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境谜域》 第一卷 第一章 亚努节上的女鬼师 直到很久以后,我在雷公山之巅的苗寨一个难以入眠的夜里,重新回想起这一天,才明白这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厄运的开端。 清晨的闹钟被我反复按下多次推迟振铃后,磨磨蹭蹭闭着眼在床头柜上摸了支烟点上抽完,然后才爬了起来。 早餐在楼下面馆吃了碗本地人喜爱的特色小吃肠旺面,以肥肠和血旺为佐料,取“常旺”之意。 赶到单位办公室点卯时都已经九点半了,我到的时间不早不晚,先到的几个同事中的一个正在办公桌上吃着自带早餐,还有两个同事没有来。大家多年来都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工作节奏。 泡了杯今年刚上市不久的明前春茶才喝了两口,还没来得及看当天报纸关心天下大事,就接到了房开商售楼部叫我去取新房钥匙的电话。 我终于等到了已经推迟了一年交房的新房钥匙。 在最初的商品房开发中,合同规定交房日期内,大部分楼盘由于各种原因交房都不太准时。我所认识的买房的人中,等一年已经算是最短的,有一个同事因为房开商资金问题,差不多等了将近三年。能自我安慰的是在一年中,这个楼盘的房价又涨了将近百分之十五。 已是五月中旬,西南一隅的这座小城,寒冷的冬季才过去一个多月,此时正是短暂的春季阶段,气候凉爽,车窗外吹来阵阵微风。 我坐在出租车上,却焦燥不安,握着新房钥匙的手心,泛起了一层细汗。我看着挡风玻璃前面拥堵的车流,抱怨的对司机说:“平时没这么堵啊?!真成了名符其实的堵城,白天堵车,晚上赌钱。” 出租车司机眼睛直视前方职业性的笑了笑,对这种路况他们早已习以为常。 大街上的车流缓慢地停停走走。到达一个丁字路口时,司机拐向右侧道路。 我瞟了一眼计价器问:“你这路也绕得太远了吧?,再堵车也不至于这么绕吧?” 出租司机侧脸惊讶地反问道:“今天是四月八啊!你不知道?” 我顿时醒悟过来,今天是苗族节日阴历四月八,城市中心的有一条主干道被封闭了,供苗族同胞盛装巡游庆祝节日。 苗族四月八,也叫“亚努节”。一千多年以前,这座小城的中心区域苗语名为“格洛格桑”,森林茂盛,土地肥沃,是一个强盛的苗族部落聚居地。 为了抗击外族入侵,有一位智勇双全叫“亚努”苗族首领,于四月初八战死在现在城市中心广场的位置。这位首领被苗族后人尊奉为神,其悲壮事迹在苗族古歌中传唱至今。 随后经过多个朝代对苗人的岐视和驱赶,特别是元代蒙古人入侵和明朝朱元璋对西南边陲实行的屯兵政策,大量移民的涌入,使这个部落彻底被赶出了这片区域。直到1949年解放后,新的民族政策,才让这个部落恢复了每年阴历四月八盛装巡游活动,以此来纪念这位传说中的英雄。 每逢节日这天,散居在各地的这一只部落的苗族同胞都要进行盛装巡游,最终聚集到市中心广场,在一起吹芦笙、跳舞、唱山歌、上刀梯、玩龙灯、耍狮子等,人山人海,场面极为壮观。 我脑海里判断了一下路程,预计步行比出租车还节省时间,我马上请出租汽司机靠边停车,付了钱下了出租车。 街道上巡游的苗族姐妹的银饰在和煦的阳光下光彩夺目,且舞且行,随着芦笙、铜鼓、木鼓发出阵阵“叮叮”的清脆声响。 我匆忙地穿行在人行道看热闹的人群中,对街道中间身着节日盛装载歌载舞的苗族同胞视而不见。我焦急的赶去接朵儿下班,然后再一起去看我们的新房。 我们一直就是在等着新房结婚! 这座小城属于内陆经济欠发达城市,多民族杂居,民风自由剽悍,在生活工作节奏上要缓慢得多,人情世故也更多一些,对于疲惫的大城市人来说,是休闲型民族风情旅游城市。 我在小城一家行政事业单位上班,工作比较清闲,考勤也松散。我也不想去当有为青年妨碍别人进步,所以更加自由自在。这几年来,我经营些小小副业赚取额外收入,不然的话,在房价和物价飞涨的形势下,我那点微薄工资不知道哪年才能一次性付款买得起新房。朵儿的单位其实和我的单位也差不多,不过她从小到大都循规蹈矩,从上小学起就没迟到早退过。我有时忍不住说她,她也不以为然,按她的话说,我打小就是一个在街上长大的野孩子。 我在朵儿单位门口打了数次电话催她说有急事,但没说得了新房钥匙,想给她个惊喜。她都是告诉我再等等再等等,还没到下班时间。我焦急的围着朵儿单位来来回回绕了十几圈,弄得门房值班大爷一脸警惕的目光紧紧盯着我。一直等到十二点过几分,朵儿才出现在了单位大门口。 我赶紧迎上去忍不住大声说:“你这个猪妹妹,等了你这么久才出来!” 朵儿急忙用眼睛瞪我,羞涩的左右环顾周边涌出单位大门的同事。 “朵儿,你好久改名字了,也不给我说一声。”一个朵儿的女同事格格地笑着调皮说了一句,便脚步不停地迅速走开了。 朵儿的脸顿时象火烧云一般。 我嘿嘿地憨笑地安慰说:“这名其实改得挺好,现在猪肉价疯涨,没人吃唐僧肉了,都想吃二师兄的肉。” 朵儿“哼”了一声,不搭理我,扭头便走。其实我明白她是在假装生气,但这模样仍然会让我感到不由自主的心慌。我连忙紧跟上去,讨好的故作神秘说:“我来是有一件关于我俩未来重大的事情和你商量。”我捏着钥匙握成拳状对朵儿说:“你猜这是什么?” “不猜!”朵儿冷冷的也不看一眼。 “猜一下嘛!” 朵儿忽然停住脚步用警觉的眼神看着我。 “不会是前几天看过的结婚戒指吧?”朵儿紧张地回头往单位大门看了看,“你不会准备在这跪着向我求婚吧?这可是我们单位大门!现在正好是下班时间!” “你想哪去了,再猜。”我得意洋洋地说,“不用求婚你还不一样要嫁给我。” 朵儿明显松了口气,露出了些笑意:“美死你!” “是美死你!连我都羡慕你,真是傻人有傻福,居然找到我这样好的人。” 朵儿大笑地啧着嘴:“真没看出来!” 我傲然仰头说:“当然。知道我为什么非你不娶吗?” 朵儿瞪大了眼。 “安全。” “安全?” “不是只有女人才需要安全感,男人一样也需要。我相信一句至理名言……” “是什么?” “丑妻家中宝。” 说完我就挨了朵儿两记小拳。 “一天就知道欺侮我。”朵儿装着生气要走,“到底是什么?不说就算了。” 我明知她是装的,但还是摊开了手掌:“新房钥匙。” 朵儿兴奋得“啊!”了一声,惊喜地抱住了我。 “这可是在你们单位门口,你主动抱我的,你同事都看见了。” 朵儿连忙松开手:“你真的讨厌死了!走,去看新房子喽。” 为了节约时间少绕路,我决定跨过了街道护栏再横穿过巡游的苗族盛装队伍,到街的另一边去坐出租车。 我先跨过了老式红白色铁管街道护栏,然后去拉朵儿,朵儿缩着身子躲开我的手,左右看看趴在护栏两边看热闹的人,紧张的说:“人行天桥没多远,就在前面。” 我往前探了下身子,一把用力拽住朵儿,笑着作势说:“我抱你过来啦?” 朵儿被我用力拽住挣脱不开,无奈的只好涨红了脸钻了过来。 这时从我们面前走过的是苗族舞蹈队列,表演着已列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的“反排木鼓舞”。这是一种世代相传的苗族祭祀性舞蹈,舞者以头、手、脚的大幅度摆动随着鼓点变化而变化,动作粗犷豪放,热情奔放,被称为东方“迪斯科”。过去木鼓舞只能在13年一次的祭祀祭祖节跳,在庄严肃穆的仪式中进行,现在已演变为表演性的民族舞蹈。 在穿过苗族舞蹈队伍准备跨过另一边人行道护栏时,朵儿突然拉了一下我的衣角,向我示说:“你看——那人的样子好怕人,她怎么老盯着我?” 我顺着朵儿眼神往舞蹈队伍中间一看,是一个左手执黑色蛇形短杖,头带黑冠,身着宽大黑袍,脸上以黑色三角巾蒙面的老年女苗人。这人全身让人目光所聚之处,是在黑色三角巾上那双眼白远大于眼黑的怪异眼睛。而这双怪眼此时正死死的盯着朵儿,怪眼中流露出来的眼神说出不的诡异,让人心里泛起阵阵寒意。 看那人装束和服装刺绣图案是一个苗人女鬼师。 我心里掠过一丝诧异,盛妆巡游的这一支苗人部落的鬼师装扮一向是左手拿绺巾,右手持刀或牛角,身穿红袍,头戴司额或五佛冠,而且也从未听说过其它任何苗族支系部落鬼师会以黑色三角巾蒙面……未及多想,街边维持秩序的警察朝我俩用力挥手,示意赶快上到街边人行道上去。 上了人行道,朵儿拍着胸口,后怕地说:“我怎么心里还凉嗖嗖的。” 我强笑着安慰说:“没事的,别去想了。要怪就怪她,长得丑不是错,出来吓人就是她的错了。”说着我情不自禁的回头去寻找表演队列中那个女鬼师,她正好也回头向我们这方向看。眼神对视那一瞬间,我心里莫名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朵儿拉我说:“别去看了。”说着挽着我的手,把头偎依在我肩上,一脸幸福的说:“我们终于可以结婚了!” 我搂紧了朵儿,但仍感觉到那双充满了寒意的怪眼如芒在背,不祥之感在我的心中不断的弥散。 到了新房单元门那时,朵儿突然没前没后地冒出一句:“那个女鬼师我刚开始看着害怕,后来突然感觉应该在哪见过,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第一卷 第二章 新房 两年多前认识朵儿纯属阴差阳错。 那一段时间,我在单位请了一周假,和阿苗正在有苗疆腹地之称的黔东南少数民族地区的各苗寨间游荡,四处收购苗人古老银饰与绣片。 单位一个热心肠的大婶级同事给我打电话,我刚接电话大婶就絮絮叨叨问我请假去哪了、现在做什么、吃了午饭没有各类问题,这让我有点不太耐烦。我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也不喜欢别人管我的闲事,另外我做的副业更不想让单位同事知道。连我妈都没管我这么宽,我心里想,你算哪根葱?但还是礼貌的语气平和的打断了她各种好奇心,问她是不是单位有什么事,能不能说得简单直接一些。 热心肠的大婶同事这才进入主题告诉我,说要给我介绍一个女朋友,她自认为非常的适合我。 我张目结舌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一来我感觉自己还算年轻没到困难急切的年纪,二来我样貌端正好手好脚还有张好嘴,远没沦落到需要大婶介绍女朋友的悲惨境地。 我告诉她我在外地办事,要过一阵才回来,以后再说吧。本想借此推脱,不料大婶非常有责任带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追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我无奈只得告诉她下周一下午左右,结果大婶自作主张帮我约到了下周一晚上一家叫“一见钟情”的咖啡厅,不容我有任何回绝的余地。 挂了电话后,我很快忘了此事,本来也没怎么当回事。周一回到小城时天已经黑了。我和阿苗在一家苗家风味菜馆吃了顿酸汤牛杂火锅,心情不错的还喝了几瓶啤酒以示庆贺,因为此次收到了一块大约清代康熙时期的苗人支系“花苗”挑绣工艺的古老绣片。 我和阿苗正准备各自回家好好休息以解旅途疲乏,大婶同事有些生气的打来电话,说人家女孩子都在咖啡厅坐了一会了,我怎么一点绅士风度也没有,竟然还让人女孩子等。一通批评让我觉得怪不好意思。 我本来想让阿苗陪我一起去,阿苗坏笑着说:“求你饶了我吧!你单位那大婶的眼光,估计喜欢大屁股好生养那种,给你生一窝崽。让你好破坏计划生育国策。” 我严肃地说:“你这同志怎么这样损啊?和我一起去吧,没准人看上你了,你也可以帮我分担下呗。” 阿苗开车到了咖啡厅门外,说:“求你饶了我,你还是自己消化吧。我晚饭吃多了,一会怕拉肚子。” 阿苗扔下我开车一溜烟跑了,我只好硬着头皮一个人进去。 初见之下,还是让我有些意外,起码没有我和阿苗想像的那么不堪入目。大婶介绍的女朋友平心而论,样貌还算中等,但聊了小会我就知道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女孩属于典型的苗疆汉人女孩,喜欢吃辣椒,性格也如红辣椒般火辣奔放。衣着时尚前卫,对于流行嗅觉灵敏并勇于实践。 我和这个女孩说着些客套话,却一直悄悄地注意着陪她而来的另一个女孩。 她就是朵儿! 朵儿穿着一身白底小碎花的连衣裙,和一身鲜艳大红色服饰的女孩形成鲜明对比。白皙的肤色在咖啡厅昏暗的灯光略显苍白,身体削瘦而显得娇弱,让人不由有怜惜之感。 朵儿话极少也有些内向害羞,在我和女孩子胡扯时,一直低头把玩着咖啡具。偶尔抬头发现我在偷偷看她时,目光相遇瞬间随即微红着脸低下去。她仅有的几句话也是悄悄凑着女孩耳边,看样子是扮演女孩的相亲参谋角色。 我开始不停地和女孩子吹嘘刚结束的苗疆腹地黔东南之行,精美炫目的苗族银饰和刺绣,天籁之音般无伴奏合唱侗族大歌,神奇的瑶族药浴以及苗疆流传千年的各种鬼怪传说,刻意想显示出自己见识广博,以期引起朵儿的注意。但自始至终朵儿对我的吹嘘都置若罔闻,没有加入我们的聊天中来。 朵儿一直低着头把玩着咖啡具,有一阵还出神看着窗外色彩斑驳陆离闪耀的霓虹灯,眼神显得有些朦胧和迷离。 此时咖啡厅的背景音乐正放着一首英文爱情歌曲,每一句歌词和旋律都好似在我心里最深处回响,我偷偷地望着朵儿,对着这个安静的女孩子怦然心动。 临别时,我同时要了女孩和朵儿的手机号,她犹豫了下,可能碍于女孩情面还是留给了我。 淡淡月光下回家的路上,我总是闻到一股咖啡的味道,心里都是朵儿害羞微红的俏脸。 接下来的两个多月,我每天都给朵儿发短信,表达想和她交往的意愿。我自认不算是死缠烂打那类人,这期间也认识过一些女孩,但心里始终都无法忘记朵儿。在我厚着脸皮连续发了近百条各类短信后,朵儿终于开始回复。 第一次约会,竟然是大婶介绍的女孩陪着朵儿来的。女孩一见我就爽快地笑着反复说,今天朵儿是主角,我是三陪,陪吃陪喝陪聊,你们可别拘束。反倒弄得我感觉挺不好意思。再后来,我和朵儿关系发展呈良性,自然水道渠成的在成为剩男剩女之前开始筹备买房结婚。 置身于期盼已久的的新房,我和朵儿都共同沉浸在喜悦中,规划着未来的房间格局。从面对着一张畅想了无数遍的纸质平面图,到触手可及的水泥毛坯房,两者间这种强烈差距所产生的真实感带来的喜悦是无法相比拟的。 我搂着朵儿站在空荡荡的客厅窗前,望着远处围绕着城市的层峦叠嶂的隐隐青山,一脸幸福甜蜜的柔声说:“以后要在这里放一张躺椅,每天和你一起看日出日落,看着无数个白昼变成黑夜,把我们的每一天都过成一生,好好的珍惜!” “嗯!”朵儿也柔声说,“结了婚你就不是单身汉了,要好好改下现在的生活习惯,比如以后要每天洗了脚才准上床……” 我瞬间被从柔情蜜意中拉回到了残酷现实,象霜打的茄子一样沮丧说:“暖心的话说得好好的,你怎么突然又转到这上面来了。” “我是和你说认真的。”朵儿一脸无邪的认真看着我。 “我也是说认真的。我要是天天洗脚才能上床,那你们女人还怎么能骂我们是臭男人呀?哎——对了,你的厨房怎么规划想好没有?我这辈子的胃都在你手里了,你可要想好。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 “别想转移话题。”朵儿强憋着笑继续装成认真的模样。 “那不说厨房说这里。”我坏笑着指着面前的客厅窗户说,“这里一定要装双层窗帘,免得让人看见我们俩在家里裸奔。” “你就整天惦记着这个。”朵儿娇嗔地打了我一拳。 “那当然,不用偷偷摸摸跟做贼一样,自己家里想干嘛就干嘛。”说着我装作色迷迷的对着朵儿,“这问题现在我们就要好好商量商量了。” 朵儿警惕地躲靠向墙角:“不行!你答应过我的,结了婚才可以。” 我一脸坏笑着说:“我是一直都答应你的,可是次次想时又都忘了。”我捉住了朵儿的双手,“我们现在和结婚差不多了。乖嘛,又不是第一次了,这问题你怎么就是老想不通呢?” 朵儿声音带着些哭腔:“要是没结婚就怀孕了,我爸要知道了……。” 我本来兴致勃勃半真半假逗着朵儿玩,结果朵儿一提到她父亲,顿时象泄了气的轮胎让我一下子失去了兴致。 朵儿自幼丧母,父亲对她管教极其严厉。我和朵儿恋爱两年多了,在和她父亲的问题上虽然也经历了不少波折,最终也得到了她父亲的认可,但她父亲对我一直表现得极为冷漠。 朵儿安慰我说,从她母亲过世后,父亲开始便对谁都是如此这般。初始我也接受了这个解释,同时也能理解作为父亲角度独生女儿有了男朋友的复杂感情,尽量以理解包容的心态去看待她的父亲。 但渐渐相处日久,我总感到她父亲的怪异和冷漠来源不仅仅是孤癖,甚至于怀疑她父亲有时在刻意隐藏着什么秘密。 好几次我碰见她父亲在下班路上行色匆匆,眼睛不是正视前方,而是随时保持警惕不停环顾四周。 …… 我兴味索然地松开梅朵的手,转而环抱着她的腰说:“那你说,还要不要我不洗脚就不准上床?” 朵儿娇嗔地扬起下巴说:“要!就要!” “是你主动要的哦。”我笑着作势去解朵儿衣服的扣子。 没料到朵儿突然果断的把我用力一把推开。 我猝不及防一屁股跌坐在水泥地上,索性闭上眼拉伸躺成了个大字,没好气的说:“没你这样只管起飞,不管降落的。” 温暖的阳光从客厅明亮的玻璃窗外透进来,暖洋洋的散射在我身上。 朵儿急忙地拉着我的手想把我拽起来:“别耍赖,快起来!地上这么脏,衣服裤子又给你白洗了。” “让我躺会,第一次躺在自己家地上,多舒服啊!” 我手略一使劲,朵儿被拽倒在我怀里。朵儿半撑着先是气恼地捶了我胸口几下,然后在我溢满着幸福的笑容感染下,禁不住把脸伏在我怀里,一起相拥着放肆地大声笑起来。 第一卷 第三章 意料之外 拿到新房钥匙后的近一个月内,我先后和小城里几家较有规模的装修公司进行了接触,但最终新房的装修工程预算总价都超出了我的预期。 装修公司也很无奈的给我诉苦,建材价格倒涨得不多,但是工人工价却是涨了一倍。因为技术较好的各类装修工人都流向了工价高的经济发达地区,所以本地工人奇缺,工价也随之水涨船高。 这时我开始有些后悔全款买房,全款买了房以后,我和朵儿剩余的现金积蓄有限,不得不在其它各方面开支上精打细算,而且装修完后还有一系列的家具、软装、酒席等等各类大额支出。 结婚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阿苗知道情况后,给我介绍了一个在酒桌上认识的装修工作室老板。 装修设计工作室老板姓万,三十多岁,原来是学油画的,曾在北京798和宋庄厮混了几年,在画了二十多年也没看到前途和钱途后,毅然决然改行搞上装修工程。 万老板模样倒仍然还是一副艺术家气质,鸡窝般乱发,眼角上还挂着眼屎,一张苦大仇深刀削斧凿的脸,大红的裤子配绿色的上衣,没有半点商人的奸猾。 初次见面在一家苗家酸汤鱼饭庄,万老板给我留下了较好的印象。人颇能自轻自贱,见面就自我介绍姓万,万恶淫为首的万。嘴上也极其客气,见谁都低头哈腰大哥大姐,朵儿被他大姐大姐叫得脸红了好几回。 吃饭时万老板频频举杯敬酒,连不喝酒的朵儿以茶代酒,让他随意,他也豪爽地一饮而尽。其间他不停表示自己才做装修没多久,都靠朋友们照顾,我的新房他一定会像对待亲生儿子般细心负责,并且他将会将它视为此生最得意的样板房装修作品,带其它装修客户来体验观摩,以此赢得口碑扩大客源。 三两白酒还没喝到位的情形下,万老板就有些开始语无伦次,在被饭庄两个盛装苗族妹妹唱着苗族敬酒歌灌下一牛角米酒后,更是醉态百出。 阿苗替万老板解释说,他才离了婚,这一阵都心情很差,喝一次醉一次。你知道我也不爱揽事,一是看他可怜,二是你也正急着要装修,所以才介绍给你。 我心生同情,对万老板又增添了些好印象。觉得这人还算直爽,确实有些没搞成艺术而被艺术搞的本色,和普通生意人完全不搭界。 万老板话越来越多,从他少年时第一个女人的经历开始说起,渐渐又绕回到了才离婚的前妻,苦诉半生悲惨爱情婚姻遭遇。 我看到离婚对他影响如此之大,趁他酒醉带着戏谑的口吻问:“离婚到底是个什么感觉?说简单明白点。” 万老板眯着醉眼仰头想了半天,左手用力一挥说:“离婚就是你想不洗脚上床睡觉就不洗脚!”说完右手举起酒杯又自己干了一杯。 我们一齐哈哈大笑,朵儿才喝的口酸汤也被笑喷出来,扭过头看着我一脸坏笑。 万老板醉眼朦胧地看着大笑的我们三个,打了个酒嗝,说:“你们都是坏人,没一点同情心!”说着倒在桌上,打起了响亮的呼噜。 把酒醉的万老板送回他的工作室兼卧室后,我谨慎的又细问了下阿苗万老板的底细。阿苗和我的生活圈子不尽相同,他从初中后就混迹社会,从没有进过任何单位工作,所以他认识的人非常杂,三教九流无所不有。 阿苗告诉我,就是一个朋友约的酒桌上认识的。那天万老板也喝得烂醉,阿苗开车送他回家,车里被吐得稀里哗啦。第二天,万老板打电话给阿苗道歉,并坚持请他吃饭赔罪。一来二去,阿苗觉得这人还算实在,就成了酒肉朋友。 万老板的设计图让我很满意,而且预算价格我也和原来找的几家装修公司做了对比,非常很符合的我心理价位,于是就签定了合同。 按照合同约定,第一期预付了百分之五十的款后,工程顺利开工。 开工那天晚上,我被万老板拉去陪他的一个客户唱歌。被狠灌了一通酒后,被他作为样板,并且把我的房子面积和装修费用夸大了数倍,隆重介绍给那个还没进火坑的客户。对万老板的吹嘘,我只有点头附和,顺着他递过来杆爬上去胡侃了一通。反正我已经下了水,那兄弟也别想站在岸上看船翻。 万老板照例醉得一塌糊涂,倒在KTV沙发上人事不省。那个还没下水的客户见势不妙,早已溜之大吉。我无奈之下,不得不帮他买了通单,还强撑着把他送回了家。 我在回去的出租车上被夜风一吹,也醉得怎么躺在自己床上的都不知道。朵儿知道后生了我好几天的气。我委屈的向朵儿解释,合同没签时我是他大爷,签了合同付了款他就是我大爷。我还不是为了搞好关系,好让他装修得细心一点负责任一点。结果这话说完没出几天,工程就出了意外。 新房的客厅不是景观式落地窗,朵儿喜欢窗户宽大明亮,在视线上没有遮挡。而且我承诺过朵儿要在客厅窗户前放一把躺椅,每天在一起看日出日落。为了扩建窗户,我和物管公司协商未果后,找了个管些用的朋友打了招呼才搞定。这也是小城市和大城市的区别,小城市更依赖于关系和人情。 没想到的就是为了扩建客厅窗户,一个刚来不久的云南籍工人在施工时安全措施不当,失足从新房四楼窗口掉了下去。 我和万老板差不多同时赶到医院。万老板给了陪着来的工人一千块,叫几个工人去挂号交费,然后推着受伤的工人去做X光检查。 坐在满是消毒水味的医院走廊椅上,我担忧的问万老板:“出这事不会影响工期吧?” 万老板一副满在不乎的表情:“没事,我好几个工地一起做着,从其它工地给你再调一个工人过来。” “哦。”我看着挂号处排起的长龙发了会呆,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问,“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他被二楼的雨棚挡了一下,是脚先着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但这受伤也不轻,这个……” 万老板好像明白我的心思:“放心!大哥,工人的事我负责。这个我们的装修合同里有的,你没细看?”边说边笑着拍拍我的肩,“工程是我和你的关系,工人是和我的关系,明白没?” 我被他拍这两下,把心拍回了原位。出于间接的内疚和歉意,在万老板再三叫我有事先去忙的情况下,我还是坚持和万老板一起坐着等待工人的检查结果。 一个工人拿着X光片赔着笑来向万老板汇报检查结果,右小腿粉碎性骨折,要马上住院等着排期进行手术。 万老板略沉吟了一下,对工人说“你现在先去办住院手续,我身上钱不够,现在马上就去取钱来交费。” 这个工人抬着头小心地盯着万老板试探着问:“我陪您一起先去取钱,再回来办手续?” 万老板立马拉着脸喝斥道:“办手续是手续,取钱回来还要去缴费处交钱。明白不?别瞎耽误时间!” 这个工人不吭声了,但仍是站着没要去办手续的意思。 “去呀!你不会是怕我跑了吧?”万老板说到跑时自己先大大咧咧地笑起来,无柰摇着头对着我说:“你看,这些工人不好管吧?总是小人之心。真他妈累。”接着又换上了副温和的面容,从手包里掏出五百元钱,递给这个工人,说:“你也挺辛苦的,为这事忙前忙后。这点钱你拿去先花着,这可不是预支给你的工钱哦,呵呵。” 这个工人老老实实接过了钱,不再吱声,转头去办住院手续。 万老板看着工人走开,转头赔笑着对我说:“大哥,这里就麻烦你照应一下,我一小会就回来,有事就打我手机。放心,你的工期误不了,我马上就打电话另外调工人。” 看着万老板的背影消失在医院大门的人流中,我心里隐隐掠过一丝不妥。 万老板自然是一去无踪。 去万老板设计工作室才知道这是他租的房子。我正好碰上房东来收租金,我问房东他的去向,还被房东没好气抢白了一顿,你问我他在哪?我还想问你他在哪呢?原来他还欠了房东一季的房租。 事到如今,我也只有自认倒霉。估算下了搬进场的装修材料,价值不到我预付给他的首期款的三分之一。最麻烦的是工人找上了我,我倒是也想消失,但我的房子在那搬不走。 本来我认为工人受伤的事与我无关,我和万老板有装修合同,但咨询了个律师朋友后,才知道万老板属于个人承包家装,并无家装工程资质,我也要承担连带责任。在万老板跑路的情况下,目前根据有关保护民工的政策,我有责任垫付其费用。 这个靠帮人行贿打官司出名的流氓律师同时也建议我,其实也可以耍赖,我只是第二被告,民工要想通司法程序来让我支付费用,结果基本是不了了之,因为打官司他们要首先支付各类费用,就算找到免费法律援助,民工朝不保夕,在时间上他们也耗不起。另外就算胜诉,也还涉及执行的问题。 我实在是无心在这事上继续纠缠,于是把受伤工人的医疗费承担了,至于钱上的亏空先等装修完新房再另外想办法了。 第一卷 第四章 耳 杯 我内心淌血但强装着古道热肠帮那个受伤工人转院到近郊一家骨科专科医院,并支付了所有医疗手术费用。 其他几个耍赖占着我的新房想借受伤工人为由,指望我一起垫付被万老板拖欠工钱的工人,被接手装修工程的装修公司赶走。那几个没有捞到好处的工人一哄而散,各自重新找地方干活,受伤在医院的工人再无人理睬,他们都仅仅只是普通工友关系。 受伤的工人姓龙,云南晋宁县清川乡人,才进城做工几个月,还没被城市汽车尾气污染,基本淳朴老实。一问年龄才二十三岁,但看着模样比我还大。农村人一般劳于生活,加上云南海拔较高靠近北回归线臭氧层稀薄,紫外线强度也高,所以都普遍老像。 我看他确实老实可怜无人照顾,反正多的钱也花了索性好人做到底,还帮他找了个二十四小时的看护照顾他。 小龙对我千恩万谢,虽然翻来覆去也只是“谢谢”两个字,反就看得出他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和淳朴厚道。略谈了后,知道他家在云南山区,家庭穷困,负担又重,上有爷爷父母下有一个四岁小孩,不由心生同情,闲暇时,买着些营养品去探望了几回,也顺便和小龙的管床漂亮女护士瞎侃几句。 小龙接骨手术很成功,也花了我不少让我心疼的钱,仅那颗钢钉的器械费就是一万多元。让我每每想起万老板都恨不得剐了他下汤锅加白菜粉丝乱炖了。多次让人进医院或者送人进医院的经验丰富的阿苗曾告诉过我,这颗钢钉主刀医生就可以在医疗器械商那得到近三分之一的回扣。 近半个月过去,我顺路又去探望小龙。在我说了一番“好好放心养伤”“不要有什么顾虑”之类客套话后,小龙突然哽咽起来:“大哥!您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事其实不关您的事,您也是受那个姓万的骗。” 我安慰说:“别管谁骗了谁了,我总不能看着你受伤没人管吧。” 小龙眼泪淌了下来:“我问了医生,这里一天住院花的钱,比我租的房一个月房租还贵。我不能再住下去了,您已经为我花了这么多钱。” 看着小龙感激涕零的样子,我也心里有些感动,虚伪的客套话再说也不出口,只是反复安慰他说先慢慢养好了以后再说。 小龙请护工帮他拿病床底下的一个破旧的编织袋,他抱在怀里打开,伸手在一堆脏衣服中间摸索。 我看着小龙的举动有些疑惑地问:“你要找什么?需要我帮你吗?” 小龙掏出一个满是油污的报纸包裹着的东西,对我说:“大哥,您的大恩我一辈子也报答不了。我有件东西也不知道值不值钱。这东西是我爷爷在我临出门时给我的,说是有什么槛时看能不能应下急。我把它送给您,您千万别嫌弃!” 我推脱了一番后,接过他递来的包裹,不以为意的一层一层地扯开报纸,最后显露出一个黑色的器物来。 我定睛仔细一看,顿时惊呆了! 这是件约长十五厘米宽十二厘米高五厘米,典型战国时期楚国彩绘木胎耳杯漆器。耳杯是一种酒具,也叫羽觞。这件耳杯底饰内红外黑,耳面和口沿有几何云纹,杯侧面绘有两只高度抽象的朱红色凤鸟。 耳杯是战国时期楚国漆器中常见物品,出土量较大。楚国漆器中的朱色来自于朱砂,黑色的主要颜料则是烟炱。楚国漆器上装饰的凤纹是常见题材,变化多端,具有高度的抽象性,有些纹甚至是符号化了的凤头或凤尾纹,显示楚文化中对凤(太阳鸟)的崇拜。 我小心仔细翻转耳杯,发现耳杯底部有两个好似鸟形的象形字同时也似篆体汉字的两个小图案,看着发了半天楞,突然猛省悟过来:鸟篆。 楚国视凤(太阳鸟)为图腾,春秋末期,在篆书的基础上,附加鸟形装饰,使文字艺术化创造了“鸟篆”。 可能是看我神色有异,小龙疑惑地问:“大哥,你识得这东西?” 我连忙掩饰说:“不识得,就是看着熟。哦,想起来了,应该是哪个风景旅游区卖的那种纪念品吧。” 小龙执拗地说:“不是纪念品,这是个老东西。” “可能是,看样子是有些时间了,几十年吧。”我漫不经心抬腕看下表后,转头对护工说,“今天医院营养部有什么菜?十二点半了,我也饿了,今天在这吃。” 护工把菜单递给我,我顺着点了几个菜,再看到后面,居然还有云南汽锅鸡,也点了,还叫护工别忘了问有三七粉没也要几小包。 我把耳杯包好,看似随意实则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柜上,告诉小龙我上个厕所去,等护工回来我们就开饭。 我蹲在医院厕所里,点了只烟盖住厕所里的异味,让自己冷静下来,头脑里不停的思考和整理着各种问题。 这个耳杯从整体上说,虽说不上稀世,但相较出土面世的耳杯,也能算精品,特别底部的鸟篆铭文,更增加了其价值。我估计目前的市场价格是我帮小龙支付的医疗费用的约七八倍之多。 我掏出手机,查找小龙家乡的所在地晋宁县清川乡位置和介绍。 晋宁县位于滇池南岸,三面环山,与澄江、江川、呈贡、昆明等同属古滇国地区。 著名的石寨山滇国王族墓葬群就位于晋宁县,其中一九五六年六号墓出土的金质篆书“滇王之印”,印证了司马迁在《史记?西南夷传》中“汉武帝元封二年,滇王尝羌降于汉,汉赐滇王王印,复长其民”的记载。同时出土的繁浩奢华的各种随葬品也证实了石寨山就是滇王及其家族的陵寝地。 清川乡处于晋宁县三面环山的最深处山脚之下,距离石寨山约六十公里。 我才查得这些资料,就已蹲得腿肚子酸涨难持。让人无语的手机gprs网,比蜗牛爬还慢。 我拍打活动了下发麻了的小腿,带着同时代的楚国耳杯怎么会出现在古滇国的疑惑回到病房。这时护工也点了菜回来。吃饭时,我频频给小龙夹菜,还给他舀了碗鸡汤,嘱咐他用鸡汤吞服三七粉。云南三七粉自古就作为金创药使用,特别对手术后有散瘀定痛的功效。云南菜里还有三七汽锅鸡的做法。 我喝了碗鸡汤,看见小龙吃得正香,故意在他猝不及防间突然问:“小龙,这东西你爷爷是哪弄来的?” 小龙连忙放下碗回答说:“他捡的。好几十年前了,那时他才十多岁。” “你爷爷今年多大岁数了?” “七十八。” “哦。那是六十多年前,也就是解放以前的事了吧。” “嗯。” 看小龙神情不像是在说谎,我还是很疑惑,接着问道:“在哪捡的?” “村后山脚吧,我也不太清楚。” “多吃点,别拘束小龙,我就是随便问下。”我拿过小龙的碗又给他舀了碗汤,“多喝点汤,对伤口愈合好。” 吃完护工收拾了碗筷,我坐在病床前点了只烟。这时管床漂亮小护士进来,板起脸看着我说:“病房里不能抽烟。” 我照旧抽着我的烟,嬉皮笑脸说:“你们应该在病房里挂个禁烟的标识,不然谁知道不能抽?这是你们工作有问题。” 小护士白了我一眼,帮旁边病床病人吊瓶换了,转身出去。 我看了下表,对小龙说:“我得去新房盯一下,今天在做卫生间防水。不盯着做好,以后怕漏水。” 小龙连忙欠身:“大哥,您去忙你的。过几天我就出院,不能再拖累您了。” “出院?那你去哪?” 小龙犹豫着不确定地说:“回家吧,先养好了伤再出来打工。” “你这个样子怎么回家啊?路这么远,又是火车又转汽车的。” 小龙难过的低下头:“我真的没用,自己弄成这样。” “先养一阵再说吧,我替你想想办法。就算回家,一年以后,你也得回来再做一次取钢钉的手术。” 我站起来,拿上床头柜上报纸包好的耳杯,做出准备走的样子,好象想起什么回头说:“对了,我听人说过你老家风景挺美,不如我开车去玩一阵,顺便也送你回去,也去你家里看看,认个门。” “嗯——美?还行吧。”小龙显出为难的表情,“但……” “但什么?不欢迎?”我不依不饶地说。 小龙连忙说:“不,不是,大哥。家里脏,怕你呆不住。” 我感觉到小龙明显是在说谎,故意笑着激他:“还是不欢迎嘛,那就算了,嘿嘿。” 小龙低着头,犹豫了片刻,低声说:“我们村不让外人进去。” “哦。没事,呵呵,那我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出了医院后,我强忍难以抑制的兴奋,先在医院门口的小商店买了个大号黑色塑料袋,把报纸包着的鸟篆耳杯小心地装进去,然后迅速打了个出租车去了网吧。 第一卷 第五章 疑 问 我睡醒时已近中午。 昨晚我从网吧回家时,已经凌晨三点。躺在床上后,在诸多疑问和困惑交织中辗转反侧,直到天边开始泛白,才抵挡不住浓浓的困意而睡着。 梦中各种诡异超自然的片断让我醒后精神萎靡,半躺在床头连抽了两只烟才清醒了一些。 我当时还隐约记得其中一个片断,一条巨大的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的怪物与我近在咫尺之间,张大了的嘴里锋利的牙齿清晰可见,正准备将我吞噬,而我全身冰凉绝望地颤抖着…… 我给阿苗打了电话,说有重要事情和他商议。阿苗告诉我,他才吃了午饭,刚到楼底“精武馆”坐下打了一圈麻将,让我过去说有急事叫他,这样才好走人,不然三缺一拆角。 “精武馆”是本土俗称,就是原来的茶馆或者麻将馆。八十年代香港电视连续剧《霍元甲》热播后,都改成叫“精武馆”延续至今。反正都是手上功夫,倒也形象贴切。 我抱着包好的耳杯出门胡乱吃了些东西,穿行在喧闹的城市人流中。这个小城基本和中国的大部份城市一样正处于日新月异的变化中,以现代化的大都市为蓝本,拼命追赶和模仿。 在经过了小城唯一一家奢华的五星级酒店和一个连锁购物中心后,我转入到了高耸大楼包围遮挡的污水横流的一条小街。这条小街八十年代以前遍布铁匠铺,因此得名为打铁街。现在这个职业在城市早已不见踪迹。 阿苗中学时就住在这一片,只是在旧城改造后推倒平房建成了楼房。这片的居民很多是低保户或者小摊贩,街面的一楼遍布着大量的各类“精武馆”和小型按摩房。 我在阿苗常去的那家“精武馆”找到了他,我们开车去了小城内仅存的一处古建筑群内的茶楼喝茶,那里雅致清幽适合谈事。 这片古建筑群是中国现存为数不多的南明永历时期的建筑。永历政权曾退守西南并建都于今贵州某县,利用张献忠等的余部抗清,存在了十五年之久。永历帝后逃至缅甸,明朝降将吴三桂攻入缅甸后永历帝被俘,在昆明被绞死。 我俩在池塘边的回廊上找个两张藤椅坐下,我把耳杯掏出来让他看。阿苗仔细看了会,吃惊的问我哪搞到的。 我说:“先喝下茶再说。我头疼,昨天上网查完资料想了一晚上,天亮才睡着。” 阿苗笑起来:“你怎么还是这套路,吊人胃口,玩了这么多年自己也不嫌腻?” 我望着池塘边的的随风摆动的柳条:“风和日丽,今天真舒服。” 等服务员走后,我把两杯盖碗里的茶倒了,然后从兜里掏出自己的茶叶倒进去,重新加水彻泡。这茶楼的茶不仅价格贵品质还一般,卖的主要是小城内独一无二的环境。 我喝了几口茶,问阿苗:“这茶怎么样?刚上市的明前春茶,都匀毛尖。” “我先去大便,你慢慢喝着。” 我欲擒故纵地说:“别急嘛,憋一会,我先给你说下这东西怎么来的。” “我不急,你还是先等我去大便了再说吧。”阿苗不理睬我,装成若无其事的自顾去找厕所。 我扭过头咬住下嘴唇才没笑出来。 阿苗回来后,我给他细说了耳杯的来龙去脉。我俩又仔细研究了耳杯一番,我俩一直是倒卖苗人老银饰和绣片,虽然对古玩也有所涉及,但古玩行业深不可测,仅凭我俩的所知还甚浅,但从这耳杯的来源及各种特征等等来判断,基本可以断定是真品无疑。 “好心有好报呀!”阿苗由衷的高兴说,“一会我打电视台报料电话,说你准备捐献给博物馆,让他们给你发奖状。” 我没好气地说:“别瞎扯!叫你来商量重要的事,全部都给你说了,你到现在也没有点什么发现?” 阿苗对着耳杯左看右看还是茫然。本来我期望的共同探讨商量的局面,不得不根据所查的资料和从小龙那探查到的情况向阿苗同志做了单方面的汇报。 1、耳杯是小龙爷爷捡到的疑问。 战国时期漆器距今有两千多年,我们手中这个耳杯品相完好,漆面光泽如新,无明显划痕,从其制作工艺和精美纹饰看,应属贵族所用物品。这个木胎漆器耳杯历经两千多年至今,只有存于封闭的墓室之中,才能保持如此品相,曝于荒野可能性为零。 这就导致捡这个问题另外又有了两种可能。 一是他人盗掘后路途中不慎遗失,小龙爷爷捡到后转入家中存放,才可能有如此品相。如是一的话,说明小龙家乡附近有大型墓穴,很大可能性上仍有未盗完散落和留存的文物。二是小龙爷爷对其说谎,小龙爷爷本人即是挖掘者,如果是后者,家中所藏宝贝应该就远不止耳杯了。 2、云南晋宁县漆器出土的情况。 与这个耳杯大致年代同为战国时期时,晋宁县为古滇国属地。著名的石寨山古墓群,已考证确认为战国至汉代滇王及其家族臣仆的墓地。古墓群出土了大量各类文物,但由于是土坑墓,填土直接接触着随葬漆器,所以出土的漆器都变成灰土,没有一件完整保存下来。 可以推断这个耳杯所出之处并不是当时普遍的土坑墓,极可能为大型砖石墓室或者其它形式藏宝之室。 3、楚国漆品耳杯与古滇国可能的关联。 战国时期,七雄并立,逐鹿中原。公元前316年,秦楚争霸,楚国为了巩固西南后方,派遣大将庄蹻入滇。公元前277年,秦灭巴蜀,庄蹻无法返回楚国,于是“变服从俗”,融合于当地居民当中,建立了云南古代史上第一个地方政权,成为滇王第一人。 关于庄蹻的最早记载是出自西汉司马迁的《史记》当中《史记。西南夷列传》。 奇怪的是从已出土文物来看,这一时期古滇国地区以青铜器、陶器为代表,但其风格和楚国的风格大相径庭。 楚国文化风格特征明显,与中原各国有较大区别。高阳氏之后熊绎受封属地楚国原为三苗国区域,蚩尤九黎部落战败中原后,从黄河流域退至长江流域重新建立了三苗国,三苗国从尧帝开始就被中原集团持续打击,在舜帝时更有三征三苗之说,西周后,楚人继承了九黎部落和三苗国的苗人巫鬼文化。其中也有一种说法,楚国实为苗人所建立之国家,这种说法尚无正式历史定论。 以上是仅以出土的文物来判定的,但是否因为是庄蹻时期也是就古滇国建立政权初期的文物尚未被发掘?这个楚国漆器耳杯是否就是属于古滇国建立政权初期之物?这个楚国漆器耳杯是否原存于初期由楚入滇的贵族甚至于庄蹻本人墓室或者其它形式洞藏等之中? 4、庄蹻与苗人且兰国。 这个疑问和耳杯不知道是否有所关联,只是此事历史记载不详。战国末期在苗疆已建立了两个苗人政权,一个是苗人夜郎国,在《史记.西南夷列传》中有记载,夜郎自大的成语也世人皆知。另一个是《华阳国志》中记载的苗人且兰国。庄蹻大军从沅水顺流至现苗疆境内今贵州省黄平县,不知何因与且兰国发生大规模激战,灭苗人政权且兰国再行入滇建立了滇国政权。 5、小龙家乡不准外人进去的问题。 小龙之前犹豫半天对我说过,他们村不准外人进入。这当中是否隐藏了什么秘密?是否和可能存在的古滇国墓室有关?当然也不排除对其它民族或者外来人口排斥这种可能,因为晋宁县是多民族混居地,有汉、彝、回、白、哈尼等民族,由于宗教信仰习俗文化等差异,一些多民族地区,不同民族间相互来往较少。另外不准外人进村,也说明这件耳杯从外流入可能性极小。 6、疏忽的问题。 我只了解到小龙是云南晋宁县清川乡人,一直认为他居住地就在清川乡里,但昨天最后走时他才说到他们村不准外人进入这话,后来我才想起忘了问他具体是哪一个村,还有小龙是哪一个民族。 费了一堆口水,喝干了两杯茶,我拉拉杂杂基本把意思说清楚。阿苗也大概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俩虽然这几年也有不少离奇经历,但第一次碰上这种刺激神经而且似乎有大笔财富远远招手的事,难免有些兴奋难当,但一时许多疑问也无从下手。 我俩虽然倒买倒卖,但基本是合法营生。现在这种事特别可能涉及盗掘古墓,以我俩在这方面的专业知识和能力也只是一头雾水。 阿苗干脆直接全推给了我,说:“反正从来馊主意都是你出,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 我略有些得意地说:“你意思都是我出谋划策,你冲锋陷阵。” 阿苗把脸凑近,夸张地假笑说:“我意思是狼狈为奸。狼只是凶狠,最坏的是狈,满肚子坏主意。” 我抬腿虚蹬了阿苗一下,试探地问,“那我们去趟晋宁?” 阿苗喝了口茶说:“嘿嘿,看样子你是想好办法了。” 我马上矢口否认说:“能有什么办法,去了再想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因势而动。” “废话!去了后的事谁能知道,你又不是翻白眼的半仙。我说的是怎么忽悠着和小龙三个人一起去的问题。别装了,你都已经想到要去了,肯定是有主意了。”阿苗扔了只烟给我,“我还不清楚你?” 我叹了口气,有些犹豫地说:“是想了个主意,但觉得有点损。小龙挺老实的人。” “你出的馊主意,坏事最后都是我来做,你装什么。”阿苗一脸不屑地说,“在单位上班这么多年你就学会矫情了。” 出了茶楼,我告诉阿苗早上我没上班,下午怎么也得去混一趟,就不和他一路了。阿苗提醒我下周五晚上别忘了虎哥的生日,生日宴会请在海港大酒店,必须要一起去。我说我当然记得,这事哪敢忘了,虎哥的生日嘛! 阿苗发动了车,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扔给我,说:“其实装修工程出问题的事,今天你不说我也已经知道了,万老板是我介绍给你,你的损失由我来负责,我已经叫兄弟四处去找他了,找到叫他赔钱给我就行,此事和你无关。” 我才明白信封里是钱,急忙扔进车窗,说:“不行!这是我的事,哪能让你来贴钱。” “你敢再扔进来,老子保证拧断你的手指!”阿苗把信封又扔了出来,恶狠狠地说,“知道你结婚缺钱,这个耳杯找到合适的买主还不知道要多久,这钱你先用着吧!。” 我很了解阿苗的脾气,只得拿着信封感激的说:“谢谢!” 阿苗斜着眼瞪着我:“说人话!” 我笑了起来:“两个字,快——滚——” 阿苗哈哈大笑,一脚油门疾驰而去。 第一卷 第六章 少年阿苗(外篇) 五年前的国庆长假,我和一帮驴友相约到一个号称“最后的穴居部落”的苗寨徒步露营。 十月的千里苗疆,仍犹如盛夏,热得让人窒息。 在连续攀爬了近四小时陡峭山路后,终于到达目的地。此时我累得几乎虚脱,眼前亮晃晃的烈日,让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因缺氧或脱水而发生了眩晕。慢慢逛完这个仅有十余户人家的“最后的穴居部落”天然山顶洞穴,和“穴民”交流了才知道,这十余户人家都是近几十年前因为战乱甚至于犯罪等原因,才避居于这个山顶洞穴。 在各类旅游宣传资料上,一直有意无意使人误解是这个部落保持了原始穴居风俗。 扫兴的我们下山后,找到山谷河边的一处平坦草地开始野炊露营。 在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在当地人家里买来的黑脚土鸡炖菜花蛇,喝完放在河里自然冰冻的啤酒后,由于山谷里没有任何电子讯号,帐蓬里又太闷热,我们一个个把帐蓬里的防潮垫搬出来,舒适的伸长了四肢躺着,仰望着星空发呆。 蓝莹莹的夜空能见度极高,缀满了无数或明或暗闪耀的繁星,旁边小河哗哗不间歇的流淌,山谷里的清柔微风轻吹着树梢,荧火虫慢慢的在我们营地周边越聚越多,与天上的繁星好似浑然一体。 这氛围让我这个久居城市的人陡生感怀之情。 恍然间,我眼前浮现起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在近十多年前夜晚的市内公园灌木丛中,手拿着茶色的空药瓶,白色的塑料盖上戳着透气孔,正欢快的把一只只捉到的荧火虫放进瓶子里。不一会,一个少年骄傲地对着另一个少年举起了瓶子,瓶子在暗夜中发出一团闪耀的光芒。举瓶的少年是我,借着手中瓶子发出的光芒,我看见了另一个少年的脸,稚气未脱而笑容灿烂,陌生而又熟悉。 我还依稀看见这两个少年夜间躲藏在茂盛的树林背后,偷看成年男女在公园里谈恋爱。当成年男女亲热不能自持时,抓起一把沙土猛扔过去,然后迅速逃离,在夜间寂静的树林中留下一串肆无忌惮的笑声。 我苦苦的思索着,一个久违的名字从尘封中浮了出来:阿苗! 八十年代中期,我进入了一所初级中学就读。 阿苗是在我初中入学一个月多后,插班到我们班上。阿苗在外婆带领下来学校办理入学手续那天,正值课间休息。 阿苗的首次闪亮登场在校园内就引起的不小的骚乱,他让人震惊之处在于他的头发和服装造型。阿苗头发四周被剃光,只留下头顶中间一圈长发挽成髻状。身穿少数民族用板蓝根作为染料浸染成蓝色后,外用鸡蛋清涂抹发亮的服装。更为奇特是他腰间居然还别着一把带鞘小镰刀,颇似古代日本武士造型。 在无数热情洋溢的哄笑声中,阿苗跟在伛偻瘦弱的外婆身后,从大门走到操场中间时停了下来。阿苗抬起头缓缓扫视教学楼走廊上和操场上对着他狂嘘乱吹的学生们,咬紧了腮帮,眼里闪过一丝愤恨。 让人更震惊的事发生了。 突然间,阿苗左手提住头顶上的发髻,右手抽出腰间小镰刀举起横挥,刀光一闪间,将那绺长发掷于场。收刀回鞘后,阿苗跟上了走向教务室的外婆。 校园内外顿时寂静无声。 我后来才知道,阿苗父母都是汉人,七十年代被下放到广西和贵州交界的地区,在他三岁时双双死于意外,他被一位善良的苗族老人收养。 这个苗族老人的部落相传为蚩尤三子后裔,数千年前为南迁的先头部队,发展至今人口稀少,已不足两千人。这只部落的族人发型都如阿苗这般,而且以镰刀剃发,人人自幼使用火枪,骁勇彪悍。这只部落在周朝时期第五次苗族大迁徙中,有部份漂洋过海到达日本定居,二十世纪后,日本民俗学家曾寻根于此,视其为祖先。 阿苗来办入学手续时,才被苦寻多年的外婆找到带回城市不久。 阿苗大名张定方,阿苗是我们给他起的绰号。苗在本地方言里还被理解为倔强、执拗、性情古怪、邪气、不讲道理等等。 入学半个月后的阿苗,外表已和普通汉人小孩无异。只是说话口音有些奇特,偶尔某个意思不知该怎么表达时,还会夹杂着句苗语。 时间没并没让同学们淡忘阿苗入学的场景,让他在学校里成为了被大家取笑和嘲弄的对象。 阿苗在此环境下,基本和同学们没有交流,总是低垂目光默不作声,面对同学的非难也扭头避开。他这样却更让一些同学肆无忌惮,连几个平时老实胆小的孩子从他身上也找到了欺负人的快感。 阿苗的自卑造成的一味忍让,并没有化解平息同学们的欺负与嘲弄,却只是让这种情况更加升级,最终导致了不可避免的大规模冲突。 那天我在教学楼二楼走廊上,目睹了事件的整个过程。 课间休息时间,阿苗一个人在操场的单杠上做引体向上,一口气连做了二十几个。 初三年级叫一个李坤的家伙,站在旁边眯着眼看了半天。然后拍拍阿苗的肩膀说:“不错呀!你小子有两把力气。” 也许是进校快两个月了,第一次听见有人夸自己,从没表情的阿苗居然咧着嘴笑了。 李坤比阿苗高出大半个头,据说之前曾练习健美,常常炫耀身上的肌肉。这几个月来又玩上了霹雳舞,课间都领着帮崇拜者,在操场上冒充教练。 李坤不由分说拉着阿苗的衣领抓小鸡似的往水泥乒乓球台那走:“走,跟我掰下手劲。” 李坤的崇拜者们迅速在乒乓球台那围成了一圈。 李坤把衣袖挽了上去,还弄得挺专业似的左手握住右手小臂活动了几下手腕。 两人摆好架势,旁边好事者毛遂自荐当裁判。 “预备——开始!” 李坤还没反应过来,手臂就被阿苗迅速掰下来。围观的人发出了嘘声。李坤涨红了脸说:“不算,重来。还没喊开始他就抢先了。” 李坤又对着阿苗气势汹汹说:“我来喊开始。你小子再敢先抢,我踹死你。” 阿苗又恢复了面无表情说:“那我不掰了。” 李坤抬手给了阿苗一耳光,说:“你说不掰就不掰?老子才说了算数。” 阿苗抬起了眼皮瞪着李坤。 “瞪你妈个铲铲。”李坤骂道,说着一拉阿苗手腕,“再来掰。” “预备,开——始。” 李坤自己叫到开字时,就先用力抢着掰了。阿苗手臂晃了一下,到始字叫完,一使劲,又把李坤手臂迅速掰了下去。 “不玩了。”李坤气急败坏说。“力气比老子大有屁用,种田种的。打架靠的是玩命,你们看他这窝囊样,敢打架吗?” 李坤抬手又准备给阿苗一耳光,挥过去的手腕被阿苗一把抓住。李坤一抽手却纹丝不动,另一只手也抬起指着阿苗,恶狠狠说:“放手听见没?叫你放手!” 阿苗可能是为了保持安全距离,放手时往后推了一下。李坤猝不及防,跌跌撞撞后退了几步。 李坤一站稳,继而跳起凌空一脚向阿苗踹来。 阿苗突然起脚,后发先至,踢在李坤凌空踹出的右脚大腿上。把李坤踢得在空中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圈仰倒在水泥地上。 李坤也没白练健美和霹雳舞,倒地一弹即起,往操场另一头的双杠冲去。李坤从学校操场上的双杠的空心钢管先扯出团报纸,接着就抽出了把半米长用钢锯打磨成的长刀,复又向阿苗冲过来。 在李坤去拿刀过程中,大声呼朋唤友,在教室走廊上与他关系亲近的同学们也目睹了这一幕,一起也从楼上往操场上冲来准备围殴阿苗。 面对提着长刀冲过来的李坤,阿苗没有慌乱逃命,反是迎着摆出了一个迎战的架势。只见阿苗双腿前后分开微沉,右手平胸抬起,左手横于右手肘下。最奇特是右手的手形,右手抬起成掌,四指并拢向掌内折曲,拇指压在食指二三节折曲处。 看着阿苗这架势,我张大了嘴没合拢上。走廊上看热闹的同学们,也发出阵阵惊呼,原来阿苗还是练家子。我旁边一个同学冒充行家说,他练的是蛇拳,看他手摆的是蛇形。后来我才知道阿苗练的是苗人武术中的蚩尤拳,摆的手形苗语叫果摩斗,译成汉语就是勾镰手,因手形似镰刀而得名。 李坤在离阿苗一米远时就举刀狂砍,这也仅是刀尖恰好能够划伤人的距离。李坤并无真正敢致人死地的胆气,不过是想靠气势逼人挽回颜面。 只见阿苗斜步上前避过刀锋,右手叨住李坤握刀势尽的手腕,左手前横往上一架。“咔嚓”一声,李坤手臂折断弃刀倒地痛滚狂呼。 那声清脆的骨头断裂声穿过半个操场,传入二楼走廊上的我耳中。我至今记忆犹新,每想起心里都忍不住抽搐一下,头皮发麻。 这时,楼上冲来的李坤的同学和战友们及看热闹的二十多人,已冲到阿苗不远处。 阿苗转身快速跑到修建食堂时剩下的那堆还未清理的碎砖石前,双手抓起天女散花般向对他冲来的人群用力掷去。人群顿时散开纷纷避闪。有一个未及闪避的家伙恰巧被掷中头部太阳穴,当场晕倒在地。 阿苗接着又扔出几把碎砖石,突然冲向距离他最近的两个握刀的家伙。三招两式把他俩打倒在地,抢过双刀就地站立,眼露凶光,环顾当场。 那一瞬间,几十人竟无一人敢上前。 学校保卫科科长冲了出来,大喊道:都不准动! 这时上课铃声也响起,除了阿苗和躺着的李坤还有晕倒那家伙,操场的人纷纷把刀往衣服里藏,往各自的教室跑去。 八十年代初中期,学校内外的斗殴较为频繁,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涉及校外的混混和没造成无法收拾的后果,学生之间的斗殴,校方通常采取教育为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 此事最终以阿苗外婆赔偿医疗费用而解决。 阿苗经此一战后,在校内外名声大震。细想之下,其实阿苗的那股狠劲在入学之初断发之际就已显露,只不过后来在他的自卑和忍让中被人忽略。 学校里再没人再敢欺负阿苗,甚至于见到他都是一副敬畏之情。 我开始没事和阿苗闲扯些话来套近乎,很快阿苗也俨然和我们的打成了一片。 阿苗的汉语逐渐越说越流利,也开始和我们打闹,恢复了正常孩子的模样。有时他甚至还在同学们面前显示他的凶狠和身手。也许和李坤的斗殴事件给阿苗印象太深,让他以为凭借凶狠和不凡的身手就可以赢得朋友与众人的尊重。 这一段时间的记忆,我已经开始模糊,大部份都是在夜晚的街头巷尾,许多的记忆已经支离破碎。可以肯定的是这期间,我和阿苗一起打过很多次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甚至于就为了别人看我们的眼神让人感到有挑衅性。 我唯一印象深刻的一次斗殴,起因已经忘了,只记得我被人从后面打倒在地。昏暗的路灯下无数只脚向我猛踢,慌乱中我紧紧抱住头部,心底有种无助的绝望感。等阿苗把我拉起来时,才发现那伙人已经被阿苗他们打跑了。记得那晚我好像没有回家,可能是怕脸上的瘀肿引起父母的盘问。应该那晚是睡在阿苗家里,因为我清晰的记得阿苗用煮熟的鸡蛋剥了壳帮我轻滚脸上的瘀肿这场景。 没多久,我爸工作调动到另一城区,我也随之转学到了另一个城区的中学。转入的这所中学当时是小城唯一的寄宿式全封闭管理的学校,其实这也是我父亲为了隔离我和我的伙伴们的方式。 阿苗曾经来找过我两三回,但都只能隔着校门的缝隙聊上几句。我记得他曾嘲笑我,问我这里是不是工读学校,跟坐牢差不多。阿苗还从门缝里给我塞过一包烟,牌子是良友,当时最好的进口香烟,好象是四元钱一包。 再后来,我和阿苗基本失去了联系。在其后的十多年间,曾道听途说过不同版本阿苗的消息,均不足为凭。 人的很多奇异的感知实在是无法解释,就在五年前那个露营的晚上,我突然想了阿苗,仅隔了一个多月,我竟然在苗疆的一个乡村奇迹般与他不期而遇。我俩居然做着同一行业,收购倒卖苗疆地区少数民族的古老银饰与绣片。 我俩细聊之下,不胜感慨。这十多年来,我们其实仍然一直生活在同一座城市,他仍然住在中学时住的那里,只是因为旧城改造从平房变成了楼房。我们甚至于都常去同一家酒吧喝酒,却从来没有碰见过。 第一卷 第七章 诈 术 我当时把小龙从最初入院就诊的三甲医院转到这家骨科专科医院,说是专科医院更专业,不象三甲医院万精油什么科都有,但都不怎么样,其实是因为专科医院的费用比三甲医院要低得多。一般进了三甲医院就只有等着挨刀(做手术也确实要挨刀),名目繁多的检查、价格高昂的药费和治疗费还有床位费等等,我总得为自己的钱包考虑下,为了结婚经济上本来就已经够紧了。 这家骨科专科医院位于小城近郊山脚下,原为一家省级大型国营工厂的职工医院。工厂破产倒闭后,职工医院被某三甲医院兼并,并改建成了骨科专科医院。由于位置较偏僻,所以病人不算多,不用托人也可以任选床位。 小龙住的是双人病房。每天下午两点半钟,旁边病床的病人都会去理疗室做恢复治疗。 下午两点四十分左右,我双手握住病房门柄慢慢转开,刚刚把头探进房间,只听见阿苗在背后低沉的一声断喝:“快点!别磨磨蹭蹭!”屁股上挨了阿苗一脚。 我猝不及防地被踹进了病房,不由自主的冲上前几步,双手所幸及时撑在病床沿上,嘴唇差点没嗑上去。我转头恨恨的看着阿苗,心里默默咒骂了千万遍,这小子趁机公报私仇。 小龙慌忙半坐起来急切问:“大哥,你这是怎么了?”随着我撑起身来,小龙看见了我双手腕上亮锃锃的手铐,惊愕地张大了嘴。 阿苗威严地大摇大摆走进来,自己端了张凳子坐下,对着小龙从兜里掏出本印着国徽的证件晃了晃:“我是省公安厅文物侦缉处的,找你了解下一些情况。” 阿苗环视了一下房间,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护工说:“你——出去,把门关上,配合公安机关工作。”再转过来指我大义凛然地说:“你恨什么?我最讨厌你这种置国家民族利益于不顾的文物贩子,要知道就是你们这类人,给国家造成无法估量的文化损失。坐下——老老实实坐下!” 我咬着腮帮一屁股坐下,斜低着头又恨了阿苗两眼。 小龙估计是没见过这阵势,慌乱地又问我:“大哥!这是怎么了?怎么回事呀?” 我用下巴朝着阿苗扬了扬,又一副做贼心虑的模样低下了头。 “根据这个罪大恶极的文物贩子交待,这个东西是你给他的?”阿苗把战国漆器鸟篆耳杯包着的报纸打开,放在了床尾。 小龙看着耳杯恍惑的点了点头。 阿苗猛地一下厉声说:“你知道吗?你们这是合谋盗窃贩卖国宝,性质恶劣的可以枪毙。” 小龙被吓全身一哆嗦,有些茫然地问道:“国宝?” “这件战国漆器鸟篆耳杯是国家一级文物,这个文物贩子在交易过程中被当场抓获。现在我问你些问题,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你知道吧,如果你老实交待配合警方工作,我可以酌情考虑帮你向法官求情。” 我使劲憋住笑,阿苗最后一句:帮你向法官求情。我怎么听着都象是香港警匪剧里的台词。 小龙急了说:“这东西不是偷的,是我爷爷捡的。” “闭嘴!现在我问你再回答。”阿苗又装模作样掏出个小笔记本和笔,犹豫了下,扔给我,“你来记录。每一句话都要写清楚,听明白没有?” 我点了下头,把本子铺床上,准备记录。心里又划着圈咒骂阿苗,这小子倒会使唤人,不过要是他自己记录,写的那几笔字自己瞧着也不会象是警察。 我心里正骂着,病房门被推开,小龙的看床漂亮女护士探头进来,问:“咦——七十六床呢?” 我急忙把双手往小龙被子里钻,陪着笑说:“他去做理疗了。” “哦,我忘了。”漂亮女护士还是看见了我手腕上的手铐,问正襟危坐的阿苗:“你是警察?” 阿苗威严地点点头:“有什么问题?” 漂亮女护士看着我兴灾乐祸说:“这人平时来就贼眉鼠眼的,我早知道他不是好人。” 阿苗不耐烦挥了下手:“忙你的去,我这正在工作。” 女护士关门出去了后,阿苗对小龙说:“现在我们开始,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小龙看看我又看看阿苗,点了点头。 “姓名?” “龙胜。” “年龄?” “二十三岁。” “民族。” “汉族。” “籍贯?” “云南晋宁县清川乡。” “什么村?” 小龙犹豫了下:“龙潭村。” “把身份证给我。” “我没身份证。” “为什么?” “嗯——掉了。” “身份证号是多少?” “记不得了。” “你不老实交待,想清楚后果没有,现在我就可以马上抓你。再问你一遍,身份证号是多少?” 小龙低着头,怯怯地说:“我没有身份证。” “为什么?” “我们村里的人都没有身份证。” 阿苗诧异问:“接着说。为什么?” “没人知道我们村,也没人来办理过。” 我和阿苗都有点开始兴奋,阿苗有点急了说:“说清楚,别象挤牙膏一样,问你一句说一句。” “我说的是真话,我也不清楚,反正我从小只知道我们村没外人进去过。我是常去城里市场卖自己家做的茶叶,碰上别人说到你们这做工好赚钱,才跟着人来的。家里太穷了,没办法。”小龙说着哽咽起来,“警察同志,不不不,警察叔叔!这个大哥真的是好人,不关他的事。你问我的都交待了,我进城做工时,我爷爷嘱咐过的,不准对外人说我们村的事。我都交待了,你要抓抓我吧,是我害了他。” 阿苗偷偷扫了我一眼。我面无表情,但心里有点发酸。 我连忙安慰小龙说:“我没事的,你放心。这个同志就只是想搞清楚是不是我们偷的。” 小龙抹下了眼泪,对阿苗说:“真是我爷爷捡的,我们村里的人再穷也从来没偷过东西。” 阿苗语气也缓和下来,说:“嗯,他说得对,我就是想搞楚是不是你们偷的。我现在基本上相信你们没有说谎。” 阿苗站起走过来,用钥匙帮我解开手铐,接着对小龙说:“这样吧,过一阵我把厅里的其它工作安排一下,和你们一起去你们村把事情调查清楚。如果确实是你爷爷捡的,核实以后,你们就没事了。” 听到去他们村小龙又面露为难之色,但不敢出言拒绝。我揉着手腕说:“你就带这个警察同志去一下吧,我也得和你们一起去,不然没法说清这事。你不希望你哥我坐牢吧。你知道的,朵儿姐姐你也见过的,我们马上要结婚了。” 小龙犹豫了许久,终于艰难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我给阿苗使了下眼色,让阿苗再仔细探听下小龙村里的具体情况,但小龙死活不说,最后被逼无奈之下带着哭腔说:“大哥,我不能说村里的事,我们家族两千年来立下重誓,说了必死无疑。”我和阿苗看样子也没法再从他口中掏出什么情况来只好作罢。我心里有些奇怪,不就发个誓,还两千年来,哪有这么严重,真是越落后的地区越喜欢搞封建迷信。 到了医院停车场上了车,我摸下兜没烟了,向阿苗要了只烟。阿苗马上给我打火点上,看了下我一直阴沉着的脸,说:“确实是有点损。” 我没吭声,深吸了一口,长长吐出来。 车窗内烟雾缭绕。 阿苗小心翼翼说:“他不是想回家养伤吗?我们正好送他回去,这不也是好事嘛。去了可能什么情况也没有,只是我俩把事情想复杂了,就只是单纯的送他一趟。” “闭嘴——开车——” 第一卷 第八章 又见女鬼师 从医院开车出来,阿苗看我有点郁闷,提议请我去喝茶接着吃晚饭喝酒,我毫不犹豫的表示拒绝,直接回了单位。 我所在的这家市级行政事业单位现有职工近千人。特别是近几年来,为了跟上改革开放进程,摆脱旧有的人事体制束缚,产生了编制内和编制外聘用两种模式。在此政策环境下,短短几年经聘用进入的单位的人数就激增了五六百人,基本都是各种关系介绍推荐来的。 我这类在单位混的时间较长的人,自然比较轻闲,大部份具体工作都由更年轻和编制外聘用的人去干了。 下午六点过了,我还闷闷地坐在办公室上网喝茶,想着去哪蹭饭吃,仅剩的几个下班的同事从我办公桌旁经过时,都咦了一声,笑问我是不是准备今年评先进工作者。我说我没地方也没钱吃饭,求包养,可开发票,开成办公用品。 这时朵儿打电话给我,说婚纱照她下班去影楼取了。叫我去她家吃饭,一起看照片。我问她为什么不叫我一起去取,放大了的那张不好搬。她告诉我是一个男同事正好顺路开车和她一起去取的,取后把她送回家还帮着把照片搬上楼。 我细问了下具体是哪一个男同事后,电话里唉声叹气批评朵儿:“我俩婚纱照你也叫热心的男同事帮你搬,没你这样伤人自尊的。” 朵儿电话那头捂着嘴笑,说:“你是不是吃醋了?吃了就明着说,别装模作样的。” “我吃醋?开玩笑。”我不屑地哼哼两声,“结婚照都拍了,煮熟的朵儿还会飞了?” “哦,没吃就好。明天我还要请他开车帮我个忙,把在洁具城看中的洁具买了先放到新房去。” “别,打住。我明天叫装修公司找车来拉,不行我叫阿苗开车去。” “为什么呀?我和人家都说好了。”朵儿一副感到无法理解的声音。 “不为什么,怎么好意思老麻烦人家。以后这种事请您先告诉我,我来想办法。男主外女主内,这种事当然是我来想办法解决。” “我已经和人家说好了,怎么办呀?” “就说我们家的事以后都不麻烦他了,别忘了替我谢谢他。” “你——哈哈哈”朵儿捂着嘴笑的声音从电话听筒里传过来,“我就没和人家说过明天开车拉洁具的事。哈哈哈。” 我反应过来一时语塞,停顿了会才有点生气地说:“这你猪妹妹,什么时候变成撒谎精了。我就吃醋了就小气了又怎么样?” “挺想看看你吃醋的样子。”朵儿的语气听着挺骄傲也挺幸福。 我没好气说:“不说了,我关电脑了,马上就来。” 此时正是下班高峰期间,我等了快二十分钟,才打到一个没有经营许可的黑出租车。司机一路嘟嘟囔囔还对我去的地方不满意,说这条路最堵车临时还想要加钱。我板着脸威胁他,马上把嘴闭上,不然给运管打电话举报他。 车到朵儿家时,暮色已渐浓,路边昏黄的街灯都已经亮了起来。 朵儿家是当街那种七十年代修建的老式六层楼房,朵儿家住在顶楼。 我在街边了车,下车转身关车门时不经意间,目光穿过车流看见街对面人行道上有一个黑衣妇女仰望着朵儿家单元楼。黑衣妇女看见我迅速转身扭开脸去。 我不以为意进了单元门,走到三楼时,心里猛然想起这个黑衣妇女曾经在哪里见到过。眼睛!那双眼白远大于眼黑的怪异眼睛,尽管她迅速扭开了脸,但在昏黄的路灯下,我还是一瞬间隐约看见了她的眼睛,是那个在苗族四月八“亚努节”节时,我和朵儿看见的苗人女鬼师。 我心里突然有股无法形容的不安,接着几步飞奔上六楼敲朵儿家的门。朵儿开了门,我跑到客厅窗前,往街对面张望,苗人女鬼师早已不见踪迹。 朵儿奇怪地问我:“你慌里慌张看什么?” 我急忙解释说是碰上了阿苗开车送我来的,刚才和其他车蹭了一下,我看看处理完后他走没有。说着我心里同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毕竟只是一瞬间隐约看见似乎像是苗人女鬼师,并不敢真正确定。 饭菜都已做好了。朵儿的爸爸坐在漆色斑驳的老木沙发上看电视。我回头赶紧叫了声:“叔叔。”朵儿爸爸面无表情略点了下头,眼睛都没离开电视。 每次看见朵儿爸爸我就不知不觉紧张。 他爸爸个头中等,黑黑瘦瘦,属于扔人堆就找不着那类样貌。他向来不苟言笑,眼睛里也总是一副混浊无神的样。 除了他对我的冷漠和初始对我与朵儿恋爱关系的百般阻挠外,还有部份畏惧感来源于一次小小的意外表现。 有一次周末在朵儿家预备午饭,朵儿在厨房做菜,而我从厨房端着刚炒好的一盘菜准备进客厅。客厅窗户玻璃被街上调皮扔小石子的小孩子的砸出了异响。沙发上的朵儿爸爸突然混浊的眼中精光暴起,从沙发一跃而起到窗前,动作反应之敏捷和迅速不禁令人咋舌,与平日病秧秧行动迟缓的模样判若两人。更为奇怪的是,他没有探出头去查看和喝叱,而是隐身于窗帘后小心观察。直到确认只是小孩子的顽皮后,这才又恢复平日状态。 我有次给朵儿说过这事,朵儿说肯定是冷不丁把她爸爸吓了一跳,是正常人的反应,哪有我说的那么夸张,还得意地笑我是因我太紧张她了,也连带紧张她的爸爸。 朵儿悄悄示意我进她房间看照片,我还没做出动作,就听她爸爸说了句:“吃完再去看。”我们一向细微的动作,似乎都难逃脱朵儿爸爸的眼睛,尽管他的眼睛都一直对着电视机。说完他离开沙发坐在了餐桌旁。我和朵儿不敢再吱声,先老老实实的吃饭。我快速倒进胃里两碗饭,用眼神示意朵儿快些吃。其实我并没有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照片,只是每次在朵儿家吃饭都象在演哑剧,气氛十分的压抑。 我在朵儿房间看着相框里放大的我们的婚纱照。这一张我们是准备挂在床头正中间上方墙上的。 我喜滋滋说:“我俩还真是挺班配的嘛,男才女貌。你看,我照出来还是挺白的嘛。” 朵儿很认真纠正我的说法:“不是白,是化妆师往你脸上擦的粉擦得很厚。” 我不乐意说:“你就不能让我自己安慰下自己?” 朵儿抿着嘴笑。 “笑什么,别把嘴皮咬破了。还不是你老打击我,说关了灯肯定就找不到我了。” 朵儿憋住笑安慰我:“那是开玩笑我胡说的。你其实挺白的,要去非洲没谁能更比你白了。”” 我伸手去挠朵儿胳肢窝。朵儿强忍笑躲闪着,一只手指了指门外。我只得罢手。 朵儿坐到写字台前,故作神秘地说:“别闹了,给你看样我昨天无意中在我爸房间找到的东西。” 朵儿拉开写字台抽屉,扭头对着我,眼神中闪着兴奋。 我疑惑的凑过去看,原来都是朵儿童年和少年时的照片。 我看到第一张就笑起来:“哈哈,叫你乖猪妹没错嘛,你看你小时候猪头猪脑胖乎乎的。”我边说笑着边翻,“怎么这么少啊?” “嗯,我爸带我照得少。你知道我从小到大除了上学上班,基本都在家呆着。” “我是说从来没见过你小时候照片,这你爸也藏着啊?” 朵儿把手指竖在嘴唇上,小声说:“我原来问过他的,想找给你看,他说不记得放哪了。” 我又往回翻看着,突然想起问道:“奇怪,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妈的照片?” “我小时候就问过,我爸说都烧了。” “你爸也够绝的,一张也不留给你,自己妈什么样都不知道。” 朵儿眼睛红了:“我爸说我妈生我难产死的,我对她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我心疼地搂住朵儿连声说:“以后我会好好疼你的!” 第一卷 第九章 抉 择 新房装修已经快接近尾声,我打电话询问了本市几家婚宴较有口碑的酒店预订情况,结果我和朵儿看着老皇历选定的既是双休日也是黄道吉日的日期都早已被订满。按几家酒店的婚宴预定排期,这种吉日要排到最少三四个月之后了。 我不知道结婚花钱办婚宴也会这么紧俏,有些后悔没有提前预订。朵儿安慰我,先订了慢慢等吧。装修后的新房需要多通风吹些日子,不然急着住进去会对人体有害。我也只好一再向朵儿道歉,表示自己在结婚上没经验,下次一定改正不会造成这种疏忽。 我和阿苗碰面又商议了一下去晋宁的事,虎哥生日宴也没几天就到了,我们决定在虎哥生日宴过后第二天再走,这期间也好准备购买一些必备和应急的各类工具。 阿苗竟然还买来了两把“松林造”精仿五四式手枪,说是防身必备居家出行之良品。 松林地区自古就是生苗聚居区,历朝历代都爆发过大规模苗人起义。始建于明代的中国南方唯一长城,即南长城又称苗疆长城,就位于松林地区和湘西地区之间。目的就是为了防御和隔离生苗(未归顺朝廷的苗人)和熟苗(归顺朝廷的苗人)以防止生苗造事。 近二十年来,松林地区地下造枪与青海化隆、广西合浦同成为中国大陆黑枪制造三大基地,除五四式外,还仿制六四式、微冲、左轮等枪支,被公安部多次重点打击。 随着预定出发日期的确定,我一直在琢磨怎么给朵儿一个恰当的理由。 有一天晚上我和朵儿在她家里时,说着其它话题的间隙,我装成突然想起随意地说:“哦,对了,过几天可能单位要派我出一趟差。” 朵儿问:“去哪?” 我看着朵儿说:“云南昆明。” “要去多久?” “最多半个月,快的话可能一星期。无聊的行业会议。”我做成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真的烦人,我也不想去,但没办法。” 朵儿疑惑问:“开会时间不都是预先订好的吗?怎么可能是半个月又或者一星期?” 因为此行有很多不确定因素,无法预估时间,我怕朵儿担心所以那样告诉她,但我忽略了她也一样也在国有单位上班。我连忙解释:“开会是一星期,但是可能主办单位会安排到云南顺便旅游一下,所以也可能是半个月。” “真的?” 我看着朵儿装成皱着眉不高兴的样子说:“什么真的假的,开会我还会骗你?” 看到我不高兴了,朵儿咬着嘴唇不再吭声,侧身坐在床沿上,怔怔地看着竖在地上的那幅放大的婚纱照。 婚纱照里的我和她穿着礼服和婚纱,在明媚的阳光下一脸幸福的对着镜头傻笑。 我顺着她的眼光也看着婚纱照,心里不由有些内疚,过去半蹲着拉着朵儿光滑的小手,轻声问:“舍不得我呀?” 朵儿仍然不吭声。 我继续说道:“很快就回来了。放心,每天我都会给打电话,早请示晚汇报。” 朵儿回过头地看着我,嘴张了张,欲言又止。 我着急地说:“说话呀!你怎么了?” 朵儿缓缓地说:“我知道我是挺笨的,但我们好了两年多了,你是不是说谎我还能看得出来。” 我瞪大了眼盯着朵儿装成莫名其妙说:“开个会怎么就成说谎了?” “你说谎时都是直视别人的眼睛,不会眨眼,而且把谎话说得理直气壮。” “我……”我一时不知道该做何解释,闷闷地坐在朵儿旁边。 房间内静静的,能听见床头柜上的闹钟“嘀哒嘀哒”的声音。 “我知道,你肯定是又和阿苗一起出去。”朵儿从侧后双手环腰抱住我,头斜靠在我肩上,柔声说:“不去好吗?我们快要结婚了。” 我心里叹了口气有些难过,和朵儿好了这两年多,她从没过问这些事,我在她面前也绝口不提,但毕竟在一起两年多,她大概能猜到我和阿苗是在做什么。这次可能是快要结婚了,她才第一次说出不希望我去这种话。 “我们房也买了,装修也快完了,办完喜酒还能赚些钱,我们不需要这么多钱。”我感觉得到肩上衣服被朵儿眼泪一滴滴浸湿,朵儿声音带着些哀求,“每次你和阿苗去外省我都会提心吊胆。我们都有工资,虽然不多,可是养家过小日子是足够了。” 我转身搂住朵儿娇弱的身躯,轻轻给她擦去泪水,然后吻了吻她带着泪痕的脸。 “我就喜欢你这样抱着我一辈子。”朵儿在我怀里幸福地还有些讨好地说,“我花不了多少钱,我真的挺好养活。我不会去和别人去攀比,我不爱化妆,也不喜欢没事去逛街买衣服,我自己还有工资。” 我心里无法控制的一阵酸楚涌上来,说:“我知道你好,你要不好我也不会娶你了。”我又吻了下她的脸,“但你想下,如果是靠我俩的工资,不吃不喝要多少年以后才能全款买得起现在的房。” “我们不是已经买了,不用愁了,以后就好好过日子不行吗?”朵儿把紧贴在我胸前。 “我一想到以后,总是有种很茫然的感觉,心里惶惑不安。钱固然很重要,但很多时候并不全是因为钱。”我缓缓松开朵儿,点了只香烟,重重吐口烟出来,“怎么说呢?这样说吧,我不想每天重复生活在上班下班里,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现在一眼就能望到几十年后的自己。我只是希望趁着自己还年轻,能多一些别人没有的经历,去看一看自己没有看过的风景,这世界太大,尽我所能四处多走走多看看,人这辈子就只有短短几十年……”我说着禁不住重重叹息了一声。 朵儿可怜兮兮低着头说:“你说的我都明白……” “好了,听话。你放心,我会注意安全的,很快就回来了。” 朵儿犹豫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我知道你想做的事我都拦不了你,只是你这次——我不知道怎么说,我心里感觉——感觉很乱。” 我双手贴在她脸颊上往前揉捏,逗她并安慰说:“看你的小猪嘴!嘿嘿。你想得太多了,不会有事的。” 朵儿搂住我的脖颈,把脸紧紧贴着我的脸:“你走之前,我们去把结婚证办了好吗?” 那一刻,我心里涌上爱怜和内疚化成了点点泪水流下来。 我犹豫的反复思量,始终在去与不去之间无法最终下定决心。 阿苗打电话叫我去他家尝下虎哥送给他的今年的春茶,说品质非常好。阿苗知道好茶会提起我的兴趣,尽管我讨厌去他一个人住的比我的窝还乱的狗窝。 这种茶是本地名茶,早在明代,就名为鱼钩茶列为贡品进献朝廷,有“三绿透黄色”的特色,即干茶色泽绿中带黄,汤色绿中透黄,叶底绿中显黄。 我喝了后赞不绝口。 我又喝了一口茶,猛然间看见阿苗扔在电视机边的臭袜子,顿时兴味索然。 阿苗注意到我的神情,嘿嘿笑了笑,去把臭袜子扔回卧室又折回来,边走边说:“虎哥叫我去拿茶时,还问我们俩手上有什么好货没有,他愿意出高价,好象是一个领导喜欢收藏少数民族的老手工刺绣。他这是照顾咱俩,只要有钱,哪买不到好货,向谁买不是买,而且本地谁敢拿假货蒙他,除非想人间蒸发。” “问题是手上没好货了嘛。” “这次去云南如果时间够,可以去文山苗族那一带碰碰运气。”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有点不太想去了。” 阿苗坐下诧异地看着我,一脸疑问。 我吞吞吐吐说:“朵儿……” “她不是从不过问咱俩的事吗?” “不一样,现在快结婚了,她有些担心。” 阿苗略沉吟了下:“你自己决定吧。去不去都所谓,谁叫咱俩是兄弟。” “你别因为我,这事你自己难道不想去?” “我当然想去。虽然这几年我俩也遇上过不少事,在深山里被狼群追过,不通少数民族语言被人拿猎枪镰刀围堵过,老林子里迷路饿前胸贴后背,我还被毒蛇咬过,靠你用嘴吸蛇毒保了条命……”阿苗脸上抑不住地兴奋说着,“现在这个这样刺激的事还真没遇上过。关键是少数民族的老东西价值有限,赚得不多,还是汉文化的古董才真正值钱,搞不好这次抵咱俩原来干几十年了,猛一下子就发大财了!” 我默不作声地听阿苗说着。 阿苗自顾兴奋地说这了一通后,看我没吭声,马上又补充说:“哦——我反正单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无所谓。你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还是你自己决定吧。” “其实朵儿也没说不让我去,她只是有些担心。” “那你自己怎么想?” “思前想后,左右为难。” 阿苗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缓缓地说:“其实从本质上来说,你和我是同一类人。只是经过了这么多年,你学会了隐藏和掩饰自己,让你都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 第一卷 第十章 RH阴性血型 出发时间按计划已经很紧迫了,今天一整天都排满了事。 一大清早,我准点到了办公室。在办公室打印好了结婚证明和休假申请,好对被各类会议淹没见首不见尾的领导们进行围追堵截。 我首先去找人事处处长盖结婚证明的章。 人事处长是个大胖子,一只手拿着结婚证明看,另一只手边抹额头上的汗,嘴上也没闲着感叹说:“我还记得你刚进单位来我这报到的样子,小年轻一个。时间太快了,你都要结婚了,我也老了,岁月象把杀猪刀啊。” 我忙掏出烟,陪笑着说:“您和我刚来时就没看出什么变化,老什么,您这是装老。” “是真老了。”人事处长掏出钥匙拿公章,对我敬的烟用下巴示意放办公桌上,“摆酒别忘了给我发请柬。” 我连忙说:“那是当然,谁都不可以不请,您是得请的。” 人事处长憋住气用力按着公章停了几秒,胖脸涨得通红,长吁了口气苦笑着说:“那是,这单位所有人刚来不都是要先认识我,所以所有人婚丧嫁娶都要请我,哎——没办法,不送礼又不好。” 我嘿嘿陪笑着,心底嘀咕:这倒是实情。 接着我又的去我们处长那签休假申请。我工龄已经超过十年了,可以休假十天,再加上三个双休日连着,就是十六天。云南之行的时间应该足够了。平时开溜个两三天没什么问题,而且没离开本市,有事打电话随时能找到我也能及时赶到单位。这次估计去的时间长,又不在本城,所以还是请休假稳妥一些。 处长提着笔悬在休假申请上半晌没动静。我半天摸不着头脑,这是休假申请,又不是其它什么业务报告,要仔细思量怕签了承担责任,但又不敢吭声。 处长放下了笔,把没签的申请退给了我,说:“你该休就去休你的,申请就没必要签了。这事我知道就行了。” 我接过休假申请有点茫然,但还是感激的连声说:“谢谢处长。” 签了休假申请后,要送到人事处备案,当年的休假补贴费就会被取消,虽然不多就几百元。处长这般说就是让休了假没同时休假补贴也没少,使我不得不领这份人情。 “客气什么,这么多年了,自己弟兄嘛。”处长笑眯眯说。 我嬉皮笑脸说:“我哪敢,领导永远是领导。” 处长笑骂说:“臭小子,整天就油腔滑调没个正经。” 我装苦着脸:“这您可不能乱说。中国最大的法是什么?就是领导对你的看法。” 处长哈哈大笑,我实在不想多纠缠,趁机说:“没事那我走了。” “走哪?又开溜?”处长迅速收了笑,“今天早上在办公室老老实实坐到下班再走,一会人事处要搞民主测评。” 我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么回事。民主测评其实就是无计名投票测评处长的工作,关键问题在于这个无计名上。大部份小年轻都是只敢投优秀票,敢投不合格这类的一般是我这种资历较老在单位混熟了的人。虽然几票不合格影响不了什么,但这是个面子问题,那几票不合格放那实在有点恶心人。 我马上严正声明表明立场:“还测评什么啊?这不是走形式义吗?您不是优秀谁还是优秀啊!” 处长扔只烟给我,笑说:“少乱拍马屁。” “您属马?” 处长愣了下,接着笑:“一点正经没有。你这小子,让人是又爱又恨,一点也不追求进步。” 我半开玩笑说:“机会还是留给有心人吧。我这不也是为您排忧解难,争的人多了累的还不是您?” 处长含着笑不接我的话。 我笑着见机顺势告辞,刚走到处长办公室门那,处长又叫我:“对了,还是把你的休假申请还是放我这吧。” 我折身递回去。心里想,这处长还真不是白当的,确实滴水不漏。估计是万一有人问起,他好说报告在他这,忘交到人事处了。 我坐在办公室里等到民主测评搞完,给我们处长划了个优秀的钩后,差不多也中午下班了。 今天本来计划签完两份申请,上午还来得及和朵儿去妇幼保健院做婚检,然后下午再去婚姻登记处办理结婚手续。本来计划好一天办完的事,看样子又得变成两天来办了。 人生总是计划没有变化快。 下午的体检一切正常,我和朵儿身体健康,一些指标甚至优于正常值,属于优生优育类型。我笑着逗朵儿,这样的好基因浪费可惜了,我们干脆生一打孩子得了。朵儿笑说,那可真是猪了,而且超生后果很严重,我俩都要被单位开除。最后到前台取体检报告时,出了点小小的插曲。 前台护士在一堆体检报告中找出朵儿的时,随意瞟了一眼,惊讶地说:“咦——你是RH阴性血,你是苗族?” 朵儿茫然说:“我是汉族啊?民族那填得有。” 护士细看了下表格,笑着道歉并解释说:“哦,不好意思,我先是看到你的血型。你是很稀有的的RH阴性血,因为稀有也称‘熊猫血’。这种血型汉人比例中只占百分之零点三,但在苗族中血型比例高达百分之十三,我就误会了。你也知道,我们这小城里各种民族很多,真不好意思!” 朵儿接过体检表,笑说:“没事。” “这种血型全市的血库存量都非常少,你愿意献血吗?全国每年都有上万名稀有血型孕产妇,还有其它意外受伤的稀有血型者,都需要您的帮助。”这个很负责任的护士看着犹豫的朵儿,“那或者留下你的联系电话,万一有病人需要有这种血型的,我们好及时联系你。” 朵儿回头看我,想让我拿主意。我也犹豫说:“别看着我,你自己决定。我只是担心你身体太弱,怕抽了血有影响。” 本来我说朵儿身体太弱想铺垫下,让她好借推脱。护士闻听此言马上对我做普及教育,献血只是血液的暂时少量减少,很快就会恢复正常,不影响人体血液的再生功能。按规定每次200ML——400ML献血,可促进人体的新陈代谢,增强免疫力和抗病能力,还会刺激人体骨髓造血器官,使其始终保持青春时期一样旺盛的造血状态,并能防止动脉硬化等心脑血管疾病。有人对66岁以上的332名曾献血者与同样条件的399名未曾献血者作了比较,结果曾献血者存活率显著高于未曾献血者。 面对护士的这一大番医学调研理论,我无以反驳,也无从驳起。 朵儿害怕地问护士:“抽血会疼吗?” 护士马上说:“不疼,你放心,我找个最有经验的老护士帮你抽。我现在带你去。” 我还真有点敬佩这护士的敬业了,现在在医院这种人估计难找,还别说什么救死扶伤高尚词语,连笑脸都难见到。 抽血时,朵儿不敢看,把头扭开紧闭着双眼,另一只手使劲抓着我的手。我不停和她说着话,好分散她的注意力。 出医院大门时,朵儿显得有些虚弱的靠着我慢慢走着,说:“你知道我怕见血,也怕疼,为什么还是愿意献血?” 我心疼的用手指刮了下她的秀气的小鼻子:“你心好嘛。” “把血献给需要的人,我想这也算是在做善事吧,希望保佑你和阿苗哥此去能平平安安归来!” 第一卷 第十一章 虎哥的生日 婚姻登记处里的工作人员都面无表情,对结婚领证和离婚换证的一对对新人和旧人都是同一种职业态度。 办证窗口分两个,结和离。 结婚这边坐着排队的一对对新人卿卿我我,神态亲密。离婚那边坐着排队的一对对旧人面色冷漠,反目而坐。 我和朵儿喜滋滋拿着两本结婚证出来,朵儿翻下这本又翻下那本,迷糊地问:“是我拿你那本,还是拿自己这本?” 我笑她真是结婚结昏了头了,结了婚就是两口子了,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当然是两本一起放在我们新家里。 朵儿问我:“终于结婚了,嘻嘻,你是什么感觉?” 我想了一下,真还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象是水到渠成,完成规定任务一样。也许是法律上结婚和传统结婚感觉上有区别吧,可能摆了喜宴感觉会不一样些。 为了不影响朵儿的情绪,我说:“当然高兴啦!终于可以有证上岗了,嘿嘿。”说完我色迷迷看着梅朵。 “又来了。你怎么这样色迷迷的呀!” “我也曾经纯真过,我也向往过纯精神的爱。”我低头委屈说,“是社会,肮脏的社会污染了我。” 朵儿笑得直不起腰:“还社会污染你,你不污染社会就不错了。” “我这叫反哺社会,人要懂得感恩。” “什么都有你说的。” 我好奇问朵儿:“领了证你是不是感觉不一样?” 朵儿脸有点微红:“嗯,我是你老婆了嘛,当然不一样喽。” 我感觉她说这话时神色有异,小心试探着问:“那意思就是你愿意乖乖束手就擒?” 朵儿本来微红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恨恨说:“你就不能说点美好动听的话?真想用洁厕净给你漱下口。” 我连忙追着朵儿连声道歉,表示从此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下午两点半,送了朵儿上班后,我打电话问阿苗去哪混下时间,等到六七点钟好一起去大海港酒店。阿苗叫我去“精武馆”找他混,打麻将时间过得最快。 打到到四点半才两小时,我就输了三千多元,在搬风时我出去买了包江苏出的产“苏烟”,回来散给他们。 他们不客气抽着,嘴上也不客气自信地说:“没用没用,这招没用。你运气太霉,我们不会输(苏)。” 我歪着脖子叨着烟说:“你们别惹我急了出绝招!” 他们好奇问:“你还有啥没用的绝招?” 我掏出大红的结婚证本本往牌桌上一甩,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众人一起哈哈大笑,竖起大拇指:“你狠,这招是够狠。” 果然风向顿时大变,到六点半我和阿苗出“精武馆”,我还倒赢了四千元。 我和阿苗懒得去开车,这时是高峰期,堵车不说,到了酒店估计还难找得到停车位。 大海港酒店是本城最新开业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我远远就看见虎哥在酒店大门口迎候宾客,虎哥早由我少年初识他时的江湖汉子,转型成了一副儒商派头,鼻子上还架了副平光眼镜,肚子也恰如其份的凸了出来。不了解的底细的人,很难把眼前这个虎哥和十多二十年前以心狠手辣著称的虎哥联系在一起。有一次我去他办公室,走时他居然还送了我一本佛经,叫我没事多看看,有空跟他去参加放生会这类的活动。 虎哥在我和阿苗少年时就已闻名小城,成为小城最大势力以逞凶斗狠闻名的团伙首领。那时虎哥就比较欣赏阿苗,对我们也照顾有加。阿苗和他一直没有断联系,而我是五年前重新遇上阿苗后,阿苗对虎哥无意提起旧事,虎哥对我竟然还有些许印象,才又联系上。 近二十年来,据说各种传言虎哥通过控制娱乐业、地下钱庄、煤矿等积累了上亿财富。阿苗没参与他的生意,虎哥原来倒曾有意让阿苗去帮他负责钱庄放贷和收债这块,但被阿苗婉拒了。 走近了些,我发现正在给虎哥递上红包亲切握手的两个人背景十分熟悉,我拉了阿苗一下,示意他停住等一会。 阿苗扭头问我:“怎么了?” 我朝那方向示意了下,纳闷地说:“等一下再过去。那两个是我们处长和局长,和虎哥也是朋友?” 阿苗不屑地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虎哥认识的人多了。” “你说的我明白,认识这很简单。我意思是指我们单位的工作范围和虎哥的生意一点不粘边,看他们样子又不象是一般朋友,要是一般朋友我们局长和处长是不会来的,最多叫人带个红包。懂不?” 阿苗听懂了我的意思,说:“当然是利益关系,当然是虎哥对他们有用呗。这些当官的都喜欢把钱放在虎哥这放高利贷,比投资其它什么都强。”阿苗向我伸着手指示意,“月息这个数。” 我惊愕道:“这么高啊!” 我俩远远站了一会,阿苗又示意我往酒店大门那看:“看见那两个刚进去戴墨镜的人没?” “嗯。” “那两个是虎哥养的有人命案的外地通缉犯。平时好吃好喝养着,反正对他们来说背一条命也是死,多背几条命也无所谓。”阿苗感慨说,“虎哥早不会让自己原来的兄弟犯事了,一是照顾兄弟,二是怕把自己也扯上关系。这种人最合适,半截命早就在黄泉路上,好吃好喝花钱养着,他们也明白用他们做什么,出了事不会过牵扯上其它任何人。” 我好奇问:“那原来又不叫你杀人,当初虎哥叫你去管收帐这块你怎么不去?看样子能挣不少钱吧。” 阿苗叹了口气:“真叫我杀人我还不怕,最多是抵上命一条。抓了人慢慢折磨,逼他们家人亲戚朋友帮他还钱,我是受不了这个。” 我很了解阿苗的性情,心里也叹息了下,马上接着他的话说:“走吧,差不多,进去了。” 虎哥刚送几位宾客进了酒店大门,转身看见我俩,迎上来握着我俩的手热情说:“实在不好意思,人太多了,二楼三楼的包房全坐满了,只有委屈你们一下,坐大厅了。别介意啊,我们都是自己兄弟,不是外人,随意一些。” 我和阿苗有自知之明,包房也不是给我们这种角色准备的。虎哥只是客气,但起码听着让人心里舒服。 我连忙说:“虎哥您太客气了。” 虎哥笑对我说:“阿苗给我说你平时喜欢喝茶,我那有些好茶,上次还叫阿苗来拿了些。这阿苗也不提醒我,好顺便也给你带上。” 阿苗马上自责道:“怪我怪我,那天虎哥叫我给你带的,我走时只顾拿了自己的,哈哈,实在不好意思。” 虎哥接着对我说:“你那事我叫兄弟们去找人了,你放心,跑不了的,一有消息我就让人给你和阿苗打电话。” 我愣了一下扭头看看阿苗这才反应过来,虎哥说的是装修工作室万老板跑路的事,我连声向虎哥称谢,但心里同时也责怪阿苗太小题大作了,为这小事麻烦虎哥实属不必。 虎哥看见后来的客人在我和阿苗身后等着,对我俩微躬了下腰,说:“改天来我办公室玩,你们千万别客气,好好喝下酒。”转头对帮闲的兄弟叫,“那谁,带这俩个哥哥进去,帮我招呼好!” 进了餐厅大厅,远远一桌人向我俩招手,叫我们坐过去。这桌都是阿苗从小熟悉的兄弟朋友,我只认识其中两三个。 小城民风在酒桌上没太多规定,一般都是同饮三杯后随意喝。这和本地多元文化历史有关,本地原著民为少数民族,现居的大部份汉人来源较多,有明代初期屯堡士兵后裔、明代迁徙政策移民、抗战内迁居民,解放后的南下地方干部,三线建设移民等等。由于没有统一的酒文化背景,所以喝酒也无统一规则。 酒过三巡后,阿苗给我介绍不认识的人一边顺着敬喝,连喝十多杯后,我已是半醉。 在座的各位江湖大哥们酒后情绪高涨,有几个干脆脱了上衣赤膊上阵,露出各种纹身。这种纹身不是现在纹身馆里那种精致,而是八十年代早期用缝衣针蘸着蓝黑墨水所纹。图案粗糙色调单一,不是龙蛇就是宝剑穿心,还有些是各种歪七扭八的文字,如爱、恨、义、仇等等。 阿苗也喝开始喝高,拉着坐我旁边一位劝我和他喝。大着舌头说,这是三哥,和三哥一定要喝这杯。以后上夜总会玩就找三哥,三哥给你安排。接着数了几家本市夜总会的大名。我明白这三哥当然不是夜总会老板,是帮虎哥去看场子的,美其名曰保安部经理。 对面两位大哥越聊越高兴,说起了早年坐牢的事,看样子这两人是同在一个监狱。两人相互在全桌人面前吹嘘,在牢里如何了得,如何有地位,结果遭到了一片冷嘲。 三哥首先开火,嘲笑说:“你们俩才吃了几年牢饭,也在我面前吹。”不屑地指着其中一个,“你就吹吧,还有面子?在里面让人打得用报纸包着碎玻璃吞,想躲去住院。哈哈哈哈。” 其它各位大哥也开始争相攀比大谈自己的坐牢经历,似乎坐牢的时间越长越凶悍越引以为荣。 又喝了会,我也差不多头昏脑胀到了极限。这时,我手机有短信提示,我打开一看,是朵儿:我在海港大酒店1708房等你。我莫名其妙,朵儿倒是知道我在大海港酒店参加的生日宴,但在1708房等我干嘛。 我悄悄先给阿苗说先走一步,接着跟在位各位江湖大哥告辞,歪歪倒倒走到电梯间,上了十七楼找1708房。 朵儿开了房门,我边说边往卫生间冲:“怎么灯也不开啊?”我对着马桶干呕了几下没吐出来,用凉水泼了下脸,人才清醒了一些。 我出来看见朵儿站在床边,在微弱的床头灯映射下,穿着件半透明的蕾丝睡衣,曼妙的身体隐约可见。 朵儿羞涩看着我:“我答应过你的,结了婚……” 我上前紧紧抱住她,心里火一样的热情燃遍了全身,我感觉我和朵儿融为了一体。 第一卷 第十二章 苗人九卦 我和阿苗轮换着连续开车,已经进入了晋宁县境内,一路沿途可以看见红色的高原和滔滔的江水。 这一路所幸无事,我最担心的是我们藏在车上的两把“松林造”五四手枪,怕路上遭遇上武装设卡检查。 这条道路是金三角毒品进入云南后,再转入内地的重要通道,而我所在的小城则是重要中转站和分销点。 晋宁县位于云南省中部,坐落在滇池南岸三面环山,是金沙江与红河的分水岭,清川乡则位于三面环山的犄角处。 在县城我们下车吃了饭,继续前往清川乡,这时可以发现红土高原和喀斯特地貌在这里过渡,狭窄的碎石路两边石林、石芽遍布,如森林一般的巨石群,纵横交错,连成一片。 路面越来越颠簸,不时听到石子溅起敲打汽车底盘和叶子板的声音,两边的光秃秃的山向前收拢,象是开始进入犄角处的狭长地区。 我们的车再无法前行,这是片盆地,露出地面的石芽交错,但都不算高,一眼可以看到全貌,象是长在地面上的一片石笋。 停好车卸下车上的背包,我问小龙要走多长时间到他们村,小龙告诉我们没多远,穿过这片洼地后一小时不到的路程。 我估计最少要需要两个小时,小龙拄着单拐行走已无大碍,但速度受限,另外小龙说的一小时是以他们村的人为标准的,我和阿苗的脚力自然无法和常年生活在山区的人相比。 走完洼地后,两山犄角处已无去路,整个一面高七八米的石墙挡住了去路。 阿苗惊讶地问小龙:“你们村还修有城墙啊?” 小龙茫然答:“我不懂。” 我气喘吁吁上前仔细看了下,肯定不是一座城墙,城墙的走向必须明确,而此石墙走向不明确,并且石块与石块之间缝隙呈斜线,走向斜上方,人工砌墙是垂直的不会这样倾斜,应该就是天然石墙。石墙与昆明西山形成的原理一样,这样的上万年的古老断层在昆明周边还有很多,是由于造山运动而形成的,再加上经过长期的雨水冲刷,温差的改变,风化后形成。 我疑惑地小龙:“这没路了嘛,接着怎么走?” 小龙对着我亲切地笑说:“跟着我走,大哥。” 这一路上,小龙在后座基本无语,只主动和我轻松聊过几句,阿苗问他话才回答,明显对阿苗有些惧怕和抵触。 顺着石墙边一直走到墙与山脚的交汇处,小龙指着前面说:“从那里进去。” 我顺着小龙所指看去,石墙和山体交接处并无去路,纳闷间又走上几步,这才看明白,石墙和山体交叉处并未连接合拢,石墙在即将合拢处凸出来,造成了视觉上的错觉。 石缝仅有一人宽,仰头只见一条细窄的蓝天,好似用长剑在山体中劈开的一条通道。我和阿苗跟在小龙身后,不时抬头往上看,随时担心两边陡直的山体和石墙会掉下石块来。走了约有二十多米,终于豁然开朗,眼前又是山体包围中的一片盆地,但地面的已不是前面盆地的那种石芽,而是最高达几十米最低六七米犬牙交错的大型石头森林。 这片是滇黔古海的一部分,大约二亿八千万年前的石炭纪,石林开始形成。大海中的石灰岩经过海水流动时不断冲刷,留下了无数的溶沟和溶柱。后来地壳不断上升和长时间的积淀,才逐渐变沧海为陆地。海水退去后,又历经了亿万年的烈日灼烤和雨水冲蚀、风化、地震,就留下了这一童话世界般的壮丽奇景。远远望去,一座座巨大的灰黑色石柱昂首苍穹,犹如一片莽莽苍苍的黑森林。 我放下背包,掏出单反相机,一路不停拍照,感叹大自然之鬼斧神工。阿苗则不停用眼瞪着我,因为有小龙在,他不好直接责备我,怕我俩的关系被识破。阿苗心里肯定想,原来跑苗区带着单反相机也就罢了,因为危险并不大,而此次未知性危险无法预估,还是要谨慎的好。我装没看见,反正都出来了,还是抱着旅游的心态吧。 大约在石头森林里东绕西拐走了半小时,刚又转了个弯时,突然眼前一暗,太阳光被一坐巨大高耸的石柱给遮挡住。这个石柱在周边石柱中似鹤立鸡群,竟然高达约六七十米。 我坏笑着问阿苗:“你看这象什么?” 阿苗左右各走了几步从不同角度看,笑起来:“象那个!” 这个石柱竟形似一个巨大男性生殖器。 这种类似天然造型的石柱我在其它地方也曾见过,但这么高大的是第一次见到。 我兴奋对阿苗说:“等我多拍几张照片。”我又叫了我们前面几步之远的小龙:“小龙,等我们一下。” 小龙应声答道:“好的。” 由于石柱间距离不宽后退不了几步,我只有换了一个超广角镜头仰躺在地上连拍了几张。拍完起来,对冷眼旁观的阿苗说:“帮我拍下衣服背上的灰。” 阿苗拉长着脸低声说:“不怕我下重手让你吐血,我就拍。” 我把相机装进背包也低声笑:“别老拉着脸,把我打吐血了,还不是你把我背出去。” 阿苗帮我拍了下后背上的尘土,我把单反相机也装好了,回头叫小龙:“小龙,准备走了。” “小龙。”我又叫了一声,仍无人应答。我和阿苗对视了一眼,迅速跑到小龙原来站的位置,只见前面石柱间巷道和缝隙阡陌交错,小龙已悄悄不见了踪迹。 一时间,我俩也不知道往哪条路去追,只有站在原地又大声又喊了几遍小龙的名字。我和阿苗的喊声在石柱中发出隐隐回声,小龙竟然无声无息完全消失了。 阿苗回头叱责道:“我靠,现在好了!” 我自知理亏,但仍不服气反驳说:“你以为我不照相,他就不会跑?” “那现在怎么办?” 我想了下,按小龙所说的路程和时间,他们村应该就咫在眼前,估计就差穿过这片石森林了。 “都已经到这了,总不能原路返回吧?往前接着走,他们村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处了,去了再说。” 我再无闲情观赏形态各致的石柱,和阿苗开始提高警惕一路往前在石柱中穿行。 “我怎么越走越感觉不对劲。”走了一会,阿苗皱着眉说,“好象前面走过。” 我抬头四处张望了下:“不会吧,可能是好多石柱形态都很相似,让你产生了错觉。” 阿苗抬着手腕仔细看了下运动表上的指南针,指着前方的石柱说:“小龙带我们进来时,再怎么绕路最终也是向往南的方向走的,我们就按这个方向来走。” 阿苗言之有理,我点头赞同。 我俩绕过前方石柱尽量选择往南的方向走,即使是只能侧身进去的缝隙也往里穿。又走了半小时,我抬头一看,人完全惊呆住了。 那个巨大的生殖器石柱又在我们眼前。 我心里告诉自己,这不可能,可能是外形相似的另一个石柱而已。阿苗也看见了,大声惊呼:“我们怎么又绕回来了!” 我故作镇静安慰阿苗和自己说:“可能是样子相似吧?” 阿苗不耐厌说:“不可能,就是那个。” 我闭上眼睛:“别闹了,冷静点,让我想想。” 我卸下背包掏出单反相机,预览翻到前面照的那个石柱,不停反复和眼前这个对比,希望能找到两者的不同之处。 阿苗心里也不希望看到是事实,期盼地问:“是吗?” 我缓缓沉重地点了点头。 “现在怎么办?我们退回去。”阿苗急了。 我叹了口气,抬头看着阿苗一字一句说:“你认为我们还能轻易退得出去吗?” 阿苗冷静下来,也立即明白这地方不是这么简单退回去的问题,不然小龙也不会选择在这里消失,也叹了口气后,骂道:“妈的,中了小龙这小子的道,一直还以为他真的很老实。” 我掏出香烟,扔给阿苗一只,自己也点上,说:“现在冷静下,先坐下想想再说。” 我俩靠坐在石柱脚默默抽着烟,四处仰望观察着这些石柱。 这些石柱低的六七米,高的四五十米,柱与柱间宽度不一,宽的长达八九米,加上四周陡直山体包围,即使会传说中的轻功也难飞出去。 我锁着眉头仰望着石柱群,若有所思地问阿苗:“这些石柱都是天然的,不可能是什么奇阵吧?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嗯,完全巧合不可能,但可能在排列很相似的天然石柱基础上做了人工加工。” 我回想着走过的地方,疑惑说:“这一路上好象也没看见人工的痕迹啊?” “也许是年代太久远,看不出了吧。这种石柱是石灰岩,很容易风化遮盖住人工痕迹。” 我吐了口烟,忍不住也骂道:“他妈的,总不会是诸葛亮的八卦阵吧。他往南最远七擒孟获也只到过贵州,没到过云南啊!” 阿苗先楞了下,霍地猛站起来:“你把我提醒了,这好象是苗人九卦阵!” 我莫名其妙说:“九卦?你急昏头了吧,七星八卦九宫,哪有什么九卦?” “是九卦。”阿苗很肯定的说,“小时候收养我的苗族爷爷教过我。” 阿苗给我简略说了九卦的由来。 苗人九卦是上古苗民的推理哲学,变化无穷,包罗万象。它既不是汉人八卦《易经》的《卦》,也不是巫司的《课》,而是一个完整的宇宙观模式。其内涵极其丰富。 苗人数千年前就创立九卦思想,这和苗人所信仰的巫教有密切关系,后世所用的八卦都源于此基础。 苗人先祖蚩尤,九黎部落之君,蚩尤七十二兄弟或八十一兄弟等等,都说明苗族先民们最早与“九”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 苗民创造的古历与古埃及历同属太阳历,比距今6200年的埃及历还要早3800多年。 苗人古历法中就充分体现了一分为三、三位一体、三生万物的苗族哲学观和“九卦”立体思维观。 蚩尤战败退出中原后,尧为讨黄帝之好,改苗人九卦为八卦,改苗民一分为三(阳、阴、不阳不阴)为一分为二(阳、阴),由立体思维变为平面思维。将十干支与苗民十二生肖结合创天干、地支、六十甲子。改苗民二十七宿为二十八宿。将五行按平面方位及所产之物改为金、水、木、火、土同时与金、水、木、火、土星、日、月相配创造了七曜历。 我听了个大概明白,但关心的重点阿苗半天没说到,掏出瓶矿泉水递给他:“你要喝水不?” 阿苗摇了摇头,纳闷地看着我。 “你说了这么多,口水也干了吧?能不能简单点,就算这是苗人九卦阵,但你到底懂不懂苗人九卦?” 阿苗挠着脑袋:“那时候太小,没学全,大概的东西还记得一些,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出去。” “你就不能自信点?我两个下半生(身)幸福都靠你了,朵儿还等着我回家呢。”我没好气说,“走吧,不然天要黑了,我可不想在这石头堆里抱着你睡觉。” 第一卷 第十三章 银柄苗刀 我默默跟在阿苗身后在纵横交错的石柱间绕行,任由他缓缓的边走边思考,不去打断他的思路。看来他从十多岁被外婆带回城市后,就再没去琢磨过什么苗人九卦。 在石柱间绕行了小会,阿苗捡了块碎石,在泥地上画起来,嘴里时而喃喃自语,时而又低头闭目沉思。 我一声不吭,坐在旁边抽烟休息。纯粹是由于坐着无聊,我无意识的顺手捡起身旁一根动物骨头来玩,这根骨头大约哪种大型猫科动物的腿骨。我玩了会突然感觉得不对劲,目光所及范围怎么会单单只有一根腿骨?我站起来在周边四处找寻,在左边五六米远的石缝里发了整具动物骨架。 我招呼阿苗来看,阿苗呆呆盯着骨架看了会,缓缓说:“这是误入此阵困死的动物。” 我惊骇地张大了嘴,呼吸也停滞了。我一直认为这石头阵最多是多耗费些时间就能出去,世上哪还会有走不通的路,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我缓了口气,举着腿骨问:“那这根腿骨怎么会在另一边?” “道理很简单,后面接着陷在这阵里的动物吃了它,也可能是人,然后死在了其它地方。” 阿苗小时候生活在山区,狩猎是生活的重要内容,这方面他了解得远比我要多。 阿苗又蹲回画图的地面发了半晌呆,起来说:“跟我走。”我发现阿苗站起来时,不知道是否因为蹲久了,腿似乎有点颤抖。 我小心谨慎跟着阿苗,在石柱穿行了二十多分种后,那个巨大的生殖器石柱又重新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阿苗仰头怔怔的看了会石柱,又求助似的回头看我。 我心里发凉,无奈地耸耸肩:“别看我,看我也没用。” 阿苗蹲下又开始反复画图,不停的抹平又重画。 我记起前面我随口胡扯到八卦,让阿苗想起九卦,过去蹲在旁边讨好地说:“要不你给我说说是什么问题,我不懂胡乱说下,说不定反而能给你些灵感,” 阿苗摇摇头:“没法给你说,九卦里的术语都是苗语,用汉语很难翻译。” 我无趣地退到了一边。 在抹平了重画到第六个图时,蹲着的阿苗突然后仰跌坐倒在地上,伸直了双腿,纵声狂笑起来。我被阿苗的冷不防地笑声吓了一大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我搞明白了,哈哈。想起来了,哈哈哈。” 听清他的话后,我马上凑上去急切问:“能走出去了?” “应该没问题了。”阿苗自信地说,“刚才是边走边想,这次是基本想通了。” 我躬着腰手一横,做了个请的动作:“太君请。”我心情开始愉快起来,终于快摆脱这个破九卦阵了,跟阿苗身后还笑说:“要还是出不去,死之前,老子一定先阉了你。”又在石柱间绕了半小时,大阳已经西沉,斜照下交错的巨大石柱阴影让视线越来越差。 我转得头昏脑涨盯着阿苗的后背,好跟上他的步伐。阿苗忽然停住了脚步,我推了下他的后背说:“走呀!不是都搞明白了吗?又忘了?” 阿苗在仅有一人宽的石柱缝隙中慢慢侧过身,勾住我的脖子到他的肩上,我顺着一看,差点没跌坐下去,我们从另外一边又绕了回来。 那个巨大的生殖器石柱又在了眼前。 我有点急了:“你不是全搞明白了吗,怎么回事啊?是不是记错了?” 阿苗面色凝重地说:“先到宽的那地方去再说。” 我俩挤出了窄小的石缝,到生殖器石柱边坐下,阿苗递了根烟给我,然后自己点上。我也点上了烟,但没再敢接着再问他,我感觉到阿苗神色似乎不对劲,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没见他这般凝重的表情。我眼睛不眨的盯着在阴影中一明一暗的阿苗的脸,等待着他的回答。 阿苗抽完了整只烟,才缓缓说:“这应该不是苗人九卦阵。” “那是什么?” “是反九卦阵。” 我疑惑问:“反九卦阵?” “设计此阵的人精通苗人九卦,可能知道要来的人也懂九卦,故意设下这个反九卦阵。” 我惊讶得近乎弱智地问:“不可能吧,会知道你要来?”说完自己也觉得后悔。 “当然不是我和你。”阿苗长叹了口气,“这阵看着极似九卦,实际处处精心设障,让越懂九卦的人越被误导身陷其中。” “那我们反其道而行之呢?”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反九卦不是简单的互换,这当中设计者还加入融合了一些象是汉人先天八卦的原理。”阿苗苦笑起来,“我九卦也只是粗通,更不要说反九卦了,但就是粗通,反而让我明白这是个反九卦的圈套,所谓当局者迷就是这个道理。” 我半懂不懂点了点头,问出最关心的问题:“那我们是出不去了?” 阿苗回身指了下左边山顶,告诉我刚才走的时候仔细观察过,左边靠近山体旁,有一根石柱大概和山体差不多高,中间相距大约有六七米。现在天黑了,明天先想办法爬上石柱,看看对面山顶有没有树之类的,然后用长绳先过到山顶再想办法把我也拉上去。 我想了想,不放心地问“你带的绳子哪有这么长?这地面到山顶足有五六十米。” “绳子只够从石柱到山顶,我先到山顶看有无出路,只要有出路我先出去再找长的绳子来拉你。” 我一听顿时悬着的心落下大半,但同时也对阿苗的提议是否可行惴惴不安。 我镇定下来:“天快全黑了,今晚就在这好好休息下,养足精神。” “也只有这样了。” 夜晚山顶上的一阵阵风发出凄厉的啸叫,而进入到石柱间的风则被切割得支离破碎,发出各种奇异的声音,似叹息、似哀怨、似哭泣种种混合在一起,说不出的诡异。 我和阿苗躺半靠在生殖器石柱脚下,黑夜的阴影也蒙上了心头。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没有一点讯号。 阿苗强笑说:“你准备打一一零还是公路救援?” 我认真说:“我是想给朵儿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报个平安,告诉她我们到小龙家了,让她别担心。” 一阵凉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个冷战。这时的云南气温如春,但荒野之中气温和湿度要低得多,这石柱间寸草不生,无法拾柴生火,我们又没准备露营御寒的装备。 我说:“我们找个窄点的地方,最好是三面都是石柱挡着的,风要小一点,有点冷。” 我俩打着强光防水电筒,拎着背包四处找寻符合这种条件的地方。阿苗用电筒光束指着一处石缝里的凹处,“那怎么样?”我一看也觉得合适,那凹处面积只可容纳三四个人,正好可以和阿苗挤着睡个好觉。 石缝口只能侧身进去,我先进到凹处,叫阿苗把背包递给我。我接过背包往角上随意一扔,只听见一阵“哗哗”的碾压声,听着声音有异,我调转电筒一照,顿时呆住了,见到石凹角斜躺的一副人形白骨,白骨被我扔的背包压在下面。 阿苗也听见了异响,挤了进来,两副电筒一齐照在白骨上,白晃晃的电筒光照得白骨在黑暗中一片惨白,让人心里发怵。 阿苗上前提起背包扔到另一边,给白骨做了个揖,口中念道:“不好意思,打扰了,今晚咱们一起挤一下。” 阿苗从小在苗区养成的这点习惯还是没变,苗人历来敬鬼不敬神,或者是神鬼不分。 我弯下腰仔细看了白骨,说:“不知道死了几百上千年了,衣服和筋膜都没了。”接着我用电筒从头到脚细照了一遍,“骨头上没伤迹,估计也是困在阵里饿死的。” 阿苗苦笑着说:“说不定没多久,我俩就跟他做伴了。” 我往白骨另一面躺下没好气地说:“你挨着他睡,好和他做伴。”我躺下觉得肩下被什么东西硌住,撑起身一摸,原来是一把长刀。我打开电筒照了下,长刀已经锈迹斑斑,基本就只是一块锈铁片了,准备扔回原主人那里。 阿苗急声说:“等下,给我。”阿苗接我长刀,叫我给他打着电筒照着,顺着光束从头到尾细细察看。 我举着电筒奇怪问:“这刀好象不值什么钱吧?” “我推断的反九卦应该没错。”阿苗皱紧了眉头,“这是苗刀。” “苗刀?怎么看着象日本人用的武士刀。” 阿苗给我解释日本的武士刀来源于苗刀,苗人和日本人本来有很大渊源。目前国内对苗刀的记载最早于汉代,有说法是苗刀得名为苗山之铁,实际上苗刀为苗人专用刀具,数千年前就已经成型,此刀兼具刀和枪之长,凶狠无比。《续黔书?苗刀》中对苗人制刀和试刀之法记载:苗人制刀必经数十煅,故銑锐无比,其试刀尝于路旁,伺水牛过,一挥牛首落地,其牛尚行十许步才仆,盖犀利之极,牛猝未觉也。 “你的意思说,这个死的人是苗人?这反九卦阵也是专门针对苗人设计的?” “极有这种可能。”阿苗把长刀手柄放到电筒下,“你看这刀柄,是用上好白银铸造,图案精致,苗人尚银,普通苗刀刀柄都是用木片或者牛角,这死的苗人不是普通的苗人。” 我拉了下阿苗:“躺下慢慢说,我手都举酸了。”说着我关了电筒,“还是节约点电吧,不知道在这里要耗多久。” 阿苗半躺在了我旁边,仍握着苗刀,半天不语。 我扭头问阿苗的头影:“想出点什么没?” “有点乱,我也瞧不出这刀的来历,但我记得收养我的苗族爷爷说过,苗人有一支神秘的部落,是九黎中精选出的勇士,个个武艺高强,所用佩刀做工也极其讲究。这只部落由九黎君的长子统领,后来在两千多年前的迁徙中不知所踪。” 关于刀这点我倒是相信,九黎部落是中国最早掌握了青铜冶炼技术的部落,传说中九黎君铜头铁角,现在一些地区苗人还流传有“角抵戏”,后世人推测可能是九黎君所带头盔有铁角的缘故。 “你说的神秘部落不会和鼓社有关吧?” 我仅知的苗人神秘社团性质只有鼓社,目前世人对这个几千年历史的组织也只是初步了解。鼓社不是个人入社形式,而是以部落形式联盟,以共同祭祖方式增加各部落之间的凝聚力。 鼓社同时具有管理社区事务的功能,如苗疆的雷公山和月亮山大部分苗人地区千百年来一直过着自我管理的生活,鼓社组织起着具大作用。直到清代初期开辟苗疆后,中央政府仍然不得不宣布:苗民风俗与内地百姓迥别,嗣后苗众一切自相争讼之事,俱照苗例完结,不必绳以官法。 阿苗摇摇头:“不是。” 我又问:“那这个苗人神秘部落使用的就是这种银柄苗刀?” 阿苗仍摇摇头:“不知道。” 我用手指弹了下阿苗横握在我面前的刀尖,刀身发出阵暗哑的声音,长声说道:“我自横刀向天笑,笑完之后去睡觉,就算明天要死了,今天也得睡好觉。” 第一卷 第十四章 石柱琴声 “睡着了?” “嗯,睡着了。”我其实哪这么容易睡着,除了冷外,各种怪异的声音不停的在黑夜里钻入耳中,明明知道就是风声,但让人还是不得不产生错觉和联想。 阿苗轻推了我一下:“这苗刀我发现除了刀柄外,还有些特别。” “还有什么?都锈成那样了,除了刀柄就剩下锈铁片了。” “你说对了,就是锈成铁片了,减轻了这刀的重量,但现这把刀也仍然比一般苗刀重得多。” 我觉得阿苗想了这么半天,有些少见多怪,按正常逻辑理解说:“这很正常呀,每个人力量不一样,使的武器重量自然也不一样。” “我说的是另外一回事。”阿苗有些烦燥地说,“和重量无关,不不,和重量也有关。” 我笑起来:“到底是有关还是无关啊?” 阿苗不耐烦的威胁说:“听老子说行不行,你给我闭嘴。别老搅话。” 每次阿苗说不过我,急了就采取这种暴力威胁手段。平时都开玩笑习惯了并不在意,但今天心情糟糕透顶,让我有些生气。我坐起来去掏自己背包里的方便面,放在嘴里干嚼,嚼得嘎嘎直响。我们看了地图,到小龙家走乡过镇都有吃的,没有预备太多干粮这类。 我听见阿苗吞着口水问:“你在吃什么?” 我懒得理他,吃了两口方便面,又喝了口水。 “说话啊?” 我没好气说:“不是你让我闭嘴的嘛。” “给我也吃点,我也有点饿了。” 我们俩撑起来半躺着嚼方便面,我感慨地啧着嘴说:“我从来没象现在这样惦记过我家楼下的烧烤摊,烤个脑花和羊排,再来十串羊肉串,对了,喝碗羊杂汤就暖和了。” 阿苗嚼得正起劲,含糊不清地说:“你是不是成心的啊,越说我越饿。”阿苗吞下了一大口,“我错了,我不该骂你,求你别往下说了行不?” 我差点把口水笑淌出来。我解释:“真不是故意的,这方便面嚼着不是个味,就想起常宵夜的烧烤摊来了。” “你这不是还在说吗?” “哦哦,那你说,你那刀的事还没说,到底和重量有关不?”我在黑暗里偷着坏笑。 阿苗没理我故意想绕他的话,直接说了是怎么回事。 这把苗刀没锈之前,阿苗推测至少是一般苗刀的四倍重量。这让他想起了的苗人武术里的一件事,绝大部份苗人武术都偏向于汉人的外家拳法,走的是刚猛一路,最大区别在于苗人更注意于实战而无花架子,这和苗人数千年生存的恶劣环境有关,阿苗练的也这是一路,但其中有一种是由外而内的拳法,练的前十年内外表和一般苗人拳法风格一样,而且喜欢用不断增加重量的武器来提升外力,这不仅是对刀法,对拳法也有很大帮助,外力练到极致后,才开始由外至内,以气御力,变举重若轻为举轻若重,只是这种拳法失传已久。 简单来说,以汉人拳法为例,分为内家和外家,内家主要指形意、八卦、太极,外家就多不胜数,比如少林拳法类,而这种苗人武术属于内外兼修。 我有些疑惑,虽然我不会武术,但年少时自从看了电影《少林寺》,想去少林寺当和尚的念头徘徊了好几年,还有什么《武林》《精武》《气功与科学》这些杂志也没少看,基本的武术理论还是懂些。 我不以为然说:“汉人的武术也有内外兼修的,很多人是先练外家,后来又学的内家。” “这不一样,你说的这种是身兼两派,两派不是一家。我说的这种就是一派,内外兼修。” 我好象有点明白,点了点头,问:“然后呢?” “没然后了。” “你说这半天到底想说明什么啊?” “嗯——这人可能就是练的就是这种内外兼修的武术,只是远没到举轻若重的境界。” “喂,大哥!”我崩溃的朝着白骨喊,“你能不能爬起来教下阿苗这种武术啊?好让他在死之前也练两天。” 阿苗急忙再补充说:“我意思是这种武术极有可能和我前面说的苗人神秘部落有关。” 我不屑说:“你说的那个部落都失踪两千多年了,怎么会知道它的武术是什么样?而且二千多年前就有内外兼修了?你就蒙我吧,传说中首创内家拳法的太极张三丰也不过几百年。” “你忘了我们在天津博物馆见到的行气玉铭了?” 我心中猛然一惊。 行气玉铭是一个小玉柱,原为合肥李公木收藏,现藏于天津博物馆。此文物是战国初期的制品,为十二面体的小玉柱,每面刻篆文3字,有36字,加上重文9字,共有45字,铭文的含义是公认的古代内家练气方法。 战国初期距今约有二千四百年左右,可考证的内家练气方法就有这么长历史,那么不可考证年代的岂不是更久远,既有内家练气方法,也不排除确有可能产生内外兼修的武术。 我脑子乱成一团麻,苗人神秘部落、苗刀、行气玉铭、传说的苗人拳法、九卦阵、反九卦阵、战国楚国耳杯、小龙的村子……这些怎么也联系不起来。 阿苗见我半天不吭声,说:“别去想了,我也是满头雾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是睡吧,明天想办法出去。” 我再次躺下,头脑里仍然是一片茫然,睡意全无。 一声细微的声音钻入我耳中,在各种诡异的风声中竟清晰异常。我闭目侧耳细听,接着又是数声绵绵悠长的长音。 阿苗也听见了声音,惊讶地问:“好象是琴声,你听见没?象是古筝的声音。” “是古琴,那几声是泛音,只有古琴才有。” 阿苗有些紧张:“不会是碰上女鬼了吧?不然谁会半夜在这地方乱弹琴呀!” 我知道他信巫鬼之说,故意吓他:“很有可能,说不定是聂小倩来了,你前世不会是宁采臣吧?” 阿苗给我了一肘:“不准吓我!” 我看他确实紧张,安慰他说:“不可能是鬼,也许是从小龙他们村子里顺风传过来的吧。” 我接着“嘘”了声让阿苗别说话,侧耳细听。 琴声音色中正淳和、温柔敦厚,沉厚而不失亮透,泛音明亮如珠,没一丝邪异之气。 我松了口气,告诉阿苗肯定是人弹的,不会是鬼,而且从古琴音色的松透空灵回韵绵长来判断,琴体是张至少有数百年的老琴,琴弦也是蚕丝绞弦不是近现代才有的钢弦。 阿苗松了口气问:“那这琴音大概离我们这有多远?” “这没法判断。” “能顺着琴声找过去吗?说不定就找到出路了。”阿苗急不可待地说,似乎又感觉到了希望。 我闭眼再听了会,琴声似随着风声从四面八方而来,但竟然御于风上,能同时到达我们耳中,让人禁不住啧啧称奇。 “这真没办法判断位置。” 阿苗叹了口气,也细细听了会说:“仔细听下感觉还不错,似乎能让人安心定神,弹的是什么,你能听出来吗?” “象是‘鹿鸣’,但和我所听的有区别,技巧上也简单得多,反倒显得古朴雅致,这可能是非常老的古曲,不是后世流传那种。” “鹿鸣是啥?” “这首曲是周代宴会时常用的乐歌,表达主人对宾客的赞美和款待的盛情,后来歌词被孔子编入了《诗经?小雅》。”我说着说着不禁怀疑起来,“这琴声好象是为我们而弹,还有这曲目也是主人对宾客表达盛情,这会是什么意思?” 阿苗“扑哧”一声笑出来,说:“有这样向我们表达盛情的吗?就让我俩躺在这石森林里听琴?” 我也嘿嘿笑了:“是这道理。” 我和阿苗说笑了两句,琴声戛然而止。 我俩正若有所失间,忽然连续大段的泛音由远而近,犹如祥音飘然而至,听得人全身暖洋洋的感觉,身上寒气竟一扫而光。随后是一段有节奏起伏的散音和按音,似乎把人带入一次虔诚的祭祀当中,开阔的气感就如祭祀神灵般的舞蹈,神秘而有韵律。 我和阿苗听得如醉如痴,这是曲《神人畅》,传说为尧帝所作,此曲只用了五根弦弹奏,而不是七弦,更接近远古时的意境。 恍惚间,我和阿苗眼前生起了幻象,琴曲最后出现了天人合一般的景象,人与神的交融,心领神会般的启悟……我和阿苗在这奇妙的景象中沉沉睡去。 第一卷 第十五章 百越后裔 我睁开眼,环顾了下四周。 我躺在一间普通的乡村农舍之中,室内陈设家具与普通乡村农舍无任何特殊之处,墙角还放着几件常见的农具。 “吱”一声,农舍木门被推开,小龙一手拄着单拐一手端着土碗进来,笑着说:“大哥,饿了吧,快吃饭。” 我猛想起昨晚之事,心中惊疑未定,问:“阿苗呢?哦----那个警察同志。” “在村里。”小龙热情的把碗递给我,“先吃了饭再说。” “好。”我略放了下心,接过土碗来,土碗里米饭上有个煎鸡蛋和些自制腌肉,此时确已饥肠辘辘。我吃了两口,抬头看见门外一个四五岁男孩探着头往里看,小龙也顺着我的眼神跟着回头,然后招着手笑说:“进来,叫伯伯。” 男孩长得虎头虎脑,怯怯的进来,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溜溜的打量我。 我问小龙:“是你儿子吗?” “嗯。他没见过陌生人,大哥您别见怪。”小龙作势举起手,“怎么不叫人,打你了。” 男孩看见小龙摊开手掌,哇一下哭起来,边哭还边盯着我的碗里看。我连忙哄他:“乖,不哭。”把碗里的腌肉往他嘴喂。 “大哥,你吃你的,别管他,这孩子就是嘴馋。”小龙见阻拦不住,又感叹说,“大哥,您就是心肠好。” 小龙在旁边等着我吃完了饭,说:“我带你去见我爷爷。” 出了农舍,我匆匆观察了下四周环境,这个村子三面环山,树木植被繁多,山口似乎就是通往石头森林之路。 走进了宽阔的村坝,我看见阿苗被五花大绑在村坝中央沉重的石碾上,嘴里还被塞了块分不清颜色的破布。阿苗也看见了我,拼命挣扎着“呜呜”乱叫。一个年龄约二十七八相貌酷似小龙的年轻人,上前一脚踹在阿苗脸上,骂道:“让你再叫!” 小龙央求地叫了声:“哥,别打他了。” 小龙的哥哥扭头怒气冲冲说:“这家伙醒了后,见谁眼睛就恨着谁,嘴里还不干净。”我看清楚了小龙哥哥的模样,和小龙十分相像,但气宇轩昂与小龙的唯唯诺诺判若两人。 我也劝说:“别打了,把他嘴再堵严实些就行了,我把袜子借你?” 阿苗冲着我“呜呜”了两声,不知道是骂我的脏话还是想说其它什么。小龙哥哥准备又要踹,小龙说:“别打了,一会等爷爷发话看怎么处置他。”小龙哥哥一听见这话立刻收住了脚,看来很畏惧爷爷,也看得到爷爷在这村子里地位之高。 小龙带我进了一间门正对村坝的房间,只见一位短发长须老人端坐其中,年约七八十岁,面容和善,身穿粗布古代样式的服装,透着几分威严与庄重。 老人见我进门,起身作了一揖,道:“公子请坐。” 我顿时有些迷惑,听闻过有撞车、电击这类穿越的,但从没听闻过听古琴也能玩上穿越的。我求解地回头看着小龙,小龙低声对我解释他爷爷是家族族长,自古家族被选定的族长都终身不准出村,并接受家族最高的教育,这衣服也是族长的标志。小龙毕竟在城市里呆过小阵子,所以明白我的迷惑。 我大致明白过来,这个村子与外界基本隔绝,除了极少数象小龙这样的村民出村采买换取一些必备生活用品书籍等类,其它都是自给自足的生活状态,和外界全然没有交流。 我笨手笨脚学着还了一揖,说:“多谢。” 侧首席地坐下后,族长爷爷对我表达了一番对小龙救助之恩的谢辞。我听得头晕脑涨,特别是谢辞中用了不少生僻的典故和成语。我只得客套的点头应答着,悄悄游目于这间房间。 我对面放着两张竹书架,书架上堆着不少线装书,最上一层还有几卷竹简。族长爷爷头顶墙上挂着一副木匾,上刻了四个大字,似乎是大篆,我根据前后字间意揣测为:亩山剑士。 左侧桌上放着一张伏羲制式古琴,我细看之下,大为震惊。该琴形制规整,通体乌黑似如乌木,上等白玉为轸,琴面竟有极其少见的龙鳞断纹,至少为千年以上古琴。 现代古琴收藏中唐代雷氏所制古琴为琴人一生至求,而我眼前这把琴竟似年代更远于唐代。 看来昨晚听到的琴声应为这把古琴所弹。 族长爷爷也注意到了我在偷偷盯着古琴,微微一笑说:“公子昨夜所听之琴声,正是老朽所弹。” 我搜索枯肠想出句文绉些的话夸赞道:“族长爷爷真是神乎其技!” “班门弄斧而已,让贵客见笑了。”族长爷爷谦逊的笑摆着手说,“公子也懂琴?” 我想起昨夜听曲时的疑问,问道:“族长爷爷昨夜第一首‘鹿鸣’,可是为晚生所弹?” “哈哈哈”族长爷爷捋须长笑,“公子果真是老朽知音。” 我客气地学着作揖说:“晚生不敢,但昨晚所听之‘鹿鸣’似乎是远古之音,后世从未修改过曲谱。” 族长爷爷讶然:“这曲谱在家族中传了二千多年,确实从未改动。”族长爷爷叫一旁伺立的小龙,“把那本家传的古琴谱请公子过目。” 小龙从竹书架木盒中找出一副竹简小心翼翼双手递给我,我接过竹简翻看刻在上面的古琴谱,一看之下更为震惊。这确实是宋代以前的古琴谱无疑,因为宋代以前古琴谱为文字谱,宋以后将其进行减化为了减字谱,所以后世流传的只有减字谱。 我装作有兴趣的样子,不想暴露看不懂文字谱,又翻看了一下,想着怎样把这话接下去。我想好后把琴谱递还给小龙,对族长爷爷说道:“刚才族长爷爷说到,这曲谱传了两千多年,贵家族可是二千多年前迁徙到此?” 族长爷爷面色一凛:“你何以得知?” 我抬头示意了下上方的木匾,族长爷爷面色缓和下来,说:“公子真是学识渊博,那应该知道老朽祖籍何处了?” 亩山即为现今的会稽山别称,我据实答道:“现在的浙江绍兴,两千多年前的话,应该是春秋战国时的越国。” 族长爷爷缓缓点了点头:“老朽祖上正是越国人。” 越国主体民族为百越族,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和西施的“美人计”故事广为人知,也让人误以为和中原各国无异,实际上至今典籍中对越国记载极少,最多记载的特征为:断发纹身。即短头发喜欢纹身,仅短发当时就和中原各国区别很大。 越国在战国后期被楚国所灭,国民流离各处,今日国内傣族、布衣族等多个民族及越南、泰国、缅甸等国都自称为百越族后裔。 我想到这心念一动,越国----楚国----楚国耳杯。 我委婉地断续问道:“那族长爷爷祖上从浙江迁徙到云南此地,两千多年前路徒偏远,蓝路毕缕,应该历经不少磨难吧?” 族长爷爷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往下谈,避开我的话说:“公子对老朽孙子有恩,既来了,就盘桓数日,只是此地简陋,望公子见谅。” 我听出有点辞别之意,也不敢再多问怕起疑,马上站起来说:“族长爷爷客气了,先暂时别过。只是与我一起来的那人,不知道族长爷爷会如何处置?” 族长爷爷看着我,冷冷说:“自建村两千多年来,从没外人能活着出去。你是老朽孙子的恩人,自当特例。” 我一听就急眼了,也顾不得装文绉,连忙说:“那人不能杀,杀了他我也活不成。” 族长爷爷疑惑地问:“杀他你怎么活不成了?” “您老想呀!他是警察,哦,也就是官府的官差,捕快,和我一起来你们这,是查案出公差,要是我一个人回去了,我能说得清吗?政府哦不不官府还不把我给关起来?”我说着为阿苗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我家里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等着我送终,我老婆也等着我回家,我家三代单传,就我一个独苗。爷爷,你可得救我的命啊!” “小龙。你快给爷爷说呀!你清楚的!”看着族长爷爷无动于衷,我更慌乱了,急忙又拉着小龙的衣袖,“我马上要结婚了,朵儿姐姐还到医院看过你。你快给爷爷说呀!” 族长爷爷淡定地盯着我,沉吟了半天,说:“出去看看。” 第一卷 第十六章 一波四折 我和小龙跟着族长爷爷到了村坝上,阿苗旁边正围着一群小伙子在戏弄于他。这群人见到族长爷爷出来,迅速散开,低头垂手而立。 族长爷爷指了下:“把嘴里布给他拿出来。” 小龙哥哥立即扯出了阿苗嘴里的破布,阿苗堵塞以久的脏话喷薄而出,先朝着小龙哥哥破口大骂:“我操你妈,有种你放开我,你再踹我一脚试试。” 小龙哥哥眼睛瞪着阿苗,但威严的族长爷爷在侧所以不敢放肆。 阿苗见小龙哥哥不吭声,又掉过头向那几个小伙子骂:“快放了老子,有种一个一个来单挑,看老子不撕烂你们。” 我一个劲向阿苗使眼色,他哪还顾得上看我。阿苗混劲上来了,是什么也不管什么也拦不住的,从少年时我认识他时就是这样。 族长爷爷冷冷问:“你骂够没有?” “老子还没骂够,你们这帮只会暗箭伤人的……” “再给他堵住。” 小龙哥哥迅速又捡起破布,阿苗立即把嘴边没骂完的脏话吞了回去,但眼睛还是溜溜的恨来恨去。 族长爷爷问阿苗:“你是官差?” 阿苗一副丈二摸不着头脑模样看看族长爷爷,又扭头过来看看我。我对他微微点头示意,估计这问题太复杂,不是能用表情示意明白,阿苗仍然是茫然的样子。 片刻,阿苗似乎是有点领悟,对着族长爷爷大叫道:“我是警察,就是公安,你懂吗?” 族长爷爷回过身,拿过小龙手上的耳杯,问:“你是为此而来?” 我一看明白我和阿苗的背包都被仔细翻看过了,那两把手枪也应该被发现,还好阿苗一直是冒充的警察的角色,带着手枪也顺理成章。好在我和阿苗只是想来先看看是怎么回事再作打算,只带了基本的一些装备,没去买什么洛阳铲之类玩意,不然就麻烦大了。 阿苗点了点头。 “这确是老朽少年时所拾之物。”族长爷爷指着我,“和这位公子无关。” “公子?”阿苗愣着看看我,又看看族长爷爷。 “本公子早就给你说了不是偷的,现在你清楚了吧?”我赶忙使着眼色加重语气说,“警察同志——” 可能是听到我自称本公子加上族长爷爷的装束,阿苗居然在这关键时候,竟突然一声笑出来:“我靠,你们在演古装穿越电视剧吧?搞什么名堂哦?” 我估计我脸色都急得发青了,厉声说:“闭嘴!” 阿苗仍然笑得前俯后仰,边笑边说:“你是公子,我还是附马呢。别逗我玩了,你这臭小子。” 我再也忍耐不住,上前一脚把阿苗踹倒在地,再次厉声叫:“你给老子闭嘴!” 阿苗似乎被踹醒了一些,看我的模样不是在和他开玩笑,爬起来也没骂我和瞪我,只是表情有些木讷的呆看着我和族长爷爷。 族长爷爷也看出阿苗有些愣,直接问道:“你想死或是想活?” 阿苗点着头说:“想活。”在这问题上他倒是不发愣了。 “你发下毒誓,承诺从此不对任何人提起本村,也不为难这位公子,能做到吗?” 我终于放下了些心,与活命相比发个毒誓算个屁,张嘴就可以来。看样子阿苗是没事了。 阿苗居然问:“怎么发啊?” 我差点没急尿裤子,这也要人教啊! 族长爷爷淡淡说:“你应允即可,给他松绑。” 我心里有些嘀咕,看样子阿苗问的也不算傻,可能还真不是随便说个毒誓这么简单。当初在医院问小龙村里情况,他死活不说,说是立下了重誓,看来是有些玄机。 阿苗活动了下被捆绑的四肢,揉着被小龙哥哥踹的脸,抬头看见小龙哥哥正看着他坏笑,摊开手掌一看,全是鞋泥印。 阿苗勃然大怒:“笑个屁,有种你再来试试。” 我马上横在两人中间,瞪着阿苗,又不敢多说,怕被人识破我们关系非同寻常。阿苗一把将我推开,挑衅地对小龙哥哥说:“有种来呀?” 尽管族长爷爷在场,但小龙哥哥也是血气方刚的年龄,面对阿苗的一再挑衅再忍耐不住:“你以为我怕你吗?” “看好了!”阿苗说着就朝小龙哥哥当胸一拳,先提示再出着手,阿苗此举以示公平交手,不是暗中偷袭。 小龙哥哥侧身避开,迅速还招。 小龙两人见打了起来,准备过去阻拦。族长爷爷却摆了摆手,制止了小龙。 两人你来我往快速过了几招,可能是族长爷爷在,小龙哥哥不敢太过于放肆,基本采取滴水不漏的守势,阿苗一阵急攻下竟也无可奈何。 看了一会,我惊讶地问小龙:“你哥身手不错啊,你怎么不会武术?” 小龙压低声音说:“我从小爷爷说我先天根基差,没让我习武。” 族长爷爷神色凝重地看着两人过招,越看脸色越不对,突然大声喝道:“一起将他绑了。” 周边的那群看热闹的小伙子立即一拥而上,将阿苗几下扑倒在地,重新又绑上。 阿苗急得大叫:“说了是单挑的,人多了不起啊!” 族长爷爷脸如寒霜走到阿苗面前,问:“你是苗人?” 阿苗摇着头:“不是,我是汉人。” 族长爷爷冷笑说:“你使的是苗人拳法,你认为还能瞒得过吗?”族长爷爷又扭头对小龙哥哥说:“立即杀了他,拉到后山埋了。” 我一听急了,拉住族长爷爷的衣服,替阿苗分辩说:“他真的不是苗人,是小时候被苗人收养过,他是个孤儿,真的好可怜的。” 族长爷爷回头冷冷看着我,问道:“你怎会知道他不是苗人?你又怎么会知道他是孤儿?” 我一时语塞,随即强辩道:“他路上给我说的。” 族长爷爷喝道:“把他也绑了。” 我也迅速被压住绑个了结实。我大声分辩:“爷爷他真的不是苗人,爷爷饶命呀!” 小龙哥哥回房提了把短刀出来,指着我问族长爷爷:“他也杀了?” 族长爷爷面如寒霜地点点头。 阿苗挺直了身子说:“要杀杀我,和他没关系。” 我转头骂阿苗:“你给老子闭嘴。”这形势下两人当中肯定不可能有一人独活。我心平静气的对族长爷爷说:“我不知道我们做什么了?你想要杀我们?总有一个理由吧?让我们也死明白了。” 族长爷爷冷笑:“在这里老朽让你们死,不用理由。”说完示意了下小龙哥哥。我听了回答竟是无话可说,这村就是个独立王国,族长爷爷就是最大的法。 小龙哥哥提刀离我最近,一把抓住我的头发用力往后扯,好露出脖子来。正拉扯间,小龙一把拉住他哥哥的手,哭向族长爷爷跪下哀求道:“爷爷,你就饶了他吧,他真不是坏人,他救过我。” 族长爷爷说:“你就没看出他们是一路的吗?” 小龙哭说:“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一路,但他真的是救过我,不是串通的。” 我前面喂过饭小龙四五岁的儿子,见到小龙跪着哭,也一下“哇”一声哭出来,跟着跪在族长爷爷面前,说:“太爷爷你饶了伯伯吧,他是好人。” 小龙接着哭道:“您老从小告诉我们要懂得受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才把那东西送他的,也是我带他们进村的,都怪我,都是我惹出来的祸。” 族长爷爷犹豫了半晌,问阿苗:“你果真不是苗人?” 阿苗脑袋冒了灵光说:“绝对不是,我是正宗汉人,我小脚拇指盖是两瓣,我脱给你看。” 族长爷爷示意小龙哥哥:“松开他。你们再比过,不必留情。”接着对小龙哥哥使了个眼神。 小龙哥哥看懂了眼神,解开阿苗绳子,说:“这次我不会客气了,你自己当心。” 小龙哥哥一改前面绵绵细密的守势,变为大开大合,放长击远,拳势凶狠,招招尽往阿苗要害招呼。阿苗拼命支撑了才小会,就左支右绌败象显露。我心中大急,不会是因为小龙求情,改用刀杀了阿苗为用拳打死他吧?这时,小龙哥哥一拳击中阿苗前胸膻中穴,阿苗跌跌撞撞退倒在石碾旁,吐出一口鲜血。 小龙哥哥停住看着族长爷爷,族长爷爷点点头,说:“好了。”小龙哥哥便收了势,退到了一旁。 阿苗挣扎着站起来,抹了下嘴角的血,狠声说:“你们给个痛快的,干脆一刀杀了老子吧!” 族长爷爷面色稍宽说:“你使的是苗人普通的蚩龙拳,即使你是苗人也只是普通苗人。” 阿苗昂首说:“说了我不是苗人。” 族长爷爷顺着扫视了阿苗、我、小龙、小龙的儿子,叹了口气说:“我明白你们为何而为,也算是机缘巧合,合当有此一劫,只要你们立下毒誓,今生不对第三个人提起今日之事,便可出村。” 我和阿苗连连点头。 小龙见状,破泣为笑帮我也解开了身上的绳子。族长爷爷向小龙哥哥扬了下头,小龙哥哥快步而去。 我小心地问道:“这誓怎么发呀?” 族长爷爷微笑着说:“稍侯你自然知道。” 小龙哥哥右手端着一个粗瓷小碗左手拿着只毛笔,疾步而来,一起交给了族长爷爷。走近时,我看清碗内有半碗似血非血的红色液体,液体中似乎有什么细小的活物在蠕动。 我疑惑的看着这碗东西,想这和毒誓有什么关系?只听阿苗惊叫了一声:“血咒!” 族长爷爷略有讶色后,随即笑说:“你既然识得,就知道这血咒无解,违誓之人必肠穿肚烂而死。” 我扭头问阿苗:“这到底是什么?” 阿苗懊恼的告诉我这是古越人一种巫蛊之术,古越人巫医一体,这血咒似蛊非蛊灵异无比,似乎早绝迹千年,不想在这遇到。血咒用于发毒誓,如违誓必死无疑,但用了同时也能延年益寿。 我结结巴巴的又问:“除了我俩外的人都不能说是吗?” “嗯。” “那别人偷听到到我俩的话算不算违誓?” 阿苗犹豫下,不确定地说:“好象算吧。” “那我不说,写出来算不算违誓?” 族长爷爷口中念念有词,用毛笔蘸着红色液体在阿苗额头上画了一个符形图案,不一会,这红色符形图竟发出阵蒸汽似的水雾,消失在阿苗额头上。 我骇然间,族长爷爷接着开始在我额头上画符,只觉得额头凉嗖嗖的,并伴有小虫在爬行痒麻之感。族长爷爷画完,把碗和毛笔递给小龙哥哥,回头看着我额头,慢慢的露出诧异之色。 我莫名其妙也看着族长爷爷,过了一小会,族长爷爷竟然惊慌失措手指着我语无伦次说:“你——你——怎么会这样?” 第一卷 第十七章 威道之剑 我疑惑不解地问:“什么会这样?我怎么了?”族长爷爷仍然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我把头又扭向阿苗询问。 阿苗看看我的额头莫名其妙摇着头。我能看见红色液体画在他额头上的雾化消失的变化,而但他自己看不到,所以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忍不住壮着胆子伸手往额头上轻轻一抹,红色液体竟然没有消失,沾了我满手,里面蠕动的小虫只剩下一个个小黑点,全不见了先前的动静,恶心得我往屁股裤子上直擦,生怕这红色液体会消失在手掌之上。 族长爷爷指着我,手竟有点发抖,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张了张嘴,对这问题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有点象我是谁一样的终极哲学问题。 族长爷爷接着问:“你祖籍何处?” 我再次张了张嘴,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从小只知道我爷爷在抗战时期,从湖南随着内迁大潮逃难到了现居住的西南小城,再往上的事就不清楚了,我爹都不清楚,更别说我了。 族长爷爷定了定神,竟然极客气地上前说:“两位请跟我来。” 由于前面一波几折险象环生,我和阿苗的命在鬼门关上绕了几回,我仍然心有余悸,不知道接下去会怎么发生什么事。 我和阿苗跟着族长爷爷进了他的房间,族长爷爷叫退其它跟着来的众人包括小龙,让他们各自回房休息,只留下了小龙的哥哥在一旁伺立。 族长爷爷拿起那张千年古琴,双手各执在琴额两端,略一发力,“噗”地一闷响,经历了千年木质已完全松透的古琴,从中间被剖为了两断。阿苗惊叫了出半声来,不知是惊讶族长爷爷的劲力还是看出了这把古琴价值连城。这时,族长爷爷从断开的古琴腔腹中抽出一把古制长剑,剑刃寒光似水。 我看这把剑的形制为春秋战国时期之物,想到族长爷爷家族祖上为越国人,越国的造剑工艺举世无双,已出土的的越王勾践之剑就是例证,于是揣测问道:“这是越王之剑?” 族长爷爷摇了摇头,缓缓说了两个字:“泰阿。” 我大吃了一惊,泰阿剑为中国传说中的十大名剑,到现在到底只是传说还是确有实物都无从考证。 我再细看之下,剑长约五十厘米,剑身上确镌刻着篆体“泰阿”二字,从范线和浇口来看都符合春秋时期工艺,不象是后期仿伪之剑。 春秋时期的剑长都较短,在五十至七十厘米左右,并不完全用于实战,主要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当时因为没有失蜡法,所有的青铜器铸造都是范铸,在鉴定青铜器时对于范铸痕迹也就是范线的寻找是断代和评伪的重要依据。 泰阿剑为楚国镇国之宝,后世《绝越书》和《史记,李斯列传》都有对此剑的记载。 《绝越书》中关于泰阿剑的传说故事,明显是真实史实与虚构玄幻的结合。 春秋时期,楚国的都城已被晋国的兵马围困了三年。 晋国出兵伐楚,是想得到楚国的镇国之宝泰阿剑。 泰阿剑是欧冶子和干将两大剑师联手所铸。 两位大师却不这样认为,他们说泰阿剑是一把诸侯威道之剑早已存在,只是无形、无迹,但是剑气早已存于天地之间,只等待时机凝聚起来,天时、地利、人和三道归一,此剑即成。 晋国当时最为强大,晋王当然认为自己最有资格得到这把宝剑,但是事与愿违,此剑却在弱小的楚国铸成,出剑之时,剑身果然天然镌刻篆体“泰阿”二字,可见欧冶、干将所言不虚。 晋王当然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向楚王索剑,楚王拒绝,晋王出兵伐楚,预以索剑为名借机灭掉楚国。 兵力悬殊,楚国大部分城池很快陷落并且都城也被团团围住,一困三年。城里粮草告罄,兵革无存,危在旦夕。这一天,晋国派来使者发出最后通牒:如再不交剑,明天将攻陷此城,到时玉石俱焚! 楚王不屈,吩咐左右明天自己要亲上城头杀敌,如果城破,自己将用此剑自刎,然后左右要拾得此剑,骑快马奔到大湖,将此剑沉入湖底,让泰阿剑永留楚国。 第二天拂晓,楚王登上城头,只见城外晋国兵马遮天蔽日,自己的都城宛如汪洋之中的一叶扁舟,随时有倾灭危险。 晋国兵马开始攻城,呐喊声如同山呼海啸,城破在即。 楚王双手捧剑,长叹一声:泰阿剑啊,泰阿剑,我今天将用自己的鲜血来祭你! 于是,拔剑出鞘,引剑直指敌军。 匪夷所思的奇迹出现了:只见一团磅礴剑气激射而出,城外霎时飞砂走石遮天蔽日,似有猛兽咆哮其中,晋国兵马大乱,片刻之后,旌旗仆地,流血千里,全军覆没…… 这件事情过后,楚王召来国中智者风胡子问道:泰阿剑为何会有如此之威? 风胡子对道:泰阿剑是一把威道之剑,而内心之威才是真威,大王身处逆境威武不屈正是内心之威的卓越表现,正是大王的内心之威激发出泰阿剑的剑气之威。 此刻,真实的泰阿剑历经两千多年就在我眼前,让我一时在真实与虚构之中茫然失措。 这才几天时间,我从熟悉的生活和城市中来到这个与世隔绝的乡村,历尽这三十多年间未见之奇事,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在做梦。 我暗暗用力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眼前一切所见不虚,惊疑未定中,想起问道:“您祖上是越国人,怎么会有这把楚国镇国之宝泰阿剑?” “我祖上跟随我越国庄蹻大将军入滇,带了此剑。” “等等,等等,滇王庄蹻不是楚国人,楚庄王后人吗?《史记》里有记载,怎么成了越国大将军了?” 族长爷爷说:“请再跟我来,稍后都会向你解释。” 我一团疑问,跟在族长爷爷身后,仍然不停问:“这泰阿剑据史料记载,不是秦始皇佩带着一起下葬了吗?” “野史不足为信,此剑在秦灭楚之前,就入滇了。” 走到村坝石碾旁边,族长爷爷把泰阿剑递给我,说:“用剑把石碾斩开。” 我张大嘴“啊!”了一声,这完全是匪夷所思,世上再锋利的剑也不可能斩开这个厚达几十公分的石碾,估计只有科幻片《星球大战》里的光子剑才可能了。 我犹豫着没敢接,不知道族长爷爷在摆弄什么玄机,问道:“要是斩不开会怎么样?” “两位再无一线生机。” 阿苗不耐烦了,抢过剑说死就死,我来砍!说着双手紧握奋力一剑斩下,只见火星一闪,石碾仅斩出一条白印和溅起一些碎石屑,而剑反震之力,竟把阿苗虎口震裂开。 族长爷爷看着我:“你来。” 我握着长剑,虚汗直冒,这不是成心捉弄人吗!我闭上眼,心中暗念,头顶三尺之上有神灵,求各位往来的神灵庇护。我双手举过头顶,憋住气,用尽全身之下砍下,只听“轰”一声巨响。 我闭着眼听见阿苗使劲连说了三个字:靠!靠!靠! 我把眼睁开,只见面前的石碾被斩为两段,心里一片茫然。 族长爷爷纵声长笑:“哈哈哈,两千多年了,我们家族终于要完成使命了!哈哈哈。” 族长爷爷的长笑声在山谷中回荡,震得我耳朵“嗡嗡”直响,脑袋里也是“嗡嗡”响声,脑电波开始短路。 第一卷 第十八章 滇王之谜 我和阿苗重又被请回族长爷爷房间落坐,我还紧握着泰阿剑没有放手,七窍游离没有归位。 族长爷爷微笑着对小龙哥哥说:“你和我这几代人可以出村了,两千多年来的终生不能出村的誓言已破,老朽没料到有生之年竟还能出村看下外面的世界,哈哈哈,还不向两位公子道谢。” 小龙哥哥对着我和阿苗施礼称谢,脸上确有感激之意。 阿苗把脸扭开说:“别谢我,石碾不是我斩开的。” 族长爷爷笑捋着须,对小龙哥哥再说:“还不向这位公子赔罪。” 小龙哥哥再次恭敬的向阿苗作揖道:“公子勿怪,小人下手重了些。” 阿苗倒不好意思起来:“没怪没怪,技不如人自认倒霉。哎——你使的是什么拳法?我从未见过。” 小龙哥哥说:“是家传的拳法,从剑法中脱胎而来,先祖是越国剑士。” 两人对话之时,我已经缓过神来,听到小龙哥哥称先祖为越国剑士,抬头再看木匾上亩山剑士四字,之前都去琢磨这家族亩山祖籍问题了,小龙哥哥再提到剑士的称谓,就明白这家族来历果然非同一般。 春秋战国时期,在越国能称剑士的,不是一般的兵士或者将校,当时的剑士是具有较高社会地位的格斗专家阶层,由国家供养,专门研究剑术并用于实战。用现代的话讲,就是特种兵或者特种兵教官。春秋战国的这种剑士,是后世那些剑客的老祖宗。 我看着泰阿剑,茫然问族长爷爷:“族长爷爷,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族长爷爷大笑说:“公子不明情有可原,从先前之言,公子应该看过《史记》里大将军庄蹻入滇之记载,就先从这说起吧。” 《史记.西南夷列传》中关于“庄蹻入滇王滇”的记载,即:“初,始楚威王时使将军庄蹻将兵循江上,略巴、(蜀)黔中以西。庄蹻者,故楚庄王苗裔也。蹻至滇池,地方三百里,旁平地,肥饶数千里。以兵威定属楚。欲归报,会秦击夺楚巴、黔中郡,道塞不通,因还,以其众王滇,从其俗,以长之。” 这仅八十五个字粗略的记载中,就存在着无法自圆其说的许多矛盾。 1、关于庄蹻的出身。 《列传》中“庄蹻者,故楚庄王苗裔也。”庄蹻的楚王血统身份是毫无疑问的了,但是在《史记.楚世家》中却没有庄蹻,其他楚国王族旁支姓中也没有庄蹻此人。 2、庄蹻是将军还是强盗。 《列传》开头说:“楚威王时使将军庄蹻将兵循江上”,这肯定庄蹻是楚国的将军,但在《史记》另一篇《游侠列传》中却又使用了《韩非子》中的“跖、蹻暴戾”这句话。所以庄蹻到底是将军,还是一个暴戾的象大盗柳下跖一样的强盗。 3、庄蹻出师和“欲归报”时间。的矛盾。 《列传》所说的庄蹻出师时间与“秦击夺楚巴、黔中郡”之间整整相隔52年,如果从楚威王初年起算,已经超过60来年,世上哪有一位将军奉命出征胜利五、六十年后,才去归国报命之理?这个矛盾早就被范晔、常璩所发现,故《后汉书》和《华阳国志》,都主观地把庄蹻出师时间,往后推改为楚项襄王时。不过他们为了维护太史公的声誉,没有把这个问题挑明,到了唐代,杜佑才在《通典》中把问题挑明开来。 4、《列传》与先秦文献载记的矛盾。 先秦诸子书,如《旬子》、《韩非子》、《商君书》、及稍后的《吕氏春秋》,都提到过庄蹻其人其事,但都只讲到“庄蹻为盗”,“大盗庄蹻”,“跖,蹻暴戾”,“蹻跖横行天下”,“庄蹻暴郢”等等。独未提及庄蹻入滇之事。 5、楚之将亡与庄蹻入滇的矛盾。 楚滇两地相距数千里,山川险阻,楚国当时已经内乱迭起,四分五裂;外则秦、齐、韩、魏的不断入侵,楚国屡败,割地求和,怀王死于秦,尤其是垂沙之战,楚军全军覆没,主帅唐昧阵亡,郢都失陷,被迫迁都于陈。楚国在这种国已不国的情况下,还能派庄蹻远征滇国,这不仅是无稽之谈,对当时的楚国也毫无战略意义。 我听族长爷爷对《史记》记载的矛盾和问题分析头头是道,不由得不点头,但也更为疑惑,问道:“那这样说,庄蹻岂不是没有入滇?” 族长爷爷笑道:“没庄蹻入滇那怎么会老朽家族?” 我一时愣住。 族长爷爷接着说:“公子莫急,老朽一一为你解答。” 1、庄蹻确实不是楚国王族,而是越国王族,因为越国被楚国所灭,也可以算是楚国人。 2、庄蹻即是盗也是将,越国被楚国所灭后,庄蹻带领故国越地之兵为盗,后受楚国招安,封为将军。《列传》中记载庄蹻为楚将同时《游侠列传》中为盗就是这个原因。 3、先秦诸子书中《旬子》、《韩非子》、《商君书》等记载的“蹻跖横行天下”,“庄蹻暴郢”等确也是历史事实。庄蹻无柰之下被招安后,一直伺机重新起兵,趁楚国内外交困之时,重起越国之兵攻陷楚国国都郢,这也就是“蹻跖横行天下”,“庄蹻暴郢”的由来。 4、除《史记》中附会记载庄蹻为楚将受楚威王之命入滇外,为什么其它各类典籍没有庄蹻入滇一事。庄蹻重起越地之兵攻陷楚国国都郢后,受到楚国大军围剿,不得不带领越地之兵经贵州入滇。按现代的话来说,庄蹻入滇不是国家行为而是个人行为,这也就是其它典籍无记载的原因。 我已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史记》中记载入滇的庄蹻不是楚人而是越人,怪不得古滇国已出土的文物中并无楚国文化影响,而是倾向于百越文化。 我问道:“那这把泰阿剑就是庄蹻攻陷楚国国都郢所获?” 族长爷爷说:“正是,除了这把剑外,在楚国王宫之中,还获得了另一件宝物,事关重大,庄蹻大将军才率领先祖等不得不入滇。” 我问:“另一件宝物?” 阿苗听了大堆典籍这类东西,早就没了耐心,插话问:“您老为什么认为我是苗人就要杀呀?还有外面的反九卦阵是怎么回事?你前面说的这些和苗人有什么关系吗?” 族长爷爷笑说:“这很简单,因为楚国是苗人的国家。” 我大吃一惊:“不可能吧?楚人为黄帝直系子孙,高阳氏之后。” “公子了解楚国历史和文化?” 我点点头粗略说了个大概,蚩尤九黎部落战败中原后,从黄河流域退至长江流域重新建立了三苗国。三苗国从尧帝开始就被中原集团持续打击,在舜帝时更有三征三苗之说。西周后,高阳氏之后熊绎受封属地楚原为苗人建立的三苗国,文化上开始相互融合,楚国文化也确实继承了九黎部落和三苗国的苗人巫文化,这也是楚国文字包括楚辞有别于其它国家的原因,楚辞现在被考证为受到苗族祭祀古歌的影响。 族长点着头微笑,夸赞了了一番本公子,弄得阿苗直朝我翻白眼。接着族长爷爷缓缓给我们做了解释。 三苗国至西周国破后,大部份苗人再一次向西南迁徙,但也有一部份留在了三苗国原故地,这也就是苗人历史上的第五次大迁徙。阿苗小时候所在的苗人部落就是这时迁徙到西南的。 西周并没有完全灭掉苗人,倒是在留下来的原三苗国苗人帮了西周,就有了苗人熊绎被周成王封在了楚地。楚国的皇室和民众都是正宗的苗人血统,周因楚不习周俗,故不肯封熊通为王,后熊通自立武王,并因此有“问鼎九州”之典故。 楚人自称为黄帝之后,源于高阳氏的说法是因为楚国当时尚且弱小,为了日后图谋霸业,提高政治地位而捏造出来的,是不想被中原各国所排斥,就如后世拓跋鲜卑自称是黄帝后裔,铁弗部赫连勃勃自称是夏后氏后裔一样,但即使如此,周代中原各国也是把楚国称为“荆蛮”、“洞庭蛮”等等,完全排斥于诸华夏族之外。 前面提及的《史记》记载的庄蹻入滇之事:庄蹻者,故楚庄王苗裔也。也把楚国王室视为苗裔,这类记载在史书典籍中多不胜数,包括对屈原为苗裔的记载。 我一时醒悟联系起来,楚国出土文物中常见题材的图腾凤鸟,包括小龙送我的楚国耳杯上也有此图案,至今也是苗人崇拜的除牛外的两大图腾之一,而西南地区的苗人迁徙时间早于楚国建国,这也说明了同宗同源问题。 族长爷爷言语间开始凝重起来:“楚国最核心的权力实际掌握在苗人一个神秘的部落手中,这个部落在苗人中的地位远高于楚国王室。庄蹻大将军和先祖在入滇途上就被这个神秘部落所截杀,为了抢回除泰阿剑外的另一件宝物。这件宝物据说关乎着苗人的命运。” 我在石柱间就听阿苗说过这只苗人神秘部落,此时又听族长爷爷说起,问道:“苗人神秘部落难道就是苗人政权的且兰国?《华阳国志》记载且兰国被庄蹻所灭。” 族长爷爷摇头叹道:“且兰国只是苗人神秘部落所属的支系部落,和苗人夜郎国一样。关于这个神秘部落我所知也甚少。” 阿苗着急问:“那件苗人宝物到底是什么?有这么夸张关乎苗人命运吗?” 族长爷爷笑说:“老朽家族只是奉庄蹻大将军令世代看守宝物,要知道是什么,就靠公子和你手中这把泰阿剑了。” 我不禁看了看手中的剑。 “泰阿剑是开启宝物的钥匙。”族长爷爷说道,“庄蹻大将军封存宝物后,留下先祖家族负责守护。祖上曾有遗训,能用泰阿剑斩开石碾之人便是开启宝物之人,二千年后自有人前来。” “那您怎么知道会是我?”我对这问题还是茫然。 “两位公子机缘巧合来到本村,且行状异于常人,祖传血咒也不能侵身,老朽想起先祖遗训,便让公子一试。”族长爷爷说着大笑起来,“老朽差点误了大事,哈哈。” 我想了半天,也没明白怎么会是我?平时照镜子除了略帅外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再就是性行为比同龄人早些,这好象也不成为是我的理由吧?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阿苗问道:“那个楚国耳杯可是和宝物放在一起?宝物可能早没有了吧?” 族长爷爷答道:“那耳杯确是老朽少年时在后山脚下所拾,当时那个苗人已被机关重伤毙命,但手中紧捏着这件耳杯,大概是想出去报信。他潜入本村竟无人知晓,也不知是几人。” “你进藏宝之处看了?宝物还在吗?” “老朽家族是负责看守,哪敢擅入。”族长爷爷连连摆手说,“如果宝物面世,天地必有异像。” 听到宝物仍在,阿苗激动问:“怎么进去啊?您知道吗?” 族长爷爷点点头说:“老朽发现苗人尸骨拾到耳杯之处,正是入口,明日龙威会给你们带路。” 这时我才知道小龙的哥哥大名:龙威。 第一卷 第十九章 龙潭入口 晚上我和阿苗获得了最高规格待遇,酒宴估计在这村属国宴水平,除了腌肉和野生菌外,还吃了只烤羊,接着入住了村里的五星豪华总统套房——族长爷爷的房间。 村里没有电,房间里只点了两盏小油灯,火苗一窜一窜,照在我和阿苗脸上,阴晴不定。 我在灯前喝着山泉水泡的茶,想到明天找宝物之事,心内忐忑不安,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怪异之事。从耳杯和苗人尸骨判断,在此人所到达及折回之路应该危险已除,但再往后就不太好预测了,不然这苗人临死之前也不会只抓了个耳杯出来。 茶倒是不错,是村子里自制的土茶,除了品相差些外,口感别有一番滋味。小龙原来就是在乡村赶场日去集市卖这种茶叶,换取一些无法自给自足外的生活用品。 掏出手机看了看,没有一点点讯号,村里也不可能覆盖移动电话基站。朵儿已经快两天没接到我的电话了,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子。回头看见阿苗正盯着我,我昂首说:“看什么?没眼力劲的家伙,这几十年也没看出我天命所归吧?” “那确实,我一直在想,你小子到底哪特别了?”阿苗皱着眉头,“后来想通了——” 我一听这问题说到了心中所困,马上急着追问是什么。 “经鉴定——脑残。” “我和你是在说认真的,没想明白二千多年前就会有人在等着我闪亮登场。”我嚼了下嘴里的碎茶叶片,“可惜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哈哈。” 阿苗叹气说:“这等了二千多年的事,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明天估计祸福难测啊。” 我突然疑心道:“我怎么也想不通,觉得象是在梦游,没半点真实感。我俩不会被族长爷爷给蒙了吧?编了一套假话利用我俩给他去寻宝?” 阿苗想了一下,说:“那泰阿剑和反九卦阵还有你斩开的石碾总不是假的吧?”阿苗说着鼻子里哼了两声,“平时就你那小身板,还斩石碾?劈柴力气都不够用!” 我“呸”了一口说:“你这是嫉妒羡慕加恨。我可警告你,以后别对我动手动脚,惹我急了用泰阿剑阉了你。”说完自己心里都乐了,这也有点太糟蹋传说的中国十大名剑了。 阿苗没理会我的话,认真说:“不管真还是假,我们明天都得去寻宝,想溜也溜不掉,仅是反九卦阵我俩就无法走出去。” “你说的也对。反正咱俩也溜不了。”我故意气阿苗说,“打也打不过别人,还是别跑了,不然搞不好我也被人打吐血了。” “啪”一声,我脑袋被阿苗扔过的本书砸中脑袋。我捡起书吹了下灰,心疼地说:“这是宋刻本,在明代就一页千金了。出村时别忘了弄走。” 第二天早上醒来,看表已是八点多了。出了房门,仔细看这个小村,倒是也绿树茂竹掩映,有几分孤于世外的桃源之感。 族长爷爷和龙威早就在等着我俩吃早饭。吃了早饭,我和了阿苗从背包里找出些基本装备有那两把手枪带上。龙威也佩了家传长剑和带了钩索之类的东西。 我们三人在狭窄的峡谷走了半小时,才到后山脚绝壁之下。没想到村子离后山还这么远,根据这半小时的路途判断,估计是这峡谷道路狭窄曲折无法建村,所以村子选在了前面较开阔之地。 绝壁高达百米以上,和地面几乎成九十度直角,大块大块平整的岩石裸露在外,如人工堆砌一般平整光滑,没有可攀附的树木粗藤,仅在石缝间长着些杂草。 走到绝壁前,龙威指着地面绝壁脚下略凹进去之处,约有八九平米宽面积的潭水,告诉我和阿苗,这是龙潭,是全村的水源地也是入口。这入口两千年来只有世代相传的族长才知道,不知多少年前,曾有几个不知情下潭游泳的村民都失踪了。传说中潭内有一条黑龙,所以这潭就叫了龙潭,村也叫了龙潭村。 龙威又指着龙潭旁边说,这就是发现苗人尸骨和耳杯之地。 阿苗吃惊的问:“龙潭就是入口?” 龙威点了点头回答:“正是。” 我有些奇怪阿苗对入口过于的吃惊,昨晚对今天有可能发生的事我们都互相打了预防针,不至于如此反应强烈。 我问阿苗有什么问题。 阿苗吱唔了会,难为情地说:“我不会游泳。” 我捂着肚子笑弯了腰,怪不得从来约阿苗去游泳他都是推说有事。有次我怀疑过问他,他大吹特吹他如何擅长各类泳技,就差没打破世界游泳记录了。 阿苗自我解嘲说:“笑够没?这叫化缺点为优点。我正好可以不下去,在这等你们俩。” 我想了想,问阿苗:“那宝物可能会是在水底吗?不然木胎耳杯会保存那么好?” “那你的意思是,水底下另有出路再通上陆地。” 我点头说:“应该是这样。” 依这个山体判断,这个龙潭是地下河水形成,水底应该有横路通到山腹,而后向上转到陆地,只是不知道这水路有多长时间,能不能一口气到达。 我决定先带着把强光防水电筒下水探路,让两人把带着的绳子全结成一根,拴在我腰上,如果我气憋不住时,好用力拉两下绳子,如果找到陆地出路,就拉一下绳子,这样也可以让阿苗借助着绳子进去。 我脱了衣裤先试了下水,潭水冰冷刺骨,激了我一哆嗦,在适应下水温的同时,我想起叫他俩把工具这些捆好打包,到时好带进去。 我小心翼翼下了龙潭,打开强光防水电筒,并没急于下潜,而是先在光束能见的范围内,仔细观察了一下。 潭水内壁内各种怪石凸起,还游着几只地下暗河常见的白色盲鱼,仅凭光束照射路程,无法看到黑黝黔的潭底。我再往下潜了几米,光束照见内壁一块巨石下有暗流涌出,估计这就是龙潭地下水出水口,也可能是藏宝之处的入口。 我下潜绕过巨石,想看清入口形状。刚到入口下方,感觉到了的入口涌出的暗流推力,伸手想抓住入口下部一块石头稳定身形,就突然发现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把我往潭底拖,猝不及防间,手抓了一个空,身体不停下沉。慌乱之中我本能的四肢乱蹬,想抓住或勾住石壁凸起的石头,手里的强光防水电筒在我四肢乱蹬中竟似卡入了一个石头缝隙,下沉之势顿时停住。我一动也不敢动,紧紧握住电筒,连用另一只手去拉绳子提示稍大动作也不敢,但这仅仅维持了数秒,电筒仅仅是头部弧形处仅勾住了石缝,很快在强大的吸力下,脱离了石缝,再一次把我迅速拖下潭底。我只来及有一个念头,完了!就在我闭眼绝望之时,却发现自己竟奇迹般的停在水中,接着开始慢慢往上升,往上升直至露出水面。 我惊魂未定爬上岸,喘着粗气。龙威和阿苗着急的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缓过神来,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情况,龙威惊叫:“龙吸水!”阿苗则宽慰地说:“还好,我们发现绳子下降速度太快,觉得不对劲,就用力拉你上来。” 没想到因为阿苗不会游泳,让我想出用绳子下潜这办法竟救了我一命,还真是这家伙所说的,变缺点为了优点。 阿苗怀着因为不会游泳让我独自冒险的歉意,殷勤地把衣服盖在我身上,还给我点上了只烟定下神。 龙威着急问怎么办,阿苗朝他翻白眼,说没见我这样捡条命回来就不易了,还怎么办。刚从潭里上来时我全身发热,坐了小会让山风一吹,冷得有点发抖,我哆嗦着叫他们都别吵了,也严肃警告龙威不准称我和阿苗为公子改叫大哥,不然容易脱离现实把自己还当成了内裤套头上的超人。 我当然不会相信什么黑龙白龙之说,我抽着烟,细细回想刚才在潭中所遇的细节。我自幼在西南苗疆长大,对这种喀斯特地形也有所了解,想了一会,大致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我看见的地下河出水口确定无疑,而潭底有另一个漏斗形的下水口流向别处。上出水口的推力与潭底下出水口的吸力正好在上出水口处相互抵消,这也是上出水口之上潭面水势正常的原因。实际上水流力量都不算很大,但在水中无法借力加上人身自重的情况下,就感觉漏斗形下出水口吸力强于上出水口推力。 我估计采用倒转身体头朝下之势,用手借助上出口之上巨石之力,在刚到达下吸引力两者间平衡处,就可以进入洞口。 我给两人详细说了进入洞口的方法,如果我成功就按约定方法发出信号,两人好按同样方法进入洞内。阿苗虽然不会游泳,但自幼习武,肺活量远大于我,顺着绳索进去应该不成问题。 我顺利进入了洞口,洞内石壁是亿万年来水势冲刷形成的蜂窝形状,极好攀附借力,所以在水的外推之力下,并不感觉费力。前行了大概二十米,我就看见头顶有一块空间可以往上。 我露出水面,四处照射了一下,是一个天然洞穴。这种水陆相交的水旱两洞在西南各地到处都有。我爬上了地面,仔细再观察了一番,发现这个洞穴有一个半人工半天然的痕迹,看样子藏宝之处原来不知道是从哪处开挖所建,建成后封死了其它进口,只留下了这个隐秘的半人工半天然的入口。 我按约定提示拉绳发出信号,等了一会,阿苗和龙威也顺利进来。我们三个把装备分别带上,当然我握上了那把属我专用的泰阿剑,向那条通道慢慢前行。 第一卷 第二十章 通 道 洞穴通道绝大部份是自然形成,只是在部份低窄处进行了扩宽,使其连成一体。洞穴自然处和前面地下河入水口石壁一样,都是经亿万年水流冲刷形成的蜂窝状,由于地下河水位下沉降低水位,上面的洞穴而就成了旱洞。 在洞穴通道内往上斜走了一阵,看见洞内各处布满了形态各异色泽如玉的钟乳石,经过一个自然形成的洞穴大厅时,面积竟达到上千平米宽,非常壮观。 随处还可见到一些奇形怪状的洞穴昆虫,大都是无眼盲目全身透明,这些昆虫为了适应洞内的环境而逐渐发生的身体构造演变。 一路上阿苗总是小心的和我保持距离,我发现了这个问题,奇怪问他搞什么名堂。 阿苗手强光电筒照着我双手举着的泰阿剑说:“害怕!你会使剑吗?老举着也不嫌累。” 我懒得和他拌嘴,一路我神经确实是绷紧的,四处阴森森,无数电筒照不到的角落都不知道会隐藏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阿苗突然在身叫我名字,我回头吓了一跳,差点没用剑砍过去。他用电筒放在颌下伸出舌头往上照,还“呃呃”发出怪声。他可能看出我的紧张,想逗我玩下。我再忍不住骂他三十多岁人了还搞小孩子把戏,我不仅没把阿苗骂无趣,反而让他咧着嘴一脸得意地坏笑。 过了大厅进入一个两人多宽的洞口没多远,强光电筒就照见了一处石门,石门的右半扇已被砸出一个半人高的窟窿。 我们三个蹲在窟窿前,用强光电筒往里照,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具苗人白骨,躺在石门内两米处。接着再往里顺着照射过去,这大约在十五米长的石门内的通道躺着共四具苗人尸骨,死法各异,通道尽头处又是一扇被砸了个窟窿的石门。 阿苗举着强光电筒照在一个苗人腰间佩刀上向我示意,我也看出和在石头森林中发现的那把刀苗刀形制工艺一样。这几具苗人尸骨应该就是那个传说的神秘部落的勇士。 我细看了这几个苗人所穿服饰,觉得并无太多特点,无法分辩是哪一个苗人支系。阿苗告诉我,苗人服饰最大区别是体现在女性身上,男人服饰区别不是很大,而且这是普通的日常服装不是盛装,更无法分别。 我用强光电筒先绕着照了石门内一圈,先跨进去,然后两人跟着进来。略观察了下,阿苗和龙威抬腿欲直奔下一道石门,被我拉住,我说:“不急!再仔细观察下。” 阿苗不以为然说:“前面石门都砸开了,不会有机关了。” 我谨慎的耐心说:“看清楚了再走,不急在一时,万一还有没触发的机关不是白死吗?” 这几具苗人尸骨形状和排列过于诡异,不得不让我觉得奇怪。最近第一具苗人尸骨服饰全无成一堆白骨,而后面三具服饰齐全却是干尸。洞内恒温,这几个苗人应该都是龙威爷爷捡到耳杯苗人尸骨的同一批人,不过相隔几十年,没其它是干尸而第一具是白骨的道理。唯一可能就是身中强腐蚀性液体而亡。第二具尸骨则身中数箭,周边散落有一地羽箭,与第一具相隔三米左右的。第三具苗人尸骨距离第二苗人尸骨也三米多远,被切为三截,头颅滚一旁,下肢与躯干也被平齐切断。第四具苗人尸骨则靠近第二道石门,与第三具距离要远得多,强光电筒只隐约看见后部头颅和后背似被重物所击往前摔出去而致命。 这几具苗人尸骨都死于通道内的机关,从死在龙潭入口外的苗人来判断,应该不是可以启动后重新复位的那一类机关,不然那苗人也不可能受重伤之下返回入口外。 从通道内四具苗人尸骨死状和排列距离,我感觉这四人竟似排列着以身赴死去故意引发机关,为后面的人扫除障碍。阿苗和龙威细看后也觉得应当如此,都好奇心大起,这关乎苗人命运的宝物到底是什么东西,让这些苗人不惜如此自我牺牲。 阿苗问:“他们怎么不想办法破除机关啊?” 我不屑说:“要能破除谁愿意去死啊,当然是没办法。” 龙威对机关上的知识比我俩要懂得多,解释说这机关总置应该是设在第二道石门内,除地面外三面墙光滑宽阔无法攀附且长达近十五米,只能从地面走过去。 阿苗感叹二千多年前的机关精巧,不过如果按现在的装备和技术,要是从通道顶上过去也不是不可能。 “你这不尽是屁话,我们什么都没带,而且也不知道该带什么。”我说完阿苗,然后问龙威:“那把这苗人的尸骨先顺着地面推过去,看下还有没有会触发的机关,这样可行吗?” 龙威还没回答,我又抢着说:“让阿苗来推,他力气大。”我知道这是阿苗的软肋。 阿苗果然如已往一般,说不过我时就采用暴力威胁说:“老子先把你推过去!” 龙威笑着给我们解释,这种机关不是任何情况都可以触发,设计之前专门做了重量测试,必须要在成年人左右的重量压力下才会启动。 本来打算走过去的阿苗被我说万一有未触发的机关,也和我一样犹豫谨慎起来。龙威也许是受到那几个以身赴死的苗人的精神感召,他让我和阿苗站着别动自己先过去。我和阿苗都有些感动,虽然从判断上机关已破除,但这只是分析,没人能保证不出意外情况。先前对龙威心有芥蒂的阿苗,这时紧拉住龙威的胳膊,表示坚绝要和他一起走,有难同当。 龙威平静地说:“我们家族等了两千多年,终于快完成使命了,为了你们的安全,如果我死了也只是命运的安排。” 我和阿苗平日里在这个世外之村的社会,听到的假话大话空话太多,但在这种环境中听到的龙威这番话,心知是极真切的肺腑之言,一个守护秘密两千多年的家族超越生命的使命感,让我俩无法不得不动容。 我把手搭在阿苗肩头,说:“冷静点,要走我们三个人中只能让一个人走,不可能两个人一起走,你明白吗?” 阿苗点点头,松了开手,然后用力抱了下龙威,接着我也和龙威紧紧拥抱了下。我说:“我们出去一起喝酒!” 龙威点点头说:“不醉不休。”说完拨出佩剑转头向通道第二道石门走去。 我们三人都有些绝别之意,为了不确定的危险,在这种环境下,保障最终的目的才最为重要,龙威的使命感也感染了本来仅仅想寻宝发财的我和阿苗。 我和阿苗紧张地打着强光电筒帮龙威照着前面的地面,龙威每一步也走得极其小心,脚踏下的力量缓缓先虚再实。 黑暗寂静的通道里,龙威的踏出的每一步脚步声和我们三人的呼吸声似乎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龙威走过了第一具苗人尸骨,我心里松了大口气,悬着的心放了下,看来判断无错,机关已破解了。龙威谨慎前行到第二具尸骨旁时,刚把前脚踏实,通道内传来细微低沉的一声“嘎吱”声,我心里暗叫不好,阿苗已急声叫出了口:“快……”才刚叫出一个快字,两边石壁已“嗖嗖”射出两排利箭。 龙威临危不乱,左脚脚尖用力一蹬,以右脚前掌为中心,如陀螺般快速旋转起来,宝剑在上身周边舞成一团白光,只听见一阵金属箭头与剑身碰撞发出的“叮叮”乱响,接着是羽箭掉落地上之声。 这其实也就几秒钟时间,等所有声音又归于沉寂,龙威仍站在原地,我有点怯怯地轻叫了一声:“龙威!” 龙威低沉着声音“嗯”了一下,我和阿苗都觉得不对劲,准备走过去,龙威连忙伸手乱摆大声叫:“别过来!没事,我腿上中了一箭。”叫声在通道发出“嗡嗡”回音。 我和阿苗忙同时把强光电筒移向龙威腿部,只见一支羽箭插在龙威左臀部和大腿之间侧部。龙威叫我俩就这样打着电筒别动,他放下剑,从随身布囊中取出金创药和布条还有一把小刀,自己动手划开伤口把箭头拔了出来,撒上金创药并包扎好。 龙威边自己处理伤口边安慰我们说:“运气不错,是没触发完的羽箭,就只有十多支,劲力也差了很多。” 阿苗叫他别说话,先把伤口处理了。我想也许说下话反而能分散下龙威的注意力减轻痛感,问:“怎么会有没触发完的箭?” 龙威故作轻描淡写地说:“可能是上次机关没触发到底,要是没触发过的我肯定必死无疑,呵呵。” 龙威迅速包扎好伤口,准备接着往前走。我和阿苗担忧的叫他先回来,然后再想办法。 龙威惨然笑着告诉我俩,血咒之誓对于他们家族是连环咒,昨天族长爷爷说的可以出村只是破解了其中一层,誓言还有不能擅自进入宝藏重地,除非是和取宝之人一同出入,如未能取出宝物,出洞之后也必死于誓下。 我默然不语,心里对血咒之誓更加恐惧,所幸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对我无法施咒。如我似龙威目前这般境地,也必然会选择继续前行。 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血 泉 龙威在我和阿苗的强光电筒光束照射下,略微一跛一拐慢慢接着往前走,幸而直到第二道石门前再没再触发完的任何机关。龙威在石门前转过身对着我俩招手叫过去。 我和阿苗也立即放心奔过去,三人伏在第二道石门窟窿前往里观察,前面机关已破除,死在龙潭入口外的苗人有可能是受重伤于这间石室内的机关。 这是间二百多平米的正方形石室,室内空空荡荡,四面墙上绘着壁画,正对石门那面墙上绘的是幅巨大的人像,身披战甲,手持利剑,笔法简练传神,似乎是滇王庄蹻之像。画像前有高低石制条桌两张,放着祭祀用的一些青铜器、漆器等祭用之物。这些祭器与那个战国楚国耳杯风格相同,死于龙潭入口外的苗人应该是从这拿到的漆器耳杯。 我们顺着一个个小心翼翼钻进去,阿苗打着电筒发现四周壁角上几盏有石制油灯,里面有还剩有不少油,掏出一次性火机打了两下没打燃,甩了几下仍没用,可能是过入口龙潭时受了潮气。龙威从布囊里拿出打火石,碰撞几下点燃了一盏,接着顺着墙角挨个去点亮。 随着龙威点亮一盏盏油灯,我看清了四面墙上的壁画。除了庄蹻之像外,其它三面表现的是滇王庄蹻的生平重大历史事件,第一幅为庄蹻领越地之兵攻陷楚国国都郢,第二幅是庄蹻入滇之路经历千辛万险,第三幅是庄蹻从其俗建立古滇国政权。 我第一次见到战国时期的大型完整壁画,内心极为震撼,没想到战国时期的壁画技艺竟如此高超。 中国壁画历史悠久,已知现存最早的壁画实物是秦代首都咸阳宫殿遗址发现的壁画残片,其壁画水平已经非常成熟。据文献记载,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有壁画了,只是目前尚未发现实物。 整个壁画用毛笔所绘,布局合理,线条流畅,众多人物面部生动造型不一,色彩多样,颜料为天然矿物质。 秦代蒙恬发明毛笔是以讹传讹的错误说法,实际上毛笔为春秋战国楚国苗人所发明,在河南信阳战国初期楚墓中就出土了数只毛笔,竹杆兔毛,楚国苗人称之为聿,而后传至秦国称之为笔,在秦统一六国后始规范名称为笔。 阿苗东张西望说:“这哪有什么宝物啊?就那几个祭祀器具能值点钱。” 我招呼阿苗过来一起观赏壁画,龙威点燃墙角四盏石灯,转身回头问:“点完了,发现什么没?”突然间神情大变,声音颤抖着大叫一声:“血泉!” 我和阿苗吓了一跳,转身顺着龙威目光往地面中间看去,见到与地平齐的地面中间有一个直径两米的圆形泉井,泉水为红色,似沸腾般微微翻滚,泉面上飘着些许白雾,但又感觉不到一丝热气。由于这血泉与地面齐平,室内空荡和光线阴暗,注意力都在了壁画和祭祀器具上,竟然之前没有发现。 我和阿苗这曾在黄山温泉区见过“朱砂泉”,这泉在历史上曾发生过几次冒红水的现象,由此而得名。有史可查的最早的一次是在宋元符三年,《新安志》里对此有详细记述。 我和阿苗虽觉惊奇,却无龙威这般恐惧。我说:“这是地下温泉,没事,可能是朱砂这类红色矿物质把水染红了。” 阿苗也安慰龙威说:“我们原来见过这种温泉,别紧张。” 龙威仍然颤抖着声音:“不是,不是你们说的,这是血泉!” 阿苗走到温泉前蹲下,准备伸手去弄下水放松龙威的紧张,说:“呵呵,没事,正好累了可以洗个澡。” 龙威突然冲过来,一把拽住阿苗上衣后领,往后拖开了几米。阿苗蹬着脚反手去抓龙威的手,怒叫:“你疯了啊!”我也上前阻拦帮阿苗解开龙威紧拽的手。 龙威可能是过于紧张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冒出了句:“你们别动!”然后松开手,到石门外拖了具苗人尸骨回来。 我和阿苗莫明其妙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龙威把苗人尸骨谨慎小心地推入红色泉水里面,透过泉面上的白雾,只见尸骨还没沉下水面,就在微微翻滚的泉水中迅速被溶解,泉水竟犹如镪水一般具有极强的腐蚀性。 我和阿苗看见这一景象,张大了嘴相顾骇然,特别是准备伸手进泉水里的阿苗更是震惊不已。 龙威稍微放松了一些,缓缓说:“血泉就是地血。” “地血?”我看了下阿苗,地血之说倒是听说过,万物有灵,据说大地一样具有经络血脉,不过我这种从小受唯物主义教育的人,基本没当过真。阿苗说也只听人说过,但从未见过。 龙威没理会我和阿苗的讨论,看着血泉幽幽说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藏宝之地会选在这了。” 百越族最为人所惧的血咒之誓,必须借助大地血脉之灵气,施咒之人不能距离血泉千米之外,不然则无任何效果。这也是血咒失传数千年,仅龙威这只族人仍能掌握此秘术的原故。 曾经在龙威家族的故里会稽山山腹之中,就有着一股血泉。越国早期的都邑,曾长期于会稽山中。整个春秋战国时代,会稽山始终是越国军事上的腹地堡垒,经济上的生产基地和政治文化的宗教圣地。 我好奇问:“你不会血咒之术?” 龙威说:“这等秘术只传授族长,如若施咒者修为不够,有可能反噬施咒之人”龙威说着跪下对着血泉拜了三拜。 阿苗不耐烦说:“别管什么血泉了,不去碰它就行了。找宝物要紧,好快些出去,这地方真是邪气。”说着目光四顾又看了一遍。 这石室四周一目了然,唯一可能就是四面墙壁有没有暗门之类,我们三人用剑柄一一敲打墙面,但四面墙都与山体接为一体,无中空回音。 阿苗在隔着石制条桌敲打庄蹻之像墙面时,脚下不知道碰到条桌底什么东西,发出“哐叮”的沉重金属之声。 我们三个第一反应认为又触发了什么机关这类,迅速贴墙站立,绷紧了神经回头四处张望,却迟迟半晌没等来动静。 我贴在另外一边墙对离条桌最近的阿苗说:“看看是什么?”我们三人这时在室内贴在墙边呈三角之势,仍警惕的观察着怕发生什么意外之事。 阿苗打开强光电筒,弯腰照向条桌下,双手拉出一把金属武器,样子很象现在的棒球棍,但比棒球棍粗大得多,看阿苗使劲的样子,似用纯金属打造,重量近百斤。 阿苗双手费劲地抱在胸前,说:“这是铁杵。谁这么厉害用这种重武器!”接着又看了下铁杵头部,惊讶说:“原来石门上的窟窿是这玩意砸出来的,真是天生神力。” 前面我们进来的两道石门厚达半米,仅用这个铁杵竟砸出两个半人高的窟窿确实让人震惊。 我推测地说:“会不会是那个死在入口龙潭外苗人的武器?” 龙威说:“应该是,我爷爷发现他尸体时,身上没有武器。” 我问道:“这间石室没发现有什么机关,那最后进来的苗人是怎么受伤的?” 阿苗说:“可能是前面过机关时已经受了重伤,拿了耳杯跑出去就挂了。” 我说:“受了重伤他还能砸开第二道石门?如果是这样确实是有点惊人。” 我想了想接着问龙威:“你爷爷告诉你那苗人受的是什么伤吗?” 龙威说:“剑伤。” 我疑惑不解重复道:“剑伤?” 阿苗随意地放下铁杵,带着些羡慕之色说:“我可能在这人手下,十多招都过不了。” 铁杵“叮”一声和地面发出重重地撞击声,我心跟着重重一跳,这血泉为静悄悄的石室内增添了不少诡异之气,一点异响都会让人心惊肉跳,何况阿苗还弄出这么大声响。 我怒斥道:“你就不能轻点,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啊?” 阿苗嬉皮笑脸说:“你那小心肝脆弱了点吧,爷我从小就是被吓大的。”阿苗说着转过身去对着条桌上的祭器,“没苗人宝物咱弄点这些东西回去,也能发点小财。不找了,返回去算了。” 阿苗抓了两件青铜祭器准备往包里装,嘴里兴奋地念念有词:“回去换车喽!” 我又想拿鬼来吓唬下阿苗,故意装成惊恐的声音说:“阿苗,你背后有只长毛的手,伸过来了……” 我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石室中央血泉上飘着的白雾渐渐凝聚上升成了人形之状,手持一把雾剑,对着阿苗后背刺去。 我变假装的惊恐为真正的惊恐之声大叫:“阿苗!背后背后!! 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 以魂聚形 阿苗已经感觉到背后有异,加上我假装还是真正的惊恐之声他还分辩得出。二十多年的习武不缀此刻体现了出来,阿苗头也没回,双手抓住准备放背包里的两件青铜祭器向后甩出,接着往侧面就地一滚,从腰间抽了出武器。 我认识阿苗二十多年,第一次见他如临大敌亮出武器。阿苗用的武器苗语叫做“巴招欧”,是一种轻便的软器械,“巴招欧”苗语同时也是一种毒蛇的名称。 “巴招欧”是用十二股小麻绳打成的一米长的麻缆,串上拇指长的大小铁管即成一条蛇形软器。平时把它别在裤腰上,用时从裤腰上取下,缆环套在右手小指上,手掌拿缆由虎口外出,舞时有绞、劈、点、扫等特点。 阿苗反手甩出的两件青铜祭器,竟然穿过人形白雾向石室角的我砸来,人形白雾仅在被青铜祭器穿过之时停滞了一下,白雾飘荡开了少许,马上重新聚拢成形。我大惊失色中发现两团黑影向我袭来时已躲闪不及,被其中一件青铜祭器重重砸中左肩一阵剧痛。 阿苗一滚起身半蹲着武器在手后,面对眼前持剑的人形白雾也是一楞,雾剑已又到了胸前,只得又是一滚避开,狼狈不堪。 我被青铜祭器砸中后退时,重重撞在后墙上,腰间一梗,想起我和阿苗分别还带着两把五四手枪。我掏出手枪大叫:“阿苗闪开些。”接着钩动钣机开出一枪,手中一震,没料到五四手枪后座力会这样大。 这时雾剑快如流星,又对着阿苗眉心刺去,我射出的子弹斜穿过人形白雾击中雾剑剑头,把剑头荡开了一些,剑头贴着阿苗额边险险擦过,现出一道血痕。 我侧头大叫:“龙威!”龙威竟如中魔咒,一动不动呆呆看着人形白雾,我又大叫:“龙威,帮忙!”龙威就象没有听见一样,仍然一副惊骇发呆的表情。 我也顾不上龙威了,先跑到石门窟窿前,向阿苗叫:“阿苗,快闪人。” 阿苗试图往石门方向冲过来,但人形白雾如影随行,拦在了阿苗面前,犀利两剑将阿苗又逼退回了石制条桌之前。 人形白雾剑法无半点虚招,招招斩刺均是人身要害,简洁明了,但速度之快让人难以招架。 人形白雾隔在我和阿苗之间,我不敢再开枪,双手举了泰阿剑也没什么招式奋力向人形白雾后背砍去。 人形白雾侧身用剑反手一撩,我紧握的泰阿剑被震脱双手,“哐”一声掉在石室地上。双剑交击时竟无半点声响,雾剑却似坚硬如铁。 这时我看清了人形白雾形似一个白发白须长袍老人,剑法身形让人有亦邪亦正无之感,但模糊的五官倒透着祥和之态。 人形白雾似乎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泰阿剑,微微一怔,快速扫视了我和龙威一眼,随即转过身去,挺剑又刺向阿苗。 阿苗挥舞着“巴招欧”抵挡了小阵尚能自保,象是人形白雾在我砍了他一剑后,攻击速度放缓了半拍,不然阿苗早毙命于雾剑之下。 我急得不知道怎么办,这人形白雾刀枪都没法对付,猛然间看见龙威还在那发呆,跑过去想叫他想想什么办法,这血泉只能他了解,怎么会从血泉中冒出这样一个奇异凌厉的怪物来。 我刚跑到龙威面前挡住他的视线,没料到却突然被他一掌横扫在脖颈倒卧在地。我躺在地上恼怒一脚踹在他小脚上,他也毫无反应,仍然是眼睛一眨不眨呆呆紧随着人形白雾的一招一式。 我爬起来又去捡起泰阿剑,对着人形白雾乱砍一通,人形白雾似乎对泰阿剑有所忌惮,闪身避开或者击落我手中的剑。我的一通乱砍仅仅对人形白雾造成了速度和身形造成一些停滞,但对阿苗来说却大大减缓了压力。 这样过了小会,我已是气喘吁吁,这种情形耗下去不死在他剑下也得被累死。阿苗也开始汗流满面,拼死支撑。 我此时已基本绝望,我倒是可以转身开溜,龙威日短情浅且不说,但阿苗我没法扔下他不管,看样子只有拼死一起送命了。 就在我和阿苗筋疲力尽之时,人形白雾突然一剑环扫逼退阿苗和我,飘回到血泉之上。我和阿苗握紧了武器不敢上前,等待他下一步的举动。 人形白雾转过身面对发呆的龙威,模糊的五官竟似微微一笑。龙威此时如梦初醒,眼含泪水跪在人形白雾前不停叩头。 我和阿苗被这一幕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只见在龙威的跪拜中,人形白雾竟渐渐下沉散开,又恢复了最早飘于血泉之上的状态。 石室内一切又归于沉寂,恍若如梦,如果不是仍在跪拜的龙威,之前那一幕就象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和阿苗盯着血泉呆了半晌,才想起过去把泪流满面的龙威架了起来。龙威被我和阿苗架着,近乎瘫软泣不成声。 我记起刚才被他一掌斩到脖颈倒地,现在脖颈还生疼,同时也是为了让他弄清醒些,毫不犹豫对着龙威的脸左右就是两记响亮的耳光。 两声脆响过后,居然起到了效果,龙威哽咽着说:“这是跟随庄蹻大将军入滇的我们家族第一代先祖。” 龙威家族第一代先祖奉庄蹻大将军之命修建藏宝之地,建成后自愿投身于血泉,化掉七魄之形,将三魂锁于血泉之中。龙威家族第一代先祖内功和血咒之术修为之强,竟能以三魂之阳聚血泉之雾气为形,永久守护宝藏。 龙威发呆的原因除了发现是自己的第一代先祖外,先祖对阿苗所用剑法无重复之招式,实则是为让龙威在一旁对剑法有所领悟,这也是人形白雾发现泰阿剑和龙威后,对阿苗剑势放缓的缘故。 二千多年前的冷兵器时期,万人几十万人的战争厮杀,龙威家族剑士所提炼出的每招每式,无不简洁实用为必杀之技。至今不论是其它门派中国武术还是龙威家族剑法,传承下来的已仅仅是自古相传的招式,早失去了创立之初的实用的精髓。 至此我恍然大悟,那个身受重伤拿了漆器耳杯奔出龙潭入口外的苗人,原来是被龙威先祖之魂聚形所创,如此藏宝防范布局让人匪夷所思。 阿苗听得是心旷神怡,对龙威先祖景仰不已,一脸讨好像对龙威说:“出去你能不能教下我你家传的拳法和剑法?” 龙威摇摇头说:“这事只有族长爷爷才能定夺。” 对自己身手一向心高气傲的阿苗接连挫败,彻底对龙威的家传剑法拳法心服口服,还欲再做思想工作,被我制止住道:“出去再说,这里是说这事的地方吗?” 我和阿苗拉起龙威准备出去,原来瘫软的龙威突然恢复力气,一把将我俩手甩开,说:“还没找到苗人宝物。” 我挠头无柰地说:“不是不找,是找不到嘛,你也都看见了我们已经尽力了。” 阿苗说:“这血咒之源的血泉也发现了,能不能想办法解了你的血咒,我们一起出去。” 看到我和阿苗都有打退堂鼓的打算,龙威决然道:“即使我身上血咒之誓全解了,我也要完成家族使命才能出去,不然我宁愿死在此地。” 我和阿苗相视了一眼,心里都在琢磨接着该怎么办,我俩一起上也打不过这固执的家伙,无冤又无仇也没必要对他使枪。 我对龙威说:“你怎么这样死心眼呀,刚才你也看见了,我和阿苗差点死在你先祖剑下,不是我们没找,是找不到嘛。” 阿苗跟着我一唱一和说:“我命都差点没了,难道不都是为了找苗人宝物?”阿苗紧盯着龙威边说边慢慢后退了一步。 我反应过来,阿苗定是怕龙威猝不及防间出手阻止我俩,防患于未然,也缓缓跟着后退了一步。 龙威眼见我俩萌生退意,又无法阻拦,突然拨出佩剑横在脖子上,说:“你们想出去,我无法阻拦,但没有完成家族使命,愧对先祖。我龙威无先祖之能,无法投身血泉守护宝物,只有以死谢罪。” 我侧脸往血泉方面一看,惊愕道:“龙威,你先祖……” 龙威随着我一侧脸,阿苗武器“巴招欧”一挥绞住龙威剑身往外猛拉开。我和阿苗接着连忙扑上前抢夺龙威的佩剑,我俩同时扭住了龙威持剑的手,我腾了另一只手去反掰龙威手指,龙威吃痛中佩剑脱手而出,剑尖先落于地面,弹了一下,又滑入血泉之中,“扑通”一声消失在泉面上。 我突然打了一激灵,放开龙威的手,大声叫道:“松手松手,都他妈松手!” 两个都停了下来,诧异的同时看着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盯着诡异的血泉,缓缓地说:“这苗人宝物该不会藏在这血泉之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