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在窥觑你》 1.留言 秦路望着眼前黑漆漆的房间,拧亮了刚刚找到的手电筒。 谢天谢地,它还能用。 光线就像切分开汪洋的权杖,在黑暗中划出了一道亮光,照亮了视线的前方, 垂着一根丝线的落在秦路鼻梁附近的蜘蛛扭动着它的螯肢,对应着手电的光线,很快顺着丝线爬了上去房梁,消失在了光线照射不到的深处。秦路收回视线,借着手电的光线寻望了一眼四周,可以分辨出这是一幢很老旧建筑,因为看到了蜘蛛,所以你可以联想到这里凝结的厚厚蛛网。 秦路重新抬起脚步迈了出去,或许是他的步子太重,也可能是因为老旧的缘故,地板因此发出了不堪重负沉闷的响声,急得秦路赶紧收住了脚——他可不希望自己这一脚踏进着发霉的地板里就卡着出不来了。 “这房子到现在还没有拆迁大队来把它给填平真是不可思议。” 如同这样抱怨着,秦路又小心地试了试其他落脚点,终于在那肮脏布满梅斑的木板上找到了一条相对踏实的路来。他蹑手蹑脚,来到了那些老旧的家具面前,然后揭开了覆盖在上面的厚厚蛛网,才得以看清楚那些遍布的蛛丝下面埋藏了些什么。 不过除了蛛丝,扬起的还有灰尘。 “咳咳咳,我的天,这地方究竟有多少年没有打扫过了,居住环境都快赶上下水道美人鱼的待遇了。” 吐槽归吐槽,秦路的眼睛还是雪亮的,他一眼就看到台案上摆放的那个相框,有一些像是动物的抓痕和被挪动过的痕迹。 他伸出手去取过搁在桌子上的那个老旧相架,掏了掏口袋,尴尬地发现自己的口袋里除了一张奇怪的卡片之外什么都没有,最终也只能用自己的手去抹干净了上面的灰尘——尽管他表现的很不情愿。 这是一张几个在校高中生的照片,他们勾肩搭背,露出一口白牙,笑的很是欢快。 秦路注意到了照片上有着一行签名,分别写着:『路易』,『艾伦』,『费奇』和『里根』四个名字。 秦路下意识地想到了什么,用手重新摸了摸上衣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了他的皮夹。 里面有一张身份证,合计120欧元的现金,一把金属钥匙,以及一张被血迹覆盖了一半痕迹,折叠后塞进钱包里的信纸。 他拿起身份证跟面前泛黄的照片比对了一下,正准备摸一摸自己的脸颊和下巴,但看到拇指和食指上的灰渍放弃了。 “看来我就是这个艾伦了。” 现实中的秦路一头黑发,跟相框里这几个洋模子除了一个脑袋三条腿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相似点,但在这个正在发生的故事里面,他就在扮演照片中艾伦的角色。 关于这部分的解释,我们暂且押后,至少秦路轻车熟路,对此没有任何疑惑,很干脆地接受了这样的设定。他翻转过相框,发现留在相框的背后的一行小字—— 『真理并非想象中的遥不可及,真理就在##之中』 (这些文字是用刀被刻下的,但关于#的部分被人用同样的方式刮掉了,无法分辨) “嗯,又是谜题。” 秦路将相框放下,继续观望了一眼周围,发现房间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之后,开始朝着楼梯走过去。 他刚才所在的地方是房子客厅和厨房所在的一层,楼梯上面还有一层,看起来像是卧室。 就在他打算这么行动的时候。 他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一道视线落在他的肩上。 需要重申一点,这个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 秦路转过头,用手电筒在这个老旧的房间里照了一下,顺带飚了句英语:“Hello?” 沉默,寂静的沉默。 “好吧。” 他收回了手电,决心不再疑神疑鬼,继续往楼上走去,可就这个时候,仿佛映证了他刚才的预感并非是错觉一样,悬挂在被钉死窗台边上的乌鸦挂画,血红色的眼珠朝这边转动了一下。 当秦路抬脚踏上台阶之后,哇啦啦啦,背后传来了一阵乌鸦叫嚷着飞过的嘶啼声。 真是够了,秦路心想,但他还是忍受不住好奇心地驱使,折返了回来。 在刚才他所确认过没有任何线索的地板上,如今留下了一根不属于这里的漆黑羽毛,而当秦路抬起头看向那副灰蒙蒙挂画,原本伫留在树梢上的那只乌鸦已经飞走了。 “不要每次都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有什么道具直接提供给我不好么,非要搞出这么一套悬念来,来回走路也是要花费力气和时间的啊。” 面临这么恐怖诡异的环境,若是换做一个普通人,就算不是扯着嗓门尖叫,早也被弄得一惊一乍了,但是秦路的反应从始至终都很平淡。 当然,跟某位把恐惧给丢了的高智商反人类作家不一样,秦路的情况属于认知异常。 这种病症在临床表现按照不同程度分为感知障碍,记忆障碍和思维障碍,站在秦路的角度来说,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能够看到一些很诡异的东西,听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奇特声音,医生对此的诊断是认知异常所产生的妄想和幻觉。 之所以秦路后来没有进入精神病院,而是跟其他人一样普通地成长到了现在,并不是因为他的“病”好了,单纯是因为他学会了伪装。对,只要跟别人表现的一样,就不会遭受区别对待,只要懂得区分『正常』和『非正常』事物的话,就能够像普通人一样生活,所以除了认知异常带来的诡异幻觉和超常记忆之外,秦路还有一项特技就是观察和模仿。 最初的时候或许不太顺利,但现在的他,已经能够很准确地界定『非正常』和『正常』事物的差别了——不过说真的,到了这里,做了这份『工作』之后,这个平衡正在逐渐地被打破。 总之。 “先上楼去看看吧。”这么思考着的秦路一只脚踏上了楼梯,踩着仿佛随时就会断裂的木板来到了二楼。 枝桠。 毫无疑问,黑暗中又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风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当秦路踏足这一层的时候,他发现楼梯对面隔着回廊的那扇木门在毫无征兆地情况下突然打开了。这让秦路感到有些莫名的疑惑,因为扭头看看周围会发现,这条从楼梯上来的通道完全被封死了,密闭的墙上看不到窗户,哪来的风透进来。 当然,这种现实难以解释的东西,对于秦路来说也早已是见怪不怪,这仅仅是他“日常”中的一环,所以压根没有费神去理会。他细细地打量了外面的过道几眼,发现实在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之后,他径直踏入了那扇为他敞开的大门。 手电筒的光线像是探路人的投石一样照了进去,在空旷的黑暗中开辟出一条狭窄的光隙,秦路注意到前方的半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像座钟那样摇摆,当他把手电筒向上移动的时候,投映在他视网膜中的,赫然是一具被绳套吊着的尸体。 “我去,难怪隔着这么远就闻到了腐臭味,还真有死人,啧啧。” 用仿佛评述的语气发表这么一通感慨,秦路用手指捏住自己的鼻子皱起了眉头,这就是他看到这诡异一幕的全部反应,他扭身试图去门边的墙上拨了拨开关,但果然跟楼下一样,不知道是太久没交水电费被停了,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开关的控制跟楼下一样启动无效。 秦路在附近的写字台上找到了一盏煤油灯,和一盒火柴,就这样点燃了。 屋子总算亮敞了起来,也使得视线中的整个房间显得更加立体,他看到这个房间跟其他地方相同的基调,用木板钉死的窗户密不透光,而最震撼的,应该还是尸体的脸。虽然秦路不是法医,却也看得出这个尸体挂在这里有些时间了,它不仅全身透着腐坏的青灰色,还有蛆虫在腐肉间来回爬动。 一般来说,只要是个正常人,面对这种情况就算没有吓晕过去或者扭头就跑,也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触碰那具尸体的,很明显,拨打110或是911才是上佳的选择。 但是秦路却没有,他抱着对方的脚踝,把他从绳套中放了下来,让尸体平躺在了地上。 然后,他从对方的上衣口袋里找到了一张字迹凌乱的卡片。 “它在找我们……它来了,就在屋外……喔,不,我已经做了一切的努力,为什么它还是不愿放过我。艾伦,费奇,如果你们两人当中有谁看到了这封张的话,快逃……” 【它在黑暗中窥觑着你,乌鸦是它的眼睛,不要让它逮到。】 2.调查员 确定这个老旧的屋子里不再有什么其他的线索之后,秦路将手伸进了口袋,掏出了那张像是塔罗牌的卡片。 这是秦路身上唯一一件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物品,它看起来就跟普通的纸牌没什么区别,掺杂着石蜡和蜂蜜的味道,简洁而古朴的卡背,还有卡片正面用特殊符号书写的文字,它的读音叫做“泰亚”,象征着『门』的意思。 秦路用手握住卡片,回顾了一眼身后的房间,当他口中发出“泰亚”这个的读音之后,光线从卡片之中涌了出来,吞没了秦路的身体。原本存在于这个房间里的秦路消失了,当最后一点光芒也像是耗尽的萤火一样熄灭的时候,卡片缓缓飘落,坠到了地上,就像被火烧掉的样子,化作粉尘消失了。 当秦路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另外一个敞亮的房间,躺在一个类似科研机构的胶囊舱里。他的一身装扮,倒是跟之前在破屋子里到处游历的时候并无二致,只是没穿鞋子。当他伸手触碰了一下身边的按钮之后,覆盖在眼前的壁罩就自然而然地打开了,秦路随即扯掉了连在脑袋和胸口的电极线从这个胶囊舱里钻了出来。 事实上,除他之外,这个房间里早有其他人在了。 那人气定神闲坐在沙发上,一边翘腿翻看着杂志,一边品茗着咖啡,当她注意到秦路从胶囊舱里出来的声音之后,头也不抬地打了招呼:“你好啊,阿路。” 秦路倒是被这声音吸引,特别地留意了对方一眼。 论长相毫无疑问是当之无愧的美人,给秦路印象最深的就是她的黑色过膝袜,在与黑色的半身裙间留下了完美的领域,在这个只要会穿衣打扮就没有丑女人的现代社会,要么看胸要么看腿,而她绝对能够在后者排入佼佼,原本,双高马尾加黑色缎带的搭配也可以算作一个特征,不过自从她从大学毕业之后,就一直用微卷的长发示人了。 “你好,远坂小姐。” “不是跟你说过叫我凛就可以了么,没必要那么见外吧。”对方撇过了头,露出了沁人心脾的微笑。 不过虽然对方这么说,但秦路跟这名叫做远坂凛的女性也只因为工作的缘故接触过几次,远远谈不上亲密。或许你已经从刚才这段话中看出来了,这个远坂凛并非秦路他们这儿的人。 “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秦路兀自走到饮水机边上,用纸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今天露维娅格丽塔·爱德菲尔特小姐似乎没有跟你一起过来呢。” 远坂凛汗颜了一下:“还真亏你能够把钻头那么长的名字一字不落都记下来啊,你跟她只见过一次吧。” “嗯,上次一起参加研讨会的时候,对于比我年长的女性,用敬称也是应该的。”秦路说。 “啊,太过拘泥于这种小事的男人可是不受女性欢迎的喔,”事实上远坂凛跟露维娅同龄,今年都是23岁未婚单身,物色好男人如狼似虎的年纪。放下手中的杂志,远坂凛好不容易把这丝郁闷从脑海中清扫出去,看了秦路一眼:“工作呢?” “嗯,今天的份额应该算是完成了吧。” “那就OK,”远坂凛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上前亲昵地环住了秦路的胳膊,小恶魔性格地戏谑道:“那今天就稍微陪我一下吧。” 地点转换。 这是一座伫立在郊外的废弃大楼。 远坂凛带着秦路七万八绕地来到了这里,秦路敢打包票,如果没人带路的话他十有八九就会迷路。 这么一来顺带说一说秦路,他来这座城市居住的时间并不久,才一年光景,在大学毕业之后受到了某位很照顾他的学长邀请,来到了现在这个公司,因为工作的缘故,秦路平时一般都在市区内活动,很少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远坂小姐,这里是?” “哈哈,抱歉呢,约会的地点是不是选的太偏僻了一点,”看到秦路仰起脖子抬头循望大楼的侧脸,远坂凛打趣道:“你可不要突然袭击我喔?” 秦路当然听出了这是对方开的玩笑,随即也跟着打趣道:“那可说不定啊,像远坂小姐这样的美人,我课是拼尽全力才勉强保持住理性呢。” “如果真那么干的话,我可会毫不留情地揍飞你喔。”凛示威性质地摆了个八极拳的姿势。 这让秦路赶紧摆了摆手:“开玩笑的啦,啊,不过远坂小姐是美人这一点我可没有说谎,每次跟远坂小姐走在街上,我可是感觉到男同胞们深深的怨念呢。” “……” 凛的脸不由地红了起来,就算是恭维的话,只要是女性的话就不可能不喜欢听赞美的话吧,尤其秦路算是小清新,这样的人说出的话要比那些看上去就口蜜腹剑的男人更让人没有抵抗力。 啊,早知道就不开这种玩笑了,总感觉到最后丢脸的人反倒变成了自己,明明对方是年纪比自己还小的男生。 凛像这样的反省道。 不过到了这会,秦路已经收敛了表情不再继续开玩笑了,他抬头仰望着废弃大楼的中央,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般地说道:“远坂小姐,这里好像有些本不该存在这里的东西啊。” 大概因为职业的缘故,秦路已经感受到那股特别的『气味』了。 远坂凛对此笑了笑,说道:“当然,这就是我找你来陪我一趟的原因。” 话不多说,秦路和远坂凛双双地踏入了这座废弃的大楼。 边走,边由远坂凛对这栋楼做着介绍,看起来,在到这里之前,她已经做了不少的调查:“这里原本是一处坟地,后来被奸商看中,向市政府用超低的价格批来打算建医院的,但正如你现在所见到的,这栋大楼建到一半的时候就因为各种事故频发而中止了。传言的有不干净的东西作祟,不甘放弃的投资者也请过一些道士阴阳师之类的过来做法,但收效甚微,甚至到最后这块地没建,买下它的公司却破产了,社长自己也跳了楼,而这块闹鬼的地就算折价也没人愿意接手,结果又被政府收了回去,现在留着这么一个建了一半的烂摊子摆在这里没人理会。” “唔。”秦路看了看这个大部分只有基架和毛坯的大楼,上面有不少雨水侵蚀的裂缝,看来空置在这儿有些年数了。“所以远坂小姐是因为害怕闹鬼把我给叫来了吗?” “开、开什么玩笑!”凛突然结巴的声音暴露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这种东西,找你来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你那‘找东西’的本事了!” 因为对方是女性,而且自从秦路刚才说了闹鬼那个词之后,远坂凛就将他的手腕勒得他生痛,仿佛台钳一样,所以他就硬生生地掐断了后面那句“我其实看得见喔”的话。 之前也提到过,患有认知异常的秦路能够看见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但究竟那些东西到底存不存在,秦路自己也不清楚,毕竟科学上是把他看到和听到的那些东西归类于臆想的一种精神疾病。 所以他无视了那个从刚才在楼下起就一直站在窗台上盯着他和远坂凛看的那个老伯,也不理会在天花板上用四肢爬动,长发盖住整张脸分辨不清是男是女的家伙,直接带着凛朝着建筑的上层走去。 凛说的没错,找东西确实是他的特长,也是他现在任职这份工作的原因。 3.魔眼 之前说过,秦路从小患有认知异常这个毛病。 同样是能够看到妖怪。 不过比起友人帐里的夏目,和感到倒霉的四月一日君寻,秦路要更圆滑一些。 秦路并没有什么可以书写的悲惨童年,虽然一开始确实吃了些苦头,但他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就很轻易地会用『玩笑』或者是『恶作剧』这种借口给敷衍过去。等他渐渐习惯了如何去区分『现实』和『妄想』之后,他跟正常人就几乎没什么分别了。 当然,话既然是这么说了,那肯定还是有些差异的—— “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 当他们踏入这座废弃的大厦,一路抵达第7层的时候,秦路突然站住了身子抬头观望了起来,而跟在他身后的远坂凛则一头磕在了他的后背上,于是有了刚才的那句问话。 “嗯,该怎么说呢,总觉得在这附近有点儿什么的感觉变强了。”秦路环顾了一圈四周,然后目光照进那片外部光线照射不到的黑暗之中,对远坂凛说道:“应该就在前面了。” 远坂凛睨起了眼睛,跟秦路投向了同一片地方,深吸了口气,沉住气道:“明白了,继续吧。” 秦路点了点头,继续迈开了脚步。 而这时候,看着秦路背影的凛按住胸口无声地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将已经扣在指尖的那枚宝石默默地收了回去,从后面跟上了秦路的脚步。 千万不要觉得她大惊小怪,事实上,现在投映在远坂凛眼中的世界,跟秦路所看到的是截然不同的。 秦路眼中的这里,真真就只是一个还没建造起来的毛坯建筑而已。当然,有奇怪身影在角落里,屋顶上乱窜这种事情对于秦路来说已经见怪不怪,就像普通人看到有苍蝇蚊子飞过一副习以为常的感觉。 但是在远坂凛的眼中,这个地方首先是一片深红色的。 幽暗,深沉,处处透露着诡异。 在秦路眼中不过仅仅是一些破旧风化的墙壁,在凛看来就是宛若穿行在人体的肌腱和内脏之间,地板上湿哒哒的,黏着着像是胃液一样的粘稠物,偶尔甚至还能感觉到整个空间在蠕动,给人的印象就像是自己被吞到了怪物的肚子里一样。 这种感觉,用远坂凛她们所在的那个领域的术语来说,叫做『精神污染』。 你可以把它当作是幻觉来理解,但事实上,作为一名时钟塔特派的魔术师,远坂凛对于幻术有着相当不错的耐性和见解,同时也拥有着至少十种以上应对和破除幻术的方法,但从她依旧受到这个地域的影响来看,这并不是单纯的精神操控。 而是一种用言语难以描述,直接作用于人类大脑之中的干涉,无法防御,无法抵抗。如果只有远坂凛只身一个人来到这里,很快便会在这个地方迷失,久而久之,丧失作为人类的理性,即使最后成功地脱离这里,活下去的也仅仅是缺乏灵魂的空壳而已。 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原因,所以进入到这样的危险区域,必须要由『专家』陪同才行。 这么想着,远坂凛的目光望向了在前方替她引路的秦路身上,在凛的眼中,他此刻的瞳孔正在散发着不同寻常的幽光,在凛所看到的这个充满血色和混沌的世界里,宛若一盏明灯一样。 魔术师习惯将这种拥有将接收外界讯息这种被动的机能,转化成主动影响外界事物的能力叫做『魔眼』。 就远坂凛所知,在瞳孔中移植人工的魔术回路这项实验很难成功,即便是成功了,也仅仅只有魅惑和暗示这种程度的烂大街效果,但是凛曾经亲眼见识过拥有最上级能力的石化之眼,或是传闻中能够看到『死亡』本身的直死之眼,这种级别的魔眼,全都是拥有者与生俱来的能力,是魔术无法复制的奇迹,称之为『魔法』也不为过。 而秦路所拥有的这双眼睛,也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和那些动辄就是非死即伤的眼睛相比,秦路的这双魔眼就要普通的多,他仅仅是能够『看见』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物品,以及发现被尘埃遮掩的真实而已。 所以魔眼的颜色是被认为中下级的青绿色,而他的工作,也仅仅局限于『寻找』而已。 隶属『千虫之眼』组织的调查员。 正当远坂凛这么想着的时候,前方传来了秦路提醒她的声音。 “远坂小姐,我想我们到地方了。”他这么说道,然后停了下来。 这一次远坂凛没有在撞上去。 她也跟着停了下来,然后朝前望了过去。 顺带着在秦路的视线当中,现场应该是这样的——依旧是在这座废弃大楼里的一处空地,因为除了承重墙外,房间都没隔,所以也不知道这里原本究竟画图纸的时候是拿来做什么的。总之,秦路能看见的就是这片空地前面有着一个看起来像是恶作剧一般用粉笔绘制的魔法阵,而在这个阵眼的中心,横置着一块黑色多棱角的不规则晶体碎片,就像是漆黑的本质,不带一点反光,看起来像是远坂凛要寻找的东西。 于是他伸手一指:“你要找的是那个东西吗?” “啊,没错。” 虽然确实是这么回答了,但远坂凛此刻的声音更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一样,这其中的理由想必大家现在也清楚了,没错,凛如今正置身在秦路完全无法体会的极端恐惧之中。她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在那双琥珀色的瞳孔中,倒映出了如今正盘踞前方的那个蠕动的肉块,填塞着整个房间,上面还遍布着脏器上的筋络和血丝,不断有腐蚀性的黏液滴落下来。 至于那个肉块本身的形象,请恕笔墨实在难以形容,只能说凛光站在这里就能够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光是看着就忍不住全身毛骨悚然,亏她在此之前还对自己施放了抵御精神侵蚀的守护魔术,也佩戴了不少的魔道具,但精神上的侵蚀依然严重。 如果是换做普通人的话,在面对这样恐怖的瞬间,恐怕就已经精神崩溃了吧。 “总之,阿路,你先不要过去,这里交给我……”远坂凛向身边的秦路提醒道。 魔眼理所当然也不是万能的,尤其是秦路的这双眼睛只能『看』而已,如果真的一脚踏进那个法阵当中,其结果很可能就是被那股力量撕扯成碎片。 对此,秦路微笑道:“放心吧,远坂小姐,员工守则上有说,在遇到未知状况,如魔法阵时,需移交给专家处理。” 闻言的凛笑了,说起来,自己也确实是这方面的专家呢。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扬起五根手指各自夹带着不同颜色的宝石,将其对准了肉块,然后吟诵起了咒言。 “Neun,Acht,Sieben――――!Stil,sciest,Beschiesen,ErscieSsung――!” 宝石中涌出了光,而光吞没了一切。 4.虫之眼 “那么,东西就由我先带回去了。”远坂凛托了托悬挂在自己肩上背包,感受了一下背包的分量,然后向秦路露出了抱歉的神情:“本来应该请你到哪里去喝一杯的,但是带着这个东西,总感觉心里很不踏实。” “远坂小姐你太客气了啦,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秦路摆了摆手。 远坂凛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没法详说的苦涩,但很快便释然,露出了平日自信满满的笑容:“那么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再请你喝酒吧。” “好的。” 摆摆手,和远坂凛分开了之后,秦路便独自坐上了返程的巴士。 值得一提的是这座城市很奇怪,它的站台永远会有一辆巴士直达你所期望要去的地方,无论你在哪里登车,去往何方,而且中途不会停车。 虽然知道不会有人上车,但是秦路还是选择了一个靠后的位置,倚着巴士的座位眺望者窗外,此时的夕阳已有一半没入了地平线,剩下的余辉,正渐渐地为这座通往夜晚的城市镀上最后一层霞光。 秦路每次凝望这座城市风景的时候,都会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形容不出具体,但总觉得自己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来到过这里,看到过相同或是相似的片段。 明明从出生到大学毕业以前都没有离开过那座一直生活的城镇,但对于这里,却有一种这才是他所暌违已久故乡的感觉。川流不息的人群总是混杂着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奇妙身影,一层不变的晦暗天空仿佛蕴藏着这座城市不为人知的秘密,而秦路就这样支着腮帮子,凝望着窗外,随着巴士驶向远方。 在穿过隧道的时候,秦路看到了投映在车窗上的侧脸。 那双眼睛里看到的景象,究竟是虚伪的妄想还是映照着真实呢? 他不知道。 但他确信只要继续待在这里的话,总有一天能够找到答案的吧。 就像毕业那天前辈所说的话。 【阿路,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吧,那里有比这个待在这个狭小的『盒子』更加有趣的风景喔。】 宛若光一样耀眼,扫清了他心中积压多年的阴霾。 【那样的话,说不定你也能够做回真实的自己了。】 那个人确实从见到自己的第一眼起,就看破了自己的伪装。 虽然要自己来说的话,装作跟周围的其他人一样也没什么不好,因为大部分的人都是中庸的生物,『和大家一样』才是最重要的,但是果然啊……人这种生物也是很容易被人怂恿的吧,一旦有人在身后推一把之后,就再也无法蜷缩回那个狭小的盒子里了,即使再微小的希望,也渴望能够伸手去抓住…… 秦路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指尖倾泻的风景骤然变换,那是越过隧道之后,涌入视线的金色波涛。 “答案吗?” 秦路微微扬起了唇角,攥紧了手心。 --- 秦路所在的公司名叫欧西勒斯(ocellus)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位于这座城市商业圈的一栋写字楼里面。虽然不是包揽了整栋大厦,但是能够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开业,并且涵盖了整整一层,想想还是觉得挺厉害的。 而更厉害的地方在于: 这个包含正式工作室,实验舱,住宿套间,娱乐场所(桌球室一类的)和健身房为一体的地方,包括秦路在内,正式的员工一共只有7人。 “路先生,你回来了。” 秦路这才前脚跨进门,后脚跟还没跟进的情况下,站在柜台前的接待小姐已经向他打了招呼。 “嗯,艾普利尔小姐,我回来了。” “唔,又这么见外了,都说了叫我薇奈就行了。” 视线当中出现的这位穿着OL装,眯着眼睛笑脸迎人的少女,就是他们这儿的接待员,全名叫做月乃濑·薇奈特·艾普利尔,是一个像是高中生的女孩儿。据说她在高中毕业之后就被聘请来这里,非常擅长接待和料理。因为笑容迷人,经常被人称作是天使,不过她本人对于这个称呼似乎颇有一些介意的样子。 年纪上当然是秦路要更为年长,不过按照进入公司时间算的话薇奈才是前辈,所以秦路还是对她保持着敬称。 “好的,艾普利尔小姐。” “这不是完全没有变化嘛,”感觉被对方巧妙地敷衍过去的薇奈终于放弃了,不过这里是职场,或许严肃一点会比较好,然后向秦路问道:“对了,路先生,要来一杯茶吗,还是说咖啡?”这么说着的薇奈便从柜台前起身,朝着边上装着茶具和咖啡套间的壁橱挨了过去,说起来,这个公司东西齐备地还真是有些过头了。 “如果不麻烦的话,请给我来一杯咖啡,谢谢。”秦路没有再客气,只是礼貌地说。 “好的。” 薇奈平日里的工作虽说只是负责接待和联络,但经常会像现在这样替秦路他们做一些类似端茶送水,整理文案之类的工作,该说是她的性格爱照顾人呢,还是特别亲切的原因,秦路几乎没有看见过她发火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职业病,秦路很快地注意到了摆放在薇奈桌子上的那张员工出勤记录和访客名单。 “咦?”秦路像这样发出了一阵惊疑声。 “怎么了,路先生,是红茶会比较好吗?”听到他声音的薇奈转过头来问道。 “不,我只是在今天的访客名单上看到了两仪小姐的名字,她今天来过了吗?” 和其他公司一样,员工姑且不说,但其他到访者都是要在前台进行登记的,而登记表上写着的两仪式那个名字,立即让秦路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穿着和服,以中发示人的女性形象,老实说两仪小姐的表情很冷淡,总是给秦路一种拒人千里,一旦接近就会被她给冻伤的感觉,而她的身上也确实带着血的味道,所以秦路对她总是敬而远之。 “欸,是的。”薇奈答道:“是维多利加酱找她来帮忙的。” “喔,原来如此。” 虽然之前说过,这里的员工只有7人,但偶尔确实会有像是远坂凛这样的访客到来,有的时候是来寻求帮助,有的时候则是作为帮忙『处理』问题的那一边,而两仪式也是这样,只不过她总是处在解决问题的位置,如果秦路他们被称为调查员,那么两仪式就属于处理棘手事务的执行者。 至于另一名由薇奈口中提到的名字,维多利加·德·布洛瓦,则是一名有着金色头发和洋娃娃外表的侦探幼女,她的脑子好到让秦路也自愧不如,仅仅通关观察和交谈,就能掌握大量的信息,跟书上写的福尔摩斯的演绎法一样,不过为人却不怎么喜欢跟人交际,总是窝在这一层最里侧那个大图书馆里,秦路记得自己跟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被对方毒舌地形容为蹩脚的猎犬。 大概厉害的名侦探都是这样的,福尔摩斯也很喜欢奚落别人,秦路当时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不过就职能来说,必须通过亲眼所见去找寻线索的秦路,和听取碎片就能还原出真相的维多利加,或许就是猎犬和侦探的关系吧。 秦路扫了一眼剩下的几个名字,记录栏都显示着外出的标注,看来并没有在这里。 虽然有着像几乎足不出户的维多利加,和借着胶囊舱就能工作的秦路,但并不是所有的员工都在此常驻的,相对于秦路,他们从事的工作都是户外居多。早则几天,多则几个月见不到一面的情况也是有的。虽然并非对他们的工作不感兴趣,但在这个地方擅自打探其他人的工作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除非对方主动愿意告诉你,请勿主动探询这一条明确地记录在了员工的守则上面。 即便如此,秦路也知道,剩下来的那四位,都是有着某一项非凡才能的人。 这么想着的时候,薇奈已经捧着泡好咖啡向他走了过来:“路先生,你的咖啡。” “好的,谢谢你,薇奈。” 秦路这么说的时候,薇奈有些意外,但很快微笑了起来:“不用客气。” 接过咖啡,喝了一口,沁人心脾地可可香味就浸润到胃里面,或许,这一群怪胎汇集的地方,只有眼前这位能够泡出如此好喝咖啡的接待员小姐是唯一的正常人了。 秦路捧着咖啡杯,望着薇奈的笑容如是想到。 5.学校 还是来谈一谈工作吧。 别人的工作秦路并不清楚,但他的工作,倒是挺有意思的。 借助专门的胶囊舱,他可以潜入到这个世界记忆的『碎片』当中,借用不同人的身份,去经历一些堪称离奇的故事,然后负责记录这些『碎片』中异常的部分。对,就像是刑警去案发现场调查的那种感觉,不过秦路的情况更加特殊,他是通过器械将案件的场景真实地重现,而并非仅仅只是通过想象和推理来展开的。 当然,这项工作也伴随着危险。 虽然进入那个世界的只有调查员的意识,而胶囊舱保护着调查员的身体,但依旧不能说是万无一失。对此,选拔出来的调查员都需要极强的心理素质,以及优秀的洞察力,细心和耐心,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都身怀某项方便调查的『才能』。 而秦路的才能,是他所拥有对异常事物的灵敏“嗅觉”,还有那双能够彻察“真相”的眼睛。而如今,他再一次进入到『碎片』当中,去继续完成他上次工作的后续部分。 既然已经说成是『碎片』,那可想而知这些内容都不是完整的,所以将它们拼凑起来,也是调查员的工作。 接上监控身体的电极,闭上眼睛,然后在黑暗中沉潜—— 当穿过那扇唯一的,透着光晕的门之后,然后是在眼前逐渐复苏的声音和色彩。 当秦路再度睁开眼的时候,整个视线都跳跃着光斑,眼前的景物从最初的模糊变得生动耀眼起来,相比起之前那个充斥着积灰和死尸的木屋,他正乘坐着一辆马车,来到了这座建立在郊外的学校。但说是学校,其实也已经荒废许久,校门前的两扇铁艺大门紧闭着,用一串锈迹斑斑的锁链栓住,其上遍布着斑驳的锈蚀,怎么看都有些年月了。至于原本挂在边墙上的门牌,则是被青苔和地锦遮盖着,秦路睨起眼睛,才勉强地看清了上面的文字。 【阿得雷德安斯伯利学院】,是一所全宿制的私立高中。 “斯图尔特先生,我会在晚餐前来接您。虽然我不觉得这里还留着您读书时候的东西,但仍然祝您能有一个愉快的下午。”车夫留下了这句话,就架着马车离开了。 不用怀疑,斯图尔特叫的就是秦路,也是他现在所扮演角色的身份。 艾伦·斯图尔特,一个中产阶级的公务员。 这样想着的秦路像上次一样检查起了自己的口袋,除了钱包,钥匙,怀表和卡片之外,他还发现了一件新鲜货。 一封信。 因为信封的边角已经撕开了,所以秦路就直接从中抽出信纸,开始阅读了起来。 『亲爱的艾伦: 对于你捎来的消息,我感到万分沉痛和遗憾,因为当年在阿得雷德安斯伯利学院里志同道合的四人组就只剩下你和我了。而说句不好的,如今我也是久卧病榻恐怕不久便会离开人世。但你无需为此悲伤,我的朋友,因为这是人必须经历的一幕,只不过路易和里根走在了我的前头。我曾不止一次地怀念到我们在阿得雷德安斯伯利学院里共同度过的时光,那时候的我们无忧无虑,肆无忌惮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畅想未来某一天能够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改变这个世界。那是个好地方艾伦,虽然你曾不止一次说着想要从那儿离开,但是我知道,你也和我一样怀念那个地方——如果不是因为那场『意外』将你的记忆留在那儿的话。无论如何,我必须拜托你尽快去一趟阿得雷德安斯伯利学院,就当是完成我这个将死之人的遗愿,在那里,或许你会找回失去的记忆,以及我们四个人往日的友谊。 快跑,争分夺秒,乌鸦在枝头嘎嘎鸣叫。 你忠实的朋友,费奇·摩尔根。 ※这个单词书写的时候或许写错了,被用墨水划去了,是秦路按照上下的内容自己脑补的。 “也就是说『我』是被这封信带到这儿的吗?” 秦路正准备把信纸重新塞回去的时候,他突然注意到了什么,然后把信封高举过头顶,让光线从信封中渗透过来,然后他发现了写在信封内侧的文字。 『在迷雾中,千万不要看向自己眼睛。』 秦路把信封重新塞回去,这些文字就因为光线被阻挡而从信封上消失了,看来设计这个小机关的人用心良苦啊,而且,这也恰恰说明了他正受到什么的监视吧。 而这句写在信封里,感觉有些不着边际的话,怎么看都像是在为自己即将发生的某件事情做出的警示。 “不要看自己的眼睛吗?”秦路用手摸了摸脸:“这是让我不要去照镜子的意思么?” 他就现有的情报在脑中整理了一下,果然没法拼凑出完整的图形,这一点,恐怕就算是维多利加亲自在这里,也会因为信息不足而抱怨吧。 『喂,蹩脚的猎犬,别愣着,赶紧给我干活去。』 大脑里像是这样自然而然地滤过了那张颐指气使的包子脸,秦路看了看面前那扇紧闭的大门,思考着自己是就这样翻进去,还是去找找看其他能够进去的入口。 如果是学校的话,应该会有边门或者后门之类的地方吧,出于这个考量,秦路开始沿着学校的围墙,走进了侧身那片光秃秃的杉树林里。 “好冷。” 脚踩在地面的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秦路对着双手呵了口气,搓了搓手,呵出来的热气很快在他面前凝结成了一团水雾。 这里温度可真是够呛,明明在登录这里之前,他还是只穿一件单衣的,但现在,即便是身上裹着大衣也感觉不够保暖,冷风正从他的袖子与领口灌进来,让他忍不住地躬起了身子。 该死,我得赶紧找个能够暖和身子的地方,不然就要冻僵了。 这样思考着的秦路,不知不觉间已经绕到了学校的后方,一如他预料中的情况,这里有一扇边门,挨着一扇巡林人的小木屋,看起来是一体的。 他敲了敲门,理所当然没有得到回应——但门却意外地向里敞开了,传来“枝——桠”这样拖拽着木屑移动的声音,木屋里灰蒙蒙的一片,有一股受潮发霉的味道,秦路回头望了一眼那云深不知处的杉树林,嘀咕了一句“希望这里不会有熊,”然后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大部分东西都在关闭这所学校的时候被带走了,不过,也不尽然。至少秦路在那个看起来因为太过破旧而被遗弃在这里的桌子里,找到几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页,那其中大部分因为年代和保存的关系已经分辨不清了,不过秦路仍在一张用粗犷笔迹写着『违反校规而遭受惩罚』的名单里,找到了自己所扮演的角色,艾伦·斯图尔特。 喔,还有他另外三名一同在相框中出现,同伴的名字。 路易·怀特 里根·威尔逊 费奇·摩尔根 6.校舍 将这张纸折叠起来,装进口袋,秦路打开了通往学校里侧的那扇木门。 气氛感觉一瞬间就变了,如果外面的世界只是让秦路感到萧瑟的话,那么一踏足这里,就让秦路有一种只身闯入恶魔城的感觉——各路的魑魅魍魉都在躁动不已。 这当然只是一个比喻。 事实上秦路眼中反而显得出奇的安静,就连平素里那些总是占据着他视线一角的怪诞们,如今也仿佛因为蛰伏在这里更加恐怖的东西而收敛了爪牙,消失不见了。 视线回到当下。 这是一座老旧的寄宿制学校,封闭高耸的围墙,象征着严厉的校规和全封闭的制度,因为建造的年代颇为久远,有些东西如今已经不可考证了。它的主体是一座三层的老式教学楼,在对开的角度上分别建造了礼堂和学生宿舍,而从秦路这边进来的后门属于教学楼的背阳面,有一个破败的鸡舍,顶棚似乎被雨雪压塌了,再过去还能看见一个荒废了的菜圃,边上的蓄水槽见了底,覆盖着厚厚一层青苔。 这里的一切都缺乏生气,像是压在相框下尘封多年的老照片一样,散发着腐朽的味道。天空不知何时变得更阴霾了一些,明明是大白天的,乌云却压得很低,一阵冷风吹来,让秦路缩了缩身子,下意识地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总之,先到屋子里再说。 他没有浪费时间,抬脚朝着离得前方的教学楼走去。 这里就是艾伦·斯图尔特和他的三名小伙伴共同度过高中生涯的地方,怎么想都应该会遗留下一些线索才对。但如此思考的秦路很快就发现,他在想着究竟要如何找到这些线索之前,首先需要考虑的是如何才能从外面进到这个校舍里面——因为这里的每一扇窗户都被木板和铁钉给封死,大门上也紧紧地缠绕着铁锁,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 如果这是一款解谜游戏,那么就应该在秦路通过的地方给他预备一枚开锁的钥匙或是剪除铁链的液压剪,但是可惜,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里难道就没有别的入口么?” 抱着这个想法沿着教学楼转了一圈,秦路甚至生出了要不要试着从二楼爬进去想法的时候,他的发现了一扇木板松动的窗子,从实际情况来看,你很难断定究竟是钉木板的人偷懒了还是事隔这么多年木材腐烂的缘故,总之,秦路拗开了木条,借着这扇窗子爬了进去。 这可不算非法入侵,秦路心里说道。 就当他从窗口跳到地板上准备起身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乌鸦刺耳的叫声。 “嘎嘎!嘎嘎!” 秦路反应很快,赶紧把窗户给关上了,他倒是还没有忘记之前从死去的里根那里得到了留言。 『它在黑暗中窥觑着你,乌鸦是它的眼睛,不要让它逮到。』 不管这句话究竟指的是什么,但一不要作死,二不要无视忠告,是秦路做了这么久调查员的心得。 做完这个工作的秦路抬起头看了一眼昏暗无光的四周,叹了口气:“如果是我只身一个人来到这种荒废的地方探险,至少会带个手电筒。” 因为窗子都被封死了,室内昏暗也是理所当然的,悲剧的是,斯图尔特先生他肯定不抽烟,身上连打火机也没有,是以,秦路也只能忍受着黑暗展开了行动,沿着走廊向有门的教室搜寻了起来。怀表上的时间是下午1点47分,距离约定好傍晚马车来接他离开的时间,还有近3个小时的时间。 搜寻这里,用不了多少时间,因为这里早就被搬空了,除了废弃的桌椅外什么都没有。而到了二层以上,窗子并没有被钉上木板,所以熬过最艰难的阶段,后面汤成的行动利索了许多。 只不过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在这里找到线索的秦路,却没有找到他所期望的东西,他没有在这里感觉到任何异常,仅仅找到了一些零星的便签纸,书信,留言和破旧的书籍,来扩充了他对于这所学校背景的认识,但关于艾伦和他三名同伴相关的信息,却一次也没有显现在这些文字当中。 唯一令秦路有些在意的,是一则关于杉树林里栖息着怪物的传言。 摘引自秦路从一张课桌里找到的一本日记。 4月23日 托马斯那个白痴又在耍宝了,我已经受够了这家伙每次讨女孩子开心的时候总要搭上我的做法了,他自以为是在替我着想,其实只是让我在珍妮她们面前出丑而已。为什么我非要受这种罪,难道就因为我们都来自同一个地方,两家从父母从我们出生前就认识所以我就必须负责照顾这个蠢蛋吗?不,我受够了!天知道这个家伙在刚刚午休的时候拉着我到没人的地方后神秘地说道:“嘿,皮特,我们一起爬出去学校到后面的林子里去探险吧。”我不确定托马斯的脑子里除了浆糊以外还剩下点什么,但我很确定的一点是,当他被那个可怕的『护林人』抓住之后,他会被敲的满嘴都喷出屎来。话说我要不要劝劝这家伙?不不不,我已经不想跟他再扯上关系了,不然他的一根筋会把我也拖下水的。 4月25日 我终于知道了托马斯准备犯傻的原因,原来是高年级里有人说的传言,这在低年级里也很流行。据说学校后面的那片林子里有一种稀有品种的鹫尾花,开在林子深处,而大家或许不知道,鹫尾花有个别名叫作爱丽丝——对,没错,就是托马斯一直暗恋隔壁班的那个女孩。我想他是打算要用这些花来向对方告白,好吧,我猜的没错,这家伙在刚才确实告诉我他想要去告白,而且,他已经准备好了。 4月26日 用脚趾想,偷偷从封闭的学校里溜出去,而且偏偏还是那片危险的树林是不允许的,但托马斯告诉我他的行动就定在今天,原因是这是校工每月一次离开学校回家跟家人团聚的日子。这倒是很好地解释了那些只身赴任的教师为何如此急迫的原因,我想他们家里的妻子也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前提是她们没有趁着丈夫不在家而出轨的话。总而言之,托马斯的“越狱”大计全都指望在了这一天里,他花钱收买了德里,隔壁班那个总是流鼻涕的家伙,让他帮忙盯住『护林人』,而我——这个在他心目中的死党在断然拒绝跟他一起犯傻之后,被安排了替他打掩护的工作。请相信我,如果可以的话他是想拽着我跟他一起去的,但我表示他非要这么干的话我立即就把他的计划告诉舍监他才不得不放弃了。在晚上7点半的查房过后,他带着提灯,溜出了宿舍。 4月27日 托马斯失踪了。 4月28日 班主任询问了我关于托马斯的事情,我不得已只能和盘托出,那个凶巴巴的鳏夫竟然莫名其妙地认为托马斯失踪全是我的错,他威胁我要写信给我的父亲,我当时又急又怒地跟他吵了嘴,但当我望向他烛光下颤抖的双手和皱纹深陷的脸时,我意识到他或许也在感到害怕。 4月30日 托马斯被找到了,他是自己回来的。当我看到他的时候,他给我的印象整个都变了。原本的他聒噪大嗓门让人厌恶,但却给人一种精神百倍的感觉,而现在的他身体暴瘦了一圈,带着浓浓的黑眼睛,安静地坐在那里,就仿佛会跟黑暗融为一体,而当他神经质的时候,会变得躁动不安大喊大叫。我无法想象他失踪的这些天去了哪儿,又遇上了什么,听人说,学校联系了他的家长,他的父母很快就回来学校带走他,并办理他最终的退学手续。 5月1日 托马斯又一次被从梦中惊醒,梦里,他喊着……『蜘蛛』。 5月3日 就在今天,托马斯被他的父亲带走了,看着忽然空了一半的寝室,我忽然有些难过,他把他过去最珍视的棒球手套送给了我,他说他接下来已经不再需要它了——他的父母似乎打算把他送进一家精神病院进行康复治疗。在临行前,托马斯偷偷地塞给了我一张纸条,嘱咐我等他离开后再打开。 那张纸条上只有一行字: 【守林人在森林里驯养着恶魔。】 这究竟是托马斯在精神错乱下的臆想,还是他作为死党给予我的暗示,我并不明白。 7.报纸 “看来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东西了。” 之前说过,调查员这份工作,并不是谁都能胜任的,除了沉稳心细以外,还需要一点别于常人的能力。 客观来说,秦路拥有的能力有两个,分别是『异常感知』和『青玉之瞳』(虽然他自己并不是很清楚),魔眼让他几乎不受任何幻术和心灵控制的影响,而感知的能力,则是之前帮助远坂凛,秦路可以在相隔很远的地方就察觉到附近异于寻常的存在。这项能力在平时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作用,但是当某种力量对这个世界产生干涉或是影响的时候,秦路就能够察觉到目标的位置,就像是雷达一样。 硬要打个比方,这就好比冒险者置身于充满岔路和陷阱的迷宫探险,而秦路可以在入口处就『看』到最终宝箱的位置所在,之后的路自然要比其他人更为顺畅。 但现在,他并没有感觉到这里有『宝箱』的存在。 “或许我应该去学生宿舍看看,说不定会在床底下或者墙壁的裂缝里发现点什么。” 虽然一开始只是自我调侃,但现在看来,既然教学楼里找不到线索,那么剩下多半就是在他们过去生活过的寝室了。这么思索着的秦路开始沿途折返回一楼,从那扇被他撬开封条的窗子里重新钻了出去。 这时候外面的天色变得更加阴沉了一些,刚才看上去至少还是亮敞的,但现在却变得乌云遮顶,劲风一波接一波地吹,眼看就要下雨。 秦路的视线调转一圈,倒是意外地没有看到乌鸦的身影。 这或许是个好兆头,这么想着的他稍稍加快了脚步,很快抵达了学生宿舍楼的门前。 和校门以及教学楼的情况差不多,这里也被锁上了,不过窗子并没有用木板封死,原因是一层本身有着铁条封住的防盗窗,从之前秦路无意间找到的校训来看,这多半是为了防止学生在半夜绕过舍管,从窗子溜出去。 凭借这个,倒是让他很顺利地爬到二楼,那里有挡雨的水泥板可以立脚,秦路取出了口袋里的卡片,将它插入到窗口的缝隙当中,拨动插销推窗而入。 在此之后,他开始像调查教学楼那样检查起了这里的房间。他没忘记进入这里前得到的提示,让他避开镜子——这并不困难,只要不要去看镜子里呈现的倒影就行了。直觉告诉他既然是关于艾伦·斯图尔特他们的事情,应该去楼下的男生宿舍开始找才对,但是细心的他并没有放过一丝可能留下线索的地方。 别说,他的运气不赖。 在舍监的房间里,他找到了一盏提灯,也就是煤油灯,灯罩的部分变得焦黑泛黄,但意外的能用,而在另一间学生宿舍的抽屉里,他又发现了一盒存放二十年之久的火柴,最不可思议的是,秦路竟然用这些火柴把提灯给点着了。 借着提灯的光线,秦路搜寻的工作一下就变得容易了许多,相比起什么都没有的教学楼,宿舍这边可谓是留下了不少东西,比如说像废弃的水壶,盆盆罐罐的生活用品,还有一些报纸和旧照片。 『阿得雷德安斯伯利学院的怪异事件,森林里豢养的怪兽!——导致一人失忆,一人失踪?矛头直指守林人。』 『揭开尘封的背后,阿得雷德安斯伯利学院的前世今生。』 『关于阿得雷德安斯伯利学院废弃的决定!』 经历了几十年的报纸,在没有特殊保存的状况下,可想而知它的现状是如何,泛黄就不用说了,报纸上的纸张都像是在水里浸泡过一样,好多地方油墨都泛开一整片发黑了,最恶心的是那上面毛茸茸的,这样的地方显然是无法继续阅读了,秦路仅仅从可以看到的文字中,总结出了几条可能会有关联的信息。 阿尔雷德安斯伯利学院,是因为一个事件而封校的,在该事件中,提到了四名学生,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地把谁是谁的名字写出来,但秦路觉得指的就是艾伦·斯图尔特他们四个小伙伴。在该事件中,路易失踪了,到最后也没有找到只能认定为死亡,艾伦失忆了,而他的父亲,似乎是一名颇有名望的政治家,严厉地追究了学校的责任,挖掘了对学校不利的佐证,迫使学校因为舆论的关系最终被废校,而所有的在籍的学生都中途转到了其他的学校。 有记者专门来采访这事,不仅从采访到了声称守林人在豢养野兽的证词,还挖掘到了,这所学校所建立的旧址,其所有人原本是一名伯爵,他是个汉尼拔类型的杀人犯,用年轻少女的血液当酒,烹饪食之,导致庄园附近的人不断离奇失踪,最终被察觉到后被国王处以绞刑。 那个时代是蒙昧无知,充斥着迷信的,人们坚信伯爵是吸血鬼,并没有绞死,而是隐匿在了他的庄园之中,更信誓旦旦地说在夜晚看见过他的身影,至此之后,那栋庄园就更加没人敢接近了,沦为了一群异教徒的聚集地——说不定之前那个故事是他们故意宣扬开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别人接近这里。 直至世界大战爆发之后,这里因为战争的缘故而再度荒废了,在战后改建成为了学校,据说,现在的那栋教学楼,就是由原本保留下来的公馆翻修后建造而成的。 至于那位守林人的事,报纸上版面倒是没有多提,当然也有可能是在那片模糊的污渍里面,没法阅读了。 检查完二楼,秦路沿着楼梯来到楼下,继续检查起这里的状况。 当他来到这里的时候,突然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既视感—— 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模糊的影子,从自己的身体里分离了出来,也是提着提灯朝前走去,倏然转进了一扇门。 秦路分辨出来了,那就是他所扮演的艾伦·斯图尔特。 这是碎片的记忆吗? 说到底,他所在的这个碎片很有可能是在过去某个时间所发生的事情,也因此会像这样留下“痕迹”,以秦路的经验来说,这是一种对于外来者的『排斥反应』。 毕竟调查员虽然扮演着角色,但到底不是本人,所以完全可能做出和当事人截然相反的选择。但是有些选择或许会导致整个故事继续不下去,或者走向截然相反的结果,这个时候就会出现这样像是幻影一样的存在。 在很多时候,这可以视作是一种提示,它一般只会在“你必须在两条无法折返的路里选择其一”或者是“某个重要的事件发生的时候”,就像是游戏的过场动画一样。 是以,秦路加快了脚步追了上去,他要看看,对方在向他展示什么。 他跟着艾伦·斯图尔特的幻影走进了门,看到了一间空荡荡的宿舍——这也算是在意料之中了,这和其他的宿舍倒是差不多,只有一张木板拼凑的高低床,还有一张老旧的书桌。 “这里是我们过去曾经住过的寝室,我跟里根是室友,那时候我们就经常待在一起,形影不离。” “路易和费奇是后来才加进来的,当然,他们也是我的至交好友,但如果要在里面选一个死党的话,那无疑是属于我和里根的。老实说,他的死对我的打击很大,我常常在想,是不是自己总是忙于自己的事而疏远了老朋友,如果我在他最困难的时期待在他身边劝解他的话,如今是否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但现在一切已经太迟了,里根已经离我而去,我遵循另一位老友的请求来到这里,说真的,因为那场意外的缘故,我已经记不得太多的事情了,我只记得这张是我睡的床,而里根一直都是睡在我的上铺。” “是因为长途跋涉的疲劳,还是因为故地重游的安心感让我的眼睛愈发的疲倦,困意,就像潮水一般向我袭来。” 在听到这段宛若旁白一样的心声之后,坐在那张没有被褥枕头,仅仅只有床板上的艾伦·斯图尔特消失了,而就像他刚才所描述的那样,一股无法抗拒的倦意向秦路袭来,他竭力地想要睁开眼睛,但眼皮却沉重似铅。 很快,他就变得没法再抵挡睡意,疲惫占据了他的全身,黑暗降下帷幕。 8.噩梦 当秦路再度睁眼的时候,他已经不在这栋宿舍楼里面了。 周围充斥着妖异的红光,对,就像是那种90年代末老式鬼片里常有的布景,不过幸运的是秦路在来宿舍之前就已经去过了教学楼,所以他现在很快地辨认出自己正握着提灯,站在教学楼的过道里。 当然,这里的环境跟秦路之前所见的有些不一样。 首先整个校舍显然没有像他刚才去过的那么衰败,到处积聚着灰尘,并不像是废弃了几十年的样子,而走道上的窗子,也没有被木板封死的痕迹,只是从窗户望出去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秦路走过去试着开了开窗户,又回头拉了拉边上教室的门把手,很遗憾,它们都被封死了。唯一能够看到的,就是散落在面前地上的书页,就像是路标一样,隔着一段距离就摆放着一张,像是在引路,又像是在催促着秦路把它们从地上去捡起来。 上面写着一行字: 『谁杀了知更鸟? 是我,麻雀说, 用我的弓和箭,我杀了知更鸟。』 秦路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地向前走了几步,捡起了地上的第二张纸。 『谁看见他死去? 是我,苍蝇说, 用我的小眼睛,我看见他死去。』 “这是《谁杀了知更鸟》的那首童谣么?” 该故事出现在《鹅妈妈童谣》中,是英国民间的流传已久的诗歌,因为当时黑暗的时代背景,所以这些童谣中很大一部分都蕴藏着残酷和血腥,而《谁杀了知更鸟》这个故事就是在说深受动物们喜爱的知更鸟被杀死之后审判的事,关于它的寓意良多,文人墨客总是按照他们各自需要的方式来解读这个故事,而根据出现的情境不同,这个故事会有不同的结论。 有人说这个故事寓意着伪善,有人说这个故事叙了一场谋杀,还有人说这个故事里映证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那么在这里,这个故事又有着怎么样的深意呢。 如此思考着的秦路,在这一层的楼梯口捡起了第三张纸。前面已经没有路了,他沿着通往下面的楼梯看了一眼,在转口的位置,放着第四张纸。 『谁取走他的血? 是我,鱼说, 用我的小碟子,我取走他的血。』 『谁为他做寿衣? 是我,甲虫说, 用我的针和线,我会来做寿衣。』 接下来的内容,秦路即使不去看也明白了,毫无疑问,这些纸页上面记叙的就是一首完整的童谣,其中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动物,除了一开始就承认自己杀人的麻雀和证人苍蝇之外,其他的动物们都在有条不紊地安排着知更鸟的后事。 当秦路捡起第十四张纸页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教学楼的一层最右侧的一间房间,那扇门上写着『禁闭室』三个字,而下面,在门口的位置放着最后一张纸条。 『所以,再会了,知更鸟。 空中所有的鸟,全都叹息哭泣, 当他们听见丧钟,为可怜的知更鸟响起。』 就在秦路阅读到这行字的时候,“哐当”,“哐当”,礼堂的方向传来了诡异的钟声,秦路记得那上面的楼顶上确实有这么一个挂钟来着的,还没等他对此延伸出什么念想,在他面前的木门枝桠一声向里敛去,然后向外渗透出大片的黑暗。 秦路扬了扬手中的提灯,将它对准了眼前的那片黑暗,之前虽然整个过道里也没有照明,然而有那红呼呼的背景光,根本不需要什么灯具,但是现在面对这个一片漆黑的房间,这盏提灯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秦路抓着提灯大胆地走了进去,柔和的光线逐渐驱散了黑暗,让整个空间渐渐变得亮敞了起来。 这是一个宛若其名的地方,狭窄,阴冷,潮湿,黑暗,用来关那些违反校规,不听劝告的坏学生。 没有人能够忍受孤独,尤其是黑暗会触动人类最原始的恐惧。 在这个地方的墙上,秦路找到了整个童谣的最后一段,那是歪歪扭扭,向下淋溅着渍迹,仿佛用血书写的文字。 『启事! 告所在有关者,这则启事通知, 下回鸟儿法庭,麻雀将受审判。』 呼啦。 从门口一阵风吹来,整个禁闭室的大门竟然从里侧给关上了,更不可思议的是,有玻璃护罩挡着的提灯也在同一时间熄灭了火光。 整个房间一瞬间又重回那片压抑的黑暗之中,并不宽阔的空间里只有秦路一个人被关在了里面,他没有放声大叫,却也没有逃脱一个正常人的思维——去检查那扇关上的门想要从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出去,可是没用,那扇门就像是焊死的一样,任凭秦路如何地拉拽,它都纹丝不动。 “这未免也太坑人了吧?” 就在秦路开始谨慎地思考着眼下的情况究竟要如何脱困的时候,这个房间突然自己亮了起来,对,就像是在刚才秦路路过走廊的时候一样,先是从一片深色变成暗红,然后散发出妖异地光来。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背后突然有一道影子投射过来,不仅映到了他的身上,还投影在了他面前的门上。 结果是玩这一出吗? 3、2、1—— 秦路猛然转身,结果他身后什么也没有。 就当他这样感到吃惊的时候,房间就像是灯泡的保险丝接触不良,突然一暗,当它随即骤然变亮的时候,秦路发现自己正被一群动物惨无人道地包围在中心围观着,它们直立着身体,有着人类的下半身,但上半身却是飞禽和动物的脸——正是那首《谁杀了知更鸟》歌词中出现过的生物。 秦路转过身,一一扫过它们的面容,当他看完它们的脸之后,瞪着血红双眼的动物们开始唱歌了。 “是谁杀了知更鸟。” “是谁杀了知更鸟。” “是谁杀了知更鸟。” …… 整个房屋恍若颠倒了起来,动物们的脸在不断地迫近。 而秦路这个时候确实说了一声—— “是我。” 刷拉一下,他就像是从被水浸泡的湖面之下挣扎着跃出水面一样,用力地坐起了身体,但他意识重返身体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坐在宿舍楼里的那张木板床上。周围的一切又恢复了原状,依旧是那么空空荡荡外加破破烂烂。 “这是睡着了吗……” 秦路扭头去看了一眼放在床边不远处桌上的那盏提灯,里面的灯芯烧了一大截,煤油也剩下不多了。 “看来这是在催促我赶快行动起来了。” 提示已经很明显了,在教学楼的禁闭室里,那里有着什么被他遗漏的信息,但是等一下,秦路托着腮帮子回忆了一下,之前自己在搜索教学楼的时候,好像并没有看到禁闭室啊。 难道说…… 9.怪物 秦路需要回到教学楼去。 他还不是很确定自己的推论,因为那是另一个包子脸幼女最擅长的东西。 直接从这里离开的办法——那自然是没有的。 正门跟教学楼一样,也是被铁链给锁住的。为此秦路不得不举着提灯重新折返到二楼,打算从他爬进来的那个窗台再爬出去。 如今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从外侧吹来的狂风晃动着窗户簌簌作响,如果不是秦路仔细地看了眼怀表,他真要以为自己一觉睡到了大半夜。 怀表上显示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半,指针走的很精确,打消了秦路关于表坏了的想法,这样算下来自己满打满算也睡了不过一个多钟头,再看看窗外这天色,你就根本没法将它跟白天联系在一起,不说伸手不见五指吧,至少隔着雨幕你绝对看不到五米之外的地方。 秦路叹了口气,握着提灯来到窗边,正当他捋起袖子,准备打开窗户往外爬的时候,突然间,他视线的边梢处突然窜出了一道可怕的投影,占据了他视线的全部。秦路刚伸到窗子插销上的手,立即就像是被火烙了一般赶紧抽了回来,而正对着他的视线的,是一头可怕的,浑身毛茸茸令人悚然的怪物,它的螯肢在窗户上抖动着,发出了咔咔的响动,4对像是篮球那大黑溜溜的单眼紧贴着玻璃,倒映着提灯散发的光线,仿佛像是在凝视着秦路一样。 面对这样的状况,秦路一动也不敢动,因为光从现在他所看到的这个已经超过窗户大小的脑袋,就能推断出它剩下的身体有多大。他可不觉得这玩意如果真心要冲进来的话,这扇摇摇欲坠的窗户和几十年失修,充满裂痕霉斑的墙壁能够挡得住它。 关于这头怪物的提示,秦路其实早就收到了,这或许就是教学楼发现的笔记里由守林人在林中豢养的怪物,而现在,这个人去楼空的废校舍,或许已经成为了它的另一个巢穴。 从外形来看,这怪物的本体或许是一只巨型的蜘蛛也说不定,如果这是真的,那对于秦路来说就有一线的生机,因为大部分的蜘蛛眼睛都只能用来感觉光线的强弱而已,它是被这漆黑环境中的光源吸引过来的,而不一定是看到了自己。 别动,秦路告诫自己。 他竭力克制住内心想要转身逃跑的冲动,仅仅是以非常缓慢的动作,将手伸到了口袋里握住了那张对他来说有着特别意义的卡片,握住卡片的触感让他悬着的心脏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这张卡片能够在万不得已的情况,带着他逃离这里的力量,虽然这意味着他好不容易探查到现在的线索也会因此付之一炬。 他的目光沉敛地注视着前方,额头频繁地有汗水划过,但他依旧在耐心地等待着对方先做出举动。 两人就像考验彼此耐性一般地僵持着,或许只是短短的十几秒,也有可能漫长的宛若几个世纪——谁知道呢,反正当那头怪物挥动着毛茸茸螯肢离开的时候,秦路的衬衣就已经是完全湿透了。 谢天谢地,那玩意总算没有闯进来。 秦路由衷地松了口气,同时也感到双脚脱力,别小瞧了这个世界存在的危险性,虽然在这里的并不是秦路真正的身体,但对于人类来说,当他的大脑所接受的信号太过强烈的时候,有可能直接造成脑死亡。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他必须在危机发生前就脱离。 “话说,刚才那玩意已经能够把调差级别上调到B级状态了吧。” 对于调查员来说。 进入碎片也是分等级的—— D级,是对调查者几乎没有任何伤害的。(没有限制) C级,在某一方面存在对调查者造成伤害的可能。(推荐在该方面有相应特长或者豁免能力的调查员进入,在该方面有明显弱势的调查员则应当谨慎进入) B级,存在严重的伤害和伤亡可能性,判定为危险级别。(需由执行者陪同,不建议调查员单独进入) A级,拥有着非常高概率地致死率,极度危险。(需由两名以上执行者陪同方可进入,不允许调查者单独进入,遇到执行者死亡,成员人数低于最低标准时请立即放弃任务登出或中止任务等待救援) S级,无法揣测或评级的危险程度。(仅仅在特别情况下需要利用到调查员某项才能时被允许进入,该情况下调查员要随时做好牺牲,或同伴会牺牲的觉悟,心性不够坚定者禁止执行该项任务) 所谓的执行者,就是像之前提到过的两仪式那类人。 而秦路因为一直都在做D类的工作,最高到C,所以从未跟对方有过太深的接触。 “说起来,虽然有些失礼,但是两仪小姐她真的能够对付刚才那样的怪物么?”但想了想作为魔术师的远坂凛,或许那个身上总是带着一股血腥味的两仪小姐,也必然拥有着什么特殊的才能吧。 秦路在这间遭遇怪物的房间里等了好一会,在确认附近爬行的声音彻底消失了之后,才谨慎地推开窗子,观察了一阵。彻底排除危险之后,他凭借着自己对于地形的记忆,爬出了窗子,然后摸黑找到了教学楼和之前被撬开的窗子,等到他重新翻进去的时候,全身上下已经被雨水淋得透湿了。 “阿嚏。”他响亮地打了个喷嚏,为此抱怨了一句,然后朝着一层最右侧的方向走了过去。这里依旧一片漆黑,但与上一次来的时候不同,秦路的手里还握着一盏提灯。光线逐渐驱逐了这里被木条封死的黑暗,汤成一直向前走去,直到看见了禁闭室那三个字。 “之前我还以为这里是一个对方杂物的杂货间。” 会让他这么认为自然是有理由的,因为在秦路这双青玉之瞳的眼中,这里面根本没有用血书写的文字,没有奇怪的动物,没有任何的提示——除了在那积淀着的厚厚灰尘之外,他找不到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但经过之前他跟凛一起去调查的那幢废弃大楼你们应该明白的,秦路这双眼睛虽然有时候很便利,但偶尔也会给他的调查工作增加一些“难度”,原因就是他既然不受到那些精神类或者是幻术的影响,那么自然也看不到那些隐藏在幻象中的线索。 当然,就算是看不见,这里其实还有一个方法能够使用。 那就是暴力解谜法。 比如说在你面前摆着一个三位数的密码锁,在不知道密码的情况下,只要把所有的数字都转一遍,你会发现其实并不需要想象中的那么久就能够打开,无独有尔,当你实在弄不清楚接下来哪条路是你该走的路,那就把每条路都走一遍——所花费的只是多一点力气而已。 这个办法看似愚蠢,但有的时候还真能在绝境中找到一条出路,当然,也可以需要承担一些相应的风险。而眼下,已经在梦中得到了提示的秦路,自然可以确定这里存在着什么,他仔细地检查了这附近的地面和墙面,别说,还真让他找到了一扇通往地下的暗门。 “知更鸟的埋骨地吗,说不定用杜松树的比喻更贴切呢?” 这么想着,秦路便握着提灯,朝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中走去。 10.黑色古书 这个地下入口就像是某个被唤醒的怪物,带着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气势,向人张开了空洞虚无的巨口。 就算不用比喻的说法,这里也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常年缺乏光照的台阶上布满了苔藓,风化严重的墙面则是遍布霉菌,秦路迈出的每一小步都必须踩得很稳才能防止自己搭上顺风车一滑到底。他举起手中的提灯,照了一下周围的大致环境,发现所见到跟自己一开始想到的有很大出入,感觉就像是行走在一座天然的溶洞里。 这一天下午,大家共同度过了一段欢娱的时光, 玩沙滩球,游泳冲浪,堆沙堡,沙子埋人,还有日光浴。 整个沙滩都留下他们欢腾的身影和欢声笑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才是符合高中生歌咏的青春才对。 直到夕阳渐沉,金色的余辉遍布海滩的时候,大家才开始收起了玩性,为晚餐而忙碌起来,正如之前所说的,他们打算在这片海滩上举办一场BBQ的烧烤大会。 众人各有分工,不过除了负责料理的花村以外,实际上这边也不需要这么多人手,所以除了那些帮衬着打下手的人以外,也有人会趁着这段准备的时间,去附近散散步,看看这磷光点点的海滩,不断上涨下落的潮汐。 不过比起一直待在这里暂时离开的,也有一直消失不见这会却突然出现的家伙。 从海滩对面突然出现的那个白色衬衫,外加牛仔短裤的身影,似乎就是这样的案例了。 “咦,这不是终里酱吗——终里酱,你一整个下午都跑到哪里去了?我们科室找了你很久喔。”小泉真昼一整个下午可是拍了不少照片,她正坐在沙滩椅上把内存卡里蕴存的照片调出来检查着,结果这一抬眼便看到了现在才出现在海滩附近的大木。 不用说,大木自然是扣准了时间才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逃开穿上泳装的噩梦,现在穿着的这一身就是他平时的衣服。好在他装傻充楞的本事不错,面对小泉的疑问,立即揉搓着肚子找借口敷衍了过去:“哎呀,不知道是不是昨天不小心吃了什么吃坏了肚子,还是说今天的早饭呢,结果一整个下午都痛得难受。” “你没事吧……对了,附近不是有药店吗,让罪木帮你去开点药吧。”小泉关心地问。 “啊,没事没事,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说起来,拉了一天,肚子饿了……”这么说着的大木扬起鼻尖在空中嗅了嗅,闻到了一股从远处飘散过来的香味,然后整个眼睛亮了起来:“喔,这个香味,烤肉,是烤肉的香味啊!” 这么喊着,就口水直流地朝着香味飘散过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喂,终里酱。”而小泉从后面喊了一声,但大木这时候哪里会愿意停下,一下子就撒丫子跑了个没影,只留下小泉一副无可奈何地嘀咕了一句:“现在再去吃烧烤的话不是会更加闹肚子吗?” 不过,这话对方显然已经是听不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西园寺从另一个方向捂着肚子走了过来。 “怎么样,日寄子,好一点了吗?” “唔,根本没有上,那边的门怎么也打不开。”西园寺一副很是郁闷地夹住了腿,一副憋不住的样子,因为这一带的海岸线比较长,而且更衣室又只有一个淋浴间配套的厕所,所以在这里每隔一段距离还设立了独立的换衣室和卫生间,就是一栋小木屋一样的小房间,完全封闭式的没有窗子,只有一扇出入的门。 “怎么会打不开呢,是锁坏了吗?”小泉问道。 “不知道,反正门锁是关着的,怎么拉都不行,而且总感觉里面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传出来。”西园寺咕哝道:“该不会有鬼吧。” “欸?”小泉霍然提着相机站了起来,额头沁出了一片冷汗,再看到西园寺投过来的视线之后,忙装作一副不在意的表情讪笑道:“哈哈哈,怎么可能有鬼呢,一定是错觉。呃,对了,说不定是黑白熊故意设计的恶作剧吧,那家伙总是喜欢做这种阴损的事情呢。总之,我们去更衣室那边吧,那边说不定已经空出来了。还有,等你上完厕所之后我们可以再好好冲个澡,毕竟海水的盐分比较大,附着皮肤的话会造成伤害的。” 小泉瞬间就打开了说教的模式,而这正是西园寺头痛的,她还没有来得及抱怨什么,就被小泉一把拽住了手掌,朝着更衣室的方向拖拽了过去,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关于海水的小知识,似乎是要把刚才西园寺说的恐怖的东西,完全从自己的大脑中清除出去。 “慢、慢一点啦,小泉姐,不然的话要漏出来了。” “忍耐一下,很快就会到的。” 而随着两人的身影从沙滩上消失,那座隔了不远的小木屋里,传来了某人松了口气的声音。 在贴着她的身体,在她身后抱住她的男人捉狭地笑了一声:“看起来是走了呢。” 这两人自然是中途消失了的汤成和斯卡哈,似乎刚才西园寺听到的那些声音,就是由他们两个发出的。 至于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诸位看官恐怕不难猜到。 “……” 斯卡哈甩动了一下长发,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没等她话音出口,喉咙里忍不住地漏出一声惊叫,她的脸颊一瞬间由白转红,强烈地感觉到了什么,然后死死地咬住垂下额头的发丝,把丰满的胸口抵在木屋的墙壁上——胸前那对妙曼的木瓜也因此挤压出了更加诱人的形状。 “还……真像是野兽一样呢。”斯卡哈剧烈喘息着说道,身上汗水涔涔。 “这也是拜得某人的缘故,太撩人了。”汤成这个时候,凑到斯卡哈的耳边,调皮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然后问道:“感觉怎么样,女王大人?” 斯卡哈面泛红霞,脸上的晕染越来越浓重,她竭力地扭过了头,似乎不想让汤成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但仍有声音不断从喉咙里漏了出来:“坏……心眼,不要让我…说这种丢脸的话啊,唔。” “嗯……不行。”汤成想了想之后断然拒绝:“我想凛说的没错,我骨子里果然是一个抖S来着。如果你不把话完完全全地说出来的话,我可是不明白的。” 斯卡哈叹了口气。 或许在别人面前,她是高高在上的影之国女王,不懂迁就,也不曾妥协的存在,但是在这个男人面前,自己真的就只是一个渴望爱和欢愉的女人而已。 共同度过的时光,让她感到无比的迷恋,甚至因为日子过得太过安逸了,连过去的事渐渐都变得有些想不起来了。 啊,她可是影之国的女王啊,能够看透过去和现在的存在。所以,并不是真的遗忘了,而是不想去想而已。 明明比起那漫长的永恒来说,这边短得宛若白驹过隙一般。 斯卡哈明白的。 自己正在发生改变,变得不再像是过去的自己,但是,这又有何妨,只要是为了他的话…… 示范在之前和樱与凛共同生活的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已经有过无数次了,现在,她只需要把照本宣科的把那对姐妹所做的用她的身体,用她的声音表现出来就是了。 她赤红着脸颊,哈了一口气。 因为有些羞耻,所以她咬了咬红艳的嘴唇,然后借着转身的一瞬间,用力地抱紧了汤成的脖子,然后从高傲的女王化作了被情欲冲走,沉溺在温柔乡里的小女人。 虽然有些生涩,但她还是说出了汤成希望从她口中说出的那句话。 代表着爱意,代表着从属,代表着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或者说是未来。 而恶趣味得到满足的汤成,自然是心满意足地低头拥吻了斯卡哈,当春情再度点燃炽火,这间小木屋里瞬间化作情浓似火的战场。 等到一番云雨过后,小屋里响起了喷淋的水声,斯卡哈在用喷头冲洗身体的时候,回望了一眼正在穿上沙滩裤的汤成,提醒他道:“接下来的时间差不多了吧。” “嗯,对方计划了这么久,差不多也应该快要动手了。” 有一件事,或许大家都忘了,这里就再提一下。 汤成召唤斯卡哈出来,看中的可并不仅仅是她作为影之国女王和英灵的战斗能力。让她协助自己来对付黑白熊,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斯卡哈所拥有的那双受诅咒的眼睛,能够看到其他人的未来。 这个能力在上个剧本的时候,其实还是有限制的,因为你让她用那双眼睛来看轮回者,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是雾里看花瞧不出个真切,但是如果把这个能力用在剧本人物的身上,倒是很轻易地就能看到对方的未来。 虽然这个未来并不是百分之百准确(因为轮回者可能会改变走向),可如果没有人插手的话,那就是未来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所以并不需要特别详细,只要能看到某个事件的发生,及早预防就行了。 而汤成也会按照斯卡哈所预见的,对这场游戏的战略不断的调整规划。 什么,你说主导这场游戏的人是黑白熊和它背后的黑幕? 嘛,从现状来看,这样说其实也没错,毕竟汤成从莫诺美那里继承过来的权限是十分有限的,再加上他本身也是玩家的角色,不能像黑白熊那样随意的删改这个世界的内容(这个权限黑白熊是从AlterEgo窃取的,莫诺美这个监视者无法使用),所以这样看确实是黑白熊要更强力一些。 但是要说汤成只是隐匿在暗处不作为,那就太天真了,他当然不会不知道黑白熊在加紧全力地入侵这个新世界程序的核心,每秒都在不断地增强自身的力量就是为了对付自己,以至于黑白熊最近对于这些学生互相厮杀的事情,都变得不像之前那样热心了。 然而汤成对此却不以为意,倒不如说他还挺期待这一刻的来临。 事实上,不用多说大家对于汤成这个人的个性应该也有所了解才对,他从不打没把握的仗,既然敢这样毫不掩饰立场鲜明地站在黑白熊的对立面上,自然是因为他的手里扣着一张黑白熊也不知道的底牌,在等待着恰当时机给予对方致命的一击。 不过现在,还不是动用这张牌的时候,他只要连消带打地针对黑白熊的阴谋,替唐建云他们保驾护航就行了。当然,话虽这么说,可如果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汤成也不介意再做些给黑白熊添堵的事情。 很显然,现在就是汤成行动的时间。 “那么,我差不多该过去了。”汤成套上他的花衬衫,趿上拖鞋,准备离开小木屋了。 “这次不用我帮忙吗?”斯卡哈问道。 “嗯,你就帮我照看着这边吧,别来黑白熊有机可趁,或者别的家伙也生出什么事端来。” “嗯。”斯卡哈点了点头。 “那么……” 汤成正准备要走,结果他被斯卡哈叫住了,转过头来还没得及开口询问,结果斯卡哈已经拽住了汤成的衣领,踮起脚尖奉上了香吻,然后替他整理了一下花衬衫的翻领,女王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有事情的话就用卡片叫我。” “……”汤成在感到片刻温馨的同时,也跟着笑了起来,答道:“明白。” 话不用多说,只需点到为止就够了。 他倒是没有再搞一出一番缠绵悱恻的戏码,那样的话怕不是又要在这里重燃战火了,而斯卡哈本身也不是一个喜欢粘人的女人,点了点头,目送着汤成离开了小木屋。 话分两头,再说回早前离开的西园寺和小泉,她们沿着沙滩的路重回了沙滩入口的更衣室。说是更衣室,其实是带有饮料机和椅子的休息室,并没有男用女用的这个标签,只不过里面有着区分开的淋浴室和厕所,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仓库,堆满了海滩上会用到的器材和用品。 但是有一点不好的就是,这里面的厕所只有一个马桶,所以只有一个人能够使用,每次上厕所的时候要是人一多你还得排队。而这一下,厕所就被西园寺给占了——这么说起来,她刚才去小木屋的时候就是打算上厕所来着的,现在好不容易给憋到现在,已经憋不住了。 在一阵酣畅淋漓的声音之后,西园寺隔着门板对小泉说道:“真昼姐,等一下我们一起洗澡吧?” “嗯,好的。”虽然西园寺现在穿的是泳衣而不是和服,再加上冲淋也不是泡澡,但是既然对方提出了这种要求,爱照顾人的小泉立即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那么,日寄子我就先在外面等着,如果你好了叫我啊。” “嗯。” 这么说着的小泉从厕所里面退了出来,到了外面的更衣室等候着,毕竟厕所和淋浴是互通的,而且那边好像有人在使用的样子,如果她就这样穿着衣服站在这里,总感觉怪不好意思的。 就在她回到休息室,坐在长椅上等待的时候,突然她听到身后门裂开了一条缝隙的声音。她以为是西园寺上完厕所出来了,正叫着“日寄子”的名字回过,突然,用什么重物磕在了她的脑袋上,让她晕厥了过去。 然后,昏沉的黑暗降临了。 11.侦探的顽疾 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情况。 因为秦路进入调查的这些世界碎片跟寄存在老式胶卷中的影像颇为相似,所以当播放完能够放映的内容之后,就会卡壳跳出来了。 远坂凛估计从未想过自己的第一次会是在这种地方,这种情况下失去的,而且还是和自己的妹妹一起。 老实说,别说跟什么人做这样的事情,甚至连和谁交往,远坂凛也没有考虑过,在此之前,她所考虑的都是要如何赢下这场对她意义重大的圣杯战争,向所有人展示远坂家魔术师的实力。 当然,她所在意的人肯定还是有的。 卫宫士郎。 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远坂凛并不知道这个名字,她只是在去妹妹所在的学校想要偷看一下她的近况,结果,看到了那个操场上明知道会失败,却不断努力的身影。 感觉跟自己好像—— 不,自己可没有这么笨拙。 但不知为何,之后就渐渐地被吸引住了,从此,在心底就有了那么一个不断坚持的身影,当然,傲娇的凛是绝对不会自己承认这一点的。 在圣杯战争开始之前,凛和土狼的关系还很平淡,彼此都只是知道各自名字的程度,但却没有更进一步,因为她知道,樱喜欢的人应该是土狼,所以一直适当地保持着距离。 不愧是姐妹啊,她想。 但是有些东西却从来都不是按照想当然发展的,如今的樱,早已经断绝了对土狼的留恋,转投他人的怀抱了,而凛更是被当做对方用来讨好新欢的礼物给赠送了出去。 凛是真的有些遭受了打击,Archer的战败也没有让她逃出升天,相反,她现在身陷囹圄,无论身心都被囚禁了起来,就算她性格在要强,意志再坚定,也不免感到心冷,最终仍在支持着她的,只有一串已经被使用过的宝石项坠,还有出身于远坂家魔术师的骄傲。 一定要逃出去,一定要找到机会摆脱这样的噩梦。 虽然这样想着,但老实说情况艰难。 在她心中想的是,对方既然是英灵,那目的不用说肯定是为了圣杯而来的,那怎样都该出去活动才对,这样留下她一个人的话,就肯定会有机会逃脱的机会。远坂凛很聪明,她不是从没有想过自己又遭一日会落入敌人的手中,所以身上总是有几件能够让自己脱困的手段的,但是不想,汤成接下来的几天还真就蜷缩在了家里,整天醉生梦死的沉沦于温柔乡,寸步不出,把时间都花在和她还有樱的折腾上了。 这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样好色的英灵啊! 凛自然是想像不到汤成此刻所思考的东西,他其实已经彻底地理清了状况,所以才按兵不动的。 按照原本圣杯战的流程,先是由Servant互相厮杀,然后由固定的容器小圣杯吸收英灵的灵魂,当小圣杯当中的内容物被填满之后,再注入东木市灵脉下的大圣杯当中,形成真正的万能许愿机。 但因为在第三战中,小圣杯被轻易地就毁坏之后,负责圣杯的艾因兹贝伦家便开始利用优秀的人造人技术改良了圣杯,而这一代被制作出来的圣杯,就是伊莉雅。不过作为一个阴谋家,间桐家活了500多年的老鬼间桐脏砚可不会安分守己地在边上看着,他为了唤醒和得到安格拉·曼纽的永生之力,不惜将第四战中被Saber破坏的圣杯碎片,植入樱的体内,从而制作出了另一个规格外的黑圣杯出来。 樱和伊莉雅,都是小圣杯,但要说完整性,肯定是伊莉雅更高,伊莉雅可以直接吸取在东木市里战败的英灵灵魂,而樱必须利用黑影吞噬才可以,但两个圣杯都具有吸取英灵灵魂的属性,现在的情况是樱吸收了Lancer,Caster和Saber,而伊莉雅获得了Assassin,Archer和berserker。 几乎各取一半,使得两个圣杯都还没有被填满,所以这是现在还无法召唤大圣杯的关键原因,而最直接获得胜利的办法就是杀掉另一个,然后让自己的存在变成唯一。 汤成之所以按兵不动,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并不需要用到这种获胜的方式,他有自己的考量,但他也很清楚,在他能够拥有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之前,脏砚那个老鬼肯定不会安分守己,一定会想方设法操控黑影,四处搜寻伊莉雅的下落。 不过话要说回来,那到底是樱的能力,脏砚只能在潜意识里活动,也就是说,汤成只要竭力的让樱无法分心被控制的话,那么黑影是无法自己行动的。当然了,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而另外一个原因是这对姐妹丼实在是太棒了! 汤成严重怀疑,这也是脏砚对他的投其所好,不然樱就算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可能轻易地就弄到脏砚那个老鬼调制的媚药,不过要说有什么不满那就太矫情了,只要是个男人的话,肯定是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的。 远坂凛毫无疑问是个美人,虽然胸部比樱小了些,但有一双绝对诱人的修长美腿,加上有着那种与生俱来高傲自信的大小姐气质,所以在学园里面有着第一美人的称号。 因为是以这种方式得到她的身体,反抗自然是有的,不过凛对于汤成的态度最近渐渐地软化了下来,一来,是虫爷的媚药一直没断,二来,凛也知道抵抗无用,倒不如假装顺从,让对方放松警惕,再看看能不能藉此从间桐家这个魔窟里逃出去。 汤成当然知道她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却也不戳破,反而乐得装作被蒙在鼓里,毕竟,看着那张高傲的脸小心的隐藏着内心的嫌恶,却不得不来讨好侍奉自己的样子,也是一种乐趣。 有了远坂凛,汤成自然也没有忘记樱的存在,反倒是这两个美少女姐妹搭配起来食用才更加美味。因为初经人事,凛在很多方面都是完全陌生的状态,相较之下,樱却早已经跟汤成有了默契,而且她从来都不懂拒绝汤成的要求,所以很多时候,都是樱跟汤成故意在凛的面前大玩特玩,把她故意给晾在那里。 因为有媚药的存在,在这种状态下的凛根本无法坚持,没过多久便求饶了,而且她本身也是计划着要做出恭顺姿态来让汤成和樱放松警惕的。所以虽然心里一百个不甘愿,但是还是娇媚地喊出了那句让她无法再回头的话:“那个,稍微也用用我啊……” “教你的话不是这么说的吧?” 汤成反倒更加加重了力道,让樱在凛的面前直接登上了顶峰。 看到自己妹妹的那种身心都极度放松和愉悦的姿态,凛越发地感受到自己身体的灼热和难以忍耐了,她张了张嘴,自尊心好几次都让她把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下去,但当她意识到如果自己不说的话,对方又对樱展开进攻,打算再把自己晾上一轮的时候,总算按照对方交代的要求开口了。 她用手撑开了自己私秘的花蕾,然后别扭的撇过了头,脸上早已被羞耻感浸染的血红,嘀咕地说了什么。 “我可听不见唷。” 坏心眼! 远坂凛想着,但却也奈何不了对方,只能竭力地劝说自己,这也是计划中的一环,等到自己从这里逃出去之后,看她怎么将这个该死的男人碎尸万段,以偿还今日带给她的耻辱。 当然,她也没想好究竟怎样才能将一个拥有英灵级别实力的家伙干掉,不过,眼下并不是讨论这种东西的时候,不是吗? 她用力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脸红的像是要滴下血一样,却也仿佛下定了决心:“请将您xxxxxxxxxxxxxxxx吧,主人!” 凛很不甘心,但她竭力告诉自己忍一时海阔天空。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虽然内心仍在挣扎着,但是身体已经先一步屈服了,不,这与其说是缴械投降,不如说是在向对方索欢了。 “不错。” 汤成邪恶地笑了一下,他把浑身瘫软的樱盖在了凛的身上,让樱开始跟凛亲热了起来,而他则朝着三明治压了上去,不过这次,他转换了一下进攻的目标。 屋子里,又开始了没羞没躁的下一轮。 12.血字的研究 图书室建的很大,每一次来到这里,秦路内心总要感慨一番,是不是谁把市立的图书馆或者书城搬到了这儿。 它是他们这儿唯一和上一层都打通的房间,这使得图书室的空间比其他地方都高出了一倍,那些贴墙设计的书架差不多有两层楼高,取书的时候会需要用到梯子,这对于像秦路这样的高个来说都不怎么方便,更何况经常使用这里并将其当做据点的人是那个家伙—— 有这一头闪亮的金发,娇小体格,名为维多利加·德·布洛瓦的少女。 虽然身体上的契合度越来越高,但凛终归是骄傲的,汤成估摸着要连她的心也一并攻略,恐怕没那么容易,再者,他也没那么多的时间。 把晚上偷偷溜下床,在素体上裹了一条浴巾,就蹑手蹑脚往外摸去的远坂凛堵在了回廊口,汤成一脸玩味地看着她:“去哪?” 凛一惊,身子忍不住一颤,当她听闻声音回头的时候,汤成正挽着手靠在她身后的墙上。 间桐家宅的大门就离得这里十步远的距离,凛的心里在剧烈地动摇着,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干脆跟对方拼了。只可惜,这样的想法并没能在她的脑内坚持到完成,就因为她太聪明了,所以才没办法像土狼那样单凭一根筋冲动行事——她还没有自信到觉得自己能够对付英灵,尤其是这个家伙竟然击败了Berserker那么夸张的对手。 最先听闻起这件事的时候,凛多半是不信的,因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圣杯战争的他就已经没有对手了,为什么还滞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但樱的话,似乎觉得汤成是为了自己而留下来的,高兴之余更是对他百依百顺。 这个男人究竟在谋算着什么? 凛想不明白,但是,这并不是她现在急需要思考的问题,她需要应对的,是该如何就眼下的情况蒙混过关。 虽然对方一定起疑了,但只要不落下把柄的话,总还是有机会的! 这样想着的凛歪了歪嘴角,看到自己身上遮着的浴巾顿时有了急智:“我…是想去浴室洗个澡。” “喔,”汤成像是理解地点了点头:“确实,今天晚上在前面和后面都注入了不少。” 这个男人! 凛内心咬牙切齿,但偏偏面上还要露出强笑:“是,是的,稍微有些不舒服,所以想要去洗个澡。” “嗯,”汤成点了点头,就在凛觉得自己糊弄过去,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汤成问道:“道理我懂,可是浴室的方向不在这边吧?” “呃,”凛赶紧装蒜道:“可能是房子太大搞错了。” “哦,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是要打算逃出去呢。” “……”凛额头的冷汗冒了出来,呆呆地站在原地。 果然被看穿了吗。 也对,这也太明显了,但一想到自己又要被关回到那个黑漆漆的房间里,和那些恶心的虫子为伴的话,就算是凛也会觉得恐怖的。 好在,汤成似乎是打算装傻到底了,他带着些许讶异地对凛问道:“咦,不是去浴室吗,怎么还愣在这里,我带你过去。” “呃,喔。” 难道这家伙没发现,凛抱着这样多半自欺欺人的心态跟了上去。 等两个人前后脚到达了间桐家的浴室,而汤成也跟了进来,凛才知道他一开始就打的是这种主意。 凛终于感受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想了,她本来还想挣扎一下的,但是汤成已经很干脆地掀开了挡板,坐进了浴池让她明白再说什么都是白搭。顺便一说,虽然间桐家室一栋颇有历史的宅邸,但里面的设施倒是挺现代化的,浴室里的自动控温的,为了方便随时能进来洗个澡,所以最近樱都是在浴缸里预先放好水的。 看到凛还愣在门口,汤成问了一句:“怎么,你不是来泡澡的么?” “嗯……” 没有办法,凛只能继续用浴巾遮住前胸,然后跨腿迈入了浴缸,间桐家的浴室很大,连带着浴缸也很奢华,就算待着两个人,也并不拥挤。女性对于周围的视线向来都很敏感,不用说,她已经格外清晰地感受到汤成直勾勾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了。 “你的这双腿真漂亮。”毫不遮掩地褒奖了。 呃,凛也颇为尴尬,难道这里自己应该说声谢谢? 想着自己怎么应对都不大对,凛干脆憋着声不说话了。 汤成看到她把浴巾也带进了浴池,顿时有了意见:“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又不是没看过,来,过来我这边。” 这家伙也太厚颜无耻了吧! 啊,我明白的,这里如果不顺应那个家伙的话,又会千方百计地刁难自己吧。 在凛的心目中,早已经把汤成划归为卑鄙无耻,好色荒淫的一类人了,这家伙肯定是历史上的哪个暴君! 凛干脆赌气地扯开了浴巾,然后贴着汤成的身子坐进了他的怀里,任由他对自己细腻柔滑毫无遮掩的肌肤上下其手。反正躲又躲不掉,对于汤成的索吻,凛也压根就没有拒绝,侧过身和他激烈地接吻了起来。 明明前几天自己还是个处女,现在竟然对接吻也这么擅长了,这样想的凛还真是有些心情复杂,不过,最近被开发过的身体像是被打开开关,就算没有媚药,被触碰了之后立即就变得燥热起来。 但汤成却一点也不着急,显得不慌不忙。 看到他不仅不满地亲吻着自己,动作也只是基本以调情为主,凛的心头就不禁有些烦躁。 唔,这个慢性子,他绝对是故意的! 凛想到。 果然,很快的,汤成在两个人接吻分开之后,提出了让凛侍奉的要求。 “看来我入戏的有些慢呢,这就拜托凛啦,毕竟,你已经很想要了吧?”这样撩拨了一下凛带水的鬓发,然后故意地触碰了一下她红艳的嘴唇。 没有办法。 对于这家伙的要求,凛没有拒绝的权力就只能照做,她张开了艳红的双唇,然后朝着浴缸潜了下去。 这样的戏码在这个浴室里已经不知道上演过多少次了,所以凛也算是轻车熟路,不过之前大部分时候还有樱在场,这次就只有她一个,但凛终归算是做的不错,毕竟得到了汤成“唔,很舒服,凛你真的越来越熟练了”这样的评价。 谁需要你这家伙的夸奖啊! 凛不爽地想,但是,她的动作却没停下,直至感觉到口腔中迸发出的一阵热流,艰难的咽下去之后,才算鸣金收兵。这玩意自然是不好吃的,但因为曾经吐出来的时候被这家伙强制性地命令重头又来了一遍,凛还没有那么自虐而已。毕竟第二次的话时间肯定要更久,说不定弄到下巴都酸了都没完。 在张开嘴让对方检查一下自己没有作弊之后,被正面贴着胸口抱住了,不过,距离最后似乎还有一步。 “凛,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对我说?” “……” 凛的脸涨的通红,为什么每次都要加上这么一句啊,明明对樱的时候就很温柔很体贴的啊。但她抿了抿嘴,想着自己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也不差那形式上的一句话了。 只能抱着汤成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朵小声地说道:“主人,请xxxxxxxxxxxx吧。” 然后,她知道那家伙满意了,因为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对方给填满了,接下来,要做到什么程度对方才会放过自己,凛已经无法去思考了,她只能感觉到灵魂深处所承受的每一次撞击,以及对方带给自己的愉悦感让她忘乎所以。 13.时钟塔 话分两头,再说一说委托秦路回收魔道具后的远坂凛。 她从秦路所在的这座城市离开之后,回到了她所在的英国伦敦的时钟塔。 它的外形跟坐落在泰晤士河畔的巨大钟楼如出一撤,只不过和连接着议会威斯敏斯特宫不同的是,这里是魔术师们的地盘—— 魔术师协会的中枢,同时也是培育年轻魔术师的高等学府。 “美缀,我是远坂。” “凛吗?”电话那边的声音听起来还算精神,看来时间过了这么久,都拖进寒假了,美缀绫子也终于从袭击带来的惊惶中平复了下来,至少凛听见了笑声:“感觉好像很久没见了。” “你的身体怎么样了,最近还好吗?” 像这样平和地交谈着,倒像是找回到了往昔的气氛,但是好景不长,凛就这么说着电话的时候,突然感到自己身边那个总是出鬼点子的家伙又不安分。凛本来还说他在跟樱闹腾,自己总算能闲上一会的,结果,这电话打的还没两分钟呢,凛就感觉那家伙抄过来一双手,把她给拦腰抱住了。 不是吧? 凛顿时有了不好的感觉,按照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凛对汤成的了解,这家伙绝对是个肆意妄为,坏点子百出的混蛋! 不幸的是,接下来的发展正好恰如其分地映证了她的这个猜想,凛没有料错,汤成一下子撩开了她的裙摆,确实打算干坏事了。 “等,等一下!” “怎么了凛?”电话里的美缀奇怪为何凛突然反应这么大。 可这个时候凛哪里还有功夫去回答她的问题,她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再慢一步就叫出声了,但饶是她反应迅速,也还是有不小的声音泄露了出来。凛自己也明白,因为刚才汤成一直就在那不停地揉着她的胸,自己早就有感觉了,结果现在被那家伙长驱直入,除了有些紧实之外,并无任何的滞碍。 凛的整个后背都挺直了,但那家伙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加剧了动作。 “凛,你没事吧?” 凛的眼角含泪,一口气上上下下地硬是憋了好久,才勉强地吐了出来“没……事”,但拖拽的尾音因为那家伙突然加快的动作徒然拔高了调,凛赶紧把电话挪开了,然后慌忙捂住了嘴。 “凛,凛?”美缀以为是自己这边的电话出了什么问题,所以用手拍了拍电话,叫唤了几声:“凛,你在听吗?” 如果一直这样激烈下去,凛这个电话恐怕也打不下去了,但偏偏那个使劲折腾她的可恨家伙,突然就停了下来,然后扬了扬眉毛,一脸欠扁的让她继续。 凛的心中是那个恨啊,她当然知道对方是故意的,并且还深深地享受着这个让她难堪的状况,但她却偏偏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个时候,只能气喘吁吁地继续刚才的电话:“美缀,呃,我、我没事呀,就是刚才赶公车有点急,恩,稍微跑了一段,有点喘。” 凛十分提防着汤成的搞怪,毕竟那家伙的凶器现在还顶在自己的身体里面,但汤成没动,动的人反倒是樱。现在汤成的姿势是抱着凛背靠在沙发上,而樱则从沙发另一侧凑了过来,朝着汤成和凛身体此刻连结的地方伸出香舌,挑逗着凛身上最为敏感的部位。 这种情况,凛并不陌生,因为两女被双飞的时候,另一个基本上就是这样配合的。 当然,不用说,这肯定也是汤成的意思,樱对那个家伙迁就程度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凛,谢谢你的电话,我已经好多了。”电话中又传出美缀的声音。 “嗯,对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过来看看你。”但是只是樱的攻击,倒并不是完全不能忍耐的。 “不用了吧,这怎么好意思?” “恩,其实,我也是有些事情…想要顺道来问问你。”似乎意识到凛的擅作主张,果然,刚才一度停下的汤成又对她猛攻了起来。 “嗯,那就过来吧,什么时候都可以,我最近不怎么出门,一般都在家里的。” “……好。”凛再度挪远了电话,因为她已经忍不住失声叫出来了。 远远的,电话里传来美缀“那就这样”的声音,凛也来不及回应了,直接按掉了电话,然后扭过头,迎着汤成的嘴唇动情地回吻了起来。 …… 因为凛的擅作主张,所以打电话询问的结果最后变成了去美缀绫子家里探病了,凛的脑瓜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汤成哪有不明白的,这不,虽然同意了让凛出门,但汤成和樱也要结伴同行。 这点,凛其实已经想到了,对方肯定不会放心到让自己来去自由的程度,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汤成那个没下限的家伙,又想到了新的Play方式。 “这样的我绝对不要!”知道后,凛自然大声地拒绝了。 可是,在强权面前,任何抵抗都是微弱的。 “这是为了惩罚你擅作主张。”汤成的回答只是轻描淡写。 凛心里真是郁闷和羞耻到想死,因为汤成逼她穿上的,可不是什么能够正大光明说出口的东西,而是一套非常暴露的情趣装,这套衣服穿跟没穿根本就一样,因为该遮掩的地方它一点都没遮,反而显得更加煽情了。脖子上的项圈,代表着服从的关系,而下半身的贞操带,汤成已经把震动的玩具塞在了里面并且上了锁。 汤臣倒是没有鬼畜到就这身装扮让凛出门,好歹在外面给她套了一件超长的大衣,就跟电影里侦探穿的那种一样。 “其他就不说了,”凛咬牙切齿,但一想到这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如果太过抵触的话,说不定对方就不让自己出门了,所以只在最低限度下竭力争取着:“可现在是大冬天啊,好歹让我多穿点衣服吧?” “别扯了,你是魔术师吧,要放点魔术保暖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被对方看穿,这下凛也只能不甘心地接受了,倒是樱看着和自己明显不同的凛,脸上露出了些许妒忌的样子,虽然没有说话,但看向汤成的眼神像是在问,那我呢。 “樱的话跟凛不一样,我对你是百分百信任的,所有没有使用那些东西的必要,”汤成摸了摸樱的侧面,柔声安慰道,这话倒是很快就起了作用,让樱的脸上随即便流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但考虑到她现在的状况极不稳定,在安格拉·曼纽的影响下各种负面情绪都会无限放大,所以汤成想了想还是决定一视同仁,熟练地掀起樱的裙摆,朝她的内裤里塞了个东西。 “这个玩具给你,如果不想要的话自己摘下来也行。” 但樱却执拗地摇了摇头,仿佛这是汤成对她的褒奖一样。 汤成摸了摸她的头,然后从自己的裤兜里摸出一个小遥控器,突然开到了强,只看到凛和樱同时夹紧了双腿,一脸面色潮红的样子,顿时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么,咱们出发吧。” 14.古老的神明 关于修拜因奥古的生平,估计罗列整整一个书架的文字也记叙不完,他是如今世上仅存的五位魔法使之一,精通第二魔法,仅凭意志就能够随意出入平行世界的存在,也因此总是神龙不见首尾。 不过因为数年前凛使用宝石剑造成巨大影响的原因,作为庇护徒子徒孙的远坂家暂时滞留在时钟塔,如今则是远坂凛和露维娅魔道上的指导者。 所以无论是慑于对方的身份,还是站在徒弟的立场上,远坂凛和露维娅都对其都是敬畏有加,在进入到这个房间之后,原本水火不容的两人低下了彼此高傲的头颅,变得谨小慎微的安静下来,就像是真正的淑女一样。 “你们来了。” 当她们踏进门槛的时候,屋子里传来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藉此,远坂凛和露维娅都看到了一个黑袍的身影,嵌在深邃的黑暗之中,老者须发皆白,双目赤红,多少年前他是这般模样,到现在依旧是这般模样从未变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修拜因奥古就是活生生的传奇,他的影响力和声望在这个魔道日渐式微的世界里依旧鼎盛,哪怕是这个汇聚各路精英的时钟塔,修拜因奥古依旧是站在顶端的人物。 “大老师。”远坂凛和露维娅都恭敬地低头行礼道。 “嗯。”修拜因奥古点了点头,示意她们入座。 “那么远坂,爱德菲尔特,交代你们办的事完成的怎么样了?”接着说话的是刚才替她们开门的埃尔梅罗二世,他留着一头长发,教父一般的长风衣西装裤,坐在远坂凛和露维娅对面的沙发上翘了个腿说道。 “嗯,已经搞定了。”“当然。” 两女几乎是分毫不差地同时说道,又因为不满对方而互相瞪视了一眼,然后哼得一声别开了头。 “你们两个的关系还是这么糟糕呐。”埃尔梅罗二世做了这两个人四年的导师,虽然他不是一个会去干涉学生社交的人,不过,明明是两个人都是当届最有天赋和最出色的学生,却因为水火不容,要她们合作比登天还难,不过两个人的竞争意识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埃尔梅罗二世绕了绕手指继续说道:“算了,还是来说说你们的工作吧。” 远坂凛和露维娅对望了一眼,然后分别把自己的提箱摆到了桌子上,然后打开了皮箱的封扣,露出了里面施加了封印的魔道具。远坂凛的那边已经看过了,是一块黑色不规则的棱形晶石,而露维娅这边则是两个木雕图腾柱一样的偶像,这个风格让人一眼就联想到印第安的图腾柱,老鹰的脑袋后面大量的翎羽,色彩鲜艳多姿。 埃尔梅罗二世从上衣的口袋里取出一副眼镜,架在鼻梁下仔细地查看起了远坂凛和露维娅带回来的东西:“就算隔着封印,也能够感受到这上面传来的邪恶力量。” “因为这些是古老的印记,象征着它们的神明。”修拜因奥古用血红色的眼瞳睨视着眼前之物,平淡地说道:“因为它们来自于神祇,所以拥有着相当强大的力量,不过,也因为这个原因,它们所发挥的力量不足原版的万分之一。” 闻言的露维娅急迫地开口道:“大老师,据我的调查,这对木偶最初来自于南美的某个印第安部落,经由美国拓荒者之手流入到了一名收藏家的手中,似乎象征的是他们部落中的神明?” 对此,宝石翁看了一眼埃尔梅罗二世,说了一句:“韦德,你来给她们解释。”修拜因奥古自己,则伸手抓起箱子里的木雕像直接翻看了起来,全然不顾忌魔道具对自己的影响。 时钟塔委派埃尔梅罗二世来给这位大名鼎鼎的魔法使做助手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抛却自身的实力和成就不谈,修拜因奥古在教书育人上面可谓是毁人不倦,素有玩坏弟子的美称,十个弟子九个傻八个呆,他不拘一格的行事风格和天马星空的创造力不经意间就能把他的弟子给弄废了。 所以要拜修拜因奥古为师其实并不难,只要跟他看对眼就行了,难的是从他那里成功地活到毕业,这么多年来似乎也只有远坂家先代的远坂永人做到了这一点,时钟塔出于对远坂凛和露维娅的保护,所以把这位教培育出了无数优秀学生的时钟塔导师埃尔梅罗二世派过来给他做了导师助理。 虽然名义上是为了替修拜因奥古处理繁琐的杂务,但实际上是为了保护这两个远坂家和爱德菲尔特家的优秀苗子不至于夭折。 埃尔梅罗二世跟宝石翁可谓是两个极端,作为魔术师的才能他极度匮乏,但却拥有丰富的魔道理论知识和辨识培育英才的能力,他一开口,就详尽地说出了原委:“印第安部落崇拜自然神灵,他们信奉灵魂学说,相信万物皆有其灵。而这两个偶像,就是万千神灵中的一个。” “异端神。”宝石翁补充道,然后随手把木像放回了盛放它们的匣子里,扭头又拿起了由远坂凛带回来的黑曜石。 但他这么说千万不要误会,魔术师们一般并没有关于神祇的信仰,甚至修拜因奥古自己,也是死徒之身,通俗点说也就是所谓的吸血鬼。相比于那些僧侣修士,他们更像是学者,不断探究魔道的根源,而非单纯的精神崇拜。 但既然他这么说,那肯定是有原因的。 不过负责阐述问题的那个人就不是宝石翁的工作了,而是边上的埃尔梅罗二世:“如果你去问圣堂教会的那帮人,神是什么,他们会告诉你罗里吧嗦的一堆,但总结起来不外乎两点,那就是神是唯一的,还有其他的不过都是虚假的伪神,都是异端。” “然而这种说法不过是宗教对于神学和自身观点的发展利用而已。真正的神是既存在于人的精神寄托之中又客观存在的,倒不如说是契合人类某种愿望在现实相近的载体。” 埃尔梅罗二世咏唱了一个简短的咒文,他的指尖出现了火焰,当他再度咏唱另一段的时候,火焰变成了闪烁的电光。 “我们现在的人都知道,前者叫火,后者叫电,而我们魔术师还对这些引发现象的咒文冠予了专门的称谓,但对于身处在蒙昧之中的古代人来说,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所见之物是什么,当他们将那份无与伦比的存在汇诸于文字和语言记叙,并且口耳相传的时候,那就是名为神的诞生。” “也就是说,这些神其实有可能是确实存在的?” 远坂凛和露维娅的悟性确实是高,仅仅凭借这几段话,她们就推断出来的埃尔梅罗二世的言外之意。 “神秘之所以神秘,是因为它的未知性,”埃尔梅罗二世说着去自己的大衣里取出香烟,叼在嘴上,然后点燃了打火机:“如果这份神秘被科技赶超,揭开了面纱,那它就沦为了工具。” 这也是近代社会,为何魔法使会锐减的原因。 “而那些神明——我是说异神,”埃尔梅罗二世吸了一口,掸了掸烟灰说道:“它们因为各种原因断代消失了,也许是因为一场战争,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但既然流传下来的只有只言片语,那么,未必只是人们的空想而已,虽然会因为后来人的艺术加工和文献的流失而产生偏离事实的谬误,但从根本上来说,无法否定他们的存在。” “可是,这跟指定我们去带回这些有什么关系吗?”远坂凛这句话,也一同问出了露维娅的心声:“如果单单是为了回收的话,教会和魔术协会不都有专门的人负责这项工作的吗?” 圣堂教会有埋葬机关,而魔术协会的追捕人,就是专门干这行当的,相比之下,他们才是专业的人选。 对于这句话,埃尔梅罗二世和宝石翁对视了一眼。 “其实,我怀疑协会里面有人正在试图复苏邪神。” 15.协力者 秦路的报告书递交上去两天之后总算有了回应。 早上的时候,薇奈就告诉他今天似乎有人会过来,可一直等到中午也没见人影,于是秦路就干脆去楼下的餐厅订了午餐的盒饭——这本来是薇奈负责的工作,只不过她正焦头烂额地处理着新送过来的文件,秦路觉得自己闲着也是闲着,所以代劳了。 回来的时候,他在电梯上看到了一个戴着太阳帽,穿着白色连衣裙和凉鞋一脸文静的少女,她有着一头柔顺的橘色长发用蝴蝶发夹扎成一个简单的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路总感觉到她似乎正在对自己微笑。 自作多情了吧。 人生三大错觉之一,那个漂亮女生对自己有意思。 昏黄的光焰照亮地宫的青砖,阿撒托斯从沉眠中醒来。 传说中为这世界带来灾厄和毁灭的邪神朝着地宫的穹顶伸出一只手,淡然地感受着自己重获新生的事实。 那是一个少年的身体,在获得这个身体的同时,古神就已经吸收了他全部的记忆—— 13岁,森谷人,父亲是一个商人,母亲则是落魄家族的贵族小姐,有一个姐姐,已经出嫁了,还有一个青梅竹马…… 就像是在阅读一本书,只不过对于拥有“魔神之首”,“盲目和痴愚之神”这样诸多称号的阿撒托斯来说,这些内容仅仅是短短数秒种就被他吸收了,就像他所侵占这具身体的时间一样。 黑发黑瞳,那是他眷属的证明,也是用来让他复活的必备条件之一。 “……” 阿撒托斯从冰冷的石台上坐了起来,将目光投向台阶下那些对自己惊慌失措的人们,他们大多数穿戴链甲,胸披蓝色十字勾纹挂襟的服饰,这些人阿撒托斯已经通过少年的记忆,了解了他们的身份——因斯塔森教国的骑士。 这真是一个极具讽刺的画面,因为教国信奉的神是光明神泰诺达,而阿撒托斯一向是被渲染为灭世的终极魔头向他们的教徒宣传的。 也因此,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表现的脸色苍白,内心抱有强烈的恐惧和不安。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神明。 但阿撒托斯同时也不能理解。 这些人费尽心思地找到这里,甚至不惜用活人献祭来复活自己,为的就是击败自己,来彰显他们所信奉神明的伟大? 就连3岁小孩子都懂的吧—— 混沌之源的阿撒托斯灵魂肉身不死不灭,所以才会被割裂身体,封印在这个世上无人能够触及的地方。 “凡人,为何解开封印,将我从沉睡中唤醒?”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起伏,无奈却是用男童稚嫩的嗓音说出来的。 但这丝毫没有令他面前的那些骑士感到好过一些,反而掀起了一片骚乱,在一群人戒备的恐惧的人影之中,倏然走出了一个衣着光鲜的红袍主教,恭敬地弯下身子,匍匐在了阿撒托斯脚下,诚惶诚恐地说道:“当然是为了一尝神上征服这个世界的夙愿。” 主教的名字叫做莱诺,是因斯塔森教国极富权势地位的一个人。在教国,就不存在没有听过他名字的人——他曾是教皇位置的最有力竞争者,虽然最终竞选失败了,但依旧是十二主教中最富权势和声威的一个,就算出了教国,只要还是在光明神信仰范围之内,他的声威依旧不减。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如今正卑躬屈膝地匍匐在阿撒托斯的面前,极尽谄媚,这让周围习惯了莱诺主教高高在上的骑士们更加的混乱了。 然而刚刚苏醒的阿撒托斯,似乎对此这个提议并不感冒的样子:“这个世界本身就是由我创造的,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去征服它的必要。” 对神来说,这仿佛是理所应当般的论调,但听在莱诺大主教的耳中,却宛若晴空霹雳,让他有些始料未及。 “那……您难道是打算毁灭掉这个世界吗?”他诚惶诚恐地问道。 “那更是无稽之谈,我既然已经创造了它,又为什么要去费心去毁灭?”阿撒托斯答道,他深邃的目光从祭坛上俯瞰了下来,虽然面上没有太大的变化,但依旧能从他的言谈中感受到他的不快。 是的,虽然遵从了古老契约的礼仪,对祈求他降临的人们予以帮助,但对方的身份和询问问题的方式,都让阿撒托斯微妙地感觉受到了愚弄。 当然,想必我们大家都知道,神一旦不爽的话,那降下的必然是人类无法承受的神罚。 莱诺主教感到汗流浃背,但这并不仅限于对眼前神明的恐惧,要说感觉受到了愚弄,只能说是彼此,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世上还有既不愿征服世界,又不想毁灭人类的邪神,典籍里不是都说,背负着世界诸般之恶的阿撒托斯,一心想要摧毁这个世界,然后被诸神联手封印的吗? 就算写给小孩阅读的故事书里,也有阿撒托斯身体残部幻化的魔王扰乱世界,最终被光明神选定的勇者击败的故事——这已经是最经典的睡前故事了。 但现在自己历经千辛万苦地跑来了,终于把人家给召唤出来了,结果人家却老神在在地表示自己不想干了。靠,你这算什么邪神啊,根本就是欺诈啊! 这一幕和莱诺主教预定的计划截然相悖,可以说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他可是抱着能在自己任期结束之前,做一票大的野心才不辞万里之遥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向从他手中夺走教皇的权柄,如今又妄图架空他权力的教皇裴里多三世复仇,借着邪神阿撒托斯的力量,争夺世俗的权力。 别看莱诺主教已经一把年纪了,但是就因为他已经迈入高龄的缘故,才越来越舍不得那些荣华和权势,在他被咄咄逼人的教皇抓住了把柄,用陈年旧案逼迫他交出权力的时候,有一个男人找到他,并把上古邪神的封印地点告诉了他:“这是您唯一能够翻身的机会。” 他开始有些小犹豫,但很快地,就被对方说服了。 “别说您真的相信教典上所写的那些东西,历史文献都是胜利者和他们的子孙辈写出来歌功颂德的,其实不用我多说您也知道,真要论及古神的时代,光明神这些外来神系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打酱油呢。” 最后,那人用一句话让这事尘埃落定:“追随吾主的脚步,便能够赐予你永恒的生命和凡世的权力!” 这不就是莱诺一直追求的么? 就是因为这一句话,让莱诺主教从此不遗余力地投身进了唤醒邪神的事业当中,为今日之行做足了准备。 但是,结果却让他感到惊诧莫名,他确实按照对方所说的方法把邪神给招出来了,但为什么跟说好的一点都不一样。 “耐亚,你在的吧,回答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主教朝人头攒动的身后探去,高声地喊道。 对应着他的话,人群当中突然拂过了一丝虚影,渐渐地显化出了一个高挑的人形。 性别为男性,身高约莫达到了一米九,是个非常高挑的男人,但因为穿着打扮的缘故,并不给人一种高瘦或者居高临下的感觉,他身着一套漆黑的燕尾服,纤尘不染。银色的头发很长,在脖子后面扎了个马尾,左眼配戴的单边眼镜,搭配深邃五官包容的细长眼睑,正是一个无可挑剔的绅士。 “啊,阿撒托斯殿下,能够再度见到您真是太好了,请让我向您献上无比诚挚的祈愿和忠心。” 黑衣绅士就这样无视了莱诺主教的存在,径直地穿过对方的身边,来到了祭坛之前,在少年的面前匍匐下身躯,亲吻他的脚尖。 黑色的眼瞳注视着对方,阿撒托斯搜索了一下自己并不完整的记忆后说道。 “是血舌吗……” “是的,殿下,不过在现在这个世界上使用那个名字的话,说不定会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还请称呼我为耐亚。”耐亚面露喜色,恳切地说道。 阿撒托斯点了点头,接受了对方的请求,接下来又问道:“是你策划让我复生的么?” “是的,至尊的回归是吾辈最大的心愿,请殿下责罚属下的专断独行。” “不,我只是不明白前后因果,我的记忆受到了阻碍,有很多事情被遗忘了……不,应该说是缺失了。” “那是因为您的封印解除并不完全,据我所知,阿撒托斯殿下的身体和灵魂被分割成数份,封印在这个世界不同的地方,记忆也因此被隔离了,这里,仅是寄存了伟大意志的一处。” “原来如此。”阿撒托斯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话说这个脆弱的,缺乏力量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这是给阿撒托斯殿下您准备的代行体,”耐亚依旧保持恭敬地答道:“请原谅我只能暂时选用这个平庸的人类来作为殿下的容器,但这也是无可奈何,封印的条件限制了太过强大的力量进入这片领域的可能,就连我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个分身的投影而已,而平凡的肉身无法承受阿撒托斯殿下强大的意志和灵力,只有拥有相应血统的人,才能够接受阿撒托斯殿下至尊无上的灵魂。” “暗之血。”阿撒托斯呢喃着,并且理解了。 听着这对主仆二人一唱一,尽是自己无法理解的对话,让莱诺主教没来由地感到了焦躁,他可是把自己的一切都赌在这次行动上的,复活邪神这种事,一旦开始,就已经没有退路了,但是现在,他感到自己受到了欺骗。 饶是如此,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城府和老练还是让他耐住了性子:“阿撒托斯殿下,尊贵的神明,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是啊, 封印是解开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没来得及思考并回答出这个问题,原本匍匐在阿撒托斯面前的耐亚在恳请过后站了起来,缓缓地走近莱诺主教的身边,握住对方的手对他亲切地笑道:“感谢您做的一切,主教大人,多亏了您我主才能重现于世……” 就在莱诺主教眼睛亮了起来,以为会对自己进行嘉奖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句—— “你和这些士兵已经可以回去了。” “什么!?”莱诺主教瞪圆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您的耳朵已经老迈到这种程度了吗?”耐亚揶揄地笑道,在主教的耳边提高了音量,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复活仪式已经成功,这里已经用不着你们这些废物了,所以请回吧。” 高个的耐亚直起身子,和年事已高又伛偻的莱诺大主教相比起来,两人的差距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他一双绛紫色的眼睛亮了起来,冷冷的下瞰。 “你这家伙,这跟之前说好的根本不一样!你不是承诺过只要解开封印,就赐予我等长生不死,还有世间永恒权力的吗?”莱诺主教已经意识到自己受到了这个恶魔的欺骗,他梗着脖子涨红脸咆哮道。 “嗯,你想要我兑现承诺吗?” “当然!” “好吧,莱诺,既然你如此强烈要求的话。”耐亚面相古怪地说道,他把一只手搭到了莱诺主教的肩上,接着,一道光晕传递了过去。 “力量……”莱诺主教牵动着嘴角,浅色的眼睛里充满着惊喜:“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这是你应得的。”耐亚微笑。 莱诺苍白的头发开始变成了金色,满是褶皱的皮肤也开始焕发出年轻的色彩,他这样的转变吸引了周围无数骑士惊奇的目光。 传说竟然是真的…… “哈哈哈,”莱诺主教发出了欣喜的狂笑声,他正在重回年轻,没错,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但是,还没等他为这份欣喜留待更久的时间,他的身体忽然扭曲变形了起来,就像是一摊肉块,搅在一起膨胀,撕裂,变形,最终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只有他那双篆刻着恐惧的眼睛,此刻依然倒映出了眼前高挑男子所展露出的邪恶笑容。 “这个美梦,就在永恒无边的死海中继续吧。” “!” 莱诺主教的意识被体内疯狂传导过来的力量所吞没,再然后,它就变成了一个谁也辨别不出原型,不断蔓延,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血迹溅落在地宫的石壁上,火把照耀的光影,在身后的石壁上剧烈地抖动了起来,那道黑影膨胀再膨胀,然后是恐慌的尖叫,痛苦的悲鸣交织成了一片,片刻之后,一切又归于了平静。 16.昨日之梦 梦中。 秦路遇到了一个身姿妖娆的女人。 至于是怎么遇上的,又或者是怎么纠缠上的这些问题,秦路已经记不得了,因为梦境的本身就是毫无逻辑支离破碎的载体。 他只依稀地记得梦里的女人很美,体态妖娆,有着如同绢丝般白皙细嫩的肌肤,甚至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流过来的体温和触感。梦里的女人看不清脸颊,但是那一头橘色的长发却让秦路总觉得似曾相识—— “秦路先生?”耳边响起了一个温和的询问声把秦路唤回到了现实。 “啊,抱歉。” 秦路有些紧张地说道,这个能够在面对一堆怪异事件眉头都不眨一下的男人表情明显就动摇了,因为之前梦中的那个影像,渐渐地和眼前这个弯下身,冲他微笑的少女重叠了。 这能不让秦路尴尬吗? 昨天才见面的人,当天晚上就被他当菜了,虽说春梦了无痕,不过你好歹给自己一点收拾情绪的时间啊。 “我是谁?” 少年这句让场下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莱诺大主教更是忍着吃了X的心情,装作谄媚地仰头说道:“阿萨德雷大人真爱开玩笑,您是至高无上的创世主,这个世界的支配者,毋庸置疑的王……” “阿萨德雷?”少年伸手盖住了一半的脸颊,用那双黑色的眼珠穿过迷茫的众人,投向那穿越时间的遥远地方。 这个名字有一些熟悉。 但是不对,这并不是自己的名字。 脑中就像通了电流一样,流窜过大量的画面,这或许是在长时间沉睡后的记忆回流,但感觉并不好,就像是大脑中硬生生地被灌入了许多东西,拜此所赐,少年终于记起自己是谁了。 不过得到的记忆大多都是支离破碎的碎片,并不能够拼凑起一副完整的拼图。 “原来如此……”黑发黑瞳的少年点了点头,冷峻说道:“那么凡人,为何解开封印,将我从沉睡中唤醒?” 少年,不,应该说拥有少年外形的神明站在祭坛上,用他冰冷的黑瞳俯视以莱诺大主教为首,匍匐在脚下的一应人类。 “这……当然是为了一尝殿下的夙愿,征服这个世界。”莱诺大主教说。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我创造的,我又为何要去征服它?” 对神来说,这或许是理所应当般的论调。 但对于野心勃勃的莱诺大主教来说,这却是始料未及的状况。 “那……难道是要毁灭掉这个世界吗?” “这更是无稽,既然我已创造了它,又谈何毁灭?”神的视线望了过来,虽然没有表情上的变化,但能够从中看出他的不快。 莱诺大主教感到汗流浃背,如今填塞他内心的,是一种所有努力都白费了的愤懑,要说既不想征服世界,又不愿毁灭世界的神祗那算什么邪神,典籍里不是都说,背负着世界诸般之恶的阿萨德雷,想要摧毁这个一手建立的世界,然后才被原本手下的神祗背叛,联手封印的吗? 难道自己搞错了,又或者说,这个根本就不是创世神阿萨德雷? 莱诺大主教忍不住狐疑地上下打量着黑发黑瞳的少年,连最初的敬畏都丢了七七八八,这也难怪,他身为教国的大主教,本该是光明神最虔诚的信徒才对,但却是个为了自己的私欲,甘愿解开邪神的封印来达到自己目的的亡命徒。 可冒了这么大的险,到头来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眼前的这个神根本没有一丝邪神该有的样子。 “如果冒犯了还请恕罪,请问……您真的是阿萨德雷创世神大人么?” “不,阿萨德雷并非我的名字,你可以称呼我为赛达,当然,如果一定要冠以阿萨德雷这个名字来称呼我,我也可以接受。”黑瞳的神明如此宣言。 什么乱七八糟的。 莱诺大主教的耐心终于到达了极限,他扭过头,朝身后大声地嚷嚷了起来:“耐拉托,你在的吧,回答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人群当中突然拂过了一丝虚影,渐渐地显化出了一个高挑的人影。 性别为男性,身高约莫达到了一米九,是个非常高挑的男人,但因为穿着打扮的缘故,并不给人一种高瘦或者居高临下的感觉,他身着一套漆黑的燕尾服,黑色的头发飘逸洒脱,左眼上戴着一只银质的单边眼镜,深邃的五官包容着细长的眼睑和纤薄的嘴唇,会给女性一种为之吸引的感觉,是个无可挑剔的绅士。 “啊,赛达大人,能够再度见到您真是太好了,请让我对您献上无比诚挚的祈愿和忠心。” 黑衣绅士就这样无视了莱诺大主教的存在,径直地穿过对方的身躯,在少年神祗的面前匍匐下来,轻吻着他的靴间。 黑色的眼瞳注视着对方,赛达搜索了一下自己残缺不全的记忆。 “是血舌吗……” “是的,殿下,不过在现在这个世界上使用那个名字的话,说不定会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还请称呼我为耐拉托。”耐拉托面露欣喜之色,恳切地说道。 赛达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了对方的请求,接下来又说道:“是你策划让我复生的么?” “是的,至尊的回归是吾辈最大的心愿,请大人责罚在下的专断独行。” “不,我只是不明白这前后的因果,我的记忆受到了一些阻碍,有很多事情被遗忘了……不,应该说是缺失了。” “那是因为您的封印解除并不完全,据我所知,赛达大人的身体被切分成了数份,封印在这个世界不同的地方,记忆理所当然地也被分离了,这里,仅是寄存了伟大意志的一处。” “原来如此。”赛达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话说这个脆弱的,缺乏力量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这是给赛达大人您准备的代行体,”耐拉托答道:“请原谅我只能用平庸的人类来作为赛达大人伟大意志的容器,但这也是无可奈何,封印的条件限制了太过强大的力量进入这片领域的可能,就连我自己,存在于此处的也仅仅不过是一个分身的投影而已,而平凡的肉身无法承受赛达大人强大的意志和灵力,只有相应拥有黑暗血统的人,才能够接受赛达大人尊贵的灵魂。” “暗之血。”赛达呢喃着,并且理解了。 这一对主仆二人旁若无人的对话,进一步地激怒了眼前被无视的莱诺大主教,他感觉到一股被人戏耍的怒气,这在他50年前学有所成,并担任教国的要职以来,是绝无仅有的羞辱,他忘乎所以,开始怒气冲冲地质问:“这算什么,喂,耐拉托,这跟之前说好的根本不一样!你不是承诺过只要解开封印,就赐予我等长生不死,还有永恒的权力的吗?” 是啊,对于早已位高权重的莱诺大主教来说,平生仅有两大遗憾。其一是到了大主教这个位置之后,他就无法再进一步,觊觎着教皇的宝座,却犹不能及,而第二点,则是寿命,莱诺大主教今年已经127岁了,即使在这个平均年龄达到100岁,长寿者甚至能够达到150岁甚至200岁的世界里,莱诺大主教也已经步入了高龄。 人死,便灰飞烟灭,虽然按照光明神的教义,死后会受到召唤,前往神明的国度,但是,身为大主教的莱诺却未必信奉这一套。他这一生没少做一些与教义相悖,伤天害理的事情,能不能进入神国是个未知数,而且,算算资历,就算他现在在教国地位尊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到了神国之后,不算那诸多有名号的神祗,就是先他一步进入殿堂的那些历代主教和教皇们,论资排辈怎么也轮不到他作威作福,恐怕还得从底层做起。 习惯了做人上人,就不会愿意放弃自己在人世间的权力,这些加在一起,就是莱诺大主教拼着晚节不保,也要铤而走险的原因。 然而如今,这一切注定会变成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面对质问的耐拉托平静地从向赛达跪拜的姿势站了起来,缓缓地走近了莱诺大主教的身前,高个的他和年事已高又伛偻的莱诺大主教相比起来,身高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抱歉,莱诺,正如刚才你听说的那样,这些都是我的独断专行,请不要迁怒于赛达大人……”耐拉托面相阴郁地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但是被愤怒冲昏头脑的莱诺大主教,并没有注意到耐拉托那双绛紫色的瞳孔之中,亮起的邪恶与恐怖。 “我的意思是,这个契约是我和你订下的,自然是由我来完成。虽然无法像万能的赛达大人那样做的尽善尽美,不过既然你这么强烈要求的话,我们不妨把契约的内容稍作修改。”耐拉托咧开了薄如刀锋的唇角,勾起了一丝充满寒意的笑容:“无穷的恐惧和永恒的死亡,你怎么看呢?” “你……”莱诺主教终于意识到了这个狡猾的魔鬼打算做什么,但是,还来不及让他咏诵一小节的魔法,死亡的阴影已经投射到了他的身上。 火把照耀的光影,在身后的石壁上剧烈地抖动了起来,膨胀再膨胀,然后是尖叫声,痛苦的嘶吼声混成了一片,片刻之后,一切又归于了平静。 17.黑猫 秦路抬头观望了一下。 这是一栋颇有年份的洋馆,总体的构造分三层,看得出右半边和门庭的前侧向阳,但是风化了一些裂痕,而左半侧和后半部分,则被苔藓和藤蔓覆盖,甚至有些窗子都被植物严严实实地遮住而打不开了。 秦路试着推了推门,但发现门似乎从里面给锁上了。 他又敲了敲门,叫了费奇的名字,但是无人应声。 在多山地丘陵著称的莫洛森王国东南面,有一片广袤无边的湿地草原,但这并非是想象中水土丰润,遍地牛羊的地方。事实上,因为频繁的雨水动不动就将土地给淹没,而下了雨后积聚的水塘又会散布着有毒的瘴气,所以这一带是连最贪婪的冒险者也坚决不愿踏足的地方。 大概在一个星期之前,有一支打着教国旗号的队伍,穿过王国最边境的村庄,进入了那片茫茫的草原。 真是作死。 这是隐匿在每一个村民的心中所想,倒也不是没有人劝过他们,但是对于一意孤行的旅行者来说,保持缄默说不定才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在这一周后的某天,却又两个陌生人从那片茫茫的草原抵达了村子,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只不过这本该令人惊奇,并成为村里人很长一段时间谈资的一件事,却因为这一天里发生的另一件事,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毕竟,对于这些蝇营狗苟活着的村民来说,这世上或许再也没有什么比自己的身家性命更让人值得在意的了。【零↑九△小↓說△網】 是的,一伙流窜于附近山头的强盗,好巧不巧地赶在两个到达之前袭击了这个村庄。 来说说王国的地理。 莫洛森王国属于南部大陆八个人类国家之一,地处西南,是个多山的国家。 其国和南大陆诸多的人类国家一样,都信奉光明神系,亦承认中央教国对其的统辖,其国经济多以开发矿产,水果以及皮料为主,但不盛产谷物,粮食通常需要向他国进口才勉力支撑。虽然现在的王国正在大力地开垦荒地建造农田,但毕竟不是一段时间就能够看出效果的。 这样的地理特征,使得一部分的领主和领民非常富裕(产矿区),挥金如土,而另一些分不到好地的人民日子却异常的清贫,甚至需要忍饥挨饿,一旦遇上荒年,王国的补给不及时,就会出现大量饿死的灾民。 因此,穷山恶水的边境之地会出现强盗什么的,也实在不足为奇。 当然,要说环境就是决定因素,那就仅仅是在包庇强盗了,不管怎么说,如果不是内心腐朽到骨子里,本身好逸恶劳的话,是不可能走到需要掠夺别人的财产来填饱自己贪欲这一步的。 “不,求求你们,请不要拿走那个,我们家口子已经没有多余的粮食了,如果再失去这些的话,这个冬天……”面前,是一个苦苦哀求的妇人,她有三个孩子,其中两个孩子正瞪着眼睛,惊恐的望着眼前拿着大刀,蛮狠闯进屋子的男人,还有最小的一个,尚在襁褓之中,一家老小都指望着的一点口粮,现在却…… “闭嘴,滚开!”那强盗用力地推了一把拉扯自己的妇人,将本身就没有多少重量的妇人推飞出去,磕在了木桌的桌角上晕死了过去,“哈哈哈,这下该清净了吧,喂,看什么看,你们谁不服?” 这一声大喝,配合着那狰狞的表情顿时吓得周围的村民赶紧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强盗看到他们这副怂包的模样,笑得愈发得意了。【零↑九△小↓說△網】 他们这一次由二当家带队,来了十个人,一入村就杀了几个年轻人,用血来镇压了村民的反抗心。 只要交出粮食和财物的话,就能够保命,虽然失去了这些要如何熬过寒冷的冬天是个同样无解的问题,但受惯苦难的人们习惯在流血之前先闭上眼睛。 那是年长者的智慧,却不属于孩子。 “妈妈!” “不许你欺负妈妈!” 看到自己的母亲受了伤,两个年幼的孩子暂时地忘记了恐惧,朝着大汉扑了过去,一口咬在了强盗的手腕上。 那强盗吃痛闷哼一声,挥手便甩开了孩子,再往自己握刀的手上一看,分明是两个血色的牙印,登地虎目一瞠,咧开了一口黄牙的大嘴冷笑:“好个狼崽子,既然你们自己找死,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说着,就要操着那口大刀朝着地上的孩子劈去。 那场面周围的乡邻都不忍地避开了目光,却没有一个敢上前阻拦的,就在这个时候,刀高高举起还没落下,却有人先若无其事地从他面前穿过了。 “赛达大人,咱们要在这个村落里补充一些食物,最好能找到住的地方休息一晚之后再离开,因为离得最近的集市也在山路十几里外的地方。” “你拿主意。” 一副身着燕尾服,看上像是执事一样的高个男人在后面喋喋不休,而走在前面,则是一个穿着墨绿色贵族服饰的少年,则用非常冷淡的声音回应着。 这样的一对主仆,如果放在王国繁华的王都西斯塔纳,那不过是贵族豪绅们的一个剪影,然而如果把场景放在眼下,那场面缺多少有些违和了,你就想想,如果面前是一个刑场,侩子手正准备给死刑犯执刑,然后有两个莫名其妙的家伙一边聊着“今天你午餐吃的是什么?”“我的汤里有花椰菜。”这样若无其事地从行刑台上穿过去,那种感觉怎么说都太奇怪了,而且他们从始至终,都没有看那个凶神恶煞的强盗一眼。 这简直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喂!”感觉到自己彻底被羞辱了的强盗,甚至忘记了刚才那两个找茬的小鬼,将凶恶的目光拧向了眼前的主仆二人,一双蒲扇般的大手,盖在了执事的肩上,为了扬威,他还特别加重了力气。 本想着眼前的人应该会因为疼痛而扭曲起来,但那名执事仿佛只当自己的肩膀被轻拍了一下,不紧不慢地回过头来,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请问,有什么事吗?” 强盗心想这还事真邪门,手上又加重了几分力道,但眼前执事依旧泰然自若,反而微笑着看的这边,从容的让人火大,直到他前面的小少爷停下身,投来了询问的目光,他才表现出有些麻烦的神情:“话说这位朋友,我们还有事,如果没特别的事情请不要碍着路好吗?” “去你X的,敢小瞧老子!”那强盗大吼一声,别的也不多说了,直接扬起手中的大刀朝着对方的脖子劈了过去。 对于这种不开眼的家伙,还有什么话好说的,一刀杀了便是。 死了之后再到冥神那哭去吧! 不过饶是强盗自信满满地下手了,但这挥出去的一刀却没能砍出血溅五步的效果,反而被对方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两根手指并拢,莫名其妙地夹住了。强盗用力地推了推刀柄,可刀刃架夹在对方的指尖纹丝不动,这下他多少有些急了,双手都握住了刀把,咬牙磕出了吃奶的劲,但感觉这柄刀已经不是被人用手夹着了,那就像是嵌在地缝,或者是倒生在山体中一样,根本不是人力能够撬动的。 18.沓无踪迹 再前方,就是这栋别墅的后院。 那里有一棵令人瞩目的榕树,它的枝杈遮天蔽日,跟别墅的顶层齐高,而它的腰围需要5个成年人合抱才行。 后院相比正门前的花园显得很冷清,并没有种植些什么,只有一口枯井,最关键的是用来打水的绳子还断掉了。 对于这些,秦路只是略带观察,最终还是将注意力集中在别墅的后门上,谢天谢地,这扇门是可以打开的,这免除了他们去钻猫洞的尴尬。 门枝桠一声就打开了。 “怎么回事?”转过头发出质问声的是走在前面的小少爷,看上去好像还没有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喂喂喂,这孩子的神经究竟得有多么大条啊。” 边上的村民都为他和执事捏了把冷汗,事实上,刚才的响声,已经惊动了那伙强盗的同伴,本来他们是各自挨家挨户搜东西的,不过也提防一些不开眼的家伙,躲在没人的地方趁着落单下闷棍,所以这些强盗虽然分开了行动,但彼此相隔的距离却不远,听到有争执声音传来的时候,便立马朝这边赶了过来。 为首之人形如病虎,生得并不高大,但吊睛白目,眼露青光。若论及体型,身后的一干强盗都要比他壮硕,可那股彪悍的狠劲却是透着骨子溢出来的,让人看来就就觉得心底发寒。至于围聚在他身边的其他强盗,各个都是虎背熊腰,干得刀口舔血的营生,一股煞气早就隔着老远就罩了过来,边上围观的村民纷纷退散开去,低着头撇开了视线,免得被殃及池鱼。 这样一来,场中心究竟有什么人在闹事,就一眼能够分明了。 “啧,这里在搞什么?” 强盗的领队嗓音低沉,像是捏住喉咙般的嘶哑声,发音不大,但周围却没人敢应这一声。 这边,手中大刀还被执事两指夹住的强盗神情也颇为尴尬,虽然来了救兵是好事,但自己出糗的模样也被同伴给看到了,这会只能避重就轻地解释一下:“二当家,这两个人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还挑衅俺,分明是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喔?” 听了这话,病虎歪了歪脖子,将犀利的目光投向了另一端引起骚动的主仆二人。 这样的目光如果是放在别人的身上,胆小一点的说不定已经被吓尿了,但那燕尾服的执事却毫不在意,反而是耐心地在为边上年轻的主人解释这群强盗是什么人,来做什么的。 “所谓的强盗,就是会对其他人采用暴力在内的一些威胁手段掠夺财富的一群人,本身并不从事生产,只是单方面行凶的掠食者而已。” “原来如此,也就是草食生物和肉食动物之间的关系吧?”少年表示理解了。 虽然实际上有很大的差异,但执事还是宠溺地认同了少年的观点:“当然,少爷您这么说便是如此。” 少年抬起漆黑的眼睛,扫了一眼这群渐渐在他们周围聚拢的强盗,声音依旧平淡地说道:“弱肉强食,是生物的基本法则,即使是神明也不应干涉,你们可以自行继续,耐拉托,我们走吧。” “是,赛达少爷。”执事松开了钳住那柄大刀的双指,反倒让一时没有心理准备的持刀强盗摔了个屁股朝地,耐拉托拍了拍手,跟上了赛达迈开的脚步。 “喂喂喂喂喂喂……”喊着这样话的强盗们晃荡着手中的刀刃,从各个方向堵住耐拉托和赛达的去路:“我说这位贵族大少爷,你是不是太自说自话了一点,这样冒冒失失地闯进来,装了逼还想跑,天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对于这伙强盗来说,自然不会让到嘴的鸭子飞了,而且对方不管怎么说都落了自己的面子,这里非得找回场子不可。 要知道,在这的强盗数量,满打满算也不过是十来个人,然而就是这么一伙人,却能够震慑住数量远超于他们的整个村子,凭的就是村里人的恐惧心理。在一开始肆无忌惮地杀了人,尤其是那些有反抗能力的年轻人,为的就是镇压村民的反抗心,营造出自己一伙不可战胜的形象。如果那份原初的恐惧消失了,村民们会觉得他们也不过如此,生出不必要的麻烦来,所以对于这种敢挑战他们权威的家伙,都要毫不犹豫地干掉。 “……” 看到对方的穷追不舍,赛达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的疑惑,但他还是劝说道:“既然是虾米,就该去狩猎虫蟊才对,不该挑战擎天的巨人,虽然这份勇气值得赞许,但我并不是你们能够挑战的目标。” 这句话说得依旧没有抑扬顿挫,却平添了几分可信力,但强盗们的文化水平终归不高,也有不少听不懂比喻的。 “这小子究竟在扯些什么有的没的,什么虫什么虾的。” “他是在说咱们不该打他的主意,否则是自寻屎路!” “靠,这么嚣张?干他丫的!” 当下,便有几个冲动的强盗提着刀刃上来了。 耐拉托看了一眼前面赛达,似乎是在等待着他的指令。 少年微微地闭上了眼睛:“我不想招惹麻烦,亦在此之前提出了警告,不过若是凡人依旧坚持一意孤行,那么让凡人了解到差距和敬畏也是神明的责任。耐拉托,稍微让他们冷静一下吧——适当的。” 少年在“适当的”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了解了。” 身着燕尾服的执事躬了躬,转过身:“你们应该感谢赛达少爷的仁慈,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光凭你们之前的冒犯之罪,就足以让你们现在全都身首异处了,不过,既然赛达少爷发话的话,就稍微‘适当的’陪你们玩玩吧。” “这些家伙还真是一个比一个让人火大啊!” “去地狱里面忏悔吧,蠢货!” 被对方那种不可一世的态度激得忍无可忍的强盗们什么话也不说了,明明自己这边才是恶势力,但逼却全被对方给装完了,这特么能忍?全都操着自己手里的家伙,撒开脚丫子朝那个执事所站的位置冲过去了。 脖子后仰,侧身,俯身,转身—— 耐拉托就像是在完成一段华尔兹一般,从容不失优雅地躲过了这帮强盗们的攻击,既然主人下了命令,那么这里执事便不打算下死手,但这也是相对而言对普通人类来说,耐拉托随意施展的攻击也不轻,大概相当于人类当中淬炼自身肉体和技艺三四十年的水准,是只消一拳,就可以让对方躺在地上弓成一只大虾并呕吐不止的程度。 “这家伙好厉害啊。” 看来牛皮并不是吹的,手上确实有些真功夫。 才一会功夫,地上就被放倒了一圈,剩下的强盗实力也都差不多,平常也就欺负欺负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但看到真把式之后都有点儿怂了。 这个时候,作为强盗们二当家的病虎,知道自己再不出手就不行了。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少爷逼格这么高,想来应该身份不凡,说不定是王国哪个王公贵族的子嗣,虽然不知道这样身份的人为什么跑到这穷乡僻壤的边境来,但这多少就能解释他为何那么臭屁的原因了。 至于他身边所配备的保镖,自然也不是等闲,自己要真刀真枪地上去和他干,说不定还真不是他的对手。但别忘了,杀人,从来就是不择手段的。 病虎二当家给自己身边的两个强盗下属分别递了个眼色,那意思是让这两人尽量去缠住对方,分散注意力,而他本人,则手里握着一柄过去从商人那里夺取的尖刀,朝着执事身后不设防的少年摸了过去。 嘿嘿嘿嘿,只要将那个小家伙挟为人质的话,这执事就算再怎么厉害,也得在大爷面前乖乖跪下。 19.未能寄出的信 『亲爱的弟弟: 距离上次给你寄信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年。 虽然很唐突,但我想这次或许到了需要告别的时间。抱歉,上次对你说了谎,我的身体在当时就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糟糕了,并在那之后大半年的时间里,都不能下床,只能躺在病榻上度日。 我之所以没有述说实情,是因为我不想你因为担心而来拜访我,甚至接近这里。埃里克,我的弟弟,我不希望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将你们一家卷入到不幸当中,这是我如今唯一仅剩的愿望,所以,即使你在未来的某天收到了我的死讯,也请你不要来探望我,远离这儿,摩尔根的庄园里栖息着恶魔! 我挚爱的丈夫,你的姐夫费奇·摩尔根爵士,曾经是一个无比慷慨,正义富有同情心的好人,我曾一度认为这样美满幸福的婚姻会一直持续下去,虽然我们第一个孩子夭折了,但他依旧鼓励着我,让我从悲伤中走出来,我曾发过誓,这一辈子都要与他厮守在一起,共同患难度过一生不论发生任何事情…… 但是,从两年前开始,当费奇收到【那件东西】开始,一切就变得了,他像是彻底的变了个人,歇斯底里,暴躁易怒。他先是将自己原本最喜爱的那只黑猫,用刀子剐瞎了眼睛——喔,可怜的迪克,它一定不愿相信曾经宠爱它的主人会对它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而就在几天后,下人们找到它的尸体,他们一定是为了不让我伤心,才故意隐瞒的,但是我曾无意中听到了下人们的讨论,迪克的死状极其凄惨,在死前曾经遭到了凌虐…… 我不愿意相信这是费奇做的事,因为他过去一直都是那样对己严格呃,待人和善的人,但之后发生的事情,让我不得不改变了想法,费奇被恶魔附身了。 他总是将自己关在他的办公室里,一待就是几个钟头,他命令把家里所有的钟都调到7点钟的位置,并弄坏了它们,他禁止下人们佩戴十字架或是祷告。不止有我一个认为他变了个人,如今的里根会为了一点事情就雷霆大怒,甚至伤害别人,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就连我这个二十多年的枕边人,看着他的眼睛也觉得是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我可以确定,那不是你我都认识的里根,而是披着我丈夫皮的另外一种邪恶的生物,它支配了他的身体,将我们的生活搅得一团糟糕……』 这封信到了这里,笔迹就断了,或许是因为摩尔根夫人这一次没有再停过病魔的侵袭,将她的这封遗书写完并寄出去。不过,这部分的内容,倒也让如今前来的秦路,意识到了这栋宅邸所发生的状况了。 病虎二当家小心翼翼地行动了起来。 看到那个执事被自己的几个手下牵制在那边,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行动,病虎二当家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的脚步放轻,提着尖刀绕到了小少爷的身后,用枯瘦如柴的手,一把按住了对方的肩膀,冲执事那边喊道:“喂,混账家伙,如果你不希望自己的少爷身首异处的话,马上给我停手!” 这会儿耐拉托正一脚踹中了其中一个强盗的肚子,把他远远地踹飞了出去,听到病虎二当家的声音,才转过头来,有些紧张得说道:“少爷……” 这样的反应正是病虎二当家乐意看到的,他把刀刃架在了少年的脖子,继续威胁道:“你也不希望自家的少爷出什么事吧,恩?这么细腻的脖子可经不住这把刀划的。我这个人很容易激动的,你千万不要做出什么让我不开心的事来,否则我真怕没法控制我自己。” 说着,那把刀刃微微的靠向少年的脖间,白嫩的肌肤上立马沁出了一丝红印子。 “明白了,你要怎样都可以,但请放了少爷。”说着,那执事便垂下了手,显然是放弃了继续抵抗的样子。 “哈哈哈哈,早该这样才对嘛!”病虎猖狂地大笑。 这时候,那些刚才被打倒在地,或者游离在外圈等待机会的强盗们也重拾了士气,像是有怨抱怨地殴打起来执事的身体,尽情地倾泻出了刚才的怨忿,更有人直接操起铁棍,砸在了耐拉托的头上,把他直接给砸趴下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刚才不是挺能的么,怎么现在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 “喂喂喂,这么快弄死他也无趣啊,咱们把他的手脚一段段地砍下来,让他亲眼看看自己被削成人棍的样子好不好?” 强盗们残暴地笑着,而病虎,则有些奇怪眼前被自己挟持的少年,对方正用非常平静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暴行,既没有尖叫,也没有哭泣,仿佛像是一个先天缺少表情的人偶,诡异地让人感觉不痛快。 “呐,小鬼,你的执事再这样下去就要死了啊,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他死不了。”得到的却是这样仿佛理所当然的回答。 病虎二当家哈哈地笑出了声,但这并不是什么开怀的笑声,反而夹杂着被人看轻的窝火,所以在他笑声的结尾处,他的双目中绽出彻骨的杀意,对着他的那帮手下冷声道:“好,小鬼,我倒要看看你的执事究竟是什么牛鬼蛇神不会死——喂,小的们,杀了他!” 虽然折磨对方也是一种乐趣,但是强盗们还有洗劫村庄的工作,所以不打算耗下去了,至于这个小鬼,看上去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带回去交给老大,说不定能够捞一笔不菲的赏金。 这么打定主意的病虎二当家挥了挥手,其他强盗都心领神会,一人一刀,朝着地上奄奄一息的耐拉托身上捅去,满地的献血溢了出来,再怎么看,这么多的致命伤,人也应该死透了。 “小鬼,现在你还觉得你的执事不会死吗?”病虎歪着嘴角冷笑着问。 “……”少年用黑色的眼瞳看着血泊中的男人,用冷淡中充斥着不耐烦的声音说道:“够了,耐拉托,别玩了,老实说我对这出闹剧稍微也有些厌烦了,既然是如此愚昧不堪的生物,就消灭他们吧。” “哈?” 强盗们觉得这个小少爷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他的执事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啊,还指望他能够翻起什么浪来?就在有人打算这么讥讽的时候,只听到自己身边传来一声温和的应声:“遵命,赛达少爷。” 所有人的瞳孔都在一瞬间收缩,不敢置信地望向身后,那里,有什么可怕的,令人战栗的生物在蠢动着…… “呐,你们说四肢分离,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流血致死的惨象,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这个声音落下的时候,在场所有强盗的肩膀,胯骨都飚出了一道血线,神经还未来得及将这份痛觉传递到大脑,已经能够看到自己的双手和双脚从自己的身体如同分离的木偶一般滑脱了出去。 那是一双妖异的紫色眼睛,男人用舌头舔了舔沾着血的手指,勾起了令人战栗的笑容。 “怪……怪物!” 这已经不止强盗了,就连村民也转身逃跑了,转瞬间,在场的只剩下还握着尖刀,挟持人质的病虎二当家一人而已。 他的喉咙起伏不定,却不能把那股翻涌上来的恐惧给吞咽下去,他看到的是本该不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可怕存在,他的双腿在不停地打颤,但他无力制止。 “别……别过来,我说你特么的别过来听到了么,否则我杀了……” “杀了谁?” 明明,刚才病虎二当家眼睛是盯着数米开外的,但是下一秒,视线当中除了满地的尸体外,已经不存在人影了,而那可怖的,仿若来自九幽的声音,却如同附骨之疽一般地贴着他的耳畔响了起来。 他本能地想要操控自己右手的武器,朝对方砍过去,但是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右手并没有任何的感觉,低头一看的话,他握着尖刀的手臂,已经落在了地上。 “呐,告诉我,你想选择怎样死?”侧身,那双妖异的紫瞳逼视着他。 “求、求求你,放……” 这话,并没有能够全部说出来,因为簌簌地鲜血,已经没过了他的喉咙,不停地涌了出来,病虎二当家竭力地想要用手去堵住那个缺口,但是,可惜的是他已经没有能够使用的双手了。 嘴巴一张一合,痛苦的表情狰狞而扭曲,那是缺氧的症状,事实上,被利器割断喉咙的人,通常并不是流血致死,而是死于缺氧,这同样也是世间最为残忍和痛苦的死法之一。 “哎呀,哎呀,真是脆弱的生命,明明叫唤的很凶狠,却连最基本的反抗之力都没有呢。”某个恶趣味地家伙一副悲天悯人地叹息道,可以见到的是他之前满身的伤口全都消失不见了,就连衣服破损的部分,都已经不可思议地修复了。 至于他的主人——年轻的赛达少爷,则用漆黑的眸子瞄了自己这个狡猾嗜杀的下属一眼。 欺骗和伪装一直都是他的拿手好戏,同时也喜欢看着别人痛苦无力死去的样子,本来,如果他正常的执行自己的命令,这些人根本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是他故意放水,让对方激怒自己,好有杀掉他们的借口。 这家伙的恶趣味,过了这么久还是一点都没变…… 20.沓无踪迹 “这是什么?” 秦路将胸针捡起来放到眼皮底下仔细地检查了一下。 他这么问自然不是他认不出这个玩意,而是感到了上面有一种不自然的气息在流动。秦路描述不出具体的感觉,只是觉得微微有些异样。 莉莉艾姆转动着她圆溜溜的眼睛,望着秦路手中的胸针说道:“是吗?我倒是感觉挺普通的。” 她感觉不到这个上面有附着什么魔力,在她看来,这件东西不过就是一枚普通的胸针而已。 “嗯……” 重生过后的身体就连过去的伤疤也能够复刻得一模一样,唯独身上的衣服是怎样都无法还原的,不过那些只是身外之物,重要的是那些接受重生的人们……是否真实地『活着』。 当那个从破茧而生的男孩落回到地面之后,一直担心着的少女就立即跑到了他的身边,哪怕她脚上的鞋子不知何时已经丢了一只,但她却不以为意,就那么全神贯注地蹲在了少年的身边,带着些许不安地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温热的呼吸喷在指尖,带着一丝瘙痒,再按在他的胸口,能够感受到代表生命的强烈心跳。 少女转过头来面向夏尔和耐亚的时候哭了,夏尔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类在感到喜悦的时候也会流泪的。 “夏尔少爷,他的眼皮动了,他活过来了!” 正如少女所说的,男孩的眼皮跳动了一下,然后带着些许茫然地睁开了眼睛,不仅如此,这样的奇迹正发生在村子各个角落,就像经历了一场噩梦,然后幽幽转醒,虽然会带着一些困惑茫然的表情。 “咦,我这是怎么了?”男孩望着面前的少女问道:“你们又是谁?” “我们是……那个,刚才这里发生了一场火灾,还记得吗?” 但她的话令少年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疑惑了:“火灾,什么火灾?” 话问出口的同时,他下意识地开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双瞳中倒映出的是一片被火烧毁的痕迹,似乎从几个细节上,他开始认出那是自己曾经居住的屋子,但是一时间仍不能接受地剧烈动摇了起来。 “不、不会的,怎么会这样,爸爸,妈妈呢?” 他飞快地挣开了少女的双手,用手撑起贫弱的身体,试图自己站起来去寻找自己的父母。 而与此同时,少女的身后传来了另一个怒不可遏的声音:“喂,可恶的魔女,快放开我家的孩子,你这个该下地狱的东西!” 不及转头,就感觉到身后呼喝而来的风声,少女感到有什么东西正砸向了自己,不过,那玩意在和自己相隔一段距离的地方,就被自己身旁的一双手给抓住了。 那是一条木梁还不知道哪里烧断的木棍。 “这么粗暴地对待一位淑女,而且还是刚刚救了你们性命的人,不太合适吧,这位父亲。” 替绿发少女拦下攻击和出头的,自然是绅士外表的耐亚,只不过现在他虽然笑着,但脸上的表情却并不怎么愉快,看上去反倒有一些阴沉。 “……”那个看上去还算健硕的农夫冲过来,一把将少女身边的小男孩给拉走了,让他藏到了自己妻子的身后,而他本人,则握着那截断了的木棍怒视着眼前这三人。 少女有些懵了,但夏尔却并无意外。 “虽然我已经尽力地收集了这些人生前的记忆,但是人的灵魂会随着死亡时间的流逝或多说少损失一些生前的记忆,他们大概有几个小时到几天不同程度的记忆缺失,过去也有一些零星的碎片回忆不起来了。” “也就是他们已经不记得自己临死前的情况了吗?” “是的。”夏尔如实相告。 他以为少女会感到失望,因为那样就没法让他们理解到复生的真相,但没想到出现在少女脸上的却是松了口气的表情:“太好了。” “太好了?”耐亚表示无法理解。 “不用记得那份死去的痛苦,真是太好了。”少女像是由衷感到高兴般地说道。 夏尔和耐亚对望了一眼,虽然他们也并不能够完全理解。 在他们看来,这不仅仅是好运,反而会让少女遭致误解,因为此刻发生的奇迹,并不是凡人能够理解的东西——至少对于眼前这些亲眼看到自己的家园被焚毁,却搜肠刮肚找不回记忆的村民来说,愤怒,怀疑才是摆在第一位的。 是谁干的? 是谁把重要的村子,把他们的家给变成这副凄惨样子的。 最终,他们将目光聚焦到了魔女和外乡人的身上。 周围的人群越聚越多,都是村里的人,和一开始所想的那种和乐融融,感恩戴德的画面相去甚远,他们望向这边的目光大多都是带着仇恨的,但他们却不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最多用目光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看来好像他们还有不少人记得白天的事。”耐亚纯粹是感到有趣的说道,他倒是期待着有一些不识时务的家伙来冒犯自己,那样,他就又有乐子了。 不过,他身边的夏尔已经提前给他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知道啦,我不会乱来的——大概。”耐亚的眼睛瞟向了别处。 虽然他是保证不搞事情,但周围包含诅咒的声音,却像是一根根毒针刺进了少女的心里。 “真是可恨,是那个魔女招来了那些人放火烧毁了村庄。” “没错,肯定是魔女干的!” “还记得白天那个男人杀人的方式了吗,还有那不详的头发和眼睛,他们一定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当然,话说的这么大声,听见的肯定就不止少女一个,就在耐亚的表情变得越来越不耐烦,微笑的唇角像是在痉挛地抽搐般抖动了起来:“呐,少爷,我可不可以稍微地帮他们纠正一下说话的方式……我保证,就那么一点。” 但还没等夏尔发话,耐亚的身体就被绿发少女给拦了下来:“请不要这么做,耐亚先生。” “可是小姐,这些人分明是在恩将仇报了喔。” “……”少女抿了抿嘴唇继续请求道:“我们走吧。” 这个时候一直不曾说话的夏尔也看了一眼耐亚,带有警告意味地说道:“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如您所愿,少爷。”这一下,耐亚脸上刚刚还不满的表情立即烟消云散,换回了他原本的样子。 “快点从村子里滚出去!” “不要再来了!” 这样的话让耐亚偏了偏头,绛紫色的眼睛里折射出的寒光让村民们心头一颤,赶紧打住了话头。 “走吧。”少女低着头紧抿着嘴唇,声音已经近乎是在哀求了。 这一次,耐亚没有拒绝。 三个人的身影灰溜溜地逃离了这座沦为废墟的村子,就像是被驱赶的瘟神,而村民们却全然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而是每家每户都抱头痛哭了起来,毕竟他们的家和财产都在这场火灾当中烧毁了。 “都是魔女的祸。” “该死,村子里什么都没了,连贮存的粮食都被烧完了,这要我们怎么活过这个冬天。” 女人和孩子在小声地啜泣着,而男人们,则是表现出异常的愤懑。 但是如果有解决办法的话,他们也就不必这么苦恼了。 “为今之计也只能向山那边的领主大人求助了,他们愿意赊粮的话,应该还能挺过去,如果还是不行的话,就只能搬离这里了……” 最后提出一点可行意见的是一个驼背的老头,看起来应该是这个村的村长或是长老之类的人。 “可是,咱们世世代代都是住在这里的,这说搬就搬……” “那也没办法啊,只能等过了这个坎,再回来吧,不然,你想眼巴巴地看着一家老小都这样饿死冻死吗?” “该死,都是那个魔女,如果不是她的缘故,我们就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就是啊,都是魔女的错,对了,说不定就是为了将我们从这片土地上赶出去,她才使用了邪术……”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仇恨的种子开始破土而出,滋长发芽。 21.书房 乌鸦离开的方向,为秦路指了一条路。 这并不是意味着要他从房间里跳出去,或者是飞檐走壁,事实上,在窗口的位置有一个铜制的花架,对应着书房那边的阳台,虽然中间隔了一米左右的间距,但是这种程度的距离,对于秦路这种年纪的人来说,只要抬抬脚就能够跨过去。 从正门走的话,书房是被锁死的,但是从阳台过去的话,秦路只需要打开那扇落地窗就行了。 他并没有犹豫,先爬上去试了试垫脚的牢固度,然后微一蓄势地跳了过去。 这边的阳台可比花架开阔多了,秦路落地之后,莉莉艾姆也从对面飞了过来,这会,他们还看不见房间里的情况,因为落地窗从里面用插销给锁住了,还拉着窗帘,但是这种小事可难不倒秦路,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币,折了几折,然后伸进去撬开了窗子的插销,轻而易举地走了进去。 “秦路先生对于开锁还真是熟练啊,这个是调查员必学的课程吗?”莉莉艾姆踩在秦路的肩上好奇地问,让这原本掀开幕布进入陌生环境的一丝紧张感也顿时消匿无踪。 “不,这只是最简单的插销,如果再难一点的话我就没办法打开了。” 秦路这么回答的时候,已经拨亮了电灯的开关。 毫无疑问,这里就是宅邸主人的书房,只不过主人并不在这里。 跟其他房间相比,这间房间拥有着压倒性的气场。 对应着窗口的位置,是一张三米开阔非常气派的办公桌,上面立了一个老鹰造型的书立,和几本硬封图书的精装本,正对着入口大门。房间由一张地毯对半切分,左边是供给客人入座的沙发,墙上挂着许多费奇·摩尔根和他家人朋友的照片,其中有一张秦路看着眼熟,就是之前曾在里根家里见过关于四个年轻人的照片,而在右手边的位置,有两个并排的大书架,上面堆放了各种学术著作,还有一些不知是用来鉴赏还是有特殊意义的观赏品,古器,它们之中的一些东西让秦路感觉到了不安和强烈的违和感。 就在秦路要伸出手去查看的时候,站在他肩上的莉莉艾姆发出了提醒:“小心,在这些东西上面,我感觉到它们所附着的那股邪恶力量,不小心的话,会被那股力量吞噬的。” 秦路的手立即就像触了电一样立即缩了回来,他可不认为莉莉艾姆是在危言耸听,事实上,他之前就有过因为触碰了那本异教徒的魔导书,而看见可怕幻象的亲身经历,无论是否是强制的,至少他并不希望再体验一遍。 不过人类是一种被好奇心驱使的生物,秦路在不触碰对方的前提下隔着观察着这些小玩意,发现它们大多历史久远,造型古怪。如果你走进历史博物馆,这类东西大概分布在史前或者异族文化一类,你能够看到类似印第安风格的彩绘木雕,能够看到仿佛埃及金字塔里的壁画拓板,还有吴哥窑画风的石俑。 再看一看边上书架上所陈列的图书,大多都是与各地的奇闻怪诞相关。 秦路避开那些给他异样感觉的东西,然后从书架上拿起了一本图书翻看了,这一次莉莉艾姆并没有阻止他。 “这是儒勒·凡尔纳的《绿光》。” 秦路一边快速地翻阅着一边说道,事实上这本科幻小说他曾经在小时候阅读过,故事的大意是指一个民间传说,只要找到绿光的人就能够获得幸福,差不多跟现在找到四叶草或者对着流星许愿的感觉差不多。 故事的主人公海伦娜因为没有见过绿光,所以迟迟不肯结婚,害怕婚后的生活不如意,他的两位舅舅虽然给她物色了新郎,却并不合她的心意,然后一行人踏上寻找绿光的旅途,在途中,海伦娜遇见了她的真命天子,虽然在最后快见到绿光的时候,两人被彼此的深情眼眸所吸引,而错过了绿光,但却毫不后悔地收获了幸福这样一个故事。 “看来这个庄园的主人对于幻想文学和神秘学情有独钟。”秦路很快将书翻到了结尾,然后将书塞回到了书架上,他抬头扫了几眼其他的书目,发现大部分的书他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但都是他刚才归结的一类。 但如果秦路真要在这里把这些图书一本一本地看过去,纵使他一目十行,没有个十天半月的时间也看不下来,好在,费奇·摩尔根似乎有做笔记的习惯,他收集的重点都单独地整理成了一本厚厚的笔记本。 “秦路先生,来看看这个。”莉莉艾姆站在那张气派的办公桌前面,扬了扬她的爪子,原来那本笔记就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秦路走过去,翻开了笔记本,里面除了费奇书写的文字以外,还包括了他裁剪的剪报,书页和插图,因为全部说明太过繁琐,这里只做节选地摘录—— 【我的名字叫做查理·塞万提斯,是一个考古学家,专攻南美洲的历史,传说,以及大西洋上消失的海陆架,人们一度认为柏拉图所提出的亚特兰蒂斯只不过是一个谎言和神话,但是,我去过很多港口,采访过不少的渔民,就听过不少有趣的传闻,但这些故事大多被认为是站不住脚的谎言,无稽之谈,有人认为他们是在暴雨中偏离了航向,错认了坐标,甚至还有学者会向我们列举出一大堆在这样情况下产生幻觉的可能性,那么他们就应该来看看这个——我在经过一个伊扎拉萨尔的地方时,从当地渔民那里听闻的一件趣事,他们当中有不少人都在暴风雨中见了本不存在的神秘岛屿,而这个,是渔民吗们从岛上带回来令人惊喜的小玩意。】 文字的边上有一张黑白照片的配图,那是某种图腾柱,上面雕刻着某种生物的图形,它有着大王章鱼一样的触须,大象一样的身体和如同蝙蝠但未成型的翅膀。 【纳尔扎普岛的袭警事件——本报讯,日前接到通告,在著名的旅游群岛纳尔扎普岛(由英联邦派遣的总督管理)发生了恶劣性质的袭警事件。约莫数十名来自各地的游客聚集在森林里,赤果身体举行神秘仪式,被当地警察制止但发生剧烈冲突,造成2死7伤的结果,一名警察因公殉职。“他们声称听到了神明的召唤所以聚集此地,因为当地的土著确实有关于异神的传言,但这纯粹是无稽之谈!”受采访的警员这么激动地宣道:“他们真该去看精神病医生,或者把他们全都关进监狱,这群疯子,你知道吗,当时我们鸣枪示警,他们竟然直接抡着铁棍和火钳朝我们冲过来,可怜的杰夫直接被这群暴徒给杀死了!”】 这里还有一些特别的。 【这事说来可能有些匪夷所思,在不久前我们发现了一个自称费恩·伯格南上尉的男人,救援人员发现他的时候,他穿着军装,浑身是伤,在我们询问下,他的思维清晰,谈吐严谨,能够清楚地复述关于自己的事情。但有一个问题,他似乎认为自己仍在参与世界大战,然而就时间来说,现在战争早已经结束了。我们本以为这只是一个荒唐的玩笑,但是通过查阅资料,我们确实发现了伯格南上尉的名字——在一战时在战场受到敌机投弹轰炸而失踪(被判定为死亡),而这个男人所拥有的狗牌和几乎跟资料照片上完全一模一样的脸证明了他就是费恩·伯格南本人,在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晃在十年后才出现,这样的谜题还有待进一步地验证。】 22.物怪 就在秦路看完了这些档案,陷入沉思的时候,突然,屋外传来了一声凄厉的猫叫。 “呜啊————” 就像是小孩的哭喊声一样。 书房里的秦路和莉莉艾姆齐齐转头。 “你听到了吗?”他问。 “嗯。”莉莉艾姆这么回答的时候,刚刚沉下的猫叫声又尖锐地响了起来。 “这应该就是我们进门前看到的那只猫,不过按照摩尔根夫人写下的书信里所记述的情况,它被主人剐瞎了眼睛,然后丢进井里溺死了。” 秦路和莉莉艾姆对望了一眼。 “是死物复生吗?”秦路这么问道。 “也不是没有这么这种可能。”莉莉艾姆这么回复道。 “去看看吧。”这个房间他们能找的,能看的已经看得差不多了,这一声猫叫,说不定连接着新的线索。 莉莉艾姆点了点头,飞回到了秦路的肩上。 后者离开那张办公桌的时候,瞥了一眼靠墙的座钟,那上面的时针和分针也跟楼下大厅里的钟一样,停止了运动,落在7点15分的位置上。 这个时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还是说只是一种巧合。 “秦路先生?” “不,没什么了,我们走吧。”这么说着的秦路打开了房门,因为之前门是从里面给锁上的,所以这下秦路只是转动把手很轻易地就把门给打开了,为了防止待会还要折返回来还要重新开门,秦路取了之前书桌上的书立,顶在门边做了挡脚。 而开了门之后,屋子里回荡的猫叫声就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呜啊——呜啊————” 感觉上就是小孩哭闹的响声变得更厉害了,配合这黑漆漆倍感空旷的屋子,还真有那么一种悚然的感觉。 “是从楼下传来的。”莉莉艾姆偏了偏头说道。 “嗯,”秦路在听力方面也不差,他于是没有再去回廊另一侧的那两间房间,拾级而下,沿着上来的楼梯重新回到了一楼的大厅。 大厅的吊灯已经坏了,无法为屋子照明,所以秦路只能借助手中的煤油灯来看清地面的道路,昏黄的光晕在黑暗的别墅里泛开油彩,将所见之物都染上一层淡淡的橘色,也增添了几分恐怖的氛围。 秦路扬起了鼻子嗅了嗅—— “莉莉艾姆。”他这么叫唤了一声。 站在他肩膀上的鸟儿点了点头:“嗯,血腥味。” 秦路继续循着声音前进,然后,他在室内的地板上,看到了一点点的黑斑溅落在那儿,笔直地连成了一条线,通往他们进来时走过的那条过道——并不是通往厨房,而是在中途转进了那个仓库的大门。 等他们追踪到这儿的时候,回荡在这座别墅中的猫叫声就戛然地停止了,秦路蹲下身,用煤油灯的灯光照射了一下地上血迹,上面还有肉球铺开的掌印,明显是猫走过的痕迹。 “它的腿不利索,所以才会有这些在地面拖拽的痕迹,不过也难怪,之前它遭到乌鸦的攻击受了重伤,”秦路这么说着向仓库大门的方向扬起了煤油灯:“那个可怜的小家伙应该是从下面那个洞钻进去的。” 他这么一说,莉莉艾姆注意到了仓库的门下面有撕开的一个豁口,大概就是一只拳头的大小,相对于猫来说,要从这里钻进去也是有些难度的。门上所沾着的猫血,更是这个推论的佐证。 “那只猫似乎跑到里面去了。”莉莉艾姆看着门上挂着的锁,以人类的体型来说,肯定是没法从那个洞穿过的:“要我帮忙吗?” 秦路摇了摇头:“这些东西能不破坏还是不要破坏为好,因为碎片的框架是固定的,拆掉‘柱子’的话,说不定会有倒塌的危险,这个仓库一般是用来储备食物和工具的,所以钥匙一定在佣人手里,我们正好过去看看,顺便了解一下这栋屋子里的下人们究竟都去了哪里。” 这个问题从发现摩尔根夫人的尸体开始就一直缭绕在秦路的脑海,他推断着应该跟摩尔根夫人那段没来得及写下的内容有关。 好在,要获得佐证并不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情,佣人房就在大厅的边上,离他们这边只有几步路。当然了,佣人房你就比不得主人的房间那样奢华了,一共三间,分别是伯特伦夫妇一间,厨师,还有两名小工。 伯特伦夫妇在这一家干的时间最久,也最贴合主人的心意,从费奇继承了这栋庄园以来,就一直照顾着摩尔根夫妇,其职务差不多就是这个家里的管家和女仆长。秦路到达他们房间的时候,发现东西大多已经搬空了,只在柜子里面,找到了一叠备忘录,记录了这个屋子主人的行程。 它们其中的很大一部分,已经很陈旧了,证明了它年代久远,而最新的一本,摸上去也有些年月了,至少纸张的边缘因为硫化而泛着黄边。 总的来说,这只是一个工作用的笔记,它的格式通常都是X月X日,老爷几点有什么什么样的预定,在吃过午饭之后他要见什么客人,然后在3点钟提醒他准时吃药。夫人的行程又是怎样怎样的之类的,很难从中了解到什么确切的信息—— 除了最后大量空白前面的几章。 4月24日 老爷依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都不见,夫人的病又恶化了,而我的高血压犯了,据说昏迷了过去,幸好被人及时发现才抢救了回来,他们告诉我,我年纪大了,已经不再适合这份工作,但是这个家如果离开我的话,还有谁能够照顾老爷和夫人呢?我想我会在这件宅邸里一直做到永远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就像我的妻子那样。 …… 5月27日 今天,老爷难得地打开了门,从他的书房里走了出来。这真的让我很高兴,虽然消瘦,但他看起来精神不错,他找到了我,跟我聊起了过去的事情。或许从他开口的那一瞬间,我就有所预感的,我终将要离开这个地方了。他说:“斐瑞,感谢你和你妻子兢兢业业地为摩尔根一家工作了二十年,是该时间回去养老了,回到你乡下的儿子那里,我听说你的孙子也在前年出生了,是时候过你想过的生活了。” 他的眼睛凝望着彼方,没有光彩,看着的是我无法看到的地方。 我知道这一次必须和这里——这间屋子的主人,还有为他工作的自己道别了,老爷给了我很丰厚的一笔养老金,这笔钱用来安置我的下半身绰绰有余。在我心里,他依旧还是那个慷慨的,善良的主人。 我很舍不得这里,但我知道我必须离开了。 在最后的最后,主人委托我寄一封信,那是给他一个故友的。 艾伦·斯图尔特,一个我只在相框中见过他样貌的友人,我只能打心里期望着,那位故友如果能够来到这里,解开老爷的心疾就好了。 但这已经不是我能够见证的事了,行李已经准备妥当,马车也已经预约号了,我会在明天离开。 愿上帝保佑摩尔根一家,宽恕那个被折磨的灵魂。 23.摩尔根家的诅咒 接下来是厨子的房间,他搬得倒是挺干净,连一个勺子都没有留下,自然也无从提及线索,不过还算幸运的是,秦路他们在最后的一间房间里,找到了补足笼罩在摩尔根庄园诅咒的拼图。【零↑九△小↓說△網】 之前也提到了,这里是小工的房间。 所谓的小工,其实就是短工,和伯特伦夫妇这些常年在摩尔根家操持家务的老人不同,这些小工通常只会做几个月,最长几年,而又区别于那些并不住在这个家里,却为摩尔根家族服务的人,毕竟偌大的庄园需要不少人管理,平时的雇工,修理花园的园丁,举办宴会的时候女仆和跑堂都是必不可少的人。 而秦路接下来找到这本日记的主人,是一个叫做谢尔盖的年轻人。 因为摩尔根的庄园在附近也是小有名气,所以他是慕名而来,顶替了之前离去的那个佣人。但是随着他在摩尔根一家中待得时间变长,他渐渐发现了这个家族里正在发生着某件可怕的变故。这本日记就记叙了他满怀期待的来到这里遭遇失望,再到恐惧所经历的心路历程,因为字迹太过潦草(尤其是越到后面越感到恐惧的时候),很多内容无法辨认,但还是叙述了最核心的内容。 『来到庄园已经一星期了,我想我已经很好地适应了这里的工作,他们真该为此夸奖我几句。』 『我询问为什么老爷总是喜欢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马可教训我不要多事。』 『晚上的时候,我听到了猫叫的声音。这个家里真的有在养猫吗,我不太确定。』 『庄园里开始发生一些糟糕的事情。』 『托马斯摔断了腿,对,就是一直给庄园送货的那个车夫,他的马车在送货的途中拐进了沟里,被压折了腿,可怜的家伙。』 『园丁克劳奇从树上摔了下来,虽然幸运的掉在了花坛里只是些擦伤,但他坚信自己在爬到树梢上的时候看到了一双可怕的血红的眼睛在盯着他,所以才从树上掉下来的。』 『村子里的帮工艾普利尔太太声称自己看到了那只死去的猫,她受到了惊吓,我也因此终于听到了关于那只黑猫的传闻——这让我有些紧张,难道说我之前听到的声音,是猫的怨灵吗?』 『不仅是庄园里,就连附近的人开始议论纷纷,说闭门不出的老爷和久卧病榻的太太是因为这里受到了诅咒。我无法反驳他们,因为最近老爷颁布了一个命令,他将庄园里的基督徒全都辞退了,而据我所知,夫人就是一名虔诚的基督徒,但是,他把她的那串玫瑰念珠给丢进了垃圾桶,并且告诫我们,谁要是敢偷偷藏着它,就把我们给赶出去。』 『但这并不是最糟糕的,糟糕的是老爷之后让我们给屋子挂上厚窗帘,并且将钟全部挺屌,将时针和分钟定格在7点15分的位置。好吧,现在屋子变得更加阴森了,我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变成了吸血鬼,要知道,这样的故事在这个偏远的乡下其实还是挺流行的。』 『气氛越来越诡异了,即使是白天,走在宅邸里,我也能够感到有视线在窥觑着我的后背,能够听到踢嗒踢嗒的脚步声,然而,转过头却没有半个影子。』 『我必须承认,哪怕这里的薪水要比其他地方更高,活更轻松,我也快要待不下去了。而厨师巴里也说过他想要离开这里,不过他离开的理由跟我不同,他在生气他精心做好的食物却没有得到主人的青睐,这让他心灰意冷。我必须公允地说,他做的食物很好吃,如果他离开的话我会感到伤心的,但我们的主人却几乎不碰他做的食物,每天都有大量的食物被剩下来,对此,我有一个疑惑,老爷不吃这些难道不会感到饥饿吗?』 『庄园外很多人家的家禽被偷走了。』 『今天,当我将货物搬运到仓库的时候,我发现了令我终生难忘的东西,我想我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受到诅咒的地方,否则我的命运将和……一样。』 『喔,幸运的是他们同意我的离开,还给我结算了工钱,但要求我对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守口如瓶,好吧,看在钱和解脱的份上我同意了。但我还是选择把这本日记留在这里,希望它能够帮助到看到它的人了解真相,如果你是顶替我来到这座庄园工作的人,听我一句劝告,为了你的小命着想,赶紧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啊,乌鸦又在窗口盯着了,我不能再写太多,否则会被发现的,但我还是想尽可能的为发现这本笔记的人多作点什么,谨记,千万不要靠近仓库——我已经把那把公用的钥匙丢进了井里,但遗憾的是老管家手里依然还有一把备用的,他有这个屋子所有的钥匙,希望他们不会逼着你进入那儿。』 读到这里秦路就懂了,他接下来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回到院子里的那口井里去捞,还有一个就是找到管家所拥有的备用钥匙,既然管家的人已经离开了,他不大可能把这个家里的钥匙也给一并带走,应该还存放在这个家里的某处才对。 一般来讲,最妥善的方法是交还给屋子的主人,不过秦路并没有在刚才的书房找到那些钥匙,仔细想来的话或许没能交到他的手上,也有这么一种可能,就是这串钥匙被放到了秦路现在还触手难及的地方——比如说这栋屋子被封闭的顶楼。 那么现在得去井底打捞钥匙? 不,秦路还没有迂腐到每一步都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之前莉莉艾姆提议要帮他打开这扇门的时候,秦路因为顾忌到可能会节外生枝所以暂时否决了这个提议,但是现在既然证明了打开这扇门就是下一个步骤,那他就可以毫不迟疑地请莉莉艾姆来帮忙了,后者也是欣然应允。 “秦路先生,在此之前请您先稍微退开一些。”来到仓库门前的时候,莉莉艾姆提醒了一句。 听得她这么一说,秦路倒是也没逞强,立即向后撤开了几步,还问了莉莉艾姆自己站的够不够远。然后他就看到了令他咋舌的一幕——莉莉艾姆就从那只袖珍的鸟儿基因突变,变成了一头虎背熊腰的巨熊,砰的一巴掌直接把她面前的那扇门带着挂上的锁给拍飞了,就连墙垣都坼裂了一大块。 沙沙沙。 天花板上不断有粉尘和砂石撒落下来,看得秦路楞是一愣一愣的。 那个巨熊竖直了身子,憨厚地扭过头来向秦路问道:“这样应该差不多了吧,秦路先生?” 后者木讷地点了点头,然后莉莉艾姆又化作玲珑俏丽的小鸟模样,飞回到了他的肩膀上。 “这个就是你的能力?”秦路惊讶地问道。 但踩在他肩上保持鸟的造型的莉莉艾姆眼珠子转了转,答道:“嗯……实际跟表现出来的稍微有些不同,不过姑且可以这么认为吧。” 这句意思秦路听懂了,意思是要他不要深究的意思。 不过秦路很想说,你与其变只鸟,不如像刚才那样更有安全感,但考虑到莉莉艾姆是女性,自己这么说不礼貌又丢分,所以还是识趣地闭嘴了。 在接下来,他用手扇了扇空气中弥漫的灰尘,一矮身,朝着仓库里钻了进去。 24.尸体 仓库本身的空间并不大,堆放了不少蒙灰的杂物和一些已经变质的储粮,使得这里有一股怪味。【零↑九△小↓說△網】 秦路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这个屋子也是堆满了灰尘,很久没有人打扫了,但是屋子里却看不到一张蛛网,老实说,他对于在阿得雷德安斯伯利学院见到的那只毛茸茸的怪物,还是印象颇深的,然而在这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驱赶在外一样,丝毫看不见踪迹。 地上淋着猫血,是从门的裂缝中挤进来的,慢慢地延伸进了角落里。 秦路和站在他肩膀上的莉莉艾姆对视了一眼,从那边走了过去。 将挡在面前的东西一件件搬开,然后可以发现,在最里面的墙角处藏着一扇活板门,猫的血迹就是从这里潜进去的。 “这里原来还有一个地下室吗?” 对此,秦路倒是苦笑了一下:“对于调查员来说,但凡涉及到地下室的地方可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放心吧,我会保护秦路先生的。”莉莉艾姆挺起胸脯说。 秦路看了一眼自己肩膀上的鸟,扬了扬眉毛,然后笑道:“那就拜托你了。” 他这么说着,掀开了地上的活板门,顿时有一股潮湿和腐烂的霉味扑鼻而来,让人忍不住用手掩住了鼻子。 “这里味还真大啊。”秦路憋着气哼道,然后就像是潜水一样,一头扎了进去。 连接着仓库下面的是一条地道,狭窄,腐臭,阴暗,潮湿,最重要的是,秦路通过手中的煤油灯,在这里看到了一地斑斓的血迹。 他蹲下来细心地查看了一下,虽然猫血还是新鲜留下来的,但是这个宛若凶案现场到处都溅落着血痕的情况怎么看怎么也不普通。 秦路感觉到自己的呼吸稍微变得有些粗重起来了,并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浑浊恶劣的空气,而是这里的现状,在强烈地向他暗示着,如果他继续向前的话,说不定也会遭遇相同的命运。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独自去探索某个杀人狂匿身小屋的感觉,用秦路亲身的经历来说,那只蛰伏在阿得雷德安斯伯利学院外森林里的巨型蜘蛛,要比那些有胳膊有腿胡乱拿电锯砍人的家伙要恐怖多了。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秦路也没停下来,随着他越发地在这条地下室的道路走得更远,他发现了更多的东西,鸡毛,鸭毛,被啃食的骨头和碎肉,这让他意识到了之前发现的那本日记里写着的附近村里传闻被野狼叼走的家禽,最后都到了那儿。 喵呜—— 就在这个时候,一度中断的猫叫声,又在这个时候响起了起来,在这个狭窄肮脏的环境里无比清晰的。 “它就在附近!” 当秦路这么说的时候,它突然发现站在自己肩上的莉莉艾姆僵着身体,盯着一个方向一动不动。 “怎么了,莉莉艾姆?” 他的声音让莉莉艾姆一惊,总算是把她从懵懂的状态下呼唤了回来,莉莉艾姆恍惚了一下,然后恢复了过来:“原来如此,刚才那些是那家伙向我附加的幻觉吗?” “你没事吧?” “真是丢脸,明明说过要保护秦路先生你的,结果不小心中招了呢。”莉莉艾姆很快恢复开朗地说道:“不过现在已经没有问题了,谢谢你,秦路先生。” “这倒没什么,”秦路多少知道自己所看到的与他人有所不同,他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那么在莉莉艾姆的眼中,所看到的是一副怎样的景象呢?” “……” 顺着莉莉艾姆的鸟眼望去,倒映在她瞳孔之中的,是赤红色的炼狱,地脉上翻滚着金色的硫磺熔浆,而一头无比巨大的黑色巨龙正蜷曲着身体,匍匐在前方,那双金色慑人的眼瞳凝望着莉莉艾姆—— 后者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然后用轻快的语调俏皮地答道:“这可是女生的秘密。” “好吧。” 秦路接受了她这个说法,不再询问,开始继续载着她向前走去的同时,站在他肩上的莉莉艾姆,眼睛也逐渐变化成为了跟那头龙相同的金色,只不过她的瞳色相比之下要更浅一些,但随后,缠绕在她周围的这些幻象,都开始瓦解了。 周围的景象大致上变得和秦路所看到的一样,只不过她这么做和本身就能够无视这些幻象的秦路略有不同,只是对自己施加了能够抵抗恐惧侵蚀的法术而已。从某方面来说,这里出现的现象跟她的能力十分的相似,并非是单纯的幻觉,而是通过唤醒生物本能中的恐惧,来具现化的一种力量。 难怪那些家伙会找自己来到这里——莉莉艾姆如是想到。 不过,最让她感到惊喜的还是秦路的表现,他竟然能够彻底地免疫那种强度的干扰,真是有意思。 望着秦路那双在黑暗中微微泛着青色光芒的眼睛,莉莉艾姆如是想到。 而就在下一秒,秦路突然停下了脚步。 意识到这一点的莉莉艾姆问道:“怎么了?” “前面没路了。” 这个地下室就是普通的地下室,自然不可能像身在洞窟里一样延绵不绝,倒不如说能让他们走这么多路,开得地方也算是挺大了。而在前面,就是一堵泥墙把前进的路给封死了。 “这里墙面的颜色和其他地方都不一样,感觉是后来填补起来的,”秦路举着煤油灯观察着那面墙壁,然后用手指了指:“不过我比较感兴趣的是,那只猫究竟是怎么穿过去的。” 猫的血迹在脚下戛然而止,但是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堵实打实的墙壁,秦路刚才用手推了推,敲打一阵,也没能发现什么机关。 “喵呜——喵呜——” 反倒是从墙壁后面传来的猫叫声,越来越大声了,就仿佛是在催促着他们。 秦路吐了一口气,然后看向肩上的莉莉艾姆:“那么,莉莉艾姆,能不能再拜托你一次,把这面墙给打开呢?” “喔,当然没问题了。”莉莉艾姆干劲满满地答道,从秦路的肩膀上面飞了下来,正面着那扇墙。 秦路赶紧往后退了两步,看了一眼这附近老旧简陋的结构,还下意识地提醒道:“那个,稍微开个口子就行了,不用太用力的。” “别把人家说的好像很暴力一样,人家会受伤的。”这一次,莉莉艾姆听从了秦路的建议没有再变成熊的样子,而是化作了鹿,用头上的角撞开了那面看起来并不太牢固的墙壁。 在这之后,秦路发现,在他们的对面并没有什么通道和房间,这里就是和泥土的交界,而在砸开的墙壁里面,他们看到了一只早已死去,只留下尸骨的猫,还有从衣服勉强能够辨认出是这幢屋子主人的费奇·摩尔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