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互换后,战王每日沉迷宅斗》 第1章 灵魂互换 “二小姐,您快醒醒,您可别吓奴婢啊。” 楚云疏头疼欲裂,脑袋仿佛快要炸开了一般疼。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有女子在他耳边说话。 军营里,怎么会有女子呢? 他猛然睁开眼,环顾了一眼四周,最终将目光定格在自己身边正在哭泣的女子身上。 他此刻应该在边境的军营里,这屋子精致的很,还有阵阵熏香,绝非他的军营! 还有身边的这个女人,她身着婢女服饰,可这衣服的材质绝非一般人家的婢女可以穿的起的。 这是哪? 这个女人是谁? 他记得,在失去意识前,他正在边境与北狄人厮杀,最终因力竭被耶律桓一剑贯穿了心口。 受了这样的伤,他还没有死么? 脑子里有无数的疑问,楚云疏的头愈发疼了起来。 他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个被耶律桓一剑贯穿的地方。 下一刻,楚云疏愣住。 为什么 他犹自还在发愣,一旁的婢女见他醒了,顿时笑逐颜开:“二小姐,您昏睡了两天,可算是醒了!您若再不醒,奴婢可都要急死了!” “你说什么??” 这婢女刚刚叫他什么? 刚刚一开口,楚云疏又愣住了,他的声音? 这不是他的声音!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意识到情况不对,楚云疏不再轻举妄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婢女以为面前的二小姐刚刚醒来没听清她说的话,又说到:“二小姐您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没有死,只是磕伤了脑袋,还真是幸运!以后您可得小心点,奴婢不在您身边的时候,您就不要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 摔下来?伤了脑袋? 难怪他的头会这么疼。 平复下混乱的思绪,楚云疏已经意识到,这幅身体并不是他自己的,他正身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 不仅如此,好像他还变成了一个女人! 意识到这一点,楚云疏的内心是有些崩溃的。 看着身边的侍女,他不动神色的抿了抿唇,克制着自己烦躁郁闷又夹带着一丝恐惧的心情。 刚刚这侍女说,他伤的是脑袋? 既然伤的是脑袋,那就好办了! 他揉了揉快要疼炸的脑袋,佯装出一副迷茫的模样,小心翼翼的开口试探:“你是谁?” 婢女闻言顿时紧张起来:“二小姐,奴婢是月华呀!和您从小一起长大的月华呀!” 她不可置信的盯着楚云疏,很快得出了一个结论:“难道二小姐您失忆了?” 诶!真棒! 这个月华很聪明啊,只一眼就领会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见他不说话,月华急得都快要哭了:“早知道二小姐您会伤成这样,那日京郊狩猎,奴婢怎么也不会让您一个人进猎场! 要是那日奴婢跟在您身边照看着,您就不会因为走错了路而误上古塔,也就更不会从那古塔上失足摔下来。 哎 偏偏那么不巧,那日战王殿下被人暗算也受了伤,所有的随行大夫都照看他去了,以至于耽误了二小姐您的伤势。 要是大夫能早些来,或许您就不会失忆了” 京郊狩猎,战王殿下,暗算受伤 楚云疏眉眼一沉。 战王殿下不就是他自己嘛! 至于京郊狩猎被人暗算一事,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他回到了五年前? 楚云疏定了定心神,追问:“战王殿下怎么样了?” 月华有些错愕。 二小姐和战王殿下之间素无交集,平日里二小姐也不是个喜欢过问别人事情的人,怎么如今一醒来就想着问战王? 她仔细想了想,回到:“那日战王殿下受伤后,皇上匆匆将他接到了宫里,至于现在情况如何,奴婢不知。 不过殿下既然在宫中养伤,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 没错,当年他被近卫暗算后,皇兄担心他的府上也不安全,便将他接入了宫里养伤。 楚云疏轻舒了口气,对自己的现状有了大致的了解: 他重生了,重生到了五年前,只是不知为何没有重生到自己的身上,而是重生到了一个女子身上。 至于这女子的身份,他也不知,只能一会慢慢套这婢女的话了。 还有,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他这幅身躯真正的主人,此刻应该正在皇宫大内,他的那副身体里 彼时,皇宫大内。 竹影面色扭曲的看着缩在床角,紧紧捂着胸口,正哭的梨花带雨的主子,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的主子,楚国的战王殿下,战场上从未有过败绩的战神王爷,楚国万千女子的梦中情郎,此刻却因为要给他的伤口换药而哭花了脸? 竹影不相信,他不相信自己那个刚毅神武、勇猛果敢、坚韧不拔的主子,重伤醒来之后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比起他的震惊,床上的姜岁穗更是如遭雷击。 她一睁眼就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在摸来摸去。 谁懂啊,要是被人知道,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被一个陌生男人就这么看了又摸了,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她尖叫着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却牵动了胸口的伤,痛的差点又昏了过去,眼泪顿时飚了出来。 但比这更让她崩溃的,是她的声音 为什么她的声音会变得如此阳刚? 姜岁穗还没回过神,床边站着的那个男人拿着药瓶又往上凑,嘴里还说着:“主子,可是属下下手重,弄疼您了?” 谁是他主子? 真是见鬼,这屋里就只有她和他两个人,他这是冲着自己在喊主子? 姜岁穗还没弄清楚状况,只一边控制不住的掉眼泪,一边戒备的盯着男人,拉紧敞开的衣衫,默默的缩到床角,尽可能的离这个男人远一点。 看她这副模样,于是,这个陌生的男人也崩溃了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怪异得很。 就这样沉默了良久,最终姜岁穗先开了口:“药放下,我自己涂,你出去!” 第2章 灵魂互换2 这该死的,低沉的,又富有磁性的声音真真是好听,可是这个声音不属于她姜岁穗啊!! 她按捺着心中的惊愕,等到竹影出去后方才炸毛。 这是怎么回事? 她郁闷的揪了下头发,又一次牵动了胸口的伤。 “嘶” 姜岁穗疼的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低头往胸口看去。 好一个一马平川、坦坦荡荡的胸啊 虽然胸部的伤口缠着厚厚的纱布,但并不难看出,这是个男人的胸膛。 姜岁穗瞪大了眼睛,这显然不是她的胸! 她抬起头扫视了一眼屋内,看到窗边有个镜子后,她也顾不得伤口的疼痛,挣扎着起身,朝着镜子走去。 当姜岁穗看到镜子里面若冠玉、清新俊逸的脸时,她又惊又惧。 这脸虽然看着有些眼熟,但这不是她的脸啊! 而且,她怎么变成了一个男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蹙着眉,回忆着昏迷之前所发生的事。 当时是皇家一年一度的狩猎大会,作为丞相府的女儿,她也应邀出席,只是她很少去皇家猎场,所以那日在猎场上她不慎走错了路。 走了有一段时间,她看到了一个荒废的古塔,见古塔看起来有些年岁,便好奇的上前看看。 之后她便在古塔上听到了长姐与宁王之间的谋划。 两人的谋划过于阴险,她听到后不经意间叹了一声,宁王耳力过人,立刻发现了她的存在。 她逃跑不及,被武功高强的宁王捉住,为了不走露秘密,两人合谋将她从古塔上推了下来,制造出了一个她失足坠塔的假象来灭口。 只是他们二人没料到,那塔下的树木枝叶繁茂,连番替她阻挡了下坠的力道,虽然她是头着地,但没能当场毙命。 之后,大抵是因为失血过多,她就渐渐的失去了意识。 想到这,姜岁穗的心情凝重起来。 难道她已经死了?重新投胎到了这个男人身上? 还是说,在她昏迷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 真相是什么她不得而知,她只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搞清楚她现在到底是谁? 如今她身份未明,对当下的处境也不清楚,唯有少说话少做事,多观察多试探才能慢慢搞清楚这些她想知道的信息。 她正缓和着自己已成乱麻的心绪,门外竹影带着一个太医,又进来了。 “主子,属下不放心您,特意喊了刘太医来为您诊脉” 竹影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笔直坐在梳妆镜前发呆的主子。 他喉间一哽,脸立刻就黑了。 主子平日里可是几乎不会照镜子的,他今日怎么这么反常? 竹影上前:“主子,您重伤未愈,怎么就下地了,属下扶您回床上休息!” 姜岁穗微微侧身躲开竹影的手:“不必,我自己走回去。” 她终究是有些接受不了陌生男人碰她,即便她现在是男儿身。 面对主子的躲闪,竹影又愣了愣。 还有主子刚刚自称自己什么? 我? 主子向来是自称本王的,怎么今日改了口? 回到床上,姜岁穗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躺着,任由刘太医为自己诊脉。 不多时,刘太医诊完了脉:“殿下的身子骨硬朗,此番虽然伤势凶险,但眼下已无大碍,只要好生调养,要不了多久殿下的身子就能痊愈。” 她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嗯。” 刘太医想了想,又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殿下,眼下虽然楚国与北狄的形势紧张,但北狄一时半会也不敢轻举妄动,您不必忧心,好好养伤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军营那边,有赵将军在坐镇,将士们不敢松懈惫懒,您只管放心! 下官一会会向皇上禀告,请皇上务必恩准殿下您这段日子在府中养伤。 殿下您好好休息,下官告退。” 刘太医拱了拱手,提着药箱退出了寝殿。 殿下、北狄、军营 姜岁穗回想着刘太医的话,猛然睁开了眼睛。 楚云疏! 当今大楚能够称得上殿下,还手握兵权能够自由出入军营的,只有战王殿下和宁王殿下两人,但能够与北狄抗衡的,却只有战王殿下楚云疏一个! 难怪她会觉得这张脸眼熟,这正是楚云疏的脸啊! 也怪她平日里不爱交际鲜少出门,没见过楚云疏几次,以至于刚刚竟一时没能想起来这是楚云疏的脸。 倾世神颜,修罗手段,这是世人对楚云疏的评价。 而她对楚云疏的映像却是,冷漠淡泊,他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从不参与党政、从不主动与人私下相交、甚至从不提及婚嫁之事,他唯一在意的,好像就只有与北狄的边境战事。 这样的一个人,如今却被她顶了包。 那真正的楚云疏呢? 难道在她的那副身躯里? 她深深吸了口气,看向竹影:“相府二小姐姜岁穗现今如何了?” 竹影想了想:“主子说的可是在猎场上失足坠塔的那个相府二小姐?” 姜岁穗:“是。” 竹影不知主子为何会突然问到一个毫不相关的女人,况且当时这个相府二小姐被救回来时,主子已经陷入了昏迷,按理说,主子应该不知道这二小姐受伤的事情。 竹影心中虽然疑虑重重,但还是老实的回答了姜岁穗的问题:“不知,属下只知她离开大营时,太医诊断她虽伤了脑袋,但没有性命之忧。” 姜岁穗:“那现在她人呢?可是回了相府?” 竹影不明所以:“当日来接这二小姐的,的确是相府的人,至于人到底回没回相府,属下不知。” 姜岁穗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竹影的回答并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她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还没死。 而真正的楚云疏很有可能就在她的那副身体里。 若是这样,楚云疏又会如何处理此事? 他们之间又究竟为何会互换了灵魂? 长姐见她没死,想必还会再出手,若楚云疏真成了自己,那他又会如何应对? 他一个男人,从未见过女眷内宅的那些污糟龌龊之事,面对内院那些女人的刁难,他会不会露馅? 还有她自己,是否可以扮演的好战王殿下这个身份? 倘若她自己漏了馅,又该如何是好? 一时间,姜岁穗的脑海里涌出了无数的担忧,只希望一切不要太糟。 如今身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她不敢轻举妄动,唯有尽早与相府里的“自己”碰面,才有机会化解现在这样窘迫的处境 第3章 缘分不浅 相府内院。 楚云疏已经在月华这里把想知道的话都套的差不多了。 此刻,他对自己的身份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 他现在是相府的庶女二小姐,名叫姜岁穗,他头上有一个嫡女姐姐姜文汐,底下还有一个庶女妹妹姜禾茉,这个庶女妹妹年纪尚小,他并不熟悉,但这个嫡女姐姐姜文汐他却是熟悉的很。 毕竟 上一世他和这个女人成婚了五年之久 从月华的话里,他也大致了解到姜岁穗在这相府里的日子并不松快,尤其不受这嫡长姐姜文汐的待见。 楚云疏兴味的捻了捻指尖,呢喃道:“姜文汐,本王与你还真是缘分不浅呐” 月华没有听清:“二小姐,您说什么?” 楚云疏眉眼低沉,淡淡道:“没什么。” 月华莫名打了个冷颤,大气都不敢喘,总觉得面前的二小姐好像变了个人。 看着身边战战兢兢的婢女,楚云疏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自己变成了一个女人的事实。 他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本王我饿了,你去帮我弄些吃食来。” 这幅身体真是娇气,只昏迷了两日没有吃东西,他竟感觉胃饿的有些疼。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月华连忙应下话,匆匆出了门。 屋里只剩下了楚云疏一个人,耳根子总算是清净了几分。 记忆中,在皇家狩猎之事后,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北狄就在边境发动了战事,若姜岁穗真成了自己,她一个弱质女流能应付的了么? 她若是知道自己与一个男人互换了灵魂,会不会直接就给吓傻了? 还有竹影,他日日跟在自己身边,会发现端倪么? 倘若北狄发动战争前他无法坐镇三军,那一切可就都乱套了 不行,他得在北边战事爆发之前和这个姜家二小姐把灵魂换回来。 纵然无法换回灵魂,他也必须得和“自己”联系上,否则,大楚的边境三镇只怕难以保全。 可如今他的身份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姐,莫说是与“自己”见面了,只怕平日里连出趟门都很难。 念及至此,楚云疏愈发的头疼起来。 门外,一直守在不远处盯着瑾兰阁的婢女荷香看到月华出来,立刻跑回金禧阁向大小姐姜文汐禀告了此事。 “月华肯离开姜岁穗身边,看来是姜岁穗这个臭丫头已经醒了。” 姜文汐一想到古塔上发生的事情,心里就不安的很。 以前她只是不喜欢这个庶妹,如今,这个庶妹是留不得了 她眼里闪过一丝狠毒:“既然她醒了,我这个做长姐的不去看看怎么行? 荷香、荷叶,随本小姐一起去看看妹妹的伤势如何了” 荷香、荷叶:“是!大小姐!” 瑾兰阁内。 月华离开后不久就提着食盒回来了。 打开食盒看到清汤寡水的白粥和两个大白馒头,楚云疏喉间哽住了。 姜相堂堂一个二品大员的府上,下人们竟敢苛待一个小姐至此,可见这姜岁穗的日子是真的难捱。 如此一看,也难怪这姜岁穗胃不太行。 他实在饿的厉害,也顾不上这许多的弯弯绕绕,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吃食,看呆了一旁准备伺候的月华。 二小姐这吃相虽说不难看,但未免也过于豪放了些,要知道,二小姐平日里吃东西一直都是细嚼慢咽的呀! 真是奇怪 月华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在心里郁闷。 这边才吃完,门外便有人来了。 来的,正是姜文汐一行人。 看到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屋,将原本就不大的房间塞的水泄不通,楚云疏不由得皱起了眉。 “妹妹,听说你醒了,大姐过来看看你,你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头还疼不疼?” 姜文汐上来就坐在了床边,亲昵的握住楚云疏的手,俨然一副好姐姐的模样。 听说? 听谁说? 这瑾兰阁里就只有他和月华两个人,虽说他醒来之后与月华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他也看得出,月华是个忠心的,她自然不会特意跑去同姜文汐说自己醒了。 所以,姜文汐在派人监视姜岁穗! 这姜岁穗做了什么,竟让姜文汐忌惮至此? 这其中的隐情,还真是耐人寻味。 楚云疏垂眸撇了眼自己被姜文汐握住的手,嫌弃的抽了出来,语气冷漠又疏离:“你又是谁?” 楚云疏常年身居高位,行事从来不用看人脸色,所以并不擅长虚与委蛇的应付别人,此刻知道姜文汐来者不善,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对方好脸。 姜文汐没想到姜岁穗会是这种反应,迟疑的看向月华。 后者连忙解释:“二小姐磕伤了脑袋,失忆了” “失忆了?” 姜文汐眸子一转。 真的假的? 莫非老天这么帮她? 她心中欣喜又迟疑,面上却装出一副担忧关切的模样。 姜文汐挤出两滴眼泪,试探的开口:“妹妹,我是你最要好的姐姐呀,你怎么能把姐姐也忘了呢?” 最要好? 月华被这不要脸的言论惊懵。 若非她日日和二小姐在一起,看到二小姐被大小姐从小欺负到大,她还就真信了大小姐今日这话。 楚云疏扯了下嘴角,忍住了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若非他有上一世对这女人的了解,再加上刚刚从月华嘴里套出的话,只怕此刻是要被这女人骗得团团转了。 他不是一个喜欢陪别人演戏的人,尤其是一个女人。 楚云疏嫌弃的看着姜文汐:“我觉得,我和你好像不太熟。” 姜文汐语塞,伪装的面容险些破碎。 她牵强的笑了笑:“怎么会呢,妹妹你说笑了。” 说笑,他楚云疏向来不与人说笑。 他实在不想看到姜文汐这张脸,更不想和她在这演什么姐妹情深,于是 他挪了挪屁股躺下,接着侧过身,背对着姜文汐拉上被子,盖住了自己毛茸茸的脑袋:“我累了,我要睡觉了。” 姜文汐:“” 从瑾兰阁出来时,姜文汐气歪了脸,吓得身边的荷香、荷叶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第4章 教训恶仆 “臭丫头!竟然敢这么和我说话!” 回到金禧阁,姜文汐不再伪装。 她扬了手边的茶盏,将憋了一路的气撒了出来。 一边的荷香、荷叶瑟瑟发抖。 看着地上已经摔碎的茶盏,姜文汐冷静下来。 姜岁穗是一个惯会隐忍的人,这些年不管自己怎么羞辱她、打骂她,她都忍气吞声,今日她如此反常的态度,是不是也正好说明了,她真的是失忆了? 但不管是不是真的失忆,姜岁穗这个臭丫头都注定不能留着,毕竟,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 只是倘若失忆是真的,想来那臭丫头也就不会提防自己,她下手也就更容易了。 如此转念一想,姜文汐的心情好了许多。 她转眸看向一旁的荷香、荷叶:“准备笔墨,本小姐要修书一封交给宁王殿下。” 另一边瑾兰阁内。 姜文汐一走,楚云疏就掀开了被子坐起身:“现在是什么时辰?” 月华:“申时末。” 时辰还早 楚云疏捻了捻指尖:“更衣,我要去院子里走走。” 他鲜少与朝臣私下相交,所以这相府他一次也没来过。 如今他既成了这相府二小姐,自然要熟悉熟悉环境,等摸清楚了相府的布置与格局,他也好为日后的打算做准备。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他也必须得处理 不管姜岁穗从前在这相府里如何被人苛待,如今他既然成了这二小姐,自然不愿再继续受这份鸟气。 见他下床,月华不知所措:“二小姐,您才刚刚醒过来,这伤都还没好全,为何要急着下床呀?” 楚云疏抬起眼皮看了月华一眼:“多走动,伤好得快。” 他的眼神太过淡漠疏离,冷的像冰,月华喉间一哽,一时间所有规劝他的话都憋回了肚子。 “是,奴婢伺候您更衣。” 月华默默应下话,走向衣柜拿衣服。 楚云疏正想说不必,却看到月华从衣柜里取出好几件衣衫,从里衣到中衣到外衣再到罩衫等等,他的额头突突跳了好几下。 “拿一套简单的来。” 抱着衣服的月华为难的看了他一眼:“二小姐,这已经是您最简单衣服了” 楚云疏:“” 忍着强烈的不适,楚云疏硬着头皮让月华帮他穿上了这一身鹅黄色的衣裙。 月华不敢吭声,只觉得心头莫名有些沉甸甸的,压的她喘不上气,心中不禁暗暗想着: 二小姐到底是失忆了,就连性子都和以往不同了,这算不算是一件好事呢? 此刻临近黄昏,马上就要到用晚膳的时辰了,楚云疏想到刚刚吃的白面馒头,穿好衣服后决定要去的第一个地方,便是相府的膳房。 瑾兰阁位置偏僻,与膳房的距离并不算远,走不多时,楚云疏就到了膳房外,此时,膳房里正在为各院准备晚膳而忙的热火朝天。 这一路走来时,楚云疏隐隐感觉到身后有个尾巴一直在跟着他,此刻到了膳房,这尾巴却是消失了。 他眉眼微沉,想着这尾巴大抵是回去跟她的主子禀告他的行踪去了。 也不知,她的主子会不会来 他偏头看向月华:“去取晚膳,我在外面等你。” 月华心里犯起了嘀咕:二小姐来膳房却不亲自进去?那她来做什么的? 想归想,月华还是老老实实去了。 去不多时,她便瘪着嘴提着一个食盒出来了。 楚云疏:“怎么了?” 月华愤愤不平的咬牙:“这些人简直就是欺人太甚,二小姐您重伤未愈,他们竟然就给这些东西!” 她打开食盒,里面的东西竟是比先前的白粥馒头还不如。 一碟子腌白菜,一个窝头,仅此而已。 楚云疏并不意外,只是语气冷了几分:“退回去,告诉他们,这不是瑾兰阁该有的份例。” 月华有些意外的看向二小姐。 以前她也不是没有抗争过,只是一来府里的下人根本不把二小姐放在眼里,二来二小姐总说要隐忍,所以时日久了,她也就习惯了逆来顺受。 此刻看到二小姐目光坚定,她心底沉寂已久的斗志被点燃。 月华用力的点了点头:“是!” 虽然月华斗志满满,但进去不多时,就被膳房管事打了出来,和她一起出来的,还有被扔在地上的食盒。 膳房管事双手叉腰,一双眼睛瞪得滚圆:“贱蹄子,给你脸你不要,你还闹上了!你以为你家二小姐是个什么玩意,配吃那些个好东西么?” “呵本小姐不配,难道是你这个狗奴才配?” 看着摔倒在地的月华,楚云疏骤然出声,叫膳房管事措手不及。 抬头见是姜岁穗,他皮笑肉不笑道:“哟,二小姐说笑了,奴才一时间心直口快说错了话,二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奴才计较才是。” 管事脸上带着笑,他的脚下却是动也没动一步,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站着,说话的语气也没有多尊重。 在这相府里,谁不知道二小姐从小就没了娘,不仅如此,嫡长女还不待见,老爷也不重视,谁都可以踩她一脚。 所以此刻就算二小姐本人站在这里,管事也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楚云疏冷笑一声,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了月华身边:“说错了话本小姐可以不计较,那你殴打本小姐的婢女又算什么?” 管事悻悻看了月华一眼,扯着脖子大声辩解:“二小姐怕是误会了,奴才在府中办事多年,向来待人和善,想来是月华姑娘自己不小心跌了一跤,这实在怪不上奴才呀!” 楚云疏盯着他,目光染上戾气,却倏地一笑:“向来待人和善?如此说来,本小姐倒是该奖赏你了?” “二小姐客气了” 不等管事把话说完,楚云疏上前两步,抬手一把抓住管事的发髻,用力将人拽下了膳房门口的台阶,并朝着他的腿弯狠狠踢了一脚。 管事猝不及防被这么一拽,还没站稳就感觉自己的腿筋一麻,扑通一声整个人就趴在了地上。 楚云疏一脚踩在他的头上,冷笑着:“你是该赏!本小姐这就赏你! 月华! 把地上的窝头和咸菜都赏给这捧高踩低的狗奴才吃!” 第5章 教训恶仆2 虽说楚云疏如今是女儿身,但他多年征战沙场的身手仍不容小觑,区区一个厨房管事,并不是他的对手。 此刻,这管事被他踩在脚下竟丝毫挣脱不开。 惊恐之下,管事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来人呐!来人呐!二小姐杀人啦!!” 膳房里听见声音的下人们纷纷跑了出来。 看到平日里柔柔弱弱的二小姐正凶狠的踩着管事的头,众人大跌眼镜。 楚云疏偏头阴惨惨的看向他们:“看什么看?晚膳都做完了?” 众人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又被楚云疏渗人的眼神吓到,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吭也没吭一声,纷纷又都回到了膳房中,无声的透过窗户看着窗外。 楚云疏垂眸看向地上还在惨叫的管事,万般嫌弃的狠狠踢了他下巴一脚:“狗东西!吵死了!” 嚎叫不止的管事一下咬到了舌头,顿时血流了满嘴,他闷哼了一声捂着嘴,整个人都痛的蜷了起来,楚云疏的耳边却是终于安静了下来。 楚云疏心底分外恼怒。 虽说来之前他就已经预料到府里的下人会是这个态度,但真的看到时,他的心底还是没忍住泛起了杀意。 怎么说姜岁穗在这府上也是个小姐,纵然是个庶出的,下人们也不该如此不尊重。 既然这相府里的下人不懂得什么叫尊卑有序,那他就教教他们该怎么做奴才!也省的他日后在这相府里继续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他冷冷瞥了眼地上的管事,继而带着月华走进膳房。 众人连忙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心猿意马的开始忙碌。 楚云疏环顾了一眼膳房,正言道:“以后,谁若是再敢苛刻瑾兰阁的膳食,这,就是下场!” 二小姐一反常态,众人心中惊疑不定却不敢轻易吭声,唯恐自己会跟管事一样被打,纷纷唯诺的点头应承。 楚云疏转眸看向离自己最近的下人:“瑾兰阁今日的晚膳可准备好了?” 那人恍惚了一下,连忙点头:“准备好了!奴才这就去给二小姐装盒!” 拎着食盒从膳房出来,还没走多远,楚云疏迎面就碰上了刚刚才闻讯赶来的姜文汐。 他有意想避开,可姜文汐却巴巴的跟了上来,硬生生的将她拦住。 姜文汐:“妹妹!听说你和董管事发生了争执?” 听说,又是听说 楚云疏不耐烦的扯了扯嘴角:“你听谁说的?” 姜文汐语塞:“” 她尴尬的笑了两声:“咳听谁说的不重要,姐姐就是想问问妹妹,到底发生了何事,妹妹为何会跟董管事发生争执?” 楚云疏:“你为何不去问他?” 姜文汐的笑容快要绷不住了:“你是我妹妹嘛,我自然是更关心你的!” 楚云疏侧身越过她:“可是我饿了,我要先回去吃饭了。” 姜文汐脸上的笑容彻底绷不住了。 她深吸了两口气,这才压下自己差点就原地爆发的情绪,干笑两声:“好,那妹妹你赶快回去!” 看着姜岁穗大摇大摆离开的背影,姜文汐气的直跺脚。 该死的,她今天已经被姜岁穗这个臭丫头气两次了! 楚云疏两人走远,月华方才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问:“二小姐,您这么对大小姐,不怕她又欺负您么?” 楚云疏微微挑眉:“她不是说,她是我最要好的姐姐么?既然是最要好的,她又怎么会欺负我呢?” 他将最要好三个字格外加重了语气,月华听后似懂非懂的摸了摸脑袋。 大小姐是说了这么句话没错,可大小姐一贯喜欢欺负二小姐也没错呀! 她搞不懂,只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二小姐说的是!” 二小姐这次重伤醒来后,变得奇奇怪怪的,说话也奇怪,做事也奇怪,性子也奇怪,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二小姐了 回到瑾兰阁,楚云疏放下食盒就开始用膳,醒来后这么半天,他总算是吃到了像样的东西,吃饱喝足,他郁闷的心情都好了很多,也开始有精力去思考更多的问题。 吃饱了有力气,于是当天夜里,他在月华的带领下,走遍了整个相府,默默将相府的布局一一记在了心里 相府的另一边,金禧阁内。 膳房的董管事跪在地上,口齿不清的埋怨着:“二小姐竟然敢这么打老奴!老奴在这府上待了有二十余年,就是相爷也要给老奴几分薄面!她简直欺人太甚!求大小姐为老奴做主呀!” “做主么” 姜文汐把玩着手中的小葫芦瓶,意味不明的嘀念着。 倏地,她笑了起来。 下午她给宁王修书一封,告知了宁王姜岁穗失忆一事,宁王很快就给了回信,随着信一起来的,还有她手中的这个小葫芦瓶。 宁王在信中说,这小葫芦瓶里装的是无色无味、见血封喉的剧毒,服下之人死状如同中风,只消片刻就会七窍流血而亡,且事后仵作并查不出死者是死于此毒。 宁王要她趁着姜岁穗还没有恢复记忆前,想办法给姜岁穗服下此毒,尽快的了结此事,以免夜长梦多。 她正想着怎么无声无息的给姜岁穗投毒而不被人发现,谁知道这主意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姜文汐把小瓷瓶放在了手边的茶桌上,义正辞严道:“的确是你苛待了她在先,这事放在哪里你都不占理,你要本小姐如何为你做主?” 董管事喉间一哽,没想多这一次大小姐竟然不为着他说话。 他眸子一转,又开始哭嚎起来:“奴才向来对大小姐和夫人忠心耿耿,这些年在府上更是以大小姐和夫人马首是瞻,大小姐和夫人让奴才干什么,奴才从来没有一句怨言,如今奴才受了这么大的屈辱,竟然连个帮奴才撑腰的人都没有!奴才命苦呀!” 姜文汐看着装模作样的董管事,心中暗暗冷笑。 说的好听,这些年董管事的确没少为她和娘亲做事,但她和娘亲给他的好处也不少,否则凭他这样好吃懒做的人,也配当上膳房管事? 她心中嫌弃,面上却不显:“董管事这是说的哪里话,本小姐又没说不帮你,你怎么就哭上了?” 她将小葫芦瓶递上前:“这是一瓶强力泻药,明面上咱们不能对她怎么样,可这私下里” 她笑了笑,话点到为止。 董管事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当即接过小葫芦瓶:“多谢大小姐!” 看着这小葫芦瓶,董管事眼中闪过怨毒,心中暗暗想着:让这贱丫头今天打他!她不是要吃好的吗?那让她吃个够! 第6章 下毒报复 楚云疏和月华逛完丞相府回到瑾兰阁时,已经到了深夜。 未免时间久了记忆会出现偏差,楚云疏连夜将丞相府的布局图画了出来。 等画完图,天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 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收好图准备休息一下。 这幅身子真是柔弱不堪,只是逛了逛院子,熬了一宿没睡,便已经疲惫成了这副模样。 想上一世他率领三军行军打仗的那些日子,连续走几天几夜的时候也是有的,哪里会像现在这样羸弱。 看来,等伤好了之后,他也该好好锻炼锻炼这幅身体了。 才睡下不久,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二小姐,奴才来给您送早膳来了。” 楚云疏被吵醒,不耐的皱眉,听这声音,似乎还有些耳熟。 睡在侧屋的月华连忙起身,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仪容便上前开门。 “董管事?” 开门见是董管事,月华有些意外,下意识的偏头看向里屋里的二小姐。 楚云疏捻了捻指尖,从床上坐起了身。 难怪他会觉得这声音耳熟,这董管事倒是个不怕死的,昨天才打了他一顿,今天一大早竟然就敢来瑾兰阁。 董管事站在门口,瞅见姜岁穗坐了起来,立刻笑着举起食盒:“二小姐,奴才来给您送早膳来了!” 这么殷勤? 楚云疏并不认为昨天有把董管事打服,纵然是打服了,正常人也不会在第二天就往对方面前凑。 只能说,这董管事没安好心,还又蠢又心急。 他兴味的勾了勾唇,有些好奇这董管事一大早就来瑾兰阁,到底是憋着什么坏? 楚云疏披了件外衣,下床走到门口,看了眼食盒却没有接过来的打算:“董管事身份尊贵,本小姐怎敢劳烦您亲自来瑾兰阁送饭。” 董管事陪着笑脸:“二小姐说笑了,您是主子,小的是奴才,小的再尊贵也没有您尊贵不是?” 他又举了举手中的食盒:“二小姐,这里边有上好的燕窝,这东西可要趁热吃,冷了就不好吃了,小的给您放屋里?” 楚云疏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叫董管事捉摸不透他的主意。 董管事踌躇了一下,朝楚云疏弓了弓身子,心一横提着食盒径直进了屋。 不管二小姐心里怎么想,让她吃下食盒里加了料的食物才是他此刻最想看到的事情。 既然敢打他,他就得让这贱丫头知道,有些人是她不能得罪的! 董管事的害人之心表现的过于明显,倒是让楚云疏没了兴致。 他慵懒的踏着步子走到桌边坐下。 董管事见状立刻殷勤的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食物一个一个端了出来。 “燕窝、鸡丝粥、水煎蛋、桂花糕、圆白菜、水晶饺、蒸排骨,二小姐,所有的食物都在这了,您看,这菜色可还满意?” 面前的食物每一份分量都不大,但胜在丰富精致,按理说该是一顿很完美的早膳。 楚云疏淡淡的应了一声:“还不错。” 得了他的认可,董管事嘴角都快咧到了耳边。 他搓了搓手:“二小姐满意就好!那奴才这就退下了,二小姐您慢用!” 临走,他撇了眼桌子上的食物,眼中闪过一丝狠毒与得逞。 董管事这一眼出自本心,并非刻意为之,却让楚云疏看了个真切。 他屈指轻轻敲击了一下桌面:“董管事且慢” 正准备离开的董管事微微愣住,心虚的摸了摸鼻子,额头也冒了些冷汗出来:“二小姐还有何吩咐?” 楚云疏笑了笑:“董管事对本小姐如此尽心竭力,本小姐哪里还敢说什么吩咐。” 他这一笑,莫名令董管事心里发毛:“那二小姐您这是要?” 楚云疏挽起了袖口,亲自盛了一碗鸡丝粥放在了董管事面前。 他扬了扬下巴:“昨日是本小姐鲁莽了,这碗粥就当是赔罪,还望董管事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这个不懂事的小女子计较。” 董管事懵了,直勾勾的盯着这碗鸡丝粥,脑子里疯狂的思索着该怎么拒绝。 他怕姜岁穗会挑食,错过某一样食物不吃,所以把大小姐给的那瓶强力泻药在每一个食物里都撒了一点。 他没想到姜岁穗竟然会赏给他一碗,这可如何是好? 见他半天不说话,楚云疏心下了然。 没想到这个董管事胆大妄为到了如此地步,竟然敢给丞相的女儿下毒! 他哪里来的底气和勇气? 楚云疏眸子阴沉下来,冷冷道:“董管事不肯吃,可是还在生本小姐的气?还是说,董管事你瞧不起本小姐,所以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董管事腿都软了,额头的冷汗越来越多,说话都有几分结巴起来:“没,没,怎么会呢!奴才怎么会瞧不起二小姐呢!奴才奴才这是担心二小姐会吃不饱,所以才犹豫的呀!” 楚云疏:“董管事多虑了,这么多食物,本小姐还担心吃不完,又怎么会有吃不饱一说呢?董管事你只管放心吃就是了!” 看着鸡丝粥,董管事急得都快要哭了,偏偏又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再拒绝。 眼看是躲不过去了,他想着:不就是强力泻药嘛,左不过就是拉几天肚子,只要能让这个贱丫头尝到苦头,他也就豁出去了! 等他恢复好了,日后再找机会把今日吃的亏给补回来! 再者,这粥他自己都敢吃,他不就把自己摘出去了嘛,那样等二小姐开始发作时,他也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说自己对此事毫不知情了。 如是想定,董管事一咬牙端起了鸡丝粥:“既然如此,那奴才就多谢二小姐了!” 看到董管事把鸡丝粥一饮而尽,楚云疏意外的挑了下眉梢。 难道他错怪了董管事? 这些食物里并没有毒?还是说,只是鸡丝粥里没毒? 董管事放下碗:“若没别的事,那奴才便退下了。” 楚云疏微微颔首。 既然董管事敢喝鸡丝粥,至少说明这粥里是没有毒的。 也罢,不管董管事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先填饱肚子再说。 他抬手给自己盛了一碗,正准备喝,却听到门外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第7章 中毒暴毙 楚云疏迟疑的看向门外,月华也“噔噔噔”立刻就跑了出去。 只见董管事一头载倒,趴在地上抽搐不止,一张脸胀的通红,整个人看起来痛苦不堪。 楚云疏眯了眯眼睛。 他放下碗起身走到屋外,在董管事身边蹲了下来,抬手探向董管事脖子处的脉搏。 须臾,他收回手,迟疑的皱眉。 董管事的样子看起来像中毒,可脉象却显示他只是单纯的中风。 不应该,董管事刚刚在屋里时还好好的,只是转身出了个门就中风了,一点征兆也没有,这显然有问题。 董管事这个模样,一定是和刚刚那碗鸡丝粥有关。 他拧着眉,看着已经开始七窍流血的董管事,试探道:“谁骗你下的毒?” 董管事不甘的看向远方,口齿不清的呜咽着:“大大” “大什么?” 董管事因为中毒,气息越来越弱,楚云疏没有听清他的说的什么,低下头想仔细听,却只听到他说了两个大字,随即便气绝身亡了。 楚云疏神色凝重的站起身。 他顺着董管事死前的目光看向远方,口中轻声嘀念着:“大大什么呢? 还有,你死前的那一眼是在看什么? 那个方向有什么?” 楚云疏在脑子里回忆着昨夜走过的相府里的每一条路。 倏地,他眸子一亮:“大小姐!” 月华惊魂未定:“大小姐?大小姐怎么了?二小姐的意思是要向大小姐禀告此事么?” 楚云疏无奈的看了月华一眼。 禀告? 只怕不需要禀告,要不了多久姜文汐就会出现在他的瑾兰阁里。 他看着尚且还在惊恐中的月华,放轻了语气:“董管事骤然死在了咱们的院子里,有心之人定会拿此来说事,但我们问心无愧无需害怕,月华你可明白?” 看着自家小姐镇定的双眸,月华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她点了点头:“月华明白。” 楚云疏欣慰的弯了下嘴角:“明白就好 董管事死的不清不楚,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要尽快的处理好此事。 看时辰,父亲应该准备去上早朝了,月华,我要你用最快的速度赶在父亲出府之前将他拦下,并禀告此事,你可能做到?” 月华咬了咬唇瓣,当机立断的点头:“奴婢一定竭尽全力!” 楚云疏微微颔首:“请到了父亲之后,你一定要劝说父亲带着府医前来,快去!” 话说完,月华便提起裙摆,风一般的朝着相府大门跑去 月华离开后,楚云疏盯着远方的天空,眸光渐冷。 “姜文汐,会是你么?” 姜文汐所在的金禧阁,就在董管事目光所瞪的方向。 董管事死前嘴里又不断的喊着“大大” 结合这些,楚云疏第一反应想到的便是姜文汐。 上一世五年的相处,他了解这个女人,她的确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可她为什么要杀姜岁穗? 纵然她再不喜欢这个庶妹,也没必要杀人灭口? 这个姜岁穗,想必是知道了什么能够威胁到姜文汐的秘密。 这个秘密会是什么呢? 正想着,姜文汐就带着人到了。 一进瑾兰阁的大门,姜文汐就看到姜岁穗好好的站着,而董管事却趴在地上七窍流血而亡,姜文汐的内心气的快要吐血。 这个董管事是怎么办事的? 怎么下个毒却把自己给毒死了? 浪费了她一瓶毒药不说,这让她怎么和宁王交代?又怎么处理后面的事情! 她故作惊讶:“呀!董管事这是怎么了?妹妹你对他做了什么?” 楚云疏眉头隆起:“你这人说话好没道理,什么叫我对他做了什么?” 姜文汐仰着下巴,一副为董管事打抱不平的模样,正义凛然道:“董管事昨天还好好的,今日一早就死在了妹妹的院子里,难道妹妹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听闻此话,楚云疏气笑了。 刚刚他还有些迟疑姜文汐到底与此事有没有关系,此刻他却是确定无疑了。 他紧紧盯着姜文汐,一字一句的反问:“解释?你想要我解释什么?解释为什么董管事死在了我这里? 我倒想问问姐姐,你怎么就能确定董管事趴在地上就是死了呢?难道你事先就知道董管事会死? 还有,姐姐一大早跑到我这瑾兰阁来又是想做什么?还是说,你一早就知道瑾兰阁今早会出事,所以特地跑来演这一出好戏? 姐姐,这些问题,你不打算先解释一下么?”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楚云疏问的又快又狠,每问一个问题便加重一分语气,问到最后,姜文汐的脸上红白一片,她的心底已经开始有些慌了。 她没想到面前的姜岁穗会有如此渗人的气势,一时间哄的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莫非,姜岁穗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姜文汐捏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紧,犹自强装着镇定:“妹妹你还真是伶牙俐齿,董管事这个样子不是死了还能是什么? 再说了,妹妹你伤势未愈,我这个做姐姐的来看看你,难道也有错么?” 楚云疏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意味不明的笑了:“错不错的,谁又知道呢? 我只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我最要好的好姐姐!” 此时的姜文汐纵然心思再深,心肠再狠毒,也终究只是个闺阁小姐,不太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 在死过一次的楚云疏面前,她仿佛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根本无处遁形。 他的这番话说出口,仿佛一道惊雷炸在姜文汐耳边,让她一时间分不清他所指的到底是下毒之事,还是当日古塔之上密谋的事。 姜文汐被楚云疏盯得头皮发麻,心中愈发慌了起来。 不管姜岁穗指的是什么,她都不敢赌。 若当日在古塔之上密谋的事情泄露出去,她和宁王都只有死路一条。 她不想死,她也不想宁王死,那就只能委屈姜岁穗了! 姜文汐眯了下眼睛,心一横:“来人呐!二小姐心思歹毒,一言不合就打死了董管事,有违姜家家法,速速把她关进宗祠,待本小姐禀告了夫人再行处置!” “放肆!本相看谁敢动手!” 姜文汐话音刚落,月华便带着姜相爷赶到了瑾兰阁门外 第8章 闭门思过 姜相被月华一路连拉带拽的拉扯到瑾兰阁的门口,还没进去,他便听到了大女儿的声音,顿时皱起了眉头。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大女儿与二女儿之间不甚和睦,他却没想到她们之间的矛盾已经尖锐到了如此地步。 府上死了人这么大的事情,做大姐的不想着查清楚和解决问题,第一反应却是要把妹妹关起来处置。 这实在太令他失望了! 姜相一声怒喝,气喘吁吁的站在瑾兰阁门口,失望的看向院子里的两个女儿。 “爹爹?” 姜文汐没想到月华竟然把父亲给请了过来,难怪从一开始她就没见到月华。 眼看关押姜岁穗一事要落空,姜文汐有些急了。 她上前两步,挽住姜相的手臂,像往常一样的撒着娇:“爹爹日理万机,怎么今日有时间来瑾兰阁?” 她埋怨的看了眼月华:“本小姐已经年满十六,这点小事本小姐就能处置,你这奴婢又何必惊扰爹爹!” 月华默默地站在一边没有吭声。 一旁的楚云疏见状,不卑不亢的上前两步,行了个标准的拜礼:“岁穗见过爹爹。” 姜相眼眸一颤,心中涌出些别样的情绪来。 姜文汐是他和夫人的第一个孩子,这些年他一向对这个孩子宠爱有加,却没想到把她给宠成了一个专横跋扈的孩子。 而姜岁穗 这个孩子的生母是个良妾,当年生姜岁穗的时候难产,早早地就撒手人寰了。 这些年他并没有把这个庶出的孩子放在心上,以至于她在这府上备受冷落,这孩子又自小没了娘,她在府上的日子想必不太好过 只是没想到,姜岁穗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如此的知书达理、不卑不亢,真是令他意外又惭愧。 他点了点头:“好孩子,起来。” 姜文汐见父亲没有理自己,而是心疼的看着姜岁穗,心中的不满更甚。 她摇了摇姜相的手臂,委屈的瘪嘴:“爹爹~爹爹可是生汐儿的气了?” 姜相垂眸看向身边的姜文汐,目光变得无奈又宠溺,他故作严肃的板着脸:“你也知道爹爹生气了?那你知道爹爹为什么生气吗?” 姜文汐低着头,瓮声瓮气的答到:“汐儿知道,爹爹是怪汐儿自作主张,没有跟您禀告就要把妹妹关起来。” 姜相不解:“你既然知道,那为何还要这么做?” 姜文汐为难的叹了口气:“爹爹有所不知,昨日岁穗妹妹与董管事发生了争执,还把董管事打伤,这事府中上下无人不知。 今日一早,董管事又死在了妹妹的院子里,汐儿害怕此事传扬出去被更多的下人们知道,到时候坏了妹妹的名声,让妹妹落得个心狠手辣的名头,这才急着想把此事压下去 爹爹,汐儿知道错了,汐儿以后不会再自作主张了!” 姜文汐满脸的无辜,话里话外却都在指责姜岁穗蛮横无理、心狠手辣。 只是姜相对这番话有些怀疑。 这些年他虽然不重视二女儿,但也听府中的下人提起过她,多少对自己的这个女儿还是有些了解的。 在他的心中,姜岁穗并不是一个心肠歹毒的人,相反,这个孩子娴静柔弱,一向都不擅长与人争辩。 这样一个孩子,纵然真的与董管事之间有什么过节,也不至于会对人下死手。 他没有接姜文汐的话,而是偏头看向跟随他一起来的府医:“过去看看。” 府医:“是。” 府医领命上前,查看了一会后,起身拱了拱手:“回相爷,董管事是死于中风。” “中风?”姜相垂眸看了眼地上的尸体,迟疑的皱眉。 董管事七窍流血,死相过于惨烈,只看了一眼他就收回了目光。 姜相摸了摸胡子:“董管事尚处壮年,平日里也不像是肝火旺盛的人,怎么会好端端的就中风了?他平日里可有找你看过病,说身体有什么不适之处?” 府医摇头:“不曾,不过” 他略微踌躇了一下,随即又说道:“虽说董管事平日里身体康健,但人在气急之时,难免容易急火攻心,董管事想来是受了什么很大的刺激,所以才会气血逆流,中风冲顶而亡。” 姜文汐闻言立刻站了出来:“是啊!董管事昨日和岁穗妹妹在膳房大吵一架,今早来了一趟妹妹这里人就没了,他肯定是在妹妹这里受了什么刺激!所以才会中风的!” 一直没有出声的楚云疏冷笑一声:“我能让他受什么刺激?” 姜文汐梗着脖子:“谁知道你和董管事说了什么,我只知道,昨天你打的董管事满嘴是血的样子,府里的下人们全都看见了! 你下手这么狠,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姜相看向姜岁穗:“可有此事?” 楚云疏微微颔首,据实说道:“女儿昨日打了董管事不假,但今日董管事之死,与女儿毫无干系,不仅如此,女儿还怀疑董管事并非死于中风,而是死于中毒!” “中毒?” 姜相的神情严肃起来。 有人敢在相府下毒? 倘若这是真的,那可必须要严查。 楚云疏微微颔首:“是,女儿怀疑有人想害” 不等她把话说完,姜文汐大声将她打断:“一派胡言!刚刚府医都说了,董管事是死于中风!难道董管事有没有中毒,府医会看不出来吗?” 姜文汐表现得过于激动,让姜相起了疑。 他垂眸意味不明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大女儿,须臾吐出一口浊气,声音都苍老了许多:“岁穗,爹爹问你,昨日你为何打董管事?” 楚云疏:“府中下人克扣女儿的吃穿用度,女儿吃不饱穿不暖,所以才会去找董管事,女儿只是想要回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东西。” 面前的二女儿神色平静,与大女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一眼,老道的姜相就知道谁说的是实话。 他无奈的又看了眼自己的大女儿,轻轻叹了口气,随即抬头看向姜岁穗: “府中下人克扣你的用度是他们的不对,但你不该出手伤人,作为本相的女儿,你该懂得何为知书达理,何为以德服人。 你既犯下如此大错,本相就罚你禁足一月闭门思过! 至于董管事和府中那些个欺负你的下人,爹爹我自会替你处理! 岁穗,你可有异议?” 第9章 狠狠责罚 楚云疏神色如常:“女儿没有异议。” 他不争不辩,就这么接受了惩罚的样子落在月华眼里,叫她又心疼又气急,恨不能跳出来为自家小姐辩解。 察觉到她的意图,楚云疏用眼神制止了她。 另一边和她一样气急的,还有姜文汐。 父亲就这么不痛不痒的罚了一下姜岁穗,叫她如何甘心! 可她再不甘心,也不敢违拗父亲的意思,只能把自己的愤懑打落牙齿和血吞。 姜相有了决断后,很快就命人处理了董管事的尸体,之后便离开了瑾兰阁。 他与姜文汐一离开,月华就迫不及待的问:“二小姐!这明明就不是您的错,相爷惩罚您,您为什么不辩解?” 楚云疏无奈的看了眼月华:“傻丫头,这惩罚不痛不痒,受了便受了。” 倒不是他不辩解,而是从姜相的态度,他已经看出了此事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如果他没猜错,姜相对他是明面上惩罚,但实则是借惩罚来保护他,以免姜文汐还会想法子借此事来对付他,而姜文汐那边或许就没他这么好了。 那会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姜文汐打断,姜相没有继续追问,反而扯了其他的问题把下毒之事略过,可见姜相已经意识到他所言非虚,而且毒是姜文汐下的。 姜相素来宠爱这个大女儿,自然不希望下毒之事被扯出来,所以为了保护大女儿的名声,他便草草的了结了此事。 以他对姜相的了解,虽然明面上他对姜文汐所做之事不予理会,但私下里一定会重重的责罚教育姜文汐。 他如今伤势未愈,不如趁此机会韬光养晦,早日找出换回灵魂的方法。 只是这样一来,想要了解这相府之外的事情就变得尤为困难。 念及至此,他看向月华:“月华,父亲只说要我禁足,但你还是可以自由出入瑾兰阁,我要你从今日起,每日关注朝堂大事并向我禀报,尤其要注意留意战王的消息,你可明白?” 月华很是不解。 二小姐素来深居简出,从不过问朝堂之事,怎么失了忆之后反而开始关注起这些事情来? 还有,这好像是二小姐醒来之后第二次提起战王殿下了,莫非 二小姐也爱上了战王殿下?! 月华的一张小脸皱成了包子。 这可不行啊! 皇上不久前才赐婚给大小姐和战王殿下,只等中秋佳节到来之时二人就完婚,此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京都。 圣命不可违,倘若二小姐真的爱上了战王殿下,那岂不就是和皇上还有大小姐作对,那二小姐可就惨啦! 看月华神情古怪迟迟不动,楚云疏微微皱眉:“怎么了?” 月华回过神:“没什么!没什么!” 看着自家如娇花照水般美丽的二小姐,月华一阵心疼,在心中默默下定决心:她一定要想办法让二小姐改变对战王殿下的印象!让她千万不要爱上战王殿下! 另一边。 姜文汐跟着父亲一起离开后,一路上都闷闷不乐。 只是和往常不同,素来疼爱她的父亲对她的不开心也视若无睹,不仅如此,父亲这一路上也是绷着脸,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模样。 到了相爷的书房外,姜文汐福了福身子准备和父亲告别,却没想到父亲把她喊住,让她跟着一起进了书房。 到了屋里坐下,姜相也始终拉着脸。 姜文汐察觉到气氛不对,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默默地站在书案的不远处,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父亲的脸色。 姜相撇了她一眼,但没有理会她,而是看向小厮:“去,把大管家给本相叫来。” 很快,小厮带着大管家来了书房。 一进屋,大管家便察觉到情况不对,当即扑通一声跪下,结结实实行了个礼:“奴才叩见相爷!” 姜相冷眸看着他:“本相问你,府中下人克扣二小姐用度之事,你可知情?” 大管家犹豫不决的微微抬头看了姜文汐一眼。 见大小姐低着头一动不动,他料想怕是相爷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大管家斟酌了一下:“相爷恕罪!想必是奴才平日里事多繁忙、疏于管教,这才让府中下人钻了空子! 相爷您放心,奴才一定亲自彻查,找出克扣二小姐的下人,并依照府规狠狠责罚!” 姜相看向站着的姜文汐,冷笑着哼了一声,吓得姜文汐一个哆嗦,也吓得大管家匍匐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府中这些个胆大妄为的下人是该责罚,但你作为大管家未能及时察觉也是难辞其咎! 来人! 把大管家拖下去杖责二十! 你给本相记着,这样的事本相不想以后再在府中发生,若本相日后发现你们还敢克扣二小姐或是其他人的用度,那就不是杖责二十这么简单了!” 大管家忙不迭的磕头:“谢相爷赏罚!奴才日后必当更加的尽心竭力!绝不再让相爷失望!” 很快,大管家便被小厮拖了出去。 不多时,惨叫声传来,叫姜文汐的头皮一阵发麻。 等到杖责完毕,姜相屏退了所有人,这才看向自己的女儿。 “给我跪下!” 姜相夹杂着怒气的一声呵斥,吓得姜文汐脸色一片惨白。 她当即跪下,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父亲:“爹爹” 姜相:“你下毒残害妹妹,唆使下人克扣你妹妹的衣食用度,还有脸叫我爹爹? 枉我这些年教你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你全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姜文汐的眼泪大滴的往下落:“爹爹,汐儿没有” 姜相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桌子:“没有?! 你还敢狡辩! 难道要我把这些事情都一五一十的查清,把证据都清清楚楚的摆在你面前,你才肯承认?” 看着哭红了眼的女儿,他叹了口气:“汐儿,这些事我没有在明面上深究,你难道还不懂为父的用心吗? 你当真以为所有人都是好糊弄的? 这世上比你聪明的人可太多了,你若不知收敛与悔改,总有一日会自食恶果! 汐儿,为父言尽于此,希望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起身走到柜子边拿出一根小指粗的藤条,随即走到姜文汐身边。 看到藤条,姜文汐浑身颤抖起来:“爹爹不要汐儿知道错了!爹爹不要打汐儿!!” 姜相眼中满是心疼,但却毫不犹豫的举起了藤条:“如今你已经有了婚约在身,马上就要嫁人,若此时为父还不狠狠责罚你,你又怎么会长记性? 汐儿,为父希望你能记住今日这一顿责罚,日后不要再做错事!” 话音落,“啪”的脆响声响起,顷刻间,姜文汐的惨叫响彻了整个书房 第10章 如此大礼 皇宫大内。 “主子,您已经三天没洗澡了,您确定要这样蓬头垢面的去面见皇上吗?” 竹影一手捧着衣服,一手拿着帕子,很认真的看着床上躺尸的战王殿下。 后者指头都没动一下:“你可以告诉皇上,本王身体不适,改日再去见他。” 竹影深深吸了口气,循循善诱道:“这理由主子您昨天刚醒的时候,已经用过了。” 姜岁穗哭丧着脸,拉起被子将头蒙住:“那就再用一次!” 竹影又焦躁又为难:“主子!那可是皇上!!虽然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上也要给您几分面子,但您也不能这样任性啊!!” 以前的主子最讲规矩了,这两日怎么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如此任性! 竹影又劝道:“主子,昨日您刚醒,皇上就问过刘太医您的伤势,今日您若还不去面见,只怕皇上情急之下就要亲自来看您了! 您觉得,您是能就这样把皇上给躲过去吗?” 竹影这话好像也有道理! 看来皇上她是不得不见了! 姜岁穗猛的掀开被子,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床顶,满眼都是欲哭无泪。 谁懂啊,不是她存心不去见皇上,而是一来她很抗拒给这幅男人的身躯洗澡,二来她不懂得这皇宫大内里的许许多多规矩,万一行差踏错漏了破绽,她这条小命不就完了吗? 她还年轻,她才刚刚及笄,她不想死啊! 见她动了,竹影眼睛一亮:“主子,现在沐浴吗?您要是觉得受了伤不方便,属下可以伺候您的!!” 姜岁穗幽怨又无语的看了眼竹影:“大可不必” 竹影:“???” 主子这是什么表情? 以前在行军的路上条件艰苦,他们也没少在一起洗澡,怎么今日主子看起来这么嫌弃他? 竹影很委屈,感觉自己在主子的心里没有以前那么重要了,他的内心很受伤。 心里正烦闷的姜岁穗哪里会注意到竹影的情绪低落,她幽幽的看向竹影:“寻个宫女进来伺候” 本就在胡思乱想的竹影如遭雷击。 平日里主子对女子避之不及,唯恐她们近身,今日怎么还主动让宫女来伺候? 真是奇怪! 难道一向不近女色的主子受了伤之后突然就开窍了? 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主子年纪也不小了,身边也该有女人侍奉了。 很快,竹影寻了个宫女来,还是个尤为漂亮的宫女。 姜岁穗将竹影支出寝殿,这才开始准备沐浴。 那宫女红着脸,小心翼翼的为姜岁穗解开衣衫,羞得头也不敢抬。 战王殿下是大楚的战神,生的清新俊逸,是无数女子的梦中情郎。 可惜,殿下成年立府已有三载,身边始终没有一个女人侍奉,这让无数人都谣传殿下是不是有龙阳之癖。 如今她突然被喊来侍奉殿下,恍然有种天上掉馅饼,正好砸在了她头上的错觉。 解了衣衫,姜岁穗泡进浴桶,舒服的舒了口气。 有了宫女的伺候,她不用亲自动手,对这幅身躯也就没有那么抵触了。 正泡的舒服,姜岁穗突然意识到,她要洗澡,相府里的自己也要洗澡哇!那她的身子岂不是都被楚云疏看干净了? 救命!她是女儿家,这事她可亏大了! 彼时,相府里的楚云疏莫名打了个喷嚏,郁闷的皱起了眉头 意识到自己也被看光的姜岁穗如同斗败的公鸡,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 宫女以为自己伺候的不好,拿着帕子的手都抖了起来,一时间什么旁的想法也都没有了。 洗了半晌,水凉了,姜岁穗方才起身。 宫女小心翼翼的为她的伤口上了药,包扎好后方才离开。 她一走,竹影就迫不及待的进来了。 “主子,刚刚皇上身边的徐大总管来报,说皇上体恤您的伤势,决定亲自来看您,此刻想必已经从太和殿出发了!您快收拾一下,准备接驾!” “哈??” 这么快? 她一点准备都还没有呢! 遭了,一会见到皇上她要说什么?她该怎么行礼? 现在问竹影是不是有点突兀?竹影会不会察觉到她不对劲? 不管了,皇上官比战王大,先哄住皇上再说! “竹影啊” “皇上驾到!!!” 姜岁穗刚刚开口,门外皇上已经到了。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竹影一时没听清:“主子你说什么?” 姜岁穗一阵无语:“没什么” 皇上大步走进来,边走边关切的问着:“三弟,听太医说今日你还没下床,你的伤势如此严重么?快让朕看看!” 进了寝殿,看到竹影和楚云疏就这么四目相对的站着,皇上错愕了一下:“三弟?” 竹影回过神来,立刻跪下行礼:“微臣见过皇上,皇上万安!” 姜岁穗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竹影,脑子里想的是自己该不该跟竹影一样行礼,又觉得战王身份尊贵,直接跪下应该不太合适。 见他不动也不吭声,皇上又喊了她一遍:“三弟??” “诶!” 姜岁穗一个激灵,下意识准备跪,腿刚刚一弯又意识到不对想收回,结果一个没站稳,身子往前栽倒,结结实实的趴在了地上。 整个寝殿陷入一片宁静,姜岁穗抬起头看向皇上,略显尴尬的扯了下嘴角:“咳臣弟见过皇兄” 皇上哭笑不得的抿了下唇:“嗯三弟重伤未愈,倒也不用行如此大礼,快快起来!” 看到众人这一副憋笑快要憋出内伤的表情,姜岁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在心中默念着:楚云疏啊楚云疏,我不是故意让你丢人的,你要知道了,可千万别怪我呀! 彼时,相府里。 楚云疏冷不丁的又打了个喷嚏。 他吸了吸鼻子,迟疑的起身关了窗。 不应该啊,虽是春天,但他穿的也不少了,怎么会着凉了呢? 寝殿里,姜岁穗这一摔,把好不容易好转的伤口又摔裂了。 看着被血浸透的纱布,皇上的眉头高高隆起:“这箭伤如此深,若是再往下两指,三弟你可就凶多吉少了。” 姜岁穗斟酌了一下方才开口:“让皇兄担心了。” 皇上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头:“你是朕的三弟,又是大楚的战神,朕自然是担心你的。 这样,这两个月你就不必去军营练兵了,你给朕好好待在宫里,等伤养好了再出宫!” 留在宫里? 那岂不是常常要和皇上见面? 那怎么行! 第11章 绝密消息 姜岁穗连忙拒绝:“不过皮肉小伤而已,皇兄不必如此紧张,臣弟回府好好修养一段时日就是了!” 皇上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呀,每次朕留你在宫中多住两日,你总是拒绝,罢了罢了,你想回府那回府便是,只是伤好之前不许去军营练兵!这是朕的旨意,不可不从!” 姜岁穗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的拒绝,反而和平日里的楚云疏性子相符。 她不禁狠狠松了口气。 又和皇上寒暄了几句后,皇上急着去书房与大臣们议事,便匆匆离开了。 皇上一走,姜岁穗便捂着胸口皱起了脸,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要命,这伤口真是疼死她了! 天知道她刚刚憋着不让自己哭出来,该是有多难受。 这种一言不合就控制不住会飙泪的特质,在这种情况下,真的很要命! 屋外,皇上才离开没多远,便派人着手安排送楚云疏回战王府的软轿。 他这个弟弟他了解,若是他不提前安排好软轿,他这个弟弟保管穿上衣服就直接大摇大摆的离开。 他胸口的伤这么重,可由不得他这么任性的走! 于是,为楚云疏安排软轿的徐大总管去而复返,一进屋就看到了坐在床上哭花了脸的战王 次日,清晨,相府里。 自从昨日相爷来后,瑾兰阁的膳食就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楚云疏知道,这一定是相爷在背后为他惩治了下人。 虽说姜相此人有些薄情,但在为人处世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清白之人。 他愿意为了姜岁穗这个庶女出面,可见姜岁穗在他心中也并非全无地位, 若是姜岁穗知道自己在父亲的心中也占有一席之地,会不会略感一点欣慰呢? 楚云疏轻轻叹了一声,悠闲地给自己盛了一碗粥。 他端起碗正准备用早膳,月华就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看着气喘吁吁的月华,他皱了皱眉:“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如此慌张?” 月华摆了摆手,缓过气来后,噼里啪啦的往外倒豆子:“二小姐您昨日不是让奴婢去打探朝堂上的消息嘛,尤其是战王的,奴婢打探到了!” 楚云疏眸子一亮,放下碗:“说!” 月华组织了一下语言:“唔昨日边境传来消息,说北狄的营地又往前进了三里,大有过了春季就开战的意图。” 楚云疏眉眼微沉。 不错,上一世的时候,北狄就是在最炎热的夏季对边境发起了战事。 北狄地处北方的极寒之地,一年至少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冰天雪地,只有炎热的夏季,他们才可以发挥出草原骑兵的威力。 月华继续说着:“还有,昨日太师向皇上提议,希望能推行宁王所说的新政,但是皇上有些迟疑,并没有立刻同意。” 楚云疏微微颔首:“自古历朝历代推行新政都是历尽坎坷,皇上没有同意,想来自有他的考量,还有呢?朝堂之上还有什么事?” 月华有些意外,自家从不过问朝堂之事的二小姐竟然能说出这番话,不过她也没有细想,只当是二小姐平日里看的书多。 她摇了摇头:“想来比较重要的事就只有这些了,其他的事情奴婢并没有打听到,不过奴婢倒是听到了一些关于战王殿下的事情。” “哦?是什么?”提及自己,楚云疏来了兴致:“说说看!” 月华没有立刻说,而是跑到门口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后,方才关紧房门神秘兮兮的开口:“二小姐,这是从皇宫大内传出来的绝密消息,奴婢告诉你,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哦!” 绝密消息? 楚云疏不禁更加好奇了,月华这丫头到底是听到了什么,还整得如此神秘。 他点了点头:“你说。” 月华压低了声音:“听说啊,昨日战王殿下因为伤口太疼整整哭了一宿,整个皇宫大内都能听到他的哭声呢!” 楚云疏:“?!!!” 月华恍然未觉自家二小姐的脸色巨变,犹自沉浸在八卦中津津乐道:“真是想不到,平日里英明神武的战王殿下竟还有如此柔弱的一面! 哈哈哈! 这事如果传扬出去,也不知道京都有多少女子要哭碎一地芳心了~” “胡说八道!!” 楚云疏怒气冲顶,下意识大喝一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咔咔”两声脆响,实木的梨花圆桌竟然裂了个口子。 月华笑容顿止,吓的险些咬掉舌头,心中暗暗惊叹:二小姐好身手!! 看来二小姐是真的很喜欢战王殿下没错了,只是听到一个传闻,她就气成了这样。 她吞了吞口水,连忙安慰:“二小姐,气大伤身,这事说不定不是真的呢,对?” 不是真的 呵,是不是真的重要么? 昨日他让月华去打探消息,其实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月华只是一个深闺里的婢女,又能有多少途径可以了解到朝堂上的那些事呢。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月华都知道了“自己”哭了整整一宿的事情,这事遍京都还有人会不知道么? 这才灵魂互换了几天,他的一世英名就这么毁了! 楚云疏只感觉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 他恨恨的咬牙:姜岁穗!你最好不要太离谱!! 看着自己小姐咬牙切齿的模样,月华小心翼翼的指了指他刚刚拍桌子的手,这手,已经肉眼可见的肿了:“二小姐,咱气归气,但也别拿自己的身体当出气筒不是,您刚刚那么用力,手还好么?” 月华不提还好,一提楚云疏就感觉手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他皱了下眉,举起手看了看,随即得到了一个悲催的事实: 他不仅一世英名毁了,手也拍骨裂了 这一次,月华非常的有眼力劲儿,飞快的请来了府医。 看着自己被裹成粽子的手掌,楚云疏感觉一阵心力交瘁。 他一定!一定!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换回灵魂!! 从瑾兰阁出来,府医郁闷的摇头。 这已经是他连续第四天来二小姐的瑾兰阁了。 前两天他是为了给二小姐看头,第三天是为了看二小姐院子里的尸体,今天又是为了给二小姐看手。 他暗自嘀念着:“二小姐最近这是怎么了?命犯太岁么?” 第12章 换了个人 在皇上的安排下,姜岁穗一大早就回到了战王府。 虽说这王府她一次也没来过,但进了主屋,她没由来的感觉这地方格外亲切。 只要不用和别人接触,只要不用强撑着假扮战王,哪里都是她的家! 姜岁穗惬意的躺在床上,感动的都要哭了。 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真好~ 借着养伤的借口,这些日子姜岁穗拒绝了所有人的探视,每日在战王府里悠闲地做个米虫,每日除了吃睡拉就是给伤口换药,日子不要过得太舒服。 当然了,如果不用每日和竹影斗智斗勇的假扮战王,那就更好了。 大抵是战王的这幅身子格外强健,也可能是姜岁穗的日子过得实在太舒服,她胸口的伤都已经好了大半。 比起姜岁穗的惬意,另一边的相府里,楚云疏的日子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那日姜相为了教育姜文汐,狠狠的打了她二十藤条,打的后背又红又肿,还破了好几道口子。 相府主母陆霜星看到自己的女儿被打成这副模样,当晚就去找姜相闹了一通。 姜相认为教育子女理所应当,自是不会理会陆霜星的胡搅蛮缠。 憋了一肚子气没处撒的陆霜星便把这罪过算到了姜岁穗的头上。 相爷说要姜岁穗禁足,说不准苛刻她的衣食用度,可没说她这个当主母的不能教育孩子。 于是,陆霜星借着姜岁穗气死董管事一事大做文章,每日命人带着姜岁穗去宗祠跪上两个时辰,美其名曰,为了消磨一下姜岁穗霸道的性子。 不仅如此,陆霜星在明知姜岁穗手受伤的情况下,还要她每日誊抄三遍女戒,不抄完不准回瑾兰阁睡觉。 陆霜星此事做的有理有据,倒叫姜相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不太高兴的命陆霜星不要太过分。 只是一心想着为女儿出气的陆霜星哪里听得进姜相的话,丝毫没有一点要收敛的意思。 头两天楚云疏还会据理力争的反抗,但一反抗就给了陆霜星继续惩罚他的理由,轻则多罚跪几个时辰,重则上家法。 偏偏他屈居在姜岁穗的身体里,对陆霜星的所作所为还无可奈何。 如此种种,叫楚云疏焦头烂额。 以前他在军营里和那些个粗犷的男人们日日相处,哪里体会过这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 短短几天,他也算见识到了后宅妇人的心狠手辣与心思深沉。 认清了现实的楚云疏不得不暂时咽下这口气,只在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一笔,势要在日后一点一点的讨回来。 就这样一连过去了小半月,姜岁穗这边眼看着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也就开始寻思着去相府和“自己”见面的事情。 而相府这边,楚云疏除了每日要应付陆霜星母女的纠缠外,还不忘好好养伤,和探听朝堂之事。 等养好了这幅身子,凭他的身手,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相府并非难事,只有出了相府,他才能想办法与“自己”碰头。 这一日,风和日丽、天朗气清。 姜岁穗看着战王府里盛开的百花,冷不丁的对竹影说了句:“到底是春天,看看这满园子的花开的多好。 听闻相府里有一株名曰‘绯爪芙蓉’的茶花开的正好,不如你随本王一起去相府赏赏花?” 竹影:“?” 主子什么时候开始爱赏花了? 还有,主子怎么知道相府里有什么花?平日里也没见他和姜相有过往来呀? 他满心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去马厩牵了楚云疏的战马来。 看着这威风凛凛的战马,姜岁穗莫名有些腿肚子发软:“本王伤势未愈,不宜骑马,换个车驾来。” 竹影:“??” 按照主子以往的性子,就算是再捅他两刀,只要他还清醒还能动,他都是会骑马的,怎么如今伤都快好了,却还要坐马车? 竹影百思不得其解,郁闷的命府上护卫准备马车。 走在去相府的路上,竹影犹自还在沉思。 主子真的是越来越奇怪了,自从那次在猎场受伤昏迷之后,主子一日比一日奇怪,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不仅说话做事没有以前干脆果决,就连性子都变得有些柔弱起来,尤其,还变得动不动就爱哭鼻子 换了个人? 竹影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得一惊,不禁迟疑的看向马车。 是啊,这种种表现可不就是跟完全换了个人一样嘛! 莫非 主子在昏迷的时候被人夺舍了?! 意识到这一点,竹影的神情凝重起来。 不行,他得试探试探现在的主子,若主子真的被人夺舍了,他一定要想办法把主子救回来! 马车里的姜岁穗浑然不知外边的竹影已经察觉到了异样,正满心盘算着一会要怎么与“自己”见面才显得不那么刻意。 不多时,马车已经到了相府外。 “什么人!相府门口怎敢随意停车!” 战王出行一向都是骑马,所以很少有人识得战王府的车驾。 此刻看到一辆陌生的马车停在府门外,相府护卫立刻就警觉起来。 “放肆!”竹影跳下马:“战王府的马车你们也敢拦?不想活了?” 护卫惊疑不定:“战王殿下?” 竹影仰着下巴,盛气凌人的看着护卫:“就算你们不认识战王府的马车,难道连本将军也不认识了吗?!” 听闻此话的姜岁穗忍俊不禁的笑了。 看不出来,在战王面前总是委屈巴巴的竹影竟然在外面这么嚣张。 她弹了弹衣摆,以一个自认为很是威武霸气的姿势下了马车。 见她出来,护卫大惊失色,连忙跪下:“小的不知是殿下驾到!多有得罪,还望殿下恕罪!” 姜岁穗摆了摆手:“不知者无罪,都起来。” 竹影适时的冷哼一声:“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速速禀告姜相,战王殿下到了!” 护卫闻言当即跑进府,马不停蹄的去请姜相去了,而姜岁穗则是在小厮的带领下,悠哉悠哉的朝着相府前厅走去。 这相府她生活了十五年,对府上的一花一木都谙熟于心。 如今以战王的身份回到相府,再看到这些熟悉的景色时,她的心里生出了些别样的滋味 第13章 还差一个 姜岁穗到前厅坐下不久,姜相就急匆匆的赶到了。 这是战王殿下第一次来相府,姜相虽感到意外,但细想想也觉得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毕竟,他的大女儿姜文汐已经和战王殿下有了婚约,战王殿下迟早都是要来相府走动的。 于是,姜相得知战王殿下来了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命人去知会姜文汐,让她赶紧收拾一下,也前往前厅去见战王殿下。 姜相一路先行,到达前厅时已经累的气喘吁吁:“老臣见过殿下!” 到底是自己的父亲,看他年事已高还一路疾行,姜岁穗的心里有些不忍。 她连忙抬了抬手:“相爷快请起。” 姜相起身,恭恭敬敬的笔直坐下,寒暄道:“听闻殿下日前在猎场上受了重伤,不知殿下的伤可好些了?” 姜岁穗:“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姜相微微颔首:“那便好,不知殿下今日到访,可是有何事找老夫商谈么?” 姜岁穗一心只想着早点与“自己”见上面,并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便单刀直入的说道:“听闻相爷府上有一株名曰‘绯爪芙蓉’的茶花开的正好,本王甚是好奇,所以特来观赏,不知相爷是否愿意带本王一开眼界?” 战王殿下也是爱花之人么? 姜相短暂的错愕后,立刻反应过来:“春末是‘绯爪芙蓉’盛开的时节,殿下来的正是时候。” 他笑着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殿下请随老臣来。” 姜岁穗跟着姜相一路穿过回廊,走向了相府的后花园。 这花园的景色她看了一年又一年,早就没了兴致,此刻却装作从未见过般,对相府的花园赞不绝口。 “相爷为人清雅,就连花园都修缮的如此别致,真是令本王耳目一新啊。” 得到赞许,姜相的内心也不免感到高兴:“殿下过誉,老臣平日里没什么爱好,也就喜欢种种花、养养鱼,难得殿下看得起,这是老臣的荣幸。” 姜岁穗:“难得今日天气晴好,这花园里春光正盛,姜相何不把府上的小姐公子们都请出来随一起本王赏花,也免得辜负了这满园的春色。” 姜相一听这话,心中便大致明白了战王此行的目的。 想来看花是假,看人才是真! 不久前皇上为汐儿和殿下赐了婚,殿下想见见这未来的妻子,也是情有可原。 姜相立刻笑着应承下来:“好说!好说!老臣这便命人去请这些个不成器的孩子,还望殿下莫要嫌弃他们喧闹!” 姜相一心想着大女儿的婚事,却不知“战王”此行的确是来看人,可看的,却不是大女儿姜文汐,而是二女儿“姜岁穗”。 不多时,姜文汐和姜禾茉便到了,和她们一起来的,还有府上的两位公子,眼看人都到齐,却唯独不见“姜岁穗”的身影。 看着孩子们,姜相的眼中也多了几分慈爱:“殿下,孩子们都到了,老臣这便带您去看‘绯爪芙蓉’?” 都到了? 姜岁穗的心抽疼了一下,难以言喻的苦涩与凉意贯穿心头。 父亲的眼里,到底是没有她这个庶出的女儿。 她眉眼低沉,语气也冷了下来:“人都齐了?可本王怎么记得相爷您有三个女儿,这会只来了两个,那还有一个呢?” 姜相没想到战王殿下对他府上的事如此了解,一时间不免有些尴尬。 他难为情的笑了笑:“老臣的确还有一个二女儿没来,只是殿下有所不知,老臣的这个二女儿日前犯了些错,她的母亲正罚她跪祠堂呢。” 一旁的姜文汐自来到这花园起,“战王殿下”就没有看过她一眼。 此时听到殿下张口就提姜岁穗,她的心里格外生气。 姜文汐上前一步,对着战王殿下福了福身子:“文汐见过殿下。” 姜岁穗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嗯,起来。” 姜文汐被这一下气的快要吐血,却还要维持着自己名门闺秀的形象,不得不强颜欢笑:“殿下,岁穗妹妹霸道任性,气死了府里一位办差多年的管事,这才会被母亲惩罚,想来,殿下今日是很难看到她了。” “是么?” 姜岁穗抬起眼皮看着姜文汐,神情似笑非笑。 活了十五年,她竟不知自己原来是个任性霸道的人,还真是令人意外啊。 她的眼神太冷,姜文汐有些心虚,不敢与她对视,默默的偏头看向一边。 眼看气氛冷下来,姜相连忙赔上笑脸:“既然殿下说的是让孩子们都来,那少了岁穗自然不合适,都怪老臣思虑不周!老臣这就派人去喊岁穗来!” 姜岁穗似自嘲般冷笑了一声,没有理会姜相的话,而是转身走进凉亭,无声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她这个样子,叫姜相心里愈发的没底,连忙给一旁的小厮使眼色,让他赶紧去喊人。 只是姜相不解,为何战王殿下会因为一个不认识的庶女而如此生气。 莫非,岁穗与战王殿下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早就已经相识了? 不过,答案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此刻赶紧叫来岁穗才是最重要的。 彼时,宗祠里。 楚云疏正半倚在软垫上,悠哉的吃着葡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正在誊抄女戒的小厮,不时的还低斥一声:“字写得好点儿!要是被陆霜星看出来破绽,明天本小姐还揍你!” 小厮一个哆嗦,下意识坐直了身子:“是!小的明白!” 楚云疏满意的点点头,半瞌上眼眸休憩。 别的事情他不行,但是训人的本事他还是有的。 陆霜星派这么个小厮日日来看守他,这不是把人送上门给他欺负嘛。 只是可怜了这小厮,日日为他誊抄三遍女戒,谁让这倒霉孩子打也打打不赢他,跑也跑不过他,还被他指着鼻子、掐着脖子威胁。 在他舒服的快要睡着时,宗祠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楚云疏被惊醒,一个激灵坐起了身,在人进来前连忙摆好跪姿,老老实实的低着头,看起来又乖又可怜。 进来的人是姜相身边的近侍:“二小姐,战王殿下来府上赏花,相爷请您一起过去陪殿下同赏。” 第14章 初次见面 什么? 他没有听错? 他“自己”来了? 近侍的话如一到惊雷劈在楚云疏的脑子里,直炸的他脑子嗡嗡作响。 近侍见他不动,只当他是听到战王名讳直接给吓傻了。 他好心提醒道:“二小姐,别发愣了,还不赶紧回去收拾收拾,然后去后花园了!” 收拾? 收拾个屁啊! 见“自己”有什么好收拾的! 楚云疏麻溜爬了起来,小手一挥:“不必收拾了,本小姐这就去!!” 没想到啊,姜岁穗竟然还比他先行动! 看来,是他低估这个小丫头了! 想到要和“自己”见面,楚云疏脚下的步子走的飞快,近侍勉勉强强才能跟上,月华更是早就甩的没影了。 实在是跟不上自家小姐步伐的月华彻底放弃了,干脆慢慢悠悠的往花园走,一边走还一边暗自嘀咕: “二小姐这得是有多喜欢战王殿下呀,听说他来了,竟激动成了这副模样。 也不知道二小姐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的战王殿下,大小姐她又知不知道。 但愿大小姐不知道,否则还指不定会想出什么新花样来对付二小姐呢 哎,到底是我的二小姐命苦,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满心想着早点与“自己”见面的楚云疏并不知道月华对他的误解,他甚至都不知道,月华已经被他甩丢了好久。 到达花园时,他一眼就认出了坐在凉亭里的“自己”,立刻便跑上前。 彼时,坐在凉亭里的姜岁穗也看到了他,当即站了起来,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和她说话的姜相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 大抵是她的目光太过热切,姜相迟疑的顺着她的目光往身后看去。 见到是“姜岁穗”来了,姜相迟疑的皱了下眉,心中顿时涌起不好的预感。 莫非战王殿下心仪的,是他的二女儿岁穗? 他迟疑的看了眼正小跑过来的岁穗,又迟疑的看向身边的战王。 一回头,却发现殿下不见了! 姜相心脏漏跳一拍,猛的站起身环顾了一眼四周,这才发现殿下已经出了凉亭,正快步朝着岁穗迎了过去。 这一幕看在姜相的眼里,一瞬间就坐实了他刚刚的想法。 意识到殿下和岁穗大抵是两情相悦,姜相感觉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眼前一阵阵发黑。 只是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楚云疏和姜岁穗吸引,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凉亭外。 姜岁穗快步来到了楚云疏面前。 两人的目光难以掩饰彼此内心的激动,但为了不露出破绽,两人还是强忍着心中的千言万语,装模作样的演着戏。 楚云疏欠了欠身:“岁穗见过殿下,殿下万安。” 看到“自己”娇滴滴的行礼,姜岁穗很难想象,她这幅身子里的灵魂是威名赫赫的战王殿下。 看来,殿下很适应她的身体,很适应相府生活的环境呀~ 这强烈的反差让她险些忍不住笑出声。 姜岁穗手抵着唇,轻轻咳了一声,掩盖着自己的笑意:“二小姐快快请起!” 凉亭里,姜文汐的心情从一开始的惊愕,迅速转变成了恼怒。 她心仪宁王已久,并不喜欢战王,但和战王有婚约的人是她,她看不得战王对姜岁穗如此热情。 这种感觉,就像是看到属于自己的肉被不喜欢的人抢走,格外的膈应。 她不甘的起身,踏着步子走出凉亭:“哟,岁穗妹妹来啦,来的挺快嘛,妹妹日日被罚跪,还这么着急忙慌的赶过来,可别伤了膝盖才好呀。” 阴阳怪气的语调刺破了二人碰面的喜悦心情,楚云疏不禁皱了下眉,反倒是已经习以为常的姜岁穗对此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姜岁穗眸子一转,意味不明的看了眼姜文汐,倏地笑了起来:“大小姐这话倒提醒了本王。” 姜文汐不解的皱了下眉,紧接着就看到战王殿下动作轻柔的扶住了姜岁穗的手臂。 姜岁穗:“二小姐膝盖受损,还是不要久站的好,来,本王扶你到凉亭里休息。” 和姜文汐同在屋檐下整整十五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姜岁穗自然清楚的很。 正是因为清楚,姜岁穗才更加知道该捅姜文汐哪里,她才会最痛。 作为相府是嫡长女,姜文汐自幼就被姜相寄予了厚望,姜相教她知书识礼,教她琴棋书画,却唯独忘了教她该怎么为人处世,偏偏姜文汐又有一个善妒刻薄的母亲,姜相不曾教她的,她便在这个母亲的身上全数学了去。 以前在府上,姜文汐对任何东西都是百求百应,那份善妒的心并未曾显露,如今看到战王殿下对她如此冷漠却又对姜岁穗如此体贴时,这份妒火险些将她的心烧焦,直气的她脸也红了、眼也红了,顷刻间眼中再也容不下这满园春色,只剩下眼前这两人的身影 楚云疏哪里不知道姜岁穗的小心思,偏偏他也很不喜欢姜文汐,便柔柔弱弱的往姜岁穗怀里一靠,配合姜岁穗演起了戏。 “岁穗多谢殿下体贴” 他故作羞怯的浅浅一笑,眼睛看的却是姜文汐。 楚云疏做的如此明显,姜文汐又怎么会看不出这眼神就是对她的挑衅? 她气的胸口起伏不止,一双手都快要把帕子搅烂了去。 到底还是年轻气盛,姜文汐一跺脚,气的转身就要走。 姜相见状,当即走出凉亭把人呵止住:“汐儿!殿下还在此!你要干什么去!” 听到爹爹的声音,姜文汐红了眼眶又气又恼,偏偏又不好在战王面前撕破脸,把自己的不甘心表现得太过明显。 她走到父亲身边,委屈的瘪嘴:“爹爹女儿不想赏花,女儿想回去看书” 听到女儿有些沙哑的声音,姜相心疼极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不是没有看在眼里,只是年轻人之间感情的事,他一个长辈又能多说什么呢? 怪只怪,战王殿下心仪的不是汐儿,偏偏皇上又错点鸳鸯谱,把汐儿和殿下绑在了一起 姜相不禁在心头暗暗叹息: 这一纸婚书,怕是要毁了这三个孩子的终身呐 第15章 初次见面2 姜相安慰的拍了拍姜文汐的肩膀,压低了声音规劝:“傻孩子,人这一生往后的路还长的很呢,你又何苦执着于眼前呢?” 姜相的本意是想告诉姜文汐,不要执念太深,要学会看淡一切,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放手,可在姜文汐听来,却又是另外一番含义。 姜文汐只当是父亲在告诉她,往后的日子还长,她有的是机会整治姜岁穗,不必急于一时,免得在战王殿下面前丢了分寸。 这样一想,姜文汐的心里好受多了。 她冲爹爹乖巧的笑了笑:“汐儿明白。” 姜相满脸欣慰,和姜文汐一起回到凉亭里坐下。 看着姜文汐的臭脸,姜岁穗的心里别提有多快意。 这些年姜文汐仗着自己是嫡长女在府中作威作福,没少欺压她,若非还有正事,她一定还要再恶心恶心姜文汐。 一众人在凉亭里品茶赏花,闲聊了片刻后,姜岁穗似不经意般开口:“坐了这么久,本王都险些忘了此行的目的,相爷,本王还等着一品这‘绯爪芙蓉’的盛景呢。” 姜相连忙赔上笑脸:“好说!好说!殿下且随老臣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跟着姜相漫步在花园中,不多时便来到花园里僻静的一角。 这里有一座假山,还有一条人工开凿的小渠,转过假山,便能看到小渠边有一个不大的花圃。 花圃的中央有一株正在盛放的茶花,正是“绯爪芙蓉”。 这株茶花植株形姿优美,叶浓绿而光泽,花形艳丽缤纷,叶片似白芙蓉,花色红有白斑,甚是美丽。 饶是姜岁穗年年都看过这株茶花,再看时,她还是会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一声:“绯爪芙蓉”不愧是茶花中的珍品,的确是迷人的紧呐。 第一次看到此花的楚云疏不禁喃喃出声:“似有浓妆出绛纱,行充一道映朝霞。飘香送艳春多少,犹见真红耐久花” 姜相没想到一向不起眼的二女儿会念出此诗,眼睛都亮了几分。 不曾想,自己这二女儿竟也是个爱花之人! 他欣慰的点头:“好诗!” 楚云疏回过神:“父亲见笑了。” 姜岁穗连忙接过话茬:“二小姐才情斐然,本王佩服!不知二小姐可愿陪本王在这花园里走走?” 姜相前一秒还沉浸在欣慰之中,后一秒便心中警铃大作。 殿下这话什么意思? 莫非是要岁穗这丫头单独陪他逛花园? 楚云疏微微颔首:“承蒙殿下器重,岁穗自当奉陪。” 看到二女儿点头应下,姜相下意识抬手捂住心口,刚刚在凉亭里那一阵阵眼前发黑的感觉又来了! 他们二人单独相处,这要是传出去,他这两个女儿怕是要沦为便京都贵人们的饭后谈资! 他绝不能让岁穗和殿下单独相处! “不行!” 情急之下,姜相直接把心里的话吼了出来。 姜岁穗偏头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明明姜岁穗什么表情都没有,却让姜相腿肚子打了个哆嗦,语气都软了下来:“殿下,汐儿才是您的未婚妻,不如让汐儿陪着您一起逛花园。” 姜岁穗看了眼楚云疏,后者微微挑眉,一副你开心就好的神情,让她忍俊不禁的扯了下嘴角。 她转眸看向姜相,正色道:“既然是未婚,那婚事到底能不能成还是未知,相爷又何必非要将本王与大小姐绑在一起呢?” “这这” 姜相一时语塞,简直不敢相信战王殿下竟然连皇上的圣旨都如此的不放在心上。 姜文汐气的脸色红白一片,终究是没忍住,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临走前还留下狠话:“爹爹不必再说了!什么战王殿下英明神武,本小姐看也是未必!能瞧得上姜岁穗的,汐儿才不稀罕!” 姜岁穗也冷哼一声:“这便是相府的嫡长女?相爷还真是好家教啊!” 姜相感觉自己一个脑袋两个大,整个脑袋都开始晕晕乎乎起来。 他捂着心口深深吸了几口气方才缓过来。 看着走远的大女儿,满脸无辜的二女儿,神情冷漠的战王殿下,还有面面相觑的两个儿子。 他自嘲的笑了笑:“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总归是要长大有自己的想法,我老了,决定不了你们的日子,随你们去” 他已经年过半百,身体早已大不如前,若是再被这样刺激个几次,只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下一代自有下一代的路要走,况且战王殿下也不是他可以左右的,他还是看开些 念及至此,他朝着战王拱了拱手:“殿下,逛了这么许久,老臣有些乏了,既然岁穗愿意陪着殿下,那老臣就先行告退了!” 姜岁穗微微颔首:“相爷保重,待本王逛完了花园,再来向相爷辞行。” 姜相离开后,两位公子也很有眼力见的离开了。 人都走光,只剩下竹影,姜岁穗将他支开后,她与楚云疏都狠狠地松了口气。 总算是不用再端着了,再装下去,他两可都快要累死了。 两人寻了处最近的凉亭坐下。 坐下后,两人四目相对,心中虽有千言万语,但一时间却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沉默半晌,姜岁穗率先伸出手:“殿下,以这种方式与您初次见面,我很意外,日后还请您多多指教!” 楚云疏不禁爽朗笑出声。 要说意外,他的意外也不比姜岁穗少,而他的意外,更多的是对姜岁穗这个人的意外。 原以为,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遇到了这般匪夷所思的事情,一定会吓得六神无主,没想到她竟镇定如斯,单单是这份定力,就足以令他高看一眼。 楚云疏也伸出手:“日后,愿与二小姐守望相助,共度眼前困境。” 两只手握在一起,像极了一场交易,两人之间斩不断的羁绊也从这一刻起,正式开始 简单的寒暄了两句,姜岁穗开门见山道:“殿下,您可知我们为何会灵魂互换?” 楚云疏摇了摇头:“不知,灵魂互换一说太过荒诞离奇,本王之前闻所未闻,若非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本王甚至会认为这是无稽之谈。” 姜岁穗微微颔首:“想来也是,倘若殿下知情,想必也不会选择和我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小庶女灵魂互换。” 这些日子待在相府,楚云疏如何不知姜岁穗的艰难。 他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倒也不用妄自菲薄,若你愿意,本王定助你一臂之力,摆脱相府对你的掣肘,天地广阔,任由你自由驰骋。” 姜岁穗狡黠的眨了下眼睛:“殿下此言为时尚早,倘若你我找不到换回灵魂的方法,只怕要着急的,可就是殿下您了~” 楚云疏:“” 说的很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第16章 消息传递 姜岁穗的话倒是提醒了楚云疏,眼看北方战事吃紧,当下最重要的,是要尽快想办法换回灵魂。 他捻了捻指尖:“这些日子本王在相府里,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所以对如何换回灵魂没有一点线索。 如今你与本王既然已经碰面,自然是要好好的谋划一番,早日利用本王的身份找到换回灵魂的方法。” 姜岁穗赞同的点头:“这个我明白,其实这些日子在战王府里,除了养伤之外,我也翻遍了王府的藏书阁,可惜,并未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殿下您的身份特殊,这些年能够战无不胜,想来也是有自己的一套谍报网,只是如何以殿下的身份对此加以利用,还望殿下指点一二。” 楚云疏:“这是自然。” 他看向姜岁穗的腰间:“你初醒来时,可有看到本王的腰带上系着一枚云纹玉佩?” 姜岁穗垂眸想了想:“我醒来的时候,因为胸口有伤,所以是脱了外衣的,至于殿下说的云纹玉佩,我的确是有些印象。 当时我看这玉佩质地细腻圆润,想着定是价值连城之物,所以在回到战王府后,我便将它妥善的收拾了起来。” 楚云疏:“一会本王会修书一封给你,你回到王府后,让竹影拿着这块玉佩和本王的亲笔书信,去城东棋楼找一位名号为河洛先生的人将信交给他,河洛先生看到书信自然就知道该做什么。” 姜岁穗:“那这位河洛先生得到消息之后,又该如何传递到我的手上?” 楚云疏:“王府每隔两日会有一个头上系着黑色雷纹抹额的壮年男子来送菜,此人名叫周鑫,他就是传递情报的纽带。 若河洛先生那边有异动,周鑫便会单独送一份菜到本王的手上,理由是:本王想吃的赤鳞鱼找到了,而河洛先生想传递的消息,就藏在赤鳞鱼的鱼腹之中。” 姜岁穗很认真的在听,只是还有些地方她不太理解。 她想了想问到:“殿下,为何不让我亲自去棋楼找河洛先生,这样不经他人之手,岂不是更加的稳妥? 还有,得到消息之后,我又该如何尽快的和殿下您取得联系? 我总不能一有消息就来相府,每次都不管不顾的只要殿下您来作陪? 长此以往,只怕真的会惹来众人的非议” 楚云疏微微颔首:“你能考虑到这些,可见你也是个心细之人,至于你说的这些问题 首先,本王身份特殊,若常常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与同一个人联络,定会引起有心之人的警觉,这便是本王不能亲自出面去找河洛先生的原因。 其次,竹影是本王的近卫,也是生死之交,你可以完全的信任他,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至于本王该如何同你进行联络 一,待本王伤势再好些,本王可每夜悄悄潜出相府来与你会面; 二,在本王行动不便时,你可遣竹影来相府与本王联络,以竹影的身手,想要自由出入相府而不被人发觉,并不是什么难事。” 姜岁穗翁了下嘴角,抬起眼皮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竹影:“话是没错,只是我日日与竹影相处,难免会露出些破绽,最近几日竹影看我的眼神都不太对,我担心竹影会不会察觉到了什么?”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这话也正好提醒了楚云疏。 他们二人若想在灵魂换回之前不露出破绽,想来需得更加的了解对方,对对方的习性烂熟于心才行。 只有这样,他们互相模仿起对方来,才不会被亲近之人察觉异样。 楚云疏眉眼微沉,细细想了一会:“本王书桌旁的柜子里有一个白玉瓷瓶,里面装的是上好的伤药,你让竹影今夜将伤药送来本王这里。 之后这几日你想办法减少与竹影见面的次数,待到本王的手一好,立刻便来战王府与你相见。 再之后,每日夜里你便与本王互相训练对方,直至看不出彼此的破绽为止!” 每日夜里 姜岁穗惊讶的张了张嘴,半晌对楚云疏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战王殿下,可真拼!” 楚云疏苦涩的扯了下嘴角。 不拼? 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北边战事就要发动了,不管能不能换回灵魂,他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时间紧迫,他能不拼么? 说到破绽,楚云疏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他看向姜岁穗,危险的眯了眯眼睛:“二小姐,前几日本王听闻了一件事,心中对此事困惑良久,还望二小姐能给本王一解心中疑惑。” 姜岁穗直觉不太妙,有些心虚的别开眼:“咳,殿下英明神武,这世上还有令殿下困惑的事情么?还真是稀奇哈” 楚云疏呵呵笑了两声:“听说,本王在重伤醒来后不久,因为伤口太疼,所以哭了整整一宿,哭声整个皇宫大内都能听见,二小姐,确有其事么?” 姜岁穗脸一臊,默默的抬头看天,一双大手无助的扣着衣服,心虚的笑了两声:“咳哭是哭了,就是没有殿下说的如此夸张而已啦” 饶是已经知道了答案,但听姜岁穗亲口说出来,楚云疏还是感觉自己受到了暴击。 姜岁穗毕竟是个柔柔弱弱的姑娘,怕疼会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叹了口气,抬手扶额,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姜岁穗,不要再有下次了!” 姜岁穗瘪了瘪嘴:“我尽力” 楚云疏:“不是尽力!是必须!!” 姜岁穗哭丧着脸:“殿下,您有所不知,我打小就有个毛病,遇到事情总是控制不住的掉眼泪,憋都憋不住的那一种” 楚云疏:“” 沉默半晌,楚云疏抬起头,志在必得的看着姜岁穗:“放心,有本王在,本王势必会把你这个毛病给它治好!” 姜岁穗莫名的感觉背脊一凉,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脖子,心中隐隐觉得,自己摊上了大事。 初步的计划说定,两人都放松了些,对往后的事情也算有了盼头 第17章 古塔之事 眼看时辰尚早,两人便在花园里散着步,又聊了聊彼此的习性、爱好等等 走着走着,楚云疏突然停下脚步,担忧的看向姜岁穗:“今日你在众人面前,这样毫无顾忌的用我的身份表达对你二小姐这个身份的偏爱,你就不怕被人背后指点,还有姜文汐进行报复么?” “指点?指点什么?指点我与殿下之间的感情?”姜岁穗不甚在意的笑了:“殿下是何等身份,我一个庶女能得到殿下您的青睐,我可不亏,至于姜文汐的报复嘛” 她笑容更甚:“如今殿下在我的身体里,她要报复的人可不是我哦,殿下您可做好了被报复的准备?” 楚云疏:“失策了!” 看到威名赫赫的战王殿下吃瘪,姜岁穗笑的见牙不见眼。 楚云疏一阵无奈:“话虽如此,但你终究是个姑娘家,你与本王亲近,就不怕名声毁了,日后嫁不出去?” 姜岁穗翁了下嘴角,半晌自嘲的笑了笑:“我的母亲是个妾,身份低贱卑微,偏偏还在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 算命的说,我这人八字硬,这才克死了母亲。 父亲听了此话,觉得我晦气,这些年一直对我不闻不问的放养,有时就算知道姜文汐母女欺负我,他也选择闷不做声。 所以啊,别看我贵为丞相的女儿,但我的日子其实过得一点也不舒坦,这些,想必殿下这几日也深有体会。 这样的爹爹,这样的相府,我还能指望他给我许个什么好人家么? 左不过到最后都是作为爹爹巩固地位的棋子,随意被许给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自此以后在深宅后院里了此残生。 我这样,大抵是嫁不了能与自己两心相悦的夫郎,所以名声毁不毁的,又有什么关系。 说不定,日后夫家看在我曾与殿下有过旧情的份上,还不敢轻易的亏待于我呢?” 姜岁穗嘴上带着笑,眼底却是刻骨的哀伤。 这眼神,哪里该是她一个刚刚及笄的姑娘该有的样子。 楚云疏捻了捻指尖,心里百味陈杂,格外的不是滋味。 想到前几日姜相也曾为了这个二女儿惩戒下人,楚云疏动了动唇,想开口宽慰一二,但末了,这话却还是没能说出口。 说到底,姜相帮姜岁穗的根本原因,还是为了替大女儿姜文汐遮掩下毒的丑事。 楚云疏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冲着你与本王互换灵魂的缘分,你放心,往后的日子本王给你撑腰。” 姜岁穗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世人都说战王冷血冷面、桀骜不驯,看来传闻也不尽然。 至少,此刻站她面前的这个人有情有义、干净纯粹,不攻于心机,不狂傲自大,仿佛天山之上的高岭之花,远离尘嚣、清清白白。 姜岁穗不禁想到了那日在古塔之上听到的谋划。 能够嫁给战王这样的人,当是姜文汐的福气,她不理解,为什么姜文汐一点也不珍惜,反而要害战王于死地。 放在以前,她或许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如今情形不同,不论是因为这互换灵魂的纠葛,还是冲着殿下的为人,她都不愿对此事袖手旁观。 略一思忖后,姜岁穗看向楚云疏,微微皱着眉,满脸严峻之色:“殿下,当心姜文汐和宁王,如若可以,您一定不要同姜文汐完婚!” 她的神情太过凝重,叫楚云疏心头微震。 联想到前几日姜文汐对他下毒一事,他眉头一拧,脸色阴沉下来:“你可是知道了些什么?” 姜岁穗微微颔首:“那日京郊狩猎,众人只道我是失足从古塔上摔下来,所以伤了脑袋,其实不是,我是被宁王和姜文汐设计推下来的” 楚云疏的手微微收紧:“为何?” 姜岁穗冷笑:“为何?因为我听到了他们谋划如何杀害殿下您的全部内容。” 楚云疏眼睫轻颤了一下,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攥拳:“他们说什么了?” 姜岁穗回忆着那日事情的全部经过,一点一点的娓娓道来:“那日我走错路,远远的看到一个荒废的古塔,我见古塔虽破败但仍可见当年的雄伟壮观,便好奇上前查看。 进了古塔,我往上爬了几层,便隐隐听到塔的顶层有人在说话,我本想就此离开,却听见有个男人喊了一声‘文汐’。 便京都叫‘文汐’的,只有我那长姐一个,如今听到有人喊她的名讳,便以为她是在此与人私会。 这些年我被她欺压,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抓住她的把柄欺负回去,如今机会就在眼前,我自然不愿意就这么离开。 我小心翼翼的又往上爬了两层,直到能够听清他们的谈话方才止步。” 楚云疏:“之后呢?” 姜岁穗继续道:“之后,我便听到那个男人说,此次狩猎,他已经安排了人对殿下您出手,若殿下侥幸不死,他便再安排人在殿下的伤药中做手脚。 他会在药中加入一种毒,这种毒很特殊,通过伤口进入身体后会一直留在殿下的体内,但不会轻易发作。” 楚云疏不解:“不会轻易发作是什么意思?” 姜岁穗抿了抿唇:“他们计划的高明之处就在这里 宁王知道皇上对殿下情意深重,殿下受伤皇上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定会派最好的太医、用最好的伤药来为殿下诊治。 若是下寻常的毒,又如何能骗得过太医的眼睛? 但这种毒不一样,这种毒进入体内之后,只要不发作,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察觉不了,而想要此毒发作,则需要配合另外一种东西。” 楚云疏:“是什么?” 姜岁穗目光沉沉:“商陆! 中了此毒后再服用商陆,此毒就会开始发作。 一开始,中毒之人不会有什么明显的异样,只是会有些惫懒无力,但长期大量的服用商陆,此毒的威力就会越来越强,到最后,中毒之人会因为心脏乏力而导致呼吸不畅,最终慢慢被憋死。 商陆的外形与人参相似,若不仔细辨认,一般人很难区分,宁王为了此计划,提前两年就已经在准备商陆酒! 他们计划等姜文汐嫁入战王府后,让姜文汐在殿下日常的饮食中加入此酒,慢慢诱发殿下体内的毒,让殿下无声无息死掉。” 第18章 如何不恨 听姜岁穗说到这里,楚云疏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 他如何不知宁王早有杀他之心,只是宁王是皇兄的长子,他若对宁王出手,不仅他与皇兄之间会兄弟情断,这天下也会因此而大乱。 宁王他动不得,他也不想动,可上一世就是因为他处处隐忍,最后才会惨死在边境。 那这一世呢? 他还要为了皇兄和这天下,继续忍下去么? 至于姜文汐 难怪上一世这个女人总是拿着人参酒让他喝,原来那根本就不是人参酒,而是要他命的断头酒! 若非中毒,他也不会因为力竭而打不过耶律桓,更不会让二十万丹阳军陪他一起葬身在边境的风雪之中。 宁王该死,姜文汐更该死! 他与姜文汐无冤无仇,这个女人竟要致他于死地! 娶她并非是他本意,只是皇命不可违,他知道姜文汐并非良善之人,也知道姜文汐不爱他,但两世为人,他从未想过要亏待这个女人。 他也知道这世道对女子本就不公,姜文汐嫁他心有不甘,所以就算上一世姜文汐做了诸多让他厌恶反感的事情,他也从来没有为难过这个女人。 可偏偏他如此的宽容体谅,最后换来的却是惨死的结果。 想到上一世临死前的不甘,还有惨死的二十万丹阳军,楚云疏心如刀绞。 这一刻,叫他的心如何能不恨? 楚云疏低低的笑了起来,直笑的额头青筋暴起,脸色涨红方才停下。 姜岁穗看在眼里,又害怕又心疼。 她不禁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楚云疏的肩膀:“殿下放心,住在皇宫大内的那几天,信不过的伤药我都没用,我用的是竹影从王府里取出来的伤药,保证没有毒!殿下的这幅身子还好着呢! 至于殿下和姜文汐的婚事,现如今距离完婚之日尚且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殿下不用太过焦虑,此事日后会有变数也说不定,对! 殿下您放心,在灵魂换回来之前,我一定会加倍小心,仔细防备着宁王和姜文汐,好好的护着殿下的这幅身子,不让殿下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 至于殿下您嘛,您一定要提防着姜文汐再对您下手,这相府里姜文汐母女只手遮天,您的处境要比我艰难的多,您一定要当心啊!” 温温柔柔的一番话,叫楚云疏的心又抽疼了两下,但心里却暖了许多。 他有些哭笑不得。 心中明明悲愤的要死,可看到姜岁穗关切的眼睛时,他突然间又什么都恨不起来了。 他无奈的扯了下嘴角:“你与本王都已经知道他们的谋划了,若还不能有所防备,那岂不就是两个活脱脱的大傻子?” 姜岁穗:“” 呸!他才是大傻子!他全家都是大傻子! 她就不该安慰楚云疏! 看她吃瘪,楚云疏阴郁的心情好了许多,眉眼也舒展开来。 他笑了笑:“好啦,本王明白你的好意,你说的话本王都记在心里了,至于本王到底会不会与姜文汐完婚,这还得看日后的筹谋,以及皇兄的意思。” 姜岁穗将头偏向一边,傲娇的撇嘴。 楚云疏看在眼里,眼中笑意更深:“谢谢你,姜岁穗。” 旖旎温柔的语气叫姜岁穗没由来的红了脸。 她摆了摆手:“好啦好啦,时辰也不早了,殿下是时候该去跟爹爹辞行了,再耽搁下去,只怕爹爹就要派人来寻了。” 离开相府前,楚云疏写了一封亲笔书信交给了姜岁穗。 而姜岁穗这边,她一回到战王府,便立刻找出了玉佩和伤药,连带着书信一起交给了竹影,命他将书信带给河洛先生,还有把伤药带给楚云疏。 竹影不解,为何主子会无端端的突然看上相府里那个柔柔弱弱的庶女丫头。 大抵是感情的事太复杂,竹影想了一夜也没能想明白。 不过也不重要了 这些年,主子活的真的太孤独了,除了他们这些个兄弟之外,主子都没有几个能说贴心话的人。 倘若这个庶女丫头真的是主子的贴心人,对主子来说,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 相府里。 姜岁穗才离开不久,听闻自己女儿受了委屈的陆霜星亲自驾临瑾兰阁。 彼时,楚云疏正在叮嘱月华去为他定制几身简单朴素的衣服,以便日后他好翻墙出府。 “嘭!”的一声响,门被小厮用力踹开,打断了屋内主仆二人的谈话。 楚云疏偏头看向门口,见是陆霜星母女来了,他皱起了眉。 来人气势汹汹,月华下意识挡在了楚云疏身前,同时还不忘行礼:“月华见过主母,见过大小姐。” 陆霜星看也没看月华一眼,而是怒气冲冲的看向她身后的楚云疏:“小浪蹄子,你和你那个短命的娘一样,惯会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勾引男人!” 原本不打算和陆霜星明面上撕破脸的楚云疏听到这话,脸色阴沉下来,本该见到主母行的礼也不行了,微微仰着下巴,桀骜的睨视着陆霜星:“夫人倒是说说,我勾引谁了?又是用的什么手段勾引?” 陆霜星指着楚云疏的鼻子,怒骂:“你敢说你没有勾引战王殿下?否则他又怎么会看得上你?” 楚云疏嘲讽的笑了两声:“看来大姐和夫人这是嫉妒了啊。” 姜文汐涨红了脸:“你胡说!本小姐才不会嫉妒你!” 楚云疏挑了下眉梢:“不是嫉妒,那为何跑到我这瑾兰阁来闹事?” 姜文汐一时语塞,气的直跺脚:“娘!你看她!” 陆霜星上前两步,一把拉开月华:“好个伶牙俐齿的小贱人!看来前几日的教训还不够,没让你学会什么叫安分守己!没关系,今日本夫人亲自来教教你!” 说完,陆霜星抬起手就朝着楚云疏的脸扇了下来。 “二小姐!!” 月华见状,吓得大声惊呼,连忙扑上前就要挡。 只是一个常年养尊处优的深宅妇人,行动又能有多敏捷,楚云疏顷刻间就抬手将这一巴掌给挡了下来。 一击未中的陆霜星愣住了,扑上前的月华也愣住了。 在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楚云疏借力将陆霜星用力往前一推。 陆霜星只感觉自己身前似有千斤重量压了过来,逼得她不得不连连后退,脚下一个没站稳,“扑通”一声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19章 小姐命苦 “哎哟!” 摔倒在地的陆霜星一声掺叫,捂着腰就哭嚎了起来。 “来人呐!姜岁穗以下犯上,要杀死她的嫡母啦! 来人呐!快来人呐!快把这个心狠手辣的小贱人给本夫人关去静室!” 跟着陆霜星一起来的小厮侍女们听见声音,一股脑的都跑了进来。 姜文汐一边上前搀扶陆霜星,一边还不忘指挥下人:“都愣着干什么?没看到姜岁穗伤害母亲么?还不快把她抓起来送去静室?” 小厮婢女们连忙涌向楚云疏。 月华见状拦在他身前,宛若一个护食的小狼崽子:“都别过来!谁敢过来我就打谁!” 楚云疏心头微震,抬手将月华拉开:“他们这么多人,你拦不住的。” 月华眼眶一红:“可是二小姐,奴婢不能眼看着她们欺负你呀” 楚云疏嗤笑了一声,看向这群跃跃欲试的下人,眼神凌厉:“本小姐就站在这里,我倒想看看,谁敢动手!不要命的,尽管上前来试试!” 这嚣张的语气,狂傲的姿态,倒是让下人们有些犹豫起来。 今日战王殿下在府中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二小姐的偏爱,这是许多人都看在眼里的,这事在府中已经传了个遍,他们自然也都有所耳闻。 以前二小姐哪里敢这么硬气,她从来都是逆来顺受的,只是从最近这段时日开始,她才变得学会反抗。 前些日子董管事的事情发生时,他们还曾私下里议论过,说二小姐是不是疯了,居然敢跟夫人和大小姐对着干,如今看来,纯粹是因为找着了战王殿下这个靠山。 虽说大家都知道,和战王殿下有婚约的人是大小姐,可现在毕竟还没成婚不是? 如今殿下眼前的红人是二小姐,不管日后事情会怎样发展,至少现在的二小姐是得罪不起的。 这些常年在相府里谋生的下人,自然也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如今楚云疏这么一说,倒是没有一个人敢真的上前动手了。 见下人们不动,姜文汐厉声呵斥:“府上养你们都是干什么的?如今你们连本小姐和母亲的话都不听了吗?区区一个姜岁穗,你们也能怕成这样?!” 放在以前,下人们自是不怕的,可现在不一样了。 其中一个胆子大些的下人站了出来:“夫人,大小姐,静室是关押府上罪孽深重之人的地方,没有相爷的命令,奴才们哪里敢把二小姐送过去呀” 姜文汐瞪向说话的那人:“放肆!母亲的意思就是爹爹的意思!让你们抓就抓,哪来那么多废话!” 楚云疏漫不经心的开口:“是嘛?既然大姐说这是爹爹的意思,那不妨把爹爹请来,只要爹爹亲自开口,这些个下人们又岂敢不从呢?” 月华立刻双手叉腰,雄赳赳的仰着脖子:“是啊!大小姐不如把相爷请来,这样的话,抓二小姐是不是相爷的意思,大家一问便知!” 那下人也立刻应和着:“大小姐,奴才们没有听到相爷亲自下令,实在不敢轻易动手,不如,小的这就去把相爷请来?” 有人出了头,剩下的人也都闹哄哄的跟着起哄。 大家左一句请相爷,右一句不敢擅自动手,气的姜文汐母女浑身发颤。 趁着房间里一片混乱,楚云疏拉了拉月华的袖子,小声在她耳边叮嘱,让她赶紧去请姜相。 这一边,姜相刚刚送走战王殿下不久,才回到书房里坐下,门外就有小厮来敲门。 “相爷,瑾兰阁的月华姑娘求见。” 月华? 岁穗身边的那个侍女? 想到今日在花园里发生的种种事情,姜相一阵头疼。 他摆了摆手:“不见,让她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小厮面色为难:“看月华姑娘的样子似乎有些着急,相爷您真的不见见么?” 姜相本就心烦的很,当即皱起了眉:“说了不见就是不见,让她回去。” 小厮不敢多言,默默退了出去。 姜相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正准备休息一下,就听见门外月华扯着嗓子大喊的声音。 “相爷!二小姐快要被夫人和大小姐打死了!您真的不去看看么? 您今儿若不去,只怕明儿再想看到二小姐,就只能看到她的尸首了!! 相爷!二小姐命苦哟!她自小就没有娘亲疼爱,如今大了,眼看都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 “哐啷!” 月华话说到一半,姜相阴沉着脸摔门而出,吓得月华把后半句话直接给憋了回去。 她抬着圆鼓鼓的小脸,可怜巴巴的看着姜相:“相爷,求求您快去救救二小姐,她还受着伤呢!” 拦着月华的小厮一脸无奈又无辜的拉着脸,同样可怜巴巴的看着姜相:“相爷,奴才实在没能拦住月华姑娘,还请相爷恕罪” 姜相看着月华,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战王殿下才刚走,后院就开始闹起来了,这群女人怎么就不能让他省省心呢? 他绷着脸:“瑾兰阁那边什么情况?把话说清楚,若让老夫发现你言过其实,老夫定不饶你!” 月华“扑通”一声跪下,重重的磕了个头:“今日战王殿下来府上赏花,期间不过是和二小姐多说了几句话,谁曾想竟惹得大小姐不快,一气之下带着夫人一起去了瑾兰阁找二小姐出气。 可怜二小姐什么也没做,就要承受这无端端的怒火,这要是让战王殿下知道了,只怕是要自责自己今日不该同二小姐多说那几句话。” 月华哭的满脸都是眼泪,姜相却觉得自己才是真的欲哭无泪。 战王今日和岁穗多说的,那哪是几句话啊 他们二人独处了少说也有一个半时辰,只怕百句千句也都说完了。 姜相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自己的夫人他了解,月华的话虽然有些夸大,但他若真的放任瑾兰阁那边不管,只怕岁穗免不了又要吃些大苦头。 看今日战王殿下对岁穗的态度,倘若岁穗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这个丞相也就算是做到头了。 念及至此,姜相一甩衣袖走下台阶:“走,去瑾兰阁。” 第20章 我见犹怜 瑾兰阁这边犹自还在闹个不停,根本就没人发现,月华已经消失了很久。 陆霜星吃了个闷亏,跌了如此大一个跟头,心中的怒火自然愈发旺盛。 眼看着下人们不听使唤,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恶狠狠的威胁着:“我是相府主母!这个家我还是可以说了算的!” 她的手顺着下人一个一个指过去:“你,你,还有你,还有你们!今日,你们胆敢违抗我的命令,明日,这相府里就没有你们的立足之地! 是护着这个小贱人,还是听从我的命令,你们自己看着办!” 下人们已经开始动摇,不断在心中衡量着,得罪战王与得罪当家主母,哪一个付出的后果会更严重。 姜文汐冷笑了两声:“你们不敢动姜岁穗,无非就是因为今日战王殿下对她的青睐,可你们别忘了,本小姐才是和战王有婚约的那个人! 这婚约可是皇上亲自下旨赐的,战王殿下就是再喜欢她姜岁穗,也不敢为了她违抗圣旨? 到头来,战王府的主母只会是我姜文汐的,而她姜岁穗,一个娘都没有的庶女,能进战王府做个妾都算是她的福气! 你们,当真要为了她开罪本小姐与母亲么?” 这一番言论把楚云疏气笑了。 姜文汐究竟哪里来的底气,可以这么自信的认为,他就一定不敢违抗圣旨呢? 他幽幽的开口:“姜文汐,你与战王的婚事定在八月十五中秋节,如今端午都还没过,你现在就说这些话,是不是有些言之过早了?” 他眼中的冷意与嘲讽,让姜文汐莫名没了底气,就好像这桩婚事真的会出现变数一样。 意识到自己居然慌了,姜文汐的心底一瞬间萌生出更大的厌恶与恨意。 她姜岁穗凭什么这么桀骜,她又是哪里来的底气敢跟自己叫嚣? 就凭战王殿下对她的这一点点偏爱么? 简直太可笑了! 姜文汐看向这些下人们,语气愈发的咄咄逼人:“还不动手?” 主子之间一来二去的对话,叫这些下人们心中也有了判断。 二小姐如今的确受战王偏爱,可她终究是个无权无势的庶女,单单靠一个男人不知深浅的喜爱就想翻身,的确有些痴心妄想。 再者,不管二小姐日后离开了相府会如何,至少只要还在这相府里,就还是陆霜星与姜文汐说了算,与其得罪当家主母,使得日后在府中过不下去,倒还不如得罪一个尚无定数的庶女来得稳妥。 几个侍女为难的看向楚云疏:“二小姐,奴婢们奉命行事,得罪了!” 楚云疏盘算着月华离开的时间,料想姜相也应该在路上了。 略一思忖后,他并没有反抗,而是任由几个侍女拉扯着他离开了瑾兰阁。 出了瑾兰阁,刚刚转过回廊,楚云疏就看到了不远处姜相一行人的身影。 他眸子一转,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硬生生给自己逼出了两滴眼泪。 原本还自己走的一双腿也不动了,任由几个侍女把他拖着走,期间还不忘把鞋子一前一后的蹬掉,故意把脚放在石子路上蹭出小伤口。 远远的,姜相就看到一群人拖着姜岁穗从瑾兰阁的方向出来。 他连忙加快步子,一路迈着小碎步跑上前。 “爹爹” 见到他的一瞬间,“姜岁穗”无辜的双眸瞬间布上一层水汽,衬得她这一张素白的小脸,我见犹怜。 姜相的心口,咯噔疼了一下。 看着女儿毫无生气的搭耸着脑袋,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一双脚都被地上的石子磨出了血,姜相勃然大怒。 “大胆!谁给你们的胆子敢这样对待二小姐!她是这府上的主子,你们心里可还有数?!” 侍女们吓得跪倒在地,恐惧的瑟瑟发抖,声音都染上了哭腔:“相爷,夫人和大小姐命奴婢们把二小姐带去静室,奴婢们不敢不从呀。” “静室?!”姜相气的胸口起伏不止:“好!很好!” 只要进了静室,就算是好人都会脱一层皮,她们竟然敢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把姜岁穗送进去。 简直无法无天! 他抬头看向瑾兰阁的方向:“大小姐和夫人呢?” 侍女们颤颤巍巍的举起手,默默地指向瑾兰阁的方向:“还还没出来” 姜相冷哼一声看向月华:“照顾好二小姐!” 说完,他便大步朝着瑾兰阁走去。 瑾兰阁内。 看着姜岁穗被人拖着走远,姜文汐不屑一顾的嘲讽:“狠话说了一箩筐,还以为能有多厉害,呸!也不过如此!” 她上前搀扶着陆霜星:“母亲,这地方晦气,我们走!” 陆霜星扶着腰,咬牙切齿:“好汐儿,随母亲一起去静室,今日我不剥掉这小贱人一层皮,我就不配做这当家主母!” “你的确不配做当家主母!” 姜相的声音冷不丁出现,陆霜星的心里惊愕了一瞬间,但很快就被心虚与慌张所替代。 她连忙走上前陪着笑脸:“相爷怎么来了?” 姜相冷笑:“我怎么来了?我若不来,又怎么会知道你是如何在这府中作威作福的?” 陆霜星脸色一白:“相爷这是说的哪里话?” 姜相:“怎么?我说错了吗?你自己做了什么,难道你自己还不清楚?” 眼看父亲怒极,姜文汐连忙上前拉住他的袖子:“爹爹,您误会母亲了,是姜岁穗伤害母亲在先,母亲这才要惩罚她。” 姜相:“我倒想问问,好端端的,姜岁穗为何要伤害你的母亲?” 姜文汐一阵语塞,支支吾吾了半天:“这这或许就是姜岁穗突然心生了歹念呢?” 姜相闻言气笑了:“你自己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么!” 姜文汐自知理亏,默默地闭上了嘴,无助的悄悄看向母亲。 眼看女儿撒娇无用,陆霜星眼睛一红,扯着帕子哭了起来:“可怜我家汐儿,明明她才是和战王殿下有婚约的那个人,可如今殿下却被自家妹妹抢了去。 相爷,你说说看,你叫汐儿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如何不伤心,如何不难过? 今日这事要是传出去,遍京都的贵人们还指不定在背后怎么嘲笑咱们的汐儿,相爷,你说这叫汐儿日后该如何做人?” 第21章 各自禁足 陆霜星每次犯错出事,都会用一哭二闹三上吊来推脱责罚,她这般撒泼打滚、蛮不讲理的手段,偏偏令文质彬彬的姜相拿她无可奈何。 眼看她又开始嚎哭起来,姜相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压低了声音呵斥:“休得胡言!什么叫殿下被自家妹妹抢了去! 今日殿下不过是和岁穗多说了几句话而已,你们便是这般猜疑妒忌的吗? 况且,就算殿下真的与岁穗之间有什么,你这样嚎,是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吗?” 陆霜星不依不饶:“我的汐儿又没做错!错的是她姜岁穗!我还怕被人知道了不成? 要不是她姜岁穗勾引战王殿下在先,我的汐儿今日也不会受这样的委屈! 战王殿下眼盲心盲看不清她姜岁穗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这个当嫡母的难道还不知道? 姜岁穗和她那短命的娘一样” “啪!” 陆霜星话还没说完,姜相抬手就是狠狠地一巴掌,直打的陆霜星眼冒金星。 成婚三十余年,陆霜星为姜相孕育了一儿一女,这些年不管她怎么胡闹,姜相都从未打过她。 可今日,他竟为了姜岁穗这个臭丫头打她了! 陆霜星不可置信的看着姜相,嘴角动了动,眼泪大滴的往下落。 若说之前的哭都是装的,那这一次,却是真真正正发自内心的难过了。 姜相别开眼:“这些年是我把你惯坏了,以至于在下人面前连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分不清。” 陆霜星捂着脸,目光呆滞的看向四周围着的一众下人,恍恍惚惚的感觉自己也许真的说错话了。 这些话若是传出去,汐儿丢人不说,要是让战王听到了,不追究也就罢了,真的要计较起来,怕是相爷也拦不住。 姜文汐也被这一幕吓到。 这些年爹爹和母亲虽谈不上有多恩爱,但两人至少看起来和睦安宁。 她从没想过,爹爹会有一日动手打母亲。 她看着姜相,声音都在发颤:“爹爹” 姜相冷着脸:“你母亲年纪大了有些糊涂,从今日起,如非必要场合,她便在栖子苑里好好休养,直至你成婚之日前,非本相首肯都不得离开!” 陆霜星摇了摇头,到此刻为止,她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夫君说出来的话。 姜相如何不知陆霜星此刻的哀怨,只是汐儿成婚在即,若是任由她们这样胡闹下去,只怕这一场婚事会成为彻彻底底的笑话。 姜相看向姜文汐,语气温柔了几分:“汐儿,时候也不早了,扶你母亲回去歇着,在与殿下成婚之前,你就留在栖子苑陪着你母亲,至于旁的,爹爹会替你安排好,你就不必担心了。” 爹爹这话,显然是将她也一起禁足了,姜文汐心里一凉,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只是她比陆霜星要稍稍强一些,没有惶惶然失了分寸。 姜文汐低垂着头,讷讷的应下:“汐儿知道了” 看着垂头丧气的母女二人,姜相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随即转身拂袖而去。 这瑾兰阁的外边,还有一个姜岁穗等着他去处理。 彼时,瑾兰阁外。 楚云疏瞥见姜相出来了,连忙拉了拉月华的袖子,低低的咳了一声,示意她赶紧演起来。 月华会意,当即开始哭了起来。 “二小姐,您振作一点,可千万别吓奴婢啊! 奴婢自小与您一起长大,这些年您吃的苦奴婢都看在眼里,本以为您如今长大了,日子就能过得好点儿,没想到却是更难捱了 呜呜呜,二小姐,奴婢心里替您苦呀!” 姜相听着哭声,上前看了眼姜岁穗,只见她柔弱无力的靠在月华怀里,一副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了的模样。 这丫头被打的如此严重? 可这么一看,好像也没见到什么明显的外伤啊。 姜相有些晃神,目光都放空了几分。 楚云疏见状掐着嗓子喊了声:“爹爹” 姜相回过神,不忍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苛责的话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原本因为今日白天战王的事,他还想教育一下姜岁穗,但看她这个样子,想来是已经吃过了大亏,他说不说的,也没什么意义了。 眼看姜相已经开始心疼,楚云疏颤颤巍巍的抬起手,轻轻的拉着姜相的袖子,泫然欲泣:“爹爹,女儿知道错了,以后女儿不再与战王殿下说话就是,爹爹可不可以不要再让母亲和大姐姐来惩罚我了” 姜相一阵语塞,半晌哑着声音开口:“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人来欺负你,就算是爹爹也不会。 你是个聪慧的丫头,此番你受了这么大的惩罚,想必也明白了做人不该好高骛远的道理。 你嫡母和长姐的确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你也不该出手伤害你的嫡母。 念在你是为了自保,又受了这么重的伤的份上,爹爹这次就不罚你了,只是日后你要安分守己,好好的待在瑾兰阁里修身养性,如非必要,就不必出去走动了。” 他这是又被禁足了? 先前的禁足好像都还没到解开的时间,这下他又被关了起来。 不过也好,禁足之后可以减少大部分没有必要的走动,日后他溜出府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楚云疏乖巧的点了点头:“女儿明白,女儿谨遵父亲教诲。” 看她这么懂事,姜相的心里也宽慰了一二,不禁欣慰的点了点头,又安慰了她两句方才离开。 姜相离开后不久,瑾兰阁里调整好了心情和仪容的陆霜星母女也跟着出来了。 两人与准备回屋的楚云疏主仆二人面对面碰上。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姜文汐笑里藏刀的看着楚云疏,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戾气。 她压低了声音在楚云疏耳边呢喃:“你以为,请来了爹爹你就赢了?日子还长的很呢,姜岁穗,我们走着瞧!” 楚云疏没有回应,直至一行人走远,他方才慢慢的回头。 看着她们的背影,他意味深长的眯了眯眼睛,轻声嘀念着: “是啊,日子还长的很呢” 第22章 悄悄送药 回到瑾兰阁里,再没了外人,楚云疏舒了口气不再继续伪装。 他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任由月华帮他看脚上的伤口。 月华心疼的埋怨着:“这么好看的一双脚,平白给磨了这么些个口子,虽说二小姐是为了演戏给相爷看,但也不用让自己伤成这副模样呀!” 楚云疏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若是不真的受点伤,父亲又怎么肯相信,陆霜星和姜文汐是真的打我了呢?” 月华委屈的撇嘴:“说到底她们还是欺负您无权无势,若您跟战王殿下一样厉害,她们才不敢这样欺负您呢!” 战王本人的楚云疏被月华逗笑。 和他一样厉害么? 或许 只是谁又知道,他的赫赫威名是靠多少血汗争取来的。 倘若有的选,他宁可做个自由闲适的散王,哪怕一辈子庸庸碌碌,但至少可以活得逍遥自在 瑾兰阁外的某颗大树上。 竹影兴致勃勃的看完了刚刚发生在瑾兰阁里的所有事情。 给河洛先生送完了信,他直接来了相府,准备给府上那个庶女二小姐送药。 只是他脚程太快,到的时候天还没黑,为了不被人发现踪迹,他便隐藏在了一颗茂密的大树上。 谁知道这么一藏,竟让他看到了这么一出好戏。 他把玩着手中装着伤药的小瓷瓶,饶有兴致的笑了起来。 真是想不到,这个柔柔弱弱的二小姐竟然是个绵里藏针的妙人,演起戏来比城中清音阁的名伶还要精彩,难怪自家主子会对这个小丫头另眼相看。 等到天黑,竹影将伤药放在了姜岁穗闺房外的窗沿上,并轻轻敲了敲窗户。 确认姜岁穗的侍女将伤药拿进屋后,竹影方才离开。 回到战王府后,竹影将自己在相府里看到的事情系数告诉给了自家主子听。 姜岁穗听的目瞪口呆,在心里由衷的感慨了一句:不愧是战王殿下!会打仗也就罢了,还会宅斗和演戏,真乃神人也!她佩服! 不过要说起来,其实殿下的手段也不算高明,甚至可以说是漏洞百出,但凡爹爹叫府医来把把脉,他也就露馅了。 怪只怪陆霜星和姜文汐太过轻敌。 从前她在府上的时候,面对她们的为难她从来都不会去与她们硬碰硬,更多的是选择隐忍。 楚云疏这一手打的她们措手不及,只怕她们还没反应过来,楚云疏就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她甚至都能想象到,陆霜星和姜文汐反应过来后的暴跳如雷与心有不甘。 想到这,姜岁穗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这么一看,好像姜文汐和陆霜星也没有那么可怕。 她以前太过谨小慎微,现在想想,她未尝不可以像殿下一样,无所畏惧的和她们斗上一斗呢? 瑾兰阁里。 月华听见屋外似乎有人敲了敲窗户,可是打开窗,她什么也没看见。 她迟疑的准备关上窗,却发现窗沿上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瓷瓶。 月华拿起小瓷瓶,将头伸出窗外看了看,却什么人也没看见,不禁皱了皱眉。 楚云疏察觉异样,开口问道:“怎么了?” 月华关上窗,将小瓷瓶交给楚云疏:“奇怪,有人在窗户上放了一个小瓷瓶,但打开窗户却没看到人在哪,喏,就是这个。” 楚云疏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他的秘制伤药,因为这小瓷瓶是他专门找人做的,每一个瓶子的底部都刻有一朵祥云。 出于谨慎,他还是打开小瓷瓶浅浅的嗅了一下,闻到熟悉的味道,他也就放心了。 看他打开瓶子就闻,月华连忙制止:“二小姐当心呐!这东西来路不明的,指不定是大小姐和主母用来害您的!您怎么想也不想就往鼻子上凑!” 楚云疏:“” 他哭笑不得的看着月华:“傻丫头,陆霜星和姜文汐得是有多蠢,才会这样明目张胆的给我下毒?” 他一边说着,一边解开自己手上的纱布,从瓶子里挖出一块药膏,轻轻地涂抹在骨裂的地方。 他小心翼翼的在骨裂处用指腹打着圈,一点一点把药膏推开抹匀,漫不经心的说着:“这药膏,是战王殿下派人送给我的。” “什么?!”月华长大了嘴:“二小姐,你你你” 楚云疏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我我,我怎么了?战王殿下对我的态度不一样,白天你不是都看到了嘛?” 月华急的一张小圆脸都皱了起来。 在她开口之前,楚云疏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抵在月华的唇瓣上:“诶!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我和殿下之间的关系并非是你所想的那样,我们两个清清白白!” 月华撅起嘴嘟囔着:“话虽如此,可二小姐您和殿下之间,看起来就不太清白” 楚云疏无奈的摇了摇头。 等伤好以后,他日日要溜出相府,这根本瞒不住月华,不过,他从一开始也就没打算瞒。 月华对姜岁穗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这一点他完全不用担心。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决定把自己和姜岁穗的谋划选择性的告诉月华,让月华日后帮他在府里打掩护。 他看着月华,神色郑重:“月华,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有些话,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二小姐突然这么严肃,月华也跟着紧张起来。 “二小姐要告诉奴婢什么?” 楚云疏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示意月华坐下:“战王殿下最近遇到了一些困难,而他又恰好需要我来帮他解决困难,所以他才会对我和别人不一样。 我知道,你一定很好奇殿下到底遇到了什么困难,但这件事涉及殿下的隐私,我实在不便告诉你,也正是因为此事隐秘,所以我与殿下也不曾对外人明示。 月华,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月华睁着圆圆的眼睛,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二小姐您放心!奴婢的嘴很严的!保证不会把刚刚听到的事情说出去!” 楚云疏微微颔首:“你跟随我这么多年,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我想告诉你的,还不止这些” 月华直觉二小姐可能要告诉她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心跳都快了起来。 她迫切搓了搓手:“二小姐还要告诉奴婢什么?” 第23章 翻墙爬树 看月华这幅跃跃欲试的模样,楚云疏有些哭笑不得。 月华这丫头很单纯也很可爱,在面对姜岁穗时,她更是率真耿直,对姜岁穗说的话可以说是听的比圣旨还认真。 这份纯粹的信任,让见惯了尔虞我诈的楚云疏也不免为之动容。 虽然这个丫头有时憨了一些,但能有她陪在姜岁穗的身边,其实也挺好的。 他明白两人之间可以无条件信任彼此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和竹影,就算哪天世界都崩塌了,他也可以和竹影相互支持,一起共渡难关。 楚云疏看着月华浅浅笑了笑:“等过些日子我的手好些了,每天夜里我会偷偷翻墙离开相府,直到天色将明才会回来。” 月华歪着脑袋想了想:“二小姐偷偷离开相府,是要去战王殿下那里么?” 楚云疏对月华的回答很满意:“不错,月华越来越聪明了。” 月华有些担忧的皱起了眉头:“二小姐你一个姑娘家,大晚上的去找殿下,是不是不太妥当?若是被人发现,那可是要进内狱的大罪呀。” 楚云疏如何不知此事对姜岁穗这个身份来说,有着极大的风险。 可跟这风险比起来,换回灵魂显然更重要。 况且,他有足够的自信,以他的身手,离开相府时一定不会被人发现。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会突然有人来瑾兰阁找姜岁穗。 他拍了拍月华的肩膀:“好月华,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呀!” 月华:“好说!二小姐想要奴婢怎么做?” 月华想也没想就应下这可能会害死她的差事,叫楚云疏心头微震。 他抿了抿唇:“我需要你在我离府后,为我做好掩护,不要让人发现我不在瑾兰阁内就行。” 看着月华认真的模样,楚云疏动了动唇,又补了一句:“月华,你放心,倘若真的东窗事发,我一定会为你撇清嫌隙,保你不受牵连。” 月华不高兴的皱眉:“二小姐您说这话就是见外,就是没把奴婢当做自己人!奴婢也是会生气的!” 楚云疏失笑:“好,我不说了,小月华乖,别跟我置气。” 月华皱了皱鼻子:“这还差不多!二小姐您要去帮战王殿下那便去,府上有奴婢在,一定不会出事的!” 楚云疏笑着点了点头:“好。” 一切说定,就等着把伤养好便开始行动。 一连过去了六日,月华为楚云疏专门定制的衣服回来了,楚云疏手上的伤也好转了许多,可以简单的用力和进行抓握。 感觉伤势已经无碍,这天夜里,楚云疏便开始了第一次的行动 用过晚膳后,天色昏暗了下来。 楚云疏换上新定制回来的衣服,舒服的伸展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月华,把我头上的珠钗都卸了,梳个简单的发髻,把头发都束起来就行。” 达官显贵人家的女眷与寻常百姓不同,寻常人家的女子为了做事方便,往往不会留过长的头发,也不会梳繁复的发髻,而似相府这般的显贵人家,女眷们甚至连每一根发丝都是精致的。 只是这精致所带来的负累,也是楚云疏难以想象与接受的。 若非顾及姜岁穗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他一定会亲自把她那及腰的长发给剪短一半。 等头发梳完束好,夜色已经降临。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叮嘱了月华一番后,悄悄避开瑾兰阁门口的守卫,翻墙出了瑾兰阁。 夜色昏暗,一路躲躲藏藏的避开相府下人,楚云疏很快就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墙角下。 这幅身子没什么武学根基,他施展不了轻功,只能顺着墙边的大树爬出府去。 好在这树生的粗壮结实,他几乎没怎么费劲就爬了上去。 跳下墙头站稳后,楚云疏活动了一下筋骨,恍然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小小一个相府后宅,看似繁花似锦、平静安宁,却一年又一年的禁锢了姜岁穗这暗无天日的前半生。 对女子而言,这小小的后宅就是她们的全部。 相府如是,寻常百姓家如是,皇宫内院亦如是,若非因为灵魂互换,这天下间的女子,又有几人敢同他现在一样,无所顾忌的爬树翻墙,只为能跑出这牢笼一般的地方。 楚云疏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快步朝着战王府走去。 彼时,姜岁穗正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看书。 等楚云疏翻墙进到府里时,姜岁穗已经四仰八叉的睡死过去。 看到“自己”这幅惨不忍睹的睡姿,楚云疏很难不皱眉。 他一掀袍子,坐在了床边,抬手戳了戳姜岁穗的手臂。 床上睡得正香的某人嘟囔了一下:“月华,别闹” 楚云疏:“” 得亏进来的是他而不是竹影,否则什么伪装都是白搭。 他环顾了一下卧房,将目光定格在武器架上,随即眯了眯眼睛,不怀好意的弯了下唇。 睡梦中的姜岁穗恍惚感觉自己的耳边好像有人在拉锯。 刺啦刺啦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发出来的一样,磨得她头皮阵阵发麻。 她不自觉抖了一下,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一睁眼,她便看到一个蒙面小汉站在床边,正拿着一把大刀在磨床沿。 见她醒了,蒙面小汉“嗖”的一下把刀抵在了她的脖子上:“说!战王府的府库钥匙在哪里?” 刚刚醒来,整个人都还迷迷糊糊的姜岁穗吓得头上的呆毛都立起来了。 她嘴巴一瘪,眼泪不自觉就下来了:“好汉饶命!!钥匙在书桌左边抽屉里的第一个小匣子的第二层的夹层里!!别杀我!!” 楚云疏嘴角一抽,一把拉下面罩:“姜岁穗,你连本王府库的钥匙放在哪里都搞清楚了?!” 见到“自己”的脸,姜岁穗呆愣两秒后打了个哭嗝,随即反应了过来:“战王殿下?!” 楚云疏不置可否的挑了下眉梢:“嗯哼。” 楚云疏居然捉弄她! 姜岁穗很生气,但是不敢撒。 她气的鼓了鼓腮帮子,末了,怂怂的软下语气:“殿下来了怎么不叫醒我?玩刀可是很危险的,殿下下次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玩了” 第24章 互相训练 本以为自己这样恶作剧,姜岁穗会跟自己闹的楚云疏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他弹了下姜岁穗的脑门:“姜岁穗,你就不能活的硬气点?” 姜岁穗委屈的低着头,默默地扣着手指,小声嘟囔着:“您可是战王殿下,我哪里敢在您面前硬气” 楚云疏乐了,屈指刮了下姜岁穗脸上的泪珠:“姜岁穗,你是不是忘了你曾答应过本王什么?” 看着他指尖晶莹的泪珠,姜岁穗有些心虚的咳了一声,答非所问的扯开话题:“对了,殿下刚刚问我府库钥匙的事情,这件事我觉得我很有必要和殿下解释一下! 事情是这样的,半月前我刚从皇宫大内出来的那会,有许多大人关心殿下您的伤势,纷纷来府上探望,既然是探望嘛,总免不了会送些礼” 楚云疏声音拔高了一个度:“所以你把礼都收了?” 眼看楚云疏有些急了,姜岁穗一个咕噜从床上跳下来,赶紧澄清:“哪能啊!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我拐着弯套了竹影许多话,大概也搞清楚了哪些礼能收哪些礼不能收。 殿下,我总共也没收几个礼,我想想啊” 姜岁穗皱着眉回忆:“有永义王之子赵允恩送的人参,有禁卫军统领孙平泉送的大补丸,还有康定公主送来的龙骨粉。 啊,对,还有我爹送来的清心丹。” 楚云疏明显松了口气:“你爹的礼你也收了?” 姜岁穗一脸理所当然:“殿下您和姜文汐都有婚约了,我爹给您送礼是人之常情,您收他的礼那也是情理之中啊!” 楚云疏呵呵笑了两声:“很有道理,你很棒!” 姜相这礼收了倒也无伤大雅,只是日后他要和姜文汐退起婚来,恐怕就要多几分波折了。 罢了,这些事日后再慢慢筹谋 楚云疏回味着姜岁穗刚刚的话,品出些不对来:“姜岁穗,收礼归收礼,这和本王府库的钥匙有什么关系? 你又是怎么知道本王府库钥匙在哪的? 难道,也是套路竹影知道的?” 姜岁穗忙不迭点头,水灵的大眼睛里就差写上一句:快夸我! 楚云疏抬手扶额。 好个又蠢又笨的竹影,居然能被一个小丫头把家底子都给骗出去。 等他换回了灵魂,一定日日训练竹影倒立背书! 不过嘛,现在虽然不能教训竹影,但是教训教训面前的这个小丫头,他还是可以的。 楚云疏眸子一转,看向姜岁穗的目光里多少带着点奸诈:“姜岁穗,你这么聪明,学起东西来一定很快对?” 姜岁穗敏锐的察觉到楚云疏一定没憋什么好话,当即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聪明不聪明,我一点也不聪明的!” 楚云疏忍着笑:“嗯,那也是,这才过了几天,你就忘了你曾经答应过本王不许哭的承诺,看来的确是不聪明。” 姜岁穗:“” 楚云疏就不该多长张嘴! 见姜岁穗吃瘪,楚云疏眼中笑意更甚:“既然不聪明,那应该要比旁人更加勤奋才是。 时候不早了,那咱们这就开始训练,毕竟,也只有勤才能补拙了。” 一听这话,姜岁穗就知道楚云疏要搞事了,于是,她决定抢占先机:“殿下,我会琴棋书画、绿腰舞、惊鸿舞、水袖舞,还会刺绣、插花、品香、点茶,殿下想先训练什么?” 楚云疏:“???” 这小丫头片子,没事学这么多没用的玩意儿干什么? 这一次轮到楚云疏吃瘪。 姜岁穗扳回一局,得意的尾巴都快要翘起来了。 不能怂是楚云疏的做人宗旨。 于是,楚云疏异常嘴硬道:“好说,这也不算什么难事,给本王一些时日定能学会。” 姜岁穗翁了下嘴角:“昂~那殿下今日就从绿腰舞开始学起~” 自己说出去的话,跪着也要做到! 楚云疏深深吸了口气,笑的很勉强:“行!” 还不等姜岁穗的尾巴翘起来,他阴惨惨的磨了磨牙:“姜岁穗,咱们先说好,上半夜你训练本王,下半夜本王训练你,咱们一人半宿,谁都不许赖皮。” 这语气,这神情。 姜岁穗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后半夜的凄惨。 她讨好的看着楚云疏,卖乖的笑了两声:“我保证不赖皮,殿下对我手下留情一点点就好~” 楚云疏不置可否的拍了拍姜岁穗的胸膛:“时候不早了,岁穗姑娘,咱们开始。” 姜岁穗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倒不是楚云疏有意想拍她的胸,只是他的小身板在高大的姜岁穗面前,实在是太过娇小玲珑。 为了不引起竹影的注意,两人没有去到院子里,而是就在楚云疏的卧房里训练了起来。 好在,楚云疏为人大气,房子建的也大气,这宽敞的卧房能够让二人施展开拳脚。 屋外月朗星稀、虫鸣鸟叫,屋内烛火摇曳,不时传出来一两句不太和谐的声音。 上半夜: 姜岁穗:“殿下,您这姿势还是不对呀!我的腰很软的,怎么到您这就变得这么硬了?” 楚云疏:“不硬不是男人” 姜岁穗:“殿下,您现在是女人!” 楚云疏:“骨子里仍然是男人!” 姜岁穗:“殿下,您可大不必如此嘴硬” 楚云疏:“你错了,本王哪里都硬!” 姜岁穗:“再硬下去,您这腰可就要折了。” “咔!” 姜岁穗:“您看,我就说。” 楚云疏:“别废话,快扶本王躺下,拿活经通络散给本王揉揉!” 姜岁穗:“该” 下半夜: 楚云疏:“马步要稳心要狠,你抖成这个样子,让本王很难做。” 姜岁穗:“殿下,难做要不咱别做了?” 楚云疏:“呵呵,你想的还挺美。” 姜岁穗:“呜呜呜,殿下,可是我真的要坚持不住了。” 楚云疏:“不许哭!再哭再加一刻钟!” 姜岁穗:“呜哇!” 楚云疏:“再哭我明日就跟你爹说,我要嫁给永庆王!!” 姜岁穗:“别!永庆王都快要入土了,他府上的妻妾少说也有百来人,你若嫁给他,我这辈子可就都毁了!呜呜呜” 楚云疏:“你!还!哭!” 姜岁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第25章 心结难解 翌日,天明时分,楚云疏扶着腰回到瑾兰阁。 看着自家二小姐乌青的眼眶,别扭的姿势,月华的神情一会迟疑、一会惊恐、一会担忧。 末了,月华忐忑不安的上前规劝:“二小姐,咱还是得悠着点不能太过火,否则闹出点什么动静来无法收场,那可就为时已晚啦。” 又疼又疲惫的楚云疏:“?月华你在说什么?” 月华摇了摇头,满脸都是孺子不可教也的无奈。 她轻轻叹了口气:“没什么,二小姐出去了这么一宿,想必也累了,快休息一会。” 楚云疏郁闷的摸了摸鼻子:“奇奇怪怪的” 另一边,战王府里。 竹影一边给主子布菜,一边紧锁着眉头盯着疯狂打哈欠的主子。 主子的眼睛怎么青成了这样? 难道昨晚主子出去找人打架了? 竹影正想开口问问,困到不行的姜岁穗却先开了口:“本王乏了,把菜撤了就退下。” 说完,姜岁穗起身晃晃荡荡的走向卧房。 看到主子发颤的双腿,竹影懵了。 随后,他想了一天也没想明白,主子昨晚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互相伤害的两人各自睡了一整天,直到夜色降临,都还没有缓过来。 但本着男人不能怂的宗旨,楚云疏还是咬着牙起来了。 本以为今夜还会继续互相伤害的楚云疏一到战王府,一眼看到了姜岁穗递上来的投降书。 “殿下,我觉得,像昨夜那样子训练,只怕灵魂还没换回来,咱两就已经练废了。” 现在腰还疼的楚云疏倒是没有再嘴硬:“说说看,你又有了什么新想法?” 姜岁穗先是讨好的笑了两声,紧接着就拉着楚云疏一起坐下,很是认真的分析起来: “殿下,我今天白天想了一整天,觉得咱们当下最重要的,不是练这些个没有用的外在功夫。 对于我来说,我当下最大的问题就是要提防姜文汐的刁难与暗害,其次就是需要面对相府后宅复杂的人际关系。 殿下,你可千万别小瞧那些个后宅的妇人,她们啊,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是一个个都是人精,您若是稍有不慎露出破绽,她们一眼就能看出来!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想在应对她们时从容不迫,殿下您首先得了解她们,了解相府后宅的人际关系。 所以啊,我想了想,今晚我就跟殿下仔细讲讲这相府后宅的那些事和那些人,殿下,您看怎么样?” 楚云疏捻了捻指尖,思考着姜岁穗的话。 须臾,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所说的,的确有些道理。” 姜岁穗顿时狡黠的眨了眨眼睛:“殿下,我不知道目前对您来说,最大的困难是什么,但想来不会是练武这么简单的事情,对?” 楚云疏哪里看不出来姜岁穗的小心思。 他哑然失笑,无奈的摇了摇头:“话是不错,可本王是个军人,军人是要行军打仗的,倘若武艺不精,上了战场是会死人的,姜岁穗,让你练功是为了你好。” 姜岁穗有些丧气:“我明白的” 看她这幅委屈的模样,楚云疏有些心软,但现实的情况容不得他心软。 放在平时,他或许会对姜岁穗温柔些,让她慢慢的训练,不至于像昨夜那样辛苦,可距离北狄爆发战事的时间已经越来越短了,他没有时间去消磨。 姜岁穗刚刚的一番话也提醒了他。 当前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小心宁王的暗算,也不是想办法与姜文汐退婚,而是不久后与北狄的那一场战事。 在上一世的记忆中,此战北狄并未用尽全力,更像是在试探大楚的兵力,对方仅仅只战了短短两个月便缴旗撤退。 可就是这么小的一场战事,却令他至今都记忆犹新。 那一战是耶律桓的出师之战。 也是在那一次战斗中,他与耶律桓第一次进行了交手。 耶律桓是北狄王的六子,是个才情与谋略都极高的人,此人诡谲狡诈,行军策略往往刁钻古怪,令人防不胜防。 当时,耶律桓以北狄五千骠骑兵攻打大楚的两万戍边军,竟打的大楚军队节节溃败,战报传回京都,皇兄震怒,命他即刻前往边境镇压。 当他亲率十万大军抵达边境后,耶律桓却突然收手,将北狄军的防线往后撤回了三十余里,将不久前才打下的边镇又给让了出来。 所有人都以为耶律桓是怕了,可半月后北狄发动的一次突袭,却狠狠打了大楚人的脸。 和耶律桓发动的第一次突袭一样,这一次依旧是以少胜多。 耶律桓仅仅只用了三千兵马,就折损了他手下的七千兵马。 面对这样的挑衅,大楚军队自然不会再继续坐以待毙。 可之后的一段时间,耶律桓没有再继续突袭,而是正面和他对抗,但令他诧异的是,耶律桓每一次都异常准确的预算到了他的排兵布阵与行军路线。 他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营帐中出了内鬼,可接连试探下来,他并未找到内鬼是谁。 为了验证耶律桓是否真的对他打仗的方式已经了如指掌,在之后的几场战斗中,他甚至都没有提前告诉任何人,他到底会如何布局。 可即便如此,耶律桓依旧预算到了他的安排,这让他又惊又惧,第一次对打败对手没有了把握。 北狄的兵力远不如大楚,即便耶律桓再诡谲,也做不到次次都能以少胜多。 就这样僵持了两个月,北狄却突然缴械投降,提出了和解,并承诺三年之内不再进犯。 那一次的战斗,明面上看似大楚赢了,可楚云疏心里明白,若非耶律桓兵力不足,这边境三镇能不能保住可还真不一定。 之后的几年,耶律桓一直是他的心结。 他一有闲暇便在研究耶律桓的行军策略,他临死前的那一战,与耶律桓杀得难舍难分,若非他力竭而亡,谁胜谁负还犹未可知。 未能击败耶律桓,也是他上一世最大的遗憾 第26章 姑娘好身手 似他这般久经沙场的人,对付起耶律桓来都会焦头烂额,更何谈连血腥都未曾沾染过的姜岁穗。 北狄战事爆发前,若是没能换回灵魂,姜岁穗将独自一人面对耶律桓,这让楚云疏如何不担心。 纵然他有上一世的记忆,能够教姜岁穗打耶律桓一个先手,可去了边境,姜岁穗能够应付得来耶律桓的诡谲无常么? 楚云疏不敢细想,更不敢想姜岁穗一但失败会带来什么后果。 他轻叹了一声,看向姜岁穗安慰道:“本王知道练功很辛苦,但本王这幅身体的底子很好,相信你坚持练个几日也就能适应了。” 姜岁穗抬起眼皮,目光幽怨:“殿下,您这话还不如不说呢,我现在更难过了” 楚云疏耸了下肩,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他想了想又说道:“如今已是四月天,大地回暖,草长莺飞,北方沉淀了一个冬天的积雪正在慢慢消融,此时正是北狄最容易进攻我们边境的时候。 姜岁穗,你与本王都要做好北狄随时进犯的打算,一旦开战,若我们的灵魂还没换回来,你将面对的是尸横遍野、血流千里的战场。 到那时,能保护你的,只有你自己!” 楚云疏严肃且认真的神情叫姜岁穗的心一阵悸动。 她动了动唇,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楚云疏这循循善诱的劝导。 她的确从未上过战场,但也在史书中看到过战争的残酷。 可只是看书与亲身体会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以前她只道在后宅中这般勾心斗角的活着,已经足够残酷了,可如今看到楚云疏的眼神,她恍然间意识到,后宅的那些争斗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想到楚云疏身上那大大小小的伤疤,姜岁穗的眼睫轻颤了一下。 她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殿下,您放心,我会好好练功的。” 楚云疏欣慰的弯了弯唇:“除了练功,本王还会教你兵法,白日里你休息好了,就趁着闲暇之余多看看兵书。 至于旁的,本王有时间就和你说说,遇事你若不知情,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时,就保持缄默不言。 本王在外人面前素来话少,很多时候你保持沉默,没有人会察觉异常。” 姜岁穗乖巧的点了点头:“好。” 一切说定,两人继续开始互相训练。 和昨日一样,依旧是一人半宿,只是今日的训练比昨日要和谐的多。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晚上姜岁穗一会给楚云疏分析相府后宅的那些个女人,一会训练他跳跳舞、插插花,白日里,楚云疏休息好了便捧着书练习下棋,练习制香等等 而姜岁穗这边,每日她在练功之时,楚云疏便在一旁摆弄沙盘,并时不时纠正一下她的错处,等她练完了,楚云疏便会跟她讲解一些战场上的策略。 一来二去的,楚云疏跳起舞来越来越得心应手,在面对相府的那些个女人时,也能越来越从容不迫。 姜岁穗这边,现在不需要楚云疏时时刻刻盯着,她也能行云流水的练完一整套剑法、枪法或者刀法等等 在排兵布阵上,她也能不时提出一二独到的见解来。 两人都在飞速的进步,这也让他们对未来生出了许多的期待,不再那么的痛苦迷茫。 这一日,楚云疏依旧和往常一样,一路乘着月色来到墙根下,准备翻墙出府。 刚刚越上墙边大树的枝头上,他便看到府外那一头的墙角下,正有个年轻男子靠着墙站着。 那人看起来似乎是喝醉了,懒懒散散的,听到声音,他疑惑的抬起头往树上看去。 当看到树上有个俏生生的姑娘正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俯瞰他时,男人一个激灵站直了,迷瞪瞪的眼睛都变大了几分。 男子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后,大声问道:“你是何人?” 树上上下皆不是的楚云疏:“” 这人怎么不再大声点,干脆把相府的护卫都引来好了! 说来也真是奇怪。 毗邻着相府宅子的,是护国公言弋的府邸,两个府邸之间有一条窄巷相隔。 楚云疏日日爬的,正是挨着窄巷的这面院墙。 这个窄巷的尽头是一个水塘,所以算起来,这巷子可以说是一个哪里也去不了的死胡同。 正是因为如此,这巷子几乎不会有人进来。 所以,这个男人是怎么冒出来的? 他没事跑到这又没住宅又没摊贩的死胡同里是要干什么? 年轻男子见楚云疏不说话,又嚎了一嗓子:“喂,姑娘,你怎么不说话?” 楚云疏嘴角一抽:“闭嘴!” 年轻男子愣了愣,没想到这姑娘居然这么凶。 楚云疏皱眉看了眼相府,随即脚尖轻点,一个跳跃从树枝上蹦到了墙外的地上。 还好这地方偏僻,没什么护卫在这附近,不然这男人喊这么两嗓子,他明晃晃的在树上蹲着,想不被发现都难。 站稳后,他拍了拍衣摆,淡淡的瞥了眼那陌生男人。 楚云疏想着,既然有惊无险的出来了,反正他和这人互不相识,不用理这人就好了。 如实想定,他收回眼眸,转身就走,并不打算多言。 可那年轻男子显然不这么想。 刚刚他这么轻轻松松的一跃,给这男人看呆了。 见他要走,男子连忙跟上来:“姑娘好身手哇!不知姑娘是这府上的什么人?是侍女呀?还是小姐呀?” 楚云疏沉默,加快了步子。 男子见他不吭声,不死心的也加快了步子紧紧跟着:“姑娘,你为什么不理我?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看你身手不凡,想和你做做朋友!” 楚云疏:“我不需要朋友。” 见他开了口,男子笑逐颜开:“姑娘此言差矣,哪里有人不需要朋友呢?人活在这世上,若是没有朋友,那该有多孤独!” 楚云疏不置可否的抿了下唇。 倏地,他停下了脚步,狡诈的看着那男子,甜甜一笑:“孤不孤独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马上要倒霉了。” 年轻男子迟疑的歪了下脑袋:“为何?” 楚云疏眉梢轻挑,在男子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大喊了一声:“救命啊!非礼啊!快来抓流氓啊!!” 喊完,他便“嗖”的一下钻入人群,一瞬间跑没影了 第27章 想做朋友 那窄巷并不长,没走多远就能到繁华的京都主街上。 那年轻男子异常专注地和楚云疏讲着话,根本没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主街上。 楚云疏这么一嗓子,直接将他给坑坏了。 来来往往的人群听到声音,纷纷见义勇为的围拢上前,等他解释清楚后,楚云疏早就已经跑没了影。 年轻男子恋恋不舍的看了眼窄巷,惋惜的叹了一声,喃喃自语道:“可惜,我竟连这姑娘的名字都没能问出来。” 每日忙前忙后的楚云疏,很快就将这个小插曲给抛在了脑后。 本以为他与这个男子之间的事,也就到此为止了,直到第二天,他又在墙角下看到了这个男人。 “呀!果然是你!你好哇!我特意在这里等你的!” 男子见到他,就仿佛猫见了老鼠一样,眼睛都在放光。 楚云疏嘴角一抽,莫名有一种想抽人的冲动。 为了不引起护卫的注意,楚云疏连忙从树上跳了下来。 那年轻男子走上前:“你又翻墙啊,你可真有意思!” 楚云疏宛若看大傻子一样,白了他一眼:“你才真有意思,没事守在这等着人翻墙。” 男子笑容灿烂,满眼都写着真诚:“我就是没见过你这么有意思的女子嘛。” 楚云疏一阵无语,无视了男子直接走掉,并不打算与他多纠缠。 男子跟昨日一样,眼巴巴的跟上来,但他今日学聪明了,不等楚云疏走到巷口,就把人喊住了。 “姑娘请留步!我叫言思旭,就住在你家隔壁的这间宅子里,我就是想和姑娘做个朋友,我没有恶意的!” 楚云疏脚步一顿:“言思旭?” 言弋的小儿子言思旭? 楚云疏上上下下打量了男子好几眼。 想不到,这个小时候总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吵着要跟他学武的小屁孩,已经这么大了。 言思旭这孩子从小就机灵活泼,可惜身体却不好。 他娘当年生他的时候,恰逢年关。 当时天降暴雪,他娘又在进宫参加年宴的路上突然发作,等一路加急赶入皇宫大内时,寒气已经侵袭到了他娘的身体里,那一次,他娘险些一尸两命。 事后,虽然他们母子都活了下来,但言思旭的娘亲却是再也无法生育,而言思旭则是一生下来就带有先天寒疾,此生注定体弱多病,甚至都无法尽其天年。 因为此事,皇兄还自责内疚了许久,常常埋怨自己那日不该让言夫人也一同入宫。 也是因为自幼体弱,所以这孩子总是对习武有着一种执念,为此,他也无奈了很久,最后教了这孩子一套强身健体的拳法,也算是全了这孩子一点小小的心愿。 后来,这孩子长到了八岁,言弋就把他送到了历山书院修习。 历山书院在四季如春的江南,对言思旭调养身体大有裨益,没想到这一晃,已经过去了九年。 如今再看到言思旭,楚云疏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九年前他还不满十四岁,也是那一年,他第一次领军上阵,杀得南蛮人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九年过去,他成了不败战神,而那个喜欢抱着他腿撒娇的小男孩,如今也已经长这么大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楚云疏不禁在心里感慨了几分。 难怪这孩子看起来总是一副有气无力、懒懒散散的模样,是他错怪这孩子了。 见他似乎是认识自己的样子,言思旭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起来,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湿漉漉的,如同一只涉世未深的小鹿,怪让人稀罕。 言思旭满眼新奇:“姑娘听说过我么?” 要知道,他可是才回来京都不久,九年不在京都,除了那些个幼时就相熟的人以外,应该没几个人知道他。 面前的这个姑娘看着眼生,应该不是幼时旧人。 这么一想,言思旭对楚云疏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楚云疏自然也知道,自己如今的这个身份,定然是不认识言思旭的。 他收回眸子又要走,只是语气没有之前那么冷:“不认识。” 言思旭皱眉:“我不信,刚刚姑娘那神情,分明就是认识我的! 姑娘,你就告诉我你是谁呗?你是相府大小姐姜文汐么?你告诉我嘛,我保证不告诉别人,你偷偷翻墙的事情!” 楚云疏嘴角一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他更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了,万一言思旭这小子不靠谱,把他翻墙的事情给抖出去了呢? 他看向言思旭,似笑非笑的弯了下唇:“言小公子,你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不怕言侯爷罚你呀?” 楚云疏这一笑一言,把言思旭说愣了也看愣了。 他就说嘛! 这姑娘肯定是认识他的! 可是他的记忆里,他好像并不认识姜相家的几个女儿呀! 不过,这姑娘笑起来还真是怪好看的 趁着言思旭愣神,楚云疏转身大步跑向巷口。 言思旭立马反应过来,但还是迟了一步,眼看着面前的姑娘一溜烟跑入人群,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他懊恼的抬手拍了下身旁的院墙。 想到那月光下的浅浅一笑,他的一颗心竟没由来的滚了起来,似有人在打鼓般,咚咚咚的响个没完。 他不禁看向巷子里那颗伸出相府院墙的大树,轻声呢喃:“明儿,你还会从这里爬出来么?” 深夜。 姜岁穗练完一套剑招,利落的挽了一个剑花收剑:“殿下,我今日这套飞虹剑练的如何?” 彼时,楚云疏正看着沙盘在发呆。 见他没有回应,姜岁穗疑惑的歪了下脑袋:“殿下?” 楚云疏回过神:“嗯?练完了?” 姜岁穗微微颔首:“殿下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可是相府后宅里又有谁欺负您了?” 楚云疏失笑:“本王还在禁足,几乎没什么人会来瑾兰阁惹事,我只是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位旧友,勾起了心头的一些陈年旧事,所以有些分神罢了。” 姜岁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既然今日殿下有心事,那不如就休息一日,明日咱们再继续练?” 楚云疏摇了摇头:“本王无碍,继续。” 话虽如此,只是楚云疏的心里还是有些乱,有一些往事,不管过去多久,与他而言都是刺一般的存在。 拔不掉,碰不得,哪怕只是想想,他的心都会痛 第28章 为什么等我 天将明。 楚云疏回到相府。 站在院墙外,他看着每日爬进爬出的那颗大树,不禁想到了言思旭。 也不知道,今晚这倒霉孩子还会不会出现在这里? 休息了一天,等到晚上楚云疏爬上树时,底下站着的言思旭回答了他早上的疑问。 看到他的一瞬间,言思旭如摇尾的小狗儿一般,眼睛都亮了。 楚云疏:“” 他明天一定换个墙头!! 等他蹦下墙头,言思旭连忙凑了上来:“我等了你好久,看到你出现,我就知道我没白等。” 楚云疏很无奈。 他没想到言思旭这孩子如此执着,看来他很有必要和这个孩子好好谈一谈了。 楚云疏双手环于胸前,懒懒散散的往墙上一靠:“为什么要等我?” 言思旭呆愣住,懵懂的挠了挠头。 为什么? 说真的,他还真没想过为什么。 他才回京不久,那些个旧友与他许久未见,这段时日总约他出来喝酒。 那日他喝的稍稍有点多,晕晕乎乎的走错了巷子。 天色昏沉,他有些累了,便靠在墙边休息,谁曾想会那么巧,头顶的大树上竟跳下来一个俏生生的姑娘。 朦胧的月光下,那姑娘的脸却明艳艳的晃人眼,叫他本就有三分醉的脑子愈发迷糊起来。 那姑娘看到他,眼里却没有一点慌张,漆黑的眸子里是灵动狡黠的光。 这样漂亮的眼睛却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叫他闭嘴。 他从未见过会爬树的姑娘,也从未见过如此不温柔的姑娘,只是想想,就觉得这姑娘真有意思。 凭着感觉,他想也没想就上前和人家说话,可人家却不理他。 不仅不理他,她还骂他是流氓,坑的他险些被那些个热心肠的百姓教训。 他可是言小侯爷,长这么大,他何时被一个姑娘这样对待过。 这么一想,还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浑浑噩噩的回了府,直到洗漱完躺在床上,脑子里都还是那姑娘又嚣张又俏皮的模样。 这么有意思的姑娘若是连她是谁都不知道,那该会是多大的遗憾。 第二日和朋友喝酒喝到一半,眼看着快要到昨日与那姑娘相遇的时辰,这杯里的酒怎么都不是滋味起来。 于是,他撇下朋友,急匆匆的赶来,没想到竟真的又让他碰到了这姑娘。 只可惜,这姑娘依旧冷冰冰的。 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姑娘好像认识他! 如此有意思的姑娘,还有可能是他的旧相识,回了府,他念了一夜都没能睡着,只感觉自己的心儿肝儿肠儿肚儿好像都被她给牵走了,自己哪儿哪儿都不好了。 就这么瞪着眼直到天明,太阳才刚刚升起,他就已经开始期盼落日。 他推了所有的帖子,眼巴巴的盼到了黄昏,天还没黑就跑来墙角下等着,只为能看那姑娘一眼。 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竟叫他真的又给等到了这姑娘。 本以为这姑娘还会和前两日一样,理也不理他就走,却没想到,她竟没走,而是就这么慵懒的往自己身边一靠,脆生生的问了他一句: “为什么要等我?” 为什么? 他想见她所以就来了,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一切都只是从心而已。 看着姑娘白净的小脸,他的心扑通乱跳起来,半晌憋出一句: “想见你,所以来这里等你。” 话说出口,言思旭方才惊觉自己说出了心里话,一时间难为情的耳尖都红透了。 直白、真诚、忐忑、羞赧 楚云疏把这种种神情看在眼里,不禁心头微震。 思虑良久,他动了动唇:“你喜欢我?” 饶是月光迷离,楚云疏依旧能看到言思旭白皙的脖子已经红透。 又是小半晌的沉默,言思旭轻轻的点了点头:“是” 楚云疏以手掩面,感觉自己的脑子乱成了浆糊。 搞什么? 闹哪样? 不带这么造化弄人的啊! 这才见了几面,言思旭这臭小子看上姜岁穗哪里了? 他这份模样,倒是叫言思旭有些拿不准。 犹豫了半天,言思旭忐忑不安的开口:“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的,我就是想认识认识你,真的没有恶意。 对了,你每天翻墙是为了出去玩么? 你要是想出去玩,我可以带你啊!名正言顺的那一种!那样,你就不用翻墙啦! 你告诉我,你是姜相家的几姑娘,明日我就让阿娘下帖子,约你出来一起打马球如何?” 楚云疏无奈的叹了口气:“别问了,我既不喜欢你,告诉你名讳与你又有何益? 你身子自幼不好,日后还是少在夜里出来吹风,回去。” 说完,他直起身拍了拍衣摆转身就走。 “诶”言思旭抬起手,下意识想牵住楚云疏的衣袖,将他挽留。 衣衫划过指尖,软软痒痒的,就像挠在心口上一样。 言思旭抿了抿唇,冲着楚云疏的背影大声说道:“你放心,我不纠缠你,以后若有机会相识,我会用真心打动你的!” 楚云疏没有回头,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口。 走在路上,他脑子里满是言思旭刚刚那副情窦初开的模样。 他一阵头疼。 明日起,他便换个地方出府,言思旭这孩子还小,心性尚未稳定,说不定过几日看到别家的漂亮姑娘,转身就会把他给忘了。 这么一路走着想着,到达战王府时,姜岁穗正翘首以盼。 见他来了,姜岁穗连忙跑上前:“殿下今日怎么来晚了?可是出府时遇到了麻烦?” 楚云疏并不打算告诉姜岁穗他遇到言思旭的事情,免得徒增烦恼。 他闲适的坐下,玩世不恭的翘起二郎腿:“本王亲自出马,哪里还会有遇到麻烦这一说?” 姜岁穗嫌弃的撇嘴,小声的嘟囔着:“自恋鬼” 这些日子的互相训练,两人之间的相处也不似先前那般拘谨,互相嫌弃、互相打趣对方,已经成了两人之间的常态。 所以听到姜岁穗这么说,楚云疏也不恼,反而还笑嘻嘻的:“本王没事,就是今日出门晚了点,你担心本王啊?” 姜岁穗相当傲娇的哼哼了两声:“我是担心殿下这边一旦出了意外,连累了我的这幅身子和您一起受罪。” 楚云疏没好气的白了姜岁穗一眼:“小没良心的” 第29章 舞姬绯烟 两人拌拌嘴,气氛轻松了许多,驱散了楚云疏心头的纷乱。 倏地,他抿了抿唇,神情严肃了几分:“姜岁穗,说个正事,还有几日就是端午夜宴了。 每年的端午夜宴前,皇兄都会在天坛举行祭祀大典。 往年的祭祀大典上,都是本王捧着玉帛进献,今年想来也不会例外。 这几日本王会教你祭祀大典的流程,届时在大典上也会有太常卿引导,你不用紧张,只需按照本王教你的,一步步听从太常卿的指令完成祭典就好。 等完成了祭典,本王就会随皇兄一同入宫,通常这个时候皇兄都会和本王闲话一二,直至夜宴开始。” 他顿了顿,神情愈发凝重:“姜岁穗,夜宴上宾客众多,一定会有很多人前来敬酒,到时候本王会想办法来到你身边帮你,但夜宴开始前与皇兄独处的这段时间里,你得靠自己。” 姜岁穗咬了下唇瓣:“我明白,请殿下放心,到时候我会尽可能的忽悠皇上,啊,不是,我会尽可能的应付好皇上!” 楚云疏语塞,没好气的瞪了眼姜岁穗:“本王没在和你说笑,端午夜宴人多眼杂,本王身份特殊,你一定要小心行事。” 姜岁穗这一次没再顽劣的说笑,而是认真的点了点头:“我明白的,我会小心!” 楚云疏浅浅弯了弯唇,目光也温柔了几分。 他想了想,又继续说道:“端午夜宴,本王受邀在列是毋庸置疑的,可是你的这个庶女身份,想要进皇宫大内参加夜宴,只怕有些困难” 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半晌,他揉了揉眉心:“姜岁穗,明日你让竹影宣礼部尚书前来见你,之后你同他说,如今相府与战王府已成姻亲,相府的地位自然不同于往日,让他将相府后宅所有适龄的女子都邀请入列!” 姜岁穗皱着眉,迟疑的问:“这样做可行么?以殿下的身份亲自出面提及此事,会不会目的性太强了? 这段时日,我没少听竹影说起外界关于我与殿下之间的流言。 若是此事由殿下,亦或是以战王府的名义提出来,只怕会更加坐实这些流言。” 楚云疏捻了捻指尖:“你说的这些不无道理,本王不是没有想到,可若是不借助本王的势力,又如何能让你的这个身份顺理成章的参加夜宴?” 姜岁穗浅浅一笑,显然是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不知,殿下可曾听闻过舞姬绯烟?” 楚云疏眼角微眯,似在仔细回忆。 须臾,他点了点头:“虽然本王不爱好舞乐,但绯烟的名字,本王也是听说过的。 据说,当年这个绯烟横空出世,在永义王的寿宴上以一支绿腰舞艳惊四座。 据当年看过此舞的人说,那一舞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比之当年的前舞乐坊坊主石灵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那一次,本王正在南边与南蛮人厮杀,未曾亲眼目睹,所以没什么映像。 可惜,这个绯烟只出现过这么一次,之后便销声匿迹,甚至在舞乐坊也找不到她存在过得痕迹。 就仿佛那一舞,是所有人做的一场梦。” 他不解的皱了下眉:“这个绯烟怎么了?莫非” 他欲言又止,惊疑不定的看着姜岁穗,后者扬了扬下巴,很是自豪的笑了:“没错,绯烟就是我!” 楚云疏很是意外。 姜岁穗平日里看起来温温吞吞的,很少会有这样明媚张扬的时候。 细细回想,每次她训练自己跳舞时,浑身上下都放着光彩,那是一种自信明媚的光彩,格外动人。 想来,她真的很喜欢跳舞。 楚云疏看着姜岁穗目光流转,示意她接着说。 姜岁穗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骄傲,她张扬的笑着:“当年,爹爹送我和姜文汐一同去石坊主的私宅修习舞技和乐技,当时与我们一同前去修习的,还有几位其他贵胄家的女儿,但我的舞技是她们当中最好的那一个。 出师之时,石坊主曾夸赞过我的绿腰舞轻盈柔美、典雅至极,可称为当世第一,无人能及。 石坊主念及我的身份,觉得我这样的舞姿日后只能埋没在森森后宅之中,实在太过可惜。 她不愿我这样的舞姿无人欣赏,便在我出师之前,隐瞒了所有人,将我易容乔装,以舞乐坊舞姬的身份前去永义王府上表演了一次。 不曾想,那一次便名动京都。” 楚云疏动了动唇:“你是想让本王以绯烟的身份进入夜宴?” 姜岁穗微微颔首:“殿下可认为有何不妥么?” 楚云疏屈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想了想方才开口:“主意不错,只是还有几个问题需要考虑。 第一,你爹会同意让我以绯烟的身份出席宴会么? 第二,我的舞技想必是不如你的,若以绯烟的名义出席宴会,只怕会露出破绽。 第三,宴会之上,舞姬不能入席,届时本王又该如何与你碰面,如何顺口成章的来到你身边?” 姜岁穗摆了摆手:“殿下不用担心,您说的这些问题,刚刚我也都想过。 您说的第一点,一会我会以我自己的名义,修书一封给殿下,待殿下回到相府后,让月华将此信交给石坊主,她自会想办法让我爹准许殿下您出席夜宴。 第二点嘛” 姜岁穗甜甜一笑:“殿下,这几日咱们多加练习,我相信您一定可以的!” 看着“自己”的面容露出如此羞赧温柔的笑容,楚云疏没由来的打了个冷颤。 他抬手一巴掌盖在了姜岁穗的脸上:“好好说话,别用本王的脸撒娇。” 姜岁穗笑容一滞:“嘶,殿下你这人,真煞风景!” 楚云疏不置可否的哼哼了两声:“第三呢?” 姜岁穗抬手摸了摸下巴,贼兮兮的笑了起来:“第三嘛 等殿下献完舞,我就会当众大声夸赞殿下您的舞跳的极好,然后问您愿不愿意今夜与本王共饮。 皇上端庄持重,自然不会开口与我抢人,至于其他人,他们一来抢不过我二来也不敢抢。 到时候,您答应愿意与我共饮,一切不就都解决了~ 殿下,您想啊,与其和我的这个庶女身份牵扯不清,倒不如殿下主动邀请一个舞姬留在身边。 这样的话众人也只会说殿下您是少年风流,而不会说,您有意违抗圣旨。 您说,是不是?” 第30章 人间酷刑 姜岁穗的话听起来是没什么毛病,可楚云疏却品出些不对来。 怎么说来说去,到头来败坏的都是他“自己”的名声? 想他堂堂战王殿下,威名赫赫,受万人敬仰,从无不端行径,身边更是没有一个所谓的红颜知己。 若是按姜岁穗说的这样演,他这半生的清白之名可就都毁了。 只怕夜宴之后,他少不得会多一个风流浪子的名头。 其实多也就多了,左不过是些虚名,他也不甚在意,可就这么想一想,总觉得格外别扭。 他拧着眉,干巴巴的应了一声:“行,那就按你说的办。” 两人说定,便开始紧锣密鼓的为端午夜宴做准备。 之后的几日,楚云疏为了避开言思旭,特意另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出府。 言思旭一连来了几日,都没有再遇到楚云疏,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料想着是那姑娘为了躲他,所以不再出现。 可他又有些担心,想着姑娘万一不是为了躲他而不出现,而是因为翻墙被抓所以才不出现呢? 言思旭想的心烦意乱,便旁敲侧击的去打听,相府里最近有没有哪个小姐受了罚。 这一打听,言思旭就听说相府的大小姐和二小姐都被禁了足,一时间又急又懵。 先前一连三日他都没能问出这姑娘的名讳,如今相府的两个女儿都被禁了足,天知道他喜欢的是其中的哪一个? 万一捞错了人可如何是好? 言思旭就这么日日抓耳挠腮的想着那个爬墙的姑娘,时间一晃,转眼就到了端午这日。 相府里。 石灵几日前接到姜岁穗的信后,二话不说便开始安排姜岁穗进宫表演的事情。 所以端午这日天还未亮,石灵便派人将姜岁穗秘密的从相府里接走了。 到了舞乐坊,楚云疏被几个小舞姬拉扯着,一会又是梳妆,一会又是选衣裳的,还没多久,他就已经晕头转向了。 看着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楚云疏一阵头疼,索性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了,任由这几个小舞姬在他身上折腾。 等收拾打扮好了,石灵才姗姗来迟。 石灵上下打量了一下楚云疏,半晌满意的点了点头:“纤腰盈盈一握,半点未见丰腴,看来这两年你没有懈怠惫懒,不错。” 楚云疏腼腆一笑,福了福身子:“坊主谬赞了。” 嘴上如是说,楚云疏内心想的却是。 呸,他刚刚进到姜岁穗的身体里时,这丫头的腰上明明就有小赘肉! 要不是这段时间他日日又是爬树又是翻墙又是练舞的,这丫头哪里来这盈盈一握的纤腰。 石灵眼中满是对她的赞许。 她转身走向一个上了锁的匣子,从袖袋中取出一把小巧的钥匙。 打开了匣子,石灵取出一个做工精巧的黄金面具。 小舞姬们看到面具的那一刻,纷纷躁动起来。 “师父怎么舍得拿这顶面具出来?” “这个姐姐到底是谁呀?好神秘哦!” “师父好像很喜欢这个姐姐的样子!” “” 石灵对这群小舞姬的议论恍若未闻,而是拿着面具走到楚云疏的面前,轻轻的戴在了他的脸上。 “嗯,老身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这顶面具果然适合你。” 楚云疏不知道这面具对石灵意味着什么,略一思忖后,想了个折中的回话:“坊主的眼光一向都好。” 石灵心情不错的笑了两声:“你这个孩子,嘴巴还是那么甜。” 她理了理楚云疏耳边的碎发,很是慈爱:“好啦,晚些时候你就随老身一起进宫,这是你第一次进宫,心里可害怕?” 姜岁穗是第一次进宫,但他楚云疏不是。 他摇了摇头:“不怕。” 石灵微微颔首:“那便好,你暂且歇会,待老身安置好了这些个小姑娘,之后便带你进宫。” 楚云疏乖巧的福了福身子。 等到石灵离开后,他猛的松了口气,无拘无束的坐在了椅子上。 就这么一直端着,可真是累死他了,简直比行军打仗都累! 另一边。 天还未亮就被迫起来洗漱更衣,进宫去等待祭祀大典的姜岁穗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昨夜楚云疏离开后不久,姜岁穗这边刚刚才睡下时,宫里负责接引的太监就来了。 依着前几日楚云疏教她的。 入了宫后,她换上了祭祀时需要穿的衣裳,之后便与百官一起在正阳门外等候皇上的銮驾启程。 这祭祀的衣裳格外厚重,不仅如此,她的头上还顶着一顶沉重的高冠。 此冠青铜所制,外表铸有一层金漆,压的姜岁穗整个背脊都是疼的。 端午的时节虽还未到盛夏,但已经开始有些燥热。 沉重的头冠叫姜岁穗汗流浃背,没多久便开始头晕眼花。 她紧紧咬着唇,努力的支撑着,尽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一旁的永义王看她脸色青中泛白,不禁有些担忧:“小疏啊,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你还好吗?” 姜岁穗舔舐了一下自己泛干的嘴唇,轻轻摇了下头,表示自己没事。 早知道这头冠会重成这个样子,她昨晚就不该和楚云疏聊的这么晚。 几乎一夜没睡,早上又没来得及用早膳,此刻她又饿又困,头上又顶着这么个大家伙,真是堪比人间酷刑。 好在没过多久,皇上就准备启程了。 行过拜礼后,众人跟着皇上的銮驾一同出宫,慢慢的朝着天坛走去。 楚云疏身份尊贵可以骑马,这也为她节省了不少体力。 在竹影牵马前来的那一瞬间,竹影悄悄往他的手心里塞了一个小瓷瓶,并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到: “主子,这青铜头冠重达八十多斤,没有体力可不行,属下看您早上没来得及用早膳,特意将龙骨粉制成的龙骨丹带上了。 属下刚刚在一旁看到您的脸色越来越难堪,料想您是乏了,所幸,这龙骨丹没有带错。 主子您一会记得悄悄服下两颗,这祭祀大典漫长得很,您千万别忘了啊!” 姜岁穗握紧了手中的小瓷瓶,对竹影投去了感激的目光,随即一个翻身上马,跟上了皇上的銮驾。 竹影有些恍惚的摸了摸自己脑袋。 主子刚刚的眼神好温柔啊 温柔?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竹影猛的打了个寒颤。 得亏主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否则指不定怎么削他 第31章 家宴发难 姜岁穗骑在马上,将手藏在袖子里,悄悄的服下两个龙骨丹。 不愧是康定公主送来的东西。 龙骨丹一服下后,她立刻感觉到一股暖流自丹田而起,迅速的涌向身体的四肢百骸。 她那种头昏脑涨的感觉一瞬间就消散了,连头上的青铜冠也显得不再那么沉重。 两颗龙骨丹的威力支撑着她坚持到了祭祀大典结束。 回到皇宫大内,脱下沉重头冠的一瞬间,姜岁穗感觉自己重获新生。 她默默想着,今日吃了这么大一苦头,等夜宴结束,她一定要找楚云疏把这吃的亏给找补回来。 才换上朝服,皇上那边便派人来喊姜岁穗,让她一同用午膳。 到了地方,看到皇上还有几位皇子,尤其是宁王时,姜岁穗的脑瓜子一阵阵的疼。 皇上看到他来,高兴的示意他赶紧落座:“晚上的夜宴是宫宴,少不得那些个虚礼,拘谨无趣的很。 但咱们现在这顿饭是家宴,大家不用拘礼,该吃吃该喝喝,来,都入座!小疏,你也快坐!” 姜岁穗拱了拱手:“臣弟见过皇兄!既然皇兄这么说,那臣弟也就真的不客气了!” 她走向自己的坐席,大气的一撩衣袍,毫不客气的坐下。 皇上心情不错的哈哈笑了两声:“朕就喜欢你这个无拘无束的脾气。” 酒过三巡,气氛和谐,皇上与大家说着聊着,倒也很是温馨。 姜岁穗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一心都在闷头干饭,几乎未曾言语。 皇上看了她好几次,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小疏啊,大家都在说笑,唯独你一人一句话都不说,你可是有何心事啊?” “啊?”突然被点名的姜岁穗懵懂的抬起头,看到皇上笑容可掬的看着她,她一瞬间反应了过来:“皇兄说笑了,臣弟向来话少,皇兄您是知道的。” 皇上倒不疑有他,对坐的宁王却嗤笑一声。 安静的殿内,这一声尤为刺耳。 皇上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与楚云疏不和。 他眉眼低沉,警告的看了一眼楚兆宁,后者却恍若未闻般,自顾自的开了口: “便京都人人皆知,王叔近日迷恋上了姜相家的二小姐,只可惜呀,父皇给王叔赐婚的,却是姜相家的大小姐。 父皇,您说王叔他怎么会没有心事呢?” 姜岁穗眉心一拧。 皇上的脸色也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休得胡言!” 楚兆宁面色嘲讽:“父皇久居深宫,对宫外之事有所不知也是正常,不过儿臣有没有胡说,父皇命人一查便知。” 殿内的气氛凝重起来,空气里安静的连一根针掉落都能听见。 姜岁穗屈指轻敲着案台,沉闷的声音似敲击在人心头,一下又一下。 倏地,她抬起眼皮:“挺有意思的,兆宁说本王喜欢相府的二小姐,本王自己对此竟是毫不知情,也不知兆宁这是在何处听到的谣言?” 她满脸都写着问心无愧,倒显得宁王是在无端挑事。 楚兆宁站起身,垂眸睨视着姜岁穗,语气凌厉:“谣言在哪里听到的不重要,我只知道,谣言不会是空穴来风,王叔您又何必狡辩呢?” 姜岁穗放下筷子,一副无可奈何,自己已经被气饱了的神情。 她轻笑:“兆宁不必咄咄相逼,本王与相府二小姐之间究竟如何,明眼人自是看得清楚。 倒是你,早两年本王就听闻你与相府大小姐姜文汐之间是两情相悦。 听你这语气,怎么倒像是在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打抱不平?” 姜文汐与楚兆宁私下见面不止一次,此事算不得什么秘密。 那次在古塔之上没能弄死姜岁穗,如今她又与楚云疏亲近,古塔之事楚云疏知不知情都还犹未可知。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就摆在眼前,楚兆宁是有些心虚的。 他抬眸看了眼父皇,但很快瞥开眼睛:“王叔,现在是在说您的事情,您不回应也就算了,怎么还把事情牵扯到我的身上来了?莫不是王叔您心虚了?” “够了!” 皇上“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了桌上:“既然在吃饭,那就好好吃饭!宁儿你这又是在闹什么? 怎么?你们这是在怪朕这个下旨赐婚的,破坏了你们的姻缘,是嘛?” 眼看皇上发怒,楚兆宁连忙跪下:“儿臣不敢!” 姜岁穗却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杯酒,神色淡淡:“臣弟的归宿是战场,姻缘于臣弟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情而已,有更好,没有也无妨” 她毫不在意的一席话,却是勾起了皇上的愧疚之心。 楚云疏的母妃没有出事之前,他还是一个快乐的少年,意气风发,恣意潇洒。 可如今,楚云疏却总是沉默的一个人待着,不说话,也不爱笑了。 当年的事情,若他能早点出手阻止,或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宁儿和小疏之间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皇上手微抬,似乎是想阻止那一年未曾来得及阻止的遗憾一般。 他动了动唇,声音暗哑:“小疏” 皇上的神情中夹杂着姜岁穗看不懂的悲痛,她喉间一哽,握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收紧。 天呐,皇上这是想到了什么? 未免皇上说出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姜岁穗眉眼低垂,略一思忖后站起身:“皇兄不用劝解。” 她自嘲的笑了笑:“皇兄,臣弟乏了,想去偏殿休息片刻,晚宴开始前,就请恕臣弟失陪了。” 说完,姜岁穗转身就走,步子虚浮,一步一晃。 皇上有一瞬的无措与无助,站起身看着她的背影,想要将她挽留:“小疏!” 完全靠直觉揣度圣意的姜岁穗此刻心若擂鼓,紧贴着背脊的内衫已经汗透。 听到皇上的声音,她没有回头,而是留下一个倔强的背影,慢慢走出大殿。 大殿内,皇上失魂落魄的坐下。 半晌,他抬头看向楚兆宁,眼角微红:“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始终揪着当年的事情不肯放? 当年那件事死的何止你母妃一个?小疏他也一样没了娘啊!!” 听到这声低吼,坐在皇上身边的皇后却是再也忍不住眼泪了。 她红着眼低低的抽泣了两声后,帕子掩着面匆匆离开了坐席 第32章 何谓风流 姜岁穗出了大殿后,一路维持着丧眉耷眼的神情,不徐不疾的晃荡到了偏殿。 直到关上殿门,身后都没有太监或是婢女追上来,姜岁穗狠狠松了口气。 所幸,她演对了。 缓过来后,姜岁穗仔细回忆着刚刚在殿中发生的所有的细节。 皇上的神情发生转变,是从她说出那句“姻缘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情而已”开始的。 莫非,这句话牵扯到了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是因为这姻缘二字么? 楚云疏这些年孑然一身,府中甚至连个侍寝婢女都没有,就好像被人斩断了姻缘线一般孤寂。 如此看来,这隐情与姻缘有关,倒也不无可能。 想到这,姜岁穗的心里多了几分好奇。 莫不是楚云疏年少之时有过什么红颜知己,但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两人最终没能走到一起。 再然后,因为心中已经有了致爱之人,所以楚云疏的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也就成了后来世人口中的不近女色。 姜岁穗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是这样。 她不禁啧啧感慨:想不到,这楚云疏也是个用情至深的人。 难怪前几日她提及绯烟这个计策的时候,楚云疏的神情看起来那么的不情愿。 想来,是不想被心爱的女子看到自己亲近其他女子的样子。 也不知道,中午演了这么一出,晚上夜宴上再演绯烟这一场戏会不会露馅。 她想了想,提笔将中午发生的事详细的写了下来,然后悄悄的交给了竹影,并叮嘱他去舞乐坊找一个名叫绯烟的女子,将这封信交给她。 她还叮嘱竹影,务必要盯着绯烟看完信,并给出回信才能回来。 竹影到舞乐坊时,楚云疏正在逗小舞姬玩。 看到竹影,楚云疏眉眼一沉。 莫非是姜岁穗在宫里出了事? 当看到姜岁穗写来的信后,楚云疏神色淡淡的把信一折,反手放在烛火上烧了。 火焰照的他一双眸子忽明忽暗:“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一切照旧。” 想不通,这么点破事,姜岁穗这个小丫头居然还要特意写封信来问他的意见。 既然皇兄都没发现破绽,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一切照旧不就好了? 看来这小丫头还是紧张了,他得想办法早点去到她身边才是。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很快,就到了夜宴开始的时间。 楚云疏作为舞姬的身份出席,必须得等到宴席正式开始的时候才能进入大殿。 此时,大殿内。 因为中午闹了一场,皇上与皇后的神情都不太好。 众位大臣察觉了皇上的心情不佳,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时间,大殿内安静的不像话,气氛凝重的不像是在举办宴会。 就这么沉默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幼小的皇六子却是有些坐不住了。 “父皇,为何大家都不说话?真奇怪,往年都有漂亮的姐姐跳舞,今年怎么都没有了?” 稚嫩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上,皇上的神情松动了几分。 “钰儿想看漂亮的姐姐跳舞?” 六皇子黑亮的眼睛宛若星辰:“儿臣自是想看的!” 永义王哈哈大笑两声,缓和着气氛:“六皇子如此年幼就难掩其风流之姿,看来日后定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呐!” 众人适时的笑了起来。 皇上的眉眼舒展开:“这小六,看来是个没出息的。” 另一边的永庆王摸着胡子,笑容可掬:“皇上此言差矣,有酒有肉没有舞,这宴席吃的多少有些无趣,小钰儿这不叫风流,这叫会审时度势,聪明着呢!” 永义王哼哼了两声,玩笑道:“那是,说到风流二字,这京都近五十年来,又有谁能比得过庆王兄你呢!” 大殿之上传开一片哄笑之声。 永庆王是出了名的喜好美人,他府上各色美姬少说也有数百人。 此刻在大殿上被永义王当众点出来,小老头的一张脸羞得通红,颇有些年华娃娃的味道。 他难为情的摆了摆手:“义王弟就别取笑老哥哥了,来,喝酒喝酒!” 懵懂的六皇子歪着脑袋:“父皇、庆伯公、义叔公,什么叫风流?”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到不知该如何在这稚子面前解释这风流二字。 沉默半晌,一道温柔散漫又极具少年气息的清澈嗓音打破了殿中的宁静。 “古语有云,衣冠重文物,诗酒足风流;古语又云,六国多雄士,正始出风流;古语还云,年初十五最风流,新赐云鬟使上头。 六殿下,这风流二字所能表达的意义可太多了,每个人心中对风流的定义或许都不一样,您问皇上,问永庆王,问永义王,那都是他们心中的风流,而不是您心中的风流。 殿下想要知道这风流二字到底是什么,恐怕还得殿下您读遍古今书、行遍神州路方能得到答案。” 少年话音落,殿中一片哗然。 姜岁穗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护国公言弋的身边站着一个儒雅俊俏的小公子,正缱绻温柔的笑看着六皇子。 小公子生的文质彬彬,气度雍容闲雅,如春日里的暖阳,令人心生欢喜。 皇上赞许的点了点头:“说的不错。” 他看向自己的儿子:“钰儿,这位哥哥说的话你可听懂了?” 六皇子皱着圆润如包子一般的小脸,不情不愿的开口:“儿臣听懂了,他这是要儿臣多读书呢。” 大殿之上又是一阵哄笑。 皇上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骂:“此乃良言,若是只知贪吃贪睡贪玩,那又如何能成大器?” 六皇子嘟囔着小嘴:“是,儿臣明白,儿臣定谨遵父皇教诲,日后好好读书!” 被六皇子这么一闹,夜宴的氛围轻松下来。 皇上温和的看向那少年郎,见他与言弋坐在一起,便问道:“这位小公子看着眼生?可是一直在历山书院求学的旭儿回来了?” 言思旭拱了拱手行礼:“旭儿见过皇舅舅!” 皇上:“多年未见,小旭儿也长大了,好孩子到舅舅身前来,让朕好好看看你。” 少年大步走向皇上,略显单薄的身影却如松柏般挺立,让人一目难忘。 言思旭 姜岁穗在心中默念了一声。 唔,真是个让人惊艳的少年郎啊,一点也不像楚云疏,又腹黑又毒舌! 想到楚云疏,她不禁四处张望了一下。 也不知道楚云疏这会到哪里了,一会他跳舞能不能行 第33章 多情桃花眼 此时,楚云疏正在偏殿等候宣召。 从早上出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七个时辰,除了中途他吃了两块糕饼之外,他几乎粒米未食。 吃了东西人会产生困意,身体就会变得懈怠,肚子也会鼓起来,这样跳起舞来就会乏力,还影响看客的体验。 为了能够呈现出最美的绿腰舞,石灵不许他在跳完舞之前就进食,只许他喝少许的茶水充饥。 时间一久,楚云疏饿的是眼冒金星。 看时辰,夜宴已经开始了有一段时间了,怎么主殿还不派人来宣歌舞进殿。 莫非主殿那边出了什么事? 大抵是石灵看出了他的焦躁,默默地来到他身边,牵起他的手,往他的手心里放了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楚云疏面带疑惑:“坊主” 石灵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她轻轻拍了拍油纸包,在楚云疏耳边喃喃:“里面是你喜欢吃的糖莲子,饿了就吃一颗,但不许吃多! 不管现在主殿那边是什么情况,你都要稳住,只要还没有宣召你,你便安安静静的待在此处不要妄动。 放心,有师父在,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楚云疏眼睫一颤,感激的弯了弯唇:“谢谢您。” 石灵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转身离开继续照顾那一群小舞姬去了。 他看着手心里的糖莲子,心里暖暖的。 只是石灵话虽如此,可他终究不是那个单纯为了跳舞而来的绯烟,他的心根本安定不下来。 姜岁穗此刻独自一人在主殿,只希望不管主殿发生什么,都不要牵扯到她的身上来就好。 他名不名声的都不重要,这个笨丫头人好好的,才是最重要的。 正急着,正殿前来宣召的太监终于来了。 看太监的神色,想来正殿那边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楚云疏不禁松了口气。 接下来,他只需要静静的等待着出场就好了 正殿。 酒过三巡,永庆王已经微醺,他砸了咂嘴举起酒杯:“皇上,老臣敬您一杯!” 皇上笑着端起酒杯回应。 饮过酒,永庆王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皇上,老臣听说,今晚的夜宴绯烟姑娘也会来,可是确有其事吗?” 皇上偏头看向身边的皇后:“这宴席上的菜肴、舞乐都是皇后一手操办,绯烟姑娘会不会来,永庆王得问朕的皇后才是。” 皇后掩着唇浅笑了一声:“今年的端午夜宴的确请了绯烟姑娘,只是此事本宫并未对外宣扬,永庆王是如何知道的?” 永庆王不要好意思的干笑了两声:“咳咳,这个嘛不可说,不可说” 永义王调侃道:“但凡是与美人有关系的事情,就没有庆王兄不知道的,别说皇后娘娘是没有对外宣扬,就算是个密不透风的墙,只要墙的那边有个美人,庆王兄也能打出个洞来!” 众人哄笑成一片。 永庆王倒也不恼,反而笑容可掬的看着皇后:“自古英雄爱美人,本王就不信没人想看绯烟姑娘的绿腰舞!” 永庆王扯着脖子大呼:“庆王兄,你看看你那肚子,还英雄呢,本王看是狗熊还差不多!” 永庆王拿起手边的小酒杯,“咻”的一声朝着永义王扔过去。 “你这混老头!从小你就与本王过不去,老了老了你还这么讨厌!” 看着活宝一般的二人,皇后失笑,无奈的摇了摇头:“好啦好啦,大家都看着呢,二位叔伯就别闹了。” 永庆王气呼呼的叉着腰:“皇后娘娘把绯烟姑娘喊出来,本王就不和这小老儿一般见识了。” 皇后笑着点头:“好,本宫这就命人去请绯烟姑娘! 本宫本打算让绯烟姑娘晚些出来,给大家一个惊喜,如今看来,这惊喜是不得不提前了。” 宣召太监连忙去偏殿请人。 正和人应酬到麻木的姜岁穗眼睛都亮了。 楚云疏总算是要来了! 听说绯烟姑娘马上要出现,众人都纷纷停下手中的酒盏,看着大殿的大门翘首以盼。 这阵仗,让久不在京的言思旭不禁诧异。 这绯烟姑娘是何方神圣?竟能让如此多人为之动容。 他看向身边的言弋:“爹爹,这绯烟姑娘是何人?” 言弋并不想自己的儿子对此等玩乐之事过于上心,便神色淡淡的应到:“一个舞姬罢了。” “舞姬” 言思旭细语呢喃,不甚在意的翁了下嘴角:“好” 不多时,宣召太监去而复返。 跟着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带着黄金面具的窈窕女子。 女子身着一袭粉紫色长袖纱裙,如烟似雾,仿佛春日暖阳里落英缤纷的花海,温柔又不失活泼。 一顶黄金面具遮住了女子大半张脸,只留下含着浅笑的红唇和一双灵动的桃花眼,惹人浮想联翩。 永庆王激动的小脸通红:“是她!虽然三年前在义王弟寿宴上表演的那次她也带着面具,但本王一眼就能认出来,她就是绯烟!” 永义王虽嫌弃永庆王这幅不值钱的样子,但自绯烟出现开始,他的目光也未曾离开过她的身上。 三年前那一舞实在太过惊艳,他一个不爱好舞乐的人也为之叹服,如今能够再次见到绯烟,他的内心也是相当期待的。 皇上倒是有些好奇:“看这绯烟姑娘的模样,想来年纪应该不大,三年前她恐怕还是个小舞姬,容貌体态与现在大有不同,永庆王是如何辨认出来的?” 说起美人,永庆王来了兴致:“眼睛!绯烟姑娘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似醉非醉,让人神魂颠倒。 这眼睛,乍一看似梨花春带雨般楚楚可怜,细看却又风情万种,妩媚迷离。 真真是,若教解语应倾城,任是无情亦动人。” 姜岁穗一边吃着糕饼,一边看向楚云疏。 想不到永庆王这个年画般的小老头对她的评价这么高。 她仓鼠般吃的腮帮子鼓鼓囊囊,心中欢喜,不禁笑弯了眸子。 站在殿中的楚云疏,状似不经意般环顾了一眼大殿。 看到姜岁穗一副憨痴的模样,拿着糕饼一边吃一边傻笑,他险些没能绷住表情。 真是个不靠谱的小丫头!他的一世英名迟早被她嚯嚯干净!! 第34章 倾城一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楚云疏的身上,没有人发现言思旭有些异常。 他盯着绯烟的眼睛,呼吸渐渐急促,目光渐渐热烈,白皙的脖颈脸颊染上一层薄红,似镀上了一层春日的晚霞,妖冶醉人。 纵然绯烟姑娘带着面具,但这双眸子他也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他心心念念的爬墙姑娘。 言思旭从未如此赞同过永庆王的话,这是第一次。 原来,她叫绯烟么? 她是姜相的什么人? 言思旭的心在绯烟出现的那一刻就乱了,似一颗石子落入了清潭,荡起一片又一片的涟漪。 楚云疏的出现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他学着姜岁穗教他的礼仪,盈盈一拜:“绯烟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皇上微微颔首:“永庆王对姑娘如此夸赞,想来姑娘定是舞姿卓绝,姑娘快快平身,莫叫众人都等急了。” 楚云疏莞尔一笑,起身转眸看向永庆王:“得王爷如此夸赞,绯烟受之有愧,绯烟这便献丑了。” 琵琶声响起,叮叮咚咚,似泉水激石,清脆悦耳。 伴随着琵琶的节拍,楚云疏由慢到快,以手袖为容,踏足为节,尽显舞姿的飘逸灵动。 不同于姜岁穗的极尽柔美,楚云疏的绿腰舞还带了些许的刚毅杀伐之气,令舞姿百转千回,时而似翠鸟,时而似游龙,时而似垂莲,时而似凌雪,典雅轻盈,风华绝代。 伴随着一阵激昂的琵琶曲,楚云疏裙炔翻飞,轻舒长袖,宛若惊鸿,结束了这倾城一舞。 直至琵琶声结束许久,大殿内依旧是鸦雀无声。 众人犹自还沉浸在楚云疏的舞姿之中,没有回过神来。 姜岁穗自幼修习这绿腰舞,除却对楚云疏的惊叹外,对这舞的本身却没有太大的感触。 此时时机正合适,她眸子一转,当即拍了拍手:“四面帘垂碧玉钩,重重深院锁春愁。绿腰舞困琶琵歇,花落东风懒下楼。 好一个绯烟姑娘,好一支绿腰软舞,当真是长袖善舞,倾国倾城。” 这低沉旖旎的声音,唤回了众人的思绪。 皇上倒是诧异了几分:“能得小疏一句夸赞可是不易,看来绯烟姑娘此舞当真是跳的极好。” 楚云疏恭顺有礼的福了福身子:“绯烟谢皇上谬赞,谢战王殿下谬赞,绯烟资质平平,愧不敢当。” 言思旭看着楚云疏,目光迷离,情不自禁喃喃出声:“你一句愧不敢当,这世上还有何人再敢跳这绿腰舞” 见说话的人是言思旭,楚云疏微怔。 当看到他那炽热如火的目光时,楚云疏喉间一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黄金面具。 言思旭认出自己了? 还好,面具没掉,看来是他多心了 未免时间拖久了会有变数,姜岁穗接过言思旭的话:“言小公子所言甚是,绯烟姑娘一舞倾城,实在令人难忘,不知本王是否有这个殊荣,可以邀请绯烟姑娘与本王共饮?” 楚云疏正准备答应,却被言思旭给抢了话。 “此等美人小旭也不想错过,不知云疏哥哥可愿忍痛割爱,让绯烟姑娘今夜陪小旭共饮?” 姜岁穗愣住。 居然有人敢跟楚云疏抢人? 这个言思旭是个狠人啊! 站在大殿中的楚云疏心一凉,料想言思旭这是已经认出他来了。 他一阵头疼,属实是低估了这个小孩儿的执着。 一旁的言弋也是一连茫然与震惊。 他这儿子自小温润儒雅,怎么出去修学了九年回来,竟然学会了争抢美人这等浪荡之举?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永庆王也开了口:“诶,小旭,小疏,你们都还年轻,有的是机会与美人一亲芳泽,本王已经老了,与绯烟姑娘共饮的机会就让给本王!” 原本战王开口要人,永庆王是不打算截胡的,谁曾想言弋家的这个小公子竟然开口抢人,那他不跟着横插一脚怎么说的过去? 姜岁穗张了张嘴,懵了。 她略显无助的看向楚云疏,后者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永庆王早已过了古稀之年,言思旭哪里舍得看到心爱的女子去陪一个老头喝酒。 他当即站了出来,笑着将永庆王的话给怼了回去:“庆老王爷的府上有数百美人,绯烟姑娘王爷还要抢走,真真是不给我等年轻人一点活路呀!” 言弋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为了一个舞姬这般冒尖出头,当即低声呵斥:“旭儿不得放肆!” 言思旭抿了下唇,默默的坐了下来,但心中却没有要放弃的打算。 永义王对他的话倒是很赞同:“是啊!庆王兄,你都这么老了,可别再祸害人家绯烟姑娘了!” 永庆王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大庭广众的,话都赶到这个份上了,他再抢人就真的是为老不羞了。 他打个哈哈,为自己圆话:“老夫只是爱惜绯烟姑娘这一身的才华,所以情不自禁开口邀请,既然小旭都这么说了,那本王不争就是。” 言思旭松了口气,继而转眸看向姜岁穗:“云疏哥哥,小旭离开京都日久,前些日子才刚刚回来,我真的很喜欢绯烟姑娘,云疏哥哥您这么久没见我了,真的舍得看到我难过么?” 啊,这 言思旭这语气带着三分玩笑,三分嗔怪,就像一个讨要玩具的孩童在撒娇,一时间叫姜岁穗如鲠在喉,不知该说什么。 唔,楚云疏曾说过,他向来话少,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那就保持沉默。 她低垂着眉眼,沉默不语的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脑子里思索着如何抢人。 这一幕在旁人眼中却变成了:战王生气了,他垮脸了,不开心了,言思旭这倒霉孩子一脚踢铁板上了! 不近女色的战王殿下这是第一次开口要一个女人,可见他是真的心仪这位绯烟姑娘。 该说不说,言思旭这倒霉孩子也真是虎,竟然一回到京都就和楚云疏抢人。 啧,今晚可是有好戏看了! 除了几位当事人,大家都在看戏,但还有一人既不是当事人,也没有在看戏,而是紧紧盯着大殿中的楚云疏,脸色阴晴不定,神色又惊又疑 第35章 打落面具 作为丞相府的嫡长女,姜文汐也在夜宴的受邀之列中。 被爹爹关了近两个月,姜文汐如今得了这么个机会能出来透透气和宁王见上一面,她自是不会放过。 姜文汐本以为今晚会是一个愉快的夜晚,直到她看到绯烟的出现。 永庆王说绯烟的眼睛时,她便觉得那黄金面具下的眼睛似曾相识。 当琵琶声响起,绯烟随着琵琶的节拍舞动起来,长袖翻飞,她恍惚间看到了绯烟的左手大臂上有一个芙蓉花的的刺青。 这个刺青,她只在一个人的身上见过,那就是姜岁穗! 当年她和姜岁穗一起在石灵的私宅修习时,曾与姜岁穗发生过一次争执,那一次,她推了姜岁穗一把,导致姜岁穗撞在了正在燃烧的烛台上。 烛台将本就易燃的纱裙瞬间点燃,姜岁穗来不及脱下纱裙,导致手臂被灼伤。 当时又是盛夏,姜岁穗的伤口当晚便灌了浓,整个人都发起高热来。 石灵为了救姜岁穗一命,狠下心将这灌了浓的腐肉生生剜去,后来,姜岁穗的手臂上便留下了一个拳头大的伤疤。 之后,为了掩盖住这丑陋的伤疤,石灵寻了一位技艺高超的刺青师,为姜岁穗刺了一个芙蓉花的刺青。 石灵曾说:“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唤作拒霜知未称,细思却是最宜霜。 芙蓉花看起来柔弱,实则却是和菊花一般傲骨凌霜的花朵,正和姜岁穗的品行一样,惹人怜惜却又不失一身傲骨。” 当时,她还对此嗤之以鼻。 往事浮现上心头,姜文汐越看绯烟越觉得她就是姜岁穗。 当年石灵就曾不止一次的夸赞过姜岁穗的绿腰舞,虽然细看之下,这个绯烟的绿腰舞和姜岁穗的绿腰舞有些不太一样,但手臂上的刺青是骗不了人的! 一开始她还有些迟疑,但听到楚云疏开口要人的那一瞬间,大概是妒忌的心理作祟,她几乎可以笃定,绯烟就是姜岁穗。 姜文汐的手微微收紧,目光死死盯着绯烟,倏地,她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一声,对身边的荷香勾了勾手指。 荷香上前,姜文汐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后荷香便起身离开了女眷这边,悄悄地去往了男宾坐席那边。 大殿之上,因为战王殿下的沉默,气氛低迷起来。 言思旭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被言弋的眼神制止住了。 皇上的目光在言思旭与楚云疏之间流转,似乎已有打算。 沉默不过片晌,皇上笑着开口和解:“小旭啊,你久不在京都,不知这遍京都多的是美人,日后你喜欢什么样的,朕都赐给你,只是这一次嘛,你云疏哥哥难得看上一个心仪的姑娘,你就看在朕的面子,不要与小疏争抢了,如何?” 倒不是皇上有意偏私。 只是楚云疏一来是他的弟弟,二来对他有恩,三来又多年孑然一身,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是要帮自己这个弟弟的。 虽然这个舞姬身份卑微了些,但能让他这个弟弟铁树开花,那也是极好的。 皇上亲自发话,言思旭脸色一白,下意识还想再争取一二。 言弋警告的低咳一声,抬手摁住了自己儿子的手,笑着替他回了话:“旭儿年幼不懂事,还望皇上和殿下莫要跟他一般见识!” 皇上微微颔首,转眸看向绯烟:“绯烟姑娘,你呢?今晚的夜宴由你侍奉战王,对此你可有异议?” 总算是要结束这一场闹剧了。 楚云疏一点也不带犹豫的,立马欠了欠身:“此乃绯烟的福分,绯烟没有异议。” 就在他欠身行礼的那一瞬间,不知从何处飞出了一个小酒盏,正朝着他的脸砸了过来。 众人一阵惊呼,楚云疏下意识偏头躲闪。 但因为酒盏飞来的速度太快,他还是没能躲过,众目睽睽之下被这酒盏砸中。 “哐当!” 被酒盏砸中的黄金面具松动脱落,绯烟的真面目暴露在了所以人面前。 众人哗然,有惊吓的呼声,也有惊艳的感叹。 果然,能跳出倾城一舞的,也该是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 姜岁穗大惊,下意识站了起来。 大殿中的楚云疏眉头一拧,身子僵硬了几分。 丢这酒盏的定是练武之人,此人的力度控制的极好,既不会伤害到他,还能打落他脸上的面具,可见此人是故意为之。 是谁要这么做? 楚云疏很想偏头看看酒盏飞来的方向都有什么人,但他此刻不能轻举妄动,因为他此刻是绯烟,不是楚云疏。 因为姜岁穗平日里出门的少,此刻还没有人认出绯烟的身份,只惊叹她面具之下的美貌。 反倒是姜岁穗慌张的下意识站起来,一时间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见所有人看过来,她脑子飞速的转动起来,当即呵了一声:“何人如此放肆,胆敢在皇上面前行凶?” 言思旭也满脸心疼站了起来:“绯烟姑娘,你还好么?” 面具掉落的一瞬间,言思旭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一方面庆幸自己没有认错人,另一方面又担忧心爱的姑娘有没有受伤。 听言思旭这么一问,众人的目光又转向了大殿中的楚云疏。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楚云疏将头埋得更低,尽可能的隐藏自己的脸。 此刻他很把言思旭的嘴捂起来,奈何事情已经发生,这又不是言思旭的错,他只有硬着头皮去面对。 他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黄金面具,声音清浅柔弱:“绯烟没事,有劳言公子费心。” 皇上也不认识姜岁穗,只当是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并没有将此当一回事。 他神色如常:“许是哪个喝醉了酒的糊涂东西手滑,绯烟姑娘没事就好,小疏,今晚绯烟姑娘受了惊吓,你可要好好照顾人家!” 见还没有人发现绯烟的真实身份,姜岁穗当即离开坐席,上前几步来到楚云疏身边,霸气的将人揽入怀中,用宽大的袖子遮了楚云疏大半张脸:“照顾美人,臣弟自当尽心尽力。” 姜岁穗和楚云疏以为此事已经有惊无险的过去了,正准备回到席面上时,突然有人站了出来:“呀!这绯烟姑娘怎么和丞相家的二小姐姜岁穗长得一模一样?!” 第36章 本王乐意 突然起身高呼的,是礼部尚书家的嫡次女杜菁。 她说完此番话后,大殿内有一瞬的安静,但很快便有人窃窃私语起来,更有不少人将目光投向了脸色阴沉的姜相。 姜相知道绯烟就是自己的女儿姜岁穗,若非没有他的首肯,石灵又怎么可能能把姜岁穗顺利的带出相府。 石灵答应过他,不会让姜岁穗在宴会上暴露,谁知道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在大楚,只有官犯家眷才会成为宫廷舞姬,供人赏玩取乐。 寻常官宦家的女眷会来宫廷舞乐坊习舞,但不会在人前表演,姜岁穗虽为庶女,但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宦女眷,此番她以舞姬的身份出现在大殿上,难免于礼教不合。 众人见姜相面色如此难看,也猜到了杜菁所言非虚。 看到战王将绯烟护在怀中,更有人联想到了不久前战王殿下与相府二小姐之间的谣言。 难怪一向不近女色的战王殿下今日会一反常态,竟然当众开口要一个身份低贱的舞姬作陪。 大殿之中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多,姜文汐见时机到了,满脸不可置信的站了出来:“妹妹?!” 她这一声,更是坐实了绯烟的身份。 姜文汐眼中满是怒其不争的悲痛:“妹妹,姐姐知道你一向爱出风头,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自降身价去做舞姬呀!你难道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爹爹的身份了吗?” 杜菁是姜文汐的好友,也可以说是跟班。 所以在杜菁站起来指出绯烟身份的那一刻,姜岁穗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姜文汐做的手脚。 她不知道姜文汐是怎么认出她的,但此刻,她与楚云疏已经被姜文汐推上了风口浪尖,只差最后一口气,就可以让他们就此身败名裂。 而姜文汐这一番话,无疑就是那最后一口气。 姜岁穗皱着眉:“够了!” “够了?”宁王似把玩猎物的狼,嘴角含着嗜血的笑,步步上前,步步紧逼:“王叔,文汐姑娘不过说了几句实话而已,您这就开始心疼起这个庶女了?” 说完,他又看向皇上,意有所指的讥笑着:“王叔,我还当您中午的那番话是真的问心无愧,没想到只是逃避父皇责问的借口啊” 宁王话里有话,惹得众人胡乱猜测,中午的时候这宫里都发生了什么? 难怪夜宴开始的时候,皇上的脸色这么难看。 一连串的变故发生,根本没有给姜岁穗二人反应的机会。 此刻看着楚兆宁因为兴奋而扭曲的嘴脸,姜岁穗的眼眶微微发热,她咬紧牙关,手紧紧攥拳,努力的克制着自己想要流眼泪的冲动。 见他不说话,楚兆宁愈发得寸进尺起来:“王叔,您怎么不说话了?您中午的时候不是很会巧言善变么?怎么这会却是哑口无言了?” 姜岁穗抿了下唇,看向楚兆宁的目光愈发冷漠,就好像楚兆宁正在嘲讽的人不是他一般。 这般桀骜的神情让楚兆宁的嘲讽显得格外无趣,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他有气却撒不出去。 明明前一秒楚兆宁还像猎人般兴奋,下一秒他便因姜岁穗的冷漠而变得暴躁愤懑。 他拧着眉,上前一步,恼怒的在姜岁穗耳边用只有他们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吼:“楚云疏,你以为你不说话这事就可以过去了么?这大殿上有这么多人看着呢,我倒想看看,这一次,您又会怎么狡辩?” 姜岁穗讥讽的弯了下唇,语气淡淡,却有着不容人抗拒的霸道:“本王乐意做什么便做什么,本王想说什么便说什么,难道本王做事,还需要先看谁的脸色才能行事?” 楚兆宁的眼睛骤然瞪大。 虽然楚云疏行事一向桀骜不驯,但在父皇面前,他还是恭顺的。 可此刻父皇还在大殿上坐着,他楚云疏怎么就敢如此嚣张? 大殿中的众人也都被吓到噤声,纷纷瑟缩在自己的坐席上,惶惶不安的看着皇上的脸色。 “啪!” 皇上阴沉着脸,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放在了案几上。 沉闷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压的人喘不上气。 楚兆宁不可置信的看着楚云疏:“王叔,你疯了么?为了这么一个毫不自重的庶女,你竟然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姜岁穗似笑非笑的反问:“宁王如此咄咄相逼,不就是希望本王做出大逆不道、违背圣意之举么? 如今本王做了,怎么宁王反倒还不乐意了?” 楚兆宁喉间一哽。 面前的楚云疏就像是一只吐着芯子的蛇,随时准备扑上来咬他一口。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急着就要辩解:“什么叫我希望?王叔为何要无凭无据的就来攀咬我? 是这庶女自己要自轻自贱去做舞姬,是王叔你自己枉顾父皇的恩赐,不好好珍惜与相府嫡女的这桩婚事,偏偏要与这庶女纠缠不清,事情都是你们做的,怎么反倒成了我咄咄逼人?” 姜文汐适时的呜咽了两声,掩面哭泣:“是文汐才情浅薄入不了战王殿下的眼,文汐没有妹妹这一身傲人的舞技,殿下瞧不上文汐,文汐没有怨言” 说着,她走到殿中,柔柔弱弱的往地上这么一跪,哭的梨花带雨:“皇上,臣女与战王殿下有缘无分,殿下既然喜欢的是岁穗妹妹,臣女理应有自知之明,不再耽误殿下。” 她呜咽一声,极尽委屈:“皇上!臣女不才,愿意承担所有的后果,只求皇上能收回赐婚的旨意,成全殿下与岁穗妹妹!”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大殿之中有一阵小小的骚动。 赐婚圣旨已下,若要皇上就这么收回旨意,岂非当众打皇上的脸? 楚兆宁来到姜文汐身边,满眼心疼的将人扶了起来:“文汐姑娘,违背父皇旨意的人又不是你,你又和需承担什么后果?要承担,也是他们两个枉顾礼法的人来承担!” 宁王与姜文汐一唱一和,将此事无限放大,硬生生给姜岁穗与楚云疏扣上了违抗圣意与枉顾礼法的罪名。 明眼人也都看出来了,宁王这是要借此事狠狠地打压战王。 看如今这情形,战王骑虎难下,此事只怕是难以善终了 第37章 卑贱之人 姜岁穗放下了遮掩楚云疏脸庞的手:“兆宁,本王何时说过,要违背皇兄的旨意了?” 她看向窝在楚兆宁怀中哭泣不止的姜文汐,眸中一片寒凉。 “姜大小姐,本王还没抛弃你呢,你这便哭上了?”他突然笑了声,讥诮的勾着唇:“姜大小姐竟是如此的没有自信么?” 姜文汐神色变了变,被这冷漠的语气刺的脸颊滚烫。 楚云疏放在明面上的嘲讽,让她无地自容。 她抿紧了唇,神情难看,不甘心的辩解:“殿下都偏爱姜岁穗到如此地步了,还说没有违背圣意么?” 姜岁穗低低的笑了两声,语气淡淡听不出太多的情绪:“本王不解,偏爱岁穗姑娘与违抗圣意之间,到底有何联系? 本王没说不娶你,可本王偏爱谁,跟娶不娶你又有什么关系?” 姜文汐被讽刺的又羞又恼,一张脸红到了耳根。 半晌,她气急败坏的揪着衣摆:“战王殿下,您这话就是强词夺理!” 姜岁穗耸了下肩,眉目淡然:“怎么?难道本王的话有问题?” “你”姜文汐辩解不过,气的又哭了起来:“宁王殿下,您看他!” “噗呲” 看到姜文汐撒娇,楚云疏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姜岁穗这个丫头,还挺会。 听到她笑,姜文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姜岁穗,你做出如此丢人现眼的事情,居然还有脸笑?” 说不过楚云疏,难道她还说不过姜岁穗? 一个被她欺压了十几年的卑贱东西,以为自己攀附上了战王就可以一飞升天了? 呸!她不配! 楚云疏翁了下嘴角:“丢人现眼?呵或许” 在楚云疏的心里,他并没有觉得做舞姬就是丢人现眼。 这些舞姬大都是官犯之女,沦落到如此地步也并非她们所愿。 再者,这些舞姬大都是靠着自己技艺吃饭的清白之人,并没有多少人会真正的靠出卖色相来苟活。 这样的人,他没理由去贬低轻贱。 他看着姜文汐目光流转,须臾似笑非笑的弯了下好看的桃花眼:“姐姐,或许你说的都对,只是你在说我之前,可有好好的想一想,你自己此刻是个什么样的仪态?” 楚云疏不说则已,一说众人才惊觉,从刚刚姜文汐走到大殿正中开始,她便一直靠在宁王殿下的怀里。 二人男未婚女未嫁,这样的动作未免也太过于亲昵了一些。 姜文汐二人回过神来,触电般立即分开,各自心虚的两端站着。 说起流言,姜文汐与宁王之间的流言比姜岁穗与战王之间的流言要多的多。 不仅如此,姜文汐与宁王之间有流言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而是几年前就已经存在。 看到二人如此亲昵的模样,众人的眼神也都暧昧起来,纷纷在心中对战王今天的行为表示理解。 毕竟,谁都不愿意娶一个与其他男人不清不楚的女人回家。 越是被戳中软肋,越是会感到心虚。 姜文汐连忙解释:“我我只是看到妹妹你如此不争气,一时间被冲动蒙蔽了脑子,这才偭规越矩,宁王殿下也不过是看我可怜,略微的伸以援手罢了,姜岁穗你不要不怀好意的妄自揣度。” “哟,姐姐急什么?我又没说你与宁王殿下之间有什么瓜葛,你怎么反倒自己先解释起来了?”楚云疏眉眼微抬,外表明明看起来柔弱不堪,可内里偏偏有一股子让人不敢轻视的威压:“姐姐,莫不是你心虚了?” 大殿上窸窸窣窣传来阵阵小声的议论。 事态一变再变,明明一开始还在讨伐战王殿下与绯烟姑娘,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这事情的矛头就转到了宁王殿下与姜文汐的身上。 大殿中的众人只暗暗惊叹,今晚真是好大的一出戏,也不知这战王和宁王,今晚谁能辩的过谁。 姜文汐又急又恼:“姜岁穗!你血口喷人!” 楚兆宁眼看着姜文汐将此事越描越黑,他立马上前一步,以极高的姿态睨视着楚云疏:“放肆!大殿之上岂有你一个卑贱舞姬说话的份!” 姜岁穗皱起眉头:“卑贱?兆宁何出此言?” 楚兆宁语气凌厉刻薄:“怎么,王叔这就开始护短了?难道我说错了吗?姜岁穗一个庶女,不自重自爱也就罢了,还自轻自贱去做一个可以任人赏玩的舞姬,难道,这还不够卑贱吗?” “宁王殿下此言差矣!”一直在偏殿陪着小舞姬的石灵突然出现在大殿门口。 听闻主殿出了事,石灵立刻就赶了过来,殿内气氛焦灼,她便一直默默的站在殿外,只为等待合适的时机进殿为姜岁穗解释正名。 谁曾想,就让她听到了宁王的这一席话。 她素来心疼喜爱姜岁穗,哪里舍得这个乖巧的孩子被这样侮辱,当即便走进了大殿。 作为前任舞乐坊的坊主,石灵也曾是名噪京都的美人,只是这些年她退出舞乐坊后,便再也未曾在众人面前露过面,以至于渐渐被世人所遗忘。 如今在大殿上坐着的,年轻的一代人或许不认识她,但年岁稍长的人可以说是对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如今早已不谙世事多年的石灵突然出现,不少人发出惊呼。 因为她的出现,大殿中的气氛也愈发紧张起来。 石灵恭敬的向皇上行了个礼:“奴婢石灵见过皇上,见过战王殿下,见过宁王殿下。 此次夜宴,举荐岁穗姑娘出席表演一事是奴婢一手策划的,并非是岁穗姑娘自己要来,所以不存在什么自轻自贱一说。 再者,生为庶女,这并非是岁穗姑娘的错,如若可以,谁又不希望自己是那个受尽万千宠爱的嫡女呢? 宁王殿下,您说,是嘛?” 宁王睨视着石灵,语气傲慢:“石灵?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此事与你有什么关系,谁准你无召便可进殿的?” 他看向大殿四周的奴才:“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带下去!” 话音落,还不等奴才们上前拿人,皇上便开口呵止:“休得无礼!都给朕退下!” 第38章 何其恶毒 面对宁王的质问,石灵不动如山、不温不怒,好似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不仅如此,皇上竟然也开口维护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奴婢,这让宁王的脸一瞬间挂不住了。 “父皇?”楚兆宁拧着眉,心下恼怒却不敢言:“您这是何意?” 皇上没有理会楚兆宁的质问,反而起身走向石灵,虚虚的扶了人一把,语气恭敬:“石坊主请起。” 石灵顺势起身,挺直了腰背:“奴婢谢过皇上。” 皇上负手身后:“石坊主今日怎么亲自来宫里了?” 石灵看向楚云疏,上前两步牵住他的手,将人拉到自己身边,慈爱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奴婢放心不下这个爱徒,所以跟来宫里看看,看今日这情形,奴婢看来是没来错。” 皇上干笑了两声,脸色却是比哭还难看:“石坊主说笑了,岁穗姑娘天资卓绝、一舞倾城,一看就是您教出来的高徒,您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石灵意有所指的看向楚兆宁与姜文汐:“穗儿的舞,奴婢自然是不担心,奴婢担心的是有人故意挑事,先是打落奴婢精心为穗儿准备的面具,之后再拿穗儿的身份大做文章,以此来打压战王殿下和羞辱我的穗儿。” 石灵的话简单直白,没有一点拐弯抹角。 事情的真相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是被石灵这么赤裸裸的揭露出来,还是让人有些接受不了,尤其是做件事的人。 姜文汐心虚的偏开头,不敢与石灵对视。 当她发现绯烟就是姜岁穗时,她大喜过望,自然不肯放过这样一个可以践踏姜岁穗的机会。 她先是命荷香给楚兆宁通风报信,借他之手打落姜岁穗的面具,之后又示意杜菁当众拆穿姜岁穗的身份。 这样一来,既可以羞辱姜岁穗,又可以借此打压楚云疏,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谁知道楚云疏和姜岁穗竟然如此的巧舌如簧,一来二去的,竟将她和宁王殿下也一起拉下了水。 她与宁王殿下惹了一身骚也就罢了,现在又冒出来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奴婢,竟然想要给姜岁穗出头,洗白姜岁穗自甘堕落做一个舞姬的事实! 姜文汐越想越气,梗着脖子厉声质问:“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是有人在故意挑事?” 石灵的脸上无甚表情,也懒得与姜文汐争辩,只对着殿外拍了拍手。 须臾,一个江湖剑客打扮的中年男人手提着一个婢女走进大殿。 那婢女被他单手拎着,就像是拎着一个小鸡崽,毫无反抗之力。 看到婢女的那一刻,姜文汐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尽。 荷香是什么时候被他抓住的? 男人走到石灵身边,将手中的荷香很是随意的往地上一扔,冷冷道:“老实点。” 荷香哪里敢反抗,甚至连哭都不敢哭出声,只弱小无助的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男人抬起眼皮看向皇上,拱了拱手,满身的侠客气息:“草民叶熙见过皇上!” 石灵也看向皇上欠了欠身:“老叶原本是不打算露面的,只是实在有些人冥顽不灵,奴婢只好请他出面抓人,惊扰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她嘴上说着恕罪,面色却是没有一点愧疚的表情。 皇上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角:“无妨,叶先生朕也是识得的,算不上惊扰。” 叶熙是江湖第一大帮琴剑山庄的庄主,与禁卫军统领孙平泉师出一门,乃是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 只是此人志不在朝堂,只想做一个江湖散人,与石灵逍遥度日,当年先皇曾多次想挽留叶熙统领军队,可惜都被他一一推辞。 如今他跟随着石灵一起出现,可谓是给足了姜岁穗面子。 石灵上前用脚尖踢了下荷香:“说,你家主子都让你干了些什么?” 荷香恐惧到发抖,一五一十的把姜文汐让她传递消息的事情都讲了出来。 大殿上的众人一阵唏嘘。 没想到这相府的嫡长女竟然连自己的亲妹妹也会暗害。 看到众人指责鄙夷的神情,姜文汐只感觉自己脑子嗡嗡作响,耳边什么也听不到了。 须臾,她红着眼,抬手指着楚云疏,不甘的低吼:“是我拆穿了她的身份没有错,但让她自降身份去做舞姬的人可不是我,她姜岁穗自己自轻自贱,愿意在人前搔首弄姿,难道这不是事实?” 本不打算开口的叶熙抬眸看向姜文汐,眸光如利剑:“舞姬怎么了?”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仿佛在摩擦姜文汐的颅骨,激起了姜文汐满身的寒毛。 姜文汐喉间一哽,被吓得不敢吭声。 石灵冷笑一声:“是啊,舞姬怎么了?舞姬就不是人?舞姬就活该被人瞧不起? 啊,对,奴婢也是舞姬,照这么说的话,奴婢也是个自轻自贱的人,皇上,您说,她是这个意思么?” 楚云疏心头微颤:“坊主” 石灵慈爱的看了他一眼,继而转眸继续盯着皇上,那眼神,俨然一副不给回答不罢休的架势。 又被点名的皇上感觉自己一个脑袋两个大。 早就听闻石灵此人极度难缠,看来此言不假。 他继续干笑:“石坊主此话严重了,孩子们尚且年幼,有些争执也是常事,今日是孩子们失了分寸,倒是叫石坊主和诸位爱卿看笑话了。” 石灵冷哼一声:“的确是笑话,古往今来对女子的束缚何其繁多,女子活在这世上本就不易,能找到一两件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做已是难得,却还要因此被分个高低贵贱出来备受世人指点,这的确是可笑至极!” 她倏地转身指向姜文汐,语气凌厉:“你也是女人,当知女子的不易,可你却处处设计,只为将你的亲妹妹推入深渊,你何其恶毒!” 末了,她又看向楚云疏,心疼的将她拥入怀中:“穗儿舞姿卓绝,我实在不忍她的才情就这样被埋没,这才想着让她以舞姬的身份在世人面前展现。 能得到世人的认可,这是多么令人骄傲自豪的一件事情。 谁曾想,她竟被人这般恶意中伤! 可怜我的穗儿,平白被人泼了这一身的脏水,若非我今日在此,只怕她要被那些个恶毒之人害的身败名裂! 第39章 破除礼法 石灵字字铿锵,大声的诉说着这世道的不公。 此数言,振聋发聩,让在场的女眷皆感同身受。 谁不想像夏花般绚烂的活一回? 可世俗礼法的诸般条条框框硬生生为这些女子编造出了一个逃不出的牢笼,折断了她们的羽翼,囚禁了她们的一生。 如若可以,她们也想打马过长街,折尽长安花。 大殿之上因为石灵的这番话寂静良久。 “哎” 倏地传来一声轻叹,却是一直没有出声的康定公主红了眼角。 “是啊,绯烟姑娘只是跳了一支舞而已,为何就要对她如此的恶语相向呢? 比起姜大小姐今晚的所作所为,绯烟姑娘这又算的了什么? 她不过是做了一件自己喜欢做,想去做的事情罢了,难道,女子活在这世上,连这点权利也不能有吗?” 楚云疏动了动唇,很轻很轻的嘀念了一声:“姐姐” 康定公主与楚云疏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自是旁人所不能比拟的。 康定公主了解自己的弟弟,也信任自己的弟弟。 她相信自己的弟弟不会有眼无珠到去喜欢一个不自重不自爱的女人。 再者,活到她这般岁数,自然也是有些识人观相的眼力。 这个绯烟姑娘面相柔和,眼大圆秀,眉毛婆娑,说起话来温声细语,一看便是个良善的姑娘。 大抵也是因为爱屋及乌,她看到这绯烟姑娘的第一眼时,便心生欢喜。 再看到自己的弟弟和绯烟姑娘被这般打压侮辱,康定公主的心里早就已经不痛快了。 作为先皇的长女,宣平侯的夫人,康定公主的话也是极有分量的。 如今她明显是在偏帮楚云疏,大殿上的不少人见状也纷纷倒戈,开始为楚云疏二人说话。 早就已经按捺不住想为姜岁穗出头的言思旭也出声感慨:“虽说这舞乐坊的舞姬大都是来自身份低微的官犯之女,但也没有哪一条例律严明,说普通人家的女孩儿就不能入舞乐坊习舞做舞姬。 舞姬本就是一份寻常的营生,与士农工商没有什么区别,也是属于三教九流中的一种。 不管是官犯之女也好,还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也好,只要是依靠自己勤学苦练得来的技艺让世人臣服,那她便没有什么好被人诟病的地方。 相反,这样努力刻苦的人不仅不该被人诋毁,反而更应该被人尊重。 正如这位石坊主所言,绯烟姑娘才情卓绝,若是因为所谓的世俗礼法而被埋没,那该是多么令人惋惜的一件事。” 言弋素来不参与党政,始终保持中立,所以今晚之事他没打算插手。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根本拦不住自己这个年少轻狂的小儿子,一遍又一遍的为这个绯烟出头。 言弋一阵头疼,在今晚的这件事上,他被迫也加入了战王的阵营。 素来就喜爱美人的永庆王最是见不得美人受委屈。 听了言思旭这番话,他也立刻附和:“什么狗屁的世俗礼法,哪一个世俗哪一个礼法不准绯烟姑娘跳舞了? 绯烟姑娘,你喜欢跳舞就大胆的跳!以后谁要是敢说你的坏话,本王第一个就不答应!!” 虽然永义王很是瞧不上永庆王这幅不值钱的样子,但这一次他却是难得的没有反驳。 永义王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神色复杂的感慨:“所谓的世俗礼法不过是世人心中的成见罢了,抛开这些成见不谈,绯烟姑娘的确没做什么违背道德的事情。” 一连几位位高权重之人开口,孰是孰非,众人的心中也有了断论。 眼看此事已成定局,姜相脸色铁青的摇了摇头,满脸都是掩盖不住的失望与心疼。 仔细看去,还会发现他的眼睫有一些湿润,显然是痛心极了。 姜岁穗与姜文汐都是他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帮这一个就注定要毁掉另一个,他谁都不能帮,也帮不了。 诋毁妹妹也好,去做舞姬也好,这些事情都是她们自己的选择,不管今晚是谁输了,她们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承担相应的后果。 “呼” 面对众人对姜文汐的指指点点,姜相起身一步一步坚定的走向她,将她牵在自己的手心。 他拉着姜文汐一起跪下,眉眼低垂,声音暗哑:“皇上,是老臣教女无方,搅扰了今晚的夜宴,老臣罪该万死! 千错万错,都是老臣管教不力的错,但稚子年幼,还请皇上放过她们,只责罚老臣一人!” 皇上眉眼微动。 看着年迈的姜相这样跪在大殿中,皇上的心头有些不忍。 “爱卿严重了,本就是孩子们之间的胡闹,爱卿不用放在心上。 时辰尚早,诸位爱卿该吃吃该喝喝,此事就此打住,不必再提!” 姜相重重的磕了个头:“老臣谢皇上宽宏大量!” 他刚刚起身,正要带着姜文汐退下,石灵却讥讽的笑出了声:“此事可以就此作罢,那横在世人心中的偏见呢?是否也可以和此事一样,说过去就过去?” 皇上皱起眉,这一次却是真的有些恼怒了:“石灵,你还想如何?” 石灵浅浅吸了口气,笔挺的跪下:“奴婢不想如何,奴婢只是希望皇上能下一道明旨,让女子能够和男子一样,无所顾忌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女子也需要有立身之本,而不是被囚禁在一方小小的后宅之中,终其一生只能靠仰仗男人的鼻息过活。” 经此一事,石灵也清楚的认识到,若想真正的改变世人对姜岁穗这件事情的看法,还需得上位者亲口否认这陈旧的礼法才行。 也只有这样,她们这些做女子的,才能在这艰难的世道上,真正的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众人一片唏嘘。 石灵这话说的委实不客气,更有不少的男人嗤之以鼻。 皇上拍了下桌子,怒斥:“胡闹!” 石灵重重的磕了个头,不依不饶:“奴婢没有在胡闹!” 皇上气极,站起身指着石灵怒骂:“够了!不要以为你有先皇赏赐的丹书铁券在手,朕就真的不敢动你!你若再胡搅蛮缠,休怪朕不客气!” 石灵伏在地上不起身:“皇上!!” 皇上扬了手边的酒盏:“你放肆!!” 第40章 破除礼法2 眼看皇上动了杀心,姜岁穗脚下微动,心中又急又慌,想着要为石灵做些什么。 站在她身旁的楚云疏察觉到她的意图,牵住她的手,安抚的看了她一眼。 姜岁穗微微愣住,有那么一瞬迷失在了楚云疏温柔旖旎的目光中。 须臾,楚云疏也直挺挺的跪了下来:“皇上息怒!” 不论是出于对石灵相救的感激,还是对她大义凛然的敬佩,亦或感念她是姜岁穗的恩师,楚云疏都不会眼看着石灵往死路上走。 看到他跪了,石灵连忙直起身子呵斥他:“你跪下做什么?此事与你无关!你快起来!” 楚云疏神色平静,但目光却很坚定:“怎会无关,若非因为我,您今日都不会出现在这大殿上,不论师父您今天要做什么,穗儿都与您共进退! 更何况,师父您说的也没错,女子也需要有立身之本,而不是做一朵只能依附在别人身上才能活下去的菟丝花。” 皇上气笑了:“好一副师徒情深的场景,姜岁穗,你师父有丹书铁券不怕死,怎么,你也不怕死嘛?” 楚云疏不卑不亢:“怕,怎会不怕。” 皇上眯了下眼睛,声色俱厉的质问:“那你还敢在此大放厥词?” 楚云疏抬起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小女子亦如是。 古语有云: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命比纸薄,却有不屈之心。 奴婢很怕死,也卑微如蝼蚁,但也知道什么事情值得去做,哪怕为之付出生命也在所不辞。 倘若今日以奴婢一人之命就能换得天下女子的自由之身,奴婢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你!”皇上气到失语,呼吸都凌乱了几分。 楚云疏这一番话,无疑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逼迫皇上答应石灵的请求。 可作为一个上位者,皇上岂能心甘情愿的被人这样逼迫利用。 眼看形势不对,康定公主离开坐席,走向楚云疏,钦佩又慈爱的将人扶了起来,和解道:“傻孩子,世人对女子的偏见是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又岂能在一朝一夕之间轻易地被颠覆? 我钦佩你与石坊主的无畏,可你们这般逼迫皇兄,可曾想过他的处境? 皇兄又如何能不明白,你们说的这些话都对,可若是真的下了这圣旨,他又该如何面对天下人的议论?” 楚云疏眼睫轻颤,默默地低下头。 跪在地上的石灵长叹一声:“难道这天下间的女子就永远只能过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吗?” 姜岁穗抿了下唇,缓缓开口:“当然不是” 他抬起眼皮看向皇上:“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偏见的确难以改变,但不是不能改变,只是同样需要时间。 与其将希望寄予在皇兄的圣旨上,倒不如让天下间千千万万的女子自己做出改变,或许这很难,但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只要敢踏出第一步,何愁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石灵不解的看着她:“自己做出改变?” 姜岁穗微微颔首:“是,自己做出改变,只要不违背道德,只要不触犯律法,管他什么世俗礼法,管他什么世人偏见,大胆去做自己想做的,总会有人支持你、赞同你,愿意与你一起面对这不公的世道! 志同道合者不用太多,哪怕只有一个,也足以慰藉心灵。 一人做出改变,如投石击水,不起浪花也泛涟漪,可若是千千万万的女子都做出改变,那便是惊涛骇浪,足以倾覆天下!” 言思旭看着大殿中的云疏哥哥,思绪万千。 爬墙姑娘不喜欢自己,是因为她喜欢的是云疏哥哥。 也不怪爬墙姑娘眼里没他,毕竟有一个云疏哥哥这样的人陪在她左右支持她、守护她,若他是女子,只怕眼里也再也容不下其他男人。 他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声。 “绯烟姑娘今日能站在大殿上毫无顾忌的跳舞,也是因为背后有云疏哥哥的支持与理解,对么?” 听言思旭这么问,姜岁穗自然点头应下:“是。” 什么支持不支持的,让楚云疏以绯烟的身份来参加夜宴,最初的本意只是怕夜宴上人多眼杂,她会不小心露馅,所以需要楚云疏来帮忙提点。 谁知道事情竟会发展到这一步。 如今话赶到了这,很多事情是不是真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看戏的人要相信这是真的。 言思旭有些失落:“其实,我也是支持你的,绯烟姑娘” 他的语气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哀伤,叫姜岁穗有些迷茫。 一旁的楚云疏看着言思旭,心情很是复杂。 末了,他还是感激的笑了笑,只是语气多有疏离:“多谢言公子。” 一直在看戏的永庆王连忙也举起手来表态:“绯烟姑娘,本王也……” “也什么?”皇上突然开口打断了永庆王的话,调侃道:“永庆王是想说,你也支持绯烟,是嘛?” 被抢了话,永庆王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皇上这是在取笑老臣。” 看着他这幅不值钱的样子,皇上气乐了。 他一笑,众人也跟着稀稀拉拉的笑了起来。 这么一闹,皇上心中的气也消了许多。 他长吁一口气:“罢了,石坊主平身。” 石灵失魂落魄的起了身,眼中倒映着殿内明明暗暗的烛火,说不出的落寞。 “奴婢鲁莽,搅扰了夜宴,承蒙皇上宽容,不与奴婢计较,奴婢这便退下。” 石灵面无表情的欠了欠身,说这话时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说完,她转身欲走。 皇上屈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石坊主。” 石灵脚步微顿,但没有想要停下的意思。 皇上继续说道:“朕知道,你在怪朕不体谅女子的不易,但康定公主说的没错,你也该为朕考虑考虑,朕是天下人的皇帝,岂有不爱子民的道理,只是你也要给朕一些时间来慢慢做出改变。 你今日所求,朕无法答应,但朕可以答应你,从今日起,各级州、郡、县包括皇家的舞乐坊内,寻常人家的女子也可以代表舞乐坊出席各类宴席。 如此,你可同意?” 石灵眼睫一颤,顷刻间红了眼眶。 她转过身跪下,重重的磕了个头:“皇上英明!” 楚云疏与姜岁穗见状也适时的跪下:“皇上英明!” 群臣见状,也纷纷起身:“皇上英明!!” 第41章 没有秘密 夜渐深,这一波三折的夜宴在歌舞声中结束。 姜岁穗应付完了众位前来辞别的大臣后,寻了个空挡向皇上请辞。 寒暄了几句后,她转身看向楚云疏,准备和她一起离开皇宫。 经过今夜,战王殿下与相府二小姐是红颜知己的关系在众人眼中已是无法辩驳的事实。 这样也好,日后他们想要见面,也不用再遮遮掩掩。 虽然他们这样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但总比私下里偷摸见面要好上许多。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姜文汐咬碎了一口银牙。 这么好的机会没能让姜岁穗身败名裂不说,还把她自己给搭了进去。 不仅如此,还让姜岁穗借此机会博得了一身超然不群、风华绝代的美名。 这叫她如何甘心? 她怨毒的目光落在姜相眼中,他一把拉住女儿的手:“跟爹回家。” 姜文汐瘪着嘴:“爹爹为何只管我一人,姜岁穗跟着战王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您为什么不管呢?” 她这幅神情,显然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今夜做的不对。 姜相心中有气,但更多的是心疼。 他倾尽心血教育出来的女儿,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他皱着眉:“岁穗明事理,不需要为父再管教,你和她不一样!” 你和她不一样 手心手背都是肉,但肉也有厚薄,比起岁穗,爹心中更疼爱的是你呀! 姜相心中如是想,但这些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末了,他拉着姜文汐的手腕,头也不回的离开大殿:“不必多言,回家!” 姜文汐气的泪珠牵线似的往下掉。 原来在爹爹的心中,她也是不如姜岁穗的! 早几步离开大殿的姜岁穗似心有所感一般,回头看了眼大殿。 当看到姜相满脸心疼的牵着姜文汐时,她的心口“咯噔”疼了一下。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爹爹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她一眼,也没有问过她一句。 如今夜宴结束,他也只想着带姜文汐回家,而不会关心她会不会回家。 他的心里从来都只有姜文汐 楚云疏察觉到她的异样:“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失魂落魄的收回眼眸:“没什么。” 楚云疏眉梢轻挑,也回头看向刚刚她看过的地方。 当看到姜相与姜文汐时,他懂得了姜岁穗为何会突然难过。 这个傻丫头还是很在乎她那个薄情的爹啊 他捻了捻指尖,故作轻松的笑着:“喂,今晚的夜宴有惊无险,要不要本王带你上街庆祝一下?” 姜岁穗有些失神的抬起脑袋:“上街?” 楚云疏笑的明朗:“是啊,这个时辰,街上应该还有卖粽子的和跳钟馗的,再晚了就什么也赶不上了,怎么样,要去吗?” 楚云疏这么一笑,就好似眼睛里藏了万丈星辰,让她突然就对吃粽子、跳钟馗生出了许多期待。 她弯了弯唇:“好!” 大殿内,言弋还在与人寒暄辞别。 言思旭看着姜岁穗与云疏哥哥一起离开,焦急的想要上去跟姜岁穗道别,可爹爹却磨磨唧唧的半晌还不走。 眼看着两人的身影已经快消失在宫道上了,言思旭眉头一沉,撇下爹爹自己提前跑了出去。 正在和户部尚书客套的言弋:“?” 户部尚书也微微愣住。 言弋皱了下眉,但很快就舒展开,干笑了两声:“旭儿年幼不懂事,让大人见笑了。” 户部尚书也客套的拱了拱手:“言侯哪里话,令公子惊才绝艳,下官羡慕都还来不及,怎么会见笑。” 言思旭离开大殿后,一路追着姜岁穗的身影跑去。 “绯烟姑娘!” 眼看快要追上了,言思旭冲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 姜岁穗脚步微顿,回头见是气喘吁吁的言思旭,她诧异的看了眼楚云疏,却见后者的脸一瞬间黑成了锅底。 哟? 有情况! 姜岁穗嗅出了一丝八卦的味道,一瞬间就精神了。 她抬手轻轻用手肘碰了两下楚云疏:“呀,找你的耶~” 楚云疏咬着后槽牙:“我谢谢你,我不傻!” 言思旭两步跑上前,看着楚云疏欲言又止:“绯烟姑娘” 看着言思旭,楚云疏感觉自己快要愁白了头发。 这孩子的体质本就比寻常人弱上三分,如今一路跑来,他的胸口起伏不止,额头也布满了细腻的汗珠,平日里苍白的脸颊因为跑动而多出了几分血色。 旖旎的月光下,他这微红的脸似盛放的桃花,为他俊秀的脸庞平添了几分妖冶妩媚,一眼望去何其勾人。 可偏偏这样的一张脸上又生了一双无辜明亮的鹿眼,叫人又爱又怜。 楚云疏的心里虽心疼这孩子一路跑过来,但面上却是佯装着一副疏离的神情:“言公子有何事么?” 言思旭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姜岁穗:“我有几句话想和姑娘说,只是可否请姑娘借一步说话?” 楚云疏心里明白,想要彻底的让言思旭断了对他念想,他就得对这孩子狠心。 他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孩子是个一根筋,若是对他有几分好颜色,只怕他还会心存幻想不死心。 楚云疏面色微冷,神情淡淡:“我与殿下之间没有秘密,言公子有什么话,就在这里直说便好。” 言思旭喉间一哽,本就微红的脸颊红的愈发厉害。 她们之间已经亲密到如此地步了? 言思旭只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放在了烈火上炙烤一般,又烧又疼。 只是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他只是离京了九年,回来的晚了些罢了,若是能让他早些遇到爬墙姑娘,那该有多好。 他有些失落的垂下头:“自从那晚我向你袒露了真心之后,接连几日我都没能再等到你,我很担心,担心你是不是被丞相大人抓住了,担心你会不会受罚,还担心以后会再也见不到你了” 楚云疏抿了下唇:“如今我好好的在这里站着,言公子的担心是否可以消除了?” 言思旭难为情的摸了摸脑袋:“是我傻了” 倏地,他抬起头,眼睛亮亮的:“绯烟姑娘,日后你还想出来么?不管你是想出来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的!” 楚云疏神情复杂的轻轻叹了口气:“言公子” 第42章 嫁给我吧 大抵是看出了楚云疏想要拒绝,不等他把话说出口,言思旭便连忙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绯烟姑娘,我挺喜欢你的,不如你嫁给我?这样,以后你想去哪我都可以带你去!” 楚云疏:“……” 也不等他把拒绝的话说出口,言思旭又接着说道:“绯烟姑娘,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但你考虑考虑,其实我也很好的!” 说完,言思旭转身就跑,边跑边喊:“绯烟姑娘,你考虑考虑!我走啦,日后有缘再见!” 宫道上人来人往,言思旭的声音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楚云疏以手掩面,恨不能找地地缝把言思旭埋进去。 这孩子 简直离谱! 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下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情,楚云疏一转头就看到姜岁穗满脸看戏的表情,顿时脸更黑了。 他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就知道看,也不知道帮本王说说话!” 姜岁穗摊手,表示自己很无辜:“感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嘛,我怎么好插手。” 楚云疏气笑了:“喂,姜岁穗,本王现在用的可是你的身份你的脸,你就不怕本王真的答应他?” 姜岁穗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嘶,这位言公子怎么说也是日后要沿袭言侯爷爵位的人,况且他长得也不差,性子还好,关键是还温润有礼、腹有诗书,怪招人稀罕的。 能嫁给他,也不差啊~ 唔,这么一想的话,殿下你要是真的答应了,其实我也不亏的~” 楚云疏瞪大了眼睛盯着姜岁穗。 半晌才不可思议的开口:“姜岁穗,你认真的?” 楚云疏目光幽深,一眨不眨的看着姜岁穗,呼吸都险些暂停。 他在心中暗暗想着,要是这个小没良心的敢说自己是认真的,他一定练的她哭爹喊娘! 看着楚云疏这带着些许忐忑的目光,姜岁穗心头微震,有些异样的情绪在心底破土而出。 她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怪,只隐隐觉得,要是自己再继续开玩笑的说言思旭很好,楚云疏是真的会生气。 她眸子一转,摆了摆手:“嗐,就咱们现在的这个情况,我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想嫁人的事情,走啦走啦,再墨迹一会,咱们可就一个粽子也吃不上了。” 她大步往前走着,有些想要逃离这里,逃离自己心底的那一丝怪异。 互换了灵魂的楚云疏此刻是个身量娇小的姑娘,提着裙摆一路小跑才能跟上她的步子。 “姜岁穗!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少吃两个粽子饿不死你的!!” 听到身后楚云疏那带着三分咬牙切齿的懊恼语气,姜岁穗不禁笑弯了眸子。 宫道上,仓皇逃离的言思旭脚步凌乱,一头撞上对面走来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 他头也没抬,连忙给人道歉,可对方一言不发,就这么站在他的面前,也不让道。 言思旭微微愣住,抬头见是父亲,他有些无措的挠了挠后脑勺。 “爹” 言弋看着他,目光中带着探寻:“你和那个绯烟姑娘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言思旭抿了抿薄唇,平复下自己紊乱的心跳。 他不能把自己认识爬墙姑娘的经过告诉爹爹,那样会害了爬墙姑娘。 他默默地瞥开眼:“今日之前,不曾相识。” 言弋皱眉:“你撒谎!” 言思旭的心尖儿抖了一下。 他自幼就畏惧爹爹的严厉,此刻爹爹这么一吼,他的手心里一瞬间布满了黏腻的汗水。 他咬了咬牙:“孩儿没有撒谎,孩儿对绯烟姑娘是一见钟情,仅此而已。” 言弋紧紧盯着他,半晌一挥衣袖,长舒了口气:“回家。” 言弋没再追问,也没有责怪他什么,这倒是让言思旭有些拿不准,爹爹究竟有没有看出他在说谎? 跟在爹爹的身后,言思旭心乱如麻。 但细细想来,话真不真的好像也不重要了,他对绯烟姑娘的心昭然若揭,就算爹爹刨根问底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也罢,若是爹爹会追问,那他便把自己对爬墙姑娘的心意都告诉爹爹。 若是能得到爹爹的支持,那也是一件极好的事。 另一边。 姜岁穗与楚云疏一路骂骂闹闹的走到了宫门口。 早就已经在宫门口侯着的竹影和月华看到二人出来,连忙上前。 二人一个牵着马,一个抱着披风: “主子!” “二小姐!” 彼时,楚云疏正在跟姜岁穗讲自己遇到言思旭的经过。 两人一个说的认真,一个听的认真,一时间忘乎其形。 姜岁穗很自然的从月华手中接过披风,楚云疏也很自然的从竹影手中接过马绳。 楚云疏:“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你说,是不是很离谱?” 说话间,他一个利落的翻身上马,还对姜岁穗伸出手:“走,吃粽子去!” 姜岁穗很自然的伸出手:“好咧!” 两人手触碰在一起的一那瞬间,姜岁穗意识到不对劲。 她猛的抽回手倒吸一口冷气。 遭了! 聊高兴了,忘了灵魂互换这茬了! 楚云疏微微一愣,也反应了过来。 两人默默地看向目瞪口呆的月华和竹影二人。 见楚云疏看过来,月华不可置信的动了动唇:“二小姐,这是战王殿下的马” 楚云疏:“……” 而竹影与姜岁穗目光对上的那一刻,竹影干笑了两声:“咳,这姜二小姐还挺霸气的哈” 姜岁穗:“……” 电光火石之间,姜岁穗灵机一动,也立刻利索的翻身上马,把楚云疏拥在了怀里:“本王心仪的女人,自然是不俗的!” 楚云疏:“……” 竹影和月华再度呆住。 空气里似乎都流淌着尴尬的味道。 姜岁穗绷着脸,故作正经的低低咳了一声:“咳本王与二小姐还有事情要办,竹影,你照顾好月华,本王先行一步!” 说完,姜岁穗用力的一夹马腹,飞也似的逃离了这个让她尴尬到脚趾扣地的地方。 徒留下月华与竹影还在原地消化刚刚那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第43章 端午安康 “扑哧” 马儿奔出去了一段距离后,楚云疏抖着肩膀笑出了声。 “亏你想的出来!还本王心仪的女人,自然是不俗的!哈哈哈哈” 楚云疏笑出了泪花,只是想想刚刚那个场景,他就乐得肚子疼。 姜岁穗拉着脸,幽幽的哼了一声:“殿下,你乐个什么?我可是用的你的身份你的脸说出的这番话” 楚云疏笑容顿止。 感觉到自己怀里的人身子都僵硬了,姜岁穗奸计得逞的弯了下唇。 “殿下,还乐么?” 楚云疏黑着脸:“我谢谢你,乐不起来了!” 两人相互调侃着,不多时就走到了繁华的主街上。 “粽子!卖粽子咧!蜜枣粽、鲜肉粽、豆沙粽,所剩不多咧!” 姜岁穗拍了拍楚云疏的肩膀:“那儿有卖粽子的!” 看她那小孩般开心纯真的模样,楚云疏失笑:“你去买粽子,本王把马找个地方拴起来就来寻你。” 姜岁穗忙不迭点头:“好~” 看着姜岁穗略显欢快的步伐,楚云疏弯了弯唇。 能出来玩,这个小丫头的心里肯定很开心。 毕竟,从前作为女儿身,她能出门的机会屈指可数,更何谈上街玩乐。 栓了马,楚云疏看到有个卖五彩绳的小贩正在收摊。 他上前看了看摊子上的五彩绳,略一思忖后买了一个五彩绳编制的手链,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怀里。 等回到卖粽子的地方时,姜岁穗已经买好了粽子,正捂在怀里等着他。 “殿下!” 看到他的身影,姜岁穗蹦蹦跳跳跑到他的面前,将还冒着热气的粽子递到他眼前:“快,趁热吃!” 楚云疏弯了弯唇,眼底一片旖旎:“嗯,你也吃。” 两人一边吃一边闲逛。 姜岁穗吃的嘴巴鼓鼓囊囊,口齿不清的嘟囔着:“这么晚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跳钟馗看。” 楚云疏虽然很嫌弃姜岁穗用他的脸做出这幅没见过世面的神情,但他却一反常态的没有毒舌,而是温柔的笑着: “没有跳钟馗看也没关系,一会本王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姜岁穗眸子一亮:“好玩的地方?这么晚了,还有好玩的呢?” 楚云疏眉梢微挑:“怎么?不信本王?” 姜岁穗连忙举手明志:“岂敢,岂敢!小的最信殿下了!真的!” 楚云疏失笑,不羁的勾着唇,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行,跟着本王走~” 走不多时,楚云疏拐进一个窄巷。 窄巷里黑咕隆咚,没什么人气,只不时走过一两个行人。 姜岁穗不禁迟疑。 这地方能有好玩的么? 楚云疏该不会是要把她骗去卖了? 正胡乱想着,一个提着灯笼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迎面走来,稚嫩的欢笑声在窄巷中回响。 看着那小姑娘开心的模样,姜岁穗的眉眼间也温柔了起来。 小姑娘擦身而过,姜岁穗抬起头,却见已经走到了窄巷的尽头。 “嘭!!” 就在此时,眼前有一道夺目的光一闪而过,伴随着一声巨响,绚丽灿烂的烟花绽放在眼前。 而烟花下的护城河岸边,是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行人肆无忌惮的欢笑着,摊贩大吆小喝的叫卖着,河面上飘着五颜六色的水灯,还有那被人拥簇着的威风凛凛的跳钟馗,一一出现在窄巷尽头的街道上。 姜岁穗张了张嘴。 长这么大,她竟从未见过这般热闹的场景,从来不知还可以这般放肆的笑闹。 这便是普通百姓的生活么? 她眸子一热,没由来的生出许多的艳羡与期待来。 这样国泰民安的场景,明明应该感到开心才对,可姜岁穗却鼻子酸酸的。 见她红了眼角,楚云疏一把牵住她的手:“姜岁穗,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走,本王带你去看跳钟馗!” 明明他的话语是嫌弃她的,可姜岁穗却噗呲一笑,整个人打心底里都温暖了起来。 姜岁穗就这么被楚云疏牵着,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明明如此娇小的身量,却宛若灵蛇入水一般,咕噜一下就钻入了围观跳钟馗表演的人群之中。 伴随着喧天的锣鼓声,姜岁穗看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不多时,“钟馗”一手举起酒罐豪饮,一手撩起衣裳前襟,露出了心口的护心镜来。 楚云疏见状连忙拍了拍姜岁穗:“快,银子!” 正看的聚精会神的姜岁穗满脸茫然:“昂?什么?” 楚云疏嫌弃的呲了下牙,直接伸手拽下了姜岁穗腰间的荷包,从里面掏出几粒碎银子塞到了姜岁穗的手中:“用银子丢他心口的护心镜!” 姜岁穗不解:“这是何意?” 楚云疏自己也从荷包里掏出碎银子往护心镜上扔:“你先别问,扔就是了!” 伴随着楚云疏的动作,姜岁穗还看到周围的百姓也都纷纷掏出铜币往“钟馗”的心口扔。 只是“钟馗”心口的那面镜子太小,并没有多少人能够扔中。 姜岁穗抿了抿唇,目光紧紧盯着那护心镜,紧接着眯了下眼,手腕翻转,“咻”的一声将手中的银子扔了出去。 “铛!”的一声脆响,护心镜竟被姜岁穗扔中了。 “钟馗”身旁的“侍者”见扔中的是一枚银子,顿时朝着姜岁穗作了个揖:“恭喜公子掷中护心镜,日后得钟馗护佑,公子必能大富大贵!” 随着“侍者”的声音落下,周遭的百姓也纷纷道喜:“恭喜!恭喜!” 一时间被这么多人看着,姜岁穗脸颊微热,羞赧的看向楚云疏笑了笑。 原来扔钱币是这么个意思,还真是怪有意思的 见她满眼欢喜,楚云疏也笑的开心。 人群拥簇着“钟馗”渐渐走远,两人身边不再拥挤。 楚云疏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倏地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的对她行了个礼:“恭喜岁穗姑娘,岁穗姑娘,端午安康!” 看着他的眼睛,姜岁穗感觉自己的耳边一阵轰鸣,眼前万物只剩下楚云疏眼中那倒映着烟火、明明灭灭的光。 她有些无措的抿了下唇,抬手摸了摸心口,恍然间发现耳边那激烈的轰鸣声竟是自己那已经一塌糊涂的心跳。 她眼睫轻轻一颤,轻笑着回了一声:“殿下,端午安康” 第44章 系五彩绳 看过了跳钟馗,两人又喝了雄黄酒,夜色渐深,街上玩乐的人也越来越少。 楚云疏带着姜岁穗来到河岸边一个卖水灯的摊子前。 正准备收摊的老板看着眼前的一对公子佳人,顿时停下手中的活,笑容满面:“二位这么晚还来放水灯啊?” 楚云疏俏皮的歪了下脑袋:“这天不是还没亮嘛。” 老板微怔,反应过来后自顾自的笑了起来:“那也是。” 他打开自己的布兜放在二人眼前,自顾自的念叨着:“我啊,刚刚都准备收摊了,这许多灯已经装了起来,二位自己翻着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便宜卖给二位,卖完了我也回家陪妻子孩子过端午了。” 楚云疏看向姜岁穗,眼神示意她选个自己喜欢的。 姜岁穗笑了笑,认真的挑选起来。 选了一会,她拿出一个写有百福的方形水灯,爱不释手的看了看:“这个好精致,我要这个了。” 楚云疏宠溺的弯了弯唇,自己则随意的拿了一个小船灯。 两人付了钱,来到一处没什么人的河岸边放灯。 看着忽明忽暗的水灯渐渐飘走,楚云疏揉了下身边姜岁穗的脑袋:“水灯飘走了,所有的烦恼和不愉快也都随着水灯一起飘走了,来,别绷着个脸,给爷乐一个~” 正蹲在岸边聚精会神看水灯的姜岁穗:“……” 她没好气的瞪了楚云疏一眼:“殿下属实煞风景。” 楚云疏扯下了嘴角,很是无奈的摊了下手,在姜岁穗身边寻了个平坦的石头坐了下来。 “喂,本王哪里煞风景了,倒是你,一晚上都闷闷不乐的,你才煞风景呢。” 见他坐了,姜岁穗也挨着他一起坐了下来:“我没有闷闷不乐,我就是一想到日后换回了灵魂,我就很难再看到这些有趣的东西,我的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是滋味。” 楚云疏看着姜岁穗夹杂着落寞与伤感的眸子,心念一动:“谁说以后换回了灵魂你就看不到了?” 姜岁穗懵懂的抬起头,眸子里带着期许。 楚云疏浅浅吸了口气,看着她的眸子,很认真很认真的告诉她:“姜岁穗,你记住,只要你想,本王随时都可以带你去看你想看的,带你去玩你想玩的,你可明白?” 姜岁穗唇瓣动了动。 她心底明白,这是楚云疏在安慰她。 如今他们是因为灵魂互换才被绑在了一起,日后灵魂换回来,他们就该各自回归自己的生活了。 楚云疏是高高在上的战神王爷,她只是一个门都出不了的庶女,他们之间若非因为这灵魂互换的契机,只怕一辈子都说不上一句话。 不过,能经历这些别的女子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事情,她也算是了无遗憾了。 她苦涩的笑了笑:“谢谢殿下。” 楚云疏一眼就看出来,她这笑一点也不真诚,言不由衷的很。 他心里明白,姜岁穗这是不信他,不信他日后换回了灵魂还会再与她这个小庶女之间有联系。 这丫头,她就对他这么没有信心吗? 他们这段时间的相处算什么?今晚一起生死与共的面对困境又算什么? 果然是个小没良心的! 他有些生气的弹了下姜岁穗的脑瓜崩:“谢个屁啊,你我之间还需言谢?” 姜岁穗略显委屈的摸了摸头:“殿下你生气啦?” 楚云疏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没理她。 姜岁穗自讨没趣,瘪了瘪嘴看向远处的水灯。 河面上的水灯层层叠叠、五颜六色,好看的紧,只是她的心情有些乱七八糟,说不出的乱七八糟,让她难受得很。 沉默半晌,楚云疏突然伸手递过来一个五彩绳:“喏,送你的。” 明明东西是送给她的,可他的目光却是看向别处,满脸都是别扭与傲娇。 姜岁穗眼睫一颤,又想笑鼻子又酸。 这么大人了,还是个幼稚鬼 她扯了扯嘴角:“殿下” 楚云疏瞪了她一眼:“你要再敢说谢谢殿下这样的屁话,本王换回了灵魂就真的不再理你了!” 姜岁穗噗嗤笑出了声,哄孩子般温柔:“好嘛,不说了。” 她伸出手,乖巧的看着楚云疏,眸子里是莹莹点点的光晕:“送人东西总要有点诚意,喏,殿下帮我戴上。” 楚云疏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但还是口嫌体正直的给她戴上了这五彩绳编制的手链。 一边戴,他还一边不忘叮嘱:“端午过后的第一个下雨天,你要记得剪断这五彩绳,这样病痛和灾难就会随着雨水一起,离你远去。” 看着他低垂的眼眉,姜岁穗细语呢喃:“殿下,你真好” 楚云疏依旧是那副毒舌又傲娇的模样,头也没抬的冷哼了一声:“少来,姜岁穗,本王告诉你,要是你再用本王这张脸做出如此娘们唧唧的神情,本王定练的你下不来床!” 想到平日里楚云疏是如何操练她的,姜岁穗没由来的打了个冷颤。 如此旖旎的光景,被楚云疏一句话破坏了个干净。 姜岁穗卖乖的歪着脑袋看向不肯抬头的楚云疏:“别呀,殿下有话好好说嘛,咱两之间还有什么是不可以商量的呢?” 一直绷着脸的楚云疏眉眼松动了几分,没好气的抬手一巴掌盖在姜岁穗的脸上:“别这样,恶心!” 被嫌弃的姜岁穗表示自己很无辜。 这世上怎么还有人看自己的脸会觉得恶心呢? 唔,楚云疏对自己的这张脸多少有点不自信了! 这么一闹,刚刚那种萦绕在两人心头的淡淡忧伤被驱散了个干净。 楚云疏抬起头,吊着眉梢,斜睨了姜岁穗一眼:“姜岁穗,其实本王和你一样,都是孑然一身的人。” 这语气,明明一股子玩世不恭的味道,可姜岁穗还是听出了一丝落寞。 楚云疏看向河面上的水灯,自顾自的接着说道:“你知道嘛,本王看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边总有人前呼后拥,但真正能与本王交心交命的,却没有几个。” 姜岁穗心尖微颤,有些隐隐的疼:“殿下” 第45章 得此一诺 见姜岁穗难受了,楚云疏自己却不甚在意的笑了。 “干嘛呢?又做出这样一幅丧眉耷眼的表情?” 他捡起一颗石子,随意散漫的丢进湖里,泛起一片涟漪:“夜宴上你不是还说,知己不需要很多,哪怕只有一个也已经足够么? 在本王心里,亦是这般想法。” 母妃离世后的这些年,楚云疏的心里很苦,但他的身边有竹影和赵允恩陪伴,他也不算难捱。 他看向姜岁穗,笑得释然开朗:“小没良心的,本王可是已经把你当做了本王的知己好友,你呢?可有把本王当做你的知己好友?” 姜岁穗有些猝不及防,又有些意外,愣愣怔怔的指了指自己:“我我么?” 楚云疏翁了下嘴角:“嗯哼?” 姜岁穗失笑,羞赧的低下头,这眼中的惊讶与欢喜已经告诉了楚云疏答案。 楚云疏心中欣慰,安抚的拍了拍她放在膝头的手:“姜岁穗,不管日后我们的灵魂能不能换回来,本王既然把你当做是知己好友,那自然会与你共同进退,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本王此诺都不会变。” 月光很旖旎,楚云疏的目光却格外坚定。 姜岁穗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心头沉静了下来。 她释然一笑,拱了拱手:“人生匆匆,岁月苦短,岁穗能得殿下一诺,此生无憾! 岁穗一介女子,能帮上殿下的机会不多,日后只要殿下需要,岁穗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见她眉眼舒展开,楚云疏料想她这是解开了心中的郁结。 他没好气的睨了姜岁穗一眼,小声嘀念着:“小没良心的” 说完,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好啦,时候不早了,本王也该回去了,不然你爹明日一早能吃了本王。” 想到楚云疏这般良苦用心的宽慰她,并给她承诺让她心安,姜岁穗的心底暖暖的。 看他起了身,她也跟着站了起来。 姜岁穗一边低着头的整理着被压皱的衣服,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我爹要忙着教育姜文汐,只怕没什么时间和心思管殿下您。” “嘶”楚云疏细细一想,好像也是:“你说的有道理!如此甚好,本王正好落得个清净!” 他舒服的伸展了一下手臂,神秘兮兮的看向姜岁穗:“要我说,反正也没人管我们,不如” “不如?” 姜岁穗皱了下眉,总觉得楚云疏这个欲言又止的背后是没安好心。 楚云疏看出了她的抗拒,嫌弃的哼哼:“小没良心的,看你这幅表情,跟防贼似的。” 刚刚还互表衷心的姜岁穗小脸一臊。 唔,怪难为情的 楚云疏将手负在身后,一下下踢踏着步子,看起来很是无忧无虑的样子:“姜岁穗,你有看过破晓时分的军营练兵么?” 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背影的姜岁穗摇了摇头:“不曾。” 灵魂互换前她是女子,连军营长得是个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灵魂互换后,她虽然去过几次军营,但都是吃过了午膳之后才去的。 别说破晓时分的练兵了,她去时候兵早就练完了,她就连普通的练兵都没看过。 怪只怪楚云疏日日将她练的精疲力竭,早晨她实在是需要休息,否则就是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 楚云疏料想到了答案。 他回头看向姜岁穗:“月亮已经西沉,过不了多久天就会亮了,本王带你去军营看将士们练兵如何?” 他眸子里满是对沙场的热爱:“伴随着初升的太阳,士兵们声声战吼,那场面,将会是你从未见过的动人心魄。” 看着他眸子里的光,姜岁穗的心底也生出了许多的期待来。 她弯了弯唇:“好!” 回到拴马的地方时,街上的行人已经寥寥无几。 马儿看到主人归来,高兴的打了个喷鼻。 楚云疏上前亲昵的摸了摸马儿的鼻骨:“玄青乖。” 姜岁穗:“它叫玄青?” 楚云疏微微颔首:“玄青出生时便全身墨黑,浑身上下无一丝杂色,所以本王给它取名玄青。” 姜岁穗也摸了摸玄青:“它很有灵性,我第一次骑它的时候,它似乎能感觉到我不是它的主人,它还有些抗拒,我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将它安抚下来。 可神奇的是,今夜它见到殿下您却是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楚云疏自豪的弯了弯唇:“玄青是我一手养大的,它最是熟悉我的气息。” 说话间,他取下缰绳,递到了姜岁穗的手里:“你先上,本王坐你后面。” 姜岁穗有些错愕,但还是照做了。 等楚云疏也翻身上马后,他抓着姜岁穗的衣带:“想试试策马扬鞭追风起,仗剑执行走天涯的滋味么?” 姜岁穗身子一僵:“殿下?” 楚云疏笑的明朗:“玄青是当今天下跑的最快的马,你若想试试那种肆无忌惮的滋味,那便趁着现在天还未亮,放开了胆子去驰骋!” 姜岁穗的心又开始热烈的跳动起来。 这便是真正的楚云疏该有的样子么? 年少轻狂、潇洒不羁、自由自在,内心热烈又张扬,叫人一眼难忘 她摸了摸坐下的玄青:“殿下,抱紧我!” 话音落,她一夹马腹,飞也般的奔向京郊大营。 出了城门,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姜岁穗却觉得还不够。 她轻声嘀念着:“天就快要亮了,好玄青,快些,再快些!” 坐下的马儿似有感应般,甩了甩头回以一声嘶鸣,犹如离弦之箭般飞奔在京郊的大道上。 此刻,和马儿一起狂奔的不只是她,还有她那颗已经不愿再安于后宅的心 “吁” 到达军营外的高地时,天边的第一抹阳光乍现。 姜岁穗勒停了马儿,看着这沐浴在晨光下的军营,威严肃穆,磅礴大气 “咚咚咚咚!” 战鼓声适时的响起,雷霆万钧、震慑山川。 伴随着战鼓声,将士们踏着铁靴整肃军姿,这富有节奏感的铁靴声清晰有力,一下一下砸在心头,令人心潮澎湃。 朝阳下,将士们银色的铠甲泛着层层金光,夺目耀眼,一如楚云疏所说的那般,动人心魄! 第46章 你不厚道 “呵!哈!” 伴随着将士们练兵时的阵阵呼声,姜岁穗的心底有些别样的滋味在涌动。 从前的她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男子汉大丈夫,凛凛正气,这一刻她恍惚间懂得了那种气吞山河的魅力。 她突然很想仗剑天涯,去看看自己从未见过的山川,从未见过的草地,从未见过的大海 以前,她只是有那么一丝艳羡这样的人生,如今她却是无比渴望得到这样的人生。 她喃喃着:“真了不起” 楚云疏看不到她的神情,但料想这个小丫头的心底一定无比的震撼。 纵然他常常出入军营,可以看到无数次这样的场景,但每一次看,他的内心都会被震撼。 他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平日里府门都出不去的姜岁穗。 男儿血,自壮烈,豪气贯胸心如铁。 手提黄金刀,身佩白玉珏,饥啖美酋头,渴饮罗刹血。 这便是将士们的铁血豪情,如何能不叫人动容。 距离北狄发动战事的日子已不足十日,他就是要在此之前,带这个小丫头去感受那些她从未感受过的天地壮阔。 只有这样,来日她在面对北狄兵时,才不会那么容易的就感到胆怯与畏惧。 太阳渐渐升起,不多时天已大亮。 平复下内心的激动,姜岁穗微微侧身看向身后的楚云疏:“殿下,您许久未进军营,心中可还怀念?” 楚云疏歪着脑袋看向高地下的京郊大营,目光热切:“自然是怀念的。” 姜岁穗见他这小身板歪着脑袋看的费劲,于是一把将人捞到了自己的身前:“我带殿下去军营里走走如何?” 猝不及防被姜岁穗拦腰抱起的楚云疏脑子一瞬间空了。 真是见鬼! 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被当做小女人一般就这么被抱了起来? 还真是令人感到羞耻! 没听到楚云疏的回答,姜岁穗低头看他:“殿下?” 回过神来的楚云疏脸色一瞬间涨红,练耳根也都红透。 姜岁穗:“?” 她摸了摸楚云疏的额头:“殿下你怎么了?不舒服啊?” 听她这么一问,楚云疏的脸色由红转黑。 他心里别扭的很,但又说不出口,便烦躁的轻轻揪了下玄青的耳朵:“本王没事。” 玄青吃痛,摇着头打了个大大的喷鼻,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姜岁穗对楚云疏的别扭毫不知情,只懵懂的哦了一声:“那走,我带殿下去军营!” 军营卡口的守卫士兵,远远的就看到了楚云疏二人。 乍一看,士兵下意识揉了揉眼睛:“殿下怀里的,是个女人?” 另一个士兵无语了:“不是个女人还能是个女鬼?” 两人陷入诡异的沉默。 待到楚云疏二人更近一些,其中一个才回过神:“我去禀告赵将军!” 彼时,赵允恩正在练兵。 听说楚云疏带了个女人来,赵允恩表示自己不太相信。 就凭楚云疏这么不讨喜的一张嘴,能有姑娘愿意跟他? 话虽如此,赵允恩的好奇还是溢出了言表,当即牵了马飞速的奔向大营卡口,只为一睹那女子的芳容。 等到了大营卡口,赵允恩惊掉了下巴。 还别说,竟然真的有姑娘愿意跟楚云疏,还是个顶漂亮的姑娘! “啧” 赵允恩表示不服气。 说好的一起将这幅七尺之躯奉献给沙场,怎么楚云疏就先叛变了呢? 他利落的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了近卫,随即走到姜岁穗身边,将人拉到了一旁。 赵允恩满脸狭促:“疏兄,你不厚道啊!” 姜岁穗:“???” 赵允恩:“兄弟面前,你就别装了,说,这段时间你总不来军营,是不是整日里陪这姑娘玩乐去了?” 姜岁穗干笑两声:“那还真不是” 赵允恩自顾自的兴奋:“这谁家的姑娘?她知不知道你有婚约啊?不知道也没关系,兄弟们帮你打掩护!” 姜岁穗:“……” 她怪异的看了眼不远处的楚云疏,心想着:楚云疏这什么见了鬼的朋友,怎么尽往坏了撺掇人呢? 察觉到姜岁穗的眼神不对,楚云疏皱了下眉。 他与赵允恩的关系一向交好,在他面前,赵允恩的嘴是个没把门的。 这小子,不会是又说了什么胡话? 他眸子一转,捻了捻指尖。 不行,不能让赵允恩继续胡说八道! 他了解赵允恩,姜岁穗可不了解,千万不能让赵允恩把姜岁穗带沟里去了! 如是一想,楚云疏喊了声:“殿下!” 姜岁穗微微一愣。 赵允恩暧昧的用肩膀撞了他两下:“还真是如胶似漆,这才说了两句话,你这小红颜就着急了。 走走,去陪你那小红颜,我还是老老实实练兵去,不打搅你们了。” 姜岁穗:“……” 两人回到楚云疏面前,赵允恩一改刚刚那副嘴脸,一本正经的对楚云疏行了个礼:“赵某见过姑娘。” 姜岁穗:“?” 这人还有两幅嘴脸呢?? 楚云疏心底有多无语,面上就有多镇定:“小女子绯烟见过将军。” “绯烟?”赵允恩要值守大营,昨日的夜宴并未参加,是以他并不认识姜岁穗。 此刻听她说自己是绯烟,赵允恩的内心无比震惊。 楚云疏厉害呀! 京都最神秘的舞姬绯烟竟然是他的女人! 看两人这一刻钟也离不开对方的模样,赵允恩料想着他们定是才认识不久,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他又狭促的看了眼楚云疏,清了清嗓子:“我还要练兵,就不打扰疏兄和绯烟姑娘了,告辞!” 赵允恩走远,姜岁穗才别扭的皱了下眉。 看她这神情,楚云疏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是赵允恩,永义王的独子,本王的副将。 你别看他如此的不着调,但他其实是个非常刚正的人他只是在本王面前没个正形罢了。 他要是犯浑胡说八道,你不用放在心上,不理他就好了。” 大抵因为赵允恩是楚云疏的朋友,再加上楚云疏这么一解释,姜岁穗心中的别扭也好了许多。 她摸了摸鼻子:“这位赵将军,的确挺浑的” 楚云疏忍俊不禁的笑了:“日后你与他相处久了,自会知道他的为人。” 第47章 女儿不敢 一边逛军营,楚云疏一边跟姜岁穗讲解了许多之前她并不清楚的细节。 姜岁穗听的认真,但在心底也有一些小小的疑惑。 这一路走来,楚云疏甚至连一些很机密的东西也都告诉了她,听他这话里的语气,她隐隐感觉他像是知道些什么一般,提前在交代后事。 等逛完了军营回到京都时,时辰已经临近晌午。 虽说楚云疏有一身的好武艺,但他此刻终究是个娇滴滴的女儿身,姜岁穗一路将他送到了相府门口,方才放下心离开。 只是在到达府门口之前,两人路过相府侧门的小巷时,看到两个小厮抬着一个盖有染血白布的尸体从小巷中走出来。 这抬着尸体的小厮姜岁穗觉得眼熟,不禁多看了两眼。 走到小巷口,一阵穿堂风吹过,微微带起了白布的一角。 只是一晃眼,姜岁穗便看清了那白布下目眦尽裂的尸体。 荷香! 她们竟然杀了荷香! 昨夜荷香还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今日便盖着白布被抬了出来。 察觉到她的异样,楚云疏也看向那尸体:“怎么了?” 她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死的那个人是荷香。” 楚云疏皱着眉回忆了一下:“昨晚那个帮姜文汐传递消息的侍女?” 姜岁穗有些失神的点了点头。 楚云疏知道姜岁穗是个善良的人,但很多时候,无谓的善良只会消耗自己,并改变不了什么。 他安抚的拍了拍姜岁穗的手,宽慰着:“人各有命,她很不幸,但她的不幸与你无关,你不要放在心上。” 姜岁穗扯了下嘴角:“我明白的。” 她呼出一口浊气,神色凝重:“她们这样对荷香,想来定是吞不下昨夜的那口怨气。 殿下,一会你回了相府,只怕是处境艰难,你一定要谨慎小心,若是她们实在欺人太甚,你便让月华来向我通风报信,我接你走! 至于旁的,什么名节不名节的,都没有命重要!” 楚云疏的神色也凝重了几分。 姜文汐与陆霜星的手段他也算是见识过。 她们的手段算不上高明,只是全然倚仗着这相府主母与嫡女的地位,所以可以肆无忌惮的欺压姜岁穗。 进了这后宅,无权无势又不得姜相怜爱,他的处境的确会和姜岁穗所说的那样,变得很艰难。 但他不能全然依靠姜岁穗,他得靠自己。 北狄战事马上就要爆发了,相信不出半月,战报就会传回京都,到那时,姜岁穗领兵出征离开京都,他的处境将会更加糟糕。 若是他连现在的这些刁难都无法应对,等姜岁穗走后,他岂非更是任人宰割。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心知肚明,只是却无法对姜岁穗明言。 楚云疏对姜岁穗感激的笑了笑:“无妨,灵魂没换回来之前,本王时刻都要面对她们,逃避终究不是上上之策。” 姜岁穗知道楚云疏是个有主见的人,便不在多言。 她将人送到相府门口后,看着人进了门方才离开。 楚云疏进了门还没有走多远,姜相身边服侍的小厮就跑上前:“二小姐,相爷命奴才在这等您,说只要看到您回来了,便让您去他的书房走一趟。” 看着小厮,楚云疏皱了下眉:“爹爹喊我?” 昨夜夜不归宿,以姜相的性子,会命人在此等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罢了,该来的躲不掉。 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行,我这就过去。” 到书房时,姜相正在看书,见她来,他的脸立刻就板了起来。 “昨夜去哪了?” 楚云疏低眉顺首的站着:“随战王殿下一起去了京郊大营。” 姜相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他“啪”的一声将书砸在了桌子上,气急:“你胡闹!京郊大营是你一个姑娘家该去的地方嘛?!” 楚云疏低着头不吭声。 姜相迂腐固执,与他争辩并无益处,倒不如让他发泄出心中的怒火。 至少姜相不会做阴险歹毒之事,就算是惩罚她,也最多就是受些皮肉之苦。 见他不说话,姜相有种一圈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姜岁穗,如今你有战王殿下为你撑腰,你是觉得为父已经管不了你了是嘛?” 楚云疏:“女儿不敢。” 姜相冷哼一声:“不敢?我看你敢得很!你都敢不顾名节和战王一起夜不归宿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说着,姜相取出了那根之前打姜文汐用的藤条:“你可还记得,战王是你未来的亲姐夫?你这样做,可有把伦理纲常放在心上,可有把你姐姐放在心上?” 他拿着藤条走到楚云疏面前:“跪下!把手伸出来!” 楚云疏也不多言,直挺挺的跪下并伸出了手。 看着他这幅逆来顺受的模样,姜相心中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你做出这幅样子是要给谁看?莫非你还觉得不服气?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楚云疏自嘲的笑了一声:“女儿没觉得不服气,也没觉得自己没有做错,爹爹说的都对,女儿的确该罚。” 他这幅不咸不淡的模样,让姜相怒火中烧。 “你!”姜相气急,举起了手中的藤条。 “唰!” 藤条快速的划过空气,带起一阵破空声,最终狠狠落在了楚云疏的掌心。 顷刻间,楚云疏的掌心便红肿一片。 见他倔强的咬着牙,不求饶也不落泪,姜相的手微微颤抖起来,第二鞭却是怎么也打不下去了。 他不明白,明明小时候文汐与岁穗都那么的可爱乖巧,怎么现在却都变成了这幅样子。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这个做爹爹的,何其失败。 良久,他放下手,沙哑了声音:“罢了,你回瑾兰阁去” 楚云疏默默地起身离开。 想到昨夜姜岁穗看到姜相带着姜文汐离开时,那个失望落寞又委屈心疼的神情,楚云疏的手微微攥拳。 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身后佝偻着背的姜相:“爹爹,你可知为何昨夜女儿不想回家?” 姜相动了动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觉得这一刻女儿的眼神格外陌生。 第48章 战事爆发 楚云疏嘲讽的勾着唇:“爹爹,但凡你昨夜愿意看我一眼,哪怕只一眼,我也不会头也不回的就跟着战王离开” 他眼角微红,一滴泪自眼中滑落,无声无息的砸在了地上,摔得粉碎,就像昨夜姜岁穗的那颗心,再难还原。 说完这番话,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一如昨夜姜岁穗离开皇宫时那般,走的决绝 “岁穗” 楚云疏的那滴泪仿佛千斤巨石般砸在了姜相的心头,叫他心疼万分。 看着女儿离开,他无措的抬起手,狼狈的追上去想要挽救,可走到门口,却发现女儿走的极快,他再难追上她的步伐。 这一刻,姜相才恍然发觉。 他追不上的,不止是女儿的步伐,还有那些年不曾给予她的父爱 从书房离开后,楚云疏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湿润。 刚刚他演了那么一出,想必姜相这个老顽固此刻的内心一定是痛苦又煎熬。 该! 谁让他偏心偏到了姥姥家,对姜岁穗这个女儿不闻不问的,就该让他也尝尝被人放弃的滋味。 大抵是因为愧疚,之后的几日,姜相命人送来了许多东西。 虽然这些东西大都是些身外之物,但对楚云疏来说,也大大的改善了他在相府里的生活。 不仅如此,姜相还解了他的禁足,他可以自由的在相府内出入。 得知此消息的姜文汐心中是又妒又怒。 明明是她受了委屈,明明是姜岁穗勾引的战王,怎么到头来被禁足的人是她,被罚的人是她,被别人指指点点的也是她,反倒是姜岁穗这个始作俑者,日子过得越来越滋润 就这样风平浪静的过了大半个月,北方边境传来的战报,终于抵达了京都。 朝堂上,气氛凝重。 皇上皱着眉一言不发,群臣低着头瑟瑟不安。 良久,皇上抬起眼皮看向群臣:“耶律桓以五千骠骑兵就打的北境戍边军节节败退,诸位爱卿对此有何见解?” 赵允恩站了出来:“戍边军已经退守至镜山脚下,再退边境三镇将难以保全,此三镇是我大楚边防的唯一一道防线,若是让北狄人全部拿下,来日北狄人打入京都将犹如蛟龙入海,再无阻隔!皇上!此战我大楚不能退只能战!” 群臣躁动,议论纷纷。 户部尚书曹卫摇了摇头站出来:“皇上,如今国库并不充盈,若是执意要与北狄开战,只怕会令国库空虚,民生艰难啊!” 兵部尚书纪渊上前,恭敬的朝皇上拱了拱手,随即看向曹卫,目光凌厉:“今年春天,北方的雨水与日照皆适宜,如今端午已过,去年秋天种下的小麦想必已经丰收,粮草充足兵力强盛,我大楚为何不可与北狄一战?” 曹卫被这么一呛,眼看着也生了气:“纪渊,你兵部到底能调配出多少兵力攻打北境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旦打起仗来,银子必定如流水一般花出去,南方战事方才平息不过两年,百姓尚且还在休养生息,此时开战,岂非让本就贫瘠的国库愈发空虚?” 护国公言弋也站了出来:“曹尚书此言差矣,古往今来,但凡一有战事,必定劳民伤财,可若是我大楚不战而降,必将助长北狄气焰。 北狄蛮夷素来行事粗鄙,且不说他们会不会同意讲和,就算是他们愿与我们讲和,曹尚书又岂能保证他们不会反悔? 此时不派兵镇压北狄,倘若边境三镇失守,我大楚国都也将岌岌可危,到那时,何止是劳民伤财,百姓将面对的是流离失所、国破家亡,曹尚书,到那时,你觉得大楚的国库还能存下几分银钱?” 曹卫被抨击的体无完肤,更是无从辩驳。 他冷哼一声一拂衣袖:“尔等皆是武将,自然主战,你们又岂知一旦开战将会花费多少银钱?一旦用空了国库,朝廷该如何运作?民生该如何保障?经济该如何发展?这些问题,你们可曾考虑过?哼!武人心思,粗俗不堪!” 双方各执一词,谁也辩驳不过谁,大殿内陷入一片沉寂。 皇上看向一言未发的“楚云疏”:“战报昨夜便已抵达京都,小疏对此却始终一言不发,不知小疏有何见解?” 被点名的姜岁穗在心底长叹一声,无奈的抬起眼皮拱了拱手。 见解? 她与楚云疏灵魂互换不足三月,不论是对朝堂局势,还是对战场形势,她都不算特别了解。 更何谈她从未上过战场,从未真正的打过一场仗。 这样的她,能有何见解? 真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战事爆发了 面对未知的恐惧与迷茫,姜岁穗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的内心是无措的,但她知道,若是楚云疏站在这里,他一定也是主战。 他曾说过,人生在世,当匡济艰危,以吐抱负。 作为铮铮男儿,只要壮志不灭,纵然铠甲磨穿,他也会镇守边关,直至扫清进犯之敌。 她看向皇上,目光灼灼:“不战自危,未败自退,此乃懦夫所为!臣弟之心,皇兄应当知晓!” 她虽未多言,但一句懦夫却是让曹卫涨红了脸。 皇上的眉眼舒展开:“小疏,耶律桓能以五千骠骑兵攻打朕的两万戍边军,可见此人不容小觑,与他对战,你可有把握?” 皇上此话显然是已经决定了要让楚云疏率兵镇压。 姜岁穗神色淡淡,语气里丝毫没有畏惧与担忧的意思:“大楚兵强马盛,区区北狄,何足惧哉?” 皇上龙颜大悦:“好!既如此,楚云疏、赵允恩听旨! 自即日起,册封楚云疏为戍边大元帅,赵允恩为副帅,朕命你二人亲率十万兵马前往边境镇压北狄兵,明日一早便点兵启程!” 姜岁穗与赵允恩拱了拱手:“臣弟\/微臣接旨!” 散朝后,姜岁穗走出大殿。 她松开了袖子里紧紧握拳的手,垂眸看了眼掌心。 阳光下,掌心那黏腻的汗水泛着点点金光。 她终究不是楚云疏,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她吐出一口浊气,缓解着心头的沉闷与担忧: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前途未明,也不知她与楚云疏能不能顺利的度过此关 第49章 想见一面 赵允恩走出大殿,见“楚云疏”站在台阶下未动,他走上前:“疏兄在想什么?” 姜岁穗手腕翻转,将布满了汗水的掌心掩藏了起来:“没什么。” 没什么? 楚云疏都快要把忧思二字写在脸上了,居然还在这跟他说没什么? 不过想想也是,以前的疏兄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现如今身边多了个绯烟姑娘,这一出征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归来,他如何能不忧愁。 此时已过晌午,疏兄回府收拾一下行装便要赶往军营为明日一早的点兵出征做准备。 时间如此紧迫,只怕他连跟绯烟姑娘道别的时间都没有。 念及至此,赵允恩有几分可怜起楚云疏来。 有了女人到底还是会变得优柔寡断一些,还是像他这样无牵无挂一身轻的好啊。 他拍了拍姜岁穗的肩膀:“时候不早了,你现在赶去跟绯烟姑娘道别,应该还来得及。 要是来不及也没关系,军营那边我先去安排,你晚些来也无妨!” 赵允恩这幅体谅关怀的神情,倒是和她第一次在军营见他时大有不同。 她不禁弯了弯唇:“有时间你也回家跟你爹娘道个别,本王这边你就别操心了。” “啧” 楚云疏居然不领情? 赵允恩表示很不服气,果然有了女人,兄弟之间的感情就淡了! 诚如赵允恩所说,时间紧迫,姜岁穗根本没有时间再去跟楚云疏道别。 思虑再三,她还是写了一封信让竹影交给楚云疏,嘱咐他一个人留在京都,一定要万事小心,切记要注意提防姜文汐母女。 相府里。 楚云疏一早就得到了北狄攻打边境的消息。 按照上一世的记忆,消息传回京都的第二日,他便率军出征了。 不出意外的话,姜岁穗此刻应该已经被册封为了戍边大元帅,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前往边境。 她从未真正的上过战场,也不知道此刻她的心里怕不怕 楚云疏很想去见一见姜岁穗。 此去前路茫茫,凶吉未知,不管她能不能打赢这场仗,他都希望她一切安好。 他正在瑾兰阁中焦急踱步,思考着怎么出去见姜岁穗一面,竹影的信便在此时送到了。 信中的话不多,但翻来覆去都是叮嘱他万事小心的,却没有一句是关于她自己的。 楚云疏感到无奈又心疼。 这个傻丫头什么时候能自私一点,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他收了信,从衣柜里翻出平日夜里用来翻墙爬树的衣服,准备偷偷离开相府去见姜岁穗一面。 虽然现在正是晌午,相信只要他小心一点,应该也不会被人发现。 刚刚换好衣服从内室出来,楚云疏便看到姜相站在书桌旁,他手中拿着姜岁穗给他的信,身边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月华。 楚云疏喉间一哽,当场楞在了原地。 什么情况? 见他出来,月华冲他各种挤眉弄眼,示意他姜相已经发现了信。 楚云疏捻了捻指尖。 好在,姜岁穗在信中并未提及他二人之间的秘密,只单纯的叮嘱他要提防姜文汐母女,并看不出他们二人灵魂互换的事情。 他神色自若的看着姜相:“爹爹怎么来了?月华可是做错了什么,您要罚她跪在地上?” 姜相看着她,不答反问:“穿成这样,你想要干什么?” 楚云疏垂眸看了自己身上一眼,随即抬起双臂活动着肩膀:“不干什么,女儿就是看书看的累了,想活动活动筋骨。” 姜相冷笑一声:“你当你爹我是这么好骗的?” 楚云疏垂下手臂不再吭声。 他当然知道姜相没那么好骗,可他能怎么办? 谁知道百八十年都不来瑾兰阁一次的姜相今日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他此刻的内心比谁都郁闷,比谁都焦急,可他又能怎么办? 姜相既看出了他的心思,只怕是当下没办法再偷偷溜出府了。 想到这,楚云疏彻底放弃了。 他挨着月华一起跪下,抬起手:“我错了,爹爹罚我。” 姜相:“……” 他这一下,把姜相想要苛责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沉默半晌,姜相叹了口气。 看姜岁穗这个模样,他打心底里有种无力的挫败感。 他拉过书桌边的椅子坐下:“你想去见战王?” 楚云疏也不否认,乖巧的点了点头。 姜相一阵沉默:“边境的战报昨夜传回京都,今日一早便人尽皆知,为父料想你会按捺不住,所以一散朝就赶了回来。” 楚云疏:“……” 合着姜相这是已经预判了他会溜出府啊。 姜相接着说道:“素来只有战王殿下能够与北狄蛮夷抗衡,此番殿下出征,不知又要多久才能回京,你与他” 说到这,姜相沉默了一下方才继续:“你与他相交一场,为父不想看到你难过,所以并没有拦你去见他的打算。” 什么? 楚云疏猛地抬起头。 他没有听错? 这个迂腐顽固的小老头什么时候想开了? 见他神情如此激动,姜相眼中划过一丝失望:“你要见他可以,但是你不能就这样私自前去,你可以以相府的名义明日一早去京郊相送。” 楚云疏当即点头:“好!听爹爹的!” 见他答应的如此快,丝毫不带犹豫,姜相还未说完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他欲言又止的看着楚云疏,最终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罢了,有些事现在说不说的不重要,日后她总会知道的。 念及至此,姜相起身拍了拍楚云疏的肩膀:“明日大军辰时启辰,你既然要去相送,势必需得早起,今日你便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为父会为你安排好车架,你无需担心。” 楚云疏对姜相的做法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感激的弯了弯唇:“谢谢爹爹。” 管不了那么多了,当下能见到姜岁穗就好,旁的事以后再说。 当夜,楚云疏坐立不安,一夜都未曾入眠,第二日天还未亮,他便早早的起身出了门。 看着车架朝着京郊方向渐渐远去,姜相皱了下眉,心痛的轻声呢喃着:“岁穗,别恨爹爹,爹爹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和汐儿好” 第50章 依依惜别 马车一路奔驰在京郊的官道上,朝阳初升之时,楚云疏到了京郊大营外。 彼时,京郊大营内已经是战旗飘飘,一队又一队的巡营士兵在来回走动。 虽未抵达边境,但京郊大营的气氛已经开始严肃紧张起来。 楚云疏下了马车,远远的守在大营外的空地上,静静等候着姜岁穗点兵结束,率兵出营。 临近辰时,大营内传出阵阵号角与战鼓的声音。 “哒,哒,哒” 不多时,姜岁穗与赵允恩率领着骑着战马的先锋部队渐渐出现在大营卡口。 此时,大营外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很多前来送行的人。 这块空地是留给有品阶的将帅亲眷专门用来送行的地方,而普通的百姓只能站在官道两侧目送着自己的亲人离开。 姜岁穗远远的就看到了楚云疏,她当即抬手示意,命令军队暂时停下,随即轻轻夹了下马腹,勒马跑到他的身边。 看到他去了,随行的几名副将以及赵允恩也一起跟了过去,纷纷与自己的亲人告别。 临行前能再看到楚云疏一面,姜岁穗的心里是高兴的,但同时又有些诧异,他是怎么出来的? 尤其,他还是坐着马车,穿着正装出来的。 她翻身下马,问道:“你来啦,你是怎么出来的?” 楚云疏笑了笑,拉着她走到一旁人少的地方:“你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答应让本王出来送你,本王也很奇怪。” 姜岁穗迟疑的皱眉:“的确怪异,事出反常必有妖,殿下回了相府,务必万事小心!” 都这个时候了,这个小丫头还在想着他的事情,她都不担心担心自己么? 楚云疏有些无奈:“姜岁穗,除了这些,你可还有别的话要与本王说?” 姜岁穗不太明白楚云疏这话里的含义,眼中满是懵懂:“殿下想要我说什么?” 楚云疏泄了气。 罢了,这就是个不开窍的小丫头,他跟她较什么真。 既然她不懂,那他自己主动说好了。 他微微踮起脚,为姜岁穗整理了一下铠甲,并细语呢喃着:“姜岁穗,答应本王,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姜岁穗认真的点了点头:“会的,我会保护好殿下的这幅躯体,尽量不让殿下的这幅躯体受伤。” 楚云疏:“……” 该死的,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的这幅身体受不受伤有什么打紧的,从小到大,他受得伤还少么? 他根本不在乎这幅躯体会不会受伤,也根本不在乎这幅躯体会不会留疤,他要的是姜岁穗这个人,亦或是说这个灵魂活着回来! “本王的意思是”话到了嘴边,楚云疏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对,他不禁懊恼的踢了下脚边的石头:“姜岁穗,本王要你活着,是你!是你这个灵魂!而不是这一副躯体!你明不明白?!” 姜岁穗眨了眨眼睛,哑然失笑。 其实她听懂了,只是她不敢确定,她害怕自己会错了意,害怕自己会和小时候期待爹爹的爱一样,一次次失落。 所幸,这一次她没有会错意 姜岁穗心头微震,倏地,她伸手抱了抱楚云疏,在他耳边低语:“我明白呀,我当然明白殿下的意思,刚刚我是故意逗殿下你呢~” 她的语气轻快,笑的狡诈,却叫楚云疏恼红了脸。 他没好气的把姜岁穗推开:“战场凶险,本王没和你说笑!” 姜岁穗嘻嘻笑着:“好啦,别生气啦,我会好好活着回来的,而且是大胜而归,保证给殿下你长脸!” 她捏了下楚云疏气鼓鼓的脸:“殿下,我都答应你了,你是不是也应该答应我,在我回来之前,要好好的保全自己?” 楚云疏打开她的手,凶巴巴的呲了下牙,口是心非的说着:“本王好的很,用不着你操心,你顾好自己就行!”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塞到姜岁穗手里:“拿着,到了北境,若是遇到生死攸关的时候,你便打开这锦囊,或许这锦囊能救你一命。” 姜岁穗将锦囊拿在手里,好奇的看着:“这里面是什么?” 楚云疏按住她跃跃欲试的手:“不到生死攸关的时刻不要打开。” 姜岁穗翁了下嘴角,将锦囊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怀里:“好。” 不远处把两人依依惜别时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的康定公主终是忍不住了。 她走上前浅笑调侃着:“啧啧啧,这怕是小疏长这么大,第一次抱一个姑娘,第一次收到一个姑娘为他绣的荷包~” “姐姐?”见是康定公主,姜岁穗想到了自己刚刚抱楚云疏那一下,顿时脸上一热,羞赧的摸了摸脑袋:“姐姐何时到的?” 康定公主狭促的看了楚云疏一眼:“我早就到了,只是如今你眼里有了岁穗,就再也容不下我这个做姐姐的了~” 姜岁穗被调侃的愈发难为情起来:“姐姐这是在取笑小疏。” 早知道,她就不抱殿下了。 还真是怪叫人不好意思的 刚刚也不知怎的,看到殿下又气又恼的模样,她的心底就痒痒的,无端端的很想抱一抱殿下。 没想到,这一抱竟然就被康定公主看到了。 看她这幅无措的样子,康定公主宠溺又慈爱的笑了起来。 自己这个弟弟年纪虽然不小,但在感情方面却是从来没开窍。 如今他这幅情窦初开的样子,真是叫人觉得可爱至极。 她上前两步,从袖袋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塞到姜岁穗手中:“好啦,不逗你了,这是凝神补气丹,行军打仗最是消耗气力,休息不好时,你便服下一颗,此丹可以助你调养生息,保存体力。” 姜岁穗将小瓷瓶收下:“多谢姐姐!” 她突然想到什么,抬起眼皮看向康定公主,语气迫切:“姐姐,此番出征,归期未定,小疏有一事相求!” 看她神情如此凝重的样子,康定公主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你我姐弟之间,何需如此客气,需要姐姐做什么,你直说便是!” 姜岁穗的感激的抿了抿唇,意有所指的看向身边的楚云疏 第51章 红玉桃花簪 “姐姐,我不在京都的这段时间,帮我照顾岁穗,我这一走,遍京都能信得过的人,就只有你了!” 姜岁穗目光恳切,康定公主郑重的点了点头:“放心,姐姐不会辜负你的重托,待你回京之时,我定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岁穗姑娘。” 一旁的楚云疏有些哭笑不得。 姜岁穗这是把他托付给了他自己的亲姐姐? 这种感觉,委实有些奇怪。 又说了几句话,辰时便到了。 传令军挥旗示意,队列吹响号角,与亲人道别的众位将帅纷纷回到队伍中。 姜岁穗不舍的看了眼楚云疏与康定公主,最终双手抱拳:“小疏走了,姐姐,岁穗,你们在京都保重!” 骑上马,她又回头看了楚云疏一眼:“等我回来!”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楚云疏眼中满是担忧,暗自嘀念着:“希望战事一切顺利,我在京都等你回来” 康定公主听到他的呢喃,安慰的挽住他的手臂:“小疏战无不胜,北狄蛮夷而已,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将北狄兵镇压,早日回来和你相聚。” 没想到在姐姐的心目中,他这么厉害。 楚云疏哑然失笑:“嗯,我明白的。” 康定公主笑容可掬的挽着他的手,拉着他就将他往自己的车架处带:“小疏也真是的,一次都不带你来我府上做客。” 看康定公主这笑容满面的轻松神态,想来是真的对他很自信。 至于这做客嘛,实在怪不得他与姜岁穗。 他与姜岁穗互换了灵魂,每天无时无刻不在演戏,这种滋味已经够累了,哪里还会想得到带对方去亲朋家里做客这种事情。 只是这些话他没办法对姐姐明说。 楚云疏想了想,模仿着姜岁穗的语气说道:“殿下身负婚约,带着我去拜访公主与侯爷,终究是与礼不合,更何况,这婚约还是皇上所赐,我不能让殿下在皇上面前难做。” 康定公主嗤之以鼻:“什么狗屁婚约,那个姜文汐对自己的亲妹妹都会下手暗害,她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纵然圣命不可违,小疏不得不娶这个女人,但在我心里,我是不认这个弟媳妇儿的。 岁穗,我看你就很好,要是你不介意将来与这个女人一起嫁给小疏,我保证,小疏一定不会亏待你!不仅小疏不会亏待你,在我这里,你也是永远排在姜文汐前面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 怎么还扯上了嫁人? 他这个姐姐想的未免也太远了 他看了眼周围的人,压低了声音:“此处人多眼杂,公主慎言呐。” 康宁公主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无妨,这些话就是当着皇上的面我也是说得的。” 不过想想姜岁穗只是一个丞相家的庶女,会如此谨小慎微也可以理解。 她话头一转:“算了,算了,知道你是女孩子会害羞,这事啊,等小疏回来了我再同你说。 一路说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康定公主的马车边。 她拍了拍楚云疏的手臂:“难得今日相遇,不如你就随我回府里去吃个午膳,我带你回的府,可落不着旁人什么话柄。”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哪里给了楚云疏拒绝的余地。 他无奈笑笑:“岁穗却之不恭。” 康定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牵着他上了马车。 上车前,她还命随行的小厮去相府知会姜相,以免姜相担心。 另一边。 姜岁穗率领着士兵走在官道上,哒哒的马蹄声叫人昏昏欲睡。 她不禁想起了楚云疏给她的那枚锦囊,也不知,楚云疏究竟给她写了什么妙计。 想到这,她从怀里拿出锦囊看了看。 看着锦囊,她脑子里浮现起康定公主的那番话,忍俊不禁的弯了弯唇。 没想到,楚云疏作为万千女子的梦中情郎,他竟连一个姑娘为他做的荷包都没有收到过。 姜岁穗不禁在心中想着: 等打完了这场仗回到京都,她一定亲手为楚云疏缝制一个荷包! 一旁的赵允恩见她拿着一个荷包痴痴的笑,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还是他认识的楚云疏吗? 还得是绯烟姑娘啊,竟将楚云疏这个百炼钢化作了她的绕指柔。 啧啧啧,这样的疏兄,还拿的起兵器吗? …… 康宁公主的马车回到京都时,已经接近晌午。 北方的战事对京都的影响并不大,四下里还是一片祥和安乐的景象。 但楚云疏心里清楚,这祥和安乐的景象,是千万将士用鲜血换来的。 只希望,此战结束之后,天下能再无烽烟 在宣平侯府用过了午膳后,康定公主带着他漫步在侯府的后花园里。 七拐八绕的走了没多久,康定公主竟将他带去了她与宣平侯安寝的卧房。 虽说康定公主是自己的亲姐姐,但毕竟男女有别,楚云疏还是有些踌躇。 见他似乎在犹豫,康定公主上前拉住他的手:“别怕,在我面前,你可以和小疏一样,不必拘谨。” 楚云疏扶额。 这压根就不是什么拘谨不拘谨的事 好在,他这姐夫平日里也没什么不良嗜好,姐姐的卧房干干净净,他看到也就看到了,倒也没什么不妥。 康定公主拉着他,一直走到了她的梳妆台前,不由分说的摁着他坐下。 “你这孩子,一点也不像小疏,总是这么的谨慎疏离。” 一边说着话,她一边打开自己的首饰匣,从里面取出了一枚红玉桃花簪。 这桃花簪楚云疏识得,这是当年宣平侯送给姐姐的定情之物。 察觉到康定公主的意图,他噌的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公主不可!” 康定公主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顿时愣住。 回过神,她佯装不悦的板起脸:“刚刚还说不要在我面前拘谨,你这孩子怎么如此的不听话?” 楚云疏一阵语塞。 倒不是他想拘谨,只是他如今是相府庶女姜岁穗,站在她的角度上,他不能那么的任性妄为。 他与姜岁穗在外人面前虽演示出一副两心相悦的模样,但这只是为了掩盖灵魂互换的权宜之计,并非确有其事。 倘若他收了姐姐的东西,那姜岁穗以后还如何再嫁人? 第52章 祖母冥诞 与楚云疏而言,他是愿意娶这个傻丫头的。 这个傻丫头真诚善良,每次看到她那么的不懂得心疼自己,他便会不由自主的会替她心疼。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爱,只知道,他不想再看到姜岁穗被欺负,想将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只是 这一切都仅仅只是他的想法。 倘若姜岁穗并不想嫁给他呢? 他此时收了姐姐的簪子,那岂非断了姜岁穗的后路,让她再也无法嫁给自己真正想嫁的人。 他朝姐姐欠了欠身:“公主,岁穗明白您的心意,只是我与殿下之间终究没有实实在在的名分,我怎么能现在就收了您的东西呢。” 康定公主恍然大悟的点了下头:“原来如此,你是在担心小疏那个臭小子会始乱终弃,不给你名分是么?” 也不等楚云疏回答,她非常仗义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小疏他不是这样的人,这一点,我这个做姐姐的完全可以替他向你保证!” 话说完,康定公主不由分说的又拉着楚云疏坐下,并为他簪上簪子。 “岁穗,不瞒你说,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小疏对一个姑娘如此上心,他的心里一定是有你的。 看你今日与他这般亲昵的模样,我想,你的心里也一定是有他的,对么?” 楚云疏看着头上的簪子目光流转,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姐姐的问题。 见他不说话,康定公主也不恼。 她拉过一张凳子,挨着楚云疏坐下:“看到你,我便想起了我年轻的时候” 康定公主的眸子有些放空,似在回忆往事:“我年轻那会,也和你一样容易害羞,当年谢霖送我这红玉桃花簪做定情信物的时候,我红着脸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一度叫他以为,我并不喜欢他。” 说到这,康定公主温柔的笑了:“岁穗,这世上有许多的有情人,都是因为各自沉默而错过彼此,我和谢霖就险些如此。 人生了一张嘴,那便是要说话的,倘若把所有的事情都憋在心里,只会吃不会说,那还要这嘴有何用? 你记住,永远都不要指望对方能猜测的出你的心思,有些话你不说,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你明白么?” 康定公主的话回响在耳畔,楚云疏的心似乎通透了几分,混混沌沌的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是啊,有些话不说,以姜岁穗这个丫头又呆又憨的性子,她又怎么会知道他心中所想呢? 他点了点头:“我明白。” 看他眼中透露着懵懂,康定公主料定他没有完全领会她的意思。 她又无奈又慈爱的笑着摇了摇头:“罢了,等时机到了,你自然就能领会我的意思。” 又坐了一会,康定公主有些乏了,便让人将楚云疏送回了相府。 一回到相府,楚云疏就被姜相喊去了书房。 进了书房,姜相一眼便看到了他头上的红玉桃花簪。 姜岁穗在相府里的日子一向过得拮据,没什么额外的银钱买上好的首饰。 这耀目的红玉桃花簪与她这一身朴素的打扮显得格格不入,所以他一进门,姜相一眼就看到了这簪子。 姜相皱起了眉:“这簪子是康定公主送你的?” 楚云疏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簪子,随即手腕一转,将簪子取了下来:“嗯。” 康定公主是楚云疏的姐姐,如今姜岁穗收了这簪子,岂非承认了自己与楚云疏那不清不楚的关系? 姜相冷下脸:“为什么要收康定公主的东西?” 姜相语气不善,楚云疏一阵头疼。 他长舒一口气:“公主执意要送,我没能推辞掉。” “推辞不掉你就不推辞了?”姜相面色不虞:“你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楚云疏不解。 明明是姜相同意他去送姜岁穗的,为何现在看到康定公主送他簪子却又如此的生气。 姜相到底是怎么想的? 看着面前沉默不语的女儿,姜相的眉头紧锁,心中暗暗想着:不能再等了,趁着战王如今不在京都,得赶紧把事办了 念及至此,他语气缓和了几分:“再过几日就是你祖母的冥诞,为父打算宴请你祖母生前的好友来府上祭拜。 只是如今你母亲和你长姐都在禁足,茉儿又年纪尚小,府上已经成年的女孩就剩你一个,所以为父打算让你来操办这次的宴会。” “我?” 楚云疏拧了下眉心。 姜岁穗的祖母过世已经有数十年了,没听说过姜相年年要为她举办冥诞呀,怎么今年如此突然? 再者,陆霜星只是禁足而已,又不是死了残了不能动了,为何不能让她来办这冥诞? 结合姜相这两日种种怪异的行为,他隐隐感觉到姜相举办这冥诞的用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在打他的什么主意。 略一思忖,楚云疏摇了摇头:“女儿才疏学浅,恐怕难以担此重任,爹爹还是让主母来操办此事。” 对于她的拒绝,姜相并不意外,他早就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你已经成年,也是时候该学着打点府上的事务了,来日你嫁了人,若是什么都不会,岂非是在丢为父的脸?” 楚云疏镇定自若的把话又怼了回去:“爹爹,女儿还不想急着嫁人,倒是文汐姐姐,她的婚期已经快到了,这个机会就让给她。” 姜相:“……” 姜相面色难看至极,沉默了好一会方才继续说道:“文汐学不学都没关系,反正她都已经确定是要嫁给战王的人了,你不一样,你还没有许配人家,你学的越多越优秀,才能许配给更好的人家。 岁穗,为父这也是为了你好。” 楚云疏依旧低垂着眉眼,温温吞吞的开口:“爹爹,我想好了,我这辈子其实也是可以不嫁人的。” 姜相:“……”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孩子怎么油盐不进呢? 为了推辞操办冥诞,这孩子竟然连不嫁人这种鬼话都说出来了。 姜相垮了脸,直接将话说绝:“岁穗啊,这一次的冥诞,爹已经打定主意让你操办了,你不必推辞,有什么不懂得地方,你便来问爹爹,爹爹相信你可以的。” 唯恐女儿再说出拒绝的话,姜相直接开口下了逐客令:“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具体的细节,晚些为父会写下来命人交给你,你在外奔波了一天,想必也累了,回瑾兰阁去休息。” 第53章 相亲宴会 姜相说完这些话,屁股冒烟般飞快的跑出了书房,唯恐楚云疏会把他喊住。 自从上了年纪之后,这大概是姜相第一次跑这么快。 看到自己把姜相吓到险些返老还童,楚云疏无了个大语。 也不知道姜相究竟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来操办这冥诞,难道办这冥诞还有什么说道不成? 念及至此,楚云疏回到瑾兰阁旁敲侧击的询问了一下月华,可月华也对此毫不知情。 她只知道老夫人过世之后,姜相就只在老夫人过世后的第一年举办过冥诞,之后就算是十年这样的大日子都未曾再举办过。 如此说来,这冥诞果然有些蹊跷的地方。 可惜姜岁穗离开了京都,不然他还可以找姜岁穗问问。 如今,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得不说,姜相的确是一个非常信守诺言的人。 当晚,他就派人送来了操办冥诞的详细细节,以及需要请的人员名单。 冥诞该如何办,其实姜相已经写的非常清楚了,完全不需要他动什么脑子,只需要他按照姜相的安排,吩咐下人去做即可。 只是这人员名单,楚云疏看着却有些奇怪。 这名单上的确有一部分人是与丞相府有过交情与往来的,但还有一部分,据他所知是和相府没有一点来往的。 甚至,这名单中还有几个不入流的微末小官。 要知道,做到丞相这个位子上的人,基本上是很难将这些不入流的小官放在眼中的。 而这一次,姜相居然请了这么多这样的人。 一边怀揣着疑问,楚云疏一边安排着冥诞的事情。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着举办冥诞的日子到了。 清晨天还未亮,楚云疏便在月华的催促下早早的起来梳洗。 盘点了一下冥诞的大小事务后,天色已经大亮,楚云疏连忙去到前厅准备接待客人。 说来也真是奇怪。 虽然陆霜星与姜文汐都在禁足,但冥诞毕竟也不是一件小事,姜相这个老顽固竟然没有把她们都给放出来。 这真是离天下之大普。 按理说,陆霜星与姜文汐不在,他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可越是这样,他的心里反而越不安。 就这么胡乱想着,客人们一个接一个的都来了。 因为是祖母的冥诞,所以来的人大都是女眷。 只是这些人似乎有些奇怪。 有很多人来了之后,都会对楚云疏上下打量,更有甚者,还会在他面前就直接议论开。 什么,这姑娘模样生的端正,可惜就是个庶女; 什么,这相府二姑娘将这冥诞操持的有模有样,是个当家做主的料子; 什么,果然一副狐媚子相,难怪战王会看上她 诸如此类的话一连听了好几个之后,楚云疏也品出了些不对出来。 怎么感觉他像个货物一样,被人挑挑拣拣的呢? 正想着,康定公主也到了。 她一到,便怒气冲冲的拉着楚云疏走到一边:“你怎么回事?小疏在边境与北狄人厮杀,你竟然在这个时候打算另嫁他人?” 楚云疏:“???” 他懵了:“公主此言何意?我何时说自己要嫁人了?” 康定公主愣了愣,犹疑不决的看着楚云疏。 见他的确是一副茫然的表情,她面色缓和了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楚云疏感觉自己要疯了:“公主你到底再说什么啊?” 其实不需要康定公主说,楚云疏自己也已经猜到了几分。 他拧着眉:“公主,今日这场冥诞,明面上是为祭奠,实则是我的相亲宴,对么?” 康定公主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好孩子,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楚云疏的眉心越隆越高,手指骨节捏的噼啪一响。 好你个姜敬! 就算你再怎么不在乎姜岁穗这个丫头,你也不能就这么草率的将她给卖了呀! 你将她当成什么了? 挂在市集上的一块任人挑拣的猪肉吗? 想到这,楚云疏的心里就咽不下这口气,他冷哼一声,转身就打算去找姜相算账。 康定公主脸色亦是很难看,但更多的是心疼。 看他这般恼怒,她连忙拉住他的手,生怕她一时冲动做出错事。 “好孩子,你先别冲动! 此事并非没有回旋的余地,只要婚约未定,一切就都还有救!” 楚云疏咬了咬牙:“什么余地不余地的,只要我不点头,谁也休想逼着我嫁人!他姜敬也不行!” 他顿了顿,看向姐姐:“公主,我咽不下这口气,姜敬作为我的爹爹竟然也诓骗我,我势必要找他将今日之事问个清清楚楚!” 康定公主眸子一转:“好孩子,你听我说,如今宾客满堂,闹起来终究不合时宜,到时候丢的可是你的面子。 所谓相亲一事,你爹并未摆在明面上说,我之所以知道这次的冥诞宴会就是你的相亲会,是因为我在接到帖子后没两日,就听到府上两个面生的下人议论此事,说这冥诞就是你的相亲会。 我原本想着,连府上下人都知道了此事,那肯定便京都都已知晓,如今细细想来,还真是蹊跷的很。 待我回去查查那两个下人,真相是什么,一切也就都知晓了。 事情未明之前,只怕你去找你爹闹,他也不会承认什么,反而还会倒打你一耙,说你多心。 听我一句劝,今日你就暂且先装作什么都不知情,待我查明了真相,再找你爹说理不迟。” 楚云疏眉眼微敛,细细想了想。 姐姐说的话不无道理,无凭无据的,姜敬岂会承认,但坐以待毙也绝非他的性格。 他眯了下眼睛,想到了些什么,倏地诡谲的弯了下唇。 回过神,他看向姐姐:“公主言之有理,查明真相一事岁穗唯有拜托给公主了!” 康定公主心疼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好,一会祭奠结束,我便寻个理由提前离开,宴会上你自己多多小心,待我查明真相,我便派人将消息传给你!” 说着,她安慰的摸了摸楚云疏的头发:“你放心,小疏将你托付给了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第54章 偷梁换柱 再回到前厅时,楚云疏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薄衫,脸上多了一个面纱,除却一双眼睛,剩下的面容都被他遮了个干净。 祭奠之时,姜相看姜岁穗带着面纱还有些奇怪,不禁上前寻问了一番。 听姜岁穗说,毕竟自己是个还未婚配的姑娘,还是将面容遮住一些为好,姜相便没有多说什么。 虽然姜相觉得,岁穗在夜宴上那般出风头,遍京都上下可以说是对她的样貌已经无人不晓,她此番举措有些多此一举,但想着她也许是有些紧张,带个面纱也无伤大雅,也就随她去了。 祭奠结束,楚云疏引着众人去往相府花园,在那里,已经摆好了坐席,等时辰一到便会开席。 因为来的都是女客,姜相不太好久留,再加上早上的祭奠楚云疏办的有模有样,所以这宴会上的待客之事姜相也系数交给了他。 花园里,等大部分人都坐落以后,楚云疏浅笑着福了福身子,表示自己回去换身衣服再来作陪。 众人只道是小姑娘爱面子,想在大家面前多穿几套漂亮衣裳,留下一个好印象,也就没多想什么。 离开了花园,直至看不到客人了,楚云疏方才对月华耳语了几句。 月华拧着眉认真听着,不时点点头。 很快,楚云疏便拍了拍她的肩膀:“月华,此事就交给你了。” 月华郑重的应下:“二小姐,您就放心!” 说完,月华快速的离开,楚云疏也快步的回到了瑾兰阁。 另一边,栖子苑里。 姜文汐气的撕烂了一地的碎纸:“爹爹竟然让姜岁穗这个丫头学习操持家事,他就是不爱我了!” 陆霜星却嗤之以鼻:“再怎么学也只是个庶女,还能翻了天不成? 倒是你,你爹让你每日誊抄女戒三遍,今日已经过半,你这女戒还一遍都没抄完,若是还不赶紧抄,只怕你今晚又要被你爹加罚了。” 姜文汐更气了,啪的一声砸了笔:“娘!你怎么也胳膊肘往外拐!” 陆霜星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瞧你那沉不住气的样子!她也就办了这一次宴会而已,以往你爹让你办的次数还算少吗?” 话虽如此,但姜文汐却不这么想:“这一次不一样!” 陆霜星笑着问:“哪里不一样?” 姜文汐想了想:“如今因为战王的事情,外人免不得会拿我与姜岁穗做比较,可现在爹爹将我禁足,却让姜岁穗来主持祖母的冥诞,岂非直接告诉外人,我不如姜岁穗?” 这话说完,陆霜星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不禁拧起眉细想了想。 她摇了摇头,还是觉得相爷不太可能会这么做:“你爹素来疼爱你,又怎么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呢? 这件事你爹的确交给了姜岁穗办,但他没有说不许我们出席,想来是他忘了叮嘱下人今日不许拦我们,亦或是她姜岁穗狐假虎威不许下人放我们出去。” 陆霜星自顾自的这么一说,越发觉得确有其事:“对,一定是姜岁穗!你爹让她全权操办冥诞,她便借此机会打压我们母女二人,这才不许下人将我们放出去!” 姜文汐冷哼一声:“拿着鸡毛当令箭!等我解了禁足,我一定要她好看!” 正说着,门外小厮来报:“夫人,大小姐,奴才的奉相爷之命来请二位去花园会客。” “你说什么?”姜文汐连忙打开门跑出来:“爹爹答应放我们出去了?” 小厮拱了拱手:“时辰快到了,大小姐快和夫人一起过去!” 姜文汐笑逐颜开。 她就知道,爹爹不会忘记她的! 她回头看向陆霜星:“母亲!快走了!去晚了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 陆霜星趾高气扬的起身:“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让你不要冲动是不是? 我是相府主母,你是相府嫡女,今日这样的场合,怎么也不该忘了让我们出席,你看,你爹这就派人来请了不是?” 姜文汐阴沉的心情开朗了几分:“是是是,母亲说的都对!” 两人正要走,前来传话的小厮将两人拦住:“夫人,大小姐且慢!” 姜文汐的笑容一僵,脸色垮了下来,语气不耐:“你要干嘛?” 小厮连忙卑微的弓下身子:“奴才不敢,只是临行前,相爷吩咐奴才,务必要嘱咐大小姐带上面纱再去花园。” 姜文汐满脸茫然:“为何?” 小厮摇了摇头:“奴才不知。” 说完他欲言又止的抬起眼皮看了二人一眼。 陆霜星品出些隐情来:“有话就说!要是被我查出你隐瞒了什么,本夫人定不饶你!” 小厮吓得身子一抖:“奴才不敢隐瞒,只是奴才来之前,看到二小姐带着面纱,还同相爷说,未出阁的姑娘不能抛头露面,还是遮掩着一点好,所以猜测相爷让大小姐带上面纱,也是这么个意思。” “嘁”姜文汐嗤笑一声:“她姜岁穗在端午夜宴上如此大出风头,现在却想着不能抛头露面,还真是又当又立,可笑至极!” 话虽这么说,但姜文汐也不敢真的违拗爹爹的意思,还是回屋老老实实的取了个面纱戴上。 姜文汐与姜岁穗本就是同父异母的姐妹,眉眼之间自然是有些相似,尤其两人都已及笄,身量上也都差不多大小,所以戴上面纱之后,两人一眼望去格外的相似,若不仔细辨认,很容易就认错。 等姜文汐与陆霜星收拾好去往花园后,那唯唯诺诺一直未曾抬头的小厮方才直起身子。 他看着两人的背影,嫌弃的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就仿佛吐出了什么世上最恶心的东西。 “什么狗东西,也配诋毁别人!若非你在夜宴上打落别人的面具,别人又怎么会在外人面前露了脸!” 那“小厮”憎恶的骂完,随即转身走向不起眼的小路,几个转弯之后,他寻了处无人的地方,轻轻一跃便出了相府,很快就消失了踪迹。 相府里,康定公主依照约定也没有留下用膳,而是早早地离席去调查真相。 她的马车离开后不久,在一个不起眼的街角停下,刚刚那“小厮”速度极快的上了马车,与她碰了头。 第55章 偷梁换柱2 “怎么样?一切都可还顺利?” 见那小厮上了车,康定公主连忙遮掩好车帘,担忧的问。 那小厮一把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自己原本的容貌。 此人是竟是康定公主的影卫,名叫白屠。 白屠恭敬的对康定公主拱了拱手:“属下将栖子苑的看守都点了穴,陆霜星母女已经畅通无阻的去了花园。” 康定公主松了口气:“那便好,希望岁穗那边也顺利” 说着,她想到查明真相一事,又问:“上次在本宫面前嚼舌根的那两个下人可有找到?” 白屠眸子一拧:“找到了,但这两人并非是侯府里的下人,而是两个江湖散人,属下已经命人将他们关押起来了。” 康定公主微微颔首:“你办事本宫最是放心,这个姜岁穗是小疏心仪的姑娘,她的事还得你亲自出手,本宫才能安心,人既然已经抓到了,那便随本宫一起审一审去。” …… 相府内。 陆霜星与姜文汐一起来到花园。 不少相熟之人见到陆霜星纷纷上前寒暄,还不时打量她身边站着的姜文汐。 原来二小姐说要去换衣服,是为了请嫡母出面啊。 没想到,这二小姐在相府还是有些地位的。 之前在夜宴上,看相府大小姐与二小姐之间如此不和睦,还以为陆霜星与这庶女二小姐之间关系也不好,没想到,是她们想错了。 有些人见相府嫡母都出了面,愈发对姜岁穗感兴趣,其中便有一个不知轻重的小官夫人直接看着姜文汐向陆霜星问话。 梁夫人:“陆夫人,这便是姜姑娘?果然是温婉贤惠,落落大方。” 陆霜星只道人家是来客套的,便礼貌的笑了笑:“多谢这位夫人的夸赞,这位夫人看着面生,不知您是?” 梁夫人连忙自报家门:“我家老爷是翰林院侍诏田允,我膝下有两子,大儿子今年二十六,已经是军营里的百夫长,小儿子今年也已经年满十八,正在考科举,先生说他来年春闱必定榜上有名!” 说到这,她讨好的笑了笑:“陆夫人,我这两个儿子都还尚未婚配,都是没有花花肠子的老实人,您觉着可还行吗?” 陆霜星:“??” 她神色怪异的看着梁夫人,心中想着: 翰林院侍诏? 几品的官来着? 从九品还是九品? 怎么老夫人当年还和这样的人家也有过往来么?怎么她的映像里老夫人没这么礼贤下士呢? 还有,这个梁夫人莫不是有什么毛病?她的儿子关我什么事?她没事跟我说她的儿子干什么? 想归想,但陆霜星面子上还是做的很好的。 她客气的笑着:“很不错,很不错。” 得了话,梁夫人喜上眉梢,当即牵过姜文汐的手放在手心里拍了拍:“好哇,真好!” 姜文汐有些错愕又有些抗拒,但出于礼貌她没有抽回手,而是无助的看向母亲求援。 陆霜星也对梁夫人的行为又不解又反感。 她伸手把姜文汐的手牵到自己手里,笑容减了几分:“时辰尚早,这位夫人不妨再多坐坐,府上还有许多客人,我们就不多与夫人闲聊了。” 梁夫人一听这话,当即以为陆霜星这是没看上自己家的两个儿子。 她连忙纠缠上去:“陆夫人别走呀!我那两个儿子虽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但也都是吃皇粮的人,日后定不会差的!夫人难道一个也瞧不上吗?” 她为什么要瞧得上? 简直莫名其妙! 陆霜星忍了忍,没有翻脸:“这位夫人说笑了。” 说完,陆霜星牵着姜文汐绕开梁夫人准备走开,没想到梁夫人却急了。 虽说这姑娘是丞相的女儿,但毕竟是个庶女,婚前又与别的男人不清不楚的,名声不好。 这姑娘能嫁给她那清清白白又前途无量的儿子,已经是赚了,怎么这丞相夫人还不满足呢? 她越想越气:“什么丞相府邸,显贵之女,我看也不过如此!” 陆霜星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梁夫人:“你说什么?” 这梁夫人也是愚笨莽撞:“我说,你们丞相府也不过如此,养出的女儿尚未婚配之时便与外男相互勾结,实在放荡不堪,丢人现眼!!” “啪!” 陆霜星抬手就是一巴掌:“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梁夫人的话虽然难听,但一下就戳中了陆霜星与姜文汐的痛处。 早两年,姜文汐与宁王之间的传言遍京都人尽皆知,此事已经被人悄悄诟病,如今又来了一个姜岁穗与战王之间不清不楚,这让陆霜星的脸上愈发难堪。 此事不提还好,一提就像引爆了炸弹,将陆霜星的怒火值直接点满。 梁夫人被打的极委屈,愈发的没有了理智,什么话都往外说:“难道我说错了嘛!是你们相府给我下的帖子,让我以参加冥诞的名义来府上相看你们相府的小姐。 如今我不嫌弃她婚前便与外男纠缠不清也就罢了,你竟然还动手打我! 难道你们相府就是这样的没有天理,没有王法嘛?!” “你说什么?”陆霜星懵了:“什么相看我府上的小姐?我劝你想清楚再说,不要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梁夫人抬手指着那些看热闹的其他夫人:“你自己看看,这来的人里有几个是你家老夫人的旧相识? 要不是可以相看你家小姐,你以为我愿意来你这丞相府嘛?” 她恶狠狠的呸了一声:“什么丞相之女,还没有普通百姓家的女儿清白,我田家虽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但也不稀得与这样的人家做亲家!” 梁夫人说完,给了陆霜星一个巨大的白眼,随即拂袖而去,徒留陆霜星母子还在原地愣神。 周围的人小声议论起来。 陆霜星恍惚的看向众人,见众人面色各异,还躲躲闪闪,她也猜测出梁夫人所言非虚。 见她看过来,有一些已经看出情况不对的夫人,纷纷开始辞行。 她牵着姜文汐的手紧了紧,感觉自己好像落入了一个圈套。 她猛的看向姜文汐:“汐儿,从我们来到花园到现在,你可有看到姜岁穗的身影?” 第56章 抬起头来 经陆霜星这么一提,姜文汐也才恍然发现,全权操办此事的姜岁穗竟然从始至终都没有露面。 陆霜星面色阴沉下来,抬手抓住了离她最近的那个夫人的手腕,语气森寒:“到底怎么回事?” 那夫人被她这幅表情吓得都快要哭了,拼了命的甩开她的手:“这这陆夫人您还是问问丞相大人比较合适?” 也是,此事问姜岁穗和相爷只怕更清楚。 陆霜星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失态,她连忙松开手。 眼看这宴会她是没法再待下去了,陆霜星安排下人继续招待客人,自己则带着姜文汐直奔着瑾兰阁去了。 两人还在路上时,为楚云疏办完事的月华远远就看到两人的身影。 她连忙抄小路跑回了瑾兰阁。 “二小姐!夫人和大小姐正在往这边赶,您快避避风头!” 月华风风火火的撞进屋。 坐在书桌前把玩积木的楚云疏抬起眼皮。 看来陆霜星与姜文汐已经发现端倪了,呵,还挺快 他微微测过身看向月华:“让你安排的事,你可都安排好了?” 月华忙不迭点头:“二小姐放心,一切顺利!” “做的很好。”楚云疏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随即将瓷瓶里的粉末系数倒入自己的茶杯。 他浅酌了一口茶杯中的水,随即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窗外。 远远的,陆霜星与姜文汐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视线里。 …… 姜敬的书房里。 姜敬:“你说你看到了夫人和大小姐?” 小厮:“是的,二小姐离开后不久,夫人和大小姐就出现了,而且大小姐还带着面纱。” 姜敬拍了下桌子:“她们怎么出来的?看守栖子苑的下人呢?” 小厮哆嗦了一下:“小的不知。” 姜相深深吸了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花园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小厮:“夫人安排了下人在待客,自己则是带着大小姐离开了,看方向,应该是去了瑾兰阁。” 姜相一阵头疼:“派两个人去栖子苑看看,你随我去花园。” 小厮:“是!” 走在去花园的路上,姜相在一个回廊转角处与一个慌慌张张的侍女迎头撞上。 “哎哟!” 侍女被撞了个人仰马翻,怀里也跟着掉出一个小瓷瓶。 小瓷瓶“咕噜咕噜”滚到了姜相脚下,格外显眼。 “怎么回事?毛毛躁躁的!” 小厮扶住险些被撞倒的姜相,怒斥着地上的侍女。 侍女连忙爬起来跪下磕头:“对不起,对不起!是奴婢不长眼,还请相爷责罚!” 一边磕着头,这侍女还一边慌慌张张的去捡姜相脚下的瓷瓶。 “慢着。” 姜相感觉这侍女有些不太对劲,当即呵止住她的动作。 侍女吓得直颤,匍匐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头抬起来,地上的东西拿给本相。” 侍女哆哆嗦嗦的捡起瓷瓶,高高的举过头顶,但却没有抬起头。 姜相接过瓷瓶看了眼,但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见侍女始终不抬头,他又呵斥了一声,语气比之前更为凌厉:“把头抬起来!不要让本相重复第三遍!” 侍女抬起惨白的一张小脸。 姜相眸子一缩:“荷叶?” 他拧了下眉心:“你不是跟在汐儿身边伺候的吗?怎么会在这里?” 荷叶下意识看了眼瑾兰阁的方向,随即眼泪大滴落下,将头磕的嘣嘣响,却一句话都不肯说。 姜相急着去花园,没有时间与荷叶纠缠,便看了身边的小厮一眼:“带下去关起来,等本相忙完了再盘问。” 小厮应声将人带走,姜相继续朝着花园走去。 刚刚到花园,才与几位相熟的夫人浅浅客套了几句,月华便哭天喊地的冲了出来。 “相爷!救救二小姐!二小姐快要被夫人和大小姐打死了!” 姜相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 几位夫人见状连忙欠了欠身请辞。 离开时,几位夫人还频频回头,眼中的探寻与讥笑分外显眼。 被接二连三的这么一闹,几乎所有的客人都已经走光。 姜相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月华:“别哭了,去瑾兰阁。” 彼时,瑾兰阁里。 楚云疏躺在床上痛苦的呻吟着。 他的脸上起了一大片红疹,整个面容都看起来狰狞可怖。 陆霜星与姜文汐正准备找他一问究竟,可看他这副模样,却是连上前看一眼都不敢了。 姜文汐嫌弃的远远看着他:“喂!姜岁穗,我告诉你啊,你可别装死!今日之事肯定是你做的手脚!你快给我说清楚,今天的宴会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云疏痛苦的蜷成一团:“姐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姜文汐气急败坏的看向陆霜星:“母亲,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去问爹爹吗?” 陆霜星冷哼一声:“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虽不知她今日用了什么诡计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来躲避盘问,但她总不可能一直这么装下去!等她好了,我再来盘问不迟!” 姜文汐忙不迭点了点头:“母亲说的对。” 看着楚云疏恐怖如斯的脸,姜文汐一阵恶寒。 她拉了拉陆霜星的袖子:“母亲,我们快走,也不知道她这幅鬼样子会不会传染,我可不想变成她这样,恶心死了!” 陆霜星很赞同女儿的话,两人一拍即合,当即离开了瑾兰阁。 两人出了门,一直蜷缩着的楚云疏伸展开身体,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 他起身走到窗边,暗暗嘀念着:“算时间,姜敬也差不多快来了。” 话音落,姜敬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视线内,楚云疏眸子一转,回到了床上继续躺着。 门外,刚刚从瑾兰阁出来的陆霜星与姜文汐远远的就看到了姜敬的身影。 陆霜星心中警铃大作,连忙拉着姜文汐转了个头,准备从另一个方向走掉。 姜文汐不解:“爹爹来了,母亲为何不当面问问爹爹宴会一事?” 陆霜星瞪了她一眼:“这显然是个圈套,只怕你爹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已经从栖子苑出来的事情! 赶快走!走慢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此时再走,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第57章 银针变黑 陆霜星与姜文汐刚刚从瑾兰阁出来时,姜敬就已经看到了她们的身影。 只是她们二人见到他却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转个身就仓皇逃窜。 这幅心虚的样子落在姜敬眼中,他眼角跳了跳,一股怒火冲天而起。 他声音沉沉:“去把夫人和大小姐拦下来,一起带到瑾兰阁来见本相。” 小厮应声连忙去拦人,姜敬则自己先进了瑾兰阁。 他一进屋,当即便看到了蜷缩在床上,痛苦不堪的楚云疏。 “岁穗?你怎么了?” 楚云疏泫然欲泣的抬起脸:“爹爹,我疼” 看着女儿可怖的脸,姜相瞳孔一缩,被吓到变声:“你的脸?!” 他心疼的抬了抬手,但终究没能摸下去:“这是怎么回事?” 楚云疏委屈的眼泪直掉:“爹爹,女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委屈的咬了下唇瓣:“宴会开始前,女儿之所以要带面纱,其实根本就不是因为还未出阁这个理由” 楚云疏微微停顿,随即痛苦的捂着脸抽噎了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今天早上开始,女儿的脸就莫名变得奇痒无比,到了中午的时候,脸就已经变得又红又肿,若是不带面纱,根本遮掩不住” 听着他的哭声,姜相的手微微收紧,他侧目看向月华:“去请府医,不,速速去请太医!” 女儿家最重要的无非就是一张脸。 若是脸毁了,就算岁穗再优秀,只怕也再难嫁个好人家。 无论如何,他都得治好岁穗的脸。 正发愁着,小厮把姜文汐和陆霜星带了过来。 两人一到就感觉姜相的脸色不对,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倒是姜文汐,还想着在爹爹面前撒撒娇,软软糯糯的喊了声:“爹爹” 两人小心翼翼的模样,愈发让姜相觉得她们这是心虚。 他冷哼一声:“你还好意思叫我爹爹?” 姜文汐没想到自己会无端端的被爹爹呛这么一下。 她无措的看了眼陆霜星,声音染上哭腔,格外委屈:“爹爹为何这么说汐儿,汐儿又做错了什么?” 姜相冷着脸:“你和你那好母亲做了什么,难道自己心里不清楚?” 清楚? 她清楚什么? 这一次明明她和母亲才是受害者,怎么爹爹反过头来还是要责备她和母亲? 爹爹这么一说,她也是真的生气了:“汐儿不知道!还请爹爹明示!” 姜相没想到一向在他面前只会撒娇卖乖的大女儿,今天居然学会了顶嘴。 他气笑了,指着床上的楚云疏:“我知道因为战王的事情,你妒忌你的妹妹,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毁了她的脸!” “我” 姜文汐看了眼楚云疏,感觉自己百口莫辩。 但比这更让她愤怒的,竟然是爹爹也认为她嫉妒姜岁穗! 她可是相府嫡女,姜岁穗拿什么跟她比? 就凭她跳舞跳的好吗? 太可笑了! 看她不说话,姜相一拂衣袖:“你什么?难道你还想狡辩?” 姜文汐气的发颤:“不是我!我没有!她的脸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姜相点了点头:“行,既然你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就别怪为父查出真相之后狠狠地责罚你!” 姜文汐梗着脖子格外硬气:“说不是我就不是我!我才不怕爹爹你查!” 一屋子人,除了楚云疏在床上时不时的呻吟两声之外,所有人都没有再言语,屋里安静的连一根针掉落都可以听见。 约摸等了大半柱香的时间,月华终于带着太医来了。 太医看到楚云疏的脸,立马上前为他把脉,片刻也不敢耽误。 太医把了会脉后,神色凝重的问道:“二小姐今日都吃了些什么?” 不等楚云疏回答,月华抢先回了话,神情又焦急又担心:“我家二小姐今日早早地起来操办冥诞,根本没有时间吃东西,从早晨到现在,她也就喝了点水而已!” 太医从床边起身:“水还有没有剩?有就拿来给老夫看看!” 月华连忙点头:“有的!” 她连忙把桌子上的茶杯端给了太医。 太医接过后放在鼻子下浅浅嗅了一下,随即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取出一枚银针试探。 银针探入茶杯,伸入水中的那一节迅速变黑。 姜相一直在旁边看着太医诊治,当看到银针变黑的那一瞬间,他的脸色变得铁青。 太医收了针:“丞相大人,二小姐这是被人下了毒,虽还看不出这是什么毒,但摸脉象能看出,目前二小姐中毒不深,下官暂且先开几副药为二小姐调理,之后再根据二小姐的情况及时医治,相信二小姐不会有性命之忧。” 姜相微微颔首:“如此便多谢钱太医了。” 钱太医拱了拱手:“丞相大人客气。” 他侧目看了眼床上的楚云疏,一言难尽的摇了摇头:“二小姐虽然目前中毒不深,不足以要人性命,但此毒毒性猛烈,绝不该轻易的出现在深宅内院之中,丞相大人,您这相府也该好好的肃清一下了。” 姜相有些难为情的干笑了两声。 不过经钱太医这么一提,他倒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头从袖袋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递到了太医面前:“钱太医,您再看看这个。” 太医迟疑了一下,接过小瓷瓶。 他打开瓷瓶看了看,见瓷瓶的瓶口有一些粉末,便取了点在指尖轻轻捻了捻。 很快,钱太医捻过粉末的指尖便红了。 钱太医眯了下眼睛,取出银针扎了下红肿的地方。 一滴黑红色的血从针孔中冒了出来,银针的针头也迅速变黑。 钱太医抬头看向姜相:“这小瓷瓶丞相大人是从何处得来的?” 姜相皱起眉,不答反问:“这小瓷瓶可是有什么蹊跷?” 钱太医乐了:“丞相大人将这瓷瓶交给下官看,难道不是因为心中已经有了推测,所以才这么做的吗?” 姜相自嘲的扯了下嘴角:“所以我没有猜错,岁穗身上的毒和这小瓷瓶里的毒是同一种。” 钱太医看了看手中的小瓷瓶:“不知丞相大人是否可以将这小瓷瓶赠予给下官,这瓶子里还有些残留的粉末,待下官回去研究一二,或许能知道这是什么毒,也好为二小姐开方医治。” 姜相微微颔首:“有劳钱太医,我这个二女儿尚未婚配,还请钱太医一定要治好她的脸,千万别留下什么疤痕,老夫感激不尽!” 钱太医拱了拱手:“丞相大人放心,治病救人医者本分,下官一定会尽力医治好二小姐的。” 第58章 鬼面傀儡散 钱太医离开后,姜相转眸看向陆霜星与姜文汐:“对此,你们两个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一直在冷眼旁观的两人懵了。 这和她们有什么关系? 结合着爹爹之前对她的责问,姜文汐意识到,爹爹认为这毒是她和母亲下的。 反应过来的姜文汐当即辩解道:“此事我与母亲毫不知情!爹爹无凭无据的,为何就认为此事是我和母亲做的?” “不承认?”姜相嗤笑一声,偏头看向小厮:“去,把荷叶带过来。” 小厮应声连忙去带人。 姜文汐迟疑的皱了下眉:“荷叶?” 荷香被她打死之后,荷叶为她做事之时总是心不在焉。 她觉得荷叶这样已经难堪大用,便派她去做院内的一些粗活,时日一久,她都已经将荷叶忘到了脑后。 如今听爹爹骤然提起此人,姜文汐有些不解:“这又关荷叶什么事?” 姜相冷笑一声,却没有再理会姜文汐,眼神之中多少带了些不耐烦。 姜文汐感觉自己像是被爹爹遗弃了一般,又委屈又愤怒,偏偏她还不能对爹爹发脾气,这让她的心里憋屈的要死。 她咬了咬牙又开口:“爹爹,不管你信与不信,姜岁穗被人下毒一事真的与我和母亲无关! 今日我和母亲之所以会出现在宴会上,也是中了别人的圈套!” “圈套?”姜相看着她:“你且说说看,你们中了谁的圈套?” 姜文汐喉间一哽。 她只是猜测此事定是与姜岁穗脱不了干系,可她又没有真凭实据。 她搅了搅手中的帕子:“汐儿不知,但只要能找到前来为我和母亲传话的小厮,一切也就都真相大白了!” “不知” 姜相看透一切般冷笑了两声,不再多言。 姜文汐感觉自己碰了个软钉子,一时间继续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犹犹豫豫的,不多时荷叶便被带来了,与此同时,前去栖子苑探查的小厮也回来了。 还不等小厮禀告,荷叶一进门看到姜相,顿时便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奴婢见过相爷” 姜相睨视着她:“说,刚刚你撞到本相时,从怀里掉出来的小瓷瓶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荷叶吓得一抖,抬头无助的看了一眼姜文汐,随即更加惊恐的低下头,匍匐在地上:“奴婢奴婢不敢说” 姜相看了眼姜文汐,眼中寒意更甚。 他蹲下身,伸手抬起荷叶的下巴:“本相让你说你便说。” 到底是身居高位多年的人,他发起怒来,即便面无表情也让人倍感压力。 荷叶磕磕巴巴的说道:“是是鬼面傀儡散” 鬼面傀儡散?! 姜相瞳孔一缩,倒吸了一口凉气。 鬼面傀儡散,初服之可以令人浑身溃烂,痛苦不堪,之后会意识全无,浑浑噩噩度日,任凭旁人摆布。 因为服下此毒后会状如一个被毁了容的傀儡,所以名为鬼面傀儡散。 看姜岁穗此刻的状态,的确与服下鬼面傀儡散的初期症状相似。 姜相的心倏地一紧。 此毒乃是前朝一位巫医所炼制的毒药,当时这巫医用此毒控制了朝中许多关键的中枢大员,所以才会又那一场滔天的祸事。 祸事平息后,当今的皇上杀了那巫医,将当世还仅存的所有的鬼面傀儡散全数销毁,可如今为什么他这相府的后宅里会再现此物?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姜相的眉心越隆越高。 他紧紧盯着荷叶,声音沉沉,却是对小厮说到:“速度追上钱太医,务必将那小瓷瓶要回来! 不,要回来显得更加刻意。 去,派两个会轻功的护卫,想办法将钱太医手中的小瓷瓶偷出来销毁,速度一定要快!” 鬼面傀儡散牵扯到前朝旧事,稍有不慎便会祸及满门,他不能为了救岁穗而把全家人都搭进去。 他捏着荷叶下巴的手微微收紧:“这东西是谁给你的,又让你拿着这个去干什么?” 荷叶眼泪直掉:“是是大小姐给奴婢的,大小姐听闻相爷您让二小姐操办老夫人的冥诞,心有不甘,所以让奴婢将此毒投入到二小姐的饮食中,要二小姐从此人不人,鬼不鬼,再也不能同她争” “你胡说!!”姜文汐尖叫了一声冲上来,恶狠狠的踢了荷叶一脚:“我没有让你这么做!你为什么要害我?!” “害?”荷叶痛的蜷缩着身体,惊恐的抬起小脸:“大小姐,您在这府上只手摭天,背后又有宁王殿下撑腰,奴婢哪里敢害您。” 姜文汐又气又急,连忙看向姜相解释:“爹爹,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连这鬼面傀儡散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是我指使她下得毒呢!” 姜相慢慢起身。 是啊,汐儿的背后有个宁王啊 寻常的后宅女子的确弄不到鬼面傀儡散,可宁王是皇子啊,此等辛秘的毒药,若非有身居高位的人在背后操控,姜文汐又怎么会有呢? 见他不说话,姜文汐急得都要哭了。 她指着床上的楚云疏:“是姜岁穗!一定是她!是她要暗害我,所以自己服下此毒,为的就是要爹爹你怀疑我!” “呵” 姜相笑出了声。 岁穗对自己下毒? 战王离京已经半月有余,她在这京都中可以说是无依无靠,她对自己下毒能有什么好处? 再说了,就算要暗害汐儿,岁穗也没必要对自己下如此重的毒,她也不至于蠢笨到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姜相越想越气,越想越失望。 他抬手给了姜文汐一巴掌:“人证物证皆在,你还要狡辩?” “啊!” 这一巴掌打的极重,姜文汐惨叫一声,脸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陆霜星连忙上前将姜文汐护在怀中:“相爷明查!此事我与汐儿真的毫不知情!若非有小厮来通传,我与汐儿今日都不会出席这宴会,更不会蹚这一趟浑水!” 姜相不耐烦的看着面前的母女二人:“明查?可笑!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还想让老夫怎么查?” 陆霜星眸子一转:“找到那传话的小厮,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姜相冷笑着:“好哇,本相倒想看看,你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来? 去,把府中所有的下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部叫去花园等候!” 他看着陆霜星母女二人,眯了下眼睛:“倘若你们找不出那个所谓通传的小厮,就别怪本相无情!” 第59章 残破的玉牌 小厮应声下去喊人,姜相侧目看了眼床上的楚云疏,目光柔和了几分。 想到自己为了保全家族而放弃了岁穗,他的眼中流露出几分心疼与愧疚。 他看向月华放轻了语气:“照顾好二小姐,本相这便去查明真相,定会为她讨个公道!” “爹爹” 姜相话才说完,床上的楚云疏便挣扎着坐起来,嘶哑着喉咙将他喊住。 姜相连忙上前将她扶住,温柔的问:“诶,爹爹在,你想做什么,你说?” 楚云疏拉住他的衣袖,满眼的哀求与恨意:“爹爹,带女儿一起去花园好不好,女儿想亲眼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个传话的小厮。” 姜相动了动唇,眼中的心疼更甚。 半晌,他叹了口气:“岁穗,你身中剧毒,还是好好的休息为好。” 楚云疏摇了摇头:“不,爹爹,若不能亲眼看到真相,我会死不瞑目!” 姜相脸色一白,当即呵斥:“胡说!什么死不死的!爹爹不会让你死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呵斥完,姜相的心又猛的抽疼了一下。 看着女儿狰狞可怖的脸,还有委屈怨恨的眼睛,他的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末了,他叹了口气:“罢了,你想去便去” 他转头看向小厮:“去,命人抬个竹椅来,再叫两个壮实的护卫抬着二小姐去花园,记住,务必小心些。” 听到姜相松了口,楚云疏扯出一个微笑,却是比鬼还难看。 姜相不忍直视,默默地起身,准备去花园。 一直在他旁边站着的,去栖子苑探查的小厮眼睛转了转。 他刚刚一回来,还没来得及禀告,荷叶就扑通一声跪下开始哭嚎起来,一瞬间将他所有的话都拦了回去。 之后他一直站在姜相身边等着回话,却半天都没有插进嘴的机会。 眼看这会姜相的身边安静了下来,他轻轻的咳了一声,走上前:“相爷” 姜相自己都已经忘了派人去探查栖子苑的事情,听他这么一喊,姜相皱眉看向他:“你又怎么了?” 小厮:“……” 他拱了拱手,干笑了一下:“小的去栖子苑探查回来了,栖子苑的所有守卫都被人点了穴,无法动弹,小的不会解穴,只能让他们继续站在那里,自己先回来了。” 姜相微微愣住,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说过的话。 他略显尴尬的瞥开眼:“都被人点了穴?” 小厮微微颔首:“是!”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已经碎掉的玉牌递到姜相面前:“小的还在栖子苑捡到了这个,小的觉得可疑,就带在了身上,还请相爷过目。” 姜相从小厮手中接过这玉牌的碎片,仔细的看了看。 玉牌质地通透,边缘刻有回字纹,从碎片上隐隐可以看到半截字,这字看着倒是眼熟,但一时难以想起这到底写的是什么。 姜相皱着眉想了一会,实在无法将玉牌上的字与自己记忆中的字对应上。 他手腕一转,将玉牌收入袖袋中:“本相知道了,此物容后再看,现在先去花园!” 说完,他侧目看了眼陆霜星,还有她怀里捂着脸哭泣的姜文汐:“看着夫人和大小姐,务必让她们跟着一起去花园!” 看着爹爹这幅冷冰冰的模样,姜文汐只感觉自己的心凉透了。 她的这幅表情落在楚云疏眼中,他讥讽的弯了下唇。 这就心痛了? 跟姜岁穗比起来,她受得这点委屈算个屁! 她不是想斗嘛? 那他就替姜岁穗陪她玩到底! 姜相先行出发,前来抬楚云疏的护卫稍等了一会才到。 乘着这个空当,楚云疏给月华使了个眼色,月华会意,趁着没什么人关注到她,悄悄跑出了瑾兰阁。 等护卫抬着楚云疏到花园时,月华也差不多时间赶了过去。 她悄无声息的往楚云疏身边一站,动作轻微的朝着楚云疏点了点头,后者会意,浅浅的勾了下唇。 彼时,府上所有的奴仆已经全部聚集到了花园的空地上。 姜相来后,众人规矩整齐的站好,默默地看着随姜相来的一行人,眼中皆是茫然与好奇。 也不知,把大家召集起来是要做什么? 姜相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微微侧目将目光定格在陆霜星母女身上:“去,去找你们口中的那个小厮,让本相看看是谁假传的命令。” 陆霜星母女乍一眼看去,并未发现有相似面孔的人,心中顿时直呼不妙。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她必须得把这个人揪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的从下人面前一个一个的走过去,碰到可疑的,还盯着对方仔细看,叫下人们又惊恐又无措。 一连看了两圈,并未找到刚刚那个传话的小厮,两人脸色难看至极。 “还没看完?” 看着她们两个走来走去的姜相讽刺的开口,姜文汐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尽。 她“扑通”一声跪下:“爹爹,这一定是圈套!汐儿真的什么都没做!爹爹,您一定要相信汐儿!” “信?你还要为父如何再信你?”姜相一拂衣袖:“来人,把大小姐带去祠堂!请家法!” “不,爹爹!”姜文汐连忙爬起来,哭着跑到姜相面前,一把拉住他的袖子:“爹爹,真的不是我!” 楚云疏眯了下眼睛,趁着所有人都在看姜相与姜文汐拉扯的时候,手腕翻转,将早就捏在手心里的一枚细竹片射向姜相放玉牌的袖子。 “撕拉”一声响,姜相的袖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被姜文汐“拽”破了。 “哐当” 玉牌碎片掉落在地,好巧不巧的落在了跪在姜相身边的荷叶的眼皮子底下。 “呀这玉牌” 荷叶话说出口后惊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顿时捂住嘴,默默地抬头看了眼姜相,眼神里满是害怕。 姜相敏锐的捕捉到了荷叶的这句话,当即追问:“这玉牌怎么了?” 荷叶一副为难的模样,半晌不愿开口。 姜相皱起了眉:“你都说了那么多了,还差这一点吗?” 荷叶看了眼姜文汐,脸色灰败,一副自知大难临头无处可避的绝望神情:“这玉牌,奴婢在大小姐的梳妆匣里见到过” 第60章 悔不当初 拽着姜相半截袖子的姜文汐张牙舞爪的扑向荷叶:“你胡说!我匣子里哪里有什么玉牌?!” 她的速度极快,一个眨眼的时间,她便扑到了荷叶身上。 等下人将两人拉开时,荷叶的脸上多了好几道血淋淋的爪印,衣领也被扯的乱七八糟。 “呜呜呜”荷叶捂着脸坐在地上痛哭:“大小姐别杀我,我不是故意要说出你的秘密的” “啊!你还在诬陷我!!” 姜文汐挣扎着还要扑上去,却被几个婢女拉着,动弹不得。 她恶狠狠的盯着荷叶:“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害我!!” 荷叶眸子暗了暗,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委屈恐惧的模样。 她的表情越是委屈,姜相的心中就越发生气,尤其,他看着自己花了无数心血的女儿如今像个泼妇一样又叫又骂,他的心里就格外寒凉。 他看向身边的小厮:“去,看看大小姐的梳妆匣中有没有另外半块玉牌。” 小厮微微颔首,连忙朝着栖子苑跑去。 跑在路上,小厮满脸幽怨。 主子们之间的事情他不了解,也不想了解,但是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折磨他,让他一趟又一趟的这么跑。 不多时,小厮便到了栖子苑。 他拿着残破的玉牌在姜文汐的梳妆匣翻找,果然很快就让他找到了另外一块玉牌,但这块玉牌却是完整的。 小厮拿着玉牌跑回花园,彼时,姜文汐正在一遍又一遍的哭诉自己并没有给姜岁穗下毒。 姜相对她的哭诉恍若未闻,只冷眼看着她们母女二人,安安静静的等着小厮回来。 小厮跑上前,将两块玉牌都递给了姜相:“相爷请过目。” 姜相接过玉牌,将他们放在一起对比着看了看,发现这块残破的玉牌果然和这块完整的玉牌一模一样。 这玉牌上有一个字,只是这个字姜相并不认识。 他看着玉牌上的字,迟疑的皱着眉,须臾,他将玉牌拿到姜文汐眼前:“对此,你还要继续狡辩吗?” 姜文汐盯着玉牌,绝望的摇了摇头:“爹爹,我从未见过这个东西!我不知道这个玉牌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梳妆匣里,爹爹,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呵”姜相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一般,冷笑了一声又看向荷叶:“你家小姐不知道,那你呢?你知道吗?” 荷叶魂不守舍的抬起头:“这玉牌是宁王殿下送给大小姐的,这上面刻的字是用波斯文撰写的宁字。” “宁王” 姜相盯着玉牌轻轻嘀念了一声。 是了,宁王的生母是波斯国的公主,宁王会波斯文不奇怪。 他又问:“那你可知,这玉牌是用来干什么的?” 荷叶皱着眉摇了摇头:“不太清楚,奴婢只听大小姐提起过,说凭借这玉牌可以调动宁王手下的一个什么东西,好像是叫什么暗影,至于这暗影是什么,奴婢并不知情。” 姜相神色凝重。 历来皇子亲王甚至是达官显贵都会培养一些类似于刺客、暗卫等等这样身份的侍从,专门用来做那些暗地里见不得光的事情。 而暗影便是这类人。 说起来,这些人大都武功高强,进出寻常人的府宅犹如进出无人之境。 如此一来,事情似乎也就都说的通了。 栖子苑的守卫会被暗影这样的高手点穴而未能察觉,实属正常。 因为有宁王在背后撑腰,汐儿能拿到鬼面傀儡散,这也不叫人觉得意外。 只是汐儿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借宁王的手来害自己的亲妹妹! 只是为了争风吃醋,想要在祖母冥诞上出风头,汐儿就要对岁穗下如此狠手,她怎么会变得如此恶毒? 他知道汐儿与宁王之间有些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以前婚约未定,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汐儿既然与宁王两情相悦,那也很好。 是他不该放纵,可汐儿将宁王也扯进这后宅的纷争之中,岂非要将这相府陷入万劫不复? 一想到他这两个女儿与宁王还有战王之间这乱成一团的关系,姜相就悔不当初。 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放纵女儿,可如今再说这些,已经来不及了 姜相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 事实都摆在眼前,姜文汐还在否认,姜相抬起手,巴掌却始终没能落下。 末了,他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带大小姐去祠堂。” 姜文汐挣扎着:“母亲!母亲你说话呀!女儿是被冤枉的!您是知道的呀!!” 陆霜星脚下步子动了动,还未开口,姜相抬起眼皮看了过去。 他目光冷淡,语气森寒:“我劝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陆霜星喉间一哽,动也不敢动了。 汐儿是他的女儿,他再如何生气,也不会对汐儿真的下狠手,但她不一样。 若说早些年他们之间还有夫妻恩情,那最近这段时间,因为府上发生的种种事情,她明显的能感觉到,姜相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冷漠。 她是个识时务的人,明知讨不到好处的事情,她可不做。 陆霜星无能为力的看向姜文汐,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带走。 等姜文汐走远,姜相睨了陆霜星一眼,语气冷漠:“你,现在立刻回栖子苑,没有本相的准许,你若再敢私自离开,休怪本相无情。” 姜相说完又看向跪在自己脚边的荷叶。 还不等他开口,楚云疏抢先喊了声:“爹爹” 听见姜岁穗这虚弱的声音,姜相的心里一阵难受。 说到底,此事因他而起。 若非他想早点把岁穗嫁出去,他也不会处心积虑的安排这场冥诞,更不会惹得姜文汐母女争风吃醋、心有不满,从而对岁穗下如此狠手。 他眼睫一颤,心疼的看向楚云疏:“爹爹在呢,可是难受了?爹爹这便让人送你回瑾兰阁。” 楚云疏摇了摇头,抬手指向荷叶:“她是大姐的人,是她给我下的毒,害得我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爹爹,可不可以把她交给我来处置?” 姜相动了动唇,侧目瞥了眼荷叶。 荷叶不过是汐儿的一把刀,她只是跟错了主子,但罪不至死,可若是能用她的命平息岁穗心中的怨愤,让她不再追究汐儿,那也算是她死得其所了。 最多,等她死后,他给她的家人多赔些钱就是了。 念及至此,姜相点了点头:“好,就交给你处置” 第61章 收服荷叶 姜相会这么痛快,楚云疏一点也不意外。 这个顽固的小老头薄情的很,在他的心里,家族的兴盛荣辱比什么都重要。 为了留得一个清白的名声,姜敬甚至可以牺牲至亲。 只要能稳住他,不让他把事情闹大,别说是一个荷叶,就算是他此时提出什么非常过分的要求,姜敬只怕也是毫不犹疑就会答应。 带着荷叶回到瑾兰阁后,楚云疏屏退了所有的下人,只留下了月华和荷叶。 没有了外人,楚云疏也就不再伪装。 他闲适的坐在凳子上,手中把玩着那个被下了毒的茶杯。 早上从康定公主口中得知了冥诞就是姜岁穗的相亲会之后,他的心里立刻就有了一个主意。 这些日子在相府生活,相府里的这些人都是个什么性子,他也基本上了解的一清二楚。 姜相为人最好脸面,必不会将坑女儿这种卑劣的行为摆在明面上说,所以他料定陆霜星母女对此事的真相毫不知情。 而陆霜星母女恰恰又争强好胜,嫉妒心极强。 此番不让她们操办冥诞,而是让姜岁穗一个庶女来操办,她们的心里一定又嫉妒又恼怒。 嫉妒使人容易失去理智。 所以他让康定公主帮了他一个小小的忙,让暗卫将陆霜星母女放出栖子苑。 以她们自负狂傲的性子,她们对此并不会有所怀疑。 事实证明,他的推测没有错。 之后,他又命月华去游说荷叶。 这些日子操办冥诞,他发现荷叶总是独自一人阴沉着脸盯着栖子苑,浑身戾气。 联想到端午那天被打死的荷香,他便命月华去暗暗查了一下荷香与荷叶的关系。 当得知两人是亲姐妹时,他就知道总有一天,他可以利用荷叶摆姜文汐一道。 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到了。 月华按照他的话去游说荷叶,几乎没怎么费力,荷叶就痛快的答应了。 之后便有了荷叶在姜相面前演的这几出戏。 荷叶是姜文汐身边的人,再加上他的一二“物证”,姜文汐的性子又刁蛮霸道、狠毒刻薄,姜相对荷叶的话是深信不疑。 如此种种,这才让姜文汐今日百口莫辩,硬生生吃下这个哑巴亏。 此刻,荷叶正跪在他的面前,低眉顺首、一言不发。 荷叶今日是为了帮他,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将她保下。 他看着荷叶目光流转,须臾,他放下茶杯,俯身用指尖勾起荷叶的下巴。 看着她脸上的爪印,他眯了下眼睛:“疼吗?” 荷叶神色淡淡,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不疼。” 楚云疏轻笑了一声,直起身子看向月华:“取我的玉肌露来。” 月华应声取来。 楚云疏扶起荷叶,将玉肌露放在她的手里:“女孩子的脸最是金贵,这玉肌露乃是宫廷御用的养颜秘方,用完这瓶,相信你的脸上不会留下什么疤痕。” 荷叶动了动唇,眼角有些微微泛红:“二小姐,您自己的脸变成这样,您就不担心吗?” 楚云疏失笑:“我自己下的毒,我心里有数,放心,我没那么疯,为了教训一下姜文汐就毁了自己的脸。” 荷叶微微颔首,将玉肌露握进手心:“谢谢二小姐。” 说着,她垂下眸子,满眼的落寞与不甘:“此番虽然让姜文汐栽了如此大一个跟头,但以相爷对她的宠爱,只怕也是罚不当罪,小小的惩戒一下便不了了之。” 楚云疏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向她报仇讨回公道,还需要更多的时间与契机。” 荷叶叹了口气:“奴婢明白,只是如今奴婢是戴罪之身,只怕相爷留不得我了。” 楚云疏抬起眼皮直勾勾的看着她的眼睛,冷不防的问道:“我且问你,日后你可愿效忠于我,永不背叛?” 荷叶微微错愕了一下,但回过神来后,她的目光便坚定了起来。 她“扑通”一声跪下,重重的磕了个头:“只要二小姐愿意助奴婢为姐姐荷香报仇,奴婢必效忠二小姐,绝不背叛!” 楚云疏弯了下唇,扶着荷叶起了身:“我这个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既愿意效忠于我,日后我必竭尽所能护你周全,只是一旦让我发现你有背主的心思,我必不饶你!” 荷叶又要下跪,楚云疏托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为了不引人怀疑,我会假装将你杖毙,送你出府。 我在城东有一处小院,你可在那里住下,待到需要用你之时,月华自会前来寻你。” 荷叶点了点头:“好!” 翌日,瑾兰阁内传出阵阵惨叫,惨叫声持续了约摸大半个时辰,随后,两个小厮被叫去了瑾兰阁,不多时,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从瑾兰阁里被搬了出来。 被搬出来时,月华还跟着走到了瑾兰阁的门口。 她手中拿着棍子,凶神恶煞的看着两个小厮,大骂:“此等心狠手辣的奴仆,就该把她扔去乱葬岗,让野狼叼去心肝,让野狗吃掉脾胃!呸!” 两个抬着尸体的小厮无奈的摇着头,可怜着“惨死”的荷叶,默默将人送去了京郊的乱葬岗。 等两个小厮走远,荷叶掀开白布坐了起来。 她环顾了一眼四周,见都是腐烂的尸体还有森森白骨,顿时吓得险些喊出声。 为了不惊动那些正在啃食尸体的乌鸦,她捂住嘴,强撑着已经被吓到酸软的腿脚,连滚带爬的跑出了死人堆。 荷叶一口气跑出了很远,直到已经看不到乱葬岗了方才停下。 停下后,她劫后余生的背靠着大树席地而坐,大口的喘着粗气。 良久,荷叶从胸口摸出一个锦囊。 这个锦囊是她离府之前,二小姐交给她的,二小姐还叮嘱她务必离府之后再拿出来看。 她打开锦囊,里面有一张写了字的纸条,还有一个号牌,纸上面写了一个地址,说是在那里准备了东西给她。 缓过气之后,荷叶按照地址找了过去。 那是一个专门用来储存物件的柜坊,她将号牌递给柜坊伙计,伙计给了她一枚钥匙,将她带去了相应的柜面,之后便退出了房间。 第62章 主动议亲 荷叶拿着钥匙打开了柜门,里面有一盒骨灰,一个灵牌,一封信,还有一袋银子。 看到灵牌上的字,荷叶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捂着嘴,呢喃出声:“姐姐” 平复下心情,荷叶取出信。 信中写着: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端午那日偶遇荷香暴毙,我不忍见她曝尸荒野,遂命月华将其遗骸带出乱葬岗,并焚化留存骨灰,还望你不要怪我自作主张,焚化了荷香的尸身。 身为女子,谋生不易,这里有五十两银子,还望能一解你的燃眉之急。 姜岁穗。 看着信,荷叶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滴滴掉落。 泪水打湿了信,晕染了信上的字,说不出的伤感难过。 这一刻,荷叶无比后悔自己曾经帮着姜文汐欺辱二小姐。 倘若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一定要趁着姐姐还在世的时候,早早地就带着姐姐投奔二小姐,即便,跟着二小姐会吃尽苦头。 不过她相信,以二小姐的心性,想要扳倒姜文汐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她将信小心翼翼的折了起来,连同银子一起放入怀中后,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抱起骨灰与灵牌,坚定的离开了柜坊 瑾兰阁内。 月华拿着药膏小心翼翼的往楚云疏脸上摸:“二小姐,您说这会荷叶是不是已经取到了荷香的骨灰?” “嘶”楚云疏疼的倒吸一口凉气,虎着脸:“应该,不过早一点晚一点都不重要,今天能取到就行,毕竟那柜坊存一天得要不少银子。” 月华一阵无语:“二小姐您真是钻钱眼里了。” 楚云疏没好气的白了月华一眼:“我穷不穷你心里难道还没数?” 月华这么一想,好像也对。 她嘻嘻笑了两声:“那也是,二小姐您一向是这个府上最穷的主子。” 楚云疏:“……” 月华这孩子,倒也不用如此诚实。 上过了药,月华嘟囔着:“二小姐,您这脸还得多久才能好呀?奴婢看着都觉得吓人。” “很吓人吗?”楚云疏不甚在意的拿起镜子。 等看到镜子里的脸时,他沉默的放下镜子,半晌才回过神。 好家伙,竟然肿成了猪头。 还好姜岁穗不在京都,不然被她看到了还不得追着他跟他闹。 他低低的咳了一声:“我们昨天骗爹爹,说我中的是鬼面傀儡散,这种毒属于宫廷秘药,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治好的,怎么说也至少得要个十天半个月。” 月华咂了下嘴:“啊,这么久哇,那二小姐您可真是遭老罪了” 楚云疏失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姜敬书房里。 得知荷叶已经被姜岁穗打死,姜敬还是有些吃惊的。 他一直以为岁穗这个孩子性格温吞,不会如此心狠手辣,看来是他小瞧了这个孩子。 不过想想也是。 岁穗的脸此番被毁成这样,能不能治好还犹未可知,这叫她一个女孩子的心中如何能不恨。 “哎” 姜敬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 罢了,能让岁穗的心中宽解一二也好,只希望她的毒能被钱太医给解了。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里,钱太医几乎是隔一日便来一次。 每次来,他都会为“姜岁穗”调整药方,大半个月过去,“姜岁穗”体内的毒已经被排了个七七八八,脸也肉眼可见的恢复了大半。 眼看二女儿已经无恙,姜敬心中想要将她早点给许配出去的心思又动了起来。 彼时,楚云疏正在看姜岁穗从边境寄来的信,对姜敬的打算还一无所知。 自从姜岁穗抵达边境之后,两人便时常书信往来。 楚云疏将自己报复姜文汐的事情详细的告诉给了姜岁穗,还告诉她,因为那件事姜文汐被打了整整五十鞭,还连着罚跪了十日祠堂,两个膝盖跪的又红又肿,整个人都憔悴的不像话。 看到信的姜岁穗直呼楚云疏厉害,在回信中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情,直夸的楚云疏尾巴翘上了天,笑得半晌合不拢嘴。 又过了几日,姜敬来探望“姜岁穗”,见女儿的脸已经大好,几乎看不出什么中毒的痕迹,他又高兴又欣慰。 翌日,散朝的时候。 工部尚书杜文博走在宫道上,与姜相谈论着今日朝堂上众臣议论的几件国事。 杜文博与姜敬一向交好,两人也曾玩笑着说起过结为姻亲的事情,只是那个时候两人膝下都没有适龄的孩子,所以最后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想到姜岁穗,姜敬突然动了心思。 他看着杜文博:“对了杜兄,我记得,你膝下是不是有个儿子叫杜元熙?” 正在谈论国事的杜文博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为何姜敬会突然提及自己的儿子? 他有些迷茫,但还是点了点头:“不错,我那六儿子就叫杜元熙,不知姜兄何故问起他来?” 姜敬干笑了两声:“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杜兄膝下好像有个儿子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所以问问。” 适婚? 杜文博脑子转的飞快:“姜兄莫不是想” 他欲言又止的看着姜敬,迟疑的捻了捻手指。 姜敬笑着:“我与杜兄素来投缘,我的女儿若是能嫁去你们杜家,这知根知底的,我的心里也会踏实许多。” 杜文博摸着胡子笑了起来:“能与姜兄结为亲家,我也是求之不得啊!不知,姜兄想嫁的是哪个姑娘呀?” 姜敬的大女儿已有婚约,剩下的无非就是二女儿姜岁穗和三女儿姜禾茉,只是姜禾茉如今年纪还小,适婚的女孩儿也就只有姜岁穗一个。 杜文博心知肚明,但出于礼貌,他还是问了问。 姜相有些忐忑的看了杜文博一眼:“是我那不成器的二女儿姜岁穗。” 因为之前夜宴上发生的事情,姜岁穗的名声不算好。 再者,姜岁穗与战王之间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姜敬会有些不安心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是姜敬不知,但杜文博却是心知肚明,他那个六儿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正愁没人收拾家里的烂摊子,没想到姜敬竟然把人直接送到了他的门口,还真是久旱逢甘霖,来的及时呀! 第63章 上门提亲 常言道,父母疼幺儿。 杜元熙是杜文博最小的儿子,所以免不了会有些溺爱。 这一溺爱,就养成了杜元熙无法无天的性子。 前些日子,杜元熙在外边吃醉了酒,强行毁了一个良家女子的清白,杜文博花了很多的银钱与功夫压下此事,让那姑娘的父母不来生事。 可就是那么的不凑巧,只那一次,那姑娘就有了身孕。 那姑娘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眼看是要遮掩不住了,如此一来,她自然是再也嫁不了旁人。 于是,那姑娘的父母又来闹,扬言若是他这个儿子不对这姑娘负责,他们便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杜文博毕竟是个朝廷大官,他的儿子做出强抢民女这种事,若是事情真的闹大了,他岂能不受连累? 于是,杜文博便想着让杜元熙将这姑娘收入府中做个良妾。 可杜元熙还尚未娶亲,若是现在就先纳了妾,那还有哪个知书达理的名门贵女愿意嫁给他? 为了此事,杜文博也算是愁白了头发,这些日子他也在物色各种适龄的女子,打算在此事东窗事发之前就把六儿子的亲事给定下来。 没想到,就在这个关口上,姜敬竟然主动提起了此事。 这姜岁穗虽然名声差了些,又是个庶女,但不管怎么说也都是丞相的女儿,配他那六儿子可以说是门当户对,没有一点问题,更何谈他这个儿子不学无术还骄奢好色。 等姜岁穗嫁过来,就算姜敬发现了熙儿的事,到那时,木已成舟,姜敬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况且,这亲事是姜敬自己主动提起的,他那个二女儿的名声也不算好听,再加上他们多年的交情,相信姜敬也不会真的与他置气。 如是想定,杜文博抬起眼皮热情的笑了起来。 他一把握住姜敬的手:“只要姜兄舍得,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姜兄您放心,岁穗姑娘嫁来我家,我必不会亏待她!一定会把她当做我的亲生女儿来看待!” 姜敬也没想到,杜文博竟然会这么痛快的就答应。 他有些猝不及防,甚至都没想好接下来应该说什么做什么。 杜文博看他这幅迷迷瞪瞪的模样,唯恐他会反悔般,立刻又说道:“这样,等过些日子,我找个吉日带着我那六儿子上姜兄府上提亲,姜兄您看如何?” 姜敬感觉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 是不是有些太顺利了? 这个想法在姜相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但他没有细想,只想着能尽快把姜岁穗的亲事定下,也算是好事一桩。 否则,等战王回来,只怕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如此一想,姜敬当即应下:“如此甚好,那我便等着杜兄前来提亲了!” 就这样,过了还没几日,杜文博真的就带着婚书还有杜元熙来相府提亲了。 在来的路上时,杜元熙就满脸不情愿。 想他堂堂一个朝廷正三品大员的嫡子,爹爹竟然让他娶一个庶女!还是一个名声不怎么好听的庶女! 真不知道爹是怎么想的! 到了相府,姜敬连忙出面相迎。 看着杜府大件小件的提亲礼往府上搬,姜敬笑的合不拢嘴。 “杜兄!快快请进!” 姜敬拱了拱手走上前,看到杜文博身边的少年时,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杜兄,这便是元熙侄子?果然是一表人才呀!” 杜文博侧目看了眼自己的儿子:“还不见过姜伯父?” 杜元熙不情不愿的拜了拜:“见过姜伯父。” 他垮着脸的样子叫两位长辈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杜文博干笑了两声:“姜兄见笑了。” 姜敬连忙做了个请的手势:“来来来,都别站着了,快快请进!来人,去前厅备茶!” 两人带着杜元熙,有说有笑的慢慢走在去前厅的路上,身后,是一群抬着提亲礼的下人。 相府里的下人们看这阵仗,纷纷议论起来,而出来为楚云疏取月例的月华不免也听到了些风声。 她心中好奇,连忙跑到前院去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下人们抬着许多系有红绸缎的物件。 府上难得有这么大阵仗的热闹事,月华当即一阵小跑,立马回到瑾兰阁向楚云疏禀告。 “你是说,今日有人来府上向我爹提亲?” 楚云疏皱了下眉,迟疑的看向月华,后者忙不迭点头:“奴婢听其他侍女说是提亲,具体是不是真的,奴婢也不清楚,二小姐,要不要奴婢再去前院打听打听?” “不必了” 楚云疏神色凝重。 谣言不会是空穴来风。 府上已经可以婚配的适龄女子只有姜岁穗和姜文汐,而姜文汐与他有婚约,这件事无人不知,倘若前院真的有人来提亲,那必是向姜岁穗提的亲。 所以,如果真的是有人来提亲了,最迟过了晌午,这确切的消息也就会传到他这里。 想法刚落下,前院派来传话的小厮就到了。 “二小姐,相爷请您去前厅见客人,他还嘱咐您,打扮的大方得体一些!” 果然啊 楚云疏眯了下眼睛,略显不安的捻了捻指尖。 姜敬没有提前询问过他的意思,想来是打算以父母之命来施压,逼迫姜岁穗嫁人。 可惜了,他不是姜岁穗那个小哭包。 除非他愿意,否则没人能逼得了他楚云疏!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知道了,我一会就过去。” 饶是憨如月华,也察觉到了事情不妙,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楚云疏的脸色,犹豫半晌,试探着开口:“二小姐,可需要奴婢为您梳妆?” 梳妆? 他是去砸场子的,有什么好梳妆的! 他站起身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一下筋骨:“不必梳妆了,咱们这就去前院,可别叫客人们等急了。” 明明很平淡的一句话,月华却听出了一股子戾气。 她没由来的打了个哆嗦,在二小姐身上又感受到了那股子少有的寒意。 月华连忙跟上楚云疏:“是!” 彼时,前厅里。 杜文博正在和姜敬有一搭没一搭的互相夸赞着对方的孩子。 杜文博:“早就听闻,姜兄的二女儿才情卓绝,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女,尤其在舞蹈上的造诣极高。” 姜敬正准备客套回去,还没开口,就听到一声嗤笑 第64章 妹妹莫生气 “嘁”杜元熙嘲讽的笑了一声:“什么才女,不过是个自轻自贱的舞姬而已,就这也称得上是造诣极高?” 姜敬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杜文博的笑容僵住,悄悄的抬起眼皮看了眼姜敬,随即对着杜元熙一声怒斥:“放肆!再胡说八道,别怪为父在你姜伯伯面前教育你!” “哟,看来是我来的不巧了” 屋外传来一声柔媚的轻笑,杜元熙一个激灵站直了身子,眼睛立刻看向了大门外。 只见屋外走进来一个娇俏的少女,唇边含着浅笑,眸光潋滟,叫人乍一看便已醉了三分。 杜元熙那日夜宴未曾到场,所以对朋友们把姜岁穗的美貌夸上天的行为嗤之以鼻,此刻见到真人却是看直了眼,真的信了那些话。 楚云疏的目光扫过前厅里的所有人,最终将目光定格在杜元熙的身上。 想来,姜敬给姜岁穗物色的,就是这个男人了。 这男人肥头大耳,眼青面黄,一副纵欲过度的登徒子的模样,一眼看去便让人欢喜不起来。 见这人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楚云疏的心底对此人格外厌恶起来。 楚云疏面上不显,还看着杜元熙勾了勾唇,带着三分娇嗔的睨了他一眼:“早知道这位公子如此瞧不上我,我今儿就不该来这前厅。” 这一笑,将杜元熙的魂都给勾跑了。 他连忙陪着笑脸:“妹妹这是哪里话,都是哥哥我不懂事,一张嘴没个把门的,尽说胡话,惹得妹妹这般生气。” 他抬手对着自己的脸颊拍了两下:“好妹妹,你看,哥哥替你打这喜欢胡说八道的嘴!你可千万别再生哥哥气了!” “啪,啪!” 两声轻轻的脆响回荡在屋内,看呆了坐在一旁的姜敬,也叫一旁的杜文博黑了脸。 杜文博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好色,却没想到他竟如此的难以自持,只是看了人家姑娘一眼,就做出如此浪荡的行为。 他皱着眉,难为情的呵斥了杜元熙一声:“熙儿,不得无理!” 正在兴头上的杜元熙感觉格外扫兴,不耐烦的瞥了杜文博一眼:“哦” 楚云疏似笑非笑的看了杜元熙一眼,继而才看向姜敬:“不知爹爹唤女儿前来是有何要事啊?” 经过刚刚那一遭,姜敬原本想要说的话系数卡在了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杜元熙这副模样,显然是个人都能看出他并非良人,姜敬这个做爹的,如何还能跟女儿说,要让她嫁给这样的人。 见姜敬沉默不语,杜文博的呼吸有些凝滞,唯恐此事就这么黄了。 站在一旁的杜元熙眼睛转了转。 之前他不知道他爹给他物色的是这样一个大美人,他还以为,以他爹平日对他如此严厉的态度,他爹给他物色的一定是那种寡淡无趣的女子。 早知道对方是这样的美人,他刚刚的态度就该好点。 要是能把这美人娶回家,日日让她给自己跳舞,让她在自己身下承欢,那滋味,想想都快活似神仙。 念及至此,他走上前,自以为风流倜傥的一甩衣袖,拱了拱手:“在下杜元熙,乃是工部尚书杜文博的嫡六子,今日我与爹爹前来相府,为的是向妹妹你提亲。 元熙在此见过妹妹,问妹妹安好。” “提亲?”楚云疏轻挑了下眉梢,声音含羞带怯:“公子来的好生突然,我可是从未听爹爹提起过此事,这会心里慌的很呢。” 姜敬动了动唇,看向楚云疏的目光里,满是愧疚。 杜元熙并未察觉姜敬的异样,反而还主动牵起楚云疏的手,握在掌心里安抚着:“妹妹莫慌,常言道,一回生,二回熟,等妹妹嫁给了我,你我日日相见,妹妹你便不会觉得突然,更不会觉得慌了。” 楚云疏怯怯的收回手,无助的看向姜敬:“爹爹,这位公子好生无礼,我与他婚约未定,礼数未成,他怎么就说起嫁人之后的事情了。” 姜敬幽幽的看了眼杜文博,后者的脸愈发黑的像锅底。 他连忙起身陪着笑脸,为自己的儿子挽回点形象:“熙儿心思单纯,一时难以克制自己喜欢岁穗姑娘的心意,这才说出些浑话,岁穗姑娘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说着,他连忙取出婚书和礼册:“姜兄,难得两个孩子如此合对方眼缘,不如早些把事情定下来如何?” “合眼缘?” 楚云疏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姜敬,却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姜敬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 他思绪翻飞,这一刻的脑子里想了很多东西。 这个杜元熙显然不是什么好人,可尚书府少夫人的这个身份,也委实不差,岁穗嫁过去至少能保证一生安稳无忧。 还有,以岁穗现在的这个名声,想要嫁个比这还好的人家,只怕是痴人说梦。 更何况,他不想岁穗破坏了汐儿与战王之间的婚事。 汐儿和岁穗之间若是必须要牺牲掉其中一个后半生的幸福的话,那他会选择岁穗。 汐儿自幼娇生惯养,从未吃过苦,若是所托非人,以她骄横的性子,必会过得不如意。 可岁穗不一样 岁穗自幼便知道该如何隐忍,如何谋生,就算没能嫁与良人,以她的本事,想来也不会过得太差。 如是想定,姜敬笑了笑,抬手准备接过婚书与礼单:“杜兄所言极是!” 还不等他把婚书接到手里,楚云疏就抢先截了胡,将婚书和礼单拿在了手中。 “所言极是?” 他一改刚刚那副柔弱的模样,目光凌厉的盯着姜敬:“爹爹,女儿倒是想知道,哪句话所言极是了?” 姜敬一阵语塞,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低低的呵斥了一声:“莫要胡闹!快将婚书给为父!” 楚云疏指尖夹着婚书,往后退开一步,躲开了姜敬伸过来取婚书的手。 “爹爹说我胡闹? 我倒是想问爹爹,这桩婚事爹爹你可有问过我的意见?可有想过我是否愿意?” 他这般逼问,叫姜敬喉间一哽,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婚姻之事,向来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你爹,为你寻个好人家难道还需要问你的意见?” 第65章 烧婚书 “为我寻个好人家?” 楚云疏冷笑出声,语气森然:“爹爹你大可不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只怕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姜敬抬起手,就要朝着楚云疏的脸打下去。 后者不避不让,抬手挡住他的手,还讥讽的勾着唇,微微抬起脸:“怎么?恼羞成怒了?” 姜敬的手气的颤抖起来:“孽障!” 楚云疏将他的手推开:“我当你是我爹,素来对你敬重有加,可你呢,你可有一次把我放在心上过?” 倏地,他眯了下眼睛,咯咯笑了两声:“爹爹,你这样对我,来日到了九泉之下,可敢面见我的娘亲?” 姜敬被楚云疏眼中的寒凉刺的心口一疼,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岁穗” 他呢喃了一声,有些无助抬了抬手。 气氛凝重又尴尬,杜文博和姜敬的脸色都极为难看,唯独杜元熙对此恍若未闻。 他拍了拍手,大笑着:“妹妹好有个性!我就喜欢妹妹这样的女子! 好妹妹,你放心,等你嫁过来,我保证日日夜夜都只恩宠你一人!” “呵,好大的口气!”楚云疏冷冷的剜了杜元熙一眼:“我有说过自己要嫁给你吗,你就舔着个大脸自己先美上了?” 杜元熙笑容一僵,脸色肉眼可见的凶悍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婚书已下,这门亲事你爹可都替你应下了,你还想反悔不成?” 楚云疏侧目看了眼手中的婚书:“就这?” 他从袖袋中取出一个提前就带好的火折子,单手拨开火折子上的盖子,当着屋内所有人的面点燃了婚书。 “岁穗!!” 姜敬大惊,上前两步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纸质的婚书一点既燃,楚云疏松开夹着婚书的指尖,任由燃烧着的婚书落在地上。 顷刻间,这婚书便烧成了卷曲的灰烬。 他抬脚踩在灰烬上,并挑衅的碾了碾:“杜元熙,我爹是我爹,我是我,这门婚事我可没答应,我爹答应的便找他去,想让我嫁给你? 呵,你想屁吃! 如今婚书已毁,还请你哪来的回哪去,本小姐恕不奉陪!” 杜元熙的脸一瞬间涨红,指着楚云疏的鼻子就骂了起来:“姜岁穗,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就是一个下贱的庶女!我愿意娶你,已经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不乐意嫁?我还不乐意娶呢!呸,不知廉耻的东西!” 楚云疏眉头一跳,手指的骨节被捏的噼啪一响,想要揍人的心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这是个什么狗屎东西,真是脏了他的眼也脏了他的手,他简直连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姜敬这个做爹的,也是真是够可以的,竟然眼睁睁的把姜岁穗往火坑里推! 等换回了灵魂,他一定狠狠的整治一下这个老头! 楚云疏浅浅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冷冷道:“哦,不乐意正好,省得你纠缠我。” 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叫杜元熙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屋内的气氛愈发紧张,杜文博拍了拍衣摆站起身,一连说了三声:“好,好,好” 见他脸色愠怒,姜敬心头一沉:“杜兄” 杜文博没理他,径直侧目看向杜元熙:“熙儿,既然这相府如此看不上我们杜家,那我们又何必厚着脸皮在此久留,还不快走?” 说着,杜文博面无表情的看了姜敬一眼:“今日是下官叨扰了,告辞!” 杜元熙见状又狠狠的啐了楚云疏一口,方才跟着杜文博一起大步离开。 眼看杜文博这下气的不轻,姜敬连忙追着跑出去相送,从楚云疏身边擦肩而过时,姜敬还恼怒的瞪了他一眼。 楚云疏不甚在意的翁了下嘴角,等到几人都离开屋子后,他闲适的找了张椅子坐下,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浅酌。 “月华,从瑾兰阁过来走了那么半天,想必你也累了,来,陪我一起坐会。” 楚云疏抬手给月华也倒了杯茶,放在了月华的面前。 被惊掉下巴的月华这才回过神,看他神色淡淡的坐在这喝茶,她急得头发都要白了:“二小姐,您这么做,就不怕相爷会生气吗?” 楚云疏奇怪的看了眼月华:“很显然他已经生气了呀。” 月华:“……” 她没好气的跺了下脚:“那您还气定神闲的坐在这?等着相爷回来罚您吗?” 楚云疏摆了摆手:“诶,你看看你,稍安勿躁嘛,我且问你,难道我走了,我爹就不会罚我了?” 月华沉默了一下:“那倒也是” 看月华吃瘪,楚云疏忍俊不禁的笑了一下。 月华哭丧着脸:“您还真是心态极好哇” 楚云疏扯了下嘴角没再说话。 倒不是他心态好,而是就算在这里急得抓耳挠腮也改变不了什么,还不如顺其自然,在事情还没发生之前,该吃吃该喝喝,该咋过咋过。 坐了没多久,姜敬黑着脸回来了。 看样子,是刚刚出去相送的过程不太愉快。 看到楚云疏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喝茶,姜敬心中的气越发的不打一处来。 杜文博与他相交多年,因为今天这遭,只怕这往后是再难往来了。 他上前两步,从楚云疏手中夺过茶杯,重重拍在桌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楚云疏:“你还有脸在这喝茶!” 楚云疏皱了下眉:“为何没脸?” 姜敬气笑了:“当着外人的面顶撞你的爹爹,当众烧毁婚书,怎么,你还觉得你有理了?” 楚云疏抬起眼皮:“那爹爹觉得我为何会烧婚书,为何要顶撞你?” 姜敬喉间一哽,有些理亏的瞥开眼,不敢与楚云疏对视。 须臾,他哼了一声:“你就闹,我倒想看看,日后你能不能找到比这更好的人家!” 楚云疏眸光暗淡,语气冷冷:“从小到大,爹爹你几乎没怎么管过我,所以这件事,我也就不劳爹爹你费心了,日后不管我嫁不嫁人,亦或是嫁的好与不好,都与爹爹你无关。” 姜敬对姜岁穗这般薄情,靠这个冷心冷肺的爹,姜岁穗还不如靠他楚云疏。 既然姜敬不愿意护着姜岁穗这个女儿,那日后,姜敬也就不必在姜岁穗面前以长辈的身份来压迫她。 从今往后,姜岁穗就由他楚云疏来守护! 第66章 驯兽表演 姜敬没想到姜岁穗会真的说出不让他管的这种话。 看着女儿的眼睛,他的心里百味成杂。 他不敢相信,一向恭顺的岁穗如今会忤逆他的决定,更不敢相信,一向柔弱的岁穗如今会有如此摄人的气势 是他太久没有关注这个女儿了吗? 他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回荡着岁穗刚刚的那些话,倏地,自嘲的笑了起来。 也是,他的确没怎么关注过这个女儿,所以怨不得她会有今天的这番举措与言语。 只是作为子女,姜岁穗怎么都不该这样当众忤逆他,生养她一场,她这样就是不孝! 如是想着,姜敬的心中又愤怒又愧疚,又悲痛又懊恼,一时间矛盾至极。 见他不吭声,楚云疏也不想再多做停留,遂欠了欠身:“爹爹,若没什么事,女儿就退下了。” 走到屋门口,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停下了脚步,又回头看了眼姜敬:“对了爹爹,日后若没什么重要的事,也就不必再喊我了。” 他拂袖而去,徒留姜敬一人站在屋里。 良久,姜敬感觉自己的心口有些酸胀的痛感,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长长叹了口气,暗自呢喃了一声:“也罢” 是夜,姜敬将姜禾茉唤去了自己的书房,一改往日严父的形象,对禾茉关爱有加,不仅教她学问,还教她为人处世的种种道理。 看着禾茉乖巧的模样,他在心中暗暗立誓,自己不曾给予给文汐还有岁穗的那些东西,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再忘记给予给禾茉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 转眼,姜岁穗离开京都也已经有两个月了。 按照楚云疏上一世的记忆,边境的战事应当正陷在焦灼之中,进退维谷。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姜岁穗和耶律桓你来我往,打的难舍难分。 耶律桓的难缠程度让姜岁穗怀疑人生。 原来,打仗这么艰难的吗? 难怪楚云疏这么多年以来都是孑然一身,打仗已经足够让人感到身心俱疲,真的没有一点精力再去想别的事情了。 姜岁穗一方面忙的脚不沾地,另一方面也不想楚云疏担心,所以已经有快半个月没有寄信给楚云疏了,这不免会让远在京都的楚云疏有些胡思乱想。 他担心姜岁穗无法应付耶律桓,还担心姜岁穗的功夫还不太成熟,会在战场上受伤。 所以他常常去找姜敬要邸报,每每看到有关边境的消息都是战事尚且稳定时,他的心里才会松一口气。 只是看不到姜岁穗的亲笔书信,他悬着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放不下来,每日里都有些魂不守舍。 这一日,康定公主不知从何处寻了个驯兽班子来,立马迫不及待的就给相府下了帖子,邀请相府适龄的公子小姐一起去看驯兽表演。 说起来,康定公主与相府并没有什么交集,放在以往,康定公主通常情况下是不会给相府下帖子的。 这贴子来的突然,姜敬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康定公主这是想请姜岁穗,但碍于身份,她不好明说,这才写的是请所有适龄的孩子都去。 姜敬想了想,驯兽表演难得一见,让孩子们都去玩玩也好,于是便将此事应了下来。 到了日子,除了被禁足的姜文汐之外,楚云疏与姜禾茉还有府上的两个公子一起,都去了驯兽场。 这驯兽场是临时搭建的,因为需要很大的一块场地,京都城内这样的地方很少,所以这驯兽场在城外京郊。 等楚云疏还有姜家兄妹几人到驯兽场时,场内已经是热闹非凡。 康定公主坐在主位上,一眼就看到了刚刚进来的“姜岁穗”。 她连忙朝着“姜岁穗”招了招手,还示意身边的侍女去请人。 她如此的盛情难却,叫楚云疏哭笑不得。 不少人看到康定公主的动作,纷纷好奇的看向楚云疏。 见是“姜岁穗”,场内小小的躁动了一下,四下里皆是一片窃窃私语的声音。 如今遍京都的人都知道,与战王殿下有婚约的人是姜文汐,但战王殿下心仪的人却是姜岁穗。 康定公主如此亲近姜岁穗,岂非当众在打姜文汐的脸。 尤其,今天的驯兽表演都没有看到姜文汐出面,更是惹得众人胡乱猜测,议论纷纷。 作为当事人的楚云疏神情自若,镇定的坐在康定公主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她聊天。 不远处,杜元熙看到康定公主邀请的人是“姜岁穗”时,恶狠狠的淬了一口。 与杜元熙坐在一起的另外一位世家公子有些不解和好奇,不禁问道:“元熙这是怎么了?怎么平白无故的生这么大气?” 杜元熙指了指“姜岁穗”,吊着眉梢,满眼怨毒:“坐康定公主身边那个女的,你可认识?” 公子点点头:“大名鼎鼎的绯烟姑娘嘛,这谁不认识。” 杜元熙冷哼一声:“你别看她现在一副清高的模样,其实啊,这女的骨子里轻贱的很。” 公子诧异:“元熙为何这么说?” 杜元熙眯了眯眼睛:“前些日子,她爹主动来我家向我爹提亲,想要把这女的许配给我,嘿,你猜怎么着?” 公子来了兴致,往杜元熙面前凑了凑:“怎么着?” 杜元熙憎恶的呸了一口:“我本想着,她一个庶女,无依无靠的也是可怜,收她做个妾室也不是不可以,谁知道她竟然还想做我的正妻! 见我不同意,她先是百般勾引,勾引不成,最后恼羞成怒,当着我和我爹的面,竟然烧了婚书! 你说,这女的可笑不可笑?” 公子乐了:“真的假的?人家生的这般貌美,还有战王殿下的青睐,她会求着要做你的正妻?” 被人质疑,杜元熙脸有些涨红。 他梗着脖子:“你不信?” 公子打了个哈哈:“没有,没有” 这显然是不信,杜元熙有些急了。 他站了起来:“你若不信,我便将她勾引我的样子做给你看。” 说着,杜元熙便学着青楼女子勾引他时的模样,就这么当众扭了起来 第67章 想揍就揍了 杜元熙扭得像模像样,叫一旁看到的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连场中的驯兽表演都显得寡淡无味起来。 公子低低的笑着:“元熙,要不怎么说,还得是你呢,比起骚,你敢称第二,这京都城中可没人敢称第一。” 杜元熙得意的挑了下眉,开始胡言乱语:“不是我骚,只是我学的像。 我跟你说,你是没亲眼见到,那女的比我扭得还要骚一万倍不止! 看她那副样子,怕是不知道被多少男人耍过,才会有这幅骚样。” 话刚刚说完,杜元熙就被人飞起来一脚踹下了看台,跌了个实打实的狗吃屎。 摔下去时,他一声惨叫,惹的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杜元熙扶着腰爬了起来,捂着流血的嘴鼻,抬头看向看台上方,破口大骂:“哪个不长眼的玩意敢踹你杜爷我?是不是不想活了?!” 看台上,一个白衣少年冷眸睨视着看台下的杜元熙。 少年娟秀的面容看着极温润,可一双鹿眼里却是逼人的寒意与怒气。 他负手身后,声音沉沉:“老子踹的你,怎么了?你不服吗?” 见说话的人是护国公言弋的儿子言思旭,杜元熙的气焰顿时弱了几分。 他抿了抿唇,有些不甘心和郁闷:“你没事踢我做什么?” 言思旭:“你满嘴喷粪,影响到了我看驯兽表演的心情,我不爽,所以就踢你了,你有意见?” 杜元熙:“……” 对方可是护国公的儿子,他杜元熙可惹不起,哪里敢真的说自己有意见。 他深吸了两下,忍下了这口气:“算你厉害,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言思旭冷笑:“说的跟你敢与我叫板一样,你要是真敢与我一般见识,我倒还敬重你是条汉子。” “嘶”杜元熙有些上头了:“言思旭,我自问没有得罪过你,你怎么偏偏要跟我过不去?” 言思旭桀骜的睨视着他:“与你过不去又怎样?看你不顺眼,就想弄你,不行吗?” 杜元熙忍不住了,手脚并用的爬上看台:“言思旭,我劝你不要太过分!!” 言思旭微微往后退了一步,跟着他的护卫立马上前挡在了他的身前。 他歪了下头,嚣张的勾着唇:“过分又怎样?不服啊,来打我啊!” 杜元熙的脑子轰一响,被言思旭激的彻底没了理智:“言思旭,这可是你说的!” 他抄起最近的一张凳子,恶狠狠的扑向言思旭和他的护卫。 看台上顿时一片混乱起来,桌椅板凳连带着茶杯、茶壶、果盘、食盘,叮叮咣咣的落了一地。 声音引的众人纷纷侧目。 主位上的康定公主皱了下眉:“那边怎么回事?” 侍女会意,连忙带着人跑过去查看。 见有人打了起来,侍女连忙让护卫把人拉开。 康定公主作为东道主,场子里出了事,她必须得出面。 见这边平息下来,她带着楚云疏一起走了过来。 看到鼻青脸肿的杜元熙还有一脸我强我有理的言思旭时,楚云疏懵了。 这两是怎么打上的? 康定公主看着一片乱局,不悦的抿了下唇:“怎么回事?” 杜元熙委屈炸了,顿时指向言思旭:“他先动手打的我,我气不过才打回去。” 康定公主侧目看向言思旭:“可有此事?” 言思旭倒也不否认,反而坦坦荡荡的拱了拱手:“旭儿见过公主,他说的却有其事。” 康定公主知道言思旭不是个惹是生非的孩子,不禁又问:“为何打他?” 言思旭下意识看了眼楚云疏,不情不愿的努了努嘴:“想打就打了” 康定公主:“……” 她抬手扶额:“说实话!” 言思旭偏开头,语气倔强:“这就是实话。” 康定公主语塞。 言思旭这孩子这样说,大庭广众之下,她就是想帮他也帮不了呀! 一旁的楚云疏皱了下眉。 刚刚言思旭下意识看他的那一眼,包含了很多的情绪。 他直觉言思旭打架是与他有关,这孩子怕是在担心说出来实情他会生气,所以憋着不肯说。 他捻了捻指尖:“言公子有话不妨直说,不用顾及旁人的感受。” 他这没由来的一句话,叫康定公主感觉自己有些没头没脑。 她又迟疑的看向身边的楚云疏。 莫不是姜岁穗知道些什么? 她连忙追问:“岁穗这话可是知道旭儿为何会打架?” 楚云疏摇了摇头:“不知,只是猜测言公子不肯说是有所顾忌,所以劝劝他。” 他明明是在回康定公主的话,眼睛却是一直在看着言思旭。 聪明如言思旭,哪里会不明白楚云疏的意思。 只是要说出实情,必定又会惹得众人对岁穗姑娘产生非议。 他不想岁穗姑娘为难 看着“姜岁穗”的眼睛,他的心中一阵悸动,有些甜蜜的滋味在心头涌动。 所以,岁穗姑娘的心里还是关心他的。 她这么为他着想,那他更不能叫她为难了! 他目光坚定:“没什么顾及,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想揍就揍了而已!” 楚云疏:“……” 这孩子的脑子怕不是坏掉了?! 康定公主叹了口气:“胡闹!本公主这便修书给你爹,让你爹好好管教管教你!” 说着,她又看向杜元熙:“杜公子受了伤,衣裳也脏了,不如本公主让下人带你去梳洗一下,换身干净的衣服,处理一下伤口如何?” 杜元熙哪里敢违拗康定公主的意思,当即点了点头应下:“公主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康定公主一阵头疼,哄孩子般皮笑肉不笑:“会的会的,你放心!” 等杜元熙一走,康定公主的笑容立马消失。 她没好气的瞪了言思旭一眼:“等回了京都我再收拾你!你爹都别想拦我!” 她嘴上说着狠话,看向言思旭的目光里却满是宠溺。 言思旭笑着挠了挠头,顽皮的吐了吐舌头:“公主对不起嘛,小旭知道错了,小旭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在公主的场子上闹事了。” 康定公主有被言思旭可爱到,不禁哑然失笑,她摆了摆手,自顾自的回到了自己的坐席 第68章 可是我怕 楚云疏跟在康定公主身边,他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眼言思旭,后者也眼巴巴的看着他,见他看过来,顿时笑弯了眸子。 楚云疏喉间一哽,在心底无奈的叹了口气。 若是不能弄清楚刚刚言思旭为什么打架,只怕他今晚是别想好好的睡个觉了。 如实想定,他停下脚步:“公主,我始终觉得言公子打人是另有隐情,或许是因为刚刚人多不便,所以言公子不愿多说,不妨让我再去试着问问看,或许能问出实情也说不定。” 康定公主美眸流转,意味不明的看了眼言思旭:“你去问呀?” 这带着一丝探寻和警告意味的问话,叫楚云疏眉眼一沉。 他料想姐姐是有些多心了,但又不太好明说。 楚云疏捻了捻指尖:“之前在端午夜宴上,言公子也曾看在云疏殿下的面子上,对我出言相助,这份情义我不能不还。” “看在云疏的面子上”康定公主轻轻嘀念了一声,倏地弯了弯唇:“那好,你去。” 楚云疏欠了欠身,目送着姐姐离开后,立马转身朝着言思旭走过去。 还没走几步,楚云疏就敏锐的感觉到身后多了个尾巴。 反正他去找言思旭也不会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姐姐想派人跟着那便跟着。 楚云疏佯装着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镇定自若的来到言思旭身边,后者看到他来,高兴的连忙站起来。 看他这副模样,楚云疏不禁想着:要是言思旭的屁股上有个尾巴,现在一定是翘起来的。 “岁穗姑娘,你来找我呀。” 言思旭笑得灿烂,手足无措的伸手拍了拍身边这张椅子上的坐垫:“别站着了,快坐。” 他这幅纯情的模样叫楚云疏哭笑不得:“嗯,你也坐。” 言思旭的心里有许多话想对姜岁穗说,此刻她就坐在身边,他却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只红着一张脸,痴楞楞的看着人家发呆。 楚云疏坐下后,喝了两口茶:“言公子,这会没有外人,你可愿告诉我,刚刚你为什么要打杜元熙么?” 言思旭回过神,有些为难的皱了下眉,他这幅表情,显然是又不打算讲实话。 楚云疏放下手中的茶杯:“你不用瞒我,我不傻,看得出来此事与我有关。” 言思旭的眸子暗淡下来,须臾愤愤不平的咬了下牙:“杜元熙他诋毁你,我听不得他说的那些污言秽语,所以就出手教训了他一下。” 诋毁? 楚云疏眼睫微微垂下,遮住了他这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想来是因为前些日子他烧婚书拒婚,就此被杜元熙记恨上了,所以此人才会诋毁他。 他抬起眼皮看向言思旭,玩味的勾了下唇:“你怎知他是诋毁,而非确有其事?” 言思旭没想到他会是这么个反应,好半晌没能接上话。 他歪着头摸了摸脑袋:“我相信你不是他口中的那种人。” 楚云疏手抵着唇笑了起来:“谢谢你,言公子,不过以后不要再为了我如此冲动了,你这样,会叫旁人误会的。” 言思旭皱了皱眉:“我不怕别人误会!” 楚云疏摇了摇头:“可是我怕。” 言思旭的脸一瞬间涨红,一双鹿眼凝聚起一层薄薄的雾气,看起来格外的可怜,叫人忍不住便想疼惜。 到底还是又一次的被岁穗姑娘给拒绝了。 还真是怪叫人难过的 看他如此失魂落魄的垂下眼眸,楚云疏在心头暗暗叹了一声。 须臾,他不忍直视的偏头看向场中的驯兽表演,继续说道:“言公子,岁穗只是一介庶女,能够安稳活着已是不易,你若真心为了我好,倒不如对我少些关心,这样我或许还能过得轻松一些。” 言思旭不甘心的抬起头:“为何,你是怕我无法庇佑住你么?” 楚云疏侧目看向他:“世人都说我与战王殿下之间情义深重,可即便是威名赫赫的战王殿下,不也一样无法阻止像杜元熙这样的人来诋毁我吗?” 言思旭动了动唇,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是啊,要说他与云疏哥哥谁更厉害,那自然是云疏哥哥呀 云疏哥哥是靠自己一拳一脚挣下的赫赫威名,有这样的一个人在岁穗身边,他一个连自己都需要靠父亲来庇佑的纨绔公子,又有什么资格去说自己可以庇佑岁穗呢? 他自嘲的扯了下嘴角,没有再言语。 楚云疏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言公子,我明白你帮我是一番好意,我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你为我打抱不平,对我倾囊相助,我心存感激,只是若你站在我的立场上稍稍的想一想,你就会知道,你对我的这些好,只会成为我的负累。 言公子,作为朋友,我很珍惜你对我的这份情义,但你我之间只会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除此之外,不会再有其他的可能。” 他真诚的看着言思旭,浅浅的弯了下唇:“能和言公子这样的人做朋友,是岁穗三生有幸,岁穗此生都将视言公子为至交好友,永不忘怀。” 站在她的立场上 是啊,岁穗虽是丞相的女儿,但却不受丞相宠爱,在这世上可以说是无依无靠,活的艰难。 大丈夫本无罪,怀璧其罪。 在她自身没有足够的实力庇佑自己之前,外人的帮助有时或许会为她招来妒恨与灾祸,所以还不如不要随便出手,打破她现在看起来还算风平浪静的生活 言思旭苦涩又释然的笑了笑:“好,这可是你说的,要永远的把我当做朋友,你可不许骗我!” 楚云疏微微颔首:“自是不会骗你。” 得了话,言思旭弯了下眸子,笑的温柔,却语气霸道:“既如此,那以后我对你好,你可不许再拒绝了!” 楚云疏语塞,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哑然失笑。 言思旭这孩子心气高,是个非常骄傲的人,今日他把话说的如此明白,想来这孩子不会再对姜岁穗抱有想法了 如是想着,楚云疏的心里也松快了一大截,不再闷闷的堵得慌。 另一边,换好了衣服上好了药的杜元熙走出帐篷,远远的就看到了看台上,正在有说有笑的“姜岁穗”与言思旭二人。 他眉头一沉,心中有了个害人主意 第69章 怪异的小厮 难怪言思旭会替姜岁穗这个小贱人出头,原来这两人早就已经好上了。 呸,果然是个下贱玩意,有楚云疏一个男人还不够,还要趁楚云疏不在京都的时候勾引别的男人。 胆敢跟他杜元熙作对,他一定要给这个小贱人一点颜色瞧瞧! 他看向身边的侍从,对他勾了勾手指,在他耳边低语了一番,随即侍从鬼鬼祟祟的离开,而杜元熙则是看向“姜岁穗”阴毒的笑了起来 说完了正事,楚云疏又在言思旭这里坐了一会后,方才起身告辞,回到了康定公主这边。 在他回来后不久,跟着他的小尾巴也悄悄的回来了。 小尾巴给了康定公主一个眼神,后者佯装内急,离开了坐席,好一会方才回来,回来后,康定公主看向楚云疏的眼神更加热情起来,叫楚云疏哭笑不得。 他这个姐姐啊,还真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有点什么心思都写在了脸上,一点心事也藏不住。 被这么一闹,驯兽表演也已经接近了尾声。 又坐了没多久,驯兽表演结束,众人三三两两的玩了会,开始稀稀落落的离开。 看到姜家的几位兄妹已经开始无所事事的到处闲逛,楚云疏也向姐姐欠了欠身请辞。 大抵是因为他的表现不错,让姐姐觉得“姜岁穗”没有背叛自己,所以离开时,姐姐握着他的手,好半天都没舍得松开,不停的说着,过两日再喊他出来玩。 从驯兽场离开后,楚云疏摸了摸自己笑僵的脸,狠狠松了口气。 以前他还真没觉得,自己的姐姐如此难搞。 也许是看出了他的疲惫,驱马的小厮居然主动递上来一个水囊:“二小姐请用。” 端茶送水这种事向来都是月华做的,楚云疏奇怪的看了眼小厮。 小厮还是出门时为他驱车的那个小厮,他没有多想,应了一声接过水囊,却没有马上喝。 见他不喝,小厮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又心虚又慌张。 楚云疏眯了下眼睛,握着水囊的手微微收紧。 这小厮有问题! 小厮见他盯着自己看,慌得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二二小姐怎么了?” 楚云疏不动声色的弯了弯唇。 就这心理素质,还害人呢? 他倒是真想看看,这小厮到底想干什么。 楚云疏装作毫不知情般,举了举手中的水囊,温婉一笑:“没事,谢谢你。” 小厮脸颊一红,狠狠松了口气:“二小姐客气。” 楚云疏拿着水囊钻进马车,小厮驱车朝着京都城内奔驰。 途中,楚云疏微微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 路还是回城中的路,只是他的这架马车与其他几位姜家兄妹的马车距离越拉越远。 临近京都城门时,其他几人的马车已经没了踪影,想来是已经入了城。 “吁!” 正想着,小厮突然勒停了马车:“二小姐,小的有些内急,去去就回!” 看来这小厮要准备开始搞事了。 楚云疏眉头一沉,当即给了月华一个眼神,随即歪着头靠在车壁上,闭着眼睛假寐,没有回应小厮。 “二小姐?” 见马车里面没有声音,小厮又喊了一声。 月华顿时从车里钻了出来:“喊喊喊,喊什么喊,二小姐正在小憩,要是把她吵醒了,拿你是问! 懒人屎尿多,说的就是你! 快去快去,早点回来,误了二小姐回府的时辰,还是拿你是问!” 小厮点头哈腰的陪着笑脸:“是是是,月华姐姐别生气,小的马上就好!” 说完,他连忙转身跑进路边的小树林,跑的时候还慌张的回头看了眼马车。 进了小树林,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上前与他碰头:“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小厮讨好笑着:“听二小姐身边那个婢女说,二小姐她睡了,想必是喝了那个下了迷药的水,已经昏了过去。” 他搓了搓手:“爷,答应给小人的银子,是不是” 看他这一脸猥琐的笑意,中年男子冷笑了一声,速度极快的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 寒芒一闪而过,小厮连喊都没能喊出来一声,便捂住脖子轰然倒地。 鲜血自脖子处喷涌而出,小厮浑身抽搐,目眦欲裂的瞪着中年男子,满眼的不可置信与不甘心,很快就没了动静。 中年男子踢了地上的尸体一脚,确认人已死透,他立马朝着小树林外的马车走去。 彼时,停在路边的马车里。 月华见那小厮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里后,连忙转身回到了车里。 “二小姐,他已经走了!” 月华不知道二小姐刚刚装睡的目的是什么,但她知道二小姐一定有她自己的打算,她只需要听命办事就好。 楚云疏撩开车帘的一角,往车外的小树林方向看了一眼。 这林子的深处距离官道不算远,想来这小厮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他略一思忖后,取下腰间的云纹玉牌塞到了月华的手中:“拿着这枚玉牌去城东棋楼找一位名叫“河洛先生”的人,告诉他,贵人需要用他的时候到了,让他立刻派人……” 听楚云疏说完,月华看着玉佩,神色凝重。 楚云疏拍了拍她拿着玉佩的手:“时间不多了,你速速过去,不要让我等太久。” 虽然以他的身手,当世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但他现在毕竟是个娇弱的女儿身,一切还是稳中求胜是为上上之策。 月华的手微微收紧,郑重的向楚云疏点了下头:“奴婢一定不负二小姐重托!” 她立刻下了马车,头也不回的朝着京都城的方向跑去。 月华离开后不久,林子里的那个中年男人出来了。 楚云疏听见有人的脚步声靠近,顿时闭上眼睛,和刚刚一样保持着假寐的姿势,一动不动。 中年男人拿着匕首跃上马车,掀开车帘看到里面只有一个正在昏睡的女人,顿时迟疑的皱了下眉。 不是说这姑娘身边还有一个婢女吗? 怎么只有她一个? 他又钻出马车看了看四周,发现周围的确没有第二个人后,他收了匕首,暗暗想着: 只有一个人也好,省得他还得再杀一个人,麻烦! 眼看时辰已经不早了,他也不多做停留,当即拉起缰绳,驱车奔向与主子约定好的地方 第70章 不是个东西 马车飞驰在京郊的官道上,颠的楚云疏屁股都麻了。 车窗外是呼啸的风声,可见马车的速度之快。 他微微掀起车帘的一角,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沿路的风景。 到目前为止,马车还在官道上,只是离京都已经越来越远。 马车又奔驰了一会,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马车终于跑进了一个不起眼的林间小道。 黑夜是繁衍罪恶最好的摇篮,而楚云疏此刻正处在这罪恶的摇篮之中。 沿着小道一路奔驰,不过片刻,马车便驶入一座不知名的小山。 在小山的半山腰,有一座废弃的庄园,而此刻,杜元熙和他的朋友周骋正站在庄园门口,看着自山下蔓延而上的道路,满脸急切。 “吁!” 月亮东升,星辉洒满大地,马车也终于停了下来。 车内的楚云疏骨头都快被颠散架了,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咬了咬牙没有动。 车外,中年男子翻身下了马车:“见过六公子,人已经带来了。” 杜元熙对着马车扬了扬下巴:“可有留下什么痕迹?” 中年男子:“驾车的小厮小的已经杀了,没人发现小的将她带走了。” 杜元熙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狞笑了一声:“做的不错!把人带进来!” 说完,杜元熙大摇大摆的带着周骋走进庄园。 车内,听到车外对话的楚云疏心中泛起杀意。 又是杜元熙! 今天白天在驯兽场,他没有找杜元熙算账已是他宽宏大量,此人怎么还得寸进尺,越发的放肆起来! 看来不给此人一些苦头尝尝,他是永远不会知道,有些人他得罪不起! 京都城内,相府里。 姜敬急得直跳脚:“你们几个一起出去的,回来的路上少了个人,你们几个都没有发现吗?” 姜家兄妹三人并排站在一起,一个个都低着头,屁也不敢放一声。 姜岁穗丢了,他们也很无辜啊! 谁能知道,青天白日的,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失踪了 看他们都是一副委屈无辜的表情,姜敬一阵头疼。 他看向旁边正在吃瓜的下人们:“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去找人?!” 他指向跟着自己的近侍:“你,你去召集府上的府兵和家丁,让他们都去找人!快去!!” 近侍不敢耽搁,连忙跑下去安排。 京郊城外。 中年男子得了话,又跳上马车,掀开车帘一把将楚云疏捞了出来,并扛在了肩膀上,大步的跟在杜元熙二人身后走进了庄园。 杜元熙和周骋走在前边,听见动静,周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昏暗的月色下,他看到那中年男人的肩膀上好像扛着的是一个年轻姑娘,他心里一惊:“元熙,你叫我来此,到底准备做什么?那姑娘又是谁?” 杜元熙也看了眼身后,阴狠的眯了下眼睛:“一个贱婢而已,你不用知道她叫什么,只管跟着我办了她就完了。” 周骋虽好色,但不是一个是非不分之人。 再者,杜元熙的爹是正三品的工部尚书,官大势大,可他的爹只是个五品的通政司参议,在这遍地都是达官贵人的京都,他和他爹都得夹着尾巴做人,所以周骋有些踌躇,不太想跟着杜元熙作恶。 他停下脚步:“那个,元熙,我想起来我家里还有些事,今晚我就不陪你了,你好好玩,我先走一步!” 杜元熙猛的拉住他的手臂:“周骋,你是不是怂了,所以想跑路?” 周骋讪笑两声,默默的往回抽自己的手:“诶,元熙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哪里是这样的人嘛。” 杜元熙紧了紧自己抓周骋的手:“不是你就别废话!跟我走!” 眼看推脱不掉,周骋苦着脸,被杜元熙连拉带拽的扯进了庄园里。 杜元熙似乎对这庄子很熟,七拐八绕的便走到了一个小楼里。 进到楼中,周骋发现这楼里干净整洁,基本的陈设物件也一应俱全,显然是常有人在此居住。 杜元熙进了屋,对中年男子努了努下巴:“人放这,你出去,不喊你进来你就不要进来了。” 看杜元熙这个样子,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意识到这一点,周骋有些心惊。 相交多年,他虽然知道杜元熙不是个东西,但没想到竟然这么不是个东西。 过了今夜,他一定要离杜元熙远一点,免得惹祸上身。 那中年男子得了话,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轻车熟路的将楚云疏放在了屋里的软塌上,随即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屋子。 周骋看了眼软塌上的姑娘。 肤白貌美,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 看这姑娘的衣着装束,显然不是什么勾栏瓦舍里的女子。 周骋想起来,不久前杜元熙就糟蹋了一个良家女子的清白,此事杜元熙还曾在酒桌上炫耀过。 据他所知,之前那事的屁股都还没擦干净,这才过了多久,他怎么又绑了一个姑娘? 而且这个姑娘看起来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出身。 杜元熙是真的不怕出事啊! 周骋犹自站着愣神,这边杜元熙已经脱好了衣服,只剩下一件单衣。 他上前两步,嚣张的用手拍了拍楚云疏的脸:“小贱人,你不是挺能吗?过了今晚,我看你还能不能这么嚣张!” 见周骋不动,杜元熙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还说你不怂,我还没开始呢,你的脸就吓白了!” 说着,他淫笑了两声:“别说兄弟有好事不想着你,这可是大名鼎鼎的绯烟,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周骋,为兄给你打个样,等为兄爽完了,你再上!” “绯烟?!”周骋瞳孔放大,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你疯了吗?这可是楚云疏的女人!” 杜元熙很是瞧不起周骋的这幅怂样:“楚云疏现在人都不在京都,你也能怕成这样?” 周骋的眸子暗了暗:“他现在的确不在京都,但他又不是不会再回来了!” 杜元熙无所谓的耸耸肩:“等他回来的时候,这贱婢的尸体只怕都已经烂穿了,谁又能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手伸向了楚云疏的衣服 第71章 又疯又狂 “啊!!” 小楼内,一声惨叫直冲云霄。 楼外,中年男子皱了下眉。 听声音是他那个废物六公子的惨叫,他要不要进去? 可是六公子说了,不喊他不许进去。 之前也发生过一次类似这样的事情,他听见六公子的叫声,连忙破门而入,结果进了门才知道,那是六公子在玩一些特殊的花样。 那次事后,六公子对他又打又骂,那番羞辱他至今仍记在心里。 算了,反正那柔弱女子也不能对六公子怎么样,只要六公子不喊他,他没必要跟上次一样主动进去自讨没趣! 楼内。 在杜元熙扯楚云疏衣服的一瞬间,楚云疏猛的睁开眼睛,抬手捏住杜元熙拉他衣服的手,随即手腕翻转,“咔”的一声折断了杜元熙的手腕。 杜元熙当场一声惨叫,痛的身子一阵扭曲,直接从软塌上跪到了地上。 为了防止他喊人,楚云疏还用另一只手迅速地点住了他的哑穴。 他这一番操作行云流水,惊呆了一旁的周骋。 治住了杜元熙,楚云疏抬起眼皮看向周骋,声音如刀片般凌冽:“想活命就闭嘴!” 周骋喉间一哽,立马乖乖的点了点头。 杜元熙无法说话,但看向周骋的目光中满是愤怒。 这个怂包,一个女人而已,他竟然怕成了这样! 周骋要是出手,他们两个大男人还治不住这个女人嘛! 他的眼睛又看向楚云疏,眼神由愤怒转变为怨毒。 这个贱婢! 她居然敢对他动手,等他回到京都,一定要这个贱婢好看! 瞥见他的眼神,楚云疏冷笑了一声,捏着杜元熙手腕的手微微用力,顿时痛的杜元熙脸色发白,冷汗淋漓。 “再瞪,挖了你的眼睛!” 杜元熙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明明那么纤细的一双手,却可以捏的他动弹不得,痛的浑身发颤。 眼看杜元熙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气,楚云疏松开手,厌恶的将人一脚踢开,自顾自的走下软塌,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杜元熙,你满嘴喷粪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有现在的下场? 你设计想要害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是你得罪不起的人?” 杜元熙蜷缩在软榻边,捂着手,想骂却又骂不出来。 楚云疏平身最讨厌欺负弱女子的男人,尤其杜元熙还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 他微微侧目看了周骋一眼:“杜元熙糟蹋了多少姑娘?” 他的目光太冷,气势凌人,叫周骋背脊发凉:“我知道的有四个,两个死了,一个疯了,还有一个正大着肚子,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姑娘被他糟蹋了,我不知道。” 楚云疏咬了咬牙,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怒意:“你呢?你可有和他一起糟蹋人家姑娘?” 周骋感觉自己小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没有!” 楚云疏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见他满眼恐惧却没有一点心虚,他猜想此人没有说谎。 他不再理会周骋,而是转身看向杜元熙。 四个姑娘 正如周骋所言,或许被杜元熙所害的姑娘远远不止四个,这样禽兽不如的东西,就不该留在世上。 他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那是他带着防身的匕首。 瞥见他的动作,杜元熙惊恐的摇了摇头,本能的往后挪动着身体,嘴里“呜呜”的发着模糊不清的音节。 楚云疏慢慢踱步上前,逼的杜元熙退无可退后,他蹲下身,用匕首挑起杜元熙的下巴,语气冷冷:“杜元熙,你说这荒郊野岭的,我要是把你杀了,多久才会有人发现你的尸体?” 杜元熙这一次真的怕了。 他抬起那只还完好的手,拼命的摇,眼里满是哀求。 看着他的手,楚云疏厌烦的皱了下眉:“唔,这双不知道害了多少姑娘的手,的确不该留了。” 话音落,寒芒一闪而过。 楚云疏手起刀落,挑断了杜元熙双手的手筋。 杜元熙的双眼瞬间因充血而变得通红,整个人痛的在地上打滚,口中的呜咽声也愈发剧烈。 屋外,中年男子隐隐听到屋内的声音,有些迟疑的皱了下眉头,但他没有立刻就进屋,而是又踌躇了一会,打算再听听。 屋内,楚云疏欣赏这杜元熙痛苦挣扎的表情,玩味的勾着唇。 不够,这哪够。 跟那些被他糟蹋的姑娘比起来,他这才哪到哪。 若非如今这幅身体里的灵魂是他楚云疏,是不是姜岁穗这个小哭包也会被这个禽兽糟蹋了? 想到这,楚云疏眸子一拧,又抬起了手。 这一次,楚云疏斩断了杜元熙双脚的脚筋。 他眉眼低垂:“畜生是不配和人一样站着的,你既不想做人,那这双腿也就不必留了。” “呜呜呜!!” 杜元熙泪流满面,绝望的看向窗外。 该死的,为什么护卫还不进来救他,他就快要被这个疯婆子弄死了! 大抵是这满地的鲜血刺激着楚云疏的神经,他的眸子也染上了几分嗜血的淡红,叫他此刻的表情又疯又狂。 他这个样子,叫杜元熙和周骋心惊胆战。 周骋不敢动也不敢吭声,唯恐会被殃及,而杜元熙却是想喊也喊不出声,只能像一只蛆一般扭来扭去。 楚云疏看着血泊中的杜元熙,目光游移,最终定格在杜元熙的胯下。 他拿着刀的手动了动,似乎在考虑要不要下手。 瞥见他的动作,杜元熙挣扎和呜咽的更厉害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手脚被废尚且还能想办法,那里若是毁了那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倏地,楚云疏眯了下眼睛,抬起了手。 惊惧交加的杜元熙瞳孔睁大,竟一瞬间冲开了穴道,声嘶力竭的大喊了一声:“杜江!救我!!” 门外的中年男子眉头一沉,速度极快的破窗而入。 瞥见楚云疏正在下刀的手,他迅速的扔出两枚梅花钉。 “叮叮”两声,楚云疏的刀被打偏,一刀扎在了杜元熙的大腿上。 “啊啊啊!” 杜元熙一声惨叫:“杜江!杀了她!杀了这个贱人!!” 第72章 做个交易 看着倒在血泊里的杜元熙,杜江心中一惊:“六公子!” 他脚尖轻点,迅速的挥拳朝着楚云疏打下去。 感觉到拳风,楚云疏微微偏开头,手掌撑地借力往斜后方一推,整个人往后退到了安全的地方。 楚云疏指尖夹着一枚杜江刚刚飞射过来的梅花钉,目光探寻:“五年前,浮云山庄庄主梅无妄突然失踪,自此名噪天下的梅花剑与梅花钉从世间消失。 世人都说,梅庄主因爱妻身中剧毒,命不久矣,所以以身殉情,浮云山庄就此在江湖中没落。 如今看来,事实并非如此啊” 楚云疏将梅花钉反手射向杜江,后者将不避不让,将梅花钉接下,看向楚云疏的目光中满是震惊。 楚云疏似笑非笑的勾着唇:“不知,我该称呼阁下为杜江,还是为梅庄主呢?” 杜江的神色一变再变,末了,他紧紧盯着楚云疏,反问:“你是谁?!” 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闺阁少女怎么会识得梅花钉? 再者,他割肉削骨改头换面,早已面目全非,这少女又怎么敢一眼断言,他就是梅无妄? 地上的杜元熙又气又痛,杜江不仅不动手救他,还站在这里和姜岁穗这个贱人闲聊! 他恶狠狠的怒骂:“你管她是谁!我让你杀了她,你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杜江瞪圆了眼睛,恶狠狠的低头看了眼杜元熙。 他从未露出过这样凶悍的眼神,这一下,吓得杜元熙险些咬断了舌头,顿时如乖乖仔一样,不敢吭声了。 耳边没有了杜元熙的聒噪,他又抬头看向楚云疏:“看你年纪不大,也不是江湖人氏,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的?” 楚云疏:“我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事情,重要吗? 比起这些,我倒是想问问梅庄主,你此生为人正气,如今帮这样的畜生,你真的对得起你自己吗?” 梅无妄眼睫一颤,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不再做随时准备战斗的姿态。 倏地,他自嘲的笑了笑却没有讲话。 助纣为虐了这么多年,对不对得起还重要吗? 见梅无妄已经没有了继续打下去的意思,楚云疏也放下戒备的手。 他看出了对方有难言之隐,略一思忖后开口:“梅庄主是有不可言说的苦衷对吗?您不妨告诉我,或许我可以帮你呢?” 梅无妄的眸子闪烁了一下。 浮云山庄与梅无妄已经在江湖上消失了那么久,只怕是世人早就已经忘了还有他这号人,有些真相说不说的,又有什么意义? 他看着楚云疏目光流转:“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是从哪里认识的我,今夜之事,是这个畜生对不起你,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但作为交换,你不可以在外人面前说见过我,更不能透露我为此人做事的秘密。” “杜江!!”杜元熙气急:“你就不怕我告诉我爹嘛!” 梅无妄厌烦的皱了下眉,手中的一颗梅花钉射向杜元熙的哑穴。 好不容易开了口的杜元熙,此刻又成了哑巴。 他又恨又恼的扭动着身子,以此来宣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没了他的聒噪,梅无妄看向楚云疏:“怎么样,你可同意?” 楚云疏负手身后,桀骜一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同意和你做交易?” 梅无妄凶相乍现:“你一个小小女子,不要不识好歹!” 楚云疏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状似无意般看了眼窗外。 月光垂直洒下,此时已经是深夜了,想来,月华和河洛先生已经快到了。 他捻了捻指尖,转眸看向梅无妄,低低的笑了两声。 这一刻,梅无妄在他娟秀温婉的面容上看出了癫狂,莫名叫他心头一颤,对这个他口中的小小女子生出了丝丝俱意。 他垂下的手微微攥拳,手心中无声无息的握着两颗梅花钉。 楚云疏一眼识破了他的把戏:“怎么,梅庄主在害怕我这个小小女子?” 梅无妄有被讥讽到,当即低呵一声:“可笑!” 既然这个女子如此的不识趣,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他抬起手,两颗梅花钉飞射而出,紧接着他脚尖轻点,紧随着梅花钉出剑刺向楚云疏。 就在此时,五个手持兵器的大汉破门而入。 楚云疏眉间一喜,当即抬起匕首挡了一下梅无妄的剑,随即借力一个转身,来到了五个大汉身后。 五人迅速的将她护在了身后,并与梅无妄缠斗起来。 “该死!” 梅无妄低低的咒骂了一声。 虽然这五人的武功不及他,但双拳终究难敌四手,他显然是斗不过这五个人的。 “小姐!!” 楚云疏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梅无妄的出招,门外突然传来月华的大呼。 他被吼得身躯一颤,有些幽怨的回头看向正在奔向他的月华。 要知道,学习梅花剑的机会可不多,他还想多看几眼呢。 跟在月华身后的,还有河洛先生。 月华率先进屋,一把将他抱住:“呜呜呜,二小姐你没事!” 他扯了下嘴角,有些无奈的抬起眼皮看向河洛先生。 河洛先生对他拱了拱手:“接到玉牌,老夫派人连夜踏星奔走,看到姑娘无恙,老夫也就放心了。” 楚云疏拉开月华,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随即看向河洛先生浅浅一笑:“有劳先生。” 他这边在与河洛先生寒暄,气氛和谐,另一边的梅无妄就没这么好了。 他被那五名大汉缠的焦头烂额,却始终无法突破五人的包围。 他想要脱身并非难事,只是想要带走杜元熙却是痴人说梦。 楚云疏看出了他的困境,遂上前一步,制止了五名大汉的进攻,目光灼灼的盯着梅无妄:“梅庄主,既然你想做交易,那不如你听听我的交易如何?” 梅无妄喘着粗气:“什么交易?” 楚云疏对着地上的杜元熙努了努下巴:“把他交给我,我助你从杜文博身边脱身。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替杜文博卖命,但只要你愿意相信我,我就一定可以帮到你。 我言尽于此,愿不愿意同我交易,取决于你。” 第73章 当街抛尸 梅无妄捂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看着楚云疏眯了眯眼睛。 现如今的这般境地,他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再者,这个小小女子有如此身手,还能随随便便就召来五个这样的高手为她卖命,可见这个女子绝不简单。 或许,她真的可以帮到自己呢? 略一思忖后,他收了梅花剑:“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楚云疏耸了耸肩:“你没得选,要么死,要么同意与我交易。” 梅无妄的神情扭曲了一会。 虽然他的心里很不爽这个女子如此傲慢的态度,但她说的没错,他的确没得选。 倏地,他叹了口气:“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楚云疏微微挑了下眉梢:“你先说是什么条件,至于我答不答应,我说了算。” 梅无妄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被一个小女子如此的欺辱过。 他的脸一瞬间涨红,手中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末了,他暗淡下眸子,认命般垂着头:“我的夫人还在杜文博手中,若是杜元熙死了,我的夫人必定不能活命。 你要怎么对杜元熙我不管,但至少在我救出我的夫人之前,你不能对杜元熙下手。” 楚云疏捻了捻指尖,没有立刻答话。 五年前,梅无妄销声匿迹之前,他就听闻梅无妄的妻子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据他所知,那毒无药可解,五年过去了,梅无妄的妻子怎么可能还活着? 见他不说话,梅无妄又将手搭在了自己腰间的梅花剑上。 他孤注一掷的咬了咬牙:“你若不答应我,今日就是拼个鱼死网破,我也要取了你的命!” 楚云疏看着他,没由来的问了句:“你与你的夫人有多久没见了?” 梅无妄微微一怔,迟疑半晌后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已经有四年了。” “四年”楚云疏轻轻的嘀念了一声。 果然啊 只怕是梅无妄的妻子早就已经死了,只是梅无妄自己还不知道,而杜文博正是借着梅无妄这一弱点,对他横加利用。 楚云疏没有立刻戳穿这个谎言。 他略一思忖后开口:“可以,我不仅可以答应你,还可以派人助你找到你夫人,在你救出你的夫人之前,杜元熙不会出现在他爹杜文博的面前。” 梅无妄眼睫一颤:“好!” 楚云疏满意的勾了下唇,对梅无妄拱了拱手,随即命两个大汉将杜元熙和周骋带走了。 看着楚云疏离开的背影,梅无妄无力的靠在墙壁上。 良久,他眼角滑落了一地晶莹的泪水:“玉明,五年了,我真的累了,你会原谅我这个决定的,对么” 庄园外,两个大汉将杜元熙和周骋扔上了河洛先生的马车。 上车前,楚云疏看向河洛先生:“今夜多谢先生相救,小女子还有一事相求。” 河洛先生将云纹玉牌交还给楚云疏:“姑娘客气,贵人既然将这玉牌托付给姑娘,那河洛为姑娘办事乃是理所应当,姑娘无需言谢。” 顿了顿,他微微侧目看向自己的马车:“姑娘刚刚在屋内所言,河洛在侧亦听在耳中,姑娘所求,可是刚刚所言之事?” 楚云疏失笑:“河洛先生智绝天下,自然什么都瞒不过您。” 他若有所思的看向庄园的方向,神色凝重:“据我所知,梅无妄的夫人五年前身中剧毒,那种毒无药可解,我猜测,他的夫人或许四年前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先生,我需要你帮我查两件事。” 河洛微微颔首:“姑娘请说。” 楚云疏抿了抿唇:“明面上,先生派人帮梅无妄查清他的夫人在何处,是否还活着;暗地里,我需要先生帮我查明当年是何人对他的夫人下的毒。 三日的时间查明这些,先生可能做到?” 河洛皱着眉想了想,倏地点了点头:“可以!” 得了话,楚云疏笑着拱了拱手:“多谢先生!” 三日后。 朱武街遍布各类商铺,是京都最繁华的街道之一。 巳时,是朱武街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候,一辆黑色的马车飞驰而过,行至朱武街的正中时,一个浑身是血的大活人从车上被抛了下来。 此人手筋脚筋皆被挑断,眼睛也被刺瞎,舌头也被拔除,其惨状令人不寒而栗。 而与朱武街仅一街之隔的大理寺门口,一个时辰以前,也有一辆同样的黑色马车飞驰而过。 彼时,正是大理寺卿蔡光开始处理事务的时辰。 蔡光刚刚下马,那辆马车便从他身边飞驰过去,并抛下了两具尸体。 其中一具尸体已经烂的只剩下白骨,另一具虽未烂穿,但已经眉目全非,令人触目惊心。 饶是看惯了各种尸体的蔡光,也被这险些扔到自己脸上的尸体给吓到。 他当即呵斥自己身边的近卫:“速速拦下那辆马车!” 近卫反应很快,奈何马车的速度更快,一晃眼就没了踪迹。 蔡光皱着眉命人将这两具尸体搬去了停尸房,命仵作前来验尸。 这边验尸的结果还没出来,立马又有官兵来报,说朱武街上又出事了。 蔡光眉头一沉,立刻带着人前去朱武街。 当看到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人是杜元熙时,蔡光倒吸一口凉气。 他脑袋突突跳了两下,直觉这京都要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不远处的酒楼的阁楼上,楚云疏透过雅间的窗户看着蔡光命人将杜元熙给抬走,意味不明的弯了下唇。 坐在他对面的,是面如死灰的梅无妄。 直至杜元熙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楚云疏方才抬头看向梅无妄:“梅庄主,得知真相,你真的甘心,就这么放过杜文博吗?” 不提还好,一提梅无妄额头的青筋便瞬间暴起。 虽然他早有预感,自己的夫人或许早就已经不再人世了,一直以来都是杜文博在利用他。 可这些年来他始终装聋作哑,为的就是不愿去揭开这血淋淋的伤疤。 如今真相被查明,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这种痛失所爱的折磨叫他生不如死。 他抬起眼皮,底下是猩红的眸子:“怎么?姜二小姐想利用我对付杜文博?” 他冷笑一声:“我与你的交易已经结束,接下来我要干什么,和你无关!” 第74章 逼问真相 梅无妄的眼底是滔天的恨意,看那模样,想来是已经做好了赴死的打算。 可是为了杜文博这样的败类搭上自己的一条命,那可太不值得了。 楚云疏捻了捻指尖,从袖袋中取出一个锦囊放在了梅无妄的面前:“我知道梅庄主报仇心切,但梅庄主不妨先看看这个,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同我谈下去。” 梅无妄迟疑的接过锦囊,心中想着,这个女人又在耍什么把戏? 心中虽如是想,但他还是打开了锦囊。 锦囊中有一个纸条,纸条上只写了一个人的名字,梅啸。 梅无妄皱了下眉。 梅啸是他的大弟子,因为品行问题,多年以前就已经被他逐出了浮云山庄。 他抬头看向楚云疏:“什么意思?” 楚云疏:“梅庄主难道不想知道,当年是何人给你的夫人下的毒吗?” 梅无妄眯了下眼睛。 他怎么会不想知道,可他当年查了很久都没能查出来是何人所为。 他垂眸看了眼纸条,惊疑不定:“是梅啸吗?” 楚云疏弯了下唇:“是与不是,梅庄主何不亲自去问问他?” 梅无妄怔怔的看着楚云疏,后者起身拍了拍衣摆:“梅庄主若是想问,那便跟我一起走。” 梅无妄咬了咬牙,很想掐着面前这个女人的脖子,逼她把话说完,她这样把话说一半,将他吊着的滋味,真是叫他抓心挠肝的难受。 如是想着,但梅无妄还是什么都没做,而是老老实实的跟着楚云疏一起离开了酒楼。 两人一起来到了城东的棋楼,进了棋楼后,在伙计的带领下,两人进入到一处密室。 在密室的深处有几件单独隔开的暗室,而梅啸则关在其中一个暗室里。 见梅啸前,楚云疏叮嘱梅无妄,一会不管他听到什么,都不许自作主张的开口,看着他审梅啸就好。 两人一起出现在暗室门口时,梅啸箭步冲上前,用力的锤了下暗室的铁门:“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 楚云疏轻蔑的看着梅啸,漫不经心的从袖袋中取出一张欠条,抬手递到了梅啸的眼前。 “四月十三日,你在天意赌坊欠了赌债三千九百两银子,当时你签下欠条,承诺一个月后还清,否则将任由天意赌坊处置。 此事,你可还记得?” 梅啸的眼神躲闪了一下,没有吭声。 楚云疏双手环于胸前,语气冷冷:“不说话?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他微微侧目看向身边的梅无妄:“去,用银针扎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扎过去,扎到他开口为止!” 梅无妄:“?” 他动了动唇,有些抗拒。 楚云疏挑了下眉梢,眼神中不乏警告的意味,梅无妄皱了下眉,认命的从桌子上拿起一根银针走进暗室。 还没下手,梅啸就急了:“记得!记得!不就是三千九百两银子嘛!我又没说不还,别动手嘛!” 楚云疏示意梅无妄住手,又说到:“还?你可还记得今天是几月几号?” 梅啸一阵语塞,自认理亏的低下头:“我最近手头有些紧,等我挣到了银子,一定马上还!只要你们今天放我一马,我保证一个月之内就能弄到银子还给你们!” 楚云疏冷笑了一声:“为了躲避追债,你逃到边塞,还杀了我们两个弟兄,你觉得,我会信你吗?亦或是说,你觉得我凭什么要放你一马?” 说着,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梅啸:“欠条上写了,若是换不起银子,就拿身体抵债,正好,我有位客人需要一枚骨笛,我看你的手骨就不错。” 楚云疏伸手指了下梅无妄:“你,把他的右手砍下来!” 梅无妄:“” 他认命的又拿起刀。 被拴在铁链上的梅啸根本没办法还手,顿时急了:“别别别!你们想要我干什么都可以,别要我的命就行啊!” 楚云疏奸诈的勾着唇:“告诉我,五年前梅无妄为何会突然失踪?” 梅啸眸子一拧,面色扭曲了一下:“不知道。” 楚云疏微微挑眉:“不知道?呵” 他看向梅无妄,后者会意又举起了刀。 梅啸惊恐的往后退:“我真不知道!!” 楚云疏无动于衷,任由他大喊。 “唰!” 刀锋划破空气,传来飒飒风声,梅啸的眸子骤然睁大,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说!我说!!” 楚云疏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住手。” 梅无妄的手顿止,距离梅啸的手只差分毫。 梅啸冷汗淋漓:“当年师娘身中剧毒,当时的工部侍郎也就是现如今的工部尚书杜文博说他有办法救师娘,但需要师父为他办事,他才肯出手救师娘! 后来师父他为了救师娘,就隐姓埋名为杜文博办事去了!” 楚云疏紧紧逼问:“你师娘中的什么毒?” 梅啸:“钩吻!用钩吻与毒蝎提炼的一种的毒!此毒可叫人肠穿肚烂而死,且无药可解!” 楚云疏:“你为何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梅啸:“因为是我” 话说到一半,梅啸喉间一哽意识到不对,当即抬起头戒备的看着楚云疏:“你问这些做什么?” 楚云疏奸计得逞的弯了下唇,转眸看向梅无妄:“我问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你来问。” 梅啸偏头看向身边的梅无妄。 因为梅无妄面目全非,与以往完全不同,所以梅啸并未认出他来。 梅无妄:“是你下的毒?” 他这一开口,梅啸就听出了他的声音,顿时吓得汗毛乍起:“师父?!” 梅无妄双目赤红,抬手揪住梅啸的衣领,大吼:“我问你,是不是你下的毒?!” 梅啸吓得涕泗横流,连声音都在颤抖:“师父,徒儿也是被逼的” 梅无妄深深吸了两口气,压抑下自己想要一刀杀了梅啸的心:“谁逼的你?” 梅无妄对弟子们一向严厉,所以梅啸对梅无妄是源自骨子里的恐惧。 他磕磕绊绊的开口:“是杜文博,当年我犯了事,差点就要被人打死,是他救了我,以此来威胁我,让我替他下毒” 晶莹的泪水自梅无妄的眼角滑落,他浑身颤抖着:“哪只手?” 梅啸不解:“什么?” 梅无妄瞪着猩红的眸子:“哪只手下的毒?” 梅啸吓到噤声,动也不敢动一下。 梅无妄吐出一口浊气:“既然你不说,那两只手都别要了!” 话音落,梅无妄手起刀落,斩断了梅啸的两只手。 看着惨叫的梅啸,梅无妄摇摇晃晃的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嘀念着:“没教育好你是为师的错,留你一命算是为师对你的补偿” 第75章 保证保守秘密 看梅无妄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楚云疏有些担心他会出事,还担心他会破坏自己的计划。 他跟了上去:“梅庄主想要去做什么?” 梅无妄回头看了眼楚云疏,扯出一个比鬼还难看的笑容:“多谢二小姐帮我查清当年的真相,作为回报,我可以为二小姐做一件事,但除此之外,请恕梅某恕不奉陪。” 楚云疏挑了下眉梢:“我的确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但做这件事的前提是你得活着。” “活着”梅无妄的眼睫轻颤了一下,心头猛烈的疼了起来。 他惨笑着:“玉明死了,我一个人独活又有什么意义?” 楚云疏抿了抿唇:“至少,不要让梅花剑失传。” 梅无妄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梅花剑,倏地,形同恶鬼般抬起眼皮看了眼楚云疏:“难道为了这把破剑,我就要放下心中的仇恨嘛?” 楚云疏摇了摇头:“不,我没打算阻止你报仇,只是为了杜文博,你要搭上自己的命,值得吗?” 梅无妄眸子黯淡:“不值得,可我如今除了这一身的武艺和这一条命,又还有什么可以拼的?” 楚云疏上前一步:“你还有浮云山庄!况且,我也会帮你!” 梅无妄冷笑了一声:“帮我?是帮我还是帮你自己?” 楚云疏目光真诚:“是帮你也是帮我自己,我想扳倒杜文博,你想他死,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为何不能合作?” 梅无妄盯着楚云疏的眼睛,良久,他看了眼自己的梅花剑:“好,我们合作,姜二小姐想我怎么做?” 见说动了梅无妄,楚云疏松了口气。 他眉眼松动了几分:“梅庄主可在棋楼住下,我需要梅庄主出面时,自会派人来请梅庄主,在此之前,还请梅庄主答应我,不要冲动,好好活着!” 梅无妄面如死灰,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好。” 离开密室前,梅无妄若有所思的看着楚云疏,他欲言又止的动了动唇,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目送梅无妄离开后,楚云疏又折回了密室。 刚刚审问梅啸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已经被他遗忘的人。 走到另一间暗室门口,他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的看着暗室里的人。 里边的人似有所感,抬起哭丧着的一张脸。 见是他来了,那人眼睛一亮,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绯烟姑娘!能不能别关我了,我真的没有跟着杜元熙一起糟蹋那些姑娘!” 说着,他还举起手来发誓:“我发誓!我要是骗你,天打五雷轰!” 楚云疏被逗笑,忍俊不禁的扯了下嘴角。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扔到了周骋的怀里:“吃了它。” 周骋拿起小瓷瓶,迟疑的看了看:“这是什么?” 楚云疏歪着头:“剧毒。” 周骋脸色一白,吓得将小瓷瓶扔了出去,当即哭起了鼻子:“这这这,绯烟姑娘,我还不想死啊,呜呜” 楚云疏手抵着唇,险些又笑出声。 他清了清嗓子:“我跟你不熟,又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万一你把我的秘密说出去怎么办? 出此下策,我也是无奈之举,吃下它,你可以出去,不吃,你就永远留在这,你选一个。” 周骋感觉自己死到了临头,嚎啕大哭起来。 楚云疏也不急,等他哭完。 周骋哭了半晌,抬起头,弱弱的问:“这药吃了之后,我还可以活多久?” 楚云疏翁了下嘴角,晶亮的眸子看起来很是天真无邪:“这个毒只要每个月按时服下解药,你就可以一直活下去。” 周骋眼睛一亮:“当真?” 楚云疏耸耸肩:“我骗你干嘛?” 说着,他又拿出一个小瓷瓶,捏在指尖诱惑的摇了摇:“只要你保守住我的秘密,这解药每个月我会派人按时送到你的府上。” 周骋挣扎了一瞬间,决定吃药:“行!” 看着周骋吃下药后,楚云疏命人将他放了出来。 周骋看着楚云疏手中的小瓷瓶,干巴巴的伸了伸手,后者却手腕一转,恍若未闻般把小瓷瓶收了起来。 他瞥了周骋一眼:“走,我带你出去。” 周骋喉间一哽,连忙点头陪着笑:“好咧!” 七拐八绕的,总算是出了密室。 走到棋楼门口时,月华正在门外等着,见他出来,月华立马迎上来:“二小姐,你可算出来了!” 楚云疏笑着揉了把月华毛茸茸的脑袋:“叫你久等了。” 月华看向跟在他身后的周骋:“咦,这个人怎么在这里?” 楚云疏回头看了周骋一样:“你可以走了。” 周骋急了,看了看他的手,手足无措的在原地蹦哒了两下:“绯烟姑娘,药!解药!” 楚云疏恍然大悟般拍了下脑袋:“啊,对!” 他将小瓷瓶扔到周骋怀里:“拿着,记住哦,保守秘密,否则你会肠穿肚烂、七窍流血、手脚麻痹、浑身流胧而死!” 看着楚云疏倾世的神颜,周骋一阵恶寒,觉得他跟地狱里的恶鬼也没什么区别。 他连忙乖巧的点着头:“保证保守秘密!” 楚云疏摆了摆手,很是嫌弃的语气:“行了,你退下。” 周骋:“……” 看着周骋走远,月华压低了声音:“二小姐,你给他吃了什么?” 楚云疏也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剧毒!” 月华吓得瞪大了眼睛:“呀!真的假的?!” 楚云疏诶了一声:“假的,吓唬他的,我给他的是糖丸。” 月华呼出一口气:“哈,二小姐你可真坏!” 楚云疏有被月华可爱到,不禁笑出了声。 他揉了揉眉心:“出来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不然就要露出破绽了。” 回到相府没多久,楚云疏就听闻姜敬神色匆匆的离了府。 他若有所思的捻了捻指尖。 距离当街抛尸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想必杜元熙出事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京都。 姜敬做为杜文博的好友,听到这种消息,多少也要出面表示一下,尤其,不久前姜敬和杜文博之间还因为定亲的事情闹了不愉快,这正好是个修补两人之间关系的好机会。 楚云疏看着远方的天空,喃喃着:“万事俱备,接下来,就等着好戏开锣了” 第76章 反将一军 杜府。 看着如今口不能言,眼不能看,还无法动弹的儿子,杜家主母恨不能哭瞎了自己的一双眼。 杜文博感觉自己头都要被哭炸了:“别哭了!” 杜夫人痛苦的摇着头:“熙儿变成这副模样,我哭一下怎么了?” 她恨恨的看向杜文博:“你与其在这里凶我,不如去找一找是谁伤的熙儿!” 杜文博长长叹了口气。 他何尝不想找到是谁伤的熙儿。 可熙儿如今除了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之外,别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仅说不出来,对方还斩断了熙儿的手筋脚筋,刺瞎了他的眼睛,叫他连写也写不出来。 对方显然是做好了让熙儿指认不出凶手的打算! 实在是太狠了! 究竟是何人要对他的熙儿下如此狠手! 正焦头烂额的时候,下人来报,说姜敬来了。 听到姜敬的名字,杜文博突然想起来什么。 三日前,姜敬满京都大张旗鼓的找他那个二女儿姜岁穗,结果第二天,姜敬又没了动静。 巧的是,他也有三天没见熙儿了! 联想到那天在相府,熙儿与姜岁穗见面的事情,杜文博隐隐觉得此事与姜敬脱不了干系。 他阴沉着脸:“请他进来。” 姜敬快到屋门口,还未进去时,声音便已经到了:“可怜元熙侄儿,怎么会被伤成这样?太医怎么说,这孩子的伤还能治好吗?” 听到他的声音,床上的杜元熙反应剧烈,这愈发的让杜元熙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一边说着,姜敬一边进到屋里。 一进屋,他便看到床上浑身是血、惨不忍睹的杜元熙。 惨! 是真的惨! 没见到之前还没觉得,这一看姜敬的心里都有些毛毛的。 他抬起眼皮看向杜文博,正准备关怀两句,却被杜文博想要杀人的眼神吓得喉间一哽,舌头打了个转,什么话都给憋回去了。 杜文博为什么这样看着他? 姜敬觉得心里毛毛的:“元熙侄儿伤成这样,真是叫人心疼,我想起来我的府上有一株千年野山参,用来给元熙治伤刚刚合适,我这便回府找出来,命下人立刻送过来!” 他拱了拱手:“杜兄你先忙,我先回府找山参,告辞!” 杜文博侧步拦住他的去路:“诶,姜兄才来就走?怎么不多留会?” 姜敬皱了下眉。 除了上次定亲那件事,他好像没有再惹过杜文博啊。 杜文博怎么回事? 他忍了忍没撕破脸:“元熙侄儿伤成这样需要静养,我久留在此叨扰,多有不便。” 杜文博依旧不依不饶,丝毫没有让路的打算:“姜兄,我有一事不明,还望姜兄明示。” 姜敬迟疑:“我?” 杜文博负手身后:“我记得三日前姜兄的二女儿姜岁穗失踪了,三天过去了,姜兄可有把人找回来?” 提及姜岁穗,床上的杜元熙挣扎的更为剧烈,嘴里不断呜咽着,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又开始往外冒血。 看到儿子这个样子,杜夫人哭的更大声了:“我的儿哟!” 杜文博眼中的质问也更加明显。 姜敬懵了。 岁穗失踪跟杜元熙受伤有什么关系? 他看了眼杜元熙:“岁穗第二天一早就回来了,说是头一天晚上去了康定公主府上,一时贪嘴吃醉了酒,所以没有回家。” 杜文博表示质疑:“当真?” 姜敬气笑了:“这我骗你干什么?不信你去问康定公主啊!” 杜文博语塞,但姜敬说的也对。 他都把康定公主搬出来了,想必多半不会是假的。 如是想,他不情不愿的让开路:“好,那姜兄慢走,我就不送了。” 本想着来缓和缓和关系的姜敬,莫名碰了一鼻子灰,还被无端端拷问了一番。 他也没了好脾气,当即拂袖而去。 走在回相府的路上,姜敬想了想刚刚杜文博说的那些话,慢慢也品出些不对来。 是啊 那日岁穗没回家,他也问了其他几个孩子。 岁穗那日离开驯兽场时,不是跟康定公主一起离开的。 怎么第二日回来却说是从康定公主那里回来的呢? 嘶! 该不会杜元熙受伤真的和岁穗有关系? 念及至此,姜敬掀开车帘催促小厮:“走快些,早点回府。” 回了府,姜敬立刻就召见了楚云疏。 这倒让楚云疏有些意外。 到了书房,姜敬沉着脸:“三日前的晚上你到底去了哪?” 楚云疏心一沉。 他捻了捻指尖,料想姜敬不知道真相,否则就不会这样的逼问了。 他很无辜的歪了下头:“康定公主的府上呀,爹爹不是知道吗?” 姜敬语塞。 也是,他的确知道。 第二天康定公主府上的下人亲自把岁穗送到他手上,他要是说不知道,那岂非在打自己的脸。 他有些头疼:“那我问你,三日前你可有和杜元熙有过接触?” 楚云疏:“有哇。” 果然! 姜敬眸子睁大,一拍桌子:“你对他做了什么?” 楚云疏的表情更无辜了:“女儿能对他做什么? 三日前是杜元熙在外人面前诋毁女儿,言小侯爷听不下去了,替我教训了他一番,除此之外,女儿什么也没做!” 姜敬:“……” 他抿了下唇:“我不是这个意思。” 楚云疏不解:“那爹爹是什么意思?” 姜敬:“我问的是,之后呢?驯兽表演结束之后,你有没有再见过杜元熙?” 楚云疏立马摇了摇头:“没有,看到他就烦,我可不想多看他一眼!” 姜敬再度语塞。 他怎么觉得岁穗是在和他打太极,将他的每一句话都堵得死死的。 他叹了一声,打算放弃盘问。 楚云疏突然开口:“爹爹,我可是说过的,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不劳您费心的!您可别再把我乱许配给杜元熙了!” 姜敬:“……” 他还没把岁穗怎么样,如今却是还被她给反将一军。 这叫什么事呀? 姜敬脸一黑:“没给你议亲。” 楚云疏松了口气:“那就好!” 姜敬的脸更黑了:“行了,你回去。” 走在回瑾兰阁的路上。 想到姜敬臭脸,楚云疏险些笑出声。 他把狐狸尾巴都藏好了,姜敬想找出破绽,那不可能! …… 翌日,朝堂上。 杜文博痛哭流涕:“求皇上为臣做主!!!” 第77章 惊天大案 皇上对昨日当街抛尸一事也有所耳闻。 治安一向安定的京都发生这样的事情,的确会引起不小的轰动。 昨日初听闻此事时,他还为此大发雷霆,当即命大理寺卿蔡光十五日之内查明真相,否则降职处置。 大抵是因为皇上发了火,蔡光办事也是雷厉风行,当天下午就查出了线索。 只是因为查出来线索的时候已经到了夜里,所以他还没来得及誊抄备案。 说来也巧,在那辆马车抛尸的前两天,他因为公事去京兆府找府尹陶录商榷,正巧在京兆府衙外遇到了两个百姓。 两人都跪在京兆府衙的大门口,一边哭一边谩骂。 两人的言语之间隐隐透露着,京兆府衙畏惧强权,对普通百姓的冤屈置之不理之类的信息。 作为大理寺卿,蔡光虽然算不上勤勉,但这么多年,他也始终保持着一颗秉公为民的心,从未改变。 这种事情,他既然碰到了,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便上前询问了一二。 两人七嘴八舌的说了半天。 他听的一个脑袋两个大,但也听懂了一些。 两人都是女儿失踪,但失踪的时间不一样,而且两人的女儿都是在同一间乐坊做侍女。 在失踪后,两人也都去乐坊闹过,但乐坊只说两人的女儿是被一个高官之子给带走了,但具体对方是谁,把人带去了哪,乐坊表示并不知情。 因为两人说的含含糊糊,有用的东西实在太少,所有蔡光就算有心相助,但也实在有心无力。 后来京兆府尹陶录来后,他忙着商榷正事,便将此事给忘了。 那日看到那两具女尸,他恍惚又想起此事,隐隐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或许有关联。 于是当天下午他便去了一趟京兆衙门,寻了那两个百姓的案子记录来看。 根据册子上的信息,他又找去乐坊,核对了一下失踪女子的信息。 根据对方的描述,在结合仵作验出的信息,蔡光一对比,立马就确定了这两具尸体就是那两个失踪的姑娘。 得到了这个结论,蔡光精神一震,当即亲自出马去了那两个百姓家里。 就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蔡光一个晚上就顺藤摸瓜挖出来了不少东西。 此刻听到杜文博在朝堂上痛哭喊冤,他有些嫌弃的扯了下嘴角,但还没有轻举妄动。 皇上也知道杜元熙的惨烈,也就没计较杜文博这种做法。 他安抚的抬了抬手:“杜卿保重,此事朕已派蔡光严查,相信不日就能为令公子讨回公道!” 杜文博磕了个头:“微臣谢皇上厚爱,害微臣儿子的人手段残忍,罪不容诛!若是抓到了凶手,还请皇上一定不要放过!一定要重重的发落!” 散朝的时候,杜文博还特意找到蔡光。 “蔡大人!请留步!” 听到杜文博的声音,蔡光脚步微顿。 他回头看了杜文博一眼,目光冷冷:“杜大人怎么了?” 看到蔡光的眼神,杜文博心里有些不舒服。 虽说他与杜文博并不相熟,但同朝为官,他们之间好像也没有过节? 为什么对他这么疏离? 但为了儿子的事,杜文博还是陪着笑脸上前:“蔡大人,小儿的案子就拜托蔡大人了!蔡大人断案如神,定能为我儿抓到凶手!” 蔡光似笑非笑的弯了下唇:“嗯,定能抓到凶手” 不过嘛,这凶手抓的是谁,那可就不好说了 杜文博不知他心中所想,还笑着感谢。 蔡光也笑了两声,随即负手身后,大步离去:“杜大人,感谢的话,还是留着案子查清的时候再说!” 看着蔡光的背影,杜文博皱了皱眉。 他总觉得蔡光这话说的有些不是滋味,怪怪的。 偏他又说不上哪里怪。 杜文博摇了摇头,心想着:罢了,我自己再派些人手去查也是一样,也不知道梅无妄去哪了,熙儿伤成这样,梅无妄也失踪了,不然梅无妄去查最为合适。 “啧” 杜文博眯了眯眼睛。 该不会梅无妄死了? 梅无妄还以为自己的妻子在他手上,这个人爱妻如命,如果不是死了,这人断然不敢放任熙儿一个人变成这样。 一代高手,如此不堪一击。 杜文博心中暗暗唾骂:“呸,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杜文博在这边骂骂咧咧,蔡光则是马不停蹄的出了宫门,继续顺着昨日的线索查案。 一连查了三日,蔡光已经将杜元熙强抢妇女的证据掌握在手,根据杜元熙残害多名妇女的恶行来看,判处杜元熙绞刑已是从轻发落。 除却杜元熙,他还顺藤摸瓜查出了些关于杜文博的东西。 杜元熙从乐坊带走的,不止一个姑娘,而那间乐坊背后真正的东家是杜文博。 那间乐坊明面上是乐坊,暗地里却是一个为豪门显贵提供暗娼的地方。 不同于明面上的妓院,这个乐坊里出去的暗娼专门为人提供一些特殊的服务,以满足有些人扭曲的癖好。 在这些人眼中,这些暗娼的命并不值钱,所以稍有不慎,这些暗娼就会出现意外。 每每发生这样的事情,杜文博就会以重金安抚,实在安抚不了的,杜文博也会动用其他手段。 这些百姓大都无权无势,能让家里女儿来乐坊做暗娼的,家境也都贫寒,所以每每施以重金和威逼,这些百姓也就都接受与妥协了。 长此以往,在杜文博手中残害的人命,少说也有三四十条。 而这些人的尸体,全都埋在京郊一个荒废的避暑山庄的地底。 这座避暑山庄也刚刚好杜文博的产业,只是因为地理位置偏僻,所有渐渐荒废。 至于荒废的原因到底是因为位置偏僻还是因为旁的原因,就非常的耐人寻味了。 面对如此恶行,蔡光气得发颤。 他连夜上书二十一道,道道详尽杜文博父子的恶行,震惊朝野。 在天子脚下出现如此的惊天大案,莫说本朝,只怕自建国以来也都是头一遭。 皇上震怒,当夜便连下三道诏书,将杜文博父子打入死牢,杜家满门关入大理寺监牢。 第78章 凌迟处死 接下来的半个月,皇上命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对此案进行审理。 由于证据充足,且涉案人员大都招供,所以杜文博父子的罪行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三法司将查出的证据呈给皇上,由皇上进行裁决。 看着三法司列出的杜家父子的二十六条罪状,皇上给出了当朝最为狠厉的惩罚。 杜元熙判处当众绞刑,杜文博判处当众凌迟,杜家涉案家眷系数斩立决,未涉案男丁流放两千里,女眷充为官妓,诏令下达之日,即刻行刑。 三日后,京都菜市口广场。 广场四周围满了人,众人对跪在广场正中的犯人指指点点。 早在三日前,皇上下达诏书的时候,就已经将杜家父子的罪行昭告天下。 此事引得百姓憎恶,此刻看到杜家人,自是骂声一片,若非有官兵在维持治安,只怕有激愤者不等行刑,便已经冲上去打人了。 行刑的时辰定在午时。 时辰将至,围观的人群中多了三个人。 这三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楚云疏、月华和梅无妄。 月华捂着眼睛,露出一个小小的缝:“二小姐,这行刑咱一定得看吗?” 楚云疏提溜着月华转了个身:“你可以背过去,选择不看。” 月华默默的转了回来:“二小姐,我想看,但是又有点怕” 楚云疏乐了:“小丫头片子,早知道不带你出来了,再叨叨,把你塞回马车!” 月华撇撇嘴,不吭声了。 一旁的梅无妄看到两人打闹,眉眼松动了几分。 一开始,他总是对身边的这个小姑娘心怀戒备,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发现这个小姑娘只是面冷嘴冷,但心底却是很善良的。 突然,人群发生一阵躁动,月华也发出一声惊呼,吓得一头扎进楚云疏的怀里。 梅无妄抬头看向广场中央。 原来是午时已到,开始行刑了。 随着刽子手的手起刀落,被判斩立决的杜家人皆已人头落地。 被叛绞刑的杜元熙也被掉了起来。 被拔了舌头的杜元熙无法说话,只能呜咽,但也没有呜咽多久就断了气。 被判凌迟的杜文博还没有开始行刑。 这是皇上特意叮嘱过的,一定要让杜文博亲眼看到杜家颠覆,让他的心里备受折磨之后再开始行刑。 此等禽兽不如的人,就该身心皆罚,让他生不如死。 而事实也的确如皇上所想。 杜文博一边恐惧凌迟的痛苦,一边又亲眼看着自己的子孙一个个惨死。 此刻他生不如死,恨不得让人直接一刀将他砍死。 监斩官看出了他的煎熬。 他似笑非笑的弯了弯唇:“杜大人,别急啊,这便轮到你了!” 说着,他朝着行刑的刽子手抬手示意。 后者取出一把短刀,自杜文博胸口开始,一刀一刀的剜其血肉。 杜文博的惨叫声源源不绝,面容因痛苦而扭曲不堪。 其惨状叫人触目惊心。 梅无妄不仅不怕,还紧紧盯着杜文博,眼中满是快意。 行刑一共一百二十刀,每十刀歇一刻,一百二十刀行刑结束,一共用了三个时辰。 行刑还未结束的时候,绝大部分的百姓早就已经离开了,而梅无妄直至行刑结束,他都未曾挪动一步。 确认杜文博彻底断了气,梅无妄一直攥拳的手才微微松开。 整整三个时辰,楚云疏都陪在梅无妄身边,不催促也不同情。 良久,梅无妄吐出一口浊气:“二小姐,多谢你助我报仇,不知二小姐想要我办的,到底是何事?” 楚云疏挑了下眉梢。 难得梅无妄在此时此刻还能记着与他的约定。 自从那次审问梅啸之后,梅无妄一直都沉闷颓废,除了那些和报仇有关的事情之外,梅无妄对其他的所有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说起来,蔡光能这么快破案,除却他的谋划与布置外,也少不了梅无妄在暗处的推波助澜。 如今大仇得报,看梅无妄这个样子,只怕他这是又蒙生了死志。 楚云疏捻了捻指尖:“看了这么久的行刑,我饿了,梅庄主不妨陪我一起吃顿酒,吃完了,我便告诉你,我到底要你做什么。” 梅无妄此刻生无可恋,自然是楚云疏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拖沓着步子,跟在楚云疏身后,像极了消极怠工的护卫。 到了酒楼,进到雅间。 梅无妄还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姑娘。 这姑娘面露忐忑,满脸不安,却在看到“姜岁穗”的那一瞬间,笑逐颜开。 “二小姐!” 那姑娘看到楚云疏,当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还激动的往前走了两步。 楚云疏安抚的摆了摆手:“都是自己人,不用讲虚礼,都坐。” 说着,率先走到靠窗的位子坐下。 见他坐了,其他三人也都跟着坐了下来。 梅无妄迟疑的打量了两眼这个陌生的姑娘,但没有多嘴寻问。 至于坐在楚云疏对面的姑娘,更是安安静静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楚云疏抬手倒了四杯茶。 他拿起一杯放在了荷叶面前:“梅宗主,介绍一下,这位是荷叶姑娘。” 梅无妄微微颔首:“二小姐让梅某所办之事,可是与这位姑娘有关?” 楚云疏不置可否的翁了下嘴角:“不然,梅宗主以为,我让你们二人见面的目的是什么?” 这一下,荷叶也有些迷茫。 她愣愣怔怔的抬起头,虽满心疑问,但没有开口。 梅无妄也很疑惑:“二小姐到底想让梅某做什么?” 楚云疏倒了杯茶递给梅无妄:“梅宗主可还记得,我曾经说过,你至少不该让梅花剑失传这句话?” 梅无妄动了动唇:“二小姐是想让我将梅花剑传给这个姑娘?” 荷叶脸颊微红,看着楚云疏目光流转。 楚云疏眉目低垂。 姜岁穗的身边只有一个憨傻的月华,这个傻姑娘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还行,可若要说守护她的安全,这样的人却是一个都没有。 他的手上不是没有适合暗中保护姜岁穗的人,可这些人忠心于他,并非对姜岁穗真心,遇到危机时刻,只怕不会为姜岁穗拼尽全力。 他需要一个能够心无旁骛为姜岁穗效劳的人。 如今机缘已到,让梅无妄培养荷叶最是合适! 第79章 中秋将至 楚云疏指尖把玩着茶杯,没有立刻回答,倒是叫梅无妄与荷叶有些捉摸不透了。 沉默不过片刻,楚云疏抬起眼皮看向荷叶。 “荷叶,我需要一个能够保护我的暗卫,你可愿留在我身边保护我?” 梅无妄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培养暗卫的。 向来权贵培养暗卫,都是选一些无父无母的孤儿,自他们年幼不记事时便开始培养,因为这样的人无牵无挂,可以心无旁骛的守护主人。 这个姜二小姐真是个怪人。 荷叶想到了自己惨死的姐姐,还有二小姐为她所做的一切,不禁红了眼眶。 她相信二小姐不会坑害她。 荷叶点了点头,目光坚定:“奴婢愿意!只要二小姐不嫌弃奴婢笨就好!” 楚云疏弯了下唇:“这世上没有笨徒儿,只有不会教徒弟的师父。” 说着,他转头笑眯眯的看向梅无妄:“你说对,梅宗主?” 梅无妄:“……” 好你个笑里藏刀的小狐狸! 三言两句就把压力给到了他身上。 他干巴巴的扯了下嘴角:“呵呵。” 楚云疏对他的幽怨恍若未闻:“梅宗主,我可是把我格外器重和喜欢的小姑娘交到你的手上了,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 他的语调带着三分狡黠与俏皮,叫梅无妄哭笑不得,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他扯了下嘴角,绷着脸:“既然交给我了,怎么教就是我说了算。” 楚云疏伸出手:“成交!” 梅无妄看着这只白嫩嫩的小手,目光渐渐温柔。 他亦伸出手:“嗯,成交。” 如是说定,这顿酒便成了荷叶的拜师酒。 吃过了饭,梅无妄也搬去了荷叶住的那间小院。 此后的一段时间,荷叶便在梅无妄的魔鬼训练下修习剑法。 离开酒楼雅间的时候,梅无妄盯着楚云疏的若有所思。 倏地,他停下脚步:“二小姐留步!” 走在前边的楚云疏回头看他:“嗯?” 梅无妄拱了拱手:“梅某有话想对二小姐说。” 楚云疏眉尾轻挑,看向荷香与月华:“你们出去等我。” 等两人离开后,他看向梅无妄:“梅宗主想说什么?” 梅无妄欲言又止的皱了下眉。 挣扎半晌,他动了动唇,问出了早就已经存在心中的疑问:“你当真是相府的姜二小姐?” 楚云疏的眼睛下意识眯了一下,但顷刻间神色便恢复如常,快到让人几乎不能察觉。 他笑笑:“为什么不是呢?” 梅无妄一直盯着他,他那细微的表情没能错过梅无妄的眼睛。 梅无妄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早在审问梅啸的时候,他便觉得这个姜二小姐不太寻常,看来他的直觉还是很敏锐的。 解了心中的疑惑,他的神色也放松了许多。 梅无妄也笑笑:“是与不是也不重要了,梅某就是想说,二小姐有经世之才,身为女子实在是可惜了。” 楚云疏摆了摆手,转身离开雅间:“时候不早咯,我也该回家咯。” 梅无妄看着他小巧的背影,哑然失笑。 坐在回相府的马车上,楚云疏思绪万千。 没想到,第一个看出他不是姜岁穗的人会是梅无妄。 还真是叫人感到意外。 杜文博是宁王的人,扳倒了杜文博,无意是给了宁王一记重创。 和杜文博暗娼一事有关联的几位官员,平日里也是与杜文博交好的人。 这些人也大都是偏向于宁王阵营的,在此事中也多多少少受到了处罚,或被降职,或被迁离京都。 如此一来,宁王的势力被大大削弱,日后楚兆宁想要再对他下手,将会比之前更加困难。 挑起党政非他所愿,他亦不想与任何人为敌,但宁王执意要与他作对,那他楚云疏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软柿子,让楚兆宁想捏就捏! 杜文博一事平息,楚兆宁的势力大减,暂时不敢轻举妄动,这也让楚云疏可以过一段时间的安稳日子。 眼看中秋将至,边境的战事还未平定,姜岁穗回京都的归程还犹未可知。 上一世,他只在边境待了三个月,耶律桓就退了兵,回到京都之时临近中秋,正好赶上了与姜文汐的婚期。 算日子,姜岁穗如今在边境待的时间已超过了他上一世所待的时间。 应该是因为他的重生还有灵魂互换,所以导致了这一世的战况与上一世有所不同。 耶律桓此人极度难缠,岁穗每次寄来的书信都是报平安,却对战场的凶险只字不提。 他知道,这是岁穗怕他担心。 可又有谁能比他还清楚,这沙场将士们有多么的不易。 也不知道,岁穗她那边怎么样了。 希望她一切安好,早日回到京都 …… 边境。 驻地大营。 姜岁穗坐在帅帐中,神情目然的看着坐下的几位大将争吵不休。 和她一样神情疲惫的,还有赵允恩。 他亦杵着剑,双目无神的坐在姜岁穗的下手边,看着众位大将争吵。 将1:“让赤卫队连夜翻过镜山北侧,绕至北狄军营的后方,突击北狄的粮草军,没了粮草,北狄军自然不攻自破。” 将2:“且不说镜山又陡又危,单单是这常年的积雪,就足以将士兵们的战力耗损殆尽,还突击,只怕不等赤卫队出手,北狄就已经先将他们剿灭了!” 将3:“我倒认为,不如直面强攻,北狄军的人数不及我军人数的半数之多,强攻必能取胜!” 将4:“强攻的确可以取胜,可这时节,正是北狄骑兵威力最大到时候,强攻无异于是让士兵们去送死!用他们尸骨堆积起来的胜利,即便是胜了,又有何颜面去见皇上,有何颜面去见这些士兵的亲人?!” 将3:“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要怎么打才能让北狄退兵?!” 随着这一声怒吼,大帐内陷入死寂。 几位将军低着头,神情又痛苦又懊恼。 耶律桓用兵诡谲,是他们所有人都未曾遇到过的劲敌。 若非战王殿下用兵巧妙,只怕他们早就被耶律桓杀得节节溃败。 被折磨了这么长时间,姜岁穗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楚云疏要如此严厉的训练自己。 若不是他当初的严厉,只怕她已经在战场上死了几百次了。 第80章 排兵布阵 如今战事僵持,士兵们皆是疲惫不堪,态度消极。 若是长久这样下去,战事肯定不容乐观。 姜岁穗眉眼低垂。 楚云疏拼尽血肉与谋略换来的战王之尊,不能就这样毁在她的手上。 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抬起眼皮,意味不明的看着沙盘。 见她终于动了,几位争吵不休的将军眸子也亮了几分,纷纷屏气凝神的看着她,眼中满是希望的光。 在这大营里,楚云疏就是他们的信仰! 姜岁穗的目光扫过几位将军的眼睛,只觉得心头微热,震动不止。 所有人都可以倒,唯独她不可以。 她若是颓废了,众人勉强支撑的这口气也就散了,与北狄的对峙就会必输无疑。 她起身走向沙盘。 几位将军见状纷纷让开路。 姜岁穗走到沙盘边,看着沙盘她细细思索了一会后,随手拿起一个演兵旗,放在了北狄军的后方。 根据沙盘上的地形来看,想要从我方驻军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觉的杀入敌军后方,除了镜山这条路之外,也就没有其他更隐蔽的路了。 镜山之所以名为镜山,是因为其常年积雪,宛如一面硕大的镜子,所以被称为镜山。 诚如刚刚那位将军所言。 镜山不仅高,还陡,更因为常年积雪,所以鲜少有人攀爬。 想要翻越镜山,难度极高。 可另一位将军说的也没错,与北狄正面开战,赢是能赢,但损失一定惨重。 此处地形,除却一个镜山外,四周都是一览无余的平原,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突袭,几乎没有可能。 姜岁穗揉了揉眉心。 倘若是楚云疏在这里,他会怎么做? 思虑良久,姜岁穗缓缓开口:“刘将军说的对,用将士们的尸骨堆积出来的胜利,纵然胜了,吾等也无颜面对百姓,无颜面对皇上。” 几位将士面面相觑,不知接下来她会说出什么话来。 姜岁穗眯了眯眼睛。 耶律桓用兵诡谲,每每面对她的出兵策略时,总能从容不迫的应付。 耶律桓就好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了解她所有的心思。 她所有的谋略都是楚云疏教的,与其说耶律桓了解她,倒不如说是耶律桓了解楚云疏。 经过这几个月的交锋,她也能感觉的出来,耶律桓对楚云疏是有提前了解过的,否则不可能会对她的用兵之策如此的清楚。 既然如此,那她便给耶律桓来个不一样的 念及至此,姜岁穗又拿起了一个演兵旗,放在了两营之间的平原上。 “赵允恩!” 听到她喊,赵允恩箭步上前:“属下在!” 姜岁穗指向演兵旗:“三日后,你率三万精锐部队,从正面对北狄军发起攻击,敌进你退,敌退你进,不必僵持。 倘若耶律桓按兵不动,你便在敌军阵前想尽一切办法进行挑衅,以让敌军焦躁愤怒为目的。 切记!不可恋战! 若敢违抗,本王必对你军法处置!” 赵允恩心中有诸多疑问,打算等“楚云疏”说完了再开口。 姜岁穗又拿了一个演兵旗,放在了北狄军营的右翼:“马上就是中秋了,过了中秋,北境就会开始慢慢变冷,所以每年的中秋,都是北狄人大举来边境三镇采办过冬物资的时候。 刘将军,你手下的赤卫队,最擅长奇袭,我要你从中挑选五十人,今夜就趁着夜色去往边境三镇。 到了镇子上,你们需想尽一切办法避开北狄人的眼线,乔装打扮,并在三日后的亥时之前接近北狄军营的右侧,对他们发动奇袭。 本王不需要你们与北狄军厮杀,你们要做的,就是在军营内制造混乱,让北狄兵焦头烂额! 如遇危险,可以保命为先!” 刘将军拱了拱手:“属下领命!” 北狄军营的右侧是平原,左侧是镜山的一面悬崖。 这样的地理位置,注定了无法对北狄军营的左侧发起进攻。 姜岁穗取了一个演兵旗放在自家大营的位置:“吴将军,我方粮草是维持军营运转的关键,三日后对北狄军发起进攻的时候,我方阵营不可无人镇守。 你前些日子在阵前受了重伤,此番便由你镇守军中,护住我方粮草,倘若赵允恩与刘将军需要驰援,你需得迅速地调整军中士兵,做出及时的反应!” 吴将军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伤,神情失落。 身为将军,不让他亲自上阵杀敌,他有些不甘心。 姜岁穗看出了他的失落。 她拍了拍吴将军的肩膀:“镇守军营责任重大,容不得有任何闪失,吴将军征战沙场多年,最是明白其中的利害得失。 吴将军,本王可是把最重要的粮草都交给你了,你可不要辜负本王的期待呀!” 吴将军眉眼松动,感激的拱了拱手:“属下明白,属下定不负重托!” 姜岁穗弯了弯唇:“很好,这才是我大楚的好男儿!” 说完,姜岁穗又看向周,程二位将军:“周将军,程将军,正面与北狄军对抗乃是最凶险的,你二人便作为副将,跟随赵允恩一起正面迎敌。” 周、程二位将军相互看了一眼对方:“属下领命!” 部署完成,几位将军一扫之前的沉闷,都恢复了斗志与生机。 可赵允恩却眉头紧锁。 沉默半晌,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终是忍不住开了口:“殿下,你给我等都安排的明明白白,那你呢?你既不领兵进攻,也不镇守军营,你想要干什么?” 赵允恩直觉“楚云疏”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 他若此时不问,只怕都没有机会去阻止“楚云疏”了! 相处了这么久,姜岁穗哪里还不了解赵允恩的为人。 无事时,这个人不着调的很,满嘴都是胡言乱语,但实则却是个忧国忧民的铁血男儿,为人正直,刚毅果敢。 他这话问的委实不客气,但姜岁穗知道他的本意是关心。 她勾着唇,笑的邪肆:“谁告诉你,本王不领兵了?” 赵允恩迟疑的皱了下眉。 姜岁穗指向北狄军营后方的演兵旗:“刘将军的一番话提醒了本王,斩断敌方的粮草供应,的确是最快的取胜之道。 本王打算亲率护卫队翻越镜山,三日后突袭敌方后侧。 昼时,还需几位将军的配合与鼎力相助!” 第81章 月夜谈心 听姜岁穗这么说,几人神色凝重:“殿下需要属下们做什么?” 姜岁穗看着沙盘上的北狄军营目光流转:“我决定亲率护卫队翻阅镜山,在三日后的子时,对北狄军后翼发动突袭。 在此之前,允恩要做到让北狄军军心浮动,焦躁不安,亥时到子时之间,刘将军要在北狄军营内制造混乱。 当北军营内部开始自乱阵脚时,刘将军需信号弹示意。 收到信号之时,就是本王发动突袭之时! 而吴、周二位将军,则要清点好剩余兵马,若前方战事失利,二位将军需得以最快的速度赶往驰援!” 她眯了下眼睛,眼底是狠厉与决绝:“此番,吾等势必要让北狄撤军!” 姜岁穗的神情让几位将军倍感振奋:“属下定不辱命!此番击退北狄军势在必行!” 比起他们的振奋,赵允恩更多的是担忧。 这个家伙果然把最危险的事情留给了自己! 他总是这个样子! 大抵是看出了他眉宇间的忧愁,“楚云疏”摆了摆手:“时候也不早了,诸位将军就下去为三日后的大战做准备! 允恩,你留一下。” 等几位将军退下后,赵允恩垂下眼眸,闷闷不乐的寻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姜岁穗走上前:“喂,干嘛拉着个脸?本王可是把最长脸的任务交给了你,你怎么还不高兴上了?” 赵允恩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这么长脸,你自己怎么不去?” 谁都知道,翻越镜山去突袭,此行凶多吉少。 姜岁穗知道赵允恩是担心她,只是嘴上不饶人。 她故作轻松的笑着:“我都已经是战神了,还需要长脸嘛?” “你”赵允恩气到语塞,索性将头偏到一边不理她。 姜岁穗觉得他幼稚极了,忍俊不禁的扯了下嘴角:“镜山难爬,这一点本王比谁都清楚,所以本王打算今晚下半夜就出发。 三天的时间,足够本王和护卫队保存体力,只要此战能胜,本王此番冒险就值得。” 赵允恩看向她动了动唇准备开口。 不等他的话说出来,姜岁穗抬手制止了他:“不要说那些有的没的的废话,你要真是本王的好兄弟,就去取两坛好酒来陪本王好好的喝一场!” 赵允恩眼睫一颤。 自从春猎殿下受伤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聚在一起喝过酒了。 他叹了口气,拂袖离开大帐:“等着,我这就取酒去!” 看着赵允恩带着三分倔强的背影,姜岁穗温柔了目光。 能有人这样的关心着楚云疏,挺好的 是夜。 赵允恩命士兵在帅帐外升起篝火,他与“楚云疏”席地而坐,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酒。 没了京都纸醉金迷的繁华,边境的月色显得格外清浅寂寥。 看着月亮,姜岁穗伸手比了比,喃喃着:“月亮就快圆了” 赵允恩愣怔:“什么?” 姜岁穗放下手,寂寥的摇了摇头:“没什么。” 看着她的动作,虽然赵允恩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但大抵也猜出了来些。 他也抬头看向月亮:“中秋快到了,疏兄可是想念京都了?” 想念京都? 楚云疏如今身在京都,说是想念京都,倒也无可厚非。 她翁了下嘴角:“算是。” 赵允恩了然的笑了笑:“若是北狄没有进犯,疏兄马上就会成亲了。” 姜岁穗的眸子暗了几分。 成亲 和姜文汐吗? 是啊,中秋马上就到了,可她还没有回到京都,这亲自然成不了。 可若是回了京都呢? 到那时,是不是就得立马迎娶姜文汐了? 想到这,姜岁穗感觉心里有些闷闷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有些不想回到京都去了。 她以手掩面,声音沉闷:“本王还不想那么早成亲。” 赵允恩哼哼了两声,无情的拆穿了她的谎言:“是不想成亲,还是不想和不爱的人成亲?” 姜岁穗没好气的白了赵允恩一眼:“看破不说破,乃智者也!” 赵允恩大笑。 沉默了一会,赵允恩咕噜咕噜灌了两口酒:“疏兄,你想你那个小红颜嘛?” “小红颜??” 姜岁穗一时半会没想明白。 赵允恩:“是啊,你特意带来军营的那个!” 姜岁穗恍然大悟。 原来他说的是自己啊。 她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唔,想。” 她的确还挺想念楚云疏的,这几个月没有他在身边斗嘴,日子多少过得有些沉闷了。 赵允恩一脸了然的神情。 他把玩着手中的酒坛子:“疏兄,问个不该问的,此战孤注一掷,于你而言可谓是凶险的很。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回不去,你那个小红颜该怎么办?” 姜岁穗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赵允恩。 她没想过这个问题。 准确的说,是她不敢去想。 她若是真的死在了边境,那她和楚云疏的灵魂是不是就换不回来了? 她了无牵挂的,倒是不怕死。 只是这样的话,是不是楚云疏就会一辈子被困在她的那副躯体里? 念及至此,她咬了咬牙:“本王不会死的,本王答应了他,要活着回京都。” 赵允恩难得的没有抬杠:“嗯,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两人相视一笑,碰了碰酒坛子。 赵允恩懒懒躺下:“疏兄,要我说啊,你那小红颜跟了你也是不易,时常要为你的安危忧心。 你回了京都,可一定要好好的待人家!” 姜岁穗盯着篝火发呆:“会的” 赵允恩:“皇上要是没有给你赐婚该有多好,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和你那小红颜在一起,给她一个名分。 这些年你为大楚南征北战,也是时候该歇歇了,此战结束,你回了京都之后就好好的和小红颜一起过过神仙眷侣般的日子。 军营的事,有兄弟我,你不用操心!” 想了想,他又摇了摇头叹气:“啧,你那个婚约是真麻烦,只怕回去了之后,你还来不及和小红颜温存,皇上就会逼着你完婚了!” 提起这茬,姜岁穗就头疼。 她揉了揉眉心:“别说了,本王头疼。” 赵允恩乐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楚云疏为了一件事发愁成这样。 堂堂战王,面对敌人的数万大军都不曾皱一下眉,竟然在儿女情长的事情上犯了愁。 还真是稀奇呀! 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不知不觉月亮西沉,已经到了后半夜。 姜岁穗看着月色,神情凝重起来。 第82章 突然撤兵 姜岁穗起身拍了拍衣摆:“刘将军已经率领着赤卫队出发,他引走了耶律桓绝大部分的眼线,接下来,该本王出发了。” 她拎起酒坛子,一口气饮完了坛子里的酒,豪气的将酒坛子扔到了一边:“允恩,大营这边就交给你了,本王走了!” 赵允恩也站了起来。 他拱了拱手:“军营有我,你一切小心!” 清理掉了剩余的眼线,姜岁穗与护卫队轻装简从,乘着夜色悄悄离开了大营,一路朝着镜山奔去 三日后。 北狄军营。 耶律桓坐在帅帐中。 其坐下跪了一人,此人身着北狄牧民的服饰,低着头,神情灰败。 耶律桓把玩着自己修长白皙的手指,漫不经心的问:“楚云疏的计划是什么?” 跪着的人咬着牙,不动亦不说。 耶律桓也不急,反而还笑嘻嘻的:“是个硬骨头,抓回来两天了,硬是什么也没问出来。” 三天前的夜里,楚国军营突然有异动,一队人马穿着夜行服深夜离营,直奔边境三镇而去。 跟随过去的探子被这群人尽数剿灭,只剩下一人,临死前放出信号。 根据此人留下的线索,耶律桓手下的人抓到了一个乔装成北狄百姓的楚国兵,除此之外,并未再有其他发现。 这个楚国兵嘴巴紧得很,拷打了两天,竟什么都没问出来。 负责逼问的人没有办法,这日一早就将人提到了耶律桓的面前。 他们都知道,他们的这个六皇子诡谲无常,有一些旁人所不知的特殊手段,再怎么嘴硬的人,到了他的手上,都得乖乖就范。 耶律桓起身,缓步走到楚国兵面前。 他蹲下身,伸出修长的指,轻轻挑起楚国兵的下巴:“啧啧啧,多俊俏的人呐,娶亲了吗?” 楚国兵微微愣住。 耶律桓怎么突然问了这么个问题? 他怕有套路,不敢直视耶律桓的眼睛,也不回答他的问题。 耶律桓也不恼。 他似笑非笑的松开手:“也不重要了,反正你都是要死的。” 提及死,楚国兵的神情总算是有了些许的变化。 是了,这世上真正不怕死的,只怕没几个人。 耶律桓垂眸看向自己胸口悬挂着的一块玉石,喃喃着:“既然他什么都不肯说,留着也是无用,那就拖下去杀了。” 楚国兵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一旁的副将容奇也有些犹豫。 楚国突然异动,定是有什么谋划,若不拷问清楚,岂非陷入被动? 容奇抽出弯刀,抵在楚国兵的脖子上:“快说,楚云疏到底想做什么?这可是你唯一的机会了!你若再不说,老子一刀砍了你!” 饶是刀架在脖子上,楚国兵依旧没有吭声。 贪生怕死,非男儿本色! 耶律桓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玉石:“活人不会开口,不代表死人也开不了口。” 容奇瞳孔一缩:“殿下,你是想?” 耶律桓摆了摆手:“不必多问,把人拖下去,拔了舌头杀掉,该怎么做,不用吾教你?” 容奇皱了皱眉。 他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将楚国兵拖了下去。 很快,帅帐外传出一声惨叫。 不多时,容奇便捧着一个带血的匣子进来了。 耶律桓扫了眼匣子里带血的舌头,满意的点了点头:“东西放下,你出去。” 容奇无奈的皱了下眉。 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六皇子的决定,只能眼看着他一点一点堕入深渊。 容奇放下东西离开,之后帅帐中就一直没有再传出来动静。 直至傍晚时分,耶律桓方才神情疲惫的从帅帐中走出来。 他神色凝重,显得有些烦闷。 容奇连忙上前:“六殿下,怎么样?可有结果?” 耶律桓阴鸷的捏了下手骨:“让阵前与楚军对峙的蒙达撤回来,今夜所有人保持戒备,仔细留意军营周边的异动,一旦发现异样,立刻来报!” 容奇领命,立刻下去安排。 不多时,两军之间的平原上。 赵允恩看着突然后撤的北狄军,迟疑的皱了下眉:“怎么回事?” 怎么这一次北狄撤军,撤的如此突然? 一连对阵三日,除了第一日北狄兵进攻的比较猛烈之外,之后的两日北狄兵也跟他玩起了你退我进,你进我退的路数,显然是在同他消磨耐心,打算将计就计。 如今天色将晚,眼看着就要到“楚云疏”发动突袭的时间了,这个节骨眼上,耶律桓却突然来了这么一手。 不对劲,很不对劲! 赵允恩的脑子飞速转动起来。 要不要追? 会不会有什么陷阱? 只犹豫了很短暂的一会,赵允恩便做出了抉择。 追! 就算打到北狄军营的卡口,那也得追! 今日之战没有后退的余地,否则“楚云疏”就会有生命危险! 他与将士们可以抛头颅洒热血,但大楚不可以没有战神! 赵允恩抬起手,恶狠狠的咬了咬牙:“将士们,北狄兵想撤退,咱们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跑了!给我追!” 说完,他率先抽出长剑,策马朝着北狄兵追了上去。 号兵适时的吹响号角,鼓兵也紧随而上。 一时间士兵们大受鼓舞,士气瞬间高涨:“杀!杀!杀!” 收到军令正在撤退的蒙达听到身后传来的响动,不禁回头看了过去。 只见楚国兵正紧追不舍。 他眉头一沉,攥紧了手中的缰绳:“他娘的,真是一群狗皮膏药!” 要不是六皇子下了死令,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撤回军营,他一定杀得这帮孙子片甲不留! 柔弱的楚国人,也敢与他们勇猛的北狄人叫嚣!呸! 他大呼一声:“传令下去,所有人加紧撤退,务必在楚国兵追上来之前赶回军营!” 平原之上尘土喧嚣。 如今正是北狄骑兵威力最强的时候,任凭赵允恩如何奋力追赶,始终无法赶上北狄的兵马,只能清扫一些吊尾的残兵。 一路追到了北狄驻军的大本营,赵允恩方才停下。 想到“楚云疏”出发之前的交代。 他眸子转了转,计上心来。 他偏头看向身边的副将:“去,搬两张鼓到北狄军营的大门口,一边敲一边骂,骂的越难听越好!” 第83章 按兵不动 “咚!咚!咚!” 蒙达才回到军营,还没来得及向耶律桓复命,大营外就传来了骚动。 “小小北狄,不战而逃,可笑可笑!” “如此胆怯,何必负隅顽抗,不若早日降了我大楚,说不定皇上心情好,还能封你们可汗一个异姓王呢!” “北狄骑兵自称天下第一,依我看也不过如此!还不是被我们大楚杀得丢盔弃甲,头也不敢回的就逃了!” “……” 大营外,叫骂声不止。 大营内,士兵们气闷焦躁的很,但没有军令又不能擅自出阵,一个个憋的面红耳赤。 蒙达怒火直冲脑门。 他狠狠啐了一口,转身折回了大营卡口:“他娘的!一群孙子!爷爷我弄死你们!” 从帅帐中出来的容奇来找蒙达,一眼就看到他梗着脖子往外冲。 容奇脸一黑,立马追了上去:“蒙达!你给我站住!!” 听见他的声音,蒙达火冒三丈的停下脚步:“干嘛?” 容奇皱着眉:“干嘛?” 他伸手揪住蒙达的耳朵:“你还好意思问我干嘛?六皇子的命令你忘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蒙达吃痛,却不敢反抗:“我没忘,楚国那群狗娘养的东西,就这么在大营外辱骂咱们,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容奇揪的更狠了:“你咽不下这口气?怎么,你是觉得北狄就你最有骨气是嘛?要不要我去六皇子面前为你讨个赏?” 蒙达痛的腰都弯了。 他干巴巴的捂着耳朵:“别闹嘛,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去复命还不行吗?” 容奇冷哼一声,松了手。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帅帐。 大营外,叫骂的楚国兵换了三波人了,眼看天都黑了,可北狄这边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俨然就是一副,他骂任他骂,能听进去一句就算他们北狄输的架势。 赵允恩焦躁的驱着马在原地打圈。 该死的。 对方还没急,他倒是已经先急了起来。 不行,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赵允恩侧目看向身边的副将:“取弓箭来!” 副将不解,但还是立刻照做。 取来了弓箭,赵允恩将箭头绑上淬了火油的棉布,点燃后直直射向对方大营卡口的门楼。 “嗖!”的一声响。 淬火的箭钉在了门楼上,将木制的门楼一瞬间点燃。 赵允恩微微侧目看向身后的大军,高声大呼:“北狄军不敢出来,那我们就杀进去!” 北狄驻军八万,而他只率领了三万精锐,如此进攻,无异于以卵击石。 可亥时就快到了,他得为刘将军和疏兄争取突袭的机会! 他就不信,这样的挑衅和羞辱,北狄人还能沉得住气! 赵允恩率兵开战,北狄兵井然有序的摆好阵法,显然是对他的进攻早有防备。 北狄大营内。 耶律桓半瞌着眼眸,懒懒散散的坐在帅椅上,仿佛对外面的厮杀一点也不担心。 蒙达不甘心的在打仗内踱着步子:“六殿下,就这么让他们踩在脸上打?这可不是您一贯的作风呀?” 耶律桓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蒙达懊恼的跺了下脚:“哎呀!六殿下,就让属下率兵去击退他们!” 耶律桓捏了下指骨:“对方只有三万人,成不了什么气候,防守即可,无需大动干戈。” 他微微抬起眼皮,声音波澜不惊:“蒙达,今夜还长的很,你急什么?” 蒙达最害怕耶律桓这幅冷漠的表情。 在六皇子还小的时候,他就总是做出这样一幅人畜无害的样子来坑他和容奇。 容奇聪明,可他不一样。 他没少在六皇子手上吃过亏。 蒙达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属下不急,不急” 看他这幅没出息的样子,容奇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 大营卡口。 赵允恩率兵厮杀。 他本不想入敌太深,只想激怒北狄人,让他们因为愤怒而开战。 可事实显然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就算他都挑衅到了人家门口,可人根本不打算跟他打,他进攻,人家就有条不紊的防守,他后退,人家就直接收兵。 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了几圈下来,北狄这边是一点都起伏都没有,而他手下的人却是累了个够呛。 眼看着自己这边的士气已经衰败下来,士兵们的斗志已经溃散,赵允恩愁的头发都要白了。 他看了眼月色。 亥时还差一点。 要直接杀入大营吗? 这里是敌人的本部,就这么杀进去,只怕跟着他一起来的这些弟兄们都要完了 一旁的周将军看出了他的担忧。 周将军策马上前:“亥时将至,敌军纹丝不动,赵将军可是在为此事发愁?” 赵允恩微微颔首:“北狄显然是知道些什么,在刻意防守,打算按兵不动来应对今夜的突袭。” 周将军皱眉:“这怎么可能?突袭的策略除了殿下、您还有我们四个副将之外,可再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我们几个都不可能背叛殿下,这消息绝无可能走漏!” 赵允恩摇了摇头:“我知道,只是周将军你想想,此番来边境,我等与北狄兵也大大小小的打了几十次,可每一次对方都好像能洞察我们的行军计划,难道您不觉得可疑嘛?” 周将军沉默了。 他如何能不知道。 之前为了这事,战王殿下还彻查过,奈何查到最后,根本找不出原因。 周将军神色凝重:“有没有可能是老刘那边出了事?” 赵允恩抿了下唇:“有是有,不过可能不大,除了殿下的亲卫队之外,就是老刘的赤卫队最强悍。 这些汉子都是经过层层挑选与训练的,纵然真的出了事,他们也不会走漏风声。” 周将军颓然的低下头:“照这么说,那咱们岂非又陷入了被动。” 赵允恩眉头一沉:“被动?” 他语气不善,叫周将军有些迟疑。 赵允恩如恶狼般盯着北狄大营:“不想被动,那就化被动为主动!” 周将军大抵猜出了赵允恩想要干什么,不禁紧了紧手中的缰绳。 赵允恩指向北狄大营:“他们不出来,那我们就杀进去! 今夜,我定要搅得北狄大营不得安宁!” 第84章 四处纵火 北狄大营内。 一个北狄兵慌慌张张的跑进大帐:“六殿下!赵允恩就跟疯了一样,不要命的往大营里攻打!眼看已经要拿下卡口了!” 耶律桓轻轻皱了下眉,但表情自若,对此并没有感到意外。 容奇拱了拱手:“六殿下,镇守卡口的兵力只有两万,剩下的都分散在了大营的四周,要不要调拨一部分兵力回援?” 耶律桓捏着尾骨,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一会:“将右翼的兵马调拨一万,大营内分散的驻军调拨一万,前去支援卡口,只要将他们驱逐出去,不要冲进大营即可。” 容奇想了想:“大营后方有三万驻军在防守,殿下何不从后方调拨人马?” 耶律桓缓缓道:“北狄荒芜,一年之中有半数以上的天气都在刮风下雪,粮草是尤为珍贵的东西。 若是后方的粮草让敌人给毁了,此战我们也就没有办法再继续打下去了。” 容奇动了动唇,想说会不会留的人太多了。 可自出征以来,六殿下算无遗策,几乎就未曾失手过,他这么安排,想来定是有他的道理。 如是想,容奇便没有多问。 亥时一刻。 又有士兵前来禀告。 “六殿下,军营右侧发现敌军踪迹,孟达将军已经率领五千人马前去镇压!” 耶律桓微微颔首:“再探,再报!” 士兵离开后,耶律桓摩擦着尾骨,眯了眯眼睛。 “容奇,从赵允恩发动攻击到现在,是不是楚云疏一直都未曾露脸?” 容奇想了想:“的确没有。” 耶律桓弯了下唇,喃喃着:“有点意思” …… 北狄大营的右侧。 刘将军命四十五人引开蒙达率领的五千兵马,他自己和剩下的四人一起悄悄潜入了北狄军营内部。 入了军营,五人相互看了一眼后,朝着不同的方向分散开。 不多时,“轰”的一声巨响,北狄大营的东侧突然发生爆炸,爆炸的力量直接掀翻了两顶帐篷。 距离较近的士兵纷纷前去救人和扑火,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但这边的火还没扑灭,大营的北侧又着了火,于此同时,南边也传出动静,说有敌军入侵。 大营内开始骚乱起来。 镇守大营的士兵眼看形势不对,连忙前去向耶律桓禀告。 还未到帅帐,西边也起了火。 今夜吹的是西北风,西边的火势乘风而起,一瞬间便火光滔天。 前去禀告的士兵白了脸,脚下的步子愈发快了起来。 眼看就要到帅帐了,暗处不知从何处出来了一个人,速度极快的捂了他的口鼻,将他拖到了阴暗的角落里。 此人正是刘将军。 刘将军目露凶光,一刀砍下那北狄兵的头,随脱了自己的外衣,将这颗头放在了外衣里。 他将这头包裹了一个严实,趁乱将其甩到了帅帐外。 做完这些,他低下头,混入了混乱的北狄军中。 帅帐内,容奇听到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嘈杂,便按捺不住的起身出来看。 这一看,容奇的瞳孔瞬间放大。 军营里一片乱象,四下里都是烟尘,士兵们也乱糟糟的东奔西走。 恰逢此时,又一个前来的禀告的北狄兵从阵前跑来。 “容将军!!” 禀告的北狄兵话还没说完,脚下便提到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 昏暗的月光下,容奇皱了下眉:“什么东西?” 北狄兵将东西捡了起来,迟疑的打开结扣。 “啊!!” 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北狄兵吓得将人头扔了出去。 这颗头颅在地上滚了两圈方才停下,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帅帐的方向。 饶是见惯了死尸的容奇也产生了不适。 他喉间滚动了一下:“混蛋!” 听见声音的耶律桓也走了出来。 看到地上的人头时,他眯了下眼睛。 耶律桓将指骨捏的“啪”一响,抬头看向前来禀告的北狄兵:“现在是什么情况?” 北狄兵连忙跪地:“六殿下,大营里进了贼人,人数不详,属下们正在追查!” 耶律桓环顾了眼大营:“可有发现楚云疏的踪迹?” 北狄兵摇了摇头:“不曾!” 耶律桓浅浅吸了口气:“敌军这是为了制造混乱,好让我们方寸大乱,吩咐下去,不要自乱阵脚。 容奇,将守营的士兵分三队出来灭火,加强大营内的巡逻,至于溜进来的贼人,若是抓到,杀无赦,若他们逃了,就随他们去,不必管他们!” 说完,耶律桓走回帅帐,取了自己的弯刀又走了出来。 看到耶律桓拿刀,容奇的心中警铃大作:“殿下要去哪?” 耶律桓神色淡淡:“吾有预感,楚云疏会亲自偷袭后方粮草,吾去后方看看。” 容奇连忙跟上他:“殿下,让属下陪您一起!” 耶律桓摆了摆手:“无妨,你先去平定大营内的混乱,吾自己一个人即可。” 他走的决绝,没有再给容奇说话的机会。 容奇担忧的叹了口气,立马转身去安排大营内的事情。 尽快将大营内安置妥当,他再去助六皇子,六皇子也就没话可说了! 耶律桓到大营后方时,后方率兵镇守的将领左玉正在焦躁的来回踱步。 看到他来,左玉连忙上前:“殿下,军中怎么回事?可要属下率兵前去驰援?” 耶律桓:“军中无事,今夜守好粮草就是你的任务,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管。” 左玉不明白,为什么殿下要用如此大的兵力守在这里。 就算是怕敌人偷袭,也不至于派这么多兵在此呀。 军令不可违,左玉虽心中不解,但不敢违抗军令。 彼时,姜岁穗正带着护卫队隐藏在一个数目较为茂盛的小山丘上。 她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北狄大营。 当发现耶律桓派重兵把守在后方粮草处时,她的神色格外凝重起来。 耶律桓显然是对她的突袭提前做出了防备。 他究竟是怎么知道她的计划的?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亥时过半,北狄军营内燃起了好几处大火。 姜岁穗料想这是刘将军得手了。 可如今这般情形,只怕想要突袭是不太可能了 第85章 镇魂石 姜岁穗抿了下唇,暗暗思量着。 楚云疏的护卫队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以他们的实力硬闯进去纵火烧粮,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 进去容易出来难。 一但冲进去,她和护卫队将面临的是北狄兵前后夹击。 护卫队总共也就两百来人。 从大营后方这黑压压的人头来看,耶律桓镇守在后方的人数至少有三万之多。 两百对三万。 简直就是在找死! 姜岁穗颓然的垂下头,满眼都是不甘。 她想不通,耶律桓究竟是怎么知道她的这些谋划的? 正烦闷着,北狄大营的正面突然杀来了六万楚国兵。 竟是留守大营的吴将军率兵前来了! 有了支援,赵允恩的人马士气瞬间高涨,速度极快的便杀入了北狄大营内。 与此同时,刘将军也放出了信号弹。 小山丘上的姜岁穗将这一幕系数看在眼里。 她又惊又疑又喜。 惊的是吴将军出现在这里,大营那边怎么办,疑的是吴将军为何会擅自率兵驰援,喜的是此番就算无法偷袭,也有足够的力量能与北狄一战。 收到刘将军的信号,姜岁穗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慢慢思考,当即带着护卫队朝着北狄大营奔驰过去。 北狄大营内。 听到前方士兵来报,耶律桓的神情终于露出了几分凝重。 任何的智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花架子。 北狄兵力不如楚国,倘若楚云疏派出全部的楚国兵杀过来,纵然他有再多的应对之策也是无用。 饶是耶律桓再怎么不愿意将镇守后方的驻兵派去御敌,此刻他也是不得不这么做了。 耶律桓将镇守后方的三万大军拨出去了大半,只留了三千人跟自己一起留在后方。 重新布好阵,耶律桓就看到一队人马速度极快的奔驰而来。 他眯了眯眼睛。 这队人马很快就到了眼前,领头一人正是“楚云疏”。 耶律桓紧了紧手中的弯刀。 果然是楚云疏亲自突袭他的粮草,还好他没有将所有人撤走! 他抬起手:“所有人!准备迎战!” 眼看北狄大营已在眼前,姜岁穗抽出长剑,一剑斩了拦路的北狄兵。 两方厮杀在了一起,但姜岁穗一行人根本不恋战,目的明确,奔着粮草就杀了过去。 “飒!” 姜岁穗感觉背后传来兵器的破空声,一股冷冽的寒意自腰脊升起,迅速的攀至她的头顶,激起了她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反应迅速地转身抬剑格挡。 砍她的,正是邪肆笑着的耶律桓。 “战王殿下,深夜偷袭,你是不是多少有点不礼貌了?” 姜岁穗没有闲心和耶律桓耍嘴皮子功夫,虚虚向前刺了一剑:“突袭这事六殿下也没少做,我们彼此彼此,谁也别说谁。” 耶律桓往后一躲,姜岁穗趁机将人撇开,继续奔向北狄大营的粮草存放地。 耶律桓眉头一沉,暗骂了一声该死,立刻脚尖轻点,紧追不舍了上去。 听见身后的声音,姜岁穗弃了马,运起轻功,靠着灵活的走位躲避着身后的耶律桓。 她心中暗骂着:“真是个狗皮膏药!” 眼看粮草就在眼前,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拨开盖子吹了吹,等火星子出来后,她将火折子扔向粮草堆。 “呯!” 耶律桓见状从腰间抽出短匕首,朝着火折子扔了过去。 火折子被击飞,眼看着要落到旁处,姜岁穗飞身上前,脚尖轻轻一勾,将火折子抢回了手里。 为了抢回火折子,姜岁穗后背大开,来不及防备,被追上来的耶律桓一刀砍中。 “唔” 姜岁穗一声闷哼,后背鲜血四溅。 飞溅的血落到了耶律桓脖子上的玉石上,玉石轻轻一震,发出了微弱的荧光。 这荧光虽不强,但在黑夜里却格外显眼。 耶律桓微微一怔,低头看向自己脖子处的玉石,眸子骤然睁大。 姜岁穗没看到玉石发光,只看到耶律桓的失神,她立刻飞起一脚踹在了耶律桓的身上。 耶律桓被踢得往后倒退数十步,撞在了围栏柱子上摔倒方才停住,趁此机会,姜岁穗将手中的火折子扔向了北狄的粮草存放处。 易燃的粮草遇到火星,瞬间便被点着。 这火势以迅雷之势腾空而起,向四周扩散开。 北狄兵一瞬间大乱。 姜岁穗趁此机会放出信号弹,带着护卫队左右突袭,欲杀出重围撤退。 “混蛋!!” 容奇扶起刚刚被踹倒的耶律桓,拿着弯刀就朝着姜岁穗一行人冲过去。 “先救火!” 耶律桓拉住容奇,制止了他的行动。 容奇微微愣住,迟疑的回头看耶律桓。 这不是六皇子的行事作风。 对方区区几百人,他们有几千人,此时追上去,有极大的可能可以将楚云疏诛杀在此。 可六皇子却一反常态的没有追,这是怎么了? 容奇动了动嘴想问,但耶律桓却提前堵住了他的话:“不必多问,先救粮草!” 容奇看了眼已经跑远的“楚云疏”一行人,惋惜的叹了口气,转身立刻组织士兵灭火。 四下里一片纷乱嘈杂,耶律桓却恍若未闻。 他取下脖子上的玉石放在手心里轻轻摩擦着,若有所思的细语呢喃:“镇魂石居然亮了你究竟是谁?” 前方与北狄兵厮杀的赵允恩看到信号弹,顿时笑逐颜开。 疏兄得手了! 他立刻示意副将传令下去,全军撤退! 赵允恩回到军营时,姜岁穗和护卫队还没有回来。 直至第二日清晨,昏迷不醒的姜岁穗才被护卫队背回军营。 看着衣袍被血浸透的“楚云疏”,赵允恩和几位将军神色大变。 “怎么会伤成这样?” 赵允恩焦急的命人去请军医,将帅帐中放着的补气丹一股脑全给姜岁穗喂了下去。 背着姜岁穗进帅帐的近卫扑通一声跪下:“耶律桓亲自带着三千北狄兵镇守后方粮草,殿下亲自突围,被耶律桓紧紧纠缠,不慎被其砍伤。 回来的路上,我们遇到连番的追杀,殿下身受重伤,还一路与敌军厮杀,最终力竭昏倒。” 说到最后,护卫的声音都开始哽咽。 要是殿下愿意放弃他们,独自一人先行撤退,他也就不会重伤至此。 第86章 昏迷不醒 听士兵说完,赵允恩叹了口气。 他知道他这个疏兄虽然看起来冷冰冰,实则是天下第一重情义。 想要让他撇下与自己同生共死的护卫队自己先回来,那还不如一刀砍了他来的痛快。 好在昨夜给了北狄一个重创,对方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否则主帅昏迷,三军折损惨重,将士们疲惫不堪这种情况下,北狄进犯定会让军心不稳,军营大乱。 大帐里,姜岁穗由于失血过多,险些没能救回来。 几位军医为姜岁穗医治了一个上午,才堪堪稳住她的脉搏。 临近傍晚,昏迷不醒的姜岁穗还发起高热来,整个人都是滚烫的。 几位军医愁白了头发,又是喂药又是施针,能用的办法都用上了,可姜岁穗高热不退,始终昏迷不醒。 混沌间,姜岁穗感觉自己变得很轻很轻,就好像踩在云端上。 迷迷糊糊的,她好像回到了京都。 她不仅回到了京都,她还看到了楚云疏。 可奇怪得很,明明她就站在楚云疏面前,可楚云疏却好像没看到她一样,就连她和他说话,楚云疏也不理。 她有些生气了,伸手去拍楚云疏的肩膀,去发现自己的手径直穿过了楚云疏的身体。 怎么回事? 姜岁穗大惊失色,一连又试了几次。 看着自己可以穿透楚云疏身体的手,姜岁穗愣神了很久。 末了,姜岁穗意识到,自己大抵是已经死了,所以楚云疏才看不到她。 她有些不甘心。 她到底还是死了嘛 看着正在和月华说笑的楚云疏,她的心一阵抽疼。 她终究是没能将这幅身体还给楚云疏。 要将楚云疏一辈子困在她的这幅躯体里,他一定很痛苦。 其实她有很多的话想和楚云疏说。 她想告诉楚云疏,在边境的这几个月,她没有给他丢人,遇到困难她没有哭,受了伤她也没有哭。 她再也不是那个小哭包了。 她在他的训练下,也成为了一个可以征战沙场的铁血将士。 她还想告诉他,她趁着无人之时,还给他绣了一个荷包,这荷包她一直放在怀里,就等着回京都的时候给他。 以后,他再也不用羡慕别的男子能收到姑娘的荷包了! 她还想说 这些日子,她还怪想他的 可这些话,楚云疏大概是没有机会听她说出口了 姜岁穗感觉自己鼻子酸酸的,眼角有泪滑落。 她不禁抬手摸了摸眼角。 感受到湿润,她看了眼指尖。 看到指尖那晶莹的泪珠,她眼睫一颤。 原来人死了也会流泪啊 “啪!” 顺着脸颊滑落的泪珠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细微的脆响。 彼时,远在京都的楚云疏感觉心口一疼。 他猛的偏头看向身侧,恍惚感觉姜岁穗就在自己的身边。 看到空空如也的身侧,他自嘲的扯了下嘴角。 他是太想这个小丫头片子了嘛? 她人在边境啊,他怎么会有种她就在自己身边的错觉呢。 他不禁抬手抚向自己有些紊乱的心跳。 他好像,真的对这个小哭包有点动心了 也不知道她在边境如何了,希望她一切都好,尽快平平安安的回到他的身边。 他,有点想她了 或许,不是有点 楚云疏轻轻叹了一声,默默地收回眼眸。 可就这么不经意间的一个侧目,他看到地上有一滴晶莹的水珠。 他迟疑的皱了下眉。 为何这里会有一滴水? 他微微俯身,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这水珠。 但在触碰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眼前花了一下,脑子也有一瞬间的空白。 等回过神来时,眼前的地面上什么都没有,他的指尖也干干净净,根本就没有什么湿润的痕迹。 “是错觉嘛?” 他不禁轻轻嘀念了一声,默默收回手。 或许是错觉 真是奇怪,他今天怎么恍恍惚惚的 一直在他身边的姜岁穗,在他伸手触碰泪珠的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头一阵剧痛。 “唔” 她痛苦的摇了摇头,不禁想着,死人也会感觉到头痛嘛? 剧烈的头痛让她眼前的事物开始变得模糊。 恍惚间,她好像又回到了军营。 眼前一张又一张焦急的脸晃过去,晃的她越来越晕。 她头很痛,背也痛,哪里都痛,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要散架了一般。 她感觉格外痛苦、格外累,只希望能好好的睡一觉,可她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纷乱不止,叫她想睡也睡不过去。 突然,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又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般。 她感觉眼前一黑,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失去意识前,她想着,也好,总算是能好好睡一觉了 边境大营。 看着被军医扎了满头银针的“楚云疏”,赵允恩急得直咆哮:“你们行不行啊?!这刚刚还能睁眼呢,怎么扎完了针,殿下直接没动静了??!” 军医抹了抹额间的冷汗:“这,这,这” “这什么??”赵允恩急得上前一步:“好好说话!!” 这一声吼,吓得军医“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来:“殿下伤势太重,下官这只能说是尽力而为,若是殿下这高热始终不退,下官,下官,下官也是无能为力呀” “无能为力?!” 赵允恩重复了一遍,语气中的冷冽令人不寒而栗,大有治不好楚云疏,就要几位军医一起陪葬的意思。 几位军医急得都要哭了。 他们如何不知道战王殿下的命有多金贵,可他们是大夫,不是神! 赵允恩无助的跌坐在椅子上,直直的看着床上的“楚云疏”呢喃:“疏兄,你可一定不能有事啊” 另一边,北狄大营里。 耶律桓脖子上的镇魂石这一夜都在不停的闪烁,断断续续的,一会就会闪烁一次。 这一夜,耶律桓就这么盯了镇魂石一夜。 直至天明时分,容奇来禀告大营的善后情况,他才收回目光,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把玉石放回怀中收好。 容奇走后,耶律桓又将玉石拿了出来,放在手心里怔怔看着:“你,究竟是谁” 第87章 北狄撤兵 姜岁穗这一昏睡,就睡了六天。 第六日的傍晚,姜岁穗总算是醒了过来。 她一醒,就看到床边坐着满脸胡茬、蓬头垢面、双目赤红的赵允恩。 她喉间一哽,意识到自己没死:“允恩” 这一开口,她感觉自己的喉咙像卡着两张刀片,疼的她险些又昏了过去。 听到她嘶哑的声音,恍惚间以为自己出现错觉得赵允恩“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整个人在一瞬间恢复了生机。 “醒了!醒了!!军医!!!” “诶,在在在!” 伴随着赵允恩这一声大吼,几名军医都涌上前,把脉的把脉,摸额头的摸额头,翻眼睑的翻眼睑。 姜岁穗:“……” 她这才发现,屋子里站满了人,大家此刻都围在她床边,关切的看着她。 姜岁穗心中感动,但面对几个军医对她上下其手的行为,多少也有点无奈。 她抿了下唇,忍着剧痛再度开口:“那个,水” 天知道,她的喉咙有多痛! 她是昏迷了多久,喉咙能干成这个样子。 听到她说话,赵允恩飞速跑到桌边给她倒了杯水,还试了试温度。 看他这幅掏心掏肺的模样,姜岁穗微微湿了眼角。 赵允恩小心的避开她的伤口,将她扶起身,慢慢喂她喝下水后,满眼担忧的看着她:“还好么?还想喝么?” 姜岁穗笑着摇了摇头:“不喝了,本王一切都好。” 赵允恩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但嘴上却是一点也不饶人:“好?你看看你这副鬼样子,明明一点都不好。” 姜岁穗失笑。 见她笑,赵允恩也弯了弯唇。 前一秒赵允恩还在笑,后一秒却一头栽倒,毫无防备的从床上滚了下去。 “允恩!!” “赵将军!!” 姜岁穗大惊,猛的掀开被子就要起身,帅帐内又乱成了一片。 两位副将连忙扶住姜岁穗,几位军医手忙脚乱的去扶赵允恩。 几位军医哭丧着脸。 好不容易醒来一个,怎么这边又倒下一个,这还要不要好好的过了? 军医细细给赵允恩把完脉后,松了口气:“赵将军就是连续几日不眠不休的照顾殿下,太累了,他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好好睡上一觉,再喝点安神补气的汤药,马上就能恢复。” 听军医这么说,姜岁穗方才放下悬着的心:“就让允恩在本王的帐子里歇着,不必挪来挪去了。” 因为她刚刚才醒来,赵允恩也还在昏迷,所以几位副将没有过多打扰,简单的汇报了几句军营的近况后,纷纷退下了。 看着在软塌上昏睡的赵允恩,姜岁穗撑着床起身。 根据刚刚几位副将的描述,她昏睡了六日,这六日北狄军也没有进犯,所以大营内暂时还是安定的。 至于那天晚上,吴将军为什么会出现,是因为刘将军在前往边境三镇的那一夜,被北狄俘走了一个赤卫军。 刘将军担心突袭一事会败露,所以悄悄写了封信传给吴将军。 当时她已经出发前往了镜山,刘将军联系不到她,便擅自做了主,在信中交代吴将军出兵援助一事。 正是因为吴将军的援助,这才使得此战险胜,不过也因此多折损了近一万的兵力。 想到这些丧命的士兵,姜岁穗便叹了口气。 原本定下突袭的计划,为的就是以最小的损失换最大的利益,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折损了那么多的将士。 这耶律桓,究竟有什么通天彻地的本领,可以一次又一次的洞察她的计划。 夜凉如水,姜岁穗默默坐在椅子上看着沙盘,就这么坐到了天亮 另一边,北狄大营。 镇魂石已经三天没有再发光了。 昨日夜里,传过来的线报就说楚云疏已经醒了。 耶律桓这几日总是魂不守舍的,听到楚云疏苏醒的消息后,他看了镇魂石很久,最后居然撤了兵。 虽说那一夜损失了不少粮草,但北狄倒也没因此就完全的失去战力,他这么突然的决定,叫容奇和蒙达都错愕了很久。 京都。 第七日,“楚云疏”重伤昏迷,以及险胜北狄军的消息传回了京都。 朝堂之上,皇上和诸位大臣的心情喜忧参半。 如今中秋已过,边境马上就要冷起来了,要不了多长时间,北境就会陷入一片冰天雪地。 这种气候,不论是大楚还是北狄,都不会选择开战。 此番险胜北狄,想来在明年开春之前,北狄都不会再轻举妄动,至少,今年大楚可以过个好年。 这是件好事,可大家都笑不出来。 楚云疏是大楚的战神,亦可以说是大楚的定神柱,有他在,大楚的边境可保无虞。 如今战神昏迷不醒,生死未明,大家就像是失了主心骨,难免心慌。 宣平侯府。 散了朝的宣平侯立刻马不停蹄的回家,跟自己的夫人说了楚云疏出事的消息。 康定公主一瞬间慌了神,抱着宣平侯大哭了一场。 哭过之后,康定公主稍稍冷静了些,立刻派人去请了“姜岁穗”。 这世上能让她这个弟弟在乎的人不多,相府的那个小庶女算一个,若是弟弟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得让这个姜岁穗知情。 除此之外,她也想知道,这个小庶女在得知弟弟出事之后,会是个什么态度。 相府里。 下人来报,说康定公主请二小姐前去宣平侯府做客。 这一次姜敬没有多问,料想康定公主此时喊岁穗,多半是和楚云疏出事有关。 从相府离开时,姜敬没有和往常一样喊楚云疏过去叮嘱谈话,这让楚云疏品出些不对劲来。 坐在去往宣平侯府的马车上,他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怪只怪他如今处在深闺之中,不管得到什么消息总要慢别人一步。 一路这么胡思乱想的来到了宣平侯府上,刚刚才下马车,他就看到自家姐姐风风火火的冲了上来。 他微微愣了一下。 怎么姐姐今日亲自出来相迎? 他福了福身子,没有忘记规矩:“岁穗见过康定公主。” 才刚刚行礼,康定公主就一把拉住他的手,火急火燎的拉着他往府里走:“别拜了,本公主有急事和你说!” 第88章 各怀鬼胎 还没直起身子的楚云疏险些被康定公主拽了个跟头。 他踉跄两步跟上了康定公主的步子:“公主殿下何事如此着急??” 康定公主满脸忧愁的叹了口气:“岁穗姑娘,小疏他出事了!” 楚云疏脚步一顿:“你说什么?” 康定公主又重复了一遍:“小疏在边境出事了!” 八个字,字字砸在楚云疏心口。 这一瞬间,他已经感受不到世间万物,只剩下眼前康定公主的脸,和在脑海里来回重复的这八个字。 他反手抓住康定公主的手,语气冷冽森寒:“她怎么了?” 康定公主被他的眼神吓到,手也被他捏的生疼。 她被吓得往后退了一小步,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小,小疏他,他身受重伤,现在生死未明” 怎么会这样? 耶律桓虽诡谲无常,但武艺却算不上顶尖。 他训练了姜岁穗三个月的时间,她的功夫虽比不上自己,但和耶律桓打个平手是绝对没有问题的,甚至能压制耶律桓也很有可能! 再者,跟着她一起去往边境的护卫有三百人,这些护卫都是干什么吃的? 怎么会让这个傻丫头身受重伤呢? 楚云疏的心乱了,他松开康定公主的手,转身就走。 “诶”康定公主傻掉了,连忙小跑着跟上他:“岁穗姑娘!你干什么去?!” 楚云疏回头看了康定公主一眼:“去边境,找她!” 康定公主震惊了。 看面前这小姑娘的眼神和表情,她相信这小姑娘没有在开玩笑。 这孩子疯了! 她连忙拉住“姜岁穗”:“冷静啊岁穗!你一个弱女子,怎么去边境啊!” 楚云疏皱了皱眉:“去不了也得去,总会有办法的!” 他若不能亲眼看到那个傻丫头,他是如论如何也放心不下的。 康定公主看他这么决绝,心中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她安抚的拍了拍楚云疏的手:“我已经派人去往边境了,小疏的情况不日就会传回来,你且稍安勿躁!” 她循循善诱着:“岁穗,你留在京都保护好自己,这才是最重要的呀! 可千万不要小疏无事醒来,你却出了事! 听本公主的,你好好待着,消息一传回来,本公主立马就派人告诉你!” 被康定公主这么一拦,楚云疏也冷静了许多。 是了,姜岁穗离开时,还给他留了很多暗卫。 他的这些暗卫比姐姐的暗卫可要强多了,派他们去边境探查岁穗的情况,的确比他自己去要靠谱的多。 他抿了下唇,没有再着急忙慌的要走。 看他如此的魂不守舍,康定公主轻轻叹了口气,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又派人将他送回了相府。 回去的路上。 楚云疏坐在马车里。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还未平静下来的心跳,意识到自己刚刚有多失态。 长这么大,除了母妃离世的那一次以外,他还从来没有如此的不冷静,如此的失态过。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这个傻丫头已经在他的心里有了如此重要的分量。 他暗淡下眼眸,心中暗暗想着:傻丫头,你可一定不要有事,只要你好好的回来,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 相府里。 下人来报说姜岁穗已经离府。 想到岁穗马上就会知道战王殿下出事的消息,姜敬的心里微微有些不是滋味。 看的出,他这个二女儿是喜欢战王殿下的,得知这个消息,岁穗该得多难过呀 转念一想。 姜敬又想到了大女儿姜文汐。 汐儿和战王之间有婚约,只是还未拜堂成亲,若是战王殿下真的醒不过来了,那他的汐儿怎么办? 这婚约还做不做数? 若是作数,那他的汐儿岂非成了寡妇? 若是不作数,那传出去也终归是不太好听,只怕汐儿是再难寻个好人家了。 想到这,姜敬一阵阵发愁。 姜敬记得,陆霜星的姐姐是宫里的玥贵妃,若是让玥贵妃出面,在皇上耳边提点一二,会不会这桩婚事还能有一些转机? 念及至此,姜敬立马起身去了栖子苑。 宁王府。 散朝走在回府路上的楚兆宁,心情是肉眼可见的好。 老天还真是有眼,竟然叫楚云疏死在了边境。 挺好,也省的他还要费尽心思去想办法取他的狗命! 这都是报应! 母妃,你看到了嘛? 这都是报应!! 未免楚云疏还会醒过来,楚兆宁回到王府后,也派了人去往边境,目的就是为了落井下石,务必要让楚云疏真的死在边境。 就这样,众人各怀心思,一时间有几波不同的人先后奔往了边境。 彼时,边境大营。 昏睡了一整夜加一个上午的赵允恩昏昏沉沉的醒了过来。 “醒的还挺是时候,知道刘将军给本王送来了炙羊肉是?” 看他醒了,姜岁穗笑着又命护卫添了个碗。 还迷迷糊糊的赵允恩回过神,迷迷瞪瞪的坐起身。 看楚云疏浅笑着看着他,他所有的意识都归了位。 赵允恩摸了摸自己还有些重的脑袋:“只能怪这炙羊肉太香了,把我硬生生香醒了。” 姜岁穗失笑:“快来,趁热吃。” 两人一边吃着一边聊着。 赵允恩伸手挡住姜岁穗给自己倒酒的手:“你伤还没好呢,别喝了。” 姜岁穗微微愣住。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竟然也爱上了喝酒? 还记得一开始喝酒,只是为了模仿楚云疏不穿帮,不曾想,她如今活的还真是越来越像他了。 她笑着摇了摇头,放下了酒壶:“小伤而已,没事的。” 赵允恩将酒壶拿远了些。 疏兄的伤重不重,他又不是没看到,能不知道吗? 疏兄这么说,不过就是安慰他罢了。 想到这次疏兄九死一生,他心里一阵后怕。 赵允恩抿了下唇:“疏兄,你将竹影召回来,别人在你身边我都不放心,只有竹影在你身边我才能安心。” 姜岁穗略一思忖:“今日一早就收到线报,说北狄已经撤军了,的确可以将竹影召回来了。 这几个月让他在北狄那边做眼线,也是辛苦他了,等他回来,本王让他好好休息两天。” 赵允恩:“以后这种事情就让其他人去做,别再让竹影离开你的身边了。” 姜岁穗哭笑不得:“好,知道了。” 她拍了拍赵允恩的肩膀:“如今北狄撤军,等消息传回京都,我们应该就能回京都了。” 第89章 回京召令 说到回京都,赵允恩的眉眼也松快起来。 他玩笑着:“能回去见你那小红颜了,开心吗?” 姜岁穗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吃你的!话真多!” 赵允恩开怀大笑。 看他笑,姜岁穗也不禁笑了。 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挺好 想到自己在昏迷时做的梦,她抬手摸了摸心口。 真是没想到,自己濒死前想的最后一个人会是楚云疏。 他是从何时开始,在她的心里变得如此重要的? 答案是什么不重要了。 只希望,能够早日回到京都。 回京都,去见他 …… 又过了三日,从京都出发的几波人都来到了边境。 竹影一个下午都欲言又止的模样实在太过明显,叫姜岁穗想静下来看会兵书都不行。 临近傍晚,她实在是忍不住了:“竹影,有什么话你就说。” 竹影瞪大了眼睛:“属下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姜岁穗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这一下午在本王面前晃了又晃,本王头都被你晃晕了!这本王要是还看不出来,本王这双眼睛干脆直接扣下来当弹珠玩算了!” 竹影讪讪的摸了下脑袋,干笑了两声:“属下早晨在军营里巡逻的时候,发现了几个生面孔,还有几个熟面孔。” 姜岁穗:“???” 她皱了下眉:“什么意思?” 竹影组织了一下语言:“是这样的,主子您离开京都之前,不是留了一部分兄弟在京都保护姜二小姐嘛,属下今天早上在大营里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姜岁穗料想是她昏迷的消息传回了京都,楚云疏不放心她,所以派人来查看。 她微微颔首:“那生面孔又是什么意思?” 竹影:“除了咱们的人,属下还发现了几个行为鬼鬼祟祟的人,都是未曾见过的生面孔。 据属下观察,这是两波人,他们之间还互相对彼此不知情。” “还有两拨??” 姜岁穗神色凝重了几分。 这些人跟楚云疏的人同一天到达大营,想必都是同一天从京都出发的。 这两波人又都是些什么人? 她手抵着下巴:“可否能看出他们都是什么来历?” 提到来历,竹影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其中一波人看起来并没有恶意,在看到主子您安然无事之后,跟我们的人一起前后脚离开了大营。 至于另一波人,这些人没有走,都潜伏在了帅帐外,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对您有所企图。” “我?” 姜岁穗低垂着眉眼,仔细回想着会有哪些可能。 须臾,她抬起眼皮看向竹影:“不要打草惊蛇,这几日,你……” 简单的谋划了一下,姜岁穗眯了眯眼睛:“此事你知我知,不要告诉其他人,包括赵允恩。” 竹影点头应下:“属下明白!” 又过三日。 楚云疏和康定公主派出去的人回了京都。 得知姜岁穗已无大碍的消息,两人都欢喜的不得了。 又隔一日。 北狄撤兵,“楚云疏”苏醒的消息也传回了京都。 皇上龙颜大悦,当即下令让楚云疏和赵允恩领兵回京。 众人一派喜气洋洋,唯独楚兆宁的脸色格外阴沉。 楚云疏还真是命大,居然没死成。 他立马飞鸽传书,命前往边境的那些探子,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在楚云疏回到京都之前将他解决掉。 等皇上的召令抵达边境之时,已经过去了十日。 这十日,姜岁穗已经将伤养好了大半。 日前竹影发现的那波人这些日子也一直潜伏在军营,但一直没有轻举妄动,所以姜岁穗也不好判断他们到底寓意何为,更不好打草惊蛇去抓他们。 若是惊动了他们,破坏了他们的计划,只怕无法知晓他们这群人真正的用意是什么,还有他们背后的主子是谁,这样会为以后留下无穷无尽的隐患。 收到召令后,姜岁穗命三军整顿,为启程回京都做准备。 除却镇守边境的驻军之外,余下人马都将返回京都。 队伍庞大,返回京都的路途将格外漫长。 离开边境前的一天,呼呼刮了一天的北风,临近傍晚,天空飘落了细沙一般的雪花。 姜岁穗走出帅帐,刺骨的凉意瞬间席卷全身,激的她寒毛炸起。 可真冷啊 她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不禁喃喃:“下雪了啊。” 算时间,如今京都还是百花尚未凋零的秋,北狄竟然已经开始下雪了。 说真的,她还真有些不适应。 京都的寒冬并不漫长,更多的时候,屋里都燃烧着温暖的碳火,这种直面寒冷的时候,并不多。 正发着愣,姜岁穗突然感觉阴暗处有个黑影一晃而过。 她眉头一沉。 什么人? 为了不惊动附近的士兵,姜岁穗给了竹影一个眼神,从附近随手取了一杆长枪,两人一齐朝着黑影追了过去。 那黑影似乎是在刻意等着姜岁穗,每每姜岁穗感觉自己快要追丢的时候,那个黑影总会出其不意的又出现。 就这样,一个引,两个追,三人不多时就已经离开了大营的范围。 昏暗的夜色里,姜岁穗看到一颗繁茂的大树底下站着一个笔挺的身影。 这身影有些眼熟但模模糊糊的,看的并不真切。 她脚步微顿,留心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发现大树上还隐藏了两个高手,想来是保护树下这人的。 看这架势,此人明显是在等她。 姜岁穗略一思忖,决定还是上前看看。 竹影下意识将她拦住:“主子” 姜岁穗摆了摆手:“没事,有你在本王身边,你与本王联手,没什么人能伤了本王。” 竹影微微一怔。 好像主子说的也对。 两人走近了,姜岁穗才发现,树下站着的人是耶律桓。 她的手微微攥拳。 耶律桓找她是要干什么? 不等她先开口,耶律桓就率先动了。 他走向姜岁穗,笑的人畜无害:“耶律桓见过楚国的战王殿下!” 姜岁穗上下打量了耶律桓两眼,戒备的与他保持着距离:“六殿下深夜引本王至此,想必不是约本王出来玩的,六殿下有什么话就直说。” 第90章 引蛇出洞 耶律桓负手身后:“吾的确有话想和战王殿下说。” 他意有所指的看向姜岁穗身边的竹影:“只是,吾觉得,这些话或许殿下不会希望被旁的人听到。” 姜岁穗皱了下眉。 耶律桓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眸子一转:“竹影是自己人,本王和他之间没有秘密。” 耶律桓似笑非笑:“当真?” 也不等她回答,耶律桓又往前走了两步:“殿下,带着面具做人,挺辛苦的?” 姜岁穗的眸子骤然睁大,垂在身侧的手也倏地收紧。 耶律桓看出了她的僵硬,嘴角得意的笑丝毫不加掩饰。 他歪了歪头:“嗯?怎么样,殿下确定要继续这样谈下去吗?” 姜岁穗不动声色的轻笑了一声:“让你的人也退下。” 耶律桓痛快答应:“可以!” 他抬手示意,隐藏在树上的两个北狄武士从树上跳了下来,行过礼后,一声不吭的走远了。 姜岁穗见状也微微侧目看向竹影:“你也暂且先退下。” 竹影有些急了:“主子!” 姜岁穗摆了摆手:“他打不过本王,不用担心。” 竹影语塞,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走远了。 他有些幽怨。 究竟是什么事情,主子竟然还要背着他跟耶律桓说。 护卫们都已经离开,大树下就剩下耶律桓和姜岁穗两人。 耶律桓开口就问:“你不是楚云疏,你是谁?” 姜岁穗:“??!” 她呼吸险些骤停。 耶律桓怎么知道的?? 一开始她有些破绽是正常的,但现在她可以说是模仿楚云疏模仿的已经九成相似了,现在就连竹影都看不出破绽了,从未见过楚云疏的耶律桓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怀疑耶律桓是在诈她。 但仔细想想,耶律桓没理由诈她这种事情啊! 就这么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她的掌心已经黏腻一片。 姜岁穗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本王没没懂六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昂” 耶律桓对她的反应一点也不意外,他笑的邪肆:“真正的楚云疏来边境了吗?” 姜岁穗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转身准备离开:“六殿下若没什么事,本王就先走了。” 耶律桓如灵活的蛇,两下就来到了她的面前将她拦住:“诶,战王殿下急什么,你就不好奇,吾是怎么知道你这个秘密的吗?” 姜岁穗停下脚步,意味不明的看着耶律桓:“夜深人静的,本王就是在这里杀了你,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着,她还将长枪微微往前倾了些。 耶律桓倒是一点也不怕。 他用手中的折扇轻轻拨开些长枪,依旧淡淡笑着:“若是辰时吾还没有回到军营,容奇和蒙达即刻就会率领北狄全部兵马攻打楚国的边境三镇。 能让边境三镇的数万百姓以及楚国的将士们给吾陪葬,吾倒是死的也不亏。” 姜岁穗眉头一沉:“你到底想说什么?” 耶律桓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微冷:“吾要知道答案!你是谁?真正的楚云疏又在哪里?” “本王无话可说!” 姜岁穗不再理耶律桓,径直侧身绕开他走掉。 耶律桓这一次倒是没有再继续纠缠。 看着楚云疏的背影,他捏了下指骨,高声喊道:“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主动将答案告诉吾的,这一天不会太远!!” 姜岁穗头也不回,走的决绝。 竹影见她离开,连忙迎上前:“主子!” 他看了眼还在大树下的耶律桓:“他和您说什么了?” 姜岁穗摇了摇头:“没什么,时候不早了,早点回营。” 回到大营后,姜岁穗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今晚耶律桓的出现,无疑是给她敲了一记警钟。 她和楚云疏的秘密并非无人知晓,除却耶律桓,是不是还有别的人也知道此事? 答案是什么,她不得而知。 只是通过今夜这件事,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峻。 倘若日后有人拿着此事设计她与楚云疏,那可就难办了 与楚云疏换回灵魂这件事,需得加快速度去寻找办法了! 次日,天刚蒙蒙亮,大营里就吹响了号角声。 姜岁穗疲惫的捏了下鼻骨,利索的起身穿衣服。 时间过得真快。 不知不觉的,天竟然已经亮了。 不过一想到马上就可以回到京都了,姜岁穗的心情是振奋的,连一夜未眠都疲惫都消退了不少。 临行前,姜岁穗看向巍峨的镜山,呵出一口热气搓了搓自己微凉的手。 真冷啊 难怪北狄人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攻打大楚。 这繁花似锦、温暖如春的地方,谁又能不爱呢? 更何况,北狄贫瘠,不似大楚物产丰富,吃穿用度上,想要稍微好点的东西,还得受制于大楚,如此憋屈,想要反抗也是常事。 正发着呆,行令军前来复命,表示一切都已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姜岁穗微微颔首,收回目光后,利落的翻身上马。 她微微侧目看向竹影,后者会意,抬手发令:“出发回京!” 驻军吹响相送的号角声,预示着此战的平息。 部队行军不比单枪匹马,行动自然缓慢,走了五日,回京的路程还只走了不到一半。 这日夜里,众人行至一处临河倚山的地带。 这条道路左边是一个山丘,因为人迹罕至,所有树木相当繁茂,而右边则紧紧临靠着一条小河。 因为道路狭窄,不便队列行走,亦不便驻足安歇,所以行军的队伍拉的很长,直至夜深也还没停下。 队列前端。 竹影策马来到姜岁穗身边,在她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声:“他们动了。” 姜岁穗眸子一转。 她垂眸略一思忖,看向身侧的赵允恩:“前方不远处有一块平地,可暂时驻扎,夜已深,将士们赶了一天的路,也该休息了。” 赵允恩微微颔首,当即传令下去,命大军加快赶路,早点走到前方的空地上休息。 听到可以休息,大军也振奋了不少,行军的速度明显加快。 不过片刻,众人很快就到了地方。 姜岁穗一反常态的没有在中心地带休息,而是在边缘地带,寻了个不起眼的大树,在树下休息,甚至连篝火都没有生。 第91章 引蛇出洞2 为了不显得那么刻意而露出破绽,姜岁穗还特让竹影在人多的时候去找赵允恩。 跟他说,自己今夜有些不适,想自己一个人在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会。 赵允恩一听她不舒服,立马就来查看。 在他来之前,姜岁穗还特意搓热了手,搭在自己的额头上,等赵允恩一来,就把额头露出来给他摸。 不知情赵允恩感觉她的额头微热,神色担忧。 姜岁穗故作疲惫:“本王没事,就是伤口还没痊愈,又连日行军,有些累了,不必请军医,以免惊动将士们。” 赵允恩心疼的叹气,来来回回的跑了好几趟,又是送补气丹又是送吃的喝的。 姜岁穗哭笑不得,但没有阻止他。 她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那些别有目的的人看到。 直到后半夜,夜色已经格外浓重的时候,姜岁穗方才让赵允恩不必再奔忙,她需要自己一个人歇一会。 埋伏在军中的那些杀手见状,都开始蠢蠢欲动。 黄昏时分走到这条道上的时候,他们就觉得此处是一个绝佳的行刺点,谁知道,就这么巧,“楚云疏”今晚还病恹恹的。 还真是老天爷相助! 几个杀手鬼鬼祟祟的凑到了一起,打了几个暗语后又分散开,但无一例外的都在往姜岁穗的方向靠拢。 夜深人静的。 突然传出一声不太像寻常鸟叫一般的“咕咕”声。 紧接着,姜岁穗的四周寒芒乍现。 她的四面八方同时涌出来了六个杀手。 姜岁穗寒星般的眸子骤然睁开,“嗡”的一声响,手中长剑出窍。 与此同时,竹影和埋伏在不远处的几个护卫同时暴起,将六个杀手给围了起来。 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几个杀手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也知道自己此番是凶多吉少了,当即奋起反抗,不要命的杀向姜岁穗。 “乒乒乓乓”的兵器碰撞声惊醒了在附近休息的士兵。 “有刺客!!” 士兵们回过神,顿时拿起兵器也围了上来。 场面陷入一片混乱。 杀手寡不敌众,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就已尽数伏诛。 六个杀手,当场毙命三人,还有三人被生擒。 这三人满眼不甘。 赵允恩怒极,不等姜岁穗发难便已经上前,先行对三人进行拷问。 他大步走向杀手,抬脚就踹翻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一个:“说!是何人指使你们行刺的战王殿下!” 几名杀手皆是死士,自然不会说出背后的楚兆宁。 见几人不说,赵允恩抽出长剑,抵在其中一人的脖子上:“说出背后主使,本将军可以绕你们一命,否则别怪本将军不手下留情!” 三个还活着的杀手互相对看了一眼。 其中一人抬起头看向赵允恩:“我凭什么相信你?万一我说了之后,你出尔反尔怎么办?” 赵允恩眯了下眼睛:“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那人邪佞的笑了:“左不过也是死路一条,那我又何必死前还要出卖自己的主子呢?” “你!”赵允恩气的脸色涨红,手中的剑往前递了一些,将杀手的脖子割出了一条血线。 杀手虽硬气,但多少还是有些害怕,脸色肉眼可见的发白。 姜岁穗抿了下唇。 略一思忖后,她走上前,握住赵允恩的手将剑挪开了些。 赵允恩不解的看着她,她摇了摇头,示意赵允恩稍安勿躁。 姜岁穗睨视着杀手:“本王说话一言九鼎,只要你说出背后主使,本王可以答应放你和你的同伙一条生路,有本王在,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听她这么说,杀手垂下眼眸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须臾,杀手抬起头看向姜岁穗:“可以!” 略一停顿后,他又补了一句:“不过我只和你一个人说!其他人都得退到一边去!” 如此昭然若揭的目的,任谁都可以看出来。 赵允恩当即呵斥:“你做梦!” 姜岁穗却不生气,反而还意味不明的笑了:“可以。” 赵允恩和竹影顿时都急了:“不行!!” 竹影:“主子你疯了吗?他明显是想借此机会刺杀您啊!” 赵允恩:“就是!你身上还受着伤呢!” 姜岁穗摆了摆手,神色淡淡:“本王心里有数。” 听她这么说,那杀手嘲讽的弯了下唇,眼中的轻视丝毫不加掩饰。 什么战神? 呸! 也不过如此! 如此简单的伎俩也看不出来,还如此的狂妄自负,简直可笑! 姜岁穗捻了捻指尖,微微侧目看向身边的竹影和赵允恩:“都退下。” 赵允恩和竹影拗不过她,不甘心的退到一边,万分谨慎的盯着她与杀手。 等人都走开了,姜岁穗看着杀手,声音冷冷:“现在可以说了?” 杀手轻蔑的笑着:“可以,只不过我现在跪在地上不方便,还请战王殿下弯下您尊贵的身子,附耳贴过来。” 姜岁穗笑容更甚,眼神却更冷:“可以。” 她微微俯身,与那杀手越靠越近。 一边的竹影和赵允恩都要急疯了,恨不得立刻冲上前。 待她靠的足够近时,那杀手笑容一拧,目光骤然变得凶狠:“楚云疏,你去死!!” 伴随着这一声大呵,杀手暴起,手中拿着的匕首直挺挺的刺向姜岁穗。 “主子!!” “疏兄!!” 赵允恩与竹影顿时飞速奔上前。 而姜岁穗却风轻云淡的一个侧身,一脚将杀手踹开,手中的长剑还同时出鞘。 她敢赌,自然不会全然没有防备。 区区一个小杀手,也敢在她面前反复横跳? 不自量力! 长剑发出“嗡嗡”剑鸣,“噗”一声贯穿了杀手的肩头。 杀手一声嘶鸣,转过身堪堪防守了几招之后,跌跌撞撞的摔进了距离道路不远的小河中。 姜岁穗看着他摔进去,却没有继续追的打算。 紧跟上来的赵允恩和竹影要追,姜岁穗却把两人拦住了。 在二人发问之前,她侧目看向竹影:“悄悄跟上他,他行刺失败,定要回去复命,务必要查出他的背后主使,究竟是谁!” 明白了她用意的二人没再吭声。 若是不演这么一出,那杀手恐怕是不敢轻易的去与上峰会面的。 只有死里逃生,他才会相信自己是真的已经躲开了楚云疏的控制。 第92章 京郊重逢 看着竹影离开的背影,姜岁穗长舒一口气。 做楚云疏,真挺累的。 每日里有操不完的心不说,还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的。 这日子,过得可真艰难。 看她这疲惫的目光,赵允恩有些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刚刚没受伤?” 姜岁穗摇了摇头:“凭他,还伤不到我。” 赵允恩失笑:“没事就好。” 他看了眼竹影消失的方向:“疏兄觉得,这些杀手都是谁的人?” 姜岁穗收回眼眸,转身往驻扎的地方走。 就目前来说,京都里迫切希望楚云疏死,还有势力培养杀手的人,恐怕也只有一个楚兆宁了。 但是有些没有证据的推测,是不可以说出口的。 她摇了摇头:“不知,真相是什么,等竹影回来就清楚了。” 赵允恩的心里多多少少也猜到一点,他知道这是疏兄不愿意说。 既然疏兄不愿意,他再多问也是无用。 赵允恩翁了下嘴角:“再要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一会你休息,我去收拾残局。” 姜岁穗的确挺累的,所以便没有拒绝:“也好,那就辛苦你了。” 赵允恩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假客气!” 两人相视一笑,今夜的闹剧也就到此为止了。 接下来的几日,依旧是无聊又烦闷的赶路。 又过了七日,大军终于到了京郊。 抵达京郊大营时,已经临近晌午,安置军队需要时间,姜岁穗便先行递了文书进宫,打算等军营这边安置好后,次日一早再进宫面圣。 收到文书的皇上龙颜大悦。 战王殿下大胜北狄,凯旋而归的消息以迅雷之势传遍了京都。 与此同时,京都中的许多人也坐不住了。 宁王府上。 楚兆宁阴沉着脸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前去边境的杀手到目前为止,一个都没回来。 这么长的时间没有动静,他料想这些人是失手了,只是真的看到楚云疏活着回来了,他的心里还是格外的愤怒与气闷。 楚云疏这一次回来,必定又是大功一件。 先前他失了杜文博,本就已经势弱,如今楚云疏带着战功回京,他的处境将更加不堪。 不能任由楚云疏这样发展下去! 他的想办法削弱楚云疏的势力了! 相府里。 得知楚云疏没有死的姜敬高兴坏了。 他的汐儿不用做寡妇了! 先前他还让陆霜星去玥贵妃那里走动,也不知玥贵妃有没有在皇上面前提起过婚约的事情。 希望没有说,不然皇上一定觉得他势力极了。 不过说了也没事。 皇上可是已经下过圣旨的,就算想反悔也不行。 等汐儿嫁过去了,这些虚名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想到这,姜敬的心里就乐开了花。 宣平王府里。 得知小疏已经到达京郊,康定公主也很开心。 想到这一次小疏险些在边境丢了命,她想见一见弟弟的心,这一次也格外的迫切起来。 康定公主立马命人套了马车。 出门才走了没多久,康定公主就想到了“姜岁穗”。 想到小疏离京前,二人依依惜别时的模样,还有得知小疏出事时,岁穗那慌张的神情。 康定公主不禁温柔了眉眼。 她当即命驱马的小厮调转马头,先去相府接姜岁穗。 康定公主亲自来接二女儿,姜敬自然知道公主是打算干什么。 得知楚云疏还活着,姜敬的心底是非常抗拒岁穗再与战王殿下继续接触的。 他不希望岁穗成为汐儿和殿下之间的阻碍。 还是那句话 若是汐儿和岁穗之间注定要放弃一个,那那个人一定是岁穗。 可就算姜敬再不情愿,他也不敢违拗康定公主的意思。 他不情不愿的命人去请岁穗,还旁敲侧击的问着,能不能也带上汐儿。 谁知道,康定公主竟然嘲讽的笑了一声。 虽然康定公主什么话也没说,但还是叫姜敬涨红了一张脸。 无声的嘲讽最为致命。 直至康定公主带着岁穗离开后许久,姜敬涨红的脸方才缓和下来。 康定公主是战王殿下的姐姐,康定公主的态度就代表了战王殿下的态度。 这叫姜敬如何能不忧心? 这边,楚云疏坐上了姐姐的马车。 一上车,康定公主就连忙催促车夫:“快些!快些!抓紧时间赶路!” 马儿一声嘶鸣,在大道上飞驰起来。 楚云疏探寻的看着姐姐:“公主,可是殿下回来了?” 这个时候,能让自己这个姐姐如此兴高采烈的,应该就只有岁穗这个丫头凯旋回京这一件事了。 事实也果然和他料想的一样,康定公主笑弯了眉眼:“是呀!刚刚本公主都快走到城门口了,突然想起来,姜敬多半是不会告诉你,小疏已经回来了。 这不,本公主立马就去了相府! 本公主亲自出马,任凭他姜敬有三头六臂也别想拦着我带你去见小疏!” 看着自家姐姐像个小炮仗似的“哒哒哒”的说了一大串话,楚云疏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不过他这个姐姐还挺了解姜岁穗的那个便宜爹。 每每有岁穗的消息,姜敬必不会告诉他,反而是能隐瞒多久就多久。 他如今又身处深闺之中,行事多有不便,所以每每得到消息总是慢上许多。 不过这些也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他对此倒也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马车一路疾驰,没多久,就到了京郊大营外。 守营的士兵看到马车上前盘问,一看是康定公主,立马便回营通传。 士兵回去通报不久,楚云疏就看到“自己”骑着玄青疾驰而来,跟在她身后的,还有竹影和赵允恩。 远远的,姜岁穗看到楚云疏,眸子一亮,心口猛烈的跳动起来。 “扑通、扑通、扑通” 一声又一声,震耳欲聋! 她已经有半年没有见到楚云疏了! 本以为回京之后还要经历一些波折才能看到他,没想到康定公主竟然直接将他带来了京郊! 不得不说,楚云疏的这个姐姐对她的这个弟弟是真的好! “吁”! 玄青跑的很快,很快就到了大营卡口。 下了马,姜岁穗飞也似的朝着楚云疏跑过去 第93章 京郊重逢2 看到自家弟弟,康定公主笑容满面的急急迎了上去。 “嗖!” 谁曾想,自家弟弟就这么飞速的从她身边跑了过去,直直的奔向了还在马车边站着的“姜岁穗”。 看到弟弟一把将“姜岁穗”抱进了怀中,被忽视的康定公主:“???” 康定公主微笑。 看出来了,媳妇儿比姐姐重要。 是个小没良心的弟弟。 虽说康定公主满脸嫌弃,但心里却还是为弟弟感到开心的。 看到他们,她不免就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两情相悦,的确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呀! 看来,她带姜岁穗来,是对的! 康定公主很贴心的没有上前打扰,而是默默地就站在边上,满脸慈爱的看着两人。 好不容易跟上来的赵允恩和竹影却是一点眼力见也没有,还准备往前凑。 康定公主顿时急了眼:“诶诶诶!你两给本公主站住!” 两人懵懂。 康定公主嫌弃的瞪了两人一眼:“别去打扰他们!” 两人恍然大悟,也老老实实的跟着康定公主一起站着,满脸欣慰的看着两人痴笑。 这边,楚云疏被姜岁穗紧紧抱着,一开始他有些惊讶,但随后却是被心底蔓延起来的浓烈的开心所替代。 看到日思夜想的姜岁穗时,他本想迎上前,但理智却一直克制着他,让他忍着不动。 军营人多,他如今是一个女儿身,若是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迎上去,定会惹得众人议论纷纷,还会叫大家看岁穗的笑话。 只是他没想到,岁穗这个傻丫头居然是跑着来到他面前的。 他不禁也伸出手,轻轻的抱了抱岁穗。 楚云疏声音微哑:“你瘦了” 其实他的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说,可这些话在心里百转千回,到了嘴边却成了一句干巴巴的“你瘦了”。 楚云疏不禁有些懊恼,懊恼自己的笨嘴拙舌,懊恼自己像个胆小鬼一样,压抑着自己疯狂的心跳,不敢说出一句,我想你 姜岁穗将头埋在他的颈窝,语气带着三分娇嗔:“打仗一点也不好玩,下次我可不去了。” 楚云疏失笑,眼睛有些酸涩:“好,下次本王亲自去。” 姜岁穗却蹭了蹭他的颈窝:“太危险了,我也不想你去。” 楚云疏沉默了。 以前他一定会说,征战沙场、报效朝廷是他的责任,也是男儿本色。 可如今这话却哽在喉咙里,他说不出口。 或者说,不是说不出口,而是这话如今再说,多少有些言不由衷。 如今,他想好好的留在京都,好好的保护姜岁穗,想和她在一起多待一待。 半晌,他动了动唇:“好,以后本王能不去就不去。” 姜岁穗“噗嗤”笑了。 虽然知道楚云疏肩负重任,这话是在顺着她说,但她的心里还是甜如蜜。 堂堂战王殿下,愿意为了她低下身段,顺着她说话,她的尾巴自然是要翘到天上去的。 姜岁穗微微松开了些楚云疏。 她抬起头,眼睫有些湿润:“这段时间你在京都可还好吗?陆霜星母女有没有为难你?” 看着她泛红的眼睛,楚云疏心头震动。 这个傻丫头,自己险些在边境丢了命不说,反而还在这操心他的安危。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本王好着呢,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姜敬一直让陆霜星母女禁足,她们没什么机会作妖。” 姜岁穗居高临下的摸了摸楚云疏的脑袋:“那挺好~” 被摸头的某人有些不适应的皱巴了一下鼻子。 这感觉,怎么怪怪的? 楚云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日前边境那边传讯回京都,说你身受重伤,险些丢了命,你伤在哪里?现在可好些了?” 姜岁穗偏头看向身后:“不小心被耶律桓砍了一刀,在背上,现今已经快痊愈了,没什么大事。” 看她这漫不经心的样子,楚云疏有些心疼。 还记得初见这个丫头的时候,她还是个怯生生的小哭包。 每天晚上训练她的时候,她总是娇滴滴的跟他求饶,求饶不成就撒娇耍浑。 那个时候,他总是发愁担心,担心这个傻丫头上了战场会扛不住。 如今再看她,却俨然是一个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少年将军了,英姿飒爽,全然不见当初的柔弱。 明明离开京都的时候,她还不是这样的。 这个傻丫头在边境得是吃了多少苦,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呀 想到这,楚云疏的心里愈发难受。 他心疼的皱了下眉,声音愈发嘶哑:“疼吗?” 听出了他的隐忍,姜岁穗的神情也严肃了些。 她看着楚云疏,小心翼翼的抿了下唇,安抚的笑着:“殿下,我早就不疼了,你快别担心了!” 可她越是这样,楚云疏的心里就越发的不是滋味。 他颓然的低下头。 这些痛苦,本该是他来承受的。 可如今,却让姜岁穗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替他承受了这些。 只希望,河洛先生能早日找到换回灵魂的方法。 看他如此的失魂落魄,姜岁穗故作轻松的拍了下他的肩膀:“对了殿下,在回来的路上,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可以帮你摆脱与姜文汐的婚约。” 楚云疏眸子一亮,猛地抬起头:“哦?是什么?” 姜岁穗狡黠的眨了下眼睛:“事情没成功之前,我不打算提前告诉您。” 楚云疏语塞。 他无奈又宠溺的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行,那本王等着你给本王一个惊喜。” 姜岁穗顽皮的挑了下眉:“好说~好说~” 两人久别重逢,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 可楚云疏实在无法忽略掉不远处那三个人直勾勾的凝视。 他低低的咳了一声:“那个,姐姐还在边上,咱们这样把她晾在一边不太合规矩。” 被楚云疏这么已提醒,姜岁穗“呀”了一声:“糟了,就想着殿下您了,把公主给忘了!!” 她这下意识的话语叫楚云疏哭笑不得。 这个傻丫头的心里想的是他,他挺开心的。 看着姜岁穗转身跑向姐姐的背影,他温柔了目光 第94章 你脸疼啊 恍恍惚惚的,楚云疏竟觉得自己还没有姜岁穗这个小丫头勇敢。 这个小丫头看起来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哭包,却敢毫无顾忌的表达自己的情感。 他一个征战沙场的男人,在这一点上,一点也不如她 姐姐曾经说过,永远都不要指望对方能猜测的出你的心思,这个丫头这么憨,他若不说出自己的心意,只怕她永远也不会猜到。 想到这,楚云疏拧了下眉,心中有了些打算 看到自家弟弟转身跑向自己,康定公主一个激灵站直了身子,收了脸上慈爱的痴笑。 她故作不悦的板起脸,凶巴巴的看着弟弟。 康定公主这一系列的表情变化系数落在了姜岁穗眼里,叫她有些哭笑不得。 她跑上前:“姐姐!” 康定公主傲娇的偏开头:“哟,你还记得我这个姐姐呢?” 姜岁穗失笑:“姐姐别生气嘛,小疏知道错了。” 这撒娇的语气 康定公主不禁愣怔的看着姜岁穗,微微有些失神。 这还是她那个冰坨子弟弟吗? 小疏何时也会说这样的软话了? 她不禁“啧”了一声,在心中暗暗感慨,再坚硬的百炼钢有了爱人,果然也会化为绕指柔哇~ 弟弟突然向她撒娇认错,反而叫她不好意思起来。 康定公主摸了摸脸:“咳,行,既然你知道错了,那我就原谅你了。” 姜岁穗卖着乖:“姐姐真好!” 康定公主实在无法忽略身边这两个大汉目瞪口呆的眼神,当场闹了个大红脸。 她心疼自己的弟弟,便瞪向身边的两个大汉:“军营里的事情忙完了吗?没什么事的话,你们两个就退下!” 竹影和赵允恩:“……” 他们就不该跟来! 看着两人略显幽怨的背影,姜岁穗哑然失笑。 回了京都到底是不一样了,大家的心情都变得格外轻松起来。 那种嬉笑怒骂的熟悉滋味又回来了。 这种感觉,真好 和康定公主寒暄了一会,眼看着日头西沉。 姜岁穗有些舍不得让楚云疏回去。 略一思忖,她看向康定公主:“姐姐,我从边境带了些羊回来,晚上你和岁穗就别回去了,留在军营吃炙羊肉如何?” 还不等康定公主思考行不行,她立刻又说到:“这羊和京都的羊不同,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若是今夜姐姐不试试我的手艺,日后再想吃,恐怕就很难了。” 康定公主有些意外:“你要亲自烤嘛?” 姜岁穗不置可否的弯了下唇:“嗯哼,过了今夜我就要忙起来了,姐姐想吃可都没机会咯~” 这话一说,康定公主当场表态,都不带一丝犹豫的:“既然是你亲自烤,那我肯定是要留下来的!” 她可还从来没有吃过弟弟亲手做的饭,今天就是天塌了,她也不会离开军营! 康定公主立马回头招呼车夫,让他回去知会宣平侯一声,顺便带两套换洗的衣服来大营。 眼看康定公主应下了,姜岁穗心情很好的勾着唇。 她立马回头对楚云疏招了招手:“岁穗!走了,咱们去吃炙羊肉了!” 看她这幅不值钱的样子,康定公主品出些不对来。 她隐隐觉得弟弟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混小子请她吃炙羊肉是假,想留“姜岁穗”是真! 想到这,康定公主没好气的拧了一下姜岁穗的腰:“小没良心的!” “嗷!!” 猝不及防的姜岁穗痛的一声惨叫,原地跳了个“舞”,叫康定公主和楚云疏都笑出了声。 夜幕降临。 姜岁穗命士兵在大营外的空地上升起了篝火。 她带着楚云疏和康定公主,还有竹影和赵允恩一起围着篝火坐成一圈,一边喝着酒一边吃着炙羊肉。 深秋的夜还是有些凉的,五人围着篝火喝的微醺,又说又笑,倒也驱散了不少凉意。 赵允恩大着舌头,不时的看一眼楚云疏,然后冲姜岁穗挤眉弄眼。 见姜岁穗不理他,他都快怼到了姜岁穗的脸上。 一旁的竹影将他拉开:“赵将军你怎么了?你脸疼啊?” 赵允恩气蚌住了:“你才脸疼!你全家脸都疼!” 好心关心他的竹影被骂的委屈极了。 他弱弱的吭叽了一声:“不疼你脸抽抽个什么?” 赵允恩挫败的叹了口气。 他是看到疏兄只知道干巴巴的坐着,也不知道多陪陪小红颜,说说体己话,他急呀! 在边境的时候,他是看到疏兄有多想念小红颜的。 这么好一个培养感情的机会,疏兄怎么不知道珍惜呢? 难道这种事情,还要让女孩子先开口不成? 不行! 他得帮疏兄一把。 赵允恩用胳膊撞了撞姜岁穗:“疏兄,我记得你在边境的时候说过,你有很多话想和岁穗姑娘说,人姑娘现在就在这呢,嗯~” 他话没完全说完,但除了竹影,大家都是七窍玲珑心的人,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竹影满脸憨厚:“殿下你要和岁穗姑娘说什么?” 姜岁穗:“……” 她有和赵允恩说过这种话嘛? 说没说过也不重要了。 看着这眼巴巴看过来的几双眼睛,姜岁穗一阵头痛。 唔,倒也不用为了帮她而当着众人的面说这种鬼话! 她真的挺难做的! 姜岁穗抿了下唇:“本王的确有很多话想和岁穗说。” 几人的眼睛都亮了,就差把“赶紧说”三个字写在脸上。 姜岁穗停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不过这些话本王只想说给岁穗一个人听,所以” 她侧目看了眼身边的楚云疏,牵着她起身:“咳,所以本王要带岁穗去说心里话了!姐姐,允恩,竹影,你们慢吃!” 哦莫!听不成八卦了! 几人眼睛里的光又灭了。 趁着几人还没反应过来,要耍浑跟上来,姜岁穗拉着楚云疏转身就走,牵了玄青骑上马就跑,飞也似的跑没了影。 篝火边的三人面面相觑。 这就跑了? 没劲,属实没劲! 这边,姜岁穗带着楚云疏跑出去了很远,方才放慢了速度。 她往后看了一眼,确定赵允恩他们没有追上来,方才松了口气。 第95章 心悦于你 不得不说,楚云疏的朋友,都挺憨的! 姜岁穗想不通,为什么看着如此精明的楚云疏身边都是这样叫她哭笑不得的朋友。 难道精明只是他的假象? 唔,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是想着,姜岁穗还自顾自的点了下头。 坐在她怀里,看到她莫名其妙点头的楚云疏:“……”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你在想什么?” 姜岁穗回过神,略显心虚的哽了一下:“呃,没什么。” 楚云疏假笑。 他信她还真是有鬼了! 这表情,肯定没在想好事,还是和他有关的好事! 大抵是楚云疏无语的表情太过明显,姜岁穗干笑了两声,开口扯开了话题,缓解尴尬:“那个,天就快亮了,我带殿下去看日出怎么样?” 夜色沉沉。 好像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去处了。 楚云疏微微颔首:“好。” 姜岁穗策马带着楚云疏来到了一处视野空旷的地方。 她勒停马儿,两人就坐在马上,慢悠悠的晃荡在这夜色里。 夜凉如水。 女儿身的楚云疏感觉身子微微有些发冷,不禁搓了搓手。 才刚刚搓了两下,他便感觉自己的肩头落下一个温暖的外衣。 楚云疏微微一怔,抬头看向姜岁穗。 后者满眼温柔,叫他的心不禁漏跳了一拍。 楚云疏脸上一臊,觉得这种感觉真是该死的别扭! 他是男人! 他居然害羞了?! 真是见鬼,他在害羞个什么劲?! 楚云疏低下头,别扭的看向别处,闷闷到:“对了,在边境的时候,你想和本王说什么?” 姜岁穗摸了摸鼻子。 那时候在边境,她的确有很多话想说,尤其是身受重伤快要死的时候,她有一肚子的话想和楚云疏说。 这些话说来说去,其实说白了也就一句话的事。 她想他了 只是她有些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 姜岁穗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荷包递到了楚云疏面前:“殿下,送给你!” 楚云疏接过荷包,有些不解的抬头看姜岁穗。 后者笑的纯真:“离开京都前,我听康定公主说,殿下您还没有收到过女孩子送的荷包,所以我在边境的时候,悄悄绣了一个。” 楚云疏动了动唇,只觉得喉间哽的厉害,叫他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微凉的荷包握在手心,楚云疏却莫名觉得这荷包滚烫的厉害,直烫到了他的心里。 末了,他浅浅笑了,温柔旖旎:“谢谢你” 姜岁穗大咧咧的摆了摆手:“诶!你我之间说什么谢嘛!” 恍恍惚惚的,楚云疏觉得自己该勇敢些。 他不禁抬头看向远处的天边。 天边已经出现的鱼肚白,天就快要凉了呢。 他回过头看向姜岁穗,好看的桃花眼亮晶晶的:“岁穗,这些日子你不在京都” 话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了下,只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胸膛了。 姜岁穗歪了歪脑袋,认真的看着他:“昂?我不在京都,怎么啦?” 楚云疏深吸了口气,缓和着自己飞速的心跳,涨红了脸说到:“这些日子,我挺想你的!” 天色昏暗,楚云疏又背对着光亮,姜岁穗看不清他的脸红。 她浅浅一笑:“我也很想殿下~” 听她这轻快的语气,楚云疏有些挫败。 果然姜岁穗这个笨丫头没有领会他的意思。 他失落的低下头,偏头看向远方,无声的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日后再找机会和这个笨丫头再说一次。 很快,太阳升起,第一缕阳光撕碎黑暗,天地在这一刻被照亮。 也是在这一刻,楚云疏感觉自己被姜岁穗轻轻的拥住。 他身子一僵,回过头。 姜岁穗看向他,目光流转:“在边境昏迷不醒的那几天里,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死了。” 楚云疏张了张嘴,心疼的皱眉。 姜岁穗继续说着:“那时候,我挺不甘心的,因为我还没有和殿下您换回灵魂,我还有话想对殿下您说。” 她庆幸的笑了笑:“我以为那些话我这辈子都没机会说出口了,没想到我没死,那只是老天爷给我开了一个玩笑。 醒来后,我一阵一阵的后怕,害怕这些遗憾会变成真的。 殿下,人生苦短,往后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我不想留有遗憾” 楚云疏喉间一动:“你想说什么?” 姜岁穗目光深深的看着他:“我想说,殿下,我心悦于你。” 楚云疏只感觉自己的耳畔轰鸣一响,似有烟花绽放,“噼噼啪啪”炸在心头,叫他乱了呼吸也乱了心跳。 历经了生死的姜岁穗不希望未来的日子里会留下遗憾,所以她醒来之后便告诉自己,一定要勇敢,勇敢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向楚云疏表达心意便是其中一件。 刚刚那旖旎的夜色下,楚云疏忐忐忑忑说想她的样子,叫她心花怒放,愈发的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如今她鼓起勇气说出了心里的话,也算是了却了一件心事。 只是看楚云疏这发怔的模样,也不知道他的心中是何感想。 被她拥在怀里的楚云疏脑子嗡嗡作响,一时间想了很多很多。 他是男人,表达心意这种事情应该由他一个男人来做,都怪他怂,竟然让岁穗先开了口,他真该死啊! 所以,这是不是表示,其实刚刚岁穗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不过听没听懂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岁穗的心里也有自己! 一想到这,楚云疏便心花怒放。 等他换回了灵魂,他一定要风风光光的娶岁穗回家! 这短短的片刻,楚云疏甚至连他们的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可这些姜岁穗并不知情。 见他半晌不说话,她有些紧张的拢了下眉心,弱弱的开口:“殿下?” “诶!我在!!” 听见岁穗喊自己,楚云疏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亮晶晶的眼睛立刻看向她。 姜岁穗微微一怔,懵懂的眨了下眼睛。 回过神来的楚云疏被她可爱到,不禁“噗嗤”笑出了声。 姜岁穗的脸倏地一红:“殿下笑什么?” 楚云疏仰着下巴,目光灼灼:“岁穗,我亦心悦于你” 第96章 朝廷退婚 伴随着楚云疏这一声真挚的表白,一缕朝阳穿破云层,洒在了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光。 “扑通、扑通、扑通” 姜岁穗的心快若擂鼓。 倏地,姜岁穗粲然一笑,将楚云疏紧紧拥入怀中。 两情相悦的感觉,真好 把话说开的两人关系又进了一步,互相之前也不像之前那般总是据着。 两人慢悠悠回到大营时,天色已经大亮。 彼时,竹影正在和回来复命的暗卫谈话,见主子回来了,他神色凝重的连忙跑上前。 “主子!杀手的事情有下落了!” 姜岁穗眉头一沉。 日前竹影跟着杀手追到了京都,知道了杀手的上峰是何人后,竹影便将继续追查的事情交代给了暗卫。 暗卫一连暗查了两日,总算是顺藤摸瓜查出了背后的主使。 姜岁穗问:“背后主使是谁?” 竹影环顾了眼四周,见附近没人,他方才拱了拱手回话:“宁王!” 果然啊 姜岁穗冷笑了一声:“此事不要对外宣扬,让咱们的人按兵不动,不要惊扰了楚兆宁的人。” 竹影微微颔首:“是!” 竹影离开后,楚云疏探寻的问:“楚兆宁派杀手刺杀你了?” 姜岁穗微微颔首:“嗯,这些杀手在我昏迷的时候就去了边境,他们一路尾随我,直到回程的路上才开始动手,我略施小计,查出了这些人的背后之人就是楚兆宁。” 楚兆宁会派杀手行刺,这一点楚云疏倒是不意外。 以往这事楚兆宁也没少做,他以往对此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但这一次,他却是格外生气。 看来杜文博的事情并未让楚兆宁收敛一点。 楚云疏面色阴沉:“是时候再给楚兆宁一点颜色瞧瞧了” 姜岁穗抿了下唇,神色坚定:“我们一起!” 楚云疏的眉眼松动了几分,温柔的笑了笑:“好” 等姜岁穗回到帅帐换好衣服,时辰已经不早了,她得赶着去上朝。 姜岁穗依依不舍的看着楚云疏上了康定公主的马车后,方才与赵允恩一起策马奔向京都城。 到达宫门外时,早朝的钟声刚刚敲响。 皇上没有看到“楚云疏”的身影,迟疑的看向殿门外。 正想着楚云疏是不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门外就传来了他的声音。 “臣弟来迟,还请皇上赎罪!” 话音落,姜岁穗和赵允恩一齐走入殿内。 众臣纷纷侧目,皇上也一瞬间展开了笑颜:“无妨,小疏从京郊大营一路赶来,辛苦了!” 姜岁穗走到最前方,拱了拱手向皇上行礼,并奏报了边境战事的概况以及大军回京后的安置情况。 皇上微微颔首:“耶律桓狡诈,此番若非小疏,只怕边境三镇难以保全,此战当属小疏头功!” 说着,皇上还亲自走下龙椅,上前托住姜岁穗的双手:“小疏少年英雄,屡屡守护我大楚边境,有你,是朕之幸,是大楚之幸!” 姜岁穗谦逊的垂下眼眸:“皇兄谬赞。” 皇上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此番小疏九死一生,朕该重重有赏! 小疏可有什么想要的?朕一定满足你!” 姜岁穗眸子一转:“臣弟的确有一请求,不知皇兄能否答应。” 皇上好奇:“哦?是什么?只要朕能办到,没什么不能答应你的!” 姜岁穗抿了下唇,神色坚定的抬起眼皮:“臣弟请皇兄收回臣弟与姜文汐之间的婚约!”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姜敬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但很快又开始涨红。 他万万没想到,战王殿下竟然会在朝堂之上公然退婚。 不管皇上答不答应,他姜敬的脸都算是丢干净了,汐儿往后在京都贵女的圈子里也很难抬起头了。 皇上笑容微微僵住。 他阴晴不定的看着面前的“楚云疏”,半晌没有接话。 大殿之上,短暂的哗然之后,陷入了一片死寂。 楚兆宁讥讽的弯了下唇,无声的冷笑。 当众让父皇收回自己发出的圣旨,楚云疏,可真有你的! 打了一场胜仗,就狂的没边了? 他默默挺直了腰背,等着看这一场好戏。 对于姜岁穗公然抗旨的行为,皇上的心里自然是有些不满的,只是他的心里还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前些日子,小疏出事的时候,京都上下充满了流言蜚语,很多人都说小疏已经不行了。 那个时候的京都,处在一种风雨欲来的不安之中。 偏偏在那时,玥贵妃来和他提及姜文汐与小疏的婚约一事。 玥贵妃明里暗里的意思是,若是小疏真的死在了边境,还希望他能收回成命,令给姜文汐指一门好的婚事。 他知道玥贵妃与姜敬的夫人是亲姐妹,玥贵妃来说这话,少不了相府在背后的怂恿。 当时他为此事,还狠狠地发了一次火,冷了玥贵妃许久,叫她不敢再提此事。 那时他念及姜敬在朝为官多年,一直都兢兢业业、毕恭毕敬,且小疏也生死未明,所以他没有对此事多加追究。 如今小疏重提退婚一事,倒叫他又想起了当时玥贵妃提及此事时的嘴脸。 相府如此势力与薄情,说来还真是配不上他的疏弟。 须臾,皇上意味不明的拍了拍姜岁穗的肩膀,一言不发的回到龙椅上坐下。 他这幅表情,叫所有人都以为他生气了,就连姜岁穗也不例外。 皇上会生气,其实也在姜岁穗的意料之中。 她知道此事想要办成不容易,今日借此机会说出来,是想让皇上有个心理准备,日后她好再做手脚。 没想到,就在众人都以为皇上要发难的时候,他却开口说到:“婚约一事的确是朕不对,朕不该不问询你的意见便乱点鸳鸯谱,既然小疏与姜家嫡女姜文汐无缘,那这个婚约就此作罢,日后小疏与姜文汐之间各自嫁娶,再无牵连!” 静! 死一般的安静! 大殿之内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姜岁穗诧异的抬起头看向皇上,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皇上答应了?! 皇上竟然就这样答应了! 惊喜不要来的太突然! 第97章 往日的情分 回过神来的姜岁穗唯恐皇上反悔一般,连忙单膝跪地:“臣弟谢皇兄体谅!” 皇上释然的笑了笑:“小疏快快请起。” 一旁站着的楚兆宁傻掉了。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父皇,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天子之诺,一言九鼎! 父皇怎么如此轻易的就变卦了? 就因为对方是楚云疏嘛? 楚兆宁不禁想到了过往种种,这一刻内心的怨愤达到了极致。 他憎恨父皇的偏心。 明明那一次他也失去了母妃,可父皇却对此只字不提。 在父皇的心里,他这个儿子终究比不上他那个弟弟! 和他一样不甘心的,还有低垂着头的姜敬。 战王的请求不管皇上答不答应,他丞相府的脸都已经丢光了,只是皇上应下此事,不仅整个相府都难堪,汐儿的婚事也算是彻底完了。 一个被战王嫌弃的女人,往后京都望族又有谁敢娶,谁会娶呢? 一想到这,姜敬的心就凉透了。 他为大楚殚精竭虑了大半生,末了却换来了这样的结果。 这叫他如何不心生怨怼。 随后的早朝上,姜敬都再无心思去听朝政,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皇上也很体谅他,甚至还宽慰他,给了他许多的赏赐作为补偿,可这些远远不能抚慰姜敬心中的不平。 直至散朝,姜敬都面无表情低垂着眼眸,始终一言不发。 那些原本想要上前宽慰一二的大人们见他这样也都不好多说什么,只礼貌的拱了拱手打个招呼,便陆陆续续的自行离开了。 “丞相大人留步!” 才走出大殿,姜敬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回头一看是“楚云疏”,他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姜岁穗当然知道她爹不高兴,论及她自己的本心,她才懒得管姜敬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但她现在是楚云疏,她得顾及楚云疏的身份,不能让他落下话柄。 姜敬很不耐烦,但又不敢真的甩脸子转身就走,只能闷闷的皱着眉:“殿下叫住下官是有什么事吗?” 姜岁穗对他的臭脸恍若未闻,如沐春风般笑着:“今日之事,本王多有得罪,还望丞相大人不要同本王置气,日后姜相若有用的上本王的地方,您只管开口,本王定鼎力相助!” 说完,她拱了拱手:“军中还有军务尚未处理,本王不便多留,丞相大人,告辞!” 看着她大摇大摆的走掉,姜敬气的眼睛直跳。 这个战王,他是存心来气他的嘛? 他还笑的那么得意! 简直不要太过分! “哼!” 姜敬冲着姜岁穗的背影一声冷哼,气的一拂衣袖,换了条道离宫。 不和战王走一条道,是他最后的倔强! 一直在不远处默默盯着二人的楚兆宁眸子一转,悄无声息的跟上了姜敬的步伐。 “丞相大人!” 走了没多久的姜敬又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他这一次是真的不耐烦了! 姜敬虎着脸回头。 一看是宁王殿下,他瞬间变了个脸,面色和善了许多:“宁王殿下?” 宁王又找他干什么? 姜敬突然想到宁王和汐儿的关系不错,会不会是如今汐儿和战王的婚约作废了,宁王又对汐儿动了心思? 若真是这样,那也挺好。 毕竟,宁王也不比战王差多少。 念及至此,姜敬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朝着楚兆宁走了过去:“下官见过宁王殿下,不知殿下叫住下官所为何事?” 面对姜敬突然的热情,楚兆宁心思百转,一下子就猜到了姜敬在打什么算盘。 他的确对姜文汐有些许的好感,但姜文汐终归只是个女人,和权力、地位还有他的仇恨比起来,姜文汐什么都不是。 天下女人何其多,没了一个姜文汐,他还可以有千千万万个别的女人。 更何况,他楚云疏不要的女人,他楚兆宁又怎么可能会捡回去! 这些想法,楚兆宁自然不会表露出来。 他还想要利用姜敬,现在就得罪了他,这可不是一件明智的选择。 若是可以利用今日之事拉拢姜敬,也算是弥补了先前失了杜文博的劣势。 楚兆宁上前拱了拱手:“本王没什么事,只是替丞相大人感到不值,您为人正直,又在朝为官多年,在朝中素有美名,便京都想求娶您女儿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偏偏他楚云疏还不懂得珍惜!” 他惋惜的摇了摇头:“父皇也真是偏心,楚云疏说什么他都答应,就连下过的圣旨也可以说反悔就反悔,长此以往,岂非这天下都由他楚云疏说了算。 哎 可惜了文汐姑娘,平白受了这无妄之灾,日后她该如何自处哇” 他这番话,字字诛心,直戳到了姜敬的肺管子里,叫他更加难过了。 被人这么一安慰,姜敬心里的委屈一下子都爆发了出来。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汐儿命苦” 说着,他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楚兆宁:“只希望,日后能有良人不介意这段往事,能够迎娶汐儿过门,好好的待她。” 楚兆宁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 他应承着:“文汐姑娘才貌双全又温柔善良,她一定会遇到良人的。” 姜敬顺杆上爬:“承殿下吉言,若是可以,还要劳烦殿下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对汐儿关照一二,有了您的照拂,旁人自然也不敢欺辱她。” 往日的情分? 以前没有婚约的时候,姜敬放任姜文汐与他私会,之后有了婚约,姜敬立马就阻止姜文汐出门与他见面,如今姜文汐的婚约没了,姜敬又想起他了? 呵,还真是一个惯会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楚兆宁意味不明的弯了弯唇:“好说,文汐姑娘的事,本王自然是会上心的。” 他略一停顿,轻笑了一声:“只是还希望丞相大人您,能够念着这份情义,对本王不要如此疏离。” 姜敬也不傻,自然明白楚兆宁的言下之意。 他当即表明立场:“殿下您放心,日后只要有用的上下官的地方,您只管开口,下官定唯殿下马首是瞻,竭尽全力帮助殿下!” 楚兆宁满意的拍了拍姜敬的肩膀,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 第98章 换回灵魂的线索 姜岁穗大步离开了皇宫后,马不停蹄的回了王府,将今日在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写了下来,飞鸽传书给了楚云疏。 相府里,楚云疏才回到瑾兰阁不久,就看到了自己的信鸽在窗台上“咕咕”叫着。 他诧异的把手伸出窗,信鸽很有灵性的蹦到他的手臂上。 楚云疏摸了摸信鸽的小脑袋,取下腿上的信筒,自顾自的嘀念着:“这才分开了没多久,她怎么就来信了?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月华巴巴的凑上前:“二小姐在说什么?这信可是战王殿下派小鸽子送来的?” 看着月华这八卦的眼神,楚云疏失笑。 他手腕一转,将信捏在手心,恶劣的呲牙一笑:“想知道呀?诶,我不告诉你~” 满眼期待的月华:“……” 她撇撇嘴,略显幽怨的哼哼了两声。 以前她怎么没发现,二小姐还有这么顽劣的一面? 唔,自从二小姐跟战王殿下认识了之后,二小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爱情,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楚云疏对月华在想什么并不在意,他拿着信径直走到一旁,认真的看了起来。 姜岁穗洋洋洒洒写了两大页,将今日她怎么请皇上收回婚约的过程写的很详细。 看到最后,楚云疏震惊了。 姜岁穗这个丫头竟然在朝堂之上当众请皇兄收回赐婚的旨意,她怎么这么虎呀?! 这也就是今天皇兄心情好,要是她倒霉一点,碰上了皇兄心情不好的时候,今天她还能吃得了兜着走?! 这就是这个傻丫头和他说的惊喜?! 楚云疏以手掩面,感觉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 喜确实也挺喜的,但是带给他的惊吓更多。 仔细想想,若换做是他自己,只怕是没有岁穗这般的无畏。 以他的性子,定是稳扎稳打,徐徐图之。 好在这一次有惊无险。 回过味来的楚云疏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比起果决,他倒是不如岁穗。 这个傻丫头真是让他意外,一向被人说是果敢的自己在她面前,也只能说是优柔寡断了。 战王府这边。 姜岁穗放出信鸽后,正准备离府前往京郊大营,没想到竹影来报,说周鑫求见。 周鑫? 乍一听这个名字,姜岁穗只感觉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她好像在哪里听过,但印象不深。 见她有些恍惚,竹影迟疑的皱了下眉:“主子在想什么?” 姜岁穗眉眼低垂,心中想着: 若是无关紧要的人,竹影不会亲自来报,她一时没想起来此人是谁也无妨,暂且先看看此人寓意何为,说不定见了面她就能想起来了。 如是一想,她看向竹影:“没什么,带他来本王的书房。” 竹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觉得主子这反应有些怪怪的。 他拱了拱手:“是!” 竹影离开后不久,便带了一个头上系着黑色雷纹抹额的壮年男子来到了书房。 此人一进来便跪下行礼:“小人周鑫,见过战王殿下。” 姜岁穗担心露馅,不敢多言,便想了个折中的话:“起来。” 周鑫起身,将提在手中的食盒双手奉上:“殿下想吃的赤鳞鱼找到了,还请殿下过目!” 赤鳞鱼! 姜岁穗眼睛一亮,一瞬间想起了周鑫是谁。 她和楚云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楚云疏和她说过,周鑫是河洛先生向他传递消息的纽带。 每次河洛先生那边有他想要的消息时,便会把消息藏在赤鳞鱼的鱼腹中,让周鑫亲自送到他手上。 姜岁穗连忙起身,从周鑫手中接过食盒。 打开一看,里面的确有一条赤鳞鱼,她盖上食盒的盖子,点了点头:“辛苦了,竹影,赏。” 拿了银钱,周鑫满心欢喜的退下了。 与此同时,竹影很有眼力见的关上了书房的大门与窗户。 姜岁穗取出食盒中的赤鳞鱼,用筷子拨开鱼腹,果然看到了一个被油纸包裹的小竹筒。 她连忙将东西挑了出来,用帕子擦干净油纸,取出了竹筒里的纸条。 上面言简意赅的写了几句话: 以鲜血萃养镇魂石,可以借助其交换灵魂,现今镇魂石在北狄王庭,想取不易。 短短数言,震得姜岁穗头晕目眩。 河洛先生找到了换回灵魂的方法! 她和楚云疏换回灵魂有希望了! 当下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令人振奋,也更重要了! 姜岁穗当即决定军营不去了。 她现在就要和楚云疏见一面,商议换回灵魂一事! 只是今日才在朝堂之上拒了殿下与姜文汐之间的婚约,此刻以楚云疏的身份去相府,只怕会吃一个闭门羹。 她想了想,动身前往了石灵的府上。 姜敬现在肯定不想见和楚云疏有关系的人,思前想后,她觉得现在最合适出面约楚云疏出来的人只有石灵。 石灵是她的师父,有的是理由可以把楚云疏约出来,而且姜敬也不好驳了石灵的面子。 以她对石灵的了解,她想这个忙,石灵多半是会帮她的。 就这么想着,她匆匆赶到石灵府上。 看到她来,石灵还有些小小的错愕。 等她说明自己想请她帮忙,约“姜岁穗”出来见一面,同她商议一些私事的来意后,石灵二话没说,当即答应了下来。 她与石灵约定好,在春雨楼的阁楼雅间碰头,之后石灵便立马出发前往了相府。 彼时,楚云疏还在回味退婚一事。 他还真挺想知道,姜文汐得知此事后是个什么反应。 这个女人骄傲的很,如今被人退婚,一定非常愤怒。 说不定她就会把这怒气撒在他的身上,他得做好被姜文汐为难,并和她斗智斗勇的准备。 正想着,小厮来报,说姜敬请他去前厅见客。 楚云疏愣怔。 见客? 怎么这个节骨眼上还有人要见姜岁穗吗? 真是奇了 来到前厅见是石灵,楚云疏有些意外。 直到出了相府,石灵才说明自己真正的来意。 原来是岁穗要见他。 楚云疏迟疑的皱了下眉。 岁穗今日是怎么回事? 怎么才给他写了信,这会又要亲自见他? 难道她真的遇到了什么事? 念及至此,楚云疏的心里开始担忧起来 第99章 又见言思旭 不多时,石灵便将楚云疏带到了春雨楼的雅间。 人送到,姜岁穗感激的向石灵行礼道谢,石灵客气的摆了摆手也不多留,寒暄了两句后就离开了。 人一走,楚云疏便担忧的看向姜岁穗:“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还把石灵给请出来了?” 姜岁穗神色凝重:“不是要紧事,我也不会如此的大费周章。” 她从怀里拿出河洛先生传递给她的纸条,递到了楚云疏的面前:“殿下您看看这个。” 河洛先生的字楚云疏自然识得。 看到上面的短短数言,楚云疏的欣喜溢于言表。 “等了大半年,总算是有换回灵魂的线索了!太好了!” 姜岁穗却没有他那么振奋。 她拧着眉:“线索虽有,但河洛先生在信上也说了,镇魂石在北狄王庭,想要拿到,只怕不易。” 楚云疏宽慰道:“事在人为,有了线索总比坐以待毙的强,镇魂石的事情,本王会想办法,不要忧心。” 话虽如此,但姜岁穗的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提及北狄王庭,她不免就会想到那个诡谲无常的耶律桓。 回京都前的那一夜,耶律桓那些没头没脑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叫她心惊胆战。 略一思忖,姜岁穗还是决定将此事告诉楚云疏:“殿下,回京都前的那一晚,耶律桓来找过我。” 刚刚还在说镇魂石的事情,谁知道下一秒姜岁穗就说起了耶律桓,这话锋突然一转,叫楚云疏有些猝不及防。 他不解:“他找你?” 姜岁穗微微颔首:“对,耶律桓好像知道些什么,他开口就问我,真正的殿下您在哪里。” 楚云疏的神色凝重了起来,下意识问道:“他为何会这么问?” 姜岁穗摇了摇头。 她若是知道为什么,也就不会为此而担忧。 楚云疏捻了捻指尖。 若非重生,他与耶律桓可以说是素不相识的,耶律桓怎么会知道姜岁穗不是真正的自己? 突然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猛地低头看向手中的纸条。 “镇魂石?!” “什么??” 姜岁穗被他这一声低吼吓到,愣怔的看着他:“镇魂石怎么了?” 楚云疏抬头看向姜岁穗:“镇魂石在北狄王庭,耶律桓会不会就是通过镇魂石知道了你与本王灵魂互换的秘密?” 被楚云疏这么一说,姜岁穗细细想了想,觉得这并非没有可能。 她不禁喃喃:“若真是如此,那可就麻烦了。” 楚云疏也赞同的点了点头:“的确,耶律桓能知道,那整个北狄王庭大抵是都瞒不住了,若是他们借此生事,你我的处境只怕不妙。” 他神色凝重的长长叹息一声:“换回灵魂迫在眉睫,未免东窗事发,接下来的日子,需得加派人手密切监视北狄王庭的动向了。” 此事如一块巨石压在了两人的心头,将两人重逢的欢愉、楚云疏成功退婚的喜悦都冲淡了许多。 直至离开春雨楼的雅间时,两人都忧心忡忡、满面愁容。 出了春雨楼,姜岁穗正准备送楚云疏回相府,没想到在春雨楼的门口遇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熟悉面孔。 “岁穗姑娘!好巧哇,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你!” 听见这活泼开朗的少年音,姜岁穗眉头一跳,看向身侧。 只见言思旭笑容满面的朝着她身边的楚云疏迎了上来:“岁穗姑娘,自从上次驯兽场一别后,我已经有好些日子没看到你了,你近来可好?” 楚云疏喉间一哽。 自从那次驯兽表演之后,他委婉的和姐姐提过,不要让他和言思旭碰面,所以之后每次康定公主约他出来玩,都没有请言思旭。 这京都还真是挺小的。 他这样刻意避着言思旭,没想到还是遇上了。 他礼貌的福了福身子:“见过言公子,我一切都好。” 言思旭恨不能将满心的雀跃都写在脸上,巴巴的站在楚云疏身边,痴痴的看着他笑。 一旁的姜岁穗看着楚云疏的臭脸,忍着笑不吭声。 每次看到言思旭都有意思极了。 能让楚云疏如此吃瘪的,只怕也就只有言思旭一个了。 楚云疏别扭的抬头看了眼姜岁穗,见她这满脸八卦的表情,脸顿时更臭了。 一旁的言思旭顺着他的目光抬起头,这才发现“云疏哥哥”也在。 他笑容一凛,连忙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小旭见过云疏哥哥!” 姜岁穗双手抱胸,似笑非笑的勾着唇:“哟,终于看到本王了?” 言思旭被说的脸颊通红。 他难为情的摸了摸脑袋,讷讷的咂了下嘴:“咳,叫云疏哥哥见笑了” 姜岁穗忍俊不禁的笑了:“又来春雨楼找你那些狐朋狗友喝酒?” 言思旭抬起头看了眼楚云疏,连忙摆了摆手解释:“没有!没有!” 这副唯恐楚云疏误解他是个纨绔混子的模样,真是叫人觉得可爱。 言思旭干巴巴的解释着:“爹爹的寿宴要到了,到时候府上宴请宾客,酒肉菜肴自然少不了,府上的厨子做不了那么多菜,所以我想着来春雨楼跟掌柜的商议一下,到时候往府上送酒送菜。” 姜岁穗微微颔首:“小旭长大了,也知道为府上的事情分忧了。” 得了夸赞,言思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模样,像个小媳妇似的腼腆。 他又看了眼楚云疏:“请帖我都已经写好了,到时候云疏哥哥可一定要赏脸来呀!” 姜岁穗点了点头应下:“言侯爷的寿宴,本王自然是要来的。” 说着,言思旭又又又一次看向楚云疏。 看他这般的欲言又止,姜岁穗非常“好心”的替他把话问了出来:“小旭可是还有话想对岁穗姑娘说?” 这话一问,言思旭的脸一瞬间红透,连带着耳根和脖子也都红了。 他揪了下衣摆,看着楚云疏支支吾吾的开口:“那个,我的确有件事想请岁穗姑娘帮忙,就是不知道岁穗姑娘会不会答应。” 先前在驯兽场,岁穗姑娘对他直言相告,他虽心有不甘,但敬佩她的坦诚。 如今他想请岁穗姑娘帮他一个小忙,也不知道岁穗姑娘介意 第100章 上门请教 看言思旭这小媳妇一般怯生生的模样,楚云疏哭笑不得。 想来是上一次他在驯兽场上说的话有些重了,叫这孩子竟怕成了这样。 他无奈:“言公子想让我做什么?” 见他没有开口就拒绝,言思旭眼睛都亮了:“岁穗姑娘,你愿不愿意出席我爹爹的寿宴,以我的名义为我爹爹献上一支舞?” 楚云疏迟疑的眯了下眼睛:“以言公子的名义?” 言思旭忙不迭点头:“是呀!我请大名鼎鼎的绯烟为爹爹献一支舞,爹爹肯定喜欢!” 楚云疏扯了下嘴角。 真是见了个鬼。 他怎么不知道言弋是个喜欢歌舞声乐的人? 若他没记错,言弋不仅不好这口,反而还有些鄙夷像永庆王这样,终日沉迷于酒色之中的人。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言思旭:“若是言侯爷真的喜欢,我自然是却之不恭。” 这眼神,叫言思旭心虚的厉害,就好像岁穗姑娘知道他在撒谎一样。 请她去爹爹的寿宴,的确私心占了大半。 他就是太想见她了,哪怕是用不正当的理由 言思旭不太敢看“姜岁穗”的眼睛,默默的将头偏开了些:“自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楚云疏翁了下嘴角:“能被言侯爷瞧得上,也是我姜岁穗的福气,今日既得了言公子此话,那来日言侯爷的寿宴,我自然不遗余力的献上一舞,只是” 这微微停顿叫言思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只是什么?” 楚云疏轻笑:“只是此事还得言公子与我爹商议,我爹同意了,我这边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呀!”言思旭醍醐灌顶。 是了,岁穗姑娘身份特殊,若是姜相不答应,岁穗姑娘也离不开相府。 言思旭皱着眉想了想:“姜相那边我来想办法,岁穗姑娘你放心,此事一定能成。” 楚云疏哭笑不得。 这事能不能成,他根本不在意好的。 但是看言思旭这副热情的模样,他也实在说不出口什么伤人的话,只无奈的扯着嘴笑了一下。 言思旭夹杂着心事,匆匆的来又匆匆的离开了。 他走后,姜岁穗送楚云疏回府。 走在路上,姜岁穗狭促的看着楚云疏笑:“我离京了半年之久,这个言小侯爷对你还没死心呀。” 提到这,楚云疏就一肚子牢骚:“刚刚在春雨楼的门口,你又没有帮本王讲话!就在一旁看本王的笑话!” 姜岁穗被他这小媳妇般的语气逗笑,直笑的抬不起腰。 楚云疏就这么幽怨的看着她,脸都快拉到了地上。 笑了好一会,姜岁穗才止住。 她用手肘碰了碰楚云疏,打趣着:“诶,感情的事嘛,我怎么好插手嘛~” 又是这句话! 当时端午夜宴,姜岁穗在宫道上说的也是这句话! 楚云疏翻了个白眼,傲娇的哼了一声,把姜岁穗扔在身后,转身就走。 姜岁穗跟着他一边笑一边哄。 莫名的,姜岁穗觉得自己这样,还真有点哄媳妇的那个感觉。 不过她不敢说,她怕说了楚云疏会跟她翻脸。 不过这个样子的楚云疏真的好可爱呀! 她竟然还有点不想换回灵魂了。 就这样,挺有意思的~ 一路闹着,姜岁穗把楚云疏送到了相府大门外的街道附近。 未免落下口舌,让姜敬埋怨石灵,姜岁穗没有把楚云疏送到相府门口,而是在街道附近就止了步,远远的看着楚云疏进了府才离开。 才回到战王府,没想到言思旭竟然登门了。 姜岁穗很是诧异。 这才刚刚分别没多久,怎么言思旭又找来了? 而且,找的人还是她。 之前楚云疏和她说过,他与言思旭的关系。 说起来,这个言小侯爷和楚云疏还是关系不错的朋友,这个孩子是楚云疏看着长大的。 若非因为灵魂互换,他也不会对这个孩子如此的冷漠。 念及这份关系,姜岁穗自然不会对言思旭不好。 她当即命竹影把人带来书房。 言思旭被带来后,拘谨的站着,姜岁穗不问他也不吭声。 沉默了好一会,姜岁穗忍不住了:“小旭来找本王,却又干站着不说话,怎么,小旭是为了留下来吃战王府厨子做的晚膳吗?” 言思旭被说的脸一红。 他羞赧的摸了摸脑袋:“云疏哥哥,我就是想问你一些私事。” “私事?”姜岁穗乐了。 言思旭还对楚云疏的私事感兴趣呢? 真看不出来,这小孩儿还好这口。 大抵是她意味深长的表情太过明显,言思旭别扭极了,连忙解释:“云疏哥哥你别误会,这个私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每次是怎么游说的姜相,让他同意岁穗姑娘出门和你见面的!” “哦~” 她拖长了尾音,恍然的点了下头:“原来是问这个啊。” 言思旭忙不迭点头,眼巴巴的看着他,等待着答案。 她舔了下虎牙,恶劣的笑了一下:“小旭,本王要让你失望了,因为本王从没游说过姜敬。” 言思旭身子一僵:“啊?!” 他好看的鹿眼皱了起来,模样别提有多委屈。 他瘪了下嘴,嘀嘀咕咕的:“难道姜相是畏惧云疏哥哥的权势,所以每次都没有横加阻拦?” 姜岁穗扯了下嘴角。 这话也是能说的吗? 这傻孩子 她扯了下嘴角:“倒不是姜敬畏惧本王,而是每次都是本王的姐姐以她的名义约岁穗出来,姜敬没理由拒绝。” 这么一说,言思旭恍然大悟。 是了,之前驯兽表演也是康定公主约岁穗姑娘出来的。 康定公主是女眷,她下帖子约岁穗姑娘,只要不是什么不正当的事,姜敬都不好拂了她的面子拒绝。 姜岁穗这话也提醒了言思旭,可以从这条路子想办法。 言思旭顿时又高兴起来。 他冲着姜岁穗拱了拱手:“我明白了!谢谢云疏哥哥!云疏哥哥,那我就先走啦!” 看着言思旭乐颠颠的离开。 姜岁穗笑着摇了摇头,轻轻的嘀念了一声:“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殊不知,言思旭其实比她还要大两岁。 只是言思旭有父母的宠爱,无忧亦无虑,所以显得幼稚又可爱 第101章 说服母亲 从战王府回去的言思旭,一到家就开始琢磨,说服谁去相府跟姜敬商量请姜岁穗出席寿宴的事情。 言思旭一开始就想到了姜岁穗的师父石灵,可是他和石灵不熟,爹爹也和石灵不熟,他这么贸然的去找石灵,好像显得有点突兀。 他把遍京都自己所有认识的女眷全都想了一遍,却发现自己总共也没认识几个女眷,而这些人里,也没有合适去帮他做这件事的人。 思前想后,言思旭觉得,最适合做这件事的,只有母亲了。 母亲是先皇义女,也就是当今圣上的义妹,也是被册封为公主授予了宝印的皇家人。 只要母亲肯出面,相府定不会拂了母亲这个面子。 可母亲一向不谙世事,终日里闭居府中修身养性,该怎么说服母亲出面又愁坏了言思旭。 母亲了解爹爹,也和爹爹多年恩爱,若是说请岁穗姑娘是为了给爹爹祝寿,定少不得要挨母亲一顿骂。 可要让他撒谎扯一些莫须有的理由,他又是个不太会撒谎的人,母亲一定一眼就能看穿。 言思旭为此都快愁白了头发。 晚膳时,言弋与夫人见他如此魂不守舍,还念叨了他两句,更是叫言思旭心神不宁。 想了一夜,言思旭觉得,与其绞尽脑汁的想理由去欺骗母亲,不如坦诚以待,直接告诉母亲,自己喜欢岁穗姑娘,想借此多见见岁穗姑娘。 虽然岁穗姑娘只是个相府庶女,身份上与侯府不太匹配,但以母亲的仁厚与宽容,她一定会同意自己喜欢岁穗姑娘的! 如是想定,翌日一早,言思旭在爹爹去上朝后,就巴巴的找母亲去了。 言夫人见他来还有些诧异。 这个混小子向来是个爱偷懒的,所以每日的晨昏定省几乎是没有一次守时的。 也真是难为他竟然早起了一次。 言夫人心疼儿子,连忙招呼他进屋里坐。 可请了安后,言思旭就像是屁股上长了针一般,坐立不安的。 言夫人虽说因为生孩子落下了病根,素日里不爱出门,但却是个心思通透的人。 见儿子这幅模样,她早就猜出了儿子有心事。 言夫人慈爱的看着儿子:“旭儿有什么话便说,我不是你爹,在我面前,你不用据着。” 言思旭感动的都要哭了,一把抱住母亲撒娇:“就知道阿娘最好了!” 言夫人失笑,拉着儿子坐在桌边吃点心。 言思旭卖乖的把言夫人最喜欢的点心放在她面前:“阿娘,我最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我想见她。” 言夫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她这个整日里只知道遛马喝酒的臭小子终于开窍了? 言夫人拉着儿子的手,急切的问:“是谁家的姑娘?” 言思旭试探的开口:“是姜丞相家的女儿。” “姜敬?” 言夫人想了想。 姜敬家里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姜文汐先前与小疏有婚约,姜敬很少让她出门,旭儿应当没有什么机会与她碰面,也不会去觊觎战王的女人。 二女儿姜岁穗传言和战王之间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旭儿应当不会喜欢这样放浪的女子。 难道旭儿喜欢的是姜敬的三女儿姜禾茉? 可是这个姜禾茉还未及笄,几乎不曾离开过相府,旭儿是怎么认识的这个姑娘? 言夫人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她看着儿子,试探的问:“旭儿喜欢的是姜家的哪个姑娘呀?” 言思旭紧张的攥紧了衣服:“二女儿,姜岁穗。” 眼看母亲的脸色瞬间一变,言思旭连忙为姜岁穗说好话。 “阿娘,岁穗是个很好的姑娘!” 不等话说完,言夫人便反问:“哦?哪里好了?” 察觉到母亲有些不太开心了,言思旭喉间一哽。 他叹了一声:“阿娘是不是听了很多关于岁穗姑娘的谣言,所以对她印象极差,唉 阿娘不了解岁穗姑娘,其实她真的和传言所说的不一样。” 看儿子这认真的眼神,言夫人也有些于心不忍。 她软下语气:“阿娘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如何认识的这个岁穗姑娘?” 言思旭又被哽住。 他沉默了。 若是将他认识岁穗姑娘的经过告诉阿娘,只怕阿娘更加会认定,岁穗不是个好姑娘。 他垂下眸子,不敢直视阿娘的眼睛,决定隐去一部分真相:“初见是在端午夜宴上,岁穗姑娘以绯烟的身份在夜宴上献舞,她果敢无畏,和石灵坊主一起为天下女子请命的模样,叫儿子一见倾心。” 端午夜宴言夫人没去,但也听说了石灵和绯烟的事迹。 这件事她当时也感慨过,只是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感慨完也就忘了。 她也是女子,对此,她的确没什么好反驳的,而且论及本心,她也很钦佩这样敢于反抗的女子。 言夫人浅浅吸了口气,又问:“只是如此吗?” 言思旭摇了摇头:“只是一次夜宴,自然不足以叫儿子如此牵肠挂肚。” 感情的事,言夫人也算是过来人,自然理解儿子的意思。 她浅笑,好奇的问:“之后呢,又是什么让你对她另眼相看?” “之后”言思旭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说起来也不怕阿娘笑话,岁穗姑娘心仪的男子并不是儿子,但是她也不曾因为儿子的身份和地位就对儿子和别人不一样,甚至她还对儿子直言不讳,让儿子不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言夫人:“……” 她一言难尽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人家姑娘都不喜欢他,他怎么还上赶着往前凑? 她有些不太开心的皱了下眉:“既然人家姑娘都说了,不要你在她身上浪费时间,那你为何还要去见她?” 言思旭失落的叹了口气:“儿子想她嘛,她说了,愿意和儿子做朋友,只要能以朋友相处,以朋友的身份多看她几次,儿子也心满意足的。” 言夫人的神情更加的微妙了。 言思旭这幅不值钱的样子气的她心肝疼,她和夫君宠爱了半辈子的儿子居然倒贴还被人嫌弃。 言夫人的心里不禁对姜岁穗颇有微词。 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手段,能把自己的儿子给迷成这样。 第102章 侯府寿宴 言夫人看着儿子,略一思忖后,慈爱的笑了笑:“既然你这么想见她,那我便亲自出面去相府走一趟。” 她的确该亲自出面,去见一见这个大名鼎鼎的绯烟姑娘。 也该亲自给这个姑娘敲打敲打,让她老实一点,不要有非分之想。 言思旭不知道母亲心中所想,只单纯的以为自己说服了母亲,顿时喜不自胜。 他高兴的一把抱住母亲撒娇:“阿娘最好了!” 言夫人失笑,无奈的拍了拍儿子的后背:“傻孩子。” 之后,言思旭就和母亲讲了自己的想法和计划。 次日一早,言夫人便带着请帖亲自去了一趟相府。 虽说护国公府和丞相府毗邻,两个府邸之间只有一条小巷相隔,但言弋与姜敬交情不深,陆霜星和言夫人之间也没什么往来,所以两家走动的次数屈指可数。 言夫人突然为了言侯寿宴之事亲自上门下帖子,很是让姜敬意外了一下。 客套了几句后,言夫人提及了让姜岁穗献舞一事,姜敬恍然,原来言夫人肯亲自出面,看中的是绯烟的名气。 姜敬面色有些不虞。 言府这是把他相府当成了舞乐坊嘛?让他相府的女儿说出席表演就出席表演? 端午夜宴之事过去尚不足一年,皇上才开口说,准许寻常人家的女子代表舞乐坊出席表演,他身处天子脚下的京都,若是此时开口拒绝言夫人,岂非打了皇上的脸? 尤其,对方还是皇上的义妹,请的还是那日公然为天下女子请命的岁穗。 他根本没理由拒绝,也无法拒绝。 姜敬不由得在心里有些埋怨姜岁穗,不该在夜宴上如此出风头。 这样不仅丢了相府的脸,更丢了他清雅的风骨。 迫于无奈,姜敬最终还是答应了言夫人。 待言夫人走后,姜敬越想越气,把楚云疏喊到了书房教训了一顿,最后叮嘱了一句,去了侯府老实本分一些,不要给他惹是生非。 看着姜敬气急败坏的模样,楚云疏莫名觉得可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姜岁穗不是姜敬的女儿,不然为什么姜岁穗不管干什么,姜敬都不满意。 更何况,这一次他可什么都没干,就被姜敬莫名的数落了一顿。 看他这幅不咸不淡的模样,姜敬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好气又把楚云疏赶了回去。 回瑾兰阁的路上,楚云疏对姜敬嗤之以鼻。 要不是看在他是姜岁穗爹爹的份上,他一定不待见这个薄情的老头。 …… 隔了没多久,言弋的寿宴就到了。 此次寿宴不是大寿,言弋原本没想操办,只打算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就好。 谁曾想,自己的小儿子言思旭却说,这是他离京九年后,回京都第一次和爹爹一起过生辰,所以一定要给他好好的操办一番。 他心中欣慰,感叹儿子终于长大懂事了,懂得孝顺父母,于是便将此事全权交给儿子操办。 生辰这日。 言府宾客如云,言弋一边忙着迎宾,一边寻找小儿子的身影。 真是奇了。 这孩子说要给他过生辰,怎么这一大早的就没见到人? 而此时,言思旭正在相府的前厅,巴巴的等着“姜岁穗”。 瑾兰阁里,楚云疏刚刚打完一套拳,正在沐浴更衣,门外的小厮就来催了,说是言小侯爷亲自登门,等着接她去侯府。 楚云疏泡在温暖的浴桶里,无奈的睁开眼。 言思旭这孩子还真是不怕他被浸猪笼,竟然主动来接他。 这孩子到底明不明白。 他和姜岁穗男未婚女未嫁的,他这样做,能给姜岁穗带来多大的困扰,惹来多大的非议。 哪怕如今遍京都都传遍了他楚云疏与姜岁穗之间的流言蜚语他们两人之间见面也会收敛一点,这孩子怎么这么虎呢? 言思旭哪怕派个下人来也好哇。 楚云疏一阵头疼。 趁着现在时辰尚早,他早些和言思旭去侯府,以免等会宾客众多,被人看到了更麻烦。 念及至此,楚云疏早膳也不吃了,连忙从浴桶里爬出来,穿戴收拾好后,揣了两个糕饼在怀里,便匆匆的赶去了前厅。 见到他来,言思旭笑弯了一双鹿眼。 支会了姜敬一声后,楚云疏随着言思旭一起离开了相府。 因为言府与相府之间隔得很近,所以言思旭并没有驾马车,而是直接走来的。 楚云疏非常有先见之明的带了一个面纱,一出门便戴上了。 未免遇到太多的人,他还提出来,让言思旭带她走言府后门。 一开始言思旭还有些迟疑,觉得走后门显得有些看不起人,所以还不太乐意。 但楚云疏解说道,他是以舞姬的身份出席寿宴的,终归不是宾客,走正门不合规矩,言思旭这才同意。 侯府的寿宴在晚上。 中午是小聚,下午是茶会,这些场合,“姜岁穗”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参加的,所以楚云疏其实根本不用来这么早,一切都只是言思旭的一点小小私心。 于是,言思旭怕楚云疏自己待在客房会孤单,午膳与下午都巴巴的陪在楚云疏身边。 前院一直在与宾客寒暄的言弋:“?” 儿子呢? 说好的给他过生辰,怎么一天都没见人? 这孩子莫不是忘了今天是他生辰,自己跑出去玩去了? 一旁看着自己夫君东张西望找儿子的言夫人看破不说破,在心底拿这父子俩没一点办法。 要是她说,儿子给他办寿宴的目的是为了见喜欢的姑娘一面,老言不得被气吐血呀。 客房。 楚云疏瞥了眼不远处痴痴看着他的言思旭。 他抬手扶额:“那个” 言思旭眼睛一亮,连忙上前:“我在!岁穗姑娘想做什么?” 楚云疏:“……内急,你能出去吗?” 言思旭:“哦哦哦!懂了,我马上出去,岁穗姑娘你好了就喊我呀!” 楚云疏:“……”大可不必……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是他的生辰 言弋这个小气鬼要是知道他儿子一天都在自己这里,他不得气吐血呀。 言思旭出去了一会后,见屋里还没动静,有些着急了:“岁穗姑娘,你好了吗?你是不是不舒服,需要我帮你什么吗?” 屋内,楚云疏忍不住了:“滚!!!” 第103章 侯府寿宴2 被吼的言思旭委屈巴巴的站在门外。 初冬的风冷的厉害,他却不敢再吭声了,唯恐岁穗姑娘再生气。 屋内的楚云疏: 不是,言思旭这孩子是不是有病? 他说的是他内急诶! 这种事情也是可以帮忙的吗? 这孩子指定是有点毛病! 郁闷了好一会,门外都没有再传来言思旭的声音。 楚云疏不禁想着,这小屁孩儿终于走了? 走了好哇,总是和他待在一起,终归不是个事。 楚云疏长长舒了口气,不放心的起身打开房门,想确认一下。 谁知道一打开房门,就看到门口委屈站着的言思旭。 小可怜冻红了耳尖、鼻尖,叫楚云疏喉间一哽。 真的是 楚云疏想发脾气,可看言思旭这幅可怜模样他又心软,真是叫他哭笑不得。 “你一直在门外没走?” 言思旭乖巧的点头。 楚云疏:“……”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为什么不走?站在这里冻坏了怎么办?” 言思旭咬了下唇,像个小白兔似的:“岁穗姑娘,你是不是很讨厌我,特别不想看到我?” 看着他微微泛红的眼角,楚云疏的一颗老心有些遭不住。 天可怜见。 他真的没有欺负这孩子。 要是让人看到他两现在的模样,他真是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小旭这孩子怎么这么轴? 楚云疏严肃的看着他:“我不讨厌你,但是我也和你说过,我们之间只能做朋友,若是言公子还是这般执着,那便是在逼着我讨厌你。” 言思旭愣怔的看着他。 良久,他低垂下眼眸,满脸受伤。 “我懂了” 他调整好自己的悲伤,抬起头强颜欢笑:“你放心,我以后不会纠缠你了,只是今日,你便让我尽一尽这地主之谊。” 楚云疏眉眼松动了几分。 他不禁抬头看天。 初冬的天,雾蒙蒙的,总觉得像要下雪似的,叫人分不清时辰。 “时辰好像已经不早了。” 言思旭想了想:“好像是,岁穗姑娘可是打算去前院准备献舞了?” 楚云疏失笑:“今日毕竟是言侯的寿辰,言公子在我这里待了一天,总归是不合规矩。 我的确是打算去前厅,但不是为了现在就献舞,而是希望言公子能去前院陪一陪您的父亲。” 言思旭被说的脸颊通红。 是啊,今天是父亲的寿辰。 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给父亲请安祝寿呢 他有些懊恼自责的皱了下眉,心中暗骂自己不孝。 言思旭无助的看向楚云疏,末了又自觉无可辩驳的低下头:“我哎” 楚云疏很是善解人意的宽慰着:“言公子单纯善良,我知道言公子不是有意将言侯抛之脑后的。 只是父亲寿辰,做儿子的一直不曾露面,多少会让父亲有些失望。 天还未黑,言公子现在去陪着言侯,还不算太晚,若是再晚些,只怕言侯会真的不高兴了。” 言思旭忙不迭点头:“你说得对。” 被楚云疏这么一提醒,言思旭连忙赶去了前院,离开前,还把贴身服侍自己的小厮给留下了,并嘱咐小厮,务必好好照顾楚云疏,他有什么需求都一定要满足,等前院开席后,亲自把人带去前院。 言思旭离开后不久。 前院。 姜岁穗正在与人客套寒暄。 因为身份尊贵,又新立战功,“楚云疏”这个身份在京都可以说是炙手可热,任谁都想来讨好关系。 她原本不打算来这么早的,可是一想到今天楚云疏也在这里,她就早早地来了。 可来了之后,她才知道,楚云疏不在宾客名单上,中午的午膳和下午的茶会,他都无法出席。 于是,姜岁穗只能苦哈哈的自己一个人,面对着那些络绎不绝上来跟她搞好关系的宾客。 姜岁穗这头忙的不可开交,却始终没有见到言思旭的身影。 她料想言思旭定是黏在楚云疏身边,所以当言思旭出现时,她眼睛都亮了。 本以为终于可以见到楚云疏了,没想到等了半天,却只看到了言思旭一个,楚云疏连个影子都没有看到。 百无聊赖的,天终于黑了。 笙歌起,寿宴开始。 言弋笑容可掬的坐在主位上,听着各位宾客的祝福,高兴的满面红光。 酒过两盏。 言思旭站了出来。 他屏退了正在舞蹈的舞姬们,来到在大厅中央。 众位宾客见状都停下酒盏,纷纷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好奇他会怎么给言弋祝寿。 言弋本人更是翘首以盼,连带着眼睛都在发光。 一旁的言夫人目光流转,心中暗暗想着,只希望一会老言垮脸的样子不要太明显。 言思旭拍了拍手,一个小厮端上来一个锦盒。 言思旭侧身打开锦盒,捧出里面玉质的寿桃,双手奉上:“爹爹,这寿桃是儿子亲手雕刻的,儿子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言家贵为侯爵,家大业大,自然不缺金银玉器。 若是旁人所赠,言弋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只当个普通的贺礼收着而已。 可这个寿桃是儿子亲手雕刻的,这意义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言弋当场笑逐颜开:“不错,不错!来人呐,把这寿桃摆到本侯的书柜上,本侯要日日都能看到这寿桃!” 他白日里一天都没见到小儿子的不满,这一刻也都散了个干净。 见父亲开心,言思旭也开心。 他接着说道:“爹爹,为给您祝寿,儿子还特意请来了大名鼎鼎的绯烟姑娘为您献舞,希望您喜欢!” “绯烟姑娘?” 永庆王惊呼,欢喜溢于言表。 满厅的宾客也都意外的很,纷纷议论起来。 大家都沉浸在绯烟出现的惊喜中,没人发现言弋的笑容淡了些,除了言夫人。 言夫人在桌子下伸手,轻轻握住言弋的手。 言弋侧目看向自己的夫人。 她眼底的温柔顷刻间驱散了他心头的点点阴霾。 除却言夫人,言思旭也发觉自己的爹爹好像没有刚刚那么开心了。 他有些不安的攥了下手。 好在言弋毕竟是历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纵然对此不甚满意,但却没有表露出来。 他笑着:“旭儿费心了,既如此,便请绯烟姑娘上来!” 第104章 言夫人约谈 不同于端午夜宴上的绿腰舞,这一次楚云疏表演的是一支温婉的水袖舞。 配合着叮叮咚咚的曲调,大厅上的众人看的也是如痴如醉。 尤其是永庆王,一张圆润的小脸红扑扑的,眯着眼跟着曲调摇头晃脑的样子,别提有多喜庆了。 一曲毕,楚云疏转身回首盈盈一拜:“绯烟祝言侯爷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众人还沉浸在他的舞姿中,乍一听她这温柔的嗓音,方才回过神。 永庆王带头鼓掌,众人也纷纷跟上。 言侯虽不喜歌舞风月之事,但对待这样一个温温柔柔的姑娘,他自然也不会心生反感。 他微微颔首:“多谢绯烟姑娘,来者是客,来人呐,为绯烟姑娘增添坐席,请姑娘入座!” 楚云疏也不推诿,大大方方的福了福身子:“多谢言侯爷。” 落座不久,楚云疏便感受到姜岁穗热切的目光。 他抬头看去,笑着端起酒杯,隔空敬了杯酒。 姜岁穗展颜轻笑,也端起酒杯回敬了过去。 这一幕,系数被目光紧紧粘着楚云疏的言思旭看在眼里。 他只感觉自己心里闷闷的,难受的紧。 饶是知道岁穗姑娘心仪的是云疏哥哥,可他就是那么的不愿意轻易放弃。 即便知道这样会让岁穗姑娘生气,但他还是这么莽撞的做了这么多让岁穗姑娘不开心的事。 仔细想想,云疏哥哥上可立于朝堂,为百姓请命,为天下而战,下可为岁穗姑娘不惧流言、公然抗旨,不像他,只会喝酒吟诗,用小玩意哄她开心。 若他是女子,只怕也会更加倾心云疏哥哥这样的男子。 想到这里,言思旭落寞的垂下眼眸。 云疏哥哥的确比他更好,岁穗姑娘和云疏哥哥在一起,也是极好的。 罢了,只要岁穗姑娘开心,他就默默地在她身后看着她便好。 只要她开心快乐,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他不贪心了,以后,他们就做一对普通的朋友 主位上的言夫人心细如尘。 她的目光一直在儿子、姜岁穗还有楚云疏身上流转。 姜岁穗与楚云疏之间,互相眉目传情,自己的儿子怅然若失,浑浑噩噩的喝着闷酒,他们之间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言夫人心思百转。 难怪这个姜岁穗对自己的儿子不屑一顾,原来是攀附了战王。 看来传言不假。 想来楚云疏在朝堂之上公然抗旨,为的也是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不简单呀,能让楚云疏和自己的儿子都对她如此的死心塌地。 言夫人端起酒杯浅酌了一口清酒,随即看向身边的侍女,对她招了招手,在她耳边轻轻的嘀念了几句话,随即向言侯欠了欠身,离开了席面。 侍奉她的侍女送她离开后不久,又回到了大厅。 侍女轻声来到楚云疏身边,俯下身小声的说道:“姜姑娘,我们夫人请您花园一叙。” 楚云疏眉梢微挑,侧目看向身边的侍女。 侍女穿的是言侯府上的服饰,那夫人自然是言夫人了。 言夫人找他做什么? 楚云疏略一思忖,随即微微颔首:“嗯,你带路。” 跟着侍女一起来到花园。 彼时,言夫人已经命人在花园立起了屏风,生好了暖炉,还煨好了汤婆子。 饶是寒冷的冬夜,这亭子里也温暖如春。 楚云疏上前福了福身行礼:“岁穗见过言夫人。” 言夫人微微颔首示意他起身,并命侍女给他递了一个汤婆子。 若是放在以前,这点寒意还不足以让他感觉到冷,可自此到了姜岁穗的身体里,甚至微凉一点的夏夜,他的手脚也都是冰凉的,任凭他怎么给这副身体补气血、练气力,他还是会怕冷。 他接过汤婆子,道了声谢,在言夫人的授意下也坐了下来。 言夫人神色淡然,看不出是喜是怒,楚云疏不好贸然先开口。 略微沉默了一会,放在火炉子上的茶壶喷溅出茶水。 水开了。 言夫人拿起帕子,隔着帕子端起小茶壶,为楚云疏倒了杯热茶:“茶好了,绯烟姑娘试试。” 绯烟? 言夫人叫他绯烟? 楚云疏心头一动,隐隐察觉到了言夫人的意图。 他不动声色,接过茶杯:“多谢言夫人。” 言夫人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天气寒冷,茶水在茶杯里荡了两圈后,便已经不再滚烫。 言夫人端起茶杯浅浅饮了一口:“绯烟姑娘觉得这茶怎么样?” 楚云疏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茶杯。 茶汤清亮,没有一丝杂质,茶香浓醇,沁人心脾,单从表象来看,这是一杯好茶。 他好饮茶,碰到好茶自然会多饮两口。 只是刚刚他浅酌一下,只一口就品出些瑕疵。 茶是好茶,只是这泡茶的水却次了些,将这清甜的茶香压制住了,没能满口留香、喝完之后口感圆润甘醇。 只是他如今是客,主人家拿出好茶来招待他,他自然不能说不好。 楚云疏礼貌的轻笑:“茶香浓郁、味道甘甜,是好茶。” 言夫人不置可否的放下茶杯:“哦?可我看刚刚绯烟姑娘品茶时的神情,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楚云疏不动声色的捻了捻指尖:“言夫人何出此言?” 言夫人依旧温温柔柔的:“泡茶所用的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其山水,拣乳泉,石池漫流者上。 不瞒绯烟姑娘,如今是冬季,府中下人上山取水多有不便,未免他们会出现意外,府上到了冬季亦或是气候恶劣的时节,都会放弃山水,而选用普通的江水。 这茶是上好的君山银针,一年只产六盒,皇义兄知我爱饮茶,便赏了我一盒,只可惜这泡茶的水次了些,有些糟蹋了好茶。” 楚云疏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 糟不糟蹋的,若是言夫人心疼茶被糟蹋了,大可不必用如此好茶来待客,她这分明是话里有话。 所以言夫人想跟他说的言下之意是什么? 言夫人抬头看向楚云疏,明明嘴角嗜着温柔的笑,可目光却是锐利的:“绯烟姑娘对此怎么看?” 楚云疏斟酌一二后开口:“什么茶该配什么水,自然是看饮茶之人的喜好,若是饮茶之人喜欢,就算是用山泉水泡大叶茶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