命。 老乞丐的身份又这么神秘。 但前世洛绵和老乞丐相处这么久,多多少少知道一点,老乞丐是大魏的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而纪公子要寻的人显然是流落到大魏来的沙鲁克人。 这个老人与纪公子有什么关系她一概不知,也不知能不能找到... 与此同时,洛王爷洛云阳一大早就起来了,洛王妃默然给洛王爷穿戴好朝服,两人俱都没有看向对方,仿若按部就班完成往日该做的事情。 好几次,洛王爷似乎想开口,洛王妃都自顾自去忙别的事情,根本不给洛王爷开口的机会。 两人安静的用完早膳,洛王爷也放弃不再试图跟洛王妃交流。 一路上,他脑子里闪过妻子面上的失望之色,闪过孙女儿委屈的模样,闪过皇兄痛心疾首的表情,眼中情绪复杂难辨。 朝堂之上,他站在前面几排听着福公公说完有事起奏无事退朝,恍惚了好久的情绪入定回神。 “臣有事启奏!” 庆德帝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威声道:“洛爱卿有何事启奏?” “启禀皇上,昨日百姓围在臣府外要求惩治端亲王,为黎明百姓讨回一个公道...” 话还没说完,魏志禹便愤愤站了出来:“洛王爷说话可要三思,本王做错了什么?更何况百姓即便要讨公道也是找父皇,来找洛王爷作甚?” “禹儿说的有理,洛爱卿,为何百姓不来找朕讨说法或者是到端亲王府,而偏偏要到你洛王府外?云阳,听闻洛王府内住进了一位贵客,你可别偏听刁民的一面之词,同禹儿生了嫌隙啊!” 庆德帝话语意有所指,洛景铄目露担忧却并没有站出来,旁边的人捅了他一下。 “洛大人,你们府里究竟住了什么贵客,我怎么听着皇上似乎非常不喜欢那人啊。” “我亦不知。” 那人自讨了个没趣,悻悻闭上嘴不再询问。 “皇上,臣句句属实,昨日的百姓中还有五家曾遭受过端亲王强抢女儿,他们自知皇宫不易进,端亲王犯下此事也决计不会理睬他们,因而才来找臣。” 端亲王自被封为端亲王后,仗着皇上的宠爱嚣张跋扈,却没想到端亲王竟然强抢民女! 有些人知道,也装作不知道般惊讶诧异。 “竟有此事?禹儿,洛爱卿的话可是真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丢了 下了朝,庆德帝一脸高兴的回到御书房内。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哦?”庆德帝笑吟吟道:“何喜之有?” “皇上,暗道图一事被确认其真实性,皇上统一江山指日可待啊!” 庆德帝朗声大笑。 正是如此,只要拿下沙鲁克,周边小国就不足为惧,届时不用等他们开口,周边小国自会纷纷投诚,到时大魏便是这天下间唯一的大国! “禹儿真是朕的福星啊!”庆德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福公公亦连声点头附和。 这时,有太监来禀报皇后求见。 庆德帝好心情戛然而止。 “皇上,奴婢觉得您何不妨见一见皇后娘娘,兴许皇后有什么事情也说不定。” “也罢,让她进来吧。” 皇后身着一身凤服,姿态万千走了进来,庆德帝却没多少心情欣赏。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有何事?” 皇后望了望周围的宫女太监,欲言又止,庆德帝递了个眼神过去,福公公立马会意挥退所有人。 “说罢,到底什么事!” 庆德帝清嗤道,也不知皇后装神弄鬼的到底想玩个什么把戏,那两张画像还被他留着,就算现在什么都没有查出来,他却越来越觉得魏轩昂不是他亲生的。 因此,他对皇后根本没有什么好脸色。 皇后自知已遭皇上厌弃,心里恨恨将洛绵碎尸万段了个遍。 “听闻早朝时,和大人启禀陛下暗道图是真的,真是件大好的喜事,妾身为皇上感到高兴。” 庆德帝面色有所缓和,抬手让皇后起身。 皇后观察着庆德帝的脸色,脸上一时犹豫,半天没有说话。 “皇上,妾身打听到个事儿,不知当讲不当讲...” 许是心情不错,庆德帝不咸不淡道:“讲。” “是这样的,三年前臣妾身边新添了个宫女,名唤雅惠,父母皆亡,孤身一人,臣妾初见她时觉得可怜便将她留在了身边,那时候她经常会给臣妾讲些京城中的所见所闻,有一次她讲到个有趣儿的事情...” “......您说奇不奇怪,什么藏宝图竟然能引得三人纷纷亮出身份?那时端亲王进献藏宝图臣妾还没想到,就在昨日方才想到,若是皇上不信,尽可看看暗道图的新旧程度。” 没想到竟有这事儿。 庆德帝半信半疑,还是让人把暗道图拿了过来。 当时没有注意到这方面,现下再仔细看来,的确暗道图很新,着实不像是从沙鲁克流落出来的。 “那又如何?”庆德帝挑眉问道,是不是原来的图又有什么所谓,重要的是只要暗道图上的图画的是沙鲁克就行。 谁知皇后却摇了摇头,一脸担忧道:“皇上可曾想过,既然原图已经到了洛绵的手上,端亲王是如何找人画出的一个一模一样的图的?据臣妾所知,在皇上您寿辰的前半个月时,当时的十三皇子府被秘密请进了一位六旬老人,那老人就是暗道图的主人。” “半个月内,一个六旬老人是如何将暗道图什么都不差不漏的画了下来的?皇上您再看看,您手上的暗道图是否太过简单了?” 庆德帝目光移到暗道图上。 “你究竟想说什么?”庆德帝没那么好的耐心听皇后慢慢揭露,“发现了什么直接给朕全说完!朕恕你无罪!” 皇后得了庆德帝的话,再无后顾之忧。 “皇上您手上的图并非暗道图,而是一副货真价实的沙鲁克藏宝图!” “荒唐!”庆德帝拍案而起,指着皇后沉声道:“你凭什么这么肯定?难不成你看到过真正的暗道图不成?此图乃和爱卿亲自确认过,还有假不成?!” 和辉是庆德帝信任的人之一,亦在为庆德帝办事,比起皇后,庆德帝自然更相信和辉一些。 “皇上,臣妾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谎言,臣妾天打五雷批!”皇后突然激动道,若是此次再不成功,她和昂儿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 在这种时候碰到知道这种事情,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这或许是端亲王的圈套。 薛妃是想不出来这种计策的,也只有端亲王或许能想出来,所以她得知事情后,暗地里去证实过,最后才终于相信端亲王献上去的图只是一张藏宝图无疑。 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瞟了福公公一眼,福公公不动声色离庆德帝近了些许。 “皇上,京城内沙鲁克人并不在少数,皇上何不找他们来认一认?” 庆德帝怒气不消,却也知道这若真的只是一张藏宝图的话,那他岂不是将一张藏宝图奉为至宝?让人知道简直笑掉大牙! 福公公又道:“那个宫女儿不是说了吗,暗道图被灵语县主拍走了,端亲王进献的图与灵语县主拍走的图中,必有一张是真...” 另一张,自然就是假的。 庆德帝心中思量,且不管哪张真哪张假,丢人是小,到时候将假的奉为真的闹出笑话是大! “既如此,福公公,你先去洛王府将暗道图取来,再派两人去端亲王府将那老人带到朕面前来,记住,暗地里行动,别让和辉知道!” 倘若皇后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和辉就有很大的问题。 欺瞒于天子,也是活够了! “奴婢遵命。”福公公退了下去,只留下皇后还留着,眼神期期艾艾的看向庆德帝。 诚然,皇后已老,但皇后自他登基初就陪伴在他身边,总有情谊在。 庆德帝语气温和,招手道:“晔晗,来朕身边。” ... 洛绵用完午膳,正准备小憩一会儿,便被祖父叫到了书房。 “奴婢见过灵语县主。” “福公公不必多礼。”洛绵颔首,看向祖父,目露疑惑。 “叫你来,是有个事情想问你,三年前你是不是在八宝街买过一张藏宝图?” 洛绵歪头思考,福公公盯着她一脸紧张之色,生怕她记不起这件事儿了,良久,福公公只觉得过了好久好久,洛绵这才点点头:“是有这么个事情,当时孙女儿第一次见藏宝图煞是好奇,就拍了下来,花了孙女儿两万呢!” 洛绵一脸肉疼的表情。 “那个...藏宝图现在还被县主您这里吗?”福公公小心翼翼道。 洛绵笑了笑,见福公公眼睛都亮了起来,开口道:“丢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多陪陪祖母 “丢了?”福公公失声道:“县主您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弄丢了呢!” 洛绵一脸好奇:“怎么了?难道那个藏宝图很重要?” 洛王爷的视线也移过来,福公公讪讪道:“不...不是,县主不是说这是您花了两万买来的吗?说丢就丢了,咱家替县主肉疼...” 洛绵哦了声,露出无奈的表情:“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啊!” “怎么说?” “那藏宝图我日日带在身上把玩,第一次见觉得着实有趣,就是那次为二哥践行去爬山也带着的,然后...” 不用说,福公公也懂了洛绵的意思。 的确不是她能控制的事情,谁又曾料到会出那种事情呢? 洛绵说完,再观察福公公的表情,不由勾起嘴角,当时端亲王派人来找她拿暗道图时,庆德帝是知道的,却并不知其目的,事后也是因为对她以及端亲王的不在意并没有盘问。 如今有那边透露出的事情,本来是一件寻常的事情,现在在庆德帝这方看来却不会再平常了。 她也不怕庆德帝盘问端亲王。 再者说,她说的都是事实,福公公理解错她的话那是福公公的事情,反正她是如实相告了。 唯一隐瞒的,也只有暗道图并不是丢在猎苑这一事情。 但她不说,三哥和九皇子不说,谁会知道?端亲王就更不可能会说了,他知道他的图本身就是不完整的,又怎么会把她供出来,让她凭白得了好处? 而洛绵利用的,也正是这一点。 端亲王为了能够早日得到庆德帝赏识,与和辉狼狈为奸欺瞒庆德帝,本可以顺利瞒过去,但是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中间出了个巨大的差错,使得端亲王献上去的暗道图真的只是一张沙鲁克的藏宝图! 福公公再没有待下去的心思,只想立马回去禀报庆德帝。 送走福公公,洛王爷将洛绵留了下来。 洛绵恭恭敬敬的站着。 “绵儿,可是还在怪祖父?”洛王爷沉稳有力的声音传来,带着丝丝愧疚。 能从洛王爷的口中听出愧疚,这着实不多见。 但是洛绵听着内心已经没有波动了。 不管祖父对她再愧疚,对整个洛王府的人再怎么好,在碰到庆德帝的时候都得靠边站,她不想去探究到底为什么,她只知道,如果不是祖父的沉默,洛王府岂会走到前世那般惨烈的地步? 而且祖父的丝丝愧疚,不过是祖母为她争取来的。 祖母不同祖父计较,祖父又怎么会注意到她的情绪,幸好她早就不在祖父身上抱有希望,也就不存在失望之说。 “绵儿怎么会怪祖父,知道祖父的为难之处,绵儿怎么会因这等事为难祖父呢?”洛绵轻声道。 洛王爷欣慰的注视着洛绵:“好孩子。”说着,伸出大手揉了揉洛绵的头顶。 “祖父,绵儿有话想跟您说。”洛绵感受着头顶轻柔的抚摸,充满孺慕之情的眼中露出赤子一般的纯真。 洛王爷看着心都要化了,这么懂事出色的孙女儿,是他洛云阳的嫡亲孙女儿,往日是他对兄长的事情太过专注,这才忽略了他的绵儿已经这么大了,往后定要多陪陪孙女儿。 “什么话?”洛云阳的语气柔和的不行。 “祖父,祖母也并没有怪您,只要您肯多陪陪祖母...” 洛绵只觉得放在她头顶的手顿住,她垂眸静静等了一会儿,见祖父没有任何动静,抬眼,眼里有慌张:“祖父,绵儿不是那个意思...” “绵儿说得对。”洛王爷收回手,一脸恍然。 自从几年前乞丐一事后,他受命几年来一直在调查忙得脚不沾地,有时候干脆住进了他办事的地方,几个月或者府中有重要的事情的时候才回来。 他忽略了妻子的日渐沉默,以为是她随着儿孙长大,需要考虑的事情变多,这才愁眉不展。 原来如此! “你说的对!”洛王爷站起身来,对洛绵柔和道:“绵儿放心,祖父虽无法让皇兄惩治端亲王,要用自己的手段替绵儿出口气还是可以的!” 随即匆匆离去,观其离去的方向,大概可以猜到是前往栀兰苑。 祖父一走,洛绵不便在书房久留,领着芷莲一路来到清寒阁,洛允里等的心焦,听见下人说五小姐来了,不等洛绵慢慢走进来,连忙出去询问。 “如何?” 洛绵含笑点点头,“一切都在计划中。” “那就好,那就好。”洛允里一颗心落到肚子,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歪头看向洛绵。 “四哥有什么想问的?” 洛允里一张脸满是惊讶:“妹妹怎么知道我有问题?” “四哥的整张脸,都写着我有问题四个字呢!”洛绵扑哧笑出声,四哥向来不善隐藏情绪,心里想的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也是为什么三哥和她都不让四哥参与进来的原因。 洛允里摸摸鼻头,“四哥我是不屑隐藏心思,就像天天在脸上挂着个面具,多累啊!” 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洛绵喜欢跟四哥相处,也是如此,从重生那刻起,她就无时无刻不在为洛王府的以后感到恐慌,对于她来说,洛王府是家,是遮风避雨的地方。 前世她是个乞丐,知事起就只知道她要拿命去争夺食物,否则就会饿死。 直到遇上老乞丐,状况才有所改善,饱暖思**,不再会担心饿死后,她出入京城时看到了许多她之前都不曾看到的东西,心生羡慕。 她多么期望自己也能有一个真正的家。 重生在洛王府的每一天,她都无比珍惜,就算她不得不戴上面具与所有人周旋,也甘之如饴。 但这并不妨碍她想成为像四哥这样的人。 因为喜欢而欣喜,因为讨厌而疏离,不用再强忍着面对不想面对的人,做不想做的事情。 “是,四哥说的对。”洛绵笑吟吟地开口,“所以四哥究竟想问什么?” “我不懂。” “不懂什么?” “绵儿你对祖父说的话,不就是让祖父多陪陪祖母吗?但是这样一来,岂不是更让祖父待在府上的时间更多,祖父待在府中的时间多,我的事情他不就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与他们的计划,根本没有丝毫助力啊!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四哥,不是你这么想的。” 第一百八十章 等待 表面看来,虽然都是洛绵在办事,计划却是洛允易想出来的。 要说整个洛王府谁最了解洛王爷和洛王妃,不是经常跟随在祖父身后的父亲,也不是小时候和祖母形影不离的洛绵,而是冷眼旁观的洛允易。 当局者迷,也可以用在此处。 祖父在父亲面前展现的是严父形象,是父亲最尊敬的人,祖母在她面前展现的是慈祥的祖母形象,将她宠到了天上去,是洛绵孺慕之情最深的长辈。 他们看到的都是片面的,祖父祖母也不会在他们面前显示不为人知的一面。 而三哥却不一样,他自进入洛王府,没有人会在意他,能看到王妃和王爷的另一面不足为奇。 三哥观察入微,总能从别的角度想到让人耳目一新。 洛绵觉得,三哥的计划,不一定是最好的,却一定是最合适的!祖父是个男人,他可以小意的讨好陪伴多年的祖母,却不会低声下气去讨好,祖母是阁老唯一的女儿,自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即便儿孙都如此大了,有些本身的性格不会因为祖父的小意对待说变就变。 两人脾气都不怎么好。 在祖母还没有完全冷静下来之前,祖父做什么都只会遭到祖母的冷眼旁观,非但不会气消,反而会出言讽刺,祖父只除了在庆德帝面前会示弱以外,面对任何人都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 祖母同样不例外。 这时候,只需要一件事,就能让祖父发怒到恨不得马上离开洛王府,舍不得对祖母打骂,就唯有暂时远离避开才是最好的应对方法。 “原来如此。”洛允里一知半解的点点头,如此肯定祖父祖母不会轻易和好,唯有了解的透彻才能这么自信,但是—— “什么事情能让祖父立马离开?” 事情太小可以让下人去办,若是因为小事就匆忙离开,明眼人都知道祖父是在借机离去,就会让别人认为洛王爷是怕了洛王妃。 因此,这个事情必须是个大事。 大到就算洛王爷怒到想要动手也不得不立马收手离开。 洛绵神秘一笑,目光悠远:“的确是件大事...” 没有事可做,洛允里干脆随洛绵一同去芷韵苑喝茶闲聊,自从庆德帝寿辰后,王妃就没再让几位先生给洛绵授课,幸好没有再授课,否则洛绵肯定忙得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陆先生如何了?”这段时间洛绵忙于和三哥处理事情,根本没时间去看陆先生。 只有四哥隔几天会偷偷摸摸的跑出去见陆先生。 “生烟她挺好的。”洛允里提到陆先生,双眼温柔,语气不自觉染上一层甜蜜,整个人看起来都是幸福的,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甚至不久后就要成为自己的妻子,不幸福才怪。 “娄老先生呢?” 洛允里面色凝重了两分,方才的甜蜜不在,眉间蕴含着担忧:“娄先生身子每况愈下,太医说最多撑不过两年。” 洛绵点点头。 生老病死是最无奈的事情。 娄老先生已是高寿,加之年轻时落下的病根,能活到现在,完全是陆先生悉心照料的原因。 他们能做的,只有让太医尽量延长娄老先生的生命。 至少让娄老先生有生之年看到唯一的关门弟子嫁人。 “四哥不必担忧,想必陆先生自己心里有数,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洛绵安慰道,四哥在意陆先生,自然也在意陆先生的先生。 娄老先生对于陆先生来说,如同父亲一般的存在。 两个人相依为命多年,陆先生对于娄老先生还有多长时间是最清楚的。 “我知道,我就是...看到生烟这么悉心照料娄先生,我就想娄先生能再活几年,让生烟再开心几年...” 每当娄先生犯病时,陆生烟越来越灰暗的眼神让他看着心就像被绞了一样。 他甚至怕娄先生一旦离去,他心爱的女子脸上再没有了笑容。 “四哥你真笨!”洛绵突然道。 洛允里黯然的脸上一脸茫然,不明所以的望着洛绵。 “娄老先生的仙逝是必然的结果,陆先生因此而难过也是必然的现象,但是陆先生不是还有四哥你吗?陆先生既然高兴不起来,四哥就努力让陆先生高兴起来不就成了!” 洛绵恨铁不成钢,她就不明白了,陆先生这么睿智的女子怎么会看上四哥如此蠢笨的人。 “是啊!”洛允里大大的眼睛瞬间亮起来,“生烟不高兴,我就逗她高兴,生烟想要如何,我都陪她,直到她高兴为止!妹妹你说的对,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洛绵一阵无语,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这个四哥了。 这时芷莲恰巧回来,带来了两个好消息。 注意到四少爷迫不及待的目光,芷莲把皇宫两个字咽了进去,先提栀兰苑:“王爷和王妃大吵了一架,王爷气的差点动手打王妃,刚好被前来禀报的侍卫打断,那侍卫凑到王爷耳边也不知说了什么,王爷沉着脸色匆匆离去。” “竟然这么神!”洛允里满脸不可思议,事情真实发生在他面前,他还是觉得不敢相信。 仿佛就像是能掐会算一样。 “第二件事呢?”洛绵继续问向芷莲。 芷莲抬眼望了望洛允里,洛允易立马会意,站起身来朝洛绵道:“妹妹,我还有事先走了,就不打扰了。” 洛绵颔首起身目送四哥离开。 她不是不相信四哥,而是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四哥大大咧咧的,经常会一时嘴快说些不该说出来的话。 洛绵坐回玫瑰小椅上,扬了扬下巴示意芷莲继续。 “福公公回到宫里,不知道说了什么,皇上发了好大的火,甚至还把端亲王叫来骂了一顿,具体内容奴婢没打听出来,只知道皇上交给了锦衣卫都指挥使方大人一个任务,任务内容也并不知...” 说到此,芷莲一脸愧疚。 这根没打听到有什么两样,甚至都不能为小姐打听到具体内容。 “你做的很好。”洛绵夸赞道。 作为一个王爷嫡亲孙女儿身边的大丫鬟,能打听到皇宫的事情就已经算是有能力了。 芷莲的能力,洛绵从没有怀疑过。 至于内容,不用打听洛绵也猜得出来。 去猎苑找暗道图,暂且不说暗道图根本就不在猎苑中而是在九皇子身上,锦衣卫那些人只怕要折损近一半的人在猎苑中了。 猎苑深处可不是那么容易出入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纪羽晨失踪 魏城作为国都,自是繁荣。 达官贵人们来来往往,小贩们陪着笑一脸讨好,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哪位大人物。 城门口,一队人马飞驰而过,扬起的灰尘扑的旁边的人满身都是,却没有谁敢破口大骂,只默默的往远处站。 “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大阵仗?” 普通的老百姓一脸惊惧。 “难道...又出什么事情了?” 前不久才发生被绑架一事,虽然绑架人的是端亲王,但这并不妨碍老百姓们产生害怕的恐惧感,因此见到一大队人马有些横冲直撞的路过,第一个反应便是如此。 “不可能的!”恰巧在他旁边的路人听到这话立马反驳道,“刚刚路过的那队人马是洛王府的侍卫,怎么可能会有事,只要有洛王爷在,我们怎么会有事!” 大魏百姓都盲目的相信着,只要有洛王爷在,大魏便能繁荣昌盛百姓安乐。 “原来是洛王爷路过。”那人瞬间安下心来,望着策马远去的队伍,不由好奇道:“洛王爷出城趣干什么?” 看起来这么匆忙,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路人还没走,听到他的话嗤笑一声道:“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再说,洛王爷干什么难不成还需要跟我们百姓打报告不成?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他虽这样说,心里却也不甚好奇。 须臾。 白风紧随洛王爷身后,大声道:“王爷,纪公子最后出现地点是在前方不远处的三岔路口,当时就只有纪公子主仆二人...” “那个目击的商人怎么说的?”洛云阳勒停身下的马,在三岔路口打了个转下马。 白风跟着下马,应道:“那商人是打南边来的,带着妻儿,因急着想在天黑前进入京城,一刻不停的赶路,路过三岔路口时,看到七八个黑衣人将纪公子两人带走,等回过神来,就像没出现人一般凭空消失。” 一个商人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吓得忘了失了魂也情有可原。 洛王爷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那商人及其妻儿在何处?” “被属下安置在京城外不远处的庄子上。” “带本王去。” “是。” 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白风一刻也不敢耽搁,不过两刻钟,就到了地方。 洛王爷大步流星走在前,庄子上的管事是个年过五旬的老管事了,见到洛王爷,激动地说不出话,“王...王爷。” 白风上前一步:“屈管事,刚才我带过来的那一家人...” “是,是,他们现在正在客堂,奴才带王爷您去。”屈管事拱着身子,走在洛王爷偏后出指路。 踏入客堂,只见商人领着妻儿连忙起身,“王维戎携妻儿参见王爷。” 被带到了这个庄子上,从庄子上的下人们口中他就得知庄子的主人是大魏无人不晓的洛王爷,从进来心中就忐忑个不停,好在洛王爷对白信仁厚是出了名的,王维戎一边安抚着妻儿,一边等待着来人询问。 他本以为最多就是个王爷身边的侍卫来,却没想到竟是王爷亲自来,一时倍感惶恐。 “无需害怕,本王问什么你答就是。”察觉到王维戎一家的害怕,洛王爷缓了缓声音,用尽量温和的口吻说道,视线在王维戎身后的纤细女子身上停留了一瞬,立即移开。 他沉吟道:“你把当时的情况再跟本王说一遍。” “是,当时急着赶路,便让马夫全速前进...马车猛地停下来,小人掀开车帘一看,只见七八个黑衣人朝那主仆二人刺去,贱内惊叫一声,吸引了黑衣人的注意,其中两个想...想把小人一家灭口,也不知怎么了,刚到马车外,那两个黑衣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便匆匆离去,车帘被拉下去,小人只听到马夫一声惨叫,过了许久再拉开车帘看去,那位公子与其侍卫也不见了...” “他们往哪里走你可看见?” 王维戎摇了摇头,“当时小人怕的厉害,车帘不敢再掀开看,直到很久之后才敢动。”说着,把身后的女人遮掩住。 白风一见,便知是王维戎的妻子怕,所以拉下车帘后躲在车里也不让王维戎去看。 这王维戎,倒有丈夫的担当。 洛王爷也不揭穿,点头道:“今日你们便留在庄子上吧,明日本王派人送你们入城。” 王维戎不敢不从:“谢王爷。” 吩咐屈管事好生安顿王维戎一家后,出了庄子,再次来到三岔路口处。 白风观察了一周,对洛王爷道:“王爷,这里的确有打斗的痕迹,但是那几个人到底那些人把纪公子带走去了哪里却没有迹可循。” “有迹可循。”洛王爷沉声道:“封鸣的身手在沙鲁克可是数一数二,别说七八个黑衣人,就是十几个,也未必能够拿下他,能不费吹灰之力仅仅出动七八人带走羽晨和封鸣的,除了那些人,别无其他!” 白风啊了声,惊道:“那纪公子岂不是有危险?” “本王要彻查羽晨究竟被带到了何处,他们既然只带走而不是当场杀掉,一是说明那七八个人还不能够将在封鸣保护下的羽晨杀死,二是他们必定有利所图,否则以那些人的心狠手辣,拼了命未必不能斗过封鸣。”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这段时间内救出羽晨。 否则,他如何对得起纪家的嘱托,对得起纪家当年对他兄弟二人的再造之恩。 “白风你有什么想说的?” 白风不明所以:“属下听王爷的...” 还没等周遭气氛骤然凝滞,白风立马反应过来,他垂首拱手道:“纪公子是在城外失踪的,既然扯上了那些人王爷要彻查的话,属下建议最好待在就近的庄子为好,这样也省的来来回回的跑,反而耽搁了时间。” 语毕,停滞的空气缓缓流动开来。 白风虚抹了一把冷汗,暗道王爷估计这几个月都不会再回王府了。 他接下来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白风自告奋勇,无比殷勤:“四少爷那里,就让属下盯着吧。” “既如此,就交给你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夜探闺房 入夜,鸟虫皆噤鸣。 柳儿裹紧了身上的被褥,天气已经开始入冬,正是到了不加暖炉会冷加了会热的尴尬时期,唯有靠身上的温热气息慢慢暖和过来。 突然,里屋传来一声极轻的动静,惊醒了刚刚睡着的柳儿。 “小姐?”柳儿揉着眼睛嘟囔了着,然而里面久久没有动静,她只当自己脑子糊涂出现幻听,没见洛绵应声便又沉沉睡去。 里屋内,却是洛绵怒目而视眼前的贼子。 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沈久远,你好歹是尚书大人的嫡子,夜探闺阁女子的卧房,你把我当什么了?” 沈久远认真凝视着面前暴怒的小兽,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他第一次这样闯入洛绵闺房时,指尖那令人颤抖又心悸的触感。 他的目光落在洛绵粉嫩的小脸上,伸出手... 啪的一下,洛绵将沈久远近在咫尺的手打落,眼神愤怒中隐藏着点点惶恐,如果沈久远想要对她做什么的话,凭他的身手,只怕她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 仿佛察觉出洛绵的惶恐,沈久远心情极好的轻笑了声。 “绵儿不必担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只是...”他只是突然间就想见见她,看看她恬静的睡颜,所以他什么也没想的就来了,却未曾料到这么晚了洛绵竟然还没睡。 “绵儿失眠了吗?怎么这么晚还醒着?”他担忧道。 月光从窗棂外洒进来,恰好洒在他左半身,左半边脸撒发着柔和的光芒,右半边脸隐匿在黑暗中,看起来竟似一半风光霁月一半晦深莫测。 洛绵突然就歇了火。 沈久远如此,变得比前世还让她难以了解,偏偏每回在她以为能和沈久远不想见时,这人就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她没有回答沈久远的问题,冷冷道:“我不是已经答应沈公子了吗?沈公子如此作为只会让我觉得困扰,倘若想查出原因的话,劝沈公子还是别做这种令人误解的行为的好。” “误解?” 洛绵嘴唇紧抿,浑身都散发着我很不高兴的气场。 她绝对不会像前世一般,就跟个笑话似的,到头来换来对方一句,请不要自作多情。 “误解什么?”沈久远紧追不舍,好像对这个词很感兴趣,被月光照着的半张脸眼里,有点点滴滴星光在闪烁,亮的发光。 “没什么。”洛绵硬邦邦道,“沈公子还是不要如此称呼我的好,我们关系还不到这么好。” 什么绵儿,从沈久远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 “嗯?”沈久远疑惑不解,“王妃和轩文不都这么叫你的吗?” 洛绵白眼一翻,她怎么没发现沈久远竟然有这么厚脸皮装傻充愣的时候呢! 这明摆着就算她说出来原因,面前的人依旧会装作不懂的样子。 不得已,她只好出声赶人:“沈公子有什么事情?” “倒没什么。”沈久远实话实说,让洛绵气的暴跳如雷,却不得不拼命忍下来。 说完,沈久远似乎也觉得夜探女子闺房有些不妥,虽然对他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但是这么理直气壮,若是被肖元炳和薛千亦知道了,准要骂上他一通。 倒不是他怕,只不过为了眼前的小姑娘,这段日子他一直在两人面前伏低做小。 目的当然是为了虏获小姑娘的芳心。 “是我唐突了。”他歉然道,深深凝视了洛绵一眼后,翻窗离去。 洛绵提着的心放下,瘫倒在床上。 她白嫩纤细的手指抚上胸口,那里猛烈的跳动着,快的不正常,她知道绝不是因为惶然或者恐惧致使她的心跳的那么快,而是—— 叹了口气,微凉的手指上移,轻贴发热的脸颊。 洛绵,前世的教训还不够是吗? 因为他的一个称呼便成了这幅样子,你怎么那么没用。 怎么这么没用! ... 沈久远悄无声息出了洛绵的闺房,心情极好的在房顶又逗留会儿这才离去。 肖元炳说如果想让洛绵记得,就是时不时在人家面前刷一刷存在感,无须做什么,就算是在人面前晃荡一下就行。 嗯,他这算是刷了一大波存在感了吧! 正想着,沈久远耳朵微微动了动,模糊听见远处嘈杂声响起,有内力之人五官都异于常人,这一点,在沈久远身上尤为明显。 他抬头朝嘈杂处望去,有火光隐没。 “谁在那?” 听到声音,沈久远连忙收回目光轻身躲进巷子拐角处,巡逻的官兵赶来时,根本见不到半个人影。 那官兵挠了挠头:“奇怪...明明看到有人的,算了,不管了,只要没人注意到猎苑,万事大吉...真不知道,上面为什么有这么奇怪命令,皇上又不去猎苑...”官兵嘟囔着渐渐走远。 沈久远躲在暗处皱眉。 猎苑? 官兵的话勾起了他的好奇心,猎苑是只有在皇上同意且给了令牌的情况下才允许进的,这大半晚上,怎么会有人在猎苑,又是在做什么? 没做多想,沈久远趁着夜色朝猎苑处掠去。 有趣的事情是,越往猎苑去,巡逻的官兵就越多,有时候这边刚躲过,那边又来了人。 月色太好,他更是不便从房顶走。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后,沈久远视线范围内,终于能看见猎苑。 猎苑里里外外被围了许多锦衣卫,视线往下移,地上躺着数十几人,穿着锦衣卫的装束,受了重伤一个个露出痛苦的表情。 沈久远注意到,这其中有近七八人手臂没了,从外观来看,明显是被野兽咬断的。 然而为首的却并不在意,遥望着一批批进去又出来的锦衣卫。 到底是在做什么? 沈久远轻手轻脚凑近了些: “全都是蠢货!怎么连个小小的物件都找不到!让我如何向方大人交代!”柳元林破口大骂,额头青筋毕现,看着一个个躺在地上的锦衣卫,呸了声:“一个个废物,还不如直接死在里面的好!” 他可是跟都指挥使打下包票今晚定会找到那劳什子的藏宝图。 虽然不知藏宝图是如何丢进猎苑,又是为什么让方大人这么着紧,但这并不妨碍他急于表现接下这个如此简单的任务。 然而事实却是,猎苑这么大,藏宝图这么小,别说一晚上,十个晚上他都未必找的出来。 都是废物,平时在外面作威作福,不过是猎苑被圈养的畜生都能被伤到! 人越来越多,沈久远心知再待下去恐会有暴露的危险,准备悄声撤离。 第一百八十三章 借人 注定是个无眠的夜,洛绵却在沈久远一番打扰后安然的睡了。 一夜无梦,洛绵起了个大早,正在用早膳,洛允易便来了。 “三哥。”洛绵招呼洛允易,“三哥还没用早膳吧,不如和绵儿一道儿,芷莲,再添一双银筷过来。” 洛允易也不推拒,自然而然坐下来。 “储香,你让小厨房再添几道菜过来,柳儿...” 柳儿垂首站着静等着小姐的吩咐,洛绵顿了顿:“你和储香一起去看看吧。” “是,小姐。” 挥退其余的小丫鬟,又把门关好,洛绵迫不及待看向洛允易:“三哥,那边怎么样?” “我想你也知道,皇上把端亲王骂了一顿,叫来方英新暗地里去猎苑搜寻那张图的下落。” 洛绵点了点头,“芷莲都跟我说了。”说着,她扑哧一笑,“只怕是翻遍整个猎苑也不可能找到...” 话音刚落,从门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动静。 洛绵反射性的和洛允易对视一眼,洛允易起身绕过屏风,走到门口,猛然拉开。 柳儿还维持着抬手敲门的姿势,看到洛允易,连忙低头道:“三少爷,小厨房那边赶巧做了几道点心,储香姐姐遣奴婢来问要不要端上来。” 洛允易看了柳儿一眼:“不必。” 回到座位上,洛允易开口道:“待会儿六弟要过来?” “是啊,刚才松儿派丫鬟来告诉我,三叔母待会儿有事要出府,阿荷那边这两天老乞丐也不知怎么的闹着脾气,我就只好让小厨房给松儿做了两道点心。” “倒是少见。” 老乞丐脾气虽然不好,但是并不会闹脾气,除了在酒一事上会闹以外,别的事情上都很好说话,然而这两天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开始乱发脾气,闹的阿荷这段日子根本没有空闲来芷韵苑来找柳儿玩。 阿荷和柳儿都是跳脱性子,两人有共同话题一点,阿荷要比柳儿稳重一些。 但是洛绵这些日子猛然发现柳儿也长大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咋咋呼呼的总想往外面跑,更多的时候反而是呆在芷韵苑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说这个了,三哥,祖父那里搞定,白风大哥那里又该怎么办啊?” 洛绵有些担忧,白风毕竟不是普通侍卫,更不会听命于他们,想要瞒过白风的耳目,着实有些困难,至少她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洛允易颔首:“我记得,绵儿你身边有个丫鬟是不是经常暗地里跟白风较劲?” “三哥是说芷莲?”洛绵不好意思的哂笑:“那傻丫头总是暗自拿自己跟白风比,不过都是她单方面的比较罢了,白风是不知道的。” 说起来也是她的原因。 她时常让芷莲为她办事,芷莲已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大丫鬟,眼界自然不会放在内宅之中,也就发现了像芷莲一样为主子办事的白风,白风对洛王府的所有下人来说都是极其敬佩的存在。 若不是那道及喉的刀疤,只怕丫鬟中想要嫁给白风的人比比皆是。 也正是因为此刀疤,太过狰狞吓人,白风如今已而立之年家中却连通房小妾都没有,当然芷莲并不知道这些,芷莲只是想成为像白风一样能够担任主子的左右手为主子分忧解劳。 当然,只是暗自较劲。 “不是很好吗?”洛允易含笑看向洛绵,“三哥借你这丫鬟一用如何?” 洛绵点头,“当然可以。” 人交给三哥,洛绵没有丝毫担心,她相信三哥不会让芷莲做太过为难的事,芷莲的能力毋庸置疑,更何况四哥和陆先生越早定亲也就能让她越早了结一桩心事。 早膳端上来,洛允易草草吃了两口便带着芷莲走了。 没过会儿,洛允松一脸兴奋跑着来找洛绵,“五姐姐,松儿来找你玩啦!” 储香端着点心走进来,放到洛允松面前,笑道:“我们小姐知道六少爷要来,特地让小厨房给您做了点心呢,六少爷尝尝合不合胃口?” 洛允松咦了声,圆乎乎的小脸疑惑:“不是阿荷做的吗?” 他吃惯了阿荷做的,面对眼前的精致点心并没有动手。 “阿荷这两日忙,没时间给六少爷做点心,我们芷韵苑的小厨房做的点心也不差,六少爷要不要尝尝?”洛绵含笑看储香哄着洛允松。 柳儿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被站回位置的储香轻轻捅了捅。 “柳儿,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没什么。”柳儿连忙摇了摇头。 “那就好。”储香低声警告道,“咱们小姐虽然对我们管束不多,但是你要记住了,千万不可越矩,专心做好自己的事,思想不要到处晃荡,否则笑晴和青怜就是前车之鉴!” 柳儿虽然比她在小姐身边待的久,但是却不如她本分。 同时小姐的大丫鬟,平日里也有两分情谊在。 “我知道。”柳儿应道,她悄悄抬头看了看起身拉着六少爷往远处走去的小姐,“只是你不觉得,小姐太奇怪了吗?” “有什么奇怪。” 柳儿摇头,“我也说不上哪里奇怪,就觉得小姐平日做的事情根本不是一个闺阁女子该做的,关注的也不是闺秀该关注的,就连芷莲...她天天往府外跑,如今还被三少爷带走...” “那又如何?小姐是主,我们是仆,小姐要做什么,我们岂能随意置喙?小姐做什么,自有她的道理,王妃都没说什么,哪里轮得到我们来指手画脚了!” 可是... 小姐所参与的事情,似乎关系到皇上,而且好像在哄骗皇上... 柳儿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 与此同时,御书房。 庆德帝面色阴沉,听完福公公的话,手中的茶盏猛然捏碎。 “好啊,竟然敢合起伙来欺瞒于朕!我看他和辉是活腻了已经忘了这天下究竟是谁在做主!” 仅用一晚上,福公公就查出端亲王进献的暗道图果然只是一张普通的藏宝图,经过众多沙鲁克奴隶的指认,此图的面上乃沙鲁克东边一处极为险峻的地方。 而面下,不过是个极小的藏宝地点。 第一百八十四章 秋猎 么隐蔽之处,着实不易找到。” “朕何尝不知!”庆德帝叹了口气,“可朕如何能大张旗鼓的搜寻?” 一方面,暗道图的存在极少人知道,他也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另一方面,他也怕洛绵那丫头口中的藏宝图说不定也只是一张藏宝图! 皇后却只是笑笑,轻启朱唇:“皇上怎的糊涂了,不能大张旗鼓的搜寻不过是缺少个理由罢了,只要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何必要瞎子摸黑?” “什么理由?” “既是猎苑,还怕找不到理由吗?皇上今年都忙得忘了秋猎不成?” 庆德帝猛然拍桌,激动地抓着皇后的手:“不愧是朕的皇后!” 方英新也眼前一亮。 白天搜寻的话,那比晚上可要好搜寻多了,不愁找不到暗道图! 他望向皇后的眼神充满希冀,只差点将皇后供起来了! 只见皇后慢慢站起身来,亲自将庆德帝面前的茶杯倒满茶水,柔柔道:“皇上,方大人没搜到这不怪他,毕竟方大人对猎苑并不熟悉,臣妾想向皇上引荐一个人,对猎苑很熟悉,或可帮到皇上。” 庆德帝显然心情很好,“是谁?” “是昂儿。”皇后见庆德帝神色没有不对劲,大胆往下说,“往日秋猎时,都是昂儿陪在皇上身边,要说谁对猎苑最熟悉,除了皇上,非昂儿莫属。” 听皇后这么说,庆德帝目光柔和。 是啊,昂儿是所有皇子中最像他的,不论是脾气还是长相,每年秋猎时,他猎的野物最多,其次便是紧随在他后面的昂儿。 “皇后说的不错!既如此,方英新,朕便给你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一切听昂儿调令!” “臣定不负皇上厚望!”就算找到暗道图功劳也不会是他的了,方英新却犹如从地狱爬了回来,只要他还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就算功劳不是他的又如何! 捡回这条命,以后有的是机会在皇上面前表现! 没过几日,庆德帝便称今年事太多,往年例行一次的秋猎取消,率领皇后和皇子们在魏城猎苑举行了个小型秋猎。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庆德帝为何会在入冬才想起来举行秋猎。 但皇上的旨意谁又敢不从? 于是各家派出自家嫡长子想陪,洛王爷、世子洛景铄、洛允思亦在其中。 彼时洛绵正在栀兰苑中陪祖母商量四哥的娶亲日子,说是商量,其实完全就是祖母和二叔母商量着拿主意,洛绵就是凑在一旁听着。 崔氏建议道:“六月十八是个好日子,宜嫁娶、祭祀、祈福,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媳妇觉得不错。” “不错。”王妃连连点头,但是却没说到底定不定在这一天。 “三月份好像也不错啊。”洛绵突然道,四哥肯定想越早娶陆先生越好。 崔氏愣了愣,点头道:“好是好,只不过不太合适,明年三月这一个月是五年一度周边小国前来进献的时候...” 说起周边,崔氏就想到了远在边境的儿子。 也不知若儿在边境过的是否习惯... 洛绵暗道又勾起了二叔母的思子之心,晒然道:“绵儿未曾想到。” 第一百八十五章 芷莲要做的事 洛王爷从京城外的庄子上迁居到猎苑处,路过洛王府甚至都未进去看看。 白风心里叫苦,却不得不进去朝王妃汇报近两日王爷的近况。 王妃听后,翻看着账本眉眼未抬,崔氏连忙打圆场,笑道:“父亲忙只管去就是,这段时间忙也无须记挂,府里有媳妇和母亲看顾着,等这几个月过了再回来也不迟...” 话还没说完,只听旁边传来一声轻咳,崔氏立马打住。 白风心中升起疑惑,怎么王妃和二夫人好像一点都不想王爷回府,难不成府中出了什么事情?可是看王妃和二夫人的面色,不像是有什么事情。 正在思虑,崔氏又道:“白风啊,还有什么事情吗?” 白风摇了摇头,崔氏不由松了口气,差点...她就露馅了... 还没放松,下面又出声了,把她吓得差点没握好手中的络子,“王妃、二夫人,属下想见一见四少爷,不知现在可方便?” 本来白风作为王妃的近身侍卫是不用特地向王妃汇报的。 只不过这段时间王爷和王妃处于冷战中,白风作为属下,自然想为王爷分忧解难,因此才多此一举来跟王妃汇报,顺便注意一下四少爷。 好在府中有他安排的人,但凡四少爷有什么举动,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允里在和允松、绵儿玩呢,白风你找他们何事?” 白风心头的怪异越来越严重,碍于是下属,不得不压下心头的怪异,他拱手道:“王爷让属下看着点四少爷,以免四少爷昏头做出出格的事情。” 至于是什么,大家都懂。 “这...”崔氏不知如何回答,把目光投向王妃,王妃放下手中的账本。 “你要去便去,无须向我汇报。” 白风就这样被王妃无情的请出了栀兰苑,虽然莫名其妙,好在他记得自己的目的,决定先去芷韵苑看一看,五小姐鬼主意最多,他不怕四少爷有什么异动,却怕五小姐想出什么让他措手不及的方法来。 后院丫鬟婆子众多,白风自知他有多让人害怕便选了平日里下人们少走的小路。 一路无人,畅通无阻。 “哎哟!”一声扑通摔倒的声音钻入白风的耳朵。 他顿了顿,察觉到声音来自前方,踟躇半响最终选择继续往前走。 小路已经走了一大半,若是再返回,只怕要用很多时间,他是借来看看四少爷的名义出来的,不能久待。 硬着头皮往前走,身着浅粉色衣裳的丫鬟引入眼帘,由于小路只容纳得下一个人来去,这个摔倒在此的丫鬟挡住了白风的路,他只好出声询问:“你是谁的丫鬟,怎么会在此?” 芷莲抬头,见到白风的一瞬间不由生出比较之心,脑海中却传来三少爷的告诫。 三少爷真可怕! 她打了个寒颤,放在脚踝处的手用力按压了下,一双杏仁般的眼睛瞬间满眼的泪水。 白风何时见过这阵仗,由于他脸上骇人刀疤,甚至都没怎么跟女子相处过,一时手足无措:“你怎么哭了,我不问你了还不行吗...”说着他犹豫道,“你能自己站起来吗?” 芷莲愣了愣,她预设了千遍万遍的场景,甚至做好了最坏的结果,却如何也没想到白风竟然会是如此紧张... 眼前的面相普通,因刀疤而显得有些狰狞的男人真的是白风? 她一时怔住,连泪都一直凝聚在眼眶,没有落下来,白风见此,以为是他的样子把芷莲吓到,头往右边偏去,低声道:“我去叫人来。” 反正他早就习惯了,别人的这种目光... 说完便转身欲走。 芷莲这才回声,连忙出声道:“白风侍卫,我脚扭了,看您似是有急事,我往里面挪一挪,您先走吧。” 匆忙之下,眼泪猛不丁落了下来,恰好被转身的白风捕捉到。 也借此看清了芷莲的长相。 “五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芷莲姑娘?” 芷莲没有回话,她脚踝扭了,刚刚又被她按压了下,现在动都动不了,忍着痛一点点往后挪。 为了能帮到小姐,就算是以身试险又有什么。 可是...她刚刚似乎扭得太用力,真的好痛... 就在她忍痛向后挪之际,极有磁性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得罪了。”紧接着,身子被人拦腰抱起。 芷莲强着想要惊叫出声的冲动,在明白过来白风的得罪了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一张俏脸霎时被绯色染红,如同三月里的桃花,连脖子都染上了层淡淡的粉。 男子宽厚有力的手臂抱着她,背后传来的温热让她心跳如鼓。 想要白风放她下来,但是她此时已经羞的说不出一个字。 白风也没好到哪里去,女子柔软娇小的身躯被他托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钻入他的五脏六腑,呼吸间俱都被染上那股淡淡的香味。 即便他绷着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耳根可疑的红色却出卖了他。 幸好这条路上没有下人往来,踏出幽径小路,再走百步便到了芷韵苑,芷韵苑外下人们看到她们熟悉的芷莲被白风抱着,都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两人。 白风径直走到一个小丫鬟面前问道:“五小姐在哪里?” “在...在那边...”小丫鬟结结巴巴的指路,抬眼撇到白风拿到恐怖丑陋的刀疤脸瞬时煞白。 白风没理会小丫鬟煞白的脸色,朝她点点头,抱着芷莲往丫鬟所指处走去。 待白风走了,才有下人猛然醒神跑去禀报小姐。 洛绵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正含笑看着储香和柳儿陪洛允松玩,一个婆子上气不接下地跑来。 “小...小姐,白风侍卫来了,还有芷莲...” “芷莲?”洛绵疑惑不解,朝院外望去,白风抱着一个人走来,怀里的,不是芷莲是谁! “芷莲怎么了?”洛绵起身走过去,见芷莲一张脸通红,不由焦急道:“储香、柳儿,快将芷莲扶着!” 储香柳儿从白风手中接过芷莲,洛绵回头望向白风:“白风,能不能拜托你帮芷莲请个大夫过来。” 白风不假思索:“白风这就去!” 说完,转身匆匆离开芷韵苑,留下洛绵看着芷莲兀自皱眉。 安排了储香和柳儿将芷莲扶回房后去做别的事情,芷莲半躺在床上,此时她面色已经恢复正常。 “芷莲,三哥把你要去究竟要你做了什么事情?” 第一百八十六章 络子 凌梅阁。 洛绵一脸好奇与不可置信,“三哥,难道你就不担心白风瞧出不对劲?” “为何担心?”洛允易挑眉道,“这不是很好吗?” 好的出乎他的预料。 “是很好,但是三哥你为什么能如此肯定白风一定不会放任芷莲不管?” 见妹妹似乎脸色开始有些不愉,洛允易才认真答道:“白风因为他下巴至喉的那道伤疤被多少人恐惧着,他们敬而远之,白风看着虽恐怖,实则心如赤子般纯净透彻,我教芷莲的这一套对别人来说也许一眼就能看穿,白风却是无论如何都看不穿的。” 为何? 自然是因为白风从未接触过除了王府主子们以外的女子。 他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让芷莲这样做,当然,选芷莲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芷莲将注意力都放在了白风的办事能力上,对于白风的外貌丝毫不关心。 也正是如此,才有利于日后芷莲和白风接触阻挠白风知道消息,甚至替他们查探消息... 洛绵总算明白了洛允易的意思,不由皱眉道:“他们...” “他们成了自然是好,不成的话也不过是各为其主而已,芷莲既然已经不放眼于内宅之中,就要做好相应的觉悟!” 鱼与熊掌自古不可不可兼得。 猎苑处,白风风尘仆仆的赶回到洛王爷身边,请了大夫后他又被五小姐使唤的团团转,好不容易做完事,一脚深一脚浅的紧赶慢赶终于在皇上狩猎开始前赶回了主子身边。 “如何?”前方传来洛王爷的声音。 白风愣了愣,下意识回道:“王爷说什么如何?” 似乎察觉到白风的不对劲,洛王爷回头瞟了一眼,白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连忙回应:“挺好的,四少爷很安分,五小姐...也没有别的动作。” 实际上,他被五小姐使唤的团团转根本忘了他去芷韵苑的目的。 现下,他正在谴责自己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洛王爷颔首:“允易呢?” “由于时间紧迫,属下只去了芷韵苑。”白风硬着头皮道,说了一个谎就需要千万个谎来圆,实际上他也不想说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让王爷知道他和五小姐的大丫鬟芷莲有接触。 “以允里的脑子,是想不出什么,绵儿即便想到,碍于身份难以施展,唯有允易,才是为他们付诸行动的人,所以,必要时,把允易也给我盯紧了。” “是。” 话虽这么说,洛王爷却没抱多大希望,他这个庶孙,是所有孙儿中最难琢磨的。 罢了,有雨筠盯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雨筠知道他的想法,想必也会如从前一般无条件支持他,前两日他虽气愤,甚至都要抬手打人,事后到了城外的庄子上,他却后悔不堪。 吵就吵吧,他为何竟然因为雨筠的一时口不择言伸出手想打人! 本就知道雨筠是那种一旦生气什么话都说的出来的人,那时候他却偏偏没有忍下来,作为丈夫的宽容一点都没有,现在他都后悔着。 但愿雨筠能早日想清楚... 此时,庆德帝说笑间和众位皇子一同上了马,只听一声喝令,十几匹马率先涌进猎苑,锦衣卫们也鱼贯而入,洛王爷心中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久久不曾消散。 狩猎第一日是只有皇上以及皇子能进的,要到第二日才会允许其他官员的进入。 不过会儿,皇上和三皇子便共同猎了一只豹子回来,众人哗然,三皇子不敢居功,连忙解释道:“此豹子是父皇猎的,儿臣不过是恰好在父皇旁边而已。” 庆德帝哈哈一笑,“昂儿何必谦虚,若不是昂儿的那一箭刚好射在这豹子的左眼上,朕又怎么会轻易降服这头畜生!” 众臣见机,纷纷夸耀庆德帝与三皇子殿下有其父必有其子。 紧接着其余皇子也回来了,都猎了些兔子孢子之类的小动物,庆德帝未有不满意之色,反而大肆夸赞,并让他们这些皇子向三皇子学习。 庆德帝第一次如此明显的表现出对一个皇子的喜欢,不禁让众人猜测庆德帝的用意。 魏含琴站在最后面,明显心不在焉。 他如同往年一样什么都没猎到,也没人关注他到底猎了多少,索性乐得清闲自在。 自从上回允易跟他说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跟他有所联系后,果然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跟他联系过,本以为要继续无所事事的等着。 就在昨晚,他收到了允易派人带给他的消息。 要他把暗道图一定要藏好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种事情,就算允易不说他也会藏好的。 暗道图有多重要,他知道,所以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暗道图究竟被他藏在了何处。 另外还有件事,让他注意端亲王的一举一动。 魏含琴透过重重人群视线落到紧抿着嘴唇的魏志禹身上,明明身边围了许多人,魏志禹却依旧一副别人欠了他的样子。 好几次,魏含琴看见魏志禹想要说话,都被父皇无视了。 正准备收回目光,却不料魏志禹视线突然转了过来,魏含琴慌忙低头,过了好一会,再抬头望去时,对方已没有再看他。 到了晚膳的时间,庆德帝与众位皇子大臣一同进餐。 只听一个大臣恭维道:“皇上与皇后举案齐眉实乃大魏之福,臣听闻,皇上多年来腰间一直配着登基大典时皇后为皇上亲手做的络子,不知臣等可能一饱眼福。” “这样何难!”庆德帝笑道,说着手便向腰间伸去。 众大臣还维持着一副期待的样子,却见庆德帝面色霎时变了。 刚刚那个大臣不明所以,以为是自己哪句话惹了皇上不高兴,扑通一声跪下来,连连磕头:“皇上,臣不是有意的,饶过微臣吧!” 庆德帝皱眉,“何错之有?” 那大臣愣了愣,众人都跟着愣住。 “这...” 也不知庆德帝是不是因为刚刚心情不错,竟然好心的解释道:“是皇后当初亲手给朕做的络子丢了。”他脸色一沉,“想必是刚才擒那豹子时不小心被扯掉了。” 话音刚落,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微臣愿为皇上寻得失物!” “儿臣愿为父皇寻得失物!” 第一百八十七章 秋猎结束 由于庆德帝重要之物在猎苑丢失,此次“秋猎”以短短一日告终。 三皇子与锦衣卫都指挥使方英新率领锦衣卫在猎苑大张旗鼓搜寻了将近半月却什么都没搜到,期间端亲王无数次请命愿意帮助三皇兄寻得失物,都被庆德帝驳回。 端亲王亦在其中嗅到不同寻常之处,奈何父皇除了对他较为冷淡外并没有任何作为。 之前早早投入端亲王阵营的和辉凭着多年的官场沉浮终于知晓了点眉头,通过多方打听,得知暗道图是假的,而真的丢失在猎苑,所以才会有此次“秋猎”。 和辉苦不堪言,当初端亲王是跟他白字黑字保证了的暗道图绝对是真,他心想着端亲王总不可能白纸黑字的保证还会骗他,损人又不利己。 奈何他现在拿着张破纸连端亲王府的门槛都进不去。 “大胆,竟敢拦我的去处,你可知道我是谁?”孙桂才面对着对他不屑一顾的祝卫,面色铁青。 虎落平阳被犬欺,现在连端亲王府一个看门的都敢拦他的路了! 若不是主子还有事要问端亲王,又怎么会带着他亲自来这里。 “哟,这不是孙管事吗?不好意思啊,我们王爷这两天忙得厉害,可没有时间来接待您,要不,您在这儿等等,我去给您禀报一声?” 话虽这样说,却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丝毫没有半点要动的样子。 孙桂才强忍下想要打人的冲动,警告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若是耽搁了大事,你一家都得陪葬!” 那人冷哼一声,“孙管事,我祝卫也不是被吓大的,任凭你怎么说...” 他可是得了上头的命令,闲杂人等一概不见。 孙桂才虚眯着眼,冷声一笑:“是吗?我们家主子说了,既然他端亲王不想知道为何会被皇上厌弃,那我和某人又何必好心好意的来告知,告辞!” 如果不是主子现在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已是穷途末路,是决计不会放下身段亲自前来的。 可魏志禹不识好歹,就连一个守门的都敢这么对待他! 往日这姓祝的见到他一口一个孙大哥叫的那叫一个顺溜,如今拿了鸡毛当令牌,连主子亲自前来都敢他们面色看。 孙桂才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祝卫看在眼里不由生生打了个寒颤。 “孙老哥,等等。” 一道急切的声音传来,祝卫转头一看,竟是端亲王身边最得力的管事柯管事,祝卫连忙堆起笑脸道:“柯管事您怎么百忙之中来了,您放心,小的已经把孙桂才给请出去...” 话还未说完,只听“啊”的一声,祝卫不防备被柯管事一脚踹到地上。 “孙老哥,您来也不通知小弟我一声,您看,这下人也是个不懂事的,竟然将您和和大人拒之门外,实在该死!” “不敢当,如今端亲王可是唯一一位亲王,我们高攀不起。”孙桂才衣袖一甩,头也不回的就走,任由柯管事在后面忙喊留步全当做没听见。 赶到马车边,孙桂才朝马夫道:“我们走。” 载着和大人便往回走,从始至终,和辉都没有露过一面,柯管事苦苦哀求,奈何孙桂才充耳不闻。 眼看着和大人的马车越走越远,柯管事面色越来越难看时,一个人的出现恰好解了他燃眉之急。 “徐将军,您来的正好,您快帮小的劝劝和大人吧,这...真不是小的故意让下人们做的!”柯管事哭丧着的脸瞬间露出希冀,仿佛见到救星一般。 徐将军坐在汗血宝马上,朝和辉离去的马车望了眼,便挥动着马鞭往那边赶去。 柯管事看到,本来去意已决的和大人竟调转了马车重新向王府驶来,才松了口气。 此时,柯管事的裤腿被人扯住,他往下一看。 “柯管事,您救救小的,这可是您说的让小的务必要拦住一切除徐将军以外的人,连和大人都不让进...” 柯管事使了个眼色给他旁边的两名侍卫,两人直接上前捂住祝卫的嘴。 眼角撇到和大人面无表情下来了,柯管事忙堆起笑脸:“和大人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亲自来端亲王府一趟一定很辛苦吧,您快请进!” 说着他踢了祝卫一脚,恨恨道:“都是这个狗奴才失了智拦了您,您放心,端亲王府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们王爷还在等您和徐将军呢!” 和辉听完这话,颧骨凸起尖酸刻薄的面孔才有所和缓。 状作大度的摆摆手,转头与徐将军互相谦让的进了端亲王府,柯管事擦了擦额头的汗,颠颠地跟在后面走进去。 见到和辉和徐将军,魏志禹连忙起身热情相迎。 “之前还在和徐将军说最近都没怎么见到和大人呢,没想到这么凑巧竟是两人一同前来,来坐坐坐,柯宏,你亲自去给和大人和徐将军沏杯茶来!” “是,王爷。” 徐将军毫不客气坐下来,并不像刚刚在府外那样招呼着和辉。 和辉倒也不介意,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来,魏志禹目光投向徐将军,担忧道:“岳父,听下人传来消息边境与沙鲁克的小战频繁起来,芝彤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听到芝彤二字,徐将军的冷峻严肃的面容变了变。 “芝彤自小由本将军放在膝下教导,不过是些小打小闹,还对她造不成什么伤害。” “那就好,小婿只要一想到芝彤受伤,这心里就担心的不得了,恨不得代替芝彤,若是芝彤留在京城,现在想必已经与志禹定亲了,芝彤还在京城时,志禹便对芝彤...” “好了,别说这些废话了!”徐将军粗暴的打断魏志禹精心准备的深情话语。 他面色一僵,又很快和缓过来。 和辉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眼睑下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和大人今日来是...” 魏志禹复又堆起笑问向和辉,只不过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的敷衍。 “和某或许知道皇上之所以对端亲王如此的原因。”和辉淡淡道,魏志禹和徐将军对视一眼,收起漫不经心。 “是为何?” 第一百八十八章 负责 洛王府,白风今日是来替王爷拿换洗的衣物。 再顺便完成王爷交代给他的任务,派人盯着三少爷。 可不知为什么,往日对他敬而远之的丫鬟婆子,今日似乎并不是很怕他,甚至偷偷指指点点的,当然在他看过去的时候,还是会避开目光装作没事一样。 白风目光一沉,难道是—— 他上前逮住一个小丫鬟问道:“你们为何看我?” 小丫鬟看到他脸上的刀疤,吓得脸都白了,闭着眼颤颤巍巍道:“是...是白侍卫你和芷莲姑娘的事情...” 白风皱眉:“我和芷莲?” “是,白侍卫那次抱着芷莲姑娘,整个王府都传遍了。” 白风一语未发,听完后紧锁着眉心大步往芷韵苑去,若是因为他,让芷莲姑娘名誉受损,他万死也难以恕罪。 他来到芷韵苑外,朝院里的下人拱手道:“白风求见五小姐。” 那两个丫鬟本来兀自站在那嗑着瓜子聊天,听到一个极有磁性的声音,不由望去,在见到是白风时,虽然脸色不自然的僵硬了下,却很快恢复过来,怒目而视白风。 白风不明所以,又重复了一遍。 那圆脸看着十五岁模样的丫鬟脸颊似是被气的鼓鼓的,“白侍卫你竟然还有脸来!你知不知道...” 话没说完,便被较瘦的面上有些许雀斑的另一个丫鬟拉住,“别说了,芷莲姐不是让我们别跟白侍卫说吗...” “可是凭什么他好好的,芷莲姐就非要因为他遭罪?我替芷莲姐不值!” “芷莲姐都没说什么...” 那圆脸丫鬟还想与雀斑脸的丫鬟争执,只感觉从身边刮起一道风,再望去,哪里还有白风身影。 确定白风是闯进芷韵苑后,圆脸丫鬟拍了拍胸口:“诶,你瞧我刚刚装的如何?” 刚刚可是把她毕生的表演天赋给支出了。 雀斑脸的丫鬟点点头:“还不错,毕竟本色出演。” “好啊你,敢取笑我!”圆脸丫鬟罕见的没有闹出来,而是往里面盯去,“也不知小姐怎么就想撮合芷莲和白侍卫了,那白侍卫...太可怕了!你说,是不是芷莲她哪里惹到咱们小姐了,所以小姐才会如此?” “别瞎说!”雀斑脸的丫鬟捏了捏圆脸丫鬟的脸颊,“且不说白侍卫脸上的疤虽然可怕,但是人家白侍卫是什么身份,是王爷的近身侍卫,冲这一点,就不愁找不到一个样貌好的姑娘!芷莲姐是小姐重用的大丫鬟,芷莲姐又没犯错,小姐怎么会无缘无故处罚芷莲姐?小姐自有小姐的想法,再说,白侍卫将芷莲姐抱回来是有目共睹的,芷莲姐嫁给白侍卫是最好的选择!” 即便白侍卫不愿意,以芷莲姐的身份,就是低嫁点又何妨,外院的小厮侍卫多的是想娶长得好看又是五小姐大丫鬟的芷莲姐的人! 圆脸丫鬟狐疑道:“真有人愿意嫁给白侍卫?反正我是不愿意...” 那么可怕,怕是日日相对能被吓个半死! 雀斑脸丫鬟翻了个白眼:“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就是你想嫁,人白侍卫还看不上你呢!” “好呀你,又取笑我!看我挠你痒痒...” 两个丫鬟闹作一团,与此时面容沉重的白风恰好相反。 白风是习武之人,还没进入内院,便听见啜泣的声音:“...大不了就留在小姐身边,白侍卫当时是出于好心,奴婢怎可以此相挟,只小姐别嫌弃奴婢的好...” “唉...”洛绵长叹一声,满脸无奈,“我怎么会嫌弃你,但是你不嫁人,终究是——” 终究是不太好。 “奴婢省得,只是奴婢早在几年前便发誓一辈子跟着小姐不嫁人。”芷莲眼神澄澈语气坚定,丝毫没有半分勉强在里面,就连声音,都沉稳的不像话。 洛绵看着芷莲,心中不是滋味。 芷莲是不知道今日的安排的,她刚刚掐着时间猜测白风此时应当在外面,便将芷莲叫来,说了些有关于这两日王府的流言的话,想问问芷莲的想法。 以及,若是芷莲有意于白风的话,她可以出面让白风承担此事。 毕竟名节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很重要。 流言蜚语在王府中如此迅速的流传开来,她也始料未及,甚至为此觉得愧对于芷莲,三哥却来告诉她说这是个好机会,扰乱白风的思绪,让白风顾及不到洛允里那边。 至于白风究竟接受与否,并不重要,因为三哥已经答应她,若是最后白风不愿意娶芷莲,会给芷莲择一良人。 没想到芷莲却说出来这样一番话。 “小姐,奴婢早在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至于白风大哥那里,算是奴婢连累...” 话音未落,便被洛绵打断,义正言辞道:“芷莲,你放心,只要你愿意待在我身边一天,我便不会亏待你!” 话说的有些急切,洛绵却不得那么多。 芷莲差点说出三哥的计划,白风现在定然已经能听到她们的对话了,幸好芷莲并没有一冲动就说出什么无法收场的话,不然四哥非得找她算账不可! 洛绵虚汗直流,心中暗道白风若是有意承担的话,现在也该冲进来了。 还没想完,只见一道人影冲进来,半跪拱手沉声道:“小姐,白风愿意承担责任!” 洛绵被吓了一大跳,芷莲直接被吓呆了,指着白风:“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片刻又明白过来白风的意思,连忙摆手道:“白风大哥不必如此,原是您帮我的,我不愿拖累于您。” 芷莲一激动,连敬语都出来了,一张脸更是因激动而涨红,手足无措的。 她本意是不想因为此事拖累白风,毕竟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三少爷策划出来的,白风是受害者,本来就已经将人拖下水了,现在还来让人负责,芷莲做不到如此淡然接受。 白风却理解错了她的意思。 想了想他又觉得正常,整个王府的丫鬟婆子小厮,甚至与他同是侍卫的,都怕他。 没道理芷莲不怕他。 一直以来他都没打算娶媳妇,也从没想过,如果不是出了这个事情。 白风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又很快消失,洒然道:“那么芷莲姑娘你有什么要求吗?但凡我白风能做的,必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一百八十九章 机会 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一个月里,发生了许多事情,这几件事情中都有掺和的洛绵忙得晕头转向,终于能够休息下与三哥坐下闲聊。 再有不过几日便是腊八节,兄妹两总算能歇口气儿暂且打住。 洛绵双手捧着手炉,坐在厚厚的毛毡上,脖子一圈裹着兔儿绒,露出精致的小脸,随着年岁的增长,洛绵的长相越发夺目,她自己尚不自知,洛允易看在眼里却不由担心。 一个女子容貌太盛并不是什么好事,现下绵儿是洛王府的五小姐,敢打她主意的人少之又少。 可等到庆德帝拿到真的暗道图,并有所动作时,对待洛王府也就不会再如以往般。 甚至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 原来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可绵儿怎么就越长越出色呢?作为一个哥哥,骄傲的同时,也担心着。 “三哥,要说此事虽然对芷莲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但结果却出乎意料的不错!”洛绵唏嘘道,若不是那日流言仿佛一夜间传遍府邸,也就没有第二日白风回来后被左右心绪导致再次忘了来时的目的。 如若不然,要想瞒过白风的耳目着实有些困难。 自此后,芷莲和白风两人之间就进入了一种奇妙的氛围,白风每次回府,必会先来找芷莲,芷莲听从三哥的话用各种事情扰乱白风的行动,白风出于对芷莲的愧疚,甚至都未曾给过芷莲一丝脸色。 至于白风回去后,会受到祖父怎么样的惩罚。 嗯...暂时不在洛绵的思考范围内。 洛允易目光微闪,若无其事道:“是啊,就连我都很惊讶怎么会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洛王府,感觉好像人为的一样。” “人为?还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流言一夜间传遍洛王府?” “不知道。”洛允易摇头,“但你不觉得这是一次好机会吗?” 洛绵不明所以,不知道三哥口中的好机会是指的什么。 “洛王府一夜之间能将消息传遍,既不是我们所做,那么必是有人在背后运作,就算没有人,我们将这些人留在洛王府以后也只会妨碍到我们,还不如趁此彻底将其清理!” 实际上,他早有此想法,这几个月来,暗中的窥听无处不在。 他借此打发了几个人,然而打发的却都是表面上的,还有些连他都想不到的在暗处的人,留在洛王府,预料到洛王府将会有一段时间不太好过,洛允易斟酌许久还是决定将洛王府彻底清理一番,免受腹背受敌之苦。 “三哥说的对!”洛绵赞同道,复而又皱起眉头,“那...邱嬷嬷和袁嬷嬷那里...” 洛允易知道洛绵想说什么,颔首道:“她们二人可以先留着。” 一个是皇后的人,一个是薛妃的人,有许多事,还要靠她们才能实施。 “也是,毕竟三哥马上就要立功升官了,可有得忙呢!”洛绵笑嘻嘻的调侃。 洛允易一脸无奈:“庆德帝喜怒不定,若是我立了功,他出于小心,不肯升我官又该如何?”这也是他迟迟未有动作的原因,如果不考虑到方方面面,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岂不损失颇大。 “三哥想要什么做什么官儿?”洛绵好奇问道。 “怎么?”洛允易半开玩笑看着洛绵“若是三哥想做什么官儿,绵儿有办法不成?” 明明是他看着长大的妹妹,却知道许多连他都不知道的事情,小脑瓜子整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总是能想出让人眼前一亮的办法。 洛允易正为此烦躁,是以也是投了半分希望在洛绵身上的。 两个人在洛王府互相搀扶走到如今,洛允易早已不将洛绵当作只需要躲在他背后撒娇的小姑娘了,更多的时候都是同洛绵有商有量的。 当然,除了有危险的事情以外。 洛绵使劲摇摇头,“绵儿要是有这么厉害的话,就好了,绵儿就是想要问一问!” 听她这般说,洛允易未曾失落,只收起笑脸,凝神道:“若要以后有实力与庆德帝对抗的话,手上须有兵权在手,可大魏兵权分别在他、祖父还有徐将军那里,想要从他们手中分一杯羹...” 徐将军自不用说,站在十三皇子的阵营,至于祖父,除了庆德帝,任何人都休想让他交出兵权。 而庆德帝,本来手中就只有这份兵权,这种情况下又怎么会再交出去? 若是没有兵权,再大的官儿于他而言都不过是个虚衔。 想要从这三人手中分一杯羹,比登天还难。 洛绵若有所思,“三哥难道没想过掌管锦衣卫吗?”说到此洛绵自己也一头雾水,前世三哥做了锦衣卫都指挥使,却不知是如何当上的,她猜测过可能是庆德帝不愿意把兵权交给三哥,因此便想到了锦衣卫。 反正也不过是查抄洛王府。 法不责众,一群有背景又是纨绔子弟的锦衣卫做下这种事情,加上庆德帝有意偏袒,到最后不过是洛王府彻底消失,而锦衣卫依旧逍遥快活。 庆德帝当真是好算计! 当今大魏的锦衣卫都是一群官家子弟,没甚作为,没甚本事。 若是可以,洛绵也不想对三哥提及,但兵权既然不能轻易拿到,就只能另辟蹊径,洛绵相信以三哥的能力,绝对能掌管好锦衣卫。 锦衣卫关系错综复杂,又何尝不是三哥的机会? 前世三哥都将整个锦衣卫上下收拾的服服帖帖,就算被庆德帝暂且夺了都指挥使一职,锦衣卫都依旧等着三哥官复原职,由此可见三哥御下有道,没道理今世在如此有利的情况下,还掌控不了锦衣卫。 “锦衣卫么...”洛允易沉吟片刻,“让我再想想吧。” 洛允易亦想到洛绵想到的,但是对他来说,利虽有,弊却也大,是利弊各半。 倘若稍不注意,很可能到头来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对自己向来有信心,这种大事情上,却不得不小心谨慎些。 洛绵便不再多说,暗道图在他们手上,主动权便在他们手上,大不了不交出暗道图便是,反正她也说了她只当那是个藏宝图,所以丢在猎苑也没想过去找。 现下,她还有另外一桩事情要解决。 第一百九十章 林家酒肆 洛绵怕热又怕冷,不论是入夏还是入冬,能待在芷韵苑,就绝不出去一步。 送走三哥后,破天荒的准备出府一趟。 王妃疼爱孙女儿,自是不会说什么,只担忧的让洛绵多带几个侍卫。 “这丫头每回出去,就不安宁,要我说,我是一百个不想她出去!”王妃半倚在铺了狐裘的贵妃榻上,手支着脑袋,满脸无奈。 邱嬷嬷就抿嘴笑:“王妃您每回都这样说,被小姐撒个娇还不是什么都答应了,其实您也不用太担心,小姐有福,次次都能化险为夷!” “我怎么能不担心!只要一想到之前绵儿失踪...唉...” 听到王妃的叹息声,邱嬷嬷跟着点头赞同,“奴婢觉得京城这段时间不大太平,最好还是让小姐不要出去为好。” “绵儿有她自己的主张,我又如何管得了。” “要说洛王府还有谁能约束小姐的话,怕是只有王爷了!只可惜...”邱嬷嬷察觉到她刚一提起王爷,王妃的面色顿时冷了下来,立马虚扇了两下自己的脸:“奴婢不会说话,惹了您生气,王妃您别计较奴婢嘴拙。” 王妃顿时没了说话的兴致,摆摆手,“不怪你,你先下去吧。”说罢,又朝屋内其他丫鬟道:“你们也先出去吧。” “是。” 丫鬟婆子鱼贯而出,只剩下王妃一人。 等所有的下人都出去后,王妃立马卸下了脸上的冷漠之色,一时复杂难辨,未像之前那般带着忿忿。 这一个多月来,她早就想通了。 就算她再不满王爷的做法,也不能如此做。 女子成亲后,丈夫就是天。 她闺中时被父母宠着,成亲后王爷又待她极好,姨娘通房更是不见有,京城中羡慕她的贵妇不知凡几,她却恃宠而骄。 如今,甚至为孙子同王爷置气。 就算不认同王爷的作为,身为妻子的她也不应该与王爷又吵又闹,甚至还冷战。 不仅失了作为一个王妃一个妻子该有的风度,更会给晚辈们起不好的带头作用,可她太固执,就算有心同王爷和好,也开不了口。 从白风那边听到的消息,她知道之前住在王府的贵客有了危机,所以王爷才会连皇上那边都没有去管。 她知道的不多,也只知道那是个很重要的贵客。 第一次见纪公子的时候,还是在两年多前,那日刚好是长公主的寿宴,不论气度还是教养,一看就知绝不是普通人,又因王爷对他这般礼遇,让她不由谨慎对待。 后来她打听过,听说纪公子来自沙鲁克。 她对沙鲁克的人向来没什么感觉,沙鲁克虽与大魏水火不两立,互相牵制着,小战不断,自大魏建立来没有与其发生什么大规模战争,她一个内宅妇人哪里有什么感觉。 但王爷竟会认识沙鲁克的人,甚至还奉为贵客,虽不明白缘由,却让她不得不慎重再慎重。 因此,她没在白风面前提及让王爷回来。 只希望王爷能早日找到纪公子... ... 洛绵一路出了洛王府,马车顺着左边的道儿驶去。 穿过街头,又往左边去,直到巷子越来越窄,窄到除了马车外就只能容纳一人路过时,马夫停了下来。 洛绵从马车上下来。 她今日未带丫鬟,只听祖母的话多带了十几名护卫。 “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去就回。” “可是王妃让我们寸步不离跟着小姐...” 洛绵淡淡瞟过去,很轻,却让十几名护卫不由绷紧了身子,不知为何,明明这种感觉只在面对王爷时才会有,怎么在小姐面前他们也有这种感觉? “我让你们在这儿呆着,就在这儿呆着,难不成我说的话不管用?” 洛绵声音一沉,十几名护卫面面相觑。 王妃让他们寸步不离跟着小姐,小姐不允许他们跟着,都是主子,要听谁的话? 看出护卫的为难,洛绵耐心道:“前方就是个酒肆,老乞丐昨日嚷嚷着要喝这里的酒,我去买点,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再说,你们十几个人跟来把这巷子堵得死死地,人老板还做不做生意了?”领头的护卫想说什么,不过洛绵并没给他机会,继续道:“就这样吧,若是到时候真有事,也是我不让你们跟着的,跟你们没关系!” 说罢,在护卫们还没反应过来前拐进了巷子里。 俗话说的好,酒香不怕巷子深。 林家酒肆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这里深到若是没人带,一个人走路很容易迷路,各位好酒之人也会被飘散在外的酒香味吸引进而找到。 就算前世在老乞丐的耳濡目染下洛绵对酒颇有研究,甚至被老乞丐影响的一闻酒味便知好坏,也不得不承认,飘散的酒香,绝对属于上品! 不过她今日来可不是品酒的。 当然,更不是她刚刚在那些护卫们面前随意编撰出来的借口。 一进去,浓醇的酒香味扑鼻而来,整个酒肆却安静的不像话,根本没有她之前所打听到随时都热闹着的景象。 她并未觉得诧异。 视线范围内出现一身段玲珑的女子,眼角眉梢皆是妩媚。 那女子此时神情却相当严肃,看向洛绵的眼神,带着敬重。 “奴家林氏拜见灵语县主,灵语县主随奴家且进来罢。” 洛绵颔首,跟在女子身后进去。 “灵语县主,您请坐。”林氏毕恭毕敬道,洛绵只想早点完事,对林氏的一应安排皆照做。 “奴家接到县主您的消息的时候,恰巧正是我家主子问奴家县主您这边的情况。”林氏顿了顿,芊芊素指将脸庞的碎发挽到耳边,“依县主您的意思是,让我家主子通知纪公子不用再隐藏痕迹了是吗?” 洛绵点点头:“我这边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不用再隐瞒着洛王爷那边了。” 再过几天就是腊八节,若是祖父不在的话,祖母一定不开心,既然已经达到了他们的目的,还是让祖父早日回府的好。 “是,县主您放心,奴家定会早日通知我家主子。” “那就好。”洛绵起身,目光移到角落处一列酒桶最上面的那个小酒桶上。 仅仅只有三个,相比起别的大酒桶,这三个放在上面实在小的可怜。 “那个怎么卖?” 第一百九十一章 酒香 林氏顺着洛绵的目光移过去,怔了怔,立马恢复正常道:“县主若是喜欢,您只管拿走,能被县主看上是奴家的荣幸,又怎么会收您的钱呢?” “多少?”洛绵坚持道。 整个酒肆飘散着的酒香味儿,就属那一处最浓郁,若不是出名的酿酒师,是绝对酿不出这等好货的,就算是前世跟了沈久远后她见过不少美酒,亦品尝过,也敢肯定,这三小桶酒绝对当属极品! 她刚才出口时还犹豫了下,要知道但凡店里,必是有镇店之宝的。 那三小桶,若是作为林家酒肆的镇店之宝她不会觉得诧异,考虑到她曾说是来给老乞丐买酒的,如果不带点好的回去,那老乞丐又岂会同她配合。 没想到林氏竟然答应的如此爽快,这让洛绵不禁认为林家酒肆恐怕有更好的酒! 比那三小桶的酒还要好? 洛绵有些不可置信,但就那三小桶已经足够应付老乞丐了。 本就是纪公子帮了她的忙,如今她还凭白带走这么好的酒实在说不过去。 “县主,您就别为难奴家了,我们主子说了,您是纪公子看重的人,自然就是我们主子看重的人,这点小酒,着实不算什么。” 洛绵见林氏坚持,又忙着赶时间,只好点头道:“如此就多谢了。” 她摸了摸腰间,从荷包里拿出一枚玉佩,递过去:“劳烦将这枚玉佩交于你家主人,就说洛绵谢过他的帮忙,他日若是有难,但凭此佩,洛绵必当竭尽全力帮忙!” 林氏接过,笑道:“那奴家就先替我们主子谢过县主了。” 洛绵没再多说,离开了酒肆。 直到她上了马车,林氏缓缓将玉佩收起来,刚收好,便从左边门帘处传来声音:“长使,有消息。” 此人微微发福,样貌老实,眼睛里却射出精光,浑身上下都给人一种精明商人的感觉,若是王爷或者白风在这里,定然认得出,这人就是当日从南边而来的商人。 而林氏,则是当日一家三口中被他护在身后的妻子。 他此时毕恭毕敬的,身形微拱,眼睑下垂,丝毫不敢抬头看林氏。 林氏柳眉轻佻,顺势歪坐在刚才洛绵坐过的椅子上,“何事?” “是阁主,让您现在去找他。” “阁主?”林氏两手无意识搅动,一脸漫不经心,眼睛里的光却亮的吓人,“我这就去!” ... 洛绵离开林家酒肆,回到洛王府,便径直去了老乞丐那里。 老乞丐并不是个会享受的人,除了酒以外,更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洛王爷知道后对王府下过命令,任何人都不准无故叨扰老乞丐。 因此,直到现在,诗泽苑只有阿荷一人伺候着老乞丐。 洛绵一路畅通无阻走进院子。 从屋子里传来声响,以及隐隐约约吵闹的声音,洛绵脚步不停往声源处走去。 走得近了,才听见阿荷气急败坏的声音:“您怎么能悔棋,这是耍赖!” “我怎么耍赖了?”老乞丐懒洋洋的,“方才明明就是你这小丫头说的只要我赢了你就给我拿酒去,甭管我怎么赢的,反正我就是赢了,这叫兵不厌诈,懂不懂?快去拿酒!” 阿荷气的两个腮帮子鼓鼓的,瞪着老乞丐:“什么兵不厌诈,您这就是歪理,奴婢要找小姐来评评理,等小姐来了,看您还怎么好意思说的出口!”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好,您等着,奴婢这就去叫小姐来!”阿荷起身就要往外走,被老乞丐叫住。 原以为是老乞丐怕了,阿荷正要得意,只见老乞丐意味深长道:“不用你去找,你们小姐这会儿估计已经到了。” 话一出口,不止阿荷不可置信,连洛绵都惊讶万分。 要知道她走之前只向祖母说了的,但是却没有说去哪里,只说出府,知道目的的也只有马夫一人而已,就连王府的护卫们也是到了才知道,这些护卫们护送她回来,没道理会来特意告诉老乞丐。 老乞丐难道能掐会算不成? 洛绵站在屋外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所以然来,一阵冷风呼过,卷起地上的雪沫,洛绵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谁在外面?”阿荷问道。 老乞丐悠哉悠哉的闷了口暖酒,“还能是谁,送酒的来了呗。” “送酒的?”阿荷一脸疑惑,一直以来不都是她给老乞丐拿酒的吗?怎么还会有送酒的,阿荷疑惑着,打开了门,看到站在外面抱着酒,脸色有些被冻青的洛绵。 “小姐?”阿荷诧异,连忙将洛绵扶进来,“小姐怎么穿的这么少,冻着了该如何是好。” 洛绵抱着酒坛子走进去,一眼就望到一脸惬意的老乞丐,整个屋子被暖意包裹着,再一看小桌子上,酒香味扑鼻而来,不用说,洛绵就知道这酒是女儿红。 真奢侈啊,洛绵不禁感叹。 前世时,老乞丐喝上一口就够他高兴个好几天的。 如今都是家常便饭了。 她走过去坐下来,无比熟稔的朝老乞丐撇嘴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会来送酒的?” 之前跟护卫们说过,是替老乞丐买酒来了,既然酒也买了,她又不喝酒,总要装到底,加之许久未见到阿荷和老乞丐,索性径直来了诗泽苑。 老乞丐但笑不语,微眯的双眼却直直地盯着洛绵怀中的酒坛子。 早在洛绵进屋子那一刻他就闻到酒坛子中无比浓郁的酒香味,就算是被封住,依旧逃不过他灵敏的鼻子。 洛绵无奈的将酒坛子抱到小桌上,极熟悉的打开酒坛子上面的盖子,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沁人心扉,扑鼻而来。 “倒是和女儿红的酒香有些相似。”洛绵细细闻了闻道。 老乞丐眼皮微动,不置可否的唔了声,心情似乎不大好,并未接话。 倒是阿荷,一脸好奇。 “小姐怎么闻出来的?奴婢一点都闻不出这酒和女儿红一样。” “是吗?”洛绵状似不经意道,“其实我也闻不出来,是林家酒肆那个老板娘说这酒其中一味比较特殊的材料和女儿红一样。” 阿荷对洛绵无比信任,几乎不假思索就相信了她的话。 老乞丐却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第一百九十二章 许久不见的小纸条 倒是和的确是有本质上的差别的。 说出倒是两个字,就证明徐氏根本没有对洛绵说什么这酒和女儿红的酒香类似。 他敢肯定,这世上就没有几个人能闻出此酒和女儿红的酒香有相似之处,只因那浓郁的酒香中夹杂着的女儿红酒香太淡了,淡的几乎没有。 只不过他向来不是个喜欢问别人事情的。 至于那个老板娘是不是真的知道此酒里掺杂了女儿红的一味料,以及此酒乃何人所酿,他倒是很有兴趣。 “林家酒肆在何处?” 洛绵早有预料,报上地方,又道:“只不过那里极为复杂,容易迷路,劝您若是要去的话还是带几个之前跟我一起去的护卫带路吧。” “不用。”老乞丐摆摆手,“不就是七拐八拐嘛,老儿我这人方向感一向不错。” “的确如此。”阿荷在一旁附和,“小姐您不知道,老乞丐来洛王府的第三天,就已经将整个洛王府熟记于心!”阿荷一脸佩服,就认路以及记忆力这点来说,小姐和老乞丐都是当之无愧的高手。 当然,前提是小姐不被情绪所扰。 不然的话,小姐一样的路痴。 洛绵一直都知道老乞丐方向感不错,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把酒推到老乞丐面前:“我还有事,这坛酒就当孝敬您了。” 老乞丐这才接过酒,却没有立即喝,而是嘟囔道:“什么孝敬,明明是贿赂...” 洛绵全当没听见,站起身来就准备走。 “阿荷,你去送送你们家小姐。” 阿荷愣了愣,点头应是。 洛绵心下疑惑,前几次她来,也没见老乞丐好心让阿荷送她,反而生怕她什么时候将阿荷叫回去,巴不得她走,怎么今日老乞丐这么奇怪? 一直到出了诗泽苑,洛绵依旧困惑,不过,她又想起了一桩事。 她竟然没问老乞丐是怎么知道她会来的! “奴婢替小姐您问吧。”阿荷提议道,她跟老乞丐相处的时间最久,自然也最清楚老乞丐的脾气,这些小问题,她还是有把握问到的,就算是报答小姐对她的恩德。 “也行。” 阿荷一路将洛绵送到芷韵苑,又在外面与芷莲柳儿说了会儿话,便离开了。 储香端了杯热腾腾的茶递到半倚在贵妃榻上的洛绵面前,绕过去替洛绵揉肩,才刚下手,就被洛绵挥开,识趣的站到一旁眼观鼻心。 这边,芷莲和柳儿刚进来,洛绵突然“啊”了声,将三个丫鬟吓得心头一跳。 “我就说老乞丐有哪里不对!” “小姐,什么哪里不对....”芷莲试探问道。 “没什么。” 洛绵又继续倚回去,心里头却一个劲转个不停。 她从林家酒肆顺着味道闻到那坛酒时,就知道此酒要远远胜于女儿红,这也是她为什么敢如此相信只要老乞丐闻到酒味儿,就不怕老乞丐不肯帮她遮掩。 事实上老乞丐也没说什么,默认了她的打算。 这没什么好奇怪。 奇怪的是,这么好的一坛酒,老乞丐见了竟然没有马上饮一口的打算,甚至没有立马抱到他自己的面前,着实让她觉得匪夷所思。 嗜酒如命的老乞丐在闻到酒香味时,明明马上扑上去痛饮才是正常的。 怪哉。 洛绵有种预感,她觉得老乞丐定是识得那酒。 说不定还与酿酒的人相识... 酿酒的人,她若是猜的没错的话,应当是林氏的主子。 正想着,外面有小丫鬟说有事要找小姐。 “让她进来吧。”洛绵收起沉思,端正坐姿,双手平放在两腿上。 来的小丫鬟有点面生,洛绵记得是芷韵苑里的三等丫鬟,名唤雀儿,微黄的脸颊上有点点雀斑,极为腼腆,雀儿走进来行礼,脑袋低着怯生生道:“小姐,奴婢刚刚从外面拾到一样东西...” 说着,摊开手,掌心安静的放着一颗圆润剔透的珍珠。 倒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就是看起来比她仓库里面的那些要可爱些罢了,洛绵的注意力却瞬间提了起来,只因珍珠旁边,还放着一张小纸条。 小纸条再加上一个什么不太贵重的小玩意儿。 洛绵瞬间就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她只要想起就有万千思绪,不知该如何应对,不想见的人。 顿了顿,她收起思绪,淡淡道:“拿上来吧。” 芷莲从小丫鬟手中接过珍珠和纸条,递到洛绵手上,洛绵伸手去拿纸条,打开来。 熟悉的笔锋引入眼帘,待看到内容时,洛绵捏着纸条的手颤了颤,她很快平复好情绪,“你先下去吧,不要到处乱说,芷莲。” 芷莲应声。 “把昨儿个祖母派人送来的果子拿几个给她吧。” “是。” 待芷莲和小丫鬟走后,柳儿借机跑出去玩了,储香则还在洛绵旁边伺候着。 洛绵看向储香:“柳儿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柳儿刚开始比较跳脱,也是她有意放任的,但后来柳儿慢慢的成熟了不少,有些时候做事也能看出她自己的想法在里面,洛绵是不介意下人有自己想法的,尤其是近身伺候她的人,也就没有管,但这段时间又像以前一样喜欢往外边儿跑。 好像外面有什么吸引她的事情。 正值这种时期,洛绵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 储香一愣,突然想起前两天柳儿那番话,犹豫道:“奴婢也不太清楚,就是前两天柳儿跟奴婢说了些话...不知该不该跟小姐说。” “什么话?” “柳儿说...”储香就把那日柳儿的话一字不落复述了出来。 洛绵听完,面上没什么表情,颔首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柳儿那里你不用管,什么也不用说。” “奴婢省的。” 储香退了出去,没过多久,芷莲回来了,笑着道:“奴婢把果子拿给雀儿了,雀儿一直推脱着不肯要,奴婢还劝了好一阵,倒是个实诚的。” 她接触外面越久,就越看不起内宅内的勾心斗角。 尤其是认识白风大哥后,眼界更是比以前宽了不知多少倍,好不容易碰上个看得还算顺眼的,芷莲便没多加掩饰表露出对雀儿的欣赏。 洛绵对雀儿有些印象,是个老实本分内敛的人。 但是她现在却没多少心思说这件事。 “芷莲,你去查查柳儿最近干什么去了,跟谁接触过,去了哪些地方。” 第一百九十三章 洛王爷回府 没过几天就到了腊八节。 这日大早,洛绵带着储香动身往栀兰苑走,行至院外不远处,恰巧碰到风尘仆仆的白风。 白风朝洛绵行礼,似是有些高兴般道:“五小姐,王爷那边终于忙完了,奴才来向王妃禀报一声,也好叫王妃有个准备。” 洛绵早就知道,倒不惊讶,只同样高兴的回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虽然祖母嘴上不说,面上也装作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但是她知道,祖母定然很想念祖父,心中的气也早就没了,之前是为了让四哥和陆先生的事情能够顺利,如今事情完成,她自然不想祖母和祖父再闹下去。 她赶在腊八节前向纪羽晨传递消息就是不想让祖母一个人过腊八。 再来,之前和三哥商量的事情,也需得征得祖父祖母的同意。 毕竟能管这洛王府的,只有祖父祖母。 “五小姐这是...” “哦,我来给祖母请安,顺便有件事想跟她老人家说一下。” 白风听得这话,瞟了眼洛绵身后的储香,洛绵会意,朝储香说道:“储香,你先进去罢,记得跟祖母说祖父马上就到。” 储香低头应声。 储香走后,白风这才压低声音开口:“小姐,前几日芷莲来找奴才借一两个人,因芷莲是您的丫鬟,奴才也没多问便借了,奴才斗胆问一句,今日您来找王妃是不是和此事有关?” 原以为白风有什么话要说,没想到竟是把这两件事想到了一堆。 这两件事没有关联,可要认真计较的话,倒也有那么点联系。 毕竟都是叛主的事儿。 然而她只是怀疑,也没有证据,才让芷莲去查,此时若是说出来,冤枉了柳儿该怎么办? 洛绵不欲多做解释:“并没有,你别多想,我不会叫芷莲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的。”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白风脸一红,嘴角至咽喉处的刀疤更加狰狞。 洛绵却仿若未见般不多加注意,亦不害怕。 “我知道,反正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在四哥和陆先生的事情上,她和三哥可是把白风狠狠的坑了一把,如今白风还被蒙在鼓里的。 如今芷莲若不是帮她办事,是决计不会再主动出现在白风面前。 可白风被蒙在鼓里,自以为是他那日的做法使得芷莲污了清白没人愿意取她,又自知他的模样不把人吓到就算好的了,怎么会奢望娶了芷莲。 是以,白风自那后,便将芷莲当作亲妹子般,有求必应。 且因他们两人的事情,三哥和她准备借机扫清洛王府的异心,从另一层面来说,白风可是个大功臣。 洛绵不好冷言冷语,但事情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便如此说道。 两人进了栀兰苑,王妃此时已穿戴好,半躺在贵妃榻上,身上披着厚厚的毛毯,屋子里暖烘烘的,一副倦怠的模样。 “洛绵给祖母请安。” “白风参见王妃。” 王妃挥手,“都起来吧。”她伸出手将洛绵招呼过来,把洛绵的手拉进毛毯里,嗔道:“怎的手这么冷,也不知道穿多点!” 洛绵嘻嘻一笑,“是孙女儿来的急,忘了带手炉。” “你忘了,难道储香还会忘了不成?”王妃目光移到储香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是孙女儿一直催促,这才叫储香也急得给忘了,祖母你别怪储香。”洛绵连忙解释,复又道:“储香刚刚可是把祖父待会要回来的话带到了?” 王妃点点头,一脸不自然,“他甚时回来都一样,回来便回来,还特地遣人来禀报作甚。” 话虽这样说,双眼却不由自主往门外瞟去。 洛绵暗笑,全当做没看到,一屋子下人们皆眼观鼻心,丝毫不敢乱说乱动,从刚刚听到王爷要回来,她们一个个就变得规矩的不得了。 谁不知道王爷有多恐怖? 王妃平日不管束她们,她们偶尔偷个懒没什么,可只要叫王爷看到,不死也得脱层皮。 “祖父连夜赶路,兴许连早膳都没用,或是饿了想提前告知祖母一声罢。”洛绵半猜测道。 “怎么连夜赶路连饭都不曾吃一口?”王妃瞬间直起身子,连忙吩咐邱嬷嬷叫人准备早膳。 待她急急忙忙吩咐完后,才发现自己的反应太大了,一时之间找不到台阶下,又想万一云阳真的没用早膳就赶回来肯定很饿,于是绷着脸不说话。 洛王爷早年征战时常常几天吃不到一顿饭,他虽是将人,胃却同常人一般脆弱。 自那时起,就落下了只要一饿胃就会痛的毛病。 这几年调养生息倒没多大问题,王妃知道,王爷替皇上办事时,常常会忘了吃饭,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儿,为了这事儿,王妃不知跟王爷说了多少回。 奈何王爷往往前面刚答应,后面就忘的一干二净,依旧我行我素。 王妃只好让白风时常提醒着王爷。 怪不得白风会提前来禀报,想到这里,王妃的面色缓和不少,这才注意到洛绵垂眸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 “绵儿,可是有什么事情?” 洛绵抬眸,点点头。 “哦?什么事情,可是需要祖母帮忙?” “是有关祖母和祖父的事情,但是绵儿只是猜测,没有证据,所以不知道该不该给祖母说,还想请祖母和祖父查一查。” 王妃一听,是拜托她与王爷的,就没那么着急了。 拍了拍洛绵的头,“待会用完早膳,你便好好跟我和你祖父讲一讲。” 她知道洛绵有自己的主见,如果不是关系到她和王爷,事情又比较大的话,是绝对不会主动来麻烦她的,赶巧儿王爷今日回来了,也正好听洛绵说一说什么事情。 对于洛王府,她其实隐隐有所察觉,却又抓不到头摸不到边儿。 有时候觉得洛王府有奇怪的地方,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兴许是太过于杞人忧天,日子便在这一天天的犹豫不决中渡过。 王爷那么聪明,绵儿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或者能让王爷察觉到不对劲,若是没有最好不过,全当她是多想。 正想着,屋外传来下人们给王爷请安的声音。 许久未见,王妃竟是有些激动,颤抖地抚了抚头上的簪子,眼睛眨也不眨的望向隔着门的屏风处。 第一百九十四章 整顿王府 用过早膳,下人收拾好后,王妃挥退一干下人,只剩三人坐在八仙桌前。 洛王爷风尘仆仆的赶来,直接用了膳,此时身上还有些雪融化后的湿润,洛绵轻轻撇了眼,提议道:“祖父,你先去换身衣裳吧。” 说着,瞟了眼洛王爷的脚底。 洛王爷顺着她目光一看,从外面带进来的泥土此时散落在周围,看着尤为脏乱。 “也好。”他一心想要回来看看王妃,就没顾得上去收拾,刚进来又被拉着先用了早膳,紧接着王妃又说绵儿有事跟他们说,他自觉想要对王妃态度好点,比往常更加顺从。 倒是绵儿先注意到。 其实不是王妃没注意到,但这事儿她说出来和绵儿说出来,王爷便会抱不一样的态度。 她说出口,王爷一猜就知她是怕他着凉生病。 而如果是绵儿,则不会有所顾虑,她正考虑如何说才能让王爷接受,没想到绵儿倒是替她先说了。 王妃觉得,自家一个孙女儿,可比得上旁人十几个,也无须羡慕那些人儿孙环绕,谁又知道那些人表面看起来多么齐心和气,背地里是怎么样的掐架斗殴呢。 洛王爷换了衣裳,又换了双干净的鞋履,没让洛绵与王妃等多久,便出来了。 坐回楠木椅,看到洛绵百无聊赖的揪着手帕,心情不错的笑了笑,“到底有什么事叫你这么着急?” 方才只听王妃说洛绵待会有事要跟他们说,且还是关于他们以及洛王府的。 他自然不会像王妃那般慎重对待。 对他来说,洛绵就是个聪慧的晚辈罢了,再大的事情也脱不了内宅。 就算之前洛绵那一系列的种种作为,他也只认为是洛允易的授意,女子再聪明也不过是用在后院的一方事情上,是以,他没有太当回事。 由于这是和王妃和好后的第一桩事,就算他没当回事,面上依旧给足了洛绵面子。 “是这样的,纪公子尚在洛王府时,孙女儿与其关系不错,那日他走,就想着去送他,后来去了却发现纪公子早就走了,孙女儿便让黎管事替我看看纪公子走到哪里了。” “黎管事去的时候路口处只有打斗的痕迹,看了下她便准备回来向孙女儿复命,恰巧听到两个同样进城的人的谈话...” 洛绵顿了顿,见祖父皱着眉,祖母亦是一脸慎重,继续道:“那两人声音说的太小声,黎管事也听不大清,只听到洛王府、内应、纪七爷这几个字。” 洛绵面不改色的说道。 即便上述所有内容都是她编的,她也能保证祖父绝对不会起疑。 毕竟纪七爷这几个字就足以表明一切。 庆幸那日去林家酒肆走之前她多嘴问了句林氏,如何称呼她家主子,其实她也没想什么,只不过想的是纪羽晨与林氏主子关系匪浅,而林氏的主子在京城中貌似是个不小的人物,虽然她不知道到底是谁,结交一下总没有坏处。 谁知林氏愣了片刻才道,纪七爷称呼我家主子为于先生,洛小姐与纪七爷乃好友,亦可如此称呼我家主子。 未曾想纪羽晨在外竟是被人称呼为纪七爷。 如今她将这个称呼说出来,不过是想祖父把事情看得严重一点,得到祖父的同意,事情才好顺理成章。 否则只以白风和芷莲的事情为例子,不足以引起祖父的注意。 果不其然,洛王爷听到这几个字,面色瞬间冷峻了两分,口气听着也叫人喘不过气:“我就说那些人怎么如此快就发现纪羽晨的身影,原来是有内应在!” 原来是他把那些人高看了,以为他们真的有手眼通天的本事! 却不过是行些妇人才会使的龌龊手段! 洛王爷手握成拳,砸得八仙桌震了一震,回过神来发现王妃正注视着自己,洛王爷收起拳头,目光移向洛绵:“你继续说。” “是,孙女儿原以为是黎管事听错了,就没当回事,后来府里又发生了几件事,这才让孙女儿记起黎管事说的话来。” 洛绵又将白风回来后的事情与洛王爷说了一遍。 她本来就没打算隐瞒,做这件事的时候就想到白风会因此遭到祖父的训斥,索性摊开了来说,等以后四哥和陆先生的事情被发现,说不定祖父会看在她的面子上对白风少点处罚也说不定。 洛王爷听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怪不得这段日子以来,白风总是盼着回府,也怪不得白风做事有时候魂不守舍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所以,我觉得,洛王府应当进行一番整理了,否则会被一些小人趁虚而入的!” 洛绵指的是皇后,薛贵妃以及皇上那些人,而洛王爷则自动认为洛绵说的是那些人的内应,点头道:“也好,快要过年了,待过了今日腊八,雨筠你便同绵儿一起将此事处理了吧。” 洛王妃没有异议。 自从敏娥差点难产以及出了绵儿表姐程永安爬床一事后,她就想好好整顿一下王府了。 趁着将要过年,也叫这些人回家过个“好年”,便不用再回王府了。 王爷又跟两人交待两句,让她们务必要揪出所谓的“内应”,随后起身进宫。 ... 腊八这一天,雪下得尤为的大。 进入猎苑搜捕的锦衣卫们因着天气原因,不得不暂且先停止搜索。 眼看着一日又一日的搜寻未果,庆德帝气的怒踹都指挥使方英新,顺手捞起一杯茶盏砸向跪在地上三皇子魏轩昂脚边。 “当初是谁信誓旦旦的保证不出一个月必能寻得那图,图呢?图呢?!” 魏轩昂耸拉着脑袋,不敢抬头看庆德帝,方英新则更是害怕的抖如筛子,一句话也不敢吭。 “怎么?都哑巴了?要是不想说话,这舌头也别要了!” 方英新一听,吓得立马磕头道:“皇上,未寻到那图是微臣失职,谁曾想到那图那么难找。” 说起来他就一嘴巴子的苦味,猎苑都是些猛兽,为了寻图,锦衣卫泰半的人都折在了里面,其中有许多都是官家子弟,地位虽是不高,却也不好惹。 小鬼难缠,他一边搜寻图,还要一边安抚着那些死去的官家子弟的家属,每日睡不过两个时辰。 但他敢说吗? 不敢。 他也不敢把锅甩到三皇子头上,说到底,寻到了是三皇子的功劳,没寻到就是他方英新无能。 正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平复皇上的怒气,魏轩昂突然开了口。 “父皇,儿臣怀疑猎苑内根本就没有暗道图!” 第一百九十五章 寻图未果 “你是说洛绵敢欺瞒于朕?”庆德帝冷哼一声,“欺君可是死罪,就算她是洛云阳唯一的嫡孙女,量她也不敢欺瞒朕!” 他这三儿子,莫不是将他当猴耍不成! 若是在他大张旗鼓搜寻暗道图之前,听到魏轩昂这句疑问,说不定还会信上几分,可现在... 分明就是推脱之词! “父皇,儿臣不是这个意思,您听儿臣说。”魏轩昂慌忙解释,见庆德帝沉沉看着他,魏轩昂平复了下慌乱的心情,继续道:“父皇您想,当日福公公去时,灵语县主并不知那图的重要,在她眼里不过是张藏宝图,根本不会在意,若是她不知弄丢在哪儿了,直接说丢在猎苑,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况且,既然灵语县主不知那图的重要性,那么为何会在出去游玩时带在身上?” 魏轩昂说的有理有据,就连方英新都没再抖着身子,而是认真思考三皇子话里的可能性。 的确,若灵语县主真的知道那图的重要性,第一时间便会给洛王爷和洛王妃说,她一个未及笄的闺阁女子手里握着如此重要的图在手上,那是烫手的山芋。 洛王爷知道的话,以洛王爷对皇上的情谊,怎么可能会藏着掖着不告诉皇上? 但是他们在猎苑搜寻许久未果,这种情况下,唯有一件事可以表明,那便是灵语县主的确是把暗道图不小心弄丢了,却不知丢在了何处,索性随便说了个去处... “福公公,你再将那日灵语县主说的话复述一遍。” “是,皇上。”福公公上前几步,躬身朝三皇子道:“三皇子,灵语县主当日明明白白的说了,她是见那暗道图着实有趣所以才日日带在身边。” 福公公是替皇上带话的,灵语县主若是敢说谎,一个欺君之罪便让她没好果子吃! 一个闺阁女子,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胆量欺君? 而且还是为着一张不甚在意的藏宝图,人灵语县主又不是个傻的。 所以,那图除了在猎苑外,不可能会在别处。 福公公是如此认为的,当然庆德帝也是如此认为的,但他们却低估了洛绵的胆量,也低估了洛绵的智商,更没想到,洛绵比任何一个人都知道暗道图的重要性! 再来说,那时魏志禹便知道暗道图是在洛绵身上,否则怎么会冒险出手。 后来若不是知道暗道图被丢在猎苑,又怎么会找人仿造一张暗道图,洛绵丢了他可以继续找,没丢,他可以再想办法,但是被落在猎苑,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没有庆德帝的允许进去大张旗鼓的搜寻。 事实摆在眼前,三皇子魏轩昂说不出半句话,“可是...” “好了,没有什么可是,你找不到自然会有人替你找!我看你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既是如此,便休息休息吧!” 魏轩昂急忙道:“父皇,父皇再给儿臣一次机会吧!儿臣一个月内必能找出来!” 庆德帝却听也不听魏轩昂的话,递了个眼神给福公公,福公公会意,走到魏轩昂面前,拱身道:“三皇子,请吧。” 三皇子犹不甘心,还想多说两句叫父皇改变心意,奈何庆德帝作休憩状,根本没看他。 三皇子被福公公请了出去,这边方英新心中满是忐忑,心有余悸。 还好他刚刚没有附和三皇子的话来辩解,否则,他就不单是被请出去这么简单了,恐怕连职位都将不保! 方英新大颗汗滴落下来,半响,挣扎着道:“皇上,微臣有个主意...” 庆德帝睁开眼,斜睨着他。 “既然那图是灵语县主不小心丢在了猎苑,那么灵语县主去过哪些地方,必能记得,何不去问灵语县主?”顿了顿,他又道:“但是此图的重要性不宜跟灵语县主说明。” 庆德帝这才正眼看他,方英新受到鼓舞,继续往下说:“微臣认为,可以假借帮皇上您寻东西之名,顺便帮灵语县主寻那图,灵语县主不是说了吗,她对那图很感兴趣,至于找不找得到——” 那就是他们说了算了。 此事,既能卖洛王府一个好,让洛王府更加不会怀疑他们,又能找到暗道图。 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他低着头,不敢看庆德帝的表情,这是他刚刚想了许久才想出的,虽然也知道这会让洛王府的人产生疑心,毕竟三番两次有意询问暗道图的下落,是个人都能察觉出不对劲。 但是这是他现在能想到唯一的解决方法了。 就算洛王府的人起疑,也觉得不会猜到这张图究竟有什么用,待他们再找到,暗道图到手,到那时,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方英新左思右想自觉这个方法还算可以,却迟迟未得到庆德帝的回复,不由愈加忐忑。 正想说些什么,只听上方传来声音:“朕就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办不好,提头来见!” 方英新身子一颤,抱手沉声道:“谨遵皇上指令!” 出了大殿,方英新浑身上下都舒坦的不行,心想着这次终于没人来跟他抢功劳了。 他这是将未来都压在了此事身上,成则加官进爵,败则丢掉性命。 可他向来是喜爱这种刺激感,危险的同时往往伴随着巨大的机遇,只要他把握住这次机会,以后便是皇子公主见了他都要给上三分面子,好不快活! 只等灵语县主说出丢了暗道图的地方,不论是仔细的还是模糊的,但凡范围缩小,他就不信再找不出来! 到那时,什么三皇子端亲王,都要看他脸色行事! 一想到此,方英新脸上不禁挂起了笑容,悠悠往前走。 突然,视线内出现一人的身影,方英新脸上的笑容僵住。 怎么是洛王爷? 洛王爷不是该在城外寻友人的下落吗? 难不成是寻到了。 依洛王爷的脾气,若是知道他寻了这么久都未寻到“东西”的话,定会毛遂自荐。 到那时,哪里还有他的位置。 不,皇上不会将任务交给洛王爷的,要知道,他表面上是在替皇上寻找失物,实则是在找暗道图,皇上决计不会让洛王爷知道。 对,他怎么自己就慌了。 抚了抚胸口,方英新重新挂起笑脸,双手抱拳朝迎面而来洛王爷行一礼。 第一百九十六章 腊八 再次被小太监传话来说皇上此时正在和洛王爷商议要事不宜觐见拒绝的皇后,不甘心的回到自己寝殿。 三皇子迎上前去:“母后,父皇那里怎么说?” 皇后无奈摇头,三皇子见此一脸失望,跌坐回榻上。 本以为可以趁此机会让父皇重新重视起他,却没想到那图竟是那么难找。 “那我们该怎么办?”三皇子目光下意识移向皇后,母后一向有主意,且事事会为他铺好。 皇后捏着手中的丝绢,沉吟了会儿,“想要立功我们是行不通了,既是如此,不妨换个角度考虑。” “换个角度?” “既然不能在皇上面前立功,那么就把有能力与我们竞争的拉下马去!” 三皇子神色一凝,试探道:“母后是说...” 皇后颔首。 “可是如今十三弟不是已经被父皇不喜了吗?在未确认暗道图真假前,父皇应该暂时不会动十三弟。”就算要动,他们也无法为父皇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但是现在十三弟只是被父皇冷落,随时都有翻身的机会。 “不。”皇后摇了摇头,语气意味深长带着阴狠:“我们此次必须要让他再无翻身的机会,就算不能让他无翻身的机会,至少也要保证他的势力不会大过我们,我们需要的是个契机...” 至于契机是什么—— “阿莫,你且派人去端亲王府日日守着,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必须来向本宫禀报。” 名唤阿莫的宫女面无表情应了声是,离去。 阿莫是安国侯府出来的人,皇后让阿莫去做事,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莲白,你去打听下这几日都有什么人去了薛妃那里,说了什么,都要一字不落的汇报给本宫。” “是,皇后娘娘。” 莲白是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嬷嬷,无须皇后多做吩咐,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 洛绵在栀兰苑待到用完午膳,又小憩了会儿,回了芷韵苑。 远远地,看到一个容貌平常的小丫鬟在自己屋子外踱步,时不时抬头望一望里面。 储香上前道:“雀儿,你在这里作甚?” 雀儿扭头看到洛绵,连忙小跑上前,摊开手掌。 一颗红豆,一张纸条。 洛绵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着:“玲珑骰子安红豆。” 她被这句话气的说不出话来,狠狠地撕碎纸条,伸手拿过红豆,往远处扔去。 红豆小小一粒,被扔到远处连个音儿都找不着。 但她这番举动着实将雀儿吓得不轻,以为是小姐责怪她,扑通跪下来,“小姐,奴婢错了。” 洛绵扭头,平复了下心情,道:“你何错之有?” 她不过是气不过沈久远竟然将这句话这般容易写出来,脏了她的眼。 往前是觉得前世那么冷漠的一个人突然如此勤快的送小玩意倍感有趣这才收下罢了,而今日沈久远的做法着实让她觉得恶心至极。 沈久远非她不可,所以为了娶她写下这句话。 于她看来,却是玷污了如此深情的诗句。 难不成他还以为她看到这话,便会信了他,欢喜他吗? 别搞笑了,她又不是傻子! “奴婢不该把它拿到小姐面前惹小姐不高兴,奴婢愿意承担责罚!” 听到雀儿的话,洛绵不禁笑了,之前明明她让雀儿若是再遇到这些东西依旧给她拿来,此时见她一生气,一股脑把责任怪到自己身上来。 太老实了,老实到明明有些机灵劲却因此一直待在三等丫鬟的位子上,一待就是三四年。 枉这丫头有个做管事的姨父。 “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认错,可知道?” 雀儿茫然抬起头,听到洛绵的话点头如捣蒜,姨母告诉她,反正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小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她一副傻头傻脑的模样,洛绵扑哧一声笑出来。 越笑越大声,到最后竟捂住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储香见此上前轻拍着洛绵的背,雀儿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依旧直愣愣跪在那儿没反应。 等洛绵好不容易笑完,边捂着肚子擦着眼泪,边道:“储香,前些日子二等丫鬟里是不是打发了个离开?” “回小姐的话,是有这么回事,那个丫鬟手脚不太干净,奴婢和芷莲便做主打发了。” 院内的事情,都是她和芷莲二人一同管理的。 可以说她们两人的权限很大,大到可以一手遮天。 但洛绵将事情全权交给两人管理,自是知道其能力与品性,就算她不放心储香,她还能不放心芷莲吗? “我瞅雀儿倒是个不错的,正好二等丫鬟空了缺,就让她顶上吧。” 说完,径直回了闺房。 储香应是,紧跟在洛绵身后伺候着。 雀儿半天才反应过来,她不知自己什么举动取悦了小姐,只知道她熬了四年多,终于升为二等丫鬟了,一时激动不已。 “多谢小姐!” 她大声道,朝洛绵所在的屋子方向磕了个大大的响头。 芷莲从院外进来看到雀儿高兴的忘乎所以,不免好笑的摇摇头,储香之前还跟她说过雀儿是个老实的,可以培养培养,加之二等丫鬟空了个缺出来。 前面就听到小姐回院子了,不用猜她也知道,小姐准保是将这二等丫鬟的位子给了雀儿。 倒也合适。 芷莲走进屋子,储香正好把银丝炭放进炉中,见到芷莲来,识趣的告退。 洛绵有些诧异,“这么快就查到了?” “是范氏那边有了消息。” “怎么,那些人找上门来了?” 芷莲点点头,“范氏让奴婢告诉小姐,那边几家当日被洛王府请进府无一人缺席全都来找她,并表示只要能够让端亲王恶人有恶报,她们做什么都愿意。” 芷莲口中的范氏正是当日在洛王府门前讨公道,被请进洛王府的民妇。 也是在侍卫离开后,试图说服众人如果王爷不能为她们讨回公道,便自己来的那个人。 事实证明,即便洛王爷上报朝廷,庆德帝依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放在心里,毕竟那时候端亲王正值荣宠最鼎盛时。 而范氏,则是洛绵安排进去的人。 为的就是今天。 “来的正是时候!你告诉她,今日一过,明日一大早便组织受害者去端王府前闹,闹得越大越好!” “是,小姐。” 腊八腊八,倒是让她们怕无言愧对祖先,才会选在今日登门。 第一百九十七章 闹事 天灰蒙蒙亮时,街上巷子里已经开始卖吃食早点了。 叫卖的声音不大却让大冬天的冰雪融化不少。 端亲王府门前,有一行人走上阶梯,环扣被扣响,但是门却没有半分动静,领头的妇女也不焦急,只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扣着。 良久,门吱呀一声打开,伴随着还有不耐烦的咒骂声:“谁家的狗东西这么不长眼敢来敲端亲王府的门?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然而迎接他的却不是诚惶诚恐的道歉。 一颗已经发臭的鸡蛋迎面砸来,紧接着烂菜烂叶子,各种烂了的蔬菜瓜果不要命的朝他砸来。 那守门的人这才清醒过来,他犹不处境,愤怒地吼道:“他妈的!到底是谁敢砸你爷爷我,要我葛庆德知道,定要将你剁了喂狗!” 但他说完这句话,那些东西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愈加猛烈。 “天杀的,端亲王府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是拼了我这条命,今日也要为九泉之下的侄女儿要那魏志禹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对!拼了命也要让那狗东西不得好死!” 听到这话,守门的葛庆德瞬间明白过来,端亲王府守门的,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至少端亲王府的事情,不说知道的多清楚,知道个大概是必须的。 九泉之下的侄女儿... 无需他多想,就知道是端亲王那一档子事儿。 他连忙手忙脚乱的关好门,急匆匆往府里走去。 倒不是这些人有多可怕,不过是些刁民罢了,对端亲王构不成威胁,但王爷吩咐了,这段时间是关键时候,能少惹事就少惹事,要是知道有人仗着他的威在外面胡作非为,定斩不饶。 魏志禹此时正软香温玉在怀,睡得正香,猛不丁听到拍门的声音,以及管事慌乱不已的声音。 “王爷,王爷不好了!” 由于声音极大,魏志禹的好梦戛然而止,怒气一来,将怀中的美人踢了下去,美人全身一丝不挂,被魏志禹踢倒罗汉床下醒来,眼里满是恐惧。 魏志禹却没理他,径直开了房门。 他正要发火,只见管事急忙开了话头道:“王爷,往日您不是临幸过几个良家妇女吗,现下他们的家属找上门来,正在外面吵闹着!” “不过是些贱民,都给本王打死喂狗!” “王爷,不行啊!难道您忘了将军说过的话了?” 魏志禹眉头一皱,不耐烦道:“你看着办吧,这么点小事还来问本王,要你何用?” 管事擦了擦额头的汗,心中叫苦连天。 但是他也知道,他再说下去,王爷不但不会听,反而会怪罪于他,事到如今,他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端亲王府外,方才还在带头砸臭鸡蛋的妇人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扯着嗓子大声道:“各位兄弟姐妹们,你们也看到了,如今端亲王是何种态度,难不成我们女儿妹妹侄女儿的命就不是命了吗?难道因为他是端亲王所以我们就要忍着吗?这样如何能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既然端亲王不肯给我们一个说法,那我们就要自己为自己讨一个说法,你们说是不是!” “是!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魏志禹滚出来,还我女儿的命来!” 其中一个大汉泣不成声道:“我那妻子...” 话没说完,众人却都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家中有女儿有妻子的只要一想到有这种可能,俱都坐不住了,纷纷替最先来的这一行人讨伐。 更有甚者,顺手拿起手上的东西砸过去。 就这样,端亲王府门前围的百姓越来越多。 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人群中长相普通的中年男人悄悄退出人群,消失在拐角处。 事情闹得如此大,自然逃不了宫中人的眼睛。 最先知道的,便是派人暗自注意的皇后,她第一时间收到这个消息,笑得合不拢嘴,掩着嘴眉开眼笑的:“这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宫正想寻他端亲王的错处,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原以为要好些时候,说不得还要无中生有些事情来。 没想到竟来的如此之快,怪只怪端亲王平日里做下的坏事不少,要不然怎么会引起民愤。 只是这些人怎么就突然聚在一起闹事来了? 罢了,反正是她想看到的,究竟是巧合还是人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知道此番能让端亲王再也无翻身之日就够了! “来人,给本宫宽衣,本宫要去见皇上!” ... 眼看着人越聚越多,范氏左右望了望周围激愤的百姓,突然倒了下去。 “范家的,范家的!快醒醒!” 范氏是早前劝她们的人,亦是这回出主意的人,相当于她们一行受害者家属的领头人,她突然晕了过去,叫这几人一时慌乱起来。 “这可咋整啊?” 一个妇人抱着范氏,众人一看她怀中的范氏便知晓这是哭得晕了过去,都是妇人,均六神无主。 好在之前的大汉还能拿主意:“范妹子帮了我们这么多,我们不可能就把她丢在这里,这样吧,左右休息休息就行了,还要拜托你们把她送回家,顺便你们也休息下,我一个人在这儿就行了。” “这怎么行!怎么能放你一人在这里!”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了一番,最后决定两个人将范氏带到她家里,其余人继续在这里守着。 幸好范氏住的地方离这里并不远,半个时辰的路就到了。 范氏住的地方什么东西都没有,就简单的几样家具,所以没有锁门的习惯,两个妇人将范氏扶上床,互相对视一眼,便走了出去。 过了十几息,能够听到关门的声音,以及远去逐渐消失的脚步声。 床上的范氏睁开眼,此时她眼睛还是红的,胖胖的脸上还有泪被风干的痕迹。 大冬天的,一哭,再被风一吹,那脸是疼的不行。 途中她好几次差点痛到呼出声,要不是想着不能坏了小姐的好事,只怕她早就撑不住了。 范氏一个翻身下床。 打开门左右望了望,见没有人,关好门轻手轻脚离开。 第一百九十八章 柳儿有问题 方英新弯着腰,脸上挂着讨好的笑脸,小心翼翼朝洛绵道:“灵语县主,您可是想起来了?” 洛绵作沉思状,听到方英新的话,抬头望了眼,摇摇头。 方英新一脸失望,又很快打起精神,“慢慢想,不急不急,下官在这儿等您慢慢想出来。”话虽这样说,方英新却不停的瞄着洛绵的神色,随着洛绵皱眉而提心吊胆的。 良久,洛绵突然道:“我想起来了!” 方英新神色一亮,急忙问道:“县主是在哪里丢了东西的?” “我掉下去的地方应当是猎苑深处,后来我又往里走了许久,碰见一只白色大虫,许就是在逃跑中不小心丢了的。”说完,她看向方英新。 方英新干巴巴道:“还有吗?” “没有了。”洛绵眨巴眨巴眼睛,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当时我只顾着逃命,哪里顾得上什么破劳什子藏宝图,指挥使您说是不是?” “是是是。”方英新应道,心里却在不住吐槽,那图可比你一个县主的命重要多了!你要是知道那图的重要性,只怕就是死也不会让它不知丢哪里了! 只可惜,他不能说,他甚至还要跟着洛绵的话说。 这一趟算是白来了,之前还信誓旦旦地向皇上保证若是找不到提头来见,现在他为什么就已经觉得自己的头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 送走方英新,洛绵心情极好。 只因她不但在他们不知情的时候将他们耍了一通,还知道事情是在按照计划在发展的。 其实这其中虽然看似简单,却很容易就会往别的方向跑去,到那时她与三哥就算是白做工了,幸好三哥有手段,又有徐公在一旁协助,事情发展的无比顺利。 只要事情按照他们的计划发展,不怕三哥不升官儿。 细算一下,这时候范氏也应该来了,正想着,就见到芷莲带着一戴着头巾的普通妇人走来。 芷莲朝洛绵一礼,“小姐,奴婢将人带来了。” 那妇人行礼:“范氏见过五小姐。” 正是在洛绵的书房,没有旁人,洛绵单刀直入问道:“事情可是办妥了?” “回小姐的话,办妥了。” 听到这话,洛绵也不问具体内容,只朝芷莲递了个眼神,收回目光看向范氏:“你辛苦了,至于你那个侄儿,我已打点好,随时都可以去学堂,期间一应费用均已办好,直接去就行。” “谢谢五小姐,谢谢五小姐!”范氏激动的跪地磕头。 芷莲把范氏送走,没过多久,返了回来。 洛绵正在练字,从开始学习如何画人像时,她就已经没有练字了,算一算竟有半年还久,生疏的不行,芷莲自是知道小姐练字时不能打扰。 她站在门外,只等洛绵练完字召唤。 不过会儿,洛绵将芷莲叫了进来,芷莲正诧异小姐今日为何练的这么快,往书案上一看。 她也识得两个字,知道以前小姐的字有多好,可现下的字,她看着只觉得不像是小姐写的,倒像是个初学者写的,歪七扭八的。 小姐有心事。 芷莲几乎不用想,凭着跟在小姐身边这么多年便敢肯定了。 目前这些事还对小姐构不成心事,既然不是因事,那便是因人。 只有一人能让小姐的心慌乱。 正想着,只听洛绵问道:“可是柳儿那边有情况了?” 芷莲回神,点点头。 “奴婢派人跟踪了柳儿,但总是跟丢,就向白风大哥借了两个人,这才查到点蛛丝马迹。”顿了顿,芷莲的脸微微发红,有些难以启齿开口道:“柳儿似乎在外面有...” 剩下的不用说。 洛绵神色平常,“你继续说。” “是,然后奴婢去查了查那个男人的身份,那个男人竟然是端亲王府上的一名侍卫,小姐您说,是不是太凑巧了?” 且不说柳儿在外面偷男人这种事情被主人知道是要被乱棍打死的。 这个男人的身份竟是端亲王府的侍卫,真是太凑巧了,凑巧到像是人为的一样。 洛绵可不会认为仅仅是凑巧这么简单的事情。 柳儿在外面有相好这一点没什么,哪个少女不怀春,像柳儿这种年纪有喜欢的人再正常不过,可是关系到端亲王府,事情便没这么简单。 现下的问题是,柳儿作为她的大丫鬟,多多少少都会知道些什么。 那么柳儿会不会将这些告诉那个侍卫,然后那个侍卫又告诉魏志禹,要知道,只要魏志禹知道一点,就能顺藤摸瓜猜到暗道图还在她们手上。 到那时魏志禹为了将功补过保不齐会把这事儿说出来。 从她贴身丫鬟口中说出来的,可信度有多大,不用想也知道,加之她做事向来没有刻意瞒着谁,她与三哥许多事都经不起推敲。 但凡柳儿将知道的全部说出来,自有人会对他们刨根问底。 不过这都不是什么问题,毕竟她有把握,柳儿知道的事情,危机不到根本。 想不通的是,她自问对柳儿不错,除了芷莲外,对其他三个大丫鬟都一视同仁,有好的东西偶尔也会想到她们一份,柳儿对她的不满从何而来? 自从储香说出柳儿说的那番话后,她就隐隐察觉到不对劲。 但是她那时候只当柳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只要她稍加警戒,应该没什么事。 谁知... 洛绵叹了口气,她又怎么会想到柳儿到底是什么时候和那个侍卫好上了。 以及,柳儿到底有没有将那些事讲与侍卫听? “把柳儿带过来,我有事情要问她。” “是,小姐。” 洛绵手支在书案上,低头扶额,她在洛王府做的事情从来没想过瞒,因为她知道,这些是瞒不了的,只要将重要的隐过去就行。 但是她院子里的下人,要相对洛王府其他下人知道的更多些。 她夜时时避讳注意着,若说真的有什么是决计不能让柳儿的听到的话就只有一次。 那时她同三哥说事,特意将下人支开。 但是柳儿却在本不该来的时候来了,除了那一次,她找不到别的。 总之不论如何,柳儿是不能再留在她身边了。 “小姐,奴婢把柳儿带来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三哥的亲事 腊八过后不就便到了过年。 到处张灯结彩,一片热闹的景象,这日洛绵好不容易空闲了几天,同四哥两人下棋。 洛绵没学过下棋,她会的全是三哥教给她的。 她常常奇怪,三哥看起来总是忙碌的很,怎么就什么都会呢? 反正她是不会同三哥下棋的,毕竟她那点技术还是承自三哥,根本不敢拿到三哥面前显摆。 四哥的棋术倒是跟她半斤八两,两人你来我往的厮杀下得酣畅淋漓。 洛允里正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走时,只听洛绵道:“四哥,陆先生那里你可送去了什么年货?” 作为陆先生已经定亲的对象,四哥把许多生活上的琐事都一力承包了下来。 当然祖父最后还是知道了他们干的好事,但是事情已尘埃落定,且此事又是经过祖母同意的,念在刚与妻子和好的份上,又是快过年的时节,祖父难得没有发难。 对四哥的惩罚只轻轻带过,对白风的惩罚却没减轻。 明明是快要过年时,还是被祖父天天指使着做这做那,甚至后院的女眷来借人时,祖父直接就将白风指了过去,把白风忙得团团转。 芷莲时常去帮忙。 洛绵自知是他们对不起白风,对于芷莲的做法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边四哥订了亲,祖父的处罚又轻,就惦记上了未过门的妻子,但凡有空就往陆先生那里跑。 最后还是被陆先生以成亲前不宜见面给赶走了。 四哥见不到陆先生的面,便打起了年货的主意,时常往外面跑,看到什么觉得陆先生需求就买下来命人送去,他那点本就可怜的月钱更加所剩无几。 没了钱,还出去干啥呢? 囊中羞涩的洛允里只好来找自家亲妹子打发时间。 “送去了,送了好多。”一想到生烟看到他用心送了这么多东西时幸福的表情,洛允里心里美滋滋的,面上傻的跟个二愣子一样,洛绵都没眼看。 好在洛绵早已习惯,直接忽视过去。 “那就好。”洛绵突然叹了口气,“四哥你都成亲了,二哥却还在边境守着呢,也不知你成亲时二哥会不会回来一趟。” “我也不知道。”洛允里有些不好意思道。 几个兄弟中竟然是他第二个成亲,当年年少不知事时他还曾豪言壮志道等他玩够了再成亲,谁曾想世事难料。 “对了,三哥已有十九,怎的不见他中意哪个女子?” 仔细想想,他的确是从未从三哥嘴里吐出除了妹妹以外的女子,若不是血缘关系摆在那,他都要怀疑... 洛绵不知四哥竟然想到了这些,同样疑惑道:“我也奇怪呢,我问过三哥,三哥只说让我顾好自己,他自有他的分寸。” “太奇怪了!”洛允里一拍桌案,棋盘上的棋子直接被打乱,“我有个好办法...” 洛绵“啊”了声,气愤道:“四哥你这是耍赖,眼看着我要赢了就用这种下作的办法!” 眼看着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破,洛允里也不反驳,只好心提醒道:“绵儿你真的不想知道你四哥我有什么好办法吗?” 洛绵翻了个白眼,只听洛允里又开了口:“绵儿这么可爱怎么总是做翻白眼这么不雅的行为,要是让京城里那些爱慕你的公子们知道,该是何等的伤心啊!” 越说越起劲,洛绵连忙接了话头:“那些人爱慕的是洛王府的势力而已!好了,四哥你说你有什么好办法吧,要是说不出来,你就完了...” “不敢不敢。”洛允里作讨饶状,凑近自家妹妹。 洛绵配合的往四哥那边凑近,只听洛允里压低声音传来:“过两日祖母不是说要带我们几个去外曾祖母那儿吗,听说有几个表姐出落的极好,不若我们去看看,若是有看上三哥的,咱们就撮合一下...” 洛绵一听,觉得此方法虽然说了当没说,但也不失为一个笨主意。 三哥平日里由于官职的原因,接触的女子并不多,偶有应酬时也是些婢女在一旁伺候。 曾外祖父可是阁老,教出来的曾孙女儿岂有不好的。 说不得这次三哥就真能遇上自己喜欢的呢! 每每她听下人汇报说三哥忙得脚不沾地,眼下时常发青时,就心疼的不得了,偏偏她作为妹妹不能管束太多,若是有个三嫂的话,虽然不能替三哥分担,好歹也能陪伴着,有个可心的人。 “行吧!反正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 ... 而这时候,端亲王府却不是这么其乐融融。 魏志禹面色阴沉,听着管事的汇报,脸色越发不善。 “...事情传得很快,现下已经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将军说明日早朝时皇上定会问及此事,让王爷您早作打算。” “另外,和大人那里也说了,事情不是没有补救的机会,只要找到真的暗道图,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是他已经打听到皇上近两月也在调查此事,那日秋猎或许就是在做的准备,和大人说,要么就是找到真的暗道图或许皇上会念在王爷您态度诚恳的份儿上既往不咎,要么就是...” 说着,管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至于是杀谁,自是看过暗道图的人,其中首先跑不了的便是灵语县主。 但是这样做的风险也很大。 首先他们并不知道看到过暗道图的人有多少,如何以假乱真,其次杀了灵语县主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只要真的暗道图还在,他们的危险就在。 最稳妥的还是先人一步找到暗道图。 “猎苑前段时间暗中的动作便是在寻找暗道图,却一直未曾找到,和大人猜测暗道图并不在猎苑,或许还在灵语县主的手中...” “又是她!” 魏志禹捏起拳头猛砸桌案,额头青筋毕现。 “这个女人,一次又一次的坏我好事,这次我不将她碎尸万段,我就不姓魏!” 当日八宝街时,这个女人就先他一步以名头拿下暗道图,当日他还不知那图的重要性,后来得知,派人去抢却被她逃脱,甚至让他受到父皇的斥责。 他再不甘心也只好暂时放过,便寻到了王二麻子。 通过王二麻子找到卖暗道图的人,并且胁迫他将其画下来。 他也因父皇龙颜大悦而被封为端亲王,谁知这图竟然是假的! 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第二百章 暗恋什么的 往年王妃也曾想带洛绵回娘家探亲。 但洛绵怕冷的很,这种时候一般能不出去就不出去,撒娇耍泼要留在府里,王妃溺爱唯一的孙女儿,只好答应,每回回来时,总会带着许多辛家人送给她的东西。 尤其是曾外祖母,每次给她的东西,好吃的好玩的都有,能让她用上小半年。 这次为了三哥她第一次去祖母娘家,实际上她内心也期盼着能见一见曾外祖母,所以四哥提出提议时,她才会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为了能让三哥看起来好看点。 洛绵一大早就跑到凌梅阁,洛允易见到洛绵,挥退郝氏。 待郝氏走后,洛绵上前老大不乐意道:“她怎么这么命大,昏迷了这么久最后还是醒了,早知道当初就该在药里混合点毒药,永远别醒才好!” “留着她还有用,况且她算是那人的人,我们想要处置她也不是不行,但是她在比她死了要有用些。” “绵儿知道。”洛绵吐了吐舌头,顺便瞟了眼三哥今日的装扮。 嗯...梅花纹纱袍,发间一根玉白色的玉簪,腰间玉佩还有她之前给三哥绣的荷包,她自己看着三哥是哪里都非常好,根本不需要再做其他修饰,但是一想到自己来的目的。 就必须要从鸡蛋缝里挑骨头。 “三哥怎么穿这身,难不成三哥忘了今日是要去见曾外祖母的吗。” 洛允易顺着洛绵的目光看了看自己,茫然不解,他觉得这身挺好的啊,平常穿的最多的也是这身,也没见绵儿说过不好啊。 “三哥忘了,你可是要去见曾外祖父的,曾外祖父是当朝阁老,你穿这身平日里倒是没什么,但是今日穿去难免会让人觉得三哥你心性不稳,三哥可马上就是要当官儿的了,往后仰仗增外祖父的时候多了,第一次正式见面还是要给他老人家一个成熟稳重的印象比较好,三哥说是不是?” 洛允易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一直都知道绵儿只要想说,有一大堆道理劝解你,但绵儿大部分都是听他的话。 像今日这般教他,还是首次。 “你说的倒也是...”他想了想道,“那绵儿你觉得我穿什么合适?” 洛绵也不客气,略过洛允易,往叠放衣袍的地方翻了翻,目光停留在一件莲青色夹金线绣百子榴花缎袍上,直接就取了出来,递了过去。 “三哥你试试这身如何。” 洛允易接过,二话不说,径直走去净房换上,待出来后,洛绵又递过去一支墨绿色簪子。 一番收拾下来,洛绵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 “祖母还等着我们过去用早膳呢,我们快过去吧!” 与此同时,尚书府沈夫人亦准备带沈久远回娘家探亲。 刚走到大门,沈久远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娘,儿子突然想起父亲之前让儿子帮忙做的事情还没做完,您先去,儿子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就来。” 沈夫人只往脑里一过,便同意了。 之前不知什么原因,儿子突然开始频频问夫君一些政事,对于这种现象,夫妻两个都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夫君在教导久远一段时间后,便时常让久远帮忙着处理一些小事。 左右娘那里年年都去,晚点去也没什么,沈夫人欣然同意。 天宝跟着沈久远又返了回去。 看着自家少爷伏在桌案上无比认真,待在旁边也不出声,静静地候着。 没过会儿,沈久远从书案上抬头,问向天宝:“天宝你说,我对京城的现状是不是太过漠不关心了?” 明明他能隐隐感觉到什么,细查之下却半点头绪都没有。 自打那夜夜探洛王府回去的路上,由于好奇去猎苑那边看了看,便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 他虽聪明,却从来没用在政事上,只因对朝堂之上的事情着实不感兴趣,但是他派人时刻关注着洛绵的动静时,就注意到洛绵有时候暗地里所做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一个闺阁女子该做的。 且好多事都极为隐蔽。 任他想破了头皮,都不知洛绵为何要做这些事,有什么目的。 强烈地想要更加了解洛绵的心情之下,他突然顿悟这些事情本就不是闺阁女子应当做的事情,那么他的眼光也不应该局限于闺阁中。 不是闺阁中,那便是朝堂之上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突然问父亲一些政事的原因。 然而事实证明,由于一直未曾关注过这些,现在从头再来,许多事情他依旧一头雾水。 就算他聪明,对于初出茅庐刚了解政局的他来说,想要通过洛绵的行为知道她究竟在做些什么,做这些事会产生什么后果根本不可能。 天宝挠挠头,“少爷,天宝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都这样说了,未必还要我说不当讲吗?快讲!” “少爷,天宝觉得吧,您要是真想要了解洛小姐,何不近距离了解,何必在背后这般偷偷摸摸的注视着,若是知道洛小姐在做什么事情的话,何不帮她一把,或许咱们就能参与其中呢?这样说不定少爷接触洛小姐的机会就多了。” 天宝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 在少爷没有喜欢的人前,他是日盼夜盼,盼着少爷有喜欢的姑娘,盼着少爷早日成亲。 后来少爷有喜欢的姑娘了,偏偏这姑娘身份不一般,且这姑娘还对少爷爱理不理的,甚至说是仇视都不为过。 好在少爷开窍去问肖公子和薛公子,也花了些心思进去,他还以为铁定能成,谁知洛小姐对少爷的误解和不喜就像是与生俱来一样,对少爷从来不假辞色。 光他知道的,少爷三番两次救了洛小姐,洛小姐非但不感激,甚至还冷言相向。 他是替少爷一万个不值得。 人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洛小姐倒好,好像少爷是欠她似的! 奈何少爷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女子,他不敢说些什么让少爷放弃的话来,且夫人也特别支持少爷,他就更加不敢多嘴了。 如此情况下,少爷也觉得似乎做什么都会让洛小姐不喜。 索性不再去打扰。 可他在一旁看着都不忍直视,你说喜欢就大胆的去追啊,大不了就是被拒绝,越挫越勇罢了。 怎么还兴行那一套默默关心的把戏来了? 第二百零一章 曾外祖母 辛宅坐落于京城西南方,距离皇宫很近,做马车的话不过小半个时辰的时间。 相比起洛王府,阁老府大的不是一点半点。 离皇宫较近,又是寸土寸金的地儿,还那么大,由此可见阁老府在朝中的地位,比起洛王爷虽然受庆德帝盛宠,实则没什么根基的人来讲,阁老在朝中的根基可以说是根深蒂固。 但是当初阁老将女儿嫁给洛王爷的时候就说了,他不会帮助洛王爷,也不会站在洛王爷这一方,女儿既已嫁给了他,那便是他洛家的人,与他阁老没有任何关系。 不得不说阁老这一招也是做得够绝,够狠心。 唯一的女儿嫁过去,竟然说管就不管,好在阁老夫人并没有不管,反而将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邱嬷嬷给了王妃,加之洛王爷府中需要管的很少,让刚上手的王妃不至于手忙脚乱。 洛绵问芷莲:“可是把打赏小孩子的金豆子、珠子什么的备好了?” “回小姐的话,昨儿个王妃那边派邱嬷嬷送来了,奴婢带着的呢。” 洛绵点点头,她第一次来曾外祖家,若是连这些个物件都不备好,难免让人觉得考虑不周。 说起来还有些忐忑,今日连穿的衣裳都是她几番筛选过的,最后还让祖母给掌了掌眼,这才满意,否则,她能把自家衣橱给翻箱倒柜的全扒拉出来。 现下她可算懂了往日宴席时听那些闺秀们说总觉得自己少了件衣裳是个什么感觉了。 洛绵与三哥他们不是同一拨来,三哥那边还有事情要处理,这次来要住上几天,虽都是在京城,两家离得却很远,是以四哥决定在走之前再去看看陆先生,也好放心。 三叔母卢氏那边今日恰巧也是要回娘家,便没有一道儿来,现下先到阁老府的,就只有她和祖母、二叔母,以及大哥大嫂。 大哥与大嫂另外带着她的小侄儿竹子在另一辆马车上。 越是临近皇宫,便越加热闹,洛绵拨开帘子,远远看到威严的皇宫毅力在那儿,想到某人是那里的主人,心中一个堵气,又拉下了帘子。 马车拐了个弯儿,没行驶到一刻钟,车被颠簸了一下,只听外面说了一声“到了”。 知道洛绵今日也跟着一起来,曾外祖母特地叫人吩咐了,说是到垂花门再停下,为首的管事笑着向王妃行礼:“太夫人正等着呢,王妃您随奴婢来。” 芷莲搀扶着洛绵下了马车,看到阁老府的景象。 整个阁老府的布置显得森严无比,那高高的粉墙便将光遮住了大半,随处可见的四季青松随意伸展着,一眼望去,只晓得什么叫遮天蔽日。 听祖母说曾外祖父是个甚为严苛的人,她对严苛没个定义,现在倒是模糊知晓了。 管事领着他们进了门,立在两旁的丫鬟纷纷行礼,洛绵还在观望着四处景色,便听到一阵欢声笑语。 “太夫人,王妃到了。” 笑声被打断,门内一阵静谧,又过了会儿,见到一个面容稚嫩的丫鬟笑着道:“太夫人有请。” 小丫鬟在前边带路,绕过屏风,便看到贵妃榻上倚着个约摸七十的老妇,头发花白,一脸慈眉善目的模样,手里拨弄着一串佛珠,穿的倒是烧显朴素,只那身沉香色加上佛珠洛绵一看便知曾外祖母是个礼佛之人。 再往旁边看去,五六个少女亭亭玉立,她们面上或带着好奇或带着淡然看向洛绵一行人。 祖母带着她先向曾外祖母姜氏请安,曾外祖母笑眯眯的叫人把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给了她与侄儿竹子,又给他们介绍了这几个表姐表妹。 洛绵把捏在手上的金豆子荷包分别给了两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表妹。 “曾祖母,这便是绵儿表妹不曾?听哥哥说绵儿表妹再过个一两年就是京城第一美人了,连嘉怡郡主也比不过...” 话还未说完,便被姜氏接了话头:“快些坐吧,光站着干甚?” 竟是理也没理方才说话的少女。 那少女自知有些过头,撇撇嘴没再说话,却时不时瞟上洛绵一眼。 姜氏紧接着又道:“引兰,你先带允思和敏娥下去休息休息,敏娥月子坐完没多久,不宜多走动。” “是,太夫人。”姜氏身后的一名嬷嬷走过来道:“表大少爷,您随奴婢来。” 洛绵只略微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方才她也发现大嫂好像有些坐不住,在轻轻捶打着腰,但这是在曾外祖母家就没多说,没想到曾外祖母看起来老了,实则眼睛却是看得清楚的很。 领着人走了,姜氏一眼看到粉雕玉琢般可爱的洛绵,忍不住摆手让洛绵坐过来。 洛绵望向祖母,看到祖母点头,就往姜氏旁边坐下来。 那几个少女见洛绵竟然能够做到姜氏旁边,一时间表情纷纷都有些变化。 奈何洛绵虽然聪明,但是前世她是乞儿没经历过内宅之间的争宠算计,这一世重生在洛王府又简单的不得了,她还是全府上下唯一的姑娘,所以根本不懂她这些表姐表妹们眼神里的含义。 不过她虽不懂,却能明显感觉到变化,心中暗暗思忱她应该没做什么事情惹得这些表姐表妹吧? 心下谨慎了一番,自是不必说。 姜氏把洛绵的小手拉到腿上,表情有些讶异:“绵儿手怎的这么冷?” “娘,绵儿打小便是这样,到了冬天就容易凉,过会儿就好了。”王妃在一旁解释道。 姜氏就没好气的丢了个白眼过去:“什么叫过会儿就好了?体凉需要养,岂能放任!给看了大夫没有?” “看了,大夫说是体弱时便落下的病根,养是能养,但是效果不大。” “我的绵儿...”听祖母这样说,姜氏叹了口气,两只手把洛绵的两只小手包裹住揉搓。 洛绵心中感动的不行。 往年她懒都没来过曾外祖母家,但是曾外祖母却每年都给她送许多好吃的,今年来还是为了三哥的婚事。 以后每年都来罢,曾外祖母对她这么好,没道理她不孝敬她老人家! 正思考着,只听外面一阵笑声传进来,人未至声先到:“老祖宗,听说姨祖母家的小绵绵来了,曾孙儿放下手中的事迫不及待就赶来了,小绵绵表妹在哪儿呢?” 第二百零二章 辛家表哥 那人便出现在众人视线,月蓝色云纹绉纱袍着身,头上一只简单的簪子,腰间配有一个荷包和一枚麒麟玉佩,但那人长得五官端正,嘴角勾起,就算如此简单的一身,也硬生生叫他端出一股贵气逼人的感觉。 人都说人靠衣装,但洛绵觉得眼前这人是衣靠人装。 她第一次见到有人把一件普通的衣裳穿出贵气,还是在纪羽晨纪公子身上。 当时她就想,是怎样的家族才能养出如此人才。 如今再一看此人,她顿时明白纪羽晨的家族在沙鲁克跺上一脚震三震的势力。 “这位就是小绵绵表妹吧,啧啧,长得可真好看,再过一两年比嘉怡不知道好看多少倍,可曾娶亲?要不要表哥我帮你物色物色?要不,你看表哥我如何?”那人凑到洛绵面前就是噼里啪啦一阵说。 姜氏啐了一口:“我说你个小子,一天天净瞎说八道,要是把你绵儿妹妹给气哭了,你老祖宗我定饶不了你!” 那人一听,顿时哭丧着脸道:“老祖宗您怎么这样啊,明明我才是您曾孙!” “我没你这种油嘴滑舌的曾孙!”姜氏头一撇,看也不看那人一眼。 那人也识趣,没再跟姜氏贫嘴,反而看向洛绵嘻嘻一笑道:“小绵绵妹妹,我叫辛彦仪,妹妹叫我彦仪表哥就行,方才那话是表哥我开玩笑的,绵妹妹莫要当真。” “哪里的话,早就听祖母说彦仪表哥心性不羁,绵儿自是不会当真。”洛绵好脾气的回道。 刚才那番话彦仪表哥说的是过了些,但她一听便知是在开玩笑自是不会当真,且在宴席上闺秀们的口中听过这个彦仪表哥的大名,所以有一番了解。 这种明显的玩笑话倒还好,不像有些人... 她对男女之事着实没什么好在意的,因此彦仪表哥这么说也不会叫她红了脸,反而异常淡定。 “不过...”辛彦仪顿了顿,嘴角一勾,朝洛绵眨眨眼睛低声道:“小绵绵妹妹想当真的话也不妨事,绵妹妹这么可爱,表哥我定会好好珍惜你的!” 这话姜氏没听到,倒叫洛绵几个表姐表妹听到了。 洛绵愣了半天,只听旁边噗嗤一声,“绵儿表妹,你莫要听仪表哥胡说,他见到姑娘就喜欢没脸没皮凑上去开这种玩笑,曾祖父因这事儿罚了他不知多少次,他当时答应的好好的,事后便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了,反正啊,表妹你且把他的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了。” 说话的是一位穿着石榴红如意纹织花褙子的少女,她脸颊圆圆的,身形微胖却丝毫没让人觉得不好看。 一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叫洛绵想要好好捏一下。 “是啊,二哥小时候看到漂亮的姐姐,就非要跟在人家后面,有好几次差点被人贩子拐了,谁知二哥屡教不改,也不知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又一位表姐接了话茬,边说还捂住嘴不停的笑,连带着几个表姐妹也跟着掩嘴娇笑。 姜氏习惯了,又最是喜欢看着晚辈热热闹闹,因此笑吟吟的看着晚辈笑闹。 洛绵也算是看出来了,辛彦仪一来,本来不说话的几个表姐妹瞬间就变得爱说话起来,大概就是起到一种开心果的作用罢。 “好呀,你们几个,不帮我追小绵绵也就罢了,竟然还揭起兄长的短来了,我要向老祖宗告你们的状!”辛彦仪做生气状,两只手叉腰,吹胡子瞪眼的。 “告呀,好叫兄长看看曾祖母是向着我们还是向着兄长!”那圆脸少女扮鬼脸吐舌头,丝毫不带怕的。 眼看着众人视线从她身上转移了过去,洛绵看向祖母。 只见祖母正在和曾外祖母说着悄悄话儿,也不知说到了什么,祖母脸上竟然还有些泛红。 洛绵便猜测祖母在说和祖父的事情。 她悄悄后退一步,退到角落去。 ... 阁老府辛宅外不远处拐角,两个人偷偷摸摸地往这边张望着。 天宝看着自家少爷伸长脖子的样子,不由嫌弃道:“少爷,您要是想看洛小姐现下在干什么,直接溜进去不就好了吗!” 沈久远压低声音,“你懂什么,溜进去多不好,且她在哪儿我都不知道。” 天宝腹诽,难不成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的就好了吗? 真不知道原来那个风光霁月,淡然的少爷跑哪里去了,现在这个少爷只要一碰到洛小姐的事情,就变得不像少爷了。 他往周围望去,有好几个摆摊子的,都是卖些云吞面之类的热食,卖小玩意的倒是一个也没有。 “少爷,咱们何不去那边摊子,边吃边关注着,也好过在这里偷偷摸摸的看啊。” 沈久远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站直身子往云吞面摊子那边走去。 卖云吞面的是个看起来三十几的大娘,看到沈久远的长相,一双眼睛迸发出热烈的光芒,嘴上热情的不得了:“两位公子吃面啊?往里边儿坐!” 沈久远略微点点头,寻了个四周没多少人的地方。 以沈久远的长相,想不吸引人的注意都难,这也是为什么他宁愿选择偷偷摸摸看,也不愿在人多的地方守着的原因。 不知道他今天抽了什么风,竟然跟着洛绵的马车来到阁老府。 反正他也没什么事情干,就当散散心算了。 那妇人三两下将云吞面煮好端了上来,天宝注意到,少爷那一碗尤其的多,虽都是同样的碗,但少爷碗里的云吞面都是实打实的,不像他这碗,汤比面还多... 突然他就有些后悔叫少爷过来了。 沈久远却没什么自觉,毕竟他因为长相,即便不怎么在人前露面,露面也只是实在躲不过,短短十几次的露面,就受过许多无形的好处。 主仆二人慢慢吃着,边吃边时不时往阁老府那边看一下。 明知洛绵不会出现,沈久远还是不由自主的往那边瞟。 他瞟着阁老府,也有人瞟着他,甚至在他一心注意着阁老府的这段时间,都没发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 而妇人的摊子也因为他的存在突然人潮人涌起来。 沈久远又一次抬头看去,这次却被挡住了视线。 他皱眉抬头,只见一个胖胖的姑娘扭扭捏捏的用手搅动着帕子,时不时朝他抛个媚眼过去。 “不知公子家住哪里,可有成亲否?” 第二百零三章 什么人 沈久远瞬时就懵了。 天宝比沈久远反应还大,吃得正嗨,看到一个胖姑娘抛来的媚眼,一口面直接吐了出来。 好在他还知道对面是自家少爷,吐也是往旁边吐。 恰巧他吐得位置就是朝沈久远抛媚眼的姑娘的地方,直接吐到地上,溅到那姑娘裙边。 围观的人看到这一幕,纷纷露出嫌弃的表情。 那姑娘前一刻还满眼春光,后一刻看到自己新做的裙子竟然沾了污秽,嘴巴一咧,哇哇大哭起来。 姑娘看着壮实,哭起来的声音更是中气十足,嚎的半条街的人都纷纷跑来看热闹。 天宝一看,就知道自己惹了麻烦,慌张道:“少爷,我们该咋办?” 沈久远瞬间也没了吃面的心情,撇到天宝吐的那一滩,嫌恶的皱眉,再一看人越来越多,围着这个摊子已成包围之势,脸色唰的难看起来。 这时,人群中有声音传来:“咦,这不是沈尚书家的公子,被评为京城第一美男的沈久远吗?” “真的是沈公子?可我怎么瞧着也就那样啊...” 其实沈久远今日出来是装扮了一番的,知道自己这幅容貌容易惹人,因此故意扮丑了点,没想到这样也能被人认出来,不得不说他装扮的相当失败。 但是这已经不是他现在要考虑的问题了。 他现在要考虑的是,该如何解决眼前的胖姑娘,以及如何从密密麻麻将他包围的人群中脱身。 胖姑娘似乎察觉到她哭并不能让她注意到她,反而都看向她之前看上的公子。 她眼珠子一转,就要凑近沈久远,然而她没有注意到脚下刚才天宝吐的云吞面,踩了上去,脚下一滑,肥胖的身躯直接往沈久远身上扑。 天宝呼吸都要停止了,就这这短短的一瞬,他甚至都想到了少爷会如何将眼前的人给踢飞,然后或许还会把鞋子脱下来宁愿光脚走回去都不愿意穿着碰过此人的鞋。 但是他想太多了。 沈久远接下来的动作才更让他窒息。 只见沈久远瞬息之间把天宝拽了过来挡在身前,紧接着在胖姑娘压下天宝,天宝往后跌时,踩在天宝的肩上,一借力,飞上了房顶。 他回头看了尚处在震惊中的天宝一眼,收回目光,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整个过程不过是几息,甚至更快,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一气呵成消失了。 他离开时,仿佛还听到天宝那脆弱的小身板被压断骨头的声音。 不过这都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 他现下只想看看洛绵在哪儿,以及找机会跟洛绵说两句话。 ... 玩闹过后,辛彦仪是最先发现洛绵不在了的人。 他咦了一声,“绵表妹去哪里了?” “不知道啊,表妹刚才不还在这里的吗?哦,对了,这不是她那个婢女么...”圆脸少女指了指刚准备说话的芷莲,“你们小姐去哪里了?” 芷莲回道:“小姐方才说有点闷,就在外面透透气,未免几位表少爷小姐看到小姐不见着急,特地把奴婢留下来。” 辛彦仪了然,扭头看向姜氏:“老祖宗,彦仪去找绵儿表妹去,她第一次来,不熟悉,容易迷路。” 姜氏点点头,挥手道:“去罢,你们几个姊妹一起去,陪着绵儿好生逛逛也行。” “那怎么行,不能留老祖宗一人在这里,彦仪一个人去看看就行。”说罢,拂袖绕过屏风离去,期间芷莲好几次想说小姐怎么可能迷路,又听往年来过这里的丫鬟说辛宅的规矩大,主人说话时下人插嘴的话是要直接被扫地出门的,便没有开口。 想到小姐留下她来是告诉众人小姐是出去透透气,现下众人已经知晓,她再留下来也没有意义,于是朝姜氏行礼道:“奴婢跟着表少爷一同去寻小姐。” 姜氏颔首同意。 这边洛绵却并不像姜氏众人想象的那般到处逛,虽说是曾外祖母家,却并不像在王府里那般什么地方都能去,她也只是就挨在院子里慢慢的走。 辛彦仪没走两步就看见她了,上前道:“绵儿表妹可是看我们磨嘴皮子觉得无聊,真不好意思,光顾着和你几个表姐斗嘴去了没注意到你,你别介意。”顿了顿,他又紧接着道:“你看这样如何,表哥陪你好好逛一逛辛宅,你别看辛宅看起来老旧,实则有好多好玩的地方呢!表哥带你去!” 洛绵摇摇头表示没介意,听辛彦仪这样说也有点感兴趣,“那表哥带我去走一走罢。” 恰巧这时芷莲刚好赶到,听到小姐的话,用眼神询问小姐她是否要跟着一起。 “芷莲,我去跟表哥逛逛,你就跟着表姐们熟悉熟悉。”说着,使了个眼色给芷莲,她们是来替三哥物色未来的三嫂的,没有人关注怎么行。 芷莲恍然大悟,怪不得方才小姐让她留在那,原来还有这一层意思在里面。 “是,小姐。” 吩咐好芷莲,洛绵扭头看向辛彦仪:“表哥,带路罢。” 辛彦仪看着芷莲离去的表情若有所思,听到洛绵的话,扬了扬眉,笑着说道:“好勒,咱走着!” 在辛彦仪的带领下,洛绵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就将辛宅了解了个大概,她又趁机询问了几位表姐的事情,辛彦仪特别配合的回答,甚至还把有的没的各种事情都讲给洛绵听。 洛绵也听得津津有味,两人一路边走边笑边说,洛绵之前还看着辛宅觉得阴森,现在倒是不觉得了。 再阴森有一群小辈吵吵闹闹的能阴森到哪里去? 而且辛宅虽有姨娘通房之流,却都是比较老实的,庶出的子女没事时更是只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会东走西串,但是小辈一多,即便都是嫡出也难免有所比较。 通过辛表哥的话,她也明白了刚才姜氏让她坐在旁边时,那几个之前还没什么表情的表姐会有奇怪的感觉。 “宁雪她啊和名字一点都不衬,甚至是两个极端,一点也不宁静,连老祖宗都管她叫泼猴呢!哈哈哈...”辛彦仪说着大笑出声。 洛绵抿了抿嘴,刚要准备说话,突然,她看向前方往左的位置。 “什么人!” 第二百零四章 更好的办法 沈久远在辛宅外待了许久,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看了半天却什么都看不到。 他抬头目测了围墙高度,一个蹲身,轻轻跳了上去。 辛宅和辛阁老他听父亲说起过,辛阁老是个极其陈旧保守的人,辛宅如同辛阁老这个人一样,由内而外透着庄严肃穆,就连宅中的绿意也是那种陈旧的甚至有点墨绿的感觉。 父亲曾去过辛宅作客,还说过辛宅中比起尚书府着实没有什么看头。 但是有几处,却极其有特色。 姜老太太和辛宅中的主子们也都知道这一点,因此待人待客时,总会将客人带到那几处去走一走瞧一瞧,也算是款待了。 所以他决定去看一下,或许就能看到洛绵也说不定。 根据父亲的描述,沈久远轻身游离在房顶之间,没过会儿,便将父亲说的那几处给看了个全,只差最后一处没有看。 没做他想,便径直往那边走去。 还没到地方,听见隐隐约约说话的声音传来,他屏住呼吸听着那说话的声音。 不是他找的洛绵还是谁! 还有另外一个男声,好像在说着什么笑话,洛绵轻笑两声,这般听着不知不觉他竟觉得有些吃味。 然后两人越走越远,他觉得听着费劲,索性直接跳到两人正前方光明正大的看着。 “...连老祖宗都管她叫泼猴!哈哈哈...” 沈久远听到这话,突然想起母亲跟他提过,小时候的洛绵,被王妃形容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活生生一个泼猴,他忍不住有点想笑,但是不能,只好生生忍住。 “什么人!” 他听到洛绵这样说的时候,心里一个咯噔。 难不成他暴露了? 他偷偷望去,只见洛绵的视线恰巧是往他这边看的。 “绵儿表妹,怎么了?”辛彦仪察觉出不对劲,表情认真起来。 “有人在。” 洛绵眼睛死死盯住前方,她刚刚虽是以晃眼看过去的,却看得很清楚,那里分明有人在,她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前几次出事时,都会有些不同寻常的感觉。 方才意识如此,难不成谁又打上了她的主意? 就她所知,会打上她主意的有九成可能性是端亲王,因为只有端亲王才有可能知道她与三哥的计划,并且知道暗道图还在他们手上。 柳儿已经被她关进了柴房,她暂时还没想好该如何处置柳儿。 那日她将柳儿叫来问话,柳儿开始时还打算瞒过去,后来知道瞒不过了,才不得不承认,但是柳儿却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对方只告诉她他在一大户人家当侍卫。 京城中的大户人家多了去了,柳儿只觉得不可能那么凑巧。 也在无意中说漏了几句话,但对方只要不是端亲王或者三皇子那边的人,只听寥寥几句话是猜不出什么的。 事实证明就是这么凑巧。 而且对方是有预谋的接近,洛绵这样跟柳儿说的时候,柳儿不信,还说那日马车朝她飞驰而来时,是那个人恰巧路过救了她,包括后来那人跟她说,只要有机会就会辞去护卫一职,做点小本生意守着她... 芷莲便在一旁忍不住说了句你又怎知那人所有的话都是骗你的,而救你的事情是之前就安排好的。 结果柳儿突然吼道,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们一样什么事情都要去预谋吗,明明是个闺阁女子该待在后院之中,偏偏与外人那么频繁接触? 说白了你们就是没把我当自己人,什么都瞒着我,我不过是找个喜欢的人,你们都要从中阻拦。 说到最后,竟是有些疯癫。 洛绵本来很生气,看到柳儿这般歇斯底里时她突然就不气了。 一个无可救药的下人罢了,她何必要气。 如果端亲王从柳儿的只言片语中得出她和三哥的计划,那么端亲王很可能会因为恼羞成怒而跟他们来个鱼死网破,若是再细心点,就能猜出暗道图还在他们这里,那么现在,估计三哥那里也遭到和她同样的遭遇。 不过这时候三哥应该快要到辛宅了... 至于端亲王为什么会蠢到选在阁老的府上对她动手,她实在难以理解。 “绵儿表妹,你别怕,我绝对不会让别人伤你一根毫毛,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辛彦仪大义凌然道。 洛绵暗道辛表哥看着不着调,关键时候还是很靠得住的嘛。 但是辛表哥这个身板,她怀疑连一息都坚持不了... 怎么办呢。 洛绵出声后,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如果不是洛绵敢肯定,她或许都会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看错了。 “绵儿表妹你别担心,只要我大声喊出来,再为表妹争取一点时间,辛宅中的侍卫就会赶到,到那时你就安全了。” 言语之中,根本没想过自己的安危。 别看辛彦仪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洛绵却听祖母提起过,辛表哥是他们这一辈的领头人,辛表哥这一辈多出闺女,儿子却是没几个。 其余几个,由于从小被长辈太过宠溺,辛阁老不可能时时看着,就长歪了。 辛表哥实际上也长歪了。 好在辛阁老发现的及时,快要长歪的辛表哥被纠正了回来,从此后,辛表哥继承了长辈的希望。 “辛表哥,不用,我有个更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 两人站在那里,洛绵刚刚又出声了,这种情况下,对方迟迟不现身,不是在忌惮着什么,就是根本没有现身的打算。 虽然洛绵不知她和辛表哥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对方到底在忌惮着什么。 洛绵就跟辛彦仪分析了一下,说道:“然后辛表哥再大声呼救就没什么问题了。” 辛彦仪点点头:“好,我都听绵儿表妹的。” 见辛表哥这般顺从,洛绵不由好奇道:“辛表哥不怕我在瞎出主意吗?” “事急从权。”辛彦仪一脸平静的说道。 实际上他已经不下百次从老祖宗那里听说过洛绵的事情,虽然老祖宗一直当绵儿妹妹只是比较聪明伶俐罢了,但凭着他敏锐的直觉,却能看出,绵儿表妹实则是有大智慧的人。 当然他不会这样说出来,要是这样说了,岂不代表他没有大智慧了? 被表妹比下去就罢了,难不成还要说出来打脸吗? 第二百零五章 有刺客 辛宅外,洛允易、洛允里行至辛宅所在的街道。 “三哥,你觉不觉得今日格外冷清?” “或许都在过年吧。”洛允易随意道。 “不是。”洛允里摇摇头,往年他这个时候来辛宅,街上看着哪里有这么萧条,况且也还没过年呢,街道两旁多多少少会有摆摊卖年货的,也多多少少应该有行人才是。 洛允易若有所思:“我瞧着他们似乎都在注意着一个方向。” 洛允里伸长脑袋顺着众人的目光往前方望去,“前面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我们去看看吧!”他眼前一亮激动的说道。 “等等。”洛允易拦住洛允里,“我们先问问。” 两人走到一个摊子旁,“老板,我想问问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一股脑都往那边涌过去。” “嗨,据说前面好像是什么...什么京城第一美男,大伙儿没见过,都想过去凑凑热闹,这不,全往那边跑去了。”老板说完又暗自嘀咕着:“人小姑娘去还情有可原,那些公子哥怎么也跟着掺和...” “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原来是沈久远那个招蜂引蝶的!”洛允里听完顿时没了兴趣。 洛允易却是注意到别的方面:“他怎么会来此处?” “谁知道呢!他一天神出鬼没的,有时候连肖饼子都不知道他去向,或许...他就是随意逛到这里?” “罢了,不关我们的事,绵儿估计等着急了,我们赶快走吧。” 说着丢给那老板一小琔银子,绝尘而去。 两人骑着马绕过人群往辛宅驶去。 管事一直等在门外,见到两人骑马而来,连忙迎上前,两个人下了马,洛允易朝管事微微颔首,洛允里则大大咧咧的直接往里面走。 洛允里是小辈中来辛宅最多的,对他来说辛宅算是相当熟悉了。 走着走着,他停下来扭头看向管事:“焦管事,我妹子她现在在何处?” “表小姐她此时正被仪少爷带着逛呢,说是熟悉熟悉辛宅。”焦管事毕恭毕敬答道。 洛允里点点头,同洛允易进了辛宅,边走边对洛允易说道:“辛宅就这么几处能够看得,我估摸着彦仪带妹妹也是去的这几处,离得不远,我们直接去找妹妹罢,待会再来向曾外祖母请安。” 洛允易自是没话说,跟着洛允里。 两人行至小道,恰巧听到隐约传来若有似无的说话声,洛允易一听那个女声,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洛绵。 然而令他们疑惑的是,越临近洛绵二人,那二人动静就越小。 当他们能够清清楚楚看到洛绵与辛彦仪的身形时,只见二人动作异常奇怪,似乎在防范着什么,绵儿就更奇怪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高处的一个地方。 “三哥...唔...” “嘘...”洛允里刚喊了声,便被洛允易捂住嘴巴,洛允易小声道:“别说话。” 洛允里眨眨眼睛,他完全不懂明明看到绵儿了他们为何还不上前去打招呼,然而洛允易却不想跟他解释,只同样盯着洛绵正在盯的那处地方。 直觉告诉他,那里有人! 就在这时,洛绵和辛彦仪两人开始行动,亦步亦趋往后退,双眼依旧死死盯住那个地方。 躲在暗处的沈久远被洛绵盯得发毛,尽管他知道洛绵没有看见他,但是却很心虚,距离上次他见到洛绵还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夜探洛绵的闺房。 当时他不觉得有什么,事后不小心说漏了嘴跟肖元炳提了一句。 结果肖元炳如同看妖怪似的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再三确认他没受到任何伤害后不由啧啧称奇,按肖元炳的原话来说就是:人灵语县主没直接喊来护卫将你的腿打断就说明你福大命大,看不出来你个小子不仅有那个贼心还有那个贼胆! 待听完肖元炳所说的话后沈久远才明白,他这种做法若是让别人知道,是会毁了别人清白的。 他对这些事向来不拘着自己,想做什么便做了,根本没考虑到后果,若是当时洛绵真的生气到叫来护卫,他的名声毁了倒也罢了,洛绵的清白估计也不会再有。 就算这样或许能让洛绵嫁给他的机会增加一些,他也不会愿意如此。 他是不介意用任何手段只要能娶到洛绵,但是这种毁人清白的方法他还是排斥的,他又不是个傻的,自是明白这样或许能把人娶回家,但是因此而结仇也不是不可能。 更何况若是被母亲知道,定要气的晕过去,这样就有些本末倒置。 是以他才会自那后再也没通过任何方式去见洛绵,而是派人在暗中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今日来,纯粹是受了天宝的怂恿。 但他来都来了,不来看一眼洛绵的话,总觉得可惜,因此翻墙过来。 在他眼里,就没有他不能够翻的院子,少时和肖元炳两个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只不过那时是去掏别人家的鸟窝,而今日是来看洛绵。 但他从来没想过会被洛绵发现,并且似乎很在意,那直勾勾的眼神,若是被盯上的话... 想想就忍不住发毛。 现下洛绵还不知道是他,若是知道,岂不是又该大发雷霆? 沈久远犹豫半响,在现身与不现身中摇摆不定。 他想着,既然来了,何不在洛绵面前刷一波存在感? 更何况此时这个男的也在,不存在毁了清白一说。 说实话,他看着这男的,越看越不顺眼,尤其是方才洛绵被这男的逗乐时,他隐忍的怒气差点压制不住。 在他眼里,洛绵就是他的,所以凭什么要和别的男人谈笑风生? 于是,想了半天的沈久远,最后决定现身,并且在辛彦仪的面前言明他是洛绵的未婚夫,让辛彦仪识趣些离洛绵远点。 对,就是这样。 沈久远觉得此计非常可行,因此他没做多想,直接从房顶跳了下来。 “他下来了!”辛彦仪微微有些紧张,长这么大第一次亲身碰到这种事情,由不得他不紧张。 洛绵倒是游刃有余,反而没有望向从房顶上跳下来的人,毕竟已经经历过好几次了。 但这话实在拿不出来与人夸耀,只装作镇定的样子道:“可以了,你现在喊那边的家丁就会赶过来。” 然后她抬头看向“刺客”。 等等,刺客怎么是这模样? 而且长得怎么这么像沈久远? 不是像,根本就是! 她立马喊住辛彦仪:“别喊...” 可是来不及了,只听辛彦仪扯着嗓子大喊:“快来人呐!有刺客!” 第二百零六章 她是我的未婚妻 辛彦仪挨个拍了拍几名家丁的肩膀,一脸赞赏道:“不愧是我们辛宅的家丁,行动力非常好,希望下回真遇到的时候也能够如此,行了,下去找焦管事领赏吧!” 家丁们一个个激动道:“是,谢五少爷!” 待下人们都走后,辛彦仪眺望向不远处的洛绵和沈久远。 洛绵抱着双臂,语气冰冷:“说吧,这次又是来干嘛的?”沈久远刚想说,她紧接着又道:“别说你是想过来看看我,谁会用这种方式来看望别人,大门你不走,偏要不走寻常路,怎么,是想向别人展示自己的与众不同吗?” 一句话把沈久远想说出口的解释全给堵住了。 他吭哧了半天,压低声音道:“可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没别的想法啊。” 由于两人贴的很近,沈久远说话时喷出的热气直接喷在洛绵的脸上,钻进脖子里,洛绵身子僵硬了一瞬,默不作声往后退了一小步。 沈久远看在眼里,没说什么,视线依旧注视着洛绵。 洛绵被注视的久了,微微有些不自然,“沈公子,撒谎也要讲究基本法,说罢,你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沈久远便不吱声了,明明他说的真话,洛绵却并不相信。 为什么他连夜探闺房只为了去看洛绵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洛绵却不信他能翻辛宅的墙来看他? 突然,他想到现在不知怎么样了的天宝。 灵机一动道:“其实我进来是为了躲避外面的人。” “外面的人?” “对,我今日无事,闲逛到此处,恰巧天宝饿了,便在路边卖云吞面的摊子上叫了两碗云吞面,然后我...被人认出来了,所以...” 话没说完,洛绵却是懂了。 这个理由倒是能够站得住脚,叫她相信刚刚沈久远是为了见她才翻墙进来的,她是一百个不信。 她洛绵是什么人,能让沈久远挂念到从尚书府一路来到这里? 且不说沈久远是如何知道她在辛宅的,就是此处也绝对不是那么好找到的,说沈久远特意来找她,不如说是误打误撞走到这里还能让她相信些。 “我懂了,所以你是避难来的,本想待到人群散了再瞧瞧离开,却被我发现了,是也不是?” 沈久远点点头。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沈久远点点头。 “知道是哪里你还敢进来,幸好是辛表哥,若是被辛表哥以外的人看到,我可不敢保证他们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曾外祖母和增外祖父,到那时你可知道后果?” 沈久远摇摇头。 “算了算了,我让辛表哥找人帮你看看外面的人可是散了,若是散了的话,你就早些离开罢,别被别人看到。” “待会儿你别多说,知不知道?”洛绵说道。 “好。” 两人走向辛彦仪,洛绵抿了抿嘴,神色有些尴尬:“辛表哥,我问了下沈公子,其实是沈公子闲逛到辛宅外,被人看到,便引起了骚动,沈公子为躲过那些人,慌乱离开,没想到却误打误撞进了辛宅,并不是有意的,洛绵知道辛表哥是通情达理的人,你看这样可好,我们把沈公子请出去,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前些日子祖母那里送了一只鸟过来,辛表哥若是不嫌弃,表妹便赠予表哥了。” 洛绵这番话说的极其自然,也没察觉到有任何不妥。 前世便是如此,沈久远因为脾气的原因得罪了不少人,她作为沈久远身边唯一的婢女当时也是有些地位的,因此跟在沈久远身后帮他摆平那些烂摊子。 所以她说这样一番话的时候,几乎是连脑子都没过脱口而出的。 沈久远也不觉得有什么,在他眼里,洛绵就相当于他未来的妻子了,妻子为丈夫做些事情,着实没有什么奇怪的,虽然他还是有些别扭,事情竟然要靠洛绵解决。 辛彦仪却觉得表妹与沈久远之间相处的非常奇怪。 方才发现是沈久远时,表妹便立刻让他停止叫喊,奈何他喊得太快,依旧招来了家丁,家丁自是认得他与表妹的,所以面对突然出现的沈久远,直接抄起家伙往上砸。 表妹那时冷眼看着,不劝阻也不说话。 等家丁的棍子打下去,沈久远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时,表妹原本冷冷的脸色瞬间变了。 急忙叫停。 再然后,表妹让他先把家丁打发走,她要问问沈久远。 辛彦仪是见过沈久远的,当然不是真人,是在他妹妹的闺房中看到过沈久远的画像,当时还以为是妹妹暗地里的情人,他差点就把事情给老祖宗说了。 后来妹妹拼死把他拉住,告诉他是尚书家的三子,京城第一美男子。 其画像在京城中广为流传。 妹妹只是觉得新奇所以收了一张。 辛彦仪接受了妹妹的说辞,但是还是将画像没收毁尸灭迹了。 若是让曾祖父知道,妹妹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知道沈久远是尚书大人的三子,听到表妹的话,他没多说什么就点头答应,毕竟尚书府和洛王府之间的关系,在京城中已是人尽皆知。 因此两人熟悉辛彦仪并不觉得奇怪。 但是表妹的这番话却让他怎么听怎么奇怪,再熟,能够熟到这种地步? 就是他与他的妹妹们,也没到如此地步,能这样顺其自然做出来的,两人的关系必定匪浅。 但是从刚才表妹对沈久远如此奇怪的态度来看,好像两人的关系又到不了那一步。 他在远处时明明看到表妹发冷的脸色,还带着不耐烦。 真是奇怪... 辛彦仪向来是个有问题当场就问从不憋着的人,是以,他直接问出了口。 “表妹,你同沈公子是什么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 “绵儿是我的未婚妻。” 两人同时出口,话却南辕北辙。 辛彦仪长大嘴巴看着两人,“未婚妻?” 沈久远认真的点头道:“是的,洛绵是我未婚妻,待她及笄,我便娶她过门。”虽然洛绵还没答应他,但他相信总有一天洛绵会是他的妻。 如果放在往常,他可能不会这么说,但是就从刚刚洛绵和辛彦仪的举动,他觉得很有必要这么说。 “表哥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脑子有病!”洛绵急忙解释。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阴郁的口气传来:“绵儿是你沈久远的未婚妻?” 第二百零七 大丈夫敢说敢当 “三哥!” 洛绵诧异的望去,只见洛允易面带郁色走来,后面的洛允里朝沈久远挤眉弄眼的,示意他早点溜之大吉,洛允易生气,谁都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但是毋庸置疑,洛绵心中就是一惊。 沈久远连个职位也无,三哥若是想收拾沈久远,根本不用考虑太多。 至于洛王府和尚书府的关系,三哥向来不在意,这话被三哥听到,她有预感,沈久远此回恐怕在劫难逃。 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三哥会如何处置沈久远,她就有些着急。 “三哥你听我说,沈久远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同绵儿关系不错,有时候就会开这种玩笑,当不得真的,三哥你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绵儿。”沈久远上前道,“我没有开玩笑,待你及笄后我就会让母亲上门提亲,所以在我心里,你早已是我的未婚妻了,况且我也不需要洛允...三哥的饶恕,大丈夫敢说敢当!” 另一方面,听到洛绵在洛允易面前如此维护自己,沈久远心里被涨的满满的,奇怪的感觉,但是他却并不讨厌。 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除了家人亲戚以外的维护。 洛绵听到沈久远的话却气的差点昏过去,敢情这人还丝毫不领情! 既然沈久远不领情,她也懒得管他! “你闭嘴!”洛绵急忙制止住沈久远,“你不想活了也别扯上我!我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 “哎呀,久远兄就是如此,喜欢开些玩笑,但是照我的话说啊,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开五妹妹的玩笑,要知道妹妹还有四个兄长,不论这话是不是玩笑,都需要经过我们几个兄长的同意,所以久远兄,下回你可别再开这种玩笑了,今日就当你不知情,且饶过你这一次罢!” 洛允里连忙上前打着哈哈,边说还边朝沈久远挤眉弄眼。 往日跟大哥一起的时候,就时常同沈久远一起谈天说地,他觉得沈久远甚是聪明,许多事情只要跟其说一遍,便能举一反三。 就是沈久远此人太懒惰了,又不屑于朝廷之事。 否则,十年后的沈久远将不可估量。 所以洛允里对沈久远还是很有好感的,至少这样一个不摆架子,聪明有头脑又从不笑话他的人着实不多了,能帮一把是一把。 方才三哥和他站在后面,将沈久远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当沈久远说出那句话时,他清楚的感觉到三哥隐忍的怒气,之所以隐忍着,恐怕是三哥想看看五妹妹是否会反驳,若是五妹妹真的对沈久远有意的话,他觉得三哥应当不会有太过的惩治。 毕竟三哥向来是以五妹妹的选择为优先。 谁知五妹妹直接就否认了,如此,三哥如何还能忍得下? 当着三哥的面儿占五妹妹的便宜,后果是什么,连他都不敢想,或许沈久远说出那句话的舌头都别想要了... 想及此,洛允里打了个寒颤,又眼睛抽筋般的朝沈久远递眼色。 沈久远与洛允里关系不错,从小不喜欢往外跑,倒比较喜欢跟着沈夫人一起去洛王府玩儿。 于是,他认识了现下关系比较好的洛允思,又通过洛允思认识了洛允里。 洛允里朝他挤眉弄眼的意思,再联想一下方才的那番话,他还有哪里不明白的。 但是他也有他自己的坚持。 从他开始关注洛绵起,就知道在洛绵的心目中,除了洛王妃之外,最重要的人恐怕就是洛允易了。 他若是在洛允易面前露了怯,默认了洛允里的话,他往后还有何颜面说要娶洛绵为妻这种话? 所以他现在,绝对不能退,亦不能有一丝露怯的想法! 早就听父亲时常提起过洛绵的这个三哥,年纪小小,手段却异常毒辣,上任期间,雷厉风行的直接完美完成了四件任务。 庆德帝屡屡在朝堂之上大肆赞扬洛允易。 也有许多人想要讨好洛允易,奈何洛允易和徐公有的一拼,几乎没有任何喜欢的东西。 又有人目光投到了洛王府身上,暗中查探,后来得知洛允易在最初来洛王府时过的并不好,甚至连个下人都不如。 有传言洛允易现下没有报复洛王府是因为羽翼未丰。 至于洛允易曾很宠爱的妹妹,灵语县主,两人也是闹翻了,众人又不是傻的,自是不会上赶着讨好洛绵。 那些想要讨好洛王府进而讨好洛允易的人纷纷歇了心思。 谁会愿意交好不成反倒结仇? 沈久远却看得又不一样,若是两人真的因为这么点小事便闹翻了,只能证明洛允易同洛绵都是个幼稚的不能再幼稚的人! 洛允易幼稚吗? 不。 洛允易既然不幼稚,那么兄妹二人的冷战便不成立。 事后果然兄妹二人又恢复往常那般,至于当时两人为何要冷战,他却是不知道了。 总之,他敢肯定,想要娶洛绵,他面临最大的困难除了征得洛绵同意之外,便是征得洛绵的三哥,洛允易的同意了。 “不!”沈久远转过身,目光直视洛允易:“我沈久远敢说敢当,说了要娶洛绵,就绝不会因为谁而改变想法!” “哦?”洛允易阴测测道,“便是面对洛王府的发难也不会改变?” 沈久远斩钉截铁道:“不会!” “好,希望你记住今日的话,若是日后后悔了,再来跟我跪地求饶,我也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沈久远没说话,眼神却异常坚定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你好自为之!” 说完,洛允易目光投到洛绵身上,淡淡道:“绵儿,过来。” 洛绵小跑到洛允易身后。 洛允易这才朝辛彦仪微微颔首道:“让辛公子笑话了,舍妹一向没个大小,若是不介意的话,可愿与易某说上两句。” 辛彦仪权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般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 “辛公子请。” “请。” 洛允易再没看沈久远一眼,同辛彦仪两人离开。 洛绵偷偷望了过去,见沈久远正望着她,好似在说: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你有事没事跟我什么关系啊!”洛绵嘟囔了一句,匆匆追上前方的洛允易。 洛允里也顺着望了一眼,重重地叹了口气,亦追上前方。 第二百零八章 他的功夫怎么来的? “废物东西,本王养你干什么吃的?就从那个辛老头子那里杀个人都没杀成,本王养的一群酒囊饭袋不成!”魏志禹抄起桌上的茶盏砸了过去。 滚烫的茶水将跪在地上的人露在外面的皮肤直接烫起水泡,那人却忍着不敢喊痛。 “来人,将此人拖出去砍了四肢喂狗,连个人都杀不了,活着也是浪费本王的粮食!” “王爷饶命,敬元有话要说。” 立在一旁眼观鼻心的管事终于忍不住小声开了口:“王爷您消消气,不妨先听他说说情况再处置他不迟。” 王爷生气时便是如此,什么的不管不顾的,往往许多有用的信息都这样消失的无隐无踪。 但是端王是他的主子,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他作为王府的管事,自是不想看到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便将人砍了手脚喂狗。 再怎么样,也要问问再说。 兴许就能得到些有用的信息也说不定。 魏志禹说出那番话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冲动了,但他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哪有自己收回的道理,付管事恰巧在这时这样说,魏志禹便顺着台阶下了。 “也行,本王就听听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付泽,你来负责审问!” “是,付泽遵命。” 付管事微微向前迈了一小步,看着下方的人。 此人名叫敬元,是王爷从外面请进来的江湖人士,王爷花了大价钱,此人的性命便相当于系在了王府,因此王爷是有处置权利的。 当日请此人进王府时,王爷曾派府中的侍卫试过他的身手。 一打十都不是问题。 但这并不是王爷请此人的原因,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此人轻功了得,尤其一手藏匿的本事,出神入化,甚至来去皇宫都不算是难事。 由于此人是江湖人士,王爷经常派他去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王二麻子的死,以及后面将人掳来,都是出自此人手笔。 当然此人也帮王爷窃听到许多有用的讯息,可以说是非常有用,这样一个人竟然在去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失手了,如果中间没出什么差错,付泽是万万不信的。 “敬兄台,想必你也知晓此次行动对王爷来说是相当重要的,此次失手,下回想要找机会下手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敬元知晓。” “那么敢问敬兄台,刚才发生了何事?若是情有可原,付泽或可替你向王爷求求情。” 敬元感激道:“多谢付管事此言,方才的确是发生了些事,这才不得不让敬元无功而返。” “潜入辛宅前一切都很顺利,灵语县主也并未发现敬元的存在,后来在敬元想要动手时,察觉到一股内里浑厚的气息靠近,由于不知道此人是敌是友,敬元没有轻举妄动,谁知此人内里虽浑厚,隐匿的功夫却着实不到家,轻易便被灵语县主发现。” “灵语县主喊出了声,敬元只好暗中观察,那人现了身,辛家二少爷叫来了家丁,但是灵语县主却和此人认识,还很熟悉,当时易大人恰巧也在后方,敬元衡量了一番后,觉得并不是出手时机...” “兄台可能将那人的长相描述一下?” 敬元点点头,将当时看到的仔仔细细描述了一番。 听完后,付泽转向魏志禹,“王爷,若是奴才猜的没错,敬元所说的人应当是沈尚书大人的三子,沈久远。” “他?”魏志禹皱了皱眉。 “王爷知道?” “听说过。” 沈久远他认识,即便此人并没有当官,也只有个担任着闲职的父亲,他却多多少少的知道些。 这还要归功于他后院里的那些通房小妾,有一部分便是勾栏院的伶人,女人嘛,在意的也就那么些个,偶尔他兴致来了会问问有趣的事情,其中被提及的最多的,便是沈尚书大人有个貌若潘安的三子。 他记得,沈久远看着也不过是普通男人的身形。 “一派胡言!”魏志禹目光阴沉,“他沈久远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子弟,谈何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和身手?” “王爷,敬元说的句句属实,王爷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试一试他的身手便知!” 付泽听到这里又开口道:“王爷,奴才觉得,敬元说的话或许能信。” “你什么意思?” “王爷可还记得您第一次派死士去夺取灵语县主身上的暗道图时?后来那些死士回来禀报当时本该得手,却被一人以一人之力抵挡住,直到援兵到来,后来灵语县主被不知何人绑架时,与灵语县主回来的也是沈公子,若是沈公子真如敬元所说的那样,那么这两次便说得通了,至于沈公子的身手是谁教的,你不妨派人去查一查。” “唔...”魏志禹若有所思,“若是沈久远真有如此身手,倒是可以利用一下...付泽,既然是你问出来的,这件事便交给你来查,还有你,本王就给你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若是完成不了,你是知道后果的。” “是,定不负王爷厚望!” ... 皇宫,皇后盯着风雪一直在殿外乞求皇上能召她进去。 实际上,从昂儿那日被皇上说回去好好休息后,便再也没有理会过昂儿,她去求见皇上时,皇上也将她拒之门外。 但她怎么甘心,好日子还没过几天,还没在薛妃面前好好嘲笑一番,她便落到被薛妃嘲笑的地步。 哼,大哥莫说二哥。 如今她与薛妃,都是被皇上拒之殿外的,谁也没有见过。 但是今日,她却有把握皇上可以召她觐见。 殿内,庆德帝正在批阅奏折,又一个批判端亲王帖子出现的时候,庆德帝看也没看直接将折子扯成了两半甩到地上,把剩下的折子也一同推到地上去,怒拍桌案:“惩治惩治,你看看他们都是什么意思,是在说朕不该让他当这个端亲王,他们是在质疑朕下达的命令!” “皇上您消消气。”福公公弯着腰上前挨个去捡地上的奏折。 “你让朕怎么消气,朕看,何不让他们来当这个皇帝好了!” “哎哟喂,皇上您可千万别这样说,这大魏没有皇上您的圣明治理,如何能到如今这种鼎盛的地步?” 庆德帝坐回龙榻上,听到福公公的话,也并没有高兴,气的话都说不出来。 福公公则弯腰收拢着地上的奏折。 突然,福公公跪了下来,手指带着颤抖:“皇...皇上...” 第二百零九章 对他什么感觉 皇后从殿内走出来,脚步都觉得轻快了许多。 她笑吟吟道:“我看她薛妃再怎么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 身后亦步亦趋的宫女立马道:“皇后说的是,端亲王这次算是栽了,要怪也只能怪端亲王做了端亲王后,行事太过嚣张,激起百姓的怨怒,就算是皇上也不能再偏袒。” 皇后冷哼一声:“还想跟我家昂儿比,他算个什么东西,薛妃当年在薛府时也不过是个庶女,若不是被薛嫔召进宫,皇上恰巧探望怀孕的薛嫔,又怎么会看上她,到头来薛嫔难产而死,肚子里的孩子也因此丧命,倒便宜了她被皇上看上,要本宫说,薛嫔的死,她若是没从中作梗,本宫是一万个不信!” “可皇上待薛妃还有感情,又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就算把这件事跟皇上说,奴婢觉得,这次薛妃不一定...” “怕什么,她薛妃之所以敢在本宫面前叫板,仗的不就是有个儿子吗,你说,要是这个儿子再也无缘那个位子,她还能在本宫面前得瑟吗?” “自是不能。” 不知想到什么,皇后捂住嘴轻笑了一声,“看着吧,好戏就要开始了。” ... 洛绵第四次被三哥喊回神,只见三哥表情严肃,看着他道:“绵儿,你老实告诉三哥,你对沈久远,究竟有什么想法没有?” “啊?”洛绵低下头,细细抚摸着手里小巧的累丝镶红石熏炉,“三哥说什么呢,我和沈公子之间什么都没有。” “我是问你对沈久远有没有想法?”声音带着一丝不耐。 这已经是洛允易第六次问洛绵这个问题了,每回都会被洛绵打岔过去,这次他说什么都不能再由着绵儿。 洛绵默然不语。 她知道三哥为何会这样问,三哥是想确认她对沈久远到底有没有那种想法,她自然是没有的,但是她如果这样说,三哥对付起沈久远来定不会手下留情。 就算她对沈久远没有感情了,可是一想到三哥或许会狠狠整治一番他,她又有犹豫不决。 说到底还是方才沈久远在三哥面前的坚定让她有些触动。 明知道沈久远娶她并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无可奈何的必然选择,她却不知为何感觉到心中有一丝期待在其中。 洛绵向来直面自己的内心,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但是这次,她犹豫了。 她不知道对沈久远到底是残留着的喜欢,还是求而不得的不甘。 好像两方面都有,又好像都没有... “我...我不知道。”她有些茫然道:“三哥,我不知道对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我明明想离得他远远的,但是他靠近,我好像也并不是很抗拒...” 现下能够听她说话的只有三哥了,除了三哥,她真不知道该找谁说。 以前那么坚定,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接触,她发现又开始对沈久远关注起来。 这种发现令她觉得恐惧。 洛允易叹了口气,他早就看出绵儿的不寻常了,从最初沈久远的见死不救,到最后一次又一次救绵儿于水火中,每救一次,他心里就忍不住蒙上一层担忧。 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其实绵儿直到现在才对沈久远开始有些感觉他已经很欣慰了,毕竟若是换作其他女子,以沈久远的容貌搭救一次都会黏着不走,更不用说沈久远屡次三番将绵儿救下来。 就连他也很纳闷,动用那么多人,每次甚至让徐公帮着找都找不到,沈久远却总能轻易找到绵儿的位置并救下来。 若不是他敢确定以沈久远一个人的能力无法掳走绵儿,他都要怀疑这几次是沈久远从中作梗。 “你...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跟三哥说清楚,不然三哥帮不了你。” 想了半天,洛允易也没想出该如何问,他对男女之间的事情,从来都不感兴趣,更不知道。 当绵儿出现感情上的问题的时候,就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这也是他为什么明知道绵儿的感情出了状况却依旧选择装作不知道,只不过这一次着实是把他气到了。 不论绵儿是否曾答应过沈久远,沈久远这么说出来,就相当于是在毁绵儿的清誉。 幸好当时都是自己人,与辛家二公子谈过后亦知道其不是多嘴之人,便拜托辛家二公子帮忙保守秘密。 事情及时处理好,但是他却觉得沈久远不可姑息。 往日从大哥口中听过关于沈久远的事情,感觉沈久远并不是个莽撞之人,甚至可以说是很聪明,为何在这些事情上就突然像少了根筋似的? 绵儿若是现在跟他说,觉得沈久远不错,他也不会放心把妹妹交给现在的沈久远。 现在的沈久远,没有背景势力根本无法保护好绵儿不说,他看得出来,沈久远对绵儿似乎更多是志在必得而少了点感情在里面。 “这样吧,回王府后,三哥带你去见几个人。” “什么人?”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要想让绵儿知道她对沈久远到底是感情,他觉得不能凭外人来判断,而要让绵儿自己感觉到。 洛绵点了点头。 此时的沈久远亦带着疑惑。 他为何非洛绵莫属,他是清清楚楚的。 从小对名为女子的这种奇怪的人他都不是很感兴趣,尤其是当他成人后,被一些女子所迷恋追捧,他非但不觉得有多得意多高兴,反而觉得厌烦。 所有的女人都一样,迷恋的不过是他的皮囊。 第一次看到洛绵的时候,洛绵才八岁,他已有十六,整整大了一轮,他把她当轩文的妹妹看待。 当他被一女子告白时,如往常一般冷漠拒绝了,那女子哭着走开他内心没有半点波澜,但他却有些不好意思,这一幕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看到。 第二次见面是在洛王府上。 小姑娘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他看来着实有趣,也认出她竟然是那天看到他拒绝其他女子的小姑娘。 在荷花亭处他自觉让了位子,小姑娘抱着糕点啃的口干,叫丫鬟拿来水,丫鬟竟私自拿来两个杯子。 小姑娘似乎也觉得拿来了两杯不请他喝有点别扭,便倒了水把茶杯推到他这边,跑到荷花池边去赏荷花。 那个时节荷花还没开呢,分明是害羞了。 他头一次觉得除了母亲以外的女人也并不是都那么令人厌烦。 第二百一十章 沈久远的回忆(一) 那一次的相处并不愉快。 洛绵不小心滑入池中,在池水中挣扎,他就在旁边,明明可以立马拉住却因为自身的原因眼睁睁看着她掉下去。 面对丫鬟的求助他几欲想要跳下池中,却在牟足了劲儿的下一刻瞬间歇了气。 他不能,也不可以。 眼前弱小的生命在流逝,他只能坐以待毙。 洛绵大病了一场,那几天他每日几次三番询问母亲,母亲也只是无奈的摇摇头。 每次递出去的帖子都被洛王府婉拒。 那段时间轩文又恰好忙得很,没法帮他说说话。 因为他,母亲甚至和洛王妃生平第一次陷入冷战。 直到乞巧节,母亲说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看到王妃,他亦觉得无聊,在天宝的几番催促下,顺着河边走到那群争着抢花瓜的人的后面一点。 天宝空口婆心的劝他,他最后实在不耐烦了,随便指了一个。 到现在他都还记得那个丑的一看就知道是用牙齿啃出来的笑脸花瓜,这不禁让他想到小时候,心情因此开心不少。 鬼使神差的,他竟然将花瓜递到嘴边想要啃一口。 还没来得及下口,便被人一把夺过去。 他定睛一看,面孔很熟悉,不正是救洛绵的人吗,既是洛绵的熟人,那他刚刚准备下嘴的花瓜不用说也知道是谁的了。 他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有些许遗憾。 也不知是在遗憾什么,一想到洛绵那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以及小脸红彤彤的模样,就觉得可爱的紧。 幸运的是乞巧节那日后,母亲与王妃重归于好,他可以如往常般去洛王府作客。 然后又碰到了洛绵,当时他们几个话题刚好讲到裴姑娘。 裴姑娘,不正是他四弟满月宴时跑到后院来找他的那个姑娘吗?他当时听到那个姑娘说小女子姓裴,若是没猜错的话,应当就是那个姑娘了吧。 念真说裴姑娘上吊了,原因竟然是什么事情暴露出来,坏了裴姑娘的名誉,裴姑娘因无法忍受流言蜚语才会做出上吊这种事。 什么事情,若真的有事,也是四弟满月宴时裴姑娘来找他的事情罢。 但是这件事情他绝对没有跟任何一个人透露过,而当日还有一个人看见了。 就是洛绵。 会不会是洛绵年少不知事跟小丫鬟随口那么一说,小丫鬟当作八卦到处讲,所以才致使这件事情传了出去呢? 所以他下意识的望向洛绵。 倒是极有这个可能。 不知怎的,他突然就对洛绵的兴致淡了许多,不过是挚友的妹妹罢了,又因他本身原因差点害得人家死去,或许是愧疚所致,才使他格外关注。 回去后,他没想太多,很快就忘了。 这件事情上,第一,他拒绝了裴姑娘,没有留下一丝希望给她,第二,他替裴姑娘保守了秘密,也是他怕麻烦,懒得说,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问心无愧。 至于事情是不是洛绵散播的,跟他半点关系也无。 说来实在是巧,那日薛千亦邀他赏菊,他闲来无事,便答应了。 谁曾想又遇到了洛绵。 那时他对洛绵就像对待别的女子一样,再也不会多生出一分在意来。 跟着薛千亦去了亭台小筑,听薛千亦跟他大吐苦水,说族中如何如何内斗,总之一天斗得鸡犬不宁,索性申请来了姨母这里三皇子府中住着。 他听薛千亦苦水,却也没放弃对周围的警惕。 谁知道那些疯狂的女人又会做些什么,果不其然,他清楚听到脚步声传来,只觉得一阵厌烦。 结果薛千亦还调侃他,他就更烦了,回了句与我何干。 薛千亦摇了摇头,说那小姑娘看起来才七八岁左右。 他方才扫了一眼来的那些人,七八岁的,也就只剩洛绵了吧? 一回头,看到熟悉的背影,不禁开了口问是不是她,谁知那小丫头语气甚是冲人,他只疑惑似乎他没有惹到她吧,怎么这般态度? 他又想起眼睁睁看着洛绵跌入水池见死不救的那一刻,语气不禁柔了两分,询问对方可是迷路了。 洛绵未曾回话,可他看那个表情,就知道他猜对了。 想了想他决定将她带出去,也算是弥补他对她的见死不救。 把洛绵带出去,他便准备离开,洛绵叫住他,就在他以为对方会感谢时,谁知洛绵语速极快一气呵成的忿忿语气让他愣在原地。 难道真的是他错了? 他回去问了大嫂,从大嫂那里得知了真相,他这才明白洛绵为何是这般语气。 不由得,旧的愧疚还没消,新的愧疚便又来了。 再遇到是在长公主寿宴时,洛绵的表情似乎有些为难,但是她身边的丫鬟却紧盯着她,沈久远一看便知是有人在为难于她。 因此当洛绵提出要把贴身绣帕送给他时,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谁知洛绵身边的小丫鬟本就不怀好意,在她递给他绣帕时,猛地将她一推,洛绵直直地朝自己扑来。 他下意识就想躲开,电光火石间,他想起自己眼睁睁见死不救的冷漠,想起凭自己主观臆断的误会,也不知怎的,竟想伸手接住。 洛绵却在看到他伸出来的手时硬生生转了下身子。 他最后还是没拉到洛绵,但不知是不是他的幻觉,方才一瞬间他的指尖有碰到过洛绵,却并没有以往那种由内心深处油然而生的恶心感觉。 是他的幻觉吗? 他不敢确定,却在回去后日思夜想,终于下定决心且再试一试。 这一等便是两年。 再一次母亲去找王妃的时候,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跟去了,并且假借去找轩文之名,偷溜到洛绵的院子里,当时只有洛绵眯着眼睛晒太阳,以为他是小丫鬟,还让他把点心放在旁边。 他就看着洛绵,伸出的手颤抖的不像话。 他怕。 怕真的是他的幻觉,这个病伴随他十八年,也折磨了母亲十八年。 最后,他还是没有勇气,匆忙逃开。 回去后他就后悔了,在一次又一次的日思夜想中,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溜进洛绵的闺房,伸手一探,瞬间就缩回了手。 竟然是真的! 第二百一十一章 沈久远的回忆(二) 既然已经全部坦白,三人之间便没有了嫌隙与芥蒂,从良姨和永伯的态度看来,莫冉觉得二老对她的感情似乎更上了一分,也不由觉得坦白是好事,至少她以后不用再他们面前遮遮掩掩了。 “叩叩叩...” “阿冉醒了吗?”是夏欣的声音。 莫冉高声回道:“欣姐姐,阿冉醒了!” “我们藩主想要见你,你现在身体如何?” 莫冉早已预料到这次后藩主肯定会对她的事情更加上心,毕竟她好歹杀了狼首领救了整只商队,却没想到竟是藩主要见她。 藩主是她的救命恩人,又让他们随着商队一同前往元筠国,这份恩情是极大的,莫冉对藩主的态度也是亲近大过防备,听到夏欣的话,想到她也没大碍,就立刻回了夏欣。 “欣姐姐,我马上就来!” 莫冉望向良姨和永伯:“若是良姨和永伯还有什么疑问,等阿冉回来再说罢。”说着,便准备起身出去。 “等等。”永伯喊住莫冉,压低声音道:“别把你眼睛的事情还有脑子里多出来的东西告诉藩主,在她面前能少说就少说,如果她问起,你就说是我告诉你的,如果她问你要什么奖赏的话,什么都别要,至于为什么,先别问,等你回来我再与你细说!” 永伯向来不是多嘴之人,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莫冉认真地点点头。 莫冉出了马车,见到夏欣在外面等着,甜甜地喊了声欣姐姐。 “阿冉可立了大功了!”夏欣笑道,“藩主很想见见杀了狼首领的小英雄长什么模样呢!” “欣姐姐莫说笑了,阿冉是运气好,若是再遇到一次,杀不掉狼首领不说,只怕吓得连动都不敢动,晕过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呢!”莫冉连忙摆手,小脸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夏欣一想也是,就连她与狼对峙的时候心里都忍不住发怵,更何况一个十一岁的女娃娃。 她就说藩主与夏真太看得起阿冉了,一个小女娃怎么能面对狼首领都不带一丝儿怕的? 藩主甚至还认为从阿冉加入商队起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拿的主意,她才不会信,这要真是一个小女娃娃拿的主意,那就不是一个小孩子了,是妖! 因莫冉立下大功,藩主特命她与她身边的两位不用再看守货物,并且专门赐了一辆马车给他们。 马车离藩主的马车也不是很远,没走多久就到了藩主马车前。 “叩叩叩!” “藩主。”夏欣敲了两下车沿毕恭毕敬道,“阿冉带到了。” 没等里面回话,夏欣瞧了瞧莫冉便低声道:“进去吧。” 莫冉点点头,踏上脚下的垫脚凳掀起车帘走了进去。 自从狼群来袭的那个夜晚后,这两天天气一直是阴天,不闷不热,倒是难得少有的好天气。 莫冉一进马车,便能感觉到马车里迎面而来的香味。 马车里面很大,桌椅卧榻茶水点心一应俱全,而藩主此时正坐在卧榻之上。 莫冉艺高人胆大,丝毫没有见到高官的自觉,没有畏手畏脚更没有低着头不敢抬起来看向藩主。 她是眼睛睁得大大的,想看看传说中的藩主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在她看来,能做到藩主这个位置的,必定是经过岁月的沉淀,又足智多谋的女子才能胜任,因此,她老早就在心里把藩主描绘成一个已年过四十的老妇人,却未想到与她想象中的一点都不符合! 不但不符合,还相差十万八千里! 淡紫色的华衣轻薄包裹,外面披着白色的纱衣使玲珑有致的身材显得若隐若现,优美的脖颈纤长白腻,蝴蝶般的锁骨清晰可见,较低的领口更是露出大片雪白肌肤,优雅而妩媚。 三千青丝被一条嫩绿色的丝带挽起,平添两分俏丽。 莫冉目瞪口呆,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长大嘴巴的傻样子,但她就是觉得震惊。 噗嗤。 面前的美人轻轻一笑,芙蓉团面的圆扇掩住微微翘起的嘴唇,一双勾人的眼睛带着笑意望向莫冉。 莫冉终于回神,用手阖住自己惊讶的已经无法闭上的嘴巴。 “藩主...姐姐。”莫冉甚至觉得叫姐姐都别扭,前世从小干苦活她二十岁看着却像三十岁的大妈,以她当时脸上微起的褶子叫面前美人一声姐姐,她都觉得害臊。 可她现在是十一岁的身躯,所以她硬生生改了口。 “过来。”美人伸出青葱似玉的手,对她做出招手的姿势。 这次,莫冉倒没有像被迷了魂一样。 因为眼前美人的声音着实平淡,平淡地如果只听声音最多只能想象出一个普通的女子容貌。 也正是这么平淡的声音,打破了美人的完美,让莫冉知道自己面前是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个藩主! 莫冉听话地走过去,顺着藩主手势做到旁边的椅子上。 椅子比起她的身高来说,是稍显地高了,她费了好大力气才爬上去,在这其中又是惹得藩主美人一阵低笑。 “多谢藩主救命之恩,施饭之情!” 藩主见莫冉已经做好,便往后靠了靠,柔弱无骨地靠在榻上。 这场景,不管男女,怕是任何一个人见了都会喷血吧!莫冉在心中嘀咕道。 藩主摆摆手,不在意地道:“举手之劳。” 对她来说的确是举手之劳,碰两下嘴皮子的事情。 但莫冉却不能这样认为,至少如果不是因为藩主的举手之劳,她恐怕早已魂命归西了。 因此她再次对藩主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若是这样说,那么你救了整只商队本藩主该如何谢你呢?” 来了! 虽是开玩笑的语气,但她却不得不认真回话。 “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只要藩主没有受到危险,阿冉万死不辞!”莫冉极认真,甚至于激动到连身子都忍不住跟着摇晃了两下。 是因为身下的椅子太大所致,又是在行驶的马车上,莫冉一时间忘了维持平衡。 一只手及时伸过来稳住椅子,免除了莫冉差点摔倒。 “多谢藩主。” 藩主摆手,“哪来那么多谢,你在高椅上既是容易摔倒,便坐到榻上罢。” 莫冉也不强撑,从善如流地下了椅子,又爬上卧榻坐好。 “阿冉是个小英雄,尤其是那晚的惊心动魄,本藩主看着也是心惊胆战地,阿冉可愿告诉藩主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 沈久远的回忆(三) “藩主怎么知道是有人教阿冉的?”莫冉脸上显出诧异之色,见藩主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不免有点发虚,却还是佯装疑惑。 “这些的确是永伯告诉我,永伯告诉阿冉狼最脆弱柔软的部位在腹部。”莫冉照永伯教她的回道。 其实动物柔软脆弱的部分大多都在腹部,这些是猎户都知道的事情,因此莫冉这样说出来也不奇怪。 “那么杀掉狼首领也是你...永伯让你这么做的?” 莫冉听到藩主的话却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永伯并没有让阿冉去杀狼,说太危险,只不过当时情况紧急,阿冉明明知道狼的弱点却退缩的话,让藩主有危险岂不罪过大了?” 她在刚刚藩主问出问题的时候,就察觉到藩主是挖了个陷阱。 从永伯与良姨对她的重视程度来看,藩主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即便知道办法,就是自己亲自上阵也绝不会让她一个小孩子杀狼。 所以莫冉如果把事情全都说成是永伯让她做,这无疑是露了大大的破绽,也就踏入陷阱。 莫冉在众人面前一直都是古灵精怪,虽是时常显露出不一样的一面,却全都可以用她心智比较成熟来概括,因此刚刚的回话,她必须要说好,不能说错任何一个细节。 一个狡黠聪慧却又不失报恩之心,在危机时刻愿意冒险杀狼的勇敢小姑娘,就被莫冉塑造出来了。 藩主听到莫冉的话,若有所思,但是神色间对莫冉的不确信却是丝毫没有消失。 “狼的弱点你永伯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似乎是在试探莫冉是一时的灵机一动,还是本就异于常人。 这让莫冉有了种很不一样的感觉。 从藩主的态度看来,明显有看好莫冉的意味,更是在试探她到底有没有能力。 而永伯让她不要显露出来,她却是不懂。 藩主的官职很大,毋庸置疑,她与永伯良姨踏入什么都不了解的国家,若是能在藩主面前大展身手并让藩主看中收为己用的话,她们至少不用为衣食住行愁苦。 但是永伯却根本没有那个意思,为什么? 难道藩主不可靠吗? 莫冉思虑着,嘴上还是回答了藩主:“阿冉与永伯良姨本就在偏远的小村子里生活,永伯会时常出去打猎,所以莫冉在此很早前就知道了。” “是这样么...”藩主细腻雪白手支起下巴思忱道:“我看你击杀狼的时候,身子向左移了一半,这是为何?” 莫冉呆住。 她未想到在那么危机的时刻藩主竟然观察的如此仔细,连她稍微往左移了半个身位都看得清清楚楚。 果然能当上藩主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 莫冉小手渐渐收拢,忽闪着一双大眼睛,似是丝毫没有防备一般。 “当时阿冉吓得浑身发抖,也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对付狼首领,等到狼首领扑上来的时候,阿冉反射性仰下看到狼首领的腹部,手中的匕首就刺了出去,但是狼身上的血喷洒下来阿冉总不可能受着,就往旁边移了一点,藩主,有什么问题吗?” 藩主看着莫冉一副对于自己那时的反应也迷迷糊糊的样子,沉默良久。 她看人很准,也非常相信自己的眼光,但是面前的小孩子却总让她有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难道她这次真的看走眼了吗? 藩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朝莫冉摆摆手。 “我有些乏了,赏赐你的待会我会让夏真给你送过去,你才刚醒想必还没恢复好,下去休息罢。” “是,阿冉告退。” 莫冉一跃而下,倒退着出了马车。 夏欣见到莫冉出来,笑着问道,“阿冉第一次见到藩主,感觉如何?” 莫冉一脸花痴:“藩主真的好美啊,阿冉从未见过这么美的美人!真想时时刻刻见到藩主的美貌!” “阿冉怎的如此轻浮?”夏欣掩住嘴娇笑,“以后能见藩主的时候多的是,不急于一时!来,我送你回去。” 于是,莫冉的小手牵着夏欣,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走了。 夏真等夏欣带着莫冉走后,才扣了两声车沿掀起车帘进了马车里面。 她低声禀报:“藩主,没有什么不妥,也未见跟在她身边的两个人有不妥之处。” “知道了。”藩主妩媚的眼睛里已没有刚才跟莫冉交谈时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沉思。 夏真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她可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吗?” 她不过是多嘴问一下,也没指望藩主能够回答她的问题,于是起身低着头准备退出去。 “多智,却不妖。” 藩主悠悠道:“虽不过是比同龄心智成熟了点,又更显聪慧,却也不过尔尔。” “那....岂不就是藩主要找的人?” 藩主没有否定,轻轻笑了笑:“老天待我不薄,想要的人竟然自己家送上门来。” 今天的藩主似乎额外高兴,夏真也不由大胆继续道:“您是否要给她安排个位子,好让她暂时归于您的阵营?” “不急。”藩主神情有些倦怠,却依旧回了夏真的话:“她的位子我需要好好思忱一番,现在也暂时没想到怎么安置她。” 夏真自是时时刻刻关注着藩主的状态,眼见藩主已经不想再与她说话,识趣的告退出去了。 而此时夏欣也刚好送莫冉回来,见到夏真从马车上下来。 “藩主可有什么吩咐?” 夏真摇头。 “那你...”夏欣自然不是怀疑夏真有什么不告诉她,只不过看到夏真眉宇间似有些担忧,才有点迟疑。 “藩主情况有些不好,刚刚我见她神色倦怠,近日里已经是频繁出现了。” “那怎么办!”夏欣马上焦虑起来,“这才半个多月,回国至少还有两个月的路程,藩主的身子可还吃得消?要我说藩主干嘛那么尽心尽力,为了给女王买心仪很久的东西,竟然比往年多停留了一个月,不然的话,现在早该到了!” 夏真叹气:“能怎么办,女王想要,你知道藩主与女王的关系,咱们总不可能拦着藩主吧。” “可藩主也不能不顾及身子啊!” “算了,木已成舟我们能做的就是让商队快点行驶,藩主早点回去,也能早点休息,不用如此劳心劳累。” “...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想要追洛绵,还差的远呢。 洛绵在辛宅待了两日,期间却并没有碰到曾外祖父。 也不知是曾外祖父太忙,还是不怎么喜欢小辈,要知道曾外祖父当日将祖母嫁给祖父的时候就说了,嫁出去的女就如同泼出去的水,若是王府出了任何事情,他都不会管。 事实证明曾外祖父也的确做到了,不仅做到了,甚至还严禁曾外祖母暗地里帮助祖母。 曾外祖母当然不肯,就算曾外祖父屡屡告诫,曾外祖母心疼唯一的女儿,面对告诫只左耳进右耳出,依旧我行我素,最后曾外祖父无奈,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曾外祖父自己却依旧执行着他最初的话,从不曾关心过祖母,也从未帮助过祖母。 洛绵对此相当不解,她有意无意的问过祖母有没有对曾外祖父因此而感到失望,祖母却回答的是,这是曾外祖父爱女儿的方式。 爱女儿的方式就是不闻不问? 洛绵依旧不解,祖母却没再解释。 “绵儿表妹,有空常来玩呀,都在京城离得也不远,若是想表哥了,就派个人来通知一声,表哥我亲自上门来接!”辛彦仪拍着胸脯,又露出个难受的表情,“一想到见不到表妹,表哥的心里难受的紧...” 明明是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在辛彦仪的身上却丝毫感觉不到恶心。 只让人觉得,这是他真情流露。 两旁的小丫鬟都忍不住偷偷去瞄,洛绵却知辛表哥得知她们要离开,心里乐开了花儿。 这两日也不知怎的,她从院子里一出来,就能看到蹲在房顶上的某人,她想无视,偏偏某人那张笑得比花还灿烂的脸就在她面前一直晃悠。 三哥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看到沈久远竟然也不像上次那样,反而只当沈久远不存一般。 而辛表哥,没过多久便旧态复萌,不仅言语上占她便宜,偶尔还会直接伸手捏她的脸。 她对此倒是不在意,三哥和沈久远却像被捅了马蜂窝一样,纷纷对付起辛表哥不说,也不知私下是不是有过商量,竟然做出一致对外姿态。 那些层出不穷的小手段令辛表哥防不胜防。 这两日,辛表哥可以说是受尽折磨。 前有狼后有虎虎视眈眈的围着,只要辛表哥胆敢靠近她五尺以内,必有两个人猛然出现,然后就是一顿戏耍,她若是辛表哥,早就赶人走了。 好在辛表哥看着轻浮,涵养却比较高,并未将他们赶走。 洛绵都能透过辛彦仪难受的表情,看到里面的窃喜,她抿了抿唇,笑道:“好啊,下回绵儿再和三哥一起来拜访辛表哥。” 辛彦仪难过的表情就是一僵,干巴巴笑起来:“那个...其实我这段时间没空,过了年也没什么空,祖父给安排了骑射先生来教我,也不知什么时候有...” 看着辛表哥故作逞强的样子,洛绵心里笑得不行。 她面上惊讶了一番,“是吗,祖母之前也说要给我和三哥请骑射先生,不如我们一起学怎么样?” “不用了!”辛彦仪连忙摆手,“那个骑射先生脾气不好,有个坏毛病,一次只教一个学生,多了不教的。” “哦,这样啊,真遗憾呐。”洛绵状作失望。 这时,洛允易走了过来。 双眼落到辛彦仪离的和洛绵非常近的手上,如同利针一般,刺的辛彦仪腾地缩回手。 “那个,你们聊,方才老祖宗说有事叫我,我去看看有什么事情,就不送了。”说完,如同火烧屁股似的,一溜烟跑的无隐无踪。 祖母那边也与曾外祖母说完了话,把洛绵叫到旁边来。 “绵儿,无聊了就到曾外祖母这边来玩。”姜氏拉着洛绵的手,温暖的手包裹着洛绵的手,洛绵只觉得瞬间就暖了起来。 从姜氏身后走上前一个丫鬟,毕恭毕敬的把手上的东西递给洛绵。 “鎏银百花香炉掐丝珐琅的手炉是当年你祖母未出嫁时常用的物件,现下你便拿去罢。” 洛绵接过手炉,道了声谢,洛允易扶着洛绵上了马车,自己则翻身上马。 姜氏远远看了洛允易一眼,面色突然严肃起来,压低声音对洛王妃说道:“雨筠,洛允易那孩子娘看着心太大了,恐日后是个祸害,就算绵儿再依赖,死了过个一两年嫁人了也不会再记起她这个哥哥了,你看着办吧。” 王妃点了点头:“娘,您不用操心,女儿自有分寸。” 洛绵上了马车未曾听到祖母与曾外祖母的对话,而洛允易虽然没听到两人的对话,却敏锐的发现姜氏看他的目光中,没有看其他晚辈时的慈祥,反而多了些许冷意。 这种目光他从小到大经历的太多太多,又怎么不知道里面所包含的含义。 只不过他习惯了,更不在意。 这世上除了一个妹妹,任何人的生死与他无关,他也不会乞求谁的怜悯,就算王妃明日就将他赶出洛王府,他也顶多会思考一下该如何才能和绵儿离得近一些。 “三哥,你发什么呆呢!”洛绵探出个脑袋,小手在身边骑着马的洛允易眼前晃了晃。 洛允易回神,呵斥道:“这么冷的天儿还敢把手伸出来,快放进去!” “知道啦!”洛绵讪讪缩回手,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三哥这几日对她好像比以往更加严厉了。 “你方才叫我有何事?” 洛绵哦了声,“就想问问三哥你冷不冷,马车里边儿不冷,要不把这手炉拿着暖一暖?” “姜...曾外祖母送的,原先还是祖母的东西,你就好好拿着,我不冷,好了,快把头缩回去吧,等把你脸给吹破了,有你哭的!” 洛绵吐了吐舌头,乖乖把头缩回马车,放下帘子。 洛允易看到洛绵拉下帘子,这才收回目光,他视线落到不远处卖云吞面的摊子上,一个长相普通的年轻人正慢条斯理吃着面,偶尔饶有兴致的抬起头朝他们这边看上一眼,但是又很快移开。 任谁也想不出,这竟是两日前也是在这个摊子上落荒而逃的沈久远。 洛允易嘴角一勾,想到两日前的傍晚沈久远来找他时说的那番话,的确是对绵儿上了心的,但是想要过他这一关话。 还差的远呢! 第二百一十四章 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时间一晃眼过的飞快,很快翻了年。 初五那天,洛王府收到边境传来的信件,洛绵和四哥凑到祖母面前争相翻看。 卢氏坐在那儿一脸郁郁的表情,她旁边的安姨娘则是穿着桃红色的褙子,乍一看去,人比花娇。 洛绵略撇了眼就看出三房的情况如何。 有安姨娘在,卢氏又是个爱作死的,三叔就算因为那事儿再愧对卢氏,也会被卢氏屡次刁难给磨完了耐心,这是相当于把三叔往安姨娘身边推。 安姨娘不怎么聪明但也不傻,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不牢牢把握住? 她当初能够爬上三叔的床,就有本事让三叔爬上她的床。 反正女人那一套,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以色侍人,三叔长得如此好看,外面朝他抛媚眼的小姑娘一抓一大把,却碍于洛王府的规矩守着卢氏一人。 如今有了安姨娘,卢氏依旧作死不惜。 三叔又不傻,放着温柔小意的姨娘不去找,偏要在一个黄脸婆那里找罪受不成? 洛绵根本就不担心,只担心卢氏因为自己得不到丈夫的宠爱进而把气撒到松儿身上,松儿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心性难免会有所变化。 如今松儿也大了,她应该有空向祖母提及给松儿单独分一个院子出来。 “母亲,您看是不是...” 王妃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这可怎么办,若儿又不知那女子家境如何,是哪里的人,只知道别人姓什么就喜欢上了,这...可怎么办啊!” 洛绵收回思绪,便听到这么一句。 二哥有喜欢的女子了? “姓什么?”她突然道。 能够去边境的女子不多,必是要经过选拔,身体不好的是不能够去的,因此百姓之中能去的女子少之又少,剩下的就是达官显贵的子女。 哪个官员会把自己女儿送到边境去吃苦? 且和二哥同一批的人中,她注意过,只有两个女子,一个是曾差点因为流言上吊自尽裴姑娘,还有个是徐将军的女儿。 如果是裴姑娘还好,如果是徐姑娘的话... 崔氏没了主意,听洛绵一问,直接道:“他说那姑娘姓徐,明明是个姑娘,却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什么的...还和他是同一批去的,甚是有缘,让我们帮忙查查,徐姑娘家住在哪儿,说等从边境回来就上门提亲。” 洛绵抿了抿嘴,又问道:“那徐姑娘对二哥是何态度?” “他没说,他只说那姑娘年纪看着也不小了,还没有成亲必定跟他一样,若是能将徐姑娘娶回家,两人互补,定能过的顺遂。” 说到这,崔氏略微犹豫了一下,看向王妃:“母亲,不然咱们就答应了罢?” 洛允里在一旁起着哄:“是啊是啊,难得二哥有喜欢的,以洛王府的家世,害怕娶不了人家不成?” 还未等王妃同意,洛绵直接开口道:“二叔母,不可。” “这是为何?” 众人看向洛绵。 “二哥那一批去的,我特地注意了一下,只有两个女子,其中一个是裴副参将的女儿裴姑娘,还有一个...”顿了顿,她看向祖母,“是徐将军的女儿,徐芝彤徐姑娘。” 所以,若是所料没错,十有八九二哥口中的徐姑娘就是徐将军的女儿徐芝彤。 “竟然是徐将军的的女儿,绵儿你肯定吗?” 洛绵点了点头。 由于二哥去了快一年了,徐姑娘也一定如此,这将近一年间发生了许多事情,其中一件,就是徐将军把唯一的女儿许给端亲王。 当时传出这个消息的时候,官员们几乎不敢相信。 要知道,徐将军对唯一的女儿有多宠爱,从小到大几乎能满足女儿的,无条件满足,满足不了的,就尽力满足,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 可以说比起洛绵的受宠程度来不逞多让。 甚至徐将军为了这个女儿,这么多年来从未再娶妻,就是怕继母会对女儿不好。 然而就是这么个疼女儿疼到心肝里的人,竟然会把女儿许给恶名远播的端亲王,这不是把徐芝彤往火坑里推吗? 且徐将军直接拿女儿的生辰八字同端亲王交换了庚帖,只等徐芝彤回来成亲就可。 但这是人徐将军的女儿,京城里的闺秀们除了同情下徐芝彤外,从不评论。 毕竟徐将军疼爱女儿出了名,但徐将军不苟言笑,随时随地板着一张脸也是出了名的,没人敢惹充满着肃杀之气的将军。 这也说明徐将军在夺嫡这里,选择了端亲王。 现下二哥却传信回来说,喜欢上徐将军的女儿? 崔氏欲言又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不语,王妃倒是立马就行动了起来,让邱嬷嬷把尚在府中的白风叫来,又亲自提笔写了封信,等白风来时,直接让邱嬷嬷递过去。 “你派个人把这封信快马加鞭送到二少爷手上,记住,务必要快。” 白风半跪着应道:“是,王妃,白风这就派人送过去。” 说完,急匆匆告退离开。 “这...这叫什么事儿啊!”洛绵看见二叔母眼眶有些微红,捏着绣帕的手紧紧攥在一起,不由叹了口气。 二哥之前出了那种事不说,送到边境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姑娘,偏偏这姑娘是不能喜欢的人,也不知二哥看到祖母的亲笔信会作何反应。 为什么总觉得二哥的亲事这么坎坷。 “祖母,二哥若真是喜欢,又不是没有办法,为何非要二哥放弃呢?”一直未曾开口的洛允里突然开口道。 反正他是觉得,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才不会让人生留有遗憾。 就像他和生烟一般。 洛允里一脸雾水,把沉默不语的二叔母望了望,又望了望面无表情的祖母,知道从二叔母和祖母身上得不到答案,目光转向洛绵。 洛绵是恨铁不成钢,明明现下气氛如此凝重,四哥偏偏看不出来,还说这种话来让二叔母伤心。 况且现在这情况,怎么看都知道祖母有话要跟二叔母说啊! 她朝四哥做了个闭嘴离开的表情。 洛允里摸了摸鼻子,开口道:“二叔母,祖母,孙儿先行离开了。” 只见王妃几不可微的点了点头。 洛允里一走,洛绵不好打扰二叔母和祖母的谈话,也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看到洛绵出来,洛允里连忙上前问道:“妹妹,你跟四哥说说,到底是为何?” 第二百一十五章 熟稔 洛绵白了洛允里一眼。 “不是妹妹不跟四哥说,这种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总之,二哥和徐姑娘是绝对不能在一起就对了!” 徐将军已经站了端亲王那边,两个人可以说是拴在同一条线上的蚂蚱,已经站好阵营的,是最忌讳左右摇摆的,不论以后是不是端亲王登上那个位子,徐将军都没有后路可言了。 只是她没想到,如此爱女儿的徐将军竟然也会因此把徐姑娘当作筹码,以此来巩固两人的关系。 “哎呀,妹妹这样说,四哥就更想知道了,就稍微透露一点点怎么样?”洛允里凑到洛绵面前眨眨眼睛,两只手作出一副乞求的姿势。 “四哥怎么有时间管这些闲事来了?陆先生那里不管了?” “哎哟,对对对,我怎么给忘了,不说了不说了,四哥先走了。”洛允里一拍脑袋说完,一溜烟地离开。 洛绵无奈摇了摇头,回到芷韵苑。 看到芷莲,洛绵开口问道:“柳儿那边,那个男人可有什么动作?” “回小姐的话,那个男人开始时还找王府出去的打听过情况,打听了几次后似乎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便再没有什么动作。” “继续盯着。” 洛绵没打算在芷韵苑久待。 恰巧之前三哥说今日晌午过后,随他去见几个人,洛绵也没休息,换了身衣裳,径直往凌梅阁去。 一踏进凌梅阁,只见几个丫鬟正围着郝氏恭维,见到她来,懒懒散散行了礼,等洛绵离开后,又继续凑到一堆七嘴八舌的。 洛允易正低头看着书,察觉到有人来,抬起头看到洛绵,嘴角微勾:“想必是看到院中的情景了罢?” “是啊,三哥,像什么样子嘛,您也不管管!” 洛绵一脸怒气,要不是三哥让她在郝氏面前控制好情绪,她刚刚就发火了。 “何必管,如此甚好,这样甚至都不用等我们出马,郝氏她自取灭亡也不用脏了我的手。” 听到三哥这样说,洛绵就不生气了。 她有时候总会因为一些小事生气,事后想想其实又何必,左右郝氏在三哥面前已经是个死人了,再怎么蹦跶三哥都不会生气,她就是气不过郝氏竟然把自己当成主子作威作福,就因为是三哥的奶娘。 “三哥我们什么时候去?”洛绵索性转移了话题,不去想让人讨厌的郝氏。 “这便走罢,今日就我们两人去。” 洛绵点了点头也没问什么,反正三哥说这次去是为了让她弄清楚对沈久远到底是什么感觉。 说实话,她有些不敢面对。 但是一想到面对沈久远时纠结的感觉,就更受不了。 别看她这么淡定,连这事都要让三哥替她操心,洛绵还是有点羞涩的,幸好她是一个人坐在马车里,三哥看不见她此时的窘迫。 洛绵只觉得过了大概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车外传来三哥的声音:“下来罢。” 紧接着,洛允易的手伸过来。 被三哥扶着下了马车,洛绵抬头一看,是徐督主所开的天香楼,只不过相比起她上次来时,有些变化。 以为洛绵在踟躇,洛允易放柔声音安抚道:“放心,这次不会再发生那日的事情了。” “绵儿不怕,这不是有三哥呢嘛,绵儿只是觉得天香楼和上次绵儿看见的有些不同。” “哦?哪里不同。” 洛绵沉吟半响,“也说不出哪里,就是觉得天香楼进出似乎要比原来严了些。”尤其是门口那一排雄壮威武的大汉,她都怀疑有这些大汉在天香楼门口,还有没有人敢进出。 洛允易不置可否,只道:“鸿维他们估计等急了,我们先进去罢。” 兄妹两走进酒楼,见到是洛允易,掌柜的连忙迎上前来,“易大人,订的地方在天字二号,可需要小的带路?” “不用,我们自己上去就行。” 洛允易带洛绵径直上了楼,她还想着,三哥究竟要带她见什么人,难不成是感情特别丰富的人为她解惑?但是什么人感情会如此丰富... 胡思乱想中,不过百步就走到了天字二号房间。 洛允易扣了扣门,只听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说了待会上茶,听不懂人话吗!” “是我。” 听到洛允易的声音,屋内那声音似乎顿了顿,下一刻,门便打开了。 洛绵站在三哥后面看不到里面的景象,本打算走出来看看,又觉得这样太施礼,恐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于是站在洛允易身后没做声。 “还以为你要等会儿再来呢,咦?你后面的姑娘是谁?” 洛绵听着就是一阵疑惑,难道三哥没跟这人说吗,而且她听着是个男声,不是她小看,一个男的能解决她纠结的事情嘛... 毕竟女子的感情向来比男人细腻,怎么可能懂她那些纠结。 这样想着,洛绵就有些后悔过来了。 自己的事情只有自己清楚,她为何会这么纠结不也是因为有前世的经历在吗? 但是她可能说出来吗? 不可能。 既然不可能说出来,这次来似乎就没有什么意义... 洛绵正打算说,只听又一个男声道:“难不成是你家那位?” 声音带有调侃的成分,洛绵在后面听着,只能听出这声音与刚刚出声的不同,铁定是两个人。 三哥究竟想要干甚? 洛绵一头雾水,还没弄清楚,紧接着又是个陌生的男声,那声音如同玉石相击一般,听着只教人觉得好听的不行:“鸿维,你又开这种玩笑,小心被允易报复!” 笑意很明显,一听就知道只有关系很熟才会有如此熟稔的口吻。 三哥什么时候有几个关系这么好的挚友了? 而且一听还是那种只有关系很熟,熟到很了解彼此的,才会如此。 洛绵转念一想,又觉得正常的很,毕竟像三哥这么好的人,只要相处久了,就会知道的,只不过三哥对外总是摆出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才会让人敬而远之。 三哥有几个关系好的,是好事,她作为妹妹,再怎么也该同人打个招呼才是。 这样想着,洛绵已经忘了来此的目的。 她直接从洛允易身后走出来,看向里面。 第二百一十六章 出大事了 尚书府,沈久远正在书房认真的听父亲给他讲今日朝堂之事。 “沐御史开了口,其他御史都纷纷上奏,皇上气的不行...”沈尚书正说的起劲,只见书房外探头探脑的出现了天宝的脑袋,极煞风景。 天宝都觉得自己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敢在老爷和少爷说事的时候进来打扰。 但是他必须要来啊! 所以天宝磨磨蹭蹭走了出来,在老爷的注视下,硬着头皮朝沈久远道:“少爷,有情况...” 沈久远一听天宝这吞吞吐吐的口气,就知道说的谁,“父亲,儿子有点急事要处理,待会儿再来听您继续说。” “去罢去罢。”沈尚书连连摆手。 待沈久远主仆二人离开,沈尚书本就胖的脸上一双眼睛眯起来,啧啧称奇道:“没想到久远这小子也有了心事,嘿嘿,也没听阿挽提起过,待会儿去问问。” 沈久远刚没走出书房多远就被天宝急急忙忙拉到旁边,声音焦急的不行:“少爷,出大事了!” “什么事?她怎么了?” 沈久远下意识就觉得洛绵又遇到了什么事情,不是他反应太过,而是几乎每次洛绵出去总会发生点什么,若是不让人日日在暗中注意着,他真怕哪天洛绵突然消失了他连哭都没地方哭! “是洛三少爷,他带洛小姐去了天香楼。” 沈久远听着眉头就是一皱:“绵儿又被...” 天宝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是洛三少爷带了洛小姐去天香楼,少爷可知,洛三少爷带洛小姐去天香楼作何?” “作何?” 天宝欲言又止,看着一脸疑惑的少爷咽了咽口水道:“洛三少爷带洛小姐去见了几个人,这几个人...” ... 天香楼,洛绵一脸窘迫。 任她千想万想也没料到三哥带她来天香楼见这几个人竟然是抱着这个想法。 她方才还不知道,直到前不久,她觉得三哥今日和往常很不一样,变得怎么说呢...异常热情,洛绵觉得有问题,找了个机会把三哥拉出房间询问了一番。 三哥倒是坦白,直接把目的说了出来。 但是她听到后只恨不得没听到,在刚刚未见到人的时候直接离开。 三哥还一脸认真地对她说这是能测出她对沈久远到底是何感情最快的办法,洛绵第一次觉得三哥做的事情也有不靠谱的时候。 也不知是三哥跟她开的玩笑,还是真的这么想的。 总之她最后还是被三哥拉进了天字二号,毕竟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中途走人着实有些不好。 “哦?”洛允易抿了口茶水润润喉,他扬眉道:“所以说你家里急着让你延续香火咯?” “可不是嘛!老头子天天往我屋子里塞女人,我是不厌其烦,谁喜欢那些女人啊!”王鸿维一脸郁闷,浓眉揪起来,眉目星朗的双眼也透露出厌烦的情绪。 洛绵垂眸,只当自己不存在,期盼几人早点结束闲聊。 但是事情并不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只听洛允易语气疑惑道:“不喜欢那种女人,那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听到这话,洛绵虽然知道对方并不知道三哥的打算,也只当今日是带妹妹一同互相认识下,她还是不免微微红了脸。 若是这些人知道三哥的想法,只怕看她的眼神都会变得不自然吧。 “谁知道呢,娶妻要是不娶自己喜欢的,那又何必娶,我是不屑于娶妻前就通房丫鬟一大堆的,女人多了烦的很。”说到这儿,王鸿维突然想起今日洛允易好像还把妹妹带来了,那么他们的谈话,在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面前谈会不会不太妥当? 缺根筋的王鸿维好不容易智商上了线,还没到半刻,就放弃了继续想。 反正允易都没说什么,他操的哪门子心。 而他旁边的两人却不如此认为,王鸿维左边的人长得有些阴柔,名唤邹优然,一双丹凤眼看人时似是闪烁着笑意,让人不由自主对其心生好感。 只见他瞟了眼脸色微红的洛绵,一双修长的手指扣在桌面轻轻敲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维戎右边儿的男人看着年纪偏小,名叫余翊,看起来比洛绵大不了多少,实际上他只不过比洛允易小了一岁,和王鸿维、邹优然同龄。 因为长得看起来比较小的原因,在家中姐姐妹妹那里很吃香,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分给他一份。 而他那些姐姐妹妹的手帕交,也会觉得他可爱,同他聊天。 接触的多了,对于女子的一些事情自然就比较了解。 他看到洛绵微红脸颊却没有移开视线,一直盯着,此时洛允易恰巧没有注意到这边,洛绵被她对面的人盯得发毛,脸上的红晕也不知不觉下去了。 但是那人却一直看着她。 那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是带有探究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终于,洛绵忍不住抬头瞪了瞪对面的人,碍于三哥的面子她没有当场发飙,只瞪了眼以示警告。 也不知对面的人怎么想的,被她瞪了后,反倒裂开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大的连牙齿都能看见。 这几个人,除了长得好看点以外,根本没有任何优点,也不知道三哥是怎么想的。 如此做根本就不能解决什么问题好不好! 要说好看,沈久远比这几个人好看多了,她也没看出几个人有什么优点,只觉得三哥此举根本没用! 这时,门外传来店员的声音:“易大人,有个人说是您邀请的好友,掌柜的叫小的来问一问。” 洛绵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难道不止这三人? 别吧... 她看向洛允易,使着眼色,要么找个理由让她先走,要么就早点结束当前无意义谈话。 谁料洛允易就像没看到一样,颔首道:“让他进来罢。” “允易,除了我们还有谁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来最讨厌...” “我知道,别担心,他不是外人。” 于是,门被打开来,洛绵跟着众人的目光望去,见到了三哥口中的“不是外人”。 那人彬彬有礼在门口朝众人拱手道:“久远不请自来,还望洛三少爷勿怪。” “哪里。”洛允易伸手招呼沈久远,“快进来坐罢。” 沈久远应声走过来,经过洛绵时目不斜视,坐下后看向王鸿维、邹优然、余翊三人身上。 第二百一十七章 莫名敌意 由于沈久远的加入,屋内气氛一时凝固起来。 本应该做出解释的沈久远和洛允易未作一语,沈久远慢条斯理给自己泡了杯茶,端起来轻啐了两口,洛允易恰好坐的地方离窗棂很近,扭过头往外看去。 王鸿维三人见洛允易什么也不说,只好把目光投向发着呆的洛绵。 “那个...洛姑娘,这位是...” 洛绵很不想回答,换作别人,她直接说个我也不认识完全能搪塞过去,但是沈久远,尤其是近段时间的沈久远,根本不容她掉以轻心。 她怕她不回答,沈久远便自作主张替她回答。 沈久远会回答什么? 经过这几次的相处,她想也不想就能猜出来。 不过,三哥不是说要沈久远好看吗?怎么两人的关系不似水火不容,反而在那之后频繁来往了起来? “这是...” “这位可是尚书府三子,沈久远沈公子?”邹优然开口道。 他在表姐那里看过此人的画像,说到京城第一美男子,想必在座的所有人都不会陌生。 沈久远在三人的注视下颔首点头道:“正是在下,不知几位...” “哦,在下姓邹名优然,我旁边这两位是王鸿维和余翊,久仰沈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洛绵听着眼角一抽。 也不知这邹优然会不会说话,什么久仰大名名不虚传,这不是摆明了说沈久远就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公子嘛,按理说两人初次见面,应当不会有什么冲突才是。 除非... 沈久远微微一笑,不为邹优然的话气恼:“哪里,不过都是些虚名,说起来,上次沈某还被一个姓邹的姑娘拦住过,不知和邹公子是不是认识。” “谁知道呢。”邹优然干巴巴回了句,不再接话。 洛绵在一旁听着差点笑出来,未曾想到沈久远也有如此腹黑的时候。 不过,沈久远怎么会如此针对邹优然? 王鸿维哈哈一笑,端起桌上的茶杯:“沈兄既是允易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之前没听允易提起过沈兄要来,怠慢了还望沈兄勿怪,鸿维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沈久远便也象征性的端起茶杯抿了两口,目光移到余翊身上,“这位小兄弟...”话没说完,只见余翊连忙打住沈久远要说出的话:“在下和鸿维、优然一样大,沈公子叫在下余兄就好。” 沈久远从善如流:“余兄,方才我在外面看到个绿衣姑娘,嚷嚷着要来找哥哥,说她是国子祭酒的女儿,说要来找她兄长,我见那姑娘和余兄长得甚是相像,不知...” 话还没说完,方才还淡定倚靠着椅子的余翊直接跳了起来,丢下一句“糟了”,一阵风似的离开茶间。 洛绵眉毛一挑。 看来不是邹优然一人得罪了这位,而是三人都得罪了。 她还真好奇,第一次见面怎么就把沈久远给得罪上了,不过现在的沈久远还不是前世她遇到的时候那个沈久远,现在的沈久远就像是还未长大的幼崽,没有尖利爪牙根本不足为惧。 但是对于沈久远的到来,她尚且又疑问。 “三哥,你不解释下,沈公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吗?”洛绵出口,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看窗外风景的洛允易身上。 洛允易扭过头,咳嗽了声,“说实话,我也不知久远兄会来此处,刚刚听到是久远兄的时候,我也很是诧异。”说着,视线移向沈久远,“久远兄怎么会知道这里?” 沈久远哦了声,“肖元炳让我去他那里,恰巧路过,看到外面洛王府的马车。” “原来如此,既是来了,便一起聊会儿再走,久远兄不着急吧?” “不急。”沈久远含笑道。 洛绵看着就觉得一阵怪异,面对第一次见面的人,沈久远竟然没有摆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还有刚才,说看到余翊的妹妹... 以她的了解,别说会注意到,就算眼角也不会往那边瞅一眼,就像方才进来那样目不斜视。 难不成那姑娘很好看? 洛绵摇了摇头,好不好看跟她有什么关系,就算沈久远喜欢那姑娘也跟她没有关系。 她只不过是觉得沈久远之前还说什么她是他的未婚妻,转眼就注意到别的姑娘了,表里不一而已,前世的沈久远又哪里会这些花花肠子,说白了面对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到底,是她还拿着前世的眼光去看沈久远。 想到此,洛绵竟有些懊恼,或许是前世沈久远给他的印象太深,导致每回看到沈久远和前世不一样的行径时都会震惊好久。 大惊小怪的。 “绵儿,绵儿!” 一道声音惊的洛绵猛然回神,若不是她尚有点理智,只怕会直接跳起来。 “三哥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