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枣药丸》 第1章:舔个大丹 烈日骄阳,盛夏的当午,天空上的白云都不见一朵,气温直逼五十度,更让人难耐的是这闷热无风的燥热天气。 在两座低矮的小山之间,有一条不到两米宽的黄泥路。路旁边水桶粗细的宽叶树稀疏的排成了两行。蔫吧的树叶漏下了斑驳的光影,一道略显驼背的人影艰难的走了过来。 面色苍白的刘幕,选择一处浓密些的树荫处停了下来,将肩上的小布袋重重的落在了地上后,抹了两把额头的汗水,盘坐在地上开始回气。 不过半刻钟,刘幕站起身来,虽然依旧汗如雨下,脸色倒是轻松了很多。 地上躺着的是一个三十公分长、二十公分宽的麻色袋子,鼓鼓囊囊的显得装了很多东西。 双手用力荡了两下,刘幕艰难的将袋子甩到背上后,继续沿着黄土路往前赶去。看刘幕那费劲的动作,好像背的不是如此娇小的布袋,而是一个巨大沉重的袋子。 而事实也是这个样子,看起来也就两个巴掌大小的袋子,里面足足装有四千多斤的东西! 突然,刘幕脚下没留神,脚下隐蔽的小土坑闪了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刘幕的身体斜斜的冲向路边,还好肩头抵住了一棵树,避免了被路边荆棘破相的危险。而这时候,刘幕心底积攒了许久的怨念终于爆发了出来,一把将小布袋摔在了地上。 “该死的奸商!别让我再遇见你!” 一道怨气十足的骂声传出,刘幕低头看着那个小布袋,脸色显得特别难看。耳边犹想起当时奸商的蜜语甜言。 “大容量高质量,密臼天麻纳物袋!时值千年周庆之际,半价甩卖了啊!” 拽了拽布袋,细想起来,刘幕有些无语的发现,对方并没有说谎。确实密臼天麻做的,质量高容量也大,80块散灵石能买下两个半平方的纳物袋,这算是相当划算的买卖,假如忽略那丝瑕疵的话。 纳物袋,相当于次级的储物袋,主要的毛病就是不能将储放物体的所有重量都消除掉,当然一般纳物袋能消除的重量在六成到八成之间。 刘幕面前这个小袋子不一样,不要说最低限度的六成了,连三成甚至两CD没有!也怪自己,当时只是检查了质量和容量,竟未校检下减重率! 就这样,眼看着任务交付的日期就在眼前,刘幕只能无奈用这坑爹的纳物袋,背着这一整年的收成上路。天见可怜,背负这么沉重的物体上路,简直就是煎熬,要不是刘幕多年农事锻炼,再加上时刻运转着功法,尚能勉力支撑,这遥远的路程真是不敢想象。 刘幕发泄了半天,再次背起了那个小布袋,感受着肩上将近四千斤的重量,在远眺尚不见踪迹的山门,刘幕无奈的埋头接着赶路。 …… 中间又停下来回气了三次,刘幕终于看到了那四根巨大的蟠龙石柱支撑着的山门,有些榨干的身体内,再次涌出了一股力量。 “清虚门,我又回来了!” 刘幕看着周围有些熟悉的景象,内心有些激荡。不同于之前独自行走的黄泥路,如今脚下踩着的是一条宽敞的青石路,而且四周稀疏的人影随着自己往前赶路。 当然,与艰难负重状态的刘幕不同的是,其他人都满脸轻松的往前走,那一方方各色的纳物袋,或背于双肩、或拎于双手、或揣于怀中、或系于腰间。弓着身体剧烈喘息的刘幕,此时就如人群中的一股泥石流,引来了路上行人的侧目。 他这是肾虚吧?一个小小的纳物袋都背不稳,这都虚成什么样子了?周围人一阵阵的窃窃私语。 人们恶意的猜测如潮水般涌进耳里,而刘幕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咬牙沉默着继续往前走。 在接近山门的几里范围内,树木都被清除一空,刘幕在烈日的暴晒下,艰难的往前挪动着,并在心底一遍遍的鼓励自己,到了前面的大丹下,就有凉阴处休息了。 大丹,一个充满着传奇色彩的物体,一度成为了山门的标志。 那是一个直径三米的巨大银白色球体,常年来表面圆润光滑,时光无损、风尘不沾。过去,经常有人好奇的拿着各种利器试验过,不但对其丝毫奈何不得,反而纷纷遭了报应。 这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东西,传说是仙人采九天之上的珍宝,以混沌玄元炉练就了九九八十一纪元,最后一炉飞出足足十枚仙丹。常言道,九九归一,九为常数之极!这十枚丹药自然是出了一枚废丹,也就是山门前面的这方球状的物体。 再抬头,刘幕毫不在意周围好奇的目光,双腿颤抖着挪到了大丹的阴凉面。 “小子,看你还往哪跑!” 刚把小布袋扔在地上的刘幕,被旁边突然伸出的一张孔武大手抓的死死的。 常老赖! 刘幕原本就有些白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去年的那场闹剧流水般从脑海里过了一遍。 “常爷,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刘幕略带讨好的装傻问道。 被称为常爷的男子,是一位体长近两米半的高大壮硕男子,简短的头发只留长了中间一小块扎了个小辫,圆形的脸孔上满是横肉,那对狭长的鹰眼闪着危险的光芒,一身赤衫短裤下,遮不住的肌肉鼓起了一块块的大包。 “哼,去年你可不是这个态度!”男子轻蔑的打量了刘幕一眼,然后左手拾起了那个小布袋。 “别,常爷!我还要交任务呢!”听到男子的问话,刘幕的心底一阵苦笑,去年你遭难了,大伙自然乐见其成,纷纷庆幸避开了一场剥削:“再说,当时我的态度也是如此恭敬啊,只是当时急着赶去交付任…” 男子那只如钳子般的大手握紧了几分,卡的刘幕一句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还狡辩?你们是去年没想到,我常三经历那场劫难后还未曾垮掉,是吧?”男子脸上的横肉抖动了两下,“算上去年未交的例事,今年要抽六成!” 原本脸色憋的酱红的刘幕,在男子虎钳下安顺无比,但听到对方要抽六成,瞬间拼命的挣扎起来。 啪啪,然后诓的一声。 脑袋与大丹来了个亲密接触的刘幕,脚下踉跄了几步,丝毫没注意顺着额头留下的血渍,捂着赤红的双脸,艰难的说道:“常爷,您抽了六成,我任务都没办法交付了!” “哼!”常三甩了甩右手,有些恶心的看着手上那些汗水,刚刚扇对方脸时沾上的汗水,“虽然你们去年的做法不仁,我如今却不能不义!我可以把去年那三成分三年抽走,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刘幕左右打量了两眼,却发现路上的行人们看到自己二人都如避蛇蝎般。 常三一伸手,插入小布袋的右手,抓出了半把灵米,然后用力的揉搓了起来。很快,那七八枚拇指大小的乳白色灵米混合着手上的汗水,碾成了一团糊状的物体。 “把它舔干净!”常三将手里的米糊涂抹在了大丹之上。 看着那银白色的表面涂抹的一小块地方,黏黏糊糊的特别恶心。刘幕内心满含着纠结,不是忍不下这口恶气,不是吃不下这团米糊,而是心底想起了关于大丹的流言。 “常爷……” 刘幕的话语再次被常三的动作打断,脑袋被硬生生的怼在大丹上的刘幕,嘴巴死死的闭着。 “不舔,我就抽走六成!”常三的脸色倒不着急,只是现在这个时间节点很容易回忆起去年的那场可怕的遭遇,内心的悲愤很想找地方发泄一下。 “舔!”刘幕的语气满是悲愤,闭上了双眼,一口一口的将大丹上的米糊舔了个干干净净。 “算你识相…” 感觉后脑勺又遭到了两下重击的刘幕,半天回过神来后,终于想起了什么,一把提起了小布袋。 感受着布袋的重量,还不放心的刘幕伸手进去掏了两把后,终于松了口气,对方无良却还有些信用,说抽走四成就抽走了四成。 再背起小布袋,还剩两千多斤的重量,一时让刘幕轻松了很多,看了看有些倾斜的太阳,也顾不得整理自己的仪表,刘幕慌忙往山门走去。 第2章:口含老根 重量减轻后,刘幕发现,身体上的疲惫感逐渐消退,反而心灵上的屈辱感,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跨入山门,循着台阶转了两个弯,然后沿着一条斜斜的小路直达白岩殿。这座掌管着外门弟子生计大事的宫殿,早年在门内修行时,自己竟丝毫未曾留意过,直到前些年被打发出山门,才渐渐摸熟了这片地方。 “木子,我听说你被常黑狗给咬到了?” 远远的,一名身材矮胖、年约十四五的黑脸男童迎了过来。 “张子!”刘幕看到迎面走来的人,满脸笑意,倒也没有在意对方的调侃,“你来的到是挺早的啊!” 被称为张子的男童,走到刘幕身旁,略微垫了下脚尖,假装很随意的拍打了两下刘幕的肩膀:“哈哈,半路遇到李叔了,被捎了一程!” “李叔?”刘幕脸上的羡慕无法言表:“怎么就让你遇到李叔了呢?去年那常三被人教训,你我都没少在旁边看笑话,刚才我还怀疑,你怎么没被常三咬到……” “小爷一向吉人天相!”听到这话,张子不禁一脸臭屁的样子,“木子,现在排队的人少多了,你快去交付任务吧。” 听到人不多,刘幕一把拽着张子,快步向殿前走去。 “你,你拽我干什么?我任务已经交付完了……” …… 白岩殿门外,摆着一张石案,案后坐着一位尖嘴瘦脸的老者。 “丙上!”老者摸着他那斑白稀疏的胡须,尖声说道。 “什么?”刘幕的嘴巴微张,傻愣在当场。 对于刘幕的疑问,老者毫不在意,“下一位!” “怎么能是丙上?您,您是不是辨错了?”刘幕一听下一位,真的就急了,双手杵在案上,大声问道。 老者眼底闪过了一道讥讽,挥挥手,上来了两名男子,将刘幕架了下去。 被拖着倒走的刘幕,远远的看到老者对其挥了挥三根竖着的手指,渐渐想明白后,刘幕的眼底冒出了怒火。 这老者姓钱,与常三同属一系的,去年那祸事一同被波及的,可都不曾倒台。 被架到偏殿的刘幕,无奈的继续交付任务的环节。纳物袋内的灵米被拿出摊放在地上,一道术法洒落在了灵米之上,旁边那两名男子看到后松了口气,慌忙取下灵米,架起刘幕走出了偏殿。 再看这道术法之后,那堆灵米明显多出了几分莫名的光泽,此乃灵物入籍的过程,就是被山门依法烙下印记,如此才能堂而皇之的成为“官米”,续而才能用于交付任务和买卖。 再转回殿前,钱姓老者的身旁闪出了一名持簿男子,手指连翻掐动后,对着刘幕说道:“汝拥乙下灵田七亩,今岁当交贡粮甲上灵米七百一十四斤!折丙上灵米两千一百四十二……” 毫无反抗之力的刘幕,黑着脸交付了任务,黑着脸将剩下的五百余斤灵米一言不发的拎在手上。 “小子,剩下的灵米,不售卖给山门吗?” 手提着纳物袋的刘幕,对于询问的声音充耳不闻。 甲乙丙,每级兑换翻一倍,细分到上中下,即是三成、三成、四成。乙下兑换成丙上,足足有四成的溢出,也就是假如自己灵米正常评为乙下,自己的贡粮只需交付一千八百多。虽说将灵米售卖给山门,享有高出市价一成的价格,但自己灵米的品阶被恶意评定品,丙上高出一成还是不如乙下平价售出。 刘幕的不公平待遇,很自然吸引了很多外门弟子的侧目,但事不关己下,一个个紧闭着嘴巴,并在心底暗暗告诫自己。 刘幕脚下匆忙,不止是因为受到欺压的屈辱,抽了四成又被压了品,一进一出这今年的收成足足折损了八成!收入的锐减,不是刘幕现在最着急的问题,此时刘幕心底升起了阵阵不安,身体上不时传出了一阵阵木涩感,体内原本顺畅的劲气渐渐晦涩,虚弱麻木的感觉,一阵紧似一阵。 大丹的报应上来了? 刘幕的心底不由一阵发抖,倒不是有什么生死的担忧,只是命河的汛期将至,眼看着农忙将近,这要是耽误的秧苗的栽种,一年的收CD耽误了。 紧赶慢赶,刘幕终于在日暮之前赶回了住所,拎起早晨时准备的一篮蔬菜,匆匆赶向刘老的小铺。 刘老大半辈子都待在外门,对山门北侧的这方灵田、药园、牧场等等山门资源了如指掌,这些年体力渐渐衰减后,便不再务于农事,转而开了个小店铺。一个主要经营日用百货,附带各种农事的服务。 刘幕是在去年灵田干旱、水气不足,请来了刘老悉心解决,然后一来二去,加上同属刘姓,逐渐也就熟稔了。 “刘,刘老……” 刚用过晚饭,正在屋里静坐的刘老,听到门外的响声后,几步跨出房门,一眼就看到了半蹲在地上的身影。 “你是……小幕?” 也难怪刘老辨认了半天才认出来,刘幕原本一米七八、略显瘦弱的身影,此时早已胀大了很多,甚至说是肿成两米高的桶状都不为过,那张黝黑消瘦的脸庞更是青肿如盘,根本让人无从辨认。 还好刘老认出了他手里拎着的篮子。 刘老将刘幕搀扶进入屋内后,终于断断续续的从刘幕口中听出了缘由。其实,不用刘幕解释,刘老也猜的出来发生了什么。虽然很多年都没有发生了,但刘老年轻的时候却不少见过这种“遭报应”的身影。 “楼…楼老…哦总,众斜了…快,快给哦堪堪…”(刘老我中邪了,快给我看看) 此时刘幕的嘴巴早已不灵光了,喘着粗气将这句说完。 刘老笑着止住了刘幕的言语,让其稍安勿躁后,转身入了隔壁的杂间。 刘老刚一转身,强忍着的刘幕再也忍不住,一个翻滚躺在了地上。 刘老在里间翻找了半天,才捧着一方灰扑扑的木盒走了出来。 “还好没扔,也算你小子走运!” 刘老抬眼看了下躺着的刘幕,翻开近半米长的木盒,从中取出了一物。这是一根光滑状、赤红色的老根,长约四十公分,小儿手臂粗细。老根上生出的侧根不多,样式自带一股奇特的韵味,形如一位侧卧的贵人,明显被精修过。 “张嘴!” 刘老连连叫唤了好几声,刘幕才渐渐反应过了,艰难的将红肿的嘴巴张开。 刘老手底下毫不顾忌,一把将粗大的老根塞进了刘幕的嘴里,而且还用力的捅了几下,最终看着半截入了刘幕嘴里的老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呕~呕~~” 小儿手臂粗细的老根,虽说侧根很少,却不是没有,如此粗暴的被捅进喉内,甚至头部都深入了胃内,这生硬的动作,直刺激的刘幕一阵反刍。 “忍一忍吧,再忍忍就好了!” 听着刘老在旁边宽慰的话,刘幕竟真感觉自嘴内物体处,真升起了一股暖流,顺着身体酸麻肿胀之处扫过,全身不自觉的抖动起来。 如此刘幕口含老根足足半个时辰后,躺在地上身影一蹦而起。 “咳咳,咳咳,啊呸!” 感觉身体恢复正常后,刘幕自然第一时间将那深入喉咙的异物拽了出来,才呆呆打量着这截血红色的老根。 此时虽然大日早已西沉,但圆月当空,刘老门前的小池塘明亮如镜。 刘老目光从门外挪回后,看了两眼依旧臃肿的刘幕,笑着说道:“小子,感觉好些了就快快回去吧!老朽可不会留你过夜!” 刘幕抬手看了看“粗壮”的手臂,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苦笑道:“楼老,哦嘿四没好啊!”(刘老,我还是没好啊!) “臭小子,谁让你招惹那等不详之物的?”刘老忍不住笑着喝骂道:“你没发现浮肿消了一圈吗?每日多含此根,不出两旬,必然就好了!” 两旬?就是二十天! 老根抽出后,刘幕的喉咙、嘴巴遗留着一股甘味,如此一会儿,刘幕竟感觉舌头恢复了灵动。 “二十天啊!刘老,还能不能在快一些?” 刘老斜瞥了刘幕一眼,心底一动:“二十天又不耽误农事,小子你是不是后天有约?” 听到刘老的问话,刘幕的脸上噌就红了一片,还好现在脸庞青肿无比,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分辨出刘幕的红脸。 “刘老,后日的洗石会,晚辈不过想凑个热闹去!” 以刘老的阅历,自然不会戳穿刘幕的遮拦。 “你带来的果蔬我收下了,篮子在门后,走时记得一并带去。” 刘幕看着闭上眼睛坐在椅上假寐的老人,识趣的躬身一礼,转身准备回去。 “刘老,这老根……”走出门外的刘幕,才想起手上的这根老根,还没询问诊费呢。 刘老倒也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就当抵了你小子的果蔬钱了。” …… 吱呀一声,虚掩的大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一个肿胖的圆脑袋伸了进来。 “刘老,晚辈洗石会上,洗石会上可是约了人!脸上的浮肿能不能尽快消掉?” 正准备入寝的刘老,看到刘幕的去而复返,皱着眉头怒斥道:“招惹大丹那等不详之物,未损修行根基就不错了,还妄想快速好起来?给老朽滚出去!” 看着翻脸不认人的刘老,刘幕慌忙掩门而去,心底更是嘀咕着,还没入睡,怎生的如此大的起床气? 刘老听着脚步声的走远,脸上的神色终于绷不住了,笑着摇了摇头,低声笑骂了几句,洗漱一番后便入寝了。 第3章:小师妹 转眼到了第三天,这天正是洗石会召开的日子。 刘幕早早的起来了,漱了漱口后,再次将那老根塞进了嘴里。 刘幕这两天含着这根近半米的老树根,慢慢的竟也习惯了。此时刘幕的神色有些出神,心里思考着一些事情。 上一年的收成只剩下了五百多斤灵米,售卖给零散的商铺,都不知道够不够一张洗石会的门票钱——八百碎灵石。 刘幕蹑手蹑脚的搬开了自己的床铺,顺着墙沿翻开了一块方石,小心的取出了一个半扁的袋子。 袋子里的碎灵石是自己多年的积蓄,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也就近六千数。也是自己打算购买一株灵树而攒下的。刘幕的脸色浮现了一抹苦色,但手底的动作毫不迟疑,从袋子里数出了足足两千颗碎灵石,转进了那方纳物袋内。 世事难料,原本算起来去年一季的收成怎么都要在三千五百枚碎灵石以上,谁知遭常三剥削了大头,又被恶意评低了灵米的品阶,剩下竟不足一千灵石的收成,怎么想都让人气愤。再想到那株让自己垂涎的青苹灵树,那一万二的高昂价格,自己想栽种一株在灵田田头的愿望,只能再推迟两年了。 再次将袋子塞回了墙里,并将床铺重新放好后,刘幕关上房门走出门去。 为何会取出两千枚岁灵石,是因为去年今日答应了小师妹,陪她一起选取一块浊石,自然要准备双份的门票,多准备的四百枚碎灵石是防备其他。 小师妹小名芊芊,与刘幕同村出身,与刘幕机缘巧合拜入师门不同,芊芊是通过正规筛选,以较好的资质入的山门,虽然比刘幕年轻几岁,却在去年此时遭遇练气瓶颈,也是当时,自己答应送其一张洗石会的门票。 说起来,刘幕已经好久没见小师妹了,倒是几个月前,刘幕就听闻小师妹顺利突破进入了练气期。刘幕轻叹了口气,有些怅然,自己因为多年无法踏入练气期而被山门打发出来,而小师妹却轻松的踏入其间,想来自己与她从此天人相隔也有可能,这次的洗石会却不知师妹还记不记得自己去年此时的豪言。 刘幕顶着头巾、遮着面巾,心不在焉的关好院门,绕着自己的灵田边竖起的那排高大篱笆墙外,快速检查了一圈后,向着南方命河方向而去。 不多时,朝阳化成了火球,刘幕那被头巾面巾包裹成一团的脑袋,很快便湿哒哒的一片,轻薄的黑布被浸泡成了一团,刘幕那方臃肿的面孔自然遮盖不成了。 一把扯掉纱巾的刘幕,脸上有些愤恨,虽然这两天时刻含着老根,身上的浮肿也只是消去了小部分。而现在赶去的洗石会上人头涌动,刘幕害怕老根丢失,想了想,便没把那方老根带上。 行走在路上,刘幕自然的陷入了走神中。 洗石会,涉及了一场天地大秘。传言,近古消散在一场浊雨之中,一场磅礴浩大的浊液足足下了悠长的年月。更有传言,近古整个纪元内留存的有灵之物,都被那场浊雨夹裹,融成了一块块银灰色的石头。 命河是一条从禁地流淌出来的长河,经过各处歧路岔道,这条近处的命河自然是一条支流中的支流,在整个阡陌纵横的命河流域里,毫不起眼。 …… 赶了四五十里地,期间路过两个小坊市,刘幕都没停步。紧赶慢赶,终于在午时之前来到了那处举办洗石会的地方。 没费多大的力气就寻到了洗石会的场所,刘幕的心底自然很高兴,要知道命河虽然年年有断期,但洗石会并非年年都有,因为每年命河上能够举行洗石会的地点飘忽不定,只有当临近刘幕这片势力范围的时候,才会允许举办洗石会。就比方说上届的洗石会在三年前,再往前数就是十一年前。 此时,洗石会内挤满了足足三四千的人,刘幕抬手遮了遮脸,蹑手向内走去,细心的寻找着小师妹的芳影。 远远的,小师妹那小巧的身影映入了刘幕的眼帘,连同的还有其身旁的另一道身影。 小师妹身着浅绿色的百褶裙衣,白皙的鹅颈散发着诱人的光泽,散肩秀发虽然遮挡了小半张侧脸,但那张清秀精美的面孔,还是让刘幕一眼就辨认了出来。而此时小师妹满脸的笑意,对着的是身旁的那位男子。 那是一位比小师妹高出半头的粉面男子,一身华贵的锦衣,头戴书生帽,手上持着一把折扇扇动不休,阴柔的脸上更是露出了与小师妹相称的笑脸。 远远的,看到小师妹与对方笑语盈盈,甚至中途还伸手掐了对方一把,如此亲昵的互动,看的刘幕心底醋意大生。可是转念一想,刘幕面带苦涩,自己有什么身份去吃醋?再想想自己此时的窘态,身体臃肿,脸庞更是胖成了球,就算没有另一名男子的出现,自己也不一定有脸出现在小师妹身前。再看了一眼师妹那绝美的身影,刘幕强收了目光,转身混进了人群深处。 在刘幕收回目光时,刘幕的小师妹竟若有所觉,对着刘幕身影的方向看了过来,只是打量了好久,依然没有看到那道自己熟悉的身影。 “你那师哥,莫不是舍不得洗石会的门票吧?”旁边华服的男装之人一脸调笑道。 “怎么会?我师哥说了送我一张洗石会的门票,自然会送我!”小姑娘皱了皱琼鼻,很强硬的说道,只是那语气难掩的不自信。 看到小姑娘硬撑着的面孔,华服男子自然不好接着调笑,很自然的住了嘴。 “师姐,你说他真的不会来了吗?”小姑娘沉默了一会,忍不住轻声问了句。 …… 小师妹的对话,刘幕自然无从知晓,更不知道小师妹一直等待他的身影,等的都有些没信心了。既然都到了这时候,刘幕眼看着洗石会马上开始了,心里想的自然是选一枚浊石早早回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人赶了过来。 顺着人流,刘幕来到了命河的河边,顺着河边一条短小的栈桥,刘幕往里多走了几步,看着宽敞浩渺的江面,心境竟自然平静了很多。 午时刚到,一阵轰鸣从远处传来,虽然上次洗石会自己见识过了一次,但刘幕还是惊叹于眼前的壮观。几千米宽的河面好像突然被截断,谁也不知道海量的河水去了哪里,眼前所见的河道滴水不剩,裸露的河底映入眼帘。 当众人还沉浸在这天地的奇观之中时,洗石会负责的相关仆从们紧锣密鼓的行动起来,首先是自河道的边缘向河内清理出一条宽敞的河道,一辆辆翻车载着淤积的河泥,翻倒在了河边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 看着旁边被随意堆放的河泥,刘幕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垂涎,命河出产的河泥,那可是登品入阶了的上等灵土,极适合用作栽培灵植。轻叹口气,刘幕虚抹了两下嘴角,好像接着擦拭口水的动作,压下心底的贪念。假如让洗石会的管事们知道此时刘幕的想法,拿命河河泥去种灵稻的想法,如此暴殄天物,肯定会忍不住暴打他一顿。 命河的断期固定的半日,举办洗石会的势力自然急切的清理出一条入场的道路。 不过两刻钟,一条十米宽、直通河中心的平坦道路就被清理了出来。当被告知可以入场后,刘幕等了一会,待多数人员入场后,才交了入场费,快步走向河心处。 虽然前面有人遮拦,但侧望去刘幕还是看到了河心处的不同之处。果如他人之言,命河断期时,其内外河的迥异之处便暴露在人前。命河外表那几千余米宽的河面只是表面,其被称为命河,更多的是源于眼前这条狭窄的河内河吧? 河中心这条不足十米的河道很快被人群所填满,虽然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一遍遍的催促着人群不要在内河行走,还是有很多自持身份的修士毫不理会。 内河的河底,多得便是那如鹅卵石般的银灰色浊石。 其实,洗石会举行多年,真正从浊石中洗出秘宝的少之又少,一部分是包含秘宝的浊石数目稀少,另一部分则是财不露白,很多得了秘宝的人也是偷偷的处理掉了,就算被人发现,也只是推到别的机缘上,丝毫不提洗石会,毕竟相比于可能传自近古的浊石之宝,其他机缘惹人窥探的概率小的多了。 而洗石会举办了无数届,自然有些选石心得在私底下流传,正所谓是一平二角、三棱四面、五光六彩…… 在内河寻找浊石的时限是三个时辰,所以来到内河边后,人们很少有所交流,更多的是埋头寻找。人群的第一个分歧自然在上下游上,当看着七成人走向上游后,刘幕自然的往下游快步走去。 就算人群分流后,仅剩的三成人也有四千。这时自然不乏有聪明人涌出,如此多的人挤在进入的地方自然僧多粥少,倒不如拿出点时间往下游赶路,寻得一处佳地再细细挑选。 就这样,下游的人群再次出现分歧,近九成的人众匆忙往下赶去。 因为有些心事,刘幕自然没心思赶点远路,只想着就近寻摸着一块浊石,早些回去。 就这样,刘幕顶着一张青肿的猪头脸,慢慢的翻找着往下游而去。旁边人看着刘幕那浮肿的体表,很自然的皱着眉头躲开了。 第4章:猪头与熊掌 就算想快些回去,但也要耐下心来细细寻找一番,毕竟花费了整整八百枚碎灵石,如此一笔不小的支出,自然要用心一些。 如此且看且走,足足找了小半个时辰,刘幕顺着内河道往下走了四五里地,忽而眼角一亮,顺着几枚光滑的浊石下,翻出了一方有棱有角的浊石。这方浊石入手十厘米左右,形似塔状,一头粗壮带着塔托,另一头尖,塔分七层,更有几处凸起宛若铃铛。 这是找到宝了? 如此奇异的形状宛若瑰宝,刘幕右手一翻将这枚浊石盖在了手下,强忍着内心的狂喜,四下打量了一番后,匆匆的往入口赶。 刘幕一面忍着内心的激动,一面假装若无其事的往回赶,只是内心再多迫切,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脚下的动作不自觉的收了三分。 眼看着拐出内河的入口就在前方,眼角闪过的一道身影,让刘幕内心咯噔一跳。 远远的,一道两米半高的男子迎面走来,那壮硕的身形犹如暴熊,最惹人注意的是男子肥大的黑袍遮掩下,隐隐露出大片的刺青。 等等,刺青?刘幕略一分辨,竟感觉那刺青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在哪见过。 随着二人之间距离的接近,刘幕的身形僵立当场。迎面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才见过一面的常三常老赖,而那身眼熟的刺青却是青淤的浮肿。与脑袋肿大成球、完全辨认不出原来脸型的刘幕不同,常三的脸庞只是略微有些青肿,大致的轮廓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难怪看着眼熟,刘幕恍然,进而有些哭笑不得,浮肿了一圈的常黑狗明显也是遭了大丹的报应,此时刘幕的心底还是有些暗爽。 那日一时兴起,常三光想着惩罚别人,却没想到自己涂抹大丹也属于“撞邪”行为。事后,常三的全身肿胀还是小事,关键是一身真元几近凝滞,连带着自己丧失了处理公事的能力。在这段山门正忙的时候,常三料想自己整出这番幺蛾子,二管事指不定事后怎么编排自己。这能怪谁?害人终害己,常三表示,我也是很绝望啊! 无奈请假的常三,各处搜寻“破邪”的偏方,虽说大丹的邪性要不了人命,但如此干等三个月,却也是脾气暴躁的常三所不能接受的。花费两天,寻求来一份药石之方,常三煎熬服下,休息一晚上之后,才勉强恢复了几分力气,虽说真元还是无法动用,但行动已无大碍。 这个时候,内心偏激的常三,自然而然的把这等祸事归咎于刘幕的头上,一番思量之后,出门奔着刘幕的别院而去。 当然,刘幕早已动身来到洗石会,常三自然扑了个空。可洗石会这样的盛事,常三不会不知道,自然也第一时间猜想,刘幕去了洗石会。 事情也是巧,常三一走进命河,便眼前一亮,看到迎面而来的刘幕,满脸狰笑的迎了上去。虽然现在刘幕的形象大变,但那副“遭了邪”的外表,第一时间让常三笃定了他的身份。 当刘幕发现常三不怀好意的走向自己时,不由的有些惊慌,急忙将右手扣着的浊石往袖里塞,但哪里还来得及。 一道银灰色的光泽从眼尖闪过,再看到刘幕那惊慌的神色,常三心底有些嘀咕了,难道他淘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浊石?就算真有什么,常三也并没太在意,毕竟浊石的出宝率低的吓人,人们争相选购浊石,更多是看中了它对修行的一种奇妙作用。 二人之间的距离本来就不长,不待多想,常三已经走到了刘幕的近前。 “哼,竟然躲到洗石会里来了,让我一番好找啊!”这种乱盖罪名的把戏,常三自然轻车熟路。 “常爷,您什么时候说要找我了?”刘幕脸上自然可以表现出了被冤枉的表情,“我来洗石会只是凑个热闹,要是知道您找我,自然早早的去您门前候着了!” 看着刘幕堆满的笑脸,常三眼珠一转:“算你小子识相,大爷就不计较你躲藏的事情了!只是刚刚看到你在藏什么东西,怎么?还怕我抢?快拿出来给大爷看看。” 刘幕的脸色有些僵硬,竟没想到还是被长老赖看到了。这时候,刘幕心底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懊恼,为何不早先揣进兜里呢?放到纳物袋内的想法,刘幕自然不会有,因为浊石这种奇特的东西,生来就被纳物袋所排斥,强行放进纳物袋,结果只能是纳物袋爆裂,袋内的空间消散于虚空中。 现在这情况下,刘幕自然不想把那样式奇特的浊石拿出,可不拿出来,常老赖定然纠缠不休! 刘幕的迟疑被常三看在了眼里,那有些浮肿的脸上露出了狰狞:“哼,怎么?给你脸了是吧?” 听到常三的暴喝,刘幕低头沉默,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只是双手死死的交叉在一起,牢牢护着袖口。 没等来刘幕的妥协,常三脸上的不满更重了几分,双手从宽大的黑袍内伸出,一把抓向了刘幕。 那是什么?看着袭向自己的两团“熊掌”,刘幕都有些看呆了,都没做什么反应,便被常三所擒下。 那是一双大如蒲扇的囊肿之影,虽然刘幕的心底告诉自己,那是常老赖的双手,但那椭球形的青肿形状,哪里还有手掌的样子?甚至,十根手指都无从辨认,倒是大拇指处勉强看出一条粗壮的分叉。 刘幕被常三一把提起,双脚悬空,倒也没什么大的反应,反倒是常三双手用力之下,椭球的表面竟崩起了几处裂痕,黑黄色的脓液缓缓流出,疼的常三闷哼不止。 双手传来的剧痛,让常三眼中的凶光更胜,一把将刘幕甩到地面后,不待刘幕一路翻滚的身影有所静止,一脚踏在刘幕的胸口,生生止住了刘幕的翻滚。 呕~ 刘幕喉咙一甜,一口浓血溢出了嘴角。随之,刘幕强吸了口气,一双充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在了常三的脸上,双手更是紧紧攥住,指甲划入掌心流出了点点血迹,都毫无所觉。 看到刘幕那仇视的目光,常三心底反倒升起了一股蔑视,甚至有些暗笑自己与这种外门蝼蚁如此斤斤计较的行为,一时竟有些意兴阑珊。连刘幕的性命在常三看来都予取予求,这时候,常三甚至都不介意脚下加些气力,一脚将其踩死当场。 当然,眼角远处的人影提醒了常三,这不是自己的山门内,这是在洗石会上,如果自己在此处闹出了人命,不死也会被扒层皮!所以,常三很快便挪开了右脚,俯身从刘幕袖中翻找出了一物。 常三的心态很好理解,作为一名练气期的修士,地位自然与刘幕这种还在凡人境界苦苦挣扎的人天差地别。若是其他人,常三可能还有些收敛,但对于知根知底的刘幕,对于他的仇视肯本不放在眼里,毕竟一个别说这辈子,那糟糕的资质下辈子都可能无法踏入修行的起步阶段——练气期的人,自己一再与这种蝼蚁争执,岂不是太掉份了? 从刘幕袖内抓出来的东西,常三走神之下,还抛起来掂了两下,浊石落下砸在掌心的剧痛,第一时间唤回了常三的思绪。 强烈的痛感,刺激的常三第一时间作势要把手上的东西甩出去,可是定睛一看后,常三的动作生生的止在了原地。 这是什么?常三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物体,表情简直惊呆了,如此栩栩如生的浊石,别说见过了,过去听都没听过。一时间,得宝的狂喜塞满了常三的心神。 再抬眼看向刘幕,常三那满腔的怒火瞬间消散无形,反而一脸笑意的打量个不停,心底一时对于刘幕这个散财童子,大点其头。 毕竟是在洗石会上,就算抢夺,至少也要找个明面上的理由。 略一思量,常三便计上心头,双眼在周围扫视了一圈,眼前一亮后,大步跨向了一处。再转回,常三的手上竟多了一块香瓜大小的浊石,这在普遍鸡蛋大小的浊石里也算一异形。 “这么大的浊石见过没?”常三的神色有些得意,“一看就比你那小巧的浊石有价值多了!现在大爷大发好心,用此石跟你换了!” 形势比人强,刘幕也不争辩,只是别过头去。而让刘幕内心有些阴晦的是,这边自己与常三争执了这么久,也不见洗石会的主办人员前来过问一番。 刘幕的不配合,常三毫不在意,因为这个时候,常三突然想到,如此迥异的浊石,自然要将自己获得的消息严加保密,要确保刘幕事后不嚼舌头,最好的方法就是出了洗石会,便将对方永远的解决掉。 想通了此点,常三也就不介意拉下身段,殷切的将刘幕从地上搀气,还假装好心的帮着弹了弹衣上的尘土,将那香瓜大的浊石塞到刘幕的怀里后,揽着刘幕的双肩往命河外走去。 这边的冲突,河内散落的主办人员,并非没有看到,只是没有闹出人命的情况下,他们一向懒得去搭理。此时看着原本冲突的二人相互勾肩搭背的离开,扫过的目光很自然的转向了他方。 第5章:尾行 常三揽着刘幕来到出入口,守在旁边的看护人员,随手掐出一道法决洒落在二人身上,随之常三二人身上各自冒出了一道银晃晃的光芒。 这是一道检查的程序,防止私人夹带。原本兜着两人往前走的常三,神态尽显几分嚣张之色,但在几位看护人员的注视下,缩了缩手,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赶紧低下头去。 看护人员看到每人身上只有一道光芒,点了点头也没说话,挥手让常三二人离开了。 走去几步后,原本大气都不敢喘的常三,或许是感觉到自己刚刚畏缩的神态有些丢人,手臂再次揽在刘幕的肩上,只是这次肘间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干笑道:“还以为你那香瓜大的浊石,会当成两枚浊石来收费呢!这么大的分量,你算是赚翻了!” 刘幕别过头去,也不搭理,只是手底下假装无意的挣扎了两下。 刘幕的态度自然让常三的脸上显出恼色,只是想到这小子马上就是个死人了,脸上的表情才逐渐舒缓下来。 转眼小半个时辰,回返的路途已经走了三分之一,这一路急行,刘幕的身形一直被常三拖拽着。 这时候,常三的脸色有些难看,因为就在刚刚,竟然偶遇到了监事房的陈广生,恰巧着陈广生还认识自己二人! “要顾念同门之情,切莫自误!”以陈广生此时的地位、实力,常三二人原本就不被其放在眼里,只是看到被常三束缚着的刘幕,原本擦身而过的陈广生,心底想到了山门的那位老好人,于是转身随口提点了常三几句。 在常三看来,这哪里是提点?分明是赤裸裸的警告,只是实力摆在那,常三只得点头应下了。 陈广生的提点,让刘幕的内心一安,不由感激的看着对方走远的身影,默默的将这份人情记在了心底。不用猜,以对方的身份,能够帮衬自己说句话,必然是看在领自己入道的乞师的份上,毕竟因为与乞师这一山门老好人的这份关系,让自己在山门内获得了不少的照顾。 再往前赶路,常三陷入了思索,原本半路就结果了对方的想法,变得迟疑起来。 嗡嗡嗡~ 常三身上突然传来的嗡鸣打断了他的思绪,转手从怀里掏出一道传音符查看了来。随着查看,常三脸上流露出的喜色更加浓重,低头看了看刘幕,竟一把将揽在身前的刘幕推到一边。 “大爷临时有事,你自行回去吧!”常三毫不停留,脚下匆忙往前赶去。 但没走出十几米,常三的身影一顿,转头露出一张很虚伪的笑脸:“小幕啊,哥哥对你管教严一点,也是为了你好!切莫生气哦。还有,这几天我还有事情找你,你就待在家里候着就好!否者,哼哼……” 刘幕的身影钉在原地,目视着常三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山坡后,久久不曾转头。虽然此时,刘幕没有发觉常三动了杀念,更不知道在这回去的路上自己逃过了一劫,但一股深深的危机感萦绕心头。 常三让刘幕老实的在家等他上门,还是没有放下杀人的心。刘幕虽然没猜到常三真敢同门操戈,但一股浓浓的阴晦萦绕心间。 混在底层,受些侮辱并非不能接受,但常三此次的行为就过火太多了,这样刘幕陷入了对未来的深深担忧中。假如这次不去反抗,任凭对方予取予夺,那么以后常三的剥削只会更加肆无忌惮,而自己也便成了对方的仆从,一年到头的辛苦劳作统统化作喂养对方的加餐。这一认知让刘幕的眼前,瞬间黯淡无光。 你愿意如此屈辱,如此没有希望的活下去吗? “我!不!愿!意!!”刘幕紧紧攥着拳头,低沉的说道。 再抬头,刘幕双眼闪着亮光,向着常三身影消失的方向奔去。 这一路走来,虽说刘幕在常三的肩肘之下,看似老实却另怀着心急。如此贴身走动,刘幕早已试探出了常三此时的几分实力,首先确定的是常三的真元已经无法动用了,这也是刘幕决定反抗的最大依仗! 其次,常三的力量确实比刘幕大出很多,但却不是压倒性的,反而刘幕的内气此时还能动用,在内力的加成下,与其的差距并非很大了。 最后,却是常三“中邪”的主要位置在手,谁不知常三外门之时一身本事全在手上?一套七禽拳号称宗师之境,当年靠着一身横练的肌肉,一双铁拳打遍外门无敌手。 如此种种,竟也让刘幕起了除掉对方的心思,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如此良机要是还杀不死对方,等对方真元恢复,杀死自己还不是如捏死蚂蚁般?假如失败,刘幕都有考虑亡命奔逃了。 一路盯梢,刘幕最大限度的隐藏自己的身影后,才考虑拉近尾随的距离,争取要不打草惊蛇,如此谨慎的做法,结果就是半路跟丢了常三的身影。 不过刘幕也不沮丧,脚下飞奔,快步往家赶去。 当刘幕回到自己的小屋时,太阳早已西斜,刘幕取出老根含在嘴里后,照往常一样巡视了一圈自己的灵田,重点查看了下自己的那片菜园,然后好整以暇的做了份丰盛的晚餐。 放下老根,刘幕饱餐之后,已是傍晚擦黑之时,然后他把身上的纳物袋和浊石塞进了床底,并从床底翻出了一截半臂长的匕首,准备开始行动。 一切动作都在刘幕的预料之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唯一超出刘幕预估的却是那身夜行衣。一身漆黑的紧身衣,当刘幕往身上套时,才想到此时自己的身体早已肿胀如桶,那身明显小了好几号的紧身衣,哪里还套的进去? 就连腰口那宽敞的洞套在肥肿的脑袋上,就勒的刘幕脑袋一阵阵强烈的刺痛,上好的紧身夜行衣被刘幕情急之下,直接撕成了几片,嘴里更是嘶吼不止,双眼止不住的泪水溢出。 最终,刘幕还是穿着一身黑袍推门而去,虽然黑袍有些影响行动,但这时候能遮蔽身影就够了。 经过这番折腾,外面早已漆黑一片,刘幕借着点点的星光,摸向了常三的住所。 作为看管山门北区资源的管事,常三的住所自然不在山门内,但也不想刘幕住所那么靠北。 没用多久,刘幕就来到常三的院外,作为一名山门外派的管事,住处自然不像刘幕那么简陋,占地两三亩的围墙内,是个两进的院子,高大的房屋更是宽敞气派。只是,此时院内竟然漆黑一脸,没有灯火亮起。 刘幕蹑脚来到房屋的北墙,贴近墙角侧耳倾听,屋内死寂一片。莫非常三还没归来? 随后,刘幕转身来到正门外的荆棘丛后,安静的等待着。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上半夜将要过去,常三的身影一直未曾出现,刘幕的神色有些焦急了。这次的行动虽说有些冲动的成分,其间刘幕也有很多自己的思索,而偷袭更是自己这次行动的最佳方针,即使一击无法毙命,只要伤到要害,也能拉平彼此间的势力差距。 可偷袭最重要的是环境,刘幕掐准了日子,今天历日二十二,为下弦月,月亮虽说明亮却要到下半夜才会出现,这也是刘幕天一黑就摸来的原因。 就在刘幕不时抬头打量天空的时候,远处的一阵脚步声传了来。 来了!刘幕双眼微微眯起,防备眼珠的反光惊醒到对方,远远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匆匆的赶了过来。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富!无外财不富啊!”自家门口,常三自然毫无防备,而且伸手摸了两把怀里揣着的丰厚赏赐,常三保持着愉悦的心境,竟有些走神了。 这时,突然一阵劲风袭来。 “谁?”常三一声大喝,身体诡异的折了个弯,堪堪躲过了一道光影。 “是你?” 常三的语气显得很吃惊,看到勉强臃肿的身体,第一时间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这让他难以置信极了,一个外门蝼蚁,一个在自己看来很是“窝囊”的人,竟然有胆偷袭自己,偷袭一名练气修士? 偷袭不中,刘幕的脸色有些阴沉,面对常三的质问,一言不发的再次攻了上去。 刘幕的匕首不过半臂长,挥舞的动作却是大开大合,点点寒芒舞作银光,在一团窄小的空间内舞动不休。 与刘幕急切攻势相映衬的是常三的悠闲自若,每每关键时刻闪过袭近的光影,任凭刘幕挥动了几十招后,竟连衣角都没被碰到。 常三原本愤怒的神色很快变成了蔑视,转而变成了戏谑,甚至对于刘幕送上门来的行为都有些欣喜,毕竟省了自己找上门去的步骤,那便今夜就将对方杀死吧,不,虐死吧! 刘幕的神色很冷静,手上一口气挥出了上百招,虽然每一招都与常三擦身而过,但刘幕还是自信的寻找着机会。 哐当一声~ 趁着从来刘幕换气的空挡,常三手刀横切,一把将刘幕手上的匕首打飞在地,紧接着飞起一脚踢在了刘幕的左肩上。 刘幕身若抖糠,身影倒退了几步都无法止住袭来的力道,脚下一绊,翻滚了出去。 怎么可能?刘幕的脸色难看极了,对方的动作自己都没捕捉到,便被打翻在地,这,这差距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哼,竟然想着偷袭我?就算大爷不动用真元,也不是你这蝼蚁能招惹的!”此时,月亮露出了头,皎洁的月光下,常三狰狞的笑脸充斥着嗜血之意:“求饶吧,大爷听的高兴,说不定就饶你一条狗命!” 常三身影一个折返,来到刘幕身前时,正拿着一把匕首修剪自己的指甲,而那匕首正是刚刚从刘幕手中打翻飞出的那柄。 刘幕翻身而起,满脸不屈的瞪着常三,一言不发。 厮~常三长吸了口气,手上的匕首哐当落地,那肿成椭球形的手掌还强抓匕首去修剪指甲,一个没握紧,匕首自左手划出了长长的一道伤口,竟是因为强装逼而受伤。 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打斗,完全体现了刘幕那如小强般不屈不挠的精神,虽然一遍遍的被常三撂倒,却一次次的顽强站起,一次次的挺胸而上。 原本怀着戏谑心理的常三,一遍遍在刘幕的身上施虐,体会着创造痛苦的快感,可随着刘幕的一次次站起,常三内心竟渐渐被一股压力笼罩,随着时间的推移,压力越来越大,当大到常三呼吸都有些不畅,大到自己施虐的行为再也无法获得快感,常三终于决定不再留手了。 “我得承认,你现在的表现让我有些惊讶了!可惜没早些时日发现你的这个优点,那样没准我们还能做个朋友。那么受死吧!”常三的一拳捣出,竟有一股攻城锤的气势,只是拳头忽然在刘幕的胸前止住:“哦,忘了说一句,此刻在我心中,你不再是一只蝼蚁!” 这时,异变突生,常三一声闷哼后,倒地的身形如不受控制般抖动如筛子。 原本陷入绝望的刘幕,眼睛如嘴巴般紧紧闭上,他不愿意去求饶,更不想再看到敌人那假惺惺的怜悯嘴脸。可久久未曾临身的拳风和旁边的异响,让刘幕睁开了双眼。 看到倒在地上不受控制的常三,刘幕内心的狂喜刚一升起,立马翻身摸起旁边的匕首,直接捅向了对方的心口。 利器入体的感觉让刘幕长松了口气,这时难以置信的喜悦才再次从内心迸发而出,自己倒霉了这么多年,终于吉人天相了一次,就在对方将要结果自己的时候,大丹的邪性发作了。 匕首直插心窝,一蓬激荡的鲜血溅出,常三那抖动不休的身体竟平复了下来,再抬眼,常三灰白的面孔上浮现了一抹难以置信的绝望,还有那份偏激的疯狂。也许是流光返照,常三此时满身的真元竟恢复了部分,在感知到自己时日不多后,常三一翻手取出了一张银白色的符咒,灌入真元激活而出。 什么?刘幕虽然果断的给了常三致命的一剑,却还是有些高兴过早,眼角瞥到对方身前闪动的光影,刘幕下意识的飞身扑向远处。 轰隆一声爆裂声响,一道炽白色的闪电在几丈方圆的范围内闪动不休,半空的刘幕被电光击中后,远远的抛飞而去,空中更是传出了浓烈的烤肉味。 如此粗暴的电光,瞬间电焦了刘幕的小半个胸膛,如此重击之下,刘幕险些昏迷了过去,可他知道自己不能昏迷,假如此时昏迷,如此灼眼的强光引来别人的查看,同门操戈的自己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落地之后,刘幕强运起内力,踉跄的走向常三的尸体处,虽然内心告诫着自己,此时最需要的是尽快离开,可他还是忍不住那份对塔状浊石的贪欲。 嗯?刘幕一番摸索,竟没在常三那焦胡的尸体上发现塔状浊石,更是发现对方的纳物袋在符咒的轰击下,早已损坏。 这时,刘幕果断的开始离开,只是如此死斗一场,却空手而回,让刘幕的心底十分不甘。 “怎么算空手?我收获了自己的一条命!”刘幕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强打着精神蹒跚而回。 第6章:异梦和遭贼了 在刘幕离开后不久,常三那原本焦胡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扁了下来,最终死肉如抽干了水分般,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贴在骨架上。紧接着,常三的尸体竟缓缓的站立起来,虽然脸上漆黑一团,却努力试了几次后,艰难的咧嘴而笑。 常三这一笑不打紧,脸上的腐肉仿佛被触动,簌簌声中如雪花般飘落而下,转眼脖颈之上只剩下一颗光洁的骷髅头颅。骷髅头依旧保持着咧嘴大笑的表情,双眼处的空洞中陡然冒出一抹幽光。 猛转头,常三的尸体遥遥看向了西北方向,脚下用力,身体轻飘飘的开始移动。 这时,簌簌声再次响起,常三尸体的周身不停掉落着细密的黑色粉末。当尸体走出十多丈远时,簌簌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再看尸体早已成了一架高大、惨白色的骸骨。 咯吱~咯吱~ 在骨头相互摩擦的声响中,常三的骸骨越行越快,不久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半个时辰后,巡检房组织的四名人手终于来到了常三的门前,现场明显的打斗痕迹说明此处确实发生了冲突,遗憾的是冲突的双方已经离开了。 王成轻轻的摇了摇头,作为刚进入巡检房的新丁,他对于巡检房遇事拖沓的作风反感无比,可惜人轻言微,无力做出什么改变。 哐当一声,常三的院门被粗暴的踹开,三名巡检房的人大摇大摆的搜了进去,空旷的院落很快让他们失望而回。 王成没有跟随其他三人进院搜寻,反而趴到了凌乱的地面上,细细查找着线索,可惜之前感应到的那道雷符将一切痕迹破坏殆尽,别说血迹了,就连残留的脚印都模糊不全。 “哈哈,臭小子,趴地上找什么呢?”从院内走出来的三人中的一个,看到王成的动作,忍不住笑骂道:“反正没有死人,收工收工了!” “来了来了,”王成嘴上应着,身形却没动,很快他竟轻咦一声,从地上捏起了一抹黑色的粉尘,疑惑的打量个不停。 那三人对于王成这个一向“行为怪异”的新丁,倒也不在意,嬉笑着往回走,速度飞快。 等王成终于从思索中回神时,哪里还有那三人的影子?于是,王成翻身而起,向着山门的方向追去。 “等等我,你们三人怎么能把我丢下了呢?” …… 强忍着胸口的重创,刘幕一路艰难行走,根本无法注意遮掩痕迹了,此时他想的更多的是尽快赶回家去。 此时,因为伤势太重,刘幕的脸色惨白,心神一阵阵的恍惚,踉踉跄跄的身形更是不知摔倒了几回。原本一刻钟的路程,愣是让刘幕走了足足一个小时,当抬眼看到一片高大的木栅栏时,刘幕才意识到自己终于回到家门前,求生的本能刺激的刘幕精神大振,紧走几步,推门而入。 床下有自己珍藏的一份疗伤药,那是刘幕涉死时唯一能抓到的救命稻草。为什么走的时候没把疗伤药带上?刘幕的心里充满了懊恼,原本出门前以为自己思维缜密算无遗漏的想法,此时看来简直可笑,一场偷袭的行动漏洞百出,若非常三出现意外,定然十死无生。 一声闷哼,刘幕终究失血过多,原本轻巧的木床,此时搬动起来也感觉艰难无比,更要命的是脑子一阵昏沉,竟生出了难以抵抗的困意。 在这个要命的时刻,自己可千万不能昏睡过去,刘幕一口咬破了舌尖,手上更是鼓起了一股力道,瞬间掀翻了木床。 “在哪里,在哪里?” 掀开方石,刘幕慌乱的翻找着,丝毫没在意嘴角因咬破舌尖而滴下的殷红鲜血。当刘幕刚把老根和那香瓜大的浊石扒拉到面前的时候,眼前终于一黑,一头栽倒在了坑里,而恰巧的是,流血的嘴角刚好顶在了老根和浊石叠放的地方。 被攻击最狂暴的雷符击中,而且是近距离击中在五脏之上,刘幕早已陷入了垂死之局,就算挣扎着要回来寻找的那份疗伤之药,就算服下也只是杯水车薪,无力挽留刘幕生命的流逝。 因为头部栽倒在下,身上所剩不多的鲜血,缓缓的沿着破损的舌尖流淌了下来,转眼刘幕的脸前聚集了一团血潭。随着血潭的升高,渐渐的淹没了鼻息后,鲜血倒灌肺部引发身体的一阵抖动,可此时刘幕苍白无力的身躯根本无法再做出任何反应了。 眼看着,刘幕的生命再也无法延续,下一秒便会被终结时,老根浊石处竟然发生了异变。后期刘幕嘴角溢出血液,颜色却不再是纯红色,仿佛一层青黑色的物质掺杂其中。 在这怪异血液浸泡中的老根好像重新焕发了新生,虽然未曾抽枝散叶,不多的根须却诡异的缠绕在了浊石之上,甚至根须的尖端有新芽探出,钻入浊石的内部。 经此刺激,浊石仿佛被泡开了般快速膨胀起来,一眨眼老根便被银灰色的物体包裹其中,紧接着血水倒灌。 再静止,露出身影的浊石,竟变的如南瓜大小。而就在此时,刘幕一口气将咽未咽,浊石如同有了感应般,化作一道虚影,从刘幕微张的嘴巴飞入。 在刘幕陷入弥留时,意识便陷入了一阵似真似幻的梦境中,自己的生平如流水般快速闪过,然后没等刘幕有所感想,心神便瞬间化成了漆黑般的死寂。 当刘幕的意识再次朦胧的苏醒时,眼前的漆黑逐渐碎裂,滴滴答答的声音从无到有,刘幕摸了一把潮湿的脸颊,抬眼望向亮银色的天空,豆大的青灰色液体不停飘落。不多时,刘幕就感觉自己被涨起来的雨水托起,如无根之萍在雨水里飘荡沉浮。 过了不知多久,刘幕感觉那青灰色的雨水越下越多,渐渐变成了塘、化作了海,托着刘幕的意识往天空飘去。当刘幕终于顺着雨水浮到了亮银色的天空之上时,一道微风拂过,亮银色的天空和那快要溢出的雨水骤然消失无形了。这一刻微风之下,刘幕感觉自己变成了一片树叶,在空中轻盈的飘落,不时的还在风中往上荡起几分。 那又是什么?下落时,旁边不时闪过的影子吸引了刘幕的注意力。白云浮动,雾气蔽眼,当刘幕的视线偶尔清明时,才发现自己竟在一株参天大树间浮落,一条条如同山岳般横贯半空的枝干、一片片大如宽大如蓬的树叶,每每引起刘幕的惊叹。 又过了不知多久,当刘幕轻飘飘的落地时,意识再次一阵轰响,参天的大树眨眼消散无形,亮银色的天空再次出现在眼前,然后青雨落下。 如此周而复始间,刘幕的意识深陷其中。 随着浊石的入口,刘幕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气息逐渐粗壮悠长、脸色渐渐光洁红润,就连胸口焦黑的伤口也在一阵蠕动后,逐渐隆起平复。 …… 转眼第三天的清晨,刘幕终于从昏迷中清醒,那周而复始的梦境让他久久无法平静。翻身而起,刘幕拍打了两下身上的尘土,才恍然发现自己的重伤已经愈合了。低头看向胸前的焦黑处,刘幕右手轻轻拨动了两下,一层类似结痂的物质散碎飘落,露出了一层粉嫩的新生皮肤。 伤口是怎么愈合的? 陷入思索中的刘幕,手下也不闲着,将石板下的东西细细整理摆齐整后,又开始整理自己那床掀翻的木床。 不经意间,刘幕突然瞥到自己黝黑光滑的手臂,惊咦了一声,双手摸了摸脸庞和身体,才发现自己身上的浮肿也消去了。 “老根,老根怎么不见了、不对,浊石也不见了!”刘幕的第一反应就是家里遭贼了,可掂量了下旁边那半袋碎灵石,又感觉不像。再想到醒来时,那怪异的梦境,刘幕的心底不由一动。 不过,此时刘幕才想到自己戮杀同门的事情,把方石和木床依次放回原地,刘幕蹑手蹑脚的爬上房顶,向着四周扫视了一圈,却发现风平浪静、没有任何怪异之处。 “难道自己逃回来的时候,虽然意识已经不清醒了,可身体无意识的自动遮掩了行走的踪迹?”如此异想天开的想法,刘幕自然不会认同,这时候自然是出门打探一下为好。 刘幕考虑了一番后,提起篮子,往菜园走去。 刘幕分配的这片灵田,登记的只有七亩乙下灵田,可灵田这种地质,并不是说从哪条边线到哪条边线这样戛然而止的界限分隔,而是有个从灵田到凡田渐变的过程。所以,在宗门认定资质不够灵田的土地上,刘幕修整出了三亩左右的“半灵田”,种植些果蔬,用于平日食用。 拔下三颗丰硕的包心栽,刘幕提着篮子走向刘老的小铺。 …… “刘老,刘老,您在家吗?”刘幕轻推院门,发现门没锁后,探着脑袋冲院内叫唤着。 “谁啊?”刘老一脸不耐的从房内走出,看到门缝的脑袋后:“哦,是小幕来了!” “咦?”原本背过身去往屋里回走的刘老,突然惊咦一声,转头再次上下打量着推门而入的刘幕。 “这才几天,你的身子怎么好了?”刘老围着刘幕转了好几圈,啧啧称奇的问道。 “我也不知,洗石会回来后,突然就好了!”刘幕有些脸红的低头回道。 “命河能治大丹之邪?”刘老摇摇头,陷入了沉思。 刘幕把篮子往屋旁一放,轻声问道:“刘老,那农事也算开始了,您这从山门处进来啥好东西没?” 第7章:天杀的,我的丹田怎么了? “有什么好东西?”刘老捋着胡子,撇眼看着刘幕:“你是不是从哪听到了什么消息?” 真有好东西?意料之外的答案,让刘幕有些兴奋,第一时间想到大前年的那三枚落花灵栽,一种号称小长生果的灵栽,作为凡物中最接近入品的灵植之一,让三位外门弟子中的两名一年收成后,直接入了山门,踏入修仙之路。 “刘老,您老快说,这次搞到了什么好宝贝?”刘幕眼巴巴的看向刘老。 刘老满脸笑意,继续捋着胡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不再吊刘幕的胃口:“是七星荚!藤生灵栽,你要不要试种一试?” “要!”刘幕一头答应了才回过神来。藤生灵栽?刘幕的心底犯起了嘀咕:“刘老,莫不是那需要灵木搭架的藤生灵栽?” 刘老的眼神有些惊诧了:“好小子,这你也懂?” “那是当然!”刘幕满脸苦笑,“小子,小子可能要让刘老失望了!我可不敢投入一截灵木来试种灵栽,万一中途出了什么问题,小子损失不起啊!” 刘老轻轻摇了摇头,撇起的嘴角带着点讥笑:“确定了?不后悔?” “确定不后悔!”刘幕的语气斩钉截铁。 “哎呀,”刘老眉头一皱,假装懊恼道:“那就太可惜了!这次山门好不容易发次善心,调度了勉强入品的灵栽送下山来,没想到竟然有人不想要!” “入品,入品,入品……” 看着刘幕果不出所料的被自己话语惊住,刘老再次捋着胡子得意而笑。 这几年,刘幕一直希望能够买一株灵树,栽种在田头上,可攒了几年,就算最便宜的青苹灵树的售价,也只是刚刚攒够过半之数,怎么算还得至少两三年才能实现这个愿望。而现在,一株入了品的藤栽就在自己面前,想来藤栽和灵树的作用也是各有不同,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优劣之分,那么有了这个选择,自己还有必要在苦等两年吗? 刘幕低头念叨了半天,再抬头,尴尬的对着刘老笑道:“刘老您老是爱这么戏耍小子,小心小子再也不给您送果蔬了!” “哈哈,”刘老一阵大笑,转身走向旁边的货架,从顶层抱下一方碗大的花盆,递向刘幕的面前。 随着那方青白相间的花盆落下,刘幕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盯在其上,素白玉胚朴实无华,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侧锋勾勒的玄青色牡丹如回眸一笑的盈盈笑靥,含苞未放的花蕾含蓄美丽。 因为满含期待,一方普普通通的花盆,在刘幕的眼里都美成了花儿,随着花盆落在胸前,刘幕终于看清了盆内的全貌。 淡黄色的泥土平整而又细腻,几块散碎的灵石点缀其中,泥土的正中,一株堪堪冒出幼芽的绿苗,那深邃的绿意透露着勃勃生机,微微摆动的枝干,又好像是怯生般偷偷探出的脑袋,娇小惹人怜爱。 一眨不眨的看着幼苗,刘幕发现越看,自己对着幼苗越是发自内心的喜爱。 “刘老,这幼苗怎么卖?”刘幕下定了决心,算算还剩下六千多枚碎灵石的积蓄后,有些患得患失的询问起价格来。 “三千!” “三千?” 得到刘老的肯定后,刘幕的内心陷入了狂喜,就算勉强入品,那也是白品的灵植,区区三千碎灵石就能买下,价格实在便宜的没边了。 看着有些失态的刘幕,刘老轻笑着摇了摇头,忍不住开始泼凉水:“虽然这灵栽挺便宜的,可你想过灵木去哪买吗?事先说明,老朽这里可没灵木售卖。” 刘老的话让刘幕心底一惊,可也就是一惊而已,转而很不在乎的转身飞奔而去。 远远的,刘幕的声音传了过来:“刘老,这幼苗等我回去取灵石,千万别卖给旁人了!” 满怀兴奋的刘幕,早已将自己来此的初衷都忘了。 等刘幕取了钱来,交付成功后,一把抱着花盆就想开溜。 “等等,”刘老一把拽住了性急的刘幕:“别这么急的走,我还要交代你几句。” 听到刘老的话,刘幕面色羞红的挠了挠头。 “这株七星荚属阴木属性,喜好吞吐星辰的光辉,所以你选灵木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属性的搭配。还有,栽种在这花盆中,你要记得每一旬放入七枚碎灵石在其中……” 刘老耐心的交代着一些注意事项,刘幕也是用心的听着,这些都是知识点,关乎幼苗的茁壮成长,丝毫马虎不得。 当刘幕将听后尚存的不解之处,详细的询问刘老后,终于心满意足的准备回去。 “咦?” 刘幕突然想起了来此的正事,抱着花盆的双手有些僵硬,脸上满是尴尬。都还没打探消息呢,就兴冲冲买了份东西,然后差点就回去了,自己这是心有多大啊? 再转头,刘幕假装无意的询问道:“刘老,最近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刘老看着刘幕那拙劣的演技,一脸哑然:“当然有事发生!只是我想,你可能不想知道。” “我怎么可能不想知道?”刘幕看到刘老那怪异的表情,心底突然有些发毛。 “唉,谁年轻时,没留下些不光彩?”刘老脑袋微扬,45度仰角,喟然而叹。 听到刘老意有所指,刘幕感觉花盆自己都有些抱不动了,有些惊慌的问道:“什么,什么不光彩?” 看到刘幕的惊慌,刘老的表情越发怪异了,“你还是回去吧,回去安心准备农事把。” 安心个屁!刘幕感觉自己此时都有些坐立不安了。 “刘老,您快说,到底,到底怎么了?” “昨天,山门又举行了一次剑典仪式!”刘老沉痛的说道。 听完这话,刘幕面无表情的继续等着下文。 “臭小子,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刘老低头打量了下自己,没发现衣服上有何怪异之处。 “就这?”刘幕的语气不善,心想又被这老头戏耍了,之前还说什么不光彩。 “这还不够?”刘老的语气有些惊讶:“我都没好意思告诉你,这入品的幼苗,就是因为昨天剑典仪式上,出现了一位千年难遇的奇才,掌院有感山门中兴有望,特地拿出一批珍奇以作庆贺。” “哦~”刘幕有些没兴趣的点了点头:“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那大丹之邪是不是毒到脑子了?”刘老有些郑重的打量着刘幕:“莫非你忘了,你被赶出山门之前,也是参加了一场剑典仪式?” 听到这话,刘幕的情绪明显有些低沉,挥了挥手,便心不在焉的走向门外。 看到刘幕的表情,刘老才恍然自己有些失言了,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没说出口,任凭对方缓缓走出了自己的院门。 剑痴,通常是个褒义词,夸奖别人对于剑术沉迷成痴,一身除剑意外不假外物,孜孜追求着人剑合一的最高境界。可剑痴这个名号放在刘幕的身上,却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贬义词,一同盖到刘幕脑袋上的外号还有剑障、剑克、剑坑、剑术绝缘体…… 在一方大半场子靠剑术打下来的修仙门派,刘幕这个与剑术绝缘的怪胎,瞬间成了山门内的异类,成了一名与山门格格不入的弟子,直至被山门打发出了山门。外调的命令义无反顾,就连自己的“靠山”乞老,都只能对着自己苦涩的摇摇头,目送自己跨出山门,流放在外,跌入凡尘,从此与修仙隔了一座山,与长生断了那份缘。 回到自己的小屋,刘幕静坐了半天,最终收拾了心情,抬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一个送给自己的笑脸。 日子总要过下去,人活着就有希望! 心情回复后,刘幕开始思考常三这件事情,作为看管自己这片区域资源的管事,如果山门发现常三死亡,肯定会闹出波澜来,而北区的外门弟子肯定会被巡检房问责。可刘老丝毫没提这个情况,说明这件事情发生了未知的变化。 一个没忍住,刘幕竟推门而去,奔着常三的住所而去。 这不是冲动,自己刚买了份藤栽,自然需要去选购一截灵木,而去某一坊市的路径就经过常三住所附近。 脚下急行,不多时便来到常三住所的附近,刘幕假装无意的扫视了几眼,远远的,常三门前那些坑坑洼洼被落下的灰尘掩盖了一层,凌乱的痕迹隐约可见。 打斗现场还保留着,刘幕思绪快速转动着,甚至停下来假装整理自己的裤脚、鞋子,可几番观察的结果还是毫无异常。常三的院门半掩着,周围安静无比,丝毫感受不到生人的气息。 刘幕不敢久留,脚下不停,向着坊市而去。 这座坊市叫清虚坊市,地处山门北边,属于山门自营的坊市,一条二十多米宽、一百多米长的青石路旁边,竖立着两排高低不齐的房屋,房屋分两边有三十多座,临近青石路这边一方方招牌、店幡摆放在醒目的位置。 刘幕站在坊市的入口,抬眼就是空荡荡的青石路,路上摆地摊的一个没有,就连路两旁的店面也只是稀疏的开了四五家。这时候,刘幕才恍然,今天并不是开市的日子。 把开门的几家店门都问了遍,刘幕也没问到灵木的消息,反正只是假意来坊市的,没有寻到灵木也不算失望。 抬步跨出坊市,感受着天空灼热的日光,此时刘幕因为一路急走,早已是满头大汗,扫眼寻了个纳凉的地方,刘幕盘腿坐了下来。 此时,刘幕习惯性的开始打坐。可一打坐不要紧,体内的情况差点让刘幕惊的蹦了起来。之前未曾运起内力尚且无感,此时竟发现自己的丹田出现了异变,体内流转的内力经过搬运,流经丹田处,竟悉数失去感应,消失无踪了。 若非刘幕功法停的快,一身辛苦修来的外家功法恐怕荡然无存了。刘幕强按耐下焦急的心情,细细感应丹田之处,就这样足足观察了半个时辰,却只发现丹田处被漆黑笼罩着,更有一股细微的重物下垂感传来。 “天杀的,我的丹田怎么了?”实在忍不住,刘幕仰天嚎叫起来。 第8章:陆钓 午夜之后,弯月如勾,斜挂东幕。 浅睡中的刘幕,手掌间微动,瞬间惊醒了过来,然后翻手露出一个略带锈斑的青铜转轴,转轴上缠绕着一小层乳白色的细线。此时转轴正滴溜溜的转动着,顺着飞快窜出屋门的掐埌蛛丝线看去,刘幕的脸色露出喜色,猫着腰,蹑手蹑脚推门而出。 “鱼儿上钩了!” 刘幕轻喃一句,借着微弱的月光,远远看到灵田中间围着一些晃动的黑影。 咔嚓~ 正在缓步接近的刘幕,一不留神踩中了一截枯枝,瞬间看到远处的黑影们快速窜动起来。顾不得再隐藏身影,刘幕脚下用力,飞步追了上去。 “我擦,怎么这么多?” 此时,模糊的黑影们终于落在了刘幕的眼帘。 这是一群十到三十厘米长的鼠状生物,尾巴短的看不到,身体胖乎乎的,脑袋却很小,半圆的小耳朵、小小的眼睛、长长的嘴巴,再加上那粉红色的鼻头,整体看上去意外的有些萌感。 这种小动物,刘幕他们一般称之为地皮子,据说在凡物册里叫做鼹鼠。 当然,作为一名男人,对于这群与自己农事“不共戴天的天敌”,刘幕的心底是深恶痛绝的。粗眼一打量,二十多只地皮子分成了六七个方向逃窜,刘幕竟一时不知追哪一路好了,也难怪会惊叹地皮子数量这么多。 好在还有手里的青铜转轴,刘幕顺着蛛丝不紧不慢的吊在这四只组成的小团体后面,很快来到了排列紧密的实木栅栏处。 “咦?”看到蛛丝顺着一根看似完好的圆木中间穿过,刘幕蹲下身子来,轻手拨弄了两下,却发现看似完好的圆木表层只是两片壳,推开那两片壳后,一道十厘米粗细的圆洞便露了出来。 这个发现,让刘幕惊讶了,万没想到自己每日都巡查一圈的栅栏,竟被这群该死的家伙别开了洞天。 屈身上跳,右脚在栅栏半空借了下力,很轻松的撑手翻身越过栅栏,刘幕落地后,轻轻拍打了两下手掌,蹲身取出洞内的转轴,继续顺着蛛丝不紧不慢的跟了下去。 …… 小半个时辰之后,刘幕扛着一根手臂粗细的树枝,轻晃着身子,慢步走了回来,树枝上挂着两大一小三只地皮子。随着刘幕身体的晃动,树枝上的三个地皮子也随之有规律的晃动,只是那略显僵直的四肢看来,早已死去多时。 “亏了亏了!没除根不说,三个地皮子,都不值拿来作饵的灵米钱!”刘幕将树枝仍在屋角,有些懊恼的摇了摇头,扑到床上,很快就陷入了熟睡。 农事已经算是可以开始了,在正式种下灵稻之前,其他的准备工作自然要做的充分一些。 自坊市返回后,刘幕苦思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丹田发生了什么,就算去刘老处询问了一番,也是无果。无奈,刘幕只好决定等农事忙完,再申请回山门一趟,去经法阁好好翻查一下。 而为了舒缓有些压抑的心情,刘幕很自然的将“陆钓”的准备工作,提前到了今晚进行。 所谓陆钓,就是相对于在河里钓鱼而起的名称,顾名思义,就是在地面上钩钓野兽。趁着天没黑,刘幕取出渔具,又拿出些灵米,小心的将几粒灵米钩挂在蛛丝上后,连同其他一小捧灵米放在了灵田中间,四周更是零散的撒了一点灵米。 这是检查是否有翻食灵米的野兽能够闯入其中,否则等灵米种下,再被野兽翻出来吃掉,费米费力不说,万一耽误了播种的期限,一年的收成就没了。 …… 虽然晚上没怎么睡好,第二天刘幕还是起了个早。习惯的开始绕着栅栏巡视,刘幕这次长了记性了,一根根的圆木挨个摸索了一遍,你还别说,类似昨晚的那种大洞,足足找出了十多处。 又环顾了一眼高大紧密的栅栏,刘幕竟有些颓然,这栅栏除了看起来安心舒服,其他还有什么用?看起来挺结实的,都不够那些地皮子挠几爪子的。 要知道这方灵田一开始是没有栅栏的,那一根根超过二十厘米粗细的圆木,都是刘幕亲手从旁边的树林里砍伐、修剪,然后挖坑栽下…… 大概砍了六七千棵树,刘幕心里估算了一下,如此浩大的工作量,整整一年半的时间,自己除了农事,其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在了这里,才辛苦把这圈了十几亩的两米高栅栏立了起来。 刘幕拿出斧子,走向树林,抗出一株粗壮的大树,顺着找到的十多个圆洞,依次劈出大致形状的木锲,一个个的塞堵进去。 这一通忙活,一直持续到十点多,感受着骄阳炽热的气息,刘幕才一拍脑门的懊恼起来,昨晚打的野味,竟忘了趁早上凉爽的时候架火烧烤了。 看着屋角的三只地皮子,刘幕的脸色有些阴沉不定,但想到刘老素来喜好这一口,刘幕还是决定架火烧烤了。 一番扒皮、净洗,然后捡薪、架火,直忙的满头大汗,刘幕才在午时之前收工。 毕竟身体里,满满的都是燥热,看着三只外焦里嫩的烤肉,再诱人的香气也无法勾起刘幕的胃口。挑出最大的那只,摘了一只宽大的蔬菜叶包住后,刘幕拿着它往刘老的小铺赶去。 “刘老,刘老,快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隔着门,刘幕高喊道。 “好香啊!”好吃的三个字,对于刘老像是有种魔力,院门眨眼就被从里面推开:“好小子,好久没见你送肉食来了,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看您说的哪的话?”刘幕也不在意刘老的调笑,第一时间把手里的烤肉递了过去。 “进来再说吧!”刘老接过东西来,直接撕开了外包的叶子,看到烤的焦黄流油的烤肉,眼角一亮,忍不住就背过身去,开始撕咬起来。 刘幕帮着把院门关好后,跟着刘老的身后,也往屋子里走去,“您老慢点吃,又没人跟您抢!” 一阵风卷残云过后,刘老一抹嘴巴问道:“吃完了,说吧,这次有什么事情?” “看您说的,好像小子没什么事,就不能带点东西孝敬您似的!”刘幕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眼看着农事开始了,小子可不曾准备耕地的犁子!” “哈哈,”刘老一阵大笑,一时忘了刚吃过油腻的烤肉,冒着油光的右手开始捋那胡子,捋的胡子很快就变得晶亮起来:“年年来我这借犁子,我会忘了吗?放心,今年特意给你留了个好犁子!” “真的?”刘幕眼睛眨巴眨。 刘老也不回应,领头走进了杂间内,转头一努嘴,对着跟进来的刘幕说道:“喏,就放在那呢。” 眼前的犁子明显是个单人犁,由两个部分组成:前面很简单,就是一个索套,供人拉扯犁子前行的发力部位;后半部是一方形金属重物重压于三个Y形的骨架上,每个Y形的骨架下端,各有一个>形状的锥形尖角。 刘幕走上前去,伸手摸了摸那方形重物,又俯身对着那冒着寒光的尖角吹了口气,满意的转头说道:“三耕犁,这样的好东西都能搞到,刘老你可以啊!” 刘老面现得意,继续捋那油花花的胡子:“这算什么?你还没掂掂它的重量呢!” 听闻此言,刘幕疑惑的伸手扣住方形重物,脚下用力、腰部一挺:“起!” 声音倒是中气十足,可惜刘幕运起的五成力气下,重物纹丝未动,反而刘幕差点闪了腰。不信邪下,刘幕将浑身力道提到了十成十,才勉强提起了方形金属的一角。 “这得多少斤重?”刘幕语气惊奇,这手感至少六千斤往上,与平日用的三四千斤的犁子差距甚大。 “八千!” “什么?八千斤?”刘幕惊的跳了起来,转而一想,脸上乐开了花:“还是刘老想着小子啊!” …… 八千斤的犁子,以刘幕的那方纳物袋,倒是勉强放得下,可刘幕那纳物袋的减重率实为感人,七千多斤的重量背在身上,不说刘幕能不能背起,从刘老这小铺一路背回家去,就算想一想,都有些不寒而颤,简直就是人生无法承受之重! 在刘幕的好说歹说之下,刘老终于答应将自己的一方纳物袋借给刘幕运回这犁子,条件是明晚之前给他送回来,一同送回来的,还得有一篮子果蔬。 第9章:润雨如酥 细雨如烟,刘幕起了个早,推开门后,才发现眼前雾蒙蒙的,下着点点小雨。 在这燥热的夏日里,雨天真可谓难得的好天气。也没取雨蓑,刘幕抬脚跨出房门,习惯性的围着灵田开始巡查。脚步踩在酥软的地面上,微微陷入的感觉,说明小雨下了有段时间了,这让刘幕的心底有些惊喜。 强按耐着例行完一圈巡查,刘幕迫不及待的循着一条田埂往里走了几步,弯腰屈指顶了几下湿润的地面,一层轻微的桎梏后,手指很很轻松的捅了进去。接着刘幕试探着走下田埂,在灵田内随意走出一个歪歪斜斜的三角形,并不时伸指捅了捅地面,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真是天公作美啊!刘幕喜滋滋的感叹道,细雨不知下了多久,但那降下的雨量却是恰到好处,此时灵田的地面酥软易施力,却又不怎么沾鞋! 刘幕兴冲冲的回房取出那方盛放犁子的纳物袋,走到灵田的一角,小心控制着,取出放在田头。可当其调整完犁子的摆放的方向和入土的位置后,刘幕略一尝试拖拽,八千斤重的三耕犁便在其头顶狠狠浇了一瓢冷水。 虽然勉力能够拖动犁子,可在如今内力出了问题的情况下,刘幕知道仅凭自己一人短时间想要犁完这七亩灵田,简直就是妄想。 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小雨还在持续的下着,看情况这场难得的雨水一时半刻不会停下来,刘幕想了想,将粘着泥土的双手在衣角上擦了擦后,扭头往外面行去。 一路往东飞奔,刘幕在山坡间如灵猿般轻盈矫健,很快翻过了三座低矮的小山,远远的一座不大的庭院映入了刘幕的眼帘。 “张子,张子,在不在?张子,张小墨……” 刘幕一路跑一路喊,等来到庭院门前,也没听见院内传来回应。 上前推了推院门,明显感觉在里面插着呢,刘幕的心底有些了然了。 张小墨,蒙先辈之荫才入的清虚门,是刘幕从山门流放出来后,所结交的不多的朋友之一,唯三的缺点之一就是好睡懒觉。 刘幕的眼珠转了转,面带不忍,可抬头看着细雨有点越下越大的趋势,还是决定扯着嗓子高喊了声:“巡检房来查房了,大家快跑啊!” 刘幕的叫声高亢入云,语气却又凄回婉转,喊声过后,庭院继续安静了一小会。 突然,一阵稀里哗啦哐当嘣的声音传来,院子内一阵鸡飞狗跳般。 “哪呢?哪呢?”很快,衣冠不整的张子揉着惺忪的睡眼,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 探头看到门前只有刘幕一人,刚睡醒如浆糊般的小脑袋终于清醒了过来,转而满脸气愤的瞪着刘幕:“木子,你又骗我!” “哈哈,谁让你这么好骗?每次这么一喊,总能惊醒你。”刘幕略微探头,顺着门缝,看到屋内狼藉一片,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张小墨一脸的懊恼:“我们上次不是说好了,不准再拿这话骗我了吗?”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道歉,我道歉行了吧?”想到自己还有求于对方,刘幕收起了笑脸,郑重的保证道:“我保证,这骗人的话再也没有下次了!” 看到对方还哼哼唧唧,正赶时间的刘幕,自然一把拉着张小墨走进院内,拿起铜盆熟练的给他打了盆凉水后,“亲热的帮助他”洗了把脸。 在凉水的刺激下,张小墨脸上萌生的睡意终于消退了,无精打采的对着柳江说道:“说吧,有什么事情需要小爷帮忙的?” “爷您真聪慧!”刘幕一脸笑意的奉承着:“这不下雨了吗?我想犁地,却差个人手……” “免谈!”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正飘着小雨,张小墨果断的转身而走。 “别,大爷您怎么要走啊?”刘幕一把扯着对方的衣角:“帮哥们这一次吧,条件随你提!” 听完这话,张小墨的身子猛然转了回来,一脸狡黠的眯着双眼:“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看到张小墨这表情,不知怎地,刘幕的心底竟有些毛毛的:“但是姓脏的,你可别太过分!” 看到刘幕那心虚的表情,张小墨问清事情之后,也不收拾狼藉的屋子,锁上院门后,跟着刘幕便往回走。 “你还没提条件呢!” “先欠着,等我用到的时候,再告诉你!” “那到时候,可别怪我记性不好了啊!” “你敢~” …… 途中,刘幕询问张小墨,需不需要穿身蓑衣,然后被张小墨嬉笑着拒绝了,所以二人便直接来到了田头。 看到那个造型精致的三耕犁,张小墨围着它摸了几把,忍不住夸赞了几句。 刘幕麻利的将犁子的索套分成两份,也不回应张小墨对于三耕犁的赞叹,试了拭拖拽的力道,便督促张小墨开始犁地。 “着什么急?”张小墨将索套往方形重物上一放,屈身卷起裤脚,然后麻利的将脚上黑色的麻鞋脱下,再直起身后,晃了晃躯干四肢,舒展下身子。 受到启发,刘幕也跟着屈身脱掉鞋子,然后继续催促着张小墨开始拉犁。 细雨渐密,模糊的田间,两道躬着身子前行的身影之后,拖拽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黝黑物体。而在更后面,原本整平的地表下,好像三条巨大的蟒蛇翻腾而过,卷起了三条凌乱的沟壑。 犁子入土四十公分深,刘幕二人肩膀扛着套索埋头往前走去,因为绳索上的力道大小不定,所以二人的身形也不时晃动着,偶尔犁到大块的岩石,肩膀处的阻力引来身形的骤停,更引起二人气息的一阵絮乱。 刘幕的灵田几近方形,长约八十米、宽约六十米,三耕犁的宽度大概也就一米左右,这也就意味着刘幕他们需要沿着长边拉上30个来回。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灵田被犁开了三分之一。在张小墨的要求下,二人把犁子停在了田边,准备走到屋内休息一下。虽然灰蒙蒙的天气里还带着微风,刘幕二人头顶蹭蹭的冒着热气,额头上满满的水珠,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 雨渐渐下大了,刘幕脱下身上的短衫,拧了拧水后,搭在肩上,便急着催促张小墨。 这才刚坐下,张小墨喘着粗气趴在长凳上,累的跟死狗似的,丝毫不理会刘幕的催促,就算是时刻运转着功法,毕竟才十四五岁还年幼,身体远不如刘幕打磨的牢固。 如此休息了十多分钟,渐渐喘匀了气的张小墨,终于受不了了刘幕的念叨,垂着头走向田头。 …… 等到彻底耕完灵田,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算了算时间早已过了午时,刘幕殷切的挽留张小墨,留下来等着吃顿午饭。 “遭了,昨天约了局,竟然忘了!” 张小墨一听到时间过了午时,满脸急切的跑着离开了,就连之前说好的,下午去帮他犁田都顾不上了。 要说起张小墨这个朋友,性子跳脱、待人真诚,说起来哪都好,可就是还有着三个奇怪的嗜好——好睡、好赌、好交女修士…… 虽然忙活了半天,摸了摸肚子竟意外的不饿,刘幕看着跑远了的张小墨,忍不住摇了摇头。 张小墨约的局,想来不是跟狐朋狗友的赌局,就是跟山门师姐师门的踏青,都不用问,这一下午都不能消停。 看着门外不知何时才会停下的雨水,刘幕放下手上原本要换上的干净衣服,提着篮子一头闯进了雨幕,摘了一些蔬菜并将犁子收进纳物袋内,推开院门而出,向着刘老的小铺跑去。 既然张小墨帮自己把灵田耕完,那么自己总不能放着他的灵田不管!看这场雨的势头,不趁早把田耕出来,要再等地干透,还不知道要多久,况且在雨停之前将泥土翻开有利于灵田储纳水气,对灵种的发芽生长大有好处。 刘幕低头走在雨中,心底猜想着刘老那儿还有没有轻便些的犁子。 这要说起张小墨的灵田就让刘幕羡慕,不愧是有先辈蒙荫的弟子,虽然没有直接进入山门,可他分到的灵田比刘幕的灵田强多了。两亩半的乙上资质灵田,产出灵米的品阶高、产量也高,农事的工作量比刘幕小一半不说,每年的收CD不比刘幕少。 再加上,张小墨的灵田间,还有一株勉强入了白品的老桃树,虽说每年结的果子不过三五颗,可就这卖出的收益比灵田的收益高出一倍不止。这也是刘幕梦想着攒钱买一株灵果树栽在田头的原因。 对此,刘幕羡慕的都不想说话了,每次劝那家伙少去赌博,都被那家伙一句‘小爷挣得钱比你多多了’给怼了回来。 一路飞奔,刘老看到闯进来的刘幕,那落汤鸡般的惨状惹得他大笑不止。在细问了遍缘由后,倒不忙着回答刘幕的问题,转头走进厨房,热了热午时剩下的饭菜,笑着给刘幕端了上来。 原本丝毫没有饿意的肠胃,闻到饭菜的香味,竟咕咕的响了起来。刘幕也不客气,风卷残云般,将热熟的剩菜剩饭一扫而光。 等刘幕抹了抹嘴角,旁边早已准备好的刘老,顺手就将那方纳物袋又递了回来。 刘幕查看到纳物袋内,原本的三耕犁被换成了一方小巧的独脚犁,不由大喜的对着刘老道了声谢,提起空篮子,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第10章:丹中之田初现 今天这场连绵的细雨之中,刘幕并不是唯一一个冒雨行动的人。 当巡检房的王成一觉醒来时,对着蒙蒙细雨,面色变得阴沉不定。 也是没有穿着蓑衣,王成脚下如风,很快便来到了常三的门前。看着地上的痕迹在雨水的浸染下,大半都已模糊不清,王成俯身分辨,循着若有若无的痕迹,缓缓往前走去,而看其前行的方向,正是刘幕住所的方向。 常三已经三天多没在人前出现了。作为外放山门外的管事,常三突然失踪的消息,渐渐在山门内冒头,而之前常三门前的那场打斗也被有心人记了起来。作为一名认真负责的巡检房新丁,王成一开始就没打算像另外三人那样应付了事,可第二天举行剑典仪式时,作为巡检房的弟子被抽调协助,第三天又恰逢他在别处巡查值班,一直没机会来查探。 原本就打算今天一早来现场再次侦查一番,可王成万没想到天公如此不做美。就这样冒雨一路寻去,地上遗留的痕迹越发凌乱难辨,但王成丝毫没有气馁,安静而又耐心的搜寻着一切的线索。 短短半个时辰,也许是运气不错,王成一路走来的方向毫无差错,一直通到了刘幕的院外。 攀到了刘幕灵田旁的山坡上,王成放眼远眺,越过高高的栅栏,田间刘幕和张小墨拉犁的身影映入了眼帘。 “难道是找错方向了?”看到灵田内的两人,王成不禁有些怀疑,刚刚的痕迹就是在前面的栅栏处断了的,可稍稍辨认下,王成就想起了这方灵田的主人是谁了。 作为山门有名的剑痴,十数年唯一一例被从山门内赶出来的弟子,王成的心底还是有些同情的,自然也断了对其的怀疑。毕竟一个练气不成、武技公认拙劣的外门弟子,绝对不可能是一名练气修士的对手,更不可能逼迫练气修士动用雷符。更况且,远观田间二人的动作,没有一个像是身上有伤的。 王成转身而走,打算往回捋捋,找找线索是从哪里开始发生偏差的。 就这样,刘幕无知无觉的躲过了一劫。 …… 等刘幕独自将张小墨的灵田耕了一遍后,回到自己的住所,饭都不想吃,便一头扎进床上入寝了。 这一天冒雨劳作,刘幕算是折腾坏了,再加上内力无法循环运转,半夜时候,刘幕竟罕见的发起了低烧。 刘幕浑身哆嗦,不自觉的紧了紧身上裹着的麻布床单,嘴里更是喃喃自语,梦话说个不停。 长生,是每个接触修行的人的一场大梦,刘幕曾经离这个梦很近,现在却又离它很远很远,长生这个念想如今几乎成了刘幕的心魔。谁都不知道,在他屈服于现实、安心种田的表面下,一颗渴望踏入修行的心,是多么的强烈、多么的炽热。 而身处山门之外,唯一能给刘幕慰藉的,只剩下外练功法的修行和对身体的打磨。可如今遭受大丹之邪后,丹田意外的出了问题,这让刘幕的内心一刻都未曾安定下来。 我的丹田怎么了?我的外练功法还能不能保的住?就算外练功法再不入流,可刘幕求的也只是能够修炼,能够感受实力的一点点增长的这种感觉。就算实力的增长是如此的卑微,刘幕也不在意。 就算内心再急切,身为外门弟子,刘幕轻易是无法踏足山门之内的,更何况是在农事开始的时期,万一耽误了一年的耕种,被山门发现再降下处罚……万一被山门革离…… 刘幕的脑海内噩梦连连,身体抖动不止。 冒雨劳作更像是一个引子,勾出了埋藏在刘幕心底的种种念想,渐渐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 因为是夏天,刘幕房间的两扇窗户习惯性的敞开着,未关紧的房门也别夜风吹的洞开。此时,雨虽然停了,气温却越发的低了起来。原本还发着低烧的刘幕,渐渐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体温竟缓缓的往下降,37度-33度-30度-28度…… 连绵不断的噩梦逐渐消散,身体却依旧在不停颤抖着。随着心脏跳动的逐渐衰弱,血液流动的速度越发缓慢起来,此时很难分辨刘幕是在睡眠还是在昏迷,但在刘幕的潜意识里已经感知到了死亡的征兆,并拼命的开始挣扎,妄图让自己的意识清醒过来。 很快,刘幕的皮肤表面便褪去了血色,变的苍白冰冷,口唇耳垂变成青紫色,甚至睫毛上都凝出了一层白霜。 一时间,刘幕再次陷入了弥留,但与上次重伤的原因不同,这次是因为前日浊石入口种下的因,此时终于结出了通往长生的果。 在刘幕潜意识的感知里,如坠冰窖的身体中,有一处突然出现了暖意,进而热意渐强,最终如火山喷涌般席卷全身。而最初出现暖意的地方,正是刘幕的丹田所在。 …… 再睁眼,刘幕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我这是在哪里?刘幕陷入了思考,记忆的最后一刻,是自己冒雨耕完地,回到家里倒头睡去。刘幕还记得,自己好像生病了,沉睡中噩梦不断,然后像是掉到了冰窖般寒冷刺骨,最后是暖意涌入全身…… 可那些,跟自己突然来到身前的这片地方有什么关系?刘幕环眼四顾。 这是一片窄小密闭的地方,方圆不过四五米,乳黄色的土地细密而又平整,看的久了,仿佛有种独特的韵味,潜藏在每一粒尘土里,让人看的欲罢不能。 地面的一角长着一株一米多高的小树,青褐色的树皮,岔开的七八条枝干光滑新嫩,呈紫红色。枝上挂着稀疏的绿叶,卵状椭圆形的叶片显得嫩绿单薄,明显是新抽发出来的。甚至,树上还开着两朵黄绿色的花儿。 最吸引刘幕注意的,却是此地的正中心,不过四五米方圆的地方,中间竟有一口半米粗细的井!刘幕好奇的走到井沿,探头看下去,才发现井深不过三五米,明显是口废井。 而该地的四周被一层灰蒙蒙的物质笼罩着,就连天空也是灰蒙蒙的。刘幕走到边缘,尝试着伸出手去,却被挡在半空。灰蒙蒙的物质有若实质,触手圆润光滑,这奇怪的特质,让刘幕特别费解。 再抬眼看向半空,刘幕才突然想到,既然空中也被这物质堵死,那么这明亮的光线又是从哪来的呢? 刘幕继续探查着这小片地方,那株小树是一株枣树,而且刘幕能分辨出,这是一株入了品阶的枣树,只是不知道能入得什么品级。 抓了两把地上的泥土,虽然刘幕辨认不出这土为何种,但入手的感觉明显比自己灵田的土质强多了,甚至比张小墨那乙上灵田的土质都要强很多!想到这里,刘幕不禁有些兴奋了,这岂不是说,这土质会是甲级的?就是说,这小片土地就是也能称作甲级灵田? 诸多疑问萦绕心头,可面对这么多未知,很显然以刘幕的阅历是得不到答案的。但,其实有没有答案此时刘幕并不在意,看两眼甲级的土地,再看两眼旁边的枣树,刘幕陷入了傻乐中。 在甲级灵田里种植、田头栽种一颗灵树!这一刻,刘幕走下山门后,对于种田的唯二的愿望,统统实现了。 乐完之后,刘幕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甲级的地是有了,可自己怎么去种植呢?灵种去哪弄?农具去哪弄?水源去哪弄?就算收获了,收成怎么带出去? 看着这方窄小封闭的地方,一开始的疑问再次涌上了刘幕的心头,我到底是在哪里? 四周特别安静,除了刘幕偶尔走动的声响。之前,刘幕嘴里无意冒出了一句话,结果这话在密封的环境内,经过近十次回响后,才逐渐衰减下去,吓的刘幕捂着嘴巴不敢说话了。 在刘幕过去二十多年的经历里,从未经历过如此密闭的环境,所以刘幕承认,这样压抑的环境,对他来说是处大恐怖,甚至刘幕都感觉自己都有些胸闷气短、喘不过气来。 “这是哪里?” 这是哪里…这是哪里…这是哪里…哪里…哪里…… “有人在吗?” 有人在吗…有人在吗…有人在吗…在吗…在吗…… 最终承受不住的刘幕,高声的叫喊起来,可除了绕耳不绝的回音,什么回应都没有。 …… 最终喊累了的刘幕,身体往前一倾,埋头躺在了地上,久久不愿起身。 “嗯?那是什么?” 偶尔侧过脸来的刘幕,才终于发现了一丝异常。翻身而起,凑上前去的刘幕,才发现刚刚不是自己眼花,在那株枣树遮挡的那片灰蒙蒙物质上,有一块巴掌大小的奇异之处。同样是灰蒙蒙物质组成的地方,该处的奇异之处却在于,上面不时冒出微小的气泡,气泡内裹着五颜六色的东西,在气泡炸开后,里面五颜六色的物质如气体般很快消融在半空中。 刘幕伸手不停捕捉那些炸开的气泡,竟从中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闭上眼睛,刘幕陷入了对着味道的追想,有灵田的味道,有命河的味道,有郁郁葱葱的树林的味道,还有太阳照射那慵懒的味道,还有,还有自己内功的味道…… 内功的味道?刘幕回顾,这小片地方给他的感觉竟越发熟悉起来,一道灵感仿佛就在眼前,却总也抓不到。 突然,一个想法,如雷电般劈入刘幕的脑海。 “我,我是,我是在自己的丹田里?” 这个匪夷所思的想法,让刘幕瞬间变得失魂落魄,然后感觉天旋地转间,一阵波光浮动,周围光线开始扭曲。 刘幕双眼模糊间,眼前一阵灰暗,再抬眼才发现已经躺在了自己熟悉的小窝里,转头看向窗外,一抹白肚露出,已是早晨日出时分。 第11章:泡种 躺在床上,刘幕陷入了发呆中,之前匪夷所思的所见所感,让刘幕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一片不大的地方,有一颗枣树,还有一口枯井! 自己怎么会认为那是自己的丹田?自己是怎么进入其中的?又是怎么出来的? …… 时间流逝,太阳东升,时间很快来到的上午十点钟。 刘幕依旧躺在床上不曾起来,甚至连多年养成的巡查灵田的习惯都暂时遗忘了。 突然,砰砰砰的敲门声传来,夹杂着还有一声带着稚气的话语。 “木子,木子,在家吗?快开门!” 呆若雕像的刘幕,终于从寂静中恢复过来,一个激灵后,跳下床来,赶紧跑去开门。 “来了来了,催什么催?” 吱呀一声门响,入眼的景象让刘幕呆了一呆。 “这是哪来的?” 张小墨紧了紧怀中抱的那一团灰色毛绒绒的东西,得意的笑道:“自然是小爷废了大心血,才淘到的!” “这也能淘到?” 刘幕伸手拨了拨,圆滚滚的毛发里便露出了一双乌黑瞪圆的小眼珠。 “呜,汪汪!” 巴掌大小、圆滚滚的毛球,突然裂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稚嫩的声音轻轻响起,满满的奶声奶气。 看着因为张嘴叫唤而露出的小黑鼻头,刘幕的心底充满了喜爱:“这是要送给我的吗?” 张小墨一翻白眼,腾出一只手来,打掉了刘幕那双打算强抢的贼爪子。 “想的美,这是我百般讨好那御兽房的张师姐,足足讨好大半年,好不容易才求来的小宝贝啊!” “还小宝贝,”刘幕语气酸酸的:“那么那棵老桃树,就是你的老宝贝咯?” “那是自然!”张小墨有些洋洋自得:“你别看它其貌不扬,那是因为它还小!悄悄的告诉你,这也算入了品级的灵兽!” “什么?这不就一小土狗吗?”刘幕一脸惊讶:“怎么可能?御兽房是不可能私底售卖入品灵兽的!” 小土狗?张小墨微扬脑袋,不屑的看着刘幕,根本不想解释。可当张小墨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搞到了一头灵兽,大早上跑来自然是不想锦衣夜行,就是想着好好显摆一番,于是便将昨日的局说了一遍。 原来,昨日的约是一场小型地下拍卖会,出席的竟不止清虚门的人,还包括天一阁和鬼面崖的修士。张小墨好不容易征得御兽房的张师姐允许,跟随其见识一番,当其看到这头灵兽拍品后,忍不住许下了今年那五颗未成熟的灵桃,央求张师姐帮其拍下的。 洋洋得意的张小墨,很快便被刘幕打发走了,没办法,他害怕自己再听下去,心态会因为嫉妒而失衡。当然,张小墨临走的时候,没有忘掉来这的另一个目的,不正经的给刘幕道了个谢。 经过张小墨这番打岔,刘幕也算从昨夜奇怪的经历中走了出来,一番洗漱,然后绕着灵田开始巡查。 也不知这场雨是在昨晚什么时候停下的,田里泥泞不堪,刘幕走在栅栏外,也是专门踩着长草的地方,勉强行走。 今天天气很凉爽,挂在半空的太阳,让人丝毫感觉到有热度照射而来,但刘幕知道,很快气温开始回升,最多三四天灵田就差不多可以播种了。这时候,农事自然进入到了下一步,但在进入下一步之前,还是先把午饭吃了再说。 饭罢,刘幕取出一份山门开具的种田证明,然后将一个硕大的密闭木桶塞进纳物袋后,出门向着张小墨的庭院走去。 “今天就去取命河水?”张小墨正在吃饭,听明刘幕的来意,吃惊的问道,脸上沾了不少的炉灰,灰头土脑的,神色显得很滑稽。 刘幕看到张小墨桌上那黑乎乎的饭菜,忍不住摇了摇头,才想起来对方做饭的本领有多么白痴,早知道中午就应该留他吃个午饭的。 “你去还是不去?这种事情,怎么能拖呢?”刘幕看了两眼桌下那灰扑扑的小毛球,语气变的有些不善。 “去,怎么不去?” 张小墨随便扒拉了两口饭菜,也不收拾桌子,转头走进屋里准备东西去了。 刘幕看到张小墨走开,便俯身逗弄那土狗,没想到竟被那土狗警惕的龇着小嘴巴躲开了。 “你这小宝贝挺警惕的嘛!”刘幕冲着屋内喊道。 “那是,”推开门帘,张小墨得意的走了出来,“我们走吧!” …… 命河自带圣洁气息,别说是凡人,就连实力不够的修士,轻易都碰触不了。 来到河边那所看管命河的管事处,刘幕和张小墨恭敬的行礼后,各自递上了自己的种田证明。 来管事处求取命河水的,自然不止刘幕二人,索性时日尚早,也不存在排队现象。看管命河的管事们查看了两眼灵田的证明后,也没做为难,一切按章办事,挥手示意下边的杂仆拿着他们二人取出的木桶,送到命河边处。 不多时,刘幕二人带着取回的木桶,一脸感谢的离开了办事处,再往回走,满脸的轻松和喜悦。这次早早的前来求取命河之水,竟然没遇到刁难和克扣,也算意外之喜。 一路紧赶慢赶,在刘幕家附近,二人便分开了,因为张小墨不放心留在家里的小宝贝。 刘幕也不在意,毕竟泡种这一步,原本就应该是一个人的事情,找张小墨只是去命河取水有个伴。 刘幕从杂间搬出一个直径一米半长的大木盆后,郑重的打开地窖,扛出了一麻袋的灵米,他从种子之田处收获的灵米。 刘幕那方七亩大小的灵田,之前就有交代过,在灵田周围开垦出了三亩的半灵田,而在灵田的中心,同样被刘幕留出了一片六分多的方形灵田。 灵田的田力,可以说是从中心处向四周缓慢衰减的,在其田力最强的中心处,虽然尚达不到乙中的资质,却也相去不远。于是,刘幕在灵田中心处,截取了一片二十米长宽的方形灵田,专门用作留种之用。 就这样,刘幕这一片十亩土地,被鲜明的分割成了三个区域。 刘幕翻手间足足一百三十斤的灵种被倾倒在了木盆中,接下来便是加命河之水了。而与倒入灵种的动作不同,此时刘幕倒水的动作是何等的小心仔细,当水面堪堪浸没灵种时,刘幕便果断的停止了倒入。 这也难怪,毕竟是命河之水,每年只能领取一个立方多一点点的珍惜资源,甚至可以说是刘幕接触到的品级最高的资源,各种妙用无穷,自然要节省着使用。而且,若非不浸泡命河之水,灵米的出芽率不足十一、收成更是锐减七成多,刘幕甚至都想跳过命河水泡种这一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是黄昏,刘幕无聊的打量着毫无反应的木盆,他知道一天半天是不会出什么结果的,于是打着哈气转身回房了。而盛放灵种、河水的木盆,就这样堂而皇之的留在了院子里。 不是刘幕懒的搬木盆,是因为泡种这步需要吸收天地日月精华,不宜摆放在屋内。至于为何不做防护的就那么摆放着,因为命河之水本身就是最好的防护,一是灵米的气息都被河水严密遮盖住了,二是命河之水不是一般生物能够沾染的,就连刘幕要敢让半滴命河之水入口,至少也得丢掉半条命。 …… 当第二日清晨,日出东方不久,刘幕便神采奕奕的推门而出。扫了一眼庭院,刘幕的脸上有些许失望,木盆旁边空荡荡的,并没有刘幕期待的意外之喜。 “唉,为什么我就没那命呢?”刘幕自嘲的摇了摇头,又想起前些年,那位泡种时无意毒倒一头灵禽的幸运儿。 绕着栅栏走了一圈,刘幕便扭头走进了一片林地里。踩在落满地面的树叶上,刘幕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其中,眼神四处晃动着,手底下更是熟练的在树林内翻找着。 许久,当刘幕从闷湿的树林里走出来时,衣襟兜着一大堆的木耳,脸上难掩喜色。 当刘幕走到自家门口时,正碰到找自己来的张小墨。 “木子,幕哥,您真是太棒了!”张小墨看到刘幕衣襟兜着的木耳,忍不住擦了擦口水:“弟弟我来的真是时候,这次可要大饱口福了!” “哟,张小爷怎么自称起弟弟了?我可不敢当啊!”刘幕斜瞥了眼张小墨,“还有,接连两天早上看到你了,这可真的很少见啊,难道你戒了睡懒觉的习惯了?” 张小墨讪讪的红着脸,低着头道:“哪里!我这不是找你有事,赶巧了嘛!” 刘幕脚步不停,进门便奔着厨房而去,“什么事情,等吃完饭再说吧!” “好的幕哥!”张小墨一脸傻笑的狂点头。 …… 一阵饱餐之后,张小墨靠在椅背上,艰难的挺着大肚子说道:“张哥,陪我去遛狗,啊不,是陪我打猎去吧?” 第12章:枣知道 田间依旧很泥泞,灵种还需要段时间才能处理,刘幕左右无事,陪着张小墨出去闲逛一圈自无不可。但想了想,刘幕还是眉头微皱的问道:“刚下过雨,行走太不方便了吧?” 张小墨靠着椅背仰起的脑袋,漏出了一个狡黠的笑脸,眼珠转了转:“幕哥,你这话就不对了,地面泥泞,更利于寻找野兽的足迹!” “那倒也是!”刘幕不疑有他,收拾完碗筷后,与张小墨一同锁门而去。 二人打猎之前,先去了一趟张小墨的家里。 一方挂在胸前的搭兜,里面小灰狗不时伸出圆滚滚的小脑袋,然后被张小墨给按了回去。这是天才的杰作!张小墨得意洋洋的向刘幕显摆他的这一创意。换来的只有刘幕的不屑和白眼,不就是把穿旧了的衣衫缝上腰口、肩口,并把一对袖子缝制成搭兜的带子吗? 与专心打理灵田的刘幕不同,张小墨是个交友广泛的家伙,也是个兴趣广泛的家伙。所以,当刘幕看到张小墨从杂物间捧出两张曲形弓的时候,刘幕是一点都不吃惊的。 准备工作就绪后,张小墨也不回应刘幕关于‘去哪打猎’的提问,一脸神秘的样子,拉着刘幕往西北方向赶去。 这是要去落霞坡?刘幕心底有些嘀咕,西北方向多凶地,除了落霞坡。那地方多豪猪、狍子,更多野蜂,传闻还有人在落霞坡上发现过蜂皇浆。 因为平日往西北方向行走的的人就不多,所以那条过去就勉强行走的小路,如今早已消失在了潮湿的丛林中。没了路,刘幕二人却也脚下不停,一路穿林过沟,动作灵动若猿,只是可惜了脚下的麻布鞋,早已被黄泥糊了一层。 “我们这是到底要去哪里?”刘幕有些没好气的问道。 这一路急行大半个时辰,至少赶了二十多里地了,眼看着落霞坡都被远远落在身后,张小墨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 “白,白骨山……”张小墨吞吞吐吐的说道。 “什么?白骨山?你是嫌命长吗?”听闻此话,刘幕当即站住了身子,表情严肃的看着对方。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张小墨看着刘幕的反应,着急的辩解着:“我们只是在白骨山的外围,并不进入白骨山。” “那也不行,”刘幕的表情缓和了很多,“毕竟,白骨山是鬼面崖的势力范围,若是被他们发现了,容易起纠纷。” 张小墨听到刘幕的松动后,赶忙哀求道:“不会不会的,幕哥!我都计划好了,只在临近白骨山的地方行动,绝不惹事!” “好吧。”最终,刘幕还是无奈的答应了。 …… 白骨山,是一处连绵数百里地的山脉,完全由惨白枯骨组成的山脉。没有人能说清楚,那些经历悠长岁月,却依旧能保持形态的白骨,到底是何种生物的。更没有人说清楚,那么庞大数量的白骨,是经历怎么样的屠杀,才形成的。但就算白骨山再过迥异,它出产的资源却相当低劣,久而久之,也便没人去探查它的秘密了。 既然都走到了这里,接下去的路上,张小墨一边走,一边把自己的计划、目的和盘托出。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张小墨在购买这头灰狗的时候,卖家善意的提醒他,手头有一份白骨山出产的锻骨草出售,特别适合卖出的这头幼年灵兽的培养。囊中羞涩的张小墨,虽然没有购买那锻骨草,却在心里把白骨山三字牢牢记下了。 所以,上午略作打听后,张小墨便兴冲冲的跑来忽悠刘幕,二人一起踏上寻找锻骨草的旅程。 对此,刘幕只能无语的叹息,心底却对张小墨之前所说的计划充满了不信任,如此危险之地,稍一打听便兴冲冲的跑来,一不留神就是送死的行动啊。没想到,自己上次偷袭常三的计划,已经够没脑子的了,现在竟冒出了一个比自己还没脑子的人。 远远看到那座巍峨的白骨之山,刘幕内心一阵惊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说好了,我们坚决不能靠近白骨山!”还是忍不住,刘幕又提醒了一次。 “安了安了!”张小墨打着哈欠,一副很无奈的表情。 白骨之山虽然不能说是不毛之地,上面的草木也是极其稀少的,就连与白骨山接壤的土地上,也是空出了一大圈的地方,稀疏的草木看上去可有可无。 刘幕与张小墨,便是以那圈空白的土地为警戒线,在其外边开始了寻找。 “锻骨草有什么习性?喜阴喜阳?” “不知道……” “锻骨草长什么样子?” “不知道……” “……那你都打听了什么?” “白骨山脉确实有锻骨草出产……” …… 一段对话很快陷入了僵局,无语的刘幕和无辜的张小墨,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这锻骨草,也许,大概,应该是绿色的吧?” 张小墨不确定的语气,再次换来了刘幕的一双白眼。 二人茫然的开始在四周走动着。 突然,一声细小的叫声传来。 “呜,汪,汪汪~” 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顺着扣住的搭兜挤了出来,一声叫唤扬起了脸前的毛发,露出了那双囧囧的黑眼珠,还有那黑黑的小鼻头。 有情况? 刘幕与张小墨对视一眼,用眼神无声的交流了一句。 有情况,总比之前如无头苍蝇般寻找的好。此刻,张小墨顺着灰狗眼睛盯着的方向,昂首挺胸,一马当先走向前去,毕竟也算死马当活马医了。 刘幕二人手持曲弓戒备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在密林之中,很多次若不是灰狗的提醒,二人早已转丢了方向。当二人又一个转角过后,眼前豁然开朗,可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二人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眼前的山坡上,高矮各处坐落着数十间院房,更远处连片的平坦田地清晰可见,很明显这是一处凡人的村庄,一处隐在林间的世外桃源。 可此时,这处世外桃源却再也不能称作世外桃源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飘来,刘幕二人才确认了村庄各处散落的断臂残血,是真实发生过的惨剧现场。 各处洒落的血液、一块块粘连毛发的碎肉、混成一团的脏器…… 这场人间地狱的惨相,引来了刘幕和张小墨的一阵阵反胃,就连灰狗也缩着脖子躲进了搭兜内。 “幕,幕哥,木子,我们快些,快些回去吧!”张小墨的声音轻微的颤抖。 “我想看看发生了什么!”转过头来,刘幕那苍白的面孔,流露出了无比坚定的神色。 张小墨有些难以理解了,“幕哥,这是鬼面崖的势力范围,出了什么事情,也轮不到我们清虚门的管!” 刘幕的神色不为所动,伸手往左边一指:“我的家乡就在东边稍稍偏南的方向,离这不算很远。也像这座小村庄一样隐世无争……” 看着刘幕那凌然的动作,伟岸的如一座塑像,张小墨的神色渐渐的怪异了起来:“可是,可是你手指的方向却是正西方向……” “这不是重点!”刘幕的脸色罕见的红了起来,之前的话再也接不下去了。 “你发现没有?现场留下的,只有血肉之物,却连一根白骨都没有剩下。” 在村内一番搜寻后,刘幕很快发现了迥异之处。 如此渗人的环境里,刘幕乍一发声,倒是把张小墨吓了一大跳。 “别一惊一乍的,小心把我吓出心脏病来!”张小墨拍着小胸脯,有些惊魂不定的说道,却突然发现眼前出现了一些了不得的东西,“木子木子,快来看啊!” 被一座庭院遮挡的一条小路上,明显被血液涂盖了一层,黑红色的遮盖下,勉强露出一丝土黄色的地表,而小路之上,大量拖动的划痕清晰可见。 看到这一幕,刘幕转头与张小墨对视了一眼,很明显从对方眼神里看出了哀求的味道,但刘幕还是一脚踏出,顺着血迹走去。 手上单薄的曲弓,并不能为张小墨赐下勇气,哀怨的叹了口气,他知道劝不住刘幕,可又狠不下心来,独自一人逃走,只好垂头丧气的跟在刘幕的身后。 小路并不是很长,当刘幕二人从树林走出时,顺着血迹的方向看过去,才恍然自己又来到了白骨山脉的边缘。 血迹和拖动的划痕,笔直的进入了白骨山脉,远远的消失在了一处山谷的转角处。 接下来这一步,退还是进,刘幕抬起的右脚迟迟未曾落下。长生是他今生最大的梦想,可那处生他养他的小山村,却是他今生最大的债主。 就在刘幕的右脚即将往前踏下时,耳边忽而传来一声轻微的‘波’声,紧接着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意识产生了抽离感。 模糊的双眼再次聚焦后,刘幕才发现自己已经走进了白骨山脉,而眼前正是那个血迹拐入的山谷转角。此刻刘幕也无瑕细想,趁着胸前的那股勇气还未熄灭,快步转了进去。 咯吱,咯吱,咯吱…… 诡异的声音传来,刘幕感觉冷汗蹭蹭的从心底冒出,身体更是不停的抖动着,身形险些站不稳了都。他能感觉出来,这些反应并不是因为身体的害怕,而是那古怪的声音带着奇妙的韵味,就好像音波功一样,具有攻击效果。 抬起头来,一座四五米高的塔状建筑,第一时间吸引了刘幕的目光,塔有七层,通体闪动着绿莹莹的光芒,更有铃铛的声音隐约传来。一瞬间,刘幕的意识有些痴迷,呆呆的看着那座塔,心底涌现了浓烈的渴望感,更有一丝淡淡的熟悉感。 咯吱,咯吱…… 诡异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好像渐渐的接近自己一样。接近自己?刘幕打了个激灵,强忍着将目光从宝塔上挪开,才发现已经走到自己不远处的一个诡异生物,一个行动灵活的骷髅。 看到骷髅眼窝里清幽色的火光,看着骷髅歪头好奇的打量着自己,刘幕同样也有一股熟悉感萦绕心头,夹杂着些许不安。 一瞬间,骷髅眼窝的火光一阵晃动,像是想起了什么,然后张开大嘴飞扑而来…… …… “啊……” 刘幕一阵惨叫,双手拼命护着被撕咬的前胸和面庞,可挥舞的双手却拦了个空。 “幕哥,幕哥你怎么了?千万不要吓我啊!”张小墨拉着刘幕的手臂一阵晃动。 再睁眼,那撕咬的剧痛渐行渐远,回过神来的刘幕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受伤,现在依然身在白骨山外,抬起的右脚更是退后了一步。 一场梦吗?为何如此真实? 刘幕楞了好久,最终满含深意的看了远处的山谷一眼,转身往回走去。张小墨自然面色大喜的跟在身旁。 刘幕不知道的是,在其丹田内的那株枣树上,原本盛开的两朵花朵,此时却有一朵早已枯萎落地了。 第13章:端倪(未完) 转眼又是一天清晨,刘幕走到木盆的旁边时,看到那堆灵米种子的醇白的表面沾染上了一层淡青色,一颗心也算彻底放下来了。伸手从盆底抄了两把,刘幕感受着潮湿的盆底,心底更是止不住了欢喜。 泡种这一步,并不是倒一次命河水就够了,而是根据灵种吸收的速度,时刻注意添加上。这些年,刘幕一直在研究泡种的命河水用量,试图尽量节省下一部分命河之水来,而这一次就验证了研究的功效。 颠了颠旁边的木桶,入手重量应该还剩小半桶,夹杂着水花轻响的声音,刘幕感觉一股收获的满足感萦绕心头,然后便扛起木桶走向了房屋的侧面。 打开地窖,珍而重之的将其放在地窖的最里处,盖上地窖的盖子,刘幕转身走向了杂间。 既然泡种完成,那么就开始下一步筛种吧。 等刘幕从杂间走出,手上便多了一个圆形的物体。 这是一个直径一米、外形像盆的物体,外展的边缘是藤条编织成的,上下大概二多厘米高。中间那层,说是盆底也不恰当,因为它横栏在物体中间。细细打量,那横面却是一面薄如蝉翼的木质物体,上面如马蜂窝般密密麻麻的都是小孔,让人惊奇的是小孔数量多却不显杂乱,更像是天然形成一般。 再转身,刘幕进入房间取出一份新洗的麻布床单后,快步走到了木盆前。 突然,刘幕扬手摊开的床单未曾铺在地上,便眉头微皱的收了回来。拿起院角的扫帚细细清扫了下地面,才再次将床单铺下,并把手上那“盆”放在中间。 说起来,这也算是一件最最低等法器吧?刘幕看着这件被称作种箅的物件,心底依旧满是惊奇。 伸手捧起一把浸泡好的灵种,刘幕直接将其洒落在了种箅之上。 叮叮当当~ 淡青色的灵种落在种箅上,悦耳的声响连绵不绝,拇指大小的灵米原本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落下后竟在种箅上不停弹跳起来,好像灵米突然拥有了巨大的弹性,又好像过滤的那层木质物体拥有着强烈的斥力。更不可思议的却是,明明那层薄物中的孔洞都要比灵米的直径大,一头栽下的灵米竟像落在实物上般,依旧被孔洞弹起。 刘幕手上动作不停,很快的种箅上一层灵米在不停跳动着。 当木盆里的灵米被捧进去大概十分之一后,刘幕便住了手,看着种箅上密密麻麻的灵种。不多时,刘幕面前跳动的眼花缭乱的灵种,终于开始有了舒缓的迹象,然后渐渐归于平静。 抬起种箅,刘幕轻轻的将上面的灵种扣在了床单的空白处,并将种箅原处遗留的少部分灵种收拢,堆放到了床单的另一处空地。 紧接着,刘幕一脸紧张的对比着两堆灵种,当发现落在原处的那些灵种,不足种箅截留的那堆灵种的十分之一。拍拍胸口,刘幕长舒了口气,将种箅放回原处,继续着刚才的动作。 如此整整一上午,刘幕终于把那盆灵种处理完了,浸泡后的灵种差不多有一百五十斤,筛选掉的残次灵种只有不到十斤。这是对自己去年精心打理种子田的回报,刘幕很得意的想着,剩下的灵种不光可以够自己用的,甚至还能余出一部分用作售卖。 翻手取出两个干净的麻袋,刘幕小心翼翼的将灵种分装到袋子里,然后放去了杂间内。 手下不停,刘幕转身开始准备午饭。 不多时,一股浓浓的菜香传出,诱人之极。 哐哐哐~ 正在盛饭的刘幕,皱着眉头走出了厨房门,“谁啊?” 哐哐哐~ 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力道也更大了几分,充分显示了门外之人的不耐。 刘幕有些不悦,但还是放下手上的东西,快步来到院门处。 吱呀一声门响,刘幕被门外的人粗暴的推搡了几下,身形连连倒退。 “姜…姜管事…”看到来人,刘幕的心底咯噔一跳,脸上更是堆出了难看的笑脸。 被称为姜管事的人,却是一个身材瘦弱的中年男子。不长的头发黏成了一坨坨的,犹如打结了般;脸色惨白,眼睛如豆子般小,里面闪动着阴冷的光芒;细长的八字胡搭配着“八字”眉,显得特别囧。只是可惜了那身华丽的锦服,穿在他身上真如沐猴而冠,一点都不搭配。 “哼,”姜管事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刘幕的脸上很自然的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内心却在吐槽着,我能不知道你为什么来的吗?都两年多没见过面的人,这次直接找上门来,肯定是跟常三有关吧。 刘幕那疑惑的表情虽然生硬,但相对于刚刚堆出的假笑,自然顺畅多了。 姜管事并未察觉异常,看到刘幕的表情,轻蔑的开口道:“听人说,那日你和常三一同出的洗石会?” 果然是此事!刘幕心底一紧,却强行按捺了下去,“是这样子的,姜管事。” 此时,刘幕脸上的紧张倒是真的。姜管事听到刘幕的回答后,也不水花,只是那对豆大的眼珠死死的盯在刘幕的脸上。 很快,刘幕便在姜管事的眼神下败退。 假装惧怕而低下头,避开对方的眼神后,刘幕心底的紧张缓解了一些:“可,可有什么事情吗?” 刘幕小心的控制下,说话开始发颤。 嗯?姜管事的八字眉微微皱起,不知为何,听到刘幕的回话,心底竟感觉有些异样。 想了想,并没发现什么异样的姜管事,忍不住再次开口:“常三失踪了!” “什么?”刘幕的惊讶不是伪装,常三不是死在自己手上吗?他怎么认为是失踪吗? “你是常三失踪前,最后一个在他身边的人!”姜管事的语气很阴冷,“那么我问你,你同常三回来的路上,可曾发生什么?” “回姜管事,常管事半路接到传音符的传声,直接与小子分开,一个人匆匆离开了。” “当真?” “小子敢对天发誓,当日常管事确实接到传音符,半路便匆匆离开了。若小子有半句谎言,甘愿受雷罚而亡。” 看到刘幕举手立誓,姜管事一脸思索的转身而去,只是在刘幕的院门处,再次站定后,转头深深的盯了刘幕两眼,才大步的走开了。 关上院门,刘幕神色有些发呆,下意识的盛上饭菜端到桌上,只是此时再香的饭菜都无法勾出刘幕的食欲。 自己那刀没有捅死常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