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仙谋》 楔子 灵界有一处连绵数万里的山脉,几乎包围了半个灵界地域。 山脉的两头分别是灵峰和镇龙山。 灵峰充斥着天地灵气,自山顶灵泉有一溪流从山顶留至山脚,形成灵湖,灵湖水可以解乏提神,加快伤口愈合,长期服用可以提升修为,山顶灵泉则是灵界禁地,即便是灵帝前去也得费一番功夫。 镇龙山原本叫墨凌山,山上有一种特殊的的石头叫墨凌石,多用来储存八十位界主的本源之力,千年前灵帝的坐骑御龙突然魔化,造成灵界重大损失,灵帝便用九锁乾坤阵将御龙困于墨凌山中,墨凌山从此改名镇龙山。御龙被困于此地之后,九锁乾坤阵不断吸取它的精气,也连带吸走了原本山上的生气,千年后山上已经是寸草不生,成为一座荒山,与灵山形成鲜明的对比。 此时,太阳刚刚从东方的海平面露出小半个圆弧,天空有一小半呈现出淡淡的橘色,微弱的光线照射在镇龙山上些许裸露的墨凌石上,折射的光线晃进人的眼。 镇龙山旁,是一座不足镇龙山三分之一高的小山峰,山顶有一风格宏伟的两层亭落,原本是用于观赏绝美的墨凌山,如今虽已过去千年之久,但它飞檐流角,古韵暗含,如今也独成一处美景。 亭子里站着两个人,一老一少。 老者是灵界的大长老,男子的刚从阿鼻地狱里守了百年出来的大将军千钧,此时两人眼里都有笑意,老者眼里有着欣慰,千钧神色轻松,还带着些许的希冀。 可突然—— “轰——!!!” 一块硕大的石头从镇龙山上掉落,还有数不清的小石子追随着。老者的嘴型还停在刚说出口的那个字,一旁千钧的脸色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来了。 下一瞬,镇龙山这边的天空已经变了颜色,一股莫名波动的黑气萦绕在镇龙山上空,刚刚日出时的霞光都被压了回去! 随后,一声充斥着怒意的龙啸响彻灵界,整个镇龙山开始摇晃崩裂,不断有滚石下落,两人的视野里开始灰尘遍布。那声震耳的龙啸足足让他们懵了几息,千钧一声低吼,已经卯足了劲冲了进去,老者脸色沉重,立马跟了上去,速度竟比千钧还要快上几分。 此时此刻,通往镇龙山内部的通道已经堆满了碎石,长明灯的烛火被不时传出来的浓郁的灵力吹得左右晃动,原本就不明亮的通道中变得更加昏暗,再加上烛火的摇晃,通道中更添几分压迫感。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 千钧一句话都没有说,嘴唇紧紧地抿着。 从镇龙山腹部倾泻而出强大的灵力,来自上古的龙族威压挡住了两人前进的脚步,千钧却一点也不吝啬自己的灵力输出,明显已经失去了惯有的理智。 “千钧,”老者说话有些吃力,体内的灵力也在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千钧,你别急,以那丫头的本事是你教的,应该足以自保。” 其实说出来大长老自己都不太相信,无论是困住御龙的九锁乾坤阵还是御龙本身,都不是一个人能够抗衡的。 千钧眼神望着通道的尽头,闷声说道,“动静很大,将士们应该很快就会赶过来了。” 脚上的步子却丝毫不停。 这种久违的压迫感让千钧心头万分沉重,他现在只愿那个人没事,什么御龙冲破了九锁乾坤阵祸乱灵界,他也不愿再顾及了。 千钧的思绪还在转着,却听见镇龙山里突然传出来一个女生的尖叫声,千钧心中一提,不知是喜是悲,提脚就冲了过去。 千钧一直往里冲了几百米,终于看到一个身着粉色衣裙,发髻散乱的少女,她已经瘫软在地,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捂着胸口,身前还有一滩血迹和乱七八糟的发饰,却还挣扎着要站起来。 千钧心中一喜,不停滑落的碎石已经无法再延缓他的脚步,甚至有一些毫不留情的砸在他的身上他也没有感觉,现在他只想着抱紧她,然后带她离开。 身后的老者伸出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千钧表现得太过急切,自己已经来不及制止他。 有句话叫关心则乱,千钧怎么不想想,在镇龙山的镇守御龙百年的臭丫头,怎么会佩戴这么精致的发饰呢? “茉儿,我来了。” 在这一不小心就会被强大灵力压扁的情况下,千钧眉眼里还带着些许柔情,他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一句呼唤,一句我来了,好像就把这百年来在阿鼻地狱受的苦痛与煎熬轻轻抹掉,一丝痕迹也无。 老者清明的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一声叹息淹没在一块石头的坍塌声中。 千钧心中是欣喜的,他不由分说地抱起她,脸上眼里都写满了疼惜,可是...... 可是!看到怀中女子的面孔的时候,他的神色却突然呆滞,随后转化为不解,明了和愤怒,他几乎是把怀中的女子摔到了地上! 被摔在地上的女子顿时又喷出一口鲜血,眉头都皱在了一起,她抬眸,两眼婆娑地看着脸色扭曲的千钧,柔柔地叫道,“千钧哥哥......” “别叫我!”千钧低吼,“你怎么进来的!你进来干什么!” 看到千钧这副摸样,女子着实也是吓了一跳,但心中难受的情绪更重几分。 “今天凝茉妹妹就要出山了,我......我过来接她。”说到最后,女子自己也没了底气,声音慢慢小了下去,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又大声说道,“千钧哥哥,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先出去吧!” 听到女子一说“危险”二字,千钧更是生气,他吼道:“尹安雪!你是不是动了九锁乾坤阵?” 听上去的疑问句,但实际上千钧已经知道了答案,不然千年以来都没出过什么乱子的镇龙山怎么突然暴动,可眼前这个精致妆容被泪水和灰尘覆盖弄脏的千金大小姐,还一个劲地说道—— “不!我没有,是天凝茉她自己动的!是她恨这个困了她百年的地方,她想毁了这里!千钧哥哥,天凝茉可是你的关门弟子啊,你怎么能冒天下之大不韪......” 听着尹安雪的疯言疯语,千钧满腔怒火无法发泄,眼看就就要用一个灵术把任性妄为的尹安雪打成重伤,尹安雪看着千钧,一时间也忘了说话也躲避,只是泪水掉得更凶了。 此时赶来的老者一惊,连忙阻止道, “千钧,她毕竟是尹界主的独女,此刻耽误之急是去看看那臭丫头怎么样!” 千钧手头的动作一顿,灵力顿时没了踪影,他面色阴沉,阿鼻地狱的煞气几乎与龙族威压形成对抗,此时他就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见到心上人为了另一个女子露出这样的表情,尹安雪心中一阵绞痛,她终于再也憋不住心里的妒火,朝千钧吼道: “千钧哥哥,你和她本就是师徒,根本无法缔结良缘,百年前你纵着她,她才会犯下大错让天界在与魔界的大战中失去万名将士,她才会被灵帝罚在这镇龙山上守御龙百年,才会连累你去阿鼻地狱那种一不小心就会出不来的地方,你能不能清醒点!” “我很清醒!” 千钧低吼。尹安雪心头一震。 千钧再也不想听到尹安雪的声音,也没有再多留给尹安雪一个眼神,转身就往里飞掠而去。 行动表明了一切,尹安雪捂着自己的心口,那个远去的背影愈发模糊,她从来都没有抓到过。 老者将此情此景看在眼里,却也没有多留,只是失望地道,“安雪,你最好自行去和灵帝请罪,看能不能免得一死。” 免得一死! 是啊,没人能比老者知道御龙给灵界所带来灾难时多么难以忘怀,以大局来说,天凝茉的性命根本不及九锁乾坤阵重要,若是御龙在这时再次祸乱,恰逢灵界与魔界矛盾尖锐的时候,魔界会乘虚而入也不奇怪。所以,尹安雪所犯之事已经足够她被处死刑了。 免得一死! 尹安雪的脑子里就只有这句话了,她惊慌失措地想要拉住老者的衣角,可话音刚落的老者已经只剩一道残影。 呵,千钧会痛,难道她尹安雪就不痛吗? 这百年难道她过得舒坦吗? 她没有一刻不在思念千钧啊! 尹安雪突然勾起唇角笑起来,她拾起地上的珠钗,一样一样地安置回头上,然后再摸了摸脸上精致的妆容,脸上也不知是干净了些还是灰尘多了些,她擦着擦着眼泪便掉了下来,划过渐苦的嘴角。 “天凝茉,你既然已经一个人待了百年,那就一直一个人呆着吧!” 尹安雪望向通道伸出隐约有着蓝色光芒的镇龙山,仿若如它一般不停有碎石击中她的心头,轰隆一声,好像迸出了血花。 她始终紧紧盯着前方,不知身后的石壁已经漫开了裂缝,终于,“啪”地一声,一块足有五人大小的断石壁毫不留情地砸在了尹安雪的头上身上,她那似要喷出火来的眼神,终于被坚硬的石头及满地的灰尘遮掩。 第一章 异世大陆 镇龙山,塌了。 千年后,九锁乾坤阵第一次出现了裂缝,御龙感受到阵法的脆弱再次奋起,三击之后九锁乾坤阵出现了一个几乎无法弥补的破洞,御龙顺势而出。灵界大将军千钧和大长老几乎拼尽全力,才将灵力已损失大半的御龙打回破损的九锁乾坤阵中,一战下来,两人仅剩一击之力。 那时大军还未赶到,就在千钧和大长老以为要功亏一篑的时候,镇守在镇龙山内的灵帝之女突然从坍塌的碎石中出现,并凭一人之力修复了九锁乾坤阵的九阵中的内五阵,勉强再将御龙困于阵中。 深蓝色光芒的复杂阵法中,御龙疯狂地扭动他的头,一时间地动山摇,滚动的乱石霎时又化作飞灰。 已经经过一场恶战的大将军千钧不顾自身重伤,冲向前去想给御龙痛击,却见御龙破了阵法怒吼着再次冲了出来,千钧被御龙一个甩尾甩了回去,这时灵帝之女再次出现,浑身是血的身影提剑直刺御龙逆鳞。 。。。。。。 事后,在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战中,千钧却只记得这么一段: 当他勉强撑起身子站了起来的时候,他看见远处的御龙不安地扭动着庞大的身躯,带着痛苦的龙吟声还未断绝,巨大的龙躯上满是伤痕,逆鳞处有鲜红的血液喷涌,他还未来得及喜悦茉儿的功力见长,却见一个瘦小的几乎全身是血的身影,被御龙一口吞入腹中。 一口。 干脆利落。 毫不留情。 那个小小的身影,毫无反抗能力。 废墟之中,一向被大将军视若珍宝的黑耀剑他没有拿稳,御龙张开血盆大口朝他飞来他没有看见,他的母亲九天玄女拉他走远他也没有反抗,他原本深邃的眼神里,一瞬间迸发出了什么又一瞬间熄灭,然后再也没了生气,他甚至没有一声嘶力竭的吼叫。 下一刻,身受重伤的千钧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之后,千钧睡了三个月,醒来后好像一切都是老样子。 御龙还是待在镇龙山的九锁乾坤阵中,他的身边依旧和之前的百年一样,没有那位言笑晏晏的灵动女子。 听说,御龙本打算自爆,灵帝和其他八位长老一起重新布了一个新的九锁乾坤阵,再次把御龙困在镇龙山里;听说,尹安雪被乱石砸得只剩一口气了,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但是灵帝已经给出了极其残酷的处分;听说,灵帝之女被御龙吞入腹中,尸骨无存,灵帝在灵峰上为其建衣冠冢,却没有按灵界公主之礼厚葬,灵帝甚至不准人前去祭拜,灵界只有灵帝以及四位皇子知道其衣冠冢的位置。 事后,灵帝破例允许大将军千钧前去吊唁,谁知千钧一到灵峰就向灵帝请命,辞去大将军一职,终身镇守镇龙山。 灵帝一脸憔悴,眼睛里有无数血丝,他只是淡淡地看了昔日老友的儿子一眼,随后望向镇龙山的方向不说话。千钧一直跪着,直到灵帝回过神来,与他对视。 灵峰上,传来灵帝庄严的声音, “夙神之子千钧,卸去天御军大将军之职,封为镇龙使。” 虽不知这镇龙使一职的职务是何,千钧心里已经毫无波动,恭恭敬敬地行礼谢了灵帝的恩典。 灵帝的声音有些疲惫,轻轻朝九天玄女说道,“玄女,镇龙使一职到底要做什么,就拜托你告诉他了。” 下首的九天玄女突然神色一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行了一个大礼,郑重道:“是!” 千钧面色憔悴,眼窝深陷,眼神涣散,看上去竟毫无生气。 他道:“母亲,儿子不孝。明日儿子就去镇守镇龙山。” “去吧,千钧,”九天玄女眼神温柔,一改从前的模样,“其实,当年灵后,也就是茉儿的母亲,还有你的父亲,也都是因为御龙一事才消失的。或许......他们都没有死。” 听到父亲二字,千钧冰冷的眼神有所松动,他带着不解看向九天玄女,玄女仿若看到许多年前那个幼稚的不懂世事的少年,此刻他这副模样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心已经痛得麻木了。 九天玄女似还在回忆着什么,语气轻飘飘的:“因为......龙族的天赋技能,是空间的奥义。” “这下你可知,灵帝要你领镇龙使一职,到底是有何用意了?” “......是!千钧,定不辱命!!” 许久不见笑颜的千钧,突然笑了。 这是一片森林,由于长时间未曾有人踏足的缘故,所有树木的长势都无所顾忌,墨绿色的宽大树叶遮住了不甚强烈的日光,如今天已经开始放亮,林间却还有些阴暗。晨间温度慢慢回升,带起一丝轻薄的雾气,依稀几只鸟儿藏在叶间啼叫,整个森林如同一只待醒的绿色怪兽,正悄悄酝酿着睁开双眼那一刻的嚎叫。 在茂密的林子里,突然出现了一群身手灵活,身着墨绿色劲装的人,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交流,却非常默契地在粗壮的树干间跳动前进,时而奋身一跃,时而拉住前方队友的手在甩动之下落在前方的树干上,动作轻盈地都没有惊动正在啼叫的鸟儿。但是他们的速度却异常之快,如果此刻森林里有人,就会看到二十几个高大如猿的墨绿色影子在错乱的树木空隙中一闪而过却没有任何声响的奇异景象。 树木长势之茂密让人看不到尽头,一行人毫无停顿地向前行进了近一个时辰,终于远远地听到了水声,为首的子风发出两短一长的鸟类啼叫,身后的人同时放慢速度,最终缓缓停了下来,双脚终于落回地面。 “副将早!” 浑厚的男声在丛林中整齐地响起,他们并没有因为长时间的奔波劳累而放松,反而一个个站得笔直,虽未着铁甲,但依旧气势惊人。 一行人目光汇集之处站着一位俊俏男子,他身着银色战甲,战甲上刻有淡淡的花纹,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隐隐映出老鹰的图案。而他的面相与老鹰又十分不符,此男子五官柔和,眉峰也不尖锐,特别是现在,他几乎是刚刚张口,就可以看到左边脸颊的酒窝。 林奕朝为首之人说道,“早!昨夜在镇龙山里可发现了什么?南泽当真在哪有驻地?” 第二章 镇龙山 林奕朝为首之人说道,“早!昨夜在林子里可发现了南泽的驻地?” 子风大步迈上前去,一手搭上副将林奕的肩膀,几乎把自己一半的重量压在他身上,脸上虽然是笑着,但是从他略微凌乱的发型和眼中的疲惫便可看出他昨夜定不轻松。 “嘿嘿,驻地倒是没有发现......” “哦?”林奕挑眉,用上三分力气捶了捶眼前的风队队长的胸膛,“瞧你笑得那贼样儿,不会是看到异国美女了吧?” 风队队长又不客气地往下压了压,林奕这才身形不稳往下一歪,却不做多言。像风队这种负责情报和突袭的小队,一天长途奔波不停也是常有的事,林奕与子风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但几乎每每见他都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风队队长笑道,“林副将,属下自己没你这等姿色,看到异国美女也没你这福气啊!” 林奕爽朗一笑,道:“姿色?本公子明明是风流倜傥的战场好男儿!不过异国美女看不上你确是实话。” 风队队长干干笑了两声,显然是没了再开玩笑的心情,眼中倦色浓了些,说道,“不跟你开玩笑了,我要去王爷那汇报去,汇报完躺他个三天三夜的,昨天真是累死爷了!” 说完,风队队长回头,对着身后风队队员招招手,说道,“大家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是!”站在丛林间的风队二十余人一同说道,林奕这才看到风队所有人都面露疲色,但是风队果然是风队,不过三息时间,林奕的视线里就只剩下队长一个人。 林奕皱眉,昨天显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风队这种几乎驻守在大营的全员出动的情况本就很少见,要不是确定南泽在前方森林里搞鬼,主帅也不会让这么多人一次性前去探查了。 “你们在林子里待了一天一夜,到底发生什么了?” 风队队长似是随意地说道,“三国交界处的镇龙山里,有南泽的军饷存放,而且这事东焰也知道,昨日在那里看到东焰的老熟人了。” 子风口里蹦出来一连串的字,听起来毫无感情,但这绝对是这个大陆上最机密的东西了。 林奕顿时双眼一瞪,“那你高兴什么!镇龙山是三国公共领土,不经三国皇帝同时同意不得擅入,如果东焰也知道,那不就意味两国即将联合,前来攻打我西霁了?” 风队队长突然问道,“林副将,你可知道风队最擅长的是什么?” 林奕一脸正色,没好气地说道,“你带的队,除了捣乱还擅长干什么!” 风队队长莫名地笑笑,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言语间有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估计三天后,南泽就要退兵了。王爷一向论功行赏,这次回了都城,按军功我也有个副将可以做做了。” 林奕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好家伙!这事还没影呢,副将梦就做起来了,他主子要是舍得他去做副将才怪! “主帅怎么会舍得让你去军队,快说!你在镇龙山搞了什么鬼!” 风队队长斜看了一眼林奕,脸上的笑就没有停下来过,道,“镇龙山三里以外,是赤水江,而我军大营正在赤水江下游,我们只要把粮食放入江中,以赤水江的水流流速,我们今日巳时便可在赤水江边捞粮食了。怎么样?我既解决了西霁的军饷后勤,又断了南泽的后路,是不是立了大功?” 林奕一怔,这是什么破办法,“粮食放入江中,捞回来你确定还能吃吗?再者,南泽本就是富饶之地,国土上三分之一都种有水稻,你毁了他们这么些粮食估计也没有什么大用。” “林奕,我问你,南泽那边是怎么悄无声息地把这么多粮食存放到镇龙山去,而不被我们发现运粮路线的?又是为何要藏粮于镇龙山中?这些南泽皇帝应该比我们更想知道,”风队队长一脸春风得意,“再者,人家都帮你准备好了,你还不用一用,岂不是白费了人家的一番苦心?至于南泽的军饷补充,林奕,南泽后方是个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出了这事他们的皇帝还有几成希望会给他们送粮?” 其实说起来,这次两国之间的仗本是可打可不打,其导火索不过是南泽第一富豪的大女儿在西霁境内被奸污杀害,却不知为何被一介商人给抬到政治层面。 恰逢南泽七子争嫡,代表前太子一脉的大将军顾天一为了兵权请命出征西霁,南泽皇帝大抵是为了制衡,竟也同意了,如今才有他们这半年的出征。本以为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事两方都不打算认真打,谁知顾天一这次竟好像是铁了心要攻略西霁几个城池扩大本国版图,并且他的军事能力本就高于常人,西霁放松警惕的情况下,在三月之内连失三座城池,澈王萧铭澈奉君命率雷霆军出征前线,十日之内连挫南泽,三座城池也在一个月之内收复,从此威望更胜。 在此之后,两方一直不温不火地打了两个月,战争一直持续到现在。 再者子风说得确实在理,早些日子就听南泽皇宫线人传出来的消息,南泽皇帝给他们的军饷其实只够四十万大军半年的口粮,但上过战场的林奕很是清楚南泽军方却有五十万人左右。由此可以知,镇龙山之内藏起来的军饷,大抵是为了养活那多出来的十万大军,此时一经败露,南泽皇帝的表情不知道会有多精彩。 十万大军从天而降皇帝丝毫不知,半年口粮凭空出现藏于山中,东焰三皇子又进来掺和了一脚,南泽前太子在自己老子眼皮子底下干了这么多事情,整个一联想真是惊人,只怕南泽会热闹好一阵子。 果然是一直跟着萧铭澈的亲信,这一招下来,西霁不费一兵一卒就已经奠定了打胜仗的坚实基础。 “子风,不错啊!你那在树上窜来窜去的功夫,什么时候也教教我?我......” “风队长,王爷让我过来问你,昨夜在镇龙山又惹了什么乱子。” 子风刚准备吐槽林奕只会耍刀弄枪的气力功夫,却被突然出现的一个小兵打断了思绪,那小兵走路悄无声息,一看就知身手不凡。 林奕和子风这时自然没心思关注他的功夫,他们只在意小兵刚刚那句话说的竟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下一刻林奕就哈哈大笑起来,他就说,这小子带队只会捣乱,转头就对着子风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 “镇龙山怎么了?”子风没好气地拍拍他,朝小兵说道,这才卯时,他也没去给主子汇报呢。 小兵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抿抿唇,说道“昨夜,镇龙山塌了。” “什么?”林奕和子风异口同声。 林奕侧目,和小兵一起将目光落在“罪魁祸首”身上,子风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耸耸肩,道: “这真不关我事。” 第三章 神秘女子 西霁大军大营。 主帅营帐位于大营的正中央,是整个营地占地面积最大的帐篷。主帅营帐上绘制着各类图腾,其中以一条黑色的大龙最为明显,帐上的龙图腾栩栩如生,每每路过总觉得它目光如炬,巨大的身子盘绕在营帐之上,守护着这个战场上最重要的人。 此时主帅营帐内的主位上,坐着一位身着墨色铠甲的男子,男子眉眼坚毅,好看的俊脸隐隐透着一股淡漠,或许是在战场上呆久了,他的皮肤并不如平常人那般白皙,再加上他沉稳的气质,不说话时总是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甚至有士兵说,他们的主帅就是营帐上那头黑龙的化身,普通人只能瞻仰敬畏而无法靠近。 此刻他修长的手指正执着梨木制的毛笔在宣纸上写着什么,视线也不曾分给坐在下首的那两个人一丝一毫,只是薄唇轻启,开口问道,“南泽的军饷你们搬了多少?” “不多,当场只有我和子羽有灵力,其他兄弟都只能用纯用力气,我们又怕时间太长会被发现,搬了三分之一左右就离开了,子羽轻功卓绝,便留在镇龙山盯着南泽和东焰那伙人,打算趁他们不妨,放火烧粮。” 萧铭澈继续说道,“你们二十几号人能够搬走三分之一已经算多了,在镇龙山你见到了何人?” 说到这个问题,子风顿时有些严肃起来,“南泽是顾大将军和左相,东焰那边果然不出我们所料,正是三皇子拓跋昀。” 萧铭澈沉吟了一会,道,“南泽左相没有灵力,凭顾天一和拓跋昀的本事,应该不足以把镇龙山毁掉。” 林奕一脸不解,“主帅,镇龙山是他们存放军饷的地方,为何南泽和东焰会想要把镇龙山弄塌?” 萧铭澈拿起刚刚批下的军报,说道,“这是南泽刚刚送过来的求和书。” 子风沉吟,在这群人中除了萧铭澈之外最熟悉皇室之人的手段的就是他了,这几年又跟着萧铭澈频上战场,故而没有多久就想明白了其中的计谋。 “难道这就是他们想的后招?只要拿到求和书,十万大军不被人发现,然后镇龙山一塌,就算有人告发,只要顾天一一口否决,便没人能如何得了他们。” 萧铭澈冷哼一声,“怕不止这么简单,南泽报上去的死者人数,也有问题。” 子风恍然,瞪大了眼睛说道:“所以,这十万大军并不会消失,而是名正言顺地返回皇城,成为南泽前任太子隐藏的武装力量。” 在座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十万人,说没就没,对待本国军人都如此狠辣的主子,这世上倒也是难得一见。 子风愤然:“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争的由头,难道就是为了南泽太子的一己私欲,扩大自己的武装力量?” 一旁的林奕皱眉,说道,“就算南泽死伤惨重,但十万人编制的军队莫名填充进来应该也很困难吧。” 萧铭澈说道:“这就是段岩和顾天一应该要操心的问题了。段岩这招倒是高明,从不站队的南泽左相这次也算是选对人了,不过这等谋略一旦暴露,南泽皇帝怕是永远也不会重用这个儿子了。” 萧铭澈拿起桌边的玉杯,双指摩擦着杯身似在细细把玩,可嘴上说出的话可不如手上动作那般温柔,“子风,我要顾天一,彻底废掉。” 顾天一,我特意为你准备已久的棋子,愿你还有福消受。 子风直了直身子,一脸正色,拱手说道:“是。” 萧铭澈扫了一眼南泽送过来的求和书,随手一扔把它丢弃在一旁,如同处理一团微不足道的垃圾,他朝林奕和子医说道,“好了,去休息吧。林奕,赤水河中的粮食就辛苦你了。” 林奕顿时起身,躬身行礼道,“是。” 语罢,子风向林奕笑笑,率先走了出去。林奕挠挠脑袋,也跟着走了出去。 “阿遇,子羽回来,让他来见我。” 一直沉默守在萧铭澈身侧的小兵低头,恭敬地说道:“是。” 西霁大营坐落于赤水江下游西侧的东方岭上,此山岭是方圆五十里的制高处,站在此处周围风景一览无余,而且山坡地质地形奇特,易守难攻,是扎营的最佳地点。 此刻巳时已近,林奕带领一队士兵站在赤水江边,阳光照射在战甲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而诸人脸上皆是兴奋神色,西霁虽然不缺粮食,但是能够抢到敌国的军饷断了他们的后路,就说明他们归乡的日子将近了。虽说这会的太阳有些灼人,但大伙还是整齐地站在那里,像是迎接一个什么大人物一般。 “来了,来了!” 不知是谁开始叫起来的,将士们一个个开始兴奋起来,林奕一挥手,蠢蠢欲动的士兵们都一个猛子扎到了江里。西霁国多河多江,甚至几乎每年都会有水患,故而西霁男儿的水性都是极好的,此刻一群人在水里欢呼着,倒不像是来完成任务的,而是来凫水的。 林奕站在岸上,有些哭笑不得,扯着嗓子让大家把飘过来的大个儿不明物体捞上来。 “好家伙!先拆一个看看!” 第一个不明物体被捞了上来,这看上去像一个足有两人长一人宽的大箱子,外面裹了几层油纸,打开油纸,发现果真是木箱,而这木箱的成形方式也有些奇怪,林奕和两个士兵捣鼓了半天也没有把箱子打开,看这木箱的构造,估计就算这层油纸不裹,里面的粮食也不会有事。 林奕看那箱子应该是有什么特殊的构造,索性一刀下去把那木箱劈坏了一角,木箱里的麻袋露了出来,还看得出木材搭建的奇特结构。 林奕哪会在意那些精细的木工,只是嘿嘿笑道,“不错,果真是粮食。” 这时,有人在江里吼着:“副将,副将!前面的箱子上有一个人!” 林奕顿时抬头,眼神警惕。 这粮食是从镇龙山放下来的,此刻和箱子一起飘过来的定是南泽或东焰的人了!探子?间谍? “副将!是位女子!晕过去了!” 几位大汉在江里推着箱子不敢靠岸,也不敢触碰箱子上趴着的人,只得询问林奕的意见。 林奕看了看箱子距岸边的距离,随后脚尖点地,轻飘飘落在江中的箱子上。 只见趴在箱子上的女子身着白衣,身形消瘦,没有发饰甚至没有绾什么发髻,脸被湿漉漉的头发给挡住,可就是莫名给人一种柔和的感觉,刚刚那一瞬间的警戒和怀疑突然消减不见。 林奕觉得奇怪,心中纠结了一会,吩咐道,“连箱子带人搬回大营里去,派一个婆子看着她,别让她跑了。我去禀告主帅。” 第四章 转醒 天凝茉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好像是站着的,她一直睁着眼睛,视线里都是混沌的灰尘和滚落的乱石,耳畔的声音很是杂乱,乱石纷飞的轰隆声响,御龙的刺耳龙啸,还有千钧的声音...... 好吵,可是他叫自己的声音格外清晰。 场景突然一变,身上的疼痛感越来越明显,她努力着堪堪睁开一丝眼睛,看见的却是御龙的獠牙,它满嘴的恶臭真是让人作呕!随后,天凝茉感知到的就只有黏糊糊的液体包裹了全身的不舒适感,伴随着皮肤的刺痛阵阵袭来,努力想要保持清醒却陷入昏迷。 渐渐地,她好像听到有人说, “林奕,你可想好了?你确定要违背王爷的命令?” “想好了想好了,主帅总说我不会打仗,但是这女子分明有八成可能是南泽的人,等她醒了审问她一番,不是比现在赶走她有意义多了吗!” “王爷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这女子脸上身上都是像被什么东西腐蚀的样子,光看着就瘆人,你怎么就动了春心!” “什么屁春心!子医,你快给她瞧瞧,人家姑娘都快没气了。” “是,林副将!” 子医没好气地笑道,说来也奇怪,这姑娘脸上这块痕迹算是毁容了,可是就堪堪那么一瞄,还真有点让人移不开眼,说来若没有这一块被腐蚀的皮肉,这名姑娘倒是上等姿色,五官柔和,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坏人,这让带着王爷的命令把她抛尸野外的他有些不忍心执行。 子医摇摇头,不想做多想,跟着王爷这么多年,自然不会简单地以貌取人。 是谁在说话?男的?不是千钧的声音...... 周围乱糟糟的,天凝茉的脑子里也乱糟糟的,整个人都提不起力气,只感觉时而有人在拉扯着自己,缓了很久才缓过神来。 子医挽起自己的右手袖子,准备给天凝茉诊脉,躺在床上的女子却突然睁眼,子医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呆滞之间却见那双眼神里写满了懵懂和困惑,一下就让人忽略了她的伤疤...... 天凝茉眼睛眯起,渐渐了适应室内的光线,便开始打量起她如今所在的地方来。 这貌似是一个低矮的营帐,头顶是泛黄的白色纱帘,用细细的竹竿简单地撑起,有男子的手伸进纱帘里,正停在她的手腕上方,应该是想给自己诊脉来的。她身下躺着的好像就是极为简易的木板床,硬得她浑身难受。透过纱帘看去,不远处是木桌木椅,也是极为简单,除此之在,这个营帐里竟然了无一物了。 不懂。她许是死了,不然怎么会到一个如此有“人气”的地方。 “姑娘,”眼前有人轻唤,唤回她的思绪,“姑娘,请容在下为你诊脉。” 天凝茉眼睛一瞪,这才想起眼前有两个大活人,坐在床边好像是大夫的这位,言行举止甚是君子,她疑惑地皱了皱眉。 男子看见她从懵懂到警惕的眼神,又想了想当下天凝茉的状况,没有等天凝茉的回应,在她的手腕上搭上一块丝绢就开始诊起脉来。 子医开始诊脉,天凝茉才发现自己哪哪都疼,但是相比之下,被水浸泡时间过长的水肿更让她难受。 另外,刚刚朦胧间似乎听到,他们说起的自己脸上身上的那些腐蚀痕迹,她猜想大概是因为接触到了御龙的胃酸所致,体内的伤更加严重,丹田竟然还有一丝的破损痕迹,先别说灵力在体内运行一个周天,储存灵力都是个问题。 林奕在一旁看着两人沉默,子医一边诊脉一边眉头越锁越深,天凝茉也蹙起秀眉,显然一直在被病痛折磨着。 林奕虽然不是大夫,却也能一眼看出她伤势不轻,不过这女子倒和他见过的女子不一样,子医诊脉的过程中,这女子不曾呻吟喊叫半句,虽说容貌已毁,但林奕作为军人,本就喜欢那些意志坚定之人,心中不由对她多了一份好感。 林奕犹豫了会,开口缓缓道,“姑娘......是哪里人?” 天凝茉抬眸看了他一眼,抿抿唇,不做多言。 好生奇怪,此时虽然她灵力不再,但是还是有那么一些本能的,她还从没有遇到过如此灵力稀浅之人,正在给她看病的男子也是,他们的服饰她也未曾见过。 倒是诊脉诊了半天的子医眼中闪过一丝不知道是什么的情绪,问道,“姑娘经脉比常人要柔韧坚固许多,可为何伤得如此严重?” 经脉柔韧粗壮,是拥有灵力之人或者习武之人才会有的特征,在她身上他感知不到任何的灵力,所以大概是习过武吧。虽说女子习武并不奇怪,但是伤成这样就不免让人好奇她经历了什么了,毕竟她的身份甚是可疑。 子医继续说道,“姑娘内伤严重,甚至丹田也已有了一丝破损,浑身经脉除了靠近心脏的那一部分几乎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姑娘,你现在试着说说话,看能不能出声?” 天凝茉目光一滞,才觉得自己想要发出声音却觉得一阵疼痛,还发出了难听的嘶哑的怪声,顿时心下生了一丝悲戚,却并不意外。说实话,与上古龙族战斗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能够活下来她已经觉得是大幸,身受重伤又如何,只要自身灵力一恢复这都不再是问题。 “看来是了,”子医宽慰她道,“姑娘放心,只是你伤到的最严重的地方影响到了你开口说话,而这根经脉正是治疗你破损丹田的前提,若是要治疗的话一年的时间应该就能好了。” 站在一侧的林奕一听,侧身问道,“子医,你是不是能治?” 林奕话音一落,天凝茉就顺着声音望了过去,只见那人身着战甲,在这低矮的营帐里他整个人很是高大,但是五官却是柔和的,故而显得有些未脱的稚气,他那微微有些急切的语气让天凝茉心怀感激。 “能是能,但是只有六成把握,”子医转头望向天凝茉,“姑娘,废话我也不多说,你自己应该明白,你是南泽或东焰之人,我怕是想救,也不能救你。” 第五章 西霁澈王 南泽?东焰? 林奕捕捉到天凝茉骤升疑惑的眼神,在子医身后轻轻掐了他一把,然后说道,“这位姑娘难道不是那两国的人?那就是我西霁人咯?” 子医心中给了林奕一个大白眼,他知道林奕想救她,但聪明人都会回答自己是西霁之人,这问题问了也是白问。 可出乎子医意外的是,眼前的女子竟然缓缓摇了摇头。 林奕似乎还想追问,子医身为大夫,心里明白天凝茉此刻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都不适合多问,只是提醒林奕留个心眼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那姑娘之前发生了什么事,身子好些了之后务必告诉我们,特别是姑娘为何从镇龙山方向而来。” 镇龙山......天凝茉心下一提,眸子却是一暗,又隐隐流露出一丝犀利的眸光。 难道,这里是灵界某个她不知道的地方?前线?可这里为何会有这些灵力稀薄的人? 见天凝茉不回答,子医也没有多问,等她好些了,若是想让她吐出点什么东西来,这大营里有的是人有办法。 “来人,”子医起身,走到桌子边执起笔来,边写边说道,“给这位姑娘抓药,让姑娘在这好生静养。” 意思是,林奕既然决定要留下她,她就要被任人宰割,活下来也是,死去也是。 天凝茉沉默不语,他们能救下她,她很感激,但也她还没有白痴到认为对方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奇怪女子不设戒备。 镇龙山困了她百年,如今她又不知到了哪里,却又要被锁在在一方小帐篷里,不过能给她看病开药,她应该要感激的。 如今她只知道,这位叫子医的大夫医术确是不错,找到了症结所在,她虽然不太懂医术,却知道灵力往往能解决很多问题,但她丹田破损经脉受伤,近段时间内确实只能仰仗他的医术了,只有灵力恢复,她才有精力去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子医和林奕看天凝茉一直沉默,神色懵懂但眼神里有神采,丝毫不像一个刚从死神那里走了一遭回来的人。两人也知不能逼得太急,子医收拾着自己的药箱,淡淡地瞄了天凝茉一眼,拉着林奕走了出去。 天凝茉看着帐顶发呆,良久才终于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好似这一百年她都过得不舒心,如今莫名其妙不知道到了哪里,现在一切,貌似都要依靠那位医术过人的男子了。 百年来只身一人,如今孤立无援才深刻感受到自己心中隐藏已久的伤疤,烛火摇曳下,女子眼角有一串晶莹的泪水,折射出微弱的光芒。 “要是出了什么幺蛾子,你老爹求情我都饶不了你。” 高位上的男子说道,好看的眉头习惯性地皱着,他似乎忙完了手头上的工作,因为他正端着一杯用晨露泡的清茶。他微抬眸子看着站在大厅里貌似一脸谦恭的林奕,他面色平静,明明是一句警告,听起来却如同“你吃饭了吗”这般平静,但在场绝对没有人敢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林奕抱拳,躬身说道,“主帅!林奕违抗军令,甘愿受罚,只是那女子看上去并不是狡诈之人,况且她也许是我西霁国人!” 子羽瘪着嘴巴吹开了挡在自己眼前的碎发,说道,“我说林副将,你岁数比我还大,怎么就不明白这人心险恶呢,人家姑娘说自己是西霁人你就信了啊,我还说我昨天打赢了顾天一那个老家伙呢,你信吗?” 坐在萧铭澈下首的子羽翘着二郎腿,发型有些不羁,脸上也不太干净,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他穿着和子风一样的墨绿色的劲装,倒显得随意而阳光。 说完,他朝萧铭澈笑笑,一脸谄媚,“主子,你瞧我在外面跑了两天了也没有休息,这会儿我能走了吗?” 萧铭澈扫了他一眼,说道,“镇龙山塌了你却什么也不知道,让你汇报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好意思向我邀功?” “不是,主子,”子羽跳了起来,“当时镇龙山那莫名其妙的灵力真是太吓人了,要不是我跑得快,没被灵力压碎了就得被乱石砸死!” “那最后呢?左相,顾天一,云野,他们如何了?” “嘿嘿,主子,你放心,后来我当然要跑回去看看情况啦,”子羽笑得没心没肺,用右手食指揉了揉鼻尖,大大咧咧地坐回位子上,假装一本正经地学着他的主子喝了一口茶,瞄到林奕翻了个白眼,这才说道,“我看着南泽和东焰的将士们辛苦了三个时辰,终于把那三个家伙给挖出来了,顾大将军和云三皇子没什么大事,但是左相生命垂危,正吊着一口气呢。” “所以?” 萧铭澈挑眉问道,心中打算着要子雷哪天再训练出一个靠谱点的轻功能手来,子羽这种汇报方式和他执行任务的风格简直如出一辙,子羽的忠心他不曾怀疑,可是这样去执行任务他还真有点不放心。 “所以?”子羽嘿嘿笑道,“所以左相此时应该已经死翘翘了,我把左相亲信身上的药丸换成了我前些日子跟子医学制的药丸子,应该吊不起左相那一口气。” 以子医的君子风范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说道:“我说子羽,你那医术那是跟我学的?分明就是拿着药库里的草药乱制的,别整天瞎吼毁了我一世英名。” 子羽立马反驳道,“才不是。我可是看着你抓过的药,一模一样给做的,前些日子风队的小方出任务回来受了伤,还是我给的药呢。这不,昨天还跟着子风出任务去了。” 子羽脸上堆满了笑意,头顶上好像有四个大字——“洋洋得意”。 “原来是你!”跪在下首的林奕立马抬头,那表情似悲愤又似乎想笑,他说道,“小方那受的都是皮肉伤,随便用草药敷两下就好了,就是吃了你给的药,人家在茅坑上蹲了两天!” “呃......”子羽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眼咕噜一转,又“噗——”的一声笑道,“那啥,小方那事是我不对,不过左相那边肯定出不了差错,他都被砸成这样了哪有力气蹲茅坑啊,哈哈,高高在上的南泽左相临死可要被他的亲信给好好嫌弃一把了,听说南泽的风俗是要把人收拾得干干净净地再入殓呢,别人帮他换衣服的时候......” “子羽,出去。”上首的萧铭澈抚额,有些嫌弃地看着这个聒噪的属下,终于开口要将他赶了出去。 一旁的子羽立马闭了嘴吧,灰溜溜说道,“主子,我错了,我住嘴。” 萧铭澈瞟了他一眼,子羽只好老老实实地坐回了位子上,还不忘打个哈欠以表示他执行任务的认真刻苦。 萧铭澈看了眼琉璃杯中的茶水,顿时联想到某种气味独特的液体,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 第六章 童谣,天女? 萧铭澈放下茶杯,转头看向子医和林奕问道,“子医,那姑娘如何了?” 子医拱手说道,“主子,根据诊断,那位姑娘丹田破损,经脉受损严重,似乎是身怀灵力之人,我怀疑,镇龙山一事,或与她有关。” “哇!哪个女人这么厉害!”刚安静下来的子羽一下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朝萧铭澈说道,“主子,我亲身经历了那场灵力风波,我发誓,那灵力是我见过的最强最凝实的灵力。” 子羽一副难得的正经模样,伸起右手的三根手指放在脸侧,他咽了咽口水,突然又来了一句,“比主子你还要强大几倍。” 萧铭澈顿时皱眉,子羽虽然年轻,但是对于灵力的领悟力却异于常人,故而如此跳脱的性子还能跟在萧铭澈身侧,他虽年纪尚小,但也跟着他见过的几乎现在世人所知的全部高手,所以他说这话其实十分可信。 据大陆古典记载,千年以前,人人都拥有灵力,但不知从何时起大陆上越来越少的人能够修炼灵力,这就导致拥有灵力的强大家族慢慢成为了这个大陆的皇族,普通人家的孩子根本没有灵力,都只能习武。 这么多年以来,东焰拥有灵力之人最多,南泽次之,西霁最少。 西霁拥有灵力之人虽然少,但西霁之人却擅武,练到一定程度也可与拥有一些灵力之人打得不相上下。 南泽在武力方面虽然较为中庸,但是南泽的商业却着实发达,南泽人的商铺遍布全大陆,就以一次南泽与东焰的小战争来说,南泽直接撤了在东焰近一半的产业,以至于东焰十万人失业,东焰不得不求和。 这就导致三国鼎立的局面已经维持了数百年,这么多年每国都希望自己国家能多出异数,或有人将武功练到极致,或出现一个灵力醇厚之人,或出现一个商界奇才,因为如果这样,这种三国鼎立的局面将会出现裂痕。 子羽正儿八经说完之后,见众人都沉默着不说话,也只好摸了摸鼻子,继续坐回位子上翘着他的二郎腿,说道,“主子,你还记得小时候听我家老婆子唱过的童谣吗?” 萧铭澈闻言,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精光,没过多久,他朝林奕说道,“这次你将功补过,都下去吧。让子医好好照顾那位姑娘。” “啊?”林奕瞪大了眼睛,一脸懵懂,猜不出萧铭澈心中在打什么主意,却也只能行礼说声“是。”,随后和子医子羽一起走了出去。 “子医,这两天我要结果。” 子医停步,转身行礼,却说道:“王爷也懂一些医术,灵力也非我等能比,或许王爷自己去瞧一瞧会更好。”灵力强大之人对灵力的感知会比较强烈,这种感知会比诊脉更加准确,而他却无法判断出那女子是否拥有灵力,再加上子羽刚刚提起的童谣,那便是万万也出不得错的。 子医说完,率先走出了帐篷。 走出帐篷的林奕一把拉住子羽,问道:“子羽,那首童谣,到底说的是什么?” 子羽挑眉,说道,“你难道不记得了?现在都城的小孩子还在唱着呢。‘天女若至,战乱将起,天女之灵,福祸相依,天女所属,为天下一。’” 说完,子羽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不说了不说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转身就往自己的帐篷走去。 林奕还在原地出神,嘴里喃喃地念道:“天女所属,为天下一......” “什么童谣啊,主帅也信这个?”林奕摇摇脑袋,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帐篷。 三天后。 此时此刻,萧铭澈的帅帐里站着几位身材高大的男子,他们都身着银色铠甲,一身正气,脸上写满了征战沙场的煞气与血性,他们有老有少,有高有矮,不过相同的是看向萧铭澈的眼神,都充满着敬畏。 站在下首的左将军南宫毅指向沙盘中的南泽部队,说道:“大帅,今日之战南泽怕是要死命一搏,一次损失这么多粮草,若此次没有成功打开风峡关,南泽皇帝应该就不会再给他的儿子军需了。” 南宫毅说完,大营里就没人再说话。这场仗他们势在必得,如今他们所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最大限度地减少人员伤亡和武器粮食的损失。 一群人没有再说话,他们都把视线投向那个坐在最高位的人,那个年纪轻轻的主帅虽然随意地坐着,却莫名蔓延着一股冰冷严肃的气场,众人呼吸都要小心着,生怕在这人群里突出了然后首位上的人一个眼神投过来。 正是四下只有绵延的呼吸声的时候,站在南宫毅旁边的一位副将站了出来,朗声道:“大帅,我听说南泽与东焰联合了,这事可是真的?如果但要论打南泽,我西霁还是有一战之力,若要在加上一个东焰,我军将士若是拼死也是赢不了的。” 此话一出,帐篷里顿时响起小声的议论。 “什么?!南泽与东焰联合了?” “这事我怎么没有听说?” “我也没有听说过。” 只有林奕淡漠地站着,环望四周心中却毫无担忧,只是看到那位副将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讥诮。想让萧铭澈吃瘪,他还真没看到人成功过。 听着帐篷里有些杂乱的声音,那副将眼中闪过一丝阴暗与嘲笑,拱手再朝萧铭澈说道,“王爷不曾向我们细说此事,可是已有良策?西霁八十万大军的性命可不是开玩笑的。” 萧铭澈闻言,只是淡淡地扫了那位副将一眼,说道,“打仗要是按你说的那样打,就算我西霁有千万好男儿,也得战死沙场了。我何时说过南泽与东焰联合这种话,陈副将扰乱军心又意欲何为?” 那副将脸色一僵,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脸上却还要保持微笑:“愿听主帅教诲。” 萧铭澈说道:“前些日子,我身边确实有人查到东焰三皇子私会南泽左相与顾天一。” 下首传来几道惊呼。 萧铭澈继续道:“但左相因事已经不幸遇难,南泽怀疑三皇子暗中有鬼想坐收我西霁南泽之战的渔翁之利,如今三皇子已经被东焰皇急召回国,”视线本一直在沙盘上的萧铭澈轻飘飘递了一个眼神过去,“陈副将可还有疑问?” 副将只觉得那眼神有千斤重,心里一哆嗦,连忙摇头,又觉得失了风度,脑子里不知道转了多少圈才慢慢拱手说道,“末将知罪,所谓三人成虎,末将道听途说扰乱军心,稍后定自行领罚,按军规处置。” 第七章 战事 当下,在场诸人看萧铭澈的眼神又热切了几分。 该死!这萧铭澈怎地如此黑心,好不容易套到这个消息想让降低他的军威,也算是报了他父亲未能领兵出征立功的仇了,没想到他早就处理好了,结果他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还反增加了他的威望。 南宫毅轻哼了一声,转身朝大家说道,“诸位将士,我南宫毅行军打仗多年,和大帅同生共死不下十回,无论如何,我南宫毅是相信大帅的。此时正是需要振奋军心的时候,或许这就是最后一仗,希望大家不要泄劲!” 南宫毅为武将三十余年,一直是个直爽性子,也深谙兵法,刚刚萧铭澈虽然三言两语带过,但是这其中没点什么故事手段他还真不相信,萧铭澈手下能人巧匠之多,他也是略有耳闻。 萧铭澈朝南宫毅点点头以示感谢,继续说道:“这次的战役,希望诸位能够全力以赴。” 萧铭澈指着沙盘上的两座山间的鞍部说道,“这里,每年春季雨水足会形成水道,最终汇入涟水,但每每涟水潮汐涨落,这条水道的水位也会有变化,这几天正是潮汐落差大的时候,今日是十二,那边是寅时落潮,所以寅时时,这条水道里是没有水的。” “我也不瞒诸位,这条小道是我三个月前偶然之下听这里的原住民说起,离我军驻地以及南泽军营都不过五十里,我曾想利用此道定能攻南泽一个出其不意,但终归觉得不是好计策。前几日,我军前方探查小队在这附近发现了南泽士兵,水道上的石头上青苔也被处理干净,我猜想,这次开战,顾天一会在这边安排一支队伍,攻打我军后部。” “顾天一如此冒险,定是孤注一掷了,这场仗不轻松,诸位有什么想法?” 萧铭澈这话慢慢地说了出来,越说诸人心下越是惊讶佩服。 这种常人难以想到的捷径,也就萧铭澈和顾天一这种军事奇才可以想到了。 眼看着这场仗就要打完了,还没有立功的几位小将争着要去阻碍南泽的突袭小队,一时间帅帐里变得热闹非凡,离寅时已经不到三个时辰,萧铭澈提了几个重点,随后任命林奕前去突击南泽突袭小队,自己则和南宫毅一起在主战场上迎战,其他几位分别被安排在左翼右翼,还有后方的奇袭,萧铭澈的部署之周全超出众人的意料,本来对这场战事胜券在握的诸人心下也不由得慎重了几分。 在场只有萧铭澈和林奕心里清楚,顾天一为了那多出来的十万军队能有容身之处,定是下了决心要和西霁来一场死战,能打赢固然是好的,但输了,也要多拉一些垫背的,所以不得不慎重。 不久,一群人从萧铭澈的帐子里走出来,正处在深夜的西霁大营开始热闹起来。 自天凝茉见到林奕起,她就觉得她大概是在哪个军营里,当时刚刚醒来意识还不够清醒,这会她才想起,那两个人说的西霁南泽东焰是什么东西她完全不知道,所以,大抵,她应该已经不在灵界了。 于是心下又提起了几分精神,此时她在逆境,总得翻个身才好。 回想起她少时受尽恩宠,只是一朝犯罪,只身守了镇龙山百年,还连累千钧被打入阿鼻地狱淬炼,如今心性遭百年磨练,终于成长了些。 想到千钧,天凝茉的眼神不可微见地柔和了几分,那天他突然出现,听到他的一声呼唤她不知有多欣喜,可想起在被御龙吞下之前千钧似乎受伤不轻,如今又不知身处何处更不知千钧到底如何,心下又是一痛。 “姑娘。” 有人带着笑意走进帐篷,不见其人先闻其声,这营地里怕只有林奕一人。 天凝茉收敛了情绪,缩在纱帘后面望着他掀开营帐的帘子走了进来。 家中的几位哥哥和千钧都是去过军队历练的,每每回来之后身上总有一股难以祛除的戾气,连每日前来诊脉的子医身上都有一股血性,林奕却像这战场上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整日嘻嘻哈哈如同纨绔浪子,虽然是副将,却似乎领了个闲职,整日和子医一起来给自己诊脉,子医每每都嫌他太闹,但他依旧锲而不舍地给天凝茉说上几段趣闻,倒让天凝茉心中不由地对这个人好奇起来。 不过今日不是已经和子医一起过来诊过脉了吗?为何这么晚还来一趟。 天凝茉艰难地撑起半个身子半靠在床边,下一刻林奕就出现在她面前。 林奕身上的银甲一看就造价不菲,其坚硬程度也高于普通铠甲,不过他的性格倒是不像上过战场之人。现在的林奕又格外不一样些,平日里看他穿着银甲,此时却是连头盔和佩剑都戴在了身上,头盔遮住了他大半的脸,如今咧嘴一笑,倒有些不符合他平日的风格了。 “姑娘。”林奕正了正头盔,目光却一直炯炯地盯着天凝茉。 天凝茉不知他要说什么,朝他笑笑。 没想到林奕却突然无比严肃,微皱着眉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她,天凝茉渐渐敛了笑意,也皱着眉头看着他。 林奕说道,“姑娘,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南泽或者东焰派来的细作,但最近是战事的特殊时期,姑娘虽是带病之身,但若姑娘坏了我军大事,但到时林奕也不会客气。几日相处,我看姑娘也不像是坏人,我会派人守在帐外,以护卫姑娘安全,还请姑娘今日好生休息。”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那便是怀疑你。 说是特殊时期为何偏偏今日来给她说听?那便是今日有战事。 不会客气?那便是要置她于死地,或者直接把自己丢在荒山野岭她现在也毫无生还的可能。 守在帐外?护卫?那便是软禁了吧。 不过天凝茉不甚在意,只是脑子里竟是觉得林奕耿直得有些可爱,不禁扑哧一声笑出了气音。 算了,她郁闷什么呢?如此惨境之下,她能遇到耿直的林奕,为人君子的子医,她该庆幸的才对。 倒是林奕有些不好意思了,觉得气闷又有些害羞,“姑娘,这有什么好笑的。” 天凝茉摇摇头,犹豫了会,从怀里掏出一块半圆形的东西,递到了林奕手里。 第八章 御龙逆鳞 天凝茉摇摇头,犹豫了会,从怀里掏出一块半圆形的东西,递到了林奕手里。 林奕本不打算接,可手里头这块东西长得也太奇怪了些,黑黢黢光溜溜的不说,此时此刻,他竟莫名觉得体内的灵力有些不老实地活跃起来,一时间竟有些不愿放手了。 “姑娘,这是什么?” 天凝茉指了指那块东西,又指了指林奕的心口。 林奕顿时明了,“护心镜?” 天凝茉微微一顿,然后点点头。 林奕反复玩弄着手里头的“护心镜”,说道,“你这护心镜虽然和我见过的有些不一样,但看上去也是个稀奇东西,姑娘确定要送我?” 天凝茉又点点头,眉眼里满是笑意。 林奕也没有推辞,哈哈一笑,道了一声那我就不客气了,随后伸出手来想拍拍天凝茉的肩膀,又突然想起天凝茉不是营地里那帮兵痞子,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不知作何反应,只好象征性地帮天凝茉提了提被子。 这时帐外突然响起军队集结的号角声,林奕无形地松了一口气。 “姑娘,我走了。你好生养病。”林奕的脸颊有些烫,转身就打算走了出去,走到帐门口却又停了下来,转头朝天凝茉说道,“姑娘,还不知道你的姓名,等我打完胜仗回来,还请姑娘以纸笔告之。” 语罢,林奕爽朗地笑了两声,掀开帐门大步走了出去。 天凝茉有一瞬间的失神,刚刚那个意气风发的银甲男子好像长着一张和千钧一样的脸,他迈着步子,在帐门落下的那一瞬间失去了踪影。 天凝茉摇摇头,自嘲地笑笑,老老实实地睡回了被窝里。 百年里她经历的是漫长的打坐与孤寂,她清楚地感知到了自己慢慢变得默然,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失去了对生命的敬意和内心,和原本就存在的七情六欲。相反的,那时外露张扬的性子内敛以后,有些东西反而更能放在心里。 天凝茉听着渐响的号角声,单薄的帐篷被风吹得作响,突然把手放在胸口做祈祷状。 林奕,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唯赠拼命拿下的御龙的一半逆鳞,愿护你一世安康。 天凝茉知道,这一夜怕是不会宁静了。 虽说没有灵力,但在九锁乾坤阵里待了百年无法使用灵力的她已经习惯依靠肉身度日,感知还是比常人要高出一些的。她总感觉外面不停地有人在走动,匆忙的脚步声,铁甲的碰撞声,男子中气十足的号令声,还有远处传来的厮杀声。 她知道今夜一定在打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役,不然林奕不会特意跑来给自己警告,大营也不会在这凌晨热闹异常。 林奕的警告是对的,尽管方式有点奇怪,简直不像一个副将的作风。但以她的立场,她怎会去破坏目前她和林奕与子医之间微薄又脆弱的关系。 对身受重伤的天凝茉来说,如今最重要的是她要想办法能跟着那名名叫子医的大夫一年,只要她能够恢复灵力,那一切好说。 然而,她从出生起就被各种奇珍异宝淬炼,自然能察觉出子医给她开的只是很普通的伤药,如此她便恢复得更慢了。 朦胧间,帐外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小,天凝茉慢慢睡去。 林奕那句话的最后是说,请姑娘好生休息。 好生休息? 她今夜似乎格外疲劳嗜睡,这一切的缘由好像隐隐有了答案。 天凝茉望向帐门口,闭上了眼睛,也罢,就好好地睡上一觉吧。 矮小的营帐里摇曳着微弱的烛光,薄纱之内躺着一名女子,让人觉得在这沙场上的铁血之气中也透露出一丝柔和。 一夜过去,天凝茉睁开惺忪的睡眼,第一反应就是一眼向帐外扫过去,她发现帐外只有两人在守着,猜想这场战事怕已经结束了。 只是如今整个大营里只有偶尔鞋子碾压沙地的声音传来,倒是让天凝茉有些诧异,心下不由担心起结果来,昨日林奕的言行举止应是对这场战役很有把握的样子,难不成出了什么差错? 天凝茉心中担忧林奕,挣扎着起身,想去问一问守在门口的两位士兵昨日的战况,谁知脚刚刚落地,却发现自己连支撑起半个身子的力气都没有,甚是狼狈地趴倒在地上。 帐篷里的地面全是凹凸不平的小石子,天凝茉这一下摔下去膝盖都要摔出一个洞来。 该死! 天凝茉略带不甘地抿唇咬牙,试了好几次也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天凝茉的眼里透着固执,也没有让人唤来平常照顾她的婆子,数十次之后几乎是费劲全力才坐回了床上,此时的她已经是满头大汗,但心中是没有丝毫的落寞感的,甚至还给了自己一个淡淡的微笑。 她一定要早日恢复,所以她得想办法让子医拿出一点好药材来,子医要是再拿一些在地上随便就能找到的草药来治她的满目疮痍的经脉,她还不如自己爬着出去找药吃。 等一下! 天凝茉突然动作一滞。 透过凌乱的发丝,天凝茉看到不远处的木椅上似乎坐了一个人? 天凝茉立马抬头望去,是的,有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坐在了离她不到十米的地方。 只见那人随意地坐着,手里端着粗糙的瓷杯,明明喝的是白水却如同在品一杯上好的酒酿一般高雅,他身着墨色的甲胄,头发高高竖起,在他饮完一杯水之后,终于露出了被手臂挡住的真容。 天凝茉一瞬间就被望进了那人的眼里,他的眼睛,跟千钧的好像,真的太像了,以至于她那句呼唤一直卡在喉咙里,碍于病痛却无法喷涌而出。 可很快,她就知道这不是千钧,千钧不会用这么陌生而疏离而又带着一丝戏谑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的眉毛,鼻子,嘴巴,脸型都和千钧完全不一样。 可是他绝对是一名美男子。千钧给人的感觉是柔和的,他更像他的母亲九天玄女,所以他的五官无比精致。而眼前这人不一样,他的五官其实都不算过人,但是拼在一起却出奇地好看,尤其是他的气场,让人觉得慵懒又霸气,一身墨色甲胄更是衬出他健壮的体魄,以及久居上位的高傲。 并且,这名男子是她这几天以来看到的灵力最高的人,她隐隐觉得他身有灵力却不知高有几何,这修为一看就知道比林奕高了不知多少。 第九章 风峡观降 天凝茉在打量萧铭澈的时候,萧铭澈也在打量她。本以为也算得上是一名奇女子,没想到看向自己的眼神竟和那些京城的世家女子一样让他厌恶。 萧铭澈不自觉地捋了一下额角的碎发,暗自感叹了一声自己的美貌。 就在天凝茉看着他发呆的时候,萧铭澈扯了扯嘴角,象征性地给人以友好的印象,朝天凝茉说道,“嘴巴不好使,眼睛倒是特别好用,你打算盯着我看到什么时候?” 天凝茉一楞,随即挑眉。 萧铭澈好像心情不错,微微笑道,“你虽然受伤严重,但恢复能力还不错,子医昨日给你放了那么多安神散,这才刚到辰时二刻你就醒了。” 天凝茉现在敢确定了,他一定眼睁睁看完了自己费力爬回床上的全过程,如今却说自己恢复能力不错?而且,他竟然还很大方地承认了昨日子医给自己服了安神散...... 他是什么人? 天凝茉的思绪中还没有找到答案,却听见那人说—— “想问我是谁?”萧铭澈慵懒地撑着下巴,眼睛微眯,道,“那不如你先告诉我,你给林奕的护心镜,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天凝茉动作一滞,立马抬眸看向那男子。她眸色较深,这样一眼看过去带着审视,萧铭澈不自觉一滞,心下更加好奇林奕那家伙到底捡回来一个什么东西。 男子勾了勾唇角,一边直接从桌上拿起事先备好的纸和炭笔扔过来,一边说道: “你总不会写,那就是护心镜吧。” 陈述句。 天凝茉垂眸,并没有多久的犹豫,心知这人的目的很明确也很直接,那她也要放聪明些。 一只手抚平纸张,竟发现这纸意外地丝滑,与她平日在灵界所见的还要制作精良一些,心下不由对这人的身份有了推断,没再做多想,天凝茉用炭笔写了两个字。 “林奕?”头顶响起男子的声音,天凝茉却被吓了一跳,要说他进来的时候她没感觉到,那可以说是她正努力坐回床上注意力不曾放在外物,但是这次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侧,天凝茉当真是没有发觉。 天凝茉不着痕迹地皱眉,这人,危险。 萧铭澈自然不知道天凝茉脑子想些什么,答道,“你倒是对你的救命恩人关心得紧,林奕那小子心脏差点被刺穿,你那所谓的‘护心镜’倒是有点用,虽然南泽派的是一员大将,但我军,却是以压倒性的优势胜利,你可知这是为何?” 天凝茉抬眸望他,虽知男子这话里话外都是御龙的半块逆鳞帮了大忙,但是她也实在不知逆鳞到底有什么用处,龙族本就稀少,能拥有龙族逆鳞之人更是屈指可数,她还从未听说过一片鳞片能有什么神奇的功能。 看天凝茉这莫名坦荡的眼神,萧铭澈也不急,缓缓说道,“你那些话最多也就骗骗林奕这种脑子单纯的家伙,那东西虽是死物,细看下去却纹路分明,还有一种淡淡的腥味,像是某种动物的鳞片,并且,它对灵力有特殊反应。” “南泽境内有一深海,据说海底有一生物庞大如鲸,浑身布满黑色鳞片,灵力浓郁超出想象,被南泽皇室视为国宝,你那鳞片,倒是与南泽传闻中的国宝鳞片有些相似。” 萧铭澈神色轻松,仿若已经把眼前女子的秘密给戳穿,一字一句直指她就是南泽派来使苦肉计的细作。 天凝茉不觉有搞笑,这男子有几分高位者的桀骜,仅仅由一块龙鳞能推而想之得出这种结论自己也很佩服他,但是唯一一点他所不能想到的就是,她天凝茉就是那么一个凭空出现并且毫无背景的人,故而此刻他的自信,在她看来不过是一种自负罢了。 头顶传来男子的嗤笑声,“装傻的本事倒是有些。” 男子话音刚落,天凝茉也扬起嘴角笑了起来,现在他们两个人简直就像一个看戏的看唱戏的,以天凝茉的角度来看,萧铭澈这等做法实在有些搞笑。可怜的一代天骄西霁大将军萧铭澈,时候每每回想起这片段,简直肠子都要悔青了,这大概算是他终于开始吃瘪的里程碑了。 “如何?狐狸尾巴露出来了?现在告诉我实情,我可考虑把你好好地送回南泽去。” 至于是站着还是躺着,那就不好说了。 天凝茉拿起炭笔,刚想落笔,眼珠子却在萧铭澈看不到的地方骨碌一转,下一刻木炭就被她随手丢在了地上,以一种爽快的弧线落地,最后碎成了七八块,随后天凝茉手一耷拉,整个人显得有气无力,向萧铭澈宣告她这个病号已经没有力气再配合他的审问了。 要不是天凝茉的动作太过刻意,加上她毫无血色的脸,倒真像那么回事。 萧铭澈先是一愣,然后出乎天凝茉意外地大笑两声,道了一声“有趣”,语罢竟然就这样转身离开了。矮小的营帐里,门帘翻动,男子一走,整个帐篷里显得空荡了不少。 脑子里已经想出几种应对方法的天凝茉也是一怔,萧铭澈给自己的印象有些难缠,并且行事都有明确的目的性,此时又多了一个处事乖张的作风,当真让人捉摸不透,想到日后若要跟着子医便免不了要与此人打交道,天凝茉也只能长叹一口气了。 西霁景安第四十七年九月二十二日,澈王萧铭澈率雷鸣军及皇家军大败南泽,南泽死伤惨重,而西霁不过其十之一二。 二十二日辰时,左将军南宫毅率全体将士于风峡关接南泽降书,此时主帅萧铭澈身着黑色甲胄,甚至连铠甲都未穿戴,足见其对南泽的轻视。同时,萧铭澈置一软榻与城墙之上,品陈酿,赏古琴,轻松惬意地观赏完南泽受降全过程后潇洒离去。 澈王此等作为被史官载入史册,史称“风峡观降”,每每提及此事,西霁上下无不拍手称快,澈王一词更是成为无数闺中少女的心中秘事。 九月二十二日,南泽受降之后已经迅速拔营而起后退百里,只等大军休整完毕后返回南泽都城。林奕满怀激情地看了一出南泽受降的好戏,心中满满都是立下军功的喜悦,不过一想到军功他就不免想到姑娘送给自己的护心镜,这下南泽已经开始撤退,林奕便打马回营,直奔萧铭澈的帅帐。 “澈,那护心镜究竟是个什么宝贝?” 第十章 一起回皇城 “澈,那护心镜究竟是个什么宝贝?” 林奕前脚才刚刚踏进帅帐,嘴里已经朝帐里喊了起来,脸上有些急切的表情还未褪去,迎面却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砸来,不过林奕反应也算快,身子一侧,左手一伸,那东西已经被他牢牢地抓在了手里。 林奕定睛一看,正是那块长相奇特的护心镜。 萧铭澈坐在堆满军报的桌子后面,懒懒地说道:“你这称呼倒是改得快。” 林奕摸摸手头的护心镜,嘿嘿笑道:“这南泽刚刚不是受降回老家去了吗,你可别想着再仗着你那主帅的那点军威胁迫我。” 萧铭澈挑眉,道,“这可是你自己举着右手向你家老爷子发的誓,哪来的胁迫。” 林奕道:“要不是我要躲着老头子硬塞给我的亲事,我也没必要跪在祠堂对着列祖列宗发个断子绝孙的毒誓啊,嘿嘿,不过这话一出,老头子倒真不敢拦着我上战场了。” 萧铭澈嘴角微微上扬,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模样:“南泽拔营撤兵,咱们的归期也不远了。” 林奕动作一僵,甚是郁闷地叹了口气:“唉,不跟你说这个。你拿着这稀奇古怪的护心镜,到底研究出个所以然没有?” 萧铭澈倒是没有迟疑,说道:“没。” “没?连见识颇广的澈王殿下都不知起来路,说明是个好东西啊!”说完林奕拿着那东西左摸摸右看看,同时朝萧铭澈说道,“那姑娘也是心大,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随便送人呢?诶,澈,你去试探了那个姑娘没有?我昨晚上可是试探过了,绝对不是个坏人。” 谁知林奕话音刚落,萧铭澈便接过话来,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看未必。” 林奕立马抬眸望向他:“怎么?你们两个见过了?” 萧铭澈似是毫不在意地点点头:“没有灵力倒是真的。但你这几日一直说人家心思单纯眼神透亮,今日一见,果然......” 林奕顿时眉开眼笑,接口道:“我就说,澈,我跟你说,我从第一眼见到她,就知道她没有坏心眼。当初你还不同意我救她,我要是不救,这次我没有战死沙场十有八九也是重伤了。” 萧铭澈淡淡地瞟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是说,果然,是你瞎了眼。人家姑娘可比你聪明多了。” 林奕丝毫不在意萧铭澈的讽刺,听到后半句顿时来了兴趣,自从接了南泽的降书以后从战场上退下来,他跟萧铭澈之间的谈话就越发没有规矩了。 “哦?怎么说?这世上除了你,还会有谁比我更聪明?” 萧铭澈轻笑一声:“林副将,你这话可有拍马屁的嫌疑。” 林奕后退一步,拱手躬身笑道,“以前是没和澈王一起出征,不知贵军的军法竟然严厉至此,我可不想趴在马车上回皇城。”说完还白了萧铭澈一眼,但还是忍不住环抱双臂,似乎对那种痛苦记忆犹新。 “那好,”桌下萧铭澈的右手微微转动左手大拇指上的玛瑙扳指,若是林奕此刻看见了定要大声问他你又在想什么鬼主意了,“林副将,本帅命令你,用你的美色骗那姑娘跟我们一起回皇城。” 林奕瞪大了眼睛,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营帐里沉默了足足有五息,林奕才吞了吞口水,哂笑道:“论美色,小生怎么能比得过绝冠天下的澈王啊。” 萧铭澈眼睛里带着笑意,声音倒是一本正经:“这等出卖色相的差事,我去合适吗?” 这下林奕更是急了,“是!澈王你高高在上不适合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但是,人家姑娘虽然心肠好,不过那容貌......我反正是不会收她当妾的。” 萧铭澈嘲讽道:“谁说要她当你妾的?你以为,她稀罕当你林府的妾?” 不稀罕?林奕很奇怪萧铭澈竟然会对天凝茉有这么高的评价:“那你既然要带她回皇城,总得有个什么理由吧?况且,一个正值豆蔻的女子跟着我们这么一群大男人回去,说出去她名声何存啊?” “有道理。” “对吧!”林奕松了一口气。 “女扮男装便可。” “啊?我......人家姑娘年纪轻轻的肯定是回家找父母的,哪会愿意跟我们一起回皇城啊。” “有道理。” “对吧!”林奕已经微微出汗了。 “若她是南泽或东焰人,进了我西霁大营哪里还能回去,若她是我西霁人,那岂不更好?跟着皇城林氏的小公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林奕已经不想跟萧铭澈再多说一句话了,与他相交多年林奕早已清楚,萧铭澈下定决心的事几乎没有更改的可能,只是可惜了他保护了多年的清誉啊! 萧铭澈眼里透着精光,目光似穿过鹿皮制的帅帐望向天凝茉所在的方向,而桌下左手大拇指上的玛瑙扳指一直在不停地转动,不知不觉中透露着男子心中所想。 林奕没有想到天凝茉几乎没有怎么犹豫就答应跟他们一起回去了,萧铭澈所说的美色她根本就没有用上。一旁刚刚诊完脉的子医也是一愣,还在宣纸上些方子的手也停了下来,一时间墨水晕染开来,一张上好的宣纸作废。 林奕有些无所适从,张嘴问道:“姑娘就这么自行定夺,难道......不用询问令尊令堂的意见吗?” 天凝茉眼睛微微失神。 令尊?知道自己会有如此境遇父亲会不会后悔呢? 令堂?见到母亲已经是千年前的事情了。 天凝茉摇了摇头,神情坚定。 林奕虽然有些神经大条,但天凝茉眼神的变化,他再怎么木讷也该感觉到了。 这段时间里,天凝茉给他的感觉是沉稳的有故事的,她虽然沉默但却不难靠近,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天凝茉露出这种神情。 感觉到气氛有了变化,林奕干笑了两声,说道:“我们本担心姑娘没有归处才提出此等建议,既然姑娘愿意那自然最好不过,我们虽与姑娘本不相熟,但定不会亏待姑娘。” 林奕想着她家中或许除了什么变故,立马将话题带过而言其他,上个话题就此带过。 第十一章 天女 站在桌边的子医虽然不曾看到天凝茉的神情和摇头,但林奕的话他是听得一清二楚,心中也有自己的思量。 王爷昨天特意嘱咐过他要悉心照料这位姑娘,用药也全和王爷待遇一样,所以今日他又为天凝茉细细诊了一会脉,他惊讶地发现,她身体的恢复速度远远比用了那些低等药材要快一些。 王爷一向心思深沉,要带她回皇城必然有她的理由,只是这女子,怕是也非表面上那样纯善,林奕那种直脑筋定是看不出来的。 林奕说道:“那......姑娘,这里条件有限,我为你准备了一个新营帐,里面有上好的床榻和被褥,用具也都是最新的,等皇城的下令回朝的圣旨一到,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天凝茉扬起嘴角,朝林奕微微弯曲背部,算是鞠了一躬以示感谢。 谁知林奕立马走开,摆着手朝天凝茉说道:“姑娘,你先别急着谢我。那什么,你也知道,你一个姑娘家的在军队里行动多有不便,所以主帅要求你日后女扮男装,咱们回朝的时候也没有马车给你坐......你这身子,算是为难你了......” 天凝茉看林奕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眼里顿时多了些笑意,虽说自己这身子不知要多少时日才能好,但是能够在他们的主动要求下跟着子医,她已经不再多求什么了。况且,救下一个陌生女子并给她治病,还带她一起返回家乡,他们已经不需要对她感到不好意思或者愧疚了。 林奕看天凝茉没有露出为难的表情,反而似是十分乐意地接受了,也是舒了一口气。 林奕说道:“姑娘,还未正式做过介绍,在下林奕,皇城林氏的幼子,这是子医,是一直跟着主帅萧大将军的神医,从来不给外人治病,你是第一个。” 看林奕那眉飞色舞的模样,天凝茉也没有忽略他提到林氏时眼里闪过的一丝骄傲神色,那林氏,定是一个庞大的家族。 从林奕前几日给她说的趣闻,以及如今他提到的皇城、林氏、萧大将军,在她几乎可以确定,这里已经不是灵界了。 脑子里这么想着,天凝茉侧身给林奕和子医行了礼算是正式打了个招呼,抬眸时却见子医拿着宣纸和飘着墨香的毛笔站在了她的面前。 林奕嘿嘿笑道:“姑娘,昨日我便说了,愿姑娘告之姓名,不知可否写给我们?” 天凝茉点点头,从子医手中接过毛笔,就着铺在子医手上的宣纸写下三个字。 子医微微诧异,女子虽说有病痛在身,写下的字虽有些无力,但犹见其中风骨,下笔连贯,笔锋有劲,以以手为桌的子医感受最为明显。此字一看便是大家所授,若之前两人还怀疑天凝茉是乡野之人或是平常商贾人家的子女,看完此字之后他们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 “天......凝......茉” “天......?!” 天凝茉刚刚收笔,却听见林奕和子医两人同时重复念出了自己的姓氏,一时间有些疑惑,凝神歪头看向两人。 子医首先反应过来,说道:“哦,天姑娘这姓氏比较罕见,一时不察,我们冒犯了。” 天凝茉见子医老老实实地行礼致歉,心里只想着这子医倒是个礼数周全的君子,想着这姓氏的灵界的皇姓自然难以见得,一时间也没有多想。 林奕有些慌乱地接口,道:“对对对,天姑娘,你这姓氏我是第一次见,冒昧了。天姑娘,你好好休息,等会会有婆子侍奉你搬去另一个帐子,这仗刚打完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我们就先走了。” 一听林奕提到提到打仗,天凝茉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连忙拉下子医的衣袖,本准备起身离开的子医又把纸放在手中,天凝茉笑笑,感谢了子医的甚解人意后在纸上写下几个字。 林奕一扫,顿时眉开眼笑,提到这件事他还是挺自豪的,挑眉说道:“南泽那边想的小人法子,带了一些毒蛇蝎和老鼠,想放到大营里来害人毁粮食,亏得我英勇神武,率兵拦下他们,咳......只是没想到,南泽领队的竟然是他们的左将军,我一招不敌......” “却没想到你送我的那护心镜被敌人用灵力裹着的长戟一刺,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所有的马儿四足一软,再无可战之力,更别说那些蛇啊蝎啊老鼠啊,几乎瘫在原地不动了,竟像是被吓死了的模样。” “大抵南泽也没想到会有这番差错,所以也没来多少人,大家没费多少力气就赢了,随后一路上了战场,打了南泽左翼一个措手不及......” 林奕越说越激动,说到一半被子医一扯。 子医笑:“天姑娘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你的‘英明神武’还是等人家伤好了以后再说吧,”又转头朝天凝茉说道,“天姑娘,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天凝茉听了个大概也算是懂了,于是笑着点了点头。 子医拱手行礼,拉着林奕走了出去,待帘子落下,天凝茉的笑意逐渐收敛起来。 林奕所说的一那声十有八九是龙吟,不然那些动物怎会有如此反应?大抵是因为那龙鳞脱离了本体,所以他的威压不足以影响到人类,故而林奕等人没有任何不适,其他小动物倒是吃了亏。 唉,细细想来是她冲动了,这龙鳞虽然救了林奕一命,却引来了别人的怀疑,若是再别有心人发现,自己的处境将会变得越发艰难。 “那姑娘,姓天......?我没看错吧?”走出营帐十几步的林奕突然停下脚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呢喃道。 子医停下脚步,慎重说道:“是,你没看错。” 林奕道:“好巧不巧,这姓与那童谣里说的不谋而合,‘天女’,会不会说的就是天姑娘?” 子医沉吟了一会,道:“王爷从来不做无用的决定。” 林奕瞪眼,道:“你就这么相信你家王爷?” 子医道:“我自然相信王爷,同时,我也相信我自己。” 林奕一听,问道:“怎么说?” 子医转身看向天凝茉所在的营帐,说道:“天姑娘身上的伤,以我初次诊断来看,就算是日日服用金凤丸,半月之内也绝对无法执笔。我这三日除了给天姑娘的外伤配了药之外,服用的最好的药材不过是用来补气血的白术和三七,可你看她今日写的字,虽软弱无力却仍可写出自己的笔风,便是王爷怕也无法做到如此,这女子一定不是等闲之辈。” 语罢,子医拍拍林奕的肩膀:“天姑娘绝对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边简单,你多留个心眼。我先走了,王爷身上还有伤要处理。” 直到子医消失在营帐之后,林奕才回过神来:“这就是......天女?” 第十二章 可怕的恢复速度 天凝茉虽有所成长,但面对萧铭澈这等老狐狸还是资历尚浅,她似乎已经知道自己慢慢走进了一个挖好的坑里,但却无力反抗也不能反抗。 自从她那日搬到新营帐里后,除了日日前来诊脉的子医之外,她连林奕都没有见过。帐外倒是热闹得很,时不时传来将士爽朗的笑声,另外这营帐似乎靠近主帐,每天时不时听到士兵中气十足的声音向各类将军副将大人问好,于是乎,这大营里的上层她几乎都摸了个清楚。 “天姑娘,半月前快马加鞭送回去的捷报应该已经到皇城了,圣旨到前线也只有一月左右,到时候你的身体怕是受不住骑马颠簸。” 子医日日前来诊脉,好多事情全是他告诉天凝茉的,听他这么一说,天凝茉心下也有了个底,朝他微微点头。 子医收回诊脉的手,说道:“不过......天姑娘,你身体的恢复速度......真是快得有些可怕。” 天凝茉抿唇,自己的身体如何她自己自然清楚。 灵界灵帝的子女,自然从小就用奇珍异宝泡着长大的,刚出生的半年里连洗澡都要加上三分之一的龙血,故而她的恢复速度远不是常人可比的。再者,自上次林奕提出要带她回皇城她也欣然同意了以后,子医开的方子的用药也上升了好几个档次,她能恢复得如此迅速,也有这些药材的一半功劳。 此时天凝茉庆幸自己暂时丧失了说话的能力,不然她还真不知如何跟子医解释,幸好子医也只是念叨了一句并没有多问,说完默默的收起铺在天凝茉手腕上的丝帕放回药箱里。 子医道:“天姑娘,再过些时日你便可以下床走动了。考虑到日后你总要出现在人前,在下让军中巧匠为你制了一副面具,一方面遮住脸上的伤疤,另一方面好隐藏你的女子身份。” 说着子医从药箱中掏出一个白色的面具来,天凝茉心中一喜,谢过后笑着接了过去。 只见这面具乃是玄铁所制,其大小正好足以遮住在她左脸上的伤疤,中间偏左镂空出一只眼睛的形状。面具颜色以白色为主,上面用红色画下两道流畅弯曲的花纹,似是图腾又像是随意画着的,隐隐流露出神秘的感觉。 天凝茉眼里透着欣喜,向子医微笑点头以表谢意,然后试着往脸上戴了一下...... 一旁的子医脸上的笑意一凝,一时间竟有些呆滞。 天凝茉头微微一歪,意在询问他怎么了,是不是不适合她? 子医表情有些僵硬,却立马回过神来,似是不好意思的模样,道:“恕在下先前眼拙了,没想到天姑娘竟是如此貌美的女子。” 带上面具的天凝茉却有些怀疑,子医的表情着实有些奇怪,心想这面具的风格果然不适合她,也没再犹豫,立马将面具取了下来。 子医暗暗瞄了一眼天凝茉,再看了一眼天凝茉拿在手中的面具,说道:“拿下来也好,天姑娘脸上的伤疤要多透透气才能好得快。” “天姑娘,这几日林副将应该也忙完了,今日应该有空来看你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天凝茉点点头,眼看着子医提着药箱走了出去。 唉,这子医虽是君子,但到底不如多话的林奕有趣,她这几日也有些烦闷。 不过正如子医所说,他刚走不到一个时辰,林奕就风风火火走了进来。 “天姑娘,听说你这几日身子大好,不消时日就可以下床走动啦?” 林奕一句话说完,正好出现在了天凝茉面前。 “你身子好了,你带你出去走走,天天窝在这营帐里你肯定给闷坏了。” 天凝茉看他装扮与之前无异,只是黑了不少,脸上轮廓相比之前也清晰了些,定是这段时间忙了不少事情。 天凝茉笑笑,点点头。 若说子医说的话有时候天凝茉还要细细揣摩一番,那林奕说的话她根本就不需要多想,他性子直率,倒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可结交之人,再者,这林奕的性子和她相投,她在镇龙山中守了百年,确实早就闷坏了。 林奕盯着天凝茉看了一会,半分也没有受到她脸上伤疤的影响,嘿嘿笑道:“子医说得没错,天姑娘的病情果然大好,这气色好了可不是一星半点儿啊。” 林奕知道天凝茉无法说话,也没等她用早已备好的纸笔,拉过旁边的一条椅子直接坐下,说道:“天姑娘,我知道你的身份必不止小家小户,不过这军营里全都是男人,我也不跟你讲那么多规矩了。” “我这几日真是累死了,南泽一走,这军营的防卫布置都得变化,那人也是懒,自己整天斟茶饮酒,却让我成天在外面跑,我都瘦了好几圈了。不过那些将士倒都是个仗义的,日日给我送来好酒好肉,那家伙怕是尝不到这么好的东西了。” “如今军营里的事情几乎都已经处理完了,我们一大帮子人就只要坐等圣旨,不日便可启程回京了。我跟你说啊,西霁皇城可是个热闹的地方,也有许多你意想不到的奇珍异宝,我看你这脸也怪可惜的,回头我给你找找,看有什么能够让你恢复原貌的药材。” “前些日子打仗去了,这会儿突然觉得,这东方岭的风景还真是不错,想必你会喜欢,我今日刚刚闲下来,还没有来得及去近处的小城里找裁缝帮你做合身的男子服饰,等过些时日你身子再好一些,衣服估计也做好了,到时候哥哥我带你出去玩。” “诶,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林奕瞪着天凝茉,伸出手来摸摸自己的脸。 “没什么东西啊......” 天凝茉微微一笑,拿起纸笔写了一个“谢”字。 林奕顿时明了,爽朗一笑,说道:“你我萍水相逢是真,但我既然拉着你跟我一起回皇城,自然要对你照顾些。” 天凝茉垂眸,一个军队的首领绝不会做这种毫无利益之事,他们主动提出要带自己一起回皇城的背后一定有着些什么,说不定是御龙逆鳞让他们有了想法也说不定,但是林奕这话有几分真心,她也是心知肚明的。 林奕也是个忙人,待了一会就离开了。 天凝茉抿唇,除去林奕和子医,她能否好好地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好好生存? 或许,她应该去会一会那个主帅? 第十三章 夜探军营 “王爷,你这伤已经好了大半,再者你灵力深厚,半月之内必定恢复如前。” 子医每日帮天凝茉诊脉之后都会来萧铭澈的主帐中替他诊病针灸,所以在那天之后萧铭澈虽未曾见过她,却也对她的情况了如指掌。 “所以,是我先好,还是那姓天的姑娘先好?” 子医面色如常,稳妥地扎下一支银针在萧铭澈的手臂上的穴位上,似是没有听到萧铭澈说的玩笑话一般,说道:“自然是王爷你先好,天姑娘全身经脉受损,哪像你只是中个毒。” “只是?” 子医又扎下一根银针,“这么些年我为你解的毒都够我写一本毒经了。那些人也是不长进,此次都用差不多的毒,怪不得无法从王爷你脚下翻身。” 萧铭澈轻哼一声:“面具给了吗?” 子医道:“给了,天姑娘挺喜欢的。天姑娘的容貌若是没有被毁,倒与王爷你是绝配。” 萧铭澈淡淡地说道:“若是?这词是最没用的。” 萧铭澈说完之后,淡漠地翻了个身。 子医也没再说话,安安心心给萧铭澈施针,等子医把银针悉数拔下时,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半时辰了。 子医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眉头微微皱着,一言不发地收拾着他的药箱。 萧铭澈瞟了一眼子医,起身,穿好墨色丝绸制的里衣,说道:“有什么事情想说就说吧。” 子医动作一顿,犹豫了一会,问道:“王爷你真的认为,天姑娘......真的就是天女?” 萧铭澈也没多想,说道:“不知道。” 子医沉吟了一会,道:“昨日子雷听林副将说起此事,怀疑是别国的有心人听到了那首童谣安插进我们内部的细作,因此子雷不是很赞同我们带她一起返回皇城。” 萧铭澈道:“若说我之前也有此等忧虑,在你日日向我汇报她的情况之后便没有了。” 子医不觉疑虑,问道:“王爷何以这么觉得?” 萧铭澈嘴角勾起一定的弧度,道:“因为她这一身的秘密,值得我冒这个险。” 子医无声地叹气,就算天姑娘是心思深沉骗过诸人的敌军细作又如何?西霁澈王,何时败于敌人之手过! 思量过后,子医心中也不再担忧,跟随萧铭澈这么久,他早已知道有些事情不必忧心。 子医道:“王爷,此番回朝局势定会有所不同,带上天姑娘会更加凶险,愿王爷小心慎重。” 萧铭澈摆摆手,道:“如今还在边界你就给我念叨。” 子医失笑:“是!在边界的快活日子不多了,愿王爷好好享受,今日刚刚针灸完,晚上记得多加点守卫。” 是夜。 西霁大营里正是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候,未灭的篝火里还有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东方岭上的生物大多也陷入了沉睡。似乎只有风灾移动,它穿过枝叶,穿过整齐排列的帐篷,穿过守夜士兵的战甲,穿过,天凝茉的乌发。 一个多月过去了,她还是第一次能够看一看他所在的这片营地。 一眼望不到边。 天凝茉身着单薄的素衣,因着身体未愈所以肩膀微缩,在这个八十万大军的军营里显得格外渺小,好像有一片视野越拉越远越拉越远,慢慢的自己的身影已经渺小得看不见了。 多久了,她终于呼吸到了这么流畅的空气,一眼望过去不再是深色干燥的石壁,不再是狭窄粗糙的帐篷环绕着自己,感受到如此强烈的生机,天凝茉甚至有些恍如隔世的错觉。 天凝茉深吸一口气,望向那顶巨大的黑色帐篷。 黑色帐篷大得有点吓人,更吓人的却是盘踞在帐篷上的龙图腾,而天凝茉出现的位置刚好就是龙的眼睛。 天凝茉有一瞬间的失神。 “呼——” 风儿大了些,天凝茉回过神来。 回想起了此刻自己在作甚,天凝茉短促地叹了一口气,小心地迈着步子走开了。 此刻自己的帐篷外有两个小兵在守夜,两人都半闭着眼睛显然困意十足。连林奕也不曾想过,深受重伤的天凝茉竟然还有“闲情雅致”偷跑出帐篷,故而连防守都松懈了些。 但是这主帅的帐篷...... 这顶帐篷外一个守夜的士兵也没有,但是它的周围有大大小小好几道隐藏起来的灵力,天凝茉感觉自己只要再往前多走一步,或者在刚刚那个地方多停留一会,这些灵力的主人的视线就会刷刷地扫过来。 不得不承认,这个主帅身边还是有几个好手的,比如子医,比如这群人,再勉强算上林奕。 以军中的等级来看,除了主帅的帐篷,条件最好的帐篷应该就是之前听到的左右两位将军了。 左将军姓南宫,是个血性十足的老将,听他说话性格算是沉稳的,且在军中颇有威望,与主帅关系极好。 右将军倒是很少出没于主帅帐篷,似乎是个姓张的,天凝茉对他没有多少印象,唯一的印象就是此人灵力醇厚,在她如今所见之人里算是上等的。 天凝茉眼咕噜一转,突然抿唇一笑,眼里透出狡黠的目光,一闪身已经来到了右侧的帐篷旁。 右将军灵力深厚是不错,但天凝茉手中却是有法宝在的。 昏暗的月色中,天凝茉时不时被宽大的袖子遮住的手腕上被折射出一丝微弱的光芒,这是父亲在惩罚她之前赐给她的锁灵绳,绳上扣着两颗墨凌石,石中刻有上古法阵可防止自身的灵力被九锁乾坤阵吸收,也就是将自己的灵力隐藏起来,故而即便是父亲也感知不到自己的灵力。 左将军作战经验丰富,为人机警狡猾,她是万万不能拖着这样的身子去“打扰”他的,但右将军却不一样,有锁灵绳在手她还是可以去闹一闹的。 这次出来的目的不仅仅是主帐,她更要为自己以后的道路找寻一点保障。 许是由于自身的灵力深厚,右将军的帐门口竟也没有一个士兵在守着,天凝茉暗道一声好,提脚就走了进去。 帘子落下的那一刻,天凝茉清晰地听到屏风后面的床上传来声音,床板咯吱一声响,天凝茉当即踮脚跑到了书桌边视线死角躲着。 “谁!” 第十三章 意外收获 “谁!” 里头传来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天凝茉暗暗咋舌,这么晚了这右将军警惕依旧这么高,心中不由有些佩服。 谁知......里面又传来另一位男子的声音。 “哎呀~将军,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们继续......”随后便是一声故作娇嗔的娇笑声,里头的男子沉默不语。 天凝茉环抱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嗯,刚刚想的佩服之情都拿去喂猪吧。 “谁说爷怕了,我说你找的这双修的功法,当真对灵力有帮助?”语气里对对方有一些嫌弃。 男子继续娇笑,“有没有用处,将军你难道不知道?” 将军冷哼一声,随即床板又是一声响...... 天凝茉听着慎得慌,这样的功法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不过恶心归恶心,天凝茉心里念了无数遍“我听不见我是个瞎子”偷偷摸摸绕过屏风,在一堆衣物里摸摸索索,本抱着没什么收获的想法,没想到天凝茉竟摸出一块令牌状的东西。 天凝茉手掂了掂,随后飞快地转身离去。 嗯,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洗手,这令牌也要好好洗洗。 不得不说天凝茉运气还是极好的,一不小心知道了一个关于右将军的秘密,关键时刻可是有大用处啊,比如现在...... 天凝茉扯了扯嘴角,在地上摸了一块石头直直砸向右将军的帐篷。 听到里面传来一句低低的怒吼:“我就知道有人!” “哎呀,我的衣服,啊,我的玉佩去哪了......” 天凝茉满意地点点头,本以为拿的是右将军的东西,没想到却是那做女子状的男子的,这样更好,今晚营地里怕是有小热闹看了。 果然不出所料,几乎是三息的时间,围绕在主帐旁的灵力已经过来了四个,天凝茉脚底抹油,趁机闯进了主帐。 主帐里不知道比右将军的帐篷好了多少倍,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毛毯不说,整个屋子里飘着淡淡的熏香,不是花香,而是好闻的竹香,由此可见这主帅也是个会享受的人。 地上有毛毯对天凝茉来说是个好条件,这样她走路的时候几乎了无声息,至少没再想进入右将军的帐篷时一样被发觉。 偌大的帐篷里有男子的气息,带着些许战场上的血气,甚至天凝茉还能感受到一丝直刺脊椎的凉意。 往里走一些可以看见一个大方桌,方桌的一半都摆满了卷好的帛书,看起来像是军报,方桌的左侧是摆满了兵器的铁甲,想必之前感受到的凉意便是来自这些兵器了,这样的布局瞧过去,连天凝茉心中都油然而生一股肃穆的情绪。 再往里走就是卧室,天凝茉可以听到男子清浅的呼吸声,似乎还闻到一股药味,极淡的,几乎被熏香掩埋了。 天凝茉犹豫了会,还是走近了些。 其实没有意外,当日所见的黑衣男子就是这支军队的主帅,再一次见到他天凝茉还是想感叹一声他的容貌。 此时他是闭着眼睛的,所以再也不像千钧一丝一毫,见惯了千钧那样的美男子天凝茉却觉得这人似乎比千钧还要帅气一些,只可惜了那性子,这时无依无靠的天凝茉最不想招惹上这类人。 萧铭澈似乎睡得挺沉,有一道视线这样盯着他他却也没有丝毫感觉,天凝茉离他越近发现药味越明显,猜想许是药物作用他这才降低了警惕,帐外也有这么多人守着。 真是天赐良机。 右将军那事暂且不说,她已经做好了毫无收获的准备,却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好的机会,此时不搜出一点以备将来不时之需的东西她都不好意思了。 天凝茉一笑,毫不犹豫地走向那堆军报。 有句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她的夜视能力还是很不错的,毕竟在昏暗的镇龙山里守了百年,就算是这么抹黑看着,军报上的内容她也能看个大概。好在这些军报都是帛书,小心翻起来没有多大声音,一个时辰过去了,天凝茉这才放下最后一本军报。 细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出来的时间,大概再过一刻钟就是军营里换防的时间,于是她又在主帐里坐了一刻钟,这才离去。 至此,呆在这个未知位面的天凝茉心里才有些底气来。 嗯,今夜的月亮好美。 一夜好眠。 第二天,萧铭澈坐在座位上处理军报。 “来人。” “是。” “你们昨日换了熏香?” “报告主帅,没有,还是您常用的疏柳阁的清竹。” 萧铭澈皱眉,那这位置上怎么有一股淡香是他从未闻过的,这军营里难道还有人敢坐他的位置? “昨夜守夜可有情况?” “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右将军的营帐了进了一只野鸡。” “......下去吧。” “是。” 虽然子医说天凝茉近些日子就能下床走动,但她再次走出营帐已经是二十多天以后的事了,在床上躺了一个半月,这对天凝茉来说倒是头一回,她守镇龙山的百年,上次潜出来也是半夜,外面的阳光对她来说真是久违了。 相比起夜晚,白天这里的人气太过强烈,身着甲胄的士兵们列队穿梭于大大小小的营帐之间,他们个个气宇轩昂,大步向前,带着身上那股血性走入天凝茉的视线里,见到自己身侧的林奕时,不约而同地抬臂行礼,朗声道:“参见林副将!”言语之前便深深地弯下了腰去,似是没有见到天凝茉这个人似的。 林奕随意地说道:“诸位去忙吧。” “是!”又是十分整齐的回答,士兵们抬头,利索地转身离去,免不了有几个好奇的,也只敢偷偷用余光瞄一下天凝茉。 天凝茉心下感叹,林奕这方的军队能打胜仗固然是有原因的,那日看了西霁这方的军报发现竟有不少的将才,这会儿看着军队的素质就能看出来,怪不得林奕虽为副将,却并不觉得事务繁忙,管着这样的军队定十分省心。 第十四章 一叶知秋 天凝茉一愣,倒是有些不习惯林奕的称呼,低头望了望合身的男子装扮,笑着摇了摇头,她不过是有些兴趣罢了,这上战场她还是第一次。 天凝茉一笑,林奕就有些晃神,天凝茉脸上那块吓人的伤疤被面具遮住之后,整个人的气场简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来她的容貌也算得上的上等的,虽说她身子才刚刚好一些整个人显得有些柔弱,但也不妨碍穿上男装的天凝茉拥有让人眼前一亮的美感。 林奕还在出神,这边天凝茉已经听到了不远处士兵们的起哄叫好声,她不由得往那头望了望,好像可以穿过数个帐篷看见什么似的。那这一声声充满男性气概的呐喊声让她有些心潮澎湃,心下不由好奇起来。 天凝茉拉了拉林奕垂下的衣角,指了指声音传来的方向。 林奕回过神来,顺着天凝茉指的方向望去,心下顿时明了,说道:“定是雷霆军和皇家军在比试,自从打完仗他们就不消停,走,我带你去看看。” 天凝茉点点头,其实她已经大概清楚西霁的战力,可没有亲眼见过还是不一样。 林奕带着天凝茉弯弯绕绕走过好些帐篷,期间就路过林奕口中的萧主帅的主帐,如今在白天她才能好好看一眼那条黑龙。 帐篷上的龙目虽与她见过的御龙有所差异,但也是做工精湛栩栩如生,她每每多看一眼,便不免想到此番变故,心下还是不由微叹。 两人再沿着小道走了百余步,入眼就是一片土色的校练场,数千士兵站立其中都显得有些空旷,不过此时他们正都围着中间的擂台拍掌叫好,个个都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擂台之上,有两个身材健壮,高大威猛的男子正在比武。他们两个人的身材差不多,只是一人较为年轻,与对方的络腮胡子形成鲜明的对比,年轻男子眉目如星,鼻梁高挺,倒是个战场上不可多得的俊朗男儿,而络腮胡子则是长相粗犷,眉毛粗得像顶着两只毛毛虫,鼻孔又大又朝天,每出一招就大吼一声,气势倒是比招式要足多了。 而此时两人皆是眉头微锁,面露慎重之色,连连对了几十招之后终于分开了来。 林奕闷声说道:“赵策毕竟是老将,这一招招虽然平淡无奇却暗藏玄机,云帆这次怕是要输了。” 天凝茉虽然不认得这两个人,但是从林奕的言语中还是能判断出他所言之人是谁,林奕说的自然在理,但她却并不认为那名年轻男子会败。 似是看到了天凝茉有些不认同的神色,林奕不由好奇,道:“你并不这么认为?” 天凝茉点头,视线投向再次打斗胶着着的两人。 这两人连连过招,似乎也没有顾及战友之情,每次出招都十分凌厉地刺向对方的要害,擂台边的士兵们连连叫好,不知不觉中,赵策和云帆已经相互拆了过百招,此刻气息都有些紊乱,战局再次僵了起来,台下的士兵却叫得更响了。 看了许久的天凝茉不觉有些疑惑,这两人的确身手了得,可为何不用灵力而战仅凭肉身?不过这招式确实有些门道,若自己不用灵力与其打斗,怕也是讨不得一丝好处。 天凝茉思绪刚刚飘了一会,擂台上的两人又开始打了起来,赵策一把提起他的重剑,毫不花哨地刺向云帆的胸膛,赵策为人高大,力气又大,这一冲过来简直就像一座移动的高山向云帆砸来,打了半天的两人几乎都没有什么力气剩下,赵策定是打算凭借这一击定下胜负,原本叫嚷着的士兵突然提起一口气,纷纷安静缄口,瞪大了眼睛准备看着年轻的云帆倒下去的那一刻。 虽然远在百米之外,但始终盯着云帆的天凝茉仍旧看到男子微微上扬却又极力想要压下的嘴角,不由轻笑一声。 云帆虽然和赵策一样高大,却异常柔韧,不知是用了何种诡异的身法,闪身来到赵策的侧面,这赵策也是个能人,发现云帆改变了位置竟然在刀落地前变化了方向,虽说不能像之前一般直指胸膛,这一刀下去也能砍断云帆整只手臂了。 殊不知,云帆好似早就知道赵策的打算一般,竟也提剑而上,赵策见此大喝一声,下手一点也不含糊,诸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心想云帆这右手怕是没有了。 云帆双手握剑,双脚发力,霎时间两刀相撞,剑鸣声冷冽刺耳,本以为会抵挡不住的云帆却出乎意料地挡住了赵策这一击,就在诸人准备喝彩的时候,只觉得擂台上影子一闪,随后“嘭”地一声巨响,顿时激起一地的灰尘,待视线清楚些,却见赵策的重剑已经插在擂台之中,身子也受重剑影响略显扭曲,再看他的身后,胸膛上下起伏呼吸急促的云帆却将剑拿得很稳,剑锋搭在赵策的脖子上,仅仅只差一指的距离。 “好!” 台下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句,那些看愣神的士兵这才缓过神来,纷纷叫好,连连数十声好以后,叫喊声竟变成了“雷霆万钧,天下无敌!”,喊声震天,真真叫人心潮澎湃。 身侧的林奕撇撇嘴,说道:“切,这个家伙,这招‘一叶知秋’我嚷了好几年也不愿教我,这才偷偷学了一半,他的部下倒是使得炉火纯青了。” 天凝茉看着台上的云帆收了招式,颔首抬剑丝毫不见骄傲,那个招招要人老命的赵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留下一句“下回再打”,跳下擂台拨开人群离去。 见天凝茉不语,林奕好奇问道:“你为何知道云帆那家伙会赢?” 天凝茉略带神秘地看向林奕,微笑着不说话。 正如林奕所说,赵策是老将,招招都将用处使到最大一点花哨也无,但是面对云帆这样的年轻人,他的出手太过焦躁且轻敌,相反,云帆虽然年轻有为,却始终尽着全力毫不含糊,再者,那招一叶知秋的确很厉害,与赵策的功夫完全不是一个路数,云帆出手时类似一叶知秋这种招数其实不下十指,两人的风格不同,自然不能因为经验去判断输赢了。 只是她这满肚子话,也没法说给林奕听。 第十五章 子墨 林奕也就是那么一问,没想天凝茉会回复自己,自己自顾自比试着,喃喃道:“这一叶知秋我也看过很多次,为何每次都使不出来......” 天凝茉转身看去,林奕比的确实是一叶知秋的前面一部分,但比到一半就不知该如何继续,林奕看了这么多遍都没有学会,她才远远地看了一遍自然也看不出更多的门道来,但是她却知道所有招式万变不离其宗,要破了一叶知秋,就在它刚刚开始的时候。 一旁的林奕第二次使了使一叶知秋,还一边卖弄地朝天凝茉说道:“我虽然不会这招式,但使起来还是帅的!” 天凝茉扑哧一笑,但林奕似乎找不到什么感觉,招式确实帅气但每每到一半就泄了劲。 如果此刻林奕看着天凝茉的话,便可以看见她的眼神里有着他从未见过的认真。 林奕想着跟天凝茉开个小玩笑,刚刚看天凝茉的反应应该对武学有些看法的样子,反正一叶知秋他也不会使,所以第三次就直接朝天凝茉攻了过来。 林奕心中还想着:嗯,爷的正脸比较帅气。 就在林奕再次起势的时候,天凝茉就知道了他的意图,心下一琢磨,想来这样也好的,至少要让林奕知道他带回皇城的不是个废物。 林奕心中还想着也是个虚招,应该吓不到她吧,却见天凝茉向他迈了一步,抬手直打向他左手手臂上的穴位,速度快得他都看不清楚。 林奕一惊,立马想要急退,谁知天凝茉又往前跨了一步,抬右脚踢向他的小腿,另一只手在他的胸膛之上连拍三下,最后竟然转身来到他的背后,又是猝不及防地一掌。 林奕瞪大了眼睛。 天凝茉的动作花哨吗?一点也不! 天凝茉的攻击他抵挡不了吗?也不是! 可他想过天凝茉会愣在原地,或许也会躲避,可就是没想过天凝茉会回击,所以林奕根本来不及反抗。天凝茉的动作结束之后,林奕就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整个人显得有些狼狈。 他在差异之中回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道:“你......破了一叶知秋?是因为我不会用这招还是你真的破了?” 天凝茉拱拱手,伸出两个手指,看着林奕不说话。 林奕眨眨眼,不是很懂天凝茉的意思,只是继续道:“你知不知道这个这世上只有四个人破过一叶知秋,你是第五个!不过,你不是身体才刚刚好一些,怎么能破了一叶知秋呢......?” “她都说了,两者都有。” 有熟悉而慵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奕抬眼望去,果然是萧铭澈那个家伙,身后还跟着子医。 林奕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既然萧铭澈这么说,一定是看到刚刚自己那出糗的模样了。 林奕不好意思地道:“我这不是......没设防嘛。” 子医道:“即便是你设了防,怕也赢不了她,她所击之处全是你的几处大穴,你现在应该全身无力吧。” 林奕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倒是没有反驳子医的话,只是默默地瞄了天凝茉一眼。 先前萧铭澈和子医都提醒过他,天凝茉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此刻他才彻底明白些。 一旁的子医朝天凝茉拱拱手算是打了招呼,道:“天......你......今日,可好些了?” 林奕没好气地道:“你说呢?”说完揉了揉自己的手臂,一副无力的样子。 子医抿唇一笑,望向天凝茉。 天凝茉笑着点头,除了面无血色之外整个人倒看不出有什么毛病。 但是子医最清楚,天凝茉的体内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创伤,其实天凝茉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能像正常人一样行动不说,刚刚出手虽然动作不快力道也不足,但破了林奕使得一叶知秋却是不争的事实。 另外,破了萧铭澈一叶知秋的人都是抓住了招式最后最容易突破的地方,但只有天凝茉是把招式在还没有舒展开的时候把它扼杀在摇篮里,只要轻松地击了几个穴位,这招闻名天下的一叶知秋就连施展的空间都没有。 林奕固然不会全部的一叶知秋,但看了这么多年他的总该知道点什么,一叶知秋论起势,林奕绝对是除了萧铭澈以外使得最好的。 萧铭澈眸色深邃,感觉空气里有某种味道他似乎前不久闻到过。 这会儿三人还在闲聊,只见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嘴角一扯,站在一旁的三个人莫名打了个寒颤。 萧铭澈突然说道:“若是不好称呼,便叫子茉吧。” 闻言三人皆是一愣,子医和林奕对视一眼,一旁天凝茉也没有想到萧铭澈会突然给她起一个带有“子”字的名字,皱着眉头想要拒绝。 林奕扫了萧铭澈一眼,萧铭澈淡淡递过来一个眼神,转头再看天凝茉已经要开口说话,连忙呵呵说道:“阿澈啊,我看这茉字换为笔墨的墨更为合适,哪有男子用茉莉的茉的?对吧!” 说完又朝子医使了个眼色,子医意会,笑道:“子墨,倒是个好名字,以后便这样称呼你可好?” 若是说她可以拒绝心思深沉的萧铭澈,可以拒绝相处愉快的林奕,可是关系不远不近又是翩翩君子的子医她不却知该如何拒绝。 这其中必定有鬼! 不过她只是沉吟了一会,便点了点头。 天凝茉也算是个聪明的,子医也有一个“子”字,她不是猜不出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但打着西霁澈王的旗号应该很好办事,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靠山”了。 天凝茉这个初出茅庐的小牛犊怎么会瞒过萧铭澈这只老狐狸的眼睛,萧铭澈将视线移向擂台处,嘴角扬起一丝得逞的弧度。 对啊,用吧。就怕你不仗着我的名字行事,到时候你便再也脱不开干系了。 子医看了看身姿挺拔的萧铭澈,心中为天凝茉默默呼了一声可怜。 子医道:“子墨,圣旨已经到了赤城,再过五日就能到风峡关了,你的身体情况要长途跋涉还要骑马,怕是会吃不消。” 天凝茉摇摇头,示意自己没关系,虽知伤势定会加重一些,但是如今她能有什么理由独乘马车,以致拖慢全军班师回朝的步伐呢? 萧铭澈颇有深意地看了天凝茉一眼,嘴角一直似有似无地上扬着,随后转身离去,留下一个高冷的背影。子医躬身行礼,跟着萧铭澈离去。 林奕摸摸头,说道:“子......子墨,要不,我带你去看一下赤水江?哦,就是我们救你的那个地方。那里的风景其实是最好的,要不要去?” 救起我的地方? 天凝茉一愣,点了点头。 第十六章 回京 “王爷真的要让天姑娘以‘子墨’的身份出现在京城诸人的面前?” “子墨不会出现。” “王爷的意思是......?” “子墨这两个字,会成为世人闻之而胆寒的名字。” “......而并不现世?” “所以,当他人知道她是天女的同时,也会知道,她就是子墨。” “......王爷好计策。” 子医心里不由再次想到那句童谣——天女所属,为天下一。 萧铭澈的实力他从不怀疑,他若当真想要称王,便没有人可以阻止他。只是他要留下天凝茉当真是为了他自己? 子医想,大概是为了在皇城里的那位,大概是为了他的父亲。 这是一个梦,萧铭澈从不曾说起,但是每一个留在他身边的人都能感受到澈王高傲孤冷的背影之下,是一颗炽热的心脏,那里有一个梦。 这个梦很多人想过,但是若是有人可以实现它,西霁澈王便是做首想。 子医预计得不错,五天后,圣旨安稳地到了萧铭澈的手里。 而尊贵的澈王只是站着点头示意,在跪满士兵的前线营地里接过象征天意的明黄色圣旨,至此,这场荒谬的战争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从东方岭上望去,往南数十里是植被破损满目疮痍的战场,时间过去将近两个月的土地上已经没有了硝烟,但人们仍可看到那些时光里从战友的喉管里喷涌而出的鲜血,听到马匹向前时仿佛要撕裂人心的悲鸣。浩浩荡荡的军队整齐地向南排列,战士们大多瞪大了双眼,眼眶里有迟迟倔强着没敢落下的男儿泪,他们对着那片辽阔的土地大声地喊出了西霁国的口号。数十万将士的喊声声声震耳,仿佛要说给那些滚烫的飘荡着的孤魂,要说给滚回了老家的南泽敌军。然后他们整齐划一地上马,转身,不再管身后的口号还在赤色的天空下回荡,经久不散。 往西去,则是他们的故土,那片熟悉的家园。 东方岭的大营背后,这片土地的绿意丝毫没有变化,甚至更胜从前,西霁士兵打马而过,林子里的动物虽有些惧怕这些铁甲人身上还未散去的血性,却也依旧高歌跳舞,一派祥和。赤水江的江水翻腾,带着水花溅湿不远处的马蹄,马儿摇摇脑袋,带着鬃毛左右摇晃,竟摆出一副不同于战马的憨厚姿态来。 总之这一切,都莫名变得美好起来。 “主子,咱们为何要绕远路去一趟镇龙山啊?”子羽双腿盘坐在马鞍上,竟也没有掉下去,嘴里叼着跟狗尾巴草,扯着嗓子问前面隔了好几个人的萧铭澈。 一旁的子雷略无语地摸了摸额头,轻声说道:“子医说,镇龙山上有一些上好的药材。” 子羽一听,顿时不干了,那激动的模样只差站在马鞍上了,“他要去采药我们这几十万人就得跟着他绕远路啊?这回去得一个多月呢,小爷的屁股不要了!” 一旁的天凝茉忍不住笑出声来,子羽嗓门本来就大,他这一吼不知多少人听见了,所幸他们身后是雷霆军并不是皇家军,也不怕被听了去。 感受到天凝茉周身的愉悦气氛,子羽顿时竖起了眉毛,说道:“你笑什么?我说,你到底从哪里冒出来了,我跟着主子三年了,头一回知道有个叫子墨的。” 天凝茉看到子羽瞬息万变的表情,便不自觉想笑,估摸着要不是顾忌着自己有个“子”字,子羽对自己定是不客气了,她觉得子羽更像一个在争宠的小孩子。 今早上见到子羽和子雷的时候,天凝茉就觉得他们两个这组合很奇怪,一个活跃如脱兔,一个寡言稳重如泰山,却偏偏都有一身过于常人的灵力。 那日她回去后,终于将自己一直疑惑的这里大部分人为何没有灵力的问题询问了林奕,林奕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却还是将个中缘由告诉了她。 天凝茉不由奇怪,灵界守了八十个位面,但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情况,大抵是跟这个位面的界主有着必然的联系。 天凝茉脑子里本来一直在想着找界主的事情,却被林奕左问右问的“你的家乡难道人人都有灵力?”这个问题给绕到九霄云外去了。 所以,按目前来看,跟萧铭澈有关的人,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看天凝茉只是笑并不说话,子羽又是“哼”地一声,一旁的子雷对天凝茉也是不冷不淡的,朝子羽说道:“大军过境,镇龙山那边城镇较少。” 这是在说目的是为了尽量避免打扰到寻常人家,子羽自然也是懂的,再者,萧铭澈下的命令谁敢不从啊。 子羽翻了个白眼,默默地不再说话。 天凝茉凝神望向前方,镇龙山的方向。对于这座镇龙山,她倒是好奇得很。 天凝茉的神情微变,一直默默观察她的子雷记在心上,就连一直吊儿郎当的子羽,顺着子雷的目光望去,也突然变得沉默起来。 大军从清晨出发,行走到戌时三刻才到达镇龙山下,萧铭澈下令停下扎营,已经没劲闹腾的子羽有气无力地下了马,嘴里嘟囔着:“慢死了,我一个人用灵力一个时辰就到这了,诶哟,我的屁股。” 天凝茉抿唇一笑,子羽这一路上虽对她横眉冷对,但是她在这严肃的军营里难得发现一个比林奕更加活泼的存在,自然对他抱着几分好奇心了。 看到天凝茉一笑,一边的子羽立马瞪眼说道:“你都笑了一路了,小爷有这么好笑吗?你一个病怏怏的书生,笑起来跟花街里的姑娘似的,别站在这碍小爷的眼!” 刚刚下马的子雷一声不吭,没有丝毫想帮天凝茉解释她是女儿身,且无法说话身子未愈还骑了一天马的想法,转身拉着他的坐骑去整顿雷霆军团去了。 倒是一直走在前方的林奕打马而来,朝天凝茉说道:“子墨,骑了一天马受的住吗?” 天凝茉点点头,这一个多月的行军之路才开始她自然不觉有多痛苦,只是内伤并非外伤可比,她虽略感不适有些疲惫,但是也还吃得消。 第十七章 一模一样的镇龙山 子羽看着两人一副颇为要好的模样,好奇问道:“你们俩,很熟?”那双黝黑的眼睛里充满的八卦的情绪,配上他略带稚气的脸,真不像是一个跟着萧铭澈干了三年的小伙子。 林奕哈哈一笑,下马,说道:“子墨,走,哥哥带你吃肉去。”算是间接承认了他们的朋友关系。 子羽一听,吞吞口水,说道:“林小公子,你不是和主子一起吃饭吗,怎么带子墨过去?” 林奕脑子里好好回想了一番方才见着的子羽对天凝茉的态度,眯着眼睛笑道:“怎么?你也想吃肉?可是,你们家主子只叫了子墨。”说完眼神飘向天际,再看向一脸苦瓜相的子羽,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子羽瘪瘪嘴,不满地说道:“我还是个孩子,我要长身体!” 林奕拉了拉天凝茉,朝子羽说道:“长身体的时候也容易发胖,当心你这‘子羽’飞不起来了。”语罢,竟拉着天凝茉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的子羽固然有些许不爽,但心中不觉想起刚刚林奕说过的话来。这三年,除了皇城里那位和林家小公子,他还从没见过他主子跟其他人吃过饭过,子墨虽然也也有一个“子”字,但身份......似乎并不是他可以相比的。 走了几步的天凝茉回过头,发现子羽只是默默地转身走了,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身侧的林奕见她眉头皱着,说道:“他虽然是个孩子,但是能跟阿澈三年,定也是个聪明的。” 自那次天凝茉破了一叶知秋后,林奕再也不敢把天凝茉当成普通女子对待,说话也不再解释得透彻了。 天凝茉心中一暖,知道林奕这是在帮自己忙。子羽还是个孩子她不曾计较,但他与林奕相识不过三月就能得他如此对待,她心中真是万分感激,不过,那个家伙真的会叫自己一起去吃饭? 心里想着,两人已经走到了萧铭澈的面前,不远处是数十位将士在帮萧铭澈搭建主帐,这才停下来不过半刻,偌大的主帐已经快要搭建完毕了,盘曲的黑龙露出了他的爪牙,正等待着将他的龙目投向懵懂的世人。 萧铭澈抬眸,眼里深邃不见其深处,毫无波澜地望向天凝茉,而此时天凝茉脸上带笑的神色还未收敛,被萧铭澈看个正着。 萧铭澈还是第一次看见被遮住脸上毁容之处的天凝茉,此时的天凝茉确实算是天人之姿,她五官柔和,一眼看上去很舒服,只是她身形消瘦,骑了一天的马本就劳累,穿上一身简单的男装更是显得整个人很是萎靡,此刻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的容貌,一路上都在嫌弃的子羽说得并无道理,天凝茉现在真像一个拥有姣好容颜的病书生,气质并不是很讨喜。 感受到萧铭澈略带审视的目光,天凝茉却淡淡一笑,一副我跟你不是很熟的样子径直走向子医,子医行礼问好,随即示意她伸出手来好让他诊脉。 身后的林奕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走到萧铭澈身边说道:“看来澈王殿下的美色,还不及我的有用啊!” 萧铭澈看了一眼子医微微皱起的眉头,不紧不慢地说道:“她瞎。” 闻言,天凝茉眉毛一挑,可她的表情还未变化完全,就已经僵在了脸上。 子医道:“子墨近些日子骑马还是小心些罢,若是本来渐好的内伤若是再伤了,不仅难以恢复说话的能力,连视力,怕也危险了。” 身后的林奕眼睛瞪大,顿时笑得更大声了,一边还不忘朝萧铭澈竖起大拇指。 萧铭澈淡淡地瞄了脸色有些僵硬的天凝茉一眼,心中默默接受了林奕的夸奖。 天凝茉望向子医,她第一次好好审视起子医来。也对,子医为人虽君子,但终究还是那个傲娇之人的亲信,也不知此番话是应承萧铭澈的话还是当真如此。 看天凝茉一脸似诧异又似怀疑的僵硬表情,子医一脸正经地说道:“明日一早我就要去镇龙山寻药,镇龙山奇珍异宝之多一直是大陆闻名,我会为你寻一些药物的。” 见子医的眼睛里有些与神情不相符合的笑意,天凝茉连忙敛了脸上的尴尬情绪,此时听见林奕叫道:“我也要去,老爷子腰不好,我要亲自为他去找草药聊表孝心!” 萧铭澈说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林奕嘿嘿一笑,小声说道:“我这不是想帮你忙嘛。” 萧铭澈瞥了他一眼,转身走进了已经搭好的主帐,林奕知道他这是默认了,脸上的笑意荡了起来,一回头便见天凝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林奕心头一绕,顿时了然,心中也有了些许想法,便朝天凝茉说道:“你也想去?” 见被说破了心事,天凝茉淡然一笑,点了点头,以手势示意她想帮子医去寻草药。 子医没想到天凝茉拖着生病的身子竟然还想去翻山越岭,顿时表示不赞同。 林奕却知道天凝茉心中的想法不止如此,挥挥手道:“没事没事,我去跟阿澈说。”语罢,也转身走进了帐篷里。 去镇龙山采药这件事,对于突然出现不知身份的天凝茉来说,或许她才是那个真正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 第二天。 若不是亲眼所见,天凝茉是定不会相信的。 眼前的镇龙山虽然塌了一处,但除去茂盛的绿植几乎与她守了百年的那个镇龙山一模一样,现在她几乎可以肯定,之前林奕跟自己说的镇龙山突然发生伴有强大灵力爆发的塌陷,和自己突然来到这个位面有必然联系。想到自己这一猝不及防地穿越位面机缘巧合之下给西霁带来了一定的好处,天凝茉就不得不感叹命运无常了。 不过,她明明是被御龙吞进了肚子里,为何就来到了另一个位面呢?难不成......御龙的肚子里有一个空间虫洞? 这个想法很惊恐! 灵界的每一个位面的通道都有强大的结界守护,虫洞周围的能量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御龙的肚子里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恐怖的存在呢? 第十八章 上山 “子墨,你在想什么呢?” 天凝茉回神,眼前镇龙山的景象渐渐清晰,她的思绪飞得太远,竟然都忘记了身边还有三个大活人,不,不止三个人,远处近处她不知道感知到多少人的气息。 不过想想也对,且不说萧铭澈这个大将军,就是林奕这个林家公子,也是万万出不得问题的。 天凝茉摇摇头,低头看起子医给自己的画册来,上面都是他需要的草药。 林奕怎会看不出天凝茉刚刚根本就不是单纯地在发呆呢?他看向一同前来的萧铭澈,只见萧铭澈眼神望向之处竟与刚刚天凝茉一样,林奕也好奇地也跟着望了过去,只是那个方向除了因为塌陷而凌乱的山石和泥土,似乎也没什么好特别的啊。 就在林奕瞪大了眼睛想看出个所以然来的时候,这时子医朝萧铭澈说道:“王爷,我和子墨采药去了。” 萧铭澈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子医看向天凝茉,示意她跟自己上山去。天凝茉微微一笑,跟林奕挥了挥手,像是忽视了萧铭澈这个人一般,转身离去。 林奕望着两人渐渐消失在茂密的树林里,用手肘戳了戳萧铭澈的手臂,问道:“你在看什么,那里有什么好看的?刚刚子墨也在看那里。” 萧铭澈的眉头微皱,视线不曾收回,林奕看他在战争结束之后难得一副严肃的样子,便也没有开口打扰。 半刻之后,萧铭澈终于动了动,只见他抬手在空中往子医和天凝茉刚刚离开的方向一挥,周身到处都是茂密枝叶的林子里突然窜出一个身影飞掠而去,林奕眨眨眼,要不是自己知道萧铭澈这个手势的意义,估计是无法发现周围发生这样的变动的。 心中感叹了一下那个瞬间不见踪影了的身影,林奕问道:“澈,天姑娘跟着子医去的,还值得让你动用子风?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萧铭澈眼神略微有些飘渺,缓缓道:“全部。” 说完,萧铭澈抬脚往子医所走的反方向走去,赫然就是刚刚他看的地方。 全部? 嘿嘿,以他在京城浪荡多年的经验来看,这绝对是萧铭澈与天凝茉之间一个值得让人深思的开始啊! “诶,澈,等等我啊!话说,那地方有什么奇特的?竟然让你绕远路又停下几十万大军的行程。” 萧铭澈道:“不知道。” 林奕道:“不知道?你不知道干嘛去那么又远又不好走的地方?” 萧铭澈停下:“林副将,你的问题太多了。” 林奕耸肩,笑:“东山书院的思齐先生教导学生的第一句话便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我这不是谨遵师命吗!” 萧铭澈淡淡地瞄了他一眼,说道:“那思齐先生可有教过你:‘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我会替你向你家老爷子好好讲述你是如何‘聊表孝心’的,顺便提一提,你的婚事。” 林奕动作一僵,险些踩到石头上崴了脚,脸色难看地吞了下口水,咬牙笑道:“萧大将军,萧主帅,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我,小的一定为你上刀山下火海肝脑涂地万所不辞!” 萧铭澈嗤笑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林奕在身后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苍天啊!我交友不慎啊! 另一边。 天凝茉想跟着子医来采药的心固然不假,但是正如萧铭澈等人所想的那样,她确实是想来镇龙山一探究竟。 她需要一些药材,这点她在出发之前就已经跟子医提过。她之所以能拖着病体上山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子医最终还是同意了的原因,子医对她的身体状况最为了解,他若是觉得可行其他人也没法说什么。 而且她记得子医说过,镇龙山灵力丰富,药材诸多,但镇龙山离皇城极远,如此他就算是要拖拉全军的行程也想过来采药。 听到这里天凝茉只想望天,这军队的主帅太任性了! 不过看在子医似乎并没有刻意限制天凝茉的行动范围,还时不时提醒她要是觉得不适可以多休息会的贴心举动上,她决定不再吐槽萧铭澈这一朵奇葩了。 采药的确是个累活,以天凝茉的情况,光是爬个山就已经气喘吁吁,更别说采药了。不过这镇龙山上灵力果真不同于平常的地方,她只是待着这个地方,即使汗流浃背也觉得浑身舒畅,如果可以她还真不想离开。 “觉得身子如何?” 天凝茉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子医见她虽面露病态但终归有一丝红润之色也安心了些,天凝茉虽然气息有些紊乱,不过天凝茉的身体强度真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变态,普通人那还有心力来上山采药啊! “你需要的药材镇龙山上若是有,那也在及其危险之地,要不这样如何?你在这一块帮我采一些简单的草药,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天凝茉也知子医这是为自己的身体考虑,可能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更想知道镇龙山这地方对她来说或许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更何况她用脚趾头都可以猜到,萧铭澈一定派人跟着她,但错过了这次,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天凝茉擦了擦汗,微笑点头。 子医拱手说道:“那你自己小心,我大概两三个时辰就回,竹篓里有干粮和水可以充饥解渴,酉时在这见吧。” 语罢,子医抬脚离去,天凝茉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丛林里,转身从反方向离开。 在身后不远处躲在茂密的枝叶里的子风斜眼望去,不急不慢地扔掉叼在嘴里的狗尾巴草,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原地。在子风视线的死角里,天凝茉的唇角不着痕迹地上扬,她仿若看到了身后十米开外的树上诡异晃动的树叶以及枯燥的深褐色的枝干上鞋子划过的细微痕迹。 天凝茉一直在走,身后的子风慢悠悠地跟着,他实在不觉得这个主子被称为“天女”的姑娘有什么好跟的,却丝毫不知自己早已经被天凝茉发现了踪迹。 第十九章 子风 天凝茉一直在走,身后的子风慢悠悠地跟着,他实在不觉得这个主子被称为“天女”的姑娘有什么好跟的,却丝毫不知自己早已经被天凝茉发现了踪迹。 即使天凝茉并不像子医应允的那样留在那里,但是她确实是在采药没错,再者她身子羸弱,走走停停之下也没走出多远。 子风身为萧铭澈的手下,自然不会对这样一场看似毫无价值的跟踪感到没有耐心,他坐在粗壮的枝丫上望着树下那人好不悠闲,那他自然也就乐得悠闲。 树下的天凝茉弯着腰采着药,眼角余光却望着子风所在的方向。 她虽百年没有用过灵力,但其本身的修为在这个世界里也算是数一数二,子风在萧铭澈手下虽是一等一的好手,也终究逃不过天凝茉的感知。 所以,他就这样大剌剌地坐在自己头顶的树枝上,是有多瞧不起自己? 子风慵懒地坐着,心上并没有放松对天凝茉的监视,萧铭澈竟然会要求他跟一个平淡无奇并且没有丝毫灵力的人,所以他对这个人很是好奇。 跟着萧铭澈的人多少都会点医术,特别像他这种在常年暗处的人,每次受伤都不能找大夫诊治,故而天凝茉采的草药他都很熟悉。再者子风由于职业的缘故,观察人又特别仔细,他发现有些生长在一起外形极为相似作用却大相径庭的草药天凝茉竟然都分得清楚,每次采下的药材都是最精华的部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既保证了药材的药效,又不破坏草药的二次生长。 此时子风细细算了算时间,和子医分开也快一个时辰了,天凝茉似乎丝毫没有想要按约定留在原地的样子,一直行动缓慢地在山间行走,虽然距离不远,但山路弯弯曲曲错综复杂,一时间想找回原路也不是那么轻松。 还有,懂一点医道的人就能够看出,这个女子身有内伤,但是她为何一直在采药也不见累的模样?而且,不知是不是他多想,天凝茉去的方向,似乎是前些日子镇龙山塌了的方向。 想到这里,子医心里似乎有些明白萧铭澈为何要自己亲自跟着她,一个普通的女子,要是想去萧铭澈不惜带着几十万大军绕远路也要去的目的地......他还是小心些盯着她。 她...... 她人呢!? 子风一愣! 就在这短短一息间,天凝茉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线,没了踪影! 萧铭澈手下追踪第一人竟然跟丢了一个身上有伤且了无灵力的女子,说出去真是丢人! 此时的子风才终于想起天凝茉的不同寻常来,她虽然没有灵力,但是周身的气息也十分单薄,若是没有用肉眼看到,她的存在几乎无法感知,但她若站在你面前,即使她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她给你的感觉也会让你很舒服。 真是一个奇怪的结合体! 子风灰溜溜地摸摸鼻子,自知自己一开始就轻视了天凝茉,此刻更是丝毫也不敢懈怠,他跃上更高的枝丫,缓缓闭上了眼睛,围绕着他的是一层慢慢变得清晰的雾气,好像有些许绿意又好像是乳白,角色反转在暗处看着子风的天凝茉暗暗点头,这个人虽然灵力稀薄,但拥有这种特殊灵力的在灵界也是少见,只可惜对她这种戴了锁灵绳的人并没有什么用处。 只见忽而间,那圈雾气似从重心被打散然后扩散开去,明明是一层极淡的气团,却遥遥远去不知多远。 子风的衣襟随风而动,高高竖起的发髻因为长时间在林间穿梭有些凌乱的发丝也微微飘动着,仿若一个得道仙人。 在子风的感知中,随着他释放的灵力外散,整个森林的场景渐渐以立体的形式呈现在子医的脑海里,他看到了轻跃在树间的三两松鼠,看到轻盈的鹿伸长它的脖颈咬下嫩青色的树叶,看到山高处的的松针互相摩擦似乎发出了愉悦的声响,看到......镇龙山的塌方处一片黑暗! 霎时间,子风头部传来一阵抽痛!他脑海中的图像顿时消失,探测终止。 奇怪! 子风皱眉。 世间万物都有灵气,他按理来说应该是可以探测到才对,如今塌方处即使尽数受损那也不会如此奇怪,莫不萧铭澈就是为此奇异之处而来?另外,就算天凝茉能跑会跳,也不至于这么快就逃出自己的搜索范围,丝毫感知不到她的存在! 子风默默心惊...... 此人,绝不简单! 子风抿抿唇,微微无奈地深吸一口气,虽不知天凝茉用何种方法,但她有伤在身是真,要说哪里还能找到天凝茉,估计就是那块他无法探测的塌方处了吧。 子风的眼神逐渐变得犀利起来,站在高高的树枝上他可以看到远处因为塌方而导致山脉地势变得奇怪的一片凹地。镇龙山灵力丰富,故而植被异常茂盛,但塌陷的那块地方竟然没有一丝的绿意,所以站在高处的时候此处异常显眼。 听子羽说,塌方是由于一种极为恐怖的灵力风暴所致,但不知哪里不对,他总觉得此地与天凝茉有些关系。 子风神色凝重,即使脑部疼痛也不影响他的速度,一瞬间便消失在原来的位置。 天凝茉心下感叹子风的速度,她对这个世界越来越好奇了,明明灵力稀薄的人是如何拥有这样的能力的呢? 不过天凝茉这时也没有时间多想,再者她还有大把的时间去探寻这个世界的奇妙之处,此刻更加重要的,是镇龙山靠近腹地处的塌方。 天凝茉望着远处弯弯曲曲的山路,不规则排列的树在小道两边一路延伸看不到尽头,天凝茉叹了口气,镇龙山充裕的灵力让她浑身张开的毛孔都在叫嚣着,但终归有内伤在身又时间有限,天凝茉根本无暇享受这些美好。 天凝茉抬脚,一步一步向前走......两个人就这样阴错阳差之下,往同一个目的地赶去。 第二十章 九锁乾坤阵 子风在靠近塌方处的树上等了快一个时辰,森林里原本充满生机的动物的鸣叫声不知在哪一刻突然无影无踪,子风脑子里还在想着塌方处究竟有何奇妙之处,远远就看见一个素色的单薄身影几乎一步一喘气地走了过来。 子风不觉带笑,又渐渐涌出对天凝茉的一丝敬佩之意,一个受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内心到底是有多强大才能这样坚持在崎岖的山路里步行两个时辰?又或者,前方到底是有多大的秘密支撑着她一定要来到这个地方? 天凝茉知道自己一定要去的,在她看到这座镇龙山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地方与她能否回家有着必然联系,机会不可多得,她必须要来看一看。 子风一身淡青色的劲装,突然从树上伸出一只脚来挡在了天凝茉即将前进的路上,要是天凝茉再走三步,就该直接撞他的脚上了。 子风望着树下的天凝茉,开口问道:“你知道我在跟着你?” 天凝茉脚步一顿,也没抬头,绕过他的脚往前走去。 其实天凝茉能猜到子风就在塌方处等她,毕竟这是萧铭澈所设的她不得不中的局,不仅是萧铭澈等人想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她自己也很想知道。 在对方的角度上,自己一直的一个危险的未知人物,而对天凝茉自己来说,此时她绝对没有要伤害他们的理由,故而她总觉得自己坦荡,萧铭澈派人跟着她......她也怕自己有个什么意外或者内伤加重无法步行返回对不对?比如此刻。 子风暗道有些意思。 如今他再隐藏踪迹也没什么意义,索性从树上跳了下来,跟在天凝茉的身后。他见天凝茉的衣服已经汗湿,耳旁的碎发也因出汗粘连在纤细的脖颈上,加上较长时间的跋涉,此刻她的呼吸相比之前越发沉重,但瘦弱的脊背依旧直挺,竟莫名让人觉得坚韧。 子风看着天凝茉往前走了好几步,笑道:“阁下采药采得也是有点远,容在下提醒一句,前方已经没有药材了。”因为那里连植被都没有了。 天凝茉又走了好几步,停下,此时她离塌方处已经不远了,这里微微起伏的地势让她可以看到前方一个小小的斜坡下就是那块堆满了凌乱山石的地方。 天凝茉攥紧了拳头,此刻她是激动的。 塌方处没有植被,而且这块区域的气氛简直可称之为死寂,如果从天空中看过去,一半植被一半秃山的样子本就奇怪,而在森林中竟然只能听到脚踩枯叶的悉索声音就更加奇怪了,并且,塌方处似乎有一股莫名的气场,让她感觉格外熟悉。 跟着天凝茉停下的还有身后的子风,随着天凝茉的视线望去,这里的不同寻常他早就知道,但他更好奇天凝茉的反应。 他望向身子莫名颤动的天凝茉,心里闪过无数念想。 子风还在思量中,天凝茉已经提脚迈向前去,子风望向塌方处,心已经提了起来,一个能吸收掉他的灵力,让他的头部一直胀痛,坐在相隔五十米的地方也能感知到那处的压迫感的地方,天凝茉就这么毫不犹豫地靠近了。 子风还是一直跟在她的身后,跟他保持五步的距离,离那处越近,子风便越难受,好似浑身灵力都要被吸走了似的,但天凝茉似乎没有任何影响,难不成这地方对没有灵力之人没有影响? 近了,近了。 三步,两步,一步...... 天凝茉几乎是毫不犹豫,一脚踩在了一块碎石上。 子风盯着天凝茉的眼睛都快直了,他虽然只能看到天凝茉的背面,却也能感觉到满脸汗水的她突然一笑。 是的,没错!这种熟悉的感觉绝对是九锁乾坤阵没错!是她待了百年的九锁乾坤阵! 此时她心生喜悦,她总算找了一些她所熟悉的东西,并且这应该就是她回家的关键所在! 但此时她又格外地难受难受,这一步简直就像从天堂跨到了地狱,刚刚还在浓郁灵力中享受着的她一下到了只有干巴巴的空气的空间里,下一刻,本来身体出汗毛孔全开在努力吸收着灵力的她此时直接喷出了一口鲜血,随后她只觉得身子一软,整个人失去了支撑就要倒在那些尖锐的碎石上。 身后的子风似乎早已经准备好,立马伸手就想过来扶她。 天凝茉怎么会不知道身后子风的动作,于是她在倒地前微微侧身,动作迅速地伸手打掉子风伸过来的手,恰好把子风的手打出了九锁乾坤阵的范围。 这一声“啪”足够响亮,在这个安静空荡的地域里甚至荡起了回音,子风的手背火辣辣的烫得不行,但这股疼痛足以让他忽略,他只是瞪大了眼睛,心在跳漏了一拍后猛地跳跃起来! 这是什么恐怖的感觉? 只是一瞬间,他的灵力疯了似的叫嚣着逃离他的身体,在天凝茉倒地的下一秒子风也倒在了地上,要不是天凝茉他这时应该比她更惨。 但更让他震惊的是那种难以名状的窒息感,那是他一直有一种被人掐住脖子的感觉,此刻就算那种感觉消失了但他还是不敢呼吸。 为什么一个受了内伤的人还可以站在那个恐怖的地方? 调整自己的呼吸之后,子风小心问道:“你......没事吧?” 此时的天凝茉已经抹掉了自己嘴角的血迹,她的视线已经掠过了她能看到的这处塌方的全部。 父亲给自己的孤本中有关于九锁乾坤阵的介绍,它是由九个阵法环环相套而成,构造十分复杂,越往外越难构建阵法,她那时也是因为对九锁乾坤阵有所了解才能够修复内五阵。 她刚刚踏进去的那一步看似随意,实际是踩在阵中九九八十一个阵眼的其中之一上,不然她可不止吐血这么简单,此刻她最想知道的是在这个阵中到底有什么? 想想这一块地方如今寸草不生,镇龙山此前似乎一直是灵力充裕之地,并且现在除了九锁乾坤阵之外也依旧如此。 天凝茉心中疑团又多了一个。 第二十一章 王爷开窍了 这个位面,还真是奇妙。【零↑九△小↓說△網】 看天凝茉没有反应,子风忧心自己没有办法把她从那块鬼地方弄出来,正是犹豫的时候,却见身后突然走上前来两个人。 子风低头,道:“王爷,林小亲王。” 萧铭澈默不作声,林奕的表情要多惊恐就有多惊恐,一向话多的他竟然结巴着拍了拍萧铭澈。 “澈啊,澈啊......”竟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萧铭澈看了看天凝茉,转身把子风扶起来,问道:“你进去了?” 子风摇摇头:“方才伸了一下手,被子墨给打出来了。” 林奕看了看子风的模样,再看看坐在里面的天凝茉,一时间不知作何感想。 他跟着萧铭澈刚刚走到这块地方的时候,就觉得这地方奇怪,萧铭澈那家伙倒是个不怕事的,没怎么犹豫就提脚迈了进去。 你以为澈王会维持他帅气逼人的走姿稳稳地站定? 错了。 澈王脚踩过去才刚刚落地立马又伸了回来,体内一阵气血翻涌面色潮红,随后一口黑血喷了出来,子医若在定会大呼“不好!毒素被引发了!”。 萧铭澈吐出来的血枯萎了一大片的青草,林奕暗暗咋舌,不知道是感叹敌人下的毒太狠还是这地方太邪乎。 而子风的本事他知道,说来他最得萧铭澈器重,每回重要的任务都有子风,就算是长途跋涉或者历经艰险,浑身是伤的子风也不见他脸色这么惨淡过,而里头的天凝茉......萧铭澈听到那声“啪”便说是天凝茉的时候他还是不信的,他们分开的时候离此处也算有些距离,天凝茉带病之身没想到能走出什么远。 林奕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乱,他捡回来......一个什么东西? 林奕正这么想着,一旁的萧铭澈已经把子风交到他的肩膀上,他自己又抬脚走了过去,林奕见状急忙大呼:“阿澈,你又想干吗?” 子风听到这句“又”,顿时也有些着急,一把拉住萧铭澈,眼神里满是不赞同。 萧铭澈摇摇头,拉下自己兄弟扯着自己肩膀的手,靠近天凝茉。 萧铭澈沉声道:“可以自己起来吗?” 嗯,天凝茉想,看不见他那张脸的时候他说话还挺温柔的。 天凝茉回头,发丝凌乱,额上还有汗水,眉头也皱着,嘴角的血迹已经被擦净,但是唇上却是鲜红的。 萧铭澈倒吸一口气,却又觉得不妥,半路卡在喉咙里。【零↑九△小↓說△網】 此时的天凝茉确实狼狈,但因着嘴上的红润却着实有一股美感,他没有见过这种美。这种美让人身心舒畅,甚至想要靠近,这种美杂糅了坚强与温柔,很矛盾,却总想多看两眼。没人可以忽略她倒下却依旧挺直的脊背,也没人能忽略那样望过来的眼神,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澄澈,他好像一眼就能看出什么。 欣喜?思念?难受? 他感觉她像是一条受伤的小鹿。 萧铭澈扯了扯嘴角,像是自嘲。 时间过了不过半息,天凝茉也做出了回应。 她摇了摇头。 她自己的身体,她是清楚的,此刻万万不能逞强,再者,因为某些原因,他们总要把自己带回去的,这样天凝茉便更心安理得了。 萧铭澈略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随后,只见萧铭澈再次提脚,大步走进了九锁乾坤阵里。 林奕倒吸一股凉气,子风的手伸出还来不及抓出他,天凝茉瞪大了眼睛...... 她眼看着萧铭澈一步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他蹲下,弯腰。 天凝茉险些再喷出一口血来,因为萧铭澈他,怎么就.......直接抱起了她! 萧铭澈看着她的表情,眼里闪过笑意,低低地说道:“就知道你踩的地方,没有石头。” 天凝茉一个白眼翻过去,没有石头?您老聪明绝顶,这事跟石头有关系吗! 身后的林奕和子风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抱......抱......抱着的? 萧铭澈的好兄弟和好手下已经将他的安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两人呆在原地,看着萧铭澈把人抱到自己的面前时不约而同地抬头着太阳。 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升起的吗? 两人对视,应该是的吧。 然而当事人却不知觉—— 天凝茉:虽然进来的时候全身裹着灵力,但现在应该也不舒服吧。 萧铭澈:佳人在手,自然舒服。 天凝茉:白眼! 她讨厌萧铭澈这样的老狐狸,虽然看了他批复的军报后觉得他乃军事天才,但以她现在的处境,着实不适合靠近这样的人。但她又需要一个暂时的避风港,需要上好的药材和大夫,需要一个有能力能帮他找到那些问题答案的人。 在她看来,林奕才是最好的人选。 天凝茉拍拍他的手臂,示意萧铭澈把自己放下来。 萧铭澈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却道:“子风。” 一旁还在发怵的子风回过神来:“啊,王爷,子风在。” 萧铭澈道:“回营。” 子风道:“是。” 随即子风发出一长一短的哨声,丛林里从不同方位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不过半柱香不到的时间,众人面前就多了八个人。 有从树上跳下的,从灌木里窜出来的,还有从面前的小道里跑过来的,八人皆是轻功能手,却在看到萧铭澈怀里抱着一个人的时候都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子风抚额,风队的人大概都在想,自家王爷竟然抱着一个女子......哦,不,此时他们更为惊恐的是王爷怀里抱着的竟然是一名男子,自家王爷开窍好像开弯了...... 八人面色各异,单膝跪地,道:“王爷好,首领好,林小公子好。” 听到自己的称呼还在子风后面,林奕不满意地撇撇嘴。 这时的天凝茉终于摆脱萧铭澈的“束缚”,不甚利索地从他怀里跳了下来。 萧铭澈只觉得自己怀里一空,心中好奇天凝茉这个女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在他澈王怀里待过的女人,还没有想要走的,虽然你第一个。 第二十二章 黑化的子医 天凝茉自然不知道萧铭澈心里在无限循环地自恋着,她只知道自己好好的清白可不能这样被玷污了,况且,现在她要出汗啊,她要吸收这里浓郁的灵力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零↑九△小↓說△網】 萧铭澈看天凝茉这架势,挑眉问道:“你要自己走回去?” 天凝茉点点头,一副“有问题吗?”的样子。 萧铭澈沉吟,身受重伤?若是不知道内情的人完全看不出来好嘛。 “你让我们一群人陪你走回去?”林奕拍了拍天凝茉的肩膀,“大家都有伤呢,别闹。” 天凝茉一愣,听见这话有些意外,她该把这句话理解成他们是一伙的吗? 天凝茉一时间心中不知是开心还是难过,转头望向萧铭澈。 萧铭澈面无表情,看上去似是丝毫没有觉得林奕说的这话有错处的样子。 天凝茉垂下眸子掩了情绪,点了点头。 萧铭澈挥了挥手,于是乎,林奕架着天凝茉,一个风队架着萧铭澈,一个风队架着子风,三个人以犄角之势将六人护在中间,其余两个风队消失在丛林,去山的另一边寻找子医去了。 即便是以风队的速度,回到驻地也已经过了酉时了,子医比她们先到不少,两名风队是在镇龙山的出口处才寻到他的,子医早就知道天凝茉定不会遵守和他的酉时规定的,然而等他看到萧铭澈天凝茉子风三人这架势的时候,一向君子的他终于变了脸色。【零↑九△小↓說△網】 天凝茉用手肘戳了戳林奕,用眼神瞄了瞄眼神凌厉脸黑得都能滴出墨来的子医,用眼神问道:“这是......子医?” 林奕难道一脸严肃,咽了咽口水,说道:“要说阿澈的人里谁最恐怖,那绝对是子医。” 天凝茉挑眉,学着林奕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坐了下来。 萧铭澈面色坦然得不像一个受了伤的人,子医站在一旁面色阴沉,虽知萧铭澈明明身体不适,却仍旧粗鲁地拿起萧铭澈的右手把脉。萧铭澈薄唇抿成一线,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声闷哼。 越把脉子医眸色越深,萧铭澈此时竟难得没有直视眼前之人,似乎眼神缥缈,假装毫不在意。 子医问道:“王爷这是在林子里滚了多少圈?” 萧铭澈的左手似有若无地拍拍自己的衣裳,表示我身上很干净。 子医沉默不说话,随手按了按萧铭澈几个穴位,以萧铭澈的忍耐力愣是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子医道:“王爷这经脉,不仅上下错乱灵力乱跑,如今经脉里还被残留的毒素弄脏了,你不是打滚去了那是干什么去了?” 一旁的几人看着萧铭澈吃瘪忍不住笑意,子风还好,把头扭到一遍低低笑着,林奕却没这么客气,朗声笑道:“哈哈哈,阿澈,别说我不心疼你,只是我第一次听人说……澈王竟然在地上打滚,哈哈哈笑死我了!” 萧铭澈一个眼神扫过来,林奕的笑声戛然而止。林奕干咳两声,尴尬地拍了拍子医的肩膀,假装正色:“子医啊,我们雷霆军主帅的性命可交给你了,你要慎重啊!” 说完还递过去一个“这个光荣的使命就交给你了!”的表情。 子医心领神会,缓缓说道:“放心。” 子医说完,林奕又憋不住笑意,却也只敢小声地笑着,萧铭澈脸色一沉,天凝茉看了看一派君子作风手上动作“毫不含糊”的子医,突然脊背一凉。 萧铭澈眉头皱着牙床紧咬努力强忍痛楚才不让自己发出声来,天凝茉表示对方才林奕说的那句话深信不疑,顿时子医的君子形象轰然倒塌,天凝茉想果然跟着萧铭澈这种“阴险小人”的除了林奕没一个是好惹的主。 等子医诊完了萧铭澈,扔下刚刚净完手的帕子,就径直走到了天凝茉面前。 那时是远远看着,此时近看才觉得子医的脸色简直阴沉地可怕,天凝茉觉得过意不去,毕竟两人约好了酉时见面,却不知子医从未想过两人能按时见面的。 子医也没想到她当真能走出这么远,还又把自己的伤给加重了,心下更加不放心她这么跟着萧铭澈。 子医只是粗粗给天凝茉摸了摸脉象,说道:“你想要的药材我给你采着了,可为何又把自己弄成这样?” 天凝茉有些讪讪,垂眸不做回答。 子医倒是仔仔细细看了看天凝茉的脸色,眼中情绪不明,却也没有道出天凝茉的情况,只是说道:“你们两个,坐马车回京吧。” 一旁的萧铭澈坦然地靠在美人椅的软垫上,对拖慢了八十万大军的行进路程毫无反省之意。 天凝茉抬眸,心想萧铭澈反正也是要坐马车的,那自己也乐得其所好好养伤了。 子医说完,转身就向外走去,林奕连连招手:“子医,子风你还没有……” 子医脚步不停:“让他到镇龙山上躺两天,保准生龙活虎。” 林奕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子风无力地笑笑,天凝茉微叹一声—— 唉,她也想去镇龙山上躺两天。 萧铭澈纵观全场,神色不明。 萧铭澈的雷霆军效率很高,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三个人的药就被熬好了端了上来,子医虽是这样说,但还是帮子风熬了一份汤药。 三碗药一端进来,主帐里的人顿时都皱起了鼻子。 林奕夸张地捏着鼻子说道:“快快快,快喝了,臭死爷了。” 林奕看向那三碗药,三只玉碗的颜色都不一样,子风的药为淡棕色,天凝茉的药偏暗红,而那碗最黑闻起来也是最苦的药,被一个小兵端到了萧铭澈的面前。 萧铭澈不满意地冷哼一声,眉头微挑,双眸凝视了药碗许久,一句话没说,端起碗一饮而尽,随后伸手,道:“蜜饯。” 一旁一直低着头的小兵身子一抖,恭敬地道:“主……主帅,子医公子说了,您这药材配了蜜饯会失了药性,所…所以……” 萧铭澈又是冷哼一声,砰地一声将碗放了回去。 可怜的小兵听到自个儿主帅不开心了,双腿一哆嗦直接跪在地上,因着跪得太快,托盘上的玉碗咕噜一声摔到了地毯上,快活地滚了几圈。 小兵一个劲地道着“小的有罪小的有罪”,伸手便去捡碗,却在手指离玉碗还有一寸的时候,原本完整的玉碗顷刻间碎成粉末。 小兵身子一僵,全场寂静。 第二十三章 今夜 林奕憋着笑意,自知萧铭澈的脾气,只是可怜这从未近距离见过主帅的小兵。【零↑九△小↓說△網】 林奕说道:“你快下去吧。” 小兵连忙应是,飞也似的起身走了出去,走出帐篷时发现自己已是一身冷汗。小兵还未走远,便听见主帐里传来林副将的声音—— “什么?把主帐扎到镇龙山上去?” 小兵脚步一顿,心想人家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要他说,他家主帅的心思大概就是天空中飘着的雪吧,你分明看得见,却难以捉到,只能等它轻飘飘地落在你的手心里。 “澈啊,且不提你没有三国皇帝的共同手书就大大方方地在镇龙山扎营,你要知道镇龙山上的地形易攻难守,如今你身子受损,万一遇到个什么突袭......” 不是担心去镇龙山上搭营帐会费工夫,也不是担心那地方不适合搭帐,镇龙山灵力充裕是不错,可这样要面临的危险就不止是潜伏在暗处的敌人,还有从小沐浴着灵力长大的生活在镇龙山上的奇异生物。 萧铭澈摆摆手,“镇龙山上灵力充裕,错过这次不知道要多久后才能来。” 林奕急得跺脚:“你不是每五年都要去一次灵峰吗,还稀罕在镇龙山上待这一会儿吗?” 刚刚吃下一颗蜜饯的天凝茉险些咬到舌头,灵峰?这里也有灵峰吗? 一旁假装淡定喝下汤药的子风瞧见天凝茉的反应,看着这帐里没有别人,便问道:“子墨去过灵峰?” 闻言正在说话的萧铭澈和林奕立马投来视线。 听到子风的问题天凝茉也是一愣,天界的灵峰她是去过的,这地方的灵峰,她倒是想去看看。 天凝茉摇摇头。 一时间主帐内又开始沉默了,三个人知道天凝茉无法开口说话,好多猜测都埋在心里。 雷霆军的速率极高,即便天色已经黑了,他们也只用了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萧铭澈的主帐连带着周围的几个帐篷都在镇龙山外围上扎好了,天凝茉的帐篷也被算在其中。 萧铭澈是任性,但终归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个人享福,左右两位将军的帐篷依旧在两侧,林奕身为林氏小公子要上山一起扎营也可以理解,其余几个都是以最佳的守卫方式扎在几人营帐的周围,四周立着火把,照着天凝茉那顶帐篷,真真是叫人不理解。 南宫毅对着萧铭澈抱拳:“主帅有伤在身,为何还要大费周章来镇龙山扎营?” 萧铭澈皱眉,微做忧伤状,一旁的林奕翻了个大白眼,心中吐槽他家冷艳高贵的澈王又在演戏,偏偏南宫将军还每回都信了。萧铭澈当真会如此优柔造作?呵,这是他林奕这辈子听过的最搞笑的事情。 萧铭澈淡淡地说道:“不久便要回京,还是提升一点修为为好。” 南宫毅瞧着萧铭澈的模样,眼神流露出慈爱的光芒,心下感叹,澈王的地位虽无人可敌,但终究年纪不大,再者高处不胜寒啊。随即他又看看那顶破坏了帐篷布局整体和谐的帐篷,问道:“主帅,听闻主帅在赤水江救回了一个人,那顶帐子......?” 萧铭澈抚额,好似很无奈的样子,说道:“林小亲王要如此,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林奕瞬间瞪大了眼睛,却在南宫毅看过来的时候眼睛一弯,略微僵硬地点点头。 再看一旁坦然而立的萧铭澈,林奕的牙口紧了紧,心中涌上无数咒骂,自那次答应了萧铭澈用他的“美色”,他就该知道是这种结局。 啊,苍天啊,他交友不慎啊! 南宫毅神情复杂,他与林家老头子是老友,自然了解林奕,便问道:“难道是个丫头?这在战场上半路救回来的人哪里是个可信的,你爹不是还帮你张罗着亲事不是?” 一提到亲事,林奕的喉咙里像卡了一根鱼刺,半晌才开口说道:“南宫将军,南宫大叔,那里头住的是个小兄弟,还有啊,家父说的那亲事只是说说而已,我还年轻,我还未及冠,西霁澈王虚长我一岁都未曾定亲,那我怎么能定下亲事呢?” 南宫毅瞄了瞄萧铭澈,说道:“澈王常年驻地边疆,哪像你......不过此番回京,主上也免不得要提一提他的亲事啊。” 林奕本该喜的,听到这句话却耷拉了兴致。 主上没有哪年不提萧铭澈的亲事的,但迟迟不敢定夺,外界总说是西霁想将自己女儿嫁给澈王的世家太多,皇帝要择优而定,或者是澈王妃的位置是要留给哪国公主,以维持三国邦交稳定的。 但只有他知道,澈王是拿出了雷霆军的虎符直接威胁坐在龙椅上的那位,要他成亲他就率领雷霆军踏平皇宫。 霸气吗?当真霸气! 可林奕自己呢,除了是林家老头子快五十岁才得的独子,是林家唯一的独苗苗,从小就被封了亲王之外,到底还是不如皇帝的亲侄子尊贵,况且人家还有着兵权。 萧铭澈却是不答,眸子依旧深邃,对两人所说的亲事毫无反应,南宫毅疑惑地看向林奕,林奕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 南宫毅已经习惯这样的萧铭澈,便也不再多言,他也知道这几个月萧铭澈着实辛苦了,萧铭澈虽然不说,但他知道突然搬来镇龙山肯定是有什么安排,这几日怕也是不得安宁了。 南宫毅不再打扰,朝萧铭澈行了个礼,再朝林奕挥了挥手,便回了自己的营帐。 南宫毅一走,萧铭澈脸上的表情褪去,面无表情的澈王总是冷酷,周身三尺之内没有动物敢靠近,林奕不禁打了个寒颤。 萧铭澈招招手,一人在身后悄然出现。 那人声音低沉暗哑,连同存在感也变得稀薄:“王爷。” “子墨如何?” “回王爷,一直在帐子里。” “子风呢?” “首领他出去了。” 萧铭澈沉默一会儿,道:“把人看紧了,下去吧。” “是。” 那人转瞬便没有身影。 萧铭澈薄唇微微用劲抿着,视线直直望向林子深处,林奕也渐渐坚定了神色。 那里一片寂静,好像什么都没有,但他们俩知道,夜里的镇龙山上的某一个地方,有一个因着受伤而略显狼狈的墨绿色身影,一直在为他而战斗着。 一阵风吹过,吹起萧铭澈鬓角的碎发,吹开他浓郁的眼神。 不再停留,萧铭澈转身走进主帐。 林奕握了握拳头,难得地慎重。 今夜?明天?都不会轻松。 第二十四章 钟捷 今夜?明天?都不会轻松。【零↑九△小↓說△網】 左右将军被他拉上来难道真是享福的吗?绝对不是。 这场仗段岩顾天一败得惨烈,有了萧铭澈留在南泽的细作,不消多少时日他们再也搂不住那十万大军的篓子,所以南泽即便撤退已经两个月,他们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刺杀萧铭澈,或在西霁大营安插细作的机会,故而众人从未放松过对天凝茉的警惕,把她带在身边也是想查出个究竟。 林奕为何不赞同萧铭澈把主帐移了位置,是因为这场战斗在回到京城之前必不可免,萧铭澈大可不必着急这么快解决这个麻烦。然而子雷却是赞同的,先不说萧铭澈的敌人不止南泽一家,他们离京城越近越是四面楚歌,光是天凝茉这个不确定因素他们就已经很不放心了,南泽这个麻烦越早解决越好。况且南泽既然能够想到在最后一战用上毒蛇毒蝎子,如今萧铭澈把主帐扎在镇龙山上他们也一定不会放弃这个好机会,这一路上确实镇龙山才是南泽最好的下手地点,那他们便为南泽创造此次机会吧。 夜逐渐深了,林子里安静得很,此时没有人真正入睡,只有心大的天凝茉坐在自个儿的营帐里打坐入定,而正如萧铭澈他们所想象的那样,在大家不知道的某个地方有人正在商量着什么。 “昀公子,您安排的事都办妥了。” 黑暗中有人靠在粗壮的树干上,他抬起了头,带着宽大的斗篷,宽宽的帽沿挡住了他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却见冷清的月色下他勾了勾嘴角,却并不觉得是笑意。 “你确定?” 前方单膝跪地的人身着黑色的夜行衣,下半边脸被三角巾遮住,只露出了眼睛轮廓有些尖锐却又狭长的眼睛,那人拱手说道: “是,那几个马贼都是些头脑简单的人,应该不会怀疑什么。” “呵,”黑衣人嗤笑一声,“一群查不出国籍也剿灭不了的马贼,你觉得会是些个头脑简单的?” 那人如鲠在喉,一息之后回道:“是,属下知罪。” 黑衣人从靠着的树干上起身,直直掠过那人往前走去:“我说过,你若是改掉这个轻视人的毛病,或许能够得到重用也不一定......呵,镇龙山的灵力果真是舒服,怪不得有人要作死。” 那人起身,望着前方黑衣人远去的背影,沉默不语。 黑衣人却突然停步,说道:“你受伤了。” 那人一怔,再次拱手:“和那群马贼接触不是很容易,所以我......” 前方黑衣人抬手,那人立马不再说话。 “你当真,是我的人?我怎么记得阿通并不会武艺,马贼若是动手你还能活着回来?” 那人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背对黑衣人嘴上却仍旧恭恭敬敬地说道:“公子,这计策是您亲自想的,马贼心动了自然也要留属下回来报信了。” 黑衣人冷笑一声:“你对我自称属下,不知道萧铭澈是个什么想法?” 说完黑衣人转身,斗篷下他的神色依旧不甚清晰,然而唇边的线条却变得僵硬。 然而眼前的人却惶恐地跪在地上,额头都贴在了湿润的泥土上,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公子,三皇子,您不相信我总得相信您挑选人才的实力吧,您既然指派我去联络马贼,那肯定对我是有信心的,属下绝对是尽心尽力地去完成了呀!萧铭澈确实是上了镇龙山,却绝不可能带上雷霆军,这次计谋公子都是我一个人去做的,此刻公子若是怀疑我另找人接手,这事可能就成不了了啊。” 男子说得诚恳,语气是焦急而害怕的,最重要的是,他说的内容也算是具体,带军队上镇龙山简直就是直接踩另两国的脸面,萧铭澈就算在猖狂应该也该顾着这点吧。 看阿通跪着头也不敢抬,黑衣人便张嘴说道:“你辛苦了,去守着萧铭澈吧。” 随后转身离去,这次是真的走远不再回头,而他身后之人却一直将头贴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知道耳畔听到几声空灵的鸟啼,他在缓缓挺直了脊背,这时的月光照进他的眼睛,仿若照亮着某种信仰。 果真如情报里说的那样,拓跋昀生性多疑,要不是在杀死他假扮的这个叫阿通的人之前还听到他在抱怨,或许拓跋昀这无厘头的一段会让他露出马脚也说不定。 当时他真想冲上前去杀了拓跋昀,不过萧铭澈先前强调过拓跋昀这睚眦必报的性子留他日后还有大用,便忍了下来。 随后,子风深吸一口气,一眨眼就消失在原地。 此刻他的身形有些踉跄,如果有熟悉的人看到会觉得他的速度大不如前,但他依旧一刻不停地向前赶着,大抵是过了小半个时辰,他才停了下来。 他才刚刚落地,大气都还没有喘,就看到视线前方有一大群人,站在最前方小山包上的人朝他招了招手,子风心中感叹,他之所以擅长探测不仅仅是因为他能力的特殊性,更是因为他本身微弱的存在感,这两日碰到一个几乎无法感知的天凝茉不说,这会儿又碰到了一个感知力极强的人。 子风微微调整了一下气息,随后迈步向前。 前方的人群很自觉地分出一条供一人行走的小道,他们大多都是壮汉,眉毛一个比一个粗,这时他们的眉毛都挤在一起,手也将兵器攥得很紧,却没有人敢再向前走一步。 子风觉得奇怪,眼前那个并不是很强壮的女人到底是怎么把一群糙汉子驯得如此服服帖帖的。 子风摘下脸上的三角巾,露出了一口黄牙,他笑笑,嘴边的法令纹有好几层,明显已经不是那张诸人熟悉的俊脸。 子风哈哈笑道:“钟捷兄弟,久等了!” 前方刚刚招手的钟捷已经朝他冲了下来,夜晚里她的肤色显得更黑,倒是现在一口恨不得全露出来的大白牙很是醒目。 钟捷笑道:“嘿嘿,阿通兄弟,你去查得怎么样?” 第二十五章 马贼 钟捷笑道:“嘿嘿,阿通兄弟,你去查得怎么样?” 子风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回道:“我可算是看了个清楚,那几个营帐大得很,跟的也都是些好马,看来是一个不懂规矩的商会,钟捷兄弟,你这些兄弟虽然都身经百战,但他们好像人还挺多的样子......” 钟捷无所谓地挥挥手:“好马我见得多了,再好也不及我自己喂的那些家伙。【零↑九△小↓說△網】你只要告诉我那群人当真是商会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钟捷有着一头短发的缘故,所以她的眼睛显得异常通透,子风觉得她的眼睛里一下是“自己”的脸一下又是满满的银票。 子风弯起眼睛,并不在意钟捷身旁那人似乎一直在对比他和钟捷的牙口,说道:“确定确定,我做这行这么多年,第一回看到这些人,估计也是些不懂镇龙山规矩的,而且那些人财大气粗,十有八九的新开的商会。” “哈哈好!”钟捷一拍手掌,一下便重新窜回了原来站的高处,站在下方的子风看见她吼道,“兄弟们,抢钱去咯!” “好——!”壮汉们兴奋地回应着,上方的钟捷一个激灵,立马将右手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噤声,却尤见黑暗中林子里飞出几只鸟。 子风忍不住抚额,拓跋昀到底是有怎样的想法才会找这么一群马贼? 钟捷道出一声哀嚎,没好气指着壮汉们说道:“你们怎么这么蠢啊!” 壮汉们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再也不敢说一句话,一直站在钟捷旁边的瘦高女子憋红了脸,终于开口说道:“哪有你这么当着外人的面说自己人的?” 钟捷冷哼一声,道:“他们本来就蠢啊!难道还要我夸他们聪明?” 杨云一个白眼翻过去,道:“那他们跟着你也是蠢咯?” 钟捷瞪眼,吼道:“我平常有多少时间在家啊!他们都不是你带出来的?” 林子里又飞出了几只鸟。 杨云回道:“对啊,我不也是你带出来的吗?” 钟捷卡在喉咙里的话半天出不来,子风觉着自己额上又出了一场汗,拓跋昀安排的计策,难道当真依靠这一群头脑简单之人?钟捷是算个厉害的,但可能天天跟一群糙汉子呆在一起所以脑筋也直了一些,还是说这只是烟雾弹,更加厉害的后招还在等着萧铭澈接? 子风身后有人向前走了几步,朝钟捷说道:“大当家,二当家,你们就别吵了,兄弟们还等着你下命令呢。” 钟捷气恼地抓了抓头,说道:“别急,今天白天天气好,镇龙山夜里看得可清楚了,”这时钟捷抬头看了看天,道,“明天是阴天,镇龙山的雾这么浓,一时半会又散不开,天大亮着也没用,大家伙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辰时三刻出发,大家伙还是按以前安排的那样,能拿多少拿多少,最好拿得他们连亵裤都不剩。拿得最多的一组,赏钱,赏药材!” 壮汉们举起手中的武器,一张张嘴张开准备吼出那一声:“好——” 杨云立马做出噤声的手势,壮汉们立马闭嘴,睁大眼睛看着他们的大当家。 果不其然—— 钟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们怎么那么蠢啊!” 一旁的子风虽觉得壮汉们是头脑简单了些,但钟捷好像不止是感知力强,似乎还有观星象知气候的本领,并且钟捷说等镇龙山起雾再去,便知这群马贼对镇龙山特别熟悉,需要三国皇帝手书才能进入的镇龙山何时跟他们自己家一样了? “阿通兄弟!”杨云唤她,子风立刻缓过神来,笑脸迎向她。 杨云和钟捷不一样,在这群壮汉中杨云的女性气息依旧保持得很好,只是对子风如今这副扮相也没有好脸色罢了。 “阿通兄弟,我们帮不收陌生人过夜,明天天一亮就有雾,我怕你找不到这个地方,今夜你便就在这里凑合着吧。” 子风没忘自己是拓跋昀的“属下”,自然怎么赖皮怎么来:“杨姑娘,你看我为你帮你们连东焰三皇子背叛了,还被他打伤了,夜里湿气重,若是夜宿于此明天或许帮不了你们了。” 说完还叹了口气,低着头眼神却不住地往杨云身上瞟。 杨云皱眉:“帮里规矩不可破。” 子风微怒:“本以为你们即便是马贼也算重情重义,我牺牲了这么多连一床薄被都换不回来,这岂不是让这路数上的兄弟们寒心了。若是没有我,可能你们明天连商会在哪里都找不到。” “镇龙山是我的地盘,这还没有我找不到的地方,”钟捷从杨云身后走了过来,眼睛依旧神采奕奕,朝子风嘿嘿笑道:“你不会以为你帮了我们我们就要对你感恩戴德了吧?简直放屁!这镇龙山上的活计我还没有失过一次手,我不知道你们那个什么东焰的三皇子还是什么十三皇子是怎么知道我们帮的,但他知道我们就说明他手下有人在我手里吃了栽,说明有人没有三国皇帝的手书就进了镇龙山。” “为什么我们帮一起没有被任何一个国家打压过?因为没有哪一国的人敢站出来指认我们,一旦有人做了这个出头的傻瓜鸟,哪个国家便立于不利的地位,你不就是为了那点小钱才背叛的你的主子吗?你以为爷稀罕你那点破功夫?明儿你就在这坐着,等着爷来砸几串金银珠宝到你身上。” 钟捷说话的声音不算小,身后的壮汉们有大半都听了个清楚,眼看着又要高举武器大叫“大当家威武。”,钟捷一个眼神扫过去,道:“别蠢!”众人又立马闭了嘴巴。 语罢,钟捷转身便走,壮汉们一个个老老实实地跟着,杨云看了子风半晌,拉住一个汉子说道:“等会给他送床棉被来。” 那汉子想也没想便应了“是”,想来对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也是十分尊敬的。 杨云说完了也没再看子风一眼,跟上前面钟捷的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