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十里花期十年》 第一章 十里红妆 “平喜乐救驾有功赐婚叶氏次子叶墨,择日完婚,钦此。” 绫锦明黄,十里红妆。 平喜乐素指交错紧扣,端坐于红轿之中,红巾下秀眸溢笑,贝齿轻咬。此刻,她的心情既紧张又期盼。她终于可以成为他的新娘,也终于可以伴他左右。 然而,她留住了这个人,却没能进入他的心。 “平喜乐,你真让我厌恶。” 洞房花烛夜,她的夫君恶语相向,甚至连她的盖头都没有掀便拂袖而去。 而她,一夜间沦为整个华国的笑柄,任谁都知道叶将军的夫人徒有其名,新婚当夜新郎甚至连盖头都没掀,并自此再未踏进新屋半步。 “怎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望着叶墨离去的背影,她瘫坐在床上,口中喃喃道,无力又无助。 平喜乐怎么想都都想不明白,他明明说过的,他说过要娶她的。就这么的,她坐了一夜,直到天明。 天刚放光,下人就面无表情的敲门入房,鱼贯而入,伺候她梳洗装扮。 “夫人,您该去敬茶了。” 平喜乐木讷地跟在丫鬟身后,一步一落,不敢有丝毫差错。爹跟她说过,一入豪门深似海,言差便失,一步都错不得。 “父亲,请用茶。” 叶父接了茶,抿了抿便放下了。 紧接着,平喜乐又捧了一杯茶,转向叶母,“母亲,请用茶。” 叶母面色不好,迟迟不接。叶父咳嗽一声,示意叶母赶紧接茶。叶母瞪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接了茶,却没有喝,直接放到桌上,落桌时发出一声重响。 叶父瞥了叶母一眼,继而望向平喜乐,道:“从今天起,你便是叶府的二少奶奶,既然入了我叶家的门,就得有叶家的规矩,往前的习气都不要再有了。” “是。”平喜乐垂眸答道。 敬过双亲,平喜乐随丫鬟回到住处。往后数日,虽然衣食不缺,但活动范围仅限于门前一方小庭院,仿若囚于笼中的困鸟,她也再也没见过叶墨。 “听说墨哥哥娶了个女土匪,我倒要来瞧瞧究竟是长了个什么模样。”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平喜乐正在院中舞剑,身后落下一道长鞭,她慌忙避身,裙角仍被波及,裂了一道。 “你是何人?”她收剑附于身后,秀眸怒视来者。 “看来你就是皇帝哥哥赐婚给墨哥哥的那个女土匪了。”女子上下打量着平喜乐,眼里满是不屑。“也不过如此。” 平喜乐看了看她,转身走了。 “站住,本郡主让你走了吗?”话音未落,长鞭已至。 平喜乐身形未动,只伸手接住长鞭,一扯,女子竟差点被撼动。 “放手!”女子厉声道。 “我便不放!”平喜乐赌气道。 “本公主命你放手!” “我就不放!” “放!” “不放!” 僵持半晌,女子终于松口,“好姐姐,我求求你,放手好不好,这样很累啊!” “好。”平喜乐话音未落便松了手,女子猝不及防,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哎哟哎哟,疼死我了。”女子在地上吃痛叫着。 “你没事?”平喜乐走上前,关切的问。毕竟是自己害她摔了一跤,心里说什么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放肆!”还没等女子说话,叶墨冷冽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怎可对郡主如此无礼!不要把你的匪气带到叶家!” “郡主,贱内蛮横,是下官疏于管教,还请郡主见谅。”许墨道。 “墨哥哥,我并没有生气。我还挺喜欢她的。而且,刚刚是我不对在先,还请墨哥哥明辨是非。”赵颖儿虽然有些刁钻,但也不是个蛮横无理之人,是非分明的道理还是懂的。 叶墨淡淡地瞥了平喜乐一眼,继续道:“总归还是让郡主受惊了。天色不早了,郡主还是早些归家的好,免得王爷担心。” 赵颖儿瞪了他一眼,笑嘻嘻地拉起平喜乐的手,道:“好嫂嫂,我是安南王的女儿,赵颖儿,方才是我失礼了。以后你就是我好姐妹了,要是墨哥哥欺负你了,你就尽管跟我说,我保准给你讨回个公道!” 平喜乐点点头,又看看叶墨,叶墨依旧是一副生人勿近模样。她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叶墨的衣袖,叶墨眉头微皱,甩开她的手。 “进屋。” 第二章 他怎么了? 这是新婚以来,叶墨第二次踏进这个庭院。 平喜乐乖巧地跟了进去。 叶墨立在床前,挥退下人,下人识趣地合上门窗。平喜乐看着这一切,不明所以。 叶墨舒展开手臂,看都不看她,命令道:“宽衣。” “啊?”平喜乐没听明白。 “你不是很想与我成婚吗?”叶墨向她逼近一步,“不是很想跟我在一起吗?”叶墨再逼近一步,“那你早该预到今天,不是吗?” 叶墨进一步,平喜乐退一步,直到她逼到没有退路,平喜乐退到了床沿壁,失力坐了下来,许墨还是没停下逼问的脚步。 “既然你不择手段都想要嫁给我,那我就满足你。” “不,我不想,我不要这样!”平喜乐反应过来了,挣扎着死命推开叶墨。可她毕竟只是个女子,怎么推的动这位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叶将军。 叶墨对她自然也不会什么怜香惜玉。如果不是叶父的要求,他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这个庭院。 帷帐翻飞,衣衫凌乱。 床上女子光洁白皙的身子藏在锻被露出一角,听着她的啜泣声,叶墨满脸鄙夷。但毕竟是已经有夫妻之实的人,他还是唤来了丫鬟叮嘱了几声她的梳洗和衣食。 平喜乐望着叶墨离去的背影,内心腾升一股恐惧。他这是怎么了?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叶墨吗? 叶墨这一走,整个庭院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原本下人们还有些议论,说将军之前怕是夫人的出身遭众人非议,所以故意演了这出戏给外人看。但叶墨又像消失了一般,下人们也识趣的不再说这些话了。 自从嫁入将军府,平喜乐再也没能跟家里联络过。将军府不许她带任何人进府,所以整个叶家,她真的只剩孤零零一个人。 无人可聊,无人可诉。 前几日,前院来了个嬷嬷,把她院里的人支走了几个,说是家里近日要操办个什么喜事儿,人手不够,所以来她这儿借几个人。 问是什么事儿,嬷嬷支支吾吾也没说个什么所以然。见她不愿说,平喜乐也不勉强,任她把人带走了。 或许在外人眼里,可能她还是个将军夫人,但全府上上下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叶将军眼里压根儿没有这个人。 院里人少了,看守就没那么严了。平喜乐起床后发现院里就剩两三个打扫的下人,其他人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不过,这样也好。平喜乐从衣柜底翻出那套她偷偷带进府的衣服。是身乞丐装,以前她就是靠这身摸打滚爬行侠仗义的。 瞅了个没人的空位,她搬了个梯子爬上围墙,翻身溜了出去。 “哎哟~” 刚落地,听得一声惨叫。平喜乐往下一看,怪不得她觉得这地面有些软,原来是踩了个人肉垫板。 “对不起哈!”平喜乐笑嘻嘻地道了个歉就准备开溜,结果被人提着领子,跟拎小鸡儿似的动弹不得。 “伤了人还想跑?”男子说,他转头看了看围墙,嘴角一咧,“还翻墙?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正儿八经出来的?说说,偷了什么东西?” “你放屁!我才没有偷东西!”平喜乐挣扎着嚷嚷道。 “那你为什么翻墙出来?又为什么是这身打扮?”男人继续道,语气略有调侃。 “我不告诉你,总之我有自己的理由,你别多管闲事!”平喜乐脚上用力,往后一踢。 男人心下一惊,赶紧把她丢出去,算是护住了自己的要害。 他深呼一口气,抬头一看,那小乞丐早没影了。不过,还是留了些什么东西下来。他伸出手,一枚通透泛蓝的含苞梅样的坠子静静的躺在掌心。 第三章 迎娶之礼 这京都可真是豪华呀! 街头商铺鳞次栉比,人流摩肩擦踵,跟他们那个小县城是绝对没法比的呀! 平喜乐见到什么都是好奇的,东张张,西望望。但是任哪个商铺摊位见到她过来,都赶霉星似的挥手让她赶紧走。 她瘪着嘴收回手,这身乞丐装好像不太受人待见呀。 “听说了没,将军府今天有喜事了!” “什么喜事?” “迎娶之礼呀!” “迎娶?听闻也叶大公子奉圣旨出使东丽国,暂未归京,那这是哪位行迎娶之礼呢?” “当然是叶家二公子,叶将军啦!” 平喜乐只听到“叶将军”三个字,赶忙凑上去,问:“叶将军怎么了?哪个叶将军?” 那两人看怪物似的盯着平喜乐,说:“咱们京都能有几个叶将军?当然是城南叶家将军府的叶将军叶墨!” “叶墨”两个字仿若晴天霹雳,落到她头顶,一瞬间,她觉得头脑一片空白,不能思考。 “那叶将军不是才娶妻不久吗?” “你说那将军夫人啊,听说是圣上赐婚,但成亲至今将军可是连婚房都没去过。” “那这将军夫人也着实惨了些。” “这是人家夫妻间的事儿,咱也说不清楚。不过我跟你说,听叶府的人说,成亲才没几日,叶将军就将那女子带回府上了,为了娶她,叶将军可没少跟家里吵,不过也不知道怎么的,叶老爷本来坚决不同意的,现在竟然松口了。” 人群推挤这平喜乐往前走,终于,妖艳的红刺痛了她的眼眸。 他看到他笑的眉不见眼,伸手,牵着他的新娘落轿,也不理这是否合乎规矩。 想必,这才是由衷的幸福。可是,既然他心有所属,又为什么偏偏要给自己虚假的承诺。明明一开始,自己什么都没有要求。 平喜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人群的,她只觉得好孤独。偌大的叶府,她甚至都没有一个说上知心话的人。 叶墨娶妾这件事,没有一个人告诉过她。怪不得那嬷嬷支支吾吾,怪不得院中的所有人看她的眼神躲躲闪闪,甚至还有些怜悯。 原来从她嫁入叶家起,她就已经是个笑话了。 她想回家,向爹爹了,想那些父老乡亲了。或许爹爹说的对,纵使再喜欢,自己也不该奢望进入这片不属于自己的天地。 “老板,给我来坛烈酒,越烈越好。”平喜乐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随便钻进一家店里,没有什么要求,只想一醉方休。 “去去去,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赶紧滚!”店家一见小乞丐,二话没说就往外轰。 “拿酒来!”平喜乐没有心情废话,直接把整袋银子拍到桌上,大吼道。如果留意些便能发现,她已经眼眶通红。 见小乞丐掏出这么多银两,店家警觉地望了小二一眼。小二心领神会,退下去,往官衙跑去。 “酒呢?我的酒呢?!”平喜乐厉声嚷道,声音中已经带有些哭腔。 “客官稍等,小二已经去取了。”店家安抚着她,拖延着时间。 “罢了罢了……人人都说京都好,也不过如此。”言罢,起身欲走,却进来几位官差。 店家仿若见到救星,上前作揖道:“几位差人,这小乞丐的银两我怀疑来路不明,望几位彻查一番。” 官差间交换了个眼神,上前欲带走平喜乐。 “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对我动手?”平喜乐怒视道。 “有人举报你的钱来路不明,跟我们回衙门说清楚。” “怎么?就因为我是个小乞丐,所以就不能有钱?就因为我是小乞丐,就不能在这里喝酒?”平喜乐质问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京都这个地方,看中的只有权势,有了权势,就算身无分文也照样可以胡吃海喝,而像我这种没身份的人,连有钱都是罪过了。可笑,真真可笑。” 平喜乐笑出了眼泪,但却是苦泪。她跟一个店家较什么真? 第四章 无妄之灾 谁会因为一个小乞丐说的话就改变看法呢? 官差可听不得这么多啰嗦,几人互视一眼,便欲上前动手。 平喜乐可不想受这种无妄之灾,她挡开官差往后退去。官差见她拒捕,几人围上前,武力压制。 平喜乐把桌上银子往怀里一扫,与几人对峙开来。 楼下几人打的火热,楼上有人看得精彩。 原本赵子义奉父命往叶将军府送贺礼,但自家妹妹听说叶将军迎娶了个妾室入门,不知怎么竟发起脾气来,赵子义只得送了礼后即刻折返回府带着自家的傻妹妹吃些好吃的。 没成想刚落座没多久,楼下便传来一阵喧闹。赵子义嘱咐妹妹先点菜,自己出了包厢看看热闹。 不看不打紧,一看可真是让他笑出了声。这小乞丐不就是自己在叶府外遇着的那个么?自己不过就是蹲下拾个坠子的功夫,竟然被人当成肉垫给踩了,还差点伤了他的要害。 想到这里,他还有些后怕。 看着楼下小乞丐渐渐落了下风,赵子义叹了口气。算了,自己还是去帮帮他。 虽然自己不清楚他的来历,但是将军府守备森严,看他的武功也不是随随便便能进去的。况且,如果真是什么偷盗鼠辈,也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翻墙出来。 “住手。”赵子义厉声道,闪身到平喜乐身边,击退快要近了她的身的几个官差。看了平喜乐一眼,继续道:“此乃京都,天子脚下,怎么几位就是这么为民请命?” 为首官差见赵子义衣着华丽,气度不凡,相比也不是什么平凡人家。在京都这个地方,要想混的好,那必须要有眼力见儿,保不准站你面前的是个什么人。 “这位公子,我们也是因人举报,怀疑这小乞丐的银子来路不明,请回去协助调查而已。”为首官差陪笑道:“如若扰了您的清净,还请多多包涵。” “这倒无妨,在下只是觉得几位单凭一面之词甚至仅凭他人怀疑就要追捕这小乞丐的方式着实不解,还请几位给个解释。”赵子义微微笑道,眼里却是一番审视。 为首官差额间渗出冷汗,他瞥见赵子义腰间露出一角的挂佩,看样式跟色泽,可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 他有些懊恼地瞪了掌柜的一眼,要不是上面吩咐要多照顾这家酒楼,他们也不至于听风就是雨。 “公子所言极是,那依公子之见,该如何处置?”为首官差小心翼翼道。 “您要这么说的话,在下可就不明白了。在下不过是个现场百姓,断案判人这种事不应该是官府凭证依据处置的么?还是说——”赵子义顿了顿,突然厉声道:“官府可以单凭一人之词断案判人啊?” 为首官差冷汗如雨,他不是这个意思呀!!!他只不过是想卖眼前这位公子一个人情而已!!!! 就在他骑虎难下的时候,平喜乐开口了。 “罢了,我能理解,毕竟一个小乞丐能有这么多银两,任谁也觉得是偷盗所为。但我告诉你,永远不要被表象蒙蔽。既然各位觉得小乞丐不配有钱,那这银两也没什么留下的必要了。” 平喜乐解开袋子,往外一撒。街上人见到这么多银子,一哄而上来抢夺。 平喜乐头也不回地走了,对她而言,钱财此刻又有什么意义呢。 赵子义望着平喜乐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不知怎的,他感觉这个小乞丐似乎没有初见时那么活泼了。 第五章 非分之想 菜已上了大半,赵子义还没回来。赵颖儿等的有些不耐烦,刚准备起身,赵子义已经推门进来了。 “哥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楼下有什么趣事儿?”赵颖儿埋怨道。 赵子义在位置上坐下,单手撑着下颚,笑嘻嘻地望着自家妹妹,问:“这家菜好吃吗?” “一般一般。”赵颖儿嘴里塞着菜,口齿含糊不清。 “颖儿,为兄问你,你觉得叶墨为人如何?” “忠肝义胆、足智多谋,骁勇善战,是华国不可多得的忠臣良将。”赵颖儿煞有介事地说。 “嗯……”赵子义若有所思,“还有呢?” “还有什么?”赵颖儿不明所以。 “难道你不觉得他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气魄过人?” 赵子义笑嘻嘻地凑近自家妹妹跟前问,赵颖儿一巴掌拍到他脸上,把他拍了回去。 赵颖儿看着自家哥哥这痞里痞气的模样就觉得无奈,要是那群女人看到赵子义这副模样,还不得惊掉下巴。 在外面一本正经,在自己面前就这么嘻嘻哈哈没心没肺。 “那是自然,墨哥哥可是我的榜样!”赵颖儿骄傲的说。 “那你对他有没有什么非分之想?”赵子义贼嘻嘻地问。 “怎么可能!”赵颖儿惊讶地嚷了起来,“我怎么可能对墨哥哥有非分之想!” “那他娶亲你这么生气做什么?”赵子义不解道,难道自己猜错了? 赵颖儿把筷子放下,正色道:“我敬佩墨哥哥,敬佩他侠肝义胆足智多谋骁勇善战,但仅此而已。或许以前我还会有些许爱慕之情,但现在墨哥哥已经娶亲了,所以我对他只剩敬佩,因为我赵颖儿是万万不可能做任何人的妾室。” “其次,我见过将军夫人,虽然接触的不多,但我很喜欢,我觉得她一点都不做作,反而有股江湖儿女的豪爽。” “直到我今天为什么生气吗?我是替将军夫人抱打不平,我没想到墨哥哥英武不凡,却在这种事情令人不齿。且不说将军夫人才进府没几天,他就这么迫不及待迎娶妾室入门,一个妾室的排场甚至比普通官宦人家正妻排场还大,这不是存心让将军夫人难堪吗?” “再者,纵使两人已到情深处,那堂堂正正迎娶入门也不是不可,但却在迎娶正妻之后与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日日流连耳厮鬓磨又算怎么一回事儿?说好听点,叫痴情错付,说难听点,这难道不是私通款曲?” 赵子义望着自家妹妹的眼眸,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自家妹妹。原本以为自家妹妹整日至知道游山玩水耍耍小孩子的脾气,没想到在人情世故的问题上她竟然能看的这么通透。 赵颖儿见赵子义有些发愣,便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他这才回过神来。 “看来我们颖儿长大了不少呀!”赵子义欣慰地说。 “那当然,你以为我只知道玩吗,我那是实地考察了解终生疾苦。”赵颖儿得意的说。 赵子义笑笑,目光似水地看着自家妹妹活泼可爱的模样,不知怎的,脑海竟然浮现了小乞丐的脸。 第六章 姐姐 平喜乐没想到自己翻墙偷溜的事情会被发现,她按照自己原路返回,一落地,叶墨阴沉的脸就映入眼帘。 “你去哪儿了?” 叶墨声音低沉的很,像是隐忍着怒气。 平喜乐望着他,有些失神。他还穿着大红的喜袍,红艳艳的,刺痛她的双眸。 “院里太闷了,我想出去逛逛。”平喜乐小声说。在他面前,她的尊严和自信全都荡然无存。 “以这副模样?”叶墨声音更沉了。 “我想着,这样会比较方便。”平喜乐鼻子有点酸。 叶墨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吩咐道:“方亭苑下人照管不周,所有人杖责二十,罚俸半月。往后如再出现类似事情,已经发现,杖毙处置。” 说罢,转身离去。 那一夜,平喜乐蜷腿躲在床角,捂嘴低声痛哭,庭院中哭嚎之声不绝于耳。 那夜开始,平喜乐几乎生长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下。她能感受到他们恨恨的目光,在视线交织的牢笼中,她无所遁行。 好在,不打不相识的赵颖儿隔三差五过来找她切磋武艺,这让她倒也不至于十分烦闷。 “乐乐,你是不是故意让我?怎么才两下你就不行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啊?”赵颖儿气鼓鼓地嚷嚷道。 赵颖儿是平喜乐在京都唯一的朋友,平常私下里,她们省去了那些繁文缛节,以姐妹相称。赵颖儿比平喜乐足足大了一岁,自然以姐姐自居。 “好姐姐,我怎么会让你,只是最近经常觉得没力气,很不舒服。”平喜乐笑笑道。 “大夫看过吗?”赵颖儿关切道。 平喜乐摇摇头,“一点小事,不想麻烦别人。而且他很忙。” 赵颖儿冷哼一声,但不忍心把真相告诉眼前的女子。叶墨哪里是忙,他只是一颗心都放在了那个路晚晴身上。 丫鬟上来一碟点心,平喜乐只看了一眼,胃里便翻江倒海,很是恶心。 赵颖儿看她脸色难看,心里很是着急。 “不如这样,我下次来看你的时候,带大夫过来。” 平喜乐摇摇头。“姐姐的好意妹妹心领了,但这样不太好,而且他会生气的。” 赵颖儿皱起眉头,心疼地握住她的手。 平喜乐微微一笑,心里暖暖的。偌大的京都,能遇着个这么知心的姐姐,也算是孤寒中的一股暖流。 平喜乐最近吃的越来越少,甚至有时几乎滴米未进,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下去。 倒不是不想吃,而是完全没有胃口,严重的时候甚至看到食物就想吐,胃里只剩酸水可以呕了。 偏偏这时候太皇太后七十大寿,宴请百官。平喜乐作为圣上御赐的将军夫人,自然要随叶墨出席,这也是她嫁入叶府后见到叶墨的第三面。 丫鬟们把平喜乐收拾好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叶墨等的不耐烦,正准备起身先走时,平喜乐出现了。 叶墨打量了她一眼,忽然觉得她又些不一样了。 她好像安静了许多。 以前的平喜乐咋咋唬唬大大咧咧,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姑娘,整天风风火火像是有用不完的活力。 可现在的她,看自己的眼神唯唯诺诺小心翼翼。整个人瘦瘦小小的撑着一身华服,仿佛一阵风来就能把她吹倒。 明知道今天要参加宫宴,还这么上不了台面,她是存心的吗,难道是想人别人觉得叶家亏待了她? 想到这里,叶墨不禁眯起了眼,眸色又沉了几分。 第七章 赴宴 叶墨起身,起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平喜乐安静地跟在他身后,虽然身子倦乏的很,但她还是咬紧牙关,尽力跟上他的步伐。 门外停了一顶轿子,丫鬟打起轿帘,等二位主人入轿。叶墨皱了皱眉,转头吩咐身边的小厮,“去把我的马牵来。” 小厮应声去了。 平喜乐内心苦笑,他竟然已经对自己厌恶到不愿共乘一轿的程度了么?连这种给外人看的台面都不愿粉饰了。 平喜乐上了轿,没几分钟不舒服的感觉就压的她透不过气来。轿子颠簸得她的胃里翻江倒海,喉咙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似的,咽不下也吐不出。 如此一来,她本就憔悴的模样更失了血色,苍白的很。 知道平喜乐也要来宫宴,赵颖儿早早就等在门口。虽然不合理数,但她还是放心不下平喜乐。 她看到平喜乐在丫鬟的搀扶下远远的走来,赶忙迎了上去,示意丫鬟退下,亲自搀了她的手,一边心疼道:“感觉如何?” 平喜乐微微笑,“不打紧的。” 赵颖儿看了看四周,凑喜乐,悄声说道:“我哥哥有个同窗好友,正在太医院当值,我先带你去看看。” “这样可行吗?”平喜乐望了望远处三三两两的夫人妃嫔,又看了看赵颖儿。 “放心!”赵颖儿得意的说:“在宫宴开始前回来就可以,再说,就算迟了,还有太奶奶给我撑腰,不打紧的。” 说罢,拽着平喜乐望太医院匆匆跑去。殊不知这一幕,不偏不巧的落到了一个有心之人眼里。 “赵颖儿身边那个是谁?”张蕊琳开口问,她是当今丞相张睿之女。 “这模样很是面生,不像是京中名媛,大概是哪家的夫人。”身旁女伴道。 赵颖儿向来不屑跟她们这群京中名媛作伴,更何况那些达官贵人的夫人。一想起赵颖儿她就恨的牙痒痒,要不是仗着亲王爹爹和皇太后的宠爱,她赵颖儿凭什么成为京中第一的名流千金,也凭什么对自己白眼相向。 想想就来气,她示意随行丫鬟跟上去,看看赵颖儿到底要干什么。 赵颖儿左拐右拐,终于在草药间找到了埋头炼药沈如安。 “沈如安!”赵颖儿冲着里面的人喊道。 沈如安抬起头,见着赵颖儿,眸中含笑。 “听闻今日太皇太后寿辰,你不去宴厅好好呆着,来我这儿做什么?” “你管我!”赵颖儿拉着平喜乐,说:“你快来,给我的好妹妹号号脉,她最近身体不舒服,你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妹妹?沈如安皱了皱眉,什么时候赵子义又多了个妹妹?他伸头往门外一看,一个身形娇小身着华服的女子脸色紧张地站在赵颖儿身旁。 赵颖儿会跟这种女子做朋友?她不是生平最厌恶这种小家子气的女子么? “这是哪家的小姐给你哄骗来了?”沈如安笑问。 “这是墨哥哥的夫人。” “叶墨?” 赵颖儿点点头。 这就是圣上赐婚给叶将军的女子?她怎么变成这样了?沈如安记得她入宫受赏的那天,虽然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可分明是个活泼可爱又豪爽直率的姑娘呀,怎么还不足两月,就变成现在这么胆小畏缩的模样了? “未经批报擅自行医,怕是不合规矩。”沈若安如是说。 第八章 夫人有喜 炙红的炭火上悬着漆黑的陶罐,草药煨在罐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浓厚的药香弥漫在这方小小的空间中弥漫开来。 沈如安黑着脸在庭院外坐着,手上按着一根红线,红线延伸进药房里,在一只略显消瘦的手腕上稳稳的系着。 赵颖儿这混账丫头竟敢拿草药房威胁自己,说要是自个儿不给她的好妹妹号脉,就把这儿闹个天翻地覆。 沈如安想想就憋屈,嘴里闷闷道,真是个小土匪。 半刻钟后,沈如安喊赵颖儿收了红线。 “怎么样怎么样?”赵颖儿急冲冲跑来问。 沈如安没搭理她,对缓缓走来的平喜乐拱拱手,道:“恭喜夫人,您有喜了。” 平喜乐闻言,楞了半晌,赵颖儿还以为她高兴傻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多久?”平喜乐回过神来,声音有些颤抖。 “依脉象来看,不足两月。”沈如安答道。 赵颖儿看起来比平喜乐还要开心,激动地晃着平喜乐的肩,“听到没!你有孩子了!天哪,那我岂不是有了小外甥了!” 沈如安把赵颖儿拎到一旁,再这么晃下去,将军夫人铁定让她给晃吐了。不过沈如安觉得蛮奇怪的,平喜乐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反而更加心事重重。 难道她不希望有这个孩子? 沈如安当然不知道平喜乐的想法。 叶墨根本就不爱自己,这个孩子的存在,到底是好还是坏?她不想用孩子束缚叶墨,更不想用孩子来争取他对自己的爱。 赵颖儿不知道平喜乐在想什么,她高兴的要命,扯着沈若安问东问西,就跟她自己怀了孩子一样。 沈若安敲了敲她的脑壳,道:“行了行了,你这么急做什么,叶夫人还没说话呢。” 赵颖儿傻笑两声,看向平喜乐。 平喜乐咬咬唇,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 “沈太医,颖姐姐,二位能否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赵颖儿愣住了,沈若安则是意料之中。 “为什么呀?这是墨哥哥的孩子,就算为了孩子,他也会对你更好的呀!”赵颖儿不解道。 平喜乐苦笑,“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希望孩子成为他的枷锁,也不希望他为了孩子而强迫自己的心。那样的话,他不快乐,我不幸福,对孩子也不公平。” “好姐姐,求求你们帮帮我,让我好好想想,好么?”平喜乐哀求道。 赵颖儿看了沈如安一眼,沈如安点点头。赵颖儿握着平喜乐微凉的掌心,也郑重其事的点点点头。 不远处的林木间,隐在树后盯着三人的粉色的身影转身离去。 她就是方才张蕊琳派来跟踪赵颖儿的随行丫鬟。 “什么都没打探到你也敢回来见我?你是干什么吃的?”张蕊琳戳着丫鬟的额头,一把把她戳得跌坐在地。 “小姐,虽然没听清她们在讲什么,但是我亲眼看到沈太医拿了一包药给赵颖儿,不知道是打算做什么。”丫鬟跪地抱着张蕊琳的大腿,泪眼朦胧的继续道:“奴婢觉得那药里可能大有玄机,不然为何赵颖儿早不来晚不来,非要在太皇太后寿宴的时候进宫私下联络沈太医呢?” 第九章 献丑 张蕊琳转念一想,觉得丫鬟说的也很有道理。 “那你觉得该如何是好?” 丫鬟慌忙起身,在张蕊琳耳边悄声云云。听着丫鬟的话,张蕊琳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觥筹交错,谈笑生风,推杯换盏间多少尔虞我诈平喜乐不得而知。她只是安静地坐在位置上,这一切纷纷扰扰与她并不相关。 皇上及一并官员在前殿用膳,皇太后及一众女眷在后殿进餐。当朝为官,谁不明白皇上不过是借着太皇太后的寿辰巩固皇威而已。毕竟新皇登基,根基不稳。 “颖儿祝皇太奶奶福如东海、日月昌明,松鹤长春、春秋不老。”赵颖儿上前跪拜道。 笑颜如花,招呼着赵颖儿上前。 赵颖儿乖巧上前。 “臣女祝太皇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张蕊琳上前跪拜道。皇太后点点头,张蕊琳继续道:“听闻太皇太后素喜音律,臣女特为太皇太后寿辰准备一曲祝寿之律,望太皇太后恩准臣女献丑一曲。” 张蕊琳垂眉颔首,规规矩矩乖乖巧巧。 闻言,太皇太后微微笑道:“既然如此,也不能罔顾了你的一番心意。”言罢,命人布置好东西。 张蕊琳对自己的琴技是十分有信心的,整个京都她说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毕竟她的琴技可是人称“幻音魔手”的第一琴师的入室弟子,天底下谁人能及。 果真,一曲终了,余音绕梁,众人皆沉醉其中无法自拔。当然,除了平喜乐。 她自小就是五音不全,音律之妙于她而言味同嚼蜡。 “好、好!”太皇太后拍掌称赞道:“哀家素闻张丞相之女琴技无人能及,今日一听,果然名不虚传。来呀,赏~” 张蕊琳忙伏地跪拜,“能在太皇太后面前献丑,博得太皇太后一笑,臣女已是心满意足诚惶诚恐,不敢再受任何赏赐。如若太皇太后抬爱臣女,臣女还请太皇太后应允臣女一个不情之请。” “哦?”太皇太后饶有兴趣,眼中却是意味不明。 “臣女只通音律,实在是小家心思。素闻赵郡主英姿飒爽无人能敌,臣女敬慕已久。因此,臣女斗胆请求太皇太后恩准,请郡主展示一二,与臣女共同为太皇太后献上一份琴武之礼。” 太皇太后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盯着张蕊琳,已经看透了张蕊琳的小心思。 虽说她久居深宫,但丞相之女跟颖丫头素来不和的消息她也是知道的。张蕊琳这么请求,自然是来让颖丫头难堪的,谁不知道颖丫头素喜武术,而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展示出来呢? 要是来了真把式,一不留意伤了人,颖丫头麻烦就大了,也会落下个“野蛮”的名声。若是拒绝了,那不就告诉大家颖丫头上不了台面吗? 这张蕊琳,心思也沉的很呐!太皇太后眼里有些不悦。 赵颖儿眼中喷火地盯着张蕊琳,像是要从她身上烧出个洞似的。饶是她对人情世故再愚笨,也能明白张蕊琳想让她出丑的目的。 殿里一片安静,聪明人一眼能看出太皇太后有些不悦,张蕊琳也没敢说话,心里暗暗咒骂着随性丫鬟给自己出了馊主意。 第十章 《楚天》 “小女子斗胆请求太皇太后恩准小女子与赵郡主共谱一出剑舞,以贺太皇太后生辰。” 平喜乐走到殿中央,跪拜在地。 太皇太后见一个身形削瘦的女子俯跪在地,心里略有疑惑。但转眼看赵颖儿眼里一片激动,神色也缓和了些。 “你是哪家眷属?” “她叫平喜乐,是叶墨将军的夫人。”还没等平喜乐开口,赵颖儿已经口齿伶俐地告诉太皇太后了。 声音不大,但太后跟前不远的公主妃嫔包括张蕊琳都听的一清二楚。霎时间。十几道怪异的视线聚集到平喜乐身上,有愤怒、有不甘、有轻蔑 “好,哀家也想看看你们的剑舞。”她已经很久没看到过了,太皇太后望向殿外漆黑无垠的夜空,思绪万千。 平喜乐与赵颖儿换装完再次回到内殿。 平喜乐红衣灼灼,挽了个简单的单螺头,乌黑浓密的秀发披散下来。眉似弯月,眸亮若星,红唇欲滴,再加上眉间点燃的红蕊花钿,虽然模样不是倾国倾城,但那身气质简直无人能及。 若不是她身型过于消瘦,不能完全撑起这件衣服,说她是从画上走下来的花仙也不为过。 再看赵颖儿一头秀发高高竖起,眉似新月,凤眼迷离,素色的袍衣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姣好的身形却不显艳俗不落娇媒,英姿飒爽,气势如虹,宛如战场凯旋的女将军。 二人一出现,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太后亦惊讶的闪了闪眸。 “有劳张小姐弹奏一曲《楚天》。”平喜乐看向张蕊琳道。 张蕊琳呆在原地。 《楚天》?纵使她习曲无数,也从未听过这首曲子呀! 她转念一想,既然自己都没听过,在场的人估计也没人听过,自己胡乱弹奏一曲,别人也不会发现。就算发现了,也可以说是平喜乐记错了,毕竟自己的师傅可是最有话语权的。 想到这里,她应了一声。坐到琴前,弹了起来。不过还没弹几下,就被平喜乐叫停。 “不是这首。”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聚集到张蕊琳身上,她觉得自己心底有些慌,当仍故作镇定,反驳:“怕是夫人记错了,我弹的正是《楚天》。” 平喜乐看傻子一样看着她,说:“小女子确认,这首并不是《楚天》。” “你懂音律吗?凭什么说不是?”张蕊琳有些急躁。 “确实不是。” 此言一出,惊诧众人,谁都没想到太皇太后竟会亲口否认,包括张蕊琳,一张小脸又红又白。 这个平喜乐到底是什么人?她怎么会知道《楚天》?太皇太后看向平喜乐的眼神有些急切,但她还是适当地压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看了平喜乐一眼,继续说道:“因为《楚天》是哀家亲手所作。” 此言一出,震惊了众人,也包括平喜乐。 太皇太后缓缓走下来,走到琴旁,抚了抚琴弦,良久,思绪万千。张蕊琳识趣地让出位置,太皇太后坐了下来,目光越过赵颖儿,落在平喜乐脸上,道: “哀家给你们伴奏。” 第十一章 剑舞 金樽美酒、玉盘珍馐、笙歌起舞。 唐焱看着座下群臣扭捏作态,口蜜腹剑地推杯换盏,眼底满是嘲讽。 这些人里面,有多少是真心扶持自己,又有多少人巴不得看自己的笑话,他心里清楚,但无可奈何。倚老卖老、拉帮结派、珠胎暗结再加之边疆战事频起,如此种种,如同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刃,时时刻刻都要小心提防着。 他眯起眼扫视一周,攘外必先安内,蛀虫不除,即使参天古木也时日无多。看来,是该好好除除虫了。 后殿来了人,在唐焱耳边低语片刻。唐焱剑眉一挑,嘴角染上一丝笑意,像是听到什么趣事似的。 “诸位爱卿,后殿正有一出好戏,诸位爱卿可有兴趣与朕同往观赏?”唐焱扫视一眼众人,目光落在张丞相脸上。 诸官窃窃私语,迟迟无人答复。 “老臣愿同往。”张丞相开口道。 “微臣亦请同往。”叶墨看了眼张丞相,淡淡地说。 “好。”唐焱望着二人似笑非笑,“其他人呢?” 既然有张丞相和叶墨开口,其他陆陆续续也有几人表示愿一同前往。 一行人转到后殿,正见到太皇太后抚琴拨弦,惊得众人抖了个哆嗦。 叶墨的视线越过众人,落到殿厅正中央的两位舞者身上,不知怎的,他觉得那蒙着面纱的红衣女子很是眼熟,但是一时又没什么印象。 唐焱让众人噤声,以免惊扰了太皇太后。一行人站在一旁安静地观赏。 红衣翻转,剑气如虹,宛如绽放的玫瑰,妖艳却带着拒人千里的毒刺。白衣宛如池中青莲,游刃于红玫左右,并剑齐驱。红的妖艳、白的高雅,红白交融,难舍难分缺一不可。 平喜乐与赵颖儿一心舞剑,无暇顾及旁人。太皇太后弹着琴,视线锁定在平喜乐身上,双眸逐渐朦胧。 像,太像了! 无论是从舞姿、编排还是神态,都跟那人如出一辙。 当年,她也是弹奏着《楚天》,看着那二人在自己眼前舞着这出剑舞,难舍难离。这剑舞是那人独创的,而自己这首曲子,也是为剑舞而作的。 这女子跟那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久久不能回味。二人随乐而止,以平喜乐剑尖撑地收尾。 “好!”唐焱击掌称赞,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慌忙跪拜。 唐焱让众人免礼,走到太皇太后身边,扶着太皇太后回到坐席上。太皇太后看了平喜乐一眼,回到了坐席上。 唐焱在太皇太后身旁坐下,看向殿中央的二人,说道:“多亏太皇太后的福,朕及众卿家方能大饱眼福。” “皇上太客气了,多亏颖丫头,让哀家也回想起许多往事。”太皇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平喜乐一眼。 “只要皇太奶奶开心,颖儿也就苦值得了。”赵颖儿跪拜道。 平喜乐觉得头有点晕,胸口也闷得很,赶紧扯了扯赵颖儿的衣袖。赵颖儿马上反应过来,继续道:“还请皇上、太皇太后恩准颖儿及叶夫人先行告退,换以正装相见。” 太皇太后点点头。 唐焱示意二人先退下。 一出门,平喜乐就晕了过去。 赵颖儿赶紧示意丫鬟去找沈如安,自己带着平喜乐去侧殿休息。 第十二章 你是何人 平喜乐悠悠转醒,已月上三杆。她环顾四周,发现一切都很是陌生。 正当她心里疑惑之际,身着宫装的宫女已经迎上前来服侍。太皇太后闻言,匆忙赶了过来。 平喜乐眼下一惊,忙起身行礼。太皇太后赶紧制止她,让她安心坐着。 “你且放心,你现在在我宫中,哀家已经遣人告知了叶将军,这几日你就安心在这儿陪陪哀家。”太后安抚道。 平喜乐点点头,心里确实有些诧异,太皇太后怎么会把自己留下来。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太皇太后继续说道:“颖丫头哀家让她先回去了,也不知怎的,哀家见着你,便想起一位故人。小丫头,你且告诉哀家,你的父母是谁呀?” “亡母早逝,父亲是平乐村村主。”平喜乐想了想,确实也没错。虽然父亲劫富济贫,但他们住的地方确实是平乐村,父亲也确确实实是村主。 “那你又是从何处习得着《剑舞》,如何得知《楚天》的呢?”太皇太后追问。 平喜乐摇摇头,“不记得了。父亲说我五岁那年溺水还磕伤了脑袋,后面发了一场高烧,足足烧了三天三夜。醒来后以前的事儿就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太皇太后的眸子暗了下去。 看来终究是自己想多了,那人怎么会有生还的可能呢。 “你且好生休息,明天你和颖丫头陪我好好说说话。人老了这宫里也太过冷清了” 宽广的大殿空阔寂廖,唯有唐焱还坐在案前批改着堆积如山的奏折。身旁的太监看了看窗外的光亮,垂眸道:“陛下,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休息。” 唐焱揉着太阳穴。脸上满是疲惫。他的好皇叔,真是给他留下了一摊好差事。 淮安蝗灾,南部洪水,边疆邻国也不安分,蠢蠢欲动。偏偏国库已经给皇叔挥霍的所剩无几,赈灾款拨下去也没了声响,朝野间怨声载道,还有人他的皇位虎视眈眈。 一件件、一桩桩,怎么让他睡得下觉。 “荒唐!”唐焱不知看到什么,突然火气飙升,忍不住狠狠地拍起了桌子。张丞相这老匹夫在朝堂上屡屡催促自己选妃立后就算了,竟然还联合众臣亲笔上书,控诉自己不立国母,不稳根基。 “朕去透透气,不许人跟。”唐焱吩咐身旁的太监道。然公公心领神会,安排了下去。 月凉如水,撒在这静谧的夜晚,给万物披上了一层皎洁的锦缎。 平喜乐坐在凉亭顶的边沿上,小腿悬在半空,望着圆如银盘的皎月,想着入京至今的种种事情。 想了很多,她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叶墨根本就不爱她,甚至连一点喜欢都不曾给予她。 或许当初他握着自己的手,说要带自己回京,娶自己为妻的话,只不过是客套话而已。可自己就是太蠢,竟然信以为真了。 可笑。 “你是何人?为何深夜在此?”唐焱望着凉亭上的女子问。 他心中烦闷不已,走着走着,竟走来了太皇太后宫中。想着已经夜深了,也不好惊扰了太皇太后,就在太皇太后的园中随便绕绕,没成想碰见个这么没有规矩的女子,竟然坐到凉亭顶上。 “你又是何人?为何深夜至此。”平喜乐反问道。 第十三章 夜色轻撩 夜风轻拂,撩起平喜乐的秀发,衣袂翻飞。 “深更半夜,你穿成这样不怕被误会成厉鬼索命?” “瞎说,哪儿有我这么好看的女鬼。” 唐焱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么一句话,而女子反驳的话竟如此耳熟,像是在什么地方听过似的。 他定了定心神,问:“你在上面做什么?” “看月亮。”平喜乐答道。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唐焱反问。 “你上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唐焱想了想,嘴角微扬。“那我要怎么上去?” 平喜乐看看远处,反问:“你不是带了人吗?让他们想办法。” 唐焱皱了皱眉,都说了不让人跟,然公公也太谨小慎微了些。 “那就太麻烦了。” 言罢,唐焱顺着树干,踩着树枝,飞身跃到亭上,一气呵成。 唐焱在平喜乐身旁坐下,仰首望着明月。平喜乐往边上挪了挪,保持着距离。唐焱发觉了她的动作,无所谓地笑了笑。 夜色更重,地上的树影越拉越长。风轻,树扬,仿佛空气都静谧了起来,连流水潺潺都听的清脆。 谁也没打破这份宁静,沐浴在月光之中。唐焱闭上眼,似睡非睡。 “你在看什么?”良久,唐焱睁开眼,开口问,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安宁过了。 “你猜月亮上到底有没有人住?我小时候听老人家说,月亮上有个仙子,因为偷吃了长生不老药,就被罚到月亮上住,永远都不能再见到自己喜欢的人,要忍受永久的孤独。你说,这月亮是不是跟冷宫一样呀?”平喜乐望着明月,呆呆地问。 唐焱挑了挑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是皇上?”平喜乐望向他,问。 “是。”唐焱没有否认。既然她都开口问了,那大概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自己也没有必要否认。 平喜乐望着他,良久,叹了口气,跃到地面上往来时的方向走了。 她其实有点恨皇上的,恨他为什么下旨给自己和叶墨赐婚。如果他没有赐婚,那么至少叶墨不会违心地娶了自己。 不过,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傻。如果自己没有怀着一颗痴心随着叶墨入京,那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唐焱望着女子远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他吩咐下去,今晚的事谁也不得外传,违者株连九族。 第二日大早,平喜乐正在陪太皇太后用膳,赵颖儿急冲冲地进来了。拉起平喜乐,左三圈右三圈地打量了一遍,总算长舒了一口气。 “怎么的,颖丫头这是不放心啊,怕太奶奶亏待了她?”太皇太后故作严肃道。 “哪儿能呀皇太奶奶!”赵颖儿蹲到太皇太后跟前撒娇道:“谁不知道皇太奶奶佛面仁心,能在您跟前呆一会儿,那都是几世才能修来去的福分呀!” “就你嘴甜!”太皇太后敲了下赵颖儿的额头,宠溺道。赵颖儿假装吃痛,哎哟了一声。 平喜乐望着二人其乐融融的模样,眉眼不禁也染上一层湿润的笑意。 她想起待她如亲孙女般的二奶奶了。从小到大,每次她把爹爹气的吹胡子瞪眼的时候,总是躲到二奶奶身旁,得意的瞅着爹爹气恼的样子,有二奶奶在,自己就什么都不怕。 上京都前,二奶奶哭了一晚上,第二天红着眼圈把自己送上轿子。平喜乐依旧记得,轿子走了老远,她打起轿帘往回看的时候,还能看到二奶奶站在山坡顶上瘦小的身影。 想到这里,平乐鼻子一酸,下意识地摸了摸颈间,却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她竟然连二奶奶给的唯一的念想都弄丢了。 平喜乐脸上泛起一丝苦涩,望着窗外明阔的天空无可奈何。 第十四章 叶府有喜 与此同时,叶府上下张灯结彩,举府同庆。叶墨更是设置了好几处布施亭,给那些穷苦百姓和流浪乞丐发放粮食和银两。 这一切,皆因路晚晴有了叶墨的孩子。 叶老爷和叶夫人更是笑的合不拢嘴,往路晚晴园子里又塞了好些伺候的丫鬟,生怕自个的亲孙子有什么意外。 似乎还是觉得不够,叶夫人命人从平喜乐园里又调了几个丫鬟,又想起大夫说闻着花香心情也舒畅,正巧路晚晴也喜欢,就顺带着把平喜乐院里那几棵开得正好桂花树也移栽到路晚晴园里。 叶墨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任由叶夫人安排。他心里只有路晚晴一个人,再加上她现在还有了自己的骨肉,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尽办法不遗余力地为她摘去。 路晚晴就是他的命,从第一眼开始,就是他的命中注定! “将军,你说,咱们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路晚晴趴在叶墨怀里,白皙的笑脸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 叶墨宠溺地抚着她的鬓发,语气温柔得像透着淡淡蜜香的温水,道:“只要是你的,都是我的心肝。” 言罢,在她额间落下一个温润的吻。 路晚晴“咯咯”地轻笑,葱白般的玉指娇嗔地戳了下叶墨的胸膛,道:“将军你又开始诓人家了,外面的人要是知道将军说起话来这么油嘴滑舌,不知道是不是要惊掉下巴了呢。” 叶墨搂的她更紧,道:“夫人可要口下留情,为夫可只会对夫人蜜言芳语,怎么可能有其他人呢?” 路晚晴听了非但没笑,反而没了声响,搭在叶墨胸上的小手也收了回去,神情有些低落。 叶墨察觉到路晚晴的异常,低头查看,之间路晚晴巴掌大的笑脸上泪痕满面,一双秀眸噙着泪花还在止不住的往下流。 见路晚晴哭的梨花带雨,叶墨霎时间慌了心神,赶忙用手给她拭着泪水。 “晴儿不哭,怎么了?” 路晚晴呜呜咽咽摇着头,就是不说话。 叶墨望着她强忍委屈却依旧咬唇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心更痛了。“晴儿,到底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好不好?你这样简直比我在战场上被利箭穿心还要痛!” 路晚晴赶紧捂住他的嘴,哽咽道:“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叶墨点点头,哄着她,“好好,我不说,那你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叶墨这么一问,路晚晴的眼泪更是噼里啪啦止不住地往下掉,“将军,晴儿真的是一心一意爱慕着将军,为了将军,晴儿不顾父亲的劝阻,不远万里也要追随着将军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京都,将军就是晴儿的唯一依靠。” “现在晴儿也幸运地有了将军的骨肉,这种幸福,本应开心才是,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路晚晴抽噎着说不出话,叶墨真是心乱如麻。 “可是晴儿想到自己不过是个妾室,以后这孩子出生了,也不过是个庶出的孩子,在外面指不定要怎么遭人冷眼。” “晴儿自己不觉得委屈,能跟着将军,就算千夫所指万人唾弃晴儿也不在乎,可是孩子,孩子是无辜的呀!” “我,我可能不是个好母亲,我,我们不要了罢!” 路晚晴哭的梨花带雨,叶墨心里如遭万蚁啃噬。 “胡说!什么不要?我叶墨的孩子不可能随随便便放弃,更何况这是你我二人的骨肉!”叶墨有些气愤。 如果不是平喜乐,那现在将军夫人就是路晚晴,她也不致于哭的这么撕心裂肺,他们的孩子也不会成为庶出! 想到这里,他对平喜乐的厌恶又加深了一分。 “晴儿,你别哭,咱们的骨肉一定不会被亏待。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叶墨紧紧搂着路晚晴,抚着她的后背,顺着她的气息。 望着逐渐安静陷入睡眠的女子,他的心就跟揪起来蹂躏了千万遍似的。 他把路晚晴扶着路晚晴躺下,给她盖好被子,指腹拭走了她未干的泪珠。 叶墨唤丫鬟端来温水,小心翼翼地给她擦去脸上的泪痕,擦上护养的脂膏。然后起身,向门外迈去。 他一定要给路晚晴一个交代! 平喜乐做了一个梦。 梦里,漫天飞雪,男子衣衫单薄,站在枯朽的树下。霎那间,树上红花绽放,娇艳如血,男人突然抽出长剑,就在平喜乐惊恐地开口制止的瞬间,男子颈间血涌如泉,在她面前失了生气。 平喜乐猛的惊醒,枕上已湿大半。 她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只是以前她只是梦到男人站在树下,不言不语。但这几日总是反反复复地梦到男人引颈自刃的景象,每次梦醒,总是发现自己已经哭的一塌糊涂。 那个男人不是叶墨,她很肯定。但为什么,看到那个男人,她会心痛。可自始至终,她只爱叶墨一个人啊! 虽然孕期睡意重,可她夜里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索性去花园随意走走,回来也差不多收拾一下准备梳洗了。 走到花园,那人又早早地坐到了亭上。平喜乐瞥了她一眼,踩着梯子爬了上去。 “怎的这几日都这般文雅?”唐焱打趣道。 平喜乐看都不看他,只是安静地坐在亭顶的横木上,托腮望着乌压压的云朵,月亮已经完全躲在了云后。 “今夜估计月亮是不会出来了。”唐焱道。 平喜乐望着缓缓移动的云层,答道:“世间万物可看的东西多了去了,怎就只有月亮可看?” “你有心事?”唐焱盯着她。 漆黑的夜色下,模糊了她的轮廓。但即便如此,他也能隐约感受到她的落寞。 平喜乐摇摇头,两人又陷入沉默之中。 “其实,我很感谢你,让我能够嫁给他。但是我也很恨我自己,高估了自己。” 良久,平喜乐开口道,语气淡淡的,却在唐焱心中砸下一圈圈涟漪。 “他——对你不好?” 唐焱顿了顿,望向她的眼里多了些心疼。此刻的她,细细观摩,似乎确实比初见时憔悴了不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性,冷暖自知,于陛下而言,知道他忠君忠国足以。” 平喜乐纵身跃下,落在光洁的石板上。回头望向亭子顶端眸色如墨的男人,微微一笑,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多谢陛下抬爱,听小民叨扰了数日。望陛下以朝政为要,小民感激涕零。” 唐焱眉头微皱,总觉她话里有话。但一晃神的功夫,已不见平喜乐的踪影。 第十五章 狼藉 或许真的是未卜先知,第二天一早,太皇太后便差人唤平喜乐去正殿。 一入门,平喜乐便看见了叶墨,几日不见,她的思念更急切了。 三步并作两步,险些打了个趔趄。 叶墨连个眼角都没给她,视若不见。 平喜乐紧咬下唇,迈着步子上前行礼,这才看见,唐焱也来了。 他穿着玉白朝服,金线钩绣龙纹在胸前蜿蜒盘旋,不怒自威的天子之仪真真切切地震撼在平喜乐眼里。 如果不是同一张脸真真切切如家包换,她可能真的没有办法把夜里那个孤独惆怅的少年与眼前的男人联系到一起。 唐焱看着眼前的女子,望了望叶墨,心里竟生出一丝嫉妒。 虽说与平喜乐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他能感受到,这个女人是真真切切地爱着叶墨,视他如生命。虽然他觉得这种爱既愚笨又卑微,放做以前,是他最为不耻的那一类女子。 但平喜乐不一样,她的爱是毫无保留,不带有任何心机,单纯的爱。或许是身居高位,见惯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平喜乐的真诚显得尤为珍贵。 如果自己也能像叶墨一样,背后有这么一个单纯的女子支撑着、陪伴着,即便她什么都不能做、不会做,都没有关系,只要自己累的时候,能让自己依靠着休息片刻,就好。 但他,注定是遇不到了。 唐焱看着平喜乐行了礼,施施然走向叶墨,站到他身旁,心里的酸涩又深了一层。 “哀家还要跟叶将军赔个不是,留着喜乐在宫里陪了我好些日子,希望叶将军不要介意才是。”太后望向平喜乐,笑眼盈盈道。 叶墨拱了拱手,道:“拙荆有幸得以陪伴太后左右,实乃其大幸。” 太后上下打量着叶墨,有望向平喜乐,心里着实觉得惋惜。 叶墨固然一表人才,但平喜乐却痴心错付了。 从平喜乐进门到现在,叶墨都没看过她一眼,连在这种场合下的面上功夫都懒得做,可见他们的夫妻之情着实过浅。 但反观平喜乐,从进门一双眼睛就赖在叶墨身上不曾移开过,眼里的牵挂爱慕之情真真切切不加掩饰。 可惜了这孩子,爱的越深,怕是失望越重啊。 “哀家倒是挺喜欢喜乐,希望叶将军以后能多让她来陪陪哀家。哀家这把老骨头啊,在这宫里呆久了,也觉得烦闷,有个人陪着解解闷,也算是热闹一把。”太后望向平喜乐,鼻尖不禁又有些发酸。 每次看到平喜乐,她都能想到那两个人,想起他们三人抚琴起舞的时光。那两个人爱太深,最后也伤得最重。 叶墨客套了几句,行完礼就带着平喜乐走了。 唐焱望着平喜乐离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不舍,但转瞬即逝。 身为一国之君,他不能对任何人流露真情实感,他要时刻提防着,不给任何人暗算自己的机会。 但唐焱没有想到,这一眼会是诀别。 叶墨阔步在前面走着,平喜乐尽量跟着,但还是落下好一段距离,叶墨也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等她的意思。 她望了望左右,只得小跑跟上。 叶墨可不管她的死活,就算听见她追赶得上气不接下气,也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想法。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去,陪在晚晴身旁。 叶墨在宫门等了好一会儿,平喜乐才气喘吁吁地跟上,额间脸上挂着细小的汗珠,脸色比刚才又白了一分。 叶墨这才看了平喜乐一眼,但眼低的冷意又深了一分。 这女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装柔弱扮可怜,不过也对,如果不是工于心计,也不会逼着自己娶她。 想到这里,叶墨脑海中又浮现了路晚晴那张楚楚可怜的笑脸,眼里对平喜乐的厌恶已经不加掩饰了。 他哼了一声,转身上马。 平喜乐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官轿。 只听得一声马鸣,平喜乐挑开轿帘一看,叶墨已经策马飞奔,转眼不见了踪影。她默默放下放下帘子,眼里是无法掩饰的失落。 自己就这么令人讨厌吗? 叶墨战绩显赫,在朝中的地位也是不言而喻。或许是对叶墨的嘉奖,叶墨和平喜乐成婚前,先皇就把距离皇宫最近的一套院落赏给了二人作为婚房。 但先皇还没能看到二人成婚就驾崩了,因此皇上遵循先皇意愿,登基当日赐婚二人,特派身边的然公公安排人来打点婚礼事宜。 虽说这是场婚礼,但在众人眼里,不过是场朝野斗争的结果。 皇上这么尽心尽力操办这场婚礼,一是为了告知天下,他是先皇亲传的皇位,不容置疑,告知那些摇摆不定或妄图暗中生事的众臣,叶墨都是他皇上的人,其他人谁又敢不服? 二是安慰边疆战士,虽是新皇登基,但朝野依旧安定,他们只管前线安防守卫,国君会稳固朝政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同时也更是让那些对华国依旧虎视眈眈的人知道,华国不会自乱,而叶墨也始终是他皇家的忠臣爱将,不要痴心妄想扰乱华国的国政。 轿子大概走了三刻钟左右才停下,一停下,还没等丫鬟打起卷帘,她就冲了出去,撑着墙,在一边干呕起来。 轿夫面面相觑,不知出了什么事情。丫鬟倒是机灵的很,掏了些碎银子给轿夫打发他们走了,嘱咐他们今天看到的事不许外传。 轿夫们也不是吃白饭的,得了银子,自然也知道怎么做。嘴巴该闭就得闭,在这种大户人家做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呕了半天,也都是干呕。平喜乐舒了舒气,才在丫鬟的搀扶下回到自己的院子。 一进门,她便惊在原地。 院里一片狼藉,花草东倒西歪,瓶罐碎片满地。她悉心浇灌调理了好久才活过来的两株桂花树也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两个硕大的土坑,积了一滩泥水。 院里的丫鬟下人也少了不少,零零星星两个年迈的老妪佝偻着背,有一下没一下的划拉着扫帚,扫着满地落叶。 “这是、怎么回事?”平喜乐语气有点颤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惊的。 丫鬟叹了口气,道:“流云阁的路夫人有喜了,老夫人怕伺候的人不够,就从咱这院子拨了些过去。”丫鬟看了眼那两个土坑,继续道:“听说路夫人喜欢桂花,老夫人就把咱院里的移了过去。” “将军知道吗?” 沉默良久,平喜乐终于开了口。 “将军没说话。”丫鬟小心翼翼地开口,看到平喜乐眼里的最后一丝光也沉了下去,赶紧补充道:“大概似乎将军事务太忙,无暇理会府上这些鸡毛蒜皮的琐碎事儿。” 是吗?平喜乐“呵呵”地笑了起来。除了苦笑,她还能做什么? 即便心里清楚答案,她还是要做最后的挣扎。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只是不在乎罢了。 第十六章 怎么是你 平喜乐坐在房中,抚着微隆的小腹,眼中水汽朦胧。 丫鬟端着洗漱的盆子进了房,放到脸架上,转身合上了门。 “二少奶奶,咱没必要为这些事置气,您可得养好身子,毕竟您现在也需要格外留意。” 闻言,平喜乐望向眼前这个约莫二十左右的丫鬟,问:“她们都走了,为何你不走?” 丫鬟叹了口气,走到平喜乐身边,低声道,“小姐,你看看我是谁?” 说着,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平喜乐一看,鼻子瞬间酸涩,顾不上寒暄就已经抱着丫鬟嚎啕大哭起来。 “紫蝶姐姐,我好想你们!” 紫蝶抚着平喜乐的背,给她顺着气,眼里满是心疼。 她听寨主的话,前些日期启程来了京都,想办法进将军府谋了个丫鬟的差事。虽然这些日子她已经从其他人嘴里把小姐现在的处境摸了个七七八八,但是今天一看到小姐才知道,她可能过得比自己所知道的还要糟糕。 想到这里,她心里早已将那叶墨千刀万剐不知多少遍。 平喜乐再怎么说也是他们寨主放在心尖尖上疼着的宝贝,怎么到了他这儿就视如草芥,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哭了好一会儿,平喜乐才在紫蝶的安抚下缓过气来,不过声音还是呜呜咽咽,带着哭腔。 “紫蝶姐姐,你怎么来了?爹爹还好吗?二奶奶、路叔叔他们都好吗?” “都好,都好。”紫蝶给平喜乐拭着眼泪,说:“寨主不放心你,所以让我来京都陪你。小姐啊,你怎么这么傻!” 想到爹爹,平喜乐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滚滚而下。 “我、我对不起爹爹,我,不该不听爹爹的话。爹爹他,还在生我气吗?” 紫蝶抚着平喜乐的头,轻声道:“傻丫头,寨主怎么会生你的气呢,他要是生你的气,还会派我来照顾你吗?” 平喜乐闻言,心里更是悔恨。 为了一个男人,自己不光对宠爱自己这么多年的爹爹恶语相向,更是割发断恩。每次想到这里,她都忘不了爹爹那失望透底的眼神。 “二少奶奶,今个夜里府上搭台子,将军请您前去一同观赏。”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站在门外,扯着嗓子喊道。要不是夫人派她过来,她才不愿意放着那么台好戏不看,跑来这边传话呢。 话说她们夫人真是心善,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将军最厌恶的人就是二少奶奶,也就是她们夫人念着姐妹之情,说服将军让二少奶奶也来看戏,一起热闹热闹。 紫蝶眉头微皱,这丫鬟的语气让她听着十分不爽,这府里连个下人都敢这么对她们小姐说话吗。 她重新贴上面皮,打开门,居高临下地瞥着丫鬟,道:“二少奶奶刚从宫里回来,身体不适,需要休息。” “二少奶奶若当真不愿意去,奴婢这就回去回话了”虽然被紫蝶的气势有些惊到了,但是丫鬟还是硬着脖子,一边嚷着一遍探头想通过缝隙窥探房内的情形。 紫蝶身形挡了挡,不动声色地合上门。 “切,也就夫人心善才哄着将军多看你几眼,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丫鬟白了个眼,转身走了,边走边嘟囔着。 紫蝶是习武之人,丫鬟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到她耳里,况且,这声音也不算太小。 “啪——” 丫鬟还没缓过神来,紫蝶已经闪到她面前,甩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怎么敢打我?”丫鬟捂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紫蝶,嚷道。 “为什么不敢?”紫蝶觉得有些好笑,这丫鬟年纪不大,倒挺会把自己当回事儿,“你身为一个丫鬟,对主子出言不逊,这是一;你身为丫鬟,连最起码的尊卑礼数都不懂,在将军夫人面前大呼小叫,这是其二。” 丫鬟捂着脸,哭哭啼啼,嚷了起来,“全府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将军最讨厌的人是二少奶奶,而我家夫人是将军的挚爱,如果不是二少奶奶从中作梗,将军夫人这个位置早就是我家夫人的了。” 紫蝶一听,更是怒火冲天。刚想再给她一巴掌,胳膊就被人狠狠箍住,动弹不得。 一回头,正对上叶墨那种阴沉如冰的黑脸。 随后,路晚晴在一众丫鬟的搀扶下赶了过来,见到丫鬟红肿的脸,眼里马上红了一圈。 身边的人在路晚晴的示意下,马上扶起丫鬟,带到一旁。 路晚晴泪如雨下,在丫鬟的搀扶下几欲昏厥。 叶墨见状,一把把紫蝶丢到台阶下,转身把路晚晴揽入怀中,脸上满是疼惜。 房外吵吵闹闹的声音,引得平喜乐不得不扶着昏沉的额头,开门出来。 一出门,就见到紫蝶躺在台阶下,嘴角渗血。 平喜乐赶忙扶起她,关切道:“怎么了?” 紫蝶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只是恶狠狠地盯着叶墨怀里的女人。平喜乐这才注意到叶墨怀里的女人,刹那间,脸白如纸,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嘴里喃喃道:“怎么会是你?” 天底下女子千千万万,无论叶墨娶了哪一个,她都不能有意见,但绝对不能是路晚晴! “为什么是你?” 紫蝶搀扶着平喜乐起身,她也不顾形象是否狼狈,只是怔怔地走到路晚晴面前,哀怨地问。 叶墨把路晚晴护到身后,让左右的侍卫拦住平喜乐,眼神却始终落在路晚晴那种梨花带雨的小脸上。 路晚晴更是躲到叶墨身后,眼神闪烁。 “天下女子万千,你娶谁,我都不会也不敢有意见,但唯独,她,不可以!”平喜乐指着路晚晴,望向叶墨,一双秀眸已噙满泪水。 叶墨没有答复他,只是瞥了她一眼,道:“平喜乐,这里是将军府,不是你的土匪窝。你竟然纵容下人伤人,可还有半点将军夫人的仪态?” 平喜乐觉得有些好笑,他问都没问,就把罪名扣在她头上? “将军你不问缘由就这么污蔑夫人,是不是武断了些?”紫蝶忍不住质问眼前这个男人,她真不明白,自家小姐怎么就看上这么个是非不分专横无端的男人。 叶墨扫了紫蝶一眼,转而看向平喜乐,面色愈加阴沉,连带着周遭的温度都仿佛低了几度。 “平喜乐,既然你管不好自己的下人,我就替你管教。” 第十七章 放过紫蝶 叶墨一步一步逼喜乐,面沉如墨,宛如从地狱走来的修罗。 平喜乐泪眼朦胧地望着他,不禁往后踉跄了几步。 “啊——” 叶墨骨节分明的大手近在咫尺,平喜乐绝望地闭上眼,却听得紫蝶一声惨叫。她睁眼,眼赤如兔,目眦欲裂。 他竟然硬生生扭断了紫蝶的手臂! “今日权当一个教训,你用这只手打了人,我就扭断这只手。”叶墨望向平喜乐,眸中毫无波澜,“如果你再管不好自己的下人,下一次,我定然要了她的命!” 叶墨转身,抱起几欲晕厥的路晚晴,头也不回的阔步离去。平喜乐跌坐在地,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泪如雨下。 她竟从来不知,这个男人如此狠心,不问缘由、不分黑白,只为护着那个女人。 呵。 哭着哭着,平喜乐笑了出来。紫蝶忍痛扶起平喜乐,手上却失了力气。 平喜乐挣扎着起身,还没站稳,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平喜乐悠悠转醒,已是第二日晌午。 她觉得口渴难耐,挣扎着起身想要倒杯水喝,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紫蝶刚好端着盆子进门,见平喜乐醒了,赶紧上前扶她起身。 平喜乐看着她打着绷带的手臂,泪珠又止不住地往下掉。 紫蝶抿着嘴,眼里有些湿润,但还是忍住了,单手揽住平喜乐的胳膊,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小姐,没事儿的,没事儿,过段时间就好了。” 听了紫蝶的话,平喜乐哭的更凶了。 从小到大,紫蝶一直把自己当做亲妹妹似的,由不得任何人欺负自己。不管对方有多强大,她都会把自己护在身后,即便即便遍体鳞伤,也不然自己伤了毫发。 七岁那年,自己偷偷扯着紫蝶到后山去玩,结果遇着了熊瞎子,而自己又崴了脚。紫蝶那时也不过才十二三岁,为了保护自己,硬是背着自己跑了好久,不小心摔下了山沟,可即便如此,她也牢牢把自己护在怀里,没让自己摔着半点。 后来听爹爹说,找到她们的时候,自己正趴在紫蝶身上睡得正香,脸上顶多有几道树枝划破的伤口。而紫蝶身上上下下没一处好的,鞋子都没了一只,一只小脚又红又肿,满是血道。 而现在,紫蝶又因为护着自己,被叶墨生生扭断了胳膊。 平喜乐握上紫蝶的手,紫蝶回捏着她的掌心,两人彼此给对方传递着温暖。 与此同时,叶墨眸中满是宠溺,望了好一会儿路晚晴的睡颜,笑意蔓延上眼角,最后落在路晚晴光洁的额头,叶墨俯身小心翼翼地落下一个吻后转身离去。 晚晴,待我归来之时,便是为你正名之日。 听到关门的声音,路晚晴睁开了双眼,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夫人,您吩咐的事儿有着落了。” 小丫鬟探头探脑的伸出头来,正是被紫蝶掌掴的那个小丫鬟。 路晚晴坐起身来,披上一件纱衣,掀开飘帘,迤迤然走到窗前,打起窗户,摘了窗外一朵素色的茶花。玉指纤纤、花白叶绿,宛如文人雅士画上笔间的不施粉黛也能倾人国城的绝世佳人。 小丫鬟被被眼前迷花了双眼,痴痴呆呆地望着路晚晴的身影,差点都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打听出什么了?”朱唇微启,妙音回转。 “啊~打听了,本来那轿夫收了钱,也闭着口不愿意说。但他家娘子的妹妹在咱们府上打着短工,我就从她那儿套到了话。那轿夫喝醉了,说那位下了轿后,在墙边呕了好久,看样子,八九不离十。” 小丫鬟洋洋得意,等着夫人的夸奖。 路晚晴闻言冷哼一声,手中的茶花已被她撕成了光杆。她看了眼手中光秃的枝杆,转手丢到了窗外。 转过头来,已是一副如沐春风的笑颜。 她走到小丫鬟面前,指尖划过她稚嫩的脸庞,笑了笑,从自己发髻上取了一只素钗,放到下丫鬟手中,说:“既然姐姐没告诉将军,应该也是不想让将军在前线分心。这件事就当我们之间的秘密,谁也不说好吗?” 小丫鬟吃吃地望着路晚晴绝美的容颜,痴痴地点着头。 夫人真是人善心美,连自己一个女子都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将军真是好福气呀! 小丫鬟就这么痴痴地笑着,出了门,逢人边夸路夫人的人美心善举世无双。 平喜乐的肚子日渐凸起,日常的衣裳已经有些遮不住形了,她也就尽量减少了外出,生的外人生疑。不过自从路晚晴有孕之后,底下的人削尖了脑袋都想往那边凑,这院里自然就冷清了下来,盯着自己的人也就没那么多了。 偶尔得个清闲,她也能在紫蝶护着的情况下到院里晒晒太阳。紫蝶的手伤好的七七八八,只不过还不大能做力气活。不过还好主仆二人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平日里也就得过且过。 不过,紫蝶这两日的气色看起来不大好,时不时还背着平喜乐偷偷咳嗽。平喜乐问起来,她也只是遮遮掩掩顾左右而言他。 平喜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就在她盘算着等赵颖儿过来看自己的时候,带着紫蝶出去找医生看看时,紫蝶眼前一黑,倒在了台阶上。 “紫蝶!” 平喜乐扑到紫蝶身边,抱着她,“紫蝶,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来人!快来人啊!” 紫蝶脑子晕晕乎乎,她听得见平喜乐的声音,却没办法回应,嗓子都提不起力气。她想告诉平喜乐,“乖,别哭,姐姐在!”,可她完全发不出一点声音。 “姐姐,这是怎么了?” 路晚晴惊恐的声音从门口悠悠传来,平喜乐也不顾来着是谁了,拖着哭腔哀求着她们帮帮自己,救救紫蝶。 可在场所有人都无动于衷,冷漠地望着主仆二人。路晚晴笑颜盈盈,迤迤然走到平喜乐身旁,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柔声道:“好姐姐,紫蝶受了伤本来就不方便,现在怕是不知道惹了什么病疾,我看姐姐你身子也不是很好,万一被传染了可怎么得了。来人,把紫蝶抬出去,找个大夫给看看。” 也不管平喜乐答应与否,几个孔武有力的下人走到平喜乐跟前,扯开平喜乐,架着紫蝶就往外走。 “不,不行,你们放下紫蝶,不要带走她!”平喜乐也管不得什么尊严不尊严,扑到路晚晴脚边,扯着她的裙摆,哀求道:“求求你,放过紫蝶好不好,我求求你,求求你——” 路晚晴好像被吓到了,手抚着太阳穴,身子一晃,还好小丫鬟扶住了她,厉声吼着平喜乐:“夫人,请您自重,路夫人有了身孕,受不得您的拉扯。我们家夫人好心来探望您,您如此这般,小心伤着我们夫人肚子里将军的骨肉!” 路晚晴摆摆手,小丫头扶着她转身离开。 平喜乐瘫坐在地上,望着浩浩荡荡离去的人群,绝望、无助。 不,她不能置紫蝶的安危不顾。路晚晴带走紫蝶,一定没有好事。 紫蝶,等我! 第十八章 蒙面人 不知过了多久,紫蝶昏昏沉沉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朦胧一片。 “哟,醒了!” 粗糙的男声从面上砸下,伴随着难闻的口臭,紫蝶只觉得胃里一阵恶寒翻涌,却呕不出来。 “啪——” 还没等紫蝶反应过来,脸上就火辣辣的挨了一巴掌,紫蝶这才清醒过来。 “你是谁!你放开我!放开我!滚!滚——” 紫蝶拼命地挣扎,手脚上却都被粗重的铁链紧紧的禁锢住,丝毫动弹不得。挣扎无望,紫蝶想以死明志,但男人已提前一步发觉了她的心思,随便扯了一堆稻草塞到她嘴里,避免她咬舌自尽。 紫蝶现在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双眸充满了血丝,可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连死都不行,要一直承受这种侮辱。 紫蝶呜咽着,手足间已摩擦得见了肉骨。 反反复复,这种屈辱,让她生不如死。 “好了,快走快走。” 男人被赶走了。 发声的男人清空了一块地,不知从哪儿找了个座椅,反反复复擦拭了几遍,才小心翼翼地搬到一个披着斗篷的人面前,态度极度卑躬屈膝。 女子迤迤然落了座。 男人勺了一瓢凉水泼到紫蝶脸上,泼醒了她。 女子满意地笑了起来,起身走到紫蝶面前,指尖轻柔地挑开紫蝶额前杂乱的头发,朱唇轻启,语气满是惋惜,“多好看的脸,可惜身子已经残了。” 路晚晴!是路晚晴! 虽然女子蒙着面纱,但即使到死,她也听得出来这个狠毒的声音。 她挣扎着想开口,但却咿咿呀呀发不出声。 “别浪费力气了,你现在说不出话。”路晚晴“咯咯”地笑了起来,俯身贴到紫蝶耳边,轻声道:“你知道的,我行医也善用药,我的医术,就算我爹,也无能为力。” 紫蝶目眦欲裂,恨不得把眼前的人咬的血肉模糊。她不能想象,这还是那个整天跟在她们后面,追着她们一起玩的那个天真可爱,善良得连只小兔子都不忍心伤害的小姑娘吗? “你是不是还在奇怪,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你?”路晚晴走到椅子上坐下,继续说:“说实话,紫蝶姐姐,自从你到府里,我第一眼就认出你了。什么易容术,你以为能逃得过我的眼睛吗?如果我记得没错,那还是我教你的?” “我的好姐姐,其实我没打算对付你的,但是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护着平喜乐。既然平喜乐最重姐妹情,那我就让她的好姐妹生不如死,让她好好感受感受什么叫绝望。” “哦对了,忘了跟你说,你知道为什么你身体会越来越虚弱,平白无故昏迷了吗?”路晚晴拍了拍衣袖,起身,道:“我在你们吃的东西里下了点东西。平喜乐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全都抢回来!” 言罢,路晚晴转身离开。男子一挥手,衣着破烂污浊不堪的老男人咧着一口玉米粒似的黄牙嘿嘿笑着走进来,紫蝶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紫蝶已经被带走三四天了,平喜乐有意无意让院中的丫鬟下人瞥见脸上手上的红点,私底下偷偷割开手指挤血化进水里,每当有下人经过的时候,就故作咳嗽,让他们看见手帕上的血水。 这么一来二去,没几日平喜乐得了疫病的消息传遍了府里上上下下,叶氏皱着眉头让下人把平喜乐院子封起来,原本在她院里服侍得仅有的几个下人托着关系送着礼品给管事儿嬷嬷,调到别处去了,谁也不愿意在这地位低微的将军夫人院里冒着被传染的生命危险服侍她。 路晚晴闻言,惊得晕了过去,醒来哭着闹着要来看看平喜乐,说好歹姐妹情深,要前去服侍。 好在叶氏及时赶到,和下人一起劝慰住她,让她专心养胎,把孩子健康的生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路晚晴不仅样貌过人,品行端庄,还对自己毕恭毕敬,而且明知道平喜乐心胸狭隘,容不下她,她还能以德报怨,在这种情况下冒着危险都要伺候她。不像那个平喜乐,不懂规矩,匪里匪气,难登大雅之堂。 如此一对比,叶氏对路晚晴更加满意,但凡有什么好吃好用的,都尽数往路晚晴院里送。路晚晴摸着自己的小腹,眼里甚是得意。 平喜乐见院里没人了,摒弃拖沓的华服,换上紫蝶给自己带来的便于行动的束身装。在反复确认四下无人后,翻出了围墙。 却不料这一切,都被在角落中暗守已久的黑影看的真真切切。 紫蝶被带走后,路晚晴装模做样的来看过平喜乐几回,平喜乐哀求她把放过紫蝶。路晚晴总是一副无辜的模样,平喜乐一提到紫蝶,就泪眼婆娑,看起来就像平喜乐狼心狗肺反过来责怪路晚晴的一片好意似的。 后来有一次,路晚晴身旁的小丫鬟偷偷塞给平喜乐一张纸条,上面写了紫蝶所在的位置。小丫鬟告诉平喜乐,她实在不忍心看平喜乐如此这般,所以才偷偷打听出紫蝶的位置给她的。 尽管平喜乐将信将疑,但是她不愿放过任何一丝有关紫蝶的线索。即便是假的,她也要深入虎穴去一探究竟。 平喜乐按照小丫鬟说的地址,左拐右拐,终于到了一所略显破败的院落前。就在她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被人捂住了嘴巴,带到了一旁的屋檐上。 她欲反手还击,却被蒙面人牢牢紧箍在怀里,钳制住她的双手,并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看向门口。 平喜乐见这人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稍微放松一丝警惕,顺着蒙面人所指的方向望去。 不一会儿,几个黑影出现在门前,四下看了几眼,点点头,越过院墙进了院里。他们里里外外转了几圈,似乎没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便转身离开了。 蒙面人早已放开平喜乐,留下她一脸疑惑地望着院里。 第十九章 赵子义 “傻丫头,你被人跟踪了还不知道吗?” 赵子义扯下面巾,拍了下平喜乐的头。 最近京都中出了数起少女被诱奸的案子,本来这种事儿轮不到他管,但是前几日某大臣待字闺中的女儿在府里不翼而飞,回来的时候被人衣衫褴褛地丢在门口,背上还刻了“荡妇”两个字。那大臣直接上报皇上,哭的那叫一个凄惨悲壮,说什么天子脚下出了此等穷凶极恶的恶徒,京都人心惶惶,朝政难以安宁。所以皇上钦点身为七判府掌门人的赵子义全权调查此事,要在七日内将此等歹恶之徒捉捕归案。 望着那大臣忧国忧民痛哭流涕的模样,他不禁翻了个白眼。谁都知道,这大臣的目的是为自己的女儿报仇。要不京中已经发生数起案件,他为何一直隐瞒不报。若不是这次受害者是他的女儿,怕是他压根就没打算去为民请命。 不过说来也巧,他得了个线索,凶徒曾经在将军府附近有过停留。当晚他就一身夜行准备前来查探,不曾想又瞥见这个从院里偷翻出来小乞丐。虽然她换了装扮,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她的脸。不过她好像胖了些。 见她鬼鬼祟祟地蹿上房檐,赵子义也来了兴致,反正自己也已经出来了,倒不如尾随着,去看看她到底要干嘛。 但他还没动,就看到平喜乐身后鬼鬼祟祟跟着几个黑影,赵子义眉头一皱,换了个方位,小心翼翼地跟着平喜乐,也留意着黑影的动向。 见平喜乐停在了这个门口,黑影也不见了踪影,他这才下去把她带上来。 “他们是什么人?” 话刚出口,平喜乐就懊恼地咬了下嘴唇。这些人明显是冲自己来的,自己怎么反问别人呢。 “难道你不知道?”赵子义戏谑地看着她。 “那你又是什么人?”平喜乐仰着头问,这才后知后觉地拉开二人间暧昧的距离,没想到脚下一个不稳,差点从房檐上跌下去。 好在赵子义反应迅捷,一把把她扯了回来。但惯性太大导致平喜乐整个人扑向了赵子义,为了避免二人的亲密接触,平喜乐下意识地反手推了赵子义一掌,没成想推得赵子义退了几步,恰好踩到檐上一处空缺上,他还没来得及惊呼,就从平喜乐眼前消失,掉了下去。 平喜乐赶紧上前,从洞口探头一看,赵子义正手攀着房梁,悬在半空中。 平喜乐刚想开口,赵子义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手上一用力,趴到了房梁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平喜乐趴在房檐上,大气都不敢出,从房檐另一处移开一片瓦,透过丝丝缝隙,往下看去。 不知过了多久,平喜乐觉得自己压抑的都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房里突然响起重物移动的声音,一丝光亮从破缸旁泄了出来。不一会儿,破缸整个被推到一边,露出一个完整椭圆的通道口,几个衣着各异的男人从里面爬出来,哼着小曲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他们刚离开,破缸马上归位,没人能想象到刚刚从那破缸后钻出过几个人。 他们是什么人?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平喜乐还在想着,赵子义已经回到了房檐上,拎着平喜乐跃下房檐。 “我说你怎么比上次重了那么多?你是吃了多少肉啊?”赵子义埋怨道。本来他想来个潇洒落地,却没成想摔了个屁股蹲。 平喜乐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心想,肚子里多了块肉,能不重吗? “你是,上次那个抢我项链的人!”听赵子义这么一说,她突然想起,这个人可不就是上次自己偷溜出府的时撞见的人吗? “拿来,我的项链!”平喜乐有些生气,伸手讨要自己的项链,对于抢走二奶奶给自己的念想的人,她可没那么好脾气去原谅。 “啧,这好不容易见面,说这些过去的事儿做什么?”赵子义妩媚地眨了眨眼,平喜乐被这突如其来的媚眼惊的打了个哆嗦。正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赵子义扯着她隐到杂物后,下意识地捂住了她的嘴。 平喜乐越想越气,恨恨地咬了一口。赵子义吃痛地皱眉,但是咬牙没喊出声。 只见一个戴着斗笠、披着面纱,身上还罩着一件乌红长袍的纤细身影走到房门前,定定地站着,拍了三次掌。不一会儿,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人影,毕恭毕敬地低着头,引着来者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平喜乐与赵子义互视一眼,都觉得来人不简单。无须其他言语,二人已经悄悄地跟了上去。 望着前面二人的背影,平喜乐的眉头越锁越紧。这个斗笠人的身影,她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七拐八拐,平喜乐都快晕了脑袋。要不是赵子义一路连拎带扯地提溜着她,估计她早把人跟丢了。不过就算这样,她也已经气喘吁吁,体力跟不上。 赵子义一脸疑惑地看着她,这女人跟上次比可差多了,好歹上次她跑起来的速度可是贼快,还不带喘,怎么这次体质差了这么多? 平喜乐忍住想要呕吐的感觉,捂着嘴,跟赵子义躲藏在一边。 他们跟着前面的人,来到一座普通的民宅前,斗笠人被请了进去,一旁的男人警觉地看了看左右,确认无人后合上了门。 赵子义拎着平喜乐跃上了屋檐,悄悄揭开一片瓦,神色大惊。屋内空空荡荡,一群女子衣冠不整的瑟缩在角落,被绳索紧紧捆绑,嘴里也封了布条,防止她们呼救。 肥肉四横的男人只穿着一件裤子,坐在桌旁混混欲睡。领路的男人推开门,引着斗笠人进来,在斗笠人耳边低语几句。斗笠人点点头后,便跟着引路的男人绕到墙后,开了一扇暗门,见斗笠人进去了,领路人随后合上暗门,在外等候。 赵子义让平喜乐待在原地先不要动。 只见他系上面巾,纵身一跃,便没了踪影。不一会儿,两个男人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赵子义冲头顶挥挥手,平喜乐这才一跃而下,进了房间。 第二十章 密室 赵子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解下其中一个女孩绑在嘴上的布条,道:“不要出声,我是来救你的,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他们是什么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女子泪眼汪汪,乱七八糟地答复赵子义。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费功夫。原来这就是京都多起诱奸案的强盗窝,这些女子都是被他们以各种方式骗来,圈禁在这里,供人挑选售卖、泄欲。 “死、死了好多,他们,他们,有的给人带走,鞭子抽、打、打死了,有、有些卖到好远,听说,跑、剁了腿” 女子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长期以来的压抑、羞辱、折磨都快把她逼疯了。 “刚刚来的那个戴斗笠的人是谁?”平喜乐急切的问。 平喜乐越想越不对劲,那个身影真的太熟悉了,她一定见过这个人,一定。 女子无辜地摇着头,平喜乐失望地看了赵子义一眼,起身摸索起斗笠人消失的那面墙。赵子义和女子帮其他女孩子解着绑,无暇顾及其他。 就在这时,原本被被赵子义打晕的满身横肉的男人指尖动了动,睁开眼,动作迅速地起身,往离他最近的平喜乐身上扑去。 平喜乐听见响动,急忙转身,男人已经扑到了眼前,手上拿着的弯刀已经砍了下来。千钧一发之际,赵子义急忙飞剑过去,剑身穿透了男人的心脏,男人直挺挺地倒在平喜乐胳膊上。 平喜乐艰难的挣扎,推开了男人,一不小心不知道踩了个什么东西,隐在墙后的暗门竟然打开了,她身子一空,摔了下去。即便赵子义飞奔过来,还是没能制止机关的闭合,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平喜乐消失在自己眼前。 赵子义恼恨地锤在墙上,怪自己太过大意。 “公子,请问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女人怯怯地问。 赵子义回头看了她们一眼,眉头锁成“川”字。 这边,平喜乐不小心跌进了密室,密室后有一条长长的走道,漆黑一片。 她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进。但是走廊仿佛没有尽头似的,她不知道走了多久,绕了多久,却一直看不到一点光明。 就在她走的愈发心情烦躁的时候,突然脖颈间一阵剧痛,接下来她就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平喜乐正躺在自己的床上,但头上依旧一阵剧痛。 她揉着脑袋,突然,门外有人敲门,一阵喧闹让她不得不强忍着头疼起身。 “啊——” 手上的触感吓得她猛地缩回手,她转头一看,身边躺着一个一丝不挂的男人。她赶忙看了下自已,也是一丝不挂。 “你是谁?” 平喜乐惊恐地拍醒男人,用尽力气把他踹下床,惊恐地嘶吼道。 与此同时,房门也被人撞开,丫鬟的惊叫声和人群的喧闹声吵得她的脑仁生疼。 平喜乐几乎是被人从拖下床的,陌生男人跪在地上求饶,拉扯着她的衣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看起来是害怕极了。 此情此景,自己也怕是百口莫辩。 她被人捆上绳子,推搡着拖到院中。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路晚晴身边那个丫头在远处得意的眼神。 不一会儿,叶母铁青着脸到了院里。往日这稀稀落落人迹罕至的院子,突然间就这么热闹了起来。平喜乐环顾了下四周,咧嘴笑了。 叶母狠狠一个巴掌扇了过来,打的平喜乐半边脸浮肿了起来,嘴角也溢出了一丝鲜血。 平喜乐定定的望着她,眼中满是戏谑。 叶母让手下的侍女接连又扇了她几巴掌,但看她眼中的恨意,似乎就算打死了她也不能泄恨。 “母亲,您可别伤着了身体。” 路晚晴的声音远远地从院门口传来,步伐确慢的很,可能怕是动了胎气。 路晚晴来到叶母身边,轻拍叶母的背,帮她顺着气,视线扫了平喜乐和一旁衣衫不整的男子一眼,道:“母亲,先别动怒,事情还没查清楚,可别先气坏了身子。” 叶母愤恨地瞪了平喜乐一眼,颤抖的指着她,“这、还不是铁证如山吗?” 路晚晴担忧地看了平喜乐一眼,轻声道:“母亲,您先别急,不如让我来问问,可能是有什么误会。” 言罢,也不等叶母答复,便走上前来,掠过平喜乐,直至走向衣衫不整的男子。“啪——”猛地扇了他一巴掌,怒喝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叶夫人的院子里?” 在场的人,怕是都被这巴掌惊了一跳。 男子涕泪满面,慌乱不急的直磕头,道:“小的本就是这院里的杂工,昨天吃了夫人赏的一杯茶,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言罢,跪爬到平喜乐身边,拉扯着平喜乐的衣衫,一声接着一声哀求道:“夫人,夫人,您说句话呀,我昨天就只是吃了您给的一杯茶而已,求您救救小人” 平喜乐瞥了男人一眼,又望了望路晚晴,笑了笑,“那你就去死。” 路晚晴连忙挥手,让人把男子脱下去,男子求饶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了。 “好歹毒的女人,你还想杀人灭口。”叶母怒气攻心,一下下锤着自己的胸口,平复自己的气息。 路晚晴赶紧上前安抚,“母亲,您别急,光凭他人一面之词,对姐姐不公平。不如这样,现将男人关起来,咱们慢慢盘问,也好过盲目定论冤枉了姐姐,毕竟如果冤枉了姐姐,那圣上的颜面也过不去呀。” 叶母愤恨地瞪着平喜乐,视线似乎想将她千刀万剐。 “母亲——”路晚晴轻声唤道,“现在将军还在外处理军务,咱们可不能让他分心。再者说,家丑不可外扬,咱们还是妥善处理的好。” 叶母转头,不再看平喜乐。 “将男子关进地牢,平喜乐关在房内严加看管,每日仗责五十鞭,等将军回来处置。” 路晚晴安抚着叶母,环顾四周,厉声道:“今日之事,半个字都不准对外透露,否则,家法处置。” 众人应诺。 平喜乐望向路晚晴,咧嘴笑着,失心疯似的。路晚晴瞥了平喜乐一眼,嘴角浮现一丝外人不易察觉的笑意。 平喜乐,我失去的,你该还了。 第二十一章 此生错付 “听说了吗,这次叶将军奉命剿毁山匪,得到了圣上嘉赏,过几日就要回来了。” “真的吗?叶将军果真是华国栋梁啊,哎,真可怜,遇上这么个夫人” “可不是嘛!只要在我们乡里,早就浸猪笼了,还能等到现在?” 平喜乐听着门外的讨论,面上不露喜悲。他终于要回来了,可是,回来了又能怎样呢?他会相信我吗? 平喜乐抚着小腹,已经有了明显的凸起。 每日受刑,她都尽量护着肚子,虽然自己也还没想清楚怎么对待肚子里的这个小生命,但至少现在,她还想护着,想等一个答案。 平喜乐望着闪烁的烛火,视线朦胧。 “吱——呀——” 门被打开,路晚晴娇柔的身子,踩着轻柔的步伐出现在平喜乐面前。 烛火跳跃的灯光打在路晚晴娇媚的脸上,她笑盈盈的,在两三步远的地方站定。 平喜乐看了她一眼,低头斟了一杯茶,自酌一杯。 “姐姐,妹妹给您送药来了。”言罢,一双秀眸滚落下两行热泪。如果平喜乐不清楚她的真是为人,说不定也会被这眼泪蒙骗。 平喜乐没有搭理她。 路晚晴笑脸盈盈的走上前来,把一个小瓷瓶放在桌上,瓷瓶在烛火的映照下,微光流转。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平喜乐依旧仿若无闻。 路晚晴依旧笑颜盈盈,道:“你想你应该知道了,将军此行是奉命剿匪。那你知不知道,将军为什么要去?” 路晚晴绕到平喜乐身后,纤手搭上她的肩,“你又知不知道,将军此行去的是哪里?” 不知怎的,平喜乐的心突然慌乱了起来,但脸上依旧风淡云轻,不能让路晚晴察觉自己的慌乱。 路晚晴看着她依旧冷漠的脸庞,冷笑道:“将军啊,听说西北匪患严重,所以,主动上报圣上,请命剿匪的呢。” 平喜乐双拳紧握,克制着自己的慌乱。西北,爹爹也是在西北。 “听说,姐姐也是从西北来的呢,不知道,有没有受过匪患的困扰?” “你到底想说什么?”平喜乐冷言道。 路晚晴再次绕到平喜乐身后,搭上她的肩,凑近她耳旁,道:“将军去的时候赤柒山。” “啪——” 平喜乐手中的茶杯跌落在地,她的手,止不住的抖了起来。 她终于,无法冷静了。 “路晚晴,你再说一遍?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撺掇的?”平喜乐双眸微颤,捏着路晚晴手腕,质问道。 路晚晴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继续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将军为民请命,为国分忧,夫人您为何如此激动,莫非,您与那赤柒山的匪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路晚晴,你怎么忍心?难道,你能完全割舍那些情谊吗?” 路晚晴面不改色,继续道:“姐姐,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我自幼长在京都,何来的情谊之说?到是姐姐你,怎么这般激动?” 路晚晴微笑着,在烛火的映照下,果然楚楚动人。 “姐姐先别激动,我还没跟你说好消息呢,好消息就是,将军凯旋,明日便到;坏消息就是,平家寨,无一逃脱。” 平家寨,无、一、逃、脱! 一字一句,仿若千斤,锤在平喜乐胸口。她仿若失了魂,双眼涣散。 无一逃脱,也就是说 不,她不敢想,她不能想 路晚晴看平喜乐像失了魂似的,满意极了。甩掉平喜乐的手,却没想到,又被平喜乐用力捉住。 “我爹呢?我爹怎么了?二奶奶呢?大哥呢?他们都、还活着吗?” 平喜乐用力抓住路晚晴,迫切的看着她,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想从她口中获取肯定的答复。 路晚晴脸上笑意更盛,一点一点逼喜乐,一字一句道:“无、一、逃、脱。” 平喜乐觉得自己仿佛不能呼吸。 恍惚间,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耳边只听到花瓶碎落的声音。路晚晴躺在地上,下半身血红一片,低声呻吟着。 门外一帮人呼呼啦啦进来了,把她推到一旁。只见路晚晴被人抱了起来,那人像极了叶墨。 一群人又全部涌了出去,屋里只剩她一人,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望着摇曳的烛火。 平喜乐走了出去,院里荒凉破败。站了许久,冷风吹起单薄的衣衫,伤口处更加是钻心的疼。 人大概都跟着路晚晴去了。 平喜乐冷笑。 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燃起,往身后一丢,火舌迅速舔上门窗,借着风力蹿上房梁。 就这么结束,叶墨,我不欠你。 冷风灌入脖颈,新伤旧痂被风拍打着越发的刺骨。平喜乐已脸色苍白,浑身青紫。她偷了一匹马,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就这么漫无目的的策马狂奔,终于,来到了望风山。 平喜乐策马,立在山上,远远望去,万家灯火,可却没有一处能够容纳她这个破碎的灵魂。 她下了马,摸了摸马儿的绒毛,额头相抵,一滴滚烫的泪落下,平喜乐往后退了一步,放开马儿的缰绳,“走,你自由了。” 马儿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似的,缰绳一送,往山里更深远的地方跑去。 平喜乐继续往山里走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走到她累了为止。 崖边有一块石头,她实在太累了,背后已经鲜血淋漓。 坐在很久,她想起来爹爹,想起了爹爹劝阻自己留在家中的情形。若是听了爹爹的劝阻,没有执意追随叶墨来到京都,这一切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累了,真的累的。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救起那个埋在黄沙中的男人;一开始,就不该任性的离家出走;一开始,就不该逃脱与魏大哥的婚事 “平喜乐,晴儿流产了,你满意了吗?” 身后,传来叶墨的怒吼。 呵,平喜乐早就知道自己是逃不过他的手掌心的。不过,自己是不是该感动呢?他竟然会为了监视自己而安排一个暗影。 “那你不陪在她身边,来这里做什么?”平喜乐反问,语气波澜不惊。 第二十二章 不欠 风穿过林叶,撩起平喜乐一头青丝,束发的绳圈也随之滑落。 平喜乐侧脸,瞥了叶墨一眼,他的脸隐在黑夜之中,她看不清楚。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不是要捉你交判,我连看都不想看你一眼。”叶墨厌恶的说。 平喜乐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如纸。 只见她站起来,转过身来,布满血丝的双眸定定地望向叶墨,冷笑道:“不知叶将军要给我定个什么罪?” 叶墨皱起眉头,眼前的女人给她一种很陌生的感觉,这种感觉,竟然让他有些烦躁。 “草菅人命、迫害他人。” 叶墨冷漠道。 平喜乐“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她后退了两步,脚后的碎石有些滑落。 “你想畏罪自杀?”叶墨含着面,低吼。 平喜乐笑了,咧开嘴,一口洁白的贝齿,明晃晃的,灿烂,可失去了纯真。 “叶墨,我后悔了。”平喜乐笑着笑着,滚烫的泪水模糊了双眸。“如有来世,我们之间,只有恨,你欠我的,我定会讨回。自始至终,我从未欠你。” 言罢,她张开双臂,往后倒去,身后,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耳旁风呼啸而过,划破了衣衫,她如同一只破败的蝴蝶,跌落在最深的黑暗中。 叶墨飞奔而去,却与平喜乐的衣衫擦过。他竟然留下了一滴泪。 叶墨没先到,自己竟然会为这个女人流泪。 暗影走到叶墨身后,拿出了一个瓷瓶交给他。 “将军,我的任务完成了,请恕在下不忠,请您允许我退出暗影。” 暗影跪在叶墨身后,始终低着头。 “你懂暗影的规矩。” 暗影点点头,接过叶墨递过来的药丸,看都不看,仰面吞下。 叶墨眼中起了些许波澜。 暗影再对他拜了一拜,转身往山林中走去。 —————————————————— 雨水拍在平喜乐脸上,她指尖动了动,但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 朦胧间,好像有人把她抱了起来,她看不清楚那人的脸,但她实在是太累了,依偎着温暖的胸膛,她不知不觉又昏睡了过去。 那人戴着黑色围帽,面容隐在黑纱之下。 那人将平喜乐带到一处竹林小屋中,托付给一位老妇人后,便没了踪迹。 老妇人望着平喜乐惨白的脸庞,剥开她破烂的衣衫,背后泡的发白肿胀流脓的伤口暴露在眼前,老妇人都不忍心的皱了皱眉头。 大约半个月后,平喜乐醒了过来,然而却记忆全部,大概是跳崖后撞伤了脑袋导致的。 老妇人按照那人的吩咐,给她取了个新名字,“洛溪”。 从那以后,洛溪就随着老夫人习医,以纱蒙面;老夫人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兜兜转转一辈子,竟然找到一个如此有医学天赋的弟子,可以继承她的衣钵。 两年后。 围帽男再次到访,这次是要带走洛溪。 “其实,让她一直这样,不是更好吗,况且,她也不记得前尘过往了?”老妇人坐在茶堂,面前碧色的茶水腾起阵阵水汽,她望向窗外在院中分辨药草的洛溪,眼中满是不忍。 围帽男一同看去,洛溪正闭着眼睛,感受着草药的香气。 男子不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她,叹了口气。 “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启程?”老妇人问。 男子指尖蘸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即刻”。 老妇人,叹了口气,眼中似有雾气朦胧。 “洛溪——”老妇人唤来洛溪。 洛溪蹦跳着过来,带着少女的俏丽。 “婆婆,怎么了?” 老妇人托起洛溪的手,望了望围帽男,道:“洛溪,你跟了我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去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 话音刚落,洛溪的泪水断了线似的滚落,“婆婆,我不想离开你。”言罢,揽着老妇人不肯松手。 老妇人摸着她的头,眼眶也跟着红了,“乖,你也学了一身医术,也该出去看看,帮助其他的人,医者仁心,你要记住咯。” 洛溪头埋在老妇人膝上,泪水已经染湿了一片。 老妇人轻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满是怜爱。 老妇人为洛溪收拾好包裹,围帽男连夜带着她启程。老妇人站在门口,望着洛溪远去的身影,泪水终于滚落了下来。 洛溪跟着围帽男,骑着马,出了山林,走了许久,到了渡口,然后乘船,大概半月有余,抵达了目的地。 洛溪望着与自己服饰截然不同的众人,心底突然生出一股惧意,不自觉扯着围帽男的衣襟,躲到他身后。 围帽男冰块似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把她护到了身后。 到了客栈,围帽男把洛溪安顿好了便出了去,出去前,给她留了张纸条,让她不要随便出门,等他回来。 洛溪待在客栈,百无聊赖。不多时,围帽男回来,给洛溪买了一身当地的衣服。洛溪惊奇的看着围帽男,没想到围帽男居然这么细心。 换好衣服后,洛溪终于出来了。不得不说,这身衣服真的很适合洛溪,虽然依旧蒙着面纱,但是从轮廓和身形来看,也是一个美人。 蒙面男笑了笑,带着洛溪出门。 今晚是千灯节,每到这天,所有人会在街上挂满彩灯,燃放烟花,也是青年单身男女约会的日子。如果双方都有意思,交换手环,便可以确定心意。 洛溪真的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盛大的节日情景,简直把她高兴坏了。 以前一直跟着婆婆在山里学习医术,轻易是不会下山的,更别提参加这么欢乐的节日了。 围帽男带着洛溪,一个带着围帽,一个带着面纱,也是有些引人注目。 洛溪感受到大家的目光,身子往围帽男身边缩了缩。 “我可以扯着你的衣服吗?”洛溪小心的问。 围帽男低头看她,不置可否。 洛溪见他没有反对,便扯着他的袖口。 不知道为什么,前方人群拥挤了起来。一个没留神,二人被人群撞散了。 洛溪瞬间有点呆愣,想喊围帽男,但突然发现,自己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围帽男叫什么名字。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无助,只能随着人流,被挤得左摇右摆。 “啊——” 第二十三章 再次孤身 不知怎么的,洛溪被人挤到了岸边,人群又再一拥挤,她便被人挤落水了。 “救命——救——救命——” 洛溪怕水,天生怕水,更不会水。 她只能在水里胡乱普通,一阵乱动,但是呛水越来越严重,意识越来越迷糊,她好像离岸边越来越远了 岸上人声喧闹,花灯缤纷,似乎没有人听到她的呼唤。 朦胧中,她好像看到围帽男站在亭子上,远远地看着自己,又或者没看到自己? 想着,渐渐地,湖水没过了唇齿,没过眼睛、没过头顶 噗通 是谁 熟悉的药香 洛溪睁开眼,熟悉的药香,陌生的环境,却不见熟悉的人。 鼻子一酸,眼泪落了下来。 一开始,咬着嘴唇争取不发出声,慢慢的,悲伤越发放肆,肆虐了整颗心,令她忍不住的嚎啕大哭。 “公子,不去看看嘛?”蓝衣少女手语道。 男子低头专心看着炉火,摆了摆手。 “可她哭的很伤心。”少女继续手语道。 “让她哭一哭也好。”男子语气清冷,面如寒冰。 洛溪终于哭累了,没了声响,又沉沉的睡了过去,浓密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未干的泪珠。 男子进了门,绕过屏风,一眼便望见了蜷在墙角的洛溪。偌大的床,蜷着她娇小的身躯,无助、孤独,包裹着她。 愚蠢。 男子望了她一眼,转身拂袖离去,却被洛溪扯住了一角。 男子走了几步,但洛溪手劲儿太大,他没怎么动的了。他本想甩开她的手,但不知怎么的,心里愣一下,竟也没动。 蓝衣少女进了来,望见这一景象,眸色微转,低头,垂眸上前,轻手把药端到桌子上放好。 男子望了少女一眼,又望了望白皙瘦小的手臂,“你照顾下她。”言罢,男子甩开洛溪的手,往门外走去。 洛溪睁开眼,朦胧间,只望见一片光亮中,一个蓝色的身影,逐渐消失。 蓝蝶目送公子离开,转身扶起洛溪,端过药,喂着洛溪喝下。 洛溪昏昏沉沉间,昏昏沉沉喝下,昏昏沉沉的睡去。 再醒过来,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日子。 雨水,瓢泼般的打下来,顺着屋檐淌下来,如同一条瀑布的直流,落到地上,汇成一片汪洋。 洛溪打开窗,咱在窗前,久久的望着。 仿若自己便是置身于汪洋天地间的一叶扁舟,无根无系,漂荡沉浮。 蓝蝶背着竹篓回来,撑着有些年岁的油纸伞,远远地望见窗前的女子,也远远地望见站在角落中注视着女子的男人。 风吹斜了了成线的雨丝,吹湿了蓝蝶半身衣裳,吹得她指尖冰凉。 蓝蝶跟了男人十年,十年来,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男人被旁人左右了情绪。 尽管,她知道,洛溪不过是昙花一现,而陪在男人身边的,一直也一直会是自己。 洛溪望见了篱墙外的少女,合上了窗,不一会,神身影出现在院中,撑着伞,走向少女。 “怎么下大雨还出去采药?” 洛溪伸手想要卸下少女背上的药篓,少女微微闪身,避开,向洛溪点点头,向屋子走去。 洛溪的手怔在半空,转头望向蓝蝶的背影,面色尴尬。 她似乎对自己有些敌意。 洛溪自顾自的笑了,望向林间小道,雨帘模糊了远处的风景,仿若封锁了与外界的联系。 正值雨季,淅沥沥的雨水下了两个多月。 雨下了多久,男子就在书房待了多久。天终于久违的放了晴,男子望向院中与蓝蝶一起清理着院落的洛溪,终于开口,“洛溪,你进来。” 洛溪闻言,探头望向窗口,阳光打在男子身上,男子恍若画中走出的谪仙,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蓝蝶闻声,咬了咬牙,继续垂眸,只是手里握着的草耙又加了几分力气。 洛溪进了去,谪仙背着身,在架子上翻找着什么。他没开口,洛溪也就这么站着。 谪仙翻了好一会儿,终于翻了一本书页泛黄的书本出来,封面、纸页都破败的很,看着就有些年岁了。 谪仙翻了几页,终于开口,“收拾下包裹,随我出山。” 洛溪没换过神来,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啊?” 只是几个月来,洛溪第一次近距离见到这个男人,第一次与他交谈。 谪仙皱了皱眉头。 “为什么是我?”洛溪反问,不自觉后退两步。 她突然有点害怕,害怕再次被遗弃,像带自己来到这里的男人一样,自己甚至都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而自己像一只被丢弃的猫狗,还是一个记不起过往的人。 谪仙没有回答。 蓝蝶进来,递上一杯刚冲泡的热茶,茶叶在水中恣意的舒展,懒洋洋的,恰似窗外的斜阳。 谪仙垂眸,品了一口,对蓝蝶点点头。蓝蝶退了出去,轻手合上门。 清茶的水汽腾起,朦胧了谪仙的面庞。屋里静的仿佛针落到地面都能听见声音。 “因为是你。” 久久,谪仙终于开口。 洛溪忽然鼻子一酸,因为自己足够特别吗?可是,自己有什么值得肯定的过人之处呢? 洛溪退了出去。蓝蝶已经将她的衣物收拾妥善,放在床铺上。 “怎么就收拾好了?蓝蝶你不去吗?” “公子吩咐我在家料理妥善,待你们归来。”蓝蝶手语道。 “蓝蝶,你、是不是喜欢公子?” 洛溪突然握住蓝蝶的手,眼里、脸上打趣道。 蓝蝶内心狂跳了两下,赶紧抽回手,起身退到屋外。合上门,她发觉自己的脸上烧的有些火热。 没错,她喜欢,洛溪说中了。 自公子把遍体鳞伤的自己从垃圾堆里捡回来起,自己就一直跟着公子。那年,自己五岁,公子十岁。 虽然他才十岁,但十岁的他,只是瞥了他一眼,那冷漠让她有些胆颤心寒。但为了活命,他还是拽住了他的裤脚,他没踢开,任由自己的污浊的手弄脏了他雪白的衣衫。 不知道是自己哪一点触动了他,他留下了自己。不过,那个雨天,横七竖八的尸体,鲜血染透了公子半边衣衫。 自那以后,公子再也没穿过白色衣衫。 自己就跟着公子,跟了十年,看着公子越来越虚弱,越来越慵懒。公子虽然不说,但她知道,公子得了一种病,即便公子身为天下举世无双的名医,也治不好的病。 这病,十岁后发作,每加一年,程度更深一层。谁也不知道,公子什么时候会撑不住。 每到接近这种时候,公子都会外出一段时间。过了这段时间,公子回来时,会比之前更憔悴、虚弱。 公子十岁那年,执剑,杀了那群想要玷污还是五岁幼童自己的禽兽。而十年后,公子已经手无缚鸡之力,与平常文弱书生无异,甚至比他们更加虚弱。 蓝蝶不敢想,再发展下去,公子会如何。 第二十四章 发作 每每想到这里,蓝蝶的心,比公子更痛。 洛溪当然不知道蓝蝶心里想什么,也自然不知道这些过往。对于洛溪而言,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如何,她也不知道,自己糊里糊涂长这么大到底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未来的意义是什么。 自己,没有过往的记忆。一睁眼,就跟着婆婆学习医术,后来,被围帽男带到这里,还没落脚,围帽男不见了,自己却已经身处在这里,举目无亲,无归无宿。 那就,随波逐流! 洛溪不想想那么多,也懒得想了,想,又能怎么样呢,自己的命运,如何左右? 天刚蒙蒙亮,蓝蝶就把自己从床上拍起。洛溪赶紧洗漱,准备换装时,蓝蝶递了一身衣服给洛溪。洛溪看了看,一阵愕然,但也没多问,迅速换上。 洛溪换好衣服后,被蓝蝶在脸上一阵折腾,约莫半个时辰后,才放下手中的工具。 洛溪一照镜子,吓了一跳。 这还是自己? 镜子里分分明明十个平庸无常的男书童的模样。 “没想到我还能有这么一番模样啊!”洛溪笑道,一把拉住蓝蝶,“你这双手也太巧了!” 蓝蝶猛地抽回手,点点头,退了出去。 蓝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这么讨厌洛溪。 挥别了蓝蝶,洛溪背上包裹,跟着公子上路了。 山外早有一辆马车等候,驾车的一名身着灰色头戴围帽的马夫,见到公子,放好脚凳,待公子和洛溪上了车后,放下车帘,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驾车往外界驶去。 洛溪一开始很是欣喜,撩开窗帘,打量着外面的世界。不一会儿,兴致厌了,把目光放回车内,左顾右盼,最后的视线定格在公子的冰块脸上。 公子早闭目休憩。 公子的睫毛好长洛溪突然发现,屁股一点一点往公子那边移过去,不知不觉,越靠越近,已经几乎蹲到了公子面前,数起了他的睫毛。 似乎感到有人在盯着自己,公子睫毛颤了颤,洛溪察觉他要睁眼,赶紧退回去,结果公子已经开口了,“你在看什么?” 这下,洛溪摔了个屁股蹲。 “没、没什么。” 洛溪慌忙道,赶紧回到位置上做好。 公子睁开眼,视线落到洛溪脸上。洛溪垂眸,不敢看她。 公子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又继续合上眼假寐。 洛溪这下不敢再造次了,眼皮有一下没一下耷拉着,颠簸着,也睡着了。 忽觉肩上一沉,公子侧目看向身旁,洛溪睡着后,头晃着晃着,依到了公子肩上。不知怎么,他也没推开,只是觉得肌肉和心里一紧,加速的跳了几下。 洛溪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对她而言,只是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依靠上了而已。 公子鼻息轻叹,从手里掏了一个瓷瓶,打开后,在洛溪鼻尖晃了晃,洛溪睡得更沉了。 不知过了多久,洛溪终于醒来了,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房间。 她惊坐起来,内心一阵恐慌。 “公子?公子?” 洛溪连唤几声,但始终没有回应。 泪水,抑制不住的从眼中低落。难道自己又被遗弃了? 洛溪蜷到墙角,感觉世界很大,很陌生,但自己,自己如同浮萍,可却也连浮萍都不如。 “吱——呀——” 房门被推开,屋内连同洛溪的世界,瞬间光亮了起来。她顶着张鼻涕眼泪的脏脸,往公子身上扑去。公子下意识想避,但却不及洛溪的速度,被洛溪抱了个严实。 公子被扑的,身子晃了晃,往后退了两步。 “我、我还以为、以为你也不要我了”洛溪哭得稀里哗啦,像个小孩似的,鼻涕眼泪无疑也蹭了公子一身。 公子没有意识到,骨节分明而又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抚上洛溪的脑袋。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 慢慢的,洛溪缓过神来,放开公子,仰头望着他,问:“你会抛弃我吗?” 公子安抚她的手,怔在半空中。 良久,洛溪垂下头,强撑起一个笑容,“我肚子饿了。”言罢,转身回到桌前,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一口气喝光。 公子望着她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洛溪也没注意到,公子今天穿了一身黑衣,而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噗通—— “公子——” 惊呼声中,辰辞瘫倒在门旁。 辰辞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他正躺在自己房间中,房里空空荡荡。 正要起身,洛溪端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撞开门跑了进来,正对上辰辞的目光。 “公子你醒了?正好,我刚买了些吃的,你看看,哪些合胃口?”洛溪嘴里咬着一个烧饼,嘴里含糊不清想辰辞打着招呼,把手里的东西全都摆开摊在了桌上。 辰辞额上一跳,脸上仍是毫无起伏,问:“这些都是你买的?” “对呀!”洛溪腾出了手,拿下嘴里的烧饼咬了一口,说:“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逛了一个上午,把看起来好吃的都买了,你看看~” 辰辞的手微微颤抖,“你哪儿来的钱?” 听到这里,洛溪赶紧放下手中的烧饼,狗腿似的到辰辞跟前,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没、钱。” “没钱怎么买的东西?”辰辞有种不祥的预感。 洛溪“嘿嘿”笑着,赶紧退回桌子前,把烧饼塞到嘴里,七七八八拣了一些东西,一溜小跑出去,贴心的帮辰辞合上门。 辰辞的手微微颤抖。 不一会儿,房门被敲响。 辰辞开门,小二满脸堆笑,捧着托盘,托盘上是一沓白花花的账单。 “公子,您的书童外出采买,这是账单。” 辰辞额间青筋一跳,瞥了眼洛溪紧闭的房门。面色清冷的付了钱,嘴角却浮现一丝不为察觉的笑意。 辰辞看了看洛溪的房间,转身合上了门。 洛溪贼兮兮趴在门缝上,看辰辞给了银两后,心安理得地享用起了自己的美食。 辰辞看着这一桌子的七七八八的美食,扶了扶额,一脸无奈。 第二十五章 发作2 不能再拖了。 入夜,辰辞打定坐在床上,双目紧闭,但额间不断渗出的豆大的汗珠,显示着他并不轻松。 噗—— 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 他擦掉嘴角的鲜血,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审视着自己这副身子,已经二十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副身子还能再拖多久,现在的每一天,都是没有未来的倒计时。 “公子——公子——” 门外传来洛溪紧促的拍门声。 辰辞扯了件衣袍遮住血迹,前去开门。 打开门,洛溪又扑了上来。抬头,又是泪眼迷蒙。 “公子,打雷了——”洛溪带着哭腔,扯着辰辞的衣袍,瑟瑟发抖。 辰辞想推开她,但刚刚运功调理完身体的他,真的丝毫没有力气,甚至连站在这里,都是强撑着的。 洛溪却没有意识到。 辰辞觉得有点难受,喉间涌上一口腥甜,他用尽力气洛溪拉扯进来,转身把门合上。合上门的一瞬间,他背抵着门,疲软的贴在门框上。 洛溪这才意识到辰辞有些不妥,刚想问,但辰辞刚才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眼睛一闭,倒在了洛溪怀里。 洛溪下意识接住,但还没缓过神来,一脸懵怔。 几秒后,才赶紧把辰辞拖到床上。双指按在辰辞的腕间,查探他的脉搏。但辰辞似乎有意识似的,紧紧抓住洛溪的手,阻止她的动作。 洛溪只好作罢。 洛溪把他安置好,想要离开,辰辞却把她扯了回来,力气极大。洛溪看去,辰辞脸上已经满是汗珠,探一下脖颈,已经被汗湿透了。 突然,门外一声惊雷。 洛溪一个哆嗦,同时,辰辞惊醒,门外似乎有人影攒动。 辰辞惊坐起身,望了眼窗外,用力把洛溪拉上床,捂住洛溪的嘴,被子也盖上了洛溪的身子。 洛溪还没缓过神来,但对比外面的惊雷,让她吓得缩在了辰辞身旁。 辰辞的手,隔着被子,抚着她的背,安抚着。同时,也留意着房外的动静。布谷鸟一阵鸣叫声后,辰辞这才放松下来,疲惫的瘫倒在枕头上。 此时,洛溪已经睡熟了。 辰辞掀开被子,洛溪吐着均匀的气息,蜷得像虾米似的。 辰辞冷峻的脸上,此刻卸下了戒备。望着她,眼里有一丝心疼。 “叶墨,如有来生,愿不负相见。” 叶墨 叶墨 啊—— 洛溪醒来,发现不是自己的房间。洛溪伸了个懒腰,起床往外走去,发现辰辞正坐在桌边,读着一本医书。见洛溪醒来,头也不抬,道:“赶紧洗漱,洗漱完毕,我们就出发。” 洛溪答应着,回到房间收拾。 不到半刻,便收拾妥当。辰辞已经在楼下等候。 洛溪发现,这一次是豪华座驾。 车子走了不知道多久,在一个府邸侧门停下。 洛溪顺从地跟着辰辞的脚步,眼睛古灵精怪地打量着这么大的府邸。七拐八绕,洛溪都快绕晕了,终于停下了。但洛溪只顾着左右打量了,没注意到辰辞已经止了脚步,一个没留神,撞了上去。 辰辞回头望了望她,冷峻的闪过一丝无奈。 辰辞进了一个院子,洛溪被拦在了外面。辰辞望了望,示意洛溪在此等候。 等了许久,也不见辰辞出来,洛溪有些不耐烦了。 “哥哥们,我可以随意逛逛吗?” 洛溪大大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几个家丁。 家丁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管家从院里走出来。家丁跟管家说了声,管家望向洛溪,迎了上来,道:“公子可在后院随意逛逛,我派个家丁陪您一起。待辰医师出来后,我再通知您过来用晚膳” 洛溪点点头,一溜烟就跑了。 家丁看了看管家,管家点点头,挥挥手,家丁无奈地跟了上去。 要说这院子可真是大呀,洛溪左转右转,还真是怎么都不重样的弯弯绕绕。家丁跟着跟着,就跟的没影了,急的开始乱找。 洛溪看家丁走远了,这才从个柱子后面绕出来,贼兮兮地往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不过,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个院子,她总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呢? 洛溪左拐右拐,没想到拐到了一个挂着木牌的院落。她定睛一看,上面堪堪写着“鎏桂阁”三个字。 咦?这好像是管家刚刚提到的院子? 洛溪左看右看,发现好像没人。她鼓了鼓嘴,悄咪咪钻了进去。 哇,好大一颗桂花树啊!怪不得老远就闻到了香味。 洛溪跟马猴儿似的,蹿上了树。爬到了枝丫上面,想要摘下那一只蝉蜕。 摘完蝉蜕想下来的时候,她突然想带着一枝给辰辞。于是又爬上了一些,想折那只花骨朵最多的。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她终于攀到了那只枝丫,好歹够着了,就在打算发力的时候,脚底在树枝上滑了一下,没有一丝意外的掉了下去。 就在她以为要跟大地母亲完成亲密接触的时候,却掉到了一个人肉沙包上。洛溪难以置信的睁开一只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男人怀里。 她仰面,看到男人古铜而坚毅的面庞,与辰辞完全不一样风格,如果说辰辞有着儒雅俊美的话,那么眼前这个男人是坚韧帅气的。 不过洛溪只是看了盯了一两秒,赶紧留下来,一溜烟跑了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从内心抗拒这个男声,即便刚刚只是跟他第一次见面,她从心底,由然而生的厌恶感,是她自己也难以想象的。 洛溪慌里慌张的跑着,不小心撞到一个女子身上。女子身旁的人赶紧扶稳女子,另一个女子赶紧上来把洛溪狠狠推了一把,把她推了一个趔趄。 “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撞到我们夫人身上?”丫鬟怒喝道。 “对不起。” 丫鬟刚想再喝,夫人出声阻止,“算了轻烟,她也不是故意的。” 洛溪抬头,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儿呀!说是天仙下凡也不过分呀! 女子对上洛溪的眼神,忽然一怔。 “你们在干什么?” 洛溪听到男人的声音,不禁打了个哆嗦。 第二十六章 似曾相识 男人大步流星,掠过洛溪,走到女人面前,宠溺得揽过她。 洛溪赶忙低头,贴在走廊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男人还是注意到了。 “你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里乱走?” “我跟着公子来的,管家说我可以到处逛逛。”洛溪小声说。 “抬起头。”男人命令道。 洛溪小心翼翼抬头,正对上男人的视线。男人目光凛冽,仿若刀光向她刮来。洛溪吓得低头,往后瑟缩了一步。 男人向她走来,男人进一步,她退一步,进一步,她退一步。男人依旧逼近,但是走廊再宽,也不过就那些地方,很快,洛溪就被逼到了角落里。洛溪抬头望了男人一眼,望了望身后的,一咬牙,往身后水塘扑去。 洛溪在冲向池塘的那一刻,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自己不会游泳啊! 一瞬间,洛溪只觉得耳中一阵嗡鸣声,眼耳口鼻被铺天盖地的池水压迫、拥挤而来。她望着岸上乱作一团的人,无奈的逼上眼睛。 自己这下,又事儿了。 男人在走廊上冷漠的看着自己,自己好像看到了辰辞。 不一会儿,洛溪被捞了起来。辰辞浑身湿漉漉的,抱着同样湿漉漉的洛溪。 洛溪呛了几口水,咳了几声,辰辞赶紧用自己的衣袍挡住她的脸。 “将军,这是我的书童。”辰辞不卑不亢道,“请允许我将她带回去。老夫人的诊治,已经结束了,往后多家调息即可。” 言罢,辰辞抱着洛溪转身就走。 “大哥,你还是不愿意回来吗?”男人开口道。 “天下只有辰辞,请将军不要错认。” 言罢,毫不留情地转身走了。 洛溪在辰辞怀里,透过衣衫的缝隙,望见了眼神凛冽的男人和貌若天仙的女子,心里似乎有点堵得慌,自己也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洛溪紧紧地躺在辰辞怀中,任由辰辞把自己安置好。 路上,洛溪躺在软软的车厢主座上,迷迷糊糊睡着,似乎听见辰辞说,“我答应了他,护你周全,但没想到,我确实不该带你出来。” 洛溪听不真切,只是觉得聒噪,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叶墨,我不该救你,不该带你回去,不该跟你走,千不该万不该,我应该一刀杀了你。”女子隐约只见着个轮廓,只见她手持利刃,向男人的胸膛刺去。 不知道为什么,洛溪在睡梦中,泪流满面。 辰辞给她擦着泪,眉头微皱。 “你且安心睡了,明日,我们便启程。”辰辞轻声道,给洛溪掖好被角,出了房门。 辰辞走后不久,一只迷烟捅破窗户纸伸进房,随着迷烟的吹出,洛溪睡得愈发深沉。 确认洛溪已经睡熟,一个黑影落到床边,扛起洛溪闪身走了。 第二日,辰辞久久不见洛溪,推门一看,只剩下凌乱的被子,四处都没有洛溪的身影。 辰辞突然一阵心慌,转眼往将军府去了。 话说洛溪被人一桶冰水淋头而下,打了个喷嚏,惊醒了。 她定睛一看,自己身在一个阴暗封闭的石室里面,昏暗跳跃的烛光,说不出的诡异。 洛溪懵怔一脸,望着这陌生的环境,不明所以。 “有人吗?有人吗——” 洛溪放声大喊,但无人回应,只有回音回响在耳畔。 暗处,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观察着洛溪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任一个细节。良久,起身离开。 “夫人,您觉得这个人不妥?”轻烟问道。 女子摇摇头。 这个书童给她的感觉很奇怪,似乎很熟悉,但又似乎不一样。那双眸子,看着太像那个女人了。虽然是个清秀的男子,但是身形体格也跟一般男子差的很远,一定有问题。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似的,低声吩咐了轻烟几句。轻烟应声,允诺离去。 不知道什么原因,洛溪突然觉得身子很热,是一股,自己都理解不了的燥热,热到她头晕,而且,脑子很疼,像是什么东西要炸了出来一样。 她难受的匍匐在地上,蜷成虾米。 太难受了,实在太难受了。 她觉得脸上很痛,针扎般的痛。 就在她快要撕掉脸上的伪装的时候,一股清凉迎面而至。 是辰辞。 洛溪觉得面前似乎有一块寒冰,赶紧贴了上去,想降低这种令人难受的热感。辰辞抱着八爪鱼似的盘在自己身上的洛溪,眉头微皱,把了把她的脉息,从袖中掏出一个瓶子在洛溪鼻尖挥了挥,洛溪总算安静了下来。 辰辞淡漠地望了身后的男子一眼,抱着洛溪面无表情的走了。路过男子的时候,轻言道:“管好你自己的人。” 男人皱了皱眉头,沉默不语。 辰辞带洛溪回了客栈,让小二准备了热水草药,把洛溪丢了进去。洛溪脸上的妆,开始脱落,慢慢的,露出了她本来的容颜。 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巴掌大的小脸,精致、伶俐,眉毛浓密而纤长,狭长的如桃花似狐般的媚眸,仔细端详,张开了的洛溪,还是颇有那么几分姿色的。 辰辞守在旁边,疲惫的长舒一口气。 辰辞疲惫的合上眼,但洛溪却醒了过来。望着身旁的得男人,再望向窗外,眼里闪过一丝恨意。 洛溪凭着记忆,给睡梦中的辰辞点了穴,尽管辰辞在点穴的一瞬间醒了过来,但还是动弹不得了。辰辞望着洛溪,洛溪也定定的望着他。 “请你帮我,我也能帮你。”洛溪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辰辞躺在床上,目光望向洛溪。洛溪拿出从包裹中翻出来的药粉,倒进杯中勾兑。望着白、粉的粉末混合成淡粉色的液体。洛溪倒进嘴里,低头,在辰辞吃惊的眼光中,渡进他的嘴里。 不一会儿,辰辞身体热了起来,他似乎知道洛溪给自己喝的是什么了,眼里写满了震惊。 洛溪微微一笑,吹灭了烛火,屋内,陷入黑暗。 帷幔飘扬,今晚,是属于辰辞、洛溪的共有的夜晚。 清晨,晨光从窗口泄入房内,光亮扰醒了辰辞疲惫的双眼。 恍恍惚惚,辰辞想起了昨夜的种种,猛地弹起身,忽然发现,身体有些异样。他赶紧给自己切了一波脉象,脉息已经平稳。 难道? 他赶紧冲出房,去洛溪的房间,空空落落,没发现任何人影。 桌上留着一张洛溪的字条: 互不相欠。 第二十七章 长安洛英坊 洛溪人间蒸发。 五个月后,京都多了家青楼——长安洛英坊。但自落成以来,足足三个月,只见到从侧门进进出出的家丁、送菜工等人,未见开门营业,也未有其他动向。 但有传闻说。这家青楼的头牌是个天下不可多得的美人儿,来自异域的美娇娘,名“紫洛”。 但一直以来,只闻其人,不见其面。 就在众人以为这不过是长安洛英坊的噱头,甚至笑侃长安洛英坊因为姑娘面目丑陋才不敢开门营业时,长安落英坊放出了消息,三日后,行花船。到时,紫洛会随机抛出花球,谁有幸接到花球,就能得到与紫洛共度良宵的机会。 一时间,街头巷尾传遍了这个消息。不仅平民百姓、王公贵族跃跃欲试,就连皇宫内围都听说了这个消息,讨论度热度高居不下。 三日后,京都百姓几乎倾巢而出,全都聚集到淮水河堤旁,人流之大,甚至连官府都出动了,用草绳在岸堤围栏边拉起来封锁线,每隔几十米守着个官兵。 一来防止人群过于拥挤有人失足落水,而来也是为了那些达官贵人公子哥儿们提前清空一块区域,方便他们拿到前排位置。 日头快到升到了枝柳梢上,人群中开始游走着各个家丁,用身躯为自己主子隔出一条安全通道,护卫着主子到前排区域。 “捕头,您说这叫什么事儿?咱们正儿八经的当个差,竟然因为这么个青楼女子,大早跑过来维持秩序!” 说话的是一个肤色相对其他脸有褶皱的捕快要相对较白些的年轻捕快,看样子,应该刚进来做事没多久。 捕头闻言转头看了看小捕快,又望着远处平静的连个船影都没有点水面,叹了口气,不置可否。 正当小捕快抱怨的时候,一艘较一般客船还要大上几分的红木金漆船远远的驶了过来。船头翘起的尖角上放着一个小桌子,桌上摆着一只白玉酒壶和一只白玉小杯。 但甲板上空空落落,一个人影都没有。 即便如此,光瞧见这船影,围观的人群已经沸腾起来,争先恐后往前涌,生怕自己落后了就看不到精彩的部分。 花船驶到正中央,停了下来。不一会儿,一方青纱帐被抬了出来。微风轻拂,拨弄着飘飘摇摇的纱丝,帐内红衣身影随着摇曳的纱帐撩拨围观者的好奇之心。 丝乐声起,身姿婀娜的女子自青纱帐后鱼贯而出,扬起了衣袖,翩翩起舞。不过舞姬均以纱蒙面,总是舞姿绰约,也难免令人失望。不少人觉得有些失望,萌生退意。 突然,一阵气势磅礴的古筝旋律从青纱帐中流露出,劈开丝竹的安详盛世,众人随着乐曲声,仿若置身于乌云压境、暴雨倾城的动荡天地间,而自己成为那劈天破地的英雄,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后,乌云破开一道裂缝,缝隙中摄入一道光明,缝隙越破越大,击破阴霾暴雨,最终沐浴在灿烂又热烈的眼光中,一片辉煌。 舞姬们随乐而舞,更是一场视觉盛宴,仿佛他们不是一群青楼舞姬,而是一群群披襟斩棘的女将领,所向披靡,铿锵有力! 一曲终了,众人耳畔仿若还环绕着这令人意犹未尽的乐音,也不知道是谁的一声惊呼,甲板上青烟缭绕,舞姬们摇曳着舞步,在朦胧飘渺的青烟烟雾中,绕出众星拱月的阵形,仿若一朵盛开的牡丹,但却了其中的花心。 青纱帐中,红衣女子玉指如葱,拨开纱帐,指尖轻点,飞身跃起,不偏不倚正正落入花心。 丝竹声起,红衣女子身姿轻柔,即便四周舞姬舞姿堪称艳绝,却也抵不过她向上轻柔蔓延伸展出自己的玉臂,红艳似火的纱袖在她手臂上似乎失去了摩擦力的限制,滑落到臂弯上,露出一段光滑白皙的小臂,日光从指间流溢到臂弯上,镀上一层朦胧的光阴。 烟雾散退,舞姬们施施然退下,甲板上只余红衣女子一人。 女子环绕四周,扫了一眼,眼里突然一顿,道:“多谢诸位今日于淮水河畔一见,落英坊在此谢过。稍后紫洛姑娘会以绣球择良人共度良宵,请大家稍安勿躁。此外,想必大家也见到这船头的酒盏,小女子今日想邀请诸位其中的一位为小女子座上宾,如果谁能说出小女子刚刚那一曲的曲名并登上船饮下这杯酒,今晚则可为小女子座上宾。” 此言一出,人群哄乱了起来。叽叽喳喳,说啥的都有,猜答案的猜答案,跃跃欲试准备接绣球的,等等。不过最多的还是惊叹。 此女都如此这般,那紫洛姑娘怕不是天人之姿呀! 红衣女子入了船舱,不一会儿,莺莺燕燕们簇拥着一位紫衣女子出现在船顶,这便是紫洛。 紫洛面系金铃面纱,手足皆有金铃环饰,风一吹过,水面上便呤呤作响。 花船渐渐往岸堤旁靠着,紫洛身旁的女子呈上案盘,盘中铺了石榴红的软垫,一只挂满金铃的玲珑绣球在盘子中央,精巧别致。 紫洛拿了起来,望着岸边密密麻麻攒动的人头,眼神淡漠。恰逢一阵风吹来,掀起了她片刻面纱。 只那一瞬,惊艳众人,这美貌,是绝无法以言语形容的。如果说是仙子下凡,她却自带一生娇艳。换句话来说,用魔女形容她更为准确,她的一颦一笑,动人心魄、勾人心弦,但魔女又否认了她清冷超脱的气质。 众人因这天人之貌晃神了许久,等众人回过神来,绣球已经往人群中抛了出来。众人前仆后继往绣球奔去,只为争的这一与仙子共度良宵的机会。 紫洛望着为争夺绣球而嘈杂、喧闹和狼藉的人群,眸色清冷,仿佛这一切不是因她而起。 争抢中,绣球掉进了河中,一群人扑通扑通跳下河,其中不乏被踢下河帮主子争夺绣球的家丁。 不过最惨的倒属赵子义,原本不过被其他几个公子哥儿拉来看看热闹,没成想被争夺的人群挤下了河。不过也合该他走运,在水里胡乱扑腾间,竟然抓住了绣球,成了紫洛的有缘人,在众人羡妒的视线中,浑身湿漉的被请上了副舟,往花船上驶去。 第二十八章 座上宾 赵子义上了船,花船便在众人叹息中逐渐远去。 红衣女子坐在上船舱阁中,隔着幔纱,瞥了眼河岸边熙熙攘攘的人群,手执一杯碧色清茶,茶水在羊脂暖玉杯盏中微微漾起一层漪浪,随后被红衣女子一饮而尽。 “诶,刚刚那个红衣美娇娘不是还有一题吗?怎么没人猜得出?” 人群中不知谁问了一句。 突然,一围冒男子踩着水面飞身上船,与此同时,一玄服男子亦飞身而上,两人同时踩上船尖。 但这杯子只有一个,势必两人间要有一个人能够取得杯盏饮下烈酒,这不免会有一番争斗。 岸上准备散去的人群又集中了起来,吆喝着,喝彩着。 围帽黑纱飘飘,围帽男隔着黑纱,与玄服男子目光交锋,两人目光一样如刀锋般泠冽。围帽男取过酒壶,飞身回到岸边,转眼隐入人流。 玄服男子望向围帽男离开的地方,眉头轻挑,拿起桌上的杯盏,垂眸笑了。刚准备离去,红衣女子不止何时出现在身边,手执白玉壶,往杯盏中斟了一杯酒。 “既然他放弃了,你便饮了这杯罢。”红衣女子笑眼盈盈,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清澈见底、熠熠生辉,仿佛有种天然的魔力,竟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 男子微微一笑,一饮而尽,却忽然皱起了眉头。 女子笑道:“花茶酿的酒,自制的,天下之大,只有我这里才能喝到。” 岸上有几人神色焦虑,玄服男子看向他们,微微摇头。 “看来有人担心公子的安危呀。”红衣女子轻笑道,“我这里又不是龙潭虎穴,看来是有贵人上了我家的船,让我这鎏金的船头更蓬荜生辉。” 男子笑道:“贵人到算不上,只能说也是一个仰慕姑娘资貌的俗人罢了。” 红衣女子微笑不语,挥手唤来一个家丁,吩咐了几句。家丁领着吩咐下去了,不一会使着小船出去。 男子微微偏头,含笑望她。 女子依旧笑着,“既然是小女的座上宾,自然是不能怠慢了。反正这船上厢房多的是,也不差这几个人,多几个人就当给我这船上添了几个贵客。” 女子不缓不慢在前面走着,男子笑意盈盈在后面跟着,两人一前一后、不紧不慢,似有默契,心照不宣。 入了厢房,红衣女子请玄服男子稍作休息,言罢便转身离开,合上了门。 刚合上门,便见家丁领着男子同行的几人转了进来。红衣女微微颔首,依旧笑颜盈盈,未等几人开口,便道:“公子正在厢房中休息,诸位可先行小叙,稍后家丁会带你们去厢房休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就是。放心,厢房间离得不远,随时可以照应到。” 言罢,红衣女福了福身,转身离开。几人火急火燎敲门,在男子应声后,入了厢房。 其中竹青色衣服的男子顿了顿,望了眼红衣女离去的背影,莫名的熟悉感浮上心头。他晃了晃脑袋,自嘲似的笑了。 “皇公子,您这样做太危险了!”一入厢房,还没等门合上,其中一人急忙道。 男子打量着厢房的摆设,眉眼含笑:“我倒是觉得这里不错,很别致,到没什么一般的青楼之气。” “臣我觉得不妥,如果您到这里的消息被人泄露出去,定会对您有极大影响的。”竹青色男子抱拳道。 “难道说我连你们都信任不过了?”玄服男子反问,竹青色男子刚想张口,却被打断:“罢了,你们先去休息,朕我自有分寸。” 原来这玄服男子便是当今圣上,唐焱! 众人见状,不好继续说什么,只好作罢,退了出去,跟随家丁前往厢房休息。 行至走廊,正与更换了衣着的红衣女迎面擦肩而过,红衣女依旧蒙着面纱,见到他们,垂眸,福了福身子,之后领着丫鬟前往唐焱厢房。 不知为何,心中那种感觉愈发强烈,竹青色男子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但还是一无所获。 红衣女进了房,便见着唐焱坐在飘窗的蒲团上,风撩拨起纱幔和唐焱乌黑的发丝,宛如一个画中仙。 红衣女吩咐丫鬟合好门,踱步到飘窗前,问:“公子觉得如何?” “极好、极好。这构建,这摆设,简直比我见过的船只、厢房更别致。虽然不算大,但也是独具匠心、精巧绝妙的!” “不知这船只、设置出自哪位高人之手?”男子问。 红衣女微微一笑,道:“这船只是南泽一位隐世高人亲手设计并全程参与制作的,可谓是耗费了不少心血。这屋内的设置嘛,小女子不才,稍微布置了下,公子觉得好,那便是好了。” 唐焱内心一惊,眼中亦多了几分欣赏之色,不过看到女子略微清凉的穿着,不禁别过了头。 “怎么,公子这是嫌弃奴家?”红衣女不怒反笑,坐到了蒲团上,拿起酒壶,自斟了一杯。淡粉色的液体在白洁无暇的杯盏中显得格外通透粉嫩,红衣女挑了挑眉,一饮而尽。 “这倒不是,”唐焱干咳一声,“这才日偏稍许,长夜亦漫漫,姑娘何不先与在下共赏这满天彩霞和绚烂江景?” 红衣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似是自言自语,但唐焱听的清清楚楚,“在这欢场可难得见到公子这般的正人君子,反倒是让奴家多了几分兴趣呢~”边说着,边凑近唐焱身边,即便隔着桌子,红衣女带着甜甜的酒香的气息吐在他的耳畔,有那么一瞬,他的心慌乱似小鹿。 唐焱赶紧起身,离开这满是暧昧的飘窗,踱步到屏风旁,假装看着屏风,实则平息自己的气息。 红衣女笑的咯咯作响,没有追过去,而是继续坐在蒲团上,手搁在案桌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斟着酒,望着满江霞光,一盏接着一盏灌入口中。 见状,唐焱忙上前按住酒壶,问:“纵使是花茶酒,也不宜这般豪饮。” 红衣女抬起头,脸上泛起了红晕,似醉非醉,拉着唐焱的手,摇摇晃晃在蒲团上站起身,原本她与唐焱差了那么些距离,这下两人几乎一般高。 红衣女凑到唐焱耳边,以悄悄地、生怕别人知道的语气,说:“这次是真酒噢溪、溪儿想醉” 说完,笑嘻嘻地放开唐焱的手,转身面对江水,扯掉面纱,拿起酒壶直接往嘴里灌去。 唐焱连忙去夺,但已经被红衣女灌掉了大半。红衣女这下是彻底醉了,唐焱一拉,她边往后倒了下来,唐焱接了个满怀。 唐焱哭笑不得,自己不是座上宾吗,怎么照顾起这么个醉美人? 他苦笑无奈之下,正当准备抱起红衣女安置到床上,红衣女手中的覆面红纱飘落,唐焱垂眸一看,怀中女子的容颜竟令他愣在原地! 第二十九章 故人 这张脸,跟那人竟然如此相似,可以说更为精致、俏丽,但无论眉眼、轮廓都与那人如出一辙! “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唐焱急切地摇晃着女子,但又不敢过度用力,他怕伤着眼前的女子。 不论她是否是她,唐焱都不忍心有着看着几乎相同的一张脸的人受到丝毫损伤。 女子豪无反映,而是双手扒拉着,搭在唐焱胸前,睡了过去。脸上泛起两坨红晕,粉粉嫩嫩,两瓣红唇宛如熟透的樱桃,酣睡的样子卸下了所有防备,眉宇间天真烂漫,像极了孩童。 唐焱抱起她,小心翼翼地把她安置在床上。自己守在一旁,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的眉眼。 像、像极了! 唐焱脑海中又浮现起后花园里六角亭上,映着月色的女子的脸庞,与眼前的女子逐渐重合。 “是你吗?”明知女子不会回答,他还是问出了这句话,虽然自己也知道没有可能。毕竟,那人是叶墨的妻子,早在三年前失足跌落山崖,甚至连尸首都因山间野兽的撕咬而残缺不全。 如果知道当年那是自己见她的最后一面,那自己一定会下旨让她留下宫中多陪太皇太后些时日,或许这样,她也不至于红颜多薄命。 不知不知过了多久,唐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睡梦里,他又见到那张单纯俏丽的面庞在月光下笑容灿烂。 红衣女猛地睁眼,额上身下湿了一片。她又做了那个可怕又绝情的梦。 她起身,绕过屏风想到桌前倒杯水喝,却看见唐焱正撑着头阖眼小憩。突然,他也惊醒了,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语。 唐焱见她起来,忙斟了一杯茶水递给她。 红衣女礼貌一笑,接过杯盏,在桌前坐下。 “啊,已经入夜了呀……”红衣女望向窗外,感叹道。 “公子,今晚你可愿与我同房行云雨之事?”话锋一转,唐焱噎了一口水。呛到喉管,红衣女忙上前给他抚背顺气。 说的出此等虎狼之词,断断不可能是她! “姑娘可真是深谙之道,我还以为姑娘与众不同些。”唐焱微露鄙夷。 “这样啊那小女就不叨扰公子了,小女另寻几位姿色极高的姑娘陪同公子,小女就先行告退。”不等唐焱拒绝,红衣女忙起身告辞,行色匆匆。 唐焱有些疑惑,连忙跟了出去,但已不见红衣女身影。正疑惑间,恰逢一丫鬟走过,唐焱便问了红衣女去向。 丫鬟摇摇头,却也行色匆匆离开。唐焱觉得丫鬟似乎瞒着自己什么事,便偷偷跟了上去。 唐焱跟着丫鬟来到一处厢房,只见紫洛出了来,随着丫鬟匆匆忙忙往一个方向奔去。唐焱也跟了上去,不一会儿,跟到了一处看似普通的厢房。他从缝隙中看去,却不见了紫洛和丫鬟。 正当他疑惑时,重物移动的声音响起。唐焱约上躲到一旁,只见紫洛和丫鬟从书架后走出,紫洛脸上满是泪痕,显然刚刚哭过。 见她们出去,合上了门,唐焱这才走出来。按照他们的样子,移动了书架上的书籍,书架对半分开,露出一张暗门。 唐焱推开暗门走了进去,下了几个楼梯,便见到水雾朦胧中的一个红色身影,以及她痛苦的呻吟。 唐焱走上前去,果然是红衣女,只是她现在很是痛苦,手脚被布条绑起来,嘴巴也被塞着东西。 看来,紫洛这么急急忙忙,是为了绑住红衣女?可这是为什么呢? 唐焱解开红衣女手脚束缚,拔掉塞在她嘴里的毛巾。但一解开束缚,红衣女止不住的抓挠自己的身体,唐焱忙去阻止,怎料红衣女一口咬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唐焱忍着痛,刚想把红衣女敲晕,没想到红衣女突然松了口,寻上他的唇。唐焱本能抗拒,但大约是水雾让他有些晃神,或者说他无法抗拒她的魔力,竟然不自主的,迎合了上去。 两人有些忘神,落到了浴池中,大概气温太过潮湿暧昧,彼此除却了视觉上的束缚,享受这一刻的忘情。 水雾渐渐散去,池中已不见了二人。唐焱守在床边,望着眼前面色苍白的女子,心生怜惜。 他取下来自己的玉佩,放到女子手中,帮她盖好被子。 唐焱知道自己有多么荒唐,但对着这张脸,自己始终没有办法克制住那份蓄藏许久的蓬勃的情感,这情感只会愈发深刻,而不能削减。 唐焱离开后,红衣女睁开了眼,手中紧握那枚玉佩,泪流满面。 第三十章 好大的胆子 紫洛赶到暗室的时候,看到洛溪已经躺在床上睡熟了。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她现在睡得这么安详,紫洛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赵子义那边她已经打发走了,望着床上白皙得近乎透明的人儿,紫洛心疼地牵起她的手,放进自己手心,希望以自己的温度温暖她。 天色透出微光的时候,洛溪方转醒,睁开眼,紫洛疲惫地伏在床边,一头乌丝散落在周围,眼下微微泛青。 “姐姐,你先去休息。我没事的。”洛溪另一只手附上紫洛的手。紫洛望着她,良久,点点头。 目送紫洛离开,洛溪坐起身子,呆呆地望着跳跃的烛火,右手腕间正中的似焰般殷红的标志已经消失了。 如果没有唐焱,或许她昨天她又要经历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 每逢月圆,这病便会发作一次,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其实,开始的时候,婆婆已经告诉过自己,自己身体可能会发作,但自从辰辞化解所中的隐毒之后,这病完全被激发出来,但逢月圆便会发作。 但是,这也是她心甘情愿的。自从想起了一些事情之后,生命对她说,活得越久,折磨也会与日俱增,倒不如索性破釜沉舟,自己的生命,只可以做一件事,为了那件事,无论付出什么,她也不在乎。 洛溪拿出唐焱留下的玉佩,神色逐渐凝重。 行过花船后,每日总有不少人守在落英坊门前,打探着营业的日子,其中不乏达官贵人、王孙贵族,整个京都谁不知道,落英坊的姑娘才情过人、艳绝天下。但落英坊仍迟迟不开门营业,这可真是让人心中如蚁噬,却又不得不安静等待。 落英坊好像不是很在意这些,突然某个夜里,就这么静悄悄的开门了。没有锣鼓喧天,也没喧闹杂吵,反倒安安静静,也没扰人清梦。 要说这落英坊,作为青楼来说,相对一般青楼来说,倒有些不一样之处。除非自愿,否则落英坊的姑娘可以拒绝陪客人睡觉,落英坊主要以歌舞为主,更像乐舞坊,但与乐舞坊不一样的是,落英坊公开出演歌舞、并有美人在一旁作陪。 尽管如此,落英坊一开业,还是人满为患,入场资格有价无市。 洛溪与紫洛对坐在阁楼的蒲团上,一边品茶,扫视着楼下的景象。热闹,似乎与她们无关。 “看来花船的计策收货不小啊。”紫洛望着楼下的景象,道。 “如果不是姐姐你愿意支持我的想法,估计也不可能达到这般景象,毕竟,十个有九个大概都是冲着姐姐来的呢。”洛溪微微笑,却有些心不在焉。 “罢了罢了,我该下去了。”紫洛起身,望了洛溪一眼,朱唇轻抿,门外的丫鬟适时拉开门,待紫洛出来后,合上门,跟着紫洛走了。 洛溪手撑着脑袋,指尖一下、一下,轻扣桌面。不一会儿,见到楼下蒙着面纱走下的楼梯的紫洛,男人们的视线瞬间黏到了紫洛身上。紫洛走到舞台上,在舞姬的簇拥下翩翩起舞,旋转的风带起紫洛的面纱,男人们近乎呆滞,被为这天人之貌所吸引。 男人啊,没什么不同。洛溪自顾自浅笑着,放下杯盏,起身离去。 洛溪戴上面纱,下了楼,从后门除了去,打算到街上闲逛。刚出门没多久,便被拽进角落里,被人捂住了嘴。洛溪也没挣扎,不一会,巷道外一群人跑过,往巷口看了看,停下来不知道说了什么,几人又分散跑开了。 男人这才放开捂住洛溪嘴的手,还没等洛溪反应过来,男人已经在洛溪额前落下一个吻。洛溪愕然,推开男人,闪躲到一旁。 男人抬起头,冲她微微一笑。 竟然是唐焱! 洛溪眼神闪过一丝慌乱,转身欲走。唐焱赶忙拉住她,道:“我想见你。” 洛溪怔了一下,唐焱继续说:“我想你。” “公子可真会开玩笑,”洛溪没有回头,继续说:“像我这种女子,阅人无数,不值得公子如此抬爱。”洛溪笑道,“况且,公子看着甚是面善,想必定是落英坊的熟客。” 唐焱一把把她扯到身边,转身抵到墙上,定定的望着她,不允许她眼神的躲避。 洛溪叹了口气,“想不到看起来儒雅斯文的公子,竟是个登徒子。” 唐焱似乎也觉得有失身份,放开了洛溪。看都不看他,转身走了,唐焱有没有跟着,她不知道,也不在乎。 来到街上,洛溪满目目的的随处闲逛。也许是日光有些过于炙热,她走了没两步,便觉得有些头晕乏力,赶紧躲到了旁边的店铺门口,依着门框歇着。 突然,身后被人搡了一把,洛溪脚下重心不稳,摔下了石阶。她想站起来看看是谁,脚踝传来一阵剧痛,大概是骨头错了位。 “夫人,您慢点。”一个丫鬟小心翼翼扶着面覆轻纱、珠翠满身的女子跨出门槛。见到倒在石阶下的洛溪,女子秀眉微蹙,停下了脚步。 丫鬟会意地走到洛溪面前,满眼鄙夷地打量了洛溪一下,趾高气扬道:“还不快滚,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挡我们夫人的路吗?” “甘兰,不得无理。”女子喝止道,步履轻盈、体态婀娜地走到洛溪面前,弯下身子,伸出手,道:“姑娘,丫鬟不识礼数,还请您见谅。你没事?我扶你起来?” 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洛溪抬头望去,一双明眸映入眼帘。尽管语气和善,但洛溪从女子眼中看不出一丝和善的感觉。 见洛溪迟迟不应也不动,丫鬟又嚷了起来,“喂!你哑巴了?也对,毕竟我们夫人这么美,任谁看到都是这反应。”丫鬟自豪道,女子眼中也似乎有得意之色。 洛溪挣扎着,勉强站起来,连退几步,与女子拉开差距。 女子伸出去的手有点尴尬,哂笑一下,收了回来。 丫鬟似乎气不过,走上前去,指着洛溪鼻子喝道:“你懂不懂礼数,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吗?” 第三十一章 原来是她 闻言,洛溪冷哼一声:“我并未受人恩惠,何来感谢一说?”她靠近,一把扯起丫鬟的手,眸中含怒地盯着她,问:“说起来,我倒是有些不明白。我方才明明是依着门框稍作休息,有人从背后推了我一把,我才跌到这街上来。我想问问,你可知是谁推的我?” 丫鬟眼神躲闪,看了女子一眼,故作镇定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知道是谁推的你?” “哦?”洛溪挑挑眉,一把把丫鬟推到地上。丫鬟跌了个屁股蹲儿,嘴角吃痛地咧了起来,求助地望向女子。 女子秀眉微蹙,道:“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我丫鬟固然有些失礼,但你为何加害于她?” 洛溪无所谓地看向女子,有些无赖地说:“诚如您所见,我比她更失礼。” “你———”女子被她这话气得堵住了嘴,脸色微红。 街上行人见二人针锋相对,围观者越来越多,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个女人的争吵。女子环顾四周,咬牙切齿,突然,心生一计。 她命丫鬟起身,轻步上前,似是示弱地说:“如果是我的丫鬟冲撞了姑娘,我替她赔个不是。”说罢,从荷包里掏出了些银两,道:“姑娘您大约受了惊吓,且将这小小心意收了去,买些东西滋补滋补。” 洛溪瞥了她一眼,毫不客气的拿过银子并夺过荷包,道:“既然姑娘这么有诚意,那我也就收下,只不过这点银子好像不是很够,”洛溪抛了抛手上的碎银两,又掂了掂荷包,看也没看女子铁青的脸色,道:“不过嘛,如果加上这些,估计就能去前面的酒楼,点上一桌还算可以的饭菜弥补弥补了。” 说罢,转身就走。丫鬟气不过,冲了上来,还想推洛溪一把,但洛溪似乎早就预料到似的,侧身一避,丫鬟扑了个空,整个人跌倒地上,五体投地,狼狈极了。 “这位姑娘,您这是做什么?”女子急忙扑到丫鬟身边,带着哭腔。“这位姑娘,小女子不过是跟府上的丫鬟一同采买些胭脂水粉,大约是有什么误会,但我们已经道了歉,怎么您还是这么咄咄逼人、不依不饶呢?” 女子哭的梨花带雨,风一吹,女子的面纱被掀了下来,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真乃一位角色女子呀,颇有西子捧心般柔弱、纤细之态。 美人落泪,众人心中多有不忍心,看向洛溪的眼神也越发不友好了,也都觉得洛溪大题小做、咄咄逼人。 洛溪眼带笑意,但这笑里满是轻蔑。冷哼一声,转身离去。没成想,一转身,抵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洛溪抬头,精致又不失刚毅的轮廓映入眼帘。不过男人没有看自己任何一眼,视线越过人群,锁在落泪的女子身上。 洛溪欲绕过男人,但却被男人用力的捉住了手腕。还没等洛溪反应过来,就被狠狠的丢到地上,女子面前。洛溪的脚踝又受了一次重击。疼痛,顺着骨骼、神经,钻到心里,令她额间泛起丝丝冷汗。 洛溪抬头望去,男人已走到女子身旁,扶起女子。女子啜泣着,纤细的腰肢被男人揽入怀中,如浮柳般依附。 “道歉。”男子的声音和视线一般冷漠。 洛溪定定地望着他,眼中似有不屑。挣扎地站起身,但脚上有些失力。挣扎了半天,她索性放弃了。 “没想到叶将军威名远扬,竟也是个不辨是非的人。”面纱上的双眸,似笑非笑,似乎要透过眼神看穿眼前人的内心。 男子看着洛溪,感觉她的视线中似乎藏着什么熟悉的感觉,这个女人,似乎对自己有一种一样的感觉。 洛溪自顾自地笑出了声,还是挣扎起身,一瘸一拐地往男子身后的方向走去,经过男子的时候,她轻声轻语的丢下一句话,“不过也对,若不是如此,怎能俘获美人儿的芳心呢?”洛溪瞥了男人怀中的女子一眼,笑得轻盈。 叶墨心中一顿,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 女子悄悄抬头,望向叶墨,却发现他似乎已经另有所思。 离了人群,洛溪的笑容收敛了起来,眼神冷如寒冰。 叶墨、路晚晴,我们终于见面了。来日方长,我会陪你们好好玩一玩的。 长安落英坊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钦此”。 紫洛上前接过圣旨,吩咐闭门谢客。 送走传旨太监,众人议论起来。 当今圣上竟然要宣落英坊入宫为太后寿辰献艺!这可是他们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呀! 紫洛叹了口气,望向阁楼上那个纱幔飘飘的窗口。“看来,她的计划开始启动了。” 从长安落英坊落脚帝都,再到花船,洛溪每一步都计划好了。一舞成名,落英坊卖艺不卖身,都是为了她的计划做的铺垫。 紫洛指尖抚上自己的脸,心里一阵酸楚。 洛溪换了身衣服,下楼来,手覆在紫洛抚脸的手上。眼神坚定的望向紫洛,紫洛摸摸洛溪的头,眼中隐有不忍。 洛溪接过圣旨,嘴角含笑,转身上楼区。 这些日子,落英坊都闭门拒客。出了日常出出进进伺候的人之外,便是乐师、裁缝进出。听闻,落英坊接了圣旨,正在为太后的寿辰编排了一出新舞。 话说,叶墨自从在街上见过洛溪后,心神一直有些不宁。作为女人,路晚晴更是敏感。虽然她甚至叶墨对自己的爱很是深沉,但叶墨从未因其他女子露出过这样的神态,也让她不得不留意起来。 再加上,虽然叶墨一如既往地宠爱自己,但自一直都是妾的位置,纵使府里上上下下都当自己是将军夫人一般看待,但妾始终是妾,于外人眼里,自己依旧是登不上台面的妾。 本来想着或许生个孩子,自己就能皇而堂之的坐上夫人的位置。但自从当年那次流产后,自己的身子就差了很多,也没少看名医大夫,也一直在喝着药物调养,但还是收效甚微。 据说是本身自己的根基就不太好,当年那个流产,更是让她元气大伤,如果想要重新怀孕,要看概率了。 虽然自己也没少跟叶墨旁敲侧击,让那个人给自己看看身子,调理调理。但叶墨每次都是劝自己打消这个念头,也给自己里里外外其其他他找了不少别的名人医师。 虽然如此,路晚晴也不能不识趣,但她总觉得,每次她跟叶墨提的时候,叶墨好像隐瞒了些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告诉自己。那人不愿意为自己诊治,也是另有隐情。 路晚晴叹了口气,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明月,心里隐隐有些发慌。 第三十二章 明明如月 洛溪坐在屋顶,倚着顶尖,手中拿着一壶酒,望着天边的明月,脸上浮起两坨红晕。 明日,便是进宫的日子。 她知道,自己要开始实施计划了。 手腕间的红印隐隐若现,也快到了日子,只怕这次,会比上次更难捱。 今夜没由来的心情有些杂乱,需要审批的文书、奏折把案桌堆得满满当当,但唐焱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屏退了左右,他背着手,踱步漫无目的地走着。 走着走着,竟走到了太皇太后的后花园。 他心里突然有些波动,站在后花园的入口,远远地望向角亭,那里,依旧空空如也。 也是,怎么可能再看见那个人呢? 他鼻头略有酸楚,眼神那么干净、纯粹的人,怎么会是他们口中那么污浊不堪的人呢?即便外人相信,但他断不相信。 唐焱望向空中,明月清冷,而他亦茕孜一人。 今晚的明月,与那晚何其相像。 叶墨今夜也难以入眠。 路晚晴差丫鬟来请了几次,但均被叶墨以处理公事为由回绝了。 今夜,他只想清净。 自从遇见那个红衣女子起,他竟没有一夜睡得安稳。总觉得那神情、那感觉,何其相似。红衣女的出现,仿佛往他现在平静的生活里投入一方巨石,砸起了层层浪花。 月光洒了下来,狭小的院落镀上一层皎洁的白光。池塘边的月桂树枝叶繁茂,看来平日里打理的极好,只不过,几年时间过去了,却迟迟不见开花,甚至连个花骨朵的影子都没有。 怪奇怪的。 明明以前是开花的。叶墨眉头紧锁,绕到了院里,捡起一片落叶,惆怅自语。 紫洛难以入眠,可以说,自从她决定跟洛溪回到帝都的时候,就开始失眠。 她难以想象,世界那么大,但又那么小。 没想到,自己流落到西域,竟然会被洛溪找到,救赎;但也没想到,再见洛溪,却被告知洛溪已身患绝症。每次看到洛溪发作的时候,那样的撕心裂肺的模样,自己的心真的如同刀割般难受。 但自己只能远远看着,并不能做什么。她能做的,只有把洛溪绑起来,以防她伤害自己或咬舌自尽,再或者,帮洛溪搜寻符合条件的男子,与洛溪。 她知道,洛溪是怎样的人,但她现在不得不看着洛溪,忍受这中万人之下、人尽可夫的模样和日子。她知道,这是多么痛苦。 当日,洛溪就下自己,给了自己两个选择,要么走,要么留。走,便是自由身;留,便要尽心竭力协助她复仇。复仇完了,也还是可以自行选择去向。 紫洛没有走。 她想留,她要助洛溪复仇。 后来,洛溪带她回到了中原,隐居在一个小镇之上。洛溪为自己治疗面上的旧伤,易容换面成现在这般模样。洛溪说,“如你不愿,我定护你周全。” 紫洛望着她,也似乎从未见过这样的她,点点头,没有做任何言语。 后来,她们回到了帝都,开了这家落英坊,筹备着这个复仇大计。 “小姐,即便你上刀山,紫蝶依旧会挡在你前面。”紫洛泪如雨下,从看到洛溪第一眼,她就知道,洛溪便是她最心疼最怜惜的那个小姐,被传品行不端、暴戾成性、畏罪自杀的将军夫人平喜乐! 可惜,自己也不知道小姐到底遭遇了什么,似乎只记得仇恨,其他人或事,全然忘却。小姐忘了倒也好,可她却还记得仇恨;说是有缘也好,能够再次见到活生生的小姐,自己真是感叹上天有眼,可是,小姐却告诉自己,竟然只剩一年多的寿命,这无异于,给了自己一个希望,却又瞬间化作的泡影。 自小到大,小姐待自己亲如姐妹。自从小时候,小姐为救自己,从山崖上跌下去,差点没救回来,自己就发誓,这辈子都要护着小姐,保她周全。即便练功再苦再累,自己都咬牙受着,绝不能让小姐受半点委屈。 后来,小姐从沙漠里带了两个人回来。纵使自己不懂男女孩之情,她也知道,小姐对其中那人有着莫大的欢喜。后来,那两个人走了,小姐也跟着走了。 再后来,传来了消息,说皇上赐婚小姐和叶墨叶将军。她从小姐寄回的家书中能够感受到,小姐是多么的欢喜,多么的快乐。 小姐说,让他们不要担心自己,她在帝都生活得很好,叶墨也待自己很好。 紫蝶想,这样也好,只要小姐幸福,即便不再需要紫蝶,也是极好的。 但后来,寨主让自己和公子连夜离开寨子。寨主让自己前往帝都保护小姐。自己收拾了包裹,欢欢喜喜奔着帝都去了。但还未出山林,便看到寨中火光连天、哭喊声、叫骂声不绝。自己忍不住要回头,但被公子打晕了带走。 自己醒来的时候,公子已经不在了,留下了书信,道会妥善处理寨中事务,让自己速速赶往京都,而公子却不知所踪。 紫蝶没有回头,她相信公子会妥善处理。 到了帝都,偷偷潜入将军府。她不敢一开始就接近小姐,而是先潜入府中打探,打探后才知道,原来小姐在将军府中竟然生活得这么凄苦、被各种欺凌。 后来,叶墨娶了个妾室入府。紫蝶只知道,这下小姐的日子想必更加难过。但万万没想到,这个妾室,竟然是路晚晴! 后来,小姐被将军圈禁。本就没什么人的院里,人就更少了。紫蝶这才敢偷偷靠近小姐,告诉小姐自己的存在。但千算万算,紫蝶没想到,路晚晴竟然是这么恶毒的女人。自己被路晚晴用眼泪和计谋关进了地牢,后来,还被路晚晴带到那个生不如死的地方,忍受惨绝人寰的折磨。 自己不是没想过自杀,但路晚晴威胁自己,如果自杀,一定会让小姐过得更惨。所以自己忍住,就在自己浑浑噩噩,每日朝不见夕的时候,路晚晴划烂了自己的脸,让人把自己丢进了远离帝都的娼窑,每日被那些浪人、乞丐折磨、侮辱,生不如死。 路晚晴还特意派人告诉自己,小姐已经死了,畏罪自杀,从悬崖上跳下去,粉身碎骨,尸首无存。那时,自己真的觉得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但路晚晴似乎预料到自己的想法,派人把自己严加看管,每日绑在十字木板上,嘴巴也用绳子严实地捆绑、阻隔了起来,以防自己咬舌自尽。 自己的皮肉,无时无刻不在接受摧残。 第三十三章 洛水寒 再后来,一个叫洛溪的蒙面女子买下了自己。 理由是,看到自己,心有不忍。 紫蝶跟着洛溪,回到了洛溪居住的客栈。洛溪让自己走,放自己自由。但紫蝶并没有什么求生意识,原本在那种地方,受尽屈辱,现在突然恢复自由了,紫蝶只是突然放松了,现在,只想着清清白白的去陪小姐。 洛溪大概是发觉自己的情绪问题,就在自己即将在崖边一跃而下的时候,洛溪扯住了自己,却被树枝挂下了挡脸的面纱和帽子。那一瞬间,紫蝶只觉得自己脸上湿润了一片。 小姐,她竟然跟小姐生的一模一样,不,应该说她就是小姐。 除了眼里没了小姐那抹明媚的光之外,其他,一颦一笑、音容言行,都与小姐如出一辙。 “小姐——”紫蝶带着哭腔喊了起来。 洛溪脸上无悲无喜,淡漠黯然。只是将她抛到一边,火速抽离了双手。 “洛溪。”洛溪站在崖边,远远望着,继续道“给你两个选择,走,还是留。你要走,我放你自由,也可帮你修复好你的脸;如果留,你要为我所用,竭尽所能。” 洛溪的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 “我愿意留下来,我愿意我愿意跟着你,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愿意”紫蝶激动地说着,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哭了起来。 洛溪眉头微皱,不明白她哭什么。 就这样,紫蝶改名为紫洛,跟着洛溪来到了帝都。 洛溪说,“我要你帮我复仇。” 紫洛答应了。 但紫洛从此开始失眠,她害怕,再一个不小心,小姐再一次被人加害。她也害怕,小姐突然就发作了,更怕发作了后自己就永远失去了小姐。 入宫 太皇太后坐在高位上,指尖轻揉太阳穴。旁边的侍女给她递上一杯色如翡翠的的茶水,太皇太后抿了一口,眉头微皱,挥挥手让她撤下茶水。 年岁渐高,头痛的也越发频繁,尤其是近两年来,更是严重。 太皇太后看着座下觥筹交错、好不热闹,也微微叹了口气。本来她已经跟皇帝说了,人老了,这种寿宴礼节也就免了,宫里随便改善一下伙食就行了。但哪知道,这个皇帝嘴上说着听了,这才消停一两年,今年不知什么缘故,又安排了这个寿宴,难不成皇帝有什么事情要安排? 太皇太后扫量了座下众人一眼,视线掠过众妃嫔,最后落在官员家眷身上。太皇太后眉头微皱,招来了随身太监,轻声问:“那是哪家的家眷?” 太监顺着太皇太后的视线看去,定格到一个面容华贵、娇柔妩媚的女人身上。 “回太皇太后,那是叶墨叶将军的家属。”太监道。 太皇太后眉头皱的更深,“我记得叶将军的夫人不是死了吗,也从未听闻叶府有续弦夫人,这什么时候多了个家眷?” 还好太监的准备工作做的足,早就把宴会的人员名单的来龙去脉摸得清清楚楚,就是为了以防太皇太后临时查问。“回太皇太后,叶将军确实未曾续弦,那是将军夫人暴毙前已纳入叶府的妾室,姓路,名晚晴。” 太皇太后眉头拧成了“川”字,脸上隐有怒意。“皇家内室,怎可由一妾室登堂入室?”太皇太后心下恼怒,但眸中依旧看似平淡的多看了路晚晴几眼,路晚晴察觉到太皇太后的目光,也看了过来,状似腼腆的笑了。 太皇太后也微微一笑,但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不知从哪里传来古筝的声音,空灵、悠远,仿佛一泓清甜的泉水,浇灭了太皇太后的心火、广场中央溢出了满池的水,身着蓝色水衫的女子踏水而来,以水为点,凌波起舞,在琴声的衬托下,更是如同仙子凌波,宛如以水化生的精灵。 紫洛宛如洛神,脚踩轻纱,凌波与水波之尖。一时间,乐、人、舞,仿若浑然天成。一曲终了,在座无不拍手称绝,太皇太后更是叹为观止,止不住地拍起手来。皇上携众臣在楼上观赏,台上忠臣除被这堪称绝美的舞蹈折服,更是被紫洛的惊人之貌所感叹。 太皇太后及其高兴,命太监下了不少赏赐。突然,又一阵古筝声起,仿佛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清脆悦耳,不料,这次太后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不知何时,水面上坐着一位女子,身着红衫,且以轻纱蒙面,柳眉杏眸,眉间点缀着鲜红的细蕊。正坐在水中央,玉指轻抚着琴弦。 随着音乐,太皇太后起身,竟一步一步往殿外走去。女子弹奏戛然而止,一时间,乐声四期,女子竟不知何时手指玉剑,足间拨撩水面,踏水而舞。雨水、浪花、水滴,女子手中的剑不知去了哪里,化作一把通透的伞,女子执伞而舞,眼中似有星光,但随着最后一次水浪爆裂,水幕如雨而下的时候,女子撑起伞,望向天空,眸中却星光散落,黯淡无光。 世界仿佛静止,众人目光皆停留在女子一呼一吸之间。 谁也没注意到,一滴泪,从女子眼角,无声滑落。 唐焱目光炙热地盯着女子,眸中似有星光升起。叶墨在一旁沉默不语,这舞曲,似曾相识。太皇太后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 “让那个姑娘过来,上前来我看看。”太皇太后激动地对身旁的贴身太监说。 太监应诺下去领了女子前来。女子进了殿内,道:“小女子洛溪,来自长安落英坊。” 此言一出,在座众人皆惊,窃窃私语了起来,面露鄙夷之色。洛溪仿佛没有看到似的,依旧不卑不亢,定定地望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见状,心里大概觉得是有什么事儿,招来太监问了问,太监轻声道:“回太皇太后,长安落英坊是京都现今最大的烟花之地。”太监面露难色,仿佛很是不齿。 果然,太皇太后眉头微微一皱,面有怒色。 “望太皇太后明鉴,小女子虽然来自长安落英坊,但还望太皇太后知悉,长安落英坊并非寻常的青楼之地,我们长安落英坊奉行的是卖艺不卖身;如果,有姑娘与意中人情投意合,我们也尊重个人意愿。” 第三十四章 不就是青楼嘛 “说得这么好听,不还是个青楼嘛!” “就是!” 洛溪微微一笑,扫视众人一眼,继续道:“如果大家这么认为,也未尝不可,不过,如果诸位对青楼的认知仅限于某些龌龊的想法,那小女子斗胆认为,有这种想法的人内心也估计是同等的龌龊不堪呢。毕竟,您是什么样的人,那看待事物大概都带着您自己主观思维呢。” “我说了,长安落英坊,卖艺不卖身。但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在座的诸位一样,有显赫的身家、过人的姿色和运气,甚至有些人,饥不果腹、身世凄惨、飘零,试问在座各位,她们能够怎么办?又能如何是好?在换句话说,青楼之所以能存在,难道不是因为有人去,所以才存在的吗?” “不过,小女子并非认为青楼是完完全全的好,只是,青楼确实可以为一部分人摆脱一些困境;换言之,正是因为想要更好的帮助这些人,才会开设长安落英坊。毕竟路要一步一步走,但是如果没有人走出这第一步,那么很久或者永远都不会有第二步、第三步,不知太皇太后人呢为在下说的可在理?” 洛溪望向太皇太后,不卑不亢,视线不躲不避。 太皇太后沉思片刻,还没作出反应,身后传来一阵掌声。唐焱不知何时出现,鼓掌叫好。身后跟着的几位重臣,面色各异。 太皇太后起身,微微笑道:“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那哀家有什么可不认同的呢?哀家倒是很少见到似你这般头脑清醒的女子,果真是个奇女子。” 太皇太后赞赏道。 “你们的舞蹈确实出彩,尤其是你的古筝,弹得更是不错。不知师从何人?”太皇太后问。 洛溪浅笑道:“多谢太皇太后赞赏,这是长安落英坊的荣幸,更是洛溪的荣幸。” 太皇太后挑挑眉,“哦?”这小女子还真不客气,这是把功劳揽上身? “小女子做事不喜欢藏着掖着,是自己的功劳不让,不是自己的过错也不认。这曲子和舞蹈是特意为太皇太后的寿辰编制的,如若没有紫洛及落英坊诸位姐妹合理演出,怕是也无法取得这般出色的效果;而方才的小女子的独曲独舞名为《洛水寒》,无师自通。” “洛水寒、洛水寒”太皇太后嘴里小声念叨着。 “《洛水寒》的前身是《楚天》。”洛溪缓缓地吐出这句话,却把惊了在座两人。 太皇太后心里一惊,“你说什么?楚天?” 洛溪微微颔首,郑重点头。 太皇太后的手微微颤抖,突然间,觉得心头涌上什么,还没开口,便晕了过去。 大殿上乱作一团,手忙脚乱安置太皇太后。另外有些人把矛头对向洛溪,指责是洛溪出言不逊导致太皇太后晕倒,要把洛溪抓起来问斩。 唐焱看向洛溪,洛溪眉眼含笑,仿佛事不关己,也似乎在嘲讽周围人的作为。就在御林军要拿下洛溪的时候,洛溪开口,道:“小女子不才,略通医术,还请陛下恩准小女子为太皇太后把脉。” 唐焱望向他,眼里满是探究。洛溪看着他,无所畏惧。 众人皆认为不可。 “陛下,臣妾认为万万不可!”一嫔妃福身,道:“太皇太后就是因为听了这个青楼女子的话才气血攻心的,如果再让这个女子近了太皇太后的身,万一她对太皇太后动什么手脚可如何是好?” “回禀陛下,小女子无须近身,远程把脉即可;另外,如果开了方子,大可请御医现行审查,毕竟,诸位信不过我,难不成还信不过这宫中的御医吗?” 洛溪笑道。 “陛下——”嫔妃还想反驳,却被唐焱打断。 “准。” 洛溪浅笑着,在侍女的引导下,到了内殿。唐焱及几个近臣也一并跟了过去。 洛溪把诊断用的红绳交给御医检查,确认没有问题后,便交给了婢女按洛溪要求系在了太皇太后腕间。洛溪手执红绳另一端,闭眼感受片刻,随即收了红绳。问了太皇太后贴身嬷嬷一些问题后,胸有陈竹的走道桌前,提笔下了诊断和方子。 无须片刻,洛溪便把字迹洋洋洒洒的两页纸丢给了御医。御医看着看着,皱起了眉头。走到唐焱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唐焱闻言,挑挑眉,让贴身太监去御医院找了沈如安过来,把洛溪写的方子丢给沈如安。 沈如安看了一会儿,也不顾皇上在场,跑到洛溪面前问:“敢问姑娘师从何人?” 洛溪摸了摸下巴,故作认真的想了想,道:“不是很记得,大概跟婆婆学了两年草药,然后跟着一个不认识的学了几个月。” 沈如安有些汗颜,只好回到唐焱身旁,说道:“这个诊断和方子确实解决了太皇太后这几年来说的头痛问题,而且如果坚持服用个一年半载,还能把太皇太后其他的并发病也一并预防了。另外,太皇太后只是太过激动导致的血压突升,休息片刻,苏醒后服了这位姑娘开的药方清脑醒神即可。” 唐焱微微笑,似乎并不担心洛溪。吩咐按照洛溪的方子准备下去,并要求洛溪暂留下来照料太皇太后,等太皇太后病情稳固之后,另行安排。 洛溪无所谓,就在唐焱的命令下,婢女们迅速收拾了个房间给洛溪住下。 紫洛听了洛溪的安排,带着赏赐和姐妹们先回去了。毕竟长安落英坊还是要正常营业,而且太皇太后寿宴后,落英坊的生意更加火爆了。 入夜,洛溪睡不着,闲逛到后花园,却发现唐焱正坐在角亭顶上,望着黑压压的天空。洛溪往天上望了望,乌云确实蒙蔽了原本应该闪闪亮亮的夜空。 “原来陛下有赏乌云的雅兴?”洛溪调侃道,纵身一跃,跳上了角亭,坐到另一边去。 唐焱没有看她,似乎没有听出来她的调侃,“今晚似乎见不到月亮了。”似问似答。 “与世人那么一致做什么?”洛溪躺下,道:“世人赏月我亦赏月,多无趣。你看,虽然夜里看乌云,看的不是太过真切,但你仔细看,乌云还是在夜空缓缓流动,可以感觉到时光流逝的感觉,看久了,看得人也会觉得好像跟着乌云一样,缓缓飘动。” 说着,说着,洛溪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轻。 她好久,好久都没能这样静下心来,享受生活和时间的流逝。 第三十五章 故人? 唐焱看着她,风吹动洛溪的面纱,唐焱伸手,想揭下面纱,但还是止住了手。 他想,等她愿意的时候,自己自然会解下面纱。 第二日,太皇太后醒了过来,睁眼,望见的便是面覆红纱的洛溪。洛溪见太皇太后醒了过来,莞尔一笑,扶起了太皇太后,接过丫鬟端着的药,小心翼翼的喂到太皇太后嘴边。 太皇太后喝着药,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丫头,你到底是什么人?”太皇太后问着语气轻柔、慈祥。 “回太皇太后,我是长安落英坊的坊主,奉旨为太皇太后寿宴献曲舞的。” “那你又是从何处习得《楚天》?” 洛溪手上顿了顿,继而恢复如初,道:“小女不记得了。” 太皇太后略略叹息,神色疲惫,挥挥手,示意自己要睡下了。 洛溪也识趣地退下,回到侧殿自己的房间里稍作休憩。侧殿与太皇太后的主殿离得特别近,一来是方便看守,而来是方便及时响应太皇太后、照料太皇太后的身体。 太皇太后还未睡下,赵颖儿如同一股小旋风似的,扑倒了太皇太后窗前,拉着太皇太后的手,急切道:“太奶奶,您身体可还好?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 太皇太后望着眼前哭的梨花带雨的赵颖儿,目光落在赵颖儿肚子上,赶紧命嬷嬷把赵颖儿从地上扶起到自己床边坐下,慈祥却有些严厉责怪道:“你看看你,都是有孩子的人了,做事还是这么冒冒失失。走路慢一点,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 赵颖儿抽泣道:“人家不是担心太奶奶您嘛!昨天听沈如安说您晕了过去,我都快吓坏了,要不是沈如安拦着我,我早就连夜进宫来探望您了!” 说罢,赵颖儿眼神似有怨愤地瞪了外面一眼,虽然外面暂无他人。 太皇太后慈祥地抚着赵颖儿的头,道:“那也是为了你好。哀家好得很,倒是你,成了亲还这么莽莽撞撞,要不是如安那孩子惯着你,你看外人还不得怎么说你。” 赵颖儿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还像个孩子一般。正说着,唐焱和沈如安从外垫转了进来,请过安后,问起了太皇太后的病情。 太皇太后答道好多了。 沈如安为太皇太后把过脉,也肯定地点点头。 赵颖儿拍拍胸口,这才定了定心神。 “陛下,洛姑娘的方子确实有效,太皇太后的脉相比之前好的太多。如果坚持下去,想来定会完全好转。”沈如安道。 唐焱点点头。 赵颖儿疑惑地看着两人,不明所以。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在宫中多呆些时日,也好确保太皇太后的身体健康无恙。”说罢,唐焱遣人传洛溪过来。 不多时,洛溪过了来。太皇太后望见她,招手让她上前来。 “有洛姑娘照料,哀家觉得好了很多。上前来,摘下面纱,让哀家好生看看。” 洛溪闻言,有些犹豫。不是不愿,只是认为时机还未成熟。 洛溪上前,一双玉手抚上耳畔,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摘下了面纱。 面纱落下的那一刹,众人吸气屏息,眼中满是震惊。太皇太后激动死捉紧了被子,“你,你是,你到底是是谁?!” 洛溪退下,跪在地上,深深伏在地上,道:“民女洛溪,拜见皇上,太皇太后。” 唐焱脸上倒是风淡云轻,但赵颖儿与沈如安脸上的表情几乎一致,惊讶、呆滞。 “喜乐”赵颖儿口中喃喃。 “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太皇太后说话的声音都几乎在颤抖。 洛溪闻言抬起头,定定地望向太皇太后,不卑不亢、不悲不喜。 这张脸,几乎跟平喜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不过现在眼前这张脸,比平喜乐的更加成熟,轮廓已经更加妩媚。可以说妩媚中透着清纯,但多了几分刚毅。 洛溪莞尔一笑,“恕民女斗胆,既然太皇太后已无大碍,民女可否离宫返还洛英坊,毕竟洛民女已经在宫中逗留太久,担心洛英坊出什么乱子。” “方才朕已经与太皇太后商讨过了,太皇太后方转醒不多时,怕病情不稳定。沈太医已经为太皇太后把过脉,你的医术确实可以,所以还需要你在宫中多留些时日,为太皇太后继续调理调理。” 洛溪微微蹙眉。 “怎么,你不愿意?”唐焱眉头一挑,面色严肃,语气严厉。 洛溪目不斜视,定定地望着前方,道:“民女不愿。” “哦?”唐焱面色沉了下来。 众人也是一惊,竟然敢这么直接拒绝皇上的旨意。 “民女为洛英坊坊主,旨在做好经营,并不精通医术,既然太皇太后精神已经恢复,想必由太医院诸位专业医师为太皇太后继续调理身体更加有效。” “朕意已决,洛英坊朕自会派人前去通知安排,暂由紫洛姑娘替你打理。朕会派人去协助。接下来你就专心为太皇太后调理身体,无朕旨意,不可擅自离宫。” 说罢,唐焱甩袖离去。 洛溪悄悄瞪了他一眼,颓了颓背。 太皇太后说是有些乏了,让众人暂且退下。洛溪跟着丫鬟回到偏殿,刚坐下,赵颖儿挺着肚子,脚步急切奔了过来。 “平———洛姑娘,你,你好。”对着这张熟悉的脸,赵颖儿忍住要冲上去抱着她的冲动,但眼眶还是红了又红,几次差点忍不住落泪。 “见过”洛溪卡壳了,这该怎么称呼呢? “无妨无妨,这些称谓无妨。你叫我颖儿。” “这不大妥当?” “无妨无妨,你以前我这里不需要这么注重礼数,外人面前,你叫我慧敏公主便可。此处无外人,你唤我颖儿即可。” 赵颖儿拉着洛溪的手,洛溪缩了一下,但还是顺从了赵颖儿的拉扯。 “啊,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赵颖儿的眼泪最终还是没忍住落了下来,洛溪帮她擦掉了眼泪,眼里泛起一丝波澜,不过稍纵即逝。 “虽然民女不知道公主在因何事伤心,不过我想,公主一定很是重情重义,不然也不会看到我就想起了故人而流泪。” 洛溪道。 第三十六章 离宫 饶是太皇太后再三挽留,洛溪还是以落英坊杂事众多为由请求离宫。唐焱总是想时长在宫中看到他,但还是遵循洛溪的医院,允了。 身为帝王,他的空间大部分时候也只是局限在皇宫的这方天地而已。他知道,如果放了洛溪出去,只怕再见亦非易事。 洛溪离宫那天,唐焱在墙楼上占了很久,目送她的马车渐行渐远,自始至终,洛溪都没回过头,即便她一早发觉了城墙上的人。 他的孤独,她懂,但此时的她,不过是一副行尸走肉而已,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便是向那两个人复仇。 因为在太皇太后的寿宴上那曲惊人的表演,落英坊在帝都更是声名大噪,即便是达官贵人也要提前至少一个月预约才能够拿到进入落英坊的入场券。 这个景象自然是洛溪乐于看到的,每个进入落英坊的人都有可能成为她日后的脉络,每一分流入落英坊的钱,都是她复仇的物质基垫。 不过她也明白,能够到烟花之地消费的人中,他们的身家有几分是清清白白的俸禄,又有多少是从普通百姓身上剥削而来的呢?虽然她需要钱财,但她也在尽量使自己良心好过些。 于是,落英坊设置了个安乐亭。每天落英坊剩下的完整的饭食,都会送到安乐亭,有需要的人自取;另外,还在郊外买了几亩地,圈起来养了一些牲畜,将其他剩饭剩菜和泔水喂养。 成熟的牲畜,一部分用以落英坊的供给,一部分在节日庆典的时候,分给那些穷苦人家。 每隔半月,落英坊会派人派发米面,虽然不多,但好歹也足够贫苦人家或乞丐维持基本的生存需要。 春来秋去,转眼间落英坊已经在帝都开业了一年。 这一年来,洛溪再也没露过面,出了紫洛,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除了一年前的花船之行及太皇太后寿宴外,再也没人能见过她一面。 落英坊上上下下都是紫洛在操持打点,除了花船之行时赵子义能够有幸成为她一晚的座上宾外,紫洛再也没有接见过任何人,即便有人出了千两黄金只求与紫洛喝一杯酒,都被拒绝了。 但这并不影响落英坊的名气和声誉,只会有更多人想入落英坊一睹芳容。慢慢的,紫洛甚至被传为了帝都绝色美人。 之前有这么个称呼的,还是叶墨将军家的二夫人。 话说将军家的二夫人,与叶将军成亲也近四五年有余了,但却一直无所出。坊间传闻,是当年大夫人还在世的时候,极其善妒,把当年怀孕的二夫人推得流产,导致二夫人伤了根基,现在也还不能有孕。 但即便如此,叶墨将军也对二夫人极其爱护,举案齐眉。虽然叶墨如此,但是叶父叶母倒不是这么想的。路晚晴要是生不出孩子,那岂不是叶家就断后了? 二老一合计,开始替叶墨物色起了其他适龄女子,要给叶墨纳妾。 叶墨当然是拒绝的,明确的告诉叶父叶母,他此生只会有路晚晴这一个妻子。 纸当然是包不住火的,即便叶父叶母计划的再好,哪能抵得过路晚晴的隔墙有耳。路晚晴也开始谋划起自己的未来。 她深知,虽然叶墨这么说,但如果自己依旧一无所出,只怕这纳妾,是迟早的事。所以,她一定要想办法给叶墨生下个孩子。 但是,她跟叶墨说了好多次,叶墨坚持不肯把他那个在外游浪修行得医仙真传的大哥请回来为自己诊脉。虽然早些年,自己有些事情确实做得不是很妥当,但是都过去了那么久,他大哥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区区奴才跟自家兄弟过不去。 但无奈,叶墨大哥的行踪飘忽不定,叶墨不肯透露的话,自己更是没有可能知道。 但是,她是路晚晴,她要得到的东西,就不可能得不到。 虽然路晚晴平时看不上那些达官贵人家的莺莺燕燕,但是这也不影响丫鬟们私底下的交际。一来二去,落英坊坊主医好了太皇太后的病的消息,也就传入了路晚晴的耳中。 路晚晴眉头微蹙,就是那个在太皇太后寿宴上演出的那个落英坊? 纵使心里百般别扭,但是为了在叶家的地位,她还是派了轻烟去落英坊打探。轻烟去了几次,连面儿都没见到。路晚晴心里急的跟什么似的,没想到这时候,叶墨的大哥竟然回来了! 听说,叶墨的大哥这次回来会待一段时间再走。叶父叶母自然是十分高兴地,早在半月前就差遣下人们西院收拾的干干净净妥妥当当,就等着大儿子回来住下。 可谁知,他却直奔最东边那件荒废了不知多少年的以前平喜乐住的那个又偏僻又破败的院子住下了。也不许人其他人进去收拾,就带着他那个随身的小姑娘,两个人闭门收拾,平日里也不许其他人踏足,就连叶家二老想进去看一下自己的儿子,也被拒之门外。 路晚晴当然也去过。 但是还没开口说话,就被小姑娘赶走了,还被泼了一身污水,狼狈极了。 路晚晴几乎咬碎了银牙,狠狠瞪了小姑娘一眼,带着丫鬟走了。小姑娘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关门前还不忘“呸”了一声。 转身望向那个仰面盯着光秃秃的枝干的人,叹了口气,进屋拿了件大衣递给他披上。 天上飘飘洒洒下洁白的小雪花,小姑娘伸手接着,掌心落下个晶莹剔透的六角片,还没来得及细看,转瞬便消融在恒温里。 洛溪站在山崖边,伸手接了片雪花,深呼一口气,白色的雾气被山风一吹,转瞬即散。 她拿出锋利的匕首,将袖子挽起到臂上,洁白的几乎近似透明,但转眼,匕首划过的地方,留下鲜艳的红色,顺着手臂淌下,递倒地面上。雪花刚落下去,还没来得及呼朋唤友抱团成堆,便消融在温柔的血中。 冬天到了,积攒的仇恨,终于可以破土了。 第三十七章 多了个女儿? 临近新年,各家各户都开始操持起新年的庆典。新的一年,意味新的开始。 叶家也早就在三四个月前就筹办了起来,今年的庆典只会比往年更热闹,或者说,更加喜庆。毕竟叶家在外漂泊数年的长子终于回来了,这对于叶家二老来说,是喜上眉梢,梦里都能笑醒的事情。 不过话又说回来,外人都知道叶家有个叶墨叶将军,但是几乎没有人知道,叶墨还有个大哥,叶墨排行第二。也没人知道为什么叶家长子为什么一直漂泊在外,也没人知道为什么叶家几乎无人提起过长子。 身着朱青色外袍的男人坐在水池边,池塘上早就结了冰,但他还是痴痴望着这小小的水池。也不知道他究竟坐了多久,从他肩上落的积雪,大概能判断出至少有一两个时辰。 小姑娘站在门檐下,远远地看着那个苍白、憔悴的男人。 小姑娘大约八九岁的模样,头上扎着两个小丸子,一张脸粉粉嫩嫩,可爱极了。她唤男人,师傅。 小姑娘刚到师傅身边的时候,还有个大姐姐伺候着师傅的饮食起居,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有一天,大姐姐就不见了。那天小姑娘醒得早,偷偷地从门缝里看见大姐姐背着包袱走了,临走的时候两眼泪汪汪的,好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但小姑娘对大姐姐没什么太鲜明印象,毕竟一直被师傅丢去书房学写字看书,大姐姐从来不进书房,只有吃饭的时候见过那么几面。 大姐姐走了之后,师傅好像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依旧叫自己学字念书,也会下厨给自己做吃的。 师傅做的饭菜比大姐姐做的好吃太多了! 后来有一天,有一个怪人来到山中,拜访师傅。怪人穿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带着一顶大大的围帽,围帽上的面纱从帽顶一直垂到男人胸口,严严实实遮挡住他的模样。 怪人跟师傅午间喝了大约一个时辰的茶就走了。 也不知道怪人跟师傅说了啥,第二天,师傅就带着小姑娘下山,日夜兼程,来到了这座气派的大宅院。师傅也是奇怪,不去那干净明亮堂皇的宅子,反而带着自己来到了这个破皮懒懒的的小院子。 院子乱七八糟一片狼藉,屋子虽然不破烂,但是落满了尘灰、结满了蛛网。师傅带着小姑娘收拾了好几日才稍微妥当了起来。 虽然小姑娘还小,但是她也能明显感觉到,师傅的情绪起伏很大。 以前在山上的时候,师傅一直都是寡淡的,但是怪人来了后,师傅仿佛活了过来,可是到了这个宅子后,师傅情绪又低落了起来。像现在这样,一坐或一站,都可以几个时辰。 “乐喜,你过来。”小姑娘还盯着师傅出神的时候,师傅开口了。小姑娘赶紧跑过去,差点在湿滑的地面上打了个趔趄,还好师傅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胳膊。 “师傅~”乐喜唤了声,小巧的鼻尖冻得通红。 男人嘴角微翘,是一个收敛的笑容。牵着乐喜的手,回到了屋里。 师傅给乐喜取了个厚实的袍子披上,道:“乐喜,你帮师傅做件事可以吗?” 乐喜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点点头。 约半时辰后,一个装扮精致,机灵可爱的小姑娘出现在落英坊门口,清脆伶俐第喊着:“我要找阿娘!” 落英坊的姑娘赶紧把乐喜带到一旁,小声问,“小妹妹,你阿娘是谁?” 乐喜双唇紧闭,摇着头不说话。姑娘探头往外望着,除了出入落英坊的客人外,也没什么其他人的痕迹。几个姑娘互相眼色交流了下,还是决定先找个房间把乐喜安置下来,孩子还小,不能让她看到太多的世故。然后去了一个人通报了当家的紫洛。 不一会,紫洛跟着来到乐喜所在的房间,乐喜正由几个姑娘陪着,喂着糕点和水果。几人看到紫洛,笑了,“这小娃娃着实可爱~” 紫洛微微一笑,冲她们点点头。几人出了去,把房间留给了紫洛。 紫洛坐到乐喜对面,问:“小姑娘,你阿娘是谁?怎么会到我们这儿来找?” 乐喜倒没有一般小姑娘的那种扭捏,也不害怕,反问:“你是这最大的吗?” 紫洛微微一笑,道:“我是第二大的,但是你要是想找阿娘,我才能帮你哦。” 乐喜看着她,歪了歪脑袋,想了一会,说:“姐姐,我阿娘叫洛溪!” “噗——” 紫洛刚喝进嘴的茶,没忍住喷了出来。 “小姑娘,我想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如果你实在找不到爹娘的话,姐姐可以联系官府的人帮你找找看。今晚你就先在这里住着。” 说罢,紫洛起身离去。关上门后,她唤来了两个小厮,让他们好生照料着乐喜,别让她乱跑,明早去官府报案,帮她寻着爹娘。 乐喜楞在房间里。诶?这就完了吗?师傅交代自己要打探这里有没有叫洛溪的人,自己搞砸了? 紫洛回到顶楼,洛溪正给胳膊上的伤口换着药。紫洛眉头微蹙,上前接过纱布,给她包扎起来。 “姐姐做什么去了?” “见你女儿去了。” 洛溪一脸懵神,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谁女儿?我的? 紫洛包扎手法很专业,不一会就包扎好了,赶紧给洛溪披上衣服,防止她被风吹。 紫洛点点头,道:“不知哪里来了个小姑娘,嘴里嚷嚷着要找阿娘,馆陶她们带小姑娘聊了聊,方才唤我下去,一问,小姑娘说她阿娘叫洛溪。” “我们这儿有其他叫洛溪的吗?真名艺名都查一查。” 紫洛摇摇头,“除了你,没人叫这个名字。” 紫洛勺了一壶水放到炉上,接着说,“我看这小姑娘八成是背后有人,看她打扮的挺精致的,而且人小鬼大,看起来像是被人教导的。” 洛溪眉头微蹙。思索了一会儿,突然传来了敲门声。紫洛赶紧开门出去,一个小厮附在紫洛耳边低语。 紫洛让小厮退下,回头望向洛溪。道:“那个人已经来了。” 第三十八章 为什么不放弃 紫洛来到乐喜的房间,乐喜正拿着毛笔练字,男人站在一旁监督。 紫洛咳了一声,男人抬头,微笑着点点头。 紫洛带着他到她与洛溪的专用厢房,整倚着窗看着楼下纸醉金迷的景象。 紫洛把男人带到后就出去了。 这是洛溪吩咐的,尽管紫洛担心这个男人会对洛溪不利,但是洛溪却说,如果他真的想在落英坊对自己不利的话,就不会这么招摇来找自己了。 男人静静地站在门口,望着窗边人的身影,激动得微微颤抖,在这寒冷的冬天,竟然手心都有些微微冒汗。 “听说你在找我?”良久,洛溪开口。转身看到男人的一瞬间,瞳孔微颤。 男人微微一笑,眼里了湿意。 “没想到我终于找到了。” “噗嗤——”洛溪笑出声来,“公子您可真是俗套,现在他们的都不说这种话了。”洛溪往楼下一瞥,继续道:“他们都会用心肝宝贝儿和、红粉知己这种话来哄我,你这句话,也太过俗套了。” 洛溪转过头,还好她带着面纱,不然她可能真的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别人我不知道,但我,找的就是你。”男子语气坚定。 “公子,我之所以见你,是怕你毁清誉。很难想象,您看起来温文尔雅,竟然靠这种毁人声誉的手法来强迫别人与你见面?”洛溪坐下,壶中水沸腾了起来,她拎起水壶,冲到茶盏中,碧绿的茶色一下漾了出来。 洛溪请男子落座,男子接过茶,并没有喝。 “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做,但我若不这么做,你怎会见我?”他定定的盯着洛溪的眼睛。 洛溪垂眸,道:“公子说笑了,我有什么难见的,如果公子能像别人一样给到我感兴趣的东西,那我也自然会让公子如愿的。” “那么我,是否能让你感兴趣?” 洛溪冲茶的手顿了顿,笑出声来,“公子可真会说笑。” “我的毒解了。”男人说。 洛溪喝了一口茶,没有作答。 “你走了多久,我就找了多久。我中的毒,没有解药,只能通过转移,让别人来承受。我知道,但是一直没有做,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痛苦,我想自己承受,我的经历,让我不想再继续走下去。如果能够顺其自然的生活,直到生命终止的那一刻,我想我都不会有任何遗憾,也不会有任何留恋。” “我没想到,真的有人愿意承受跟我一样的折磨来替我解毒。但是为什么,要把我从一个深渊丢到另一个深渊呢?” 洛溪放下茶杯,看向男人,道:“好好活下去不好吗?重新活一次不好吗?” “那么你呢?”男人反问。 “我有我的使命。” “是叶家吗?”男人反问,“对叶家复仇。”。 洛溪看向他的目光复杂了起来,有些警觉,“你都知道些什么?” 男人起身,坐到她身边,想要揭下她的面纱,但被洛溪躲过了。男人苦笑,起身,走到窗前,俯视着楼下的欢乐喧闹的景象,道:“叶墨奉旨迎娶了一位名叫平喜乐的女子,不过几日,又迎娶了一个妾室。后,奉旨清剿山匪,大功而返后不几日,其妻叶平氏因疾暴毙。” 男人转头,望向洛溪,道:“但我知道,她没死。我也知道,她并不是暴毙而死。” 洛溪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起身,揭下面纱,望向男人,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 洛溪盯了他好一会儿,突然笑出声来,笑着笑着,眼泪不知不觉从眼角滑落。“所以,你一直都知道,一直都知道对不对?” 男人伸手,想拭去眼前女子的泪水,但洛溪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笑着,摇着头。 开门,抵上一个厚实的胸膛。 洛溪觉得自己已经手脚无力了,眼前人的味道让她很熟悉、很安心。那人扶着她,她小声说:“带我走,我不想待在这里。” 那人与男人对视了几秒,火花四溅。那人一把抱起洛溪,阔步离去。 男人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手撑在窗框边,身子却有些无力的滑落。 待男人醒过来时,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乐喜守在一旁,看到师傅睁眼,开心地跳了起来,赶紧给师傅倒水。 “师傅,你总算醒了。”乐喜眼里已经蓄了满眼眶的泪水,下一秒就要滴出来的感觉。 男人望着她可怜兮兮第模样,强撑着笑了笑,摸了摸乐喜的小脑袋瓜子。 与此同时,紫洛盯着躺在床上至今未醒的洛溪,急的眼泪都快流干了。沈如安替洛溪把着脉,但还是叹了一口气。 没等太监传报告,唐焱边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看了看沈如安,沈如安摇摇头。 “陛下,洛溪姑娘这是急火攻心才产生的晕厥,一般来说,应该早就醒了,但是现在还没醒,有可能是她不愿意醒。” “那她怎么才能醒?”唐焱问。 沈如安叹气道,“这是心结,恐怕要洛溪姑娘自己想清楚。” “她有什么心结?”唐焱看向紫洛,问。 紫洛摇摇头。 紫洛知道,洛溪一直想复仇,但这个心结绝对不是复仇,而是跟昨晚那个男人有关! “昨天那个人,是什么人?”唐焱像想到什么似的,质问紫洛。 紫洛还是摇摇头,那人确实似乎紫洛第一次见,洛溪也从没跟自己说起过。 唐焱有些颓然,望向床上的洛溪,眼神很是复杂。 究竟,你有什么秘密呢? 即便洛溪没醒,落英坊也是要继续营业的。唐焱派人将紫洛秘密送出宫,主持落英坊的正常运营。 乐喜和师傅几乎每天都回去落英坊,但是落英坊的人看到他们,宁愿闭门谢客都不愿让他们踏进一步半毫。乐喜感觉得的到,师傅的身体好像比以前更差了。 与此同时,路晚晴可没消停。 一直派人盯着落英坊和东院的动向,想要伺机得到什么把柄,可以让这两个任何一个人出面给自己调理身体。毕竟,自己以后在叶家的地位,可就是要靠这两个人才能维稳的了。 第三十九章 梦魇 洛溪走在深不见五指的浓雾中,看不见前方,也回顾不到退后的道路。 哭喊声,从四面八方而来,把她包裹住。 她一个人,每迈出一步,都不知道所向何方。她只能漫无目的的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的她很绝望,很无助。 前方似乎有个颀长的白衣男子,远远地朝她伸出了手,但洛溪往前一分,他就退后一寸,且也怎么都无法看清楚那张模糊的脸,真切,又朦胧。 忽然,一双血手扯住她的足腕,她低头看去,一片血海从脚底蔓延开来,转瞬,整个朦胧的空间变得通红,无数双血手从血海中伸出,抓住她的衣服,攀附而上。 亦有无数的血手,逐渐幻化为真切的血人,没有容颜,却都向她拥挤儿而来。 忽然,她发现她能看清楚容颜了,她在满目的血人中,看见了爹爹、二奶奶还有那些孩子、妇孺一个个、一张张,竟全都变成了她最熟悉的面孔,那山寨中每一个曾经或严肃或温柔或和蔼或童真的面孔,都狰狞无比,伸着污浊的手向她扑来,嘴里嚷着,救我、救我、好疼、 她害怕,不停地拍打着身上不断增多的血手,尽管那是她曾经最熟悉的人,可是此刻,她只觉得恐怖无比,这不是她心目中的那群可亲可爱的人,他们此刻宛如恶魔。 她拼命的伸出手,想让远方那个人,能够过来把自己拉出这个苦痛的深渊。但那人只是远远站着,好像在笑。她呼喊着,却发不出声音。 就在洛溪快要被这群魔鬼拖下深渊的时候,那人走近了来,她想起来了,是辰辞。 洛溪伸出手,张嘴,无声呼喊。辰辞走进了来,依旧浅笑着,但感觉不到意思暖意。他伸手,确是将洛溪完完全全推了下去。 唐焱握着洛溪的手,结果绸帕轻柔地给洛溪擦拭着额头的渗出的汗水。 洛溪眉头紧皱,唐焱看着心疼急了。 他捧着洛溪的手,贴近唇边,道:“你快醒来,醒来,只要你醒来,你想要怎样我都答应你不管你是不是她,我都会保护好你,快醒来!” 似乎是感觉到指尖传来的温度,梦里的洛溪,突然有了力气,挣脱了拉扯住自己的人们,眼前出现了一道光,宛如救命的绳索,她拼命的去抓,用尽全力。终于,她抓住了! 洛溪指尖动了动,小宫女惊叫出声,一旁的宫人霎时间乱了起来。 不一会儿,沈如安前来为洛溪诊了脉,长舒一口气,对匆匆赶来的唐焱点点头。 唐焱坐在窗前,接过宫人呈上的药,亲手喂着洛溪喝下。 “饮下这服药,洛溪姑娘过两个时辰就能醒过来了。”沈如安离开前说。 唐焱守在洛溪身旁,打量这个面色苍白的女子。 不知为何,洛溪给自己的感觉十分熟悉,不仅是与平喜乐相似的那种熟悉,而是来自更久远的熟悉感。 洛溪睁眼,一股疲惫感在眉宇间满眼开来,浑身无力。 她想撑起身子坐起来,却发现手指动不了。转头一看,唐焱正握着自己的手,沉沉的睡在床沿边上。 忽然间,百感交集,她的眼眶竟然湿润了。掌心传来的温暖,与梦中那束光的感觉竟然不断重叠。 到底是他唤回了自己吗? 洛溪轻轻抽回自己的手,可即便动作如此轻柔,还是惊醒了唐焱。唐焱看见醒来的洛溪,竟然,激动地竟然也红了眼眶。 洛溪冲他笑笑,他也笑了起来。 这些日子,路晚晴可没闲着。一边差人盯着辰辞的动向,一边派人盯着落英坊,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隐隐觉得辰辞跟落英坊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洛溪在宫中继续休息了几日,便向唐焱请辞。唐焱寻了个空隙,暗中送她出了宫。 紫蝶见洛溪安然无恙回来了,心里不知道有多么激动开心。拉着洛溪转了几圈。洛溪不在的时候,紫蝶做主将城南的地买了下来,分配好种植区、禽畜区,同时也张罗着建起了庄园。 对紫蝶的能力,洛溪自然是没有丝毫质疑的。洛溪已经恢复了记忆,紫蝶却不知晓,洛溪心里对紫蝶甚是愧疚。曾经多么潇洒的江湖儿女,为了帮助自己,竟然遭遇了那么多不堪。 望着紫蝶热火朝天的样子,洛溪心里也好受了很多。紫蝶可能不知道,洛溪已经打算开始着手计划。但她却不想紫蝶蹚这趟浑水,所以她打算除了落英坊外,所有的可以剥离的资产全都暗地里过到紫蝶名下。 为了避免以后出问题,紫蝶已经找唐焱讨了一个封赏,过段时间,紫蝶就可以完全脱离落英坊和曾经不堪的记忆,以后她就只是一个单纯的没有过往的女子。说不定,还可以寻觅一个良人,平平安安度过此生。 叶墨、路晚晴,你们等着,你们曾带给我的伤害,我一定会加倍奉还。 此时,路晚晴竟然得到了辰辞的同意,他愿意为她诊治。 惊喜大概来的过于突然,路晚晴一时间竟然怀疑辰辞到底是何用意。 路晚晴并未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叶墨,她想,等到肚子里真的有了动静,再告知叶墨及叶家长辈,这样自己得把握也算稳妥。 辰辞的医术果然高超,不过才十几天,路晚晴感觉自己的脉象已经有了明显的回转。相信不过多日,自己的身体一定能够重新调理开来。 没过几日,便是叶家老太太的生辰。叶家举家上下,张灯结彩。 辰辞的院落依旧冷冷清清,即便是外面热火朝天,他依旧跟着自己的乐喜在院落里安安静静看书。 乐喜不比辰辞,她依旧还只是个孩子。虽然心里尽力克制,但小脑袋还是时不时往外面瞅着。辰辞也知晓她的心思,让她出去玩耍片刻。 乐喜起初还扭扭捏捏,但辰辞执意让她去,道:“我不喜这外面的热闹,你去,回来说与我听听,有什么新鲜事儿。” 乐喜闻言,点点头,脚步轻快,一溜烟儿没了影。这园中,此刻只余辰辞一人。 第四十章 好久不见 辰辞合上书,望向远处天边的浮云。天色已经微微暗了下来,风有些微冷,他收紧了衣袖。 院外有扣门声,他疑惑了下,府中人都知道自己的脾性,怎么会有人过来扣门。 还未等他开门,一双玉手边便推开了门。 那人刚一露面,辰辞手上的的书没拿稳,掉到了地上。 洛溪站在门口,隔着流水池沼,望向檐下衣带飘飘的人,双眸含笑,朱唇轻启,道:“好久不见。” 长安落英坊的名声远扬,但凡府上有什么节日庆典,不少人争破了头都想请得落英坊出个节目。虽然有些人依旧看不起,觉得就是个烟花青楼,但那些达官贵人可是心里清楚,这落英坊可是入宫表演过的,而且,还被太皇太后点头认证。 所以,虽说一般寻常人家可还觉得这个是个青楼,但其实,在权贵圈儿中,落英坊至少已经有半只脚跨进了教乐坊。 当然,落英坊并不是谁的帖子都接,收到了不少的达官贵人的帖子,但真正确定出席的,叶府则是这第一个。 虽然叶老太太看着这落英坊出现在节目单上,心里脸上也不是很高兴,但路晚晴可是铁了心要请这落英坊过来,毕竟这家里现在是她掌握了主要的大权。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经过辰辞的调理,路晚晴的身子已经好了大半,这几日,她觉得有些不舒服,自诊了个脉象,确有些像是喜脉。 她这次宴请的宾客名单中,可是有些个宫里头的人。到时趁这个机会,请个脉,如果是了,那就相当于昭告天下,她要给叶家添后了;如果不是,就当请了个平安脉。 至于请这落英坊,一来进来这府间太太们,都传闻落英坊的歌舞着实不错,但未能得见,如果能请来,那叶府和自己,自然是面上有光;而来,她也想看看,自己左右都请不来的落英坊坊主,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洛溪领着落英坊的姑娘们到了落英坊,姑娘们都在梳妆准备,洛溪趁着这空隙,来到了曾经中记忆熟悉的院落。 其实当她推开门的时候,也是没想到,辰辞竟然就住在这里。 但当望见她,即便自己心里再多委屈,也还是不想展现出来。毕竟当他决定隐瞒的时候,自己已经与他无关了。 辰辞见到洛溪,惊讶的同时很是激动。 洛溪冲他点点头,道:“不知道这园中竟然有人居住,恕小女子冒昧了。”她打量了下园中,却发现了桂花树枝叶繁茂的立在那里。她忍不住走上前去,轻柔地抚摸着斑驳的躯干。 辰辞也来到了她的身边,安静地陪在一旁。 “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还能在这个院落中见到它。”洛溪眼神定在高高的树干上,那里有一道显眼的划痕。 “物是人非,但该在的,依旧在。” 洛溪笑了笑,转身离开。辰辞望着她离去的身影,确不敢动步。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凭什么追上去。自己竟然还望向劝说她放弃复仇,但自己明知她的身份,却对她隐瞒,还妄图将她带进自己的计划中,或许这时,自己已经失去了能够站在她身边的权利。 与此同时,落英坊一个姑娘发现落了东西,正当她在来时的路上寻觅时,被几个面容轻浮的男人挡住了去路。 “哟,看小娘子这打扮,像是落英坊的姑娘啊?” “听说落英坊确实接了叶府的帖子。” “果然外界所传非虚,这落英坊的姑娘,果然是出落的俊俏水灵啊。”说着,那人还伸手想要摸上姑娘面颊。姑娘一个转身,避过了。 但这几人把他围到中间,她左右也躲不开。那人轻薄的手又伸了出来,这次,伸向的可是她的衣带。 姑娘忙推开她,但左右的男人却动手钳制住她的手臂,让她挣扎不动。 “司徒兄,咱们这样,会不会不好?毕竟这是在叶府。” 司徒道,“怕什么?就算是叶将军,见到我爹也要让三分薄面。再者说,我动的又不是他叶府的人,区区一个青楼女子,就算喊破天,只要我说是她勾引的我,那你说,外面的人信她还是信我?” 说着,一把拽下了姑娘的外套,玉臂雪肌,霎时间晃得这几个登徒子眼里散着淫光。 “救命~救——” 姑娘还没喊几嗓子,就被人一把捂住了口鼻。司徒此刻已款衣解衫,意图不轨。 正当姑娘羞愤至极,想要舌自尽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住手!”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洛溪。她从辰辞的园中出来,一时迷了路,左绕右绕,没想到竟撞见这一幕。 她走上前,推开司徒,把姑娘护到身后。厉声道,“看着几位衣冠楚楚,没想到竟是这般人面兽心,竟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欺负我落英坊的姑娘!” 听洛溪这么一说,几人反而来了劲儿。 “哟,没想到又来一个。来的正好,一个我们几个确实也不够分。” “那就让我们看看小娘子你究竟生的是什么模样!”说着,上手,想扯掉洛溪的面纱。洛溪避开,顺手狠狠拍开这人的手。 司徒使了个眼色,其他几人退让到两边。司徒凑近,洛溪见他越靠越近,毫不犹豫的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司徒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屈辱,马上回了两个,打的洛溪嘴角渗血。 “既然你这么想出头,那我就先办了你。”说罢,向洛溪扑去,洛溪一个闪身,那人撞到了岩石上,再起身时,他捂着眼的手,止不住的渗血。 原来那岩石上有一块凸起的的石尖,不偏不倚,正好扎到了他的眼上。 司徒在一旁哀嚎,几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赶紧上前扶起司徒。毕竟司徒的爹是刑部一品,如果他的儿子出了事儿,他们几个也跑不了。 其他几人扶着司徒往宴客厅去了,剩余几个赶紧将洛溪控制起来。毕竟不管司徒是因为什么出的事儿,这个锅只能让这个女子来担待。毕竟她不过一个青楼女子,而他们几个,不管是自身的家族还是个人,都的得罪不起司徒大人。 那落英坊的姑娘,早就看着洛溪的眼色,跑回去和姐妹们说了这事。在司徒大人派来的官兵到达落英坊的姑娘们梳妆间前,已经跑出去了一个人将现在的情况通知了紫蝶。 紫蝶一听,急的像油锅上的蚂蚁。焦急间,她想起赵颖儿。忙命人备马往郡主府邸赶去。 第四十一章 我作证 司徒慎见到自己的儿子被人抬回来,眼中血色模糊,生气的当场拍台。马上派人到将后台和叶府围了个滴水不漏,同时,把跟自己儿子同行的几人和洛溪控制起来。 几人异口同声的指认,就是洛溪弄伤了司徒的眼睛。司徒嘴里也一直在嚷嚷,就是那个贱女人干的。 司徒慎走到洛溪面前,狠狠的一巴掌甩到洛溪脸上,洛溪硬是耿直了脖子,丝毫没有低头的意思。 路晚晴扶着叶府的老太太、老太爷赶紧赶过来。路晚晴看见洛溪,一眼认出就是之前与自己在街上争执的女子。 “犬子在贵府被这贱妇弄伤了眼睛,二位,给个解释!” 司徒慎眼神轻蔑,似要喷火第扫了叶家二老一眼。 两人瞪了洛溪一样,叶老太爷赶紧挥手,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找医师给司徒公子诊治啊。”言罢,招来一个下人,低声道:“快,去西院,把他给我喊来。” 一说西院,下人自然明白是去找谁。 叶老太爷看了洛溪一眼,看到她的装束后,回头狠狠瞪了路晚晴一样,走到洛溪面前又是一巴掌,问:“你是何人,为何要伤了司徒公子?” 洛溪反而笑了,望着眼前这个虚伪的老人,不卑不亢道,“我乃落英坊坊主洛溪,这几位意图轻薄我,为保清白,我只是侧身避让,他受伤,只不过是咎由自取。” 话音刚落,其他几人急忙反驳,说是洛溪有意勾引。 洛溪笑了,道:“如果不是今日这事发生在我自己身上,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世上竟真有这种信口雌黄反黑为白的无耻之徒。各位看着都是衣冠楚楚,没想到竟是衣冠禽兽,黑心黑肺的孬种。换句话说,几位觉得你们有什么值得我去勾引的地方?不过都是凭着父辈的荣耀狐假虎威的草包而已,我,包括落英坊任何一个姑娘,倒贴上来白送我们都看不上,凭什么说我勾引?” 最后,还加了句,“不过是顶着父辈光环披着华服的草包淫虫罢了,有什么值得炫耀?” 司徒慎听不下去了,命人用刑掌嘴。 在他们要动手前,洛溪厉声道:“你们谁敢动?据我所知,这刑罚,是要定罪才能用的,怎么?司徒大人你想动私刑?那你可把天子、刑罚秩序放在眼里?还是说你觉得你就是刑罚,可以越矩动刑?或者说,你想屈打成招?哦不,我觉得您该不会是觉得我说的太对了,以至于您无法反驳只好用这种私刑让我闭嘴?” 司徒慎已经怒不可遏,下令马上动手,同时道:“我乃圣上亲封的正一品刑部要员,统领刑部下达刑罚,我用刑自然是圣上允许的,你伤他人安全,导致我儿眼睛毁损,怎么用不得刑?” 几人得令,意图掌嘴,洛溪后退,笑道,“那我希望,司徒大人,您可千万不要后悔。” 言罢,往身后一倒,落入湖中。 随即一抹白衣扑入湖中,众人视线紧盯湖面。不一会儿,白衣身影上了岸,怀中抱着呛水的洛溪。 此时,忽得传报,道:“皇上驾到。” 众人皆伏地,辰辞抱着洛溪,只微微屈身。 唐焱望向辰辞怀里的洛溪,眉头微皱,额间微有青筋凸起。路晚晴见到唐焱,眼眶微湿。 “没想到今日叶府中这般热闹,朕不禁也想来凑凑热闹。”唐焱扫量四周,视线突然定格到司徒慎身上,连忙上前扶起,关切的问:“司徒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司徒慎泪眼迷蒙,望着唐焱,往后退了两步,跪地,哭叫道:“圣上英明,还请圣上为臣做主啊!!!” “哦,爱卿这所谓何事?” 司徒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洛溪将他唯一的独子的眼睛弄瞎了。 “哦?”唐焱挑挑眉,望向此时站在辰辞身旁,整正拧着衣袖的水的洛溪。“可有此事?” 洛溪甩了甩袖子,上前,把来龙去脉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司徒慎怒喝道,“胡说,我儿怎会轻薄你等烟花女子,信口雌黄。”转而面相唐焱,楚楚可怜道,“请皇上明鉴!” “司徒大人,您说我胡说,那您可有证据呢?”洛溪反问。 “皇上,这几人和我儿的伤势,皆可证明。”司徒慎指向司徒的同伴。 唐焱走到他们面前,面带微笑,但眼中却厉若寒冰,问:“你们是否承认司徒大人所言?确是这女子勾引你们,还故意伤了司徒大人的儿子?” 几人互视一眼,点点头。 “朕最后再问一遍,你们是否所言属实?”唐焱声音提高了几个度问。 几人急忙跪地,异口同声道,“回禀圣上,我几人确认,确实那落英坊的姑娘勾引我几人在先,而后,那女子还使计伤了司徒公子。” 唐焱笑了,走到位置上坐下。 “行了行了,既然这样,那叶将军也说句话。” 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叶墨竟然也已经到了。 叶墨抱拳,道,“下官亦佐证,这几人所言不实。” 这两个字宛如重锤砸在几人心上。司徒慎急忙反驳,“叶将军何出此言,可是要包庇?” 那几个司徒的同伴也齐声道冤枉。 叶墨瞥了司徒慎一眼,继续道:“今日家母寿宴,圣上亲临,下官陪圣上在府中玩赏,无意间瞥见司徒公子及其他几人调戏一位姑娘,而现下这位姑娘出现并予以制止,但这几人反而意欲轻薄,这位姑娘确实是正常闪躲,司徒公子自己撞到了岩石之上。臣已派人将出事现场保护了起来,一切都有凭有据有迹可循。” 叶墨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劈在了司徒慎和那几人心头。 那几人没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竟然被旁人看到了,竟然还被叶墨和皇上亲眼目睹。还未等司徒慎开口,几人就头如捣蒜,一边磕一边认罪。 司徒慎掌股间瑟瑟发抖,没想到竟然连圣上都亲眼目睹。他悄悄转头望了眼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狠狠瞪了一眼。 第四十二章 欺君之罪 洛溪微微一笑,上前,跪地道:“小女子有两件事,还请身上做主明察。” “讲。” “小女请求有二,一请圣上严惩几位公子威胁妇女、欺君及司徒大人的滥用私刑之罪;二是多年前,小女子姐姐和家里蒙受了不白之冤,还请圣上明察。” 唐焱挑挑眉,不知为何,他心里似乎有些激动。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尤其是司徒的几个同伴,更是面如死灰。他们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子将欺君之罪这个罪名说的像买菜那么轻松。更是几乎瘫软在地上,求着皇上开恩。 司徒慎气的手抖,赶忙辩驳,道几人没想要齐军,不过是因为害怕的人之常情。 唐焱没有看她,只是望向洛溪。洛溪揭下面纱,叶府二老、叶墨、路晚晴等,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平喜乐?” 路晚晴几乎脱口而出。 叶墨心里一沉,瞳孔墨色更深,指尖微微发抖。 洛溪微微一笑,道:“虽说司徒大人的刑罚并未用到小女子身上,因为小女子退让不得跌进了湖中。但是,司徒大人经小女子再三劝告,已经着手命人实施刑罚了,所以确实是已经动用私刑了。况且这在场众人皆可为小女子作证,司徒大人还扬言道,圣上您亲封了他的官职,他觉得可以,边可以动刑,不需要得到圣上您的许可。” “哦?”唐焱瞥了司徒慎一眼。 司徒慎张口,确什么都说不出来,这话确实是自己说出口的,想圆也圆不回来。 “另外,小女子确实是靠脸吃饭的,但这脸上,确被几位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一来让小女子的生意受到影响,而来,小女子觉得这个身体上也不是很舒服,精神受到了创伤,想请圣上做主,让小女子一一将这巴掌还回去,另外呢,打了巴掌的人也该赔偿小女子些经济损失才对。” 唐焱点点头。 洛溪站到几人面前,蹿足了力气,一个巴掌比一个巴掌响亮,一个个还了回去,到司徒慎,这里,力气更是比其他人脸上的要响亮的多,听着众人都觉得自己脸上一疼。 到了叶父这里,洛溪刚扬起手,叶墨挡到了叶父面前,道:“父之过,应由子受,请姑娘放过家父,在下愿代为受过。” 洛溪笑了笑,也不含糊,一巴掌就往叶墨脸上挥了去。打完之后,手上有些生疼,但还是微笑着,走到唐焱面前继续回话。 路晚晴冲到叶墨身边,嚷道:“你疯了吗?将军好歹也为你做了人证,帮你洗刷了冤屈,你怎么能打他?” 洛溪依旧浅笑,看都没看他们一眼,道:“路小娘可莫要冤枉我,我打的并不是叶将军,而是叶将军的父亲,叶将军自愿代父受过,我顺应他的孝心,这才打的他,所以我并不是打叶将军,而是按理讲巴掌还回去给叶将军的父亲而已。圣上应允了我可以将受到的冤屈还回去,那我一定会还回去,不然的话,那岂不是欺君了?陆小娘莫不是想诱导我欺君?” 路晚晴被噎着,叶墨拍了拍她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洛溪让人拿来了个算盘,一番操作后,垂眸道:“圣上,小女子方才算过,误工费、医疗费、休养费等,加起来,一共一千六百六十五两银子,看在司徒公子受了伤的份上,那就抹去个零头,就算她一千六百六十两好了。因为其他几位公子也有份,且司徒公子是主犯,那司徒公子就承担一千两,剩余六百六十两,其他几位公司平摊好了。为了避免几位公子翻脸不认人的,还请几位公子差人连夜将银两送来,毕竟当着圣上的面上清点了才好呢。” 众人望了望洛溪和唐焱,唐焱亦点点头。 洛溪笑的更开心了。 “接下来小女子所讲的第二件事,可能不宜太多人听到,还请陛下安排其他无关的家眷和人员退下。” 唐焱依言屏退。 路晚晴愤愤不愿离开,但被叶墨眼神示意,只好怨恨离开,临走不忘瞪洛溪一眼。 人都差不多了,路晚晴呈上一份万民请命书,唐焱看完之后,眉头紧皱,瞥了司徒慎一眼。司徒慎本身被留下,就觉得十分之胆寒,现在更是被唐焱盯了这么一眼,心里更是狂跳不止。 “小女的家乡,平家寨几年前被以打劫商社、草菅人命之名,满寨尽灭,只余小女侥幸逃出。小女父辈,确实曾在饥不裹腹的荒年落草为寇,但从未害人性命,且劫取的都是贪官污吏搜刮的民脂民膏和他们克扣下来赈灾的粮食。从未独占,而是分发给各位乡里乡亲,此万民书上,便是各位乡里乡亲的证言。小女认为,落草为寇,确有违国法,但,罪不至死,更何况,山寨中那么多无辜的生命也被一并处死,小女很不明白,这打劫商社、草菅人命的的罪名,到底是怎么扣到平家寨头上的。” “这些年来,小女苦苦追究,终于找到当年刑部所述的证人,但证人里,十有七八,已经在答应小女作证后,竟离奇暴毙惨死。好在小女还保护了其中几位证人和他们的子女,他们都可以成为人证。” “当年京都的花季少女失踪案,还被人污名到平家寨的家主之女身上,到平家寨伙同家主之女操作花季少女失踪并诱拐专卖到烟柳之地,亦请皇上彻查!” 洛溪跪地叩首,起来时,泪已满脸。 “那么,你到底是谁?”叶墨怔怔。 “不过是侥幸逃脱的将死未死之人而已。”洛溪苦笑。 司徒慎在一旁,听得是汗流浃背,这两个案子,都是他亲手处理的。 “另外,民女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陛下另行安排他人察理此案。因民女另有一则罪状与司徒慎大人及其关联人员有关。” 唐焱面色低沉,已如寒冰。司徒慎不敢看,额间已经紧张到滴出汗水。 一名女子应了洛溪的命令前来,如果那几个登徒子在场,一定能认出来,这就是他们一开始调戏的那个落英坊的姑娘。 第四十三章 大火 女子应声而来,走到洛溪身边,“噗通”一声跪下,还未言语,已泪如雨下。 没人知道当场发生了什么,只是还守在府门外的人,看到当朝圣上一脸面如寒冰的出了出了将军府,次日,刑部一品被罢免,相关人员均被停止调查。 朝政内人心惶惶。消息传到叶府,众说纷纭,但大都是于己无关的闲言碎语罢了。但有一人,却心事重重。 自那晚寿宴后,路晚晴便再也没睡稳过。她可从没听说过平喜乐是有什么远方亲戚的,更别提这个洛溪与平喜乐有竟有九分相似。 路晚晴肯定,平喜乐没死! 但如果没死,当初眼线回报说确实找到了平喜乐的尸体,这又从何说起呢? 难道说,洛溪确实是寨主养在外面的孩子? 除此外,另一件让她揪心的事,外人更不可能知道。思索片刻,趁一个深夜,路晚晴瞒过众人,披着斗篷从小道出了门。 纵使她的行程再过隐秘,确终究还是没躲过一个人的眼睛。 自寿宴上见到洛溪那一刻起,叶墨进了书房,把自己一关就是数日。老太太、老太公看着心急,但是也无可奈何。他们看到与平息了如此相似的洛溪时,也是吓了一大跳。 唐焱情绪波澜,听到洛溪亲口说于平喜乐的关系,但其实他是不相信的。纵使一直以来他知道洛溪有所隐瞒,但是,他确偏偏不信她在寿宴上这坦诚布公。 洛溪终于等到这一天,现在不过是复仇的第一步而已,后面,她会让所有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街头巷尾几乎都知道这件大事,赵子义自然也不例外。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马不停蹄的奔向落英坊,寻求一个答案。 洛溪避而不见,紫洛接待了赵子义。 “紫洛姑娘,你们坊主为何不愿见我?”赵子义虽然坐在桌前,但心确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太想知道答案了,他也太想见到这个跟平喜乐九分相似的人了。 紫洛依旧不紧不慢的冲茶,纵使赵子义已经来来回回在面前徘徊了数十遍。 “赵公子,茶好了。” 紫洛奉上一杯碧色的清茶,茶香随着水汽氤氲飘散,狭小的室内瞬间溢满茶香。 赵子义可没心情品茶,只是闷闷的往嘴里送了一口,却被烫的龇牙咧嘴。紫洛见状,忍不住掩面而笑。 “姑娘这茶水着实烫了些。”赵子义面色微红,闷声道。 “水不烫怎么冲茶?我看不是我这茶水烫,倒是公子的心太过急躁罢了。”紫洛道。 赵子义微微叹气,只好转头望向窗外的绵绵细雨。又到了雨季。 洛溪坐在窗沿上,裸着双脚悬在窗外,任由细雨绵绵浸润在身上。总是是温柔如绵的雨水,在外面久了,也还是打湿了整件衣裳,冰冷的雨水渗入皮肤,她的手脚冰凉了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远远地,有个人在稍低的楼上,注视着高处的星星点点的洛溪的身影。 不知坐了多久,洛溪犯困的依在窗台边睡着了,一个男人开门进了来,忙将她抱了下来。洛溪睁开眼,辰辞担忧的双眸映入了眼帘。 洛溪一把推开他,虽然力气也不是很大,但是辰辞却一下被推得摔打了墙上,洛溪也跌坐到了地上。 还没等洛溪开口,辰辞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洛溪疑惑道。 辰辞收起手帕,不觉意的拭去嘴角的鲜血,道:“体质弱了些罢了。” 洛溪眉头微蹙,不容他躲闪,伸手把住他的腕间,眉头越发紧锁,辰辞的脉象未免过于紊乱了些。 “不应该的,不应该”洛溪松开辰辞的手,一把扯过他的手帕,竟然有殷殷鲜血。 “谁给你下的毒?” 辰辞望着她,含笑,摇摇头。 洛溪心里有些酸楚,纵使眼前这个人曾经欺瞒过自己,但此时,她竟然有些怜悯。到底是什么人,要置他于死地? 洛溪忍不住伸手抚上辰辞的脸,辰辞却别过脸去,他不想让洛溪心疼自己。 “好了,你回去。”洛溪转过身,下了逐客令。 辰辞叹了口气。 “我给你一次机会,十天后,我要整个京都最隆重的婚礼。” 辰辞顿了顿脚步,回头看了洛溪一眼,但洛溪只是背身站在床边,并无其他言语。 辰辞离开后,与紫洛擦面而过,紫洛行了个礼,但辰辞仿若失魂般,看都没看到紫洛。 洛溪看见紫洛,微微一笑,坐到桌前斟起了茶。 “赵公子已经来了很多次了,为什么不见他呢?”紫洛问。 “见他做什么?复仇已经开始了,像他这样的人,不该被牵扯进来。”洛溪淡淡的说,招呼着紫洛坐到身边,道:“紫洛,从外域到现在,你已经帮了我不少忙,我由一件事情拜托你,希望你一定要答应我。” 紫洛闻言,心下一紧,连忙道:“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不离不弃。” 洛溪微微一笑,道:“我已经在京都给你置办了家宅和良田奴仆,我会安排你转变身份,我要你嫁给赵子义。” “为什么?!”紫洛猛的起身道,“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洛溪继续给他斟着茶,道:“紫洛,你不是说一切听从我的安排吗?我让你嫁给他,自然是有我的用意,你现在不必明了,但日后,你自然会知道。” 总是紫洛再不愿意,也抵不过洛溪的意思。不过两日,落英坊走水,除了紫洛外,无一人员伤亡。紫洛被找到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据目击者称,有人看到紫洛在火场里挣扎,但是因为火势过大,无人能进亦无人能出。 洛溪为紫洛安排了声势浩大的出殡,斥巨资为她选了一处风水宝地。落英坊遭了大火,洛溪也没有再开下去的意思了,便给了姑娘们充足的安置费,安排姑娘们各自的去处。 虽然大部分姑娘们得了安置费,谢别洛溪后都各自回家了。但也有小部分不愿离去的,守着洛溪,怎么都不愿走。 洛溪叹气,好说歹说,总算劝走了些许,有些怎么劝都劝不走的,洛溪也只好作罢。 第四十四章 大婚 落英坊大火,洛溪一下没了去处,随便在客栈找了间屋子暂时住下,这一来,登门拜访的人可就少不了了。 这大概跟洛溪放出去的消息有关。 坊间传闻,落英坊烧毁了之后,坊主洛溪一时间没了去处,也无法再重振落英坊,所以打算觅得一良人嫁娶了算啦。不过要求是,五日内,要做正妻、而且要风光大嫁。 虽然登门人不在少数,但是大部分在洛溪贴身女侍的阶段就已经被淘汰了。洛溪留下来的贴身女侍,正式在寿宴上指证司徒慎的女子。 原本洛溪好不容易遣散了所有人,但只有她一直在洛溪门口不愿离去。说是已经无父无母,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了,也没有什么去所,再说,正是洛溪救了她,她才会有现在,才会有机会能够指认司徒慎为父母报仇雪恨,以后她的命就是洛溪的,她绝对忠心不二。 虽然说洛溪对人本身已经没有了什么信任感,或者换句话说,除了紫洛她谁都不信,但是暂时身边有个照应的人,也好过没有。毕竟本身她的复仇计划就是无论谁也无法撼动的。 洛溪给她取了个新的名字,青萝,便把她留在了身边。 洛溪放出了这个婚嫁消息,心急如焚的人除了赵子义,还有唐焱。 他不明白,洛溪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不可能给到洛溪承诺,但是,他真的很想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可他也知道,洛溪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她的个性使然,并不会做自己身边没有名分的女子。 有时候他真的想自己不是这个帝王的位置,他也只想做一个能够跟心爱的长相厮守粗茶淡饭的平凡人而已。 辰辞看着窗外的明月,知道洛溪留给自己的时日不多了。 赵子义自然也登门了,但是一样没办法通过青萝的关卡,因为他,没有办法,许给洛溪正妻的位置。 早在落英坊大火前几日,圣上召父亲进宫。父亲回来后,告诉自己,圣上为自己指定了一门婚事,是城南的一家姓白的人家。据说父母双亡,近些时日才搬迁过来的。 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赵子义暴跳如雷,就连他的父亲也想不通,皇上怎么会突然间给赵子义指定了一门婚事,而且这个女子与皇室朝政均非亲非故,且两人也从未谋面过。 但皇命不可违,可能是找到赵子义会想找自己讨说法,皇上一并下命,让赵子义居家准备婚礼,并且如果没有特别宣召,不允许赵子义进宫。 赵子义想找洛溪解释,但没有办法,他连洛溪的面都见不到。 与此同时,辰辞也下定了决心。他同告知了叶家老太太、老太公,自己会迎娶洛溪做自己唯一的妻子。叶家老太太、老太公自然是反对的,不论洛溪是什么身份,就凭她与平喜乐相似的这张脸,他们都不可能接受她进门。 辰辞只是淡淡看了他们一眼,道:“我只是通知你们,不需要你们的同意。” 说罢,转身就走,身后的叶家二老气的吹胡子瞪眼,但却又无可奈何。 路晚晴也知道了这个消息,手帕几乎都绞烂。那个女人,竟然要进门?竟然要跟自己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 三天后,辰辞骑着骏马,带着浩浩荡荡的迎亲车马到了客栈。洛溪早就画好了妆,不过,红纱礼服里,是一身孝服。辰辞见状,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依旧向洛溪伸出了手。 洛溪淡笑,搭上辰辞的手,在辰辞的搀扶下,迈步上了迎亲的轿子。 唐焱便服压低了帽檐站在楼上,远远地望着这只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心如刀绞。 叶墨得知辰辞要迎接洛溪的消息,已经是三天后,草草安排了军中事宜,他便快马加鞭赶了回来。等他赶到的时候,“礼成——”的声音穿过人流刺进耳中。 他望着辰辞牵着洛溪的手,从自己面前走过,微风拂面而过,掀起洛溪覆头的红纱,洛溪秀美的容颜在红纱下若影若现。 眼中似有水雾升腾,恍惚间,他好像回到当年。身形较小的女孩子,同样的面庞,带着灿烂的笑容,手执彩球跟着自己同样行着跪拜礼。 人群中议论纷纷,红纱不过薄薄的一层,洛溪身上的扎眼的素色孝服,众人一眼便能看清。 洛溪停下脚步,松开辰辞的手,扯掉盖头,面向众人道,“我,洛溪,乃叶墨将军逝世的正妻平喜乐之胞妹,今日,便是姐姐及我众寨民之忌日。但凡以前造谣、中伤或害得我平家及众寨民枉死的人,你们记住,我,洛溪,一定会好好地、一个不漏的,奉还。” 她的眼神扫量过众人,最后意味深长的落在路晚晴脸上。辰辞上前,牵住她的手,仿佛给她注入面对众人的勇气。 洛溪淡淡的看了他一样,跟着他的脚步走了。 叶墨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心里隐有不安,但视线却牢牢追随着洛溪去了。 路晚晴恶狠狠的盯着洛溪,被手指绞扯得褶皱重重的手帕边看得出她心里的恨、紧张和不安。 叶墨扫了路晚晴一眼,路晚晴瞬间恢复了平日里温顺纯良的表情,如果不是已经注意了路晚晴好一会儿的话,叶墨甚至会怀疑是自己看花了眼。 辰辞带着洛溪回到了他在叶府居住的院落,正是平喜乐曾经居住的院落。洛溪抚摸着桂树的躯干,眼里满是怀念。 乐喜顶着两个扎着彩带的丸子头,气鼓鼓的站在门口,远远地瞧见洛溪来了,脸上更是堆满了不满。 洛溪直接无视了小丫头,甚至看都没看一样便进了屋子。小孩子的怨气什么的,与她无干,她也懒得跟小孩子多费口舌。 辰辞俯身跟乐喜说了几句话,乐喜嘟起嘴满脸委屈的跟着青萝离开了。 辰辞进了房间,关上门,身子仿佛泄了气的皮球,瞬间软了下来,强撑着门,才勉强站立。 洛溪看到了,但是并没有其它的表示,只是坐到桌前,吃起了果盘。 辰辞含笑走到桌前,在她对面坐下,定定的望着她。 第四十五章 中毒 新婚次日,照例新妇要早起给二老敬茶。 辰辞一大早起了身,在床边守着洛溪,青萝和乐喜要喊洛溪起床,但被辰辞制止了。 洛溪大约睡到了差不多日上三竿才起身,早就过了该敬茶的时间。但辰辞倒不在意,道,如果洛溪不想去,便就不去了。 但洛溪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唤来青萝梳洗打扮了之后,搭着辰辞的手一起往主院去了。路上遇到些奴仆,洛溪走过后,小声议论了起来。 不过洛溪可不在意这些声音。 到了主院,二老面色铁青的坐在椅子上。望见洛溪来了,面色更是不好。洛溪接过了茶水,毕恭毕敬的跪拜,之后便奉上茶水。 叶老太爷晾了洛溪一会儿,这才接了茶水,到了叶老太太这里,叶老太太干脆直接别过头,大概是故意让洛溪难堪。 不过,洛溪可不管这么多,既然叶老太太不接,自己也懒得举。直接往桌上一放,“啪”的一声,声音不大也不小,屋里的可是听得轻轻楚楚。 “老夫人,我可不是平喜乐,既然您不接这个茶,那我也不会让你直接这么晾着。你若口渴,便喝了,不渴,也不妨碍我已经是辰辞的正室夫人的事实。”说完,洛溪转身便走。却被不知道从哪里冲上来的路晚晴哭天抢地的声音震碎了耳膜。 “母亲,你怎么了?母亲!” 洛溪回头看,叶老夫人捂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看样子难受极了。路晚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给叶老夫人顺着气。 洛溪看了一眼,冷笑一声,转身欲走,却被人抓住手腕,动弹不得。 洛溪有些吃痛,回头望去,叶墨眼中似有怒火。 “叶将军,请放手。”洛溪淡淡的说。 叶墨死死地盯着她,“赔礼道歉。” 洛溪反而笑出声,“叶将军,我不是你的士兵,是你得嫂嫂,你没有权利命令我。” 叶墨眉头微皱,不由分说的把洛溪扯到叶老妇人面前,洛溪本就身形较小,此时更像是被拎小鸡儿似的丢到了叶老妇人面前。 辰辞忙上前,却被叶墨挥手甩到了一旁。洛溪转头怒视叶墨,叶墨却只看向自己的母亲。 路晚晴泪流不止,余光不时瞥向叶墨和洛溪。洛溪怒视着叶墨,但叶老妇人痛苦得胡乱挣扎,甚至都扫掉了桌上的茶盏。 洛溪面色一冷,站起身来,叶墨却依旧抓着她的手腕不放。 洛溪冷笑道,“你若是再不放手,是想让你母亲死在你面前吗?” 叶墨闻言,手上力度松了些。洛溪一把甩开他的手,上前拉开路晚晴,路晚晴脚下趔趄,跌到了叶墨的怀里。 路晚晴摇着叶墨的臂膀,满是焦虑,“将军!快把她拉开,她想害母亲!” 叶墨闻言并不为所动,只是看着洛溪。 洛溪熟练地把着脉,眉头愈发紧锁,从怀里掏了一颗药丸,塞到叶老夫人嘴里,然后吩咐左右的人赶紧把叶老夫人送到房间。 左右人闻言不动,洛溪提高了音量,道:“如果叶老夫人有什么事情,你们也会背上共犯的罪责,你们可以尽管不动。” 左右人依旧犹豫,见叶墨点点头,这才手忙脚乱把叶老夫人抬回了房间。 洛溪收拾了下衣袖,但还没等她开口说话,路晚晴便抢先一步开了口,道:“将军,你看到没,她刚给母亲喂了一颗药丸,好像早有准备似的。”说完,路晚晴跨步到洛溪面前,不由分说的甩了洛溪一巴掌,道:“你跟你姐姐一样恶毒,这才刚进门,就敢对母亲下手!” 路晚晴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又响起一声干脆利落的巴掌声,不过这回,是洛溪还给路晚晴的。 路晚晴愣了几秒,转身扑到叶墨怀里,美目含泪,楚楚可怜。 叶墨护住路晚晴,道:“你闹够了没有?我尊你一声嫂嫂,但你刚入门就对我母亲如此不尊,甚至有谋害母亲的嫌疑,就别怪我不尊重大哥了。” “来人,把洛溪带去官府。”叶墨喝令道。 辰辞走到洛溪身旁,牵起洛溪的手。洛溪望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向叶墨道,“没想到在战场上骁勇善战无战不胜的叶将军,处理家政内务的时候,果然是个草包呀。” 洛溪继续道,“我那可怜的姐姐啊,可真是瞎了眼呀,竟然选择了你这种人托付终生,怪不得不管自己含冤而死,还连累了我们平家寨上上下下几百号人。” 叶墨被她说的,心中异样的感觉更加厉害,这感觉中,竟然还有一丝懊悔? 下人们想要带走洛溪,辰辞凌冽的眼神吓得他们不敢动弹。平时看起来与世无争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般,但此刻却完全截然两人,仿若地狱来的修罗。 叶墨也皱了皱眉头,似乎,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哥。 洛溪抚上辰辞的手,道:“没关系的,既然他们想把杀人的罪名落在我头上,我没所谓的,大不了等该死都死了,我再找出证据自证清白好了。” 叶墨皱了皱眉头,斥退下人,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洛溪淡淡的瞥了路晚晴一眼,道:“我劝你们赶紧找个靠谱的大夫过来看看叶老夫人,反正我说的话,草包也是不信的。既然如此,你还是自己找个信得过的人看看。” 说罢,辰辞便拉着洛溪走了。 “大哥,你就这么一走了之吗?”叶墨喊住辰辞,继续道:“那可是咱们的母亲。” 辰辞顿了顿步子,道:“有些事情,不插手好过插手。我不会让溪儿受委屈,所以,抱歉,这件事我不会干预。” 如果叶老太爷现在也在的话,大概会被这段话气的喷血。不过,现在这个情况,也怨不得别人。 叶墨找了沈如安,沈如安诊脉后,便与叶墨到了书房。 “如何?”叶墨问道。 沈如安叹了口气,道:“如果我的诊断没错,老太太应该是中了毒。这种毒,与一般的毒不一样,中毒者的症状会如同急火攻心,不过半个时辰,就会毒发身亡;但老夫人还算好,竟然稳住了心脉,可以延缓毒发。不过如果十日内再找不到解药,估计还是凶多吉少。” 见叶墨陷入了沉思,沈如安继续道,“或许,你们可以找当时帮老夫人维稳心脉的人看看,或许能尽快找到治疗之法。” 叶墨突然想到,洛溪在母亲病发之时,给母亲喂下了一颗药丸。 “你说,母亲是中毒,而且中毒后有人给目前护住了心脉才导致没有当场毒发?”叶墨闷声道。 沈如安点点头。 第四十六章 风雨同舟 叶墨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送沈如安回府。 临走前,沈如安望了叶墨一眼,欲言又止,犹豫再三,还是选择闭口不言。 昨日,沈如安也在现场,听到了洛溪的一番话。他担心,如果真的是洛溪做的话,那自己的话只会对洛溪不利。 叶墨在书房呆了很久,不知道想些什么。终于,他出了房门,来到了辰辞的院落。犹豫再三,还是敲响了房门。 乐喜蹦蹦跳跳过来开了门,望见叶墨,嘴巴一嘟,还是开了门让他进来。叶墨站在门口,远远地望见洛溪正坐在桂花树下的秋千上,似乎正在阖眼小憩。辰辞坐在一旁的桌上,看着手中的书卷。 乐喜蹦蹦跳跳到辰辞身边,在他耳边嘟囔了几句,辰辞抬头向门口看来,与叶墨底线对上,点点头,叶墨也回应着点点头。 辰辞起身,把洛溪身上披着的薄衫裹紧了些。洛溪醒了过来,冲辰辞笑了笑,辰辞伸手替她整理了下额前的碎发,与她低语了几句。洛溪这才越过辰辞的肩膀看到远远站在门口的的叶墨,神色中带着不耐。 叶墨望着眼前这幕,想起了曾经这个院中也有个女子,喜欢坐在桂树下,荡着秋千,远远地望见自己,满脸都是隐藏不住的欣喜和热情,眼眸中似乎会发光。 只不过那时的自己,对她充满了厌恶,因为这份厌恶,总能看见她满脸的热情变成失落甚至小心翼翼的试探。 辰辞扶着洛溪往屋里走,乐喜蹦蹦跳跳的跑到叶墨面前,说辰辞请他进去讲话。 屋前收拾了遮阴纳凉的葡萄藤架,大概是还不是葡萄的解决,周遭装饰了许多花花草草,看起来也是热情缤纷的,感觉与辰辞以往的风格倒不是很相似,但增添了许多的生机。 “这是乐喜和青萝收拾的,溪儿的意思是收拾个茶房就行了,但她们总是机灵得很,溪儿也是就放任她们去做了。”辰辞在叶墨身旁笑着道。 叶墨点点头,喃喃道:“挺好的,挺好的” 青萝摆好了茶具,辰辞请叶墨坐下,不多一会儿,洛溪出了来,似乎是换了身衣服。辰辞起身,迎洛溪到自己身旁坐下。 “冷不冷?”辰辞握了握她的手。 洛溪摇摇头,接过茶壶斟着茶。 “对不起,是我冤枉了你呃嫂嫂了。”叶墨垂眸道,“还请大哥、大嫂能够不计前嫌,先给母亲诊疗。” 洛溪没有言语,只是淡淡的喝着茶水。 良久,终于喝完了一壶茶,洛溪道:“这种毒药来自塞北,黄土沙漠中一种植物的分泌物,人如果吃了,会突然胸闷气堵,毒素入了心脏,则会梗塞麻痹而死。” “塞北”叶墨喃喃沉思道。 “没错,被大将军血洗的平家寨就在那附近。”洛溪放下茶盏,仿佛说着一个与她无关的故事似的。 “如果想怀疑我,也没有关系,毕竟我确实是要替平家寨复仇的人。”青萝又过来给他们续上了一壶茶,洛溪没有饮茶,反而玩起了茶盏,漫不经心地望着对面的人,道:“不过我劝你脑子里稍微多点东西,如果我要复仇,再怎么也不会在成婚第一天就下手,而且,也断不会找这种无伤大雅的人下手。” 叶墨一时语塞。 “但我可以告诉你,解毒的方法是有的,不过有一味药引可是十分难得的。”洛溪玩味地看向叶墨。辰辞在一旁默不作声,专心品茶。 叶墨疑惑地望向洛溪,洛溪指尖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 叶墨瞳孔一震,望向洛溪。洛溪眸间含笑,叶墨却感受不到笑意。 “你,你怎么会,会知道?” “我为什么不知道呢?”洛溪反问道。 叶墨离开了辰辞的院子,思索片刻,径直走向了路晚晴所在的院落。 路晚晴正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尽管她很想去看老太太的情况,但不知道为什么,叶墨禁止任何人接近老太太,总是她用了众多借口,都无法接近。 叶墨到了路晚晴的院子里,徘徊了许久,心里有些排斥。路晚晴早就知道了叶墨往这边过来,但是等了许久都没见他进来,这才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出来迎他。 “将军,你来了怎么不进来?”路晚晴站在门口,远远地喊着,声音温柔且柔弱。叶墨向她看去,似乎她脸上还带着泪痕。 “啊,没事,只是在想一些问题。外面风大,还是进去。”叶墨跨进门槛,扶着路晚晴进房。 “将军,母亲还好吗?”路晚晴抬头望着叶墨,美目噙泪,楚楚可怜。 叶墨望着她,不愿将心里的想法与她联系起来。毕竟,他所认识的路晚晴,一直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又不敢伤蝼蚁性命的温柔善良的女子,怎么会做出伤害人的事情呢? “放心,母亲暂时还算稳定。”叶墨安慰道,抚着路晚晴的背部,让她安心。 “大嫂她怎么样?毕竟当时那种情况,多少心里会有些难受。”路晚晴关切道。 听她这么一问,叶墨脑海中浮现出洛溪那张不耐烦又带着些许厌恶的面庞,与怀中路晚晴这张脸一对比,心中莫名腾起一丝厌恶。 “别人的感受,与我们无关。”叶墨冷声道。 路晚晴见叶墨一副冷漠的样子,不安的心也放了下来,她看得到叶墨脸上一闪而过的厌恶。只要叶墨的心一直在自己这里,那么就算洛溪再有本事,就算平喜乐再生,自己也依旧能有把握对付这些人的。 “将军,晴儿真的恨不得随你一起前往边关征战,晴儿真的好心疼你。”说着,眼眶红了。 叶墨心疼地抚着她的额头。 风起幔扬,漫漫长夜,亦是两人的好春宵。 洛溪仰头望着漫天星空,辰辞走到她身后,为她披上了外套。 “夜里风凉。” 洛溪头也没回,道:“辰辞,你后悔吗?” 辰辞摇摇头,道,“没做决定前,我会考虑很多,但我看到你穿着嫁衣向我走来,搭上我的手的那一刻,我就决定了,不论以后发生什么,我跟你风雨同舟。即使某天我不在了。” 第四十七章 遇险 叶墨马不停蹄的往漠北赶,原本要大半月大路程,快马加鞭不过五六日便到了。 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叶墨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对这片土地的感觉,他陌生又熟悉。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忽然回想起平喜乐的脸,三年前的悬崖上,那个憔悴苍白的女子,眼中没有眼泪也没有恨意,只剩下悲凉。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甚至现在他开始怀疑起自己当初的决定和做法。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 望着这满目的狼藉,原本也是个吵吵闹闹熙熙攘攘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现在却异常的悲凉。满目残骸。 叶墨下了马,一步一步踩在这个已经荒草丛生的地面上。 谁? 他猛地侧脸,一只利箭贴面擦过。 他避过了这一波危险,没想到四周埋伏的人终于出了来了。乌乌泱泱竟然有三四十人,个个蒙面,手持凶器,一步一步向他逼来。 “你们是什么人?”叶墨扫了众人一样,手上拳头已经紧紧握住。 杀手们均黑纱面具覆面,宛如死士般,无人应言。只是相互对视一眼后,向叶墨发起攻击,招招致命,似乎是计划许久的一场蓄谋。 这些杀手的招式凶狠,再加上人数众多,纵使叶墨多么厉害,这一时半会儿过了,也逐渐露出疲态,开始后退。也不知过了多久,叶墨身上多处挂彩,总算把所有来着击退了。 天空下起了雨,雨水冲刷着地面,拍打着杀手们的尸体,汇聚成一滩血水,但这片鲜红,却也不及平家寨被绞杀的那天那般惨烈。叶墨站立在血泊中央,衣衫残破,脸上也有不慎被伤的划痕。 良久,他终于支撑不住,半跪到地上。血水,点染进了他的眼眸。抬头看,一个纤细、较小的红衣身影牵着自己的马匹走上前来。 叶墨的视线有些模糊,眼前的人看得不太真切。但恍恍惚惚的,似乎跟自己印象中的某个身影重叠。 “小心!”叶墨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用来支撑的大刀往女子身后掷去。一个刚刚挣扎起身的杀手举刀向女子挥去,被叶墨掷来的大刀直中心脏终结了生命。 叶墨与杀手一同倒下,倒在女子被鲜血点染得更加鲜艳的裙摆下。 朦胧中,叶墨似乎能感受到女子冰凉的手在自己脸上触碰、抚摸。这感觉,莫名的熟悉,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经历过的事情。 女子撑着伞,俯身伸手触碰着叶墨的脸,拂去了他面前散落的碎发,神情冷漠、悲凉,仿若身后踏着苍凉岁走过来的神女。 女子丢掉伞,雨水拍打在她身上。她褪去鞋袜,洁白如玉的双足踏在雨水、血水和遍地污浊交织的地上,一步一步,用脚将平家寨每个角落丈量了一遍,一直走到双脚遍体鳞伤,即便被划破了也全不在意,仿佛没有痛觉似的。 叶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山洞中,自己的伤口已经被人清理包扎干净。而山洞中却没有他人的痕迹。他探索着出了山洞,发现这里远远地能看见几乎夷为平地的平家寨。不一会儿,火光四起,平家寨前燃起了一堆火光。 叶墨赶紧冲平家寨奔去,终于,看见了火光前站着一个撑着伞的赤脚女子。他明知男女授受不亲、非礼勿视,但脚上斑驳的伤痕、血迹还是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叶墨望向火堆,火堆里正是杀手们的实体。女子撑着伞站在火堆旁,火光在她素净的脸上摇曳,有一份诡异的妖艳。 女子仿佛也感知到身后来人,回过头来,这一回眸,叶墨禁不住瞳孔一震。 洛溪! 怎么会是她! 洛溪只是瞥了他一样,淡然的往火里扫了一些粉末啊,刹那间,火光更胜,火舌几乎要舔到洛溪的裙摆。叶墨大步上前,却扑了个空。洛溪早就转身绕开了火舌,也绕开了叶墨的手。 叶墨扑了空,脚下因为虚弱有些不稳,差点跌入火中,但好在洛溪顺手拉了叶墨一把,把他带了回来。叶墨这一下,栽到了洛溪身上。洛溪脚下一闪,叶墨跌到了地上。 叶墨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这么狼狈,竟然还是在洛溪面前,突然间,他心里有些恼火。看向洛溪的眼神,也不友善了起来。 “不过是皮外伤,不至于这么弱不禁风,叶将军。”洛溪语气淡淡的,从叶墨头顶飘落下来。等他抬头,洛溪已经走远了,依旧赤着脚,仿佛感受不到疼痛般。 叶墨眉头微皱,挣扎起身跟了上去。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叶墨眉头微皱,看向洛溪,视线往她脚上飘忽了几下。 洛溪仿佛没听到也不在意般,疲惫地倚靠在岩石边,沉沉的睡去了。 叶墨霎时间有点无语,这个女人脑回路是不是有点什么问题。洛溪似乎真的很累,陷入了熟睡。叶墨上下扫量了她一下,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女人安静下来,似乎有些过于脆弱和捉摸不透,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或者说支离破碎,或者说,她身上像有个迷,一个跟自己有关的迷。 叶墨视线落在她的脚上,他伸手,想给她擦去脚上的血污,但当指尖快接触到洛溪的脚时,他犹豫了。本身男女之间授受不亲,自己现在这样已经不合礼数,尤其现在这个人,是自己的嫂子,他边更不能越矩。 “我错了、我错了” 洛溪睡的似乎十分焦虑,额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嘴里还止不住的说着梦话。 叶墨眉头越锁越紧,准备离开之际,突然被洛溪扯住了袖摆,叶墨转头,看到洛溪竟然梦中哭出了泪。 这是为什么?她哭起来太像一个人了。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叶墨就这么站着,望着她。心里有一处竟然越来越柔软,好像有一块陷进去了,这感觉似乎从来没有,就连路晚晴都未层能够触碰到他心里这个位置。 但是她知道,这种感觉绝对不是第一次出现,可也仅仅就曾出现过一次。 为什么,自己不是厌恶厌恶这张脸吗,为什么她现在的模样自己会有这种触动的感觉。 叶墨心里某种想法开始动摇了。 第四十八章 赤兔 就在叶墨想伸手拭去她挂在脸上的泪水时,洛溪确突然睁开眼睛,满是警觉地看向她,定神发现是叶墨,转瞬满是厌恶,避开了他的手,起身,坐到柴火旁烘烤着,眼里却望向洞外茫茫夜色。 叶墨也移步到柴火堆旁坐下,望着洛溪侧着的轮廓,良久,终于问出心中的疑惑。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洛溪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她,柴火摇曳在她眼眸中,叶墨这才发现,她的眸色竟然是深蓝的,如果不是在热烈的火焰或明丽的骄阳下细看,是无法发觉的,这种蓝到几乎如墨的眸色。 平喜乐走到洞口,远远地望着早已灌木林立杂草丛生的平家寨的废墟,月色幽幽,给她脸上镀上一层薄凉。 “太皇即位前,朝纲动荡,贪墨成风,民不聊生。为了谋求一条活路,逼的不少人无奈落草为寇,只求能够在乱世中存活下去。活不下去的人多了,聚在一起,也就成了彼此扶持的一个寨子,这就是平家寨的前身。“ “但他们又与一般的寇匪之流不同,平家寨无一不是穷苦出身,所以明白平民老百姓的苦,从未做过草菅人命之事,不过是劫富济贫。诚然,总是口号头衔目的看似多么正确,盗始终是盗,确实是有违法纪。但若这世间是太平盛世,谁又愿意给自己冠上盗匪之名?” “即便作为盗匪,也从未作恶人间。后来,历经两皇,朝纲平稳,大家也都有活得下去的可能。平家寨也就各自开始了正当的营当,虽然平家寨扎根在传说的土匪山上,但大家也没做什么打家劫舍的勾当,也没再拿起过枪棒。” “不过”洛溪看了叶墨一眼,继续道:“没想到平家寨的安稳全毁在了平喜乐手上,说来也真是可笑的不行。”洛溪笑出声来,眼泪打湿了脸庞。 柴火摇曳在叶墨脸上,他的情绪也模糊不清。 明月落下了山头,洛溪没再说话,赤脚走了出去。叶墨不明所以,跟了上去。 山路崎岖难行,碎石荆棘处处皆是。叶墨视线落在洛溪脚上,借着还没有隐没的月光,望见她双足已经污浊不堪。叶墨太专心,以至于洛溪停下他都还没发现,直直的撞了上去。 洛溪回头看了他一眼,厌恶的拉开了距离。 见她这般,叶墨竟然有点说不出的难受。 洛溪做了个噤声的收拾,叶墨也屏息敛声,向着她的方向看去。 一只通体雪白的似兔非兔的动物在一株挂满了红色果子的灌木旁,一蹦一跳的,好似咬着果子。但可能是手脚太短,总是碰不到。 洛溪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银色的细线,上面拴着一个小坠子。细线前半端裹上了一层毛绒的布条。 就在那只小动物再一次跳起来的时候,洛溪投掷出手上的细线,细线飞到那只动物身上,线头的坠子受力回弹,反扣住了开头的另一端,刚好是毛绒布条终止的地方。洛溪使力一拉,小动物转眼便到了洛溪手上。 叶墨愣愣地看着她和这只白色的小物体,不明所以。 洛溪也并未理会叶墨,只是轻轻安抚着看似惊魂未定的“兔子”,从它身上拔了几根毛发揣进口袋里,又不知道从哪里摸了几颗小红果放到掌心给“兔子”吃。 “兔子”在洛溪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了下来,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望了望二人,看起来无辜极了。洛溪叹了口气,像是“兔子”能听懂似的,说道:“不要难过,我只是想拔你几根毛用来救人而已,不会伤害你的,这几个果子就是给你的赔偿,你吃完了,就放你回家。” “兔子”看了看洛溪,洛溪一脸认真。 叶墨心中正对洛溪这个行为鄙夷至极,一只动物怎么会听得懂人话。 没想到,“兔子”像是能听懂似的,埋头到洛溪的掌心上,吃完了所有的果子。洛溪笑了,从兜里踹了个小布袋子出来,系挂在兔子的背上,道:“这些也是给你的,回家去。” 说完,放开了手。 “兔子”一溜烟的蹿进灌木丛中不见了踪影。 洛溪这才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将刚刚拔下的毛发递给叶墨。叶墨一脸疑惑的结果,发现这毛发竟然已经干枯,看着甚至有些像稀碎的参须,不过是雪白的而已。 还没等叶墨发问,洛溪便开口了。 “这是你要找的那味药。” “怎么会这样?”叶墨疑惑更重。 洛溪鄙夷的反问,“怎么,难道你的夫人没告诉你,这味药材,来自这山中独一无二的灵物身上?或者说,”洛溪定定地望着他,道:“她并不知道?” “也罢,总之拿到了药材,就赶紧回去。”洛溪吹了个口哨,一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蹿出来的墨色的骏马到了跟前。洛溪将马绳递给叶墨。 “那你呢?”叶墨道。 “我做什么,与你无关。你回去后,只要按照我的药方去做,定能要到病除。”洛溪望了望远处微亮的天际线,道:“如不快些回去,我怕你的母亲可能等不及了。” 听到此,叶墨眉头一皱,转眼便蹬上了马匹。“大恩不言谢,来日再报。” 言罢,便蹬着马匹快马加鞭往京都回赶。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后,洛溪才瘫坐在地上,手上一片猩红。 这种生物名为赤兔,虽通体雪白,但若受到外界伤害或恐吓,会顺着毛发分泌出一种毒汁,人如果解除到,表面皮肤保护层会被瞬间瓦解,如果没有采取妥善的防护措施,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但赤兔却是一味能解百毒的药材,可只能在活着的时候获取,如果不是有生命的物体摘取,落地便是普通的毛发而已,与其他动物皮毛无异。 以前跟着婆婆的时候,婆婆说过,这个奇特之处,可能就是因为赤兔要吸血才能够完成药效转化的关键。 洛溪也没想到,传说中的可遇不可求,传说中已经灭绝了的赤兔,竟然就在她的身边,也没想到当时错有错着的救了那个人。 万物皆有灵,对于叶夫人的毒,皮毛即可,没有必要伤及它们的姓名。 洛溪笑了笑,有些疲惫,两眼一黑,便昏了过去。 第四十九章 解救赤兔 不知过了多久,洛溪觉得手心痒痒的。醒过来一看,朦胧中看到一个雪白的物体在自己掌心,分明是刚刚的小赤兔,正用着粉色的小舌头给自己舔着掌心的伤口,酥酥痒痒的。 赤兔见洛溪醒了过来,立起身子,耸了耸耳朵,躲到了一旁的灌木丛中。洛溪撑起身子,发现自己掌心的伤口已经凝固了。 “没想到赤兔的唾液还有这种功效。”洛溪着实有点惊讶。 她看向灌木丛里,赤兔毛茸茸的身子躲在灌木丛里,探个小脑袋出来,两只圆溜溜的小眼睛的偷偷盯着她,虽然这个小东西并不知道小小的灌木丛连它的小屁股都没有挡住,被洛溪看得真真切切。 洛溪温柔一笑,冲赤兔招招手,轻声说:“过来,过来,我不会伤害你的……” 赤兔小心翼翼的离开灌木丛,冲洛溪的方向移动。洛溪笑的温温柔柔,轻声招呼着赤兔。赤兔小心翼翼,一步一步,终于到了洛溪身边。洛溪将它揽入怀里,赤兔蹭着她的掌心。 洛溪拿下赤兔身上的小袋子,从里面掏出了红果子喂给赤兔吃。赤兔嗅了嗅,埋头吃了起来。 洛溪温柔的摸摸赤兔的头,把它抱在怀里。赤兔却跳了下来,往前蹦跶,看起来似乎是要带她去哪里。往前蹦跶着,还回头看看她,像是在招呼她一样。 洛溪歪歪头,跟了上去。 赤兔对这山中很熟悉,甚至洛溪还要熟悉。赤兔带着她左拐右绕,终于来到一个洞口。 赤兔蹦蹦哒哒跳了进去。洛溪好奇的望了望周围,看了看漆黑的洞里,也跟着进去了。 进到洞里,洛溪这才发现了里面别有洞天。 里面堪比迷宫,如果不是赤兔在前面带路,洛溪怕是能在里面绕的迷了路。走过了前面的坑坑绕绕,终于走到一处开阔的地方,引入眼帘的竟然还有一汪碧色的泉水。 洛溪甚是惊喜,蹲在池边看了起来,伸手触碰了一下,没想到指尖才刚碰到水面,一股刺骨的寒凉令她忍不住抖了抖。赤兔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也跟她一起蹲在池边看着。 忽然,洞口传来了动静,赤兔动了动鼻子,看似露出了一个快乐的表情,冲洞口奔去,洛溪连忙追上。 快要接近洞口的时候,洛溪竟然貌似听到了打斗声,赶紧一把抱住还在往前奔跑的赤兔。赤兔不明所以,被洛溪这么一阻止,竟然发了怒,洛溪接触到赤兔毛发的皮肤开始出血,这是赤兔在受到威胁时分泌毒汁。 洛溪忍着痛,小心翼翼的走到洞口,躲在阴暗处往外看着。 只见一群黑衣人正对着一个体型大过自己怀里十倍的小赤兔展开围捕。洛溪自己看了看他们的着装兵器手法,看起来像是西域的人。 这里怎么会有西域的人? 正在思索,怀里的小赤兔可忍不住,狠狠咬了洛溪一口,洛溪一时吃痛,赤兔趁着这个间隙蹿了出去。 “没想到还有个小的,真是意外收获呀。”其中一个黑衣人笑道。 动物始终是动物,而且赤兔并没有什么杀伤力。没一会儿功夫,黑衣人已经将两只赤兔围在了中间,身上已经伤痕累累。小赤兔嘤嘤的哭着,圆溜溜的眼睛望向洞口。洛溪给它的小背包已经被划破了,红色果子散了一地,格外的刺眼。 “收网。”其中一个黑衣人道。 言罢,几人便收紧了与洛溪捉捕小赤兔时一样的银丝细线,细线越来越紧,勒得赤兔皮毛开始渗出血丝。这种银丝细线是西域一种特殊的冰蝉丝炼制而成,极细,通常会被用作暗杀的兵器。不过因为这种冰蝉及其难寻,加之制作工艺也十分特殊,所以极少人会有。洛溪手上这根,还是那人所赠。没想到这行黑衣人竟然有这么多,不知是从哪里获取的。 当时为了避免伤到小赤兔,洛溪特意在可能会接触到小赤兔的搭扣段过上了毛绒皮革,没想到这些人对待赤兔竟然这么粗暴,看样子也不像是要善待它们的样子。 洛溪掏出银线,抽去上面的毛绒皮革。她的剑留在了跟叶墨修养的山洞中,她现在能用得上的,只有这根银线了。 只见她掌心往外一翻,便掷出了一根银线。银线飞速的向离洛溪最近的黑衣人刺去,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倒了下去,洛溪再一动,卷起了黑衣人的兵器,收到手里,与众人对峙了起来。 即便失去了一个黑衣人的银线束缚,其他人却依旧死死拉出住手中的银线,并受为首的黑衣人的吩咐,依旧逐渐收紧银线。洛溪欲上前阻止,却被为首的黑衣人拦了下来,与洛溪纠缠起来。 虽然洛溪也有几成武艺傍身,但也是在分身乏术,这银线坚韧异常,并非一般的刀剑能够斩断,不然她也不会久久恋战。 黑衣人的武艺与洛溪不相上下,但由于洛溪分心在赤兔身上,再加上他们变化了策略,将原来收服赤兔的人数减半,而另一半则也手执刀剑,与洛溪纠缠了起来。 两只赤兔身上已经是斑驳的红迹,收服的黑衣人已经拿出铁钳、打开铁笼,要将它们收进去。 洛溪急的不行,只好飞身到赤兔那边,攻击拿着铁钳铁笼的人,但也因为这样,背后受了为首黑衣人一刀,好在洛溪避让及时,并未伤及要害,伤口只是到了表皮下的几分而已。但即便如此,洛溪脸上也还是失了几分血色。 赤兔也看出洛溪正在为自己拼命,也开始奋力挣扎,但也还是徒劳。 正当洛溪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林中突然飞出一个身影,定睛一看,竟然是叶墨。 他怎么回来了? 还未等洛溪细细思索,叶墨已经杀进黑衣人中,与他们纠缠了起来。 “做你想做的事。”未等洛溪开口,叶墨从她身边擦身而过,甩下这句话。 洛溪闻言,也未言语,往赤兔的方向奔去。 黑衣人已将赤兔装进了笼子,运上了车。 洛溪赶紧掷出银线,往最近的黑衣人掷去。银线的速度极快,迅速解决了两个黑衣人,洛溪身形赶到,拎起摔到一边的小赤兔的的笼子。但是为首黑衣人已经赶上了装着大赤兔的车子,向洛溪丢出一枚弹丸,洛溪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叶墨也解决了黑衣人赶到,但装载着大赤兔的马屁已经不见了踪影,眼下只剩倒在地面上的洛溪和一旁笼中血迹斑斑却又焦急的乱动的小赤兔。 第五十章 回府 脚下是无尽深渊,仿佛要将她吞噬。婴孩的啼哭声明明就在耳边,却突然没了声息,大概是风太大,听不真切了罢。风夹杂着雪,拍打在脸上,又冷又痛,脚下已经没了知觉,她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光着脚,已冻得黑紫,上面满是血迹和划痕,想必是失去了冻得失去了知觉。 身后似乎很多嘈杂的人声,婴孩的啼哭声随着疾风又传到了耳边,但她却没想过要回头看一样。她望向远处苍茫一片,黑夜中模糊的看不清任何东西,自己渺小的像一粒微尘。 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去找一个人。 恍惚间,她终于迈出了腿。 “啊———” 猛烈的失重感使洛溪惊醒,她睁开眼,却汗流浃背。这种感觉太熟悉了,是她再也不想回想的噩梦。 脸上酥酥麻麻的,耳朵旁好像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在动。她转头一看,小赤兔水汪汪的眼睛印入眼帘,它正舔着自己的脸颊,似乎是在给自己清洗。 挣扎起身,背后一阵钻心的疼。她环顾四周,判断自己应该是在一家客栈。 一阵开门声,洛溪看过去,不一会儿叶墨端着一碗汤药到了她跟前。 洛溪不知道自己现在唇脸惨白,如同一张白纸,没有一丝血色。叶墨坐在床边,给她吹凉汤匙里的药,递到她唇边。 洛溪别过头,道:“不劳烦将军,有劳放在桌上,一会儿我自己会服用。” 叶墨眼黯了一黯,将汤药放到一旁的桌上。 “请问另一只赤兔怎么样?”洛溪问道。 “我到时,只看到你和这只小赤兔。你流了太多血,我不能放下你不管。你可知你昏了五日?”叶墨道,言语中竟然有一丝责备,“你伤的这样重,为什么没跟我说?” 洛溪并没有太大的表情,一脸冷漠。对于叶墨来说,她也确实不会再有什么其他的情绪可以波动了。 洛溪将小赤兔抱在怀里,抚摸着它的毛发,轻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伙伴的。” 小赤兔仿佛听懂了似的,小脑袋在她手心蹭了蹭。 叶墨是第一次见她这般温柔,竟然有些异样的感觉。 “将军为何会折返?” “我已快马遣人将药材送了回去。”叶墨顿了顿,“留你一人在深林中,总归还是有些不放心。” 洛溪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只是起身,打开窗,一阵冷风吹来,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没想到这么快就变天了。” 言罢,转向叶墨道:“我若是将军,定会亲自带着药回去。不要以为你给我解了围我便会谢你,你我之间,我绝不曾欠你。” 洛溪走到桌旁,拿起汤药一饮而尽。道:“启程。” 辰辞没想到洛溪这一去竟然这么久。虽然每天看似手持书卷,但心思却不在这书卷之上,甚至有好几次拿反了,还是乐喜在一旁提醒他才注意到。 听闻洛溪今日抵达,他便一大早就等在了门口。 大约晌午,洛溪的车马终于到了。叶墨跃身下马,到轿旁伸出手,给洛溪搭手下轿。与此同时,辰辞也迎上来,等着洛溪。 洛溪坐不惯轿子,但因身上有伤,叶墨并未给她备马,所以这一路她只能在轿子的颠簸中浑浑噩噩,即便到了,她也好一会儿没缓过神来,因此迟迟没有下轿,也不知道轿外有两个男人等在外面。 不过,这倒是给街上路过的人看了个热闹。 毕竟两个样貌脱俗气质超凡的人等候在同一顶轿外,是人都会忍不住脑洞大开。他们二人,一人威武刚毅似胸有成竹的将领,一人清新脱俗似误入尘世的谪仙,虽都未言语,但二人之间却流转着一种莫名的敌对的气氛,令人不得不驻足细看。 换言之,即便是肤浅的看脸,也令人忍不住驻足不前。 “将军——晴儿好想你!”一道娇滴滴的女声从远处传来,惊扰了这一派氛围。众人看去,倒吸一口凉气,这迎面而来的女子生的一副好皮相,至少是这城中难得一见的美人儿。望望那门口的牌匾,莫非这就是传说叶将军也难逃的那个美人关——叶将军的妾。 围观众人议论纷纷,“叶将军家的妾室”这几个字眼却真真切切落到了路晚晴耳中,令她十分恼火。即便叶墨多么疼爱她,妾始终是妾,但即便平喜乐死了,叶墨也至今没有扶正她的意思。而且,这几年来,坊间竟然流传起了是她为了扶正而妩媚将军迫害平喜乐的传言。 想到这些,她奔向叶墨的时候,楚楚可怜的眼眸中更平添了几分委屈酸楚。 但她没发现,叶墨看向她的眼神里面多了几分猜疑,看到她娇滴滴颤巍巍的奔来的时候,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转眼,路晚晴扑进了叶墨怀里,楚楚可怜的眼眸中已经泛起了涟漪。 “将军,你去了这么久,晴儿真的很担心。好在母亲的身体已经好转了,不然晴儿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路晚晴在怀中梨花带雨,叶墨也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 轿外这般聒噪,早就洛溪吵得头晕。她打开轿帘,探出头,叶墨抱着路晚晴低声安抚的一幕正好印入眼帘。而且这路晚晴还不偏不倚正好挡住了她下轿落脚的地方,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 “真是好一个威武将军俏佳人。”洛溪冷笑道,“不过可惜,这幅郎才女貌的画卷还请恕小女子不能欣赏,有劳让个位置。”言罢,辰辞也上前伸出手,洛溪搭上辰辞的手,踩在脚凳上下了车。 路晚晴的小脸埋在叶墨胸口,叶墨呆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 乐喜见到回来的洛溪,一张脸耷拉下来,躲在门柱后面。 洛溪累极了,也懒得理会这小孩子的心思,没看见似的,径直入了房门。乐喜委屈巴巴的看着辰辞,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辰辞的衣袖,“她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辰辞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转身进了门。 乐喜眼巴巴的站在门外,直到辰辞关上了门。 第五十一章 谢礼 乐喜委屈的很,坐在院子的秋千上,手里的树叶已经被她摧残得不像模样。 以前没遇到洛溪的时候,师傅对自己几乎百依百顺,过得很开心,但是自从遇见了这个女人,师傅就像变了个人,总是对自己很严厉,有时候还会为那个女人凶自己。 乐喜不喜欢洛溪,而且非常讨厌。 可是师傅眼里心里都只有这个女人。乐喜想想,浓重危机感漫上心头。这个女人看起来也不是很喜欢自己的样子,该不会怂恿着师傅把自己送走? 想到这里,乐喜把手中的树叶揉成一团丢了出去,不行,她要行动起来。 可是,该怎么办呢? 她又开始迷茫了。 突然,一个雪白色的物体闯进她的眼帘,是一只雪白的小兔子。 毕竟还是个孩子,被其他事物一吸引,就分了心。等凑到眼前,乐喜才发现,这个小东西长得好奇怪,看起来又有点像小猫咪,是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动物。 看着眼前的小动物可爱的模样,乐喜忍不住伸手想要摸一摸。指尖快要接触到“小兔子”的毛发时,洛溪厉声制止,掷出一个东西打到乐喜的手腕上,让她吃痛的收回了手。 “小兔子”看到洛溪,开心的奔向洛溪,一下跳到她的怀中。 洛溪抱着赤兔,轻轻抚摸了几下赤兔的后背。 乐喜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辰辞赶忙上前安抚。 洛溪看了他们一眼,眉头微皱,转身进了屋子。 “师、师傅,她不喜欢乐喜,还、还打乐喜……”乐喜抽噎着,辰辞给她擦着眼泪。等道乐喜哭声渐渐小了,辰辞望着她,道:“乐喜,你要记住,师娘是不会害你的。” 乐喜不明白。 “还有,她已经与师傅成了亲,是你的师娘,你怎样爱师傅,就要怎样爱师娘。”辰辞顿了顿,继续说:“如果有一天师傅不在了,师娘就是你唯一的亲人。” 乐喜还是不明白。 “师傅怎么会不在了呢?” 辰辞望着乐喜圆溜溜的大眼睛和挂着泪珠的长长的睫毛,没有言语,只是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叹了口气。 洛溪在室内,抱着小赤兔,隔着纱窗远远地望见坐在湖畔的一大一小的身影。转头对着小赤兔说,“以后你就叫小白。小白,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的伙伴救回来的。” 小白懂事的歪了歪头,往洛溪的手上蹭。 听闻洛溪回来了,纵使叶老夫人再怎么不愿意,也还是得表示表示。便以自己大病初愈不宜走动为由,遣了个贴身婢女送来了些礼品到洛溪辰辞居住的院中,道是慰劳下洛溪一路辛苦和愿为自己开方配药的谢利。 洛溪捏起其中一只翠玉手镯,看了两眼,冷笑一声,又随便丢了回去。 “好意我心领了,这些礼品你们还是拿回去,我这种人,怕是配不上老夫人的厚爱。”说罢,洛溪让乐喜拿来了自己梳妆台上的盒子,随便挑了两件,也一并丢到了叶老夫人的礼品盒中,道:“我实在是不知道堂堂一个将军,清贫到这个地步,就连给救命恩人的谢礼,也不过是当铺都不屑于入库的碎料拼凑起来的。也罢,大概是叶老夫人惯于节俭,老夫人都上了一把年纪,也该有件像样的首饰。这几件麻烦你们呢一并带回去,就当是我庆贺老夫人身体健康的贺礼。” 几个送来礼品的婢女原封不动的这番话转述给了叶老夫人,叶老夫人望着一并被退回的礼品盒,气的半晌没说话。 叶墨收拾妥当了之后,也带着路晚晴过来探望。原本叶墨不想带她的,但路晚晴哭哭啼啼说要来探望叶老夫人,又哭哭啼啼的说着叶墨不在家这段时间,叶老夫人的院门她都不敢跨进去,生怕再被人误会了什么。 其实哪里是她怕人误会,而是叶墨临走前让人看好院子,除了辰辞外其他任何闲杂人等都不得入内,尤其是路晚晴。另外叶老夫人醒了过来后,也挺听闻了这期间的事情,气的她直接让人关了院门,更吩咐下去,让路晚晴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但叶墨哪里见得了路晚晴这般委屈这般可怜,便携她一同往叶老夫人的院子来了。见是叶将军来,即便看着路晚晴,下人们也不好阻拦,只得让她进去了。 叶老夫人看到叶墨,马上笑容满面。但瞥见他身后的路晚晴,一张脸又阴沉了下来。 叶墨没有理会太多,道叶老夫人床边坐下,问了问她的身体和近况。叶老夫人自然是答得亲切,母子之间,其乐融融。 “望见您身体安康,妾身这颗心也算放了下来。您昏迷的这段时间,妾身急的整宿整宿都睡不好觉。”说着,路晚晴眼眶又开始湿润。叶老夫人见此,忍不住皱起了眉,“知道的,知道你这是在庆幸我没死,不知道,还以为你在这儿哭丧呢。” 叶老夫人厌弃地看了路晚晴一眼,眼神又继续落在叶墨身上。摸着他的手、胳膊,仔细望着他的脸,满脸心疼,“墨儿呀,你这趟辛苦了,瘦了这么多。” 叶墨遥遥头,道:“您放宽心,我好得很。” 突然,叶墨眉头一皱,叶老夫人不小心碰到了他胳膊上还没愈合的伤口。叶老夫人赶紧翻开他的衣袖看,右臂下还过着纱布,微微有点血迹。 “这是怎么了?”叶老夫人满脸焦急。 “不碍事不碍事,不小心被山上的朽木剐蹭了,修养几天就好了。”叶墨安慰道。 叶老夫人眼眶也开始红了,心疼自己的小儿子。路晚晴看见了叶墨的伤口,眼神略微有些复杂。 深夜,一个身影贴着墙根摸摸索索到了一个角落,见四下无人,将一张折叠的极小的纸条塞到墙缝中,另外拿起一个小石头遮挡在上面后便匆匆的走了。 清晨鸡鸣声响,将军府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昨晚那颗石子,早已滚落到一旁,墙缝干干净净,几株枯草耷拉着干瘪的身躯等着开春重焕生机。 第五十二章 无解 赵颖儿担忧地望着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 自从被圣上赐婚后,赵子义便谋划着要逃婚,结果还没出城就被父亲五花大绑抓了回来,连续跑了两三次都被都被捉了回来。后来父亲也烦了,干脆把房门锁了起来,派了好些个人看管。 赵子义索性就闭门不出,绝食抗议。父亲这才不得已把赵颖儿喊了回来,让她开导开导赵子义。 赵颖儿在门外喊了半天,都不见赵子义回应。 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赵子义开了门,喊了赵颖儿进去。赵颖儿跟沈如安对视一眼,沈如安点点头,道:“我在门外等你。” 赵颖儿刚踏进屋内,赵子义火速关了门,把她拉到内室的凳子,小声说:“颖儿,你帮哥哥一个忙。” 赵颖儿满脸疑惑。赵子义贴在她耳标轻生说了一番话。 “不行,爹爹知道了肯定会把我骂一顿的。” 听完,赵颖儿果断拒绝,没有丝毫犹豫。 “难道你就不心疼自己大哥吗?你跟沈如安是喜结连理了,你看看你哥,都不知道自己将要迎娶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什么脾性,一无所知。”赵子义满脸悲伤无奈,垂下头。 赵颖儿还是十分犹豫。 赵子义偷偷瞥了她一眼,咬破了嘴唇,憋了一口血,然后发出咳嗽的声音,赶紧用衣袖遮挡住。 见他这般异常,赵颖儿赶紧扯开他的衣袖,发现他衣袖上沾染了一块血迹。 “哥,你怎么了,别吓我呀。”赵颖儿满脸焦急,要冲出去喊沈如安进来,却被赵子义一把拉住了。 “不用喊他,不过是略微有点着急,一下没反应过来而已。”赵子义望向赵颖儿,眼眶有些许泛红,道:“颖儿,你知道为兄有多么的羡慕你吗。从小到大,大家都疼爱着你,你也算无忧无虑。长大后,哪件事父亲和我没有顺从过你的心愿。但是你看看哥哥,从小到大,父亲都对我严加管教,你还在家中玩闹的时候,我已经随父亲上了战场,东征西伐。但是,我从没有怨过父亲,我也从不认为迁就你、疼爱你有什么错。” 赵颖儿抿紧嘴唇,眼眶也有些许泛红。 “当初你说要嫁给沈如安,你也清楚父亲的态度,但是身为哥哥,我是不是也在帮你做着父亲的工作。现在看到你这般幸福,为兄自然也是十分开心的。可是,你想想看为兄现在的境遇。我已有心上人,可是却不得不从父命和皇命去迎娶一个我从未见过和听闻过的陌生女子。你觉得这样对我公平吗?” 赵颖儿转过身,背对着赵子义。她确实能够明白赵子义说的话。两个人如果没有情谊,能走到最后的真的很少,也不知道是对谁的悲剧和枷锁。 她想起了平喜乐,那个喊着自己姐姐的女子,最终却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赵子义感觉到了赵颖儿有些许动摇,接着说:“其实我也不是非要——” “好,我帮你。”赵子义终于要切入正题了,没想到赵颖儿却突然答应了。幸福来得太团,来得太突然,赵子义都愣住了。 赵颖儿拭去眼角的泪,整理了下,转过身来看着赵子义,说:“我会掩饰你,带你出府。但是你要保证不会逃跑,如果你跑了,以后我赵颖儿就再也没有你这个哥哥。你知道,我向来是说到做到的。那女子的住所我会告诉你,具体要怎么做,你自己把握。但希望你能够想清楚,这桩婚事,由不得你我做主,你身上现在背负的,可能是我们整个赵家的荣辱。” 赵子义点点头,起身,叹了口气,“你放心,我永远是这个家里的长子。” 这句话,竟然有些悲哀。 赵颖儿仔细地望着赵子义,突然发现,他似乎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看似玩世不恭的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竟然已经能够担当起“责任”这两个字的重担了。 赵颖儿拜别了父亲,跟沈如安乘上回府的车轿。大约走了一会儿,确认离开了王府的范围,随从中一人离开了队伍,溜入不知名的小巷子消失了踪影,但随行的人竟然没觉得有任何古怪,反而迅速调整了队列,补上了空缺。 “万一被他知道,你觉得他会不会暴跳如雷?”沈如安放下轿中窗帘,看着随从的身影消失在巷道中。 赵颖儿正以一个舒服的姿势半躺在轿中,手里一串水灵的葡萄,摘下一颗丢到嘴里,含糊不清道:“顶多就是自闭两天,也不敢拿我怎么样。几让他想偷偷溜出去,就满足他这个心愿好啦,我又没做错什么。” 沈如安噗嗤笑了,伸手把赵颖儿的披风裹紧一些。 可怜的赵子义要是知道,在赵颖儿过来探望他之前,就已经跟父亲协商好要放他自由,他原本可以堂堂正正从正门出去自由自在的行走的话,估计要气得锤墙。他哪里知道,之所以赵颖儿能怎么顺利带他出来,早就是安南王默许的了。不然这么光天化日之下,就他着蹩脚的乔装技术,别说自己的父亲了,府里谁认不出? 不过赵子义也想不了那么多,他只想见一个人。 到了将军府附近,赵子义又犹豫了。他要以什么理由、什么借口去见她呢? 洛溪确实与平喜乐长得十分相似,但她一直没有承认自己是平喜乐,自己也没有办法确认。毕竟她除了样貌,脾性都与自己脑子里的平喜乐相去甚远。再者说,她已经是他人之妇,而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和借口见她呢? 不知不觉,他竟然走到了将军府外墙。望着这个熟悉的地方,他脑海里又浮现起第一次见到平喜乐的情形,那个满脸肮脏穿着破破烂烂的小乞丐,把自己当作垫脚石踩了一脚反而理直气壮。 想着,赵子义忍不住笑出了声,转而满脸苦涩。 可当时都还没问到她的名字,却再后来听到了关于她的噩耗。 其实,他也不知道明明没有交集,为什么自己会对她念念不忘,甚至对与她有相同模样的人也会有这般的执念。 第五十三章 震惊 突然,墙上传来一阵响动。赵子义还没清楚情况,便被人借力在肩上踩了一脚。但头两日才下过雨,那人不偏不倚踩到了一块雨后青苔上,划了一跤。 就在她将要摔到地上时,赵子义赶忙从后面托住,落入赵子义臂弯中,二人四目相对,略有尴尬。 看清那人容颜后,赵子义惊喜交错。 “平——” “谢过大侠。”还没等赵子义喊出名字,那人便起身飞快的走了。赵子义带着这惊喜的情绪,追了上去。 洛溪心中正是烦躁,本来想悄悄地溜出来,瞧准了这个时间段没人才跃墙,没想到又撞到这个赵子义,也不知道是什么孽缘。没想到他竟然还死死跟着自己,怎么甩都甩不掉,狗皮膏药似的。 既然怎么都甩不掉,那就干脆迎面解决。绕到一处隐蔽的角落,洛溪拐了进去,赵子义也紧随其后。刚进去,忽然被人拽了下去,整个巷道看起来如同无人一般。 “说,你跟着我有什么目的?”洛溪紧紧拽着赵子义的衣领,满脸警觉。 二人之间不过一拳的距离,彼此的呼吸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姑、姑娘不妨先放开在下。”望着洛溪舒展在自己眼前的明媚的五官,心跳频率极快。但男女授受不亲,尽管他有些迷恋,但还是不能坏了她的名声。 洛溪也意识到二人之间似乎有些失礼,刚刚过于警觉,以至于没注意分寸。不过现在的她也没什么所谓,如果在乎这些虚无的东西,她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说,我没工夫跟你废话。” 洛溪没有放开他的意思。 “我,我不过是凑巧走到附近,刚好看到。”赵子义说。 “我不关心这些,就算你是故意的也与我无关,我只是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洛溪眉头轻皱。 “我……担心你。” 赵子义望向洛溪,郑重认真。洛溪望着,有一瞬失神。 “多管闲事。” 洛溪放开他,道:“回去,安安心心备婚,与你无关的事情,半分都不要沾惹。” 言罢,洛溪起身,忽然听到脚步声,又将赵子义拉到一旁,随手捡起地上的破布往二人身上一遮,防止他人发现。 果然,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巷道旁走过,听脚步声不止一人。 洛溪透过缝隙,能看到人影,但他们倒是十分谨慎,声音模模糊糊,听不真切。不过洛溪还是注意到黑衣人身上若隐若现一块牌子。霎那间,宛如一股电流贯通脑袋,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日,抓捕赤兔的黑衣人手臂上有一块烙印,纹路看起来与这令牌倒是十分相似。莫非是西域人?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是将军府附近,按理说就算西域有什么动向,也不会放肆到出现在这里。难道说,将军府中有人与西域有什么关联? 赵子义被洛溪按在身下,洛溪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双手按在了赵子义胸口,整个人有一半压在了赵子义身上,有些过于亲密。 赵子易现在心里脑里都十分慌乱,完全无暇思索其他。 洛溪过于专心听取黑衣人的动静,直到听到巷道的人已经离开了,没了动静,这才松了一口气,起身站了起来。 赵子义依旧呆呆的坐在原地,心狂跳不止。 洛溪长舒一口气,拍拍手和衣服,转身离去。 “不要再跟着我了,安安心心当好你的新郎。” 洛溪甩下这句话,赵子义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一颗心,落寞的沉了下去,往漆黑的深渊,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底。 洛溪走在街上,漫无目的,心里慌乱的很,像是忽然间失去了目的地。 起风了,一丝冰凉落到了额间。抬头一看,纷纷扬扬的雪随风飘舞,落到掌心,转瞬消融。 忽然间,她有些迷茫。 纵使大仇未报,纵使恶人未惩,可她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或者说现在她在做或者想做的事情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她很累,真的很累。其实从她的本心出发,她真的不想要勾心斗角,只想要平平淡淡的生活,没有什么大仇大恨,只是平平淡淡的,粗茶淡饭一日三餐。 可是现在,所有事情似乎都往着她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就好比,就好比你只不过是拔掉了在门前挡住出路的一根霸横的树木,但当刨开树坑后发现,看似瘦小的一棵树,根须却盘根错节统领了整个地下。斩断一根,还有一根,斩断一根,又生出一根,如果要拔出,意味着整个地面都会颠覆。 终于,赵子义还是来到了皇上为自己赐婚的女子家。他想请女子能够放弃这门婚事。 他叩响大门,一个女生应声开门,不过可能是谨慎起见,只露出一条门缝,怯怯的问,“公子请问有何贵干?” 赵子义咬了咬嘴唇,艰难地开口道:“请问白小姐在家吗?我有一事想与白小姐商议。” 女子回头看了看,又望了望赵子义,“抱歉,我家小姐不便见客。” 言罢,打算关上门。却被赵子义喊住了,“烦劳通报一声,我是赵子义,白小姐的未来夫婿。” 女子点了点头,关上门。 赵子义在门口反复徘徊,焦急的等着回音。过了许久,终于又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女子开了门,轻声道:“小姐请您进去做客。” 赵子义作了个揖,跟着女子进了门。 赵子义没想到,这院落的格局竟然如此别致。至少他在京都还未见过如此别致的院落。但同时,他又觉得有些怪异,他发现自己竟然貌似找不到回去的路。他心中有些警觉。 大约走了好一会儿,女子说了声“请”,赵子义才意识到到了。礼貌谢过女子,便往屋中望去,屋中一个穿着紫色衣衫的蒙着面纱早就等候多时了。赵子义走上前,礼貌问候,女子点点头,挥挥手,婢女点头关上了门,屋内只剩白小姐和赵子义。 “白小姐,这怕是不太合适。”赵子义望了望关了的门,作揖道。 白小姐并没有答复她,只是轻手摘下面纱,看见白小姐的面容,赵子义满脸震惊。 第五十四章 裂痕 “紫洛!” 赵子义没忍住竟然喊出了声。 紫洛点点头,道:“见过赵公子。” 赵子义又惊又喜,赶上前一问,“你、你不是死了吗?”言罢,赵子义觉得有些不合适,赶紧说:“我的意思是,之前那场大火,听说你——” 紫洛微微一笑,道:“既然你已经发现了,那我也没有必要隐瞒了。确实是有人在落英坊故意纵火,但还好坊主早就发现了,大家将计就计。坊主知道我的身份过于招摇,所以就趁机为我安排了一场假死,也为我和一干忠义的姐妹安排了这么一处住所,让我们能够丰衣足食。” 赵子义不禁退了一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那你我的婚事是……她?” 紫洛点点头。 赵子义突然心里一阵绞痛。原来,这些都是她的安排,没想到,自己竟然也在她这盘棋中,成了一盘棋子。他觉得胸口极闷,口里竟然还有一丝腥甜。 赵子义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出白府的, 路上行人寥寥。天气变得真快,不过是一日的功夫,竟刮起了北风,白日里的落雪,路面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白色,街道上的却是一片杂乱和污浊。 赵子义行走在这边污浊中,这种天气,下了雨便是刺骨的寒凉。突如其来降雨,让本就人气稀落的街道有了一小阵避雨归家的慌乱和操作,不一会儿,街道上只剩下赵子义一人,只是他现在失魂落魄,连被人撞了几下都毫无感觉。 他现在满心的寒凉。 走着走着,他停下了脚步,一个逆光的人影出现在他眼前。他抬起头,望了过去,眼前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子。但他此刻,却最不想见到她。他无法容忍自己只是一颗棋子,宁愿自己远离她的世界,仅仅作为一个远观者。 洛溪定定的看着他,可他只是淡漠的从她身旁经过,就像没有看见她一样。 其实,赵子义不知道,当他叩响白府的门的时候,她正与紫洛在屋中。他与紫洛交谈时,她也一直躲在屏风后,安静的听着他们的交谈。其实她本来不想现身的,但看他这副模样,心中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毕竟她真的不想将赵氏兄妹任何一人牵扯进自己的计划中。 虽然紫洛与赵子义的婚事,确实是她求唐焱为他们安排的,她也承认自己的自私,想要紫洛能够有个安稳的日子,至少能够在安南王的庇护下安全安稳的生活。 也可能这并不是最好的计策,但确实能够最直接即时解决眼下的困难的办法。自从落英坊失火那日,她便明白接下来只能由自己孤军奋战,身边不能有任何的羁绊,否则第一个受到伤害的,便是她的身边人。 其实落英坊这么关键的所在,从落英坊出去的每一个人,她都有了妥善的安排,让他们隐姓埋名去新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但即便这样,她也久久不能放下心中的担忧。毕竟从落英坊走出去的人,即便自己知道,可能有些人是完全不清楚任何事情,但是外面的人并不会这么想。 虽然每个跟着自己进了落英坊的姑娘对自己都是别无他路、忠心不二,但是,自己没有办法做到将她们弃之不顾。落英坊失火不过是个警示,那时她明白,自己再也不能护她们周全了,可以说,在自己布下复仇计划的时候,就已经不再能护住她们周全了。 “赵子义,我有话对你说。” 洛溪喊住赵子义。赵子义仿若没有听见,依旧直直的往前走。 冰凉的雨水落到二人身上,二人被淋成了落汤鸡般,雨水灌进脖颈,浸透衣衫,洛溪的唇齿已经发紫。 赵子义走着走着,停下了脚步,转头一看,却不见了洛溪。 他急忙冲回到方才洛溪所在的位置,但却找不到任何她在这里停留过的痕迹。 “呵,我也真天真。”赵子义自嘲,却不知洛溪已经被人扛着融入了黑夜。 乐喜看了门,往黑夜中望了望,叹了口气,回头,对着辰辞,摇摇头。 洛溪出去了一日,至今未归,辰辞即便着急,但也别无他法。身体的疼痛让他无法几乎无法动弹,而今夜,也是洛溪最虚弱的时候。 洛溪被人用了麻药,无法动弹。即便她意识清醒,却也没办法发出声音,身体也虚弱无力,关节开始如针扎般疼痛。 她打量着四周,昏暗无光。不知道劫走她的事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处于什么目的,把自己丢在这个像是地牢的地方。此时,洛溪周身的关节仿佛被人挨个敲碎似的,钻心却难以言喻的疼。她只能蜷成一团,紧紧咬住嘴唇,脸上早已冷汗淋漓,眼眸也尽是血丝。但她只是紧紧的咬住自己的外衣,不发出一丝声响。 墙壁上有个天窗,黑暗中的洛溪无法发现,但天窗后的那双眼睛,却对地牢里洛溪的动态一览无余。 那是一个男人,生的一双邪魅的桃花眼,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洛溪,欣赏着洛溪的痛苦,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 “主子,月弥求见。”一个穿着斗篷,带着面具,隐在黑暗中的人走了出来,恭敬地禀告。他的脚刚踏出光影交织的线上,犹豫着,又退了回去。 男人把玩着手中模样怪异的玻璃杯盏,杯中酒红的液体流溢着烛光,竟然有种朦胧的梦幻。他一饮而尽,轻轻的放到了桌上。招招手,黑衣斗篷便明白了男人的意思,退了下去。 一旁时候的婢女,将玻璃杯站小心翼翼的放到透明的水碗中清洗,一不小心玻璃杯站碰到了水碗,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婢女吓得手抖,连忙看向手中的杯盏,竟然有了一丝微小的裂痕。她小心翼翼的看向男人,男人似乎没注意到。她抿紧嘴唇,将裂痕一面转到了另一边。 但男人伸出了手,动了动,婢女吓得赶紧跪下。黑暗中走出了一个斗篷黑衣人,同样带着面罩,将婢女手中的水碗端到男人面前,男人拎起泡在水碗中的杯盏,仔细的观摩。然后又放了回去,什么话都没说,放在椅子把手上的手,那指尖轻敲了几下。 另一个黑衣人带了个婢女上来,婢女手捧着一只冒着寒气的琉璃冰格,小心翼翼的将水碗中的杯盏捞出,另外一个婢女拿出一块特殊的帕纸,擦拭掉杯盏的水分,小心翼翼的放到冰格中,冰格中垫好了混合着冰蝉丝和雪白的动物皮毛特制的垫子,隔开杯盏与冰格接触的地方,防止粘连。 放好后,两个婢女退了下去。斗篷人将手中的水碗捏碎,还不等方弄坏杯盏的婢女开口,斗篷人已经用碎片割开了她的喉咙,温热的鲜血汩汩而出,流到了冒着寒气的水碗碎片上,分外妖异。 第五十五章 她的尸体 月弥跟在斗篷人身后进了来,恰好目睹这一幕。 从头至尾,男人的神情隐藏在面罩下,凭嘴角的弧度,大概可以看出他还沉浸在洛溪的痛苦给他制造的快感中。 “参见宗主。敢问宗主,对洛溪打算如何处置?” 月弥一进来,便开门见山。被称为宗主的男人依旧微笑着,但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忽然,月弥心口猛的一阵刺痛,这疼痛让她不禁将口腔内唇咬出了血腥。 “你是打算教我做事?”宗主开口,语气是不容置疑。 “月弥不敢,月弥只是一时情急,忘了分寸,冒犯了宗主,还请宗主恕罪。”月弥急忙跪下,捂着心口,向男人求饶。 男人丢出一根冰针,直直的刺入月弥耳侧,冰针瞬间消融在微小的创口处,月弥瞬间大口喘气,瘫坐在地上,舒服了许多。 “这是最后一次,不要挑战我的忍耐度,你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错。” 男人起身,离开了房间。月弥低着头,双拳紧攥,恨恨几乎要咬碎自己的贝齿。她起身,靠近天窗,她伸出手,想打开天窗,但在几乎要碰到天窗的时候,她还是收回了手。男人方才的话回响在耳边,他的底线,自己却是还没有能力去挑战。 最终,她放弃了,转身离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来日方长,这些屈辱和不甘,她会一点一点的讨回来。 洛溪疼的昏了过去。 “吱呀——” 关押的房门被推开,男人走了进来,依旧带着半面的面罩,他蹲在洛溪身旁,手轻柔的抚上她的面庞、摩擦,轻轻给她捋着杂乱的发丝,嘴角轻轻扬起,眼中是溢出的温柔。他静静地坐在她身旁,过了很久、很久,直到门外响起了两声叩门声。 他俯身贴在洛溪耳边,轻声道:“我会让你重新回到我身边,离儿。” 言罢,这才恋恋不舍起身离开,眼中尽是留恋。 洛溪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在这黑暗中待了多久。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醒来,头都会有一种剧痛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每次都会比上一次更加剧烈。自己脑袋里面越来越昏昏沉沉,仿佛脑子里装满了沉重铅石,将什么东西包裹在了里面,而自己很努力很努力却怎么也无法将这个外壳翘出一条缝隙。 男人在天窗上静静观察着洛溪的动态,每日都不曾落下。 “宗主,已经全部安排妥当,即日便可启程。” 男人的视线依旧没有离开洛溪,只是微微点点头。斗篷人已经明白了男人的意思,自行退下。 洛溪已经十几日没有消息,叶墨、辰辞已经发动了所有的人力去搜寻。 但依旧无果。 虽然乐喜不是很喜欢洛溪,但是她平白无故失踪了这么多天,院子里少了个人,她也觉得很担心。小白现在跟乐喜相处的还算融洽,洛溪消失这么久,小白也整天呜呜呜的难过,乐喜看了更心疼。 派出去的人传来了消息,说是运河上飘来了具尸体,已停在义庄有日,一直无人认领。 辰辞闻言,几近昏厥,叶墨也强装镇定,但心中也是乱的不行。 “不,不可能是溪儿,绝不可能。”辰辞撑着桌子,坚定的说。他不相信洛溪会死,她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完成,也绝不会这么容易放弃生命。辰辞内心是拒绝这个说法的。 叶墨眼眶有些湿润,他也不相信、不认可这个说法。大手一挥,让他们再去找寻,掘地三尺也要找到。 下属犹犹豫豫,劝慰道:“咱们已经几乎把整个京都翻了一遍,可以说角角落落都已经翻过了,但是真的没有找到。现在唯一的一个出口,就是义庄停着的无名女尸。不如请公子前去辨认一下,如果不是,咱们也好跟早日确定下来,至少还有希望。现在这样漫无目的生死未知的情况,对咱们的人也是颇有影响和微词的。” 叶墨看了眼辰辞,别过头去,眼中几乎要露出的泪水。背对着辰辞,道:“去,至少确定一下不是她。” 辰辞闭上眼,生无可恋。 从义庄回来后,辰辞闭门不出。叶府的人都知道,将军去了趟义庄,从义庄运了具尸体回来,停在了东园。许多人说,那是辰辞公子的夫人,但辰辞公子并未回应过,但大家也未曾见过辰辞公子出门。 乐喜担心的看着紧闭的房门,怀里的小白情绪也十分低落。 虽然乐喜是个孩子,但她从小跟着辰辞,在辰辞的教导下生活。现在辰辞这幅模样,再加上洛溪已经许久未归家,府内下人之间流传的信息,心里大概也明白了七七八八。但是她不敢进去打扰辰辞,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只能抱着小白在秋千上悄悄的抹眼泪。 想了很久,她决定去找叶墨。 下属领着乐喜踏进房门的时候,叶墨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与乐喜接触,望着眼前这个白嫩可人却哭的稀里哗啦的脸蛋,叶墨心里一股自然的父爱情结泛滥,忍不住哄着乐喜,也答应了乐喜要去看看辰辞。 听到叶墨答应了,乐喜这才止住了哭声。还挂着眼泪的睫毛,扑扇扑扇的,令人甚是恋爱。 路晚晴远远的在门口看见了这一幕,手中的帕子快要被她绞烂。叶墨本就十分喜欢孩子的,而自己的肚子到现在都没有动静,虽然洛溪已经对她没有威胁了,但是看叶墨这副模样,如果自己再无所出的话,地位就十分堪忧了。毕竟自己也终究会有年老色衰的一天,要靠什么才能留住叶墨的心和宠爱呢? 叶墨到了辰辞的院内,原本生机勃勃的院落,又是一派萧肃之像。他牵着乐喜的小手,站在辰辞门前,点点头,推门进了去。 刚开门,一股刺鼻的酒味迎面扑来。屋内一片狼藉,满桌满地的酒瓶,辰辞依着墙角瘫坐着,手上是辰辞的衣物。 叶墨眉头微皱,将乐喜抱了出去,让她先出去自己玩,自己会跟辰辞好好谈谈。然后,关上了门。乐喜索性坐在门口,小白也学她的样子瘫在门旁,情绪不高。 第五十六章 她不会死 “你这样是她想看到的吗?”叶墨质问瘫坐墙边的男人。 辰辞没有理会他。现在的辰辞,已经不再是温润如玉超凡脱俗的画中走出的谪仙,只不过是一个胡子邋遢衣冠不整发髻散乱的不修边幅的平凡人,现在的状态,甚至连街边的乞丐都比他更具有精神力。 “她不会死的。我相信她,她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弃。”辰辞口中喃喃。 叶墨不禁恼怒地拎起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拽起来,怒吼道:“事实摆在眼前,你还能怎样?如果你觉得她不会死,那你证明给我我们看呀!难道你不应该更加振作起来,找出她的死因吗?如果她还活着,找出证据啊!” 叶墨将他丢到一边,他像失去生命的物体,瘫倒在地,眼神依旧涣散。 “不论你怎样,你要知道,你身上还有责任,门外的乐喜,是你的责任,你这样,她要怎么成长,怎么生活?”叶墨转身打开门,离开前丢下一句话,“三日后我会安排她的出殡,你自己看着办。如果你认为这不是她,你就更要振作起来找出她还活着的证据,既然她不会轻言放弃,那么这具尸体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需要思考的问题。” 叶墨看了眼乐喜,转头对屋内的辰辞说道:“你有你的责任。” 辰辞的眼神,慢慢再次聚拢。叶墨确实点醒了他,如果洛溪本就不回轻易赴死,现在与她几乎完全相似但面目全非的尸体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目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辰辞的眼里再次有了光,是坚毅、坚定的光。洛溪一定没有死,一定还在某个地方。 叶墨走后,辰辞还是闭门未出。正当乐喜还在担忧,要不要找叶墨再来看看的时候,辰辞开了门。现在的他,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还是那么生人勿近的谪仙气质,但好像哪里又不一样了。 辰辞摸了摸乐喜的小脑袋,柔声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师傅会振作起来的,谢谢你。” 乐喜点点头,似懂非懂。 小白跳到辰辞怀里,拱着他的手心。 辰辞对小白说,“你放心,我一定能带你找到溪儿和你的小伙伴的。” 小白呜呜两声。 出殡当日,将军府只是小规模的从后院抬出了出殡的队伍,往着定好的地点快速行进而另一边,安南王府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向着白府走去,赵子义总是身着大红喜服,脸上也没有丝毫开心的模样。 赵颖儿和安南王也没有想到,赵子义竟然会这么顺从。自从那日他回来后,肉眼可见的失魂落魄,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只是自此再也没有过闹腾,安安静静的,仿佛失去了灵魂。 白府已经张灯结彩,白洛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中的自己,努力扯出了一个微笑。 身后为她梳妆的婢女一遍又一遍给她梳着发丝,口中念着吉利的祝福语。 “她没来吗?” 白洛问。 婢女摇摇头。 不知为何,白洛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但又说不出来,或许是洛溪说好了会来看着自己出嫁,但却迟迟未到,她心里十分担忧。 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门外,,婢女给她盖上盖头,扶着她出了去。 白洛能够透过盖头看到赵子义,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开心。白洛能够明白,但她也没有办法,虽然她对洛溪的安排也很是不能理解,但是她会按照洛溪的安排和选择走下去,就算明知下一步是万丈深渊,她也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因为她相信洛溪,也愿意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她。 五岁那年,如果不是洛溪,自己根本就不会活到现在。 那年夏天,格外的热。那时候的自己,正是十分调皮的时候,而那时候的洛溪,哦不,应该说是平喜乐,是个小小的孩子,常年多病,柔柔弱弱的。叔父们把平喜乐交给自己,让自己带着她多走动走动,强健体魄。 那也是白洛和平喜乐的第一次见面,平喜乐面色苍白,瘦的不行,一阵风过来就能将她吹到似的。她看见自己,咧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喊了自己一声“姐姐”。那时,白洛并未将她当作一回事儿,她就像一个甩不掉的跟屁虫一样,整天跟在自己后面“姐姐、姐姐”的喊着。 白洛可讨厌这个小孩了,每天都想着怎么甩掉这个跟屁虫。后来终于给她找到了机会,他们去林子里抓野兔,跟屁虫虫也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白洛就想着,趁这个机会好好吓唬一下她,让她以后再也不敢跟着自己。 那天她带着平喜乐道林子里面,趁她在专心的翻找灌木丛的时候,悄悄地溜走了,在不远处看着她因为找不到自己而呆在原地痛哭流涕。那段时间林子里不是很安稳,听说有逃犯逃进了山里。白洛从未担心过,因为这个林子她比谁都熟悉,她从不当心。但当带血的刀具横在自己脖子上的时候,十岁的她,终于感到了害怕。 她害怕的,还有那人兴奋中带着丝龌龊的邪恶的眼神,淫秽的在她身上反复打量。 她听得见那人口中亢奋,“老总算碰见个女人了。” 纵使她不过是个十岁的孩童,但是白洛却在那人眼里看见了一种欲念。 白洛害怕极了。但平喜乐救了她。 就在那人意图图谋不轨的时候,平喜乐出现,她小小的手里攥着一个小时候,砸向那人,把那人的吸引到她那边。 白洛能够清楚看到,那人眼里闪过意思一样,似乎对自己失去了兴趣,向平喜乐奔去。 平喜乐一边跑一边喊着,“姐姐快跑、姐姐快跑。” 白洛挣扎着起身,眼看着远处平喜乐摔倒在地上,那人拎起平底了,横跨在腰间。发出恶心的笑声,转身向自己走来。 平喜乐一边哭着一边喊着,“姐姐快跑,快回去找爹爹。” 白洛仍呆滞的原地,直到男人痛苦哀嚎声才把她惊醒。平喜乐小小的牙齿狠狠的啃咬在男人手上为白洛争取着逃跑的时间。白洛这才醒过神来,凭着自己对这片林子的熟悉跑回寨子里去。临走前她看到,男人狠狠的把平喜乐丢到地上,踹了两脚,平喜乐疼得蜷起了身子,嘴里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却还是对自己微微笑着。 第五十七章 你醒了,离儿 “姑娘,上轿了。” 婢女的声音响起,把白洛从回忆中拉扯出来。她环顾四周,却依旧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失望的低下了头。 她说过,会看着自己出嫁。 但是,她没来。 洛溪再次从黑暗中惊醒,感觉到有些摇晃。门缝泄出了一丝光,她起身,打开门,大概是在黑暗中待久了,明亮的光线让她有那么意思无法适应,刺痛她的眼睛,让她瞳孔瞬间收缩。 她赶紧闭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已经有些适应了光线。 船头站着一个黑衣的男子,发丝随风舞动。看着他的背影,疏离,又让人不敢靠近。 但洛溪还是往前走了去,男人转过身来,晚阳打在水面,橘黄色的粼粼波光晃在男人身上,绚烂的晚霞将天空镀上迷离的色彩,男人转过身,望向她,笑得温柔妖异。 “你醒了,离儿。” “你、是谁?”洛溪缓缓地问出这句话。头有些疼,她晃了晃头,又使劲敲了敲,但她发现,自己竟然想不起来自己的过往和眼前这个人任何的记忆。 男人伸手要抚上她的头,她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男人并没有恼怒,只是淡淡的笑着,说:“没事,慢慢来,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洛溪望向无垠的大海,陷入沉思。 没有丝毫波澜,赵子义和白洛拜了堂,成了亲。只是赵子义在席上喝了很多酒,喝着,眼泪出了来。 “你们听说了吗,落英坊的坊主好像死了。” “你说谁?嫁进将军府的那个?” “不要乱说,大喜的日子,说什么狗屁话。要是被旁人听了去,小心你的狗嘴” …… 赵子义虽然喝了不少酒,也有些醉意,但这些话却钻进了他的耳朵,他心里一紧。顺着声音找过去,拎起其中一人的领子,厉声问:“你刚说什么?谁死了?” 那人见赵子义目眦欲裂、满眼猩红,吓得不轻,哆哆嗦嗦道:“落英坊坊主,据说已经身亡了,今早出的殡,葬在了城南。” 赵子义只觉得喉中一丝腥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直直喷到那人的脸上,瞬间天旋地转,失去了意识。 婚宴顿时乱作一团,众人手忙脚乱,将赵子义送进了新房。 白洛坐在床上,看着众人慌乱的抬着赵子义进来,赶忙起身,掀掉盖头,看看床上昏迷不醒的赵子义,问众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像不知道是听了什么话,一下子急火攻心,便昏了过去。”白洛皱皱眉头,遣婢女过去打听,婢女再次回到的时候,看向白洛的眼神有些闪烁。 “到底怎么了,说!”白洛有些生气。 婢女环顾了四周,白洛明白她的意思,挥挥手让房间里其他人先离开,只留下随自己过来的婢女。见门合上,婢女这才忍不住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说,”坊主、坊主她死了。“ 白洛闻言,有些眩晕,不禁往后推了两步,还好婢女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才不至于跌倒。 良久,白洛开口,眼眶泛红,泪水有些模糊了视线,她怔怔的看着摇曳的烛火,问:“我刚刚好像有些激动,没听清你的话。坊主她没事的对?她一定没事的对?” 她转头,期盼的看向婢女。 婢女忍住眼泪,不再言语。 白洛瘫坐在床边,她不懂,为什么命运要这么苛责洛溪。她明明已经很努力的在生存了,也经受了那么多磨难,为什么这悲惨的命运还是不愿意放过她?很快,她恢复了理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一定要看到才相信,别人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的。 洛溪一定还活着,她不可能会死,一定不会死。 一句话,果然毁了一场婚宴。 洛溪的死讯,很快传遍了整个京都,传到了唐焱的耳中。 唐焱捂住胸口,心头犹如蚂蚁啃噬般钻心的痛。他挥挥手,让人传叶墨和辰辞入宫,他想亲耳听见他们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但当宫人上前来,他又挥挥手让他们退下。 自己是什么身份过问这些呢?又有什么理由过问呢? 唐焱不知道。 他来到了太皇太后的花园,跃上了凉亭,天空阴暗惨淡,沉重压抑。 他忽然想起,那晚,她也来到了这里,如平喜乐一般,坐在他身边。她求了自己一件事,给赵子义指婚。他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洛溪笑了,皎洁的月光镀在她粉嫩的脸上,恬静、柔美,像极了平喜乐。 唐焱不知道,自己是为了弥补与平喜乐的错过还是洛溪本身的这份独特,才想要在力所能及的地方给到她想要的一切。她说,自己不会入宫,不会成为他的妃子。唐焱没有强求,顺了她的心意。 她告诉自己,她会成为辰辞的妻,会在宫墙之外,为自己默默的祝愿,为自己祈福。 唐焱也点头了。 尽管,自己多么想要拥有她,想要她成为自己的独一无二。可是,他也明白,自己给不了洛溪想要的生活,也给不了承诺。所以他宁愿在她的世界里,默默守候。 但历史竟然如此相似,没想到这一面竟成了诀别,正如当初平喜乐在这里跟自己的道别。 起风了,一片冰凉落到唐焱的说心,转瞬消无,正如他留不住洛溪一般。 赵颖儿生产了,果然,是对龙凤胎。 生产过程中,大出血,沈如安拿出了洛溪之前托人转交的药丸给赵颖儿服下,得了个母子平安。 沈如安不知道洛溪是怎么料到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断定一定是龙凤胎的,但他还是十分感谢洛溪,如果没有她给自己留下这一味药丸,可能他失去的就是他的挚爱和至亲。 听说,京都会迎来有史以来最冷的寒冬,冬季的雪可能会下整整三个月。 街道、房屋都积上了厚厚的雪,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天气能够放晴。心思各异的人,望向窗外飘雪,露出各异的神情。 某个午后,一位商贾到了京都,斥资买下了一栋偏僻但广阔的房屋。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没有人知道他在房子里面做什么,只知道在这个冬季,大家都巴不得呆在被窝里的时候,这栋宅子却紧锣密鼓的装饰装修。 第五十八章 雪 马车压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轿外北风呼啸,大雪纷纷,驾着马车的车夫厚厚的围脖和压低的帽子把脸遮挡的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双有些疲惫的眼睛露在外面,露出的皮肤冻得通红,还有些皲裂的细纹。 轿内仿若两个世界,轿内坐着两男一女,其中一名男子穿着华贵,看着器宇不凡,另一名穿着较为普通,看起来像是随从。女子穿着鹅黄色的衣衫,厚实但不臃肿,衣衫上还绣着精致的花纹,看起来似乎与身着华服的男子的着装相呼应着。 女子面色红润,白里透红,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弯弯的,像是挂在天上弯弯的月牙,眸子清澈得如同溪涧的泉眼。她好奇的打起窗帘,刺骨的寒风瞬间顺着缝隙灌了进来,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但目之所见,一片洁白,璇花纷飞,她还是欣喜的笑了出来,伸出手,想要接住落下的雪花。 雪花接触到她柔软温热的手掌,没一会儿就化作了一滩水。但这冰凉的触感,还是激发了她眼中的惊喜。 华服男子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嘴角微微上扬。 “幽泽,下雪好美呀,这种感觉太奇妙了。”女子回过头,看向华服男子,欣喜地说。 幽泽眼含笑意,宠溺地说:“合上帘子,外面太冷了,容易着凉。” 女子瘪了瘪嘴,合上了帘子,凑到幽泽面前,期待的问:“这次我们要待多久呀?我好想待满一整个雪季呢。” 幽泽望着她明亮的眸子,敲了敲她的头,道:“你忘了家里还有几个小不点儿了吗,就这么想在外面待着?” 女子憨憨的笑了,想了想,道:“那还是快些回去,我怕在外面待着太久了,他们就不认识我了。” 幽泽笑了笑,没有说话。女子觉得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幽泽招呼她过来,女子自然的枕着幽泽的腿入睡了。怕女子着凉,取下了自己的披风给女子盖了上去。 随从垂眸,眼神复杂。 见女子睡着,望着她的睡颜,幽泽伸手抚摸了下她的脸蛋,随后收回了手,恢复到女子没见过的冷峻的表情。 随从打开轿门,吩咐车夫驾驶的慢一些,少一些颠簸。 不知车子走了多久,突然,车夫一声哀嚎,马车停了下来。幽泽睁开眼,捂住女子的耳朵,看向随从。随从点点头,打开轿门出了去。 轿外一阵杂乱,不一会儿,马车继续行驶了起来。女子睁开惺忪的睡眼,抬头望向幽泽,问:“怎么了嘛,我好像听见什么呼喊声。” 幽泽垂眸,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大概是风太大了。” 女子没有丝毫怀疑,身子蜷了蜷,继续沉沉睡去。 马车走过,身后的雪地里,赫然是满屏的鲜血和横七竖八已经失去了气息的人。 随从擦了擦脸上的鲜血,驾着马车,面无表情的继续行驶。 血迹斑斑的大刀,直直的插在雪地里,还未凝固的鲜血顺着痕迹往下欲滴未滴,原本洁白的学习上,现在一派惨烈。 雪停了,马车也在一户院落的门前停了下来,这时夜灯初上。 在幽泽打算抱起女子的时候,女子醒了过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睡眼惺忪的望向幽泽,“到了吗?” 幽泽点点头。 女子忽然来了精神,恢复了元气,赶紧打开轿门跳下了车子。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上,不禁惊喜地大叫:“啊啊啊啊,太美了太美了。” 她蹲下身,捧起积雪,望上抛去,像极了一个孩子。 幽泽缓缓下了车,给她披上披风。鲜艳的如同玫瑰般的披风,镶着一圈雪白的毛绒绒的动物毛发的边子,幽泽细心地给她绑好带子。“玩闹可以,但要穿的暖和才行。” 女子扑到幽泽怀里,抱住他,兴奋的叫道:“我太喜欢这里了!” 幽泽含笑,摸着她的头。道:“今日太晚了,明日我让凛带你出去逛逛。” 女子听了,更是开心,蹦蹦跳跳的一溜烟进了宅子。幽泽望着,笑意愈深。 凛看幽泽的表情,嘴角动了动,但还是保持了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一个人留下的痕迹能有多深,谁也不知道。人本来就是渺小的,全凭人的记忆维持。 辰辞衣衫单薄,一动不动的望着窗外的飘转的飞雪,喜乐给他披上了外套,望着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临近年关了,家家户户都是一片喜庆,乐喜也换上了厚厚的冬装。这是叶老夫人和叶墨那边遣人送过来的,给他们添置的新的东西。自从洛溪亡故后,叶老夫人和叶墨不时回来探望辰辞和乐喜,叶老夫人更是十分喜欢乐喜,像看着自己的亲孙女似的,对乐喜十分的好。 叶墨虽然也时长来探望辰辞,两人关上门不知道密谈邪什么东西。但乐喜能够看得出,每次叶墨离开后,辰辞眼中的失望便又多了一分。其实乐喜能够猜到,大概还是关于洛溪的事情。 转眼一年的光景过去了。乐喜对洛溪的印象,也开始有些慢慢的淡化了。她甚至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一开始就对洛溪具有这么大的敌意。一年的沉淀,她大概想清楚了。 当师姐还在的时候,她曾在书房里看到过洛溪的画像,那时候师姐告诉自己,这个女人是个祸害,会害了辰辞,害了身边所有人,也会让辰辞身边的人离开。 大概是那个时候,她就对洛溪这个人,产生了一种恐惧,害怕她的出现会让师傅抛弃自己,害怕她的出现会夺走自己来之不易的关爱。所以当自己看到师傅那么在意她的时候,心里便恶毒的产生了敌意。 但现在仔细想想,好像洛溪从来都没有亏待过自己。她会像大姐姐一样,关心自己的衣食住行,也会教导自己一些道理。如果当年不是她出手快的话,自己的双手可能就被赤兔的分泌物给腐蚀掉了。 但现在想想,乐喜还是觉得洛溪真的太不注重周围的事情了。她太怕麻烦,所以从来都懒得解释,即便她默默付出了那么多,却从来都不张扬,也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有时候乐喜觉得她真的很冷漠,但又很想要跟她一样能够这么淡泊。 乐喜眼眶不禁红了起来,小白蹭蹭乐喜的腿,现在小白也有乐喜的一般高了。乐喜蹲下身,头埋在小白的脖颈间,想要埋藏住自己的悲伤。 乐喜经常想,如果洛溪真的还活着,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会认真的,乖巧的喊她一声“师娘”。 第五十九章 嫁给我 大殿内空空荡荡,有些冷清。唐焱望着桌前堆积成山的走着,烦躁极了。鹅毛般的雪花,依旧下个不停。 好在星象司早就做出了预告,以至于大家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不至于像前两年一样闹了灾荒。不过纵使他这两年抓了不少的贪官污吏,但民间还是多疾苦。 他叹了口气,翻开桌上其中一本奏章批阅。 宫人见状,上前请示道:“陛下,今日是彩灯节,听说民间这个节日过的十分热闹。这雪下个不停,您看要不要去体察下民情呢?” 唐焱望了望宫人,点点头。 宫人是看着唐焱长大的,原本的名字早就记不清了,不过大家都喊他陈总管,亲切些的喊他陈爷。他在这宫中也摸爬滚打许多年了,虽然可能也曾有过些私心,但为人也还算是忠厚的,至少他是十分簇拥唐焱这位新帝,忠心不二的。 天太冷了,呼出一口气,仿佛转瞬都能结成冰。 但洛洛却一点儿也不怕,纵使手指冻得通红过,对玩雪的热情也丝毫不减。幽泽处理完了事务,开门出来后看间院子里洛洛手指通红,依旧捧着雪,捏着什么东西。 他急忙上前,把她的手捧在手心,用自己的体温暖着,一边责怪道:“怎么这么凉,不是让你要穿的暖和些吗?”他往四周瞥了一眼,一旁的婢女赶紧跪下,急忙道:“对不起住上,是奴没有叮嘱好小姐。” 洛洛瞪了幽泽一眼,恼怒地说:“不是她的问题,小白给我准备了很厚的手套,但是戴着手套玩雪,一点儿也没意思,都感受不到雪的温度。所以我才执意摘了,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怎么能这么不分黑白不辨是非呢?” 幽泽冷冷道:“纵使如此,也是她没有尽到自己本分。”幽泽看了一旁的黑衣面具人一眼,他们便将女子带了下去。 “住手!”洛洛想上前拦住,却被幽泽死死的拉扯住。婢女哭喊着,被带离了洛洛面前。 “你想干什么?如果你敢动她一根头发,我就——” “你就怎样?”幽泽冷冷的看着她,脸上有意思戏谑。 “我就、”洛洛也想不出什么厉害的招数能够让幽泽改变做法,但看着婢女离自己越来越远,她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她知道,幽泽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但她不知道,她是那个例外。 看着她手足无措急出眼泪楚楚可怜的样子,幽泽故作冷漠道:“如果你要我放过她,也不是不行,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嫁给我。” …… 见洛洛不答复,幽泽看了眼黑衣面具人,黑衣面具人继续拖拉着婢女离开。 “除了这个,其他条件行不行?”幽泽没有答复,洛洛看着婢女被越带越远,急忙道:“我以后保证都听你的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好?” 幽泽依旧没有理他,洛洛望着婢女快要被拖离不见。 “你就这么不愿意嫁给我吗?”幽泽突然靠近洛洛,直直的盯着她琥珀色的清澈的眸子,她的眸子,清晰的倒映着自己的面庞。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是满眼都是自己。 洛洛也不清楚为什么,幽泽对自己很好,至少自己能够感觉到他对自己的独特。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内心深处就是十分抗拒,也不知道是抗拒嫁娶这个话题还是自己要嫁的人是幽泽,总之,自己就是无法接受无法答应。 洛洛垂眸,低声说:“你对我很好,可是,我很害怕。” 幽泽叹了口气,放开洛洛,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伤心的。” 一边说着,一边给洛洛戴上手套。继续道:“我不会对你的婢女怎样,但是以后你只能跟在我身边,我会让她去负责别的事情。” 洛洛点点头,但已经没有了当时玩雪时候的欢乐和欣喜。 “听说这里有彩灯节,会非常隆重和喜庆,你跟凛一起去玩儿。” 闻言,洛洛的眸子瞬间又亮了起来,“真的吗?”不过又有一丝暗淡,“你不跟我一起吗?” 幽泽心里有一丝欢喜,“你希望我跟你一起去吗?” 洛洛点点头。 洛洛很喜欢跟幽泽呆在一起,因为,不管自己想要什么,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月亮,他也能给自己摘来。 幽泽摸了摸她的脑袋,宠溺道:“可惜我今日有要事处理,你放心,凛会保证你的安全的。” 洛洛“哦”了一声,幽泽听出了她的失望。 幽泽喊来了凛,让凛带着洛洛出门。 凛点点头,洛洛瘪着嘴跟着凛走了。 看着二人走远,黑衣面具人上前,道:“主上,月弥到了。” 幽泽点点头,又恢复了一往的冷漠,如寒冰般,没有一丝感情。 月弥已经收到消息,道主上来了京都。按照纸条上的联络地址,到了之后被人迷晕了,然后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密室里面。她早在一年前就悄无声息的到了京都,开了一家青楼,专门接待达官贵人之辈,目的就是为了收集华国朝野情报。 如果不是洛溪办事不力叛变了,她也不会得到这个机会,回到华国。 想到洛溪,月弥冷哼一声,她也没想到世界这么小,自己竟然会在暗幽门见到洛溪,这张她熟悉又痛恨的脸。不过洛溪好像完全不记得自己,当时自己还觉得十分奇怪,后来才知道,暗幽门有一种药,可以使人丧失记忆,想必洛溪便是因为这个失去了记忆。 不过她并没有什么机会见到洛溪。暗幽门等级严明,分工也十分明确,洛溪是主上的得力手下,比自己的级别多了上千倍,自己根本没办法见到她。但也有可能她们见过,只是自己并不知道。只要进了暗幽门,谁也不知道自己对接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都带上了不同等级的特制面具,无法窥见对方的真容。 自己能够认出洛溪,也是因为偶然机会下,自己看到了摘下面具后的洛溪的脸。 为了能够报复洛溪,她用尽了办法,终于能够成为可以站到主上面前说话的人。不过,她也明显感觉的到,主上对自己,似乎也并不是那么信任,之所以能够将这个任务分派给自己,可能也是觉得自己在华国有什么利用价值。 不过,现在的她,既然能够到华国执行任务,那就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况且,洛溪对她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一年前她已经被门主清理门户了,虽然自己没能亲眼亲手给她这份痛苦,但是这个结果她已经非常满意了。 第六十章 害怕极了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洛洛穿着精致的服装,披上了滚着白毛边的红色斗篷,斗篷上还绣着几只活灵活现的小猫咪。 洛洛每一件衣服都是幽泽遣专人为她量身定制的,就连小猫咪也是因为洛洛十分喜欢,才绣上去的。洛洛欢喜的穿行在人流中,一会儿看看这个摊位,一会儿跳起来摘摘那个灯笼,像极了一个初出闺房的小姑娘。 不过洛洛模样生的也确实显小,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般。脸上还有点婴儿肥,洛洛常常责怪幽泽,都怪他把自己投喂的这般胖了,要知道以前洛洛的轮廓可是很精致的。现在虽然线条有些圆润,但恰好为她平添了几分可爱和机灵的感觉。 其实洛洛并不清楚自己多大,只是幽泽告诉自己,自己也才是就十几岁,可是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好像看起来又比真正的十几岁的女孩成熟的多。不过她也没心思多想,毕竟幽泽说,不管自己多大,他都会陪着自己宠着自己的。 凛戴着面具,冷冷酷酷的跟随在洛洛身后,紧盯着她的身影,看她像花蝴蝶般四处乱窜,跟在她的后面付钱。 “这个糖葫芦好好吃哦,你也尝尝。”洛洛摘下一串糖葫芦咬了一口,惊喜的喊了起来,又摘了一串递到凛的面前。 凛不为所动,只是付了一串糖葫芦的钱。 拿着糖葫芦靶子的人,伸手向洛洛要回了她手上另一串糖葫芦。洛洛有些生气的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凛望着她离开的身影,又从糖葫芦靶子上扯下了那一串糖葫芦,把钱塞给商家,冲洛洛追去。追到洛洛面前后,把糖葫芦递到她眼前,当着她的面,咬了一口。 洛洛原本有些生气的小脸,瞬间乐开了花。“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凛望着她笑的弯弯的月牙般的眼睛,点点头。顿了一会儿,又说了一个字,“甜。” 洛洛更开心了,不过转眼又被另一个摊位的吆喝吸引走了。 见她走远,凛吐出含在嘴里的那口糖葫芦,跟手上的糖葫芦串一起丢到一旁雪地里,鲜红的糖葫芦砸在雪里,有一丝凄凉。 凛发过誓,再也不尝试世间任何一种甜蜜,只有痛苦和克制能够让他死死记住曾经的屈辱和背负的惨淡记忆。他有自己的使命,为了这个使命,他可以用自己的一生,乃至生命完成。 但洛洛是个意外,也是让他矛盾的根源。 洛洛看到前方围了一圈人,很是好奇,挤进了人群。一看才知道,原来是几个买一人,玩弄火的艺术。 洛洛从未看过如此精彩的表演。她简直无法想象,铁汁竟然能够迸发出烟火般的绚烂,甚至呈现出烟火都无法诠释出的力量感。洛洛简直看呆了。 铁汁在她眸中盛开、绽放,光亮闪烁在她的脸上,白皙的脸上烘的有些红扑扑,显得粉嫩许多。 表演的人上前来,告诉围观的众人要离的远一些,洛洛也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离的这么近了,也突然发现找不见凛了。几乎没有单独出过门,还是在异国他乡的洛洛有些慌张了,忙钻出人群。但围观的众人看起热闹来,谁还在乎周围发生了什么,尤其是这么精彩的项目,恨不得都能够挤到前排。 洛洛挤了老半天,还是被夹裹在人群中,突然,人群一阵涌动,都往后退。原来这次的铁汁浇灌的量比较大,开出花火更大,即便真的不会危害到众人,但视觉上的压迫,还是让大家吓的纷纷后退。而洛洛一直背对着表演圈往外挤,这波人流涌动,让她有些脚步不稳,摔倒在了地上。 洛洛有些害怕,但身旁伸过来一只白皙如玉的手。 洛洛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般,赶紧搭了上去,拉扯着起身。 抬头一看,洛洛竟然呆住了。 眼前的人眉目清朗,玉树临风,虽然自己也看惯了幽泽那张妖异绝世般的容颜,但当看到眼前的男人,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与幽泽是不同的,如果说,幽泽代表夜里的王者,那眼前的男人,更像是白日里的主宰。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词,气宇轩昂,大概说的就是这样的人。 男人也愣住了,他身旁的人也愣住了。 而远处,牵着一个小女孩,谪仙般的男人也愣住了。 雪纷纷而下,世界却仿佛定格一般。惊讶声、欢呼声、欢笑声,这世间一切喧嚣嘈杂,反复都已经置身于几人所在的空间外。 是她吗?! 几个人心头不约而同的涌上同样的惊讶、激动和惊喜。 唐焱紧紧的握住了洛洛的手,洛洛感觉到了异样,回过神来赶紧扯出自己的手。道了声谢,便匆匆跑了。几人回过神来,不约而同向着洛洛的方向追去。 洛洛害怕极了,在人群里躲避着身后的几人。 她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追自己,她忽然又想起了一个词,衣冠禽兽,感觉很适合身后的几人。因为,他们看着都好好看,可是就这么平白无故追着自己一个女孩子,太可怕了。 这个时候她想起了幽泽,后悔出了着趟门。跑着跑着,忽然她被人拽到了一旁,洛洛抬头一看,是凛。 洛洛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般,定下心来,紧紧的抱住凛的手臂,随着凛融入人群。 唐焱、辰辞找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洛洛的身影。两人落寞的对视一眼,似乎有同样的表情和情绪。辰辞并不知道这就是唐焱,当今的皇上,但唐焱却知道辰辞,在洛溪出嫁的那一日,他还是偷偷的离开了宫中,在远处远远的送别着自己的心上人。 那个时候,他看见了辰辞,确实是个气质出尘的仙人。但他却依旧不知道,洛溪为什么要选择这个人。 可唐焱清楚的知道,即便不是眼前的人,也会是别人,终究不可能是自己。 他还记得那天,园中的花都收拢了叶瓣,也随着入夜进入了休憩,洛溪淡淡的对自己说,“一如宫闱深似海,我断不会进入这么个勾心斗角争风吃醋却又无聊的权谋之地。” 从那一刻起,他知道,自己永远失去了资格。 第六十一章 交易 洛洛忧心忡忡的站在门外,幽泽的房门紧闭,不知道他在里面跟凛说着些什么。 彩灯节那晚,凛带着自己躲开了追着自己的几人后,转眼便看到了站在桥廊上的幽泽。幽泽什么也没说,带着自己往停泊在岸边的船上走去,那晚,顺着长长的河道,带着她游玩了半个京都。 到家后,幽泽便将凛喊进了房中,特意关上门,让自己回屋休息。 但洛洛还是很不放心,虽说她有些愚笨,但是他还是能感觉到幽泽有些生气,特别是那天看到他站在彩灯下时,明艳艳的彩灯光亮打在他的脸上,原本应该十分温馨和谐,可洛洛却看见了他眸中似乎有一丝冰凉。 虽然牵着自己的时候,那份温暖是实实在在的,但是他从头到尾都没再跟凛说过半句话。 这种氛围,洛洛察觉到了幽泽的不悦。 但洛洛并不明白幽泽这种不悦是因为什么,她想要开口跟幽泽解释,凛刚刚刚刚带自己逃过了几个怪人的追捕,但凛凛的眼神却制止住自己。 洛洛感觉头脑有些混乱,蹲在屋外的雪地里,脚下的积雪都被她踢的乱七八糟。 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门开了。凛走了出来,看都没看洛洛一眼,直直的走出了庭院。洛洛有些疑惑,看向屋中,幽泽招呼着洛洛过来吃茶。 洛洛可没什么心思,向跟着出去找凛,但幽泽可比她的动作快,只见他一招手,两个黑衣面具人拦住了她的去路。洛洛哼了一声,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再不几日,便是年节。 彩灯节的欢乐还没结束,家家户户就在为年节的装点开始忙碌起来,无论街道还是商户还是自家的小院,从上至下都洋溢着欢乐喜庆的气息。唯独幽泽的府邸依旧死气沉沉,千篇一律,没有半点节庆的气息。 幽泽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门,凛也好几天不见了身影,洛洛沉闷的连庭院都不想出去,整天坐在窗沿上望着窗外自由的飘雪。 看得久了,就犯困了。洛洛倚着窗框,不知不觉睡着了。 幽泽到了洛洛屋里,看见洛洛的模样,叹了口气,把她抱到了床上。洛洛只要犯困,就算身边落下个响雷,估计都未必能把她吵醒。幽泽坐在床边,看着洛洛,忍不住嘴角上扬。 洛洛睡着的时候,就像个襁褓中的孩子,整张脸上写满了无辜。幽泽轻轻捏了捏她肉肉的小脸,软糯软糯的,舒服极了。 如果日子能够一直这样,也是极好的。幽泽想着。 此刻,凛从幽暗的地牢中走了出来,身上满是疮痍,好在他穿的是黑色衣服,否则众人定能看到他衣裳早就被鲜血浸透。 幽泽让凛自己去领罚,即便洛洛什么都没说,但幽泽还是发现了彩灯节那晚的事情,就连洛洛挽着凛的胳膊,看在幽泽眼里也是十分刺眼的。 彩灯节那晚后,京都巡逻的官兵又多了起来,手持画像暗地里挨家挨户搜寻着,那画像上是一个女子,模样与洛洛像极了。 幽泽知道,一定是京都的人发现了洛洛,所以这段日子都不再许可洛洛外出了,即便是知道她闷在家里已经十分憋屈了。其实,幽泽大可不带洛洛来到京都,一开始幽泽也确实是这么个打算,打算将京都的事情速战速决。 但没想到月弥背着自己做了那么多小动作,以至于他不得不将京都之行延期久一些,另外,他也不能放心洛洛自己一个人在庄中。虽然自己明面上不过是个闲散的庄主,但是洛洛一直跟着自己,庄里动了心思的人也不少。 如果不是自己平日里留意的及时,只怕洛洛少不了被人陷害。 想到这里,幽泽也觉得有些头疼。 洛洛给自己的第一印象并不深刻,暗幽门中多少人是负着血海深仇活着走投无路才来到这里的,洛洛眼中的恨意跟其他人比起来,不过是其中一员而已,幽泽见惯了。 她来找自己做了笔交易,她愿意成为自己的死侍,但有一个前提,自己一定要给她复仇的机会。 其实幽泽大可不答应,毕竟洛洛当时并没有什么谈判的条件,自己不仅可以拒绝,也可以让她生不如死还要替自己卖命。 或者是机缘巧合,当时幽泽心情好,随后答应了,告诉洛洛,如果她能上黑熊山带一只活的黑熊回来给自己,那么这个交易条件他可以接受。 洛洛听了之后,说了句“好”,转身离开暗幽门上了黑熊山。幽泽当时确实有些许震惊,只当她夸海口而已。 当幽泽都已经忘了这个赌约的时候,洛洛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衣不蔽体,身上有深浅不一的创口,看起来就是被野兽攻击所得的。“你要的,我做到了。”说完这句话,洛洛便倒在了大殿上。 幽泽在一片惊呼声中走到了殿外,一直巨大凶猛的黑熊,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他回头看了眼洛洛,眼前的黑熊比她大了几十倍不止。那一刻,幽泽确实被眼前的女子震惊到了,到底是怎样的仇恨,能够趋势她以那么一个弱小的身躯去对抗一个庞然大物,当初,自己为了门主之位猎杀了一只黑熊,也都是有些勉强吃力,而她一个弱女子到底是凭借怎样的毅力完成的。 幽泽第一次笑了,玩味的笑。他知道,自己将要得到一把利刃。 洛洛也果然不负他的期望,作为他的死侍,每次都能完美完成各种任务,是他横霸西域的一把利刃。 幽泽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洛洛有了主仆和任务之外的期待,大概是她完成任务重伤回来的那一刻体现的脆弱,还是暗自躲在角落里哭泣时的支离破碎?幽泽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希望洛洛,不光是死侍,而包括死侍。 而洛洛,也没有拒绝,即便是他们在一起晚上,她也没有拒绝。虽然幽泽感受到她身体僵硬的无声抗拒,但是她却一如即往,面无表情,只当是完成一个任务。 幽泽有些恼怒,莫名的恼怒。 她面无表情,反而让他更想要挑动她的情绪。幽泽给她派遣更危险的任务,不给她能够缓和身体剧痛的药,每当月圆之夜看着她痛苦的在床上辗转反侧,从她的痛苦中,幽泽感受到一丝快乐,变态的快乐,看到她出现第二种情绪的快乐。 但幽泽还是不满的,因为,她对着自己,依旧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就算把剑横在她的脖子上,慢慢划破她白皙的皮肤,直到渗出鲜红的血,她也依旧是淡漠的看着自己,没有一丝波澜。 第六十二章 时间不多了 洛洛睁开眼,天已经黑了。 侍女看她醒了,赶忙端来洗漱用品,桌上也布好了饭菜,正冒着腾腾的热气。 洛洛坐到桌前,侍女给她装了一碗羹汤。 “现在什么时间了?幽泽呢?” 洛洛喝着汤,问到。 “公子还未回来。” 洛洛停下手里的动作,起身往院外走去,道:“先撤了,保着温度的,等幽泽回来回来我们一起吃。” 现在没有下雪,但温度反而比落雪的时候要低了很多。洛洛踩着积雪,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她走到幽泽房门前,从门缝里看去,黝黑一片,是没有人的样子。 洛洛叹了口气,走到凉亭坐下,望着结了冰的湖面上几枝干枯的残荷,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近越来越嗜睡了。 洛洛有这种感觉,她知道,可能自己的日子不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洛洛脑子里有一些医药的学识,她又从幽泽房里翻了几本书出来,照葫芦画瓢给自己号了号脉,也背着幽泽偷偷溜出去看过西域的药师。药师告诉自己,自己脉像很乱,现在已经病症已经融入了五脏,除非有奇迹,否则是没有办法治理的。 药师说,长则大概有个年,短则可能就最近的两三年了。 不知道为何,听到这个消息,洛洛竟然也没有很悲伤,仿佛意料之中一般。 洛洛一直瞒着幽泽,瞒着所有人。虽然,她并不知道,幽泽其实是知道这个事情的,从一开始就知道。 洛洛又睡了过去。 幽泽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凉亭,侍女见了,连忙要喊,但幽泽制止住了,走到洛洛身旁坐下,把她扶到自己怀里,另一边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裹个严实。幽泽感受着洛洛浅浅的呼吸,眼里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焦虑。 他来到这里,一则是为了安排月弥在京都的事情,另一方面,是寻找一枚晶石。听闻,数年前,中原武林中前任盟主留下过一枚晶石,号称能治百病。只不过随着武林盟主的消失,这枚晶石也没了踪迹。但是幽泽苦苦寻觅多年,听闻可能还在中原,这次来,也是因为的消息,在几年前,这枚晶石被人带进了京都。虽然目前不知道具体在谁手里,但幽泽总归要走这么一趟。 如果说他之前追踪晶石的下落是为了一个猎奇的心态,可有可无而已,但是现在他有了更明确的理由要得到这个晶石。 洛洛每月的汤药是他亲手配置的,他知道,洛洛的时间不多了。 皇宫大殿上,依旧冷冷清清,殿下跪着一个人,低着头,不敢向上看去。 良久,唐焱往地上丢下几个折子,吓得殿下跪着的人抖了几抖。 “所以,你们现在告诉朕,平家寨的灭门,不过是个误会?” 唐焱背对着那人,那人偷偷的抬头瞄了唐焱一眼,赶紧又地下,跪在地上,冷汗直下。 唐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重重的呼出,一脸悲怆。 “皇上,叶将军到了。” 一个柔细的声音在外禀报着,唐焱甚至都懒得回头,挥挥手,让人开了门。叶墨进门口,殿门又迅速被关上。 叶墨上前,抱拳单跪,道:“末将叶墨,叩见皇上。” 唐焱挥挥手。 身旁的小太监识趣的下去,拾起地上的折子,递到叶墨面前。叶墨不明所以,小太监不急不忙,道:“叶将军先看看。” 叶墨接过折子,越往下看,面色越沉重,看完了折子,他重重的拍到地上,一脸怒气地望向身旁的人。 唐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此时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冷漠道:“叶墨将军也看了,不知叶将军将作何打算?” 叶墨咬了咬内唇,张嘴,却半天说不出话。他不知道说什么,或者说,无论说什么,也都不补救不了他所犯下的罪孽。 当年,接到上面的公文,让他去剿匪。“平家寨”三个字赫然在列,但他从未想过提平家寨和平喜乐辩驳过,那时的他,对她厌恶至极,这一公文,只不过坐实了她土匪之女的身份。而那时,叶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将夫妻的情分看的如此淡薄,当看到公文上对平家寨的控诉后,他只觉得义愤填膺,甚至从未想过找她了解,只是想着,要将匪徒清剿。 所以,那时她才会对自己这般绝望。 叶墨脑子有些晕眩,但还是强撑住了。 “朕给你三日时间,彻查来龙去脉。”唐焱淡淡地说,跪着的人连声应诺,身上的内衫已经被冷汗浸透了。“三日后,我希望看到的是完整的文件,而不是这么潦草几句的误会。” 那人赶紧叩拜唐焱,踉踉跄跄往门外跑去。 店里只剩下叶墨,不一会儿,太监又带来了一人。叶墨一看,不知道唐焱为什么回喊来沈如安。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他。”唐焱依旧是淡淡的说,但语气已经有了些许沉重,他有些累了。 沈如安望着叶墨,又看了看唐焱,叹了口气,道:“当年将军夫人入宫参加宫宴的时候,已经怀有身孕一月有余。” 叶墨后退了两部,他的脑子如同晴天霹雳。身旁的小太监赶紧搀扶住他,才不至于让他乱了身形。 沈如安望着他,摇摇头。只是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唐焱有些疲惫。望着殿下二人,道:“回去。” 叶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大殿的,他不敢想,平喜乐竟然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不敢想,她当时到底是怀着怎样的绝望在自己面前跳了下去。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让她失望了。 身后有人追了上来,是沈如安,他来道叶墨身边,喊住他。 下一秒,叶墨头脑一片空白。沈如安有些愧疚的望着他,还是摇摇头走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多这个嘴到底合不合适,不过既然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叶墨也应该有自己的判断才对。 叶墨是从皇宫一步一步走回到将军府的,失魂落魄,宛若行尸走肉。 将军府的人见他回来了,赶忙开门。但叶墨仿佛没有见到似的,一步一步,步履苍老。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平喜乐曾经住过的院落门口。门开着,满目皆白,没有一丝生气。他仿佛看到了池边的石桌旁,那个喜欢穿着红衣、身型娇小的女子,蹲在池边,满面愁容的望着水流的模样。 她仿佛在他眼里活了过来,却转瞬即逝。 第六十三章 交易 叶墨在门外站了许久,乐喜盯了好一会儿,想着这人脑子莫非是有什么毛病?想了一会儿,也想不明白,赶紧进屋喊了辰辞出来。 自从彩灯节回来之后,辰辞的精神状态反而比之前好的多了。他现在坚信洛溪没有死。 辰辞来到叶墨面前,二人对视,叶墨眼里有许多疑惑,辰辞依旧是清淡的,如同着满目的洁白,不沾染一丝杂质。 叶墨抱歉的笑了笑,转身走了。辰辞望着他的身影,转头望见在院子里堆着雪人的乐喜,叹了口气。 自打从宫里回来后,叶墨已经好几天都没到自己房里来了,每次去找他,总是以各种借口避而不见,晚上也索性睡在了书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路晚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为防万一,她遣人密切注意着叶墨的动向,同时也联络着那边的人,要求见一面。 以前即便发出了讯息,也都得不到回应,但难得的是,这次竟然收到了回复,地点在城南的某个别院。不管三七二十一,趁着夜里,路晚晴关了房门,吩咐信任的小婢女在外守着,谁都不许入内。然后手势复杂的扭了扭床头的一个突出的地方,床铺竟然升了起来,掀开底下一层层的垫子,嘴最角落里米竟然有一扇小小的只容许一人通过上了锁的暗门。路晚晴打开暗门,下了去,不一会儿,床铺又恢复了原状,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路晚晴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火折子和蜡烛,点燃了之后往前方探去,不知道走了多久,离将军府大概一里多的一处废宅中,探出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正是路晚晴。 这条暗道,是在平喜乐死后,她入住将军府,趁叶墨不在的时候,那边的人安排挖掘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方便路晚晴出入,传送消息。不过这条暗道一般是不会用的,只有等需要见面的时候,才会安排使用。 路晚晴刚从暗道中出来,便被吸入一阵扑鼻而来的香味,转眼便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自己置身于一个明亮的,喧闹的房间。她小心翼翼推开门,从门缝里望出去,外面竟是来来往往,甚至有个穿着华丽的醉汉差点撞到自己的门上,路晚晴赶紧关上门,背抵在门上,惊魂未定。 此时静下心来,她隐隐约约听清了这喧闹声中是女子的轻浮和男人的放荡。 她内心有些慌乱,那边明明约了自己见面,自己怎么会被带到青楼? 这时有个声音越来越近,像是要进来的样子。她赶紧回到桌子旁,趴在桌子上,装作没有醒的样子。 果然,一个脚步轻柔的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既然醒了,就不必装了。” 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听着有些妩媚。 路晚晴起了,女子正正的对着自己,向自己逼进。 “你是什么人?”路晚晴有些禁戒地望着女子,顺势往身后退。女子到了桌旁,不再上前,只是拎起水壶给斟了两杯茶,一杯放到路晚晴之前的位置,一杯放到自己面前,小抿一口。 “不是路夫人约的我吗?”女人轻笑。 路晚晴秀眉微蹙,“是你?” “怎么,我看起来不像吗?”女子放下水杯,定定地望向路晚晴。 “既然如此,我就开门见山了。这几日叶墨对我的态度十分冷淡,我需要你帮我。”路晚晴一屁股坐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故作镇定。 “不知路夫人希望我们做些什么?”女子依旧不缓不慢。 “要么你们想办法帮我留住叶墨的心,要么你们给我准备好退路。” 女子笑了笑,把玩着手中的杯盏,反问道:“那么,路夫人打算拿什么来交换呢?” 路晚晴懵了,呆了两三秒后,大怒起来:“我为你们做了那么多事情,这不是你们应该做的吗?” “在我的印象中,路夫人提供的东西,好像也没什么价值。一直以来,路夫人不都是在为自己稳固地位而向我们索求了不少东西吗?” “你们这是过河拆桥吗?当初,如果不是我,你们能做得成女子的生意?如果不是我,你们能把握叶墨和朝野的动向吗?”路晚晴有些气急败坏,低声恶恶地说,“如果不是我,那位王爷怎么会偷偷的给你们行了那么多方便?” 女子笑出了声,拍拍手,仿佛是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她看向路晚晴,道:“那平家寨一百多条的人命怎么说呢?那个将军夫人又怎么说呢?能拿到,这些都是给我们行方便吗?” 路晚晴如同被雷击般,呆呆的坐在了凳子上,失魂落魄。 女子起身,不看她,走到窗前,推开窗。窗外烟雾朦胧,隐隐约约望见其他楼宇的边角。 “你们想要什么?”路晚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瓮声瓮气。 女子指尖敲打在窗台上,发出轻微但清脆的声响。良久,就在路晚晴快要坐不住的时候,道:“路夫人,相信你也能看出来,我也是个商人,那咱们就在商言商。我可以帮你想办法留住叶将军,也可以如你所愿,为你准备好退路,但我也有两个条件。” 看着女子伸出的手指,路晚晴竟然有些欣喜。只要有的谈,就表示肯定有机会的。 “什么条件?”路晚晴有些急切。 女子附身,凑到路晚晴耳边,低声私语。 听完,路晚晴面露难色。 “路夫人不必急于答复,我给你七日时间。七日过后,咱们之间的交易就当作废了。”言罢,女子合上床,走出房间,门即刻关上。路晚晴又闻到了相似的香味,转眼晕了过去。醒来时,依旧在废宅旁。 路晚晴望了望四下,打开密道,走了进去。 路晚晴钻出密道,就听见门口的喧闹,听声音好像是叶墨过来了,但被婢女拦在了门外。路晚晴赶紧的整理好床铺,就在她刚合上的那一瞬间,叶墨推开婢女的门前,闯了进来。 第六十四章 平安喜乐 一进门,叶墨便听到了路晚晴的咳嗽声。 路晚晴仿佛刚睡醒,声音朦胧的问:“小绿,怎么了,是将军来了吗?”边咳嗽着,边挣扎起身。 被唤作小绿的婢女赶紧跟着叶墨进来,见路晚晴的模样,也机灵的上前,跪下,道:“是将军来了,婢子没拦住。” 路晚晴抬头望向叶墨,眸中含泪,面色苍白,看着病的着实不轻。叶墨欲走上前,路晚晴赶忙制止,道:“将军莫要上前,妾身这几日吹了风,有些风寒,唯恐传染给了将军。” 见她这副模样,叶墨原本生气的火气,也忍不住转化成了恋爱。还是上前,坐到路晚晴身边,扶她躺下,道:“什么时候生病的,快躺下。”叶墨贴心的给路晚晴掖好被角,有些生气的问小绿,“夫人病的这么重,怎么一直没跟我说,请过大夫了吗?” 小绿低着头,也不知道怎么接话。路晚晴赶忙拉住叶墨的手,道:“不是小绿的错。小绿也很着急,但妾身听说将军最近事务繁忙心情欠佳,怕打扰了将军的清净,让你平添了烦恼。所以才没让小绿跟您说的。” 叶墨心里百般滋味,看着路晚晴这般关切自己,又开始怀疑起了沈如安,也开始否定自己对路晚晴不该有的猜想。“乖,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你的事情也很重要,下次可不许这样了。”言罢,起身道:“去别院、罢了,赶紧去找大夫回来给夫人瞧瞧,不许再拖。” 小绿应声。 叶墨转身看了路晚晴一眼,道:“你好生休养着,我还有些事情要回去处理,这几日大概也不在府里,你要好好听大夫的话。” 路晚晴眸中含泪,柔柔弱弱的应了一声。 叶墨嘱咐小绿,“千万要照顾好夫人。” 小绿点点头,叶墨转身出了房门。 出了房门,北风打了个旋从门口卷过,叶墨拍了拍路晚晴方才挽过的地方,往别院走去。 辰辞正在石桌上看着书,乐喜坐在雪地上堆着雪球,玩的不亦乐乎。叶墨走到假山旁,恰好一个雪球滚道他脚尖上,叶墨捡了起来,乐喜不客气的从他手上接了过去,又回到原来位置,自顾自的玩了起来。 叶墨拂去石凳上的积雪,坐了下来。辰辞依旧看着书,但手却拎起了茶壶给叶墨到了杯茶水。 叶墨接过茶水,一饮而尽。一股暖流顺着喉咙直达胃中,驱散了几分寒冷。 辰辞放下书,招呼着乐喜过来,给乐喜也倒了一杯,乐喜嘟嘟囔囔许久,还是皱着眉头一饮而尽。这是辰辞特制的姜茶,避免在这寒冬中着了风寒。 “可能有了些许眉目。”叶墨开口道,“虽然我们没找到与那女子一模一样的人,但是盘查了下京都的人口,发现去年年底的时候,京都有人盘下了一处废宅,不过得到的那人的信息,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商贾,其他的到没有什么多的了。” 辰辞拿着茶壶的手顿在半空中,问到:“地址在哪里?” 叶墨看他急切的模样,摇摇头,道:“我觉得我们还是要从长计议,就算是登门拜访,也要寻个得体的理由才行。我们并不能确认什么东西。”叶墨没有告诉他地址,看辰辞这么着急激动给,就怕他贸贸然去了,可能也不好收场。 辰辞深色暗淡了下去,叶墨也无声喝起了茶水。 小白跑了出来,乐喜抱着小白往秋千去,玩起了秋千。 “乐喜这个名字,可真的好呀。平安喜乐——”叶墨一怔,脱口而出的话,又触及了他的一个敏感点。平安喜乐、平安喜乐——平喜乐。忽然,仿佛一股电流贯穿了他的脑子,他望向辰辞,小心翼翼地问:“乐喜名字的由来是?” 辰辞依旧慢悠悠,清清淡淡,道:“希望她快乐欢喜,仅此而已。” 叶墨看着辰辞,竟然看不出任何一丝他想要确认的清晰。叶墨走到乐喜面前,仔细的看着乐喜,怀着思索离开了。 辰辞放下茶壶,望着他离开背影,招呼乐喜过来。乐喜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辰辞给她掸去衣领上的飘雪,叹了口气。 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 洛洛坐在屋檐上,望着高高低低的房屋建筑,叹了口气。 她已经好久都没出门了,外面的街道很热闹,红红火火的,可是幽泽却始终不让自己出门,自己每天只能在府里到处晃荡,而且还总有甩不掉的小尾巴。洛洛看着下方不远处,藏在阴影里的黑斗篷人。自己现在唯一的乐趣,可能就是发现暗中保护自己的人到底藏在哪里。 这种日子,无聊极了,还不如在家里不出来呢。 说到家里,洛洛就想起了自己养的那只大白猫,胖胖的,肥嘟嘟,也不知道现在怎样,会不会想念自己。 远远的,她好像看见了幽泽回来。赶紧从屋顶上爬下来,下梯子的时候,一个没注意,摔了个屁股蹲,还好已经比较接近地面了,不然她可能连脑子都要震一震。 她穿过走廊,七拐八拐,冲进了幽泽怀里。 幽泽原本是冷着一张脸,低头望见仰面看着自己的洛洛,神情还是温柔了起来。 “怎么了,风风火火,还是不能安静一点吗?” 洛洛望了望他身后,踮起脚尖,在幽泽耳旁轻声说:“你什么时候可以带我出去玩?” 幽泽皱了皱眉头,望着洛洛期待的眼神,道:“再过几日,就是帝都的年节,到时候我带你好好出去逛逛。” 洛洛一脸欣喜,眼睛仿佛都放了光,开心的答应了,然后转身往自己宅园跑去,还不忘丢下一句话,“饭点见!” 幽泽看着蝴蝶似的背影,竟然笑出了声。 “告诉月弥,今日的会面取消。” 下属应声,悄无声息的走了。 月弥接到消息,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她今日心情不错,路晚晴已经应下了这桩交易。很快,不需要旁人,她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路晚晴这边,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月弥的回应。 第六十五章 用计 大概是上了年纪,人也容易孤单。路晚晴进府好些年,也没给叶墨添个一儿半女,纵使叶老太太经常催促,叶墨也没有行动,甚至拒绝了叶老太太说要给他纳妾的想法。 叶老太太再急,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整天唉声叹气。 可巧有一天,她正在园中赏花的时候,瞥见花丛里面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花丛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叶老太太凑近了一看,看着像是个小丫头。婢女上前去,戳了戳乐喜的背,乐喜扭扭身子,还是埋头在花丛里不知道做什么。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婢女开了口,却把乐喜吓了一跳,一个屁股蹲坐到了泥地里,转头一看,倒是把叶老太太乐的笑出了声。 一张白净的小脸上,脏的跟个小花猫一样,可爱极了。 乐喜之前没怎么见过叶老太太,两人的院落离得比较远,不过看着叶老太太的模样,乐喜也觉得她面善的很。不过乐喜可不害怕。起身从花丛里钻了出来,拜了拜:“见过叶老夫人。” 叶老太太看着她这般乖巧极了,心里也没由来的欢喜,“你是辰辞院里的孩子?” “嗯。”乐喜奶奶糯糯的声音答道。 “辰辞是你什么人呐?”叶老太太继续问道。 乐喜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叶老太太,软软糯糯的说:“是我的师傅。” “你多大啦?” 乐喜歪着脑袋,想了想,也掰了掰手指,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大概也是有五六岁的。” 叶老太太看着她,甚是欢喜,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眼前的小丫头看着就很舒服。她招了招手,让乐喜过来。乐喜乖巧的过来,走到叶老太太面前。叶老太太拿出手帕,细心的给她擦去脸蛋上的污渍。 竟然有一种,祖孙其乐融融的氛围感。 这一幕,被叶墨身旁的路晚晴看的咬牙切齿。叶墨倒是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莫名的感动。 “母亲今日怎么有心思出来逛园子?”叶墨走上前,坐到叶老太太身旁,说道。 叶老太太看见叶墨,也瞥见了他身旁的路晚晴。 “我倒是想在屋子里祖孙同乐呢。”叶老太太头也没提抬,把乐喜拉到怀里,给她掸了掸衣服上的雪,把自己的手炉递给她,让她暖暖手。 路晚晴都快把手上的手帕给搅烂了,脸上却也只能陪着微笑。叶墨看了路晚晴一眼,什么都没说。 “这么冷的天,你在这花院里面做什么呢?”叶老太太慈祥地问乐喜。 乐喜看了叶墨和路晚晴一眼,凑到叶老太太耳朵边,偷偷的说了几句话。叶老太太问眼,脸上笑开了花,摸了摸乐喜的小脑袋,道:“你个小丫头。行了,快回去,外面太冷了。明个晌午到我院里来,我给你找。” 乐喜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惊喜的问,“您的院中有吗?” 叶老太太故作神秘的说,“你来了不就知道了?” 乐喜开心的跳了起来,赶紧拜别了叶老太太,往自己院子的放心跑去。叶老太太望着乐喜蹦蹦跳跳的身影,笑的合不拢嘴。叶墨望着叶老太太和乐喜,叶笑了起来。 路晚晴望着乐喜离去的身影,眼里有一丝恨意。走了平喜乐,来了个洛溪,走了洛溪,又来了这么个小丫头,路晚晴心中的危机感日益严重。她决定,铤而走险,用月弥给自己的办法。 路晚晴吩咐厨房做了一桌佳肴,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将叶墨劝到自己房中,陪自己用餐。自从沈如安告诉自己那件事之后,叶墨基本上都是躲着路晚晴的。但看着她委屈巴巴,楚楚可怜的样子,他还是放下了戒备,陪她吃一顿晚饭。 看得出来,路晚晴为了这顿晚饭,精心准备了很久。 “将军,晴儿总算等到你了。你终于肯陪晴儿吃饭了。”路晚晴一见叶墨,眸中含泪的就扑了上来,叶墨心中闪过一丝厌恶,但还是动作僵硬的安抚了她。路晚晴赶紧拉着叶墨到桌旁坐下,扑在她怀里,诉说着自己这段日子的苦闷。 叶墨闻言,内心开始左右摇摆不定,自己真的要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猜忌而冷落这么热爱着自己的人吗。看着路晚晴,他很是心疼,安抚着她,像安抚着一个无辜的孩子。 “对不起将军,晴儿失态了。这么久没见将军,一不小心就激动过头了。”路晚晴起身,擦着眼泪,转手拉起酒杯,给叶墨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酒水,道:“将军您好不容易来了,晴儿这么失礼,咱们且喝一杯酒,不辜负这桌佳肴。” 望着路晚晴期待的双眼,叶墨鬼使神差的点点头。举起来酒杯,二人一饮而尽。 “将军您看,今晚晴儿有什么不一样吗?”路晚晴问。 叶墨眉头微皱,自己的打量环顾了四周,摇摇头,但望着路晚晴失望的眼神,又沉下心再看了一遍,还是摇摇头。 “将军这样,晴儿可真是伤心。那将军可要自罚三杯。这可是晴儿托人买来的,将军最喜欢的女儿红呢。”路晚晴给叶墨斟着酒,叶墨依言一饮而尽。 “晴儿,今晚你,真的格外不一样。”叶墨面色微红,眼神开始迷离起来,眼前的路晚晴已经变成了许多个路晚晴,让他看不真切。 路晚晴见状,忙道:“将军,您怕是喝醉了,晴儿扶您上床休息。” 叶墨点点头,强撑着起身。 路晚晴赶紧上前搀扶,扶着叶墨进了厢房。 “将军,您好好休息,晴儿为您备些醒酒的物品。” 叶墨紧闭着双眼,面色和身体都泛起了红色。他觉得现在很热,胸腔仿佛要炸裂开一般,难受的很。 “晴儿——”叶墨口中喃喃。 叶墨在床上挣扎着,他实在太难受了。突然,他接触到一股冰凉,便贴了上去,好凉快,他觉得很舒服。 路晚晴趁着夜色,打量四下无人,来到叶墨的书房。按照她对叶墨的了解,扭动了墙上的画像,打开了一个暗格。拿出里面的东西后,赶紧塞进了怀中,偷偷的离开了房间。 这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第六十六章 坐地起价 头疼欲裂。 叶墨揉着头醒来,发觉自己衣衫凌乱,床上侧躺着一个衣衫单薄的女子。叶墨心里大约着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他叹了口气,给女子盖章薄被,心里却五味杂陈。 纵使自己确实对路晚晴产生了疑惑,但说实在的,自己心里也割舍不掉这份情谊,也不相信,不愿往那种方向去猜测。 “啊——” 突然,一声惊呼扰乱了叶墨的思绪,叶墨皱着眉头望去,一个侍女吃惊的望向床上,连带着手上的铜盆也摔了下来。水泼了一地。 “做什么失了体统,将军还在歇息。” 这声音,也太熟悉了。 突然,叶墨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转头望去,扳过床上的女子,女子似乎也被惊醒,望见眼前,也尖叫出声,转眼昏了过去。 叶墨再抬头看,路晚晴一双泪目望向自己,声音颤抖:“将军、你们、是在做什么!” 愤恨声中,路晚晴几近昏厥,好在旁边的婢女眼疾手快扶住了路晚晴。路晚晴声音颤抖,但还是忍住想要将床上的人千刀万剐的怒火吩咐婢女关上门。 叶墨早已走到路晚晴身边,路晚晴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女子早已不见了身影,叶墨坐在床边,满目担忧。见她醒来,心疼的问:“好些了吗?方才已经找了大夫来给你诊脉,说你是急火攻心,现在感觉如何?” 路晚晴别过头,不愿看他。 叶墨心疼极了,起身向外走了出去,对婢女说:“好生照顾夫人。”说罢,便推门离去。路晚晴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这才起了身,眼中因为愤怒红了眼眸。 “那个贱人呢?” 丫鬟们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稍微胆大点的上前,道:“放珠姐姐已经被将军打发出了府去。” 闻言,路晚晴眸色未减。 她着实没想到出了这么个插曲,本来是天衣无缝的,竟然被一个丫头趁机爬上了叶墨的床。想到这,路晚晴眯起了眸子。好啊,有胆子爬床,我就让你这辈子都离不开男人。 夜深,路晚晴依照与月弥约定的地点,这次她故意迟了些,但没想到月弥还没到。正当她心生疑惑时,月弥从她身后出现。 “我要的东西呢。”月弥开门见山。路晚晴看了她一样,冷哼一声,“虽然我不懂,但我也知道这东西可重要的很,不然你和叶墨也不会这么重视。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有这种东西在手上,应该会有一笔更可观的交易。” 月弥神色微冷,但还是平稳了情绪说:“再好的东西也怕有价无市,路夫人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谈价?” 路晚晴倒也不恼,反问:“对我而言,交易成不成,貌似差别不大,那么对你们来说,也能接受吗?” 月弥眯起眼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月光倾泻在她白皙的皮肤上,肤若凝脂,唇如朱红,美则美矣,不过是个心胸狭隘的草包美人儿罢了。 不可否认,眼前的女人确实有那么些心机,但这些在月弥眼中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月弥不禁冷笑,叶墨这么响亮的人物,最终也败在了徒有美貌的草包女人身上,真是可笑至极。 “那你想怎样?” 路晚晴走到月弥面前,一改之前求人的模样,现在看起来,似乎是因为手里有了能够制约对方的东西,而变得神气了不少。 她盯了月弥好一会儿,说:“我要成为将军夫人,还要你帮我办件事。”她在月弥耳边低语几句。 月弥微微一笑,反问:“你觉得现在的你能稳稳当当做上将军夫人?” 路晚晴反问,“为什么不能,现在是你有求于我,对我而言,我再将这图放回去,又何尝不可?” 月弥面色微怔,路晚晴敏锐的捕捉到这一变化,转身走向密道,道:“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 “等等,”月弥喊住路晚晴,道:“我可以答应。但是你是不是也要给出点诚意?我怎么能相信你真的拿到了?” 路晚晴笑着,从袖口拿出一张纸,揉成团丢给了月弥。月弥反手一接,纸团稳稳当当停在手心。她展开一看,心中了然。 路晚晴站在阴影里,欣赏乐一会儿月弥复杂的表情,转身走向密道,融入黑暗。 “第一件事儿办妥了,我会给你三分之一。第二件事办妥了,再给你三分之一。” 月弥咬着牙,望向路晚晴离去的方向。 这女人,心机当真极深。 月弥挥挥手,一个黑影出现在身后。月弥低声说了几句话,黑影迅速离去,就像从未出现过那般。 路晚晴要月弥办的第一件事,把放珠带到她面前,她要让放珠知道背叛她的滋味。 月弥的办事效率果然快,不过两天,放珠已经被五花大绑跪在了路晚晴面前。放珠看向路晚晴的眼神里满是惊恐。 路晚晴微笑着靠近放珠,但放珠眼里,此时的路晚晴,不过是个面目扭曲的毒妇。 “你说,我待你如何。”放珠呜呜呜,却出不了声。也对,她的嘴巴已经被布袋塞住并且横绑了一根绳子,完全说不出话来。 路晚晴也没打算真的要她回答,只是继续自顾自的说:“打我进了将军府,你就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丫鬟。当年你被那个贱人羞辱的时候,也是我替你出的气。后来,我待你也如同亲姐妹般,未曾亏待过你半分。但是我怎么也想不到,竟然养虎为患。” 路晚晴的手抚摸在放珠的白皙通透的脸颊上,放珠害怕的想往后退,但奈何自己已经被人死死钳制住,她只得惊恐的闭上眼睛。 “放珠啊放珠,你要是想要男人,跟我说就成了,我又不是不放你出去,可你为什么——”路晚晴眸色突然凶狠,钳住放珠的脖子,语气凶狠的说道,“为什么爬上了不该爬的床?” 放珠被她扼住喉咙,完全喘不过气来,不过一小会儿,面色通红,一阵眩晕。就当她以为自己将要命绝与此的时候,路晚晴忽然松开了手。放珠胸口起伏颇大的吸收着新鲜空气。 此时,路晚晴已经走到了门口,冷笑一声,对着放珠身旁的的两个大汉说,“按照之前说的做。” 出了门口,来到院中,月弥早早等着了,身后的房屋传来了女人惊恐的但被什么捂住的呼喊声,即便如此,这种捂住的喊声,也能让人感受到屋内女人的绝望。 月弥只是望着路晚晴,路晚晴从怀里掏出一张裁成三分之一的图纸丢给月弥便转身走了。 月弥这才望了望身后的屋子,神色一凛,也离开了。 第六十七章 好 洛洛又昏倒了。 突如其来,没有任何征兆。 幽泽闻言,急忙从外面赶了回来。听侍女说,洛洛正在池边赏着结冰的湖面上的几只枯叶残梗的时候,侍女给她拿了个手炉。手炉还没递到手上,洛洛就直直的朝着湖面栽了下去。如果不是凛恰巧经过,眼疾手快的把洛洛捞了上来,只怕洛洛已经掉到湖里,比现在还要严重。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幽泽发起火来,一圈婢女全都吓得跪下了。 幽泽知道不是她们的错,但胸口就是有一股子气闷着,让他烦躁的不行,屋里支棱了个火盆,被他一气之下踢翻,火星木炭四处翻滚,把地毯也灼了几个洞出来。 “幽泽。” 屋里传来洛洛的声音,幽泽疾步走了过去。侍女们急忙起身开始收拾厅里。 洛洛支棱着坐了起来,面色略有苍白,但还算是有些血色。洛洛望着幽泽,微微一笑,伸手抚上他的额头,把他拧起来的眉头抚摸着舒展开来。 “这就好啦,你皱眉头的样子一点都不好看。”洛洛笑着收回了手。 幽泽看着她,某种竟然有了失而复得的情绪。总是平时冷口冷面,但是对着洛洛,还是卸下了所有防备。他望着洛洛,定定的说:“一直陪着我,好吗?” 洛洛垂眸,良久,终于望向幽泽,道:“好。” 幽泽牵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脸颊上。闭上眼,感受着她的温度和气息。 洛洛望着他,深情复杂。 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够无师自通,但确实,她能够感觉到自己脉象的紊乱。这次的昏厥,虽然医师说是无伤大碍,但洛洛清楚,这是恶化的征兆。 可能,自己连一年的时间都没有。 之前一直不肯答应幽泽的求婚,还有一个原因是,幽泽还有很长的人生,而自己,不过是一个生命进入倒计时的人罢了,能做个过客就好,不必留下什么深刻的痕迹。 “嫁给我,好吗?” 幽泽拿着一枚温润的玉戒,放到洛洛手心,深情、诚挚的问。洛洛有些慌乱,她不忍心直视幽泽眼中的热烈,但也无法忽略。 “嫁给我。”幽泽重复了一遍。“让我守护你,哪怕多一分一秒。” 洛洛望着他微微一笑,反问:“即便明知我命不久矣,即便下一秒可能阴阳相隔?” 幽泽定定地望着她,极其肯定地说,“是。” 洛洛收拢了掌心,玉戒冰凉的触感从掌心扩散到身体的每寸经脉。 “好。” 幽泽愣住了,过了几秒,终于反应了过来,一把抱住洛洛,眼眶泛红,不断重复着方才洛洛肯定的答复。 洛洛下巴搁在幽泽肩上,眼神却望向隔壁,凛远远站着,望了他们一眼,转身出了门。 洛洛闭上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对不起。”她在心中暗自的说。 年节,如约而至。 洛洛坐在屋顶,望着远处张灯结彩的街道和红红火火的家门装饰,再望向自己脚下安静肃穆的宅院,轻声叹了口气。凛远远的站在她身后,仿佛一樽雕塑,任由雪花在他身上积了一层浅薄的霜。 幽泽回来了。 在房檐下,远远的望着屋顶上的洛洛,唇眸带笑。 待洛洛觉察到的时候,一袭大衣已经将她包裹进幽泽怀中。洛洛头也不回,便知道来者是谁。凛看了眼,眸中似有波动,但异样转瞬即逝。 “不冷吗?”轻柔的气息打在洛洛耳边,裹挟着雪花的冰凉。洛洛浅浅一笑,回头,幽泽俊美的眼眸近在咫尺,“现在不冷了。” 幽泽亦是浅笑,裹着洛洛,转眼跃下了房梁。 “走,出去看看。” 洛洛眸子一亮,“可以出去了?” 幽泽含笑不语,点点头。 洛洛转身欲跑,却被幽泽拉住。还未等她疑惑发问,幽泽便开口道:“今天是年节,带你换身衣服去。” 洛洛欣喜地点头,随着侍女去了。 看着洛洛远去,幽泽脸上冷了下来。对着空气道:“过了年节,你便可以走了。” 身后黑影猛的一怔,随即单膝跪地,抱拳道:“在下誓死拥随宗主。” 幽泽不看他,只是淡淡道:“是洛洛的意思。”白色的雾气随着幽泽开合的唇齿散出,天气着实冷了些。 凛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表情。 “你的仇,我会给你报。” 幽泽转身离开,身后却传来刀剑落地的声响。转头看,凛的手上依然是鲜血淋漓。 “你这又是何苦?”幽泽道。 凛一脸严肃,“既已立誓,便无毁誓之说。” 幽泽不置可否,转身离去。 凛望着手中的鲜血,仿佛又回到了火光冲天的那天。平寨主为自己挡了一刀,一口鲜血喷在了自己脸上,模糊了他的双眼,整个世界都仿佛变成了红色。 平寨主尽力扯出一个微笑,一如他往日的和蔼慈祥。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嘱咐自己:活下去。 凛被平寨主推进了密道,他浑浑噩噩的走着,在漆黑的密道里摸索,身后没有任何声响。 他知道,入口被落石封死了,平寨主尽力护了自己的周全。 前方有光亮,他拼命往前奔去。他要活着,好好的活下去。 终于,光亮出现在眼前,但走出光亮后,他看见的是对着他的明晃晃的刀剑。 他被捕获了,在这个被黑布环绕的囚笼里,不知日月不辨晨夕,也不知过了多久,再次醒来,已经在这昏暗的密室中,不见光日。 终于,门开了,烛光摇曳着,一个穿戴隐秘的人进了来。又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他又再次昏死过去,再睁眼,眼前是一个朦胧的女子。 “魏哥哥!”见他醒来,女子冲上前来,眼中满是热切。 凛狠狠的揉了揉眼睛,视线逐渐清晰,望见眼前的女子后,他心里竟然瞬间充满厌恶。 “你是,婉儿?” 女子热烈的点着头,捧着他的手,眼神炙热。 “是我,是婉儿。”说着,竟然流了两行热泪。 凛打量了四周,想起来看看,却发现自己被绑在了床上,周围确没有任何人,除了眼前的婉儿。 他瞬间警觉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其他人呢?” 第六十八章 初见幽泽 “我、我也不知道,我也是方才醒来,发现自己在这个地方,也才刚发现你。”婉儿说着,眼泪便要流下来,可怜楚楚的望着凛。 凛,哦不,也就是魏玺。望着眼前的女人,心里的厌恶感越来越强烈。女子衣衫、面容虽有污浊,但细节处可精致洁净得很,如葱般的指尖,甲盖上缀着闪烁靓丽的美甲,也不见有丝毫损毁。大概是忘了装扮这一出。 凛想了想,装作相信的模样,急切的问到:“你有没有事儿,他们有没有伤到你?” 婉儿莞尔一笑,眼眸含情地盯着凛的面庞。虽然他经过这番,憔悴、污浊,但仍无法掩盖住他俊朗刚毅的面庞。眼前的人,可是她摸摸喜欢了十几年的男人。 “我没事。”婉儿说着,帮凛解开手上的绳子。凛终于被松绑,活动活动手腕,起了身,但因为一时气力分布不均,竟然恍惚了一下,婉儿赶紧抚住他,避免了他摔倒。 凛在原地驻足了一会儿,竟然感受不到自己的功力,甚至连气沉丹田都做不到,十有八九是给人下了药。他打量了周围,看到了门,伸手去拉,没想到竟然拉开了。他走了出去,一抬头,阳光倾泻而来,刺的他忍不住遮了遮眼睛。 婉儿负责他,走出了屋子,到了院里。 “这是哪里?” 婉儿摇摇头。 “你知道可以出来?” 婉儿还是摇摇头,“我也是刚醒来,还没来得及查看这周围的环境。” 凛看着大门的方向,加快脚步想开门出去,但门被死死的锁住,周围也是石墙高伫,以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来看,完全没有办法出去。 望着眼前的女人,凛忽然转身扼住她的喉咙,女生挣扎着,疑惑且惊恐的望向凛,“魏哥哥,你在干什么,你” 凛加大了力道,女生面色通红,眼角已经开始充血,说不出话来。一枝利箭裹挟着风的清冷直直奔向凛的手腕,他像是有预感似的,转身松开了手,但还是被擦破了些皮肉。 果然 凛冷笑地望向林婉儿,眼似寒冰。 林婉儿贴着墙边,那好一会儿才透过起气来。再抬头,已经没有了方才弱不经风的模样,而是满脸不甘和阴冷。 “为什么要这样?”她寒声问,一步一步走向凛,凛立在原地,冷冷的望着她。 “这话不该是我问你才对吗?寨子里发生的一切,都是你做的?密道前的那波人,也是你安排的?”凛咬着牙说,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怒气,但青筋毕露的双拳已经出卖了他的情绪。 林婉儿在离他两三米远的位置停下,望着他,眼前这个男人,离他这么近,却又那么远。“是又如何?”她已经不想再掩饰了,“我就是要毁掉平喜乐,毁掉整个寨子。” “为、什、么?!”凛想要上前碾死眼前的女人,但插进土里的几枝利箭止住了他的步伐。他恨恨的望向箭射来的方向,空无一人。 林婉儿微微一笑,转而狰狞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我才是那老东西的女儿,而被平喜乐鸠占鹊巢?老东西把我当什么了,你们又把我当什么了?” 她闭上眼,似乎在平息自己的怒气,睁眼继续说道:“不过是个路边的野杂种,抢了我爹,也抢了你,抢了所有人的关心。而我,却要在她身边,做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仆人。你觉得对我公平吗?” 她定定的看向凛,语气温柔了下来,可依旧还带着不甘,“明明是我先认识你,明明我们才是青梅竹马,你也对我那么的好,那么的温柔,可为什么,到后来,连你也不再是我的了。” “这都是她的错,都是你们的错!”她咆哮道。 凛冷冷的望着她,眼神中似乎还有些难以置信。 “所以,你杀了寨里百来条人命,柱子、二奶奶还有忠叔他们,他们都对你视如己出,对你那般的好,你怎么忍心?寨主可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怎么也下得去手?我万万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有什么颜面面对他们?” 林婉儿笑出声来,“面对?我为什么需要面对?他们已经死了,但我还活着,好好的活着。” 凛望着她的眼神,陌生极了。她不喜欢这样的眼神,她要让他支离破碎,“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不辞而别,为什么现在出现在这里吗?” 不论凛是否回答,她依旧自顾自的说道:“其实啊,你们大婚前夜,是我给平喜乐开的门,我告诉她怎么逃出去,我也亲眼看着她怎么进的将军府。” 凛眸中有些许波动。 “而我,也进了将军府,是叶墨亲自安排的。我跟着平喜乐,也找了个机会见到了叶墨。天真的叶墨,真以为我就是当初救她的人。所以,我也进了将军府。” “说起来还真是遗憾,你没有亲眼看到那个不可一世的平喜乐在将军府里是都么的凄惨,真是,是人皆可欺之。哦对了,也真是那个死老头疼爱他这个女儿,竟然派了紫蝶过去。只可惜呀,被我发现了。紫蝶这个丫头,现在不知道在哪个男人身下承欢呢。” “哈哈哈哈哈————” 林婉儿放声大笑了起来。 凛皱着眉头,眼前的女子可怕的很,而他竟然从未发现过她的阴狠。 林婉儿很欣赏他现在复杂的表情,继续说道:“哦,现在你一定想知道那个贱人的下落?” 凛双唇抿成一条线,心里一阵慌乱。 “你放心,她现在安稳的很。” 凛松了一口气。林婉儿看着他,心里还是十分的不甘和愤恨。只见她挥挥手,忽然一根银针射到了凛的脖子上,他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再醒来的时候,他便见到了幽泽,但那是,他还没有资格见到摘了面具后的幽泽。 周遭都是黑色的面具覆盖全脸的黑袍人,只有前方坐在虎皮阔座前的乌金面具的人,看起来与众不同一些。篝火跳跃,乌金面具上也是流光溢彩。 不远处女人的呻吟声传入了凛的耳中,他向声源处望去,竟是一个衣不蔽体的女人,被吊在高高的树枝上扭动着,表情和声音显示着她的煎熬。 第六十九章 回忆 幽泽躺靠着椅背,眼眸藏在硕大的面具下,看不清情绪。手肘撑在椅靠上,厚厚的软垫凹了些许,骨节分明的手掌拖着下颌,饶有兴趣的望着吊在树上的女人。 凛望着周围,不做声,想要偷偷打量附近的情形,但还是被人发现了已醒的事实。 身旁两人拎起他,丢到了幽泽脚下。 幽泽没有看她,挥了挥手,站在女人附近的男人从袖中掏出一只黑红的竹筒,女人只是望了一眼,脸上的恐惧便取代了之前煎熬的表情,仿佛这东西比她方才遭受的更为恐怖。 “不、不、不要。宗主,我错了,我认错。” 黑衣人步步逼近,女人恐惧的喊道,身子扭曲的更加剧烈,但奈何已经有一人按住她的身子,让她无法动弹。拿着竹筒的黑衣人打开竹筒,黑黝黝的口子对着女人的面庞。女人紧抿双唇,眸子恐惧出了泪水。 隔得太远,凛并看不清楚竹筒里有人么。只是看到竹筒靠近女人后,黑衣人迅速盖住筒口,其他几人也迅速拉开距离。女人开始尖叫,这种恐惧的声音,令人毛孔都忍不住战栗了起来。 女人扭动着,尖叫了几声,便昏了过去。 幽泽这才回过眸来,看向跪在篝火旁的凛。 良久,没有任何言语。凛以为他会开口发问,但是并没有。 “你、是什么人?刚刚、是怎么回事?” 凛看不清幽泽的眼神,黑暗似乎将他包裹。“如果你能帮我,我也能成为你的人。”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活着,但可以肯定,既然自己现在能够在这个神秘人面前,对方也暂时没有要杀自己的意思。看现在的阵势,似乎对方也是颇有能力,那么自己可以试图与对方来笔交易,自己就是筹码,不管怎样,也要试着赌一把。 幽泽笑了起来,但这种笑,凛感受不到任何的温度。 “好。” 凛愣住了,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深不可测的人,竟然能够答应的那么爽快。这,是不是太容易了些? 幽泽话音刚落,身旁的黑衣人就上前,拿出一个东西。凛仔细看着,是漆黑的竹筒,身旁的篝火都无法在这根竹筒上折返任何光亮。 黑衣人打开竹筒,倒出一枚漆黑的圆珠摊在掌心的不知从哪里摘取的竹叶上,递到他面前。此时另一人已经将他松绑,凛站了起来。 凛望了幽泽一眼,他似乎是在专心把玩着手上的泛着清冷的玉戒,并没有将心思和视线放在这边。 凛望着黑色的珠,说是黑色,但竟有些透明,再仔细一看,似乎并不是一种固态的主子,珠体内竟然有部分流动的样子。 凛并不知道幽泽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个竹筒与方才那个女子面前的看起来十分相似,不过是颜色天差地别。想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好的东西。结合幽泽方才的态度,凛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伸出了手。不论如何,他都要放手一搏,最坏不过是一死,如果赌赢了,也是自己的造化。 黑衣人只是翻掌,将黑色珠倒到凛手上,随后迅速将竹叶丢进篝火中烧掉。 黑色珠子一接触到凛的皮肤,竟然瞬间融解,原来这并不是珠子,而是一只虫卵,溶解后露出虫体,虫子瞬间醒来咬噬凛的掌心,想要钻进去。 这种疼痛与刀剑的伤痛不一样,明明只是皮表的伤痕,却能够瞬间连通心肺,见到皮肉后,这虫子便融了进去,继而消失不见。 而凛此刻,心脏却麻痹得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痛苦得倒到了地上。 此时,幽泽站了起来,道:“天亮之后如果你还活着,就到七星镇,有人会接应你。” 言罢,便转身离去。凛意识已经开始朦胧,最后的意识停留在黑衣人离去的脚步上。 翌日,他醒了过来,踉踉跄跄起了身,望向昨夜那个倒挂女人的方向。女人气若游丝,脸上、皮肤,满是溃烂的创面,甚至渗出恶心的脓液。不过一夜之间,竟然变成这幅模样。 他以为女人大概也将命不久矣,转身便要你去。却没想到身后女人竟开了口,音量十分之小,但凛还是听到了。他止住脚步,仔细听着,女人在求他杀了自己。 他望向女人,女人双目已烂,整个人没了人样。或者是问到了女人身上的腐臭味儿,蝇虫围着她飞来飞去,不少落在她的溃烂的皮肤上低头吮吸这什么。女人无力的扭动身体,但仍无济于事。只能发出难受的瓮声。 凛叹了口气,却也只是叹了口气。 他没有办法给到女人帮助。 凛按照幽泽留下的话,来到了七星镇,一如镇,便被人迷晕带走。醒来,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而幽泽依旧戴着那个神秘却又黑暗的面具,坐在高高的石壁上。 “你要的什么?” 凛咬着牙,道:“复仇。” 幽泽把凛丢进了后石林,告诉他,“只有自己可以给自己报仇,也只有足够强大才能有资格能够谈着复仇。三个月后,活着出来见我。” 后石林,不仅有猛兽、也有比猛兽更令人恐惧的心计暗藏的人。在那三个月里,凛不仅要战胜猛兽、战胜武人、更要战胜杀人于无形的背后黑手。 三个月到,石门重开,凛浑身鲜血的走了出来。此时的他,也不再是以前的他。从此以后,他便是幽泽的利器,而幽泽,会给他创造属于他的机会。 但凛没想到,平喜乐竟然成为了一个重要的插曲,转折了幽泽和凛原本计划好的路线。 在平喜乐坠崖那天,幽泽救起了她。而在几年后,平喜乐竟然也占到了幽泽面前,燃气报仇的火焰。尽管凛已经暗自保护着平喜乐,但没想到,她叛逃出了宗门。再后来,她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仇恨的记忆,一个人背负就好,不需要再多一个人,她只要开开心心的,足矣。 凛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他说不出来。 第七十章 冷夜 洛洛换好了幽泽为她置备好的新装,蹦跳着来到幽泽面前,欢快的转了个圈。红艳、滚着白色绒毛边儿的裙子转成一朵盛开的月季般,在雪地里开出一朵耀眼而又跳脱的喜色。 幽泽眼中满是宠溺,牵起落落的手,两人四目相对,无需多言,便明了对方的心意。 华国的年节,欢乐喜庆,温暖祥和。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幽泽紧紧拉住洛洛的手,把她护在身旁,生怕眼前的人儿一个不小心便失去了。 “这个好好看,我们买一个好不好?” “这个好好吃,打包多一点!” “这个好好玩,再多呆一会儿!” 幽泽眼中的笑意,怎么藏都藏不住。看她这般的快乐,自己的心里也是那般的舒畅,不禁跟着也欢乐了起来。 如果能一直这样,那该多好 幽泽眼中的笑意一点一点被忧虑侵蚀,他突然害怕起了失去。 “洛小姐的病情正在恶化,只怕没有两年那么乐观,保守来说,可能只剩几个月。” 医师的话,在脑海浮现。而幽泽,也愈发焦虑了起来。如果还不能找到传说中的晶石,难道自己要眼睁睁的看着洛洛死去? 忽然,眼上一阵冰凉,幽泽的思绪被拉回到当下。洛洛正拿着一副面具在自己面前比划着。她的脸上已经套上了一个妩媚精美的狐狸面具,露出精巧的笔头和如瓣般粉嫩的双唇。笑着,露出雪白的贝齿。 幽泽结果面具,反过来一看,也是一枚狐狸,跟洛洛脸上的相似,但又多了一些阳刚的细节。 “快戴上快戴上,这个跟你好配呀!” 幽泽戴了上去,洛洛拉着她的手发出惊呼,“真好看!果然我们阿泽不管怎样都是极好看的!” 幽泽嘴角含笑,甚至还有一丝羞赧。 不知怎的,今年似乎格外的冷。唐焱唤人添茶,但老半天都不见有人来。正欲发怒时,一个小太监捧着托盘,呈了一碗羹汤上来。羹汤冒着热气,香味也老远飘了过来。 但唐焱并没有任何食欲,只是怒声问:“人都跑到那儿去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小太监愣了几秒,哆嗦着跪下,“圣上息怒,今日是年节,早前您体恤小的们,让咱们今日都不用当值,回家团圆欢乐。”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唐焱叹了口气,挥挥手让小太监出去。 大概忙的昏了头。 唐焱推开门,望向黑黢黢的夜空和纷纷的雪花,想了想,往一个方向去。身后小太监先跟着,却被唐焱挥手拒绝,“今日无需当值,你回去,朕想一个人走走。” 小太监犹犹豫豫,见唐焱一脸不耐烦,应了声便不再跟着。 偌大的皇城,唐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往年年节,宫中都是要大摆宫宴。但唐焱并不想这样,只是在年节前找个了时间过了宫宴。不过是一群虚头巴脑的老头和一些另有他心的觥筹交错而已,都不过是与往年无异而已。 或许,曾经也有不一样的。 太皇太后寿宴那年,那出剑舞,竟是他回味至今的特别。 ”皇上——”见唐焱停下脚步,门口的小太监扯着嗓子要通报,被唐焱制止了。 “朕不过是随便走走,不必惊动了太皇太后。” 唐焱抬头望了望,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太皇太后的宫上。他理了理衣衫,走了进去。但却没有前往主殿,而是去往了花园。他走到凉亭下定定的站着,望着积雪的房檐,久久未动。 良久,他前往主殿。门口的宫女小声道,“太皇太后已经睡下。”唐焱点点头,转身离去。 再走回到寝宫的时候,大公公正站在门口,远远望见他,便迎了上来。还未开口,唐焱已经发问:“朕不是说今日无需当值,怎么你又过来了?” 唐焱望着大公公,不禁感叹,自己身居高位,不得不承担一国之君的责任。而眼前的人,以前是个毛头小太监,眨眼间,也是个谨慎稳重的大公公了 “方才那小太监回去说了,皇上您想随处走走。奴才也没什么值得牵挂的,在哪儿不是在,在您跟前,也更舒畅。”大公公回话。 唐焱叹了口气。 “听闻民间的年节很是热闹,不如奴才陪您查探下民情?”大公公毕竟是打小跟着唐焱长大的,理解他的孤独,也大概也知道他今夜也不想去任何嫔妃宫中,也不会提这种建议。 唐焱点点头,大公公便着手去安排了。 望着眼前热闹繁华的街道,唐焱没想到京都竟然也有这么热闹的夜晚。大公公陪着唐焱,望着他脸上的表情,便知道这建议提对了。 唐焱在大公公陪同下,来了的热闹熙攘的大街。唐焱兴致也不是很高,但看着比在宫里待着还是好的多了。走了没多大会儿,唐焱便在个茶楼落脚了。大公公特地给他选了个临床的位置,临湖能望见灯影闪烁的船只,楼下的景象也能望的清清楚楚,台上的戏子动作身形看的真真切切。 不过唐焱的心思并不在楼下的喧闹声中,他只是静静的远眺着湖面,船上灯光倒映在湖面,在湖面的涟漪上一圈一圈扩展开来。 大公公端着一盘小食到桌上,小声在唐焱耳边说:“皇上,听店家说,再过些时候,灯船就过来了,晚些湖上还会有烟火。” 唐焱点点头,没有说话。大公公看他的神色,似乎有些疲倦。 “皇上,奴才看您有些累了,要不伺候您回宫?” 唐焱捏了捏眉头,摇摇手,闭上眼,道:“朕也许久没有出宫,倒也是十分期待这湖上的烟火。” 大公公应了一声,到门口推开门,喊来店家重新沏一杯提神醒脑的新茶。 “还要等多久啊,我都困了。”洛洛坐在窗前,右手撑着脸颊,左右在盘子里寻摸着点心,看也不看,就往嘴里丢。一边吃着,一边埋怨道。 幽泽坐在一旁,在桌上沏着茶,吹了吹,用手在杯壁上试了试温度,感觉差不多了,递到洛洛面前,洛洛看都不看,低头喝了一口。 幽泽淡淡的笑着,挥手吩咐下面再准备些新的小菜上来。洛洛虽然嘴里嘟嘟囔囔抱怨着,但是手嘴可是不听,几碟点心已经见了底,再加上幽泽给她剥的水果和茶水,她也是来着不拒。 幽泽好奇的看着她,这小小的身子是怎么吃得了这么多东西的? 唐焱正对着湖面闭目养神,隔壁的包厢传来叽叽喳喳的女子声音,一开始还略有聒噪,后面习惯了,倒也无所谓了。 第七十一章 传位 等着等着,洛洛困了,手里还抓着咬了一半的糕点,像个孩子似的。 幽泽笑了笑,小心的拿过她手上的糕点,轻轻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胸膛睡了。 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幽泽嘴角微微扬起,眼中满是宠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了洛洛?幽泽也不知道。 幽泽眼里浮现起那张奶萌奶萌的小肉脸,跟现在的洛洛,竟有七分相似。 洛洛啊洛洛你可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幽泽指尖轻抚洛洛的鬓发,一下又一下,动作轻柔,生怕惊醒了她。眼神却望向远方,思绪仿佛飘到了更远的地方。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猩红的夜晚。 满地的死人,满地的鲜血,满地的残骸。 “阿南,快跑、快跑——啊——” 幽泽呆呆的坐在地上,望着眼前的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的女人,在垂死的最后一刻,依旧用着颤抖的声音冲自己吼道。 幽泽惊恐的望着眼前蒙面的男人,最后一刀劈在了女人身上,女人无力的垂下了向自己挣扎的手。一双秀丽的眸子,失去了光彩,但仍死死地盯着幽泽。 蒙面男人抽出了刀,一步一步向幽泽走来,鲜红的刀刃往下滴着血,温热的血,一滴、两滴滴落在地面,也滴落在幽泽颤抖、惊恐的眸中。 男人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死人。幽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本不应该这样的,不应该的。 男人举起手,手中的刀已经悬在了幽泽头顶。幽泽呆呆的,惊恐的望着眼前的男人。鲜血滴到他的眼中,眸子瞬间猩红一片,他眨了下眼睛,猩红褪去了一些。但此时,血红的刀刃已经到了面门。 他闭上了眼睛,但却没有感受到疼痛。不可相信 睁开眼,黑衣男人倒在自己面前,而远远地,一个血红衣裳的女孩站在面前,手中一把弓弩,没有了箭羽,而箭头,正直直的插在男人的心窝,刺穿了男人的心脏。 女孩颤抖着,眼眸中是同样的惊恐,这惊恐与自己无二。 女孩瑟瑟发抖的站在血色之中,身体颤抖着,一双小手抖的厉害,手中的弓弩几乎要拿不稳了。耳边的尖叫声、哭喊声,一声一声刺痛着幽泽的心。 女孩也同样的惊恐。但愣了一会儿,她惊吓的丢下手中的弓弩,向幽泽冲来。 “走,快,跟我走。” 不等幽泽的反应,他便被女孩拉扯着离开了血海。他不记得走了多久,只记得女孩带着自己在山林中狂奔,身后传来了喊杀声。 幽泽哭了起来,那时的自己,是恐惧的、弱小的。 女孩没有时间理会他的悲哀和恐惧,只是拉着他跑,往密林深处跑。天快要破晓,而自己身上多了不知多少的被树枝草叶划破的伤口,原本华丽的衣服,此刻已经破破烂烂。 女孩白皙的手背上,也已经血淋淋的一片,幽泽望着她,脚下亦是一片鲜红。她的脚掌已经划破了,原来,她是没有穿鞋的。 幽泽突然止住了哭声,好像泪水流干了,又或者是,他觉得自己甚至都无法比眼前的女孩坚强而感到羞愧。 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女孩拉着他藏到一个洞里,这里昏暗潮湿,还有些不知名的虫蚁,但对他们而言,这里适合现在的他们。 女孩找来了野果,接了雨水,放到幽泽面前。幽泽望着她,颤抖着,拿起一个果子,塞到嘴里,咬了一口,果子很苦、很涩,他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呜咽着,但他不敢放声大哭,因为他害怕,害怕哭声会引来危险。 女孩坐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头,说:“不要哭,要坚强。” 幽泽望着她,她眼眶红红的,明显也是刚哭过。 女孩在身上摸索着,摸索了好一会儿,终于摸出一块儿没了模样的,染了血迹,变得暗红的包装块。女孩小心翼翼的打开包装,里面是几块黄澄澄的糖块。 女孩沾了泥土的小手在身上擦了擦,捡起一块儿,递到幽泽面前,说:“阿娘说,难过的时候,吃块糖就能甜一点。” 幽泽不解的望着她,并没有动作。女孩叹了口气,塞到他嘴里。 糖真的很甜,但甜的有些苦涩。 他们躲了好几天,女孩告诉自己,她要出去找人,让自己在这里等她。于是,她走了,但幽泽再也没见她回来。 她骗了自己。 就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那个男人出现了。他带着乌金的面具,披着如墨般黑的纯粹的斗篷,遮挡住了全部光亮,站在自己面前。 幽泽看不出他的表情,但他的眼神,如寒冰般冷漠。 幽泽昏了过去,再醒来,那个男人只问了自己一句话,“想复仇吗?” 幽泽点了头。 男人便将自己丢进那炼狱中。 他说,只有强者才能实现任何愿望。 从此,幽泽再也没有流过一滴泪,及时被饿狼咬碎了臂骨,他也没有流泪。 他要变强,变得很强,非常强,强到谁都无法伤害自己,强到某天能够手刃仇敌。 寒来暑往,一年复一年。终于,他再一次见到了男人。 男人带他来到了密室,那是一间寒冰铸成的冰室。男人终于脱下面具,自己面前的,是一张俊朗、儒雅,但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庞。他的头发、眉毛,亦如纸般苍白。 男人让他跪在地上,将自己的功力传输给了自己,让自己参悟。之后,自己便昏了过去。再次醒来,已不见了男人的踪影。 只留下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幽泽。 幽泽在冰室中不知待了多久,终于,他看完了男人给自己留下的所有书。在自己读完之后,他挥手将这书震碎了。书放置在冰室中岁月已经久远了,男人内力一催,便碎成了粉末。 他走到寒冰雕刻的桌前,拿起了桌上的乌金的面具,如男人之前的一般。 之后,幽泽走出了门,门外,已经候了一排黑色面具黑色斗篷的人,见幽泽出来,动作整齐的跪地,齐声道:“恭迎宗主。” 第七十二章 香囊 幽冥宗,一如其名,活在阴影里的宗派,也永远只能活在黑暗里,只看利益,无关正义。 幽冥宗在幽泽的运营下,名声愈发响亮。但所谓名门正派均对幽冥宗不齿,甚至发起过无数次的清剿。但没有一次成功。幽冥宗如同活在暗夜中的恶鬼,来无影去无踪,杀人于无形,黑夜便是他们的主场。 这么些年,幽泽也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深仇大恨,也一直在摸查真相。但,他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又再次遇见了当初那个女孩。 但她却不再记得自己。 或者是命运的安排,他再一次遇到了那个女孩。再遇到她时,她明眸皓齿笑靥如花,在阳光下,笑的那么刺眼。 她笑着,奔向另一个人身旁。 阳光打在她脸上,那么明媚。为什么,她抛弃了自己,却能这么幸福,为什么她会忘了自己,这个被他抛弃在山洞里,丢进了黑暗的人。 所以,他要从把阳光从她的脸上抹除。 望着此刻熟睡在自己怀中的洛洛,他忽然有些心疼。讽刺的是,当真的把她变得遍体鳞伤后,幽泽却又开始怀念那个满脸阳光的她,想要明媚再次浮现在她的脸上。 于是他抹掉了她的记忆,希望把以往的痛苦,一并抹除。 可她,却时日不多了。 所以,就当是为了补救,他也一定要拿到晶石,这是唯一能够救她的途径。 嘭——— 随着从湖面冲上天空绽放出第一朵烟花,洛洛也在这声响中醒了过来。但她只是睁眼看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两眼一黑又昏了过去。 幽泽没注意到这个情形,以为她还在熟睡,便轻轻唤她起来看烟花。但唤了半天,却怎么也不见她有动作。幽泽低头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洛洛昏了过去。 此时,窗外烟花已经盛开满了江面,黑夜也如同白昼般明亮,但总是转瞬即逝。 而幽泽,却抱起洛洛,向屋外冲去。 唐焱看着这满湖满天的烟花,甩了甩折扇,叹了口气。大公公看了眼他的模样,便知道,唐焱这是要启程回宫了。 刚开门,门外边冲出来一人,怀中正抱着一个女子。脚步急促,差点把刚踏出门的唐焱撞到门旁。 “现在的人,性子就是急了些。”大公公怕唐焱生气,赶忙说道。但唐焱脸上并没有怒色,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唐焱踏出门,那人已经冲到了楼下。看这速度,只怕真是有什么急事。 唐焱出了门,正走着,却不小心踩着了什么东西,抬起脚一看,是一个小香囊。香囊的做工并不精致,只能说普普通通,不过上面却不是传统绣花,而是歪歪扭扭绣了两只小猫,可爱是可爱,针脚却是真的粗糙。 唐焱捡了起来,凑到鼻尖闻了闻,香味很淡,但很雅致,仔细分辨,似乎是桂花和茉莉的香味,似乎,还混杂了一丝丝荷叶的清新。 这味道,似乎有些熟悉? 唐焱怎么想,却也想不起来。 “这香囊怕是方才那人落下的,奴才将这个交给店家,想来那人可以回来寻到。”大公公在一旁说。 唐焱想了想,道:“这样,把这香囊描个图,放到店家那儿。如果香囊主人回来寻,便通知我,这香囊的主人看来倒是个有趣的人。” 大公公应声安排了下去。 洛洛这下一睡,又睡了七八天。 洛洛醒来的时候叹了口气。尤其是听到幽泽说,那晚的烟花多么的灿烂热闹更是懊恼,错过了这般美景。 幽泽摸摸她的头安抚道,“放心,下次再带你看,机会还多着呢。” 洛洛微微一笑,却并没有接话。 洛洛醒来后,发现自己的香囊不见了,那是她做了打算给幽泽的,洛洛要给幽泽一个惊喜,所以想自己偷摸去找回来。 洛洛到了酒楼,店家拿着图样给她确认。洛洛点头,店家告诉洛洛,香囊不在店里,但是捡到香囊的人想要当面还给洛洛。 洛洛点头,便依约来到包厢。 包厢里早就有人等候。洛洛进了门,只望见那人站在窗前眺望江景的背影。 听到身后声响,那人转过身来,但在见到洛洛后,却一脸震惊,良久无语。 许久,洛洛咽了咽口水,试图打破这寂静,“请问公子,是否捡到妾身的香囊?” 想了半晌,她想了想华人的语言,总算组织了这么一句听起来是华人常用的客气话。至少,她自己认为这已经很客气和礼貌的了。 唐焱眉头挑了挑,“妾身”这个词眼,似乎过于唐突了些,还是说,她根本就不懂的“妾身”的意思? 大公公在收到了店家的消息后,马上告诉了唐焱。唐焱当即安排了时间,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见这个香囊的主人。 但他没想到,眼前的女子,模样竟然与脑海中所浮现的两个人,惊人的相似。可感觉又不一样,她身上没有那人的忧郁,没有另一人的无畏果敢。她身上,似乎更多的是懵懂和无知的明媚。 “小姐不是华人?”唐焱问。 洛洛歪了歪头,问,“你怎么知道?” 唐焱笑了笑,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妾身”是什么意思。“‘妾身’二字在我华国,是女子在面对丈夫时的自称。“ 洛洛“啊”了一声,脑袋宕机了半天才运作过来,说了句“哦”。然后伸手到唐焱面前,“那就请公子把香囊还给我。” 唐焱倒也没拒绝,从怀中拿出了香囊。递到洛洛面前,就在洛洛要接过的时候,却突然收了回来,洛洛见他要反悔,赶紧伸手去抢,结果因身高不够,只能在唐焱面前蹦蹦跳跳,却碰都没碰到香囊分毫。 唐焱自己都没发现,看着她这蹦蹦跳跳的模样,自己的心情竟然莫名愉悦了起来。 他收回香囊,道:“放心,我没有反悔。不过我拾金不昧,你要怎么答谢?” 洛洛瘪了瘪嘴,气恼的望着他,“你想怎样?” 唐焱将香囊放进怀中,到桌前坐了下来,说:“那请我吃一顿饭,这个要求不过分?” 洛洛眼睛转了几转,点点头,也席地坐下。 第七十三章 可笑 路晚晴在屋中来回踱步,这几日略有焦灼,心里也总是烦躁得很。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一般。 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叶墨也不再来她房里了。路晚晴不明白,依照叶墨以前的性格,做出了这种事儿,他应该会满心愧疚,反而会更疼惜自己。但是现在这个发展,她却觉得十分的不理解,甚至疑惑。 又或者说,这种疑惑,让她的心莫名的心慌。 不过,她很快安定了自己这种状态。 她很相信月弥,只要自己手上还有王牌,月弥和她背后的力量就能帮自己解决一切问题。而月弥这边,其实对路晚晴的行为十分的不爽,如果不是为了路晚晴手上的军事布防图,对待这样的女人,月弥早让她死了千百遍。 幽泽对月弥的进度十分不满,月弥已经感受到了,他正在隐忍着。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纵容路晚晴再继续下去。于是,她便安排了下去。 路晚晴再次来到密室,发现原本应该在这里的放珠竟然没了身影。她真的开始慌了。 于是,她再次主动联系了月弥,可月弥这次却没再理会她。 月弥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就是要晾着路晚晴,让她着急,这样她才能知道,月弥也不是好惹的,不要以为她是好拿捏的。 对付敌人,尤其是对付路晚晴这种草,月弥更不能容忍自己被这种人拿捏。 果然,路晚晴急了,冲到了月弥的青楼。 月弥似乎料到了路晚晴回来,知道路晚晴嚷着月弥的名字怒气冲冲的推开门,月弥却一脸云淡风轻,低头喝了一口茶。 路晚晴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桌上的糕点都震落了一颗,滚到盘子边,留下一行残渣。 月弥不看她,轻轻地将茶杯放到说上,捡起掉落到盘边的糕点,递给路晚晴。路晚晴眼中几乎要喷火,一巴掌拍飞月弥手里的糕点,低声怒气嚷道:“放珠去哪里了?” 月弥不恼反笑,“那你要问放珠去,问我做什么?” 路晚晴见她这幅模样,更是笃定了自己的想法,“是你,是你带走了放珠。” 月弥站了起来,甩了甩衣袖,仿佛要拂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你们可别忘了,你们想要的东西还在我手上。”此刻,路晚晴的姿态高了起来,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状态多么可笑,自己明明是有东西在手上的,用不着这么气急败坏,她们才是有求与自己。 月弥见状,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笑容。这女人,还真以为自己拿她没有办法。只见她眼神向左右示意,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两个人,一左一右挟持住路晚晴。路晚晴挣扎着,想要叫嚷,却被月弥塞进了一个糕点堵住了嘴巴,这糕点,正是之前被她拍落在地的。 路晚晴被带进了一个密室,密室里挂满了奇奇怪怪的刑具,还有一张她再也熟悉不过的铁板床。 “你们要干什么,要干什么?!”路晚晴怕了。 “军事布防图可是只有我才有,如果你们要对我乱来,我死也不会给你们。”路晚晴嚷道。 黑衣人将路晚晴绑在木质的架子上,手脚全部分开。身上的衣服被人扯了开来,整个人完全裸露了出来。路晚晴此刻心中充满了恨,恨眼前的女人。她对自己此刻的赤裸感到羞耻,虽然黑衣人并没有看她,此刻也只有月弥站在自己面前,但她还是觉得羞耻,非常的,十分的羞耻。 月弥站在她面前,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路晚晴想找能够遮挡自己的地方和东西,她在拼命挣扎,但她无能为力。 “看来,能做的了将军夫人的人,确实不是一般的姿色,是个尤物。”月弥戏谑道。她伸手,轻轻抚摸着路晚晴的脸庞,最后停在了她的唇上,接着说:“只不过,不知道一点朱唇万人尝,叶墨要是知道了,还会这么疼惜吗?” “你敢,你敢这么做,我就是死,也不会把你想要的交给你!”路晚晴嘶吼道。 月弥笑出了声,她笑起来的时候,美眼弯弯,也美极了,但是,路晚晴在她眼里看不到一丝笑意。“看来是我之前对你太好了,才会让你觉得我过于善良。” 月弥招了招手,黑衣人拖上来一个蒙着眼睛的,衣衫邋遢头发打结的满身污浊的人。路晚晴此刻眼中满是惊恐,语气已经变成了哀求,“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 路晚晴哭了出来,脸上满是泪水,楚楚可怜。 月弥倒也没进行下一步,挥挥手,让他们把人带下去了。她挑起路晚晴的下巴,小巧精致的下巴仿佛一把就能捏碎。“路夫人倒也不必这么害怕,对路夫人这样的尤物,我们也不舍得让你有什么损伤。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会给你想要的。” 月弥轻声说。 路晚晴此刻什么也不管,只的连连点头。 月弥放开了路晚晴往后退了一步,身后黑衣人便上了来,捏开路晚晴的嘴巴,往她嘴里倒了一包粉末,粗鲁的灌了些清水送了下去。 “这是什么,你给我吃了什么?”路晚晴质问道,但片刻后,她的意识开始模糊了起来,耳边似有似无的传来月弥最后的话,“能让你快乐的东西。” 路晚晴再醒过来,已经躺在将军府自己的床上,恍惚间,她甚至在怀疑,自己昨天的遭遇是不是在做梦。但很快,她发现,这并不是做梦。 她的枕边有一包粉末,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今夜零点,醉月楼。 路晚晴头皮发麻,她想到了昨天的经历,她知道,那是真的,是真实发生过的。怒火快要将他炸裂。月弥,我一定要杀了你!!!她恨恨的,将手中的纸条和包裹揉成一团丢到地上。 这两个团子滚到了一个侍女脚边,侍女捡了起来,款款走向路晚晴。路晚晴看见她的脸,瞬间满是惊恐,“你、你怎么在这里!” 第七十四章 放珠 来者正是放珠。 放珠步步紧逼,路晚晴步步后退,直到退到床沿边,已无路可退。 放珠将路晚晴的惊恐尽收眼底,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夫人近来可好?”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路晚晴强行镇定。 放珠微微一笑,“夫人在哪儿,放珠当然就在那儿。夫人对放珠恩重如山,放珠怎么会轻易离开夫人呢?” 路晚晴厌恶的撇开放珠伸过来的手,咬牙切齿道,“是月弥。你以为自己有了靠山吗?你不过也是那个女人的一枚棋子而已,不要太得意了。” 放珠不恼,反而笑着说,“横竖都是棋子,做一枚听话的棋子,可比有些人强多了。” 放珠看着手心的纸团,扯过路晚晴的手,路晚晴身体强硬的抗拒,但还是被放珠扯了过来。放珠将纸团放到她掌心,展开,定定地望向路晚晴,道:“夫人莫要忘了。” 随即转身离去。 路晚晴看着她离去的背景,突然回过神来似的,大喊:“来人,来人啊。” 但门外无人应声。 放珠缓缓的回过头,看着她,脸上笑容阴恻恻,道:“对了,夫人别忘了为了正声。毕竟我怀里也是有了将军的骨肉,夫人您慈悲为怀,不忍心让将军的骨肉就这么没落,所以特地将我接了回来,并打算向将军替我求个名分。” 路晚晴一怔,恍惚了片刻,瞬间声嘶力竭,“你说什么?你有了——将军的骨肉?!” 路晚晴气不打一处来,还好她反应过来,后半句话瞬间压低了音量。 放珠望着她,不置可否,但手却下意识的抚摸在腹部,仿佛那里确实藏有什么珍宝。 路晚晴奔步上前,一把扯过放珠的手,难以置信的望着她。她狠狠地攥着放珠的手,仿佛要将她捏碎似的。 放珠感受到一丝疼痛,也看出了路晚晴脸上、眼里那掩饰不住的愤恨、嫉妒,笑的愈发张狂和开心。 “是的夫人,我有了将军的骨肉。” 然后,狠狠的甩开路晚晴的手,厌恶的拍了拍她接触过的地方,仿佛那是多么不干净的东西。 路晚晴微微有些失神,继而笑了起来,看起来有些痴傻。 自己那么努力、用心的去研究、设局、吃药,就是为了有个孩子,稳固自己的地位和叶墨的心,没想到却成了他人的嫁衣。 放珠看了她一会儿,觉得无趣,转身离去了。 路晚晴靠着墙边,蹲了下来。头埋进自己的臂弯,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突然间觉得很孤独,一路以来走到现在,周围好像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而自己现在甚至已经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人,不过是个傀儡,被人操纵的傀儡。 她累了。 这么多年,突然间就觉得累了。 究竟自己在干什么?未来,还有未来吗? 浑浑噩噩的,她似乎睡着了,但似乎又醒着。夜色袭来,屋内也没有开灯,浓重的夜色将她包裹。 不知何时,叶墨走到了她的面前,蹲下身,静静的望着她。 墨色的夜中,看不清路晚晴的神情,但叶墨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悲伤。手抚上她的脸庞,冰凉,还有些湿润。 路晚晴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声音嘶哑。 “我累了。” 男人将她拥入怀中,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男人胸膛的宽厚、沉稳。 叶墨似乎来过,但似乎又只在梦里出现。路晚晴睁开眼,身旁的位置还有一丝余温,可却空无一人,她躺在床上,一双杏眸呆呆的盯着虚无的空气。 良久,她终于起身,收拾妥当后,从暗道离开了房间。 月弥早已等候多时。 路晚晴看向她,已没有了胜券在握的傲气。 月弥似乎没有注意到路晚晴的变化,只是招手让她坐下,顺手给她添了一杯茶水。 路晚晴呆呆的看着她,拿起茶水,滚烫的茶水使得杯壁也跟着烫了起来,但她似乎没有意识似的,低头抿了一口。 滚烫的触觉在舌尖传导开来,她才如梦初醒般,眼中重新恢复了些神色。 “路夫人,我们还是很希望能够跟你友好合作的。希望你能够放下间隙,我们握手言和。”月弥开口,淡淡的说。 路晚晴想起那日的羞辱,脸色难看了起来,一丝羞愤涌上了眼眸。 “你放心,死人不会说话,这些人我会处理掉,只要路夫人你,能够不计前嫌。”月弥吹了吹茶面的水汽,荡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涟漪。 路晚晴紧紧攥着茶盏,嘴珉成一条线。 良久,终于开口。 “你们想要什么?” 月弥放下茶盏,看着她。“你不用管我们想要什么,只是配合我们就可以了。你想要的,我们也会给你实现。过河拆桥这种行为,不是我们的行事风格,这个你只管放心。” 路晚晴盯着茶盏中浮起的茶叶,似是出神般,点了点头。 回到房中,放珠早已等在一旁。在她整个人出来后,迅速收拾了床铺。路晚晴抬头坐在床沿上,抬头望向放珠。 “你恨我吗?” 放珠顿了顿,没有回答。只是转身离去,合上了门。 放珠倚在门上,望向无边的夜幕,零星挂着几颗星子,像是随时要灭了般。 隔日,路晚晴到书房找到了叶墨。 叶墨见她来,搁下手中的笔,问:“你怎么来了?” 路晚晴微微一怔,怎么,难道我不能来?委屈涌上了心头,涌上了眼眸,化作水雾弥漫了开来。 叶墨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低声问:“怎么了?” 路晚晴深吸一口气,望向叶墨似乎有些不耐烦的眼眸。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眼中好像已经不完全再被自己占据,现在路晚晴在他的眼中,似乎也不再找到那个完整的自己,也看不到那满目的欢喜。 她避过叶墨伸来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欠下身体,垂下眼眸,道:“妾身有一件事情想请将军成全,且妾身已经先斩后奏,望将军惩罚。” 叶墨愣了愣,她好像从未这般与自己说过话。 第七十五章 你愿意娶我吗 叶墨尴尬的僵住了双臂。 “起来说话。” 路晚晴“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道:“望将军成全。” 叶墨耐住性子,道:“晴儿,你我何须这般?有什么话,起来说便是。” 路晚晴抬起头,眸中含泪,道:“妾身自认为这件事不应自作主张,但妾身还是做了,自觉对不起将军。” 叶墨心头一紧。 路晚晴接着说:“放珠已经有了将军的骨肉,纵使将军已将放珠逐出将军府,但妾身不忍心放珠的清白因此受损,更不忍心看着将军的骨肉流落在外。妾身自从当年小产后一如所出,亦自觉对不起将军的疼爱和老夫人的怜惜,所以擅自做主将放珠接了回来。妾身希望将军能够纳放珠为妾,给放珠一个交代,也让孩子有个身份。” 言罢,热泪滚滚而落,低下头去,泣不成声。 叶墨有些恍惚,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一下冲击太大,他有些缓不过申来。 “你说,放珠有了我的骨肉?”他声音颤抖的,确实受到了惊吓。 路晚晴没有答复,但心中矛盾复杂。 “不,不可以,我不能再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不会纳放珠为妾。”叶墨摇着头,心疼的扶起路晚晴。 路晚晴哭的梨花带雨,“不,将军,事已至此,晴儿什么都能接受。求将军成全,将军若不成全,晴儿、晴儿就在一直跪地不起。”言罢,顺势往地上倒去,但被叶墨死死禁锢住,这才没能落地。 两人正在室内挣扎,各有所思。殊不知这一切被恰巧来找叶墨的叶母听了进去。 “墨儿,这是怎么回事?” 叶母一时,又惊又喜,又气又急。气的是自己的儿子竟然做出这种不齿的事情,喜的是自己有孙儿可以承欢膝下了。 路晚晴见叶母来,心一横,索性扑到了叶母膝下,断断续续抽噎着重述了一番方才的言语。叶墨望着路晚晴,满脸的心疼,跪到了叶母面前,道:“都是孩儿的错,但孩儿万万不能纳妾,不能再对不起晴儿。” 叶母望着哭的一派凄惨的路晚晴,又望着叶墨,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望着跪在地上的两人,良久,道:“晴儿,你先回去休息休息,我会替你找回一个公道。”说,让丫鬟扶着路晚晴回去休息,另外遣人请来了叶父。 叶父叶母高堂一坐,关上了门,谁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只知道,开了门之后,叶墨便跟着叶父去了祠堂,跪了三天三夜。叶墨上了朝,下朝回到府中后,过了不多时圣旨便跟着到了。叶墨的正室之位,有了姓名。 路晚晴没有想到,自己苦苦努力那么久,竟然比不上别人的一个肚子。 叶墨要纳放珠为妾,要奉自己为正室。也就是说,从今以后,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将军夫人,不再是别人口中的妾。 她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哭,或者此刻哭笑不得来形容更合适。 成为正室,好像也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种快乐,望着身旁隆重的华服,她丝毫提不起兴趣来。 大概是觉得对不起自己,叶墨承诺,要给自己最隆重的盛典,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路晚晴是他叶墨的正室。 所以合府上下张灯结彩,叶母也请人为自己定做了最华丽的礼服。 放珠被人搀扶着进来,小腹已经有明显的微微隆起。路晚晴盯着她的肚子出神,甚至有一丝羡慕。她不知道自己之前到底是为了正室的身份想要一个孩子,还是因为想要一个羁绊才那么渴望一个孩子。 但现在看着放珠,她好像确定了,好像自己只是想在这个世界上拥有一个真正跟自己血脉相亲的人。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血脉,是多么神奇。她忍不住抚上放珠的腹部,放珠也没有动弹,任由她触碰。 亲情吗?她好像有过。可是,为什么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她把脸颊轻轻贴在了放珠的腹上,感受着生命的流动。放珠轻轻抚上她的发髻,抚着她的背。 “哎呀,夫人,您怎么在这里呢!老夫人找您呢!” 突然,一个丫鬟跑了进来,走到放珠面前,满脸焦急。 路晚晴受惊般后退一步,愣愣的看着放珠。放珠缓慢起身,被丫鬟搀扶着走了。 “夫人,老夫人和将军不是说了让您好好养胎,没事儿不要忘了西院这边来嘛,怕您——”声音越来越远,却让路晚晴遐想万千。 怕?怕什么?怕我对孩子不利? 路晚晴突然笑出声来,没由来的。 夜深露重。 洛洛最近总是做噩梦。梦见自己走在一片废墟中,耳中是凄惨悲厉的叫声。这偌大的天地,只有她一个人,赤脚走在疮痍中。 她很无助。 她想大声喊出来,可是喉咙像是被谁掐住了一般,只能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幽泽担忧地望着床上冷汗淋漓的洛洛,眉头紧锁。他仅仅握着洛洛的手,希望她能够尽快醒过来。 这一次,已经一个月了。 “进来。” 窗外有响动,幽泽头也没抬道。 黑衣人闪身进来,在幽泽耳边说了几句话。幽泽点点头,黑衣人便闪身融入了黑夜。 幽泽看了看洛洛,脑中回想着黑衣人的话,神色愈发严肃了起来。 “看来下面有些不安分。”凛道。 幽泽点点头,喃喃道:“没想到她的野心这么快就显露出来了。” “凛,你去处理。先观察,不要打草惊蛇。” 凛点点头,望了眼洛洛,转身离去。 凛离去的下一秒,洛洛睁开了眼睛,看见了幽泽,扑到了他怀里。 “泽,我好怕,我害怕只剩下我一个人,你们、你们都不在。”洛洛哭了起来。 幽泽大手抚在她的脑袋上,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着气。安抚着。 “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不管怎样,都不会离开你的。” “你娶我。”洛洛低声说。 幽泽手上一僵。 “你,你说什么?”幽泽低头看向洛洛,克制着惊喜,定定地望着她。 洛洛仰起脸,眸子如琥珀般通透明亮,“你愿意娶我吗?” 第七十六章 踏青 “可以,随时可以。” 这是洛洛主动提出的。尽管之前她给过自己回应,可是,自己都不能确定她的真心。但现在,自己可以感觉到她的真心。 洛洛看着窗外,喃喃道:“我可能回不去了。” 幽泽满脸心疼。扳过洛洛的身子,面对面看着,低头,认真的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洛洛微微一笑,愁绪藏在了笑容里。 春暖花开,但还是会倒春寒。 辰辞的咳嗽愈发严重了。乐喜看着,心里忧愁。 叶老太太遣丫鬟给乐喜送来了几身开春的新衣服,都是时下小姑娘喜欢的花色。乐喜穿了上身,也是怪合适的。 虽然放珠那边也有了身孕,叶老太太也紧着放珠那边。但是心里还是惦念着乐喜,时不时遣人送些吃穿用度的给乐喜,毕竟她也是打心里喜欢这个孩子。 放珠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不过还好,也过了害喜的时间。大夫诊了脉象,断定一切都好,健康得很。 叶老夫人心里更是欢喜,隔三查五都要来看看放珠。虽然她看不上放珠使了手段怀上了叶墨的孩子,但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儿上,面子功夫也还是会做的好看些。毕竟人人都说孕妇的情绪波动比较大,担心对孩子造成影响。 叶老太太也是过来人,自然更是明白这个道理。 自打放珠安定了下来,叶墨一次都没有露过面,反而越发勤快的往路晚晴的院中去。总是之前心中对路晚晴有些许膈应,但放珠这件事情,还是扭转了他的想法。 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路晚晴不会是这样的人,至少在放珠这件事情上,他不相信,这样的路晚晴会做出那样令人发指或者厌恶的事情。 似乎,一切都慢慢好了起来。 路晚晴坐在走廊上,望着静如死水的池塘,远远地,假山上面飞来几只鸟雀,双双对对的,似乎春天真的要到了。 “路夫人最近安好?” 路晚晴闻声转头,辰辞正款款走来。如果不是她知道眼前的人是住在自家别院的人,恐怕她也会觉得这是一个谪仙。模样可真的俊俏,气质也真的超尘脱俗。 路晚晴起身,福了一下,行了个礼。 “尚好。” 辰辞看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最终还是作罢。 “路夫人看起来气色欠佳。” 路晚晴不自觉摸了摸脸,是吗?或许是。 “先生说笑了。” 辰辞倒是没怎么客气,走到走廊的另一边,望着安静的池水,口中喃喃,“开春有段时间了,这水却半点没有生气。” 路晚晴走到他身旁,也出神的看着。两人就这么立着,久久没有开口。 “师父,我找了你好久,你怎么在这儿!”乐喜欢欢喜喜的跑了过来,跑到了跟前,喘着粗气,但看都没看路晚晴一眼,当她不存在般。 “小姑娘都长得这么大了。”路晚晴感叹道。 乐喜看了她一眼,没开口,但还是福了福身子,简单过个礼。 “师父师父,听闻南城的桃花开了,好多人去踏青,咱们也去。”乐喜满脸期待的望着辰辞。辰辞微微一笑,抚着她的小脑袋,点点头。 乐喜欢快的喊了声,拉着辰辞就要走。辰辞向路晚晴作了个揖,跟着乐喜走了。 路晚晴望着二人离去的身影,嘴角不禁浮起一丝笑意,心情不知怎么好了起来。 “今儿,我们也去看看热闹。”小丫鬟应声,跟着路晚晴回去准备着踏青的东西。 虽说是倒春寒,但这桃花着实开的不错。粉嫩的,俊俏的,立在枝头。 见的这般场景,乐喜开心极了。说是拉着辰辞过来,但转眼便跟着小丫鬟不知道野到什么地方去了,没了身影。 辰辞也不担心,寻了个亭子坐下来,远眺着风景。望着望着,便看见个熟悉的身影。 第七十七章 暗算 远远地,亭下的人也望见了亭旁座椅上的辰辞,点了点头。 辰辞回了一个微笑。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辰辞望着这一片粉海,忽的回想起在竹林的那些日子。放眼望去,满目的青,她穿着淡色的衣服,穿梭在竹林中。 那时的自己也没想到,后面会对她情根深种。 回忆总是那么美好,但现实却又总是那么伤身。眼中似乎弥漫起一阵水雾,湿湿的,使得他的鼻子有些酸楚。 一抹红色的身影从眼前闪过,在辰辞心头掠过一丝熟悉的感觉。 辰辞起身,往红色身影的方向追着去了。 辰辞在后面追着,红色的身影在前面走着,但似乎是在戏弄他一般,他快,她也快,他慢,她也慢,总保持着一段距离。 终于,红衣停下了脚步,在人烟稀少的桃林深处,似乎在等待着辰辞到来。 辰辞亦停下了脚步,这身影,太过于熟悉。 “离儿”他颤抖着声音,喊出心里那个不确定但又期待的名字,“是你吗——” 女子微微侧首,与衣裳一般艳红的面纱遮住了她得面颊,令人无法窥得真容。 “离儿——”辰辞又走近了几步,声音颤抖。 女子猛地回头,向他撒了一把白色的粉末,辰辞始料未及,被撒了个正着,呛了几口后,意识开始模糊,倒在了地上。 红衣女子走到他面前,如葱般的玉手抚摸上辰辞的面庞,眸色复杂。 “这位姐姐,你贴的这么近,是想要轻薄这位公子吗?”不知何时,桃树上做了一个穿着鹅黄斗篷的姑娘,也是面纱遮面,看不清真容。不过可以看得出,面纱下的小嘴巴不停地动着,似乎正嚼着东西。往她手上一看,果然手上是一枚时兴的果子。 “多管闲事。”红衣女子并没有把眼前的黄衣女孩当回事儿,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甩过去一枚银针。 不知道是什么功夫,或者也是巧合,那银针没有射中黄衣女孩,而是直直的插入了女孩胳膊旁的树干上。 红衣女眉头一皱,站起身来,问:“你是什么人?” 黄衣女孩依旧是满脸不在乎,甚至有点无辜,“只是一个踏青赏花的路人。” 话音未落,红衣女手上又抛出两枚银针,但还是没有命中女孩,而是再一次射入了树干上。此时,红衣女愈发警觉了起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不待女孩回答,便冲女孩冲去。黄衣女孩急忙打呼,“阿泽救命。” 话音还未落,红衣女子腕间吃痛,一下子没了力气,只能侧转身子,用身子撞到了一旁树上。 不知哪里来的石子击中了她的穴道,使她失了气力。满树的桃花,花瓣如雨般纷纷而下,黄衣女孩甚至高兴的拍了拍手掌。 红衣女抬头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其他人。敌暗我明,红衣女恨恨的盯了一眼黄衣女孩,有些不舍的忘了躺在桃花中央的男子,丢下一枚烟雾弹边隐匿了身形离去。 黄衣女孩张望了下四周,确定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身影了,这才从树上跳下来。走出了两三步后,不知从哪儿出来了男人,身着暗紫色祥纹服装。站在黄衣女孩身边,登对极了。 “阿泽你刚刚好厉害呀,一下子就把那个坏人打跑了。” 幽泽给洛洛捡下几片落在鬓发上的花瓣,宠溺道:“我那是怕你这个多管闲事的烦人精有危险。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坏人呢?” 洛洛嘟了嘟嘴,“她都把那个好看的公子弄混了,还想贴贴,肯定是坏人。”洛洛想了想,郑重其事的说:“强抢民男、欲行不轨。” 幽泽忍不住笑了,但是转念一想,故作严肃:“你刚刚说,好看的公子?”他凑近洛洛的脸。洛洛往后仰了一点,幽泽继续逼近,“嗯?”洛洛又往后仰了一些,幽泽这下一把搂着她的腰,温润的气息贴近洛洛的唇齿。 洛洛红了脸,转头找了个角度躲开了。窜到辰辞身旁,蹲下身看看了看。 洛洛深吸一口气,眼前的男人长得可真是好看,她还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男人,就像是画上走下来的神仙一样,他就这样闭着眼睛,也像是画里的人一样,不一样的是,很祥和、安静。 洛洛竟然都有些看呆了。 粉嫩的花瓣落了几片到辰辞的脸上,如玉的脸上瞬间多了几分血色。洛洛小心翼翼的给他抚走这花瓣。也不知怎的,面纱的系带竟然松了,低头的那一刻,差点掉了下来。 幽泽有些吃醋,上前掰过洛洛的小脸,打横将她抱了起来。“你可真是一点也不顾我这个未来相公的面子,这么公然看着别的男人。” 洛洛嘿嘿的笑了两声,揽住幽泽的脖子,乖巧又无辜的说:“才没有,人家再好看,我也只稀罕你。” 幽泽敲了敲她的额头,抱着她往山上去了。 辰辞突然惊坐起身,不远处,身旁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辰辞抬头一看,确瞥见了路晚晴。 “你醒了?”路晚晴在不远处,看着辰辞。 辰辞指尖动了动,碰到一个物体,眼角一瞥,是一个香囊,他挥了挥袖子,顺势收到了手心。 “你怎么在这儿?”辰辞问。 路晚晴看了看她,眸色一转,道:“刚好踏青见到你昏倒在这里,所以便在这里守着你的周全。” 辰辞眉头微皱,不置可否。想了想,还是说:“那就谢过路夫人了。” 说罢起身,拜了拜,转身往桃林外走去。 说到底,辰辞是不信的。他握着手中的香囊,十分笃定。朦胧间,他貌似看到了鹅黄的身影,也感受到有人拂去自己脸上的花瓣。只是他没能看清那人的面容,但他能够很肯定不是路晚晴。 那香味,很是熟悉。 辰辞眉头越锁越紧。 绕了段路,总算回到了亭子,乐喜在亭子吃上了糕点,叶墨在一旁看着她,眼中满是温柔。 乐喜一见到辰辞,蹦蹦跳跳的过来了,嘴角还沾着糕点的碎屑。 辰辞一把抱起乐喜,这丫头似乎又重了些,估计是伙食太好了。 他轻轻拭去乐喜嘴角的碎屑,对上叶墨的实现,微微点了点头。 第七十八章 上上签 叶墨也礼貌性的点了点头。 身旁的放珠望着二人,眸色平淡。 “多谢将军。” 叶墨微微一笑,“我也好些时日没见到乐喜,今日这般碰巧,也是缘分。” 辰辞微微一笑,道:“听闻这山上有处寺庙,还长着寒冬的腊梅,不知将军可有兴趣一同观赏?” “不了,将军要陪我赏桃花。”未等叶墨开口,放珠便抢着说。手款上叶墨的胳膊,叶墨不耐烦的皱了皱眉。 辰辞望着他,一脸平淡,道:“既然如此,便不多做打搅了。” 辰辞放下乐喜,牵着她的手,往山上去了。 恰巧碰见路晚晴,正往着亭子走来。二人迎面相遇,互相点头致意,便往各自的方向去了。辰辞想了想,还是顿下脚步,道:“这满树的桃花,还是沐浴其中最为美丽。夫人不防多在林中走动走动,设在桃木下的秋千也别有一番趣味。” 路晚晴含笑道:“多谢先生。” 言罢,依旧按照原来的路线向亭子走去。 辰辞微微一笑,重新起步。 走到亭上,路晚晴这才明白了辰辞为何当时有那么一番说辞。原来是知道叶墨和放珠在这亭上。 “原来将军也有兴致踏青。”路晚晴笑着,但言语中夹枪带棒,叶墨看着她,眼神有些躲闪。 放珠起身,微微屈了下膝盖,“老夫人怕我在院中烦闷,听闻这桃花开得正好,便让将军陪着我前来观赏,也好让我们母子心情更加怡悦些。早知道姐姐今日也来踏青,我便差人请姐姐过来,与我们一同出游,路上这不也是咱们姐妹俩刚好多个伴儿。” 路晚晴看了看放珠,眼神却死死盯着叶墨。“将军今日军务不繁忙吗?” 叶墨腾的起身,走到亭外,转身道:“多谢夫人提醒,我今日确有要事在身。”说罢,转头道:“送二位夫人回府。” 而后转身离去。 路晚晴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恨恨地绞着手上已褶皱得不成模样的丝帕。放珠走到她身旁,轻声道:“男人不过是这样,你还不清醒吗?” 说罢,便在丫鬟的搀扶下,跟着回府去了。 路晚晴望着放珠的背影,却也无可奈何。男人,可不就是这样。可,又是哪样? 路晚晴望着纷纷而落的花瓣,陷入沉思。 洛洛端正的跪坐在大殿上,望着头顶的大佛,圆溜溜的小眼睛打量者四周。 小僧尼取来了签筒,送到洛洛面前。洛洛欢喜的接了过去,望着幽泽,满脸笑意。另一个小僧尼也给幽泽送过来了签筒,但幽泽避开了。 “阿泽?”洛洛的语气有些疑惑。 幽泽微微一笑,道:“我不信这个。” 洛洛嘟起嘴,“试试嘛,我们一起嘛。” 望着洛洛有些失落,幽泽只好接过僧尼手中的签筒。洛洛一下子笑了起来,再次端正的面向大佛闭上双眼,虔诚得晃动手中的签筒。 幽泽睁开了眼,手中晃动着签筒,但并没有想要认真求拜的意思。只是看着洛洛。 洛洛摇出了一只签,落到了地上,幽泽看了眼,神色一紧,在洛洛睁眼前捡起来收到掌心中。洛洛睁开眼,却没发现地上有任何卦签,满脸疑惑。 洛洛起身,四周找了一圈,确认是没看到任何卦签。不对呀,自己明明听到有卦签落地的声音啊。 幽泽笑了笑,伸出手,一只小巧的卦签安稳的躺在掌心。 洛洛“哼”了一声,瞪幽泽一眼,便跟着僧尼去解卦了。 见她走远,幽泽这才起身,另一手中紧紧攥着一只竹签,竹签背后鲜红的大字写着,“凶”。 幽泽瞥了一眼,手上一用力,竹签碎得七零八落的。 即便是“凶”,他也绝不会认命,绝对不会。 第七十九章 祈愿 洛洛随着小僧尼转到殿后解签。 解签的倒不是个和尚,而是个束发的普通儒生。洛洛有些许失望,原来解签不是庙里最有威望的主持啊。 儒生微微一笑,儒雅的很。洛洛看着他,倒也觉得是个面目和蔼的中年长辈的模样。 儒生让洛洛揭下面纱,说要给洛洛看看面相。洛洛想了想,准备揭下面纱的手还是停住了,反问道:“听闻算卦的术士不光能解挂,还能看手相和面相。但是我想,如果让你看了面相,其实你是靠观察我的表情才知道自己猜没猜中的?所以我想考考先生,看先生是不是通过手相就能看得出来一些东西。” 儒生倒也不恼,还是儒雅的笑了笑。做了个手势,请洛洛伸出手。 洛洛伸出手,腕间一串绕了两三圈的细链叮叮当当响了几声。儒生眉头微微一皱,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扯过洛洛的手,仔细的端详起来。 儒生看着,眉头越来越深。洛洛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看着他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半晌,他收回了手,也重重的吐了口气,道:“姑娘前半生命运多舛啊。”他看向洛洛,神色复杂。“不知姑娘是何方人士?家中双亲是否健在?今年芳龄何许?” 洛洛也皱了皱眉头。不是对儒生的问题有什么不满,而是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或者说,打她有记忆起,她就已经在幽泽的庇佑下生活,并不清楚以前的过往。幽泽说什么,便是什么,她也没有深入想过或者问过。 “先生看不出吗?”洛洛反问。 儒生微微一笑,“风水命理,讲究的是因人制宜。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命数。我也大可按照对其他人的说法对姑娘您一番说辞,但那是别人的命数,也套不到姑娘身上。” 洛洛也裂开嘴笑了,“先生说得对。但只怕先生解不了我的命数了。”她转手拿起签,递到先生手里,道:“还是解卦。” 儒生接过,但却放到了一旁。洛洛疑惑的看着他,儒生定定地望着她,道:“不放姑娘再摇一卦。” “为何?” 儒生拿起签筒,放到洛洛面前,道:“既然是命数,何不再尝试下呢?” 洛洛也笑了,接了过去,闭上眼,摇了摇,摇出一支签。洛洛刚要伸手拿,幽泽却拦住了。儒生笑着弯身捡了起来。 洛洛望着他,“劳烦先生解一解?” 儒生拿在手上,却不看,放到了一旁,将之前的那只签拿了起来,并从袖中掏了一只红色的小锦囊,一并递给洛洛,道:“恭喜姑娘,乃上上签。上上签无非就是那么些好话,我就不多叨扰姑娘了,这个锦囊还请姑娘务必收下,虽为上上签,但还欠些稳妥,请姑娘务必贴身戴好,多个保障。” 幽泽先洛洛一步接了过去,扶起洛洛,转身离去。随行人往儒生桌上放了一锭银子,儒生没有看,只是盯着洛洛的身影,又看了看方才洛洛摇出的卦签,眸色沉重。 手中的卦签,赫然标着“下下签”。 洛洛挽着幽泽,对着阳光,好奇的举着红色的锦囊。“泽,你猜我刚刚摇出来的签是什么?会不会是不好的卦象?” 幽泽淡淡一笑,“先生不都说了嘛,上上签。” 洛洛瘪了瘪嘴,“那为什么还要给我一个锦囊?”她皱着眉头,“该不会是想骗钱的!” 幽泽接过她手中的锦囊,仔细端详了片刻,然后放到洛洛掌心,“骗不骗都好,算命算卦都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罢了,不管其他,收好了就行。” 洛洛嗯了一声,放到了袖中。突然看到了前方有一颗古木,上面挂着数不清的红色不绸。小僧尼说,这是许愿木,灵得很。很多人来这里求姻缘、求健康。 洛洛惊喜的回头,看向幽泽,“那我们也试试。” 幽泽不置可否,洛洛连蹦带跳的奔向一旁的货架,拿了条红色的布绸,认真的写下了自己的祝愿。 “写了什么?”幽泽问道。 洛洛用力把他推开,推到货架旁。佯装生气道:“你自己写,不要偷看我的。” 幽泽笑着,看着她再跑回到树旁,闭上眼,然后睁开,奋力向上一抛,刚好挂了上去。洛洛笑着拍着手,幽泽也望着她,手里也拿了一根红绸布,准备写什么。 却不料,洛洛忽然失去了意识,重重的往地面倒去,幽泽虽然急忙冲去,但还是来不及接住,还好一个身影快他一步,接住了洛洛。 幽泽连忙道谢,从男人手中接过洛洛,抱起来,向门外奔去。浑然不觉洛洛的面纱混乱中掉了下来。 这男人真是辰辞。 辰辞散着步,也到了庙中,但他对求神拜佛没什么兴趣,所以到庙门后的院子走走。看到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在许愿树下许愿。 平日里,辰辞也不会多看其他女子一眼,但是今天这个女子,看着有些莫名的熟悉,就连他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女子看着很是虔诚,辰辞看着她,奋力的抛着许愿的红绸缎,细眉微蹙的恼怒,抛上后的快乐喜悦,让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没想到下一秒,女子似乎丧失了生命力一般,向地面倒去。也来不及多想,辰辞连忙上前接住。而后重来一个男人,连声道谢,抱着女子就往庙外奔去。 本来也就是随手做了件好事,辰辞也没放在心上。但当他回头瞥了一眼的时候,那张熟悉的面庞如雷击般将他惊摄在原地。 离儿! 他愣了两三秒,才后知后觉的冲出去,踉跄的,甚至摔了一跤。但他没有觉得痛,而是连忙爬起,冲男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追到外面,熙攘的人群里,早已没了男人的身影。 他懊悔!为什么会这样! 小僧尼也追了出来,方才这位男施主失了魂般的模样,让他有些担心。 辰辞转身,捉住小僧尼的胳膊,晃着,“刚刚那个人你认识吗?他们从哪里来?是什么人?” 小僧尼被他晃得七荤八素,浑浑噩噩间,道:“施主息怒施主息怒,只是普通散客而已。” 然后趁辰辞失神的时候,赶紧从他的手中挣脱开来。 辰辞贴着墙根瘫坐到地上,望着烟雾,流下一滴清泪。 第八十章 或者放弃 离儿一定还活着。 如果此前他真的只是怀疑自己过度思念而产生幻觉,那么现在他是十分确信,那一定是离儿。 辰辞无比懊恼。为什么自己没有追上那个人的步伐,为什么离儿明明在他面前,他却没有认出来。 “施主——施主————” 小僧尼焦急的叫喊声中,辰辞如失去生命的枯叶般滑落到地上。他太累了。 再醒来,辰辞已经躺在自家床上,睁眼,乐喜顶着满脸泪痕,红着眼眶。看到辰辞醒来,嘴一瘪,又哭了起来。 辰辞挣扎着笑了笑,一只苍白的手掌抚上乐喜的额头,乐喜索性扑到辰辞面前埋头痛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嚷着:“我还以为你死了,师傅,不要离开乐喜,乐喜不想成为孤儿。。。。” 辰辞摇摇头,但他依旧虚弱,虚弱的声音几乎听不见,道:“不会的,师傅不会抛弃乐喜的。” 辰辞一下、一下抚摸着乐喜的后脑勺。 如今的乐喜,出落的也越发的机灵了。 洛洛又陷入了恶梦,梦里,她看到一个女人,面庞模糊不清,但她仿佛在哭。自己仿佛被远远的推开,似乎是水流上,离女人越来越远,但她似乎看到一片火光包围了女人。。。。。。。。 不知道为什么,洛洛的心很痛。她想喊出来,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但她也没有办法从这种悲伤的感觉中逃脱,没有办法从这恶梦中挣脱。 离儿——离儿—— 乐乐——乐乐—— 。。。 这名字很陌生,但不知道为什么,洛洛下意识的会觉得这声音是在呼喊自己。她下意识的回头,但声音从四面八方来,渐渐的,呼喊声中参杂着哭喊声。洛洛很努力的捂住耳朵,但无论怎样,这些声音仿佛能够穿透一切物质,刺破她的耳膜。 谁来,救救她———— 突然,手心传来一阵冰凉,她下意识看去,整个人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吸住,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她突然就离开了这片黑暗。睁开眼,幽泽正握着她的手,轻轻的揉搓着她的掌心,用一块冰凉的黑色的石头。 “泽————” 幽泽摇摇头,示意让她不要说话。洛洛这才发现,自己也发不出声音,喉咙是钻心的疼。 怎的自己是这么孱弱多病,洛洛忍不住自嘲。 见洛洛醒过来,幽泽拿来了一份汤羹,里面大抵是燕窝银耳枸杞类的汤补。 幽泽扶起洛洛,小心翼翼的用勺子勺了一口汤,轻轻的吹了吹,等到温度差不多的时候,这才送到洛洛唇边。 洛洛喝了一口,眉头微皱,这可有点太甜了。 幽泽也尝了一口,叹了口气,还是接着喂她喝。 虽然洛洛不喜甜食,但还是皱着眉头继续喝下去。幽泽的好意,她不忍心辜负。 “对你来说应该是过甜了,但是对你的嗓子好。你烧了两天,需要舒缓一下。”幽泽叹息道。 洛洛不好意思的咧嘴,笑着。幽泽看她笑容甜甜,两只眼睛弯成月牙,心情也舒缓了很多。 “泽————“喝完了整晚汤,洛洛尝试性开口,但是声音很沙哑,喉咙也很疼痛,”什么时候回去,我想仔仔了。” 其实,幽泽也不是没想过带洛洛回去。但是这次来到中原,最需要找到的东西还没找到,就这么回去,幽泽总还是很不甘心。 洛洛心里非常压抑,这片土地越来越让她觉得压抑,总觉得像是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在这里待着越久,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 其实自己不是不知道幽泽为什么要来这里,是为了给自己看病,好像在找一种什么石头。但是洛洛从来没有抱有希望,她只是想好好的,快乐的过完接下来的日子。 但是幽泽不想放弃。 “乖,再给我一点时间,再多一点时间就好。” 幽泽声音温柔。 洛洛深吸一口气,道:“泽,不要找了,好吗。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想我们能够好好的,在一起就好。可以吗?” 幽泽不置可否。 洛洛继续道:“泽,让我在最后的时间,做你的妻好吗。就当是,最后的时间我最后的请求。我们平安、快乐的走下去,接下来的时光。” 幽泽望着她,很久,很久。最后,点点头。 洛洛笑了。 幽泽看着洛洛睡下后,带着凛,来到了密室。 烛火昏暗,闪烁的烛光把二人的身影投影在墙上,影子也跟着跳跃了起来。 幽泽坐在他专属的座位上,一言不发。面部表情隐藏在阴影中,让人看不真切。幽泽转动着手上的扳指,良久的沉默。 “可能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幽泽终于开口。还是良久的沉默,凛终于开口,“因为落落?” 幽泽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起了另一个无关的话题。“最近月的小动作有点多。” 凛点点头,道:“我会盯紧她。” “我答应你们的,会祝你们一臂之力。” 凛沉默良久,道:“我比你更希望她能快乐。” “我知道。”幽泽起身,走到凛身侧,道:“或许我该随落落唤你一声兄长,但你知道,这层关系绝不可以公诸于众,从你决心追随我的那天起,这层关系,从前的你就已经死了。” “我从未奢想其他。” 幽泽拍拍他的肩膀走了。凛手上多了一块令牌,这是幽冥令牌。或者可以说,幽泽暂时将整个幽冥宗交给了他。 凛握紧令牌,望着闪烁的烛火,没见到他怎么出手,但在他收回手的一瞬,烛火熄灭,房间重新恢复一片黑暗,和冰冷。 天子脚下,总是格外的吸引人。天子所在的城池,也是权势利益挤破脑袋都想要去到的地方。每年有多少人得意,就有多少人失意,得意、失意,来来往往,进进出出,不会有人在意谁离去,也不会有人在意有谁新入。毕竟在这样的城池,奇迹都太平常不过了。有人一夜暴富,有人一夜家破人亡。 正如没有人知道,这城中又多了一户新贵。毕竟如同所有富贵之家一样,达官贵人门的家门都是紧闭的,没有人去格外关注,也没有人去格外在意,除了辰辞。 辰辞委托赵子义找遍了整个城,最终锁定了这个大门几乎从未开过府邸。 第八十一章 失踪 辰辞并没有贸然拜访,尽管他急切、迫切的想要确认。 但是他知道,现在不宜操之过急。他实在太害怕了。害怕因为自己的冒失,会导致抓不住这个想要抓住的人。太害怕因为自己的冒失,让自己失去了这唯一的机会。 这一切,赵子义是背着白洛进行的。 尽管听到辰辞的推断,赵子义也差点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但一切都没有确定之前,他也不能认为应当如辰辞般保持冷静。白洛跟洛离的关系那么的密切,他们曾经是那么好的姐妹,如果贸然把这个消息告诉白洛,可能会导致她空欢喜一场,白洛和腹中的孩子,可能没有办法承受这样的情绪波动。 赵子义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对洛离是怎样的心情,如果真的看到洛离,面对她,自己又会是怎样的态度和心情。 从一开始的平喜乐,再到死而复生的洛离,再到现在可能是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的她。从一开始,自己对她到底是喜欢,还是怎样的? 他不清楚,尤其是对着家中的白洛,他心里也是十分的矛盾的。 即便赵子义不说,白洛也能感觉到他最近神神秘秘在做着些什么。但是赵子义不说,她也不好过问。 这么些年,她跟赵子义相安无事,平平淡淡。她也能发现,赵子义是一个不错的人。洛离的为自己选的路,看起来也确实是不错的。 但是如果可以选的话,白洛宁愿跟着洛离共患难。 现在,他们的孩子要出生了。如果可以,她真的想让洛离能够看到这么一天,能够看到自己的孩子出生。 白洛还是有一定的敏锐性的,她发现赵子义最近和辰辞的联系过于频繁,也发现了最近他们在追踪一户人家。虽然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白洛还是能够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尤其是赵子义瞒着自己在做的事情,一定是更不简单。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情绪最近也开始隐隐约约波动不安,难道说,孕妇的情绪就是这样吗? 赵子义回到的时候,白洛已经睡下了。赵子义看着她和她隆起的腹部,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浮上了嘴角。 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吗? 他小心翼翼的坐到床边,仔细的看着她。 白洛翻了个身,缓缓睁开眼,看到了赵子义。挣扎着坐起身,赵子义赶紧给她垫上枕头,让她能够坐的舒服一点。 “这段日子看起来比较忙,是边关有什么事情吗?”白洛问。 赵子义摇摇头,道:“没什么,辰辞有些事情需要我的协助。” 白洛眉头微皱,她对辰辞没有什么好感,虽然他也是坊主名义上的夫君,但是白洛很清楚,坊主嫁给他并不是因为感情。至少,他是曾经伤害过坊主的人。 “这样的人,还是不要走得太近。” 赵子义微微一笑,点点头。道:“快些睡,我不睡故意打扰你的休息。只是想看看你,我等下就回去书房睡。” 白洛拉住他的手,摇摇头,道:“不碍事的,现在孩子月份大了。书房总归是睡着不舒服的,你如果能陪在我身边的话,想来我也是会更安心些的。” 赵子义点点头。 落落又一次偷偷跑出去了。 幽泽无奈的扶额。 每次她睡醒的时候,自己又十分担忧。但是每次她清醒的时候,也总是让人不安心。 两人已经定下婚期,半个月后,他要为洛洛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但是洛洛最近总是说自己焦虑得很,所以总是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跑出去。虽然每次落落都会乖乖回来,但是她发病的频率越来越高,他担心的是她会在自己注意不到的地方昏倒。 京都这么大,尤其对于她来说,还有那么多虎视眈眈的人。京都对她来说是不安全的。 但是洛洛可不会知道这些,毕竟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她只不过是个外来者,对着外界有着不断的好奇心,一切都是新鲜的。 洛洛狂奔在街头,看起来像只灵动的兔子,在人群里上窜下跳,每一处都觉得很新鲜很好玩。但是她却没有意识到,危险也紧随其后。 阴暗处,灵动又快乐的女孩吸引了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洛洛正看着小小的皮影戏,突然被一个孩子扯了扯衣袖。洛洛低头一看,一个小脸脏兮兮的小乞丐抬头看着自己,眼里尽是迷惘。落落疑惑的看着他,也是同样的迷惘。 小孩突然裂开嘴一笑,扯下她的荷包就跑。洛洛反应迟钝得很,想了老半天后才反应过来,赶紧后知后觉的追上去。 小孩机灵的很,同时也凭借着对这个街道的熟悉,如同一个灵活的笑泥鳅钻来钻去。洛洛本身身体不好,再加上对地域的不熟悉,很快就落了下尘。但小孩就像是故意在等着洛洛似的,总是巧妙的跟她保持一个距离,让洛洛能够望着他的背影但又抓不住他。 也不知道跑了几条街,终于,洛洛把小孩堵到了一条死胡同。 小孩步步后退,洛洛伸出手,步步逼近。“荷包还给我。” 眼看着快没有路走了,小孩咧嘴一笑,突然一个闪身,闪到一个极窄的巷子里。洛洛刚要追过去,突然不知道哪里窜出来两个男子拿着一个麻袋,速度极快的往洛洛头上一罩,洛洛眼前瞬间黑暗一片。 洛洛今晚没回家。 幽泽派出去的人也没有回复,暂时没有洛洛任何消息。明明派出去的人是有跟着洛洛的,但怎么会一个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凛这边也焦头烂额,月弥那边似乎有点不对劲。 此刻,月弥正对这个暗室地面上的麻袋露出一丝不容察觉的阴沉的笑意。 她眼神一个示意,手下两人打开袋子。洛洛在麻袋里面,已经昏睡过去。 月弥走到她身前,蹲下,一把扯下她的面纱,洛洛的脸,清晰明确的出现在月弥面前。 尽管月弥已经做好了心理预设,但是当这张脸就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一股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因为她,辰辞赶走了自己;因为她,自己失去了宗主的信任。好像自己的人生就是被洛洛一直压制着走到现在,如果说不幸,那是眼前这个女人给自己带来的不信,否则自己将会一直陪伴在辰辞身边,直到最后一秒。 月弥越想,心里越气愤。就是因为这张脸,和这个人。 第八十二章 寻人 洛洛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处密室中。 入眼皆是黑暗,她下意识的往后退,手却压到了一个毛茸茸滑溜溜的生物上,生物吱的一声,反咬了洛洛一口便被甩了出去。 “泽,泽”洛洛小声唤着,但是并没有任何人回应。 月弥透过小窗看向瑟缩在角落里的洛洛,面无表情。就是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诱惑了辰辞,也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 “门主,要怎么处置这个女人。”身后的人问道。 月弥转身,却并没有想好。其实自己恨的,不过是她分走了辰辞的爱,恨的是辰辞为了她抛弃了自己。但是,她有没有这个错,其实细细想来,究其根本,她本身也没有什么错。 但是,这一切难道不是因为她的出现才导致的吗。或者说,她本身就不该出现。 想到这里,月弥想清楚。没错,她本就不该存在,这才是她的错。 “杀了她。”月弥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不留痕迹。” 身后的人拜了拜,隐入黑暗。 幽泽莫名的心慌,洛洛该不会出了什么事?难道已经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影带着暗影的人去找了,但是到现在都没有什么消息。 正当幽泽焦急的踱步,门卫道有人来访。幽泽哪里有这个心情,但是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应付,来者是赵子义和辰辞。 辰辞与赵子义打量着这座府邸,感觉周身不自在,但是又说不出来的感觉。 幽泽观察了好一会儿他们,才缓缓进入厅中。 两人见幽泽来了,忙起身作揖。幽泽面上客气,但心中却思虑渐深。 如果说只有辰辞一人前来,他能够百分百确认是为了洛洛。但是赵子义将军和辰辞一同前来,就不好说了,毕竟他也不清楚,赵子义来是为公还是为私。 不过幽泽确实是想多了。 话说回来,其实赵子义与辰辞也并没有想到幽泽会同意见他们二人。毕竟他们跟这户人家并没有任何交集,且凭着一个不合理的预测,他们就这么贸贸然的上门拜访,换个正常人来说,拒绝这种冒失的拜访也是情理之中的。 在见到幽泽之前,两人想了很多次,到底如何开口,毕竟他们想要知道的事情是关于这个府上的女眷的,任谁都会觉得他们是放肆且荒诞过头了。作为他们自己,甚至也觉得这有些过于疯狂了。 还未得等他们开口,幽泽就先切入话题。“虽然不知道二位是什么原因拜访,二位与我也是素昧平生,但是出于礼貌,并未直接回绝二位的拜访。但是今日家中确实又些事情需要处理,没有时间接待二位。晚点我可以让家中管家带着二位逛一逛,我就暂时不方便陪同各位了。” 明明白白的逐客令,辰辞作为一个读书人,面子上确实有点尴尬。赵子义虽说也是念过诗书,但是他是武将,驰骋疆场的人,面子也会顾着些,但是也分情况。 譬如对于洛离的信息,不管怎样,他都不能再留遗憾。 赵子义站起来,作揖道:“贸然前来确实唐突,但我二人所为之事,有确实十分紧要,不得不上门打扰,还请公子见谅。” 幽泽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风淡云轻。“既然唐突,那便请二位下次准备好了再来,届时我必然妥善款待二位。” 幽泽就差把“请离开这里”写在脸上了,话语自然比之前更加直白。 辰辞起身,打算拜别,却被赵子义按住。赵子义是一副不达目的绝不善罢甘休的架势。 “既然如此,长话短说。我们二位此番前来,是为了一个女子。” 幽泽眉头一挑,“那二位应该来错了地方。若说女子,我看大约去那些烟花之地比较多,或许有二位需要的。” “我二人所寻之人,毕竟不是烟花之地那些寻常庸俗的女子。” 幽泽撇了他们一眼,道:“那更不应该来我这里,我与二位素来没有交集,况且我这里更没有女子。” 辰辞拉住赵子义,示意他还是走了算了,不要继续说了。但是赵子义还是继续,“不,你有。” 幽泽的面色难看了起来。辰辞急忙制止赵子义,作揖道:“抱歉,我们确实有些冒犯。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那个人对我们太过重要了。” 幽泽放下杯盏,杯盏落桌的声音有些大,他是故意的。 “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这里并无二位要找之人。来人,送客。” 幽泽也没了好脾气,直接起身走人。 走到门口,他停了下来,眼角余光瞥了二人一样,似笑非笑,“下个月初八,还请二位来府上观礼,看能够找到二位想要找的人。” 赵子义与辰辞对视一眼,不明所以,但隐隐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影回来了,带回来一个乞儿。乞儿被丢到地上,脸上脏乱一片,但是也能看得出脏乱下的淤青。 幽泽面色铁青,一点余光都没分给地上的乞儿。影踢了踢乞儿,示意他说话。 乞儿瑟瑟发抖,道:“他们说让我抢了那个女的的钱包,引到巷子里面就好了。然后把钱全都给我。” 幽泽什么也没说,蹲下身到乞儿面前,乞儿吓得满脸是泪,甚至还尿了出来。 幽泽的手覆上乞儿的脸,下一秒,乞儿便没了声音。 “地板脏了。”乞儿的尸体被火速拖走。 幽泽看了看影,影开口道:“是月弥。” “洛洛在哪里?”已经派人盯着,目前他们还没有下一步动作,万一对洛、小姐不利,我们随时下手。只是这月弥——”影没有继续说下去。 幽泽看了他一眼,道:“先不动,她还有用。敲打下她,然后把洛洛带回来,婚期还有几天,我想她好好准备。” 影点点头,退下了。 影的办事效率还是不错的,月亮刚挂上树梢头,洛洛便已经被影带回了她的房间,奴婢们早已准备好,给洛洛收拾好,安置着睡下了。 幽泽望着洛洛,满是心疼,她手腕上的淤青看着他很是心疼。 “那些人在哪里?”幽泽隐忍着怒气。 影道,“有几个当场杀了,丢去喂狗了。还有一个挂在地牢。” “废了。”幽泽语气轻淡。“丢回去。” 第二天,月弥的房间多了个人,一个浑身是血,四肢关节被敲碎的男人。男人看到月弥,嘴里已经没了血色,咧着起皮的嘴,挣扎着笑了笑。 月弥的眸子颤了颤,拿出匕首,狠狠得插在了男人的胸膛。男人皱起了眉头,但还是笑着,直到最后一刻,停止了呼吸,但笑容依旧凝固在脸上,干净纯粹又明媚。 月弥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第八十三章 不会离开 洛离,这笔债,我一定会找你讨回来。 月弥的手覆上男人的眼,颤抖着,合上他的眼。 月弥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是,月弥从不怀疑他的真心。大抵是,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亲眼见证过他的真心。 月弥不知道。 但他,在最后一刻,也是幸福的。 他不过是幽冥门普普通通的一个门人,一个被众人欺辱的门人。他没有身世,也没有过往。他不过是个随时为门主献出生命的死士而已。 月弥看到了他,也只选择了他。不论是什么原因,当月弥看到他的时候,他就决定誓死效忠月弥。 他看到了月弥一路的努力,也看到她的坚毅。也在不知不觉间感受到了内心的波动,为月弥泛起的涟漪。 他心动了,不被允许的心动了。 看到月弥为了任务,付出的一切和牺牲,忍辱负重,和含恨的眼眸。他心疼,却无能为力。 他想过劝阻,但他也知道,月弥有自己的目标。能够进入幽冥门的人,必定是有沉重的过往。虽然,他不知道,但也无意探听。他尊重。 他所能做到的是,在最后杀死那些人的时候,将月弥之前所遭受的屈辱,全部发泄出来,让他们为自己的过错承担责任。 他将爱意深埋心底,月弥从不知道,也不会知道。 即便月弥所做的事情,背叛门主,他也死心塌地为她执行,即便知道会失去性命,但他不会有任何怨言。能够最终死在她的手上,他是幸福的。 月弥吩咐妥善葬了男人。 这笔帐,洛离必须承担。 月弥眸中恨意加深。 虽然她不知道男人的名字,但她感受的到她的衷心,感受到他对自己的死心塌地。 其实,月弥不是没有感受到他忠心之外的情感,但月弥不可能接受,也绝不会接受。月弥心中,只有辰辞,那个在她奄奄一息时从禽兽不如的那些人手中救下了自己,带着自己平淡安然生活,让自己得到安宁的人。 月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爱还是执念,但她绝不允许辰辞被其他人从自己身边夺走,更何况,辰辞为了那个女人把自己赶走,并永远的不再接受自己。 月弥想了想,让人给路晚晴送去了消息。 这个消息,必定会让路晚晴“惊喜”得很。 路晚晴看到月弥送来的消息,双拳紧攥,晶莹的指甲几乎要深深的嵌入肉中去。平喜乐,原来你一直都活着! 路晚晴脸上已经不再是那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楚楚可怜模样,而是满脸愤恨、阴毒,手中的纸条被她把玩着,烛火摇曳,手中的纸条燃烧起来,倒映在路晚晴的眸中,她的脸上渗着笑意,但感受到的却是冷意。 洛洛坐在院中树下的摇椅上,合上眼,摇摇晃晃,好不快活。 幽泽看到这般,坐到她身边,望着她,把她的手放到自己手中,包裹起来,小小的手冰冰凉凉,虽然捧着手炉,但也没有一丝暖意。 洛洛睁开眼,望见他笑了,道:“你怎么来了,最近不是很忙吗?” 幽泽望着她,眸中笑意满满,“再忙也要来看看我未来的新娘子,万一一不小心跑掉了怎么办?” 洛洛微微一笑,脸上有些微红,“我不会跑掉的,你是我认定的人。” 幽泽一顿,心上如有一股暖流。他俯身,抱着洛洛,轻声道:“那就说好了,永远、永远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 幽泽温润的气息吐在耳畔,一股感伤从心里蔓延上眼眸,氤氲了些雾气,但她努力的眨了眨眼,将这雾气没了下去。她轻轻抚上幽泽的背,轻轻拍着他,道:“我不会离开你的,不会的。” 幽泽没有吭声,脸深深埋在洛洛的颈窝间。 二人谁也没再言语。今日无雪,但微风拂过,梅花花瓣如同洁白的雪花,在暖阳之下,纷纷而落。 影在远处,望着二人,双唇紧抿。眸中有一丝波动,旋即恢复常态,转身离去。 正月十五,正是灯节。全城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而也正是这一天,皑皑白雪下,一处府邸亦是张灯结彩,但与灯节的装饰不同的是,整个府邸俨然是红红火火的喜庆结婚装饰,大红灯笼高高挂,大红绸缎彼此缠绕,锦缎团成的彩球,就连门口的石狮子也披上了红红火火的盛装。 洛洛早已披上红色的嫁衣,发上珠钗流光溢彩,额间点缀着一朵盛开的梅花花佃。本来应但是象征繁华的牡丹,但洛洛喜欢上这院中的梅花,幽泽对比并无其他意见,只要洛洛喜欢,什么都好。 洛洛望着镜中的自己,笑了出来。 看着镜子里面面庞,熟悉,但又陌生。 这张脸已经褪去了青涩,更加的精致、锋利和藏着城府,而不再清澈、单纯。 她摸了摸自己脸,笑意更浓。没想到会再次穿上嫁衣,这次,大概不会再错了。 喜娘给洛洛带上了新娘头冠,一扇珍珠流苏帘挂在额前,流光溢彩,闪闪烁烁。最后罩上一顶红绸新娘头盖,隔绝了外界与她之间的连接。此刻,她只要做一个美美的新娘子就好。 喜娘背着洛洛出了门,上了轿。按照这边的习俗,大婚前幽泽与她是不能相见的,洛洛想要按照这边的习俗,幽泽只好在外给她寻了个暂时的落脚处,在婚礼前两天洛洛便搬了过去。 迎亲队伍到了门口,喜娘背着洛洛到正厅门前放下。新娘子需要跨火盆。 洛洛站定在火盆前,搭上喜娘的手,正准备起脚跨火盆。没成想一下子被人横抱了起来,不过洛洛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笑着,揽上这人的脖子。 喜娘将她放下,她搭上再搭上喜娘的手的时候,便知道这是幽泽。 “从现在开始,你便有我。” 此刻的洛洛是幸福的。 “中原的礼仪,到此,我想要跟你一起,策马扬鞭。”洛洛轻声说。 幽泽微微一笑,搂着洛洛,上了马。洛洛稳稳的坐在幽泽身前,二人共乘一骑。 第八十四章 中毒 京都的百姓都能看到,一匹额间穿戴着红绸彩球的骏马漫步在街头,身后是滴滴答答吹奏的迎亲队伍。 披着红色盖头的新娘子与新郎同坐在迎亲马匹上,新郎俊朗的脸上洋溢的笑容,耀眼过今日的暖阳和华丽的彩灯。人们议论纷纷,这户人家到底是什么来头,这么的气派,同时,这么不合礼仪。 但这对新人并没有在意议论的意思。 人群中,该登场的人,也都在列了。 赵子义、辰辞在人群中,望着这对不合礼仪的信任。叶墨也赫然在列,不过她身旁的是却是路晚晴。 叶墨眉头紧锁,有些不耐烦。路晚晴道是今日灯节,给乐喜准备的灯笼摔坏了,所以要赶紧上街采买一个新的。本来叶墨不想来的,但拗不过路晚晴。 “乐喜那小丫头与我素日不合,妾身怕挑选的灯笼不合孩子的心意。这孩子平日里跟将军您亲近,有将军您的眼光加持,想必乐喜会更加欢喜。”路晚晴如是说。 叶墨这才同意跟她一起出来。 但出来半天,路晚晴挑了许久,逛了许多地方却始终没有选定,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又拉着自己来凑这个迎亲队伍的热闹,但看她好像也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不知是何用意。 路晚晴眼神狠狠的盯着马匹上的新娘子,贝齿几欲咬碎。叶墨瞥了她一眼,向着她的视线看去,并未发现什么,觉得莫名其妙,转身欲走。 路晚晴留意到叶墨的态度,赶紧强挽上叶墨,道:“将军,你看这迎亲多特别呀~” 路晚晴笑脸盈盈,叶墨虽然觉得无聊,但还是打算陪着她再看会儿。 迎亲队伍快要经过他们面前,路晚晴抬头往斜上方看去,不知是在等待什么。 突然,一只小巧的飞镖冲着新娘子的方向飞去,从那个方向来看,目标就是新娘子。 新郎眼神一凛,突然调转马头,飞镖擦着新娘子的红盖头而过。 叶墨也警觉起来,虽然他并未看到飞镖,但是新郎这个异常还是被他察觉到了。 人群中的赵子义、辰辞也敏锐的看到出现的异常,也开始警觉起四周。 幽泽抬头环顾四周,眼神凶狠了起来,影已经派人四周暗地追踪埋伏的人。 幽泽抬手示意,音乐声停了下来。 洛洛也注意到这个异常,问:“怎么了?” 幽泽眼眸瞬间柔和下来,贴着洛洛的耳畔,轻声道:“没事,我会解决。” 洛洛“嗯”了一声,并无其他言语。 “嗖”第二枚、第三枚暗器从四面八方而来。幽泽抱起落落,脚尖点着马背,避开一枚又一枚暗器。 辰辞一脸着急,但并无其他办法。身旁赵子义已飞身进入迎亲队伍,协助幽泽保护洛洛。叶墨也甩开路晚晴,加入保护新娘子的队伍。当看到赵子义的时候,他有些诧异,但此刻也不容细想,先解决眼前的危机才是主要的。 幽泽突然有些疑惑,这些飞镖好像是有规律的,虽然每个都是冲着洛洛来,但好像都没有要伤害洛洛的意思。那这个目的是什么? 容不得幽泽细细分析,虽然规律可能是这样,但是他不能有任何侥幸,因为他不能够让洛洛受到一点伤害。 正当幽泽一行人专心对抗着隐藏的危险,但洛洛似乎出了问题。 “泽、、、、、”洛洛声音虚弱了,用力抓着幽泽的衣领,“我、、、、”还没有说出话来,洛洛身子一软,一口鲜血吐到地上,血红的盖头也从头上滑落,沾染在洛洛的血上,血迹斑驳。 “洛洛!”幽泽抱起洛洛,此时洛洛已陷入昏迷。赵子义也紧张着上前,满脸震惊,是她,一定是她! 赵子义愣在原地,一枚飞镖擦过赵子义的脸,流下一道血痕。 “发什么呆!”叶墨愤怒焦急的声音在赵子义耳边炸开。要不是他恰好帮赵子义挡开那枚暗器,飞镖就扎到他的喉咙上了。赵子义回过神来,望了身后一眼,眼神一凛,冲着其中一个方向奔去,一边用剑挡开暗器。 叶墨应付着自己方向的暗器,但没想到突然停止了攻击。四周恢复了安静,攻击突然停止,就像不存在过一样。 叶墨深呼一口气,回头看下那对新人有没有其他问题。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幽泽注意到叶墨的眼神,什么也没说,抱着洛洛上马,向着府邸快马而去。 “多谢几位相助,改日必登门道谢。” 几人愣在原地。 他们的脸上几乎都是同样的表情,震惊、诧异和焦急。 叶墨还没有缓过来,但赵子义与辰辞早就奔着幽泽的府邸去了。 路晚晴望着远去的幽泽,眼中寒意瘆人。果然是你,平喜乐,直到现在你都不放过我是吗。 等叶墨回过神来,早已不见了其他人的身影。他失魂落魄,想要找个答案,却发现无人可寻、无人可问。直到路晚晴走到他身旁唤他,他才回过神来。 “将军,天色不早了。”路晚晴柔声道。 叶墨失神地望着她,良久,开口道:“你也看到了是吗,她没有死,她回来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路晚晴嘴角微动,眼眸低垂,但是还是飞快的打量了下叶墨,带着些自嘲的语气,道:“妾身什么都没看到。” 叶墨失神的,怔怔的顺着路晚晴回府去了。 幽泽将洛洛放到床上,赶忙让人去请医师。随后而到的辰辞忙上前,道:“我就是。” 幽泽看了他一眼,但还是打算让人去请医师。 辰辞急忙道:“如果说我都没有办法医治,你就算把整个京都医师请来都没有用。” 幽泽看了看他,再看了看已经不省人事的洛洛,还是点点头,让门卫将二人放了进来。也顾不得其他,现在还是洛洛的姓名最重要。 辰辞急忙上前查看洛洛的状态,拿过她的手进行把脉。时间越久,辰辞的眉头拧的越紧。 过了一会儿,辰辞将洛洛的手放好,给她掖好被角,看着二人,神色凝重。 “她中毒了。” 第八十五章 玉石 中毒?! 幽泽难以置信地问,“确定吗,怎么会?” 辰辞点点头,肯定道:“虽然脉相很乱,但是从症状来看,毒性应该不强,吐血昏迷可能不是毒物导致,但更像是本体带了一些病症,毒物是个诱因。” 顿了顿,辰辞不确定的问,“她,脉相与我之前很相似,所以——” “谢谢,但停止不切实际的猜想。”幽泽打断他。 辰辞再看了眼洛洛,眸中雾气氤氲,声音都颤抖起来,“这位姑娘、、、、、时日无多了。” 幽泽出奇的沉默,没有反驳,气氛一片凝重。 赵子义不懂,焦急的问:“什么叫时日无多?你们在说什么?她到底怎么了?!” “可有解救之法?”没想到竟然是辰辞开口问幽泽。 幽泽深吸一口气,“听闻有人拾得天外来石献于王上,王上赠与了其爱妃,后经变故,宝石下落不明。传闻宝石可治百病,所以我们才会来到京都寻找这枚宝石。” “有眉目了吗?”辰辞急问。 幽泽看着他的眼睛,似乎在考虑是否可以告诉他这个消息。良久,道:“曾经有人见过,听闻还在王室,大约快有眉目了。” 赵子义整个人是懵的,他们在说什么,现在是讨论石头的时候吗? “你们在想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什么石头,石头能比她重要吗?”赵子义一脸愤愤,从怀里掏出一枚碧色通透的石头,道:“不就是石头吗?我有!不够的话,我府上还有,到时候打包给你们送过来,你们先看看人啊!” 幽泽望着赵子义手中的石头,眼前一亮,抢过石头,问:“这个你从哪里得来的?” 赵子义一愣,半晌没反应过来。幽泽再次逼问。赵子义这才有了精神,想了想,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着急起来,怎么自己什么都往外拿。“这个是,是——”他看了眼床上的女孩,转而道:“一位故人的。” 幽泽看着他的眼神,仿佛明白了什么。 幽泽快步走到洛洛窗前,蹲下身,将玉石放到洛洛额间,玉石仿佛感应到什么,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幽泽仿佛看到玉石间流溢了一道色泽。 一会儿,洛洛醒了过来,脸上竟然能看出一些红晕。 这石头,莫非就是、、、、、、 他看向赵子义,赵子义耸了耸肩,表示并不清楚。 “泽,我是不是、、、、、” 幽泽一把抱着她,激动得眼泪都流了下来。她醒过来了,怎样都好,怎样都好。 洛洛像哄孩子一样,抱着幽泽,拍着他的背,道:“没事啦、没事啦、、、、、” 辰辞望着二人,心里忽然一阵钻心的痛。看着眼前这个女孩,熟悉的脸,却与其他人相拥。 洛洛拿着宝石,望向赵子义,微微一笑。 赵子义忽然肯定了起来,这一定是物归原主。 “这玉石能不能给我们,多少钱你尽管说,我愿意花重金购下。”幽泽望向赵子义。 赵子义没有看他,只是定定的看着洛洛,对着她的眼眸,道:“不必了。这石头本来就不是我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归还。既然这石头对姑娘这么有用,那就赠与姑娘把。也算是——物归原主。”最后四个字,他说的比较轻巧,洛洛看向他,微微点头。 忽然间,赵子义如释重负。这么多年,好像匆匆忙忙,到了最后也不必要什么答案,只是说大家都还有机会见面,还能平安,这就够了。 “泽,仪式是不是还未完成。我们继续完成仪式。”洛洛道。 “不必着急,你先休息,今天被打扰了,我们可以改期,再办一次,我一定要给你最完美的宴礼。”幽泽疼惜地抚摸着洛洛的鬓发。 洛洛抓住他的手,双手捧着,道:“我想要成为你的娘子,一刻都不想再拖。” 幽泽望着她,洛洛认真又真诚的眼眸,并不是在开玩笑。 幽泽点点头。 虽然遭遇了一场变故,但婚礼照常举行。虽然错过了所谓的吉时,但只要两个心在,就再也不在意这些所谓的东西。 这场特别的仪式,在晚霞格外美丽的傍晚,继续进行。 赵子义带着白洛来了,是洛洛邀请的。洛洛道,希望二位公子能够携家眷一起观礼,人多热闹,她与泽在本地并没有什么亲属。 赵子义看着她,感觉陌生又熟悉。她到底是无心的想要人多热闹一些,还是她其实根本就是那个人,也根本完全记得现在的所有人。 赵子义却也没有拒绝。因为对他来说,他也是想要带着白洛来看下眼前这个,与曾经那人无比相似的面庞的人。但转念一想,白洛现在是孕妇,孩子可能不日就要出生,这样大着肚子要颠簸着过来,还是有些不够稳妥的。 所以,他还是拒绝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说到白洛不日将要生产的时候,洛洛眼睛似乎亮了一下。 不过洛洛还是浅浅的笑着,点点头,道:“那便不强人所难了。” 晚宴开始的时候,装饰的灯笼总是派上了用场。 赵子义与辰辞一直在府中,并未离去。幽泽让人收拾了外院的亭子,并让人准备了精致的点心酒水,赵子义与辰辞便被安置在这里。 尽管如此,幽泽对他们还是冷淡的很,甚至有些不是很有好感。赵子义到是无所谓,此刻他的脑子里想的是另一个问题。 这么大的宅院,能看到的人,确是极少数的。从这个宅院和所处的位置来看,这家的主人财力不容小觑,但是为什么京都之中突然多了这么一号人物,却能够低调到任何人都不知道。 怪,实在是太怪了。 接着,他又打量起这座院子,乍一看确实是很平常的园子,但仔细一看,似乎又内藏玄机。赵子义感觉有些怪异,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怪。 赵子义正欲去其他地方逛逛的时候,却被突然出现的园中仆人拦住了去路。 “请公子止步,这园子比较大,公子还是不要随意走动的好,否则迷了路,可能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人。” 第八十六章 礼成 赵子义打量了下眼前的园丁,眼中戏谑,“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应该是来贵府做客的,但似乎,你们是在监管我?” 仆人也不卑不亢,道:“公子多虑了,确实是担忧公子迷了路,错过了观礼的吉时,才请公子止步的。” 赵子义浓眉微挑,手中的扇子往掌心一拍,道:“罢了。” 言罢,转身回到亭中做下。 仆人冲他微微作揖表示感谢,旋即转身离去。 赵子义到桌前坐下,旋即打量起结了冰的池中,那点点残荷。 辰辞望了他一样,转而看向那红红火火的灯笼和礼花,觉得心中隐隐作痛。他本就苍白的脸上,在雪景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的没有血色。 “你觉得,是她吗?” 良久,赵子义开口,白色的水汽从他口中吐出,瞬间消散在空气中。 辰辞并不言语,实现似乎在池子的残荷中,又似乎在那红艳艳的灯笼上。 “如果是她的话,似乎,她过的很好。”赵子义继续自言自语,“以前的她,经历了太多,遭受了太多。如果能够像现在这样,似乎倒也是很好的,至少,她的眼中是清澈的,不带有一丝的忧虑。” 辰辞依旧没有言语,但他心中早已波澜。 是么 辰辞吸进一口冷气,然后悠长的吐了出来。这口冷气似乎呛得他心里都是冰冷的、刺痛的。 回想过往,她好像确实经历了太多,从自己接下了药婆的嘱托,将她接到自己身边,自己本来答应了药婆要给她安稳的生活,让她避世。但为了自己的谋划,自己又亲手将她推了出去。 再往后,再见的时候,他亲眼看到她看向自己眼神,已经失去了单纯的依赖、信任,而是无视、忽略。但凡她还有一点恨或怨,辰辞都还没有那么难受,但是她连恨、连怨都没有了,也就是,她的心里完全不再有他的任何痕迹。 尽管他想着弥补,想着补偿,所以她的任何要求,他都可以答应,只要能够补偿,让他心里的愧疚少一些。 明知她是利用,但他还是心甘情愿。至少这样,能够让自己在她身旁,能够让自己感受得到她,让她看得到自己。 但没想到命运弄人。就在他以为,他们可以这样一直下去的时候,没想到,她却再次从他的生活、他的世界消失。完全、彻底的消失。 所有人都告诉他,她死了。 可是,他偏偏不信。那样的一个人,那样坚定、倔强的一个人,最难的时候她都能坚持下来,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被这个世界打败,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离开这个世界。 所以他一直在找,一直一直,他绝不相信,洛溪死了。 现在,同样的一张面庞,确实真切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是,他从眼前这个女人的眼里,看不出任何东西。没有过往、不求未来,从她眼里,只能看到清澈的倒影,却看不到任何给予旁人的色彩。 仿若一个孩童,懵懂无知。 是她吗? 或者是,或者不是。他希望是,但又觉得惭愧,希望不是。 但不论如何,重要吗,在现在这个场景中,无论结果是什么,都不太重要了,也不再重要了。辰辞自己也开始模糊了这个界限,自己一路到底在追什么,这么多年,到底应不应该放下? “哦~他也来了。”赵子义把玩着手里的杯盏,视线落在远处主道上的一个墨色身形上。不一会儿,一个花枝招展却又不失俗气的女子踏着小碎步紧追而来,挽上那个身形的胳膊,眼睛却在四处打量,不知道找着什么东西。 忽地,视线落到了赵子义这边。 那个墨色身形在女人的提醒下回头,远远的望见了赵子义。赵子义举起杯子,冲他们笑了笑。 那人正是叶墨。 叶墨冲二人点点头,转身往正厅去了,路晚晴紧随其后。 叶墨看到那个新娘子的脸,有些恍惚。他一直以为,过去的记忆已经很好地尘封在了过往,却没想到,只是他以为。 在看到新娘的那一刻,所谓封尘的记忆,一瞬间,泄洪般,向他席卷而来。他想起了他的第一任妻子,也是目前为止唯一的夫人,也想起了,那个烟花之地走出的灼灼红衣,那个看向自己冷漠又疏离的女人。 恍惚间,所有的面庞一瞬间重叠到一起,相似却又有着些许不同。 或许,她真的还活着,那具尸体,不过是个障眼法。 他第一次如此的迫切希望曾经眼前看到的不是事实。他快步走去,迫切的想要寻找一个答案。 他顺着他们离去的痕迹,找到了这座宅院,走进了这座宅院。 院中张灯结彩,入夜的红,刺痛他的眼睛。 他害怕了。 如果真的是她怎么办?在这样一个场景下,自己如何或者怎样面对。 他犹豫了。 但路晚晴不允许他的犹豫,而是引着她走进去,走进他想要探寻的答案。 确实如同洛洛说的那版,他们在此地确实人生地不熟,并没有什么亲朋好友。宴席略显冷清。他们貌似采用的也不是中原礼俗。只是简单的拜了个天地,新娘子丢弃了传统的红盖头,而是披上一层轻盈的红纱,薄薄的,朦胧却又清晰的显露一张精致的脸。 在座的人,每张脸上,流转着不同的情绪,或显露、或深藏。 “礼成——” 随着长长的一声,二人已拜过天地。新娘子被喜娘带入内堂。 幽泽走到桌旁,拿起酒杯,举起,道:“感谢在座各位能够在今日与我一同庆祝,虽然过程坎坷,但是最终还是完成了这个礼节。虽然部分人的到来并非我所愿,亦非我所意,但如果是来庆祝的,我在此谢过各位。” 幽泽将杯中酒一言而尽。 赵子义一同举杯,但除了他,似乎其他几人并未举杯。赵子义微微一笑,仰头,一饮而尽。 幽泽打量他一眼,罕见的对他友善的笑了笑。 接下来,他打量着在座的其他人,辰辞叶墨,却都不看他,只是盯着眼前的酒杯发呆。 第八十七章 再见蓝蝶 “这是你第三次成婚。” 洛洛坐在桌前,面前的铜镜照出眼前这个浓妆却不艳俗的新娘子的面庞。 她轻轻的抚摸着铜镜,指尖轻触镜面,一阵冰凉,如同她的指尖一般。 其实,幽泽不知道,在她那一次昏迷醒来的时候,她便想起了一些事情。看着贴着喜字的房间,鸳鸯戏水的喜被,被轻薄但又朦胧的红纱罩住的红木床,洛洛的记忆更加的清晰。 第一次成婚,她孤身坐在喜床上,披着传统的红盖头,红盖头下是她的期待、激动。但洞房花烛夜,以及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未曾见过自己的新郎。 第二次成婚,新婚之夜,他们相敬如宾。他在侧房睡下,自己退下红装,眼中只是对他的冷漠和对复仇的算计。 第三次成婚,她想起了过往,但却又装作什么都没有记起。戴着伪装出来的没有任何记忆的面具,当着她曾经的夫君的面,与她的新郎拜了天地,喝下交杯的喜酒。 是的,她想起来了。 但却又无所谓了。 过往的恨也好,怨也好,她不想再理,她累了。 在她所剩不多的时日,不想再去争斗什么了。 “呵,我就知道你没这么简单。”声音从头顶飘下,人却从身后走来。还没等她有所动静,一种冰凉的触感从脖颈传来。 是一柄短刃,抵在她的脖颈间。 “别来无恙。”洛洛微微一笑,望着铜镜里,自己身后那人的面庞,轻轻喊出那个人的名字,“蓝蝶”。 月弥眼眸微怔,洛洛的反应显然是她未想到的,但让她更加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喊出了那个自己已经遗忘太久的名字,蓝蝶。 一丝痛意从脖间传来,殷红的鲜血从刀刃间流下,月弥用力了些,似乎是想以此逼迫洛洛能够显露出自己想要看到的表情。 显然,洛洛并未让她如愿。 “没想到,你也入了幽冥宗。”洛洛继续道,仿佛看透她的心思似的,继续问,“莫非,你是想向我复仇?因为辰辞赶走了你?” 月弥眼中泛起了波澜,却并没有回答她。 “你喜欢他。”不是反问,也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洛洛淡定自若的说,仿佛抵在脖间的那把短刃不存在似的。 “是又怎样。”月弥微微一笑,俯身,凑到洛洛耳旁,轻声道:“我喜欢辰辞,而你践踏了他的爱。” “你想要什么?”洛洛反问。 月弥还是微微的笑着,反问道:“你看起来似乎不怕死。” 洛洛手伸到短刃前,却被月弥换了个方向,继续用力。 “你怕什么?”洛洛笑问她,“你觉得我怕死?还是觉得我会反击。” “你还是这么令人讨厌。”月弥收起了短刃,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洛洛对着镜子,摸了摸脖子上那倒血痕。走到铺着红艳艳的喜布的桌子前,拿起酒壶,倒了些酒水到喜帕上,擦拭着脖子上的划痕。 喜帕碰到划痕的一瞬间是钻心的疼,再擦一下,肉体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反而还有些享受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门被推开。幽泽带着些酒气站在门口,眼中正正的是一身红衣的洛洛。 他走了进来,走到落落身旁,看到她脖子见一道划痕,眉头一皱。 “不碍事,没留意,不知道什么时候擦伤了。”洛洛微微一笑,偏头看他。 幽泽依旧皱着眉头,手上却拿过洛洛的喜帕,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她的是伤口。洛洛看着他,微微笑着,她的笑在烛光中有些摇曳,不知是酒意还是其他,幽泽被晃得眼前朦胧了起来。 洛洛转过身,环抱上他的脖子。幽泽觉得自己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刻,喉结滚动,有些燥热。正当他想要深呼一口气缓解下这种燥热的时候,洛洛的唇贴了上来。冰冰凉凉,带着一丝果酒的清甜。 幽泽双拳紧握,努力克制着自己,身体因此紧绷僵硬了起来。 洛洛见他这般,吃吃笑了起来。 “我”开口后,幽泽发现自己嗓音怎么变得这么沙哑了。 洛洛手指竖在他的唇上,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了。同样冰凉的触感,但幽泽好像更热了。 洛洛拉着他走到床边,拉着他坐下。幽泽僵硬得如同一个木偶,痴痴的看着洛洛,乖巧的坐下。 “我可以”最后的“吗”还没有问出来,洛洛的唇再次贴上他的双唇,冰凉,却清甜。 不知风从何起,大约是那扇没关好的窗户。只见得红纱翻飞,朦胧了那两具纠缠的身体。 辰辞没有直接回去,而是站在这大宅门的外面,良久良久,久到肩上积了一层浅薄的雪。暗淡的月色,将他的身影拉的老长,只有他的影子,长的令人孤独。 他不知道自己在望什么,又在期盼着什么。他知道,自己的心在痛,很痛。 披着红纱的,别人的新娘。陌生又熟悉,她眼里看不出任何曾经。 在他身后,很远、很远,月弥撑着靛蓝色的伞远远地望着辰辞。 望着他,宛如一支没有感情的木桩,久久的,站立在原地。她想要上前,摇醒他,告诉他,里面那个人,不再是他心里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从来就不善良。 但是,她不敢。 他就是那轮天上的明月,俯瞰着大地,而自己只有仰望。在走进幽冥宗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只是那离明月越来越远的泥泞中的蝼蚁罢了。 眼中雾气氤氲,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毅然转身。 没走两步,却听的身后“扑通”一声,转身看去,辰辞已倒在这皑皑白雪之中,仿佛与它们融为一体。 “公子——”月弥飞奔到他身旁,辰辞已失去了知觉。 月弥抱着他,眼中那滴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公子!她不值得! 月弥抱着他,哭了出来。 洛洛睡熟了。 幽泽躺在她身边,看着她,淡粉色的双唇和微红的鼻尖,茂密而又纤长的睫毛偶尔微微抖动按,安静的像个孩子。 幽泽小心翼翼的替她捻走脸颊上那几丝头发,怕这调皮的发丝惊扰了洛洛的酣睡。 窗前有几声有节奏的微响。 幽泽眼神微凌,给洛洛掖好被角,小心翼翼的起身,起身后回头看了眼,洛洛依旧睡得香甜。 第八十八章 雨中少年 幽泽墨色的衣服,与黑夜融为一体。他冷着脸,听完影的话后,脸上更是比寒冬的夜风更加的冷冽。 良久,幽泽依旧没有开口言语。 影望着他的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影是懊恼的。 还好月弥这番没对洛洛下死手,不然他这辈子应该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看来需要去见一见她了。”幽泽终于开口。 影没有说话,静静地站在幽泽身旁。冷风从他们身侧穿过,打在他们身上。深夜,还是有些凉的。 月弥望着床上的男人,红了眼眶。眼前的人,真真切切的躺在她面前,面色苍白如纸,清晰的仿佛能够看下细细的血管,青的紫的。 请来的医师为他把了脉,道并无大碍,只是吹了太久的冷风,有少许的风寒症状罢了。医师开了药,月弥赶忙让人连夜去采买,并在屋内支起了火盆。另外支了一只小小的炉子,炉子上面放了小小的瓦罐,月弥坐在炉子旁,拿着扇子,有一道没一道的扇着炉火,煎煮着锅中的汤药。 药草的香气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弥漫开来,恍惚间,月弥仿佛回到了当初,那个小小的与院落,小小的竹屋,小小的她扇着小小的炉火,草药的香气弥漫在整个院落中,苦中带甘。而那个白衣公子,坐在院中的树下,手中拿着一卷书,垂眸观阅着。 自己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炉火,坐在炉子旁,望着门外的公子,吃吃的笑。 如果时间能够一直停留在那个时候该有多好呀。 月弥时常这么想着,但却也只能想着。 她还记得,公子让自己离开的时候,那副失望的模样。眼神里,是一种失望至极的眼神,令她心寒。至今为止,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如果说错,那就是不该爱上了辰辞而已。因为爱上了他,所以自己努力去争取自己的爱情,有什么错。 可是,她却不敢直接面对辰辞,即便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她也依旧不敢去想象,辰辞看着自己的那种眼神,那种失望至极的眼神。 她不愿。 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她走到窗前。距地十几米的窗台上,窗沿上竟然压着一张细小的纸条。她探望往外看去,夜色茫茫,黑的深沉,却什么都看不到。 看过纸条,她心一顿,走到桌前,将纸条放入烛火中,望着纸条在手中燃烧殆尽。 幽泽终于要见她了。 月弥倒没觉得有什么恐慌,她知道,幽泽迟早会召见自己。曾经她确实以为自己做的事情无人知晓,但是从那个男人被送回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已一直都在幽泽的监控之下。不过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他还没动自己,就是没办法动自己。毕竟自己手上现在有他想要的东西,想来他也不是那种会舍大取小的人。 什么是大,什么是小,月弥清楚地很。 幽冥宗能够走到现在,也正是这个男人舍小取大的结果。如果说让月弥相信这个男人心中江山比女人更重要,那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虽然自己不过是幽泽放到这里的一个棋子罢了,月弥自己心中也很清楚,但是月弥却知道,虽然自己不过是枚棋子,但是现在自己手上握着的可是能够让幽泽无法以其他人取代她的东西。 这也是为什么,明知道幽泽这么重视那个女人,自己却敢去动她。 月弥望了望床上的辰辞,走到他身边,跪坐在床前,细细地盯着他。 多好看的人呀。但怎么就变得这样的脆弱了。曾经的他,是多么的意气风发。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月弥试图挖掘记忆深处,那个寒冷的雨夜,那个手持长剑站在她面前,剑上沾染的血在雨水的冲刷下快速淡去,最后没有任何痕迹。而那个男人站在自己面前,眼神清冷,似乎脚下的一地尸体都与他无关,他不过是个恰巧路过的陌生人。 那个时候的他,眉宇间藏着凌冽,不像现在这般,超脱世俗的淡然。 那时候的他,如同他手中的长剑那版,眼神中带着锋利。那时她想,这定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然后,她望着那个少年在自己面前倒下,直挺挺的,倒在了那群尸体之中。 月弥用尽了全身力气,将少年拖到了一处破屋。破屋到处漏水,好不容易才能找到一个遮风挡雨的角落。少年发着高烧,月弥看着他,不知所措。把自己身上本破烂的衣服,撕出了一条,从外面接了雨水,湿了,放到少年额头,想要以此帮他降温。 少年却在她转身的时候,已经醒了过来,一柄长剑抵在她的脖间,她一动也不敢动。 月弥以为少年会问自己些什么,但少年什么话都没说。良久,久到外面的雷声一阵接着一阵,雨水如同瓢泼似的伙同着狂风将这原本还能挡雨的角落都吹打得开始滴水。 少年终于还是收起了自己的长剑,依旧什么都没说。 少年用剑撑着挣扎着起了身,越过月弥,朝着屋外的雨幕走去。月弥想到他刚刚还在发着高烧,现在外面又是大雨,与其到外面淋雨加重了病情,倒不如先在这里避雨,于是张口,想叫住这个少年。 但张了张嘴,却没喊出声来。 她看到雨幕中,似乎窜出来许多人影,隐隐绰绰,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她只得噤声,悄悄地将自己的身体缩到角落,想着也许这样没人能发现。 少年的长剑在雷生中举起,闪电倒映在剑刃上,晃了晃眼睛。 须臾,整个天地间仿佛就剩下了少年一人,他的长剑依旧举起,剑上还残留着未被雨水冲刷掉的新鲜的血液。少年往月弥这边看了一眼,嗖的一声,月弥只觉得自己耳边一阵风声略过,身后一声惨叫想起,她回头,望见一个黑衣的男人从自己眼前直挺挺的倒下,没了呼吸。 她尖叫着,手撑着地,向后爬去。 少年一步一步的往自己的方向走来,月弥望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 第八十九章 是你? 少年带着一身冷气。 月弥心中却不怕他,尽管他已经当着自己的面杀了这么多的人,但月弥看着他,却不感到害怕。 少年走到她身旁,却没有分一点余光给她,只是从那个男人身上抽出他的长剑,插回剑鞘,然后转身再次走入雨幕。 月弥想着,他大概要彻底的走了。 她仿佛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似的,追了出去,伸展着双臂,挡着少年,道:“带上我。” 少年冷冷的看着她,打量了一样,什么话也没说,却绕过她继续往前走去。 月弥再次小跑到他身前,依旧展开双臂拦住他。 “烦。”少年终于开口。 月弥红了脸,还是仰起头,直直的盯着他,道:“我不管,我就要跟着你。” 少年眉头微皱,月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少年一个手刀敲晕。再醒来时,已经躺在床上。窗户开着,一个面目慈祥的老人坐在不远处,扇着炉火,炉火上阵阵药箱,在小小的草堂间弥漫开来。 月弥猛地起身,冲出了房间,空荡荡的院落,除了她便是这位老者,别无他人。 老者对月弥很好,月弥跟着老者学习医术。虽然日子单调,但平淡也是一种难的的美好。时不时,她心中还会想起那个少年,那个在风雨中拯救了飘摇的自己的少年,那个来去无踪的少年。 不知是因为时长的念想,终于,她看到了那个少年。只不过再见到他的时候,纵然还是那副眉眼,可他的脸上已经是超脱世俗的厌世感,没有了以前的那般锋利,也没有了以前的那般意气风发。看起来似乎跳脱于尘世之外,淡泊名利,一个普普通通的翩翩公子而已。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她想,她见到的正是这个世上无双的翩翩公子。而自己,会成为那个陌上淑女吗?她想,却又不敢想。 他是被老者带回来的。但月弥不知道老者什么时候带回了他,只是某天清晨,她拿着竹竿撑起窗户的时候,瞥见那树荫下坐着的白衣公子,手中捧着厚厚的医书,眼神却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面色苍白的,被灿阳的光线反射到脸上,仿佛透明虚幻般。月弥就这样看着,痴痴呆呆,那时候她还无法将这个人与记忆里的少年联系到一起。 当她定定的站到少年面前,仔仔细细的看着他,这才发现,竟然是当初那个少年,判若两人。 月弥私下追问老者,老者却不多言语,只告诉她,是小小这间草庐的公子便是眼前人。老者不透露他的来历,只是让月弥日后要跟着这位公子。某个午后,老者背着小小的行囊,拄着他的拐杖往竹林深处走去,月弥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公子也从不提老者的去处,即便月弥多次追问,公子只是淡淡一笑,眼里却还是一如既往地疏离,让月弥分拣好草药罢了。 有时候,月弥在想,是不是自己弄错了,眼前的人怎么回事那个雨夜的少年,不过是相似的脸罢了。但是,老者的遗言告诉她,当年正是公子救下了自己,并将自己送到草庐静养,委托老者照顾自己。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月弥没想到自己还会有机会见到老者。但在她被辰辞赶走了之后,已经入了幽冥宗,执行任务的途中,无意间进入一间小小的茶楼,没成想却在这里见到了阔别许久的老者。几年过去,老者比以前更加苍老了,但是精神一如当年。 月弥见到了老者,想上细问,却转眼间没了老者的身影。 几日后,待她完成任务准备返程的时候,下榻的客栈却收到了一个小乞丐送来的信件。拆开信封,展开信纸,老者的字迹跃然纸上。 老者道,既然他已经离开了草庐,就希望不要再与月弥相识。偶然撞见,实非所愿。同时也告知了月弥,当年救了月弥的人是公子,也是公子将月弥带到草庐托老者照料的。 几日后,城中一老者暴毙而亡。有人说他是喝酒没留意摔死的,有人说他是不小心吃东西噎死的。众说纷纭。但从他们的交谈中,月弥却心知肚明,那个暴毙的老者是被毒死的。 那老者死的地方,正是月弥执行任务的地方,给老者下毒的人,正是装扮成婢女上前送酒的自己。 不知是哪位好心人,出钱安置了这位老者,在义庄为老者小设了个灵堂。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月弥潜入了义庄,打开了棺木。她的目的是,确认目标人物是否真的死亡。推开棺木的时候,她整个人惊呆了。棺木中的不是别人,正是将自己照顾大的老者。 那一刻,她内心是崩溃的。她不明白,眼前人明明是将自己从小带到大的老者,隐居在深山的闲云野鹤的老人,怎么会成为自己暗杀的目标。 而她更加的懊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能认出来那个戴着帷帽的老者就是这个曾经无微不至照顾自己的老人。泪水止不住的从眼中流出,爬满了整张脸。 她花了好长的时间,从乞丐堆里找到那个小乞丐,问他,当初那封信是谁送来的。小乞丐说,老者给了他几两碎银,让他在两天后送信给她。 月弥闻言,只觉得两眼一黑,不由得后退两步。老者一定是认出了自己,既然认出了自己,为什么还喝下那杯毒酒。 一切的一切,她不得而知。为什么老者还会特意给一封信自己,告诉自己自己曾经很想要知道的事情。难道说他早就知道了,也早就没有什么留恋和顾忌了。 “咳咳——”咳嗽声将月弥拉回现实,月弥赶紧上前查看,辰辞咳嗽得难受,但似乎并没有情形的意思。 月弥赶紧将煮好的草药端来,一点点的往辰辞嘴里塞。大约是药的味道过于苦涩,辰辞眉头紧皱,竟然悠悠转醒。 见他醒来,月弥反而乱了阵脚。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辰辞睁开眼,打量着这里,最后视线落在眼前人脸上。 “是你?” 第九十章 失态 月弥被他看的后退两步,低下头,不知道作何言语。 “你怎么会是你这是哪里?”辰辞挣扎起身,但却好像没什么力气,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倚靠床杆坐着了。辰辞看向她,打量了一番,似曾相识,但有又有些不一样。 半晌,月弥终于开口,“公子近来可好?” 辰辞轻轻叹了口气,道:“当年是我让你走的,既然走了,也没有必要再叫我公子了。” 听闻这话,月弥忍不住红了眼眶。纵然她觉得自己已经够坚强了,纵使她觉得自己不会再有什么情绪了,可是听到辰辞开口,她还是没能忍住。 “公子你到现在还是这么憎恶蓝蝶吗?”月弥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看向辰辞,目不转睛。 辰辞却没再看她,闭上眼,再一次悠长的叹息,“罢了罢了,你想怎样便怎样。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月弥赶忙将他晕倒在雪地里面,自己将他带了回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辰辞望着她,她的模样小心翼翼又楚楚可怜。如果没有遇到自己的话,她估计又是另一番生活。说到底吗,可能还是自己耽误了她。 二人依旧没有言语,良久,辰辞还是挣扎着起来了。突然,他发觉窗外的景色似乎有些眼熟,急忙走到窗边,这熟悉的景象,难道说 他几乎是用冲的速度两步并作一步到月弥面前,摇着她的肩膀,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是——” “是。”月弥点头,道:“没错,这就是现在城中最大的青楼,而我,是这里的主人。” “为什么是这里偏偏是这里”辰辞口中喃喃,失神落魄的打开门,走出这热闹喧闹的地方,没有再回头看月弥一眼。 月弥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泪水还是流了下来。嘴唇已经被她狠狠地咬出了血。 你心里,果然自始至终都没有我。你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问我。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为什么是这里的主人?你关心的只有那个女人,唯一能让你失态的事情,都是跟那个女人有关。为什么,为什么! 月弥很清楚,辰辞刚刚的失态一定是因为这个地点就在长安落英坊上,而长安落英坊就是那个女人当初在这里开的。 月弥心中的恨意,无从消散。 辰辞失魂落魄的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往家中走着。走着走着,便撞上了前来寻他的叶墨。叶墨望着他,他看了叶墨一眼,却依旧眼神空洞。 “她回来了,回来了,你看到了吗,是她回来了”他愣愣的望着叶墨,叶墨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作何言语。他知道,他说什么都没有用。而此刻,他的内心也是无比的乱。 虽然辰辞没有说这个“他”是谁,但叶墨知道,说的一定是今天刚见到的那位新娘子。他看到的第一眼,简直也要跟他们一样疯狂了。这是多么相似的一张脸呀,可是,两人的感觉是多么的不同。 记忆好像从哪里开始崩塌,是什么呢,他说不清楚。但是那个新娘子给自己的感觉是那么的不一样。虽然说当年,长安落英坊的坊主跟平喜乐那么的相似,可她终究不是她。 但是从那之后,他总感觉有什么阴霾一直盘旋在心头,不知道是什么,拨开了,却依旧还在。直到今天看到新娘子的时候,那种感觉又回来,明明经过这几年的沉寂,他觉得这些阴霾几乎都要散开了。 辰辞见他没有回答,或者说他也没有期待过叶墨会有回答。辰辞越过叶墨,依旧失了魂似的,漫无目的的走着。叶墨呆立在原地,听见身后“扑通”的倒地声,忙回头,冲着辰辞奔去。 叶墨将辰辞带回了家,安置好。乐喜从老太太那儿回来,蹦蹦哒哒的,但是看到辰辞躺在床上,原本欢欢喜喜的一张小脸,马上耷拉了下来。慌忙冲到床前,一回头,已经哭成了小泪包。 “二叔叔,辰辞爹爹怎么了,他怎么了呀?” 叶墨望着哭成花脸的乐喜,一边轻声安慰,一边道:“放心,他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睡醒了就好了。” “真的吗?”乐喜抽抽搭搭,还有些哽咽。 叶墨点点头,微微一笑,“二叔叔不会骗乐喜的。” 乐喜望了望床上的辰辞,又回头看了看叶墨,抽泣着点点头。“嗯”了一声。 辰辞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个女子对他笑着,那张笑脸,他曾无比的熟悉。他想抓住这个身影,但是怎么都抓不到,她们之中总是隔着一层白雾,雾气中,他怎么也抓不到那个女子的脸,他拼了命都想抓住的人。 他终于醒了,可他真的不愿意醒来。醒来之后,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回到了现实,在现实中,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再拥有这个女子。 乐喜见他醒了,欢喜的不得了。忙给他准备水洗漱,又一边喊人去把准备好的热粥端来。辰辞望着乐喜,微微的笑了笑,苍白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乐喜小心翼翼的接过热粥,喂到辰辞嘴边。辰辞只是笑着接过碗和勺子,吃了两口,便放下了。乐喜盯着让他多吃点,但是辰辞还是拒绝了,说自己真的吃不下了。 大约是热粥比较暖,辰辞的脸上的血气活跃了起来。 乐喜嘟着嘴,还是让人把碗和勺子收拾下去了。乐喜闷闷的坐在床边,无聊的在地上画圈。辰辞摸了摸乐喜的头,这发型挺别致的,是老太太那边的手艺。 老太太格外的喜欢乐喜,几乎每天都派遣人从那边过来要带着乐喜过去玩。辰辞倒是不在意,乐喜这丫头鬼机灵的很,一般人也欺负不到他。虽然老太太那边它不是很喜欢,但是有人能带着乐喜玩,也算是弥补了自己这边没办法给到乐喜的快乐。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辰辞倒是相信老太太不会对乐喜有什么坏心。 看着乐喜这般无聊,辰辞笑了笑,道:“我这边没什么事,你去陪老太太。”| 第九十一章 解药 幽暗的石室,墙壁上的烛火微微闪烁,以微小的光亮照着这狭小的空间。 月弥一身黑衣,披着斗篷,走了进来。 室内寥寥不过几人,正中坐着的人,带着一副面具,指尖轻点在墨色的椅子的把手上,一下一下。室内安静得出奇。 月弥脱下斗篷的帽子,双手叠放,冲那座位上的戴着面具的人行了个礼。面具人仿佛没有看到似的,指尖依旧轻轻点着椅子的把手,头微微侧着,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月弥也没有言语,安静的站着,等着面具男开口。似乎她也是无所谓,面具男不开口,她也没什么好说的。面对这种安静,她的内心也没有任何惧怕的意思,也没有要打破这个安静的意思。 “你到京都多久了?”面具男突然开口,安静的空气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口子。月弥听着这冷冷的语气,觉得寒意似乎从脚底逐渐侵上心房。 月弥颔首,垂眸道:“一年有余。” “吩咐你做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月弥顿了顿,“朝中大事小事,已悉数被我收罗,重要的事件已密送给您。至于边防图,目前已经得手部分,还缺少许即可完成。” 月弥说完,又是良久的沉默,室内恢复了之前的安静。面具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过了一会儿,起身,走到月弥身边,打量了她几下。月弥觉得一种无形的压迫由上至下,她的心莫名慌了慌,心跳止不住加速。 男人走到烛火旁,望着闪闪烁烁跳跃的烛火,风淡云轻的说,“我最不喜欢别人的欺骗。一旦被我发现,下场如何,你们应该都是知道的。” “不要企图能够掩人耳目,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的事情,只是我不追究,但不表示我不知道。之前的事情,我就当你在试探我的底线,如果再有发生的话,你应该懂的。”室内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原来是面具男徒手捏灭了眼前的烛火,他的指尖变黑了,但是他仿佛没有意识到似的,似乎刚刚烛火并没有灼伤他的手。 他再次走到月弥面前,捏起月弥披在身上的斗篷的一角,轻轻擦拭着方才烛芯留下的污浊,在月弥耳畔轻声道:“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说罢,转身向外走去。 影走上前,伸出手,将一个约拇指长宽的葫芦形药瓶递给月弥,月弥接了过去,垂眸道谢。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样,月弥觉得影好似看了自己一下,但她也无法肯定。毕竟隐藏在面具后的神情,是她无法窥探的。 月弥接过药瓶,打开塞子,没有丝毫犹豫的喝了下去。 这是她的解药。 是的,没错。当初为了让幽泽看到她的忠诚,得到他的信任,她喝下了幽冥宗为了牵制门徒的秘药,忍受了万蚁噬心般的痛苦。这种秘药如果没有定期服用解药,不出七日必将七窍流血而亡,死状极为可怖。 她曾经见过。 曾经有人叛出幽冥宗,但不幸被捉了回来关在地牢中。那是她还觉得是幽泽仁慈,幽冥宗那么多的牢房,竟然只是将那人关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牢房。但后来证明,她想错了。 幽泽将那人关入普通牢房,竟然只是觉得那人不配受以其他牢房的刑法,他的血会污染其他的牢狱。那时她奉命去在那人的牢房周围撒上一种特质的土灰,每日都要撒,每日都要补,她不明白为什么,直到看到那人的惨状后,才知道缘由。 只见那人从被捉回来后,身体每日都在溃烂,从溃烂的皮肤里,爬出一些蠕动的黑色的虫体。小小的,短细的,当时密密麻麻,一天比一天多。虫子爬出的越多,溃烂的越严重,最后,整块肉都止不住往下掉。先是四肢,再慢慢往躯干和面部延伸,再慢慢的脱落只剩下白骨。而那种,自始至终,都是清醒的看着自己的变化,但却没有力气做任何挣扎。 而那些土灰,正是阻碍这些蠕虫往外爬行并杀死这些蠕虫的。虽然这些蠕虫行动缓慢,但是月弥从未想到一个人身上能够爬出那么多的虫子,在土灰的圈子里,日渐一日,是越来越多黑压压一片的虫尸。 最后那人几乎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看到唇齿都已经溃烂了,只剩下半拉的眼珠死死地盯着月弥他们,喉咙里咕隆咕隆,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 月迷想,他此刻一定想要干脆利落的死去,而不是这么一直受着折磨。 大约五六日后,那人终于死了。最后只剩下一具破破烂烂的躯壳,也只能用破破烂烂来形容。最后,那人被倒满了土灰,足足埋了三天后,才被移动。后来尸体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她也不可能知道。 正如她不知道手中的土灰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能够阻绝和杀死那看着令人毛孔战栗的蠕虫。 月弥喝下了这次的解药。每次解药的的期限是三个月。三个月,也是幽泽留给她的最后期限。 月弥望着手中的药瓶,最后狠狠的往墙壁上抛去,好像在发泄她心中的愤恨。 自从让叶墨看到洛洛之后,叶墨却异常的平静,这反而让路晚晴有些意外。 望着远远走来的放珠和她越来越大的肚子,路晚晴心中更加烦闷。想转身离开,却远远的被放珠喊着“姐姐”而不得不停下脚步。 放珠缓慢的走到路晚晴附近,看着她,嗔笑道:“姐姐可让我好找。” 路晚晴看着她笑脸盈盈的模样,心中更是烦闷,面色更是难看。可是打量了下左右,又不得不堆上笑,巧妙地避开放珠想要搭上来手,道:“妹妹可说笑了。看着妹妹身子越来越重了,怎么还到处乱逛,万一磕着碰着,多不好。下次如果想要找我,大可以派个下人过来知会,要是得闲的话,我肯定是要去看你的呀。” 得闲,对你,能得闲才怪。路晚晴心里默默地说。 放珠看到路晚晴避开自己,倒也不恼怒,而是摸到自己的肚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炫耀的意思不用说出来,这个动作也表达得很明显了。 第九十二章 夫人呐~ 路晚晴的视线在放珠肚子上移动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也没了心情跟她在这里继续客套什么。 “那么妹妹就在这里逛逛,我有些疲惫了,需要回去休息了。”说完,路晚晴头也不回的走了。 放珠倒也没有追上去,只是盯着她的背影,咯咯的笑着。 回到房中,路晚晴将所有人赶了出去。关上门后,她这才恼怒的锤在了桌子上。现在自己已经沦落到谁都能来欺负了吗?路晚晴脑海里浮现出放珠那张得意的嘴脸,不由得心痛更加愤恨。也不知道是有所察觉还是什么,她觉得自己屋子里面似乎有人,于是小心翼翼的往屋子里面走去。 走到里屋,却看到月弥正施施然的坐在里屋的桌子旁,倒了一杯茶水,仿若无人似的,正在自饮自酌。见到路晚晴,也只是扬了扬手中的茶杯,笑盈盈的看着她。 路晚晴忽然觉得放珠的笑倒也没有那么的让人难受或者厌恶了,相比于眼前这个女人来说。路晚晴心猛地快速跳了几下,竟然有些慌张。她回头往外面看了看,还好门窗紧闭,没有人看得见。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进来的?”路晚晴三步并做两步冲到月弥面前,质问道,“不是说没有什么事不会找我吗。你现在这么堂而皇之在这里,万一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路晚晴的声音有些急切。 月弥把玩着手中的杯盏,静静地看着路晚晴。等她发作完了,这才缓缓的放下杯盏,起身,走到路晚晴身边,绕着她转了一圈,最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将她按了下去。 “看把你急的。怕什么,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荣辱与共,我怎么可能让陷入危险呢。”说着,拿起水壶和杯盏,给路晚晴倒了一杯茶水,继续道:“我来,必定是有我的理由。不过看你这么生气的样子,我也不好打断你。我想,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的约定?” 路晚晴愣了愣,旋即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垂眸不语。 “你要的东西,我给你了。但是你自己没有把握好机会,那就不是我的问题。”月弥走到她的对面坐下,给自己也倒了杯茶,但却只是拿在手上,轻轻晃动着。看着杯中液体因晃动而产生阵阵涟漪,仿佛出了神。 “你要的我也给了你。你还想要什么?”路晚晴没好气的反问。 “你给了,没错。”月弥这才看向她,路晚晴被月弥盯着有些不自在,“但是不完整。” 路晚晴不由得心虚。没错,为了让月弥能够真的帮助自己,而不是说说而已,她确实将边防图拆分了,只给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到现在还没有给月弥。 “你答应帮我,但是你也没有完全达成我的愿望。”路晚晴不满道。 月弥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看着路晚晴,不由得笑出了声。这一笑,可把路晚晴惊到了,她赶忙走到窗边,悄悄推开窗,确认四周无人,这才长舒一口气,将窗户再次闭合严实,然后快步走到月弥面前,道:“你突然出现就算了,不要再把其他人招来,小心点。” 月弥放下杯盏,杯盏落到桌面却猛地发出一声声响,可见月弥是很用力的。这声响,让路晚晴心跳漏了半拍。“夫人,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是叶墨的枕边人,我到也不会在你身上浪费什么心思,取得边防图,不一定需要你,希望你清楚自己的身份。” 路晚晴被她这咄咄逼人的气势给弄得忍不住后退,一个没忍住,眼眶都红了。 月弥看着她的模样,嗤之以鼻。如果不是因为洛离与她之间的仇恨,单纯的对比来说,洛离比眼前这个长得虽美但是满脑草包的美人可好的太多了,如果路晚晴没有这张脸,哦,她也就只有这张脸可以拎出来看看了,虽然洛离也不比她长得差,但无论从气质还是心理上,都是路晚晴比不上的。 月弥倒真是很好奇,路晚晴到底有什么魔力,能够让叶墨这个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将军,多么威武的天朝将军,拜倒在石榴裙下,宠妾灭妻。可真是没什么眼光呢。 “十五日,是我最后的耐心,到时候我回来取。如果你做不到,那么就不要怪我无情了。”明明声音还在耳边,可人却不知道从哪里消失了。路晚晴感觉自己眼前似乎朦胧了下,转眼就不见了月弥的身影。 路晚晴像是失去了全身力气似的,“扑通”一声瘫软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全世界都要来逼她。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沦落到现在的地步。她不该,一开始就不该去答应月弥,一开始就不该走上这条路。她不甘,真的很不甘心,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 门被推开了,一股冷风随着门被推开,也吹了进来。路晚晴望着门开的方向,一袭粉色纱裙,雪白的靴子随之踏了进来。她往上看去,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甚至有些厌恶的脸。 是放珠。 放珠走了进来,缓慢的,走到了路晚晴身旁,俯下身,抱住了满脸泪痕的路晚晴。路晚晴身体僵硬,不知道放珠这是在做什么,满是警觉。 “夫人呐为何你从未懂的放珠的心意”一句轻飘飘的话柔软的撞进路晚晴耳中,路晚晴面上怔怔,侧头看向放珠,不明所以。 放珠没有说下去,只是轻轻地拍抚着路晚晴的后背,像安慰孩子似的,轻声唱起了歌谣,声音慵懒却又有些柔软。 或许是太累了。路晚晴竟在这哼唱中,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竟然在放珠怀中睡了过去。 许久,放珠感觉到怀中轻盈但有节奏的呼吸,看着路晚晴睡得深沉了,便换来侍女将路晚晴移到床上去。回去的路上,侍女不解,问放珠为什么要对路晚晴这么好,明明路晚晴对她的态度其实可能不是很好。 放珠只是冷冷的瞥了侍女一样,道:“夫人始终是夫人,又不得你们说闲话。虽然我也曾经跟你们一样是奴才,但我可从未向你们这样嚼碎嘴根子。” 侍女便不再说话。 第九十三章 一束光 路晚晴是极美的。 至少在放珠心中,路晚晴是她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子。 自打路晚晴到了叶府,放珠便被分配到路晚晴身旁伺候。不过,更准确来说,应该是路晚晴找叶墨要的人。放珠见到路晚晴的第一眼,是路晚晴入府的第二天,而她整跪在满是污泥的地上,捡着被其他侍女丢到地里的绿豆。 她们说,如果不捡干净,就不给她饭吃。 为了能够吃上饭,她趴在污泥的地上,一颗一颗捡着绿豆。她们嘲笑的声音很大,此起彼伏,说她是傻子,说她是疯子。可她又做错了什么吗? 如果非说是错的话,错在她那个嗜赌如命的父亲,将她买入了这个宅院,也错在他那个父亲,贪婪不休,想要通过她向主人家勒索更多的钱财。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竟然能不顾及自己女儿的名誉,在外散播谣言,说自己的女儿被府邸中最有脸面的人动了手脚。 虽然,大家都知道,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但是谣言像雨后的野草一般,疯狂恣意的乱长,仿佛一个转身就要将她给吞噬掉。她什么都不能说,说了没有人信。 后来,老太太给了两条路,要么,跟他父亲回家,自己的清白自己澄清去;要么上官府作为证人与父亲对峙公堂,还大家一个清白清楚的真相。她选了后者,也只能选后者。 所以她的父亲被丢进了大牢,大约余生再也没有出来的希望。而自己,虽然留了下来,老太太也不再追究,但是她活得比外面那最低贱的乞丐还要不如。但也只能继续苟且活着,直到可能有天老太太大发善心,能够毁了自己的卖身契,放自己出去,或者,将自己许配了。 她想过死,但不敢死。她胆小,又无可奈何。 路晚晴的出现,像一束光,照进了她原本阴森黑暗的世界。她以为自己可能要一直这么活下去了,但是路晚晴看到了她,看到了在雨中,在污泥中,为了一口饭,而努力找着那多到数不完的绿豆的自己。 路晚晴瞥了她一样,站在走廊的檐下,望着她,眼神淡淡的,隔着滂沱的雨帘,精致的脸上宛如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问:“你叫什么名字?” “放珠。” 隔天,管家过来告诉她,让她以后都到路晚晴屋内伺候,不需要再跟着其他侍女一起在后院做扫地烧火的婢女。 她明明已经在火坑之中,是路晚晴伸手将她拉出了火坑。虽然她会发脾气,会耍性子,自己也能看到外人看不到的她的另一面。但是放珠从来不觉得,路晚晴会有问题,如果路晚晴让她牺牲什么,她也是愿意的。 路晚晴就是她生命中的仙女,她希望能够永远陪伴在这个仙子左右。 虽然,路晚晴对自己做了那种事,但是,放珠也从不怨恨路晚晴。因为,爬上叶墨的床,确实是自己做的,也是自己故意的。路晚晴想要做什么,她心里是非常清楚的,但是她不想要让路晚晴为了生孩子而损耗自己的性命。 当年路晚晴小产后,医师说的很清楚,她的身体不允许再有怀孕生子。如果再有,很可能会难产,一尸两命。放珠不愿见到这样,也不远再回到那深渊般的地方,放珠想要永远的陪在路晚晴身旁,尽管,她并不能让路晚晴知道,路晚晴也不会知道。 如果说这府上所有人都在针对或者对路晚晴没有真心,那一定有个例外,那个例外就是放珠。 放珠守着路晚晴,守了好一会儿,直到听闻叶墨的脚步声,这才站起来。 叶墨见到放珠,楞了一下。看着路晚晴已经睡得酣甜,便也不再打扰,便顺利送着放珠回去。叶墨大步走在前面,放珠跟在后面,不一会儿落了好长一段距离,放珠追赶的步子也累了些。 “爷,您走慢些~”扶着放珠的侍女忍不住开口道。 叶墨回头看了看,叹了口气,放缓了脚步。 好一会儿,放珠走到了叶墨身旁,看了看叶墨,也叹了口气,“爷,放珠知道你可能心里还记恨着,放珠也不要什么名分,生下孩子后,放珠愿意还是像以前一样,服侍在夫人左右,或者你们把放珠派去做哪些粗活累活烧火的婢子,放珠也毫无怨言。” 叶墨皱了皱眉,停下脚步,放珠也缓了缓步子,停下看她。 叶墨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倒也不必如此,既然你已有了我的骨肉,我倒也不会让你和孩子受委屈。但是我与你之间,不可能有那种夫妻的情分。” “我知道。”放珠上前一步,握住叶墨的手,叶墨愣了愣,把自己的手从放珠手里抽离。放珠倒也没什么其他的不悦,只是继续说:“爷,虽然是个意外,放珠也感谢爷您和老太太他们的恩惠。放珠定会循规蹈矩,尽到自己的本分。” 叶墨“嗯”了一声,不再言语,继续往放珠的住处走去。不过步子缓得很,与放珠的步子配合得倒是默契了起来。 叶墨与放珠就这么并排走着,身后的婢女也识趣的退到后面,跟二人保持了距离,给二人留出了空间。不过二人一路再也没有其他多余的言语,就是这么安静的走着。走到放珠的院子前,放珠冲叶墨行了个礼,道:“已经到了,多些将军送妾身回来。” 叶墨往院子里面看了看,又看了看放珠和她的肚子,点了点头。 放珠转身进了院子。 叶墨望着她的身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恍惚间,他突然想起一个喜欢穿着红色衣服,在桂花树下,舞着剑的女子。记忆突然清晰了起来,记忆里面那个人,又明朗了。 叶墨也没有回去休息的心情,既然想起了那个人,免不得想要再去看下她曾经生活的那个院落。叶墨迈开步子,向着辰辞的院子走去。 此时,辰辞正坐在桂花树下的石桌旁,桌上摊着笔墨,洁净的画纸上,是一个明媚的女子。 第九十四章 故事1 辰辞全神贯注在这副未完成的画卷上,以至于没有留意到叶墨的到来。 叶墨站在他身侧,望着桌上的画卷,也一同陷入了沉思。画上的女子,他也再熟悉不过了。忽然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干痒,好像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是看着这画上的女子,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 “我试了很多次,却总也不能画出她眉目中那星星般闪闪烁烁的眸子,却总也画不出她那种清澈、单纯又快乐的样子。”辰辞开口。指尖反复抚摸着画纸上那女子的眼眸,反反复复,轻柔又疼惜的感觉,仿佛这并不是画纸,而是真真切切的画中人的眸子。 叶墨喉咙滚动了下,却没能说出任何话。 “我有个故事,你有兴趣听吗?”辰辞眼中悲伤翻涌。叶墨点点头。 辰辞这才看向他,只一眼,视线再次落回到画纸之上。 那是一个聒噪的午后,蝉鸣声比这日头还要让人难以忍受。闷热的天气,干燥得没有意思水分,也没有任何的风吹过,像是死寂的火山口只有聒噪的小虫爬来爬去。 叶宇精疲力竭的躺在烦躁的开裂的地上,地面如同被火烤过的石板,滴水下去瞬间都能“呲”的一声蒸发成水汽了无影踪。叶宇是在走不动了。 他的身上到处流着血,皮肤上没有一处完好,面色苍白,从他走来的地方,一路长长的血迹。乌鸦在头顶虎视眈眈,讨人厌的苍蝇循着腐烂的血腥味,停留在他的皮肤上。叶宇仿佛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也仿佛在这片土地上随着血液干涸掉了。 空气仿佛也凝固住了,随着叶宇最后一丝意识从身体的剥离。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冰凉将叶宇唤醒,睁开眼,一个小小的身影引入眼帘,正背对着自己不知道在做什么。环顾四周,他已经不在那酷热暴晒的地方,而是在一片小小的树荫下,自己的身上的伤口已经被擦拭干净,甚至被涂上了简单的药物。 “你”他的喉咙滚动了下,嘴巴很干,干到没办法发出一个正常的音节,是一团气流在喉咙间打转,却没办法从喉咙中滚出。 听到呜咽的声响,小小的身影回了头。淡绿色的衣裳,看着他眼前一亮,仿佛看一眼心里都能凉快许多的感觉。是个小姑娘,一双眸子圆溜溜的,可爱极了。 不过此刻他也无心欣赏这份可爱,他只觉得嘴巴很干,身体似乎缺水缺的严重,仿佛要从舌头干裂到喉咙里面一样。仿佛是看出了他的渴求,少女在身旁一顿好翻,翻了半天,翻出一个水囊,晃了晃,里面是咣当咣当的水声。 叶宇咽了咽口水,但发现自己甚至没有口水可以滋润口腔,喉咙仿佛要冒烟似的。女孩拔掉水囊的塞子,凑到叶宇嘴边,小心翼翼的将水倒进他的口中。 仿佛干旱许久的土地终于遇到甘露,他索取着水囊里面的水,直到喝的呛了起来,喷溅出一些水。少女有些心疼的看着喷溅得四处都是的水,皱着眉头,还是给他拍了拍后背,舒缓下他的气息。 好一会儿,叶宇终于缓了过来。女孩已经将水囊重新塞好塞子,晃了晃,有些心疼似的。但还是转手将水囊丢进包里,转身挪到叶宇身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问他,“你感觉怎么样?活过来了嘛?” 嗓音跟她的年龄出奇一致的稚嫩,一张小脸肉嘟嘟的,看着软绵绵的,让人忍不住想捏上去,大概手感是不错的。 叶宇突然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这种浪荡登徒子的想法。眼前这个毫无攻击性的小姑娘,竟然让他能有这么柔软的想法,这把他自己都惊到了。 叶宇点点头,一抹红晕爬到了脸上。小姑娘当然没有注意到,她用手碰了碰叶宇的额头,发现有点烫。赶紧把自己刚刚窸窸窣窣弄了半天的东西拿来,叶宇看着小姑娘跑远,又跑了回来,还没反应过来,“啪”的自己额头上不知道贴了个什么玩意儿,还被小姑娘用细细的带子绕着自己的头绑了一圈。 不过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贴到头上之后,额头的冰凉瞬间瞬间让他意识无比清醒,清爽的感觉从额头蔓延到全身,整个人在这个烈日炙烤的午后不再有那种燥热的感觉。 “这是什么?”他问。 “诶我想想,嗯,我决定将它命名为超级清爽凉凉贴!”女孩欢快的说,满脸骄傲。 叶宇望着她得意的样子,一张脸如同秋日的暖样般,热烈、温暖却不让人觉得燥热和难受,情绪在那一瞬间也跟着她一起张扬了起来。她仿佛有一种治愈的能量。 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女孩有些尴尬,讪讪一笑,却是饿了。叶宇也有些饿了,突然间觉得没了力气似的,好像很久没有进食了。女孩在包里翻了半天,然后失望的坐到叶宇身旁,一屁股坐起来一圈灰,好像是没有翻到吃的。 “早知道就带多点吃的了。”女孩嘟起嘴,懊恼道。 叶宇想说些什么,但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现在不太能动的了,全身上下疼得很。不一会儿,一个油皮纸的纸包被丢到女孩怀里,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一个人影,定睛一看,是个少年。 “好好地又闹离家出走这一招,害我找了那么久。”少年开口道。 女孩眼前一亮,眼疾手快的打开包装,是几个热乎乎的包子。女孩赶紧飞快的往嘴里塞了一个,剩余的整个纸包丢给叶宇,嘴里咬着包子呜呜咽咽冲少年跑去,一边嘴里喊着什么,但因为咬着包子,所以口齿不清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听不清楚。 叶宇拿起一个包子放到嘴里咬着,一边望着远处的两人。 女孩飞扑到少年身上,死死抱住。少年一脸宠溺,拍了拍女孩的头顶,俩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女孩哼哼唧唧好一会儿,跟着少年一起往树荫底下走来。 第九十五章 故事2 少年皱着眉头望着叶宇,叶宇也不卑不亢的迎上目光。 二人对视见,刀光剑影。女孩却看不懂二人的眼神,只是一个劲儿的咬着包子,一边催促着叶宇快吃。少年盯着叶宇好一会儿,最终将视线落到眼前啃着包子的女孩身上。女孩叼着包子,收拾着包裹,似乎他们是打算离去了。 不一会儿,女孩啃完了包子,也收拾好了包裹。少年接过包裹,打算带着女孩离开。女孩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指着叶宇,道:“哥哥,还有他。” 叶宇皱着眉头,道:“你一个人跑出来家里已经很生气了,现在还要多管闲事。” 女孩眉头一拧,屁股往地上一坐,死死抱着叶宇,叶宇被她抱得伤口有些疼。但女孩似乎没意识到,叶宇看到女孩转了转眼珠子,然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小手在自己额头摸了一下,不知道弄了什么东西抹到眼睛上,一眨眼的功夫眼眶就红了起来,然后眼泪嗒嗒的往下掉。这才转头,可怜兮兮的望向少年。 少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像看破了女孩的小伎俩。蹲下身,指尖从女孩眼睛下面抹了一把,放到鼻尖嗅了嗅,笑意盈盈的盯着女孩,不说话。 女孩自知被看穿了,但此刻眼泪却停不下来,还是嗒嗒的直往下掉。女孩一边掉着眼泪,一边扯着少年的衣袖晃着,道:“好哥哥,人家书上说,勿以善小而不为嘛。你看看这里荒山野外的,他看起来受了很重的伤,把他一个人丢到这里,万一被豺狼野豹叼走了怎么办嘛。人家不是说,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嘛况且” “诶打住。念书的时候倒不见得多么认真,现在讲起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少女敲了敲女孩的脑壳,道:“书没白念,但是人不能带回去。”少年斩钉截铁,似乎没有回转可能。 女孩还想继续说,但被少年打断。 “离家出走倒不说,你自己好好想想,每次离家出走往家里捡的东西还少吗?阿猫阿狗就不说了,上次你离家出走往家里带回去一条受伤的小蛇,半夜跑了出去挂在东屋婶子家房梁上,人家婶子早上起来一条蛇挂在头顶,当场吓晕了过去。要不是我们赶到的及时,人家家里就要办白事了。” 女孩红了一张脸,没有说话。 少年摸着她的额头,继续说:“往日里你捡了什么阿猫阿狗的,爹爹他们也都不怪你,由着你去了。但是你这次要捡回去一个人,你想想,这是多大的事情。况且你也看得到,他受了伤,但凡是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能受这样的伤?阿猫阿狗的,顶多就是小闹一闹,扰扰民。但是捡回去个人,万一给家里带来什么不必要的灾祸麻烦,则会可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事情。” 女孩眨眨眼,似是懂了。但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往下淌,抹的清凉膏的药劲儿还没过。 少年见她点头,转身欲走,却又被女孩拉住。 “可是哥哥,我们不能见死不救。虽然他还没死,但是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真的很不人道。”少年正欲开口,女孩连忙继续说道:“我答应哥哥,咱们不带他回去,可是我们也不能放任他在这个荒郊野岭的地方对不对?” 女孩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楚楚可怜的望着少年。少年抬了口气,似乎对自己这个妹妹很是无奈。叶宇看着他们,不能言语,他现在还是很虚弱。 “好。”少年手放到嘴边,吹响了一个手哨。一匹骏马飞奔而来。少年将叶宇扛起,丢到马上,没有丝毫注意到他是个虚弱的伤员,猛地一下,叶宇疼的咧了咧嘴。转身拎其女孩,转眼便上了马。 三人就这么乘在马上,任着少年纵鞭驱马。 三人本欲在一处城镇落脚,但少年思考了许久,还是将几人落脚的地方选在了城外的一处废庙中。女孩不解,少年道,此人身份不明,如果大摇大摆带到城中去,恐怕会引人注目,更容易为人发觉。倒不如选在偏僻少人的地方,可能反而安稳许多。 女孩点点头。 将叶宇安置好了之后,少年便道要带着女孩进城采买。女孩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虽然她的脸上想去的表情已经隐藏不住。 女孩担心叶宇一人在这里不安全,更何况他伤势不轻,可能需要有人照料。于是让少年自行去城中采买,她留下来照顾叶宇。 少年皱着眉头,并不赞同这个做法。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叶宇这番一看便是有人对他不利,如果把女孩留在这里,担心他不在的时候,如果有歹人来袭,女孩也会受到牵连。 “姑娘承蒙关照兄长说的有道理。”叶宇终于可以开口,只是说话间还是要多喘好几口大气才能说完。 女孩瞪了他一眼,但还是转头对少年说:“哥哥,我知道你的担忧。但是你想,我在的话,或许还可能稍微拖延下时间,如果我不在他,他不是必死无疑?那我们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女孩一脸坚定,少年知道,女孩这样是劝不动了。只好点点头,道:“那你照顾好自己,如果有危险,一定一定要保全自己的性命,我速去速回。”言罢,转身上马,往城中疾驰而去。 女孩绕着破庙转了一圈,随后将叶宇扶到了一处角落,角落中已用从到处搜来的杂物稻草什么的铺了一个垫子,让他坐的舒服了些。然后就跑了出去,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过了许久,女孩灰头土面的回来,做到他身旁,拿出水囊,喂他喝了些水,然后百无聊赖的坐在一旁,望着地上发呆。 这么一番折腾,叶宇也昏昏沉沉合上眼睛休憩。 不知过了多久,叶宇突然惊醒,望向四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四周漆黑一片,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总让人觉得危险就藏在其中,趁人未能察觉的时候,一击毙命。 第九十六章 故事3 呼吸声在自己腿上的位置传来,叶宇这才觉得自己腿上有些沉重,甚至有些发麻。 他摸索着,柔软触感,是软嫩嫩的皮肤,再往前是绒绒毛发,原来女孩也睡着了,枕着自己的大腿上。叶宇笑了笑,黑夜中看不见他的笑容,但他是个笑起来十分好看的人。 忽然,一声异响从门口传来。他警觉的向门口的方向望去,手已按在了剑上。窸窸窣窣,似乎是脚步声,极轻、极轻,来着是有点功夫在身上的。 叶宇眉头越拧越紧,握着剑柄的手,越来越用力。 “是有人来了吗?”小小的声音在自己身旁响起,女孩已经醒了过来,也望向门口的方向,黑夜中无法看见,女孩的眼神此刻与叶宇一样的警觉。 “嗯。”叶宇用极轻的声音回答了女孩,一手将女孩拦到身后去。一个火点子亮了起来,烛火闪烁在来人脸上,两人看去,女孩欢快的起身,往来人的方向蹦跶去。 身后忽然一空,叶宇的心突然失落了一下。 来着正是从城中归来的女孩的哥哥,那个少年。女孩一下挂到了少年身上,少年宠溺地笑了,然后将女孩放到地上,在地上生起一个火堆,火光亮起,驱散了这一方的黑暗。 少年给女孩一个纸皮包,打开纸皮包,女孩眼睛亮了起来,里面是一只烤的皮脆肉嫩的烧鸡。女孩笑的像银铃般,飞快的撕下一只鸡腿,冲叶宇跑来,塞到叶宇手中,然后另一只塞到自己哥哥手中。 少年摆摆手,道是自己已经吃过了。但是女孩硬是塞到少年手中,道:“哥哥吃的是哥哥的,我给的是我的,我给的哥哥必须要吃。” 少年笑了笑,在鸡腿上咬了一口。女孩这才满意的把视线放到自己手中缺了两个腿子的烧鸡身上,大口的啃了起来,一张小嘴吃的油嘟嘟的,像极了小花猫。 叶宇也不多言语,吃起了手中的鸡腿。女孩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地问:“哥哥,药买回来了吗?” 少年点点头,指着身后硕大的包裹,道:“哪儿能不买呀我的小祖宗,您吩咐的哪儿敢不照办,哥哥的小荷包都要被你榨干了。” 女孩嘿嘿一笑,把剩下的烧鸡往身旁一放,手上沾的油脂就要往身上擦,却被少年眼疾手快的捉住了,道:“说了多少遍,女孩子家家不要这么邋遢。”边说着,便从怀里掏出手帕给女孩擦着手,见着擦干净了,这才放开。 女孩只是痴痴一笑,转身就奔到包裹旁,翻找着里面的东西。 叶宇看着他们,也忍不住嘴角微微一笑。多好呀,多温情的画面。意识到少年的目光,叶宇收回看向女孩的视线,对着少年,迎了上去。 火堆偶尔噼啪一声,跳起几个火星子,转瞬就没了。两人隔着火光,就这么盯着对方。 “不管你的背景和来历是什么,大家都是萍水相逢,等你伤好一些,我会马上带着妹妹回家,希望你不要打扰到我们。”少年一脸严肃,继续到:“你应该很清楚,你的存在可能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叶宇垂眸,沉默片刻,点点头,道:“如果有叨扰,实非我愿。谢谢二位的救命之恩,我会尽快整理离开这里,避免给二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少年没再说话,二人之间又陷入短暂的沉默。 不一会儿,女孩凑到叶宇身旁,拿着一堆瓶瓶罐罐和干净的布条,也不知从哪里找到一个小盆子里面装了些水,找出一块手帕,沾了水就要往叶宇身上擦。 少年脸上一红,咳了一声,道:“乐乐,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是干什么?”说着,已起身将女孩拎小鸡崽子似的拎到一旁。 女孩满脸无辜,举起胖乎乎有些粉嫩的小手,一一列举着,“按照七叔教的,先清洁伤口,再上药,然后布封止血。” 少年手扶额头,一脸无奈。思忖片刻,接过女孩手中湿了的手帕,道:“知道了知道了,这不还有哥哥在吗?你走远一点,去一边玩儿。哥哥帮他。” 女孩嘟了嘟嘴,看了眼叶宇,又看了看哥哥,点头答应了,转身往门口去了。少年见她走远的身影,追着喊了句,“别跑太远,这里太偏僻不安全。” 女孩远远的答应了声,身影没入黑暗。 少年给叶宇处理好伤口后,指着一旁的衣物说:“我们家祖宗看你衣服已经太破烂了,特意嘱咐我买身新的给你,你自己换上。”言罢,转身往女孩出去的方向跑去,生怕自己的小祖宗走了丢了。 叶宇望着身旁的衣物,沉默许久。 少年带着女孩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只灰色的兔子。少年满脸无奈,女海倒是笑的一片灿烂。看样子,又捡了只兔子。 他们在破庙呆了小半个月,少年负责进城采买食物,叶宇在他们的照顾下养伤,女孩每天拿着菜叶逗兔子。叶宇的伤势在他们的照料下恢复的差不多,也可以跟在女孩身后,看着她拴着兔子,追着玩儿。 那段时间,是叶宇最快乐的时光。如果这快乐能一直持续下去,该有多好。不过从少年的神情中来看,他们分别的日子也不远了。终于某天,少年开口同叶宇说,他们该回去了。 叶宇沉默着,也不知道说什么。这段时间他是快乐的,他不想放手这种快乐,但是又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拖累他人。 女孩还是那副天真的模样,坐在门口看蚂蚁搬家都能看一下午。少年带着女孩启程,巧的是他们竟然同路,所以他们打算到城里后分别。 女孩一路上叽叽喳喳,见到什么都是一副新奇的模样,即便这些不是第一次见到的植物花草,她都能叽叽喳喳新奇得不行。进城是有一段距离的,以前少年一人策马,来去也快。本来也是打算这么入城,但是女孩不愿意,想要多走走路,少年只得顺了她的心意,两个俊美少年,一个叽叽喳喳的小女孩,加上一匹毛色油亮的马匹,就这么优哉游哉的走在了路上。 第九十七章 故事4 路上经过一片荷花塘,女孩瞧着欢喜,非嚷着要吃那河中的莲蓬。 少年敲着她的小脑壳道,“现在才六月天,哪儿来的莲蓬。” 女孩瘪瘪嘴,生着闷气。叶宇笑了笑,转身往荷花塘中走去,脚尖轻点着荷叶,转了两圈,飞身到地上落定,看得女孩眼睛都直了。 叶宇一落地,女孩就扑了上去,惊奇道:“好厉害呀!!!” 叶宇被夸得脸上一红,将手中采摘的硕大的荷叶和荷花递给女孩。女孩接过,满脸欣喜,“谢谢哥哥。” 少年一听,又看着自己的妹妹对这个人满脸崇拜,也吃起了醋。喊了女孩一声,也钻到荷花池中,扑棱了一会儿,钻了出来,丢给女孩一节白嫩的藕,道:“那是中看不中用的,看哥哥给你摘了的,可以吃的!” 女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过这节白花花的藕段。望着哥哥湿了的鞋子,嘟哝了几句,似乎是在怪哥哥湿了鞋不好走路。所以几人就暂时寻了片树荫,少年把湿了的鞋子挂到树枝上让阳光灼晒,几人坐在树荫下,看着这满目的荷塘。 夏日的微风吹过,清凉中带着荷叶清新的气息和荷花淡淡的香味。女孩叽叽喳喳着,没了声音。低头一看,竟然睡了过去,不过小脑袋靠在叶宇的胳膊上。少年眉头一皱,小心翼翼的将女孩移过来,让她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叶宇心里又空落落了。 悠长的一声叹息。 叶宇向少年看去,少年望着眼前随风起起伏伏的荷叶,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意有所指。 “其实这风景同人一样,自由的人看什么都是自由的,而有拘束的人看什么都要多加思虑,无法完全的享受或沉浸于这自然美景。这也是为什么,人与人之间,际遇不同,走上的路也是不同的。如果让我选的话,我定是热爱这自由的。” 言罢,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孩,微微一笑,“她也是。我们是一样的。” 叶宇知道,少年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们生于平静,长于自然。你与我们是不同的。”少年看向他,这次是对他说的。 叶宇叹了口气,点点头。起身,向叶宇行了个礼,然后头也不回的往远处走去,渐渐的,身影成了个小黑点。 少年望着他,久久的,直到他最后一点身影消失在地平线上。 “所以你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女孩了?”辰辞讲完了,平静的,杯中的茶水已早没了热气,叶墨看着他,问。 辰辞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接着说:“见过,只是,她已经不记得我了。” 一时间,叶墨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总觉得,这个故事听的没头没尾的,不是很酣畅。又觉得,这个故事里,有一丝相似之处。 “那个女孩,大约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不过,善良的人下场大多数都不好,你说是吗?”辰辞似是反问,又似自答 叶墨更没有什么话可以讲,良久,他终于憋出一句,“但,好人总归有好报,佛道之家不都这么说吗?” “那是人们愿意这么相信。”辰辞笑出声来,但是这笑容却是冷的。 叶墨起身,叹了口气,道:“我想我可能来的不是时候,改日再来看你。”他顿了顿,喊了声,“哥哥。” 辰辞指尖一动,道:“他已经死了。”辰辞抿了一口早已凉了的茶,继续道:“你知道的。” “父亲他不是有意的”叶墨咬了咬唇,还是说了这句话。他不知道要怎么替以往做过的事情开脱,只能干巴巴的这么辩解,但这辩解又显得多么的苍白。 辰辞起身,抖了抖身上落在身上的雪花,走到叶墨面前,盯着他,将他眼中愧疚但又强行开脱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他倒是不在意了,也对,这么多年了,确实也没什么好在意的,旧事重提,也换不回来已经发生的过去。 “他临终前说很对不起你。”叶墨垂眸,不去看辰辞,也不敢去看。 当年他还小,但是也到了能够知晓人事的时候。小时候,他很怕哥哥,他的哥哥,叶宇。虽然哥哥生的极其好看、俊美,但他总觉得哥哥带着一股令人难以靠近的疏离,长大后他才能理解到,那是一种肃杀之气,仿佛一种无形的压力,总能将年幼的他吓得躲在角落不敢出来,尽管哥哥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 可是,他也是仰慕着哥哥的。他知道,哥哥很有文采,也武艺高超,如果哥哥去参加考试,是一定能够夺冠的那总存在。但父亲不允许哥哥去参加考试,小时候他不懂,不知道为什么,哥哥明明这么优秀,却不能代表家族去争取荣耀。 后面他才知道,虽然哥哥这么优秀,但是哥哥是一个不知名的侍女所生的,哥哥的生母,在生下哥哥的当天就难产去世了。哥哥是庶出,庶出的人,而且是地位卑贱的侍女所出,是难登大雅之堂的。 所以,后面他才知道,哥哥是父亲暗地里一把杀人的刀,而自己,是被作为继承人来培养。哥哥就仿佛永远活在那见不得人的角落,替父亲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但,哥哥用他的优秀,硬生生的在这个大宅门里面,拼杀出了属于自己的地位。 可是当他到了可以拿起兵器骑上马匹的时候,哥哥却消失了。仿佛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府里没有人再提起这个人,就算他问,也都是说不知道。如果不是他真真切切的跟这个人生活了这么多年,他可能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凭空捏造出了这么个人。 哥哥消失了,好像从未存在过。 等再见时,那张熟悉的面孔,确是与哥哥截然不同的气质,眼前人超尘脱俗,仿佛与世无争。他是医圣,是被请来医治母亲的医圣。叶墨唤他哥哥,他没有理会,但或许是血脉的联系,他有很强烈的预感,眼前的人,一定是自己那个失踪了的哥哥。 第九十八章 故事5 “将军,我是辰辞。”他说。 叶墨便也不再追着他问他的来历了,问了他也未必会说,说了也未必是真。如果说有心欺瞒,怎样都没办法得到一个真实的答案的。 叶墨时长想起,也会自嘲。如果真的是哥哥,他怎么会来给自己的母亲诊断,毕竟自己的母亲作为当家主母,对他这个庶出的大哥,从未给过好脸色。 虽然今日,叶墨不知道为何辰辞要谈起过往,但是从这个故事里面,他知道,这是哥哥的故事。而辰辞的反应,也并未反驳。 说来也是,父亲和母亲看向辰辞的目光总有些许不自在,或者说是异样,叶墨能够感觉得到有些愧疚。他们总想着留下辰辞,但辰辞却是留不住的。后来,当辰辞再次出现的时候,要留下来,他们顺着他的心意,仿佛在弥补什么似的。 叶墨感觉得到,也感受得到,来自血脉的那种亲近。 虽然辰辞总是对他冷淡的很,疏离的很,甚至看向他的目光中,好像还掺杂着些其他的东西,但叶墨总归是把他当成哥哥来敬重,他依旧是自己那个优秀的发光的哥哥。 今天,辰辞讲起了他曾经的故事,曾经在他生命中温暖过、照亮过他的姑娘的故事。虽然叶墨听不懂,但是叶墨内心也是感到愉快的,他的哥哥似乎在向他敞开心扉,好像在慢慢的接纳了自己这弟弟。 “过去的事情,我早已不在意,你也不必在意。我是辰辞,便是辰辞。”辰辞淡淡的说,仿佛又跟叶墨疏离了开来。 叶墨心中很不是滋味。正欲离开,却被叶墨叫住。 “这个故事其实还没有讲完,你想继续听下去吗?”辰辞回到桌前坐下。桌上的画早就被他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本来叶墨不是很想继续听下去的,但是鬼使神差的,他还是点了点头,或许是他想多了解些自己的哥哥,自己哥哥的过往。 天空有些阴沉,但还是飘起了雪花。叶墨唤人将亭子收拾了,备上暖炉和热茶,怕辰辞冻着,赶忙将他请了进去。辰辞倒也不推脱,望着满天的雪花,叹了口气,到亭中坐下。 叶墨命人拿来了手炉递给辰辞,辰辞拒绝了。手炉在叶墨手中,他也没有要用的意思,拿在手里也觉得很尴尬,索性摆摆手,还是让人拿走了。 辰辞望着他,再度开口。 再见到那个女孩时,女孩已经褪去了童稚,有了少女的模样。但他们的再次见面,也是在一个十分混乱的场景下发生的。 没想到,女孩再次离家出走了。当然,这一点是叶宇猜的。他们的相见,也十分偶然。女孩不知道惹到了什么事情,身后一堆追着的人,在热闹的大街上,闹得个鸡飞狗跳。 叶宇不过是普通的路过而已,只是无意间看到了女孩的脸,认出了她,这才介入其中,帮女孩击退了那些人,带她离开了狼藉一片的街道。 一开始女孩到没有认出叶宇,倒不是她忘记了,而是那时叶宇怕被人发觉,所以蒙着脸,就算已经将女孩带到了安全的地方,也没接下自己蒙着脸的面巾。将女孩放下后,他便转身离去,因为他答应过她哥哥,不会与女孩纠缠,让女孩平静的过她自己原本的生活。 如果自己介入了她的生活,产生了过多的纠葛,自己的背景和过往,很容易给女孩招来灾祸。 女孩想要追上他,但是三脚猫的功夫确实也没办法追得上,只好作罢。 那次,叶宇是有任务在身。也就是那次,是叶宇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 叶宇奉命去刺杀明月山庄庄主,却没想到遭人暗算,身中剧毒后被人追杀,对峙过程中,被挑断了手筋和一只脚筋。那次受的伤,比当初第一次遇到女孩时受的伤还要重。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仿佛是命中注定,女孩再次救了他,发现了荆棘从中的他。 长大后的女孩,医术也比以前高了不少。虽然并不能够像华佗扁鹊一样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但是叶宇在她的照料下,至少伤势没有加重。 女孩在附近的村落借了个房子,不知用什么方法,找来了一位老人救治自己。从女孩的言语中,他猜到了,这个就是女孩小时候口中的那位七叔。 那时,七叔的头发还没有花白。虽然叶宇不知道女孩是怎么认识这样的人物的,但是七叔的手势十分了得,帮他将挑断的脚筋、手筋重新连上了,能够让自己行动自如,但是自己的武功却是被废了。 七叔摇着头告诉他们,他中的毒,暂时找不到解决方法,只能暂时服用汤药延缓发作时间。 大约是看自己可怜,又或者是抵不住女孩的哀求,七叔开始传授自己医术。 女孩告诉叶宇,七叔是她寨子中的医术最好的人。不过正巧七叔下山游历,也刚好就在这遇到了而已。七叔笑了笑,对叶宇说,他是个学医的好材料。但七叔还是带着女孩回去了,在回去前,七叔告诉他,会让他的师弟过来接他去深山中修养,跟着他的师弟学习医术是极好的选择。 叶宇武功尽废,也没有想着再回去,或许这也是好事。叶宇能够感受得到这一老一少对自己的善意,七叔已经看尽人世间的纷纷扰扰,对叶宇的情形,虽不清楚,但是也能猜的五六分。 或许让他去深山修养,可以帮他避祸驱灾。 叶宇十分感谢他们,也决心埋没过去,重新开始。 “我记得你。大哥哥。”临走的时候,女孩笑着对他说。说罢,转头望向七叔,问:“我还能去找大哥哥玩吗?” 七叔笑着不说话。 女孩望向叶宇,叶宇迟疑片刻,点点头。 女孩欢呼了一声,蹦蹦跳跳的到叶宇面前,伸出手,道:“呐,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哦,谁变谁是乌龟王八蛋。” 叶宇伸出了手,犹豫了片刻,还是搭上了女孩的尾指,盖章了承诺。 叶墨看着辰辞,他已经陷入了长长的回忆中。似乎那是让他最快乐的回忆。 第九十九章 小柔 叶墨咳了一声,把辰辞从回忆里面拉了出来。 辰辞瞥了他一眼,这一眼中,多了些叶墨看不懂的情绪。那深情,似乎有埋怨?或者,愤怒? “呃”叶墨觉得气氛好像尴尬了起来,想要说些什么活跃下这尴尬的气氛,但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好在辰辞并未在意这点,喝了一口茶,问:“后来,我见到了她。” “谁?”叶墨愣了下,片刻,反应了过来,“哦,那个女孩。” 他笑了笑,拿起茶盏也喝了口。淡淡的茉莉花香,低头看,碧色的茶水中一枚茉莉花在水面上飘飘荡荡,如它在树上盛放的模样。 这味道他看了眼辰辞,嗯确实跟他的形象还蛮相称。不知道为何,叶墨这么想着。 “不过我很后悔,当初,我应该先去上门提亲,如果我先开口,守护好她,可能后来她也不会遭遇那样的磨难。”辰辞定定的看着叶墨,叶墨被他盯得有些无所适从。叶墨隐隐约约感觉,辰辞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与自己有关。也不知道为什么,难道是来自血脉之间的心有灵犀? 叶墨喉咙有些干,赶紧再喝了一杯茶。 天空竟然滚过一道闷雷。这种天气,属实难见。 “后来,她遇人不淑,嫁了个眼盲心盲的负心人,被负心汉和小妾迫害的家破人亡,身受重伤,而我赶到了,救下了她和她的腹中的孩子。” “再后来,我被复仇蒙蔽了双眼,甚至不惜利用她。没想到她还是那个一如既往善良的女孩,她救了我,却不知所踪。” 说到这里,辰辞停顿下来,看着叶墨,似乎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但可惜,他失望了。 “再之后,她嫁给了我。后面的故事,你都知道了。”辰辞起身,转身出了亭子,向屋子走去。 叶墨呆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过来。天空又滚过一道闷雷,叶墨似乎被惊到了,不知是雷声惊了人,还是人心里害怕雷声。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书房的。他需要一个空间,整理他今天听到的信息。他的脑子开始凌乱,脑子里面一锅粥似的,头痛了起来。 辰辞的夫人,那不是长安落英坊坊主洛离吗? 所遇非人、家破人亡身受重伤、腹中胎儿为什么这些,好像似曾相识。突然,他脑海里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该不会 他再次冲到辰辞的院子中,屋子门窗紧闭,他疯狂的敲着,但屋子里面的人没有给他开门的意思。 “你告诉我,平喜乐是不是没有死?!洛离是不是,就是她!!!”他怒吼着,质问着。 良久,屋里传来轻飘飘的声音,却将叶墨的心,重重的往下坠,仿佛坠到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一直、狠狠的往下坠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叶墨瘫坐在地上,好像忽然之间整个人的力气都被抽离开了一样。怪不得,怪不得他好像忽然能够理解洛离看着自己的眼神,和她对自己毫不掩饰的厌恶。自己是个罪人啊,自己亲手杀了他们全家,不是,是荡平了整个寨子。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喘不过气来,脑袋沉沉的,头痛欲裂。 吱呀—— 门开了一道缝隙,叶墨甚至都不想看过去,完全没有力气,也完全没有多余的精力。小小的脚丫子撑着小小的粉嫩的鞋子站在他面前,叶墨抬头看去,乐喜站在他面前,粉嘟嘟的小脸蛋,瞪着圆溜溜的黑葡萄似的眼睛。 “爹爹说给你的。”稚嫩的声音,小心翼翼的把手伸到他面前。一只小小的似乎从哪里掰下来的环佩的边角在她掌心静静的躺着,玉泽温润。 乐喜不知道叶墨为什么这幅样子,不过看着好像还挺可怕的。 “你怎么会有这个!”看清楚乐喜掌心里的东西,叶墨情绪瞬间失控,他捉住乐喜小小的肩膀,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还是让乐喜感到害怕。乐喜挣扎着,挣扎着要脱离叶墨的控制,可是她小小的人小小的力气怎么挣脱得开叶墨的钳制。 “我讨厌你!”乐喜急哭了,冲叶墨喊了出来。叶墨被这么一喊,这才突然好像醒过来似的,无力的松开乐喜,乐喜把手心里的东西丢了出去,赶紧跑回屋里,把门狠狠的关上。生怕叶墨下一秒就跟上来了。 叶墨颓坐在地上,发疯似的从积雪中扒拉刚刚被乐喜丢出来的玉佩块儿。乐喜开了小小的门缝,偷偷往外看着,他看见叶墨跪在雪地里翻找着,一直翻找着,手已经冻得青紫,但还是在雪地里扒着。 乐喜有些心虚,她摊开自己的手,那个小玉块儿静静地躺在掌心。刚刚叶墨确实吓到了她,她也很生气,所以就假装丢了小玉块,但其实还是攥在手心里面的。 看着叶墨发疯似的还在雪地里面翻着,乐喜心里过意不去,还是开了门出去,把小玉块放到台阶边缘,然后快速的闪回了屋内,依旧开着个小小的门缝,冲外面喊着:“喂,我没丢掉。放在台阶上了,你自己拿。” 然后赶紧把门关好,跑到里屋去了。 叶墨几乎是匍匐着,扑倒台阶上。他已经冻得青紫,因为翻找而开裂出血的手,紧紧的攥着台阶上的玉块。嘴里喃喃道:不应该,不应该的,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 他失魂落魄的走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往着路晚晴的住处走去。不一会儿,他便站在了门外。侍女说路晚晴还在休息,叶墨似乎也没有听进去,劲直走到路晚晴床边。 路晚晴眼下一层浅浅的灰黑的眼圈,看样子应该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叶墨看着她,仔仔细细,打量着她的,多么美丽的女人,可是这幅美丽的皮囊下面到底是有着怎么样的一颗心呢? 叶墨坐在床边的地上,望着手里的玉块,出着神。 这块玉块,是他给一个姑娘的。 那年带兵出征,遭到了埋伏,他带着小部队掩护大部队撤退,没想到遇到了沙尘暴,他们的小部队之间也被吹得七零八散,他也被埋到了流沙之中,就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一个姑娘救了他。但他那时候被黄沙迷了眼睛,没办法看的真切,只能朦朦胧胧的看着一个火红的身影在自己面前忙碌着。 女孩把自己拖到了山林之中,避开敌军的搜索。而那段时间,那位姑娘一直照料着自己,每天给自己冲洗眼睛,冲刷伤口,包扎伤口。因为自己的眼睛受伤过于严重,姑娘最后给自己上药了之后,把眼睛给包扎了起来,他也就彻底看不见那位姑娘的模样。 出于感谢,他将自己随身佩带的玉佩掰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自己依旧随身带着,另一部分给了那位姑娘。后来那个姑娘把自己带回家了,并加以照顾。 姑娘的家里十分的热闹,每天也有很多看热闹的人扒在窗口往里面看,虽然他看不见,但是他能听得到他们的嬉笑,他们嚷嚷着,姐姐捡捡回来一个人咯。 终于,他可以拆眼上的包扎带了。包扎带一圈圈的松下来,他心里是极其雀跃的,终于可以要恢复正常的视觉,终于也可以看见这个姑娘。 包扎带终于全部拆掉,而他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路晚晴。不过,那时候她不叫路晚晴,而是叫小柔。 叶墨看着眼前容貌绝美又温温柔柔的女孩,眼中难掩激动之情。“是是你吗?”他说着,甚至打起了结巴。 小柔愣住了,然后羞赧的点了点头。 叶墨情难自禁的握住小柔的手,道:“等我回去,一定用八抬大轿,迎你回家。” 小柔羞赧的抽出手,红着一张脸跑了出去。 第一百章 缺口玉佩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呢后来 后来,他回了京都。再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皇上竟然会给自己指婚,而自己的正妻位置,竟然是跟小柔同一个寨子的寨主的女儿,也就是——平喜乐。 回想起来,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他想起来了自己跟小柔越走越近,却总能看到平喜乐生气或者说吃醋的样子。甚至有一次,他甚至看到小柔给她下跪,而他以为平喜乐正在欺负小柔,不由分说的骂了平喜乐一顿,带着小柔走了。 他想起来,平喜乐看着自己的眼神,总是十分的失落,那是一种哀怨。 他的心跳的很快,越想跳的越快,他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再继续往下想,他都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怕自己真的辜负了什么 “将军你在这里做什么?”路晚晴醒了,转头看见叶墨坐在床头的地上,头低垂着,不知道在做什么。 叶墨抬起头,怔怔的望着路晚晴,良久,喊了声:“柔儿” 路晚晴的心猛地跳了几跳,他怎么会这么叫自己 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涌上路晚晴的心头。 “将军你怎么”路晚晴怯生生问。 叶墨盯着他,眼睛一阵红,一把捉住路晚晴的手腕,问:“你告诉我当初救我的人,是不是你” 路晚晴被他攥得生疼,可却怎么也没办法挣脱开来。“将军你到底怎么了”路晚晴委屈巴巴,都快掉眼泪了。叶墨好像没看到似的,只是一直逼问着她同一个问题。 “是是我。”路晚晴小声的说,声音跟蚊子似的,怯生生的。 “是吗”叶墨自嘲的笑了笑。“柔儿啊这么些年啊” 良久,二人再次沉默。叶墨捏着路晚晴的手腕终于松开了,路晚晴赶紧抽回自己的手,手腕间是刚刚叶墨捏过的痕迹,红红的一片。 叶墨起身,一步一步向外走去。路晚晴赶忙也一同起身,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披上,赶紧起来扶着叶墨,一双玉足踏在冰凉的地上,冻得她打了个冷战。 叶墨低头看了看她,避开她搭上来的手,道:“夜深了,地上凉,你去床上休息。” 路晚晴怔了怔,一双手尴尬的僵持在原地。叶墨也没再搭理她,径直向外走去。快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问:“我那枚玉佩缺了个口,你可曾见过?” 路晚晴想了想,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也没敢擅自搭话。 叶墨笑出了声,彻底的走了出去。 原来她真的不知道 叶墨坐在书房里,盯着放在桌上的那小小的玉佩残缺部分,旁边放着的是一块残缺了一角的玉佩,两个部分放到一起,严丝合缝,原本就是一体。 叶墨的书房,亮了一夜的烛光,直到天明,下人们开始清扫落叶,方才见到叶墨的书房门开着,而人却不知所踪。 叶墨来到了平喜乐的坟前,坟头上已经杂草横生,像是许久无人来祭拜过了。也是,平喜乐当时名声狼藉,老太太说她不配入祖宗坟头,叶墨也不甚在意,便让管家找个合适的地方埋葬了。他也是找了管家,才问到这个地方。 原来,平喜乐竟然被自己害的这么凄凉。自己许下了承诺的姑娘,一生的幸福,也是断送在自己的手上。她怎么会有人来祭拜,她的家人、她亲近的那些人,早就被自己杀死了,怎么还会有人来为她的坟头除草呢? 可悲的是,竟然连入葬都只是个衣冠冢。不过,或许他该庆幸,她没有死,在辰辞的故事里,她还活着 可是,就算她或者,后来的她颠沛流离,如浮萍无所依附,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他,也都是起源于他。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爱他,可是正是因为她爱他,才会被他伤害得遍体鳞伤。 那么后来,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自己为什么也没能好好珍惜呢?果然,自己还是一直的辜负。直到皇上为平家寨平反了,自己依旧对平喜乐的恶深信不疑。她是那么的善良、那么真切、那么热烈的一个女孩,可是为什么,自己什么都看不到,自己究竟被什么蒙蔽了? 其实叶墨心里很清楚,也知道,可是就不敢承认,他害怕面对。 叶墨倒在了平喜乐坟前。 管家找到他的时候,他身体冰凉。管家赶紧让人把叶墨抬了回去,可是着叶墨回去后总也不见醒。老太太便让人去请了辰辞,辰辞过来看过,道没什么大事儿,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好。药也没开,就这么甩袖走了。 一堆人围着叶墨,急的团团转。皇上的圣旨又下来了,说是要宣叶墨进宫,但是叶墨这个情况,既接不了旨,也没办法进宫。传旨的公公这么一看,也只好回去如实禀告了皇上。 唐焱听说叶墨病了,倒也没说什么,正好找了个借口微服出个宫看看。唐焱只带了贴身的那个大公公,两人趁着夜色悄悄地从侧门出了宫。唐焱到没有第一时间去探望叶墨,好不容易出趟宫,倒是比较想到街上随意逛逛。 唐焱恰好是赶上了节日,这是整个冬季里最后一个节日,这个节日过了之后,就要换季了。唐焱找了个高楼茶歇坐着,这里是雅间,整一层的风景只有他,可以尽情的享受,无人打扰,能够将脚下的人流和热闹看的真真切切。 唐焱深吸一口气,感觉这是自由的气息。 在深宫大院里面,就算空气并没有改变,他也觉得是窒息的。宫中让人觉得是那么的无聊、乏味。自己在群臣的谏言下,后宫也不断的充实起来,可是他对那些女子没有什么真切的意思。既然群臣要求自己扩充后宫,那么就听她们的话,选秀女,充后宫。 但是他却从来不去这些人的地方,让她们入了宫,只是安静地待着。偶尔她们会争锋吃醋到他面前,他也是得过且过罢了。后宫谁爱管理谁管理去,既然宰相的女儿这么想要权利,那么给她,但是皇后的位置,她们却永远不能得到,或者说,永远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得到。 他心中的皇后,只有那个一切都是淡淡的,如月光般的女子。 第一百零一章 雅间 这是洛洛和幽泽婚后的第一个节日。 自从得了赵子义那块玉石,洛洛的身体比以前好了很多,看来这应该是传说中的那块石头。幽泽有些诧异,自己发动了这么多人力物力,打听了许多的旧闻轶事,才打听到玉石的下落,没想到兜了一圈,竟然在赵子义手上。 这种前朝遗物,怎么会在赵子义手上。 但是听赵子义的意思,大约这玉石的得来也是十分的偶然,不是他的。那么他说的故人,又是谁呢?幽泽侧头看了眼身旁的活泼可爱的洛洛,心里似乎有了答案,但是心头又升起一团新的疑云。 自己对洛洛,是十分了解的,至少是,很早之前,他便是知道的。但是再往前呢? 洛洛挽着幽泽的胳膊,另一只手上是热乎乎的刚出炉的卷饼,一边吃着,一边打量着其他的路边摊位上的东西。逛了许久,洛洛有些累了,幽泽宠溺的笑了笑,指了指前面的茶楼,道:“要不要进去歇歇脚?” 洛洛乖巧的点点头。 茶楼中人声鼎沸,洛洛看着这么多人,皱了皱眉头。她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或者说是不太喜欢跟人打交道,人越多,她越恐慌,因为这种封闭空间下人声嘈杂,实在是太聒噪了,跟外面街道上的热闹是不一样的。 洛洛下意识拽了拽幽泽的衣角,幽泽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掌心,喊来小二,问到楼上是否有安静的隔间。 小二满脸歉意,道:“实在是不好意思了客官,今儿个楼上被人包圆了。” 幽泽皱皱眉头,又是一笑,问道:“楼上似乎没什么动静,是否能匀一个给我们?” 小二满脸犹豫。 幽泽掏出一个小小的金子,小二望着这掌心的黄澄澄的,眼睛瞬间一亮,转头往掌柜的方向看去。掌柜的老远的就看到了,小碎步“哒哒哒”的跑过来。到了幽泽跟前,望着幽泽掌心的小金块,眼睛都直了,满脸堆笑,道:“客官您别急,这样,我帮你去楼上商量下,看楼上的官人能不能匀一个位置出来。” 幽泽看了看店家,还是微微笑着,道:“有劳您了,若是能找到位置,这金子便是谢礼。” 掌柜的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忙不迭的带着小二往楼上跑去。洛洛望着掌柜的那肥胖的圆滚滚身子往楼梯上面跑着,整个人就像一个球被两个圆柱子支撑着往上蹬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幽泽望着她,往她覆着纱的帽檐上敲了敲,问:“笑什么?” 洛洛隔着面纱望着他,眼睛眨了眨,调皮道:“不告诉你。” 远远的,掌柜的扭着他圆滚滚的大屁股从楼梯上下来,满面红光。掌柜的是一路小跑的过来,才这么一小段路的距离,就算在冬天里面,额头上竟然也跑出了一层汗,掌柜的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到幽泽面前,谄笑道:“爷,楼上的官人允了。您看?”说着,眼睛看向幽泽的手,笑嘻嘻的。 幽泽冲他点点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柜已经把手伸到他面前,一双手捧着。幽泽将手中的金块儿放到掌柜的手中。掌柜得了金子,高兴地不得了,忙招呼着小二赶紧带着两个人上楼去。 小二也赶紧迎了上来,招呼着幽泽和洛洛上楼,给他们引路,丝毫不敢怠慢了这二位贵客。 幽泽扶着洛洛上了楼,二人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望着楼下,洛洛高兴极了,这里的景色是极好的,放眼看去,街道上的灯笼、装饰和熙熙攘攘攒动的人头,既不会被打扰,又能感受的道这种节日的热闹。 “这里可真好啊。” 幽泽看着洛洛开心的样子,嘴角也止不住的上扬。 随身的公公掀着门帘往外看去,小二招呼了一男一女上楼来,跟他们同一边,进了一个雅间,他们中间隔着一个空的雅间。 虽说中间隔着一个雅间,其实每个雅间之间不过是一个高高的镂空挡板隔着了而已,根本就不隔音,挡板上不过是挂了些纱帘,朦朦胧胧的。 公公透过镂空的纱帘偷偷看过去,只见那戴着帽子的女子卸下了纱帽,二人相对而坐,不知道在讲些什么,女子“咯咯”的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穿过纱窗,他们这边儿都能听得见。 唐焱“咳”了一声,公公回来了,跪坐到门边。 不一会儿,楼梯传来了脚步声,公公起身,掀开门帘看过去,是一张熟悉的面孔。他赶紧掀开帘子,让着那人进来。那人进来后,看到唐焱欲跪下行礼,唐焱摆摆手,那人便停住了,坐到唐焱对面。公公已经上前给那人倒上了新茶。 水汽在二人中间氤氲开来。 公公走到门外,招了招手,小二一直站在楼梯口,楼上的几位都是贵客,掌柜特别吩咐要招待好二位,所以不让他在下面忙活了,只要专心伺候好楼上的几位就行了。 公公告诉小二,可以上菜了。 小二点点头,下去了。刚走到楼梯口,就被喊住。洛洛招呼着他,他便转身到了洛洛雅间门口。洛洛让小二给他们推荐好吃的餐食,小二咧嘴一笑,“小娘子,我们家在这京都可是出了名的,就没有不好吃的。” 洛洛皱起了眉头,摆摆手让小二先忙自己的去,她要先想想。 幽泽看着她,笑着说:“怎么了,纠结什么?” 洛洛说:“看起来好像每道菜都很好吃,每道菜都想吃。可是咱们又点不了那么多” 幽泽给她添了些茶水,道:“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呢,既然都想吃,咱们都点上,这样每道菜都能吃到。” 洛洛瞪了他一眼,嗔怪道:“不可以这么浪费。咱们是能吃得起呐,可是也不能这样浪费,那还有很多吃不上饭吃不饱饭的人呢,这样我会有负罪感的!” 幽泽瘪瘪嘴,故作委屈,“那你说怎么办” 洛洛叹了一口气,“所以我才纠结嘛” 饭菜的香气一阵阵的从门外传进来,洛洛的鼻子一下一下的嗅着,肚子也咕咕的叫了起来。幽泽看她这样子,笑的不行。洛洛又瞪了他一眼,嘴巴瘪了起来。 忽然,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第一百零二章 唐突 “打扰二位,我家爷想请二位过去一起吃个饭,不知二位意下如何?”原来是唐焱随身的公公。 “多谢公子好意,不用了。”还未等洛洛开口,幽泽已经拒绝。洛洛看着他,嘟起嘴,看样子恨是不满。 “那打扰了。”说罢,门外的人走了。 洛洛双手交叉抱胸,憋着嘴,看着幽泽,但不说话。洛洛嘟着嘴,幽泽见他这气呼呼的样子,忍不住好笑,但还是坐到她身旁,耐心的说:“生气呢?” 洛洛“哼”了一声,侧过头,不理幽泽。 幽泽再凑过去,洛洛又侧开一些,反正就是避开幽泽,不给他看到正脸,连点余光都不给他。幽泽笑着,凑到她身旁,竟然有点死皮白赖的模样,哄着她,道:“我家小娘子生的这么机灵可爱,为夫这不是担心哪个登徒子看上了你的美貌,那我可要吃醋了呀。” 洛洛听这话,“噗嗤”的笑了出来。意识到自己在生气,赶紧又恢复了那张生气的样子,但是嘴角还是忍不住往上咧着。幽泽一看,赶紧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扯着洛洛的袖摆,晃着,道:“哎呦小娘子,再不点点吃的,可就要饿死你家夫君了喔” 洛洛回过头,哼哼唧唧。幽泽喊了小二来,报出了一串菜名。小二快速地在手上记着,最后幽泽说完了,停了下来,在小二耳朵旁私语了几句,小二点点头,小二飞快的转身下楼传菜去了。 洛洛瞪着眼,嗔怪道:“怎么这么多!!!” 幽泽笑了笑,神神秘秘道:“晚些时候你就知道了。” 公公那边回去跟唐焱回复了,唐焱倒也没多言语,神情无异的继续跟对面的人聊着天,品着茶,这个事情丝毫不影响到他们的交谈。 确实这个事不过是他一时兴起而已。 本来掌柜上来跟他商量说,有对小夫妻想要到楼上歇歇脚,所以想来问下他的意思。随身的公公一口回绝了,道:“我们爷已经把楼上全包了,您现在这样,不太合适?” 掌柜一张脸拧到了一起,皱巴巴的,看这样子似乎是没戏,心疼那个男人手里的小金块子。要是早知道有出手这么阔绰的公子,他就不会在眼前这位爷要包了楼上的时候答应的那么爽快。虽然这位爷出手也会是极其阔绰的,但是跟楼下那位爷比起来,还是楼下那位爷给的更多呀。 掌柜想开口再劝劝,但是看着公公的眼神,就知道没戏了,只好恹恹的转身退下去,看来自己跟这金子就是无缘啊。 唐焱喝着茶,看了看楼下。招了招手,随身公公便凑了上来。唐焱让他追上掌柜,可以让那对小夫妻到楼上歇脚。随行公公犹豫一会儿,开口道:“爷,这” 唐焱摆摆手,让他去。公公便不再开口,追着掌柜去了。 后面掌柜引着那对小夫妻上来了,唐焱也没多做在意。不过那对小夫妻谈话的内容,倒让他提起了兴趣。听他们的交谈,女子颇为善良。唐焱招了招手,问公公他们点了些什么菜。公公便如实报了一遍,唐焱皱皱眉头,想着这般奢靡浪费,自己倒是连一个普通的妇人家都不如了。 正巧这时,那边隐隐约约只言片语传了过来。那位小娘子好像有许多想要吃的,但是又怕奢靡浪费,所以十分纠结。唐焱唤了随行公公过来人,让他去那边请一下那对小夫妻过来一起享用。公公去了,但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冲着唐焱摇摇头。 唐焱真的不多在意,本身就是一时兴起。现在想了想,人家的拒绝也不是不无道理,毕竟是个小娘子,自己这帮大男人这么去请人家过来一起吃饭,确实唐突,甚至有点登徒子的嫌疑。 想到这里,唐焱自嘲的笑了笑。对面赵子义看着唐焱,不知这笑意从何而来。 皇上这么出了宫,倒是他没想到的。一个小乞丐敲他家的门,递过来一张纸条,说是一位爷让他代为传话的。要不是纸条上面的字迹清清楚楚确实是皇上的,他可真当是谁胆子这么大敢来戏耍自己。 不过他还是多留了个心眼,虽说与皇上的字迹一样,但是他也担心是其他人临摹的,虽说一般人也不会有这种胆子。 等到了酒楼,看到了唐焱身边那个随行公公后,赵子义这才放下心来,虽然很诧异皇上怎么突然的就微服出宫了,但是这也不是他一个臣子随意可打听的。 唐焱道是,在宫中过于冷清无聊,想来感受下外面的烟火气。 看着皇上一脸倦意,赵子义爷轻轻叹了口气。这么些年,他也算跟着皇上过来的。其实他也能明白皇上处境的艰难,自皇上登基以来,经过了许多,终于现在是一片太平盛世,至少说现在朝堂上也是比较安稳的了,但其实他知道,皇上为此付出了很多。 “皇”赵子义顿了顿,及时打住了,道:“爷,您” 唐焱摆摆手,拿起茶盏喝了一口,道:“不谈公事,今天只是私心出来走走,别的不谈。” 赵子义默然,垂眸喝着茶。 银铃般的小声从另一个雅间传来,赵子义皱皱眉,抬头望了望公公。公公努了努嘴,冲着唐焱的方向使了了使眼神。赵子义微微一笑,已然明了。 二人就这么安静地坐着,窗外飘起来雪花,纷纷落下,这大概是最后一场雪了。 “泽!你看,下雪了!!!”冰冰凉凉的雪花随风点点星星飘到洛洛脸上,洛洛感觉到异样,向外看去。纷纷扰扰的雪花从漆黑的天空飘落,在灯光的映照下,亮亮晶晶的,好看极了。 洛洛一下子跳到窗边,探了半个身子出去,感受着雪花的纷扰和冰凉。幽泽倒也没阻止,拿起她的外披披肩,往洛洛身上批去,给她系紧了带子,站在他身边,陪着她一同望向窗外,一手扶着她的腰身,防止她不小心掉下去。 这边欢乐祥和,那边,赵子义听到熟悉的声音,忽然手忍不住的抖了一下,杯子也晃了一下,些许热茶洒落了出来,烫到手上,他“嘶”了一声,赶忙放下。 第一百零三章 认错了人 唐焱注意到赵子义的异常,挑眉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低头喝了一口杯中的酒水。 赵子义的心加速跳了起来。 那声音,和她唤的那人的名字,他很确信,那边的人就是洛洛。他有想见她的冲动,可是他不能。他不能让唐焱发现跟平喜乐,或者说洛离一样的面孔,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想法,但是他只是觉得,这种巧合让唐焱发现,不会是间好事。 赵子义不清楚唐焱对平喜乐,或者说洛离,到底是怎样的印象。但是他能够很肯定,洛离至少是给唐焱留下过很深的记忆,毕竟当初唐焱亲自为洛离的“姐姐”平喜乐平了反。虽然不清楚唐焱的态度,但是不论是洛洛还是洛离,能够像现在一样安静生活,会是最好的。 如果让唐焱看到这张一模一样的脸,后面会发生什么,谁也不好说。毕竟谁也无法掌控命运,所以他只好尽力避免这种可能。他希望她能过得好,就算不是她,只是长得像而已,他也希望她能够过得好。 这样看起来,就像她过得好一样。 唐焱起身,站到窗边,伸手接着这随风飘转的雪花。雪花落到手里,转瞬便被体温给融化了,只留下浅浅的一点水渍。 不知道是在楼上的比较容易感受到温度的变更,楼下街道上还是热热闹闹,对这突如其来的大雪,也都是兴高采烈的。冬季里最后的一场雪,俗话说,瑞雪兆丰年嘛,年底收成一定是不错的。 但是风突然大了起来,竟然隐隐约约的呜咽了起来。 “哎呀——” 随着女子的一声惊呼,唐焱只觉得自己手上抓到了什么东西,一看,竟然是一层薄纱。他愣了一下,收回手,回头望了赵子义和公公一眼,笑了一下,这确实猝不及防。 薄纱清清凉凉,一丝淡淡的桂花香从随风送到了众人鼻中。还未等众人开口,门帘外便站了一个人,那人隔着门帘开口道:“冒昧打扰,我家娘子面纱不小心好似被吹到这边,不知是否方便进来到窗外找下?” 赵子义看了一眼唐焱,唐焱笑了笑,把面纱递给公公,公公双手接了,掀开窗帘往外送去。 赵子义视线落在眼前的美食上,垂眸低头,不往外边看去。幽泽接过公公递过来的面纱,从间隙里扫了一眼,眼神凌了一下,向公公道了声谢。转身欲走,洛洛已经等得不耐烦,跟着他来了,正在他身后。见他手上拿了面纱,笑了笑,赶忙从手中接过。 公公本来就要放下帘子,忽然瞥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一闪而过,被男人宽阔的背影挡在了身后。 这模样,怎么那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公公嘴里嘟囔着忽然,脑子里快速闪过一张面孔,他猛地掀开帘子,冲着快要离去的二人喊着,“洛离姑娘——” 唐焱本来端着酒杯,倚靠着窗边望着纷飞的雪花,忽的听见公公这么一喊,整个心猛地震了下,赵子义手中的杯子也猛地抖了下,似是没拿稳,掉在地上,“啪”的一声,摔倒地板上,酒水泼了一地。 唐焱瞥了他一眼,心下沉了一沉,两步并做一步,转眼到了门口,越过公公,望向走廊的二人。女子的身影已经完全被男人挡住,二人脚步没有停留的意思。 “他们是在喊我们吗?”洛洛仰脸望着幽泽,不解的问。幽泽望向他,笑了笑,将面纱抖了抖,给她戴好,道:“我想他们也许是认错了人。” 幽泽转过身,但依旧把洛洛护在身后,冲唐焱的方向微微颔首,笑道:“二位大约是认错了人。我与娘子并不认识二位所说之人。” 唐焱回头望了望赵子义和公公,赵子义有些许紧张,但他强行克制自己,避免被唐焱看出自己的情绪。公公咽了咽口水,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鲁莽,凑到唐焱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 唐焱点点头,微微笑着,走到幽泽前,站定,拱手作揖道:“或许是我家奴才认错了人,惊扰道二位,实在不好意思。萍水相逢能有这般的巧合,也着实是缘分,为表歉意,不知兄台可否赏脸喝一杯薄酒?” 幽泽脸上依旧带着笑,道:“既然误会解开了,那边没有其他事情了。酒就算了,我与娘子还有其他事情,就不叨扰各位了。” 唐焱微微一笑,视线却落在了幽泽身后。洛洛探出了头,抓着幽泽的腰身,歪歪的探出了半个脑袋,一张面纱挡住了脸,但是露出一双扑闪扑闪的琥珀色的眸子,圆溜溜的,清澈的如同那山间清泉。 “不知这位娘子意下如何?”唐焱的话越过幽泽,向着洛洛去了。洛洛眨了眨眼睛,侧头望了望幽泽,眸子转啊转,似乎在想着什么,最后还是看向了幽泽。 幽泽望着她,摇摇头。洛洛的小脑袋锤了了下,整个人又躲到了幽泽身后。 “我都说了,我们还有事情。”幽泽的脸色不太好看了,微微眯起了眸子,盯着眼前的人,继续道:“抱歉。” 然后转身带着洛洛走了。 唐焱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依旧保持着方才客套的微笑,但是眼神里面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转身走进房间中,坐到位置上,冷风卷着雪花从窗外飞进来,公公忙起身把窗关上,以防唐焱被风吹着冻到。 赵子义的酒杯已经捡起来放到了桌上,唐焱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拿起酒壶,给赵子义倒着酒,也给自己续上。然后拿起酒杯,举着,对着赵子义,道:“方才的酒水洒了。” 赵子义心里一惊,连忙举起酒杯。 唐焱看着,笑了,一口喝掉了杯中的酒水。赵子义犹犹豫豫,也仰头喝光了杯中酒水。 “其实——” 唐焱摆摆手,示意赵子义不必再说下去。 赵子义顿住,不知道唐焱到底在想什么。 良久,极其的安静。公公咽了咽口水,打量着二人,默默地坐在门口,也不敢做多言语。 第一百零四章 落水 “有多像?” 唐焱开口,语气淡淡的。这样赵子义反而有些害怕了,帝王的不怒而威,一股无形的气势从上而下的压迫了下来。 公公瞥了赵子义一眼,迅速收回自己的视线,不敢言语。 赵子义叹了口气,对上唐焱淡漠的眼神,道:“一模一样。” 唐焱挑了挑眉,心里莫名的激动雀跃了起来,但是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许,他也是从未真正的接受那个女人死去的事实。听到赵子义这么说,他觉得,那就是她,或者说,他内心是迫切的希望那就是她。 “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话自然是问赵子义的。从他的失态中,唐焱早就看出了,他早就知情。不过他并没有想要怪罪赵子义的意思,帝王的心里,不可能只有女人。虽然他的心里,确实记挂着那个女子,但是他不会为了这种小事以一个帝王的角度去责怪自己忠臣的臣子。但是从一个男人的角度,对于兄弟的隐瞒,他会有些愤怒。 但是,作为一个帝王,他能够很好地隐藏自己的情绪,或者说,已经很好的尽力隐藏了自己愠怒。 “前些日子”赵子义顿了顿,道:“他们成亲时” 酒杯在唐焱的手中抖了一下,杯中酒水溢了些许出来,唐焱不经意的换了个方向,不动声色的用拇指轻轻擦去这溢出来的痕迹。旋即放下酒杯,杯中酒未动分毫。 “听闻叶墨得了风寒,明日你同我前去看望。”说着,唐焱已经起身往屋外走去,公公赶紧起身给他掀开门帘,待唐焱整个身子走了出去后,赶紧跟上。 赵子义呆坐在原地,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最终还是没能护住她 叶墨终于醒了过来,见他醒了,路晚晴赶紧上前来查看,面色焦虑。她上来握着叶墨的手,哭得梨花带雨,“将军,你可算是醒了,吓坏我了。” 叶墨看了她一样,将手抽了出来。路晚晴手上一空,有些愣住了。 “将军”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叶墨眼睛一闭,像是累极了,无力的挥挥手,道:“我累了,想休息。你先回去。” 不等路晚晴再开口,叶墨已经唤了丫鬟过来送路晚晴回去。路晚晴虽有不情愿,但还是跟着丫鬟回去了。 叶墨很奇怪,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路晚晴仔细想着那天叶墨来找自己,直到现在对着自己的态度。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路晚晴让丫鬟私下去了解了下,叶墨那天来找自己之前都做了些什么。丫鬟得了钱,赶紧下去了。过了许久,才回来了,仔仔细细跟路晚晴说了。叶墨那天是从辰辞那里过来,情绪似乎不太对。然后才到路晚晴这边来了。 看来,问题出在辰辞那边。路晚晴给了丫鬟一些赏钱,又另外的给了些碎银子,让她替自己去打点那些下人,让他们保守秘密,别把自己的这番打探泄露出去。 丫鬟得了赏钱,欢天喜地的下去了。 路晚晴思忖片刻,起身向着辰辞那边去了。 路晚晴来到院中,辰辞不在,乐喜倒是坐在池子边儿上,手里抓着一把小石头,有一下没一下的丢到水里。石子儿落到水里,“咚”的一声,倒不是很大声音,但是水面上还是泛起了涟漪,以石子儿掉落的地方为中心,水纹一圈圈的向外扩展开来。 路晚晴瞥了她一样,脸上面色不是很好。她远远望着乐喜,越看,心里越是烦躁。她走到乐喜身旁,盯着她,走到她身旁,问:“好玩儿吗?” 乐喜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跌坐到地上,一个屁股蹲实实在在的。她“哎呦”了一声,有些恼怒地瞪了路晚晴一眼。真倒霉,怎么是这个人。 乐喜嘟囔了几句,压根不想理这个人,把小石子儿往旁边一丢,转身就要走。却被路晚晴抓住衣领,扯了回来。 “你干嘛!”乐喜嚷了起来。路晚晴捂住她的嘴,瞪着她,眼神有些凶狠,乐喜看的脖子往后缩了缩。 “小丫头,我问你什么,你老老实实回答我,我是不会为难你的。”路晚晴说着,把乐喜丢到自己面前。这力气还不小,乐喜被她又丢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屁股蹲,还好这雪还没消融,不然她屁股非得摔得青疼。 “我才不会跟你说话,你这个坏女人!!!”乐喜嚷嚷着。路晚晴只觉得自己脑壳疼,“啪”的一声,甩了乐喜一巴掌。 乐喜挨了一巴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一哭,路晚晴觉得更烦躁了。她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努力的平静下来。 乐喜这一哭,可止不住了。恍惚间,乐喜的脸,怎么跟那个女人那么像。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为什么总是像个阴魂不散的鬼一样缠着自己!!!她越看乐喜,心里那种愤怒越强烈,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啊——” 她忍不住大叫了出来,这一喊,倒是把乐喜吓到了。乐喜哭声小了些,但是还是在呜咽。路晚晴恍恍惚惚,好像平喜乐就在自己面前,她看着乐喜,笑了起来,看着乐喜,笑容扭曲了起来。 乐喜被她这么看着,心里发毛,转身想跑,却被路晚晴又拽了回来。路晚晴使的劲儿有些大,把路晚晴扯了一个趔趄。乐喜踩到了刚刚丢下的小石子儿,脚下一滑,还没来得及喊一声,就掉进了冰冷的池子里面,猛地嘴里灌了一大口池水。 “救咕噜咕噜命咕噜咕噜” 乐喜在水中挣扎着,路晚晴呆呆的坐在原地,望着挣扎在水里的小姑娘,竟然笑了起来,越笑越猖獗。 身旁有人赶了过来,路晚晴也没注意到,脸上还是狰狞的笑着。 “快,快把她拉上来。”身旁跳下去一个人,将乐喜捞了上来。乐喜已经昏迷了。 “这——”捞乐喜上来的人发出迟疑的声音。 那个命令他们跳下去救人的女子脸上也有些惊恐,想了想,道:“先带回去。” 说罢,扯起路晚晴,路晚晴呆呆地,任凭人牵扯着,跌跌撞撞的走着。 第一百零五章 孩子没了 来人正是放珠。 自从上次看过路晚晴,便看到路晚晴的状态不是很好,于是买通了她身边的人,留意着路晚晴的动向。放珠收到通知说路晚晴向着辰辞的院子过来了,她觉得不是很放心,所以得了消息后便跟着过来了。 但没想到她还是来迟了。赶紧让人把落水的乐喜捞了上来,路晚晴好像疯了一样,什么都不做,干坐着。放珠看她这个样子,心疼坏了,赶紧让人带她回去。 至于乐喜她想了想,如果带回去的话,自己也是百口莫辩。他让人把乐喜抱到亭子中,自己虽然肚子大了,有些不方便。但为了路晚晴,她没有丝毫犹豫,赶紧给乐喜按压胸腔,抢救着。不一会儿,乐喜咳嗽了起来,嘴里吐出一滩水。 放珠这才放下心来,脸上已经渗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放珠这才觉得肚子有些疼,一下子撑在桌子上,有些没力气。丫鬟们赶紧扶着她,她坐到一旁,吩咐道:“今天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但凡让我发现哪个碎嘴子要是说了出去,别怪我不客气。” 丫鬟们面面相觑,点头应了。放珠让人将乐喜抱回湖边,给她披上了一个外套斗篷,但想了想,还是让人收走了。然后带着路晚晴和几个丫鬟赶紧的走了。 路晚晴被放珠让人送了回去。安顿好路晚晴后,放珠回到院子里面,喊了刚刚那几个人进屋,给每人分了些银子,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要是听话,好处少不了的。要是不听话,在这大宅院里面少一两个婢女也算不了什么,我想,我比你们更清楚这个事情,你们也比我更清楚。” 几人得了银子便下去了。没人跟钱过不去。他们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在这里的人,哪一个不是被买断了的,生死都是听主人家的。如果跟主人家关系处得好,说不定到了年龄还能被放出去或者许配给一个好人家。 所以她们谁也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 放珠的肚子隐隐作痛,不知道是不是今天下午在桌子上磕碰到了。不过还好,这感觉不算太难受,也没什么,放珠没太多在意,相比于这个,她更加担心的是路晚晴的状态。 她看到路晚晴的状态,看起来脑子都不是很清醒的样子。放珠很担心。多么天仙似的一个美人啊,看她像个疯子一样坐在地上,冲着水里挣扎的小姑娘狰狞的笑着,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好好地,怎么会变成这样。 放珠叹了口气,歇在了床上,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轻轻地,嘴里一边说:“孩子呀,你要好好的,你要帮为娘在这里站稳脚跟。” 放珠看着窗外,竟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沉,等她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已经黑漆漆一片,放珠起身走到窗外看了下,夜里沉闷得很,一点儿风都没有。 大约是睡了太久,放珠觉得有些口渴。唤着丫鬟,但是没有人应。“这些碎嘴子,都跑哪儿去了。”放珠嘴里说着,然后自己往桌子那边去,准备倒点茶水喝喝。没走几步,肚子突然钻心的疼,疼得放珠止不住叫出声来,脸上豆大的汗珠止不住的往下掉,一双腿也没了力气,直接跪倒在地上。 疼好疼啊 她感觉有股热流从腿上蔓延开来,她伸手一摸,放到眼前一看。满手的猩红。 啊—— 她叫了一声,便晕了过去 放珠死了。孩子也没了 “是个男婴,已经成型了”下人来报。叶墨一听,心上一阵绞痛,也昏了过去。 路晚晴坐在桌前,冷笑着。漆黑的夜里,没有点灯,黑暗中,路晚晴手中拿着绣花针,一针一针的扎着手中的布偶。清冷的月色透过窗户,泄到路晚晴身上,点点月光下,那布偶上面清楚的写着一个名字:平喜乐。 放珠本就是登不上厅堂的,况且不算是正式入门。老太太听说一尸两命都没了,嫌晦气,命人草草裹了尸体趁着夜色丢到乱坟岗去了。 但即便这样,听闻没了个孙子,老太太还是哭得稀里哗啦,被下人好一顿安抚才缓了过来。但是既然没生出来,那也不算是他们叶家的种,所以虽然老太太心痛,但还是让人一起丢了出去。 叶墨悠悠转醒,脸上越发憔悴。深吸一口气,唤来了管家,让他们去查查原因。 管家来请辰辞,辰辞闭门不见。辰辞心中也急得很,就出去了一会儿的功夫,回来便看到乐喜躺在湖边,身上到处都是湿哒哒的。他赶紧将乐喜抱回了屋子里面,让人给她换了干净的衣服,屋子里面支起了火盆,保持着温度。 辰辞给乐喜把了把脉。还好,没什么大碍,只是泡了冷水,着凉了。 辰辞守着乐喜,半步都不敢离开。 听说乐喜落了水,叶墨心里更着急了。不管他人的劝阻,赶紧的跑去辰辞那边,想看看乐喜现在到底怎样。本来辰辞不想让他进来,但是看他虚弱憔悴的模样,还是让了让,把他迎进了屋子里面。 叶墨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乐喜,满脸焦急,看向辰辞,问道:“乐喜怎么样,严重吗?” 辰辞冷笑一声,道:“死不了。” 叶墨听这话,有些反感,眉头一皱,竟然带着些怒气,“怎么能这么说话?!这么小个孩子,你诅咒人家做什么?” 听这话,辰辞也没什么好脾气。“那你呢,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句话?既然管不住你的莺莺燕燕,就别给自己找那么多麻烦。乐喜是怎么落水的,要我跟你重复一遍吗?” 辰辞比叶墨还要愤怒,眼眶也有些发红。 叶墨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说什么。他确实不知道乐喜怎么落水的,他看了管家一眼,管家赶紧低下了头。 “照顾好孩子,夜深了,我不多打扰,明天再来她。”叶墨往床上看了看,转身向外走去。 辰辞看着他的身影,一句“自作自受”脱口而出,飘进了叶墨耳中。叶墨顿了顿脚步,叹了口气,向外走了去。 第一百零六章 谣言 将军府上下都在传,放珠把东苑的小姑娘推到水里,然后遭报应了,大人孩子都没保住才死了。 叶墨皱着眉头,吩咐管家,让他们不要随便乱传。 管家点点头,下去了。 放珠啊,叶墨想了想,其实脑子里面并没有多少印象。但是说到底怀着自己的孩子死了,这倒也很奇怪。放珠跟东苑那边平时也不多来往,也不算熟络,怎么会突然去那边,还把乐喜推到水里去了。 叶墨突然觉得头痛,宅院里面的事情比自己出去打仗还要复杂。 叶墨叹了口气,他实在不想浪费心思想这些事情,这些天,他已经被这些事情折腾得够头疼了。老太太来看叶墨,嘴里止不住的叹气,感叹她那未出世的孙子,咒骂那个推乐喜下水的放珠,怪她因为这个遭了报应让自己的大孙子就这么没了。 叶墨听着更头疼了。 “娘啊,您就别说了。我已经够烦、够乱的了。”叶墨闭着眼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长长的叹着气。 老太太望着叶墨,便没再说话,也重重的叹着气。 “要不,你再娶个踏实的,你们踏踏实实,给老叶家添个孙子。”老太太开口道,“我也不能让老叶家在你这断了呀。” “娘!”叶墨终于没了好脾气,有些生气道:“那边尸骨未寒,你这么做真的好吗?虽然放珠和孩子确实是个意外,但那也是两条人命啊额!” 老太太被他这么一吼,也不敢开口了。她是第一次看到叶墨发这么大的脾气,也没再说什么,带着气回去了。 叶墨真的太累了。 乐喜醒了过来,看到辰辞,“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辰辞赶紧抱起乐喜,哄着她。乐喜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着,把自己落水的经过说得明明白白。辰辞摸着她的头,哄着,哭累了,乐喜慢慢睡着了。 辰辞喊来丫鬟,让他们好好照顾乐喜,然后往着叶墨的方向去了。他早就听丫鬟说了,放珠死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有些惊讶。前段时间他还给放珠诊断过脉象,十分的正常强健,怎么会这么突然。 叶墨觉得自己真的精疲力竭了,看到辰辞,病恹恹的招呼着他。辰辞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道:“你需要休息。” 叶墨笑了笑,脸色惨白。辰辞见着这样的他,倒也生不起气来了。 “放珠的事情我听说了” “你说,是不是报应我对她做的事,应得的报应?”辰辞还没说完便被叶墨打断,叶墨好像开始了自说自话。不过辰辞并没让他继续说下去,道:“如果你觉得是报应,那就是你应得的,但是不要把这个扯到她身上,你不配。” 辰辞冷冷道。 叶墨愣愣的望着他,苍白的脸上自嘲的笑了,喃喃道:是的我不配 辰辞丢给他一个药包,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还是那个大将军吗?这药喝了之后,能好的快一些。” 叶墨拿起药包,看了看,笑了,“谢谢。” “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黎民百姓。”辰辞冷冷的看着他。走到门边看了眼,将门合上,对叶墨道:“放珠的死,我觉得不是意外。” 叶墨点点头,认同辰辞的话,但是又觉得疑惑,怎么辰辞会对内院的事情这么感兴趣。辰辞看了他一样,说:“只是不想有人蒙受不白之冤。放珠的孩子生出来,本身就注定了是一场磨难。” 叶墨明白他为什么这么上心了。放珠的孩子生出来,也一定是庶出,还是最低贱的庶出。 “乐喜都跟我说了,让她掉到水里的人是路晚晴,而救了她的,是放珠。”辰辞说完,便离开了。剩下的,就留给叶墨自己琢磨去了。 辰辞走远了,叶墨这才突然想起来什么,赶紧追出去。辰辞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叶墨正在他身后站着。没等辰辞开口,叶墨已经说出了自己的问题,“乐喜她是我——” 叶墨没再说下去,不知怎的,他有点不敢知道答案。 辰辞冷冷的看着他,眼下一转,“是。” 这个字仿佛一个钉子,狠狠的将乐喜钉在了原地。他觉得自己两耳嗡嗡的,头脑也越发的懵了,连辰辞走了也没发觉。 乐喜是我的孩子! 是他,跟平喜乐的孩子! 脑中像是千百声音在聒噪,平喜乐怀了他的孩子,是真的。当初,她怀着自己的孩子,跳下崖的时候到底是多么绝望啊!她没有骗自己,从未骗过自己,一切都是真的 冷风吹起了他单薄的衣袍,不知几时,他竟然比以前瘦了几乎两三圈。长长的走廊,黑漆漆的夜里,而他形单影只,灯光拉长了他的身影,比这夜色更加的孤独。 路、晚、晴 叶墨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咬着牙说出这个名字。一切都串联起来了,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当初救了自己的人是平喜乐,而趁着自己看不见,路晚晴捡了这个漏,让自己误以为救了自己的人是她,而他却偏偏从未注意过平喜乐的异常,也从未反应过来救了自己的人到底是谁。而自己,竟然逼着一个怀了自己孩子的人跳崖 叶墨阔步向路晚晴的院子走去,路晚晴的屋子黑漆漆的,没有电灯。 丫鬟们都在外面,道是路晚晴不愿让人进去。叶墨推开门,屋里竟然比屋外更黑。他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往里面看去,看到一个人影在桌旁坐着。开口冲他道:“将军,妾身等你很久了” 叶墨顿了顿脚步,还是走到了她面前。忽然,眼前亮起了火光,路晚晴点亮了烛火。烛火摇曳在她脸上,闪闪烁烁。 路晚晴青丝未挽,凌乱的披在身上,但即使是这样,也是极美的,仿佛下一秒就破碎了。路晚晴抬头,望上叶墨的眸子,已经盛满了粼粼的水光。路晚晴的拉起叶墨的手,捧着,将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她的脸紧紧贴着叶墨的掌心,感受着他的温度。 第一百零七章 荒唐的安排 叶墨看着眼前这个人,没有来的觉得一阵的恶心。 在来之前,他以为这么多年,自己对路晚晴就算没有爱情,也会有亲情。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对眼前的女人,竟然没有亲情,也没有了爱情。自己的爱,是建立在恩情之上,当这份恩情没有了,爱情竟然瞬间崩塌,反倒不及平喜乐给自己心里留下的痕迹深重。 叶墨蹲下身,望着眼前的女人,抚摸在女人脸颊上的手掌动了动。忽然,路晚晴眸中闪过一丝惊慌,叶墨的手已经紧紧的钳制在她的脖子上,紧得她有些透不过起来。看到路晚晴痛苦的模样,叶墨还是松了手,将她甩到一旁。 路晚晴跌坐在地上,青丝凌乱了一地,她的脸也隐没在阴影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路晚晴竟然笑出声来,疯魔了似的。 叶墨看着眼前的女人,发现她竟然是如此的陌生。同床共枕了这么些年,这才发现,从未看清过这个人。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路晚晴抬起头,带着那狰狞的笑容,望向叶墨,反问道:“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哈哈哈哈哈哈将军我的将军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站起来,赤着脚,一双如玉般的脚踏在冰冷的地上,却丝毫没有感受到似的。她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照着自己的模样,拿起梳子,梳起自己的长发,一下又一下 “你知道吗?其实,我才是那个老家伙的女儿。”就在叶墨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路晚晴这才开了口。 平喜乐,这个名字,是她的。但自从爹爹将那个孩子带回来之后,平喜乐,便成了那个孩子的名字,从此以后,寨主的女儿,变成了那个孩子,而自己,变成了七叔的女儿,改了名字,叫小柔。 当然,一开始她是不知道这个事情的。 她只是跟着平喜乐,平喜乐是寨主的女儿,她是七叔的女儿,所以她跟着所有人一样,尊敬着寨主,也尊敬着他的女儿。她们是打小的玩伴,形影不离的四人组,四人组里面是平喜乐、蓝蝶、哥哥和她。 他们青梅竹马,他们形影不离,他们曾经说过要永远在一起、快快乐乐。 但是,这一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大概是她发现,哥哥对平喜乐是格外的好,而每当自己看到哥哥对平喜乐好的时候,自己心里就会十分的难受。一开始,她只觉得自己小心眼而已,但是往后时间长了,当她也长大了,她才发现,这种感觉叫喜欢、叫爱,自己喜欢哥哥,所以自己讨厌平喜乐,尽管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可是自己爱哥哥,哥哥对平喜乐越好,自己越讨厌平喜乐。 渐渐地,她开始疏远平喜乐,并且讨厌她的一切。 平喜乐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有感觉。她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哥哥对他的好,甚至还在自己面前炫耀着哥哥对她的好。她三番五次的闯祸、离家出走,各种胡闹,她以为这样的平喜乐,大家会讨厌,哥哥也会讨厌。 但是平喜乐的每一次胡闹,哥哥都会顺着她,跟着她走,看着她闹,为了她受惩罚。她承认,她嫉妒,嫉妒得要发疯。明明自己是那么的优秀,明明自己做的那么好,明明整个寨子的人都夸自己长得好看,什么都会,如果谁娶了自己一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可是偏偏哥哥爱的人,是那个不学无术的粗鲁的平喜乐。她不能接受,也不愿意接受。 不过她庆幸,平喜乐跟哥哥永远不可能。他是平喜乐的哥哥,他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永远。但那是曾经,曾经她是这么以为的。但直到平喜乐带回了一个人,一个轮廓俊美,挺拔的男人,但是眼睛蒙着白布的人。 说来也好笑,平喜乐每次离家出走总要往家里带的东西,甚至因为带回的东西吓到了寨的人。但是,大家也都没有怪她,哥哥总是护着她,寨主也从不过分的责骂她。 直到她带回了一个人。这一次,寨主和哥哥都坐不住了。他们要把男人送走,但是平喜乐坚定的说,这个男人,是要与她共度余生的人。但小柔高兴极了,那就再也没有人跟她抢哥哥了。这也是她第一次站出来替平喜乐说话,自从他们疏远之后。 但是,她没想到,寨主和哥哥也十分坚定的拒绝了。 平喜乐被关了起来。 自己倒是没料到,平喜乐竟然会这么蠢,蠢到拜托自己去帮忙照顾那个瞎子。自己当然不会拒绝,她会尽心尽力招呼好那个瞎子,只有把他照顾的好好的,才能够让他们顺利成亲,自己跟哥哥之间才会有机会。 自己会给平喜乐通风报信,告诉她瞎子的近况,也按照她的嘱咐请七叔帮忙诊治换药。她比任何人都要上心,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听到一个完全无法想到的消息。 寨主要让哥哥和平喜乐成亲!!! 怎么可以,他们怎么可以成亲!!!她几乎想要冲进去质问寨主,他怎么能有这么可怕的想法!!!她相信哥哥,哥哥一定会拒绝这么可怕的安排!他们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没想到,哥哥竟然同意了 一定是她的脑子出了问题,或者是她的耳朵出了问题,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允许这种可怕的安排发生。她回去告诉了七叔,七叔听了之后也愣住了,她以为七叔回去阻止这场荒唐的安排,但七叔竟然什么也没说,只是责怪自己,偷听墙角的行为不好,便没再说什么了。 七叔的态度,她不能明白,不能理解。 次日,寨主向所有人宣布了这个安排。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人反对,甚至欢欢喜喜的开始准备起新人成婚所需要的东西。只有她站出来反对,这是乱伦!!!这是场荒唐的安排!!! 但很快,她察觉出异样。大家看向她的眼光,很奇怪,更奇怪的是,这种眼神里面,竟然还有些心疼、可怜,和其他的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她不懂,实在是看不懂。 第一百零八章 投湖 不过好在,她很快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平喜乐,平喜乐一听,跟她一样震惊,便闹了起来。 这一闹,竟然还绝起了食,就是哥哥去哄,也不行。 尽管看着哥哥哄她,自己心里嫉妒,但她却是得意的,谁也抢不走她的哥哥,谁也抢不走。 但是哥哥发现了她,看着自己,眼里只有愤怒。 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错,这么荒唐的安排,本就不应该有。也是那天,她向哥哥表露了自己的爱意。哥哥显然被她吓到了,连退几步,眼里竟然写满了慌张,仿佛自己才是那洪水猛兽。 “将军你说,那可不是荒唐吗?”路晚晴说着,竟然自嘲的笑了起来,望着铜镜里的自己,竟有些悲凉,“荒唐,荒唐的竟然是我。” 哥哥说,跟自己之间,是绝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自己反问为什么。也是,为什么呀? 他跟平喜乐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都能成亲,怎么跟自己反而不行。这才是荒唐! 哥哥望着自己,欲言又止,眼里竟然跟寨子里面的其他人一样,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用那种眼神看我!!!”她吼着,像疯了似的。 而叶墨看着现在的她,也是封魔似的,手中的木梳都被他用力的折断了。她转头望向叶墨,眼中满是泪水,翻着血丝,她颤抖着问道:“你知道吗,我那时候才知道,原来,有个真相,全寨子的人都知道,唯独我不知道。” 哥哥丢下了她,听说平喜乐闹死撒泼,便冲着平喜乐的住处跑过去了,留着她,哭坐在地上。后来,七叔来了。七叔看着自己,实在是不忍心,便告诉了自己那个天大的秘密。原来,自己才是平家寨寨主的女儿。 这个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 自己明明是寨主的女儿,却从未享受过来自父亲的爱,而自己每天当着他们的面喊着他寨主,他竟然也从未流露出一丝对着女儿的亲情。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自己爱慕了这么多年的哥哥,竟然真的是自己的亲哥哥,一脉相承。 无法接受,她无法接受。 平喜乐,凭什么,他凭什么霸占着自己的位置那么多年,凭什么享受了那么多年属于寨主女儿的宠爱。而更令她无法接受的是,寨子里所有人都知道,除了她自己,就连自己爱慕的哥哥,也是清清楚楚的知道的。 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被整个寨子的人背叛了。 那一天,她哭了整整一夜,似乎把她这一生的眼泪都要哭干了。第二天,她收拾好了自己,出了门,好像从来都不知道这个秘密。七叔看着她,脸上有些惊讶,但是看她正常的模样,也还是算放下了心。 七叔以为她想开了,或者想得开。但是七叔不知道,她已经开始了她的报复。 所幸,那个瞎子将自己错认成了平喜乐,要带自己回家。通过这些天跟瞎子的相处,她大概知道瞎子的身份不简单,既然这样,自己干脆就认了这个身份,跟着瞎子回去。自己在这里确实没什么能力折腾什么,但是如果回去,那就不一定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瞎子是平喜乐喜欢的人。既然是平喜乐喜欢的人,那么自己就一定要抢过来,要让平喜乐也像一样感受这种爱而不得的痛苦。 “后面的,你应该都知道了,我的将军”路晚晴笑盈盈的看着叶墨,隔着烛火。叶墨的脸上有愤怒、有痛惜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路晚晴吼道。她讨厌这种眼神,跟哥哥的眼神一模一样。 叶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个女人。 后面的,他都知道,他 后面,他想尽办法将眼前的人变成了路晚晴,将她养在外面,冷落着自己的新婚夫人平喜乐,然后不过几日便迎娶了一个妾身进门,让平喜乐成为最大的笑话。然后率兵荡平了平家寨,逼着寨主在自己面前自刎,最后迫害得平喜乐怀着自己的孩子跳崖 一桩桩、一件件这般想来,自己与路晚晴的所作所为竟然也差不了多少,对平喜乐的伤害,不比路晚晴的所做的少他想起了路晚晴跳崖前的那个眼神,怪不得怪不得 叶墨只觉得喉咙间有一口腥甜,好像下一秒就要从口舌之中喷出,他在努力克制着 “哦对了,我的将军,有件事,我想,你一定很想知道”路晚晴笑着,像一个仙女,哦不,是从深渊中走出的魔女,身上好像带着浓重的煞气那是一种,蛇蝎般,会令人窒息的气息。 叶墨忽然不太想继续听下去,他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感觉就像是,如果继续听下去,他将步入深渊、万劫不复。 但路晚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她在打量着叶墨,饶有兴趣的研究着叶墨脸上的表情,叶墨的表情越丰富,她反而泄愤似的越兴奋。看到叶墨难受,就像看到平喜乐难受似的。 哦,平喜乐,那个阴魂不散的女人哈哈哈哈哈 她起身,绕着叶墨转了一圈,最后站到她身侧,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将军啊——托你的福,平家寨,是我烧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把他们,全都烧死在那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墨难以置信的回头看着路晚晴,一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喉咙间的那股腥甜,终于不受控制的喷了出来。他整个人,也无力的,颓坐到了桌前。 路晚晴看着叶墨现在的样子,很是满意。笑着,走出了门外,融入了茫茫夜色中 “来人呐——来人呐——夫人、夫人跳河了——” 外面人声嘈杂,叶墨想起身,但他已经没了力气。 他们在湖里捞了三天三夜,都没找到路晚晴的尸首。大家都说,大约是被湖里的大鱼吃了,又或者是被水流冲到了外面的大河里面 路晚晴就这么失踪了 唐焱到底没有去叶墨的府上。听着赵子义说,最近他们家里不太平,似乎是出了些事情。唐焱闻言,便打道回府了。此前,让公公传了话过去,给叶墨一个月的假,期满让叶墨直接启程去边境。 最近北面开始不安分了 第一百零九章 火灾 月弥已将剩下的边防图送了来。幽泽拿着手里的边防图,望着月弥,眼神中净是玩味。 “做的不错。”幽泽拍了拍月弥的肩膀。月弥垂眸不语。幽泽丢给月弥一瓶药,赤红色的药瓶,烛光在瓷瓶瓶壁上流转闪烁。“答应你的,本座自然会给。只要你不背叛本座,你想要的,本座允了。” 月弥接过药瓶,二话不说的开了瓶口往嘴里灌去。不一会儿,她的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肚子是钻心的疼,她强撑着没有倒下去,但还是得撑着墙壁才能支撑得住自己的身体保持站立。 她双眸猩红望向幽泽,眼中满是愤怒。 纵使隔着面具,月弥也能看到面具后幽泽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幽泽余光瞥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月弥终于再也撑不下去,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等月弥醒来时,石室里已空无一人。月弥望了望自己的手,借着烛光,原本苍白的手,已有了些许血色。她呆呆地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确实没有其他异样,这才起身离去。 大约是风水不好,在长安落英坊的位置重新建起来的那个京都最大的青楼,一夜之间,竟然也人走楼空。据当时的人说,那天半夜,不知怎的院子后面就冒起了浓烟,然后听到女人的哭喊声,随后就是熊熊大火瞬间吞噬了整座楼,楼里面的却不见跑出来一个人。 第二天,只剩下断壁残垣,和那些烧焦的门框门梁,那么大的楼,却没见到那么多的尸体,翻找到的尸体,也就那么数十具,早已面目全非,如焦炭般,无法辨识。 这跟落英坊失火案一样,又成了一宗悬案。久而久之,人们也会随着时间而淡忘。 月弥望着面前的断壁残垣,笑了。随着人群而去。 没有人发现面具下的女人就是这座纸醉金迷的繁华青楼曾经的主人。这把火,烧去了月弥在这里的曾经。从今天开始,她可以好好的为自己而活,她想做的事情,再也无人可以阻拦。 听闻城中最大的青楼失火,辰辞顿了顿,沉默了下来。乐喜歪着小脑袋看向辰辞,不解道:“爹爹,怎么不念了?” 辰辞放下手中的书,摸摸乐喜的小脑袋,道:“今日功课就到这里。”说罢,辰辞转身入了房。 乐喜不解,但不用做功课,还是马上开心了起来。到底是个孩子,还是更喜欢玩乐的。乐喜马上跑了出去,老太太头两天说院子里给自己造了个秋千,现下不用做功课了,乐喜乐颠颠的便往老太太院子里奔去。 大约是跑得太急了。乐喜刚看见一个人走在前面,没来得及刹住车,一头便撞了上去。猛地背后被撞了一下,那人回头往身后一瞥,一个发型精致的小姑娘便到了自己的眼前。那人蹲下神,看着眼前粉粉嫩嫩的小姑娘吃痛地揉着自己的额头,呀呀的叫。 乐喜抬起头,面前的人身披盔甲要配长剑,手上还抱着一个锃亮的头盔。乐喜连连退了两步,往上一看,是叶墨。平时乐喜跟叶墨的交流不算多,只是往老太太那边跑的时候偶尔会见到。不知道为什么,乐喜有点害怕这个男人,但是她又总会有时候想要亲近这个男人。可这个男人总是冷冷的,身上那种感觉,让她很害怕,说不出来的那种感觉。 今天这个装束的叶墨,乐喜反而不会感到害怕,按理说一般小孩看着身着盔甲一脸严肃的将军,大都也会被吓得瑟瑟发抖,叶墨还是带着有沙场征战的将军特有的气场的。但是乐喜却不怕,甚至觉得今天的叶墨跟她以往看到的不太一样,甚至想要去拉拉叶墨的手。 她这么想着,但是没想到身体比自己心还要诚实,等她从走神里面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小手已经扯到了叶墨的胳膊上。叶墨愣了一下,旋即一手将她抱了起来。 乐喜坐在叶墨的胳膊上,竟然有些欣喜,有一种,小孩子的自尊心被满足的感觉。威风凛凛的将军抱着一个粉嫩的娃娃,穿过走廊、踏过碎石路,那场面竟然异常的和谐,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铁汉柔情。 而叶墨这样一个容貌俊美却坚毅的将军,身披铠甲,右手拖着盔甲,左手坐着一个娃娃。这娃娃看起来眉宇甚至有几分与将军相似,这画面实在是太绝了。 乐喜坐再叶墨胳膊上,一手揽着叶墨的脖子,脸上笑的像似一朵花,望着高高的风景和路过的那些院中的奴才侍女,得意极了。 叶墨即将出征,此行是来跟老太太请安道别。乐喜坐在院中的秋千上,丫鬟正陪她玩着。老太太和叶墨看着秋千上的小姑娘,叹了口气。叶墨这次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虽然老太太不过是个深宅中的女人,但还是能知道,行军打仗从来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前段日子他也听到了,倒是北面的沙戎不安分了起来,如果真的要打仗的话,必定是场硬仗。她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眼前这个剑眉星目的将军,重重的叹着气。 今年的年可真的坎坷。 放珠死了,带着自己未出世的孙子一起死了。路晚晴现在疯了,现在是死是活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每日愈下,而叶墨到现在也没能有个一儿半女。现在他又要领军出征了,要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怎么有脸面下去见叶家的列祖列宗啊。 想到这里,她的眼眶红了起来,一颗颗硕大的泪珠划过她被岁月刻下了些许皱纹的脸。她给叶墨身上拍了拍,看着是拍灰,其实她是不敢抬头,生怕让自己的儿子担心。 叶墨其实不是没有注意到老太太表情的变化,只是他故意不看。大约是经历了太多事,他生怕自己会被这眼泪留下,被眼泪动摇了自己为国捐躯的决心。 第一百一十章 踏归途 乐喜远远的看着叶墨从老太太屋子里走出来,赶紧跑了过去。她追上叶墨,扯住他的衣服。 叶墨突然被人扯住,也是愣了一下。 乐喜仰着脸问:“二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 叶墨看了看乐喜扯住自己的那白白嫩嫩的小手,望着她粉扑扑的小脸蛋,圆溜溜的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的脸。多么纯粹、清澈。 他摸了摸乐喜的小脑袋,笑着,语气极其的温柔,“等叔叔回来,给你带边塞的小玩意儿。” 乐喜望着叶墨,灿烂的,明晃晃的太阳在他身后,给他身上的铠甲都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乐喜想了想,从袖子里面翻出自己珍藏的小口袋,口袋里是几个晶莹剔透五颜六色的很好看的小石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将这些小石头全都倒在手心,挑来拣去,终于下定决心,拿起一枚淡紫色的递给叶墨,说:“这个是爹爹带我去捡的回来的,爹爹说,乐喜捡来的都是好运。所以我把我的好运分一点给你,等你回来。” 叶墨结果这枚淡紫色的石头,看了一会儿,狠狠的攥在手心。他蹲下身,紧紧的抱住乐喜,道:“我一定会回来,平安的回来。” 乐喜看不到,此刻叶墨红红的眼眶,已经盛满了泪水。 乐喜啊,他的女儿。他怎么舍得离开自己的女儿,还未相认的女儿。他一定要凯旋,然后回来跪在乐喜的面签,向她忏悔自己的过错,他真的想听乐喜唤自己一声爹爹。 叶墨踏上了前往北塞的路途。 辰辞带着乐喜,送叶墨到了门口。叶墨翻身上马,望了望辰辞,又看了看他身旁的乐喜,什么都没有说,架着马走了。 唐焱坐在茶楼上,望着叶墨一行远远的来了,经过楼下,然后向着城门方向走去。杯中酒水已经续,唐焱冲着叶墨离去的方向,远远的举起酒杯。 幽泽带着洛洛,在远郊的一处亭子中歇息。洛洛带着粉白的面纱帽子,风一吹过,面纱上追着的小小的金铃发出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在这荒僻的郊外,称得上是动听的乐曲。 洛洛举起手,耀眼、明亮的太阳从她指缝见望过去,像一粒闪闪发光的宝石缀在指间。衣袖滑了下来,洛洛白皙得几乎可以看到细小的青紫色血管的胳膊手腕裸露在外面,腕间几根清脆透明的绳线绕着,零零星星缀着彩色的悄悄精致的玉石和与比面纱上要更小一些的金铃铛,小玉石和金铃铛围绕着的正中间是一颗通透淡碧的玉石,正是赵子义给洛洛的那块。 幽泽走到洛洛身旁,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的很,幽泽将她的手放入自己的手中,拢起来,给她暖着。帮她将衣袖也顺道重新束好,道:“虽然已经到春天了,但是这种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你身子这么弱,还是要注意些。” 洛洛远远的望着远处,远处的一大片黑点密密麻麻,越来越清晰。虽然他们隔得老远,但好像那浩浩汤汤的军队行军所扬起的沙尘都能蔓延到他们这边似的。幽泽在一旁静静看着远处,眼睛微眯,不知是阳光过于刺眼,还是想着其他的事情。 洛洛转头看了看他,他的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似嘲讽、似讥笑,但绝不是幽泽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会显露出来的笑意。 洛洛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有她自己能听得见的。她望向那密密麻麻的军队,只觉得脑子疼。战争最伤的,永远是黎明百姓。恍惚间,她似乎从幽泽的眼中看出了野心,那种野心,与朝堂有关、政治有关。这种眼神看起来是有些可怕的,深沉且复杂。 幽泽终于启程要带着洛洛回北疆。 洛洛听着,竟然开心不起来,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北疆与自己而言是极其陌生的,尽管自己在那里生活了很久,可是当自己恢复记忆之后,觉得这里才是自己的归属,而北疆,却是一个陌生的不行的地方。 幽泽察觉出落落的异样,问:“怎么了?” 洛洛强撑着一起一个笑,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有点不舍得。” 幽泽并不知道洛洛已经恢复记忆,说起来,这也算是洛洛刻意隐瞒的结果。她并不想让幽泽知道自己已经恢复记忆,既然全世界都以为洛洛是失忆了,那么恢复记忆的事情还是永远的隐瞒下去好了,自己不想要再回到以前的生活,不想要反反复复被过去所困扰。 幽泽看了看她,没有说什么。洛洛一定是有所隐瞒的,但是她不想说,自己也不会问。 幽泽带着洛洛,两人骑着马踏上了归途。 京都的其他后续,会有人处理,他们的家私细软,也会另外安排。所以他们就这么一身轻松的上路了。 二人策马,说快也不快,路上洛洛看到新奇的玩意儿都要跑下来逗留一段时间,说慢也不慢,转眼间再过两个城,他们就能回到北疆了。 这么些天奔波,换做其他女子,说不定早就累的不想动了。但是洛洛到还好,虽然说来的时候是坐着马车轿子,比现在要舒服很多,但是那个时候是考虑到洛洛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所以只能慢慢走,本来一个月的路程,愣是花了两个多月才抵达。 现在不同了,虽然洛洛身子依旧比较虚弱,但是也不至于像以前以前动不动就昏死过去。洛洛与幽泽各乘一匹马,跑起来自然也快很多。 幽泽想着洛洛现在身子骨还是比较虚弱的,不放心她单独骑已批马,但还是拗不过洛洛。洛洛说,两个大男人挤在同一匹马上,那得多奇怪呀。 幽泽看着她,笑出了声。敲了敲她已束起的头发。 洛洛道,他们一男一女这么赶路,其实过于的张扬了些。 洛洛打扮成小书童的模样,道是,幽泽看起来更像个富贵家的公子,公子身边怎么能没有书童呢? 幽泽不置可否,但却对洛洛的换装没有提出异议。自己的人嘛,宠着呗。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小乞丐 还别说,洛洛穿上书童的衣服,换成书童的发型,这么一看起来,确实像个文文弱弱的小书童。看起来是真的小小的一只,比他年龄小的其他的院仆看起来都要比她成熟年长。 幽泽看着她好一会儿,看的洛洛都有些不自在了。 “干什么这么看着我。”洛洛一边说着,一遍系着发带,但是捣鼓了半天,还是缠的歪歪扭扭。幽泽笑着,上手帮他梳理发带,然后一边给她缠着,重新系上,一边说:“我们家的小书童可真的是眉清目秀,我可都不敢带出门了,万一被人看上怎么办。” 洛洛脸上一红,嘴上嘟囔着幽泽又在乱说话打趣自己,但是眼睛还是忍不住笑的弯弯的。 幽泽很喜欢洛洛笑起来的样子,洛洛每次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弯弯的,像弯弯的月牙。其实她就算不笑的时候,看起来也有种娇俏的感觉。但是生气的时候,虎着脸,嘴巴瘪着,这种时候幽泽就特别喜欢斗她,她气鼓鼓的,脸上像个皱巴巴的小包子一样,看起来就让人忍不住想戳一戳。 洛洛可不知道幽泽心里在想什么,趁他还没反应过来,转身上了马。 幽泽笑了笑,也上了马,跟上了洛洛。 二人在快到边境的一处小镇子上住了下来。这次倒不是洛洛要停下来,而是幽泽要停下来。幽泽说是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要在这个镇子上停留些日子。洛洛倒没有什么所谓,唯一觉得不太舒服的就是,这个镇子上的人看起来都怪怪的。 幽泽让洛洛不要乱跑。洛洛嘴上应着,不过幽泽一离开,马上就换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小乞丐装准备出去溜达溜达见见世面。 幽泽哪儿能不知道她这个性子啊,洛洛换好装束刚关上门,转身就看到幽泽站在自己面前,一堵墙似的。洛洛尴尬的笑了笑,心虚的说:“你还没走呀” 幽泽挑了挑眉,笑的意味不明。 洛洛心虚的往后退,知道抵到门板,退无可退,只好硬着头皮一脸谄笑。 幽泽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呆不住。只是我现下确实有事情要处理,不然也是会陪着你去的。可以到附近逛逛,但绝不可跑太远。”说着,幽泽给了洛洛一个小药瓶,继续道:“这个你带着防身,如果遇到坏人,可以撒一些到他身上。”然后又递了一个小布包给她,道:“这个你随身带着,万一真的用上瓶子里的东西,可以保护你不被影响。” 洛洛接过幽泽手上的东西,往怀里一揣,踮起脚往幽泽脸上飞快的啄了一口,然后哼着小曲儿蹦蹦哒哒的往外走去。 幽泽望着她的背影,还是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往相反的地方走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拐角。 洛洛来到街上,路人看她的眼神都奇奇怪怪。她正在纳闷儿,路边刚好有个卖镜子的小摊,她路过一看,自己穿着破破烂烂的乞丐服,但是脸上却干干净净,收拾得精致的很。这下她明白了怪异的点在哪里。 她赶紧闪身钻进一条小巷子,往墙上刨了刨,弄得脏兮兮,然后往脸上抹了抹,感觉差不多了,这才拍拍手,满意的准备出去。突然身后传来了笑声,洛洛循声往后看去,什么都没看到。正纳闷着,转身准备走,忽然听到身后的破箩筐抖了下。 她小心翼翼走过去,看到墙角一个小棍子,捡了起来,拿着小棍子准备挑开那箩筐。还没等棍子碰到箩筐,箩筐就猛的抖开被甩到一边,没等她反应过来,忽然觉得脖子一痛,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洛洛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双脚也被绑了起来,自己正在一个铺着稻草的地上。眼前不远处,听到有人叽叽喳喳,但又听不真切。 洛洛叹了口气,自己还真是不省事儿。这才出来一会儿,就遭遇这种事情。 不一会,叽叽喳喳的声音停止了。洛洛听见脚步声,正想着要不要装睡的时候,一双脚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了。洛洛看上去,眼前正是一个糙汉。那人头发乱七八糟,衣服也有些邋遢,比自己更像乞丐。他脸上也是脏兮兮的,一脸粗糙浓密的络腮胡子十分扎眼。 那人蹲下神,用一个匕首挑起洛洛的下班,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她听不懂的话。洛洛盯着她,一脸无辜。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她好像听不懂自己讲的话,咳了一下,似乎清了清嗓子,这才重新开口。 “你不是本地人,来这里干什么?”男人开口问,听得出,他的语言很生疏。 洛洛眨了眨眼睛,反问:“你绑我做什么?” 男人盯了她一会儿,洛洛感觉到他的眼神是很锐利的,怎么说呢,就像是鹰的感觉,让她觉得不舒服,或者说有点害怕。洛洛被他盯着,也以更不服输的眼神瞪了回去。 男人眯起眼,洛洛感受得到,冰冷的匕首在自己的下颌移动,最后落在了她的喉尖,似乎想挑动起洛洛害怕的情绪。但洛洛却毫无波澜,只是看着男人,直直的盯着他,丝毫也不退让。 男人没了兴趣,收起了匕首。洛洛这才看清他的匕首,匕首柄和匕首鞘都是银晃晃的光泽,柄和鞘上都追着红蓝色的宝石,看成色是极好的。洛洛眼睛都快拉丝了,这个匕首可真好看,回去她也要找幽泽要一把。 男人顺着她的眼神落在自己的匕首上,看了她一眼,快速将匕首收了起来。 “你从哪里偷来这么好看的匕首?”还没等男人开口,洛洛已经开口反问她了。男人愣了一下,眼前这个小乞丐,还真的一副不怕死的样子。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男人道。 “我告诉你了,你能把那个送给我吗?”洛洛冲着他的衣袖挑了挑眉,顺带着眨巴眨巴了眼睛。 下一秒,男人的手扼上了他的脖子,洛洛觉得喉间一紧,有些喘不过气,大力的咳了几声。这么一咳,眼泪都出来了。但是洛洛也没求饶,男人的手又加重了一丝力气,洛洛眼角开始泛红,但是也还是倔强的很。 第一百一十二章 去个地方 洛洛的脖子和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涨红,就在她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男人突然松开了手,新鲜的空气瞬间涌入洛洛口中,她大口吸取着,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变态。” 男人愣了一下,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姑娘一张嘴不是求饶,反而张嘴就开骂。男人笑了起来,但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怪异,或者说洛洛都无法完全看到这个人的笑容,那笑容被浓密的络腮胡子遮挡了起来。 洛洛觉得一阵恶寒,嘴里像是有东西从胃里往上涌,最终还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男人快速闪躲,这才没被洛洛吐出来的酸水沾染上。 男人脸上染上一层愠怒。 洛洛有些抱歉,刚开口,又是“哇”的一声。这次男人可没那么好运了,尽管躲避了,下衣衣角还是不小心沾染上些。男人眼里都是愤怒,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的话,洛洛觉得自己应该已经被眼前这个人千刀万剐了。 洛洛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吃的饱饱的,怎么突然间就那么反胃,是这个人身上的嗖臭味儿太重了吗? 男人皱了皱眉,再次掏出匕首。洛洛瞪着他,心想,难道这家伙气急败坏要杀了自己吗? 洛洛想着,匕首已经来到了她眼前,匕首的寒光闪到她的瞳孔里,她反射性闭上了眼睛,却没有预想到的肉体的疼痛。只是觉得背后的绳子一送,自己的双手已经恢复了自由。 洛洛睁开眼,没由来得打了个哈欠,顺便伸展了下胳膊,然后才觉得手腕处隐隐作痛,放到眼前一看,白皙的手腕上已经被绳子勒得红了几道,还有些磨破皮。洛洛鼓起嘴巴,看了看男人,然后低头解开自己脚上的绳子。 脚上的绳子解开后,洛洛这才算是完全的手脚都恢复了自由。她占了起来,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尘土,满脸嫌弃的望着地上,然后越过男人往屋子外面跑去。她在外面兜兜转转好一会儿,都没找到水池或者蓄水的地方。 不过想来也是,这个地方常年黄沙弥漫,水资源本来就是比较缺乏的。好一会儿,她终于放弃,一屁股做到门外的石头上,打量着眼前这个地方。目之所及都是黄澄澄的一片,虽然说这个地方都是这样,但是这里尤其的荒僻,真的是一点儿绿叶子都看不到。 男人跟着她走到了外面,递给她一只水囊。 洛洛接过水囊,晃了晃,里面还有不少水。于是打开塞子,往嘴里灌水。水囊嘴距离她的嘴巴有一段距离,洛洛并没有直接喝,而是含了一口水在嘴里漱了漱口,“噗”的一下吐了出去。 似乎察觉到男人的眼光,她将水囊塞好,递回去给他,道:“我知道水在这里是很金贵的,但是我真的受不了吐了之后没漱口。我不喝了,谢谢你。” 男人没有接,洛洛只好收回手,看了男人一眼,又打开塞子灌了一口,这次是喝下去的。 男人丢给洛洛一串铜板,让她自己回去。洛洛眼睛瞪得老大,铜铃似的,她气鼓鼓的走到男人面前,问:“大哥!!!你让我自己回去!我怎么回去!!!这是哪里?你平白无故的把我绑到这里,然后又平白无故让我自己回去,怎么你说绑就绑,你说丢就丢啊!世界上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男人一脸不耐烦,转身就走。洛洛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走他,赶紧跑到他前面,伸手拦住他,嚷嚷着:“你走到哪儿,我就跟你到哪儿。除非,你把我送回去。” 男人皱起眉头,悔不当初。这个女人真烦,解决掉算了。 “你可别想不好的东西啊。”洛洛绕着他转了一圈,然后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继续道:“你这个人,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确实嘛也有些凶神恶煞,但是我觉得你的心地是善良的,不然你也不会放了我,你说是?”洛洛站定在他面前,望着他。 男人比她高许多,怎么说,其实有点奇怪。从男人的脸上来看,他像极了一个很魁梧的塞北男人,粗糙,莽撞;但是如果不看脸,看他的身子,会发现他整体的身形跟塞北的人又是那么的哥哥不如,倒是有点像江南水乡的公子哥儿,但是比公子哥儿们要壮上一些,看起来就像嗯,好像跟她见过的在战场上的那些军士一般,或者说,像极了她所认识的那个将军,看起来很结实,但又不是非常大块头的感觉。 洛洛分析着,忍不住笑了出来。这真的不能细想,越细想,眼前人就越滑稽的感觉。 “你笑什么?”还没等洛洛反应过来,男人就凑到她面前,有些粗糙的收捏着她的下巴,用了用力,仿佛要把她的下巴捏碎似的。 洛洛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动手动脚?男女授受不亲不懂吗?一点礼仪都不讲的吗?” 男人有些无语。 这女人怎么总是能说一些出其不意的话,从之前匕首对她,到现在,她好像都没有什么害怕的意思,感觉就像生死不重要,而她的状态最重要。真奇怪。 这女人很气人,但转瞬你又会觉得伤害她是一件良心上过不去的事情,可是转眼她又能把你气的跳脚。男人也不清楚女人是装的还是怎样,如果真的是装的,那么她确实有本事迷惑那个人。 想到这里,男人看向洛洛的眼神骤然冷了几分。洛洛打了个哆嗦,还是昂着头,不服气的用视线回怼着男人。 两人僵持许久,洛洛的脖子也有点酸。男人这才开口,道:“我可以送你回去,但是你要跟我去个地方。” 洛洛松了一口气,活动活动脖子。怎么这些人长得都这么高,仰着头脖子真的又痛又酸,她轻轻锤着自己的脖颈,一边问:“是什么地方?” 男人嘴角闪过一丝笑意,这笑意轻微飞快,洛洛甚至都没来得及捕捉到,脖子上骤然一痛,失去意识前,洛洛已经把眼前这男人的上下十八代全都骂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