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年穿成恶毒婆娘,别慌她有超市》 1:魂穿成歹毒婆娘 顾晓晓亲身证实,倒霉的时候,喝凉水会呛死是真的。 她魂穿了。 还是穿到一个极品恶毒婆婆的身上…… “娘啊!您可不能死啊,您要是死了,您让儿子怎么办呐?” “娘!儿子不能尽孝了啊……” 耳畔,传来好几声哀嚎。 顾晓晓内心泪流满面,她一个母胎单身solo钻石贵族,连男人是什么味儿都还没尝到,竟然就有了孩子呜呜呜… 虽然很想继续躺在床上装死,但是顾晓晓实在渴得不行,嗓子又干又燥,像是着火了一样。 “水…水……” 旁边的人一听,顿时就急了,手忙脚乱地叫嚷着:“水!水!赶紧端水来,娘要喝水!” 大媳妇王秀莲慌忙端过来一碗水,大儿子林大宝小心翼翼地用调羹喂着喝水。 井水清凉泛着丝丝甜,沁人心脾,顾晓晓逐渐感觉到自己“活”过来了。 喝得差不多,软弱无力的就推开碗,“不喝了。” 林大宝跪在床前,“娘,您还想吃点什么吗?我叫秀莲去给你做。” 王秀莲挺着大肚子在一旁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婆婆您想吃点啥?” 婆婆……噗! 顾晓晓顿感心头重击,有些绝望地扭过头去闭上眼睛,不愿意看到那满屋子的儿女和儿媳妇,太闹心了。 林大宝死命摇晃着她的手臂,“娘,你醒醒,别睡,千万别睡啊!” 顾甜甜睁开眼睛,忍无可忍地怒吼,“你烦不烦?你想让我早点死就直接说,不要这么折磨我。” 我求求你们了,给我一点空间吧! 给我一点接受现实的空间吧,就完全没必要把人给逼死了。 林大宝讪讪地站起来,干巴巴的说:“娘,那儿子先出去了,我就在外头,您要有什么事儿叫一声。” 她无力地挥了挥手。 众人退了出去。 顾晓晓终于有了时间整理思绪。 她顾晓晓,一个学中医的,在赶往医院途中喝了口水给呛死了,再有意识时就到了这古代农村的寡妇身上。 原身名叫赵晓晓,比她年长七岁,很早就嫁了人,三十六岁就有了四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丈夫是个秀才,前年的不小心从田坎上滑下去给摔死了。 ……好家伙,她直接一个好家伙。 她直接跳过了谈恋爱结婚生子,成为了作威作福的恶婆婆。 都说多年媳妇熬成婆,她直接都不用熬。 门外传来小声的嘀咕。 “赵家就不是什么好狗,以前家里边有什么好东西,娘都可劲儿地送到她娘家,这回咱家有难了,去开口借粮,娘却是被抬着回来的。” “咱家日子过成这样,还不都是娘把吃的全都给了赵家,害得现在家里锅都快揭不开了。” “你们是没听见现在村里边都怎么议论咱娘,说得一句比一句难听。” “都别说了,娘现在刚醒受不得气,我去山上看能不能挖到点野菜,回来给娘做野菜糊糊。” 外头的声音渐渐散去,顾晓晓坐起来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虽然她很不愿意承认,但却不得不接受现实,这个原身的名声在这村里头很不好。 为人尖酸刻薄,处处掐尖要强,喜欢占小便宜,是个人嫌狗憎的存在。 秀才还在的时候,每年朝堂还有补助可领,可自从前年秀才去世了以后,家里边的顶梁柱就没了。 又恰逢去年大旱,粮食颗粒无收,大家伙儿都勒紧了裤腰带,紧巴巴儿地过日子。 偏偏这个原身为了讨好娘家,把自个儿家里三分之二的粮食都送了出去。 今早原身去娘家,想要借钱借粮食,直接被飞过来的擀面杖给砸中了脑袋,晕了过去。 再一睁眼就成了她。 来都来了,能咋办? 不想认命也得认。 顾晓晓打量着这个屋子,泥土胚墙,坑坑洼洼的泥巴地,上边顶棚的是茅草,隐隐四面漏风。 “咕噜噜噜噜噜噜!”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顾晓晓饿得受不了,起身打开门,灶房里的王秀莲听见动静,赶忙走出来。 眼睛里面透着小心翼翼,还有几分怯懦,“婆婆,我煮了糊糊,您要不要喝点儿?” 她嫁进来三年,婆婆只要心情一不好就会骂人,时不时的还会动手掐。她每次都会被骂得狗血淋头,可她却不敢反抗,因为这可是长辈,对长辈不敬,是会被世人戳脊梁骨的。 顾晓晓看了一眼王秀莲,这是原身的大儿媳,性格懦弱,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 王秀莲还在小心地观察着婆婆的反应,就见婆婆微微点了点头,她赶忙转头去灶房里端出来一碗糊糊。 看着桌子上那碗黑黑的,又浓又稠的野菜糊糊,顾晓晓的额角猛地跳了跳。 别告诉她,以后的日子她都要吃这种东西。 顾晓晓不想看的捂住眼睛,天杀的! 别人魂穿要么公主,要么千金大小姐,再不济也是个庶出的官家小姐。 她可倒好,魂穿到一个三十大几的恶毒婆婆身上。 本来就已经够惨了,竟然还要吃这种东西,来个人杀了她吧! ……开玩笑的。 好死不如赖活着。 但让她吃这种东西,她是真吃不下去。 “给别人吃吧,我没胃口。”顾甜甜站起来回了房间,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细细思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办,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余粮不多,可是却有好几张嘴巴。 她既然来到了这具身体,就有责任和义务要承担起这个家庭。 院里的大门被打开,林大宝挑了两桶水回来,放下扁担就问: “娘吃东西了吗?” “我端了吃的,娘说她没有胃口,吃不下。” “娘没有胃口,你不会做点别的东西吗?就这么杵着什么都不干。”林大宝一脸的不悦。 他娶媳妇回来,就是为了孝敬娘,要什么都不做,那他娶回来干什么? 王秀莲惊恐地低下头,心里泛起苦意,家里现在就剩五斤荞麦面跟一点野菜。 她从早上起就一直没有停下来,一直在干活,可她不敢反驳也不敢说,说了丈夫又会觉得她在狡辩。 听着外头的吵闹声,但顾晓晓根本不想去管。 床边还放着一个豁口破碗,里边还有小半碗的水,她伸手拿起来,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机械的声音—— 【叮!检测到一个破碗,价值半个铜板,是否兑换?】】 2:连接现代的网络交易平台 顾晓晓愣了。 啥玩意儿? 她正一脸懵逼,眼前突然闪现出一块虚拟的蓝光面板。 面板上面是她刚才触摸到的缺角破碗截图,图片下方显示着价值半块铜板,最下面有两个选项。 【是/否】 顾晓晓点了一下【是】,放在床头的破碗瞬间消失,界面白光一闪,右上角的额度由0转为0.5。 额度有了变化,面板瞬间换了个界面,上边是琳琅满目的商品,种类很齐全,跟21世纪的网络超市极其相似。 商品的价格单位都是以铜钱来标注,最便宜的小面包也要一个铜板。 顾晓晓手指在上面划了好几下,只有最上方一排的商品图片是亮的,其他商品图片和种类分区都是灰蒙蒙的,处于未开放的状态。 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顾晓晓把手放在门口那儿的扫帚上边,机械声音再一次响起。 【叮!检测到一把扫帚,价值半个铜板,是否兑换?】 顾晓晓毫不犹豫地点下【是】。 界面白光一闪,右上角的额度变成了1,顾晓晓转头就买了一个小面包。 一个面包凭空出现,哐当一下掉在地上,顾晓晓捡起来,撕开包装饿狼扑食一样三两下吃完。 刚开始或许她还不明白,但到现在已经完全弄懂了,这就是一个连接现代的网络交易平台。 吃了一个面包,感觉肚子更饿了,霍霍家里边的东西肯定不行,顾晓晓打算出去看看。 推开门。 原身的几个好大儿,好闺女赶忙凑过来,你一言我一言地问着。 “娘,您感觉咋样?” “娘,你身体好点了吗?” “我刚挖来了新鲜的野菜,娘你要吃吗?” “要不要喝水?” “娘,衣服我已经洗好了,有其他的活吗?” 这一声声的娘,喊的顾晓晓感觉自己快要凉了。 眼前一黑,她抓着门框,虚弱地摆了摆手,“不要理我,我出去走走。” “娘,我陪你去!”林大宝急急地大喊。 “都不准跟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顾晓晓抛下这句话,就自顾自的出了门。 走在乡间小路上,放眼望去,一片连接着一片的稻田。 稻田的泥土没什么水,稻子叶子呈现青黄,细细的长条叶子干黄干黄的,叶尖儿卷起来。 抽长出来的穗只长了零星几颗谷粒,而且还很小,大多都是空壳。 现在已经七月上旬了,开春的时候下了几场雨,从那以后就一直到现在旱着。 过于缺水,穗自然抽不出来,稻子壳也不可能壳壳饱满。 眼角余光突然撇到田坎上长着一些蒲公英,顾晓晓眼咕噜一转,蹲下去伸手触摸。 【叮!检测到一株蒲公英,价值一个铜板,是否兑换?】 点下【是】,蒲公英连根消失,出现一个小小的坑洞。 顾晓晓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直接把田坎上面的蒲公英连土带根地扯起来,一连兑换了十个铜板。 当即用五个铜板,换了一瓶矿泉水跟两个肉包,狼吞虎咽的吃完,看见田坎下边还有苦菜,蹲着探下身子下去扯,突然,一只手从背后出现推了她一下! 整个人向前一栽滚了下去,顾晓晓想要用手缓解下降的速度,却摁到了一个尖锐的石头,疼得她缩回手,最后只能用脸刹住,摔了个狗吃屎。 田坎上面传来爆笑声,刘婶子双手叉着腰,脸上扬着得意的神情,“哈哈哈哈哈,你林赵氏也有今天,真是活该!谁叫你靠近我家田的,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价!我家田里面的东西就算是杂草你也别想碰!” 刘婶子也是个泼辣的性子,和原身本就不对付,两人互掐了好几年,互相都没在对方身上讨到过便宜。 这回她好不容易逮着林赵氏的把柄,当然要好好报复一下! 一连干旱好几个月,田里边没活儿干,在附近的人们一听动静,纷纷围了上来。 看到是顾晓晓,顿时开始议论纷纷。 “这林赵氏疯魔了吧?都被赵家给抬了回来,还惦记着那个娘家啊。” “你懂个啥?他赵家前些时候出了个童生,听说那小孩儿才十岁呢,她这个做姑姑的当然要在能巴结的时候赶紧巴结呀!” “不然等人家飞黄腾达了,这么点东西,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呢。” 闲言碎语钻进耳朵,丝毫没有顾忌当事人的面子。 顾晓晓阴沉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吐掉嘴里面的碎石杂草,拍了拍身上的灰,扒拉着田坎爬上来。 走到刘婶子面前,她一脸的土色,额头上还磕了一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摔下去不小心扭到脖子一命呜呼,你打算怎么赔我这条命?” 刘婶子一骇,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她确实没有想过。 虽说她和林赵氏互相看不惯对方,但她并不想因此背上一条人命,她的心肠可不像林赵氏那样黑。 顾晓晓摊开被石头划破的掌心,又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一副“你自己看着办,要是不赔偿就上你家赖着”的嘴脸。 刘婶子看着掌心那条划得很深的血痕,良心有些过意不去,脸子也有点挂不住,“我待会儿给你家送上两斤麦子面,这样总行了吧!” 没想到只是推了一下,这林赵氏就摔成这样,以后她可得小心着点,不然这条命她可赔不起。 周围的人交头接耳嚼着舌根。 “啧啧啧,手段真高,这么一下就又讹了两斤麦子面。” “咱们等着瞧,她肯定又会拿去送给赵家。” “林赵氏真是把自己活成了个笑话……” …… 顾晓晓扫过这群还杵这儿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眼眶的泪水说来就来,“各位,我家里好几口人还等着吃饭呢,我家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你们哪个心肠好的借我点粮食,我一定感恩戴德的收下。” 她身上蹭了好一些杂草,脸上还沾了些泥巴,额头跟手上还有伤流着血,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接连两年大旱,天不下雨,老百姓也没法吃饱饭,借啥都不能借粮食! 他们可不是林赵氏这样的傻子,好东西跟不要钱似的往外送,一听跟粮食有关的,一瞬间跑没了影,哪还有方才那悠闲看热闹的样子。 刘婶子也跟着溜了,只要顾晓晓不偷偷她家稻子就行,至于那苦野菜想扯就扯吧,反正也是些不值钱的烂东西。 3:书中反派 额头和手心都只是擦了点皮,鲜血染在上面看着有点恐怖,实际上不怎么疼。不过能讹一把,顾晓晓还是挺开心的。 毕竟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做了坏事就是要付出代价。 装嘛就要装得像一点,顾晓晓在路边捡了一根树叉子,撑着晃晃悠悠地走了回去。 还没走进院子,就听见里面的交谈声。 “大哥,刘婶子送来的麦子粉咋办呀?”这是林小夕,她是林家最小的闺女,长相很乖巧,属于小家碧玉的类型。 “当然是煮来吃了,饿了这么些天,娘不可能连这点口粮都要送给赵家吧?”这是林三宝,憨憨的长相,看着就没什么坏心思。 “那不一定,爹以前还在的时候,他俩为了这事吵过多少回,你指望这么点事儿就让娘改变,未免有些异想天开。”这是林四宝,是家中最聪明的一个孩子,说起话来分析得头头是道,也最像秀才爹。 “话也不能这么说,那可是咱娘啊,爹就算再怎么和娘吵,他的心也还是向着娘的。”这是林大宝,是几个孩子中最有孝心的。 听着那些谈话,再加上原身的记忆顾晓晓对这几个孩子也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 抬起脚走进院子里,眼神扫过院中的人,几个孩子长得都很瘦弱,面色饥黄,头发干枯得像茅草一样。 这是严重营养不良导致的,恐怕原身倒贴娘家已经很久,不然这几个孩子也不会是一脸的菜色。 茅草顶,泥巴地,灶房也是简单搭的棚子,顾晓晓真实地感受到,这个家真的太穷了,穷到那种小偷进来了以后都要放两个铜板再走。 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口粮了,一向倒贴娘家的原身,估计也不会去跟娘家开这个口。 看到顾晓晓回来,几个子女连声喊了一声:“娘。” 顾晓晓看来一眼几个孩子,目光落在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的家中老二林二宝。 虽说脸色蜡黄,脸颊也瘦得凹陷下去,可是却能地看出这几个孩子中老二长得是最好看的。 五官阴狠,眉眼锋利,鼻子翘挺,还长着一张性感的薄唇,十二岁的他看起来似一头孤狼,蛰伏在暗处寻找着合适的时机出击。 看着林二宝,顾晓晓皱着眉头,细细地思索着,脑袋里突然灵光乍现,想起之前在一本小说里看过的一个情节,对反派童年的描述。 家母自他出生起,便对他多有忽视,时常会把家里的粮食送给外祖母家,因为常年饥饿,导致他长大以后得了很严重的胃病,时常会被胃病痛得睡不着觉。 而在他黑暗的童年时光中,唯一的光便是陈婷,陈婷时常会偷偷塞给他一些吃的。 小小少年的情动总是来得莫名其妙,且势不可挡,他对陈婷渐渐地产生了好感,由后来发展成汹涌的爱意。 但后来陈婷死了,是被他娘赵晓晓从悬崖推下去害死的,加上当时家里实在困难,弟弟妹妹也都相继被贱卖,小妹更是被卖到一户有怪癖的大户人家中,最后被虐待致死。 反派一直忍耐蛰伏至二十五岁,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他立马将自己的亲娘抓来关在昏暗的地下室内,关了整整三年,也折磨了三年,却始终不肯放过她。 最后赵晓晓实在受不了折磨,趁着守卫不注意一头撞死了。 “!!!” 顾晓晓瞳孔震惊。 所以,她这是穿书了?! 靠!这他妈什么狗血剧情,怎么啥破事都让她给赶上了? 好累,毁灭吧! 二十五岁,现在这个小屁孩十二岁,也就是说她还可以活十三年。 ……不行! 她决定了,从现在开始她要成立一个纠正反派的大计划,让她这个好大儿成为苗正根红的大好人! 虽然总说死啊死的,可万一真的会死呢? 好吧,她怕死。 可是,该怎么实行呢? 顾晓晓有些发愁地看着林二宝。 “娘?”林二宝看着顾晓晓,不解地叫了声。 娘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一种毛孔悚然,就像是躺在板子上的大肥猪,任其打量宰割的感觉。 顾晓晓收回眼神,朝林小夕那边走去,林小夕看着走过来的娘,害怕的想要后退,却又怕退了会被打,只能僵硬的站在那里。 把那袋子的麦子面粉拿过来,顾晓晓掂了掂重量,差不多是两斤的样子。 看来原身泼辣,蛮狠不讲理的性格还是有点好处的,都害怕被又给讹上,在这种事情上都很干脆,没有耍心眼子。 “娘……” 几个孩子看着顾晓晓这副样子,眼中写满了绝望,娘肯定是又要把这些东西送给赵家,已经打算不管他们的死活了。 大儿媳妇王秀莲也站在一旁,噗簌噗簌的掉着眼泪,对即将来到的明天充满了绝望,这日子可还咋过呀…… 虽然披着原身的样貌和身体,但顾晓晓和这些人其实并不熟,自然也猜不到他们是怎么想的,自顾自的走进灶房,打量着里面的陈设。 老旧的灶台,靠墙放着的的木头柜子发霉严重,碗筷摆在最上头的那一格,第二个摆着几个罐子,应该是盐巴一类的东西,最下面那一格放了一点野菜和五颗鸡蛋。 见她的目光落在那野菜跟鸡蛋上面,三个孩子和王秀莲急忙齐刷刷的跪在她脚边,林大宝哀声恳求着: “娘,求求您,这是咱们家最后一点口粮了,要是都送给了赵家,我们就真的只能活活饿死了啊!” 唯独林二宝像木头桩子一样,站在门口那儿,眼睛像是粹了毒的瞪着顾晓晓,攥紧小小的拳头,隐忍不发。 顾晓晓懵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过来,看来原身只要家里有点好的东西,都会送到娘家去,不会管家里边这些人的死活。 不过她可不是原身这样的人,也做不来像原身这么丧尽天良的事。 “都给我站起来,我什么时候说我要把东西送给赵家?” 林大宝几人都愣了,娘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被赵家打了一顿,心灰意冷了? 可是以前娘也被赵家这样对待过,事情过后还不是一样该怎么巴结就怎么巴结。 4:卖孩子 顾晓晓不习惯被人跪着,向后退了一步,看向林大宝,“大宝,你帮我把灶头的火给升起来。” “哦,哦好。” 原身被家里蹉跎了十几年,十八岁才匆匆忙忙地嫁给秀才,因着长相不错,成亲后秀才对原身百依百顺。 十九岁怀得老大,这一胎生了之后,隔了三年才又怀上老二的。 十六岁的林大宝,算是如今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干起活来相当利索,灶孔里的火很快升起来。 顾晓晓把两斤的麦子面粉都倒进盆里,打了两个鸡蛋都打进去,又加了点盐,用筷子一边搅和一边慢慢倒水,调制到合适的粘稠度。 “娘,野菜洗好了。”王秀莲含胸低头地把野菜放在一旁,束手束脚的不知该离开还是站在这里。 离开的话,婆婆又会觉得她是躲着偷懒,站在这里婆婆又会嫌她碍手碍脚。 顾晓晓正忙着在锅里摊饼,眼神都没看王秀莲,随口说:“行,那你去歇着吧。” 此话一出,王秀莲害怕地微微颤抖着肩膀,婆婆这是又要给她挖坑,然后好有借口来骂她。 林大宝看着王秀莲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皱着眉头凶巴巴地说:“娘让你去歇着,你就去,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赶紧出去!” 要是惹得娘不快,他又该连着遭殃了。 顾晓晓听着,眉头一皱,王秀莲好歹是他媳妇又还怀着孕,这什么渣男,这样对自己媳妇。 被丈夫呵斥,王秀莲唯唯诺诺地低下头,挺着肚子走了出去。 林大宝邀功似的看着顾晓晓,却发现对方看他的眼神很是不悦。 “娘?” 林大宝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又哪里惹娘生气了? 两斤的麦子面都被顾晓晓给做成了摊饼,虽说调味品只有盐,但是比乌黑的野菜糊糊看着有食欲多了。 两大盘的鸡蛋摊饼端上堂屋的木头餐桌上,几个孩子盯着黄灿灿的饼,疯狂咽着唾沫,鲜香味飘进鼻子里,勾着肚子里的馋虫。 可就算搀得要命,却也没有一个人敢上手去拿,全都看着坐在主位上的顾晓晓。 顾晓晓有些莫名其妙,不是说都穷得揭不开锅了,饿得面黄肌瘦的,怎么有吃得了,还一个个的都不开吃? 她搜寻了一下原身的记忆,瞬间了然,原身时常会在饭桌上故意发难,弄得这些人都有了心理阴影。 认命的站起来给每个人都分了好几张饼,格外优待的给王秀莲碗里多放了几张。 “吃吧。” 说着,顾晓晓也不管那些异样的眼神,自己先吃了起来。 几个孩子对视一眼,一边谨慎地留意着顾晓晓,一边探着手向冒着热气的饼伸去。 坐在最下方的王秀莲,看着碗里的麦子饼,身子抖得跟筛糠一样,惧怕地看着坐在上方的婆婆。 婆婆这是打算,让她吃了这顿就把她赶回娘家了吗? 不!她不要回去。 她宁愿待在林家天天挨饿挨骂,也不想回到那个让她生不如死的地方,被夫家休回娘家的女人,比牛马还要不如。 一想到会被休掉,王秀莲扶着后腰吃力地站起来,走到顾晓晓跟前,弯着膝盖跪下,抓着顾晓晓的裤脚,泪眼婆娑地哭着祈求:“婆婆,儿媳知道错了,求求您不要赶我走,我什么都愿意做,您要打要骂我都没有怨言,只求您别赶我走......呜呜呜呜” 旁边几个孩子也放下了手上的饼,整齐划一的站起来,心中颇为忐忑,娘从来不会给他们做饭吃。 今天却一反常态地做了饭,还是这么好吃的饼,难道娘也打算卖掉他们其中一个孩子吗? 果然,娘还是没有变,还是那个向着赵家的娘。 顾晓晓正吃着东西,猝不及防地又被人跪,吓得她差点被呛到,急忙站起来让开,拉着王秀莲的胳膊,“你快起来,你还怀着孕呢。” 王秀莲却倔强地跪在地上,“婆婆,我哪里做得不对,您说出来我一定会改,求您不要把我扫地出门,我要是被休了,就真的没活路了啊。” 瞧着王秀莲激动的样,顾晓晓有理由怀疑,要不是肚子太大,王秀莲恐怕还打算给她磕几个。 实在拉不动王秀莲,顾晓晓叫着林大宝,“你过来,把你媳妇儿扶起来。” 林大宝毕竟是男人,一只手就直接把瘦小的王秀莲给提了起来。 顾晓晓放个凳子在王秀莲脚边,眼神示意了下,“坐下。” 王秀莲不敢坐,却又也不敢违背婆婆的命令,只能乖乖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面,像个听话的学生一样。 顾晓晓清了清嗓,“你现在肚子里怀着我林家的孩子,我不会赶你走,把心踹肚子里,好好养胎,听清楚了吗?” 王秀莲的眼角挂着泪珠,乖乖地点头:“听清楚了。” “还有,你们也是。”顾晓晓转身看着几个孩子,“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赵晓晓就是再穷也不会做卖孩子的事情,不管你们信不信。好了,继续吃饭吧。” 嘴皮子解释得再多,不如做来的实在。 原身做的那些事情,肯定给这一家子心目中留下了很多阴影。 她得慢慢来,急不得。 麦子面粉摊出来的饼软软乎乎的,加了鸡蛋进去口感也提升了不少,顾晓晓一连吃了三张就没再吃了,她是属于鸟胃瘾大的那种。 她原本是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后来一边打各种零工,一边上大学,日常技能什么都会一点,但都不是很精。 支着下巴看着几个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顾晓晓有些发愁,她以前养活自己都累得要死,现在竟然不仅要养孩子,还要纠正小反派的性格,又还要迎接即将出生的新生命。 光是想想,头都要大了。 “唉......” 叹息声传进几人耳朵里,他们身形一僵,停下吃东西的手,一双双惊恐的眼睛看向她。 还说不会卖,这都开始叹气了。 顾晓晓:“......” 她冤枉啊! 5:养娃就得要花钱 林家是一进一出的房屋建筑,从大门口进去就是院子,正上方是堂屋,左右有两扇门,里面是卧房。 院子右侧种着一棵柿子树,旁边还支了好几根竹竿用作晾衣服,左边那儿则是搭了个一个小棚子,就是做饭的灶房。 两间卧房,有一间是林大宝和王秀莲两夫妻住着的,顾晓晓则是和四个孩子挤在一个大通铺上头。 四个孩子挤在靠墙那边睡着,顾晓晓一人睡在靠窗的位置,中间空出足以两个成年人躺下的空间,犹如一条楚河汉界,看得出几个孩子都十分很怕她。 归根结底还是之前林小夕睡觉的时候,不小心踢了一下原身,原身便在一次半夜中发过火。 狠狠毒打了一顿,直接把林小夕的胳膊都给打脱臼了,又罚跪到堂屋里一整夜。 先是受了惊吓导致胳膊脱臼,又是吹凉风,林小夕后半夜高烧不断,原身最后实在怕弄出条人命,才花了点银子去请大夫来看病。 自那以后,几个孩子就再也不敢挨着原身睡了。 黑夜之中,顾晓晓愁绪满头,身处陌生的环境中她根本睡不着,耳边响起细微的呼吸声,几个孩子都睡着了。 说实话她不太能理解,原身为什么会这么残忍的对待自己的孩子,明明自己也吃过苦,受过家庭的磨难,最后却要把自己受过的苦和难再实施到孩子身上。 不论怎么样,该养的娃还是要负起责任。 养娃养娃,养娃就得要花钱,看来还是得依靠网络超市,都说山里宝贝多,明天去山里边碰碰运气吧! 打定主意之后,顾晓晓便强行逼迫着自己入睡。 翻来覆去大半宿,一声鸡鸣乍然响起,她才渐渐地有了困意,眼睛刚闭上,就听见旁边有人开始起来了。 迷迷瞪瞪睁开眼,看到了正在穿衣服的老二,许是林二宝也没想到,顾晓晓竟然还醒着。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叠,顾晓晓缓缓坐了起来,揉搓着眼睛,“这么早,你要去做什么?” 这可是书中未来的大反派,她可得多多关注。 林二宝沉默半晌,拼命忍耐着内心的不愤,低下头哑着声音:“去挖野菜。” 挖野菜? 顾晓晓扭头看着外面蒙蒙亮的天,这个点去挖野菜…… 怕是去见什么人吧,不过看林二宝一副戒备的神色,她挑了挑眉,没有再多问,倒头躺下,随口敷衍。 “路上小心着点。” 林二宝也觉得这个借口有点撇脚,但他不能在这里耽搁太多时间,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那抹仓促的背影,顾晓晓再也没了睡意,又坐了起来。 几个孩子睡觉都很不老实,东倒西歪的,大刺啦啦的平躺着,白天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睡觉时候倒是流露出了本性。 七月份的天亮得很早,呆在房间里面也闷,顾晓晓索性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林家大儿媳王秀莲已经起床了,挺着个大肚子,艰难地揉搓着盆里面的衣服。 顾晓晓的嘴唇动了动,很想上去帮忙,但又怕昨天那样的事情再度发生,只能装作很平常的走进灶房,拿了个背篼跟小锄头。 “我上山一趟。” 王秀莲赶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往身上擦着水渍,站起来战战兢兢地说:“娘,您慢着点。” “知道了。” 山坳村的名字,来自于村子背靠的大山,远远地看着就像是生存在一个山凹里。 晨光熹微,霜露重重。 田坎上站着几个庄家老把式,互相交谈着今年预计的收成,浑浊的眼中充斥着苦意。 农民靠天吃饭,奈何老天爷不赏脸。 地里头已经有人开始劳作了,弯着腰扯着细小的杂草。 顾晓晓抬头看了眼天,万里无云,天干风燥,近些日子恐怕都不会下雨。 随着原身的记忆,来到一处山脚下,天还很早,周围都没什么人。 虽说接连干旱两年,山里边郁郁葱葱,树叶遮着的地下倒也长了不少植被。 顺着一条明显的路迹爬上山,前山的树林里边能吃的野菜都被挖了个干净,要想找野菜就得往更高更深的地方去。 不过,顾晓晓并不打算去后山,她一个学中医的,当然不可能死盯着野菜,再说那玩意也换不了多少钱。 说干就干,顾晓晓围着附近开始找了起来,突然在一棵树枝上发现了菟丝子缠丝。 这种东西一般是五月到六月份左右是最适合的采摘季节,不过山里边没什么人认这种东西,也就便宜了她。 【叮!检测到纯天然野生菟丝子,价值二十个铜板,是否兑换?】 点下【是】,右上角的余额从5变成了25,看到荷包开始涨起来,顾晓晓有种说不上来的兴奋! 干劲进度条瞬间拉满! 顾晓晓跟野生的猴子一样,满山到处溜。 【叮!检测到纯天然三叶半夏,价值15个铜板,是否兑换?】 【叮!检测到纯天然防风草,价值7个铜板,是否兑换?】 【叮!……】 【叮!】 “呼~”顾晓晓抬起头来,擦了擦额间的汗水,这前山能用来换钱的都被她给薅了个大半。 在树林里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不过估摸着时间应该也不早了,点开蓝色面板,看着上面205个铜板,顾晓晓笑开了花。 一路下山,才发现太阳已经高挂于空,空气被太阳光折射的微微扭曲,泛起阵阵波澜,耳边传来知了的叫声,似乎在提醒着她该回家了。 顾晓晓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田里边的劳作的人们也都回去了。 走进院里,几个孩子坐在堂屋里,面容愁苦,全然没有孩童该有的天真。 看到顾晓晓回来,所有人急忙站起身。 林大宝:“娘,水缸里的水我已经挑满了。” 林二宝:“我去砍柴了来。” 林三宝:“娘,我和四弟去地里边扯草了。” 林小夕:“娘,我,我去挖了野菜。” 王秀莲:“婆婆,您一定饿了,我现在就去把糊糊给端上来。” 顾晓晓心酸地抿着唇。 这个家最大的孩子也才十六岁,在她生活的那个世界里,十六岁的孩子都还在上初三,或是上高一。 可是这里最小的六岁孩子都已经开始为家里分担家务了,一个个的都懂事的让人好心疼。 又还摊上无脑偏心娘家,不顾自家人死活的原身。 那叫一个惨的呀! 6:婆婆大似天 顾晓晓什么都没说,从旁边绕过走到灶房里去,舀了一瓢水站在污水沟那儿,冲洗着手掌心上的伤口。 “娘,我来给您拿着吧。”王秀莲还是那副唯唯诺诺的神情,生怕说错一个字,惹得婆婆生气。 “行,谢谢啊。” 王秀莲浑身一震,婆婆竟然对她说谢谢?这还是那个一言不合就对她又打又骂的婆婆吗?这是撞了邪了吗? 其他人面面相觑,以前娘每次干完活回来,心里不顺坦都会对他们各种挑刺责怪,特别是今天,被娘家人抬回来,这刚出去又受了伤额头也破了皮。 怎么今天一反常态,回来后不说话也不发火狠狠教训他们,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把伤口里的泥巴跟沙子都冲洗出来,又把额头上的擦伤洗了一下,随即便走进了房里去。 点开网络超市购物页面,右上角的余额增加后,有一小半的图片都亮了起来,选区也多出一个:粮食谷物区。 进入粮食谷物区,第一个图片是东北珍珠大米,色泽锃亮,圆滚滚的米粒看起来十分诱人。 一斤要六个铜板,顾晓晓在数额上面选了两斤,点击购买,刚下单不到一秒钟,大米就凭空出现在了眼前,还非常贴心地用麻袋装着。 提着两斤的大米走出去,放在桌子上。 几人围着过来,看着里面的大米,纷纷露出诧异的眼神。 “这是......大米?” “娘,这是哪儿来的?” “咱家咋会有这么好的大米?” 老天爷不赏脸,从去年干旱到至今,田里边的收成很不好,大家都过着勒紧裤腰带,紧巴巴地过着日子,哪还能拿得出这么好的大白米。 更何况以往就算大米收成好,庄稼人也会把好大米背到镇上去卖了,然后换成便宜又量大的麦子粉或是苞米粉,让全家都能够安然度过寒冷的凛冬,撑到下一个秋收。 一整晚都没怎么睡的顾晓晓,困得打了个哈欠,让看起来戾气有些重的眉眼变得异常柔和,眼眶也有些微微湿润。 “这是我留着,原本打算送去给赵家的东西。” 此话一出,几人当场心都凉了。 他们一直知道娘总是往赵家送东西,但没想到都是送这么好的东西。 赵家一边心安理得地吃着他们家这么好的东西,还把他们娘打晕抬回来,简直太不是东西了! 从他们几个出生起就没吃过大白米,原以为是家里条件太差吃不起,可没想到竟是便宜了别人。 一想到这儿就好气! 靠着门边站着的林二宝,满眼愤恨地瞪着坐在主位上的顾晓晓,要不是这个女人满心都是娘家,他和弟弟妹妹也不至于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就在他以为顾晓晓不会注意到这边时,一个眼神却瞥了过来,吓得他完全来不及收起满脸的恨意,只能慌乱地低下头去。 顾晓晓勾唇,收回眼神看着几人,语气中带了几分失望,加上打哈欠流出来的泪花,将伤心和悔恨演了个十成十。 “但是昨天早上发生的事情,让我彻底对你们外祖家失望了,这么多年我把他们当亲人,想尽法子地对他们好,结果他们却当我冤大头。” “以后我都不会再往赵家送任何东西了,咱们一家子好好过日子。” 顾晓晓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垂下映出一片阴影,似乎幡然醒悟了一般。 几人互相对视,眼中满是犹疑。 娘这又不是第一次栽跟头了,以前经常外祖母跟小舅舅追着打,刚开始他们还气愤地给娘讨公道,最后反而被狠狠揍了一顿。 像昨天那样被抬回来的事情倒是头一次,他们虽然看在眼里也很心疼,但也知道这不是他们该管的。 毕竟不管外祖母家再怎么过分,娘也还是会向着那边,全然不顾他们几个。 明明是有娘的孩子,却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总是被各种嫌弃。 “娘,好样的!我支持你!”林大宝攥紧拳头一脸的愤慨,只要娘想做的,他都会无条件支持。 因为,这可是娘啊! 将几个孩子的神情尽收眼底,顾晓晓幽幽地叹了口气,“大儿媳妇,把这些米拿去都煮了。” 王秀莲有些迟疑,“娘,真的要都煮了吗?” 这可是上等的好米,少说也要12个铜板一斤,要是拿去换苞米都能换十二斤。 12斤的苞米省着点吃,一个月的伙食都有了。 这要是都煮了,明天还吃什么呀? 顾晓晓看出王秀莲的顾虑,村里边都没有什么固定一日三餐的概念,家中粮食富裕的时候一天吃个两三顿,要是日子紧巴点,一天吃一顿或是两天吃一顿也是有的。 像林家这么穷的,一天能吃上一顿都不错了。 这中午才吃了野菜糊糊,这就算是一天的口粮,晚上是不可能吃的,更何况还是这么好的大米,王秀莲肯定希望拿去换比较次一点的粮食。 但要她眼睁睁看着几个瘦得跟细麻杆似的孩子,和一个快要临盆的孕妇挨饿,良心实在过不去。 不过,一个人转变得太快,反而叫人心生怀疑。 “叫你去煮你就去煮,哪来这么多话,都煮了不许留!”顾晓晓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好似下一刻就要动手打人。 王秀莲哆哆嗦嗦地接过米,不敢有半点质疑,走进灶房把米倒进破了个洞的锅里面。 她看着锅里的米心疼不已,鬼使神差地拿过一个碗偷偷捞出点藏着,打算回头去换点苞米粉,却在扭头的一瞬间,被站在门口那儿的一个身影给惊了下! 王秀莲手抖了一下,那个碗都差点掉地上,边上的米洒落了一点。 “婆…婆婆……” “你在做什么?” 王秀莲脸都白了,急急忙忙地解释:“不不是的,婆婆您听我解释,我没有想要私藏,我只是想着明天去找隔壁的婶子换点苞米,我不是要私吞!” “倒进去。” “是……” 王秀莲用手护着碗边,把米都倒进锅里,就连地上的她也弯腰想要都捡起来。 顾晓晓看在眼里有些于心不忍,却又不敢去拦,怕不小心吓到王秀莲,孕妇惊吓过度是会出大事儿的。 人的性格不是一时就能改变的,王秀莲会养成这样唯唯诺诺,又胆小的性子,多半跟小时候有很大的关联。 恐怕在她自己家,也是不受重视,整天干活儿还讨不着好的那种类型。 地上的米都捡了起来,王秀莲放在碗里边又拿水冲了一下,倒进锅里边。 站在旁边看着米饭确实煮了起来,顾晓晓才放下心。 她故意板着脸,“以后这种事情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听见了吗?” 王秀莲被凶得低下头,“听见了。” 院子里角落,几个孩子抱头挤在一块。 林四宝一脸的怀疑,“娘,这是被赵家气狠了?” 林三宝故作高深的猜测:“难道娘打算让我们吃饱了,去赵家给她撑腰?” 7:吃饱饭 “大米好好看,煮起来也一定很香。”林小夕闭上眼睛幻想,迅疾脸上染了几分失落,“大米饭只有年长的长辈才可以吃,我们是吃不了的吧?” 林大宝摸了摸后脑勺,“以前爹还在的时候,我见到过阿爷跟阿奶吃过一次。” 几人各说各的,林二宝突然很严肃地说:“那个女人要是真的让我们给她撑腰,也绝对不可以去。” 林大宝闻言眉头一皱,嘴唇动了动,很想和二弟强调那是他们的娘,不是什么陌生女人,可是想到娘做过的那些事情,他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出言维护…… 灶孔里的火势很大,没一会儿大米的香味渐渐弥散开来,锅子里咕噜咕噜冒起泡。 煮得差不多捞起来,用筲箕和盆把米汤跟米分开,沥干的米再次倒入锅中,灶中的火转中小火慢慢煨着。 趁着锅里的饭还在煮,顾晓晓装了几碗米汤,第一碗递给了王秀莲,“喝,不够自己盛。” 清香的浓稠米汤,表面漂浮着一层薄薄的米油,热气腾腾。 五个孩子被叫进来,眼睛贪婪看着放在灶台上的几碗米汤,却又都没有动。 这种好东西,哪有他们的份。 要是去碰了,指定又要被打。 王秀莲胆战心惊地把碗接过,抱在手里却不敢喝,唯唯诺诺地说:“婆婆,那个我真的可以喝吗?” 在这个家里她的地位还不如一只会下蛋的母鸡,自从她嫁进这个家里,婆婆就没有一天看她顺眼过。 吃的东西也都是家里最差最难吃的,要是食物不够,一整天靠凉水充饥也是有的,可从昨天开始婆婆不仅对她的态度有所改观,还给她东西吃。 让她不禁觉得这是个梦,这个梦也太美好了。 顾晓晓斜了一眼,“怎么?怕我在里面下毒?” “不不不不不不是的。”王秀莲吓得手一抖,害怕婆婆继续误会下去,顾不得烫随便吹两下,低头抿了一口,微微有些烫的米汤,从口腔滑下去,滋润着空空如也的肚子,原来米汤这么好喝! “端着呀,要我送到你们手里吗?” 顾晓晓故意摆出一副很凶的姿态,拿过自己那一碗,浅浅地抿了一口,米汤稠稠的,好喝是好喝,就是有点寡淡。 几个孩子互看,林大宝率先走上去挨个把碗递给弟弟妹妹,碗烫得他们指尖都红了,却不舍得松开。 林小夕小口小口地嘬着,好喝的她眼睛弯了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一样。 另外四个一口气全部喝光,舔着嘴角的残留,回味着美味。 就连时常阴沉的林二宝也露出了些许孩童该有的天真无邪,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喜欢喝。 顾晓晓眼角余光观察着,心中暗笑,看来这书中反派是个吃货呀! 米饭的香气从锅子边溢出来,顾晓晓把灶孔里的柴火都拿出来,只留最后一点火星子在里头。 过了大概一分钟揭开锅盖,顾晓晓先装了一部分米饭出来,然后撒了些许盐在锅里搅拌搅拌,把手给打湿捏成拳头大的盐饭团。 这个家里面没有菜,她只能想点其他的法子,干吃米饭她可咽不下去。 上面的米饭弄掉以后,锅底的锅巴显露了出来,黄灿灿的,格外好看。 这就是那一分钟铸造出来的奇迹,一大扇锅巴用铲子捣成小块和米饭装在一起。 大米饭,盐饭团,锅巴都端上桌。 下座上的几个人眼睛发出奇异的光芒,一边流出垂涎的口水,一边心中又不敢相信,家里断粮已经很久了,没想到竟然还能看到大白米的身影。 他们是在做梦吗? “赶紧吃,吃不完不许下桌。” 说着,顾晓晓先拿了个盐饭团,一口咬下,味蕾瞬间被打开,盐浸透了米饭,为味道寡淡的米饭添了三分色彩。 话音刚落,有了昨晚的经验,今天几个人明显放开了许多,埋头开始干饭。 从昨天开始,娘就好像变了个样,不仅不会打他们骂他们,还会给他们做好吃的。 虽然不知道这样的好会维持到什么时候,但在能敞开肚皮吃的时候,他们当然要把握住机会! 王秀莲看着丈夫碗里空了下来,当即就想拿着筷子把碗里的米饭分出去一点,却被顾晓晓瞪了一眼。 “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不,不敢。”王秀莲捧着碗缩回去。 “很好。”顾晓晓又站起来,去灶房端来一碗米汤,放在王秀莲的跟前,“把这个也给喝了,不准剩。” 王秀莲瘦得皮包骨头,怀着孕的肚子就像是干树枝上长了个肿瘤,光看着就吓人。 古代孕妇难产致死的概率极大,王秀莲这样的情况是非常危险的,作为一名中医药的见习医生,她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这个可怜的人。 王秀莲端起碗喝了一口,米汤已经不烫了很润口,突然喝到个什么东西,她把碗放低一瞧,才发现是颗荷包蛋。 这......她抬头去看婆婆。 家里的鸡蛋从来只有婆婆能吃,她是连碰都不能碰的。 可如今...... 她要是吃了这个鸡蛋,婆婆真的不会找由头责骂她吗...... 坐旁边的林三宝也看见了碗里的荷包蛋,厚着脸皮去问:“娘,有我的份吗?” 顾晓晓斜了一眼,“耳巴子要不要啊?” 林三宝:“......那还算了。”耳巴太痛了,他想吃的是鸡蛋,不是耳巴。 两斤煮出来的一大锅米饭,全都进了大家伙的肚子里,林三宝连碗里的米粒都不放过,捡着扔进嘴里。 娘煮的东西都好好吃,昨天的饼子,今天的大米饭,他都好喜欢! 吃饱了饭,感觉精神头都好了许多,林大宝站起来,拿起靠在墙角的锄头,“娘,走!我们去赵家!” 顾晓晓正琢磨着该怎么寻个适合的理由,在不被怀疑的状况下给王秀莲把个脉,听见林大宝的话,她一愣。 “去赵家做什么?” “当然是给您讨要个说法!”林大宝气得眉毛横飞,“爹生前一直念叨着,赵家跟咱家借过十五两银子,到现在都还没还,我们去把这笔账给讨回来!” 被美食征服的林三宝一听跟银子有关,咻得站起来,“要是有这十五两银子,咱家就又能吃好吃的啦!” 林四宝没好气地拍了下林三宝的脑袋,“吃吃吃,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但大哥说的也没错,这笔钱确实应该讨回来了。 一旁的林小夕胆怯的看着主座上的顾晓晓,她要是说不去,娘会不会生气啊,娘要是生气了肯定又要打她,她怕疼...... 就在林小夕准备要举起手,表示自己也去时,却被林二宝抓住手,她愣愣地叫:“二哥......” 8:婆婆的婆婆 林二宝眼中一片冷漠,“别去,我们不是赵家人的对手,去了也只有挨打的份。” 将几人的神色都瞧了个清楚,顾晓晓才张口:“不去赵家。”至少现在不去。 具原身的记忆来看,赵家一家子人都是泼皮无赖,要想对付这样的人,就必须要一次拿捏住七寸,否则图一时痛快去闹了,以后也只会招来更多的麻烦。 到底该以什么办法来拿捏住,一时半会儿的,她还没想到好办法。 不过,不急。 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从小到大她见得太多了,尤其是在一个人没有任何背景的情况下,被摁住头欺负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几人对视一眼,看来娘的心还是向着外祖母家的,她根本就没打算去找赵家算账。 他们就不明白了,赵家到底是给娘许诺了多少金山银山,才让她如此死心塌地,被打一回又一回都一如始终。 要是一直过着苦日子,不让他们知道家里有这好东西也就算了,可这尝到了甜头,再让他们回到饥不择食的日子,简直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林大宝心中名为愤怒的小火苗,猛然蹿了起来,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林三宝跟林四宝对视半晌,心有灵犀一般的笑了起来。 日照艳阳,外头又热又闷。 这个点儿,一般都没什么人会下地去干活。 一晚上没睡好,吃了饭顾晓晓也没有再出去,让林大宝把躺椅搬到院子中的柿子树下头。 躺在椅子上凉悠悠的,耳边时不时传来蝉鸣,惬意得让她渐渐泛起困意。 林大宝也搬了根凳子坐在旁边,捧着本书在看。 顾晓晓歪着头,看着林大宝认真看书的模样。 所有孩子中,林大宝是最亲近原身的,也是最孝顺的那个,秀才爹在他身上倾注了许多心血,想要将他培养成家中第二个秀才,再不济童生也行。 只是,很可惜。 后面几个孩子,秀才爹也有尽心尽力地在教,唯独天分比较好的就只有老四,可自从在一个冬天秀才染了风寒之后,身体就愈发差了起来,天天咳嗽,到后来更是直接开始咳血。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秀才其实不是从田坎上摔死的,而是有病在身,摔只是个引爆炸弹的导火索。 林四宝拿着本字帖走出来,想要跟大哥请教一下,就看到娘看大哥的温柔眼神,娘对他们几个孩子都不好,但是对大哥的态度,要比他二哥三哥和五妹好上很多,心中突然泛起了酸涩。 明明都是娘的孩子,却要受到区别对待。 忽然,傻帽林三宝闯进视线,搬着根小凳子挨着顾晓晓坐下,脸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娘,咱们今晚吃什么呀?” 顾晓晓笑了,“你个小馋猫,不是刚吃过吗,这就又饿了?” “嘻嘻嘻!”林三宝傻笑,“都怪娘做的饭太好吃了,害得我百吃不厌。” 顾晓晓惊讶地挑眉,十岁的孩子用成语就这么熟练,看来秀才是真的有花很多心思教导这几个孩子。 瞥了眼那边的和乐融融,林二宝看向林四宝,“你想过去?” 林四宝嗤之以鼻,“谁想了。” 说完,扭头就走。 听出二哥话中的不善,本来已经抱着凳子打算过去的林小夕,默默放下了凳子...... “林家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把你这么个败家娘们娶回家......” 融洽的气氛被一声尖锐的叫骂声撕破,顾晓晓愣了一下,从原身的记忆中搜寻出这道声音的主人。 是原身的婆婆。 原身很好地继承了赵家的泼辣无赖的性格,小事儿靠一张嘴骂,大事儿靠一哭二闹三上吊,但凡是脑子正常点的,都不会跟疯婆子一样的原身一般见识。 而原身也靠着这一身技能,嫁到林家后在婆婆手上从没吃过亏。 但在七年前,林老太太嫌弃家里头人多太吵,让三个儿子带着自家的家眷给分了出去。 外面的骂声还在继续。 “真是活该被人抬着回来,怎么不直接把你给打死,这样几个孩子也算是脱离了苦海......那田坎上的苦菜猪都不吃,竟然还当着村里边的人哭穷卖惨,你个小娼妇简直要把我老林家的脸都给丢光了啊......嗝!” 林老太太还想继续往下骂,结果在看到门边那颗脑袋时,被吓得突然卡了壳,打出一个嗝。 住在附近的人听见动静,纷纷扒在自家院墙边儿,眼中闪烁着兴奋的亮光,依着林赵氏的性子肯定会大闹,他们坐等着看戏便是。 顾晓晓站起身,刚要走出去...... 林老太太却像是看见了什么洪荒猛兽一样,有些松弛老态的脸颊抖了一下,害怕地连连后退好几步,脸上就差写着‘你别过来!’四个大字。 顾晓晓见状,站在门槛那儿,“婆......” 话还没说完,林老太太突然夸张地大叫:“大宝媳妇儿,你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王秀莲小心地看着顾晓晓,在看到对方微微颔首后,她才走了出去。 “奶奶,您有什么事儿?” “我知道你心里苦,但是你先别苦。”林老太太抓着王秀莲的手,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地数落着:“你瞅瞅你,这手瘦得跟鸡爪子似的,你也是快要当娘的人了,怎么就不能硬气一点?她是你婆婆,又不是你祖宗,你用得着跟黄鼠狼要偷的那只鸡一样,整天提心吊胆的吗?” “噗!”顾晓晓手抓着门框,捂着肚子憋着笑。 笑点好密集,她该先笑哪个? 林老太太奇怪地瞅了一眼那边笑得腰都快要直不起来的人,她说的话有那么好笑吗? 没有再管那边,林老太太紧紧贴着王秀莲,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麻袋,小声地叮嘱:“里头是我给快要出生的小曾孙一点心意,给我守好了,不准给她听见没有?!” “这......”王秀莲左右为难。 “什么这啊那的,赶紧拿着!我和那小娼妇不对付,我先溜了,你要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别大白天的来,叫人看见了不好。” 言外之意,晚上偷摸着去。 说完,林老太太扭头狠狠剜了一眼顾晓晓,脚下生风飞快地离开,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顾晓晓嘴角带着笑意,双手环胸的望着那道一边跑,一边还回头看的身影。 这是怕她追上去嘛? 哈哈哈哈,这个老太太好有趣。 藏在围裙下的小麻袋有些硌,王秀莲走到顾晓晓身边,伸进从衣服里开始掏,期期艾艾地叫了声,“娘,这是......” 顾晓晓收回眼神,率先打断:“既然是老夫人给你的一片心意,你就收着,不用给我。” 她本也不指望靠那点粮食,养活一大家子。 9:撑腰 “不不不,这个家由您做主,还是交给您比较好。”王秀莲一听婆婆这语气,就知道是在试探她是否心存二心,顿时慌了神,赶忙把小麻袋塞进顾晓晓的手上。 连奶奶都害怕的婆婆,她哪有胆子敢对着干,那简直别想在这个家待下去了。 与其被婆婆猜疑忌惮,不如老老实实的都给交出来,她心里还踏实点儿。 把小麻袋塞给顾晓晓,王秀莲就遁走了。 看着手上的小麻袋,顾晓晓挑了挑眉。 她原本还在想着回头找个理由,把网络超市里的东西名正言顺地拿出来,正好,也省得少找个借口。 把小麻袋放进存放粮食的柜子里,顾晓晓就又回到了躺椅上,悠哉悠哉地晃到了下午三点多,从灶房里拿了背篓,开始安排下午的事儿。 “大宝和二宝去多挑些水回来,三宝和四宝跟小夕和我上山去挖野菜,秀莲你在家多烧点热水,今晚大家都洗个澡。” 从进入原身身体内,顾晓晓就老是能闻到一股馊臭味,浑身黏糊糊的,内衬也被汗水沾粘在背上,忍一天已经是她的极限,今晚必须洗澡! 王秀莲有些发愣。 自她嫁进这个家起,婆婆就起了甩手掌柜,只管钱不管事儿,这咋突然又揽起家务活儿了? 两队人马兵分两路,顾晓晓带着三个小不点上山,山里头的人有好几波,都是来挖山货野菜的。 “三宝跟四宝还有小夕,你们去附近找找看能不能挖到点野菜,我去前面看看。” 跟几个孩子分开,顾晓晓朝着深山里走去,走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观察一番四周,确认没有人之后,点开网络超市,在上面选购了一只野山鸡。 活物野山鸡凭空而降,双脚没有被捆住,在地上扭动几下就想跑,她眼疾手快地伸手逮住,随手从旁边扯了根藤子捆住,一气呵成地扔进背篼里! 她咋可能让十八个铜板,活生生从眼前溜走?! 为了不被人惦记,顾晓晓又在地上撸了厚厚一层干松针盖在上头,然后顺着原路返回,沿途中,都没瞅见什么值钱的宝贝,枯枝烂叶倒是挺多,可惜网络超市不收。 走到一处宽阔的地方,顾晓晓刚想找几个孩子,就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好大的动静,其中还混杂着哭喊声。 听这声音,好像是林小夕的。 顾晓晓急忙扒拉着树丛朝那边赶去,刚到地方就瞧见一个十二三岁男孩子揪着林四宝的衣领子,狠狠锤了一拳。 林小夕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坐在地上,脸上也脏兮兮的。 林三宝气得冲上去捶打,嘴里还不停嚷嚷:“臭狗蛋,不准欺负我的弟弟妹妹!你是坏人!” 拳头落在李狗蛋身上,一点也不疼,他被弄得烦了,抬起脚就要一脚踹开这个烦人的家伙。 顾晓晓皱着眉,大声呵斥:“你们在做什么?!” 看到顾晓晓出现,李狗蛋和他身后的那些小跟班怂了怂,心中抱怨这泼妇咋来了? 不过一想到这林婶子是个不疼自家孩子的人,李狗蛋松开林四宝的衣领又推了一把,看着顾晓晓理直气壮地说:“你们林家的人手脚不干净,偷我们的鸟蛋还打我们。” 林三宝气的小脸蛋红彤彤的,“你胡说!那鸟蛋是我们先看见的,而且也是我爬上树掏下来的!” 李狗蛋笑着耍赖,“谁看见了?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啊,这么大片树林只要有点好东西,你看见的就都是你家的?” 林四宝捂着受伤的脸颊,“我看见了,我可以给我三哥作证。” “你都说了他是你哥,你作证谁信?”李狗蛋一脸的无赖。 他身后的人也跟着附和,嘲笑声此起彼伏,林三宝嘴笨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急得快哭了。 林四宝也攥紧了小拳头,扭头看着顾晓晓,心中暗暗有些希望她能够为自己和三哥站出来…… 这个念头蹦出来的那一刻,林四宝有些错愕,不禁嘲笑自己异想天开,娘一心向着赵家,从来不管他们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今天怎么可能会有例外? 顾晓晓撇了眼李狗蛋旁边站着的小男孩手上拿着的鸟蛋窝,“你们说那个鸟蛋是你们掏来的,对吗?” 李狗蛋理不直气也壮地说:“对!” 林三宝扯顾晓晓的衣袖,极力的解释:“不是的,娘,那是我跟四弟一起发现的,李狗蛋撒谎,他在骗人。” “你个狗崽子,你在乱说什么?!信不信老子打死你!”李狗蛋恼羞成怒,两三步上前就想动粗。 顾晓晓却先一步将林三宝拉到身后,眼神轻飘飘地看着李狗蛋,看得李狗蛋心里一虚。 她扯了扯嘴角,“鸟蛋的事儿先放一边,我想问一下,谁允许你欺负我家孩子的?把他们打成这样,当着我的面都要动手,这件事我一定会上你家讨要个说法的。” 李狗蛋慌了,这林婶子以前不都当自家孩子是根草吗,怎么突然就维护上了,要是真上他家去闹,到时候娘知道他惹上了村里的疯婆子,铁定又要拉着爹来个混合双打。 “还有你们。”顾晓晓眼睛一一扫过李狗蛋身边跟着的跟班,“你们在场的所有人,我都会挨家挨户地上门,好好跟你爹娘讲讲,你们是如何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的。” 李狗蛋和他的跟班都惊了! 他们敢欺负林家人,就是仗着没有人给撑腰...... 这撑腰的人不撑就不撑,一撑就要上他们家告状去...这可不行! 顾晓晓把林小夕从地上拉起来,拍了拍粘在屁股上的枯叶,扭头叫着林三宝跟林四宝,“走,我们回家。” 眼看着人要离开,他们连忙冲上去拦住,七嘴八舌地道歉:“我们不是故意的,鸟蛋还给你们。” 林三宝手上突然多了个鸟窝。 “我刚摘的野果子也给林婶子你,你可千万别上我家去,我爹娘要是知道你上门是为这事儿,他们肯定会打死我的。” “我身上只有一块饼子,也给你。” “还有我捡的......” 送完东西道完歉,也不等顾晓晓说话,一众小子当即就溜了。 “娘,你好厉害啊!”林三宝崇拜的星星眼。 他和四弟怎么都没要得回来的鸟蛋,娘随便说两句话,李狗蛋那帮人就不仅把鸟蛋还了回来,还送了好多东西! 10:臭烘烘的儿媳妇 把七零八碎的小东西一股脑扔背篼里,顾晓晓想去牵林小夕的手却被后退着躲开了,看小姑娘瑟瑟发抖,好似她是穷凶极恶的恶魔一样。 顾晓晓挑了挑眉也没勉强,扭头就去牵林三宝的手,往山下走,“我今天教你一个道理,好好记着。” “当一件事已经对你极为不利的时候,赶紧把话题中心迅速转移到另一件事上,不要让自己久处于弱势的一方。” 林三宝抓了抓脑壳,“娘,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懂。” 顾晓晓一囧,忘了这几个孩子才几岁,根本听不懂这种大道理,看来教导的思维方式还得转换一下。 “没什么,快下山吧。” 林小夕看着前面一大一小牵着的手,低头看自己的手,有些懊恼,她刚才为什么要躲开啊,娘一定很生气,所以才连话都不想和她讲... 林四宝则一脸的沉思,似乎在琢磨着顾晓晓说的话...... 踏着黄昏回到家中。 林大宝正在劈柴,林二宝则是捡地上批好的柴,抱去整齐码放在堂屋外头的墙角下方。 看见顾晓晓回来,林大宝停下来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叫着:“娘,你们回来了。” 王秀莲一听外头的动静,擦着手走出来,“娘,洗澡用的水已经烧好了,您现在要洗的话,我去准备。” “好!” 顾晓晓闪身进卧房,进入网络超市买了一瓶沐浴露和洗发膏,容器用的是陶瓷罐,十分贴心。 “娘,已经准备好了。”王秀莲在外面敲门。 “就来。” 家里全部人都被叫到院子里,顾晓晓把两个陶瓷罐拿出来,“待会拿这两个东西洗澡,蓝色的瓶子是洗身子的,白色瓶子是洗头的。” “娘,这是什么东西啊?你从哪儿弄来的?”林三宝好奇地咬着手指。 “是我原本打算留着,要送给赵家的上等胰子,不过我现在不打算送过去了,咱们自家用。” 几个互相对视,心中暗暗震惊。 上等胰子可是富贵人家用的,听说一小罐就上百个铜板,娘还真是对赵家好到了极致,连这种东西都打算送过去。 可他们几个亲生的,却得不到半点关注。 活像茅坑里的臭石头,连踢带踹的。 顾晓晓没有管几个小家伙的眼神官司,跑到院后边去洗澡了。 这是专门为洗澡搭的草棚子,地面铺设很多碎石头,一旁还挖了条水沟,用作排脏水。 有王秀莲在外头守着,顾晓晓也逐渐放开,把里里外外都给使劲搓洗了个遍。 这不搓不要紧,一搓就搓出一条条的黑泥,恶心的她差点没嫌弃死这具身体。 用温水从头到脚淋下,清爽感瞬间袭来。 顾晓晓心里稍稍有了些许安慰,擦干身子穿好衣服走了出去,王秀莲吸了吸鼻子,没忍住地说:“婆婆,您身上好香啊。” “这就是上等胰子的香味,待会你也要用,我不喜欢臭烘烘的儿媳妇。”顾晓晓把帕子晾到竹竿上,转头对王秀莲说。 这个大儿媳性子软,话要是不说狠一点,她估计王秀莲根本不会用,也不敢用。 王秀莲脸颊一红,“儿媳知道了。” 后面几个小子轮着洗,王秀莲自动排到了最后一个。 林三宝洗完之后,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跑过来,脸上挂着笑容,人还没到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 “这个胰子真的好好闻啊,娘你看我现在都变得香香的啦!” “以后洗澡都要用,没了我会再买,不用省着。” 跑到跟前的林三宝,看着盆子里被开水泡着的野山鸡,眼睛写满诧异,“娘,这哪儿来的鸡?!” 林二宝正在晾洗澡帕子,闻言愣了下,走近一看果然是只野山鸡,而且还很肥。 他抿紧唇,眼冰冷如霜地盯着顾晓晓。 她这是什么意思? 被赵家无情地撇下,现在记起来他们了,就用这种伎俩来笼络他们吗? 开什么玩笑,他才不会上当! “我白天在山上逮到的。”顾晓晓瞥了眼林二宝,这小子有点喜怒无常啊。 “可是,娘......”林三宝攥着衣角,有些欲言又止。 顾晓晓低头忙着拔野山鸡的毛,抽空看了眼林三宝,“怎么了?” “你让我们又是吃大白米,又是用上等胰子,娘你真的不是要卖掉我们吗?” 他以前听阿奶说,屠夫在杀猪之前都会把猪养肥了再杀,娘现在给他们吃好吃的,还用上等的胰子给洗干净,娘这是想卖个好价钱吧...... 一想到这儿,林三宝瞬间感觉胰子不香了,大米饭也不好吃了。 洗完澡的林小夕,满心雀跃地蹦蹦跳跳走过来,她这次洗香香了娘一定会喜欢她的! 可下一刻,耳畔就传来了三哥说的话,林小夕一腔热情被冷水浇灭。 她瘪着嘴巴,眼眶微红,蓄起泪水。 她不想被卖掉,也不想离开这个家......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顾晓晓一懵,还没来得说话,林二宝就站了出来,眼中是难以掩饰的愤怒和恨意。 “卖我。” 卖了他,就不准再卖弟弟妹妹了。 他们还那么小,要是被卖出去,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他可以吃苦,他不怕。 顾晓晓在脑海里搜寻了下,想起原著小说中一笔带过的剧情,书中的恶毒娘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时候,动了想要卖孩子的念头。 但因为林家老太太拦着,加上毕竟是怀胎十个月生下来的,原身也没狠得下心,这事儿也就搁浅了。 这事儿却一直挂在原身心头上,直到一个妇人上门,耳朵贴着耳朵说了好一通。 各种花言巧语的攒簇下,原身彻底安耐不住心思,悄悄背着林家老太太,连夜把几个孩子直接发卖了出去,就连林大宝都被卖到春楼,做了最下等打杂的。 事后,原身把大半的银子托人给了赵家,然后揣着剩下的银子跑到了无人认识的地方生活,每天吃着糠咽菜,等着外甥高中来接她离开这个地方,却不料外甥没等到,却等来了亲儿子。 意识从书中剧情抽离,顾晓晓的眸子落在勇敢站出来,说卖掉他的林二宝身上。 瘦弱的脊背挺得笔直,隐在袖子里的手却止不住地微微战栗着...... 11:上门打秋风 十二岁的反派,心性就算再坚韧,也始终只是个孩子,会为未知的去处而感到害怕和不安。 会害怕就说明还有纠正的机会。 “我谁都不会卖。” 顾晓晓扔下这句话,就没再管几个孩子的想法,把拔干净的鸡从水中提起来,放在旁边的树墩子上边,菜刀从野山鸡的肚子上划过。 开膛破肚,肢解四肢,动作利落。 在大学里只要学习成绩优渥,奖学金就可以拿到手软,而她最缺的就是钱,所以在对待学业上,她总是最刻苦的那一个。 也因为刻苦,课题成绩好,因此她深受导师们的喜爱和偏袒。 看着顾晓晓有条不紊的手法,林二宝眼中掠过一抹惊骇之色。 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女人竟然还有这样的手艺...... 把野山鸡切成小块,顾晓晓才发现光是鸡没有配菜,好像有点单调,从袖子内兜里摸了三个铜板,招手唤来林三宝,“用这钱去你奶家换两根白萝卜,天儿有点黑了,路上小心点。” “我知道了,娘!” 林三宝风风火火的就跑了。 天色渐晚。 林大宝洗完澡,非常自觉地坐下烧火。 王秀莲则是把大家的脏衣服都聚拢到一个大盆子里,一块搓洗着。 林四宝借着火光看着书,十分刻苦。 林小夕把白天掐来的蕨菜,用大簸箕晾晒开,十分懂事地分担家务活儿。 林二宝见大家都在忙,无人注意他,便跑到了后院练拳去了。 林四宝认真看书,时不时问林大宝书中内容的举动,顾晓晓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盘算着。 等手头富裕了,她得慢慢把几个孩子给培养起来,让他们都能有一技之长。 这可是立足的根本,不能马虎。 ...... 林家老宅。 “娘,这是我给您勾的鞋子,您看看合不合脚,要是不合脚,我回去再改改。”林家三儿媳妇刘翠花,扶着老太太坐下。 “难为你有心,我的鞋子多着呢,你不要总是把心思花我身上,多为你当家的考虑。”林老太太嘴上这么说,脸上却笑开了花。 这人老了,就变得愈发想要含孙弄怡,享受天伦之乐,最近看着村里头其他老太太笑脸抱着孙,她也眼红得紧。 回头把几个儿子叫来商量商量,然后搬回来吧,林老太太打定主意后,笑得脸上褶子更多了一道。 “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您是我婆婆,我当然要孝敬您呐。”刘翠花说着甜嘴儿的话。 话锋一转,她正要顺着往下说,却被林老太太抬手打断,她扭头一看,就瞧见院门那儿探进来个小脑袋。 刘翠花顿了顿,强笑着道:“这不是孩他大婶家的吗,我记得他好像排老三。” 脸上扬着得体的笑,背地却在暗诽,这是又上门来打秋风了吧。 大哥一没了,大嫂也越发不着调,可劲地倒贴娘家,家里都穷成什么样了,几个孩子也跟叫花子一样,脏兮兮的。 林老太太招了招手,“三宝,进来。” 林三宝走进院子里,大大的眼睛里写着率真,“阿奶,我想拿两根红萝卜回去。” “是你娘让你来的?” “昂。” 这小娼妇,竟然叫孩子来要吃食,也忒不要脸皮了! 林老太太咬了咬牙,被拿捏住软肋的感觉不好受,但她又舍不得拒绝可爱孙子,扭头去后院地里扯了两根胡萝卜,又去灶房里待了一会儿才走出来。 用一块布抱着塞给林三宝。 “给,快回去吧。” “谢谢阿奶!” 说完,林三宝转头就跑。 望着孙子活蹦乱跳的背影,林老太太脸上扬起了笑容,虽说她看不惯赵晓晓那小贱人用孩子讨要粮食,但在看到这么可爱的孙子的份上,就原谅她了! 一旁的刘翠花脸色有些难看,带泥的萝卜还用帕子抱着,老太太肯定还送了其他东西! 不就是因为大房生了四个儿子,而他们三房生不出儿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至于心窝子都偏到大房那边去吗? 林老太太看出刘翠花脸色不好,她脸上笑容僵了下,随即拉着三儿媳妇的手拍了拍,“待会儿你也带点萝卜回去,给团团那丫头炒来吃。” “婆婆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刘翠花僵笑着应下,心中却在暗暗猜测。 婆婆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暗讽她嫁进来十几年只生了个丫头片子吗,还是在点她要加把劲? “阿奶,这个给你!” 去而复返的林三宝,把三枚铜板塞进林老太太手上,瞥见一旁的刘翠花时,脸色一白,急急地跑了。 三婶娘好吓人,像是要把他吃了一样。 赶紧跑! 刘翠花本就僵硬的笑容,这下宛如卡在脸上。 婆婆嘲笑她还不够,就连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都敢给她脸色看了...... 林老太太不想再去看刘翠花,有些疲惫地坐在房檐下,一手揉着眉心,挥了挥手。 “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婆婆,那我就先走了。” 刘翠花硬笑着扭头离开,手中的帕子都要扯烂。 “唉......”林老太太叹了口气。 林老头走出来拍了拍老伴的肩膀,苍老的嗓音响起:“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老了,有些事情想操心也操心不动了。老三媳妇那是心病,你劝也没用,只能等她自己看开。” 林老太太看着手心里的铜板,嘀咕着:“这小娼妇又要耍什么把戏?” ...... “这是你从你奶那儿拿来的?” 顾晓晓看着灶台上的小块腊肉和两根红萝卜,陷入沉思。 “对,对啊。”林三宝咽了口唾沫,小心观察着顾晓晓的神情,生怕他哪点做不对又被打。 顾晓晓突然意识到自己表情有些严肃,眼光瞥见林三宝紧张的神色,又看了看其他人,都是一副怕她发火的样子。 她尽量放松表情,揉了揉林三宝的脑袋,“三宝很棒!去玩吧,过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林三宝僵了下,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笑容逐渐灿烂起来,娘对他摸摸头诶! 娘的手好软,好温柔啊~ 他最羡慕的就是大柱的娘,又温柔又会做好吃的,还会奖励摸摸头,大柱老是在他跟前炫耀。 现在他也有这么温柔还会做饭的娘亲啦,回头他一定要跟大柱也炫耀回去! 林三宝脑子晕晕乎乎的走了出去,林四宝看了眼忙碌着中的顾晓晓,也跟着走了出去。 12:偏心的娘 开口便直言:“你喜欢娘?” 林三宝狠狠点头,“喜欢!” 林四宝心中有些吃味,“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事情都是昙花一现,娘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变回原来的模样了,然后把我们都给卖掉,到时候你还会喜欢她吗?” 林三宝迟疑了下,随即很肯定的道:“就算这样,我也还是喜欢,娘对我摸摸头就说明她也喜欢我,所以就算娘要卖掉我,也是迫不得已,而非自愿。” 林四宝捏着书的手暗暗收紧。 娘果然还是那个偏心的娘,就算对谁好,也只对一个人好。 明明他们也是她的孩子,可是却只对大哥跟三哥有好脸色...... 不! 林四宝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他在想什么。 哪怕三哥因为一点甜头忘了痛苦,他也绝不能忘。 他可是和二哥一条战线的! 锅子里咕噜噜地冒着热气,肉香味肆意漂浮,惹得林三宝肚子咕噜咕噜地叫着。 坐在凳子上的王秀莲,一边搓着脏衣服,一边忍不住地咽着口水,但又怕被婆婆突然出来,数落她是个整天惦记着吃,不知道干活的懒妇,只能更加卖力地揉搓着衣服,想要靠劳动来忘记饥饿。 顾晓晓见林三宝实在搀得厉害,她笑了笑,从锅里夹了块肉吹凉,递到他的嘴边。 “吃吧,小馋猫。” 林三宝喜上眉梢,嗷呜一口咬进嘴里。 “好好吃呀娘!好香好香~娘的手艺天下第一好!” 林三宝简直就是捧场王,夸得顾晓晓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灶孔那儿烧火的林大宝看着三弟一脸享受的样子,干巴巴地舔了舔唇。 “大宝也吃。” 林大宝看着快要递到他嘴边的筷子,愣了下然后张嘴吃下,尝到肉味的他眼睛也亮了。 “好吃!” 一连得到两个人的认可,顾晓晓的心情有些复杂,喜悦和酸楚在心中蔓延。 以前她在出租屋都是一个人煮饭,一个人吃,久而久之对吃饭这件事越发不感兴趣,可自从来到了这里,看着林家的人大口大口吃着她煮的东西,她的心里其实是有些想哭的。 她从来没有感受到过亲情,更不知道原来和人一起吃饭,会这么快乐。 “娘,你怎么了?”林三宝昂着头,眼中闪着担忧的光。 顾晓晓扭头擦了下眼角的泪花,“我没事,大宝,三宝你俩把饭和碗筷拿到堂屋去,咱们准备吃饭了。” “好!” 她想了想,又去拿了个碗,夹了一整碗的肉,走到院子里没瞧见人,脑海中搜寻了下,想到反派喜欢在后院练武。 顾晓晓端着碗,朝着后院走去。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瞄准时机出现在灶门边,探着脑袋左右望着,确认没人后她偷偷摸摸地走了进去。 看着锅子里诱人香气的鸡肉,林小夕咽了咽口水,好香啊~她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香的肉呢...... 锅里这么多的鸡肉,拿一块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她就吃一块,就一块。 林小夕鼓足了勇气,扭头看了下,没人。 她顾不得烫,伸手去抓了块肉,斯哈斯哈的吃着,像个小仓鼠一样。 “小妹,你在做什么?” 背后突然响起林大宝的声音,林小夕吓得一激灵,急忙把鸡肉往下咽,却发现嗓子好疼好疼,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也没咽得下去...... 林小夕越发焦急,要是娘来了看见,肯定又会打她,骂她是个偷吃的贼,怎么办呐?! ...... “二宝。” 声音响起,林二宝吓了一跳,急忙收起招式转过身来,眸子低扫映出一片阴影,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这个女人以前每次瞧见他练武,都会明刺暗讽地说他不是这块料,若是他反抗或是回怼,下一刻弟弟妹妹立马会遭棍棒毒打。 其实他都知道,只不过是这个女人在赵家那边受了气,不敢欺负回去,就只能回来把火气都撒在他们身上。 现在又来后院,怕是又遇上什么不顺心的,来找他泄火吧。 念及此处,林二宝薄唇紧抿,双手攥成拳头。 夜色茫茫,顾晓晓看不清林二宝的神色,但却能感受出他的气息很不对。 “你腿脚快,把这碗鸡肉送去你奶家。” 林二宝呆滞了下,手上就多了碗鸡肉。 “快去快回。” 话音刚落,前院突然传来了惊慌和痛呼声。 顾晓晓拧眉,正要抬脚赶过去,就看见林三宝跑过来,抽抽噎噎地说:“大事...大事不好了,娘,小妹她......” 她神情一慌,快步走进灶房。 林大宝眼眶包着一泡泪,坐在地上抱着林小夕举手无措,在看到顾晓晓进来,下意识就把她当成了主心骨。 “娘,小妹她被鸡肉卡住喉咙了!” 林小夕脸色涨成肝紫色,双手捂着脖子,泪眼朦胧地看着顾晓晓,眼中满是恐慌和害怕,浑身颤抖着。 了解清楚情况后,顾晓晓面色冷峻,一把将林小夕翻身抱住,使劲地上下抖着,林小夕的脸色越发涨红。 一旁几人看得心惊肉跳,娘这是要折磨死小妹吗? 几人纷纷上前去拉。 “娘,你这样小妹会死的呜呜呜” “娘,不要这样...我以后再也不调皮了,你放过小妹好不好?” “婆婆,我一定加倍干活,求您放小姑子一条生路呐!” ...... 林二宝咬紧了牙,冲上去挥起手就是一拳,重重打在顾晓晓的眼窝上面! 这个女人,不配做他们的母亲! 他以前只知道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但没想到她竟想当着他们的面,亲手杀死小妹...... 这让他如何还忍得下去?! 这一拳打得顾晓晓眼冒金星,脚下也一阵仓促,心中暗骂臭小子,但她还是没有放手,抱住林小夕猛地一抖,一块鸡骨头掉在了地上。 “咳咳咳咳——” 林小夕脸上的涨红渐渐消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几人愕然,看看地上的骨头,又看看眼窝一片乌紫的顾晓晓,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死寂。 所以... 娘是在救小妹,不是要杀小妹? 是他们错怪了她...... 13:故作幡然醒悟 顾晓晓没有开口,其他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气氛愈发焦灼。 作为林家地位最末等的王秀莲,默默低下了头,肩膀微微颤抖着,静静地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 顾晓晓心中窝着火,却也不好发作。 她知道,这是时代落后所造成的认知不平等,她这样救助的手法落在旁人眼中说是谋杀也不为过。 不过,她也懒得去解释了。 “哎哟,小兔崽子慢着点,老朽这把老骨头不禁折腾呐!”肩头挂着药箱的村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林四宝满脸的焦急,“林爷爷,您快别喘了,我妹妹要死了!” 村医有些无语,人要是不喘气就得死了。 这个臭小子......唉,算了。 他一个老头子跟小娃娃计较什么。 “快带我去见你妹妹。” “这里这里!”林四宝牵着林村医走进灶房,却瞧见大家神色各异,气氛还有些怪异。 “娘......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好像被人打了一样? 难不成是娘又恢复了打人的本性,二哥看不下去终于动手了? 林四宝的眼睛闪烁着诡异的光,莫名兴奋。 看! 他就说娘迟早会回到原来的模样吧! 但心里却又开始......莫名失落。 顾晓晓没有理会林四宝,看向旁边白发苍苍的小老头,她记得这是村里头的老村医,同为林家同宗,原身该喊一声叔伯。 “林叔,您来我家是有什么事情吗?” 林村医捋了把山羊胡须,看着顾晓晓的眼神隐有轻视,“我是听这小子说,林家小丫头被尖锐之物卡住了喉咙,特意来瞧瞧。” 原身赵晓晓在村里,名声早就是臭得不能再臭了,背地里嚼人舌根,地里头的活儿不好好干,整天翘着个二郎腿,到处捏造东家西家长短。 可以说原身靠着一张嘴,几乎把全村的人都给得罪死了。 甚至这个村医林叔,原身都捏造诽谤过。 将林村医眼中的轻视尽收眼底,顾晓晓没什么表情,比这更恶毒的眼神她都见过,这都算是好的了。 林村医瞅了眼林小夕,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其他的都还好。 他不想在这种是非之地多呆,接着便说:“不过,看小丫头的样子已经没事了,我就先走了。” 说完便要离开。 “等等。”顾晓晓出声叫住。 林村医闻言身形一顿,以为她又要无中生事,乱扯些有的没的,脸上带了些怒意,开口便是长辈教训小辈的口吻: “你好歹也是林家长侄子的媳妇,林侄子去世后,你不仅不为他撑起这个家,养育儿女......整天不是巴结赵家,就是到处惹是生非,乱嚼人舌根,还还还......”还造他的黄谣。 想他孤身清廉了几十年,好好的名声竟栽在了一个侄儿媳妇上头,每逢想到此处,他就一阵捶胸捣足! 林村医说到此处,脸颊变得有些绯红,急急地低下头去,“你自个好自为之,只是可怜了这几个孩子,跟着你这样的人吃苦受累......” “您误会了。” 顾晓晓神色淡淡的,把王秀莲拉过来,“我是想着您好不容易来一趟,若有空余的时间的话,我想请您给我这大儿媳妇把个平安脉瞧瞧。” 做饭和拿出粮食,都能敷衍过去。 可会医术这一个,却是万万不行的。 原身从小到大,大字不识一个,虽说后面跟秀才爹学了些,但这也太容易被戳穿了。 她需要有一个给王秀莲看病进补的由头,眼下这送上门的理由,不用白不用。 顾晓晓的话一出,众人脸色皆是惊悚! 好像看到了什么让他们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王秀莲更是被吓得连连摆手,恨不能当场跪下来,“婆婆,我身体挺好的,没有哪里病痛,您就不要花这个冤枉钱了......” 她在这个家里,从来都是干最脏最累最苦的活,怀孕以后手上的活儿也没停过,婆婆更是不会说帮她搭把手之类的。 可婆婆这两天不仅让她吃饱饭,现在还要给她请平安脉,她真的怕了...... 婆婆该不会是惦记着,卖掉她肚子里的孩子吧...... 想到这里,王秀莲泪声俱下... 却不敢反抗。 婆婆就是这个家的天,若是她拦着不让卖,这个孩子留在林家也不会好过...... 林村医捋着山羊胡须,双眼浑浊,眼底却一片清明的紧盯着顾晓晓瞧,思索着她这是终于醒悟,要开始维护在外头的名声,还是又在憋着什么坏招? 不过,不论她打的是什么主意,肚子里面的孩子总是无辜的。 “坐下吧,我号个脉瞧瞧。” 顾晓晓将两人带到堂屋里头,林村医望闻问切后,面色十分沉重,“体虚体弱,需得大补,否则生产恐有苦头要吃。” 他这话说得已经算委婉了,像这样的身体状况,延续到生产时多半会难产,一尸两命。 想到赵晓晓把雪花花的银子都送给赵家的事儿,林村医又气又急,痛斥地脱口而出:“你眼睛往四处瞧瞧,因着你的荒唐,几个孩子瘦得好似一阵风就能刮走,你这刚去进门没两年的儿媳妇儿......” 顾晓晓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打断了林村医的话。 脸上装出一副忏悔之色,“侄媳以前多有荒唐,做的都是些不入眼的恶事,前几日我被赵家打昏了过去,醒来后才明白谁才是家人......我现在就想知道有什么法子,能把我这儿媳妇儿的身子给养起来,让她生产的时候少遭点儿罪。” 一向仰着头用鼻孔看人的林赵氏,此时低着头,双手在腹前,再配着乌紫色的眼圈,看起来颇为可怜。 林村医顿时有些懊恼,方才话委实说得重了些,此人只不过是爱嚼舌根了些,也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再说小林王氏本身身体就不大康健,他却把所有的责任都怪罪到了这侄媳头上。 属实不该。 他捂着嘴轻咳了两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小林王氏身体亏空已久,飞快进补只会适得其反,眼下只能慢慢地一点一点补,我回头去写个药方,明日你让林大上我那儿去取。” 14:被误会 “多谢您,诊金多少?” 顾晓晓扭头去腰间掏钱。 林村医摆了摆手,“诊金就不必了,权当是我提前给曾曾侄孙的一点心意。” 顾晓晓挠了挠头,“那多不好意思,我们正准备吃饭,你要不要留下吃点儿再走。” “不必,我屋里头还有事。” 顾晓晓送林村医到院门外。 “林叔,您那儿有什么入门的医书吗?能否借我瞧瞧?” “怎么?”林村医诧异地回头。 顾晓晓胡扯:“您也知道,我以前干的都不是什么人事,方才我看到您把脉的样子,顿时就决定我也要成为像您这样的人,所以想借两本医书来看看,然后成为救人的医者。” 林村医嘴边扬起一抹嘲弄,“也罢,你能有这样的改变也是好事。” 该说不说,林赵氏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着调。 学医的路漫漫,在林赵氏的嘴里,却成了极为简单的容易事儿。 就让他看一看,这林赵氏的一时热情能维持到何时。 ...... 送走林村医,顾晓晓顶着乌紫的眼圈,把那碗有些凉的鸡肉重新递到了林二宝面前,木着脸冷声说:“送去给你阿奶家,快去快回,我们等你回来吃饭。” “好,好。” 林二宝有些局促,低着头接过碗,扭头朝着祖宅那边跑去。 林家二老正坐在桌边吃着饭,空气中响着细碎的咀嚼声,饭桌上冷冷清清的。 “阿公阿奶。”林二宝走进来,把一碗鸡肉放在桌上,“这是娘让我送来的。” 林家老太太看着那碗满满登登的鸡肉,一阵恍惚,这小娼妇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别是家里真没粮了,想借着一碗鸡肉作为敲门砖,顺势搬回老宅吧? 想归想,她却没在孩子面前露出异样,连声说着:“二宝既然来了,就坐下吃个饭再回去吧。” “不了,娘他们还在等我回去吃饭,阿公阿奶,我先走了。” 林二宝说完,转头就走了。 “诶!......”林老太太刚想挽留几句,却发现人早就跑没影了。 林老头夹了块鸡肉,放进老太婆碗里,“别看了,快吃饭。” 林老太太哼哼笑着,颇为得意,“老头子,大房这样铁定是想搬回来......小娼妇,这回你可算是落我手上了,这回我一定要压你一头!” 林老头挑了几块没骨头的肉,都夹到林老太太碗里,嘴上敷衍着:“好好好,你到时候就好好磋摩一下她,最好别让她搬进来。” 林老太太一边吃着鸡肉,不满地哼哼唧唧:“你这说的什么话,算了...跟你说了也没用。” 林老头笑了下,没戳破老婆子的那点小心思。 ....... 顾晓晓进灶房把鸡肉盛出来,装大碗里端上桌,给每个人都盛上一碗饭,随后便自顾自地开始吃。 几人站成一排低着头,没有一个人敢动。 眼窝火辣辣的疼,顾晓晓说话的语气也很不好,“是要我挨个请你们上桌,是吗?” 此话一出,林大宝率先开口道歉:“娘,我们错了。” 林三宝和林四宝两个人齐齐低头,“对不起,娘。” 林小夕怯怯地走到顾晓晓身边,犹豫了下,畏畏缩缩地拉着她的衣角轻晃,“娘,谢谢你。” 王秀莲也羞愧地低下头,“婆婆,我......误会您了。” 众人都道了歉,唯独林二宝始终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一连收获了诸多道歉,顾晓晓心情好了那么一丢丢,大发慈悲地一挥手,“好了,我没有那么小心眼,快坐下吃饭吧。” 今晚的主食也依旧是大米饭,不同的是还多了道野山鸡炖胡萝卜的菜,至于林老太太送的腊肉,家里没有合适的配菜,顾晓晓也就没做。 大米饭煮了三斤多,原以为会有剩,不成想全都给吃得一干二净。 真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外边儿的天儿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堂屋里边儿乌漆嘛黑的。 几个小子全都瘫在椅子上,一脸的餍足,就连林小夕也吃得小肚皮圆滚滚的。 自从娘被赵家打昏过去后,他们每天都能吃得饱饱的。 如果这真的是梦,那他们宁愿沉浸在这梦中,永远也不要醒过来。 因为这个梦实在是太美好了。 有温柔的娘亲,有能够吃饱的大米饭,身上也香香的。 但若是娘要把他们卖掉的话......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们顿时变得有些失落了起来。 林二宝眼眸半阖着,偷偷打量着坐在主位上的女人,歉意像浓墨一般化开。 他错怪了她, 还打了她。 但她却也没有动手打他...... 顾晓晓只吃了小半碗的米饭,原身有些微胖,肚子上三圈赘肉,走一段路就有些微喘,体质太过差劲,她想通过一点一点节食加运动,调节这具身体的健康状态。 在顾晓晓威逼下,王秀莲也吃了不少,肚皮有些撑,但她不敢像旁人那样歇着,刚把碗筷放下就站了起来,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 其他人也开始动了起来,帮忙着收拾。 ...... 翌日。 晨曦微光。 伴随着声声鸡鸣,唤醒了沉睡的山坳村,家家户户的烟囱飘起缕缕炊烟,田坎上开始陆陆续续出现下田干活的庄稼人。 农村的庄稼人,都是趁着大清早,太阳还不大的时候抓紧下地忙,不然等到太阳大的时候,晒得根本没法干。 顾晓晓被一阵鸡鸣吵醒,睁眼才发现几个孩子都起了。 推开门,看见的是一个个忙碌的身影。 王秀莲挺着肚子晾晒刚洗干净的衣服,林大宝挑着水从院外进来。 林二宝在墙角根处劈柴,林小夕在晾晒野菜干。 林三宝在一堆鸡毛中翻来覆去像是在找什么宝贝,林四宝则捧着一本书在看。 几人听见动静,纷纷朝着便看来。 林大宝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舔着脸笑,“娘,您起来了。” 其他人也跟着叫了声娘,只有林二宝全程专注地劈柴,闷声不吭。 15:看病不划算 顾晓晓看了眼那边,收回眼神,从兜里摸出十个铜板,招手喊来临大宝,“你去你林爷爷家,去把秀莲的药拿回来,要银钱不够,你再来找我。” 网络超市里的钱是可以提现出来的,这也极大地方便了她。 “娘......”林大宝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别支支吾吾的。” “这些钱都能去镇上换好几斤粮食了,咱别去拿那个药了,不划算。” 顾晓晓气得翻了个白眼,“你别逼我扇你,赶紧去!” 这个渣男,给自己媳妇儿花钱看病,竟然说什么不划算,那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 要是这都不划算,那什么划算? 见娘生气,林大宝屁都不敢再放一个,攥着铜板转身就看到站在灶房那儿的王秀莲,眼神颇为不善地剜了眼。 原想着娶媳妇回来孝敬娘,给家里添个干活的。 没成想,娶回来个赔钱货。 真是晦气! “tui!”林大宝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王秀莲小脸煞白煞白的。 心脏霎时间犹如坠入冰窖中,又冷又痛。 再怎么说,她也还怀着当家的孩子,可当家却这样对她...... 顾晓晓一手捂住心口,一只手指着林大宝,气极! “你!” 林大宝一见娘脸都气红了,傻愣地挠了挠头,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边跑还边在琢磨—— 他做得没错啊,娘以前就经常指着他这个媳妇儿骂,骂是个懒货,不值钱的贱种,一天到晚就知道哭,要是第一胎生不出个儿子,就干脆发卖出去,说是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他明明都是按照娘的喜恶做事,娘为什么会不高兴? 想破了脑袋,他也没明白。 顾晓晓担忧地看着灶门口那儿,只见王秀莲神情黯淡的低着头,转身进了灶房。 她想了想,去屋里拿了个麻袋走进灶房。 王秀莲正躲在灶台那儿偷偷摸着眼泪,看到婆婆进来,她急忙胡乱抹了把脸,“婆婆,我没有在偷懒,我只是......” 顾晓晓把五斤的粟米放在灶台上,故意板着脸道:“把这里头的粮食,分两顿煮了,要是让我瞧见你又私藏,我...我饶不了你。” 真不怪她,对这样可怜的人,她实在说不出狠话...... “儿媳不敢。”王秀莲含胸低头。 顾晓晓看着王秀莲可怜巴巴的样子,没忍住多嘴道:“怀孕不要老是哭,这样对孩子和对你都不好。” 本来是宽慰的话,可落在王秀莲的耳里,就又成了婆婆看她不惯,两行清泪顺着落下。 本就低着的脑袋,这下更低了。 顾晓晓有些烦闷地抓了抓脑袋,转身出去了。 这恶毒婆婆的人设未免太过深入人心,说两句关心的话都能把人吓哭。 以后还是少说多做为妙。 她相信日久见人心,相处久了总会好转的。 天边大亮的时候,住在村尾处的林家,烟囱也冒起了白烟。 灶房里香气阵阵。 锅子里边的粟米翻涌着,咕噜咕噜冒着热泡,从破了个豁口的锅边溢出点点汁水。 林三宝抱着碗守在旁边,眼睛盯着锅边冒泡的米粥,馋得口水流了下来,滋溜一下又吸进嘴里。 经过昨晚那件事后,林小夕对顾晓晓没有那么害怕了,此时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后边,十分殷勤地问: “娘,野菜我都晒好了,接下来还有什么活要我干的吗?” “没有活儿啦,你去和哥哥们玩吧!”顾晓晓笑了笑。 忽然感觉有些心酸,才六岁的孩子就这么乖巧懂事,这得是吃过多少苦头,才能这么懂事…… 过了一会,粥汤渐渐泛起白花儿,王秀莲便把灶孔里边的柴火拿出来。 浓稠的粟米粥盛满七个碗,锅里面还有很多,吃完不够还可以再盛。 大家都没有说话,低头呼呲呼呲地喝着粥。 林二宝垂眸看着碗里的粟米粥,连着两天吃这么好,这是打算日子不过了吗...... 不过,总好过白白便宜了赵家。 浓稠且香的粟米粥滑进肚子里,王秀莲极为享受地眯起眼睛,却也忍不住担忧起来。 前天的饼,昨天的大米饭和山鸡肉,今天又是粟米粥,这两天是吃饱肚儿了,等到家没粮的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几人吃饱喝足,坐在屋檐下满足地叹气。 王秀莲起身去刷碗了,林小夕勤快地去帮忙。 出门去拿药的林大宝,提着三包用草纸抱着的干药材走进堂屋,顺便把铜板尽数放在桌上,“娘,药拿来了。” 十个铜板,一个不少。 还有三本医书。 “林爷爷怎么都不肯收钱,他把我赶出来了。” 林大宝一手揪着衣领抖风,一手擦着额头上的薄汗,大早上的就这么热,地里头的庄稼怕是要遭老罪了。 顾晓晓把十个铜板收起来,心中暗暗叹气。 这可都是人情呐! 她宁愿林村医收钱。 钱好给,人情难还。 “去喝粥吧,在锅里还热着。” 顾晓晓打开药包瞅了下,都是一些保胎的药材,药性很温和,看来这山坳村的村医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秀才爹还活着的时候,身体时而发病,为此原身专门去镇上买了个煎药的小锅,顾晓晓循着记忆,把专门煮药的小锅子翻出来,洗干净,放在一个小炉子上头,穷成这样的家当然翻不出木炭,没有木炭就只能烧柴。 药材倒进去又按照比例掺进水,搬来个小凳子仔细地控制着火候,避免火势太大,把药性给煎流失了。 当顾晓晓在忙这些的时候,家中的人都下地的下地,上山挖野菜的挖野菜,砍柴的砍柴,挑水的挑水,没有一个人闲着。 顾晓晓本想让王秀莲月份大了,就别上山了,可看着那瑟缩害怕的样子,她揉了揉眉角,也没再勉强。 想想也是,心惊胆战又忙碌的日子过习惯了,突然家中地位最高的人叫她别做了,是个人都会觉着不自在,更何况是王秀莲这样胆子米粒大的人,叫她别干活恐怕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16:娘家大闹 太阳高悬,顾晓晓坐在堂屋外的屋檐下,手上拿着把扇子,轻轻地扇着风。 微微燥热的风穿堂而过,清幽凉爽,蝉鸣响在耳侧,犹如助眠的摇篮曲,听得她昏昏欲睡。 半撇着的院门,忽地被推开。 脸色难看的王秀莲被林小夕搀扶着走进来,顾晓晓赶忙过去,焦急地询问:“这是这么了?哪里痛?” 王秀莲皱着眉头,捂着肚子一处,疼得说不出话来。 顾晓晓急得满头大汗,转头看着林小夕。 “小夕,你说,发生了啥?!” 林小夕额头上冒着薄薄的汗水,眼中满是茫然无措,“大哥跟三哥闹着要去赵家,大嫂嫂去拦,反被推倒在地上,然后肚子就开始痛了起来。” 这怕是动了胎气。 “快去床上躺着。”顾晓晓不顾王秀莲的挣扎,搀扶着人躺到床上,随后端来一碗黑漆漆的药。 “喝下去,一口都不准剩。” 黝黑的药看不见底,腾腾热气中泛着苦涩,王秀莲看了眼婆婆,攥紧身侧的衣服,捏着鼻子闭眼喝了下去。 婆婆要她喝的药,哪怕是要她命的,她也得咬着牙喝下去。 看到药碗空了,顾晓晓稍稍放下心,“躺下好好歇着,不要随便乱动。” 说完,她又看向林小夕,“你去弄点水给你大嫂嫂擦擦汗,我出去一趟。” 把炉子里的火拨弄灭了,顾晓晓才放心的出门。 临出门前,她又去灶房摸了把柴刀。 刚出门就碰到林二宝,她愣了下,“二宝,跟我一起去把大宝跟三宝带回来。” 林二宝的目光落在那把柴刀上,又看了眼气势汹汹的女人,鬼使神差地点头。 “好。” 他倒要看看,这一次遇上赵家那群人,这个女人会做出什么反应来。 明明话是她提出来的,但听到林二宝答应,她还是不免愣了下。 平时根本不搭理她,甚至连喊娘都不肯的小反派,这一刻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劲,竟点头答应下来。 顾晓晓摇了摇头,正事要紧。 一大一小朝着赵家赶去。 赵家就住在莲花村,莲花村离山坳村不远,两个村庄算是近邻,但自从隔壁村的换了个村长之后,两个村子的关系便每况愈下,到了后来更是直接闹掰了。 翻过一个小山坡时,站在山顶头能看到分布在莲花村落周围的一片片稻田,这个村的土地明显要比山坳村要宽要平。 但相同点却很一致,那就是地里头都很干。 头顶着烈日,顾晓晓擦着满脸的汗水,嗓子仿佛要着火了一样,两股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妈蛋,原身记忆中的赵家并不远啊。 怎么走起来,要这么久...... 果然,实践才是验证真理的唯一途径。 在出门公交,出租打车,共享单车满大街的世界,她从来没烦恼过出行的问题,可到了这古代,出行全靠两条腿。 要以后都这么走,她迟早要疯...... 不行! 等手头宽裕了,她一定要给家里头添辆马车。 走到莲花村赵家附近,赵家院门大敞着,远远地就看见林三宝被倒吊在院中树上,嘴皮干裂地出血,脸也涨成肝紫色,像条垂死的虫子在风中摇曳。 林大宝整个人趴在地上,被一只大脚踩在头上,露出涨红的半边脸,很显然也被羞辱得狠了。 “大哥,三弟!” 林二宝瞳孔骤缩,大步冲过去想要去解绳子,却被赵家长儿媳妇用扫把打开。 赵家长儿媳妇一脸的凶神恶煞,“这小畜生打烂了我家窗户,不赔钱休想带走!” 林二宝攥紧拳头,扭头看向站在门口那儿,却瞧见顾晓晓怒目圆睁,手上的柴刀狠狠砍在门上,直接砍出个大坑,随即目露凶光的举着柴刀,冲赵家福奔过去! 赵家福看到那把冒着森森冷光的柴刀,后知后怕地缩着脖子,抬脚从林大宝脑袋上挪开,一边后退一边还不忘嚷嚷:“赵晓晓,你疯了不成?!我可是你亲哥!” 顾晓晓挥舞着柴刀,勾唇冷笑,“亲哥?你方才脚下踩着的还是你的亲外甥呢!亲外甥你都能踩,那亲哥有什么可不杀的?!” 奶奶的,林家几个孩子,她连大声说话都舍不得,却被这帮畜生又吊又踩,不是人的狗东西! 跟她比疯?! 她心里边怨气大的,就是阎王爷路过,也得挨一刀再走! 赵家福被顾晓晓这副六亲不认的模样,给吓破了胆子,急急地想要跑进屋去躲着,却被她好几次生生拦住了去路。 “死丫头!你真是要反了天了!” 赵家老婆子冲过来,挡在赵家福跟前,怒气冲冲地呵斥:“你也不看看,那两个小杂种把我家的院子都弄成什么鬼样子了。” 说着说着赵家老婆子一把拽住顾晓晓的胳膊,又尖又脏的指甲陷进肉里,抓得她生疼。 顾晓晓不悦地皱眉,甩开那只手。 这赵家老婆子也不是个善茬,不论是原身还是娶进门的儿媳妇,没有一个逃离过她的尖指甲。 原身之所以喜欢掐人,很大程度上也是从这赵家老婆子身上学来的。 赵家老婆子一愣,瞥了眼那把举着的柴刀,眼神躲闪着挪开,随即理直气壮的狮子大开口:“那两个小畜生上我家来捣乱,闹得鸡犬不宁,必须赔五两银子!否则从今以后,你就甭想进这个家了!” 顾晓晓闻言,气极反笑地问:“五两银子?” 这下知道怕了吧!赵老婆子双手叉腰,颇为猖狂地道:“对!五两银子,少一个字儿都不行!你生的两个畜生把我家窗户砸烂了,又弄死了我家的鸡,还往我院子里扔泥巴,五两银子都还是看在你身上流着赵家血的份上!” 顾晓晓扯了扯嘴角。 可真他么是脱裤子坐砧板——有板有眼。 经这一遭,她也算是见识到了,当人脸皮厚的时候,可以有多厚。 这赵家前几天把原身直接打昏了过去,拖着扔回林家后不管不问,今儿个把原身的两个儿子折磨得不成人样,还有脸张口要五两银子。 这赵家人的脸皮不拿去修长城真是可惜了。 她举着柴刀直横在与赵老婆子中间,扫了眼林大宝,林大宝触及到娘的眼神,吓得脸都白了,脑袋低下去根本不敢看。 “还五两银子,我看你是坟上烧纸,糊弄鬼呢吧?!”顾晓晓冷笑着,柴刀扛在肩上,霸气侧漏。 “大宝二宝,去把三宝弄下来,若是有人敢上前拦,你们只管动手就是,出了事儿娘担着!” 17:与赵家撕破脸 “我看谁敢?!”赵老婆子立刻出声。 顾晓晓上前一步逼近,利用身高的优势,俯视着小老太婆,“我说放就放,大宝二宝上!” 林大宝和林二宝相识一眼,林二宝上前,一脚踹开赵家长儿媳妇,三两下把人救下来,林三宝也不知被吊了多久,都昏过去了。 赵老婆子怵得后退,心中暗暗奇怪,平时这死丫头从不敢与她顶嘴唱反调,今儿个是怎么了? 来不及细想,赵老太太怒瞪着顾晓晓,不容置疑地说:“我的乖乖孙子还指望着那只鸡补身体,将来好封官拜爵呢,结果就被那狗东西给弄死了!慈母多败儿,你教不好孩子,自然该由我这个当外祖母的来教。” “你算哪根葱?” 顾晓晓的柴刀放在赵老婆子的肩膀上,赵老婆子眼中写满了恐惧,这死丫头疯了吧! 赵老婆子想要挣扎着躲开,却被紧紧揪住衣领,柴刀慢慢挪到她脖子边。 顾晓晓晓口吐冷言:“既然你要与我算账,那我们就来好好算.....” 话还没说完,一旁赵长儿媳妇出声呵斥:“小姑子,是那两个畜生先错在先,你怎么敢把刀架在婆婆脖子上,这可是大不敬!” 话音刚落,随之响起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顾晓晓甩了甩发疼的手,眸冷如霜,“再让我听见畜生二字,我就拔掉你的舌头,若是不信你大可试试。” 这赵家的人,果然和她想的一样,脸皮城墙厚,打起来真痛。 赵儿媳妇被打得脑袋一偏,脑袋嗡嗡的,愤恨地咬紧下唇,不敢再嚷嚷,心里头却在嘀咕。 这小姑子到底是咋了。 咋看起来,格外吓人。 浑身的气质,活像地狱爬上来的厉鬼。 回到正题,顾晓晓扯着赵老婆子的衣领,“这些年你们少说也从我这儿诓骗了二十多两银子,我不要多的,十五两银子,要是你们敢不还,我们就公堂上见,我可以不要脸,就是不知道你们要不要脸了,毕竟我那亲侄子如今可是童生呢。” 赵老婆子脸上闪过错愕,又气又恨地咬着牙:“晓丫头,我可是你娘,你怎么能这么对自己的亲娘.....” “亲娘?”顾晓晓嗤笑,“早在你们把我打昏过去后,我们之间的亲情就被打断了,如今我是林家的长儿媳妇,也是几个孩子的娘,但绝不是你赵家的女儿。” 赵家福气急得跺脚,却怕得不敢靠近,只能指着顾晓晓开骂:“十五两银子,你做梦!当初是你捧着钱送过来的,现在家里头没钱了就想来我家大闹一通,我告诉你赵晓晓,别说是门,就是窗也没有!” 顾晓晓微一挑眉,原身确实是捧着钱贴上来的,但她又不是赵晓晓。 “谁家银子都不是靠大风刮来的,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我巴巴儿送钱上门?既然你听不清,我不建议把话重复一遍,如果你们敢欠钱不还,那我们就上公堂对簿,反正我赵晓晓的名声早就臭了,也不介意再丢一回脸。” 此话一出,赵家福气得正要呛回去,衣角却被拽了下,赵长儿媳妇凑近耳朵,小声说着:“当家的,孝弘再过些日子就要科考了,要是在这个时刻闹出点动静,对他仕途难免有影响。小姑子就是对前几天咱们打晕她的事儿心里有气,不如先顺着小姑子......” 孝弘是赵家唯一有出息的孩子,也是长房老幺,更是赵老太太的心头宝,今年十岁,前些时候考得个童生,顿时羡煞坏了村里头的人。 赵家福觉着主意不错,看向顾晓晓时,唰地变了个脸,好声好气地说:“小妹,咱家里条件是个什么情况你也知道,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上哪儿去给你拿十五两银子啊?” 顾晓晓等的就是这句,“给我打个欠条。” 她本也没指望赵家现在就拿出十五两银子,甭说有没有,就是有恐怕也不会给。 再说,这事儿不适宜闹得太过,家里老四那么喜爱看书,恐怕以后是要走上仕途的。 封建王朝,最注重的就是家中人的名声,她不能为了一时之气,把名声真的闹难看,那样只会害了家里头的孩子们。 “这......”赵家福面露难色,带着征求的意味看向赵老婆子。 赵老婆子眼轱辘一转,不管不顾的坐在地上,蹬腿耍着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叫喊:“没天理了啊!生个女儿不孝敬我就算了,这好不容易孝敬一回,竟还要上门来说什么欠条,天杀的啊,我是遭了什么孽,生下你这么个没良心的女儿......” 顾晓晓满脸凶狠,“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十五两银子,你轻飘飘一句孝敬就想带过,未免想得也太天真了。不打欠条是吧!咱们现在就去县里击鼓登堂,走!” 赵老太太一米五的身高,又瘦又小只,被顾晓晓拽着衣领往外拖,使得老太太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的意味。 赵家福两夫妻见状也急了,“不就是打欠条嘛,我们打就是了,你快放开娘,娘如今身子骨不好,要是闹出个好歹,这可如何是好!” 他们还指望老太太掏钱,供养孝弘上学堂呢! 可不能有个好歹。 须臾间,顾晓晓手上多了张新鲜的欠条。 几人神色各异,林大宝和林二宝满眼惊奇! 娘竟然为了他们,和赵家人撕破了脸,他们这是在做梦吗? 如果真的是梦,那这梦未免也太爽了吧! 想想以前,他们在赵家手头上吃了多少亏,受过多少明晃晃的讽刺和冷语,娘明明听见了,却也当做耳聋没听见。 有时候骂得狠了,娘反而还要来责怪他们不懂事,尽会给她添麻烦,然后把他们暴打一顿。 现在,他们终于能在赵家人面前直起腰杆了! 赵老太婆一脸的不虞,忍着心中的不岔,强行扬起一抹笑,生拉硬拽着顾晓晓的手不放,“晓丫头,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前几天的事儿,你大哥确实是做的过分了点,但总归你还好好的,也没什么地方伤着,这个欠条虽说给你了,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总该心里要有点数。” 老太太只差说,这个欠条只是个形式,不要为了点钱,把和娘家的关系闹僵了。 顾晓晓睨了眼老太太,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我自然是知道的。” 还好好的? 若是原身还好好的,那她也不会出现在这具身体内了,原身恐怕在前几天,就被这群满口亲人道义的歹毒家伙,给亲手打死了。 一家人.....呵。 多讽刺的字眼啊。 这笑里跟藏着刀子似的,赵老太婆没忍住松开了手,嘴上赶着人:“那就好那就好,这也没几步路,我就不送了,你们快走吧。” 出了赵家门,顾晓晓扭头看向赵老太婆。 赵老太太被赵家长儿媳妇搀扶着,她为了稳住顾晓晓,招着手强笑:“走吧走吧,想娘了就回来看看我,我一直在这儿。” 18:收点利息 在抬起手的那一刻衣袖下滑,一个金镯子露了出来,戴在枯枝般的手腕上,顾晓晓越看越不顺眼,三两步上前把手镯抢回来。 “我还说我相公送我的手镯去哪儿了,原来被娘你给偷去了!” 拿来吧你! 这个金手镯是当初秀才娶原身的时候,送给她的唯一贵重礼物,只是在秀才去世之后,赵老太太明里暗里暗示着自己手腕空空的,原身禁不住自家亲娘纠缠,半推半就地给了出去。 她可不是原身,会任由这种人渣踩她头上! 被强行拽下来,赵老太太的手腕生疼,她气得胸脯起起伏伏,手指着顾晓晓,“你你你...你可真是不要脸!” 顾晓晓又瞥见旁边,赵家长儿媳妇头上的那根簪子,长手一伸拔下来,因为动作太过粗鲁,甚至还拽下来小一把头发。 “啊!”赵长儿媳妇疼得尖叫,伸手就要去抢回来。 顾晓晓躲开,先声夺人地说:“既然十五两银子还不起,我就先收个利息!我家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毕竟我家不同于你赵家,你赵家还有个童生,娘,你说是吧?” 赵老太太捶胸捣足,却又拿顾晓晓没有办法,一字一句皆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翠娘,给她!” 顾晓晓扬着笑,“那就谢谢娘了,你可要注意身体,毕竟我那亲侄子还指望着你兜里那点钱,供养他考上功名呢。” 整个莲花村无人不知,赵家福就是窝囊废一个,赵家老太太把全部的家当和心血都放在了赵家幼子身上,就指望着他飞黄腾达,为她挣个诰命。 可如今家底都快掏空了,也才到童生,这话无疑是在戳赵老太太的肺管子,气得她两眼一翻,彻底昏了过去。 赵家的主心骨昏过去,赵家顿时忙成一锅粥,无人再有功夫管无关紧要的小姑子。 顾晓晓眼角余光瞥见木盆里那只死掉的鸡,心安理得地捡起来提在手上,成功从赵家离开。 赵家以前一边收着各种好东西,一边对原身精神上的控制,时不时的还会嘲讽两句,对几个孩子更是非打即骂,她只不过是先收点利息而已。 临走前,她看了眼站在灶房门口那儿的女人,那是赵家二儿子的媳妇,此时正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那边闹腾,没有要过去帮忙的意思。 因着赵家老婆子把老大家的儿子当宝,把其他儿孙都当草的行为,赵家两个儿媳妇,妯娌间的关系不和已久,二儿媳妇更是打心底恨老婆子和大嫂一家。 赵二儿媳妇没想到顾晓晓会突然注意这边,她脸上的幸灾乐祸没来得及收回,表情一时之间有些怪异。 “呵。” 顾晓晓笑着摇头离开了。 这个家,真是乱七八糟的。 走在回家的路上,林大宝肩上背着昏过去的林三宝。 顾晓晓刚才看了一下,林三宝只是有些缺水中暑,其他的没有什么大碍。 林二宝端详着顾晓晓侧颜,对她第一次有些刮目相看。 以前娘一心向着赵家,老是和爹吵架,闹得家里面鸡犬不宁,他们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安生日子。 爹过世以后,家里面的日子越发拮据,可娘却还是不见得收手,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地去讨好赵家。 之前赵家也把娘给打昏过,但她醒过来后依旧还是会捧赵家的臭脚。 虽然不知道这次为什么一反常态,但无疑他喜欢这个样子的娘。 这样的娘,才是他心目中的娘。 会为了自己孩子奋不顾身的娘,真的很厉害。 林大宝也在偷偷看顾晓晓,娘今天好霸气! 为了他和三弟,不惜与赵家撕破脸。 娘真的变了...... 顾晓晓能感受到两束目光在观察着她,她也没有去管,脑海中忽然闪过王秀莲这个人...... 她的脸色沉了下来,冷不丁地看向林大宝,“秀莲是你们谁推的?” 林大宝低下了头,神情有些畏畏缩缩的,嘴上嘟嚷着,“若是她不拦我也不会受伤,谁叫她多管闲事。” “林大宝,你的舌头是让你给吃了吗?说话那么小声,大点声儿!” 每次娘只要叫他全名,就必定是要打他的前兆,林大宝瑟缩一躲,大了点声:“都怪她拦着我,我才失手一推的,我本来也没有很大力气。” 顾晓晓气得要命,抬起手恨不能立刻给这小子脑袋开个瓢,看看是不是没有长小脑。 “那是你媳妇,你自己娶进门的媳妇,你在人家孕晚期的时候推她,导致她动了胎气,你竟然还能是这种无关紧要的态度?!” “娘,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你别打我。”林大宝缩着脖子十分害怕,声音中带着明晃晃的恳求。 顾晓晓愣住,林大宝是几个孩子当中最孝顺的,可她看着林大宝这个样子,却莫名有些心疼。 这该是遭受过多少的毒打,才会有的下意识反应。 林大宝并不是没有良心,而是事事听从原身,知道原身不喜欢王秀莲这个儿媳妇,他也就跟着不喜欢,甚至帮着一起欺负。 长期以来一直活在原身的阴影下,靠依从原身喜好,来求取关注和少些打骂,这种行为何尝尚未心智不成熟的表现。 顾晓晓放下手,林大宝这样的反应,心里就是再有气,她也舍不得下手了。 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大宝,娘不是要打你,娘只是觉得你也十六岁了,你爹去世后,你就是咱们家的顶梁柱,你也该开始学着分清善与恶,好与坏,人与人之间的来往分寸了。” “像今天你推秀莲这件事,你做得很不对,她是你的妻子,又怀着你的孩子,在你闹着要去赵家找麻烦的时候,她拦着你不让你去,是她作为一个妻子应尽的本分。” “而你作为一个丈夫,却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你推了她还害她动了胎气,你不该是这样埋怨的语气。” 林大宝咬着下唇,表情有些倔强,但能看得出他把话都听了进去,“娘,我知道错了。” 顾晓晓摇了摇头,“你不该和我道歉,你应该和秀莲道歉,应该和你背上的三弟道歉。” 林大宝低着头,眼中满是懊恼之色,“我知道了,我回去就同他们道歉。” 顾晓晓松了口气,总算还有得救。 要是那种心智扭曲且坚定的,恐怕嘴皮子说破了,也不见得会低头道歉。 19: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算是事儿 日头正烈。 天气又闷又热,一丝风也没有,稠乎乎的空气好像凝固住了。 毒辣的阳光,晒得人汗珠往下直滚,顾晓晓捏着袖子不停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双腿虚浮的踩在地上,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没有实感。 在赵家耽误那一阵,等回到家里边,已经是下午三点多的事儿了。 刚走到家门口,林四宝和林小夕迎着走了出来,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 在看到顾晓晓的身影时,生生止住了脚步。 娘每次去赵家回来,都会秋后算账,这次怕是……也不例外。 不去管两个小不点,顾晓晓把手上的鸡塞给林二宝,“给鸡脱毛,你会吗?” 林二宝点头。 “行,那就交给你了。” 顾晓晓长腿一迈,走到王秀莲床跟前,“你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王秀莲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扭头看着顾晓晓,眼神中满是惶恐:“娘,我已经好了,娘,我能下床了吗?” 婆婆走之前让她不要下床乱动,她也不敢违背婆婆的命令,只能躺到现在。 “肚子不疼了?” “不疼了,不疼了!” 顾晓晓瞧了瞧,王秀莲脸色确实好了很多,遂道:“好吧,那你下床吧。” 劳作习惯的人,突然让她躺着什么都别干,反而浑身都不自在。 王秀莲如蒙大赦,赶紧从床上坐了起来,把自己收拾利索,然后出去上茅厕,她憋了好久...... 顾晓晓坐在屋檐下头,把炉子里面的火又升了起来,安胎的药一天要服两次,早晚各一次。 药罐子咕噜咕噜冒着泡,院里边渐渐泛起苦味,林小夕提着一个小篓子放在地上,提把上头还缠着一根蓝色的布带条。 “娘,这是我在家门口发现的。” 顾晓晓撇了一眼。 两根长茄子,几个小番茄,还有一根黄瓜,跟一小把缸豆。 正巧林大宝走过来,指着那个小篓子说:“这不是阿奶家的篓子吗?咋会在咱家,里头还装了这么多菜。” 顾晓晓想了想,“既然是你奶送来的,那就收下,晚上多炒个菜给他二老送去。” 家里边确实没菜了,她还琢磨着这只鸡该怎么做,林家老太太送的这些菜,无疑可以称得上是及时雨。 药罐里面的药汤热好,她把火势减小,让里面的火星子慢慢的熬着,走进房间里点击网络超市,买了三斤的普通大米,这回没有买东北珍珠大米。 珍珠大米一般只会出现在富商和一些大户人家的桌上,她拿个一两斤出来还情有可原,若是天天都拿,难免叫人生疑。 把大米交给王秀莲。 王秀莲脸上有些迟疑,壮着胆子小声地问:“婆婆,这样吃真的没有问题吗?” 虽说婆婆是被赵家气狠了,不打算再去巴结赵家,但天天这样吃,后边要是没粮了可咋整? 今年也没怎么下雨,稻谷抽穗抽不出来,收成能好到哪里去? 顾晓晓知道王秀莲在担心什么,她只是摆了摆手,“没事,我心里有主意,你做就是,不用管那么多。” 听到婆婆这样说,王秀莲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心里却止不住的担忧,婆婆这几天给家里边吃这么好的,保不齐婆婆是真的有打算要卖孩子…… 她以前听说过,人牙子来收孩子的时候,若是瞧见身体条件样貌好的,银子也会多给一点。 不过终究是猜测,婆婆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也不能去追着问要个答案。 王秀莲心中暗暗叹气,认命地去淘米做饭,手上动作很利索。 能咋办呢? 走一步看一步呗。 林二宝把处理好的鸡放到案板上,擦着手上的水渍,走到树荫下,看向躺在椅子上的顾晓晓的了,眼神泛着冷意,脸上表情木然。 “鸡,我杀好了。” “哦哦,好!”顾晓晓眯着眼,拿着扇子扇风,发丝迎风飘扬。 “日头还早,等秀莲做好饭,我再去弄。” 躺在柿子树下乘凉,算是顾晓晓来到这古代之后,唯一的乐趣了。 每每躺在这下头,她的心情就会好许多。 林二宝闻言没说什么,绕去后院复习着在师傅那儿学到的招式。 灶房那里很快泛起阵阵香气。 瞅见时候差不多,顾晓晓站起身来走到案板边看了下,这是一只刚下蛋没多久的鸡,肉质还算嫩。 昨天已经吃过炖鸡了,她当即决定把鸡炒来吃。 鸡胸肉,鸡腿和鸡架骨,一分为三。 鸡胸肉配着茄子炒做一道菜,鸡腿和鸡架骨剁成小块,放进锅里焯水,然后洗干净混着缸豆炒香焖煮。 黄瓜则是直接凉拌。 家里头还有两个鸡蛋,用小番茄打了个汤。 顾晓晓夹了一整碗的鸡肉,在上面盖了个碗,现在村里头多的是吃不饱饭的人,端着一碗鸡肉难免招人眼红。 她又从兜里摸出五个铜板,一并交给林二宝。 “送去给你奶家,记得道声谢。” 在顾晓晓看来,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算是事儿。 她就怕欠下人情,虽说只是日常当中的一点小事,但一点一点积起来,到那时候若是被以恩胁报可就麻烦了。 一个人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经验告诉她,外人的便宜从来都不是那么好占的。 林二宝点头,扭头往门外跑去。 …… 快六点的天还亮着,浅浅的月牙弯浮现在天边。 林家老宅。 林家二老已经吃过饭了,吃的是荞麦野菜糊糊,配着个缸豆炒腊肉,吃了个六七分饱,人老了消化不行,加上家里得为后面日子做打算。 这吃食在山坳村算是顶好的,放眼整个山坳村,能吃得上肉的也没几家。 平日里只有里正家和村长家,能时不时的吃上肉,其他人家要想吃口肉,还得省好些日子,才能买得起一块巴掌大的肉。 林老头清理着烟斗,一边不住地叹气。 老天爷已经好几个月不下雨了,地里的庄稼眼看着都要干死了,再有半把个月,就该有一大半的人彻底断粮了,到那时...... 林老太太刚把来借粮的人送走,走回院子里,拿起一张鞋底,一针一线的纳着,针头在头皮上刮了刮。 “别唉唉唉的了,咱们前些年给朝廷交那么多粮食,如今咱们这些种庄稼的有难,朝堂总不会不管的......里正前几天不还去镇上了,肯定会有解决办法的......当官的总不会叫看咱活活饿死......” 20:遮羞布 “明天开始,要有人上门来借粮,你就说没.....”林老头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敲门的动静。 他止住话题,站起身去开门。 “二宝,你怎么来了?” “阿公,娘让我来的。” 老大家怕是都等不到半把个月,这几天就该断粮了......算了,到底是一家人,林老头叹息着,让林二宝进来。 “二宝?你咋来了?可是你家又没吃的了?”林老太太说着,扔下鞋底就要进菜园子里去扯菜。 虽说她与那小娼妇不对付,可她见不得几个孙子跟着挨饿,天可怜见的,都瘦得皮包骨头了......铁定好些日子都没吃饱饭了。 “阿奶不用忙,我是来送东西的。”林二宝叫住林老太太,把手头抱着的碗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满满一大碗的肉。 “这…这这……这哪来的?”林老太太皱眉。 昨儿个就端了一碗鸡肉过来,今天还端,那小娼妇是不打算过日子了吗? 不不不不…… 那小娼妇怕真是打着祖宅的主意,不然怎么好端端的连着两天都给送好东西来。 林二宝没有注意到阿奶的神色,把兜里的五枚铜板放在桌上,解释着说: “这都是娘让我送来的,说给阿爷阿奶你们吃,娘还说让我捎带一句谢谢,那些菜很新鲜……家里都还在等着我回去吃饭,我先走了!” 林二宝说完就跑。 “诶诶诶!” 林老太太愣了下,一把抓起那五枚铜板,跑出门想要去追,却瞧见林二宝跑得飞快,没一会儿就没影了。 林老太太看着手上的铜板,有些哭笑不得,暗暗臭骂:“臭小子跑得真快,跟兔崽子似的一溜烟就没了。” 转身进院,关上门。 斜对面的院门半眯着一条缝,在看到老太太进去之后,趴在门边的妇人也关上了门。 妇人是林家老二媳妇,名叫牛小妞,一脸不岔,嘴里不停地碎碎念:“当初嫁进来的时候,老太太说什么一碗水端平,结果这才多久啊就开始悄咪咪地给大房塞钱……不行,我得去问老太太到底什么意思……” 牛小妞还没走到门口,院墙下传来一声呵斥。 “不准去!” 林老二一口接着一口地吸着旱烟,皮肤是常年劳作的土黄,一双大手干而裂,眼睛却又黑又亮,泛着一丝精光。 “现在啥时候了啊,爹和娘年纪都大了,你没事少去他们跟前晃悠添堵,当初分家是为了啥,你心里没点数吗?” 说到这个事儿,牛小妞心中就来气,满脸怨恨地咬着牙,“你还好意思提这个事,村里谁不知道你一个做弟弟的,天天什么事情都不做,就光惦记着自家大嫂。这种丑闻你们林家眼看着快要传到村外了,才急匆匆的把我抬进你们家,我就是来当你们林家的遮羞布的!” 撇见门口那儿几个孩子探着头往这边瞧,林家老二忍着满腔的怒火,低声说:“你给老子收着点,孩子们都看着呢,你非要把自己活成个笑话是吧?” 牛小妞冷笑,“笑话?我从嫁进你们林家开始就已经变成了个笑话,你出门去看看,满村的人谁不笑话我,我要是还在意这张脸,我早找一根绳子吊死算了!” 林老二闭了闭眼,不愿再和这种人多说一句话,扭过头去一口一口地咂着烟。 见林老二闭嘴,牛小妞以为自己吵赢了,双手叉着腰像斗胜了的公鸡一样走进屋去。 林老二看着那又粗又宽,还矮矬矬的背影,嫌恶地暗骂:“简直不可理喻,疯婆子。” …… 王秀莲把锅给清洗干净,顾晓晓叫着几个孩子帮忙端菜端饭去堂屋。 很快,四菜一汤就端上了桌。 林二宝还没进院就闻见了饭香,走进院里看见大家坐在堂屋里闲唠着嗑,正等着他回来。 他心里忽然有些雀跃,娘要是能永远这样就好了。 以前家里面都是冷冷清清的,从来没有这样温馨过,这还是第一次他有了家的感觉。 这样想着时,林二宝步伐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回来了,快坐下吧!咱们吃饭!”顾晓晓嘴上招呼着,开始盛饭。 “好!”林二宝勾唇一笑。 昏迷过去的林三宝也在这时醒了过来,揉着饿得咕噜咕噜叫的肚子,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顾晓晓。 眼睛乌亮乌亮的,有些委屈又有一些害怕。 大哥说,是娘接他们回来的。 娘肯定很生气…… 赵家拿他们东西,还打他们的娘,他和大哥想着,银子要不回来,那就给赵家添点儿堵…… 饭前不训子的道理,顾晓晓还是知道的。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喊着:“三宝快坐,吃饭了。” “……好。” 一顿饭,大家都吃得很开心。 所有脑海中的杂念都被摒弃,王秀莲也难得放开,多吃了些。 大家心里都隐隐担心,但却又忍不住沉迷在其中。 真的是因为这种日子实在是太美好了,没有打骂,没有呵斥,没有嘲讽,有的只是欢声和笑语,还有热菜热饭。 一顿饭下来,唯独林三宝吃得提心吊胆,就连他最爱吃的肉,都没吃几块。 吃完饭,天差不多也开始黑了下来。 大家各司其职地开始忙活,劈柴地劈柴,去挑水的挑水,院里收野菜的收野菜,洗碗的洗碗,生火烧水的烧水。 顾晓晓进屋去拿了一套衣服,走出来就看见一个鹌鹑站在门槛那儿。 本不予理会,但她想了想,小孩子的心理都比较脆弱。 她耐着性子,开口问:“站在这里做什么?晚上怎么吃那么少,是不饿吗?” “不……娘……” 顾晓晓微一挑眉,“嗯?” 林三宝一鼓作气,“今天的事情,我……大哥他……你打我吧,大哥他只是想保护我,要去赵家的事情是我提出来的。” 顾晓晓跨过门槛走出来,林三宝双手攥在胸前,害怕地闭上眼睛,娘要动手了!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是脑袋上面多了一只手,轻轻地揉着。 林三宝睁开眼睛,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娘……” “你爹有没有教过你一个词语?叫事倍功半。” 林三宝眨了眨眼睛,娘这是在考他学问吗? 21:傍身之物 看着这天真的模样,顾晓晓扭头叫:“四宝,你来解释一下。” 灶房里地方太小,洗澡用的热水都是在院里用大锅烧,林四宝正坐在小凳子上,一边借着火光看书,一边注意着火。 闻言他身心一顿,没想到娘会喊他,但他还是放下书,身子朝向这边,小脑壳摇摇晃晃着说:“事倍功半的意思就是说:做事的方法费力大,收到的成效却很小。” 手指微弓,惩罚似的敲了下林三宝的脑袋,顾晓晓望着在空地上劈柴的林大宝,“你们两个听见了吗?” 林大宝和林三宝低下头,“听见了。” 顾晓晓眼睛扫过在场所有人,“在外打仗的将军都知道,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你们这样贸然行事,最后吃亏的只会是你们自己。” “娘不会怪罪你们去找赵家的麻烦,而是你们要知道小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更何况赵家那一帮子无赖,咱们可是正经人,不玩无赖那一套,要想把银子要回来,还得另谋其路。” 正经人……三个字,说得顾晓晓心里边有些发虚。 先不说原身,就连她自己也不是个正经人。 上一辈子为了活下去,她摆地摊赚学费,吊坠耳饰进货几毛钱,转头就卖几十块。 林家几人面面相觑,几人神色各异。 林大宝:娘好霸气! 林二宝:呵,正经人…… 要是娘是正经人,那这世界上就没有泼皮无赖了。 林三宝:娘说得好有道理……他悟了。 林四宝:看来爹把娘捧在心尖儿,并不是空穴来风。 林小夕:站在月光下的娘好漂亮! 王秀莲:婆婆原来这么有智慧的嘛…… 家里边的活都干完,澡也洗好后,顾晓晓把众人都叫了过来。 她单刀直入,“咱家已经没粮了。” 几张脸顿时垮了下来,但心里却也知道,这两天吃得确实太好了,没粮是迟早的事情。 顾晓晓把白天在赵家那里抢来的银簪子和金手镯放在桌上,“所以我打算把这两样东西给当掉。” “簪子是我从赵家长嫂头上抢来的,算是那十五两银子的一点利息。金手镯是当初你们爹娶我的时候送给我的唯一一个礼物……不过如今,填饱肚子才是最要紧的,至于其他的…若是以后手头宽裕了,我再想办法赎回来。” 借手镯和簪子当掉的名头,她就可以好一阵儿不用再找理由了。 秀才爹以前在的时候,对几个孩子好得没话说。 在听到爹的时候,几个孩子不免有些动容,眼眶泛起了红丝。 林大宝是几个孩子中,受到秀才爹关注最多的,对秀才爹的感情也更深一些。 “簪子可以当,手镯不行!那是爹留给娘你的首饰,也是你的傍身之物。” 娘说得好听,以后手头宽裕了会赎回来,但这个以后是多久?是几时? 万一手镯被其他人买走,或是融掉再造其他的样式怎么办…… 况且爹和娘的感情那么好,唯一的信物当掉,娘心里该有多难受…… 顾晓晓笑得很温柔,“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但人不能被这俗物给困住了,肚子总是要填饱的,当下才是最要紧的。” “以后等你们长大发达了,若是有心再给我赎回来,抑或是给我买些金银首饰都是好的。” 几个孩子都没有再说话,沉默以对。 林大宝攥紧了拳头,一脸的憋屈,他如今明明是家中的顶梁柱,却没能发挥半点作用,甚至要娘典当她的贴身之物…… 林二宝在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一定会把爹送给娘的手镯给赎回来! 王秀莲抹着眼泪,都怪她没用,要是她少吃些,婆婆也不必当掉公公送的东西。 顾晓晓在座的神情尽收眼底,缓声说:“明儿一早,大宝跟我一起去镇上,今天大家都累了,早点休息吧!” 洗完澡舒舒服服地躺上床,炕上铺着的是用竹子编织的凉席,夜晚时分,气温一点一点降下来,凉席冰冰凉凉的,睡着倒也还挺安逸的。 几个孩子没有像前两天那样,避她如蛇蝎,睡相也自然了许多。 林小夕拖着小被子往这边悄咪咪地挪了一点,还以为她没看见,脸上露出了雀跃的神情。 顾晓晓在黑夜中,抿着唇轻轻地笑了下。 夜深人静,蝉鸣不止。 夜阑的风吹拂着,世间万物陷入了沉睡当中。 …… 不知哪家的鸡高亢的叫了一声,顾晓晓被吵醒,门外传来敲门声。 “娘,咱们该起了,再过一会儿就该赶不上牛车了。” 是林大宝的声音。 顾晓晓眼都没睁,嘴上含糊着回答:“好,我知道了,我收拾下,一会儿咱就走。” 林大宝的脚步声渐远。 瞌睡像个蒸笼一样笼罩着顾晓晓,就在她又一次要睡过去的时候,那鸡叫声又响起。 顾晓晓猛地睁开眼睛,又迷迷瞪瞪的闭上,想着林大宝还在外面等她……认命的起床。 推开门,天都还没亮。 放眼望去,乌漆麻黑的。 灶房里闪着微弱的亮光,空气中还泛着阵阵的香气。 王秀莲在灶头上忙活着,看到顾晓晓走进来,她连忙端起一碗粟米粥,“娘,放了有一会儿了,能直接喝。这是昨儿个您交代我的分两次煮,剩下的我都给煮了。” 言下之意,她没有私藏。 关键她也不敢啊! 虽说婆婆这两天待人温和了些,可保不齐哪天又忽然炸了…… “好,你有心了。” 顾晓晓舀起一瓢水,“容我先洗个脸。” 把脸洗干净,一碗热粥下肚,身体都变得暖和了起来。 林大宝也喝了一碗。 顾晓晓临走前交代:“秀莲,你今天别上山了,就在家里头把那些衣服给洗了,然后收拾一下家里,小心着点肚子。” 其他的顾晓晓没有过多交代,几个孩子都非常懂事,不需要她多说,那些活儿也会有人干。 王秀莲不一样,要是她不说,指不定又要背着背兜上山去挖野菜。 听着婆婆这般吩咐,王秀莲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只能乖乖点头。 “是,婆婆,您路上小心。” 22:村里头最疯批的疯婆娘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顾晓晓跟着林大宝走到村头那儿,有好几个村民都要去镇上。 他们脚边放着背篼,里面装了不少东西,有山货也有自家种的菜,想趁着今天赶集赚点银子。 一妇人瞥了眼顾晓晓,在看到她白白净净的脸蛋时,眼中闪过嫉妒。 这林赵氏去一趟镇上,不光换了衣服还洗得这么干净,指不定是要去勾引男人的。 远处叮叮当当的铃声响起。 牛脖子上的铃铛声由远及近。 这是隔壁刘家村赶牛车的,沿途会经过山坳村,这牛车存在有好些年头了。 按人头算,一个铜板能坐一趟。 顾晓晓掏了两个铜板,带着林大宝坐上牛车,几个背篓放上来,牛车上顿时有些挤。 人挨着人,几乎没有什么空隙。 那个妇人故意挨着顾晓晓坐下,身上的汗臭味钻进鼻子里,她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头,但也没说什么。 那妇人看见她皱眉,心头泛起浓烈的嫉恨,嘴上开始不饶人:“哟!林赵氏身上咋这香,你平时不都天天往莲花村跑的嘛,今天打扮这么花俏,是要上哪去呀?” 牛车本来也不大,妇人的话响起,几双眼睛纷纷撇了过来,眼中无不写着看热闹几个字。 附近村子的人都知道,山坳村的林家长儿媳妇,惯是个家里有啥好东西都往娘家送的,送了好些年。 前几天却被打昏了过去,这事儿瞬间被传开了,好些人拿这事儿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话来讲。 这才几天,就又开始不消停了。 看来是家里头是真没粮了,打算另辟蹊径,寻找出路呢…… 想到此处,大家看顾晓晓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不对劲了起来。 林大宝急得想要开口,却被顾晓晓伸手按住。 她冷冷一笑,“强子嫂还真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恶心人呢,我看你是大早上的没净口吧,不光口气大还挺会嚼舌根,白的都给你说成红的,你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 强子嫂气得眉头倒竖,哼哼地说:“你才没净口呢!你要心里真亮堂,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地反驳我,无非是我说到你心坎上了。” 顾晓晓神情冷了下来,“空口无凭就想污蔑人。强子嫂还真是跟你家男人一模一样,张嘴就喜欢诋毁别人的名声,还想着要强占别人便宜。” 若只是当着她一个人的面说也就罢了,可林大宝也在身边,她自然由不得别人当着自己的孩子的面,破坏她好不容易打造出来的美好形象。 强子嫂炸了,突然站起来,双眼怒瞪着,“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头清楚,真要我把话给挑明了,大家反而面上都过不去。” 顾晓晓故意说得云里雾里,村里头好一些男人见原身成了寡妇,便想着暗通款曲,好几次深夜偷摸扒窗户,或是在门口来回溜达。 其中就有这个强子嫂男人的身影。 也亏得原身性子泼辣,又蛮横不讲理,举着根棍子把那些觊觎她身子的人都给打跑了。 原身虽说许多事情都做得不堪入目,但在清白这一方面,她始终坚定,不做万人枕的破鞋。 不过这强子嫂未免也太不淡定了,兔子拉车——连蹦带跳的。 窜得这么急,也不怕摔下去。 听到顾晓晓这么说,强子嫂憋着气坐下来,心里头跟万只蚂蚁在爬一样,想要立马回去问个清楚,但又怕这车上的人笑话。 见人消停,没什么热闹,可看,其他人也把眼神给收了回去,心中各自琢磨着,强子嫂说的是真是假,若是真的…… 有个别男人偷摸撇着顾晓晓的胸脯……眼神算不上干净。 若是真的,那岂不是可以睡秀才睡过的女人了? 啧,光是想想,心头就痒痒。 那滋味铁定不错! 顾晓晓抬眸,顺着那几束目光看过去,手中不知何时举着一把柴刀,冷不丁地露出一笑。 几个男人吓得急忙扭头看向别处,他们在想什么…… 那可是村里头最疯批的疯婆娘! 要把人惹急了,指不定是要挨一刀的! 到时候就是里正知晓此事,也不会占他们这头。 划不来,划不来! 看到这反应,顾晓晓心中冷哼。 上一辈子受过的那些苦难,早就将她的脸面踩在泥里边了。 当她没有任何顾忌,撕破脸来闹的时候,身边反而全是和颜悦色的人。 所以说,人有时候不能顾忌太多,往往在你这不敢那不敢的时候,别人就是抓住你这一点,然后使劲地欺负你,打压你,污蔑你。 顾晓晓眼神有些涣散,思绪渐渐飘远。 “娘……”林大宝叫。 意识被拉回来,顾晓晓扭头,林大宝眼中满是担忧,“娘……” 顾晓晓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没事,不用担心。” 林大宝小声地说:“娘,您要不再考虑一下?那个手镯……” 牛车上人多眼杂,顾晓晓出言打断:“我有分寸,这些话不必再说。” 林大宝扫了眼,果然看到好几双眼睛又望了过来,他连忙噤声,不再多嘴。 手镯……强子嫂眼咕噜一转,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 天渐渐地亮了。 天边一抹艳阳洒落。 牛车在青阳镇外头停了下来。 顾晓晓和林大宝下了牛车,往镇里边走,长街上萧萧条条的,来赶集的人不多。 沿街好一些店铺都关了门,只有几家卖吃食的还在经营着。 青阳镇附近居住的人多是一些种庄稼的农民,这两年地里头旱着,大家手里头都没钱,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 哪有什么闲钱买这买那,久而久之,镇上的店铺一家接着一家都关了。 坐牛车耽误了两三个小时,清早喝的粟米粥早就消化完了,顾晓晓带着林大宝,在巷子转角旁的面摊坐下。 穿着灰布麻衣的老头子,热情地过来擦着桌子,“客官,吃点什么呀?” 顾晓晓往那边瞧了一眼,有牛肉面,素面,还有馍馍卖,种类也不是很丰富。 她想了想,“来两碗牛肉面,一碗多要香菜。” “好嘞!马上就好!” 23:你被录取了 现拉的面条扔下锅,筷子搅和搅和,盖上锅盖闷了一会,又掀开蒸腾的热气冒起来。 面老板动作十分流畅,不一会儿面就端上了桌。 “两位,慢慢吃!” “等一下。” 林大宝出声叫住,指了下那碗面,“老板,牛肉面多少钱一碗?” “三文钱。” 看着那上面飘着的两片牛肉,林大宝有些难以置信,“那素面多少钱?” “一文。” “那你把上面的牛肉挑掉,我要吃素面的。” “啊这……”面老板面露难色。 顾晓晓扯着林大宝的衣袖,冲面老板打着哈哈:“没事没事,就要牛肉的,老板你快去忙吧!” 面老板搓着手,“那个……能先把面钱给付了吗?” 顾晓晓顿时福至心灵,也没过多计较,从腰带里抠出六枚铜板,递了出去。 面老板连忙作着揖,表示面条吃完了免费续。 顾晓晓让面老板赶紧去忙,随后从筷子桶里抽出两双筷子,一双递给林大宝。 “快吃吧!面泡久了就该坨了。” 林大宝看着眼前的那碗面,有些难以下嘴,“娘,咱家已经没什么钱了,你……”你省着点花。 顾晓晓故意板着脸,“快点吃!” 林大宝迫于威淫,拿起筷子搅和着开始嗦面,碗里突然多了两片牛肉。 他受宠若惊,“娘?” 顾晓晓叹了口气,“这几年你爹不在,我呢又整天往赵家跑,二宝三宝,还有四宝跟小夕,多亏有你这个哥哥照顾……你辛苦了。” 林大宝眼眶一红,狼狈地抹着泪水,爹去世以后,娘变得越发不顾家,为了不让这个家垮掉,他只能拼命咬着牙,把这个家给撑起来,努力不让弟弟妹妹饿死。 娘的一句话,让他这些年的无助和心酸好像都有了宣泄口。 顾晓晓的手拍了拍那稚嫩的肩膀,这个家若是没有林大宝,恐怕早就垮了,几个孩子甚至有可能会饿死。 尽管林大宝心智不是很成熟,但他依旧用他自己的方法,养活了弟弟和妹妹,也撑起了这个家。 她真的很佩服,因为换作是她,不一定能做得到。 “吃面吧。” “嗯!” 娘俩正吃着面,旁边来了一桌客人,也叫了两碗面在吃。 “诶!你听说了吗?西边街那里正在招人呢,听说是要年轻气壮的男汉子去码头搬东西。” “码头?青阳镇没河啊,哪来的码头?” “翻过山那边的知青县不就有码头的嘛,虎头商行正在给他们那码头上招搬运工呢,咱俩待会也去瞅瞅。” “行。” 年轻的搬运工……林大宝有些心意动地看着顾晓晓,但没说话。 顾晓晓微微挑眉,“你想去?” “嗯!” “好吧,吃了面去看看。” 走到那两人说的西街,街头那儿聚集着好一些男人,上至五六十岁,下至十三十四的都有。 全都围在一个装潢的富丽堂皇的马车前,七嘴八舌地介绍着自己,生怕错过这一次干活的机会。 今年的收成怕是也没希望了,要是再不找点活儿干,家里面的人就只能干坐着等死了。 一个小厮穿着打扮的人站在马车前廊下,大声地喊着:“都安静!一个个的都排好队,要是再这么乱下去,我们虎头商行立马就走!” 话音刚落,场面安静了下来。 众人自觉有序地排着队,林大宝满是雀跃又期待地看着顾晓晓,“娘……” 若是能被虎头商行选上,家里面就能多一项收支,地里头就算收成不好,娘也不用典当爹送给她的信物,弟弟妹妹们也能吃上饭,不用挨饿受冻。 好大儿这样看着她,顾晓晓实在不好拒绝,“你去吧!” 得到顾晓晓首肯,林大宝等不及地跑了过去,排在队伍后头。 打了眼那边长长的队伍,顾晓晓跟林大宝交代了两句,随后,朝着镇上的唯一典当铺走去。 抬腿跨进典当铺,只有一个小厮在那边忙活着,看到人进来也没招呼,神情冷漠。 比人高的柜台,两尺宽的窗口,窗栏横叉在窗口上方。 顾晓晓把一根银簪子举高,一双手接过,打量了番。 “五十个铜板。” 顾晓晓诧异地挑了挑眉,杀价杀得这么狠吗? 网络超市给的价格都是五百个铜板,况且在银器首饰上面,还会给出第一次售卖的预估价格。 这只银簪的价格,可是一两银子。 “我不卖了,把簪子还给我。” 一身冷嗤响起,银簪子回到了顾晓晓手上。 顾晓晓抬腿走出去的时候,耳边响起细细碎碎的声音。 “价格……这……你压……” “无碍……这阵子多的是来典……放心…她还会回……” 她扭头望向典当柜上方,一男一女互相面对面,小声的说着,眼神还不住的往这儿瞟。 发难财的人,果然不管什么时候都有。 就如两人所说,肚子空空没粮的时候,多的是来典当首饰换取银钱的人。 虽说这根银簪子是从讨厌的人头上摘来的,但她又不讨厌钱,才不要贱卖。 把簪子揣在怀里,顾晓晓绕进巷子里头,走到僻静的地方,左右打量了一番,见都没什么人。 点开网络超市,选了一些做菜用的调味品和菜籽油,又买了十斤粟米和十五斤大米,还有一条五花肉和一大块的猪板肉跟一口大锅。 家里边那破了洞的锅,顾晓晓早就看不顺眼了,趁着今天她无论如何都得给换了。 全都塞到背篓里头,把一口大锅放在上面,然后背着走出巷子。 来到西街这边,最前头不知何时摆了一个桌子,桌子后边坐着一个穿着很像管家的人,旁边还站着一个小厮。 一问一答一写。 队伍的人流涌动着,很快就轮到了林大宝,他有些紧张的往前迈了几步,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姓名。” “林大宝。” “年方几何?” “十六。” “以前有干过吗?” 问到这个,林大宝有些忐忑,“没有,但是我力气大,干活快!” 听到这个,坐着记录的管家抬头扫了一眼,又低下头去,像是在着重记录着什么。 管家挥了挥手,小厮意会,“你被录取了,包吃包住,还有两套工服。今天下午就得去知青县,能去吗?” 24:卖儿求荣 “这……” 林大宝没想到会这么着急,他神色有些慌张,“这个,我得去问问我娘。” “行吧!下午申时一刻,我们商行队伍就会离开,你若是能来就早点来……下一个!” 林大宝急急忙忙地离开,四处找着顾晓晓的身影。 “这里!”顾晓晓抬手挥了挥。 林大宝像是找到了风向标,奋力的冲这边跑过来,兴高采烈得像个孩子一样。 “娘,我被录取了!今天下午就走,包吃包住还有衣服穿,儿子要去挣大钱了!” 话音落下,林大宝见顾晓晓没说话,他有些局促,“娘……” “你真的想去吗?”顾晓晓看着眼前这个,和她齐肩一样高的男孩子。 才十六岁就离开家,前往那么远的地方去打工,说实话顾晓晓有些不太放心。 “想!” 林大宝回答得铿锵有力,神情坚定。 “娘你也说了,我如今是咱家里的顶梁柱,自然该撑起整个家的家计。我不想要你典当爹送给你的东西,我也不想看到弟弟妹妹挨饿受冻的样子,所以我想去,我想去赚钱,有了钱咱家日子才会越过越好。” 话里有娘,也有弟弟妹妹,却唯独没有他的媳妇王秀莲。 孩子有志向和目标,顾晓晓见状也不好再阻拦,带着林大宝去成衣店铺买了几件贴身穿的衣物,又添置了一些个人用的物品。 林大宝看着银子流水似的花出去,他的心肝跟着疼,“娘,我一个大男人,用不着这些细致玩意。” 顾晓晓把买来的东西都装进一个布袋里,“在外头不比在家里,在家里不讲究没人说,可到了外头你时常一身汗臭,指不定是要遭白眼的。” 林大宝没想到这一层,他挠了挠后脑勺,“还是娘懂得多一些,儿子受教了。” 时间晃眼来到了大晌午,顾晓晓强硬地拽着林大宝的手,走进一家饭馆里,点了两个菜一个汤。 一顿饭吃下来,林大宝吃得五味杂陈,他知道娘是担心他去了那边以后,就再也吃不到什么好东西了,所以想趁着现在多弥补一二。 吃完饭,差不多快到时候了,顾晓晓把林大宝送到西街那儿,把装着衣服和洗漱用品的布袋挂到他肩头上,语重心长地交代: “去了那里好好干,干活的时候慢着点,别伤到了自个。” 林大宝点点头,“我知道的,娘,您就放心吧!” 顾晓晓嘴唇动了动,还想要说点什么。 那边的队伍已经准备要出发,林大宝着急地说了句“娘,那我去了啊!”就往那边跑。 “大宝!”顾晓晓大叫。 林大宝骤停,扭头看过来。 “你是娘的骄傲,得空了往家里捎封信,别让娘担心!” 林大宝眼眶一瞬间湿润,狠狠地点头,随后便朝着队伍跑了过去。 等坐上了队伍的马车,旁边人凑过来搭话,“兄弟,你这布袋里装的是啥呀?鼓鼓囊囊的。” 林大宝颇为骄傲,“是我娘给我准备的衣物。” 那人嬉笑着,“你娘对你还挺好。” 林大宝抢着回答:“那可不!” 同行的都是要去虎头商行干活的,大家开始互相打着招呼,想着提前拉拢一下人际关系。 等到一个人的时候,林大宝悄悄拉开布袋看,越看心里越美,娘对他真的超好! 忽然马车颠簸了一下,藏在下头的藏青色钱袋露了出来,林大宝瞪大了眼睛,伸手去探着数。 里头有十个铜板。 娘竟然还给他准备了钱…… 这一刻,林大宝的心里暖暖的,犹如一股暖流在源源不断地流淌着。 他要挣钱! 他要挣大钱,让娘下半辈子都能够顺顺畅畅,无忧无虑的过! …… 送走林大宝,顾晓晓又去周边打听了一下,在得知虎头商行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商行,并且没有出现过什么恶劣事件,她放心了许多。 背着沉甸甸的背篓,走到了镇外头,牛车上坐着好几个人。 她特地挑了个远离强子嫂的地方坐下,谁知道他她刚坐下,那人又眼巴巴地凑了过来。 “你那手镯儿卖了多少钱呀?你强子嫂手头最近紧,你要不给支援支援?” 顾晓晓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强子嫂一脸贼兮兮的,生怕别人听见一样,“你就别装了,来的时候大宝说的话我都听着了,后来我还瞅见你去典当铺了……你要不想被我抖到您老太太那儿去,你不得……意思意思?” 顾晓晓被这逻辑给逗笑了,“我典当首饰,那也是卖我自己的东西,你就是说到天王老子那里去,我也不带怕的。” 她面上镇定,心却是一惊。 这老妖婆应该只跟到了点当铺那里,后面就没有再跟……不然以这人的尿性,怕是不会轻易放过她。 以后还是得多加小心才行,不然要是被人看见她使用网络超市,指不定会被当成是妖怪,拉去五马分尸。 见顾晓晓油盐不进,强子嫂索性将话给挑明,“林大宝没有跟着来,是被你给卖了吧?我可看见了你把林大宝卖之前,还在去吃了顿好的,你典当手镯别人自然不会说什么,可若是你卖儿求荣呢?” 顾晓晓面色骤冷,“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你那张嘴要是敢造我赵晓晓的谣,你信不信我把它给撕烂?!” 她知道有些人的脸皮很厚,但没想到这强子嫂不仅脸皮厚,这脑回路也挺清奇的。 这林赵氏凶起来好可怕……强子嫂瑟缩一躲,嘴硬:“反正我没有说错,如果你没有卖林大宝的话,那他为什么没有跟着你来?” “我看你是卖布又卖盐,多管闲事,我们林家的事情,你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其他人也来了。 强子嫂甩了一句,“咱们走着瞧。”就没再多说。 顾晓晓冷冷瞥了眼。 等着瞧,就等着瞧。 在她眼里,这强子嫂不过是狗撵鸭子,只会呱呱呱的叫。 人都到齐,牛车缓缓的动了起来。 和顾晓晓同村里的王老太太,瞅见她背篓上头那口锅,“林赵氏,你这背篓里装得东西还挺多,快打开让我们瞅瞅你都买了啥。” 顾晓晓勾唇,“怎么,你是打算看完之后,给我报销还是咋地?” 开口却碰了一鼻子的灰,那人神色不虞,嘴里嘟囔着:“那么小气做什么,我又不会偷你的,不给看就算了......” 顾晓晓神情淡淡的,不予置否。 若是仔细看,就能看得出她对这种人的行径很是不齿。 旁边又有人问:“我记得林大嫂你家不有锅的嘛,咋又还买了一口,看着挺不错,在哪买的?” 25: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把大宝给卖了? 顾晓晓敷衍着,“随便找了家铺子买的。” 那人闻言,同旁边人撇嘴。 显然他们都看不惯顾晓晓这样大肆挥霍。 在这个节骨眼,大家兜里但凡有个子儿都是去买粮食,这林赵氏竟然是拿去买锅,可真是个顶顶的败家娘们…… 但这个事情很快被揭过,其他人闲唠着扯到了别的话题上,眼神却是不停地互相打量着对方背篼都买了啥。 特别是强子嫂,她的眼睛都快要沾在顾晓晓的背篼上,好似多看几眼,那背兜里面的东西就会变成她自己的一样。 一人一嘴地闲扯着。 “原本苞米只要一个铜板一斤,今儿个我去,竟然要三个铜板……” “我家那老婆子牙口不好,本来想着去买几斤粟米,居然也从两个铜板涨到了五个铜板一斤,最后只能买点荞麦面回去。” “这地里头都旱了两年,去年好歹还能靠陈粮度日,今年要是收成再不好,这可咋活呀?” “咱们交了那么多粮食税,朝廷总不会睁着眼睛不管吧?” “咱们这旱着,我听人说广安城那边一连下冰雹好几天,南边又是发水灾,地里头的粮食全都被淹死了,这到处都在降天灾……” “那这……朝廷的粮就是再多,恐怕也不够吧……” 越往下聊,众人越是绝望。 聊到后头,直接都没声了。 这时,被碰了一鼻子灰的王老太太又把矛头指向顾晓晓。 “林赵氏,你家大宝不是跟你一块去镇上的嘛,怎么没有跟着你一起回来?” 顾晓晓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看你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别人什么事情你都要问问问,你烦不烦!你要实在闲得闭不上嘴,就下车去跑跑,别张嘴吵吵。” 这老太太说的话明明老虎挂念珠——假慈悲,话里话外也没有多关心人,就是要东问西问个没停,像只苍蝇一样嗡嗡嗡的,快烦死她了。 王老太太被怼得脸红脖子粗,想要怼回去,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村里边的人都说林赵氏嘴巴厉害,就如同悍妇一般不讲理,她本来还不服气,想着靠年纪压一头,没成想对方根本就没有尊老爱幼的孝心。 这话若是叫顾晓晓听见,她怕是要说,这是年轻时候做过多丢人的事情,老了才能这么不要脸。 听到王老太太被怼,也没人开腔去打抱不平,毕竟不是谁都能在林赵氏手上讨着好处的。 经此一闹,气氛倒也没有那么沉闷了。 蓦地,天空中三两只黄褐色的虫子结伴而飞,前翅狭长,后翅无色透明,看起来很像…… 一个老人乍得出声:“那不是蝗虫吗?” 此话一出,众人的心窝窝更凉了一截,脸色也愈发的苦了。 前些年十里八乡也闹过蝗灾,蝗虫过境,寸草不生,那种生死不如的苦日子好不容易熬了过来,这两年又开始干旱…… 地里头的收成,明眼看着都不太好,这要是再闹了蝗灾,简直就如把人往死路上逼。 后半趟路上,气氛变得死寂沉沉的。 再没有一个人说话。 大家都在思索着该怎么办,可越是往下想,就越是感觉活着无望。 牛车在山坳村村头停下,顾晓晓从上头跳下来,背着背兜回到家。 推开院门进去,反手又关上。 眼下村里边人们日子过得都苦,背兜里的东西若是叫人看见,难免会遭人惦记,还是关上门比较保险。 家里几人见顾晓晓回来,连忙凑上来。 “娘。” “婆婆。” 背篓放在堂屋里,先把上头的锅拿下来,还没来得及拿下头的东西,院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顾晓晓反手就把锅给盖上去,十分警惕,“二宝,把背兜提屋里去。” 林二宝不明所以,但到底还是照做了。 顾晓晓走到院门口,扯着嗓子喊:“谁啊?” “是我,林赵氏,开门。” 顾晓晓:“……” 这她咋能听得出来是谁? 扭头见林二宝有乖乖把背兜提进屋,她才把门打开。 入帘是个两个老头子,其中一个小老头矮矮的,眉眼弯弯,显得很和善。 另一个表情严肃,看起来刚正不阿,很不好说话的样子。 顾晓晓搜索了一下原身的记忆,开口喊:“村长,里正,你们怎么来了?” 小老头村长轻咳了两声,“附近村子好多家都遭窃了,那贼人惯喜半夜潜进家里头偷人粮食钱财,你们住在这村尾,要多加小心,半夜里留个心神,别睡太死了。” 日子一不好过,人心就跟着歪了,小偷小摸也跟着出来到处游荡,附近村子都被盗窃了个遍,怕是很快就要轮到他们山坳村了…… 这晓得归晓得,可他和里正商量了一上午也没琢磨出个法子,只能挨家挨户地通知,叫村里头的人都小心些。 顾晓晓面露感激,“多谢村长里正您二老通知,我们知道了,我们会多加小心注意的。” 村长顿了下,“啊…好,好,那我们去下一家了。” 这林赵氏改性了? 咋突然说话这么礼貌,整得他都有点不习惯。 莫不是中邪了吧…… 里正从来到这里就没正眼看过顾晓晓,在听到她这么说,也不免看了一眼。 但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送走二人,顾晓晓又关上了门。 把背篓里的东西都拿出来,看着摆在桌上的粮食和肉,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却没有一人露出喜悦的神情。 “娘,大哥呢?他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他去哪里了?”林四宝站出来,神情有着不符合年纪的严肃。 他从刚才没看到大哥的身影时,就想问了。 顾晓晓一拍脑门,她咋把这事给忘了? “你们大哥被虎头商行给招去了,商行要人要得急,今天中午那会儿就跟着商行队伍走了。” 话音落地,无一人说话。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仅片刻间,眼中便盈满了泪水。 林小夕低头抹着眼泪,嘴里发出呜咽声。 小孩子都藏不住心思,王秀莲也是个单纯的,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人在想什么。 顾晓晓木着脸,“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把大宝给卖了?” 26:被骗了多少次 顾晓晓沉默了。 心像落入了冰窖,拔凉拔凉的。 林二宝伸出手,摊开手心,“把银子给我,我要去把大哥赎回来。” 大哥若是被签了卖身契,子孙后代,世世代代都只能为奴为婢。 要想脱了贱籍,犹如登天之难。 他必须趁早去把大哥给接回来,这个家不能没有大哥,他的家人从今以后就只有大哥三弟跟四弟五妹还有大嫂。 这个女人,再不是他的家人! 看到几人脸上的神色,顾晓晓也不想再解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个家里的人本就不相信她,说多了也是无用。 她从腰带里摸出几枚铜板,“拿着这个钱,你们明早去镇上打听一下,今日早晨西街街头的虎头商行……既然从我的嘴里说出来的话,你们都不信,那你们就去听别人说的吧。” 林二宝本来以为他说出这话后,顾晓晓会大吵大闹,甚至会动手打人,可没想到她一脸的坦荡,没有丝毫做亏心事的心虚。 难道……真的是他误会了吗? 把铜板塞进林二宝的手里边,顾晓晓也不再去管他们想什么,把东西都收拾归整好,随后便去了灶房。 一刀一刀切着猪板肉,这是她在网络超市特地买来榨油的,要想把几个孩子身体给养好,还是得吃猪油。 猪板肉切好,顾晓晓把王秀莲喊进来,“把火升上。” 让她做什么东西可以,但要让她生火,那她是真不在行。 没办法,要怪就怪现代科技太发达,根本用不着人工生火…… 灶孔里的火很快升起来,把切好的猪板肉都扔下去然后掺了些许水,让其慢慢地熬。 空气中隐隐浮动着肉香味,勾得王秀莲不停咽着唾沫,这一天下来她就只喝了一碗粟米粥,到现在早消化完了。 看着婆婆那阴沉沉的脸色,王秀莲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的。 …… 强子嫂放下背篓,转头拎着绣筐就朝着林家祖宅那边去,待到快要走近时找了块人多的地方坐下。 她状若无意地坐到林家三儿媳妇刘翠花身旁。 刘翠花皱着眉头,往旁边挪了下,这强子嫂身上总有股难闻的汗馊味,一年到头也不换几身衣裳,熏得她头昏脑涨的。 强子嫂没有错过那嫌弃的眼神,她愤恨地咬了咬牙,这林家的人都这么讨厌。 她装作没事人一般,先是絮絮叨叨地打了两声招呼。 随后才开始说:“今儿个我不是去了一趟镇上嘛,你家长嫂带着她那大儿子也去了,等到回来的时候却只有她林赵氏一个人回来,他家大宝却没有跟着回来,我一开口问,她还跟我急呢,你说这事奇不奇怪?” 刘翠花本来还没反应过来这强子嫂想说个什么,但紧跟着脑子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赶紧站了起来,匆匆忙忙地扔下一句“我家里头还有事,我先回去了。”就走了。 看着离去的身影,强子嫂冷笑。 林赵氏这就是你得罪我的下场。 …… 锅里头的肉还在熬着,顾晓晓走到外头正要洗手,院门儿忽然被一脚给踹开。 林老太太手里边举着一把菜刀,眼露凶光地冲进来,在庭院里一扫而过,看到了站在水缸旁边的人。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又在三步之遥处骤停,脸上一闪而过胆怯,但很快又转变成满满的恨意。 “你个千刀万剐的小娼妇,该死的贱人,你居然卖儿求荣,快说!你把我大宝卖哪去了?!” 顾晓晓眸光淡淡的,不必问,她也知道这是谁在背后头嚼的舌根。 面对林老太太的质问和谩骂,她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没有卖大宝。” 林老太太吸了吸鼻子,空气中的肉香浓郁,她撞开顾晓晓走进灶房,指着那锅猪肉,像是抓住了把柄一样,厉声质问: “你兜里那点钱早就贴补给赵家了,眼下田里边也还没到收成的时候,你若是没有把大宝给卖了,你哪来的闲钱买肉?你别告诉我这些是你上街上捡的。” 顾晓晓揉着被撞疼的肩膀,侧头看了眼院外头,大门那儿聚集了好几个人头,不出意外的话,她卖儿求荣的“光荣事件”明天便会席卷整个山坳村。 再一看屋檐下的几个孩子,一双双清澈见底的眼眸,在看向她时却变得复杂起来。 林老太太气急败坏地跳脚,“我在跟你说话,你装什么哑巴?好事的时候你上赶着去凑,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你,遇着坏事了你就装起了哑巴是吧?” 顾晓晓深吸了一口气,重复着一句话:“我没有卖大宝。” 不怪林家老太太和家里孩子会误会,主要是原身以前做的荒唐事太多,林大宝又是跟着她去镇上之后,便没有再回来。 和外人吵起架来,可以口无遮拦,但这是原身的婆婆,也是她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后,唯一能感受到善意的人。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好好维系这段关系。 林老太太闻言一愣,这林赵氏以前不都尖牙利嘴,无理都能辩三分的人,怎么今儿个这么温和? 这么一比较下来,她反而更像那个无理取闹的疯婆子…… 林老太太心中不忿,但举着的刀到底还是放了下来,声音中有着不易察觉的委屈,“我才不信,你以前就老忽悠我,我再也不信你了!” 顾晓晓哭笑不得,林老太太这是被原身骗了多少次啊...... “赶紧把卖大宝的银子交出来,我要去把大宝接回家!”林老太太扭头抓着王秀莲的手,心疼地叫着:“哎哟……瞅瞅瞅瞅,一个好好的儿媳妇被你蹉跎成这样,真是造孽啊!” 说到卖大宝的银子时,林二宝带着几个孩子也走了进来,站在林老太太身边,统一战线,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意思很明显,相比较起顾晓晓说的话,他们更愿意相信林老太太。 那可是他们的大哥,他们不愿意拿大哥的下半生去赌,他们只要大哥回来。 平安健康的回来。 27:局外人 看到林家的人同仇敌忾,顾晓晓神色麻木,心里痛得难以呼吸,有种被深深背叛的痛楚。 她很久以前就知道,要想笼络人心不是那么容易的,但没想到会这么难...... 林老太太左抓一个又牵一个,脸上很是得意,骄傲地微微抬着下巴,“把大宝接回来之后,这几个孩子我也会接走,既然你把他们当茅坑里的石头爱答不理的,那就让给我这个当奶奶的来养。” 顾晓晓有那么一瞬间,都在想要不算了。 她本来就没养过孩子,这两天更是感慨养孩子费劲得很,贴心贴肺换来的却是如今的场面...... 上一世的她孑然一身,生如浮萍,活得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是一日三餐不用愁的。 让林老太太接走几个孩子后,她大可以换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利用自己的医术,混个赤脚医生当当,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道苍老的声音截断。 “胡闹!” 顾晓晓看去。 一双清明的眼望过来,像是要将她心底的想法都给看穿,她有些赧然地低下头。 她的那些想法属实有点不当人了。 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可以随意撇弃的物件。 她会这样想,也就说明她自始至终都没把自己当成是这个家的人。 顾晓晓以为自己身为局外人,随时可脱身,殊不知她早就已经陷其中了。 林老头收回眼神,无奈地叹息,“老婆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几个孩子当然得跟着自己娘好好过日子,你别没事瞎掺和。” 林老太太犟嘴,“我哪有瞎掺和,我明明说的就是实话,这小娼妇心里头只装着赵家的小童生,她哪里记得自家几个小瘦猴,我这......我的几个心肝宝贝被养成这样,我做奶奶的心疼,想接到身边,难道也有错吗?” 林老头不予与自己老伴争,扭头看向顾晓晓,嗓音平稳:“大儿媳妇,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大宝他如今在哪里?” 林老太太不乐意了,“老头,你做啥呢?!” 顾晓晓知道林老头这是在给她一个机会。 一个开口解释的机会,一个认错悔改的机会。 她一字一句,语调轻缓,“在知青县的虎头商行的码头当搬运工,今天中午我送他走的。” 林老头盯着她的眼睛,“你敢去宗祠对列祖列宗发誓,你没有卖大宝吗?” 在信息闭塞的封建王朝,佛道信仰和宗祠对人们来说,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拜见之前都要净身洗手才行,若是在菩萨或是祖宗面前撒谎,触犯神怒,是要遭天谴的。 “我敢。” 说这话的时候,顾晓晓直视着林老头的眼睛,眨都不带眨的。 她本也没撒谎,自然不可能心虚。 在得到坚定的回答后,林老头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他其实心里也没底,这个大儿媳妇做过太多的荒唐事儿.....但总算没有迈出这一步。 自此,林老头对这个大儿媳妇的印象,发生了些许改观。 果然,不论人再怎么坏,总算还是不会卖自家儿女的。 林老头转头看着自己老伴,“你可听见了?” 林老太太不情愿地哼哼唧唧:“我又不是聋子,自然听得见。” “听见了,还不松开?” “哼!”林老太太松开手。 眼看着就要抢到手的乖孙,这下好了......都让臭老头子给推出去了。 手都还没捂热乎...... 想到这里,林老太太幽怨地剜了一眼自家老头。 林老头无奈地摇摇头,对着顾晓晓语重心长的交代:“村长和里正应该都到你家来过了,晚上多防着点,我听说那小偷不挑嘴,什么都偷,柴米油盐你看紧点......我知晓你一个人要养活这几个孩子不容易,但你终究是他们的母亲,亲情是所有感情中最不可割舍的,你要是有啥困难就去祖宅,我和老婆子总不会不管你们的。” 顾晓晓:“......” 这是在点她呢...... 林家老头恐也是怕她真的抛下几个孩子,跑了。 ......好吧,她确实有生过这个念头。 她认。 “是,我知道了,那就先谢过孩子他阿公了。” 林老头絮絮叨叨又说了一些,字字句句不离亲情血缘,引经据典,老生常谈。 顾晓晓一字不落地全听了进去,时不时的还会点头附和。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原身的这个公公竟也是秀才出身,学问高着呢。 以前还在村里头开了个启蒙学堂,只不过后来人老了,精力跟不上,加上自家好大儿也得了个秀才,他也就顺势退贤让位了。 林老头说到口干舌燥,他砸吧砸吧嘴。 手边递来一只水瓢,林三宝小手举着,扬起大大的笑容,“阿公,喝水。” 林老头一愣,随即接过来喝了一口,倍感欣慰地拍拍林三宝的脑袋,“好孩子。” 这喝了水,林老头突然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抬眼望了眼外头,已经是黄昏时刻了。 “好了,多的我也不说了,你心里要有点数,晓得不?” 顾晓晓瞥了眼那边的热闹,嘴角勾起,习惯性地点头,“晓得晓得。” 看到大儿媳妇老实了,林老头放心下来,扭头正要叫老婆子,却发现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赫然把这里当成自己灶房,忙活起来了。 有王秀莲帮忙打着下手,林老太太把炸好的油都装进大油罐里,大半的油渣都被捞起来放凉,剩下的一钵油渣,则是撒上盐,大大小小的吃得正开心。 “老婆子,你弄啥呢?!” 林老太太将油渣囫囵咽下,有些尴尬,“我...我饿了。” “你说说你,你还......唉!” 林老头去拽林老太太的手,“咱回家。” 林老太太自知理亏,仍由着被拖。 顾晓晓横一脚,挡住去路,“孩子他阿公,这也快天黑了,你们回去现做也麻烦,不如就在这里吃了再走吧。” “这......”林老头有些为难。 林老太太却是一脸的心意动,她都多久没有和孙子们一起吃过饭了,这好不容易有个机会..... 顾晓晓冲林三宝使了个眼色。 小家伙机灵,瞬间明白了亲娘的意思,拉着小妹走过来,期期艾艾地晃着二老的手。 “阿公阿奶,你们就留下嘛~” “我们想和你们一起吃饭,今晚还有油渣,我想吃阿奶做的饭菜了......” 28:家 林老太太看着孙子孙女在膝下撒娇,那个心啊软得一塌糊涂,连忙表示:“想吃阿奶的饭还不容易,阿奶现在就给你们做......” 林四宝见状,也拿着一本书走到林老头身旁,“阿公,我有几处不懂,您能给我讲讲吗?” 若是别的,拒绝也就拒绝了,但孩子好学求问,林老头是万万说不出拒绝的话来的。 他当即拉着林四宝的手往外走,“这灶房里头黑,阿公眼神不好,到外头来。” 两个老人都被几个孩子缠住,顾晓晓走进卧房里,去把那条五花肉给拿了出来,还顺便在网络超市里买了点菜。 一并拿到灶房。 林老太太双手叉着腰,一脸豪横的凶巴巴,“行了,你就别在这里碍眼了,这里有我就行,赶紧出去。” 王秀莲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婆婆跟婆婆的婆婆吵起来,那场面......她一个受气包儿媳妇绝对控制不住。 阿公,您快回来......您的孙媳妇想您了。 在医院实习那几年,再不堪的言语顾晓晓都听过,这种自身便带有善意的人,让她根本生不起气来,闻言也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辛苦婆婆你了。” 说完,她就走了出去。 林老太太先是一怔,老脸泛红。 这小娼妇笑起来,还挺......温柔的。 呸! 她在想啥呢! 难道是以前被忽悠的还不够嘛?! 该死,差点又让那小娼妇给糊弄住了...... “阿奶?”王秀莲叫着,满眼的小心翼翼。 “做饭!” 林老太太扯着嗓子,企图用大喊来摧毁掉不该有的想法。 吓得王秀莲一哆嗦,心中暗暗泪流。 这阿奶咋一惊一乍的...... 灶房里有人忙,几个孩子也各忙各的。 闲来无事的顾晓晓,把树下的躺椅搬到屋檐下,拿着把蒲扇,一下接着一下地打着风。 旁边的小炉子上,煨着王秀莲待会儿要喝的安胎药。 饭香味很快弥漫开,她半眯着眼,感受着耳畔传来的各种声响。 有交谈声,锅和铲相碰声,脚步声,拨弄晒干野菜时的沙沙声,其中还混着蝉鸣鸟叫声...... 七月的微风拂过,好似给这一切定下了个名字。 家。 若是一个人生活,肯定听不到这样悦耳的乐谱。 她孤身一人太久,早已过了那个想要有个家的年纪,可当这种家的温馨来到她身旁时......她承认,自己心动了。 如果可以,谁不想要有个可以终生落脚的地方呢。 谁又愿意,四处漂泊。 “娘......” 一声叫喊打断了她的思绪。 顾晓晓微微侧头,看去。 林小夕不知何时搬了根小板凳坐在她身旁,小手伸过来几次想要牵她的手,却又害怕她会生气甩开。 顾晓晓嘴角微勾,将那只小手握住,但很快她又皱眉,“手怎么这么冷?” “娘的手,暖暖的。”林小夕羞涩地笑着,“比太阳还要暖。” 顾晓晓失笑,打着趣:“我要是像太阳,那我不得烧着了。” 林小夕没有听出顾晓晓这是在开玩笑,瘦瘦小小的脸蛋浮现坚定而勇敢的神色,“娘就算被烧着,我也不会放开娘的手。” “傻。” 被娘这么说,林小夕依旧笑得很甜,眼睛弯弯。 顾晓晓坐起身,另一只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真傻。 和她一样傻。 原身活生生打断这个小姑娘的胳膊,又害其发高烧,差点没半夜烧死。 可她来到这具身体后,只是做了点小事儿,就快要把小姑娘的心都给换来了。 王秀莲端着菜走进堂屋时,在她身旁停下,“婆婆,饭好了。” “好,辛苦了。” 顾晓晓站起来,眼光余角忽然瞥见一块衣角,她扭头去看,却什么也没看见。 林三宝蹦蹦跳跳地去了后院,不一会儿林二宝过来了。 顾晓晓看了眼林二宝,什么都没说。 一大家子围坐在桌边,几个孩子一嘴接着一嘴地哄着二老开心。 堂屋里一时间,热闹非凡。 气氛和乐融融。 除了时不时地有眼神飞到她这边...... 顾晓晓知道,那是几个孩子和二老在观察自己的神色,她努力装作不在意,自顾自地夹菜吃着饭。 原身平时最烦饭桌上有点什么说话的动静,只要有人吵闹或是嬉笑,她就会大发雷霆,甚至可以被称作发神经。 久而久之,但凡是有原身在的餐桌上,都是安静无比的。 毕竟,谁愿意去和一个疯子计较呢。 那不是自掉身价嘛。 但这一刻,她却有些能理解原身为何厌恶饭桌上的吵闹了。 因为在看到和乐融融的场面时,内心就总是会出现一个声音,一直不停地提醒着原身,在赵家饭桌上受过的冷眼和奚落。 那些经历过往,就像是噩梦一样纠缠着她,时间久了便扎了根,病因也就此结下。 就如同她,从小到大能感受到的温暖屈指可数,每次看到这样温馨的场面时,都会让她有种局促不安,想要逃离的冲动。 但她知道,自己越是逃离,就越是会在意,在意也就意味着她其实也想要汲取温暖...... “娘,这是阿奶炒的五花肉,可好吃了。” 一双筷子闯入眼帘,林三宝把碗里的五花肉都扒拉到她碗里,清澈见底的眼眸望着她,软软糯糯地说:“娘,你快尝尝。” 其他人低着头吃着碗里的饭,却又忍不住竖起耳朵,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顾晓晓看着碗里的五花肉,又看了看林三宝,她嘴唇微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从没有人给她夹过菜。 这个时候,要怎么说才能表达她内心的感激......? 林三宝挠了挠头,娘...好像不太喜欢的样子,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肉夹回来之际,顾晓晓却动了。 夹起一块五花肉放进嘴里,油腻腻的,还有淡淡的腥味,但她却觉得美味无比,好似吃到了这世间最好吃的东西。 好吃到她的眼眶微微泛红,抬手摸了摸林三宝的脑袋,声音略微有些哽咽,“谢谢,谢谢三宝。” 被娘亲说谢谢还是头一遭,林三宝有些不适应,心里却异常的甜,咧着嘴傻乐,“娘喜欢吃就好了。” 29:被婆婆如此看重 顾晓晓抿唇,一抹很淡的笑容晕染开。 那笑容没有逢场作戏,也没有虚假情谊,有的只是至真至纯的纯粹感激。 林老太太站起身来,嘴上嘟囔着:“真是的!谁把这盘五花肉放我这边了,难道不知道我最讨厌吃五花的嘛!老头子端到那边去。” 林老头静静地笑着看自家老婆子表演,也不拆台,将肉一手递过一手,最终放到了顾晓晓跟前。 后面,大家心照不宣的,都没再往那盘五花肉下筷。 似乎要将其全部都留给她。 顾晓晓看着那一盘有点肥的猪五花,在大家殷切的目光下,强咽着全吃下了。 天知道,她有多讨厌肥肉。 她一般炒五花肉,都喜欢把肉给炸焦......这五花肉根本就只炒了个熟,吃得她胃里好一阵难受。 林老太太看到自己的炒的菜全都被吃了个干净,心里美滋滋的,成就感腾升。 小娼妇眼光挺好的嘛。 吃她做的菜,好吃到眼眶都红了。 她就说自己做的菜好吃,老头子还反驳,这下总没话说了吧! 想到这里,林老太太一脸傲然地看向坐在下首的老头子。 林老头不用去细瞧,都能知道自家老婆子在想什么,但他也没有去争辩,而是默默竖起了大拇指,表示认可。 林老太太双手叉腰,傲气一哼! 吃完饭,二老站起身。 “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顾晓晓当即站起身,要送送。 “不必。” 林老头抬手,止住。 “我说的那些话是啰嗦了些,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听进去,孩子,我不会害你的。” “儿媳明白。” 听到这句话,林老头一怔,随即满意的笑出声,连声说着好:“好好好,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不然我儿也不会视你如珍宝,他看人的眼光从不会出错。” “都是好孩子啊......” 林老头万分感慨着,牵着老伴的手走了。 两道身影慢慢悠悠地愈走愈远...... 顾晓晓站在家门口外边,注视着离去的背影,在渐渐看不到了,她才转身进院关上门。 后墙那边却在这时探出一个头,悄悄地朝着二老离去的地方跟了上去。 林家里的人轮番洗澡。 顾晓晓作为家中的主心骨,自然是第一个洗。 洗完澡过后,躺在椅子上看着夜空璀璨,不失为一场美景。 过了一会儿,王秀莲也洗好了。 顾晓晓闭着眼,用蒲扇指了下旁边凳子上放着的药碗,“记得喝。” “是。” 王秀莲端起药碗,顺着凳子坐下,捧着药小口小口地嘬着。 喝完,碗放下。 顾晓晓坐起身,把一个帕子按在自己膝盖上,“把你手伸过来。” 王秀莲大脑还没思考,手就已经放了上去。 “婆婆......” 别说话。” 王秀莲急忙噤声。 手指探着脉搏,过了好半晌。 她将手收了回来,王秀莲好奇地问:“婆婆,您什么时候学会的诊脉?”婆婆这手法好专业的样子。 顾晓晓眼也不眨地信口胡诌:“从林伯那送来的医书上看到的,咱家穷,我就想着自己学点医,平时多注意点,让你生产的时候少遭点罪。” 王秀莲一脸的震惊。 婆婆这是......为了她才学的医? 天呐......她何德何能,能被婆婆如此看重...... 家里人都把她当畜生一样的使唤,嫁到了这林家后更是日日过得胆战心惊,与丈夫感情不和,长得又不讨婆婆喜欢......本以为这辈子算是苦到头了,没想到婆婆竟然对她这么好...... 王秀莲感动得无以复加,眼泪汪汪地看着顾晓晓,“婆婆,儿媳...儿媳,一定会给林家生个大胖小子,好报答婆婆的恩情!” 也唯有生个大胖小子,才能对得起婆婆对她的好。 顾晓晓笑了笑,“我可不指望,我就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的生完孩子,是男是女,我都不在乎。” 她是真的不在乎,旧社会那一套重男轻女的思想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她又没有万贯家产要男儿来继承,就算有也不一定要男娃才行。 王秀莲抿唇。 婆婆嘴上说不在乎,但她知道这是婆婆为了安慰她才说的。 哪有当婆婆的,会不希望家中第一胎就是个男娃。 若她是婆婆,也会特别希望能生个男娃。 婆媳二人的第一次正式谈话,以牛头不对马嘴划上句号。 “快去睡。”顾晓晓赶着人。 “婆婆您呢?” “我再坐会儿。” 王秀莲点点头,进了屋。 顾晓晓躺在椅子上,眯着眼感受着蝉鸣声,每每听着蝉鸣,就让她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她很着迷这种感觉。 正闭着眼,忽得身上多了条毯子。 她睁开眼。 王秀莲有些害羞,“我想着更深露重,婆婆您着凉就不好了。” 顾晓晓勾唇一笑,“你有心了。” 王秀莲脸一红,进屋去了。 心中却忍不住的雀跃,婆婆没有骂她多管闲事,还对她笑了! 婆婆笑起来好美啊...... 公公视婆婆为掌心宝,看来并不是传闻。 也对,这样好看的人,怎么会让人不喜欢呢...... 院门被缓缓打开一条缝,顾晓晓眼皮子一掀,看着那抹身影,“回来了,热水还在锅里给你留着,快去洗吧。” 林二宝像是被钉在了那里,身形有些僵硬,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去洗澡了。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洗完澡的人去搬了根板凳坐在旁边。 两人都没有打破沉默。 夜渐渐的深了,顾晓晓昏昏欲睡,眼眸缓缓合上。 意识在清醒与混沌之间时,耳畔传来了呢喃声。 “我到底该不该信你......你不放心阿公阿奶,我就去送了送他们......大哥那件事,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娘。” 最后一声极为小声,似清风拂过,快得抓不住。 顾晓晓困得要命,根本没把这些话听进去,歪着头睡了过去。 等她再睁眼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 她吸了吸嘴边的口水,站起来扭头,就看到背靠在墙上睡着的少年,脸上有着营养不良的青乌色,但比她刚来时候要好许多。 伸手推了推。 “醒醒,二宝,醒醒。” 林二宝长长的眼睫掀开,像是一把刷子,因着刚醒还有几分懵然,看着眼前的人,下意识就喊:“娘......” 等他反应过来,却是一把将人推开。 错不及防的被人推,顾晓晓向后一倒,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她气得要骂臭小子,却见那家伙一脸憋屈,好像刚才做了什么让他很丢脸的事情。 顾晓晓:“......” 这十二岁的少年,心思如此易变的嘛? 30:被虎头商行给招去 清晨,太阳还隐在山头下停摆,一抹泛红的霞光却透过云层,将天边照了个通红。 鸡鸣声阵阵,将顾晓晓给吵醒。 她翻了个身,懒懒地伸着腰坐起来,下床去收拾着,却看到自己睡的枕头下边角,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弯着腰探身,去将那下边的东西勾出来。 是一个深蓝色的钱袋。 打开,里面竟装着半吊钱! 还有一张纸条。 展开,上头赫然写着: 吾家长儿媳,念其度日苦,赠一二钱两,略聊表心意,还望汝勤勉自省,克己持家。 三言两语简单,却字字真切。 笔迹如力屈万夫,韵高千古,字尾处却隐含婉约,入木三分。 真是字如其人,刚正而柔和。 原身跟着秀才学过一段时间学问,所以林老头并不担心她会看不懂。 顾晓晓笑了笑,将纸条放进钱袋里,仔细放进床头的柜子里锁好。 这笔钱,她不打算用。 暂且先攒着,留作以后几个孩子嫁娶生子吧。 推开门就看到林二宝挑着水从外头回来,昨天林大宝没有回来后,挑水的担子,像是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身为老二林二宝身上,家里边的人也没认为有什么不对。 顾晓晓看着十二岁的少年,将水桶放在地上,动作利落的一只手提起,另一只手抠着桶底,将水给倒进水缸里头。 弄完这些,林二宝才抽出工夫来擦额头上的汗水,他正揪着衣领擦着,眼神随意一瞥,却不小心与站在堂屋外头屋檐下的人多视线撞上。 林二宝身形一僵,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挪开,连歇都不歇了,拿过扁担提着桶就要出去。 顾晓晓摸着下巴,琢磨着。 虽说这林家老二身子骨硬朗,可天天这样挑重物,怕是会长不高,书中反派一向都是美强惨,没听说过美强锉的...... 饿顾晓晓有心想分担一二,开口道:“你歇会儿,挑水我去吧。” 此话一出,林二宝脚下一顿,眼中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家里只有这一副水桶了。” 以前娘也如这般乍然发疯挑水,结果在打水的时候和人起冲突,摔烂过很多只木桶。 顾晓晓挑眉,“所以呢?” 原身的很多记忆,她都不太愿意去读取,很多记忆都不堪入目......所以林二宝的话,她是真的没懂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 林二宝不欲多说,把桶子和扁担放在院子里,随即去拿上柴刀和麻绳,别到腰后上山去了。 王秀莲在一旁晾着刚洗好的衣服,见顾晓晓走进院里,有些欲言又止,“婆婆,要不我去挑吧......” 顾晓晓摆了摆手,“你怀着孕,不能干重活儿。” 简单洗漱了一下,又把灶头上的一碗粟米粥给喝下肚,随后提起两个水桶,走出了家。 王秀莲实在不放心,三两下把衣服给挂上去,随后偷摸摸地跟了上去。 山坳村中一共五个水井,如今出水的就只有两个,一个在村头那儿,一个在村中宗祠外头旁。 择近而选,顾晓晓决定去村中的祠堂。 走过一节又一节的田坎,天干地旱,地里头也没几个人在干活,家里头没什么粮,一些家里边的农妇都带着自家孩子上山去挖野菜了。 要是运气好的话,一天的伙食就有了。 在经过自家田的时候,顾晓晓停了下来,田里头的土快要干固成斑驳块状,稻谷矮矬矬的,稻穗也少得可怜。 这块田是当初分家的时候,分到的唯一一亩良田,全家上下都指望着这一亩田的收成,来撑起下半年的温饱…… 但就以这现状,顾晓晓估摸着她要是不来,林家吃树根嚼树皮也就是这么几天的事儿,指不定……还会饿死人。 循着记忆走到村中祠堂那儿,挑水的队伍排起了长龙,顾晓晓伸着脖子瞧了一眼,前边少说也有三十来个人……这得排到啥时候去? 还不等她细想,远处又来了几个提着水桶的,她心头一惊,赶忙跑到队伍的末端排起了队。 全村大部分的人都聚集在村中央,为了省方便,很多人都会选择去宗祠这里挑水,这也就导致了人们扎堆排队的现象。 队伍人挤人,排在前头的刘翠花正和熟人唠着嗑,那人突然冲她使了个眼色,她扭头一看,就看到了顾晓晓。 “呀!这不大嫂嘛,今儿怎么是你来挑水…你家大宝还没回来呢?” 她每次见着大嫂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心里就来气,不就是生了四个儿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最可恨的是,就因为老大家儿子多,林老太婆就明晃晃的偏心...... 要是她能生出来,哪里还有大嫂什么事儿?! 刘翠花声音尖锐,说话的嗓门也不小,这话一字不落的被周围的人全听了去,交头接耳的互换着情报,一副势必要吃到第一线瓜的表情。 顾晓晓神色一暗,她原还以为强子嫂是直接去林家二老跟前说三道四,不曾想原来是借了这林三儿媳妇的嘴。 她故意大着声:“是啊!我家大宝得了个好差事,昨儿个就走了,约莫要月底才能回来。” 她要借着在场人的嘴,告诉村里所有人,林大宝是去虎头商行帮工,而非被她卖掉换钱。 原身的恶行在众人心中已经扎根,要想打破原有的刻板印象,只能慢慢的一点一点改变。 这件事情,完全可以作为一个契机,机会摆在面前,她顾晓晓就没有不利用的道理。 还好差事……可真会编。刘翠花嗤笑,“啥好差事儿,也给我们介绍介绍啊,都是自家人,这日子过的清苦,你不得帮衬帮衬。” 这话瞬间引起了众人的嘲笑,村里头谁不知道,林赵氏偏心赵家都快要偏到太姥姥家……为了捧着赵家,都把家底给搬空了。 好差事是假,怕把人卖了才是真。 毕竟以林赵氏的荒唐程度,就没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出来的。 众人投来鄙夷嘲弄的目光,顾晓晓仿若没察觉一般,泰然自若。 “虎头商行昨日在镇上西街那边招工,我家大宝因着能力出众被要了去……你们要真有想法,自己去青知县问一问还招不招人不就好了。” 原本等着看顾晓晓笑话的人,在瞧见她脸上的淡定时……他们开始不淡定了……林大宝该不会真的被虎头商行给招去了吧…… 31:格局打开 虎头商行家大业大,素来以福利待遇好,不拖欠员工工薪出名,若是手脚麻利,活干的利索,还能有领到额外的奖薪。 一想到这里,众人心中瞬间不平衡了,相比起林大宝被虎头商行招去,他们更愿意相信是被卖了…… 有的人就是这样,见不得别人好,更见不得别人比自己过得好。 混迹在现代社会大染缸的顾晓晓,哪里能看不懂这些人在想什么。 她也懒得再张嘴解释什么。 刘翠花心头泛酸,尖酸刻薄,“大嫂你要撒谎,也说点站得住脚跟的……还扯什么虎头商行.......呵,大家伙要信你一个大忽悠说的话才有鬼!” 顾晓晓气笑了,“我有说过,要你相信吗?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三弟妹,我劝你一句格局打开点。” 竟然敢说她格局小?!刘翠花被气得脸颊绯红,梗着脖子直言不讳:“也不知道是谁做什么事情敢做又不敢当……我看你就是借着虎头商行招工的名头,把林大宝给卖了!” 心头猜测是一回事,摆到明面上又是另外回事儿,刘翠花的话一出,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顾晓晓这边,眼神带着探究之意,但更多的是鄙视不屑。 顾晓晓的脸色阴沉下来,最烦的就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怀疑她卖大宝。 她大步向前走到刘翠花跟前,嘴都还没张,刘翠花就两股发抖,没忍住往后退了一步。 原身和刘翠花因为一些事儿掐过架,当时闹的动静很大,刘翠花直接被原身骑在身下,连着扇了十几个耳光。 刘翠花本就不咋好看的脸蛋肿成了个猪头,被全村的人嘲笑了好久。 自那以后两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与此结下的还有原身带给刘翠花的阴影。 刘翠花双手捂着脸,纸做老虎的凶着嚷:“我…我我我告诉你,说话就说话,不准动手!” “你们这些杀千刀的,都别他妈吵吵了!水井里边没水了!” 围在水井前边的人猛地回头冲这边吼,眼眶发红凶的要命。 众人一听,心中顿时慌了起来,哪还有什么心思看热闹,纷纷堵到水井那儿,恨不能把脑袋扎进水井里头去一探究竟。 在一双双目光的注视下,井中最底下头的水像漏了个口子一样,咕咚咕咚的消失殆尽。 刚才大吼的人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完了……这下全完了…… 众人也彻底慌了神,没饭吃还能撑个两三天,这要是连水都都没有了,那他们的活路就是真的要断送了。 脑袋灵活的人已经提着桶,偷偷摸摸的朝着村头那儿跑。 人群中突然有一人,惊的乍呼:“咱们村头不是还有一口井吗?!” 这句话就像往深海中投入一颗炸弹,猛地掀起惊涛骇浪,其他人猛地反应过来,提着水桶争先恐后的疯跑。 须臾间,人全消失了个干净。 唯独顾晓晓一人不为所动,她自认体力不如这些常年干农活的专业户,跟着跑去怕也只能落了个最末。 那么多人全去了,轮到她不得都天黑了,为了一桶水浪费一整天,光想想就觉得不划算。 靠那一口水井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网络超市里有贩卖饮用水的,只要有钱想买多少买多少,。 她的首要任务还是赚钱,赚大钱。 提着水桶原路返回,却在前往宗祠井口挑水的必经之路上,一颗桂花树下看到了王秀莲。 看到顾晓晓下来,王秀莲连忙迎了上去,伸手想把活给揽过来,“婆婆,我来挑……” 话说一半,王秀莲才发现桶子里空空如也……她愣了下,随后便明白了过来。 家里边的重活累活,婆婆很少会主动去做,在她嫁到这个家之后,所有的活儿更是全压到了她的身上。 婆婆说要挑水,恐怕也是一时兴起,嫌太麻烦就又折回来了。 顾晓晓瞥了眼,“宗祠门口外的水井枯了。” 王秀莲面露震惊,有些哑然,“上个月才枯了一口,这就又一口不出水了……这可怎么办呐?” 老天爷真的是要把他们往绝路上逼啊…… 回到家中放下水桶,顾晓晓拿了个背篓挂肩上,正要往外走。 王秀莲凑过来,小心翼翼的说:“婆婆,我呆在家中也是无事,不如让我也跟着上山吧……” “不行!”顾晓晓想都没想,“你好好在家呆着,哪儿也不准去,听到没有?” 王秀莲乖乖的点头,却看到水缸中还没一半的水时,眼中满满的全是对明天的担忧。 出了门,顾晓晓直奔山上。 昨天去镇上又是买又是吃,网络超市里的钱差不多全让她给造没了,金手镯跟银簪子,她都还留着没有兑换。 于她而言,现在还没有到需要变卖首饰来换取银两。 沿着路径爬上山,山里头乌央央的全是人头,各处都有说话的声响。 顾晓晓没有在这里逗留,莽着劲头往更高处爬,越往深山林中走,越是能看到各种奇形怪状的虫子,长长的,肥肥的,在地上蠕动爬行。 时不时的抬头,还能看到前方的树枝上挂着条蛇。 看着这些,顾晓晓没什么反应,十分淡定的抬脚钻进林子中。 小时候住在僻壤的孤儿院里,公共单位给的资金有限,住得环境很差,每逢下雨的时候,屋子里边就会出现各种虫子。 甚至有一年的三月惊蛰,半夜迷迷瞪瞪睁开眼,她直接与一条竹叶青对视上。 那时候年纪小,说不害怕是假的,但害怕并不能解决问题。 钻过一片荆棘,视线反而变得开阔起来。 顾晓晓拿着一把弯刀,在杂草中翻找着,山中湿气重,枯叶下最容易藏山菇野菌。 果不其然,翻开松针叶,下头藏着一小撮的鸡纵菌,长的水灵灵的,手触碰到上去,脑海中想起了熟悉的机械声。 【叮!检测到天然野鸡纵菌一株,价值七个铜板,是否兑换?】 顾晓晓毫不犹豫的选下【是】,一撮鸡纵菌瞬间消失,右上角的余额也由零重新变成了个位数。 有了这个好开头,顾晓晓接着不懈的找,很快,又发现了松茸菌。 【叮!检测到天然松茸菌,一个价值三个铜板,是否兑换?】 32:被人围着欺负 顾晓晓像是捅了野菌窝一样,只要扒拉开枯叶下头,就必能发现野菌的身影。 一柱香的时间都还没到,网络超市里的余额就已经到了三位数,看着钱包再次鼓囊起来,她这才满意地直起身子,捶打着弯久了胀痛的腰。 环顾着四周,这里人迹罕见,约莫着也是没什么人过来,才让她给捡了便宜。 说俗话说得好,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野菌子并没有全部兑换,顾晓晓留了一些晚上做来吃,新鲜的菌子用来煮菌子锅,那味道别提多鲜美了。 家里头几个孩子,应该都还没有吃过正儿八经的菌子锅,正好让他们尝尝世间好味道。 深山林木茂密,树影重重,湿气重。 空气中蔓延着枯木腐烂的味道,外头的阳光几乎照不进来,这也给菌子提供了良好的生长环境。 在周围附近都找了个遍,顾晓晓弯着腰继续前进,不知走了多久,耳边的鸟叫声渐渐消失,林子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什么动物在枯叶中爬行而过的响声。 深山老林里宝贝多,但与之相对的危险系数也会大大增高。 若是碰见头野猪或是蟒蛇,搞不好会一命呜呼。 顾晓晓也料想到了这一层,心生警惕地刹住脚,没有再往里面走,掉头往另外一个方向奔去。 走了有一段路,那窸窸窣窣的动静逐渐远去,耳边忽然响起淅沥沥哗啦啦的声响。 像是……泉水涓涓禅流的响静。 想起村里头如今只有一口井还在出水,她眼咕噜转了转,静下心来仔细聆听,辨认着泉水发出动静的方向。 溪流声十分孱弱,时而能听见,时而又好似错觉。 辨认了好一会,她才猛地睁开眼。 在右边! 抬腿朝右边出发,越是往那边走,水流声就变得越发清晰,拨弄开挡在眼前的树丛后,眼前豁然开朗!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浩大的汪洋,椭圆形的大水坑,深不见底,而那水流声则是靠山旁,好几条小水沟发出的。 碧绿的湖水中倒映着岸边的树影,三两只鸟儿掠过湖面,翅膀煽动溅起阵阵涟漪,像是在告诉顾晓晓,她不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围绕着湖水绕了半圈,可算是弄明白了。 这就是山与山之间的中间凹槽,经过日月的积累,形成了一个巨大天然储水池。 周围有树木枝叶的遮蔽,挡去了大部分的阳光,减少了水分的蒸发,所以才哪怕干旱两年,也依旧储存着如此多的山泉水。 根据现代学到的知识,她估计山顶恐怕还有泉眼所在,否则光靠老天下雨就积攒这么多的泉水......不太可能。 探查清楚后,顾晓晓心中有了一番计较,不动声色地原路返回。 走到前山,周遭熙熙攘攘的人声。 “娘!” 一声大叫,引得顾晓晓侧目。 林三宝满头大汗地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娘你看,我挖到了好多野菜!” 小家伙一边兴高采烈地说,一边还不忘侧着身子,让顾晓晓瞧他的小背篓。 顾晓晓伸手将背篓里的野菜拿出来,愣了下,才说:“这是……山莴苣?” 林三宝狠狠点头:“嗯!我和狗蛋他们一起找到的,四弟也跟小妹的背篓里也有。” 顾晓晓挑眉,“狗蛋?是之前欺负你们的那个狗蛋吗?” “嗯!之前娘你给我们撑腰,狗蛋后来找上我们,认真地给我们道了个歉,还说要和我们一起玩。” 林三宝抓耳挠腮,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顾晓晓的神色,“娘,我们应该可以跟狗蛋哥一起玩吧?” 顾晓晓笑了笑,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当然可以,不过你们要小心点,别再让人家给坑了。” 小孩子之间的打闹,本就是无伤大雅,道个歉第二天又玩在一起倒也正常。 不似大人的勾心斗角。 见娘没有主动夸他,林三宝讨着问:“娘,我挖到这么多野菜,是不是很厉害?” 顾晓晓看出小家伙的心思,笑着从怀里掏出手帕,给他擦着满头的汗水,毫不吝啬地夸奖:“很棒很棒!三宝最厉害!” 又一次被娘亲夸奖,林三宝咧着嘴傻乐,心里美滋滋的,像是一颗糖在心里面化开,又甜又腻。 跟在后面过来的林四宝和林小夕,看着娘亲手给三哥擦汗,他们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酸。 林小夕攥着背篼带子,小眼神怯生生的,“娘。” 顾晓晓招了招手,“过来。” 林小夕心里头有些紧张,但还是迈出了步子,走到娘跟前,眼神中满是慌乱和惶恐。 虽然昨天下午,娘对她的态度很好,可二哥说娘最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随时可能会发疯……她害怕娘又会打她……她怕疼。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手上拿着帕子擦了擦林小夕满脸的汗水,顾晓晓将帕子收起来,“走,咱们回家。” 话音刚落,空气中响起—— “咕噜噜噜噜噜噜噜……” 三个孩子脸色羞赧地捂着肚子,眼睛惧怕地看着娘。 娘最讨厌听见他们肚子叫出声来,每次听见都会把他们臭骂一顿,说他们一天到晚只知道吃,什么活也不干… 但其实他们已经在很卖力地干活了,可娘总是不满意。 顾晓晓没有注意到三个孩子的神色,抬眸看了一眼天色,现在顶多也才十点钟左右,小孩子都饿得这么快吗? 不对…… 她低头问林三宝,“你们早上有吃什么东西吗?” 林三宝摇头,“大嫂嫂说,家里粮食不多,咱们要紧着点肚皮,最主要的还是娘你吃饱。” 顾晓晓脸色有些阴郁,真是让她不知道该说王秀莲什么好,她明明再三交代,一天要吃三顿。 结果王秀莲把她说的一日三顿,理解成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一日三顿…… 看来,回去还是得再好好说道说道。 正这样想着时,一个小男孩儿的身影闯入了眼帘。 顾晓晓在记忆搜寻了下,这是隔壁的马家小儿子,马牛牛。 马牛牛看起来神色匆匆,似乎很着急,“林婶子,出大事儿了!我娘让我来找你,你家大儿媳妇在村头那儿被人围着欺负,你快去看看吧!” 33:故意找她茬呢! 顾晓晓脸上的肉猛地一抖,“三宝,把我背篼提回家去!” 说完,她火急火燎地下山,眉头却紧锁着,她明明叫王秀莲在家待着,咋好端端的又跑出去了…… 这个儿媳妇啊,真是一刻都闲不下来。 还没走到村头那儿,就听见好些人围成堆,七嘴八舌地说着。 “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个孕妇,林家二婶子你就积点德吧,要把小林王氏弄出个好歹,你家大嫂怕是又要上你家闹去了!” “造孽哟~欺负人家一个揣着肚子的,你可轻点吧......” 牛小妞一手揪着王秀莲的头发,一手泼妇地叉着腰,扯着大嗓门嚷嚷:“闹?这个手脚不干净的小贱人偷了我的钗子,人赃并获,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带怕的!那钗子可是我成亲时候,我那当家的送我的,这贱蹄子敢偷我的东西……” 话音还未落,不知道是谁说了句“林赵氏来了。” 人群中自发地让出一条道。 顾晓晓赶到时,就看见王秀莲双膝跪在地上,枯黄的头发被牛小妞紧紧拽在手中,她揪着自己的那点头发,奋力地想要抢回来,却苦于身子笨重,只能任由着被拿捏。 半边衣裙都湿透的王秀莲,瞧见婆婆来了,她又怕又瑟缩地颤抖着,眼中写满了恐惧。 婆婆千叮嘱万交代让她呆在家里头,结果她却跑出来,还惹了事儿…… 这一惹婆婆生气,她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顾晓晓屏住气,平息着跑着来的燥热,这一神情落在旁人眼中,却成了她气得肺管子都要炸了。 她冷着脸上前,要去将王秀莲拉到自己身边,却被牛小妞拽着头发往后躲开。 王秀莲疼得龇牙咧嘴,顾晓晓不敢再随便动手,站定在原地。 “松手。” 牛小妞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我松个屁!你来得正好,这小贱蹄子偷了我的钗子,她今天要是不交出来,甭想离开这个地儿!” 当年林家老二惦记自家大嫂的事儿不算秘辛,村子里头比较年长的人都知道这事儿。 几个年长的互相贴着耳朵嘀咕,牛小妞这是心里头又不自在了,明摆着找林赵氏的麻烦。 顾晓晓垂眸看王秀莲,“你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王秀莲眼中含泪,犹如水中无根的浮萍,慌乱地摇头摆手,“我没有偷她的钗子!我排队的时候与二婶子中间隔了好几个人,我就是有心想偷她的钗子,手也没那么长啊!婆婆您要信我……儿媳没有偷……” 顾晓晓掀起眼帘,冷冰冰地看着牛小妞,“听见了吗?” 牛小妞心虚的眼神一躲,理不直气也壮,梗着脖子嚷:“她没来的时候我的钗子还好好的在我头上,她一来我钗子就不见了,除了这个小贱人,还能有谁?!你们家穷得都去挖苦菜吃了,还能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实际上那根钗子,她根本就没带出来,但那又怎么样,她就是要找她麻烦! 老三家的刘翠花可都跟她说了,林家老婆子对老大家暗里是送粮又送肉,地里头的菜也可劲儿地薅。 都是从一个肚皮钻出来的,老太婆对老大家贴心贴肺的,他们老二家就啥也没落着,还要眼睁睁看着老太婆给老大家送钱…… 凭啥?! 老太婆想让老大家过顺畅,她偏不让她们如愿! 她要让林家人都知道,她牛小妞也不是好惹的! 顾晓晓冷笑,她算是明白了。 这人是故意找她茬呢! 她环顾四周,众人对其指指点点的,却没有一人站出来为王秀莲说两句公道话。 且不说王秀莲有没有那心思偷,就是有,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下动手,这些人就是明晃晃地等着看笑话呢…… 既然这样,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 “你要想栽赃陷害,你就找点合理的,这么生硬的借口也不怕里正来了戳穿……那钗子怎么不见的我不知道,但俗话说得好,簪送妻钗送妾,你这算个啥?” 此话一出,牛小妞恼羞成怒,愤恨地上前,二话不说就要动手! 顾晓晓可不会傻傻站在那里让人打,咬紧后槽牙,抬手“啪啪!”就是两巴掌! “你把我家儿媳妇的衣服弄湿,还摁在地上抓头发,这两巴掌是我替她讨的。” 牛小妞捂住发痛的脸颊,愣了一下,脑子里某一根筋忽然断了,不管不顾去抓顾晓晓的脸。 “啊啊啊啊!你个死贱人,一天到晚净干勾引别家男人,老娘要杀了你!把你做成门槛,让千人踏万人踩!” 只是那尖锐的指甲还没刮到顾晓晓,就被一只大手给擒住了。 “你闹够了没有?” 林老二说这话时,眼神瞥向一旁的顾晓晓。 见其没有受伤,这才反手就是一耳光!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喧哗! 三两个农妇小声嘀咕:“天呐……这林家老二还动手打女人呢……” “啧啧啧,要我说这林牛氏也是吃饱了饭没事闲的,活该被打。” “女人嘛,要打才会听话……” 嘀咕声不小,顾晓晓听得一清二楚,她的脸色有些难看。 倒不是她圣母心,而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身体和力量都有所悬殊,这林老二缘由都没问,就对自家老婆动手,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林老二厉声道:“你又在发什么疯?家里头几个孩子还在等着你挑水回去做饭,我要是不来,都不知道你在这里惹是生非,丢人现眼的臭娘们,赶紧给老子滚回去!” 牛小妞看着自家男人的眼神,充满了惧怕和怨恨,他从不会当着自家孩子的面动手打她,但一旦到了外头或是没人的地方,稍有点不顺心的就要拿她撒气。 被娶进门当做遮羞布的事儿,一直是她心里过不去的坎儿,但好歹大家看在眼里,却没有说出来。 可她没想到,这事儿前脚刚被当事人给说了出来,后脚又被自家丈夫给打了一耳光。 这简直犹如当众扒了她衣服一般,令人羞愤不已! 他目光落在她的眉眼间,和颜悦色地道:“大嫂,我这婆娘脑子有点毛病,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回头我一定登门致歉。” 34:觊觎自家大嫂 顾晓晓蹙眉,语气淡淡的,“登门就不必了。我家里头还有事,就先走了。” 林老二看自家大嫂的眼神里分明带着三分觊觎和龌蹉,这让她莫名的恶心。 走过去拉着王秀莲的胳膊拽起来,拿着地上的水桶和扁担,挤开人群堆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林老二深深看了眼顾晓晓的背影,随即恶狠狠地拽着牛小妞后衣领,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提起来,低声阴狠道:“老子再三跟你强调过,不准去找她的麻烦,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看我回去了怎么收拾你……” 回到家中,林老二踢了踢凳子,几个孩子闻声都看过来,他冷声开口:“去你们阿公阿奶家吃饭去。” 几个孩子互相对视一眼,什么都没问,听话地去了对面林家老宅。 林老二走出去将院门给关上,将牛小妞拖到房间里,抄起墙角缠着布带的棍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手心,缓步走近。 脑海深处的恐怖回忆涌上来,牛小妞终于知道怕了,她双膝跪在地上缩着脖子后退,哀声恳求:“当家的,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 林老二扯着嘴角冷笑。 下一秒,棍棒落下! “唔!!!” 牛小妞疼得惨叫,却被林老二捂住嘴。 头发被紧紧攥着提起来,牛小妞痛得龇牙咧嘴,眼泪鼻涕直流,嘴里发出呜咽声。 “说起来,我还得多谢你,多亏有你,我有了正当见到大嫂的理由……她又变美了,真想把她放在掌心里疼啊……” 林家老二神情陶醉,幻想着大嫂被蹂躏的那幅景象,倒三角渐渐地起了反应,他眸色一暗,一把将人翻过来,脱下裤子就撞了进去! 忽地撞入,犹如当头一棒! 牛小妞又羞又愤地想要逃,却被紧紧扯着头皮,逃无可逃。 发泄完,林家老二毫不留恋拔枪,提起裤子出去了。 牛小妞趴在床上,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心里恨啊…… 她恨当家的…… 但她更恨赵晓晓! 要不是那个贱女人,当家的也不会这么对她! 当家的已经被那妖艳贱货给迷得没了心智,甚至和她行闺房事的时候,连正眼瞧她都不愿,满心满眼想的都是那妖精…… 牛小妞眼神狠毒,咬紧牙关。 赵晓晓……我要你死! …… 婆媳二人走在田间小路上,顾晓晓瞥了眼王秀莲,“你真的不用我扶着吗?” 王秀莲瑟瑟发抖,“不…不用,婆婆,不敢劳烦您。” 顾晓晓无奈扶额,“好吧。” 这儿媳妇好不容易被她养得胆子大了点,这一发生点儿事,就又给吓成惊弓之鸟。 快要到家门口,里边传来说话声。 林三宝整个人挂在林二宝背上,耍横地嚷着:“二哥,走嘛走嘛!大嫂嫂和娘在村头那儿跟人起了争执,娘肯定会被人欺负的!我们得去帮忙才行!” 林小夕也抱住自家二哥的大腿,昂着头撒娇:“二哥哥……” 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林二宝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林二宝伸手将林三宝给扯下来,冷声道:“她就是死外边了,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要上山去砍柴了,你们乖一点。” 院门被打开。 林二宝抬眸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人。 他的眼睫轻颤,握着门的手骤地收紧,随后又松开。 她肯定听见了他说的话…… 顾晓晓看着小反派,内心由衷地发出感慨。 唉……路漫漫其修远呐。 “吃了饭再上山。” 顾晓晓语气生硬地扔下这句话,绕过林二宝走进院里。 她在外头跟人舌战纠缠那么久才回来,这小子居然说她死在外头也没关系…… 她不是泥捏的菩萨,心里自然也是有气的。 与此同时心里边也暗暗猜测,她这么说话,林二宝肯定会甩脸走人的。 原著里可是详细描述过小反派的性格,小时候倔得像头牛,最厌恶的就是他娘,每次他娘一这样和他说话,他就会甩脸子跑出去。 她洗了下手,准备进灶房去做饭,眼角余光瞥了下院门那边…… 人竟意外地没走。 真稀奇。 顾晓晓挑了挑眉,走进灶房里头,把大米苞米碎粒混在一起,打算做个杂粮饭来吃。 把要煮的东西都准备好,她扭头正要冲外头叫三宝进来烧火,一抹身影抱着柴和枯松针走了进来,坐在灶孔前的小凳子上,沉默地烧着火。 顾晓晓有些诧异,但也并未多说什么,手头动作麻利地洗锅煮米。 锅子里冒起乳白色的水泡,大米的香味弥漫在空中。 王秀莲端着个簸箕走进来,“婆婆,菌子都洗好了……” “行,你放旁边,我一会儿做个菌子锅,咱们就吃饭。” 顾晓晓没有看出王秀莲的欲言又止,一边回应着,一边把锅里的米汤给舀出来,留着待会儿泡饭吃。 听到菌子二字,林二宝也从灶孔那儿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顾晓晓。 她这是要毒死他们吗? 顾晓晓忙着米饭煮熟装出来,根本抽不出功夫去关注旁的,把菌子焯过水放到一旁,锅里放油放姜蒜和干辣椒爆香,菌子和油渣倒进去翻炒。 炒出香味后,把老太太昨天夜里偷摸送来的胡萝卜切成不规则的块状扔进去,盖上锅盖焖煮。 林三宝林四宝林小夕,三个小孩坐在屋檐下,林四宝捧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 林三宝吸着鼻子,十分陶醉的闻着空气中的香味,不停的咽着口水,“好想快点吃到白白的米饭啊……” 林小夕双手捧着脸颊,有些惆怅的说:“我喜欢现在的娘,要是她能够永远这样就好了。” 突然,院门被敲响。 “林婶子在家吗?” 王秀莲从一盆子衣服中抬起头,还未起身就被顾晓晓摆了摆手,示意她去开。 拉开门,看着眼前的妇人。 顾晓晓愣了下,“这不牛婶子嘛,找我做啥?” 这是隔壁牛家婶子,也是早上来给她通风报信的马牛牛亲娘,和她家院墙挨着院墙,关系…… 不咋地。 35:头一次吃菌子锅 应该说,原身和全村的关系都不咋地。 但就以早上那通风报信的份上,顾晓晓认为这马婶子还是可以试着处一处的。 毕竟远亲不如近邻,处好了关系,以后有啥麻烦事,彼此还能有个照应。 马婶子撅着鼻子闻了闻,“我咋闻到了肉香味,味道好香啊!” “我家中午吃汤锅,放了一点油渣。”顾晓晓随手指了指灶房那边,“马婶子,你找我有啥事?” 两人年纪相近,互相叫声婶子,算是客气的称呼。 “哦哦对!”马婶子这才想起自己过来是有事儿,正色道:“村长跟里正让咱下午太阳下山后,去一趟宗祠那边,好像是有啥事儿要说。” 顾晓晓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 该说的话说完,马婶子没有离开,脚步原地踌躇着,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顾晓晓扣了扣门,犹豫着邀请:“我家中午吃菌子锅,你要不要进来吃点再走?” 她不太适应突然和人关系亲近起来,但人站在这里不走,她只好试着发出邀请。 “不不不,我不是馋嘴。” 马婶子见人误会,她红着脸,急急的摆手,“我家还有些粮食,我待会给你拿点过来,这山里边的菌子还是别吃了,听说一不小心是会吃死人的。” 顾晓晓一愣,嘴边带了些笑意,“山里头的菌子我都是摘能吃的,不仅不会吃死人,味道还很鲜美,你尝尝再走吧!” 不等马婶子反应,她拉着人走进灶房里,揭开锅盖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香气。 锅里边菌子已经煮熟,顾晓晓撒了一把蒜苗,搅和搅和浓郁香气中多了一丝清洌的蒜香味。 舀了一碗混着菌子的汤起来,她把碗塞进马婶子手上,冲挑眉示意,“吃吃看。” “不不不了吧。”马婶子咽了咽口水。 看着碗里的美味,犹如在看毒药。 她可是听说过,几十年前村里边闹灾荒,当时也有人采菌子来吃,结果第二天全家人都死翘翘了…… 她还没活够呢! 可不要被一碗菌子汤给毒死了。 见人不放心,顾晓晓又舀了半碗,吹了几下喝下肚,末了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心中既紧张又害怕。 一炷香过去,人没倒。 一盏茶过去,人还是没倒。 一刻钟过去,依旧生龙活虎。 顾晓晓展开手,转了个圈又跳了两下,“你看,我就说没事吧!” 马婶子有些犹豫,但又有些心动,这下她看着手上碗里的菌子汤,浓郁鲜香就像一把钩子,勾着她一步步将其咽下。 事实上,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热汤放了半个小时,反而变得润口许多,马婶子一口气将汤全部喝完,发出一声感叹。 “啊……真好喝。” 能吃到这样的美味,就算是真会嗝屁,她也觉着不亏。 几个孩子见状嚷着也要喝,顾晓晓一次性盛了好几碗,看着大家喝得开心,她心里也美了起来。 林二宝把碗凑到嘴边香气扑鼻,他犹豫着地咽了一小口,微微滚烫的热汤进入嘴里,唇齿留香,这味道真是没得说。 看到马婶子全喝完,顾晓晓伸手去接碗,要帮忙再盛,马婶子却红着脸摆手,“不不不不了,我家里头也煮了吃的,在这儿耽搁也有一会儿了,我得回去了,不然我家那口子得叫我了。” 马婶子急忙放下碗,逃也似的离开了。 脸颊两边浮起一坨红晕,这下她算是坐实了馋嘴的名头。 顾晓晓心情大好,大手一挥,“咱们今儿个不去堂屋,就在院子里吃吧,你们去搬几个凳子。” 几个孩子赶忙去搬凳子,王秀莲也去碗柜里数着人头拿碗。 “二宝,你跟我去把桌子搬到树下头。” 顾晓晓装作若无其事地随口叫着,抬腿走了出去。 林二宝没有说话,站起来去帮忙抬桌子。 饭菜端上桌,几人坐齐。 饭桌上静悄悄的,只有蝉鸣声在叫,气氛却并不沉寂,大家埋首吃着饭,筷子飞快地夹菜刨饭。 无声的抢夺,暗流激涌。 在这样气氛的带动下,顾晓晓没忍住,也跟着多吃了一碗饭。 吃多了的代价就是——撑得好难受。 她抱着肚子躺在树下一旁的椅子上,舒坦地深吸了口气。 “舒服……” 她原以为来到这个书中世界,会吃好些苦头,可没想到却能遇见几个顶好的人......这下,她觉得穿书,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其他人也各自抱着肚子,找地方坐着消食。 隔壁,马家。 马婶子手上拿着个窝窝头,心头回味着刚才吃到的菌子汤,那滋味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想什么呢?”马壮往马婶子碗里夹了一筷子咸菜,“快吃饭,下午你带丫儿和欢欢上山去转转,看能不能挖到点野菜。” 去山上……马婶子有些心意动,“当家的,方才我去林家的时候,瞧见她家在煮菌子,那味道可香了,她还请我吃呢,咱们要不也去采点菌子回来吃吧?” 马壮眉头一皱,“你吃了?” 马婶子迟疑,吞吞吐吐地点点头,急忙地解释着:“就喝了点汤,但那味道也是真的好。大家伙儿都说吃菌子会死人,可你看我喝完之后到现在都还没出事呢,回头我去问问林赵氏,让他也教教我怎么辨认菌子……” 话还没说完,马壮抬手打断,“菌子这种东西,稍有不慎是会吃死人的,这次是她林赵氏幸运,捡了些没毒的,可等到下回她还能这么幸运吗?” “可是……” “没有可是,赶紧吃饭,待会我带牛牛去排队挑水,然后去砍两捆柴,你带丫儿和欢欢上山去挖野菜……不准捡菌子,要是让我看见家里头有菌子,我全给你扔了。” 当家的极力反对,还隐约有些生气,马婶子自讨了个没趣,也没再提,但心里边却越发的活络起来。 当家的只是没吃过,要是吃过了还能这么坚定? 她不信。 等她捡回来,偷摸摸地煮上,当家的闻见那味道还能不心动? …… 36:全村谁能欺负得了你! 烈日高悬当空,正是蝉鸣最浓时。 声声跌宕起伏的蝉叫声响彻在耳边,甚至有些吵闹, 顾晓晓躺在椅子消了一会儿食,稍微坐起了些身子,扭头看着坐在屋檐下,忙着缝补衣物的王秀莲,她脚边的筐子里还有好几件要补的。 这个家很穷,所有人身上穿的衣服补了又补,补丁上再叠补丁,日子过得极其清苦。 “秀莲。” 王秀莲从衣服中抬起头,遥遥望过来,“婆婆,您叫我?” “早饭的事情,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解释的吗?” 顾晓晓尽量温和委婉,生怕吓着王秀莲。 结果人一听,还是吓得站起来,一脸惶恐地问着:“婆婆,是早饭不合口味吗?还是煮少了您觉着不够吃?您只管开口吩咐,儿媳明儿个多注意些。” 婆婆心里只怕是还在为她擅自出去打水,还惹了事儿而生气,所以这就来秋后算账了。 她不敢违背婆婆的话,但她又想给家里多攒点水,万一哪天最后一口井也枯了......那他们家可就真要走上绝路了。 感情这人根本就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顾晓晓叹气,语重心长:“早饭不光我吃,家里头所有人都要吃,粮食不用省,没了我会想办法。特别是你,还有三个月多就要生了,要多为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做考虑,适当地多吃点,胎儿也会健康许多。” 王秀莲不敢有半分质疑,诚惶诚恐地应声,“婆婆,儿媳晓得了。” “不要晓得,要记在心里。” “是。” 缕缕艳阳从树荫穿过,化作光点照在地上,顾晓晓有些惬意地哼着歌调,在一个随意的瞥视间,瞧见坐在离她有两步距离的林四宝,正捧着本书在看。 那孜孜不决又认真的模样,让顾晓晓陷入沉思。 孩子爱读书,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也倾心培养才是。送林四宝上学堂的事情怕是迫在眉睫,只是送去哪个学堂最为稳妥,倒成了难题...... 等今儿个下午去宗祠开会的时候,问问林家老头吧。 打定主意后,顾晓晓眯着眼,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其他人却没有顾晓晓这般乐观,王秀莲捏着针在头皮上刮了刮,面容有些苦,“婆婆,如今村中只剩村头一口井在出水了,您说,这可咋整呐......” 几个孩子闻言一惊,林二宝的反应最大,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水缸去看—— 中午做饭用了些水,此时水缸里的水都快到底儿了。 他面色一沉,进灶房去拿起水桶和扁担,扔下一句“我去挑水了。”就走了。 林三宝林四宝林小夕,也抱着个能装水的盆子跟着出门了,要知道在大旱的时候,水可是比黄金还要珍贵的存在。 村里头的五口井,从去年开始出水的就越发减少了,这上个月才枯了一口,一个月都不到就又有一口井不出水了,谁也不知道最后一口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但无人敢赌。 此时,村中怕是人人都在储存水了。 不过,顾晓晓却并不着急,反而悠哉游哉地晃着腿,思考着晚上吃什么。 树底下阴凉,时不时的还有风穿堂而过,舒适得直叫人倒头想睡。 意识混混沌沌间,忽地一声大喊惊醒了她! “娘!不好了!二哥跟人在村头那儿打起来了!” 顾晓晓惊魂未定的拍着胸口,有些心累地站起身来。 这个家啥时候能消停点? 林三宝和林小夕走在前头,一人一嘴地给她说明情况。 和林二宝打起来的是林富贵,林富贵是强子嫂的儿子,是个比原身还要混不吝的无赖,大到往宗祠门口泼狗血撒尿,小到偷鸡摸狗,扔石头砸别人家窗户,可以说是无恶不作。 同时也是村里最游手好闲的典型人物。 那强子嫂怕是讹她不成,转头就叫自家儿子来搞事儿了。 如今就剩一口井在出水,排队打水的队伍一眼望过去,都看不到尾巴根。 井旁边,林二宝跟林富贵纠打在一块。 但明显看得出来,林二宝要占上风。 反观林富贵,好几拳都落了个空。 旁边,林强子跟林老二也险些快要动起手来,推推嚷嚷的。 林老二沉着脸,“老子自己排的队,想让谁打水就让谁打水,你他么管得着吗你!” 林强子啐了唾沫,“你说得倒轻巧,全村的人都在等着打水,你一个人排队,却因为林家来了人你就要打四桶水,要照这样下去,大家伙要排到什么时候去?” 他就看不惯林老二惦记自家大嫂那副猥琐样,想借着林二宝给林赵氏献殷勤? 哼! 他偏不让林老二如愿! 林强子的话一出,排队中有人附和。 “就是啊,我前几天瞧见林大宝和林二宝时常晚上挑水,一挑就是好几趟......” “指不定水井枯,就是因为他家挑水挑太多导致的。” “全村就他家用水多,便宜都让他家给占了......”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林二宝气得咬紧后槽牙,一拳就要将林富贵的牙齿都打碎—— “二宝,住手!” 顾晓晓急得出声。 这一拳下去,她得赔多少医药费...... 想想,都觉得肉疼。 林二宝身形一僵,挥起的拳头软了下去,林富贵却不甘心,抬手就是一拳头打在他的左下颚处! 冲击力撞得林二宝往后跌,顾晓晓上前将人扶住,顺势拉到自己身后,目光直直地看向还想动手的林富贵。 林富贵被打得鼻青脸肿,心中正气地火冒三丈,原还想讨回点利息,可看着眼前的狠辣泼妇,他有些怂得收回了拳头,躲到了自家老子身后。 顾晓晓看向林强子,“我敬你是同宗还年长,喊你声强子哥,可你却欺负我孤儿寡母,算什么好汉?” 林强子还没说话,一旁的强子嫂站出来,满脸不屑,“你个铁石心肠的,卖儿子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全村谁能欺负得了你!” 顾晓晓笑得没心没肺,脸色却在转瞬间冷了下来,“你可真是被窝里放屁,能闻又能捂,大家伙如今都在惦记着怎么储存水,好熬过干旱,唯有你一个人还在造谣说我卖孩子,怕不是你自己有那个念头,但又担心被人说三道四,才想着先推我下水试试吧?” 37:虽然邪门,但是超爱! 顾晓晓的话音刚落,周围人的风向又变了。 “哦!我就说,这强子嫂咋老跟我嚷林赵氏卖孩子的事儿,原来竟是这般......” “我看林家大婶子对她那几个孩子不挺好的嘛,刚才还把林二宝拉到自己身后护着。” “啧啧啧,这强子嫂心肠可真毒呐,三两句就把人林赵氏的名声给搞臭了。” 说这话的人,丝毫没有意识到林赵氏的名声,早就已经臭得不能再臭了。 强子嫂气急败坏地跺脚,“你放屁!” 顾晓晓拍手叫:“你急了你急了。” 强子嫂气得怒火攻心,嘴上吵又吵不过,抄起自家水桶就往这边扔砸过来,顾晓晓身姿矫捷地躲开。 强子嫂这一见,更气了! 她当即就要扔另一个水桶,却被林强子给拦住,“败家娘们,水桶让你这么扔,扔坏了还拿什么来装水。” 林强子说话间,瞥了眼顾晓晓那边。 强子嫂见自家男人整个心思都在别的女人身上,气得她转头拿起扁担举得老高,咬牙切齿地冲过来,“老娘打死你个该死的妖艳贱货!” 妖艳贱货...... 顾晓晓羞赧。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夸她。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原身底子的确不错,加上这些年秀才又把她养得很好,所以比普通农妇的皮肤要细嫩些,也要白些。 只不过,那扁担最后也没落在她身上。 因为......林四宝把村长跟里正给叫来了。 “都给我住手!” 人群中自觉地让出一条道。 村长拄着拐杖走进来,旁边还跟着里正,身后还跟了两个青年壮汉,分别是村长跟里正的儿子。 林四宝也在这时穿过人群,站在了自家娘身后。 里正冷眼扫过全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村长这才轻咳了两声,面容慈祥又温和,“我知道你们因为现在只剩一口井出水,会感到焦虑和不安,所以在与人相处时,自然而然地也就急躁了起来......关于这件事,我同里正商量过了,也去了镇上和十里八乡的里正村长开了个会......办法总会有的,你们不要为了点小事儿争执,把乡里邻间的关系都给闹僵了,不合算。” 村长的话刚说完,强子嫂跳出来嚷着:“什么一点小事儿,她林赵氏勾引我家男人!” “这......”村长为难。 里正瞥了一眼,立即上前,将强子嫂的视线都给挡住,“不要掐头去尾,来龙去脉说清楚。” 里正这一动作,众人都没当一回事。 顾晓晓却是一脸的“磕到了磕到了!”的兴奋神情。 昨天村长和里正一起上她家时,彼此之间的气氛.....就怎么说呢,当时她就觉着跟之前看过的一本BL文很像。 虽然邪门,但是超爱! 林二宝满脸疑惑地看着顾晓晓,她突然兴奋个什么劲儿? 村里头大家伙最怕的就是里正,成天板着个脸,不言苟笑,又还有半个官职,强子嫂只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普通农妇,自然也是怕的。 与里正对上,她怕得瑟缩了下,声音也跟着小了下来,嘴巴却利索得很:“林赵氏身为个寡妇却没有个自觉,成天到处跑,我家小子跟她家二宝起了争执,她闻着声儿立马就跑了来,不明白的以为是她担心她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明白的都知道她是急着来勾引男人的,刚才她卖弄风骚,惹得我男人看她好几眼!” 顾晓晓:??? 她真是要被这惊天逻辑给整笑了。 “你男人看我,那你把你男人眼睛戳瞎啊!自家男人管不住,就来说我的不是。我是寡妇不是死人,我不出门难道你家救济我,给我银子用,给我粮食吃啊?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最后一句话,惹得里正对其侧目。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便收了回去。 他本就冷的脸,看着林强子时,变得更冷了,“你家粮食很多?” 林强子一脸懵,“里正,您说啥呢?这都啥时候了,我家粮食咋可能很多......” 顾晓晓却是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偷偷捂着嘴笑。 这不就是在说他们吃饱了撑的嘛! 里正冷笑,“你家粮食若是不多,你家女人又怎会吃饱了撑得找别人麻烦?如今眼下村里边多少人因为吃食犯愁,既然你家有多余的粮,那就捐些出来,做做善事,给自己积点德。” 里正这是动怒了......林强子心头一震,摁着自己女人的脑袋,低下去的脸满是羞愧,“给您二老添麻烦了,我一定管好我家这口子,绝不让她再惹是生非。只是我家实在没有余粮,这捐粮的事儿......”能不能算了? 天地良心,他家是真没多少粮食。 要早知道里正会开腔,他说什么也不会任由自家媳妇儿胡闹的。 里正却并未搭理林强子,眼神扫过全场,颇有敲打的意味,“眼下大旱,前几天又看见了蝗虫的身影,今年的粮食是否能有下落还未可知,你们最好都给我安分点,下次这种事情再发生,无论惹事还是看热闹,凡在场者,每人皆要捐出一斗粮食,不捐.....呵,那就同我县上走一趟吧。” 此话一出,众人噤若寒蝉。 里正都发话了,他们哪里还敢乱来。 里正说完,转头看向顾晓晓,“尤其是你。” 被着重点名的顾晓晓,有些无奈。 这可都是原身造下孽啊...... 虽这般想,但她还是乖乖地点点头。 见其乖觉点头,里正却眉头一皱,这林赵氏何时这般老实了? 他想了想,遂开口:“你若惹事,便罚两斗。” 顾晓晓:“......” 麻蛋! 一斗是十二斤,两斗不就是二十四斤,这里正可真是个狠人呐...... 看到顾晓晓吃瘪,里正心中笑了笑。 看来,还是有软肋的。 他双手背在身后,正色道:“打水一事,林老二,林强子,林二宝,林富贵,你们四人皆有过错,就罚你们每人搬二十块石头,搬去砌垒宗祠的台阶,互相监督,若有人偷懒,来找我便是。” 随后又点了顾晓晓和强子嫂,还有藏在人群中的林老二家的孩子,“你二人是为妇人,我不便为难。你们三家人每家一桶水挑回去,此事就此作罢,若有人事后再敢挑起,我定不饶她。” 说着,他又瞥了眼顾晓晓这边。 顾晓晓:“......” 无语是今晚的康桥。 这种被重点关注的感觉,还真是让人咬牙切齿。 ...... 38:都是一样的脑袋,为什么不摸他的? 剩云残日弄阴晴。 晚山明。 林家晚饭吃的是油渣炒野菜,胡萝卜炒腊肉,配着杂粮饭,吃得大家伙嘴边油光锃亮的。 碗筷刚收走,门外传来了叫喊声。 “林婶子,你在家吗?” 顾晓晓听着这声音,是隔壁的马婶子,她赶紧把药汤给装出来,放在常放的小板凳上头,冲灶房喊:“秀莲,药在老地方,你记得喝。” 王秀莲正在洗碗,闻声赶忙往围裙上头擦了擦水渍,走到门槛那儿,“婆婆,您是要去宗祠那边吗?” “嗯。”顾晓晓顺手摸了摸林三宝的脑袋,“你们乖乖待在家里,我开完会了就回来。” “好!”林三宝笑得很甜。 旁边看书的林四宝,忽然抬眸看向三哥头上的手,眸光沉沉。 捏着书的手也渐渐收紧。 娘可真偏心。 都是一样的脑袋,为什么不摸他的? 林小夕抱着晒野菜的簸箕正要进屋,看到顾晓晓这样,也停了下来,圆滚滚滚的眼里满是吃味。 娘为什么只给三哥摸摸头? 明明她和四哥也是娘的孩子啊...... 顾晓晓没注意几个孩子的神色,走到院门处,拉开就瞧见马家婶子以及,和原身不对付的刘婶子。 刘婶子脸色有些不好看,扯着马家婶子的胳膊,小声地嘀咕:“你干甚要叫这泼皮?你难道会不知我与她素来不对付?” 马婶子一边留意着顾晓晓,一边安抚着刘婶子,“林赵氏人其实挺好的,你多多处处就知道了。” 刘婶子不屑,“她好?她是讹我两斤麦子面好,还是她骑我身上掐我肚子肉好?” 马婶子:“.......” 这话,她该怎么接? 不同于刘婶子的满腹怨气,顾晓晓对刘婶子却生出一种亲切感,主动笑着打着招呼:“刘婶子,你吃过饭了吗?” 毕竟,这可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遇到的第一个贵人。 那麦子饼香得嘞! 刘婶子看了眼顾晓晓,脸上染起一抹红晕,别扭地嚷着:“废话,我当然是吃了的,我家又不像你家,穷得连锅都揭不开。” 平时两人一见面就互掐,这还是刘婶子第一次被林家大婶子这么和善的对待,心里有些不自在,但她竟意外的不反感,反而隐隐生出些许......雀跃? 见刘婶子没有再对顾晓晓抱有敌意,马婶子松了口气,要是两人再继续这么掐下去,她夹在中间也不好受。 这村尾处也没住几家,她们三家挨得是最近的,她自然也希望把邻里邻间的关系处好。 三人结伴走到村中宗祠那里时,村里边大部分的人都已经来了,乌泱泱的一大群,坐在宽敞的院坝里。 熟络的三三两两结伴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唠着。 马婶子找了个空地,把带来的长凳放下,三个人坐下倒也不显得挤。 只是还没坐一会儿,马婶子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我婆婆叫我,我过去说两句话,你们先唠。” 顾晓晓伸着脖子张望,今晚来的人可真多,看来大家都很想知道,朝堂会怎么处理这次旱灾导致缺粮的问题。 人群中,林老太太朝着这边招手,小眼睛左看看右瞅瞅。 那动作,跟做贼似的。 顾晓晓勾唇笑了笑,扭头同刘婶子说:“我婆婆也在那边叫我过去,我去一会儿哈。” “去呗,腿又没长我身上。” 被这么对待顾晓晓也没生气,在她看来,刘婶子就是那种典型嘴硬心软的人,而这样的人往往也有个特点,很好哄骗。 顾晓晓刚站起身,她坐的凳子这边也跟着翘起来,刘婶子神色一惊,双手慌乱地在空中挥舞着,眼看着就要摔地上—— 一只手却在这时伸出,稳稳当当地扶住她。 “小心。” 刘婶子慌乱地推开顾晓晓,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眼神忽闪着,“谢谢啊......” “不客气。” 顾晓晓见刘婶子没什么事儿,猫着身子坐到林老太太身边,“婆婆,您找我啥事儿?” 林老太太揪着眼睛,看她的左边眼窝处,“我昨儿个去你那儿,我就想问了,你这咋弄的?” 顾晓晓伸手摸了摸,不好的记忆开始攻击她。 “被二宝那小子给打的。” 林老太太指尖一碰,随后又缩回怕弄疼她,心中暗暗嘀咕着:不应该啊,二宝挺乖的呀。 昨儿个晚上,怕她俩个老家伙走夜路不安全,还特地送他们到家里,这么好的乖孩子怎么会动手打人呢? 会不会是有什么隐情? 不不不! 再怎么有隐情,也不应该打自家娘啊...... “回头我跟老头子说一声,让他管管。你一个当娘的,比不得当爹的,小子就是要被当爹的压着才能懂事,只可惜......没事,阿公也一样能压。” 顾晓晓不以为然,“没事,孩子就是要自己管,才会有感情。” 小反派对她意见其实挺大的,只是埋在心里不肯说。 只是,怨念积攒久了,怕是会出问题。 要想攻克一个人,就要投其所好。 她记得小反派好像挺喜欢好吃的......有了! 好吃的,这还不简单嘛! 什么臭豆腐,炸串,麻辣兔头,烤鸡,卤肉...... 一股脑全上,她就不信小反派还能不臣服?! 顾晓晓眼睛亮闪闪的,攥紧拳头,仿若胜利就在眼前。 林老太太看着顾晓晓一脸的神券在握,也不好再说什么。 也确实是这个道理,自家孩子自家管,才能管出感情,她和老头子插手终究是僭越了。 “那个......” “婆婆......”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你先说。” “您先说。” “呃......”顾晓晓抓抓头,“那我就先说吧,四宝那孩子挺爱看书的,但就这样学得太杂太乱,对他没什么易处,我就想着找个学堂送他进去,让先生好好教教,他也能学得更多。” “你这小娼妇,脑袋还挺灵活。” 林老太太嘴上阴损,却满脸欣慰的拍拍她的手,凑近耳语:“若是银钱不够可来找我,老头子说了,小四确实是个可塑之才,好好培养一番,将来必能成大器。” 39:噩耗 顾晓晓一听,就知道老太太是误会了。 她摆摆手,“钱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不劳您操心,我来同您说这个事儿,主要是想托您转达给孩子他阿公,请他帮忙问问周围乡镇有没有品行兼优的好好先生。” “老头子这会儿应该跟村长里正他们待在一块儿,等我回去就让他去周边走动走动,帮你问问看。”林老太太直接替自家老头子给应下。 “那我就先说声谢谢了。” “嗐!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见外的话,虽然你这小娼妇我不太喜欢,但我那些和孙子还是挺可爱的。” 最后两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林老太太说完,自己都愣了下。 看着林老太太呆愣的神情,顾晓晓没忍住,噗呲一下笑出声。 这个小老太太,真的太有意思了。 原身到底是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啊...... 林老太太刚要开口,就瞥见老二老三家的人来了,她火急火燎地推着人,嘴上不停地念着: “赶紧走赶紧走......” 顾晓晓无奈,只能回到刘婶子那里。 刘婶子一个人正无聊着呢,见顾晓晓回来,她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说了啥呀?这么久。” 刘家婶子不是个爱嚼舌根子的,顾晓晓也没设防,随口闲扯:“我家四宝是个爱看书的,我就寻思着送他去学堂读书。” “你家不是都穷得叮当响,还有钱送去学堂?” 不怪刘婶子嘴巴直,她说的确实也是实话,在全村众人都知道,赵晓晓为了巴结娘家,都把家底给搬空了。 “前几天去赵家闹了一通,讨回来点东西。” 刘婶子瞧顾晓晓,见人不像是在开玩笑,她嘴唇动了动,还是劝:“现在可不是啥好时候,有点钱还是多攒粮食为好。村里头都在传,前几天看到了蝗虫。这蝗虫过境,寸草不生,保不齐咱们的粮食会保不住,你可得多留点心。” 顾晓晓语气淡淡的,“我心里有数。” 听着这语气,刘婶子就知道,这林赵氏肯定没将她的话听进去,她瘪了瘪嘴,心里有些不舒坦。 奶奶个腿,她可真是多管闲事。 这泼皮,什么时候把别人劝听进去过? 村里头的人差不多都来齐,现场热闹非凡,大家唠着磕,十句中有八句不离粮食和水。 就在这时,村长和里正,还有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者,先后从宗祠里走出来,几人皆是一副愁眉不展的苦样。 几名老者散去,唯有里正和村长站上高台。 里正犹如一根定海神针,站在那里一眼扫过,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苍老清冷的声音响起:“将大家召集来此,是为宣布两件事。” “其一,近来出水的井只剩最后一口,为了避免最后一口井干枯,我们经过商量,也去刘家村走访过后,得出一个预方案,那就是向隔壁刘家村每月提供三石的粮食,从刘家村买水来用。” 此话一出,人群中沸腾起来。 “三石,这未免也太多了吧!” “就是啊!本来收成就不好,这还要花粮食去卖水......” “我家里头都开始挖树根吃了,哪还有粮食...老天爷呐,你快睁开眼瞧瞧吧,人都要让你给逼死了啊......” 顾晓晓在心里头算了下,一石是一百二十斤,三石岂不是要三百六十斤...... 若是丰收季节,勒勒裤腰带还能拿得出来。 可现在,大家光是为了活着就已经够难了,哪还有余力拿出买水的粮食。 哪怕是每家出一点的凑,也不太可能。 顾晓晓抬眸看向台上的两个老人,村长有些慌急地想要开口安抚,但里正很淡定,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般反应。 里正双手背在身后,宛如山峰之巅的松柏,怡然独立,任风风吹雨打都不倒,清冷的嗓音再度响起:“莲花村的井如今也只有一口在出水,他们村也找刘家村里正谈过,刘家村开口就要了五石,而且概不还价。 “我们村要三石,都是因我与刘家村的里正是旧相识,人家看在我的份上才这般少的,若不然我们也是要出五石,这样的情况想必诸位更不想见到吧。” 下头的人们面面相觑,顿时沉默了下来。 顾晓晓微微挑眉,这里正很有一套嘛。 当一件事难以接受时,抛出更过分且难以接受的事情,原先的事情就会变得容易接受许多。 只不过...... 她好奇的是,另一件事是什么。 她有预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果不其然,里正紧接着开口道:“其二,今年的税收将由原来的一成,涨为三成,届时,官府会亲自派人来收。” 在说这话时,里正紧皱的眉头就没松过,很显然他对朝廷这样的指令,不满到了极致。 下面的人彻底没了声音。 每个人脸上怔怔的,眼中一片空洞。 本就是咬着牙过苦日子,现在却又要担心没水,又是要担心蝗灾,还要为难熬的冬日做准备。 若是蝗虫将粮食都吃了,三成的税收交不上,就要交银子,可若是银子都交不上,那是挨三十大板的。 官府的人打板子,下手可不会有半点含糊。 三十大板下来,人不死也半残。 苦厄像是一只大手,紧紧将众人的脖颈紧紧捏在手里,渐渐地快要喘不过气来,眼神充斥着绝望。 里正重重地叹气。 村长对此也束手无策,只能温声说:“天色不早了,大家伙都赶紧回去歇着吧,明儿一早还得干活儿呢。” 可谁都知道,如今地里头干成那样,连杂草都不怎么长,根本没什么活好干的。 乌泱泱的人散去如尘烟,转眼间便消失了个干净。 院坝一时间,变得冷清下来。 村长有些难受地揉着心窝,里正抿紧唇,眼中掠过不悦,伸手将人扶住往下走。 “让你少操心这些,你偏不听。” “如今这样的光景,叫我怎么能不操心?” 村长捂着心窝窝,长吁短叹,“听闻住在村最里边的杨寡妇家,听说已经在吃泥巴馒头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里正将人安置坐下,转头唤来自家儿子,“你回去叫你娘送几斤粮食去杨寡妇家,嘱咐她仔细着点周边。” 里正儿子名叫林子华,是十七岁少年郎,长得俊秀,身姿挺拔,自小在林村医身边跟着学医,如今也算是半个医者了。 他闻言点了点头,“是,父亲,儿子这就去。” 40:奖励 林家二老互相搀扶着,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旁边还跟着林老二,和林老三夫妻二人。 气氛有些沉默。 林老三本名林家容,长着一副憨厚老实的长相,光是看着就像是生不出什么坏心思的人。 “爹娘,你们余粮还够吃吗?” 刘翠花闻言,低着头扯了下自家男人的袖子。 林老太太年纪虽然大了,眼神却很好使,那小动作没能逃脱她的眼睛。 她敛下眸子,淡淡的道:“有,你不用操心我俩。” 林老三挠挠头,“要没有了,您可得跟我开口。” “晓得晓得。” 林老三家住在林祖宅坡坎下方,走到路口分叉处,刘翠花同公公婆婆打了声招呼,拽着男人往自家方向走,眼中闪着幽暗愤恨,嘴里小声嚷着:“你满心满眼是孝敬,可你爹和娘几时把你当宝过,老太太不是偏心老大家嘛,那就让老大家来负责他们生老病死啊......林家容,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把粮食白白送去给老头老太太,我跟你没完!” 林家容皱眉,“你说话未免也太难听了,那是生我养我的亲爹娘,我自然也是要孝敬的。再说娘那不是偏心,而是大哥不在了,大嫂一个人养家糊口本身就不容易,娘才想着帮衬一二。” “呵呵。”刘翠花喜不屑一顾,“我可是听牛小妞说,娘不光给老大家送菜,还偷偷摸摸地塞钱,这就是所谓的帮衬一二?帮衬用得着又送钱又送粮食吗?” 林家容不想听这些女人家之间的计较,神情间有些不耐烦,“娘送粮食也好送钱也罢,那都是从她自己兜里掏出去的,娘她自己的钱财,自己还不能支配了?你咋管这么宽?不累吗?” 刘翠花要被自家这男人的脑回路气死了,“总之,娘就是做得不对,明明都是儿子儿媳,却不能一碗水端平......” 话还没说完,林家容懒得再听,直接甩开那只手走了。 “你!林家容你个狗日的,等等我!” 刘翠花气得跳脚,赶忙追上去。 ...... 林家二老回到家中。 林老头去打了盆水过来,就见自家老伴坐在那里发呆,眸光闪闪的,似乎有些失落。 “老婆子,洗脸。” 林老太太回过神,把帕子接过来擦了擦,扔进盆子里,长叹一声:“老伴,这个家何时才能安宁啊......” 哗啦啦的水声响着,林老头给自己也洗了把脸,“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都老了,就不要去操心这些事情了。” 林老太太没再说什么,眉眼却耷拉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与顾晓晓说好的事情。 听完自家老婆子的话,林老头静默了片刻,“她倒是个有心的。只是眼下麻烦事实在太多,等过了秋收再说吧。” 晚间里正说过那些话后,林老太太也觉着时候不太对,“我回头找个时间跟她说说。” ...... 从宗祠那边离开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皎洁的明月高挂在空中,银辉洒落在地上。 顾晓晓同邻居家两个婶子,走在田坎小路上,田里响彻着蛙叫蝉鸣,远处林间还有布谷鸟叫声。 三人之间的气氛,却有些死寂。 马婶子忽然开腔,眼中的苦涩都快要溢出来,“我家婆婆方才叫我去说了一大通,话里话外都在说我们家子嗣单薄,让我再努力努力多生几个。” 顾晓晓懵了下,“你家不是有两个闺女,一个儿子吗?这不已经够了嘛。” 反正她是不明白,生那么多孩子图个什么。 图——死了墓前多个哭坟的? 马婶子颓然地点点头,“我婆婆说还不够,让我给牛牛再生个弟弟,将来彼此之间好有个帮衬。” 刘婶子一脸不屑,“要我说,你家那婆子就是脑壳有问题,现在旱灾这么严重,生下来了吃什么穿什么?生生生,说得倒轻巧,她那么喜欢生,那她怎么不再多生几个。” 马婶子揪了一眼刘婶子,幽幽地叹气,“真羡慕你,不用伺候公婆。” 刘婶子歉然,“我嘴是个没把门的,你别往心里去。” 马婶子摆摆手,“我哪会不知道你,你也是替我打抱不平。” 三人一人一嘴地闲扯着,气氛比先前松快了些。 不远处忽然亮起光。 待到走近,看清了来人。 竟是林二宝。 手上还提着个灯笼。 马家婶子笑着说:“你家孩子是个懂事的,知道担心自家娘亲,我那臭小子怕是早都睡下了。” 刘婶子附和着点头,“我家的那小子,同你家一个样。” 两人各自夸了句林二宝,便挽着手走在前头。 顾晓晓稀奇地挑了下眉,“你怎么来了?” 林二宝佯装镇定,“三宝那家伙担心你走夜路不安全,强硬逼着我来的。” 在‘强硬’‘逼’上,又是停顿又是加重音。 生怕顾晓晓听不出来,误会了什么一样。 看着林二宝刻意强调的样子,顾晓晓心里发笑,面上却没显,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林二宝见她这般反应,薄唇紧抿。 一时,心中滋味难辨。 踏着月色,回到家中。 几人都没睡,围坐在院子里等着她。 林三宝见她回来,跑过来扬起一个明朗的笑容,“娘,你回来啦!” 王秀莲连忙站起身来,“婆婆,您回来了,洗澡水都在锅里头热着,我现在就去给您准备。” “好,辛苦了。” 如今婆婆客气地同她说话,王秀莲已经能坦然接受谢意,闻言也只是微微点头,便着急地去忙了。 顾晓晓走上前,摸了摸林三宝的脑袋,故意笑着逗他:“听说家里头有个小家伙,担心我走夜路会不安全,特地喊二哥来接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家伙,要是肯站出来承认的话,我就奖励他一颗糖哟~” “我!” 林三宝举高手,不停蹦跶地抢着说:“我我我!娘,是我是我是我!看我看我!娘,我啊!” “好好好。” 顾晓晓被吵得有些哭笑不得,从袖子里掏出一颗橘子糖,是用糯米纸抱着的,外面还有一层牛皮纸。 甜滋滋的糖果被放进嘴里,林三宝捂着脸颊,紧张兮兮地看着顾晓晓,“娘,大事不好了。” 41:小反派该不会想掐死她吧? “怎么了?快让我看看!” 顾晓晓以为他卡到喉咙了,有些慌张的就要去掰他嘴巴。 林三宝却犟着不肯张开嘴,捧着脸颊跑到一旁才笑着说:“我感觉我的嘴巴都要被这颗糖给化掉了,娘,糖好好吃!” 心情就像是在坐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的,顾晓晓反应过来是被这小子给戏弄了,佯装生气地就要去追,“好哇,你个臭小子,敢拿你娘来开玩笑,看我怎么收拾你!” 林三宝以为顾晓晓是真的生气了要打他,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嘴里的糖也不甜了,双手合十揉搓着,哭丧着脸求饶:“娘,我错了,您不要打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戏弄娘您的。” 旁边几个孩子,脸色也忽然之间变得有些难看。 顾晓晓举着的手一僵,叹了口气,踱步走过去蹲下将小家伙抱在怀里,温声哄着:“娘没有真的生气,娘知道三宝同我开玩笑,你不要害怕,娘不会再打你了。” 娘的怀抱香香软软的,头发也好香好香呀,林三宝闻着顾晓晓身上的香味,心里头很是忐忑,小手攥着她衣服的一角,期期艾艾地问: “娘,你真的不会打我吗?” “嗯,真的不会。” “以后都不会吗?” “如果你乖乖听话,娘以后都不会打你。” “我乖乖听话,我一定乖乖听娘的话!” “三宝要做个好孩子,知道吗?” “嗯!我要做娘几个孩子里最听话的!” 顾晓晓有些失笑,小孩子都这么争强好胜的嘛? 松开这个怀抱,她轻轻地揉着林三宝的脑袋。 林三宝眯着眼睛,睫毛上挂着晶莹泪珠,扑闪扑闪的可爱极了。 娘的手掌软乎乎,摸得他好舒服好舒服~ 顾晓晓的衣角突然被扯了下,她扭头一瞧。 林小夕怯生生地望着她,“娘......” “嗯?” 林小夕低头食指对着食指,撅着嘴小声地说:“我也有担心你,三哥哥缠着二哥哥的时候,我也有帮忙。” “是嘛!” 顾晓晓笑着将手掌挪到了林小夕头上,顺带着还掏出一颗糖,“既然我家小宝也在担心我,那我就也给你一颗好啦。” 林小夕嘴角的笑意逐渐蔓延开,都快要咧到耳后根,开开心心的将糖果抛开放进嘴里,眼睛刹那间亮起来,金光闪闪的。 小丫头像个仓鼠一样,可可爱爱的。 顾晓晓伸手去戳了戳她的腮帮子。 “好吃吗?” 林小夕重重点头,“嗯!” 娘的关注被分走,林三宝不开心地嘟着嘴,抓着顾晓晓的手,重新放在他的头上,甜甜地喊着:“娘,摸摸头。” 在看顾晓晓温柔对待林三宝,林小夕也大了些胆子,学着三哥,将娘的另一只手放在她的头上。 “娘,小宝也要。” 顾晓晓笑得很无奈,但都一一满足了。 小孩子,最是容易满足。 也是最能记住这些美好的。 去了后院的王秀莲走过来,“婆婆,都准备好了。” “好。”顾晓晓最后拍拍两个小家伙的脑袋,“娘现在要去洗澡了,你们乖乖的。” “好!” “好~” 两个小可爱异口同声。 顾晓晓转头走进房间里,拿了件换的衣裳,出来就看到林四宝坐在堂屋外的墙边,借着蜡烛微弱的光亮,认真地看着书。 林四宝嘴唇微蠕,正默念着书中的内容,眼前陡然闯入一双粗布绣花鞋。 还未等他抬眸,书上便多出一颗糖果,样式跟三哥和小妹得到的一模一样。 他身形一顿,抬起头去看。 那人却只留给了他一个背影。 握着书的手指动了动,将糖果拿起来打开,放进嘴里。 甜中带着点微酸。 一点也不好吃...... 林四宝这般想着,眼睛却微微眯着,一脸的享受。 远处传来脚步声,他急忙低头继续看书。 脚步声自他身边停住,声音带着几分冷意,“好吃吗?” 林四宝僵住。 林二宝瞥向他的眼神,谈不上有什么温度。 “你难道忘了她以前是怎么对我们的,三弟和小妹是个单纯愚笨的,难道你也没脑子?” “我才没有!”林四宝弱弱地反驳。 “光靠嘴巴说?” 林四宝迟钝了下,将嘴里的糖抠出来扔出去,“这样,总行了吧。” 林二宝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看了眼林四宝,便自顾自的离去了。 林四宝看着丢出的糖,心中暗暗惋惜。 过了半晌,他偷偷摸摸地去把糖捡起来,用水冲了下又放进嘴里。 甜甜的味道重新在嘴巴里弥散开,他开心地眯起眼睛,却又有些惆怅。 他背叛了二哥。 ...... 夜色深深。 顾晓晓睡得正熟,却渐觉呼吸困难。 朦朦胧胧睁开眼,一个黑影在眼前被无限放大,一双稚嫩的手,发狠地掐着她的脖颈,指甲陷在肉里,只余两个眼珠子黝黑发着亮,正死死地盯着她。 那人似乎没想到她会忽然睁开眼,被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顾晓晓:“......” 被吓到的难道不应该是她吗? 她差点一口气没上得来...... 这小反派大半夜的不睡觉,站床头掐她脖子干嘛...... !!! 小反派该不会想掐死她吧? 不应该啊,小反派不是二十多岁才会对自家娘下手吗? 而且她自认最近做得没有哪里不对,对家里头的人也都是尽心尽力的好。 小反派担心弟弟妹妹吃不饱肚子,她就每天煮好吃的饭菜,让所有人都吃饱。 在一日日的相处下,三宝和小夕都开始亲近她了,秀莲也没有刚开始那么怕她了...... 她想破头也没想明白,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对,导致小反派提前黑化了。 古人有云,想不明白的事情就甭想了。 顾晓晓轻咳了声,“二宝,你是不是起夜走错路了?” 快把话接下去! 接下去,这个事儿她就一笔带过! 幽深的黑眸紧紧盯着她,一眨也不眨。 顾晓晓被这双眼睛盯得头皮发麻,她扯了扯嘴角,僵硬地抬手指着靠墙那边的位置,“二宝,你的床那儿,快去睡觉吧。” 话音落地,又是静默。 42:冰山渐融 这小反派未免也太沉闷了,皮都不放一个。 顾晓晓心里头吐槽了一句,受不了大晚上玩你瞪我,我瞪你的游戏,扯过小被子盖着重新躺下。 见人躺下,杵在黑夜中的人终于急了。 走过来,将她的小被子拽开。 顾晓晓:“......” 玛德! 发什么神经?! 大晚上的,到底还睡不睡了?! 要不是担心以后小命休也,老娘铁定要暴揍这臭小子一顿! 顾晓晓打着哈欠,眼底是浓浓的困意,额角突突地跳,扯着嘴角憋出一抹笑来,“二宝,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不行,笑得太假,眼角要抽筋了! 顾晓晓急忙去摁住眼角处。 一只手伸了过来,掌心向上,小小的。 她愣了下。 大脑一抽,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忽地反应过来,又急得把手收回! 心中暗扇耳光,她到底在做神马?! 难道是被吓一跳,脑子遗落梦里了? 林二宝垂眸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眼中划过浓墨一般的失落,低声呢喃:“他们都有,为什么我没有?” 他们都有......他们? 啊! 顾晓晓脑筋终于转过弯来,把换下来的衣服拖到手边,又摸又掏的,最后掏出两颗糖,一并将其放在那个小小的掌心上。 “我担心三宝他们会说我偏心,我才想着等明天偷偷再给你的,多出来的那颗糖是奖励你来接我的。” 鬼使神差的,顾晓晓抬手揉了揉林二宝的脑袋。 “晚上吃糖对牙齿不好,明天再吃,乖,快去睡觉吧。” 说完,未等对方有所反应,顾晓晓就先一步躺进被窝里,倒头睡死了过去。 白天从早到晚,糟心事儿就没停过,再不好好睡一觉,她感觉自己没被反派给弄死,就先猝死了! 睡下的她,自然也没看见林二宝眼眶渐渐泛起腥红。 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将那两颗糖捧在手心里,看了又看,好几分钟过去,连眨眼都不敢,就怕一个眨眼,手上的糖果就会不翼而飞。 过了好久好久...... 太阳跃出灰蒙蒙的山头,小半轮紫红色的火焰,立刻将暗淡的天空给照亮了,在一束束明艳刺眼的朝霞背后,像是撑开了无边的蓝色绸缎。 他将一颗糖果拆开,放进嘴里。 橘子香的甜味在嘴里绽放开,犹如天边绚烂的朝霞,一束光悄悄地照进阴暗蒙尘的心里。 他抿着嘴里的糖,将手盖在头上。 细细回味着那只手的柔软和温柔。 眼底高耸的冰山,有了渐融的趋势。 ...... 清晨。 顾晓晓坐起身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着懒腰,砸吧砸吧嘴,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始下床穿鞋。 来了这里好几天,如今她也习惯了睡硬炕头。 虽然说是硬炕头,但其实一点也不硬。 下头铺了松软的稻草,还有旧棉絮和凉席子隔着,睡着还挺舒服的。 “婆婆,您起了吗?” “起了起了。” 顾晓晓走出卧房,循声看着王秀莲,“咋的了?” “今早我去田里看了下,村里头大家伙都在陆续割稻子了,您看咱家什么时候割合适?” 顾晓晓沉吟片刻,“等我下田去瞧瞧,大约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二宝他们都去哪了?” “二弟去挑水了,三弟四弟还有小夕去山上挖野菜了。” 王秀莲说到这里,又急忙道:“都是吃了早饭才走的。” 见人又有把她的话听进去,顾晓晓欣慰地点了点头。 “行,我知道了。” 去灶房舀水,开始洗漱。 那地里的稻谷顾晓晓也有去看过。 但就那点结穗的稻子,估计打出来也没有多少米,搞不好最后还会白忙活一场,毕竟还有三成的税收得交呢。 林秀才家只有一亩良田,这里的一亩等于六十平方丈,大约也就是六百六十六点六七平方米。 山坳村地处偏南方,冬冻春冷,因着季节的缘故,一年只种一次稻子,一般会在春分三月到四月左右种下,七月初或是七月中旬割收。 而按照正常种稻,秋收时候量产大概能达到500公斤左右,也就是三十五钧。 朝廷不管田地里实际收成多少,给一亩良田定下的便是按三十五钧来抽收一成。 往年收获丰硕,一成的税收对老百姓们来说,是件容易轻巧的事情。 去年虽说没有丰收,但靠着地里的收成以及前年攒下来的稻谷,还勉强能撑过去。 可今年不光没了陈谷,税收还涨了两成,这无疑是雪上加霜,把人往绝路上了逼。 喝了粟米粥,顾晓晓背上背篓,又拿了一把弯刀出了门。 走在田坎旁的野路上,放眼望去,每块稻田里边都有好几道弯腰割稻忙碌的身影。 一刀接着一刀,手上动作很灵活。 顾晓晓走到自家田里,抽了一根稻穗,用手指碾开,米粒很小颗,上头还有几个都是空壳,里面根本就没有长米。 又抽了几根碾开,都是差不多一样的情况,和她心中预估的差不多一样的情况后,便转头迈着步子,往山上去了。 山里头今天的人明显比昨天还要多,满山全是东喊西说的人浪声,热闹得像是身处菜市场。 哪怕没挖到什么能果腹的野菜,或是野果子之类的,也没有人会主动向深山那边进发。 对于深山,村里的人始终保持着敬畏远离的状态,他们可不愿意为了点野菜果子,把命都给搭进去。 顾晓晓没有去和那些人掺和,仍旧径直地往深山里面走。 只是还没走两步,就听见不远处一道软软的声音响起:“娘~” 她扭头去瞧。 林小夕像只林间小鹿,挥舞着手欢快的跑过来,神采奕奕地问:“娘,你也要去深山那边吗?” 也? 顾晓晓皱眉,“三宝和四宝没有跟你在一起吗?” 林小夕见顾晓晓皱眉,便知道娘这是生气的前兆,她有些胆战和瑟缩地低下头,老实巴交地说着:“三哥哥和四哥哥他们跟狗蛋哥去深山那边了,可是他们不让我跟着去……” 43:成年野猪 成年男子进深山都是结伴而行,叫上三五个兄弟一起,并且都很少会有人愿意进深山里。 成天跟着李狗蛋鬼混的那群孩子里,最大的也才十五岁,屁大点的就敢往深山闯,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顾晓晓没忍住,气愤地臭骂:“那些个臭小子,简直不知死活!” 一旁的林小夕瑟瑟发抖,连声都不敢吭。 娘这么生气,三哥和四哥怕是要遭…… 顾晓晓摸摸头,“小宝,你就在这里呆着,我去把那两个臭小子给接回来。” 林小夕乖乖地点头,“娘,你小心点。” “嗯,你乖乖的。” 与林小夕分开,顾晓晓飞快地朝着深山里走,穿越过一层又一层的荆棘,往深山顶爬着。 一边爬着,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擦身而过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在寂静无声的丛林显得尤为明显,无数细小的声音都被双倍放大。 耳畔突然传来细微说话声,顾晓晓猛地站定,屏住心神仔细地聆听着。 “狗蛋哥……咱们要不回去吧。” “是啊,我感觉走了好久……” “我好怕,我想回去了……” “我娘要是知道我来这里,肯定会生气的……” 李狗蛋停下来,气急败坏地说:“不是,你们胆子怎么这么小啊?!有我在你们怕什么!我听我爷爷说这深山里的兔子可肥了!难道你们就不想吃香喷喷的兔子肉吗?” 他揉了揉干扁的肚子,“我都好久没吃肉了,咱们待会儿多抓点兔子,直接先烤上一只分来吃,剩下的带回去,你们爹娘要是看见兔子肉,心里再大的气,看见肉那一刻还能不消?” 在场的都是些小孩子,对危险的定义很模糊,在听到李狗蛋抛出巨大的诱惑时,他们立即就心动了。 他们也好久好久没有吃到过肉了,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点肉…… 一想到那兔子被烤得焦黄焦黄,鲜嫩多汁的样子,一群屁大点的孩子开始疯狂地咽口水。 尤其是林三宝,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口水,“狗蛋哥,你不会骗我们吧?” 要是他能带一只兔子回去,娘就算是知道他来深山里了,看在兔子的面上,应该也不会打他……说不准不仅不会打他,还会给他糖果吃嘞! 李狗蛋冷着脸,“你要是觉得我在骗你,你现在就赶紧回去,少了你一个,其他人还能多分到一只呢!” 林四宝本身就不愿来,在听到这句话后,拽着林三宝的袖子,扭头就要走。 “三哥,我们走!” “……诶!” 李狗蛋见人真要走,他慌了下,但又怕更多人会跟着要走,只能干站着不动。 “哎呀!” 林三宝不仅没有被拽动,反而还拉着林四宝的手,“来都来了,兔子肉诶!那可是肉诶!娘看见我们带兔子回去肯定会很高兴的,难道你不想看到娘高兴吗?娘要一高兴的话,可是会摸摸头的耶,难道你不想嘛?” 林四宝再怎么早熟,也还只是个孩子,想到娘对三哥温柔摸头的模样…… 他顿了顿,勉强着说:“好吧……” 李狗蛋暗暗松了口气,“走,兄弟们,马上就到了!” 就在一群小屁孩准备继续赶路,远处树林中忽然传来急促的躁动声。 浓密的树枝被撕开,一只野猪横冲直撞地朝着这边冲过来,豆大的眼睛里冒着腥红的光。 走在前头的李狗蛋惊得瞳孔地震,慌不择路地扭头就跑,哪里还记得他刚才说过会保护人的话。 一群孩子害怕地尖叫起来,东窜西逃,有一两个胆子小的,被吓得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林三宝直接被吓傻了,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双眼里写满了恐惧,双腿颤颤巍巍,拼命地想要迈开脚,却像是被蜂蜜粘住动弹不得。 林四宝慌忙地去拽,“三哥,快走啊!!!再不动就要被创死了!” 眼看着野猪就要撞过来,林四宝焦急万分,但又拽不动林三宝,情急之下他只能转身将人紧紧抱住,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三哥。 被抱住的那一刻,林三宝猛地回过神,望着即将冲到眼前的野猪,他慌忙地想要推开四弟,奈何被抱得太紧,他根本推不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凭空从坡坎上方跳下来,眼神凌厉! 一把弯刀砍到野猪脊背上,棕鬃毛野猪疼得发出嘶吼声,原地打着转。 顾晓晓眼睫微微轻颤着,整个身体都是紧绷着的,手心里疯狂冒着汗,握着弯刀的手几乎快要握不住。 方才弯刀砍下去,也只伤了野猪一点皮外伤。 这是头成年野猪,自小在山中长大的野猪,浑身都是腱子肉,力大如牛。 嘴上方的一对尖牙,一戳就能将人直接给戳去见太奶奶。 她…… 她根本没有胜算…… 她和这群孩子怕都得交代在这里…… 不! 她可是顾晓晓! 她是五个孩子的娘! 她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顾晓晓的眼里重新燃起小火苗,眼神愈发坚定,举着弯刀就冲了上去! 野猪也从疼痛当中缓过来,莽着头尖牙对准目标就戳过来! 顾晓晓平时不经常运动,生死关头下求生意志爆棚,身体变得灵活无比,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在野猪撞过来的那一瞬间,顾晓晓侧身避开,随后咬紧牙关,弯刀狠狠地扎进野猪脖子里! 手掌使劲摁着弯刀往里推,猛烈的疼痛让野猪疯狂地甩动着,想要把人和那把弯刀一起甩开。 发起狂来的野猪,力气大得就是来十个人也控制不住,更何况顾晓晓一个人。 她只能赶紧松开,并且不断后退,与野猪拉开距离,警惕着以免被误伤,一边还不忘从地上捞根树棍。 那野猪哪怕是脖子受了伤,鲜血如注也不肯放过她,嘴里发着嘶吼声,东倒西歪地冲过来! 顾晓晓向后一瞥,瞄准脚边树桩子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握紧手中的树棍,故意往边缘处踩上去,忽地又一滑! 脚一崴躲闪不及,野猪的尖牙戳进了她的大腿中! “娘!” “林婶!” 周围传来急促的叫喊声。 44:有钱不赚,是蠢蛋! 一股剧烈的疼痛油然而生,刺痛着顾晓晓的大脑神经,大腿那儿像是被万根灼热的针扎着。 绞心的疼痛遍布全身,一阵又一阵的撕裂犹如江水浪涛汹涌地涌来,使得她的意识在清醒与混沌间来回拉扯。 顾晓晓死死地咬着下嘴唇,铁锈味在口腔中弥散开来,眼前暂时清明过来,但又很快模糊起来。 野猪奋力想要继续往肉里拱,顾晓晓抓着树棍,二话不说地就往野猪眼睛扎! 断裂的尖刺扎进眼珠,野猪疼得往后一仰,尖牙拔出来,一个俯冲就又要刺过来! 大腿森森冒着鲜血,顾晓晓用手掐着大腿旁的肉,让疼痛时刻刺激着她。 在野猪再一次冲过来,她仓促地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大的石头,咬着牙侧开,拼尽全力往弯刀上砸! 只扎进一半的弯刀,顷刻间全陷进去! 野猪脖子上的鲜血如泉涌一般,从弯刀扎进去细缝里呲出来! 野猪像是终于感觉到了害怕,踌躇几步便疯了一样跑开。 却在慌不择路下,一头撞在粗壮的树干上时轰然倒地,彻底没了气。 “娘!” 林四宝着急忙慌地跑过来,顾晓晓扯着嘴角,露出一抹苍白无力的笑,“四宝,你外衫借我一下。” 林四宝赶紧脱下,递过来。 顾晓晓缓缓坐在地上,背靠着大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用林四宝的衣服捆住大腿根。 这样能短时间止住血,但是必须尽快进行消毒包扎缝合,否则她的命一样会交代在这里。 成年野猪实在太过凶猛,她只有通过这种自残的方法,才能近距离地重伤到野猪。 也幸好......她赌赢了。 其余的孩子像是蜂窝回巢一般,齐齐地往这边涌过来,眼睛里满是担忧和劫后余生的害怕。 “林婶……” 顾晓晓不停地吐着气,舒缓着大腿撕裂的痛,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和这一群孩子说:“你们全部人赶快下山,去找里正和村长,跟他们说明这里的情况,一定要快!” 林四宝面色凝重,“娘,我在这里陪着你。” “不!”顾晓晓情绪有些激动,一个微微起身间,扯动到了伤口,她呲牙咧嘴的呼着气。 “四宝,你要去!你是所有孩子中口齿最伶俐的……” 林四宝有些迟疑,还是不肯走。 顾晓晓疼得根本不想说话,眉头紧张,汗水大颗大颗地从额角滚落。 李狗蛋看着脸上血色尽失,气色越来越惨白的林婶,狠心牙一咬,拽着林四宝的胳膊,“再墨迹下去林婶就要死在这了,快点的!走!” 林四宝被一群孩子拽着走了,唯独林三宝被搁浅在这儿,他眼眶里含着泪水,“娘……你疼不疼啊……” 顾晓晓:“……” 废话,她快疼死了! 心里边怨气大的想骂人,但看着林三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她的心突然软了下来。 她擦了擦林三宝的眼泪,柔声哄着:“乖宝,别哭,快回去让秀莲多烧点热水,我回去了要用。” “好,好!” 林三宝不像林四宝想的那么多,一听到顾晓晓让他回去做事,他立马就答应了,马不停蹄地就往山下跑。 把人都支走,顾晓晓又伸着脖子望了一下四周,这才放心地点开网络超市,快速购买了消毒酒精,纱布,缝合针,医用缝合线,以及局部麻药。 颤抖着手消毒伤口,疼得她差点没晕过去,硬咬着牙坚挺了下来。 但在拿起麻药针管的那一刻,她的心突然就镇定下来,手也稳的一批。 麻药顺利注入大腿内。 给针上线。 缝合伤口。 动作连贯,手法流畅。 毫不拖泥带水。 也得亏刚才她自然条件反射往后缩了下,不然那野猪的尖牙,准能直接把她大腿戳个对穿。 处理完伤口,将地上的残局收拾了下,随手拿着一根木杆子,顺着杆子一点一点地爬站起来。 拖着伤腿走到野猪旁,手放在上面。 【叮!检测到一头野猪,价值三百两,是否兑换?】 三百两? 那不就是……一万块?! 野猪肉这么值钱的吗?! 顾晓晓惊喜之下,却也没有急着兑换,从商城里面买了几瓶矿泉水,喝了一瓶下肚,其他的全都倒掉。 咬着牙卖力将弯刀拔出来,鲜血再一次淋漓喷涌,她赶忙用空瓶子接住。 等把瓶子全都接满,她才点下: 【是!】 野猪刹那间消失在眼前。 顾晓晓抱着瓶子,沿着深山林里开始撒血。 沿路的树叶,树干,地上都蹭上,怕不真实,又拿木棍戳出被剐蹭过的痕迹。 野猪血全都洒了个干净后,她反手又将空瓶子卖给了网络超市。 卖它三个铜板。 有钱不赚,是蠢蛋! 她主打的就是一个套路! 弄完这些,她的体力透支了个底朝天,麻药的劲头也消失了,撕裂的疼痛感再一次蔓延上心头。 意识渐渐昏沉,她歪着头睡死过去。 ...... “唔......” 顾晓晓缓缓睁开眼,耳畔传来了惊呼声。 “醒了!人醒了!快去叫林村医来!” 马婶子小心翼翼地将她扶着坐起来,满眼关切地问:“你觉着咋样?要吃点东西吗?” 顾晓晓摁着脑袋,企图让脑袋酸胀感消下去,闻言摇了摇头,“受伤刚醒,不适宜进食。” 听到林赵氏这么正儿八经地说话,马婶子愣了下,顺着往下说:“行,你说是个啥就是啥。” 林村医从外头走进来,马婶子赶紧让开,站到一旁。 林村医撩开灰布袍子坐下,又是诊脉又是观眼,还检查了一遍舌苔,以及伤口。 最后又问顾晓晓有没有哪里不适。 可谓是,真真做到了望闻问切。 顾晓晓一一都配合了下来,林村医捋着羊角胡须,眉眼间颇有几分欣赏之意,但又带着三分探究。 “伤口是你自己处理的吗?” 顾晓晓轻轻点头,“当时我感觉我的身体越来越冷,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您借给我的书里内容,又恰巧身上带了针线,顾不得其他,只能勉强一试。” 她也不算撒谎,林村医给她的书都是基础的,其中不乏有简单缝合伤口的书籍。 “不错不错不错......” 林村医一连说了好几个不错,很显然对于顾晓晓这样的处理手法十分满意。 “你是个厉害的,在自己动手的情况下还能忍肉穿针的痛,林赵氏,看来我以前真是小瞧了你,以后有空多去我那里坐坐罢。” 林村医这般说,便是心生了栽培之意。 45:被人出言维护 顾晓晓自然不会推拒这能顺理成章成为一个医者的机会,她微微低着头,谦虚地应下。 看到她这样,林村医眼中的满意更甚。 林赵氏变化真是太大了,人不光变得谦和有礼,脑袋也灵光了。 这只看医书便能有如此手艺和胆识......这样的人才,他必然是要好好栽培一二的。 但同时又不免有些怅然。 只是,可惜了。 可惜是个女子...... 若是个男子,那他的衣钵便有了继承人。 “林叔,林赵氏的伤势咋样了?” 外头传来询问声。 林村医看着顾晓晓,眸光中透着和善,“你是被大家伙抬下山的,外头有很多人在担心你,你可方便让他们进来?” “方便的。” 林村医闻言,转身便出去了。 过了一小会儿。 房门被推开,李狗蛋被自家母亲拎着摁跪在地上,直接磕了三个响头。 顾晓晓吓一跳,“这是做什么,赶紧让孩子起来!” 李婶子却给过来一个安抚的眼神,还不忘踹自家儿子一脚,催促着:“你想挨混合双棍是吧?!” 李狗蛋低着脑袋,眼泪委屈巴巴地往下掉,“谢谢婶子救命恩情,狗蛋不该带着弟弟们去深山里,还害得婶子受伤。等婶子伤好了,您心中有气撒我身上便是,千万别迁怒于弟弟们。” 这还知道维护弟弟们,看来心眼子不坏,顾晓晓笑了,“快起来吧,我原谅你了。以后别轻易去深山里了,太危险。” 李狗蛋闻言,抽泣着就要站起来,却被自家娘一瞪,吓得他又跪下去,磕了三个响头才站起来。 李狗蛋跪完,后面又涌进来一大帮孩子,哗啦啦的全跪了下去,跟李狗蛋一样对着她磕了三个响头。 孩子们的母亲左一嘴的感谢,又一嘴的道歉,让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的顾晓晓极为不适应,但心里却不免地有些暖。 像是一股暖流在心中流淌着,滋养着她的五脏六腑,她的伤口好像都不怎么疼了。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存有感激之心的。 “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的嘛,搞得她林赵氏像个大功臣似的。” “要我说,就算她不冲出来,我家孩子也不一定会有事儿......” “要不是里正让我来道谢,我是连这林家的门槛都不想迈的。” 嘀咕声不小,凡是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顾晓晓作为当事人还没说啥,李婶子和马婶子,还有刘婶子立刻就坐不住了。 “她不是大功臣,难道你是?别说让你拿弯刀杀野猪了,就你这样的光看见,就吓得屁滚尿流了吧!” “就冲你这句话,下次有危险,我第一个把你家孩子往前推,看看会不会有事儿。” “哟!林家门槛有说让你来迈吗?你还不是怕被人嚼舌根,说是个不懂感恩的,才想着来装装样子,既然来了就给老娘装得像点!叽叽歪歪个什么劲儿!” 一人一嘴跟导弹开炮似的,精准定位投弹。 怼得那说坏话的人哑口无言,最后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 其余人见状,纷纷发出嗤笑声。 那三道落荒而逃的身影,闻声跑得更快了。 把心思歪的人说走之后,大家伙也没有多呆,各自领着孩子上前又道了几声谢,便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李婶子也道:“我回头再看你,好好养着。” 顾晓晓微微颔首,“多谢你,为我站出来。” 她倒不是没嘴怼过去,只是这样被人出言维护的感觉......还蛮不赖的。 李婶子摸了摸鼻头,有些害羞地咳了两声,转头连踢带踹的带着李狗蛋出去了。 顾晓晓目送人离开,看着刘婶子和马婶子,“多谢你们,刚才为我说话。” 刘婶子梗着脖子,扔下“你少自恋,谁为你说话了,我只不过是看不惯那种人,才不是为你!”就急匆匆跑了。 “哈哈哈哈......” 马婶子看着那狼狈离去的人,没忍住笑意,笑得越发大声。 走到院外,刘婶子耳根子都红了。 听着里头的嘲笑声,她嘴边抿出一抹笑,不岔地臭骂:“等回头,我定要将那张笑我的嘴撕了!” 坐了几分钟,马婶子也站了起来。 “你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只管差人来喊我,再不济你扬着脖子喊我也成。我家里头还有人等着我回去做饭,我就先回去了。” “好。” “对了。” 马婶子临到门槛那儿,又走过来小声地贴耳说:“伤你的那头野猪,听说没死绝又给跑了,村里头的男人们结伴向深山去了,那人多的......就想着白捡你便宜呢。” 顾晓晓勾唇浅浅一笑,但又很快消失,故作神伤地道:“家养猪尚且需要五六个男人才能控制得住。我遇上的那头野猪生猛得很,又是野生畜,我一个女人就算是能伤它几分,但野猪哪有那么容易死透,只怕这时候都逃到山里最深处了。” “至于占便宜事......他们想占便宜由他们去吧,我伤成这样,别说是跑了,就是站着也是吃力的。再者我家里也没男人,就是想争上一争也是有心无力。” 马婶子神色一动,沉沉叹气,“不想了不想了,都怪我,我不该跟你提这事儿,你快好好休息,我走了。” 走回院子中,马老汉走过来,神情有些着急。 “怎么样?可有套出点线索?” “没有。” 马婶子遗憾地摇头,顺便将顾晓晓同她说的话,一并陈述。 马老汉沉寂片刻,“她说这话时,是什么表情?” “憔悴得很,看着不像撒谎。” 马老汉叉着腰,不耐地“啧”了一声。 马婶子蹙眉,有些不忍,“当家的,林赵氏保护的孩子里头也有咱家孩子,你这样未免......” “你想说我冷血?” 马老汉皱眉,“咱家什么情况你不清楚?那野猪全身上下都是宝贝。若是有那一头野猪,咱家少说十年吃穿都不用愁的,你一直想要的银簪,我也能给你买来,牛牛也能去上学堂,而不是像我这样,大字不识一个,干一辈子的农活......” 马婶子一顿,摸了摸头上的木簪子,那是她当家的亲手为她刻的,上头还有一朵梅花。 这皆是因为,她名字里有个梅字。 她上前抱住马老汉的腰,耳朵微红着贴在自家男人胸膛上,“簪子就算不是银的,只要是你送给我的,我都喜欢......” “大白天的,你这是作甚。” 嘴上虽然这么说,马老汉还是难以抵抗自家女人的投怀送抱,将人环抱住,心里的急躁和不甘心也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算了。 反正那臭小子也不听话。 大字不识一个也挺好的。 就让他干一辈子农活吧。 46:哭泣是件可耻且丢人的事情 马家婶子走后,顾晓晓敛下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一只小小的手拉住她的手,林三宝脸上布满泪痕,像是哭了很久一样,眼睛湿漉漉的,透着一股清澈。 “娘,对不起.....” “三宝,你爹的目光不能永远追随着你......” 顾晓晓将手抽出来,按在林三宝的头上,阴恻恻地笑着,“但娘的耳光可以,你想挨几个?” 林三宝缩着脖子想跑,房门却被林二宝关上了。 他拎着林四宝的后领,将人扔到林三宝身旁,双手环胸,带着一副审视的目光,“说,为什么要跟着李狗蛋进深山?” 顾晓晓瞥了眼林二宝。 看来,小反派气不轻。 林三宝低着头,嘟着嘴说:“狗蛋哥说,深山里兔子多,我想被娘夸奖......” 林四宝眼中满是懊悔,认错的态度很诚恳,扑通一下跪在床头前的地上,“娘,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管好三哥,害得您为了保护我们兄弟二人受伤。娘,您心里有气撒我身上就行。” 林三宝极其着急地跪下去,“娘,不是的!其实四弟一开始就不赞同我去,是我硬拉着他去的,您要罚就罚我吧,您......” 他说着,把脸颊凑到顾晓晓手边。 “娘,您打我吧。” 手动了。 林三宝害怕地闭上眼。 娘打耳光,是最疼的。 每挨一次,他的脸都会肿好久。 顾晓晓抿着唇,这样懂事又为自家人着想,出发点还是为了能被亲娘夸的孩子,她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手覆上那微微凹陷的脸颊,手指缓缓地摩挲着。 脸颊痒痒的,林三宝忐忑地睁开眼,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娘......” 顾晓晓叹气,“以后不准再进深山里了。你们爹去世了,娘和赵家也决裂了,如今你们是娘唯一的家人,失去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娘都会悲痛万分,所以不要再做让娘担惊受怕的事情了,知道吗?” 林三宝一愣,随后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一头扎进顾晓晓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呜呜呜......娘,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娘......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顾晓晓温柔地笑着,像是顺着猫猫脑袋那样,一下又一下的摸着,“乖.....” 跪在旁边的林四宝满眼慕羡,身侧的小手紧握着,却没有勇气像三哥那样。 他多么想像三哥那样,躲进娘怀里,大声又肆意地哭泣着...... 顾晓晓忽然抬眼看向林四宝,笑着招手,“四宝,过来。” 林四宝心咯噔一下,漏了一拍,下意识扭头去看二哥。 后者,微不可查的颔首。 眼中的小火苗‘咻!’地被点亮,他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勇气,挪着膝盖过去,一只手落在了脑袋上。 软软的,很热又很暖。 他读过很多书,却找不到形容词,来贴切地形容他的心情。 这种感觉,就像是空荡荡的心,一瞬间被暖棉棉的棉花塞得满满当当...... 一股浓烈的酸涩从腹腔往上窜,撞破喉咙,直冲眼眶。 刺得林四宝的眼眶发酸发涩,那浓烈的酸涩转为晶莹落了下来。 他没想到自己竟会哭,连忙低下头,慌乱而狼狈地擦着泪水。 二哥说过,哭泣是件可耻且丢人的事情。 特别是,在娘面前哭。 顾晓晓手上轻柔地摸着,夸奖的话毫不吝啬:“四宝很勇敢,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护哥哥的举动,我都看在眼里,你真的很棒!” 林四宝擦泪水的手一顿,眼眶里的酸涩却更为汹涌,他只能紧紧咬着下唇,努力的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他原以为,娘偏心。 不曾想,娘一直都在默默关注着他。 一想到这里,林四宝瘦小的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哭了好久,直到外头一道声音响起。 “大侄儿媳,你现在可方便?” 是村长。 山坳村的大姓是姓林,而村长和林家老头子,还有林村医是同宗同支,一个爹娘生的,虽然后来各自成了家,关系却并不生疏,时而会有来往。 这声大侄儿媳,叫得很合情理。 顾晓晓拍了拍林三宝的脑袋,让人从她怀里起来,扬着脖子冲外喊:“方便的,您进来便是。” 房门被推开,村长拄着拐杖走进来,旁边还跟着村长媳妇,以及村长家儿媳和孙媳。 里正也跟着来了,不过只肯站在门槛外头。 连进来都不愿,美名其约:避嫌。 孙媳搬着一个凳子放在离床有五步距离的位置,村长被扶着坐下,眼中带着三分的赞赏,“你这次为村里做的英勇事迹,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都看在眼里。你腿被伤到,地里的收成却是耽搁不得,因此我与里正商量了下,决定叫上大家伙,帮你把稻谷都给打了收起来算作报答,你看如何?” 还有这好事儿? 她本就不乐意把时间花在收稻谷上头,主要是白忙活一场,没什么意思。 顾晓晓微挑眉,脸上却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来,“这多不好意思,大家都在忙着秋收,还要让大家伙来帮我家的活儿,太让我过意不去了,就不麻烦了。” 村长摆摆手,不容置疑的道:“不麻烦。你做了好事儿,理应收到回馈才对。” 顾晓晓闻言,露出歉意的笑,“那侄儿媳就厚着脸皮应下了,给各位添麻烦了。” 这一举动,让旁边村长媳妇,儿媳妇,孙媳都颇为惊讶。 最近村里头都在传,这林赵氏自从被赵家打昏过去后,醒来就大变了个样。 虽然嘴巴还是很毒,但却不像以前那般疯疯癫癫的不着调。 原以为都是说着玩的,没成想竟是真的。 把该说的事儿说完,村长扶着拐杖站起来,“那你好好养着伤,咱们就不叨扰了。” “二宝,送送村长。” “三爷爷,您小心着点。” 林二宝嘴上甜甜的叫着,托着村长的手臂往外走。 村长在一众兄弟中排行老三,这声三爷爷叫得村长心里很是欢喜,侧眸看着林二宝的眼神满是慈爱,“好孩子,都长这么大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呐......” 47:糖水 将村长一大家子送走后,林二宝又回到了卧房里。 “三爷爷方才走的时候说,明天一早就叫人割稻。” 顾晓晓点点头,“好,二宝你明儿个早点起床,挑桶水了也去帮忙,手脚麻利点,别让人挑着错处。” 她说着,扭头看向林三宝和林四宝,“你俩明天带着小夕送水,叫人的时候,嘴巴甜一点。” 兄妹三人齐齐应下。 “是。” “知道啦,娘!” “我会的。” 刚安排好,王秀莲就端着一碗粟米粥进来,“婆婆,您吃点东西吧,这刚熬好的,已经放凉了。” “好。” ...... 七月的盛夏,总是喧闹的。 稻田里穿梭着忙碌的身影,打稻子掉落的细絮漫天飞。 一番忙活下来,家中壮汉忙着把刚打出来的稻谷背回去,农妇则带着自家娃,在地里捡着遗落的稻子。 清风卷着燥热,拍打在一张张土黄的脸上,将人们内心的焦灼和无措无限放大。 再有个几日,官府的人就要来收税粮了。 田里头的稻谷全都打出来,交税的倒是勉强够了,可都交上去了,家里头的老少又该吃什么度日? 这样的难题,困惑着全村的人。 一时之间,众人脸上愁云密布。 ...... 村尾林家。 顾晓晓躺在柿子树下,受伤的腿搭在矮凳上头,懒懒地闲着。 王秀莲守在一旁,拿着把蒲扇扇着风。 林三宝林四宝林小夕从外边走进院里,小小的脸蛋被晒得通红,额头上挂着薄汗,被汗打湿的头发丝儿粘在脸颊旁,眼睛微微眯着,一副焦虑的模样。 三人走到树底下,浑身散发着热气。 林三宝第一个开口:“娘,怎么办啊,山上已经挖不到野菜了......” 林四宝幽幽地叹气,“难怪今天山上的人,减少了一大半。” 林小夕搬着根凳子,坐在顾晓晓旁边,昂着小脑袋,糯糯叽叽的声音问:“娘,你的腿还疼吗?” 难怪网络上都说,女孩子是妈妈的小棉袄,顾晓晓可算是也跟着体验了一把,她拍了拍林小夕的脑袋,“很疼,但小宝关心我,我忽然就感觉好了很多。” 她昨天偷摸吃了β-内酰胺类抗生素和左氧氟沙星,这是专门针对防止创伤伤口发炎的药物。 在药物的作用下,伤口没有发炎,正在缓慢地恢复着。 可是,这并不妨碍伤口会疼。 她说的不算假话,在两个男娃开口就是吐槽时,突然有个小棉袄来关心她,她真的感觉好了很多。 被晓晓摸摸头,顾小夕眼睛闪着亮光,欣喜又雀跃地说:“那,在娘伤没好之前,我每天都来关心娘!” “我也要!” 林三宝是个坐不住的,一见小妹这样说,他也争着抢着表现。 林四宝顿了顿,犹豫着道:“那我也......” 林小夕的两个腮帮子鼓起来,双手叉腰气鼓鼓的,“三哥四哥坏坏,娘明明就只要我一个!” 林三宝理直气壮地哼哼:“咱们都是娘的孩子,本来就应该关心娘啊!” 林四宝也跟着附和:“况且娘也没有说,只要小妹你一个啊。” 林小夕气得举起小拳头,作势就要动手打人,林三宝急忙拽着林四宝就跑。 三人围着顾晓晓为中心,来回追逐着绕圈圈。 顾晓晓笑得一脸无奈,任由孩子们自己闹去,扭头问王秀莲:“秀莲,你去灶房瞧瞧,看糖水冷了没,冷了的话就送去地里头,让大家伙喝点水解解渴。” “好嘞。” 王秀莲放下蒲扇站起来,差点与林小夕撞在一起,她紧急之下将人抱住,微微笑着说声“小心”便进灶房里去了。 顾晓晓看了眼灶房,笑了笑。 相处了这么些日子,王秀莲也渐渐地没有再皱着眉头,一脸的苦命相了。 想想也是,她不像原身那样。 整天压榨人,又是打又是骂的。 长时间在高压环境下,与处在温馨和谐的环境下,人总归是不一样的。 王秀莲端了碗糖水出来,走到树下递过来,“婆婆,您尝尝,我觉着是凉了的。” 顾晓晓接过碗,喝了一小口。 清香可口,还有股淡淡的甜。 这糖水是早上熬的,里面放了小半包冰糖和干金银花,喝起来滋味不错,还非常解渴降火。 原身以前就很喜欢将好东西都藏起来,不让人晓得,然后偷摸送去给赵家。 如今她拿出冰糖和干金银花,倒也没引起什么怀疑。 把整碗喝下肚,她很满意地舔舔唇,“我喝着也是凉的。我行动多有不便,麻烦秀莲你带着几个孩子送去,路上慢点别摔了。” “不麻烦不麻烦,都是儿媳该做的。”王秀莲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那我们就先送去了。” 林三宝一听到有好喝的,立马刹住脚,凑到顾晓晓身旁,讨好地笑着问:“娘,我能喝一碗了再去送吗?” “喝吧喝吧,你个小馋猫。”顾晓晓笑着,点了下他的鼻尖,转头吩咐王秀莲。 “秀莲,给他们都盛一碗。” “好。” 糖水下肚,三人像只刚吃完鱼的猫儿一样,舒卷的张大嘴舔着嘴边,开心得不得了。 顾晓晓打着扇子,扇着风。 “喝开心了吗?” 林三宝狠狠点头: “开心!” “那就快去送糖水吧。” “好!” 王秀莲将一桶糖水挂在臂弯处,林二宝和林三宝一起扛着一桶,林小夕则是提着一篮子的碗。 几人‘浩浩荡荡’地出了门。 到了自家田坎边上,林三宝扯着嗓子喊:“叔叔伯伯们,喝口水再忙吧!” 稚嫩却不小声的嗓音,像个大喇叭一样传开。 弯腰在地里忙活的人们纷纷抬起头,朝着声源处望去,但都没动,他们只是听见声音,下意识扭头瞧,并没有听清林三宝在喊些个啥。 林三宝又重复一遍地喊:“我大嫂嫂熬了糖水,叔叔伯伯们喝点水再忙吧!” 顶着太阳干活,本来就口干舌燥的,众人一听纷纷迈着步子朝田坎边上走去。 王秀莲见状,赶忙把桶的盖子打开,林小夕也把篮子上头的布掀开,把碗递给自家嫂嫂...... 48:恶人相 王秀莲和林小夕配合着,一碗接着一碗地装糖水。 林三宝和林四宝捧着糖水,一口一个叔叔伯伯辛苦了,喊得一众大老粗都有些不好意思。 李狗蛋的父亲,李桩把空碗递过来,舔着脸笑说:“再来碗成不?” 林四宝笑得很甜,“当然了,李伯伯您辛苦了。” 李桩的大手在林四宝头上,狠狠揉了一把,“唉......要是我家那臭小子能有四宝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林四宝被揉得差点站不住脚,身体微微晃动着,心中暗生恼意,但又想到娘在家中的叮嘱。 他只能不断地暗示自己,人家是来他们家帮忙的,得罪不得得罪不得...... 直到那只大手拿开后,他才终于暗暗的松了口气。 他果然还是喜欢娘地摸摸头。 大男人摸着,一股的汗臭味。 难闻死了。 清甜的糖水滑进肚里,安抚了满腔的燥热和烦躁,大家伙的干劲都被调动了起来。 忽然,有一人喊着:“咱们加把劲!争取今天就把这活儿给干完了!” 其他人一边打趣着,一边弯下腰继续忙活着。 手上动作更加利索起来,如果是一开始是看在林赵氏救自家孩子,村长和里正的份上,勉为其难的干活。 那么他们这一刻,便是看在糖水和几个孩子甜甜叫叔叔伯伯的面上,心甘情愿莽着劲地卖力干。 人其实质朴且纯真的。 偶尔会因为一点好意和甜头,而心甘情愿的付出。 而这一点,顾晓晓就拿捏得很准。 林三宝把一碗糖水,递进二哥的手上。 林二宝轻轻地抿了一口,状若随口地问:“她今天气色怎么样?” 林四宝放眼打量着远处相连接的一亩亩良田,嗓音带着些许忧愁,“娘看着挺好,但想来是疼的。我亲眼瞧着那野猪牙尖刺入她的大腿,一个大血窟窿,当时可吓人了。” 林二宝在衣襟里摸索了下,把之前顾晓晓给他的铜板摸出来,放在四弟手心里。 “待会儿你去一趟二爷爷那里,要点止痛的药。” “晓得了。” 林四宝接下。 他也想让娘不要那么疼。 提来的糖水都给喝完了,王秀莲带着三个孩子收拾着碗,隔壁田里走上来个男人,笑眯眯地走过来,笑得一脸和善,可眉眼却长得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 使得看起来,就很有恶人相。 男人是村里头有名的恶棍,名叫林大春,无父无母,和林强子的儿子林富贵一个德行,无恶不作,整天游手好闲。 两人被村里人称为两大害虫。 因为眉眼间长得有些相似,村里头甚至还有人在猜测,林富贵会不会是林大春的种。 当然了,这些话大家伙,也只敢背着当事人嚼说着玩。 林大春穿着灰布短打裤衫,裤腿被带子扎起来,他双手插在兜里,晃晃悠悠地走过来,“我听着人说,你们这儿有免费糖水喝,给我也来一碗,快点的,渴死我了。” 王秀莲胆子小,性格懦弱,最怕的就是这种破皮无赖,瑟缩的往后躲了两步。 林三宝刚要开腔,就被林二宝上前挡住。 他一脸阴沉,“已经没有了。” “没有了?”林大春一脸的不满,歪着脑袋瞅了眼那边的桶子,脏碗都堆在里头,看样子是真没了。 49:被当成大傻子忽悠 要给林二宝一棒子的顾晓晓,正惬意地瘫在椅子上,闲得像只咸鱼。 来这里以后,她还是第一次这么闲。 人一闲,脑子就容易多想。 昨天马婶子在临走前,突然说起山上野猪的事情时,顾晓晓就听出来了,马婶子是在想从她嘴里套话的。 人性,是最不能考验的。 特别是用利益来考量。 这个道理,她明明上一世就已经很明白了。 可是在马婶子跟她真心建议别吃野菌子,说给她送几斤粮食的那一瞬间,她是有过想要把这人当朋友来对待的...... 顾晓晓眯着眼睛,望着树梢上挂着的果实,悠悠然地打着扇子,呢喃着:“可惜了......啊。” 大院门那儿一个脑袋尖冒出,眼睛在院子里扫过,见没什么人在家,那妇人直起腰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嘴上客气地打着招呼: “林婶子一个人在家呢?” 顾晓晓微微坐起身,蹙眉看着这不请自进的老太太。 “你哪位?” 老妇人手上捏着个白手帕,在空中甩啊甩,嗔怪地道:“赵丫头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儿,我是莲花村陈家婶子啊,你这就不记得了?” 莲花村陈家嫂子...... 啊! 顾晓晓瞬间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原著中那个人贩子的托儿嘛! 就是这个人在原身身边攒簇好半天后,原身当即便决定把自家五个怀胎十月的孩子,全都给发卖了出去。 见顾晓晓终于想起来,陈婆子笑着又甩了下帕子,絮叨着:“我就说你不能把我忘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说说,你成亲之后咱们也好些年没见过面了,你如今日子可还过得去,好不?” 顾晓晓敛去心中所想,注视着眼前的人。 她眼中含着笑,却笑不达眼底,“都是勒着裤腰带过苦日子,有啥好不好的。” 陈婆子也不知道为啥,忽然感觉背脊一凉,没忍住抖了下,想到正事儿,她忽略掉方才莫名其妙的凉意,扯过顾晓晓的手,拍着套近乎: “要我说,你这日子也挺难过的,秀才一撒手,家里头的顶梁柱也跟着没了,你一个人拖着五个孩子怪辛苦的,秀才人走得倒轻松了,可怜你一个妇人家家的......我听说你家还有个大儿媳妇,快生了吧。” 说了一长串,人都没个反应。 陈婆子尴尬了下,又扯到赵家:“你这些天没去莲花村走动都不晓得,赵老太太逢人就夸你,夸你懂事又听话,还说你这个当姑子把自家侄子当心肝的疼,为了让侄子安心考取功名,足足送了十五两银子,孝弘那孩子还当着众人的面说,以后飞黄腾达了,一定不会忘记你这个姑姑。” 顾晓晓扯了下嘴角,意味深长,“是嘛......” 靠这种手段,就想把十五两银子的欠条给作废。 呵...... 真不知道该说赵家的人是天真呢,还是单纯的就是蠢。 见人终于回应,陈婆子自以为找到了突破口,满口黄牙的嘴仿若打开了开关,喋喋不休地道:“可不嘛,虽说你已经嫁作人妇了,可赵老太太是真把你当最亲的闺女在疼,你那侄子也把你当自家人在对待。” “你想想,孝弘那孩子现在才十岁就考到了童生,前途不可限量呐,未来飞黄腾达了锦衣绸缎啥没有,到那时候再想巴结上去,若不是价值千金的,人家还不一定能瞧得上呢......都说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赵家如今正是难字当头的时候......要想让人家记住恩情,也得挑准时候才是,你说,我说得对不?” “我觉得,挺对的。” 顾晓晓好似还认真地想了想。 听着鱼儿上钩的响动声,陈婆子露出了笑容,循循善诱着往下说:“是吧是吧,所以要我说,这人情要做就要做得面面俱到,人家才会打心眼里记得你付出的好......你一个妇人家养五个孩子,未免也太辛苦了......婶子有个一劳永逸的好法子,你想不想听听?” “该不会是......” 顾晓晓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气急慌忙地赶着人。 “我可不卖孩子,你赶紧走!” 陈婆子见状,连忙安抚:“你放心,婶子可是把你当自己人的,咋可能做伤天害理,断子绝孙的事儿,你不怕被人说,婶子还怕坏了自己名声呢!” 你现在不就是在做伤天害理,断子绝孙的坏勾当? 顾晓晓心里暗暗翻着白眼,面上却装出一副迟疑的模样。 “那婶子你有什么法子?” 陈婆子眼睛左右看了眼,见都没什么人,索性放开了声音:“婶子在青知县上有个人脉,听她说县里有户大户人家正在招丫头下人,待遇极好。每天用饭时桌上摆的都是十几二十道菜,就一两个人吃,吃不完的大鱼大肉还会赏给下人,时不时的心情好还会给赏银呢!” “所以,你想帮我把几个孩子介绍到那大户人家里做丫头下人?” “啊对对对!” 陈婆子见人如此上道,心中不禁大喜,继续攒簇着:“只是这大户人家只肯要签死契的,不肯要活契的。要我说,这活契跟死契都一个样嘛,不都是给主人家干活儿,死契领的工钱还比活契半吊多钱呢!” 顾晓晓要被气笑了。 神他么的一样! 死契和活契虽说都在官府登过记,死契等于是命都被主人家捏在手里,世世代代都跟畜生一样,低声下气的,被打死都不能还手的那种。 但若是签得活契,主人家不能肆意打骂,若是出了人命,官府还会追究的,更何况人家交了赎金就能离开。 这两者天差地别,落在这老妖婆嘴里,却成了签死契比签活契要好。 她原本还纳闷,原身是怎么被说服的...... 这不纯纯被当成大傻子忽悠了嘛! 更何况,陈老妖婆嘴里的大户人家,就是上一世把小夕折磨死的罪魁祸首。 当时林小夕是被选去当府上小姐贴身丫鬟的,但因着一张俏脸蛋,被那府上有怪癖的小少爷给盯上了....... 50:智者近妖,而早慧必伤 想到这里,顾晓晓看着陈婆子的眼神愈发不善,隐有要发火的趋势。 她坐的这个位置,刚好侧对着院门外头,眼尖地瞧见门外墙角边,藏匿的半边衣角。 而陈婆子背对着大门坐,对此毫无所知,拉着顾晓晓的手,动作亲昵地拍了拍,“如今你家里头困难,婶子看着也是真心替你着急,你养得几个孩子又都是懂事的,要是知道你这样的决定,不仅不会怪罪你,说不准还会感激你呢!” “毕竟这样的大好事儿,可不是啥时候都有的。婶子不会害了你的,你若是肯答应,婶子明儿个就去帮你联络,叫人上门来瞧瞧几个孩子的模样,你觉着——” 话还没说完,顾晓晓猛地抽出手! “啪!” 一巴掌扇过去! 顾晓晓觉着不解气,又连着扇了好几巴掌! 她狠咬着牙,气得抄起旁边的棍子就往人身上砸。 “我签你个大头鬼!” “你要真觉着是好事儿,怎么不把你自家那几个孙儿给签死契发卖了出去?!” “给老娘滚出去!” 突如其来的发疯,搞得陈婆子猝不及防。 脑袋挨了好几棍,打得她又是捂脸又是抱头,手忙脚乱地跳起来,嘴里嚷着骂:“林赵氏,你别不知好歹!我好心为你着想,为你谋后路,你你你,你竟敢这么对我?!小心遭报应啊你!” “你好心?不是你自己的娃,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让我卖我孩子,你才是要遭天谴的那个!” “烂心肝!烂肚子!给老娘死!” 顾晓晓不顾腿上的伤,一蹦一跳地追着人打。 陈婆子年轻时候腿摔断过,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被顾晓晓举着棍子,碾着人在院里逃窜了一圈,被打得满头是包,实在受不了,只能一边骂一边往外头走。 眼看着人要跑,顾晓晓哪里肯依,拖着伤残的腿就要去追,可她却高估了自己的本事,也低估了自己的伤势。 在扶着门框一个蹦跶时,伤口被牵扯,疼得她眉头一皱。 动作一泻,脚尖撞在门槛上头! 整个身体往前倾! 突然的失衡坠落感,让她忍不住害怕地闭上眼睛! 可预料中的疼痛感并没有到来,她诧异地睁开眼,就看到林二宝满脸通红,以半抱半扶的姿势支撑着她的身体。 “......快点站起来,好重。” 顾晓晓:“......” 好吧。 感情脸红,是因为她太重。 其他人也急忙过来,将她扶着坐到树下头。 骂人骂得她嘴巴干,顾晓晓砸吧砸吧嘴,“秀莲,帮我端碗水来。” 王秀莲闻言,赶忙就去了。 转瞬间,一碗水到了她的手上。 “婆婆,要不要叫林村医过来?” 一碗水喝完,顾晓晓感觉嗓子里的燥热都被压下去了。 她微微挑眉,“叫林村医做什么?” “您刚才打那碎嘴婆子,又蹦又跳的,伤口怕是开裂了,不得瞧瞧?” 这些话,王秀莲完全就是脱口而出。 仅是刹那间,王秀莲就反应过来,婆婆这是在套她话呢。 她惊得捂住嘴,站起来当起了鹌鹑。 “啊~” 顾晓晓拖着长音,眯着眼睛微微点了点头,佯装生气地将碗拍在旁边的小桌子上,“你们几个早就回来了,却不进门,感情是在偷听墙角呢,谁教你们这么做的?” 娘/婆婆一生气,全家都得怕。 几人站成一排,低头作忏悔状。 话音落地,无人敢应声接茬。 气氛太过严肃,顾晓晓轻咳了声。 “三宝。” 被叫到的林三宝一抖,舔着讨好的笑。 “娘......” “糖水可都有发到叔叔伯伯们的手上啊?” 林三宝手舞足蹈,“有的!有的!叔叔伯伯们喝得可开心了!” “叔叔伯伯们可有夸你啊?” “有的!有的!李狗蛋的爹,李伯伯还对我摸摸头呢!” “听墙角可有你?是从什么时候听起的啊?” “有的!有的!是从那坏婆婆说把娘你当自己人......” 话刚说一半,林三宝的嘴就被一只手被捂住了。 顾晓晓瞥了眼捂嘴的林二宝,又瞥向林四宝,“四宝,你们爹可有教你们,君子该如何为人?” 林四宝顿了下,向前迈出一步,摇头晃脑地说:“爹曾说过,君子有六德,分别是:礼、义、仁、厚、智、信。 礼:做人,对上恭敬,对下不傲。 义:面对利益的时候,能拿六分,只拿四分。 仁:修心,尤为聚灵,敬天爱人。 厚:做人守身如莲,香远益清。 智:做事的时候大事不糊涂,小事不计较。 信:对人,表里如一,以诚相待。” 顾晓晓又问:“那么,你们认为,你们方才做的事情,是对还是错?” “是错。” 林四宝羞愧地低下头去,“娘,我不该在明知听墙角不对时,不仅不加以规劝和制止三哥和四妹,还加入其中,我错了,您罚我吧。” 顾晓晓抬头看向林二宝,“二宝,你觉得应该如何罚?” 林四宝是所有孩子中最爱读书的没错,但小反派才是真正的高智商人群。 一看就会,一听就懂。 仅仅十二岁,就已经看透了世间大部分的人和事。 书面里的大道理,完全约束不了他。 智者近妖,而早慧必伤。 要想将小反派纠正过来,就绝不能直接去硬掰。 只能从侧旁敲击,让他慢慢地把一些不该做的事情刻在骨子里,刻在心里。 一点一点的约束。 久而久之,必有成效。 林二宝敛下眼眸,“就罚默写君子言论五十遍吧。” 得到这样的答复,顾晓晓满意地点头。 她挨个点名:“听见了吗?三宝,四宝,小宝你们都要写。” 却故意没点小反派的名字。 林二宝咬肌抽了抽,“我也写。小妹认字不全,我教她。” 肯教更好,这样才能更深刻。 顾晓晓憋住笑,冷冷地说:“地里头还没忙完,你和小宝明日再写。先去帮叔叔伯伯们一起把稻谷抬回家里。” “是。” 林二宝低头应声,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拳头攥紧了又松,松了又攥紧。 过了一会儿又才说:“那我先去忙了......娘。” 声音叫得极为细声。 若是不仔细听,根本就发现不了他后头还有说话。 ......而顾晓晓就是那个没仔细听的人。 她心中正暗喜成效显著,闻言也没注意,嘴上敷衍着: “去吧去吧。” 林二宝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喊出口的‘娘’被当事人忽视成这般,气得他挑着装稻谷的竹筐出门去了。 临了,还不忘扭头瞪树下的人一眼。 顾晓晓挠挠头,二丈摸不着头脑。 刚才不还好好的嘛。 怎么又恨上她了? 小反派的性情,果然是变化多端。 难以琢磨。 51:玷污她名声 烈日灼灼,微风和煦。 远处山间里传来麻雀的叫声,声声悠远。 村尾林家的院子里,地上铺着三张大木竹席,刚打上来的新稻谷铺开在上头,由太阳暴晒着。 顾晓晓坐在树下,手里头拿着根竹竿子,时不时地敲击地面,吓退来偷吃稻谷的鸟儿。 王秀莲坐在屋檐下,穿针引线地缝补着衣服,几个孩子则在自家院墙脚下的沙土里,握着根小木棍一遍又一遍地默写着君子言论。 “小妹,‘厚’字错了,应该是这样......” 林二宝在沙土里,一笔一划地写下那个字,林小夕抓耳挠腮地看了半晌,依样画葫芦的照抄着。 看着写得歪七八扭的字,林二宝并没有生气,依旧很耐心地纠正,并让林小夕再写一遍。 前些年家里头没钱,买不起宣纸和笔墨,秀才又想让几个孩子多写多练,突发奇想地弄了个沙坑。 这事儿被原身看见后,将秀才狠狠臭骂了一顿,但事后却也默许了。 顾晓晓支着下巴,望着那边的几个小不点。 在沙盘里练字,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还是得去镇上买点笔墨和纸来,让几个孩子握着毛笔,正儿八经地练字才行。 “二宝,明天是镇上赶集的日子吗?” 林二宝凝眉一想,点了点头。 “我明天去镇上一趟,看看大宝有没有给咱捎信来。” 顾晓晓一边说着,扭头看向屋檐下的王秀莲,“你明天带着他们几个把谷子晒好,乖乖待在家里都别进山了。山里已经挖不到什么野菜了,去了也是白去。” “是,婆婆。”王秀莲乖巧地应声。 院门大敞着,一道身影径直的走了进来。 手上还提着一只老母鸡。 顾晓晓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脸上明摆着的不欢迎。 “孩儿他二伯怎么来了?” 林二老走到柿子树下,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顾晓晓,眸光幽暗的闪烁着,那是明晃晃的觊觎。 “前些天我家那婆娘对大嫂你多有冒犯,这阵子地里头活儿多得根本没时间,这手头上的事儿刚忙完,我就想着提只鸡来登门道歉。” 顾晓晓神色淡淡的,“那事儿早过去了,大可不必如此郑重的前来道歉。孩儿他二叔要没别的事儿就请回吧,寡妇门前是非多,你在这儿待久了,会给我名声抹黑。” 直言直言,说得毫不避讳。 王秀莲拎着凳子,搬到了她身边坐下。 几个孩子也凑了过来,将林老二包围在中间。 “大嫂,我没有恶意。”林老二像是没听出话中的驱赶之意,笑得一脸憨厚,“我特意挑了只家里头最肥的鸡,你若是真心愿意原谅我家那婆娘,就收下这只鸡吧。” “道歉我收下了,也原谅二弟妹了。母鸡带走,我无福消受。” “你不肯收下这只鸡,便是不愿意原谅我那婆娘.....除非你收下,不然我就不走了。” 说罢,林老二直接搬了根凳子,大刺拉拉地坐下。 将袖子撸到肩膀上,光着个大膀子,脚上的裤腿也扯起来,露出壮实的小腿,一副赫然把这里当自己家里的样子。 没有丝毫客气的意思。 王秀莲羞愤地低下头去,脚趾抓着地。 这二叔公真真是不要脸,竟想着用这龌龊法子来玷污婆婆名声...... 她该怎么办...... 有了! 去找阿公阿奶! 王秀莲急得就要站起来,被林二宝一个眼神,直接给吓得又坐了回去。 小叔子好可怕...... 顾晓晓额角直突突地跳,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本书里的朝代最是注重名节,民风也颇为保守,出门在外,女子上不可露出手臂,下不可露出脚脖;男子上不可赤个大膀子,下不可露出小腿。 林老二这番,无疑是想让外头人都看到他与她有一腿。 这林老二想赖在她这里,坏她名声...... 她偏不让这等奸诈小人得逞! 只是她还没招手让林四宝过来,那小家伙就已经一溜烟,从墙角根那儿窜了出去,跑得比兔子还快。 顾晓晓:“......” 这小子,喊外援很有一套嘛! 不管是叫林村医,还是去叫里正和村长,林四宝都是冲在最前头。 顾晓晓心里头,冲林四宝竖起了大指头!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林二宝指使的。 林四宝出去不过半息之间,隔壁的马婶子就挎着个篮子过来了,脸上扬着笑跨过门槛。 “婶子,我听你家四宝说,你明儿个要去赶集,我也有点事儿要去镇上一趟,咱......” 话才说到一半,瞧见林老二那副衣衫不整的模样,马婶子吓得尖叫一声背过身去。 脸颊红彤彤的,又羞又愤。 马老汉正要带着几个孩子,去地里捡遗落的稻穗,闻声赶忙跑过来,他看了眼院子里的林老二,急忙将自家女人的脑袋摁在怀里,满脸怒意地呵斥:“林老二,你给老子注意着点!想露上自家露去!你不怕丢人,别人还怕长针眼呢!” 林老二闻言脸一红,瞥了眼顾晓晓,见对方一脸吃屎的表情,他神色一僵,慢慢索索的将袖子和裤腿给放了下来。 马老汉拍拍怀里女人的脑袋,马婶子这才低着头站到旁边,小心的瞥了眼那边,见人穿好衣服,她这才松了口气。 马老汉的视线落在顾晓晓受伤的腿上一瞬,便赶紧收了回去,随后盯着林老二,“你什么时候上门不好,偏要挑着人林赵氏腿上有伤的时候来,生怕别人瞧不出你是个什么心思是吧?!” 当初林老秀才家那些个事儿,就没人不知道的。 他原本还觉着一个巴掌拍不响,定是林赵氏也做了什么让人浮想联翩的举动,才勾得林老二像只苍蝇似的围上来。 现下再一瞧,却是他误会了。 这林老二就是个浑不要臭脸的! 这狗东西是真把林赵氏的名声,往泥里边踩啊! 林老二眼中划过不悦,“我不过是来我家大嫂坐坐,瞧瞧她的伤,顺便为之前在村头那里,我家婆娘无理取闹的事儿赔罪,你不要用你那肮脏的内心,来胡乱揣测污蔑人。” “呵呵!肮脏?!” 马老汉讽刺一笑,“要论肮脏,谁也比不过你啊,你也不瞧瞧你刚才都在做些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我跟你说,你要是害得我家媳妇长针眼,我铁定上你家去讨要个说法!” 52:玩聊斋呢?! “你是来故意找茬的吧?!” 林老二站起身来,幅度太大,凳子直接倒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响。 他横眉冷竖,逼近马老汉。 彼此之间仅隔两尺不到,前胸都快要贴在一起。 林老二比马老汉高出半个头,气势上更胜一筹,他俯瞰着眼前人,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蔑视。 “这是我们林家的家事,与你一个外姓搬来的人毫无关系,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否则......我可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山坳村的林姓,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其他姓氏都是前些年朝廷打仗,逃难过来的。 而在山坳村里姓马的,只有马老汉他爷爷奶奶和爹娘一家人,要真起了冲突,林姓的村长和里正到底会不会公正公平,他也不知道...... 他也不敢去赌。 好不容易在这里安了家,他可不想为了与他不相干的事情,而闹得连村子都待不下去。 仅是在心中权衡一刹那,马老汉眸子一垂,气势瞬间弱了下来,拽着自家女人往外头走,“媳妇,家里头衣服还没洗,你快去洗了晾好,我明天要穿......” 话音渐渐远去。 顾晓晓幽幽地叹了口气。 以村长和里正的为人,一般都是帮公不帮亲。 这林老二仅仅只是言语恐吓,就吓得马老汉一个青年壮汉,灰溜溜的拉着自家媳妇跑了。 说到底,不过是怯懦作祟。 才不敢与之正面对抗。 不过,也不能怪人家的不是。 只是邻居而已,又不是什么至亲之人,她一开始就没指望马老汉帮她出头。 把人吓走,林老二脸上扬着得意的笑,又把凳子扶起来坐下。 顾晓晓眉头紧锁,快要到发火的边缘。 他坐下就坐下,还拖着凳子往她这边挨是个什么意思?! “怎么样?大嫂,你想好了吗?可要收下这只鸡?” 顾晓晓深吸一口气,强行忍住没爆粗口。 “鸡我收下了,你赶紧走吧。” 快走! 再不走,她就真要开骂了! “你这家里都是妇人孩子的,杀鸡还得男人来。” 马老二选择性耳聋,转头叫着:“三宝,去拿把刀来,我把这鸡杀了,咱们今晚开个荤!” 话音落下,林三宝却没动。 “三宝,这是和二伯生疏了呀,都不听二伯的使唤了。” 林老二眼睛直直地望过去,眼神中带着成年男人的威压,“二伯在叫你,三宝,快去。” 林三宝一个十岁的孩子,哪里承受得住施压,心一怕腿一软,哆哆嗦嗦的就要去灶房—— 却被一只手给紧紧的攥住,林三宝昂头看着自家二哥,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眼睛红彤彤的。 林二宝直视着眼前的男人,抬手指着院门,声音冷到极致:“二伯,我家不欢迎你,请你立即离开。” 常年干农活的脸上长了几道深沟,那张脸一笑,深沟也跟着拉扯,林老二浅浅一笑,笑得尤为可怖,活动着肩膀和手腕,手指头被掰得“嘎嘣嘎嘣”响。 “二宝,我是你的二伯,难道你爹没有教过你,上门即是客......你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让二伯来教教你,客人该是怎么样对待的吧......” 说着,他就要站起来—— “噹!” 垫脚的小凳子直接砸在他后背上! 林老二脚下仓促,摸着被砸到的后背,一脸阴霾地盯着顾晓晓,“大嫂这是什么意思?” 还什么意思? 跟她玩聊斋呢?! 都是千年的狐狸,少它么得装! 顾晓晓冷笑着,“孩儿他二伯,我家的孩子我自己会管,你一个外人就甭插手了,不想挨打就赶紧的滚出去!你要是再敢来我家胡闹,我铁定上里正那里去掰扯个清楚。” “你竟敢这么对我?!”林老二眼中升腾起一股邪火,附身上前一把擒住她的下巴。 骤得靠近,一阵若有若无的幽香扑面而来,惹得林老二春心荡漾,他贪婪地吸了一口气。 顾晓晓瞳孔骤缩,心中害怕起来。 她从没与人这般近过,特别是与陌生男人...... 见人呆呆的没有反应,林老二阴森森地笑着,另一只手作势就要去轻抚她的脸—— “咚!” 脑袋被一根手臂粗的棒子一敲! 林老二只觉着眼冒金星,满腹的旖旎也被打了个干净。 林二宝咬紧牙,使出十二分的力气不停地敲! 林三宝见状也捡起凳子,一下接着一下地砸! 林小夕红着眼眶,觉着小拳头拼命地捶打着! 王秀莲左右瞧了瞧,突然看着手里头的绣花针...... 她闭上眼,猛地戳过去! 林老二疼得就要逃,顾晓晓也反应了过来。 她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那只完好的腿,迅猛地向上一抬! “哦哦哦!!!......呃!” 林老二捂着胯裆那儿的玩意儿,脸红得像个猴屁股,痛到五官都暂时失去了功能,五内俱焚,烧得他难受至极。 “你...你们给我等着。” 浑身上下就没有不疼的地方,林老二被整得险些瘫软在地上,勉强扶着门框就想出去,却正好撞见行色匆匆而来的林家二老。 以及林四宝。 林老二的脸色,这回是真难看了。 林老太太沉着脸,二话不说就揪住他的耳朵往里拖,手上使劲。 脚下踌躇间,人直接摔在了地上。 “你装什么装,赶紧给老娘站起来!” 林老太太见自家儿子摔地上,不仅没有心疼地去扶,反而双手叉腰,气得眉毛都快要飞起来。 林老二:“......” 他都疼成这样了,还怎么装? 林老太太叉着腰正要开口训,眼光扫到旁边树下的人,她立刻气急败坏地窜过去,将顾晓晓扶着坐下, “都瘸着个腿了还不消停,快点坐下,你这么折腾,得啥时候才能好得起来啊,啊?!” 真是的,这小娼妇真不让人省心...... 林老太太心里一边埋怨着,手上动作却细致又熨帖。 可真是将口嫌体正直,体现得淋漓尽致。 林老头站在林老二身旁,双手背在身后,睥睨着林老二。 “地上是有什么宝贝,让你都舍不得站起来了。” 53:教训畜生 顾晓晓刚才那一脚是铆足了劲的,林老二的跨间这一刻,那是又烧又刺又疼,可被自家老子这么看着,他就算是再怎么疼,也只能憋屈的强撑着站起来。 却不想这一动就扯到了蛋,疼得他倒吸凉气,脚下一软又跌了下去。 林老头不忍直视,扭头舌尖抵了抵腮帮子,冷声嗤笑:“怎么,你这是柔弱美人演上瘾了,要我扶才能起得来是吗?” 林老二:“......” 哑巴吃黄连,说得就是他吧。 “别再丢人现眼,赶紧给我站起来!”林老头忍无可忍,话中带了三分怒意。 林老二抿紧唇,咬着牙坚挺着站起来,因着太疼胸膛汹涌起伏着,他连着倒吸好几口凉气才站稳了身体。 “说说吧,怎么回事?” “前些天牛氏在村头井口那儿,无中生事找大嫂的麻烦,田里头农活刚忙完,我想着提只鸡来道歉......大嫂不愿收,我担心她不肯原谅牛氏,这才耽搁了一会儿时候。” 林老二死命攥着拳头,才忍住想去捂跨的冲动。 痛! 太痛了! 大嫂可真狠呐! 也不怕把她下半辈子的性福都给踢没了。 不过......够烈。 他喜欢。 不像牛小妞那样,像坨死猪肉一样。 让他丝毫提不起兴致。 想到方才闻到的那抹幽香,林老二心头又开始痒痒起来。 这一口一个牛氏的,生怕外人不知道他夫妻二人关系不和似的,林老头眉头一皱,却并没揪这个事情。 “二宝,你来说说,怎么回事。” 林二宝站在顾晓晓前头,直接将林老二看过的眼睛,给挡得严严实实。 林老二眼神幽暗,向旁边让了一步。 而后者,又往旁挪了一步。 丝毫不肯退让。 林老头青筋凸出,冲林老二厉声呵斥:“你给我老实点!” 这下,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这个二儿子只怕是又安耐不住,要开始蹦跶了。 被自家老子呵斥,林老二可算克制了些。 林二宝这才开口:“二伯提着鸡来道歉,娘再三言明说不会和二婶计较,可他却依依不饶赖着不走,我出声赶他离开,二伯生气地想对我动手,娘出于担心冲二伯砸过去一个小凳子,二伯为此气得去掐娘脖子,我们几个轮番上阵,才制止住二伯,可是......” 说到这里,林二宝停顿了下。 有些害怕地看向林老二。 林老头警告地瞥了眼林老二,慈善的笑着说:“别怕,有阿公在,他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林二宝夸张地拍着胸口,松口气地说:“二伯说,让我们给他等着。” “好啊你!你还有个当长辈的样吗!连自家小辈儿都开始威胁了!你简直无法无天,老娘今天非得好好收拾你不可!” 林老太太随手拿起顾晓晓碾鸟的棍子,高高扬起,劈头盖脸地就砸! “邦!邦!邦!” 一连好几声闷棍,砸在脑袋上。 林老二疼得抱头,结果手指被敲到,这下更疼了...... 他想跑,也想逃。 可眼前的是他娘,他不敢。 打了好一通,林老太太才堪堪消气,叉着腰坐在板凳上。 一副大姐大的坐姿,恨铁不成钢地教训着:“当年我大儿为什么会搬到这荒无人烟的村尾来,为得就是防你,你这个不讲伦理的臭小子,这才过了多久啊?我那大儿子刚死没几年,你就开始捂不住你那肮脏又龌龊的烂烂心肠了.......” 顾晓晓:“......” 荒无人烟是这么用的吗? 林老头拉了拉自家老婆子的袖子。 林老太太气得甩开,无差别攻击着:“干什么?!没看见我正在教训畜生嘛?!” 林老头被喷一脸口水,他面无表情地抹掉,干巴巴地说:“孙儿们都看着你呢,秀莲那闺女也在。” 林老太太瞥了眼那边,就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错开,扭头看着别处。 “......咳咳咳。” 林老太太清了清嗓子,上前揪住林老二的耳朵,提着就出去了。 留下这一烂摊子,也不管。 林老头无奈地摇摇头,看向顾晓晓的眼眸带着几分歉意,“你好生养伤,这事儿我们会给你个交代。” 顾晓晓抿出一个笑,“我会的。您也叫婆婆悠着点,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诶,诶,好。” 林老头眼底满是愧疚,转身便离去了。 顾晓晓瞥了眼地上被捆绑住脚的鸡,“二宝,三宝,把这只鸡送去,慢些走。” 慢些走,看清楚二老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她相信,就算她不说明白。 林二宝也会听得懂。 林三宝看着母鸡,馋嘴地咽了咽口水,“娘,这只鸡好肥啊......反正二伯也说了送给我们吃,咱们就当是赔罪,做来吃吧?” “不行!” 顾晓晓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角,“三宝,你别去了。四宝你和二宝去,务必要亲自送到林家老宅去。” 后面一句话,顾晓晓加重了音。 林二宝默不作声地把那只鸡提在手里,带着林四宝出门去了。 顾晓晓坐起身,招手让林三宝过来。 “三宝,你过来。” “娘。” 林三宝手指绞在一起,小声踱步过来。 “阿宝,喜欢吃东西本身没有错,可是有些东西是不能吃的。” 她怜爱地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你二伯伯和二婶婶不是善茬,咱们若是吃了这只鸡,只怕家里头以后都安宁不了了,难道你想看到娘被你二伯和二婶欺负的场面吗?” “不想!” 林三宝回答得铿锵有力。 他不想娘被人欺负,更不想娘受委屈。 娘是这个世间最好最好的人! “吃鸡是小,被人算计才是大。你二伯伯想借着这只鸡抹坏娘的名声,让村里头的人都冲我吐唾沫,排挤我,驱赶我。甚至可能逼得娘只能被迫和他苟合,才能生存下去。” 林三宝没想到仅仅只是吃一只鸡,后果就这么严重,他眼里含着泪水,期期艾艾的问: “娘,我是不是又犯错了?” 54:我要休妻 顾晓晓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二宝,娘说这些是想让你记住,在没有分辨清楚对方来意是善还是恶之前,不要轻易接受对方抛出来的橄榄枝。一时小利或许会让你庆幸得意,但这点小利也很有可能会把你一辈子都给毁于一旦。” 林三宝用袖子擦掉眼泪,眸光闪闪的,攥紧小拳头,像个宣誓的圣斗士:“娘!我记住了!以后凡是二伯和二婶给的东西,我都不会吃,也不会要的!” 他要变得像二哥和四弟那样。 明事理,懂人情。 好羞耻,全家就他一个念着吃啊吃。 他连小妹都不如。 想到这里,他有些闷闷不乐地低下头,几个手指头绞在一起拧成麻花状。 “娘,我是不是很没用?” “谁说的?” “我总是搞砸事,还害得你受伤。” “三宝还小,会犯错很正常,你总是要一步步试错,才能渐渐成长,分得清对错,娘永远是你们几个孩子的后盾。” 和这几个孩子越相处,她也慢慢地摸出一些门道。 小孩子心思最敏感,但也最好哄。 林三宝把地上凳子扶起来,依偎在她的左手边,“娘,我觉得你以前打我都是应该的,因为我总是不听话,老是犯错......” 顾晓晓顺着他的头发,笑了笑也没说话,任由小家伙在她耳边念叨。 林小夕也搬根小凳子,依偎在她另一边。 看着这温馨的一幕,王秀莲眼底荡起笑意,去把院门给关上,也坐到了树下,拿起针线继续缝补着。 这样的婆婆很好。 这样的家也很好。 她希望,能永远这样不变。 ...... 林家老宅。 林老二被拎着耳朵走进院子里,林老太太一脚踹在他小腿上。 “给我跪下!” 林老二也没反抗,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林老太太围着地上的人转悠一圈,被气得脸火红,她叉着腰恨得牙痒痒:“我都一把老骨头了,你个混小子就不能让我颐养天年,非要气死我你才心甘是吧?!” “儿子不敢。” 林老头搬把太师椅过来,林老太太顺势就坐下了,她一脚蹬在椅子脚边,“不敢?我看你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吃教训!” 赵晓晓刚嫁进林家没多久的那个时候,林老二闹得更过火,脑回路清奇(丧心病狂)的他,甚至还同自家大哥提出两夫侍一妻的建议。 林家二老事后得知,直接抄起棍棒将林老二腿都给打折了,足足大半年才下得床。 “娘!” 林老二忽然大喊,吓得林老太太脸一白。 林老头恼得一脚踢过去,“你发什么神经,吓我老伴一跳!” “我要休妻。”林老二仰起头,直视眼前的二老,“当初成亲是你们逼迫着我成的,我本来就不喜......” “不行!” 林老二沉着脸,一口回绝。 “我警告你,你少打那些个弯弯主意。”林老太太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脸色黑得能滴墨,“你如今有妻有儿有女,你该做的是好好经营起这个家,不要一天到晚想些不该想的。” “我不要!” 林老二满眼嫌恶,“那些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若不是有大哥在,我也不至于成如今这样,他死得真是报应.....” “混账东西!” “你你你!” 林老太太手上的棍子直接飞了出去,砸在林老二太阳穴上头。 林老头一脚揣在子林老二胸口上,被气得怒发冲冠。 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够让他们心痛了,不成想...... 不成想自己养育的孩子,竟会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 “给我滚出去!” 林老二站起来,看着二老被气得快要晕厥,“爹,娘,你们保重身体。” “给我滚呐!” 林老太太脱下鞋子,举着砸过来! 见势不对,林老二灰溜溜的拉开院门,赶紧出去了。 要真把爹娘气出个好歹,他可万死难辞其咎。 眼随意一瞥,瞥见了瘫在墙角根下的女人,他当做没看见一般的朝着自家院子走去。 牛小妞终于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火急火燎的追上去,咬着牙恨声道:“你想把我休了迎那个妖艳贱货回来......我告诉你,做梦!除非我死,否则你永远也别想得逞!” 林老二顿住脚,扭头阴狠盯着眼前的人,犹如一条吐着蛇信子的毒蛇,“我原还没想到这一点,看来......你牛氏也非蠢笨入猪,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无论如何都是要成全你的。” 牛小妞心中大骇,身体止不住的开始发抖。 “滴答...滴答......” 淡黄色的尿渍在地上晕开,渐渐形成一滩小水汪。 林老二满脸厌恶的后退几步,捏着鼻子后退,生怕尿液溅他身上。 牛小扭骤地捂住下体,满脸通红的跑进了屋子。 自从生完孩子,她只要一打喷嚏,或是一激动一被吓,就会尿失禁。 林老二嗤笑着,难怪这大肥猪身上总一股尿骚味。 原来是喜欢随地大小便啊。 大嫂就不一样,身上总是香香的,摸起来肯定也很软...... 林老二摩挲着手指,眼神迷恋,回味着刚才摸到的手感。 过了许久,才抬脚走回了家中。 躲在暗处的林二宝这才带着林四宝走出来,推开了林家老宅的大门。 “阿公阿奶,娘让我来把这只鸡还给二伯伯。” “好,好孩子。” 林老太太原想让林二宝提回去当赔罪的,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合适,她转身去菜园子里扯了些菜,一股脑全塞进篮子里,拿了块布盖上。 “四宝,这些菜你带回去,让你娘做了吃。” 林四宝乖乖点头,“我晓得了,阿奶,您要注意身体。” 林老太太满眼慈爱,枯黄布有皱褶的手摸着林四宝的脑袋。 她其实是最喜爱老大家这几个孩子的,懂事又聪慧,小娼妇虽说总不着调,可却也是个明白好坏的,是个有底线的人。 老二老三家的媳妇和孩子,要么心思太重,要么被嫉妒蒙住了心,再不就是嘴笨不会叫人的。 她有心想疼爱关心一二,都不知该如何相处。 55:求关注 林老头走到一旁,一手背在身后,招手让林二宝过去。 “二宝,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林二宝乖巧的走到自家爷爷身旁。 “阿公。” “你娘左边眼眶泛着的乌青,可是你动得手?” 林二宝抿紧唇,“是。” 林老头叹了口气,苦口婆心,“你娘一个人养你们不容易,她就是有再多的不是,也是你们的娘。你娘若真不想养你们,一年的守寡期限一过,大可向我们讨要休书一封,轻轻松松回了赵家改嫁就是。” “可她到了今年都还在这里养着你们,说明她是打心底把你们几个孩子和我大儿当自家人在对待......前些个,她还托你阿奶,让我去问问周边的学堂,说四宝既然喜欢看书,那就送他去学堂里好好学,若是以后能考个功名也是好的......” “你不要总觉着你娘不好,对她多有怨怼。你娘她没了你爹这个依靠,心里边再苦也只能自己咽下,从没向你们抱怨过......” 林老头观察着林二宝的神色,“你说,阿公说得可对?” 林二宝一顿,“对的,阿公。” 他竟不知,娘还有后路可退。 而非养他们不可。 他也不知,娘还在为四弟的将来做打算。 细想这些日子,娘所做出的改变。 最开始的时候,娘说过她不再打算往赵家送东西,打算好好过日子。 事后,她也真的做到了。 可那时他们并不信......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带着四宝回去吧,阿公说的话,你也好好想想。母子之间若有隔阂要尽快解开,时间久了你娘也是会心寒的。” “阿公,我知道了。” “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回去吧。” ...... 走在田间小路上。 林二宝扯了扯嘴角,“我前几天给你的铜板可还在?” “在的,那天说要去请二爷爷来给娘瞧瞧的,结果后来发生那事儿,就给搁浅了。” 林四宝从衣摆下头伸进内衣兜里,把铜板尽数掏出来。 林二宝把铜板攥在手心里,嘴唇紧抿着。 眼底闪着复杂的光。 他这些日子,总是在错怪她。 她只怕是心里有怨,也有气。 若她像以前那样,打他一顿的话......会不会消气呢? 两人回到家中。 看到几人依偎在树下,一副母子母女情深的模样。 林二宝:“......” 林四宝:“......” 林四宝走上前一把拽着三哥,“君子言论你还差十遍没写完呢!” “也不差这一会儿......诶诶诶!” 林二宝站在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林小夕,“小妹,你字可都认全了?就在这里偷懒。” 林小夕挽着顾晓晓的手,眉眼弯弯,甜甜的笑着说:“二哥哥,娘说,我可以休息一会儿。” “你今天之内需做到全篇会认会读会写,你是会认了还是会读了,亦或是会写了?” 林二宝一脸的刚正不阿,好似心生醋意的人不是他一般。 “可是......”林小夕面露犹疑。 “没有可是。” 林二宝一脸冷漠,“时间不等人,天快要黑了,你确定还要坐在那里无所事事?” 快要天黑...... 顾晓晓抬头瞅了眼,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快要天黑? 以前林小夕最怕娘亲,可她现在最怕二哥哥,二哥哥脸色一沉下来的时候就格外吓人。 林小夕依依不舍,松开顾晓晓的胳膊,“娘,那我去写字了。” 顾晓晓闻言,笑得很温和,“去吧去吧,要努力哦!” 孩子有上进心,她自然不会阻拦。 “嗯!小宝会努力的!” 林小夕斗志昂扬的站起来,却在瞥见二哥时立刻变得唯唯诺诺,小步跑到沙坑那边,拿着小棒子开始练写。 顾晓晓看了眼离去的背影,复又看着眼前杵着的人,她心存疑惑的挑了挑眉,“二宝。” 有事儿? 林二宝默了默,才开口道:“阿公说了我。” “然后呢?” 话音落下,林二宝转头去了后院。 顾晓晓一脸懵,完全没理解这小子想表达个啥,见人离开也没再管,她扭着翻身换了个姿势。 大腿伤愈合的很快,站立和走路已经不成问题了。 不过长新肉难免会痒,总是会忍不住的想去挠。 等她刚调整好姿势,眼前多了根棍子。 而棍子的另一头则握在林二宝的手里,他面无表情,眼里却写着“你打我吧”四个大字。 顾晓晓眼里写满了问号,“我干嘛要打你?” 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再说打小反派一时痛快,将来可遭老罪了。 她才不要。 林二宝低着头,眼中闪着内疚的光。 “你心里有气,撒出来,不要憋着。” “我没气。”才怪。 臭小子站她床头掐她脖子的事儿,她能记一辈子。 “真的?” 林二宝诧异的看过来,语调抑扬顿挫。 顾晓晓脸不红心不跳,“嗯,真的。” 为了小命,不真也得真。 “那......”林二宝停顿片刻,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啥?” 顾晓晓并没有注意到林二宝脸上的神情,大腿痒得心都在抓挠,她有些坐立难安的想要站起来。 “没什么。” 林二宝眼中掠过一丝失落,走到墙角下教习着小妹写字。 顾晓晓咬着牙忍耐着,好一会儿才将那阵阵痒意给压下去,她看着那抹身影,嘟囔着:“这二宝咋奇奇怪怪的。” 王秀莲在一旁听见了,她捏着针在头皮上刮了刮,笑着随口说:“许是想求您多些关注呢,小孩子不都是这样的嘛。” 顾晓晓闻言,扭头满脸的求知欲。 “真的吗?” 对上顾晓晓那双瞪得老大的眼珠子,王秀莲脸色瞬间煞白,低着头身形微微颤抖着:“是儿媳多嘴了,不该对您和小叔子的关系指手画脚。我嘴笨,就是随口说说,我也不知是真还是假。” 顾晓晓连连摆手,“你不要一有风吹草动就道歉,我没有怪你。我是真的想知道二宝是不是想寻求我的关注。” 听到婆婆这么说,王秀莲可算是放松了些,有些迟疑的道:“是吧......毕竟孩子都会想要自己的娘多关注自己一点,不过小叔子有些特殊,他到底怎么想的,实在难以琢磨。” 她抓着王秀莲的手,差点没老泪纵横。 知音呐......知音呐! 小反派的心思,那不是一般的难琢磨啊! 瞧着婆婆握着她的手,一脸激动的样子,王秀莲有些不好意思。 婆婆的手好软,好热乎。 不像她的手,总是汗渍渍的。 ...... 56:家信 翌日,清晨。 浓墨重彩的天空还未化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水雾。 在第一声鸡叫时,王秀莲就已经起了床,在灶房里忙活着。 顾晓晓也在一声声鸡叫中,被吵得毫无困意。 爬起来穿戴好衣服,推开门走了出去。 慢悠悠地喝完一整碗粟米粥,肚子里还是觉得空,她揉了揉肚子,“好想吃包子啊......我今儿个去镇上买点肉和面回来,咱们做包子吃吧?” 王秀莲乖巧地应声:“好,您买回来了,儿媳做便是。” 家里头该买什么,该吃什么,都是婆婆来决定。 她不能插嘴,也不会插嘴。 婆婆待她极好,她也不愿说些触霉头的话。 随口的提议得到回应,顾晓晓想都没想就抱住了王秀莲,亲切地贴脸。 “秀莲,你真的是太好了!” 她上一世的时候,有个和王秀莲差不多性格的闺蜜,心思敏感,性格温柔又很会做饭,她每次开心的时候,都会和姐妹贴贴脸。 本身就没有婆媳之间的观念,她对待王秀莲的态度也一直是当姐妹来看待,所以在得到温柔的回应时,她几乎是下意识就抱住了人。 等反应过来不对时,她也不好立即就松开,这样反而惹人家多想,只能继续蹭了蹭才松开手。 “那你等我回来哈!牛车应该快来了,我先走了!” 顾晓晓拎起背篼,急急地走了出去。 王秀莲从一开始的惊骇,到渐渐的羞涩,到后来直接开心的红了脸,等她脑筋转过来时,人已经不见了。 她急忙追出去,扶着门框注视着那抹身影。 顾晓晓扭头看到人出来,她举着手挥了挥。 “快进屋去!外边湿气重!药别忘了喝!” 攥着门框的手,僵硬着抬起来,也学着挥动。 “婆婆,您慢着点!我等您回来!” 牛车的铃铛声,悠扬地传来。 顾晓晓加快了脚步,身影隐入浓雾中。 目送着人影离开,王秀莲双手攥在胸前,内心喜悦都快要溢出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脚尖垫起来又放下。 婆婆,真的待她极好! 哪怕只是暂时的,她也甘愿沉沦。 ...... 照例交出一枚铜板,顾晓晓坐上牛车。 牛车上只有稀稀拉拉三四个人,和上次人满为患不同。 想来也是,最近大家伙都在忙着收稻子,晒谷子,再不就是思量着交税的事情,哪有闲工夫去镇上。 车上几人自个找了个角落坐着,低着头揣着手,谁也没说话,脸上的苦意都快要化为实质。 顾晓晓瞥了眼几人,胸前有些微鼓。 心中顿时有了盘算,这怕都是要当首饰才去的镇上吧。 在沉寂的气氛中,牛车渐渐驶向了青阳镇。 在镇头下车,顾晓晓四周打量了番,今日来赶集的人竟意外的有些多。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街边巷子口旁卖面的摊子还在,她走过去坐下,照例要了碗牛肉面。 没一会儿,冒着热气的面端上桌。 上面漂浮着零星几粒葱花,淡淡的香气飘进鼻子里。 坐牛车两三个小时,可把顾晓晓给饿坏了,抽了双筷子,埋头大快朵颐起来。 吃完,放了三枚铜板在桌上。 “老板,钱放这儿了啊。” “客官慢走!” 顾晓晓站在街头上,在原身记忆里搜寻了下,才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从外边寄来给周边十里八乡的信,都是统一送到镇上的官方驿站,驿站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口,和她上一世银行柜台窗口的大小有异曲同工之妙。 周围都是封死的,里面坐着个年轻小伙子。 外头也没什么人。 “小兄弟,我想问问有没有一个叫林大宝寄来的信件?” 小伙子长着一张国字脸,端正且谦和地说:“大婶,你等会儿哈,我去给你瞅瞅。” 说罢,就起身去身后一排的柜子上去找了。 顾晓晓:“......好嘞。” 大婶...... 一炷香左右,小伙子拿着一个牛皮纸包着的包裹过来,“大婶,你刚才说的是林大宝吧?” “嗯,对。” “我们得做个登记哈,你叫什么名儿,哪个乡里的?他是你什么人呐?” “我叫赵晓晓,住在山坳村村尾处林家,寄件的林大宝是我儿。” 小伙子执着毛笔,低头在一本记事本上头一一将其记下,随后吹了吹墨渍,念着:“林赵氏晓晓,山坳村村尾,林大宝之母,可对?” “对的。” “好嘞,这是你儿子寄给你的。”小伙子探头把东西递出来,临了还不忘小声叮嘱:“里头有银钱,最近镇上不安宁,大婶你仔细着点。” “好,多谢提醒。” 顾晓晓接过包裹,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拆开外边的牛皮纸,里面有三样东西。 一个略微劣质的圆形首饰盒,一封信,一个灰布钱袋。 打开信,两页纸。 前篇上半段读下来,字里行间透着对她的关切之意。 从后半段看得出林大宝在虎头商行过得还不错,还言明了虎头商行的码头是十天结一次账,给银钱很痛快。 因着表现得不错,又加上识字,颇受管事的关注和提携。 还说他现在已经不干卖力苦活儿了,而是在管事手底下学着算账。 信的第二页问候了林家二老,也问候了弟弟妹妹们,却唯独没半点关心王秀莲的只言片语。 将信妥帖收起来,放进衣襟里。 钱袋子也藏进里衣的暗袋里,随后打开木盒,里面躺着一枚通白圆玉,拿起来下方还有个小纸条。 “托佛僧开过光,玉代儿佑娘安。” 这小子是真不肯承认秀莲啊,这开过光的玉不送将要生产的媳妇儿,却送给她这个身体倍儿好的娘。 真是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将玉拿在手里打量了下,顾晓晓叹着气,将玉和信一并放好,转身走出巷子。 正巧瞅见街巷头处,支着一个摊子。 她仅是停顿一瞬,便往摊子走去。 “写一封信多少钱?” “五文钱,概不讲价。” 57:郑氏学堂 “那算了。” 顾晓晓掉头就走。 五文钱,她还不如自己写。 要知道,她大学可是书法社的。 还得过奖呢。 要不是担心自己一手好字被瞧出端倪,她才不会来造访这种代写信的摊子。 摊主见人走,顿时慌了。 “诶!四文钱,四文。” “三文!” “两文!......免费!” “免费?!” 一听到免费二字,顾晓晓倒腾着双腿退了回来,眼睛发着亮。 “你说的可真?” “呃......大婶,咱做生意也不容易,你好歹给点儿吧。” 顾晓晓一脸鄙夷,“两文钱,写不写?” “写!” 一盏茶之后,一封墨渍刚干的信出炉。 将信纸装进信封里,顾晓晓走到驿站,给寄了出去。 突然想起宣纸和墨还没买,她又转悠着走在街上,左右沿街观望,好半晌才找到一家尚且在营业的店铺,买了厚厚一沓的劣质宣纸,和一小沓的上等宣纸。 毛笔和砚台以及墨条,也没落下。 该买的都买好,抬脚走出店铺,抬眸就看到斜对面的当铺里,人满为患。 排队等着典当手头上的东西。 顾晓晓默默地看了一会儿,转头便离开了。 她若是没有网络超市这个外挂,此时怕也是典当队伍中的其中一员。 所以,她也不过是比旁人幸运一点点而已。 没有资格嘲笑努力生存的人。 方才一心想着林大宝寄来的包裹,顾晓晓全然忘了还要给家里买粮买菜,正要往深巷里走去,耳畔突然传来细语交谈的声响。 “这事儿怎么会办不成?” “哎呀!你是不晓得那林赵氏有多精,我嘴皮子都快说破皮,她都不为所动。” “她不是最爱巴结赵家的嘛?你没提?” “哪能没提啊!我一上去就提了,她一听到赵家倒是给了反应,可是在我绕到孩子身上的时候,她直接冲我动手了!你瞧瞧,我这额头就是她给一棒子打的。” “哎行行行!”说话的人有些不耐烦,“这事儿没办成,咱俩都别想捞着钱。” “我孙子还等着这笔钱救命呢!你托你那人牙子姐姐问问,能不能先支点钱给我。” “你......” 远处传来脚步声,话音中断。 两人纷纷离去。 顾晓晓勾唇一笑。 这声音,不是牛小妞和莲花村的陈老太婆嘛。 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牛小妞是从莲花村嫁过来的,她娘家和陈家是邻居,为了省钱连墙都只砌了一堵,会认识倒也不稀奇。 稀奇的是,原著中只提及介绍来人牙子的是陈老太婆,并没有深层次说到牛小妞这个边缘人物。 若不是误打误撞听见这番话,她还真就被蒙在鼓里头了。 以陈老太婆和牛小妞的个性,钱没赚到手,她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回去得叫几个孩子最近多提防一些。 与此同时,一个计划渐渐在脑海中成型。 买好最近一段时间要吃的米粮,又买了点糖果和饼干,顾晓晓背着沉甸甸的背篼走出深巷。 走到人声喧闹的街道上,前边响起一阵骚动。 “听说了嘛!镇上好几家米粮仓库都被偷了!” “天呐!谁这么丧尽天良!” 米粮店里头插着的牌子,立马全抽掉换上新的。 “不是,这苞米刚才不还三个铜板一斤?!怎么一下子就要我六个铜板?哪有你这么做生意的。” “要不要?不要就赶紧出去,我还要给后头的人打称呢!” 那人一脸的便秘神情,憋出一句:“要,你打称,我付钱就是。” 顾晓晓看得咋舌,这米粮店还真是坐地起价,紧跟时事。 一个字:秀! 眼神随意一瞥,隔壁卖杂粮糕点果脯的店里,一道熟悉的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牛小妞像个误入高档场所的土包子,局促又尴尬地站在那里,全然没了在村里的嚣张跋扈,手指不停地扣着衣裳边角,哆哆嗦嗦地指着柜台上的一大盒绿豆糕。 “这...这个,怎么卖?” 店小二眼神是毫不掩饰的轻蔑,说话也不加客气:“按斤称,二十个铜板一斤,要吗?” “来,来......”牛小妞低头看着手里头的铜板,咬了咬牙摸出五个铜板,小声地说:“来五文钱的。” 店小二翻了个白眼,把铜板扒拉到手里,随便拿三块包起来,“给。” 牛小妞看着手上的三块糕点,惊诧地问:“五文钱......就这么点?” 店小二轻视的冷笑,“不然你还想要多少?一盘全给你,你敢要吗?” 牛小妞紧张的脚趾扣地,心中愤慨这店小二狗眼看人低,却也不敢发作,只能畏畏缩缩的出去了。 若不是她小儿子发热,整天闹着不肯喝药,她也不会花这冤枉钱来买这贵得离谱的糕点。 真真是抢银子啊! 走到外头,两人视线忽地碰撞。 牛小妞整个人像是被钉在原地,脸瞬间白了,转瞬又变得通红,刚才店小二刁难她的事儿,这贱妇都看见了?! 顾晓晓神情淡淡的,挪开视线。 没有在这里多呆,她绕回面摊那儿,跟面老板打听着镇上的学堂。 虽说之前拜托过林家二老,可这等了快半个月了,还迟迟没有动静。 她决定还是自己想想办法。 “镇上原先有三家学堂,可如今也只剩一家还在开,叫郑氏学堂,就在西后街街尾那里,左边朱红色大门那家就是。” “谢谢您。” 顾晓晓道完谢就要离开,却又被叫住。 “这位客官,别怪我没提醒您,那家教书的先生......”面老板没有明说,脑袋却使劲地摇摆着,“您要真心想送您家孩子上学堂,还是去知青县名鹤堂瞧瞧吧。” 顾晓晓一顿,“谢谢您的好意提醒,不管怎么样,我先去瞧瞧再说,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诶,也是,那客官您慢走。” 面老板见状也不再多说,手上忙活着擦桌子。 顾晓晓顺着面老板说的地址,走到隔壁西街,一路直走到街尾,朱红色大门前。 抬手敲响大门。 58:偷汉子 “谁?” 里头传来一道冷声。 “请问这里是郑氏学堂吗?”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嘎吱声响起。 大门被拉开一条缝。 一只眼睛将顾晓晓上下打量,随后将门完全打开。 “进来吧。” 顾晓晓刚跨过门槛,那道冷声又一次响起。 “把门给关上。” 她转身将门关上,绕过雕花镂空石屏,穿过长廊,瞥了眼院子里,中间摆着一个青花瓷大缸,里头有一株莲花,三两只五彩斑斓的鲫鱼游来游去,欢快极了。 院子被廊亭包围住,细碎的阳光洒进来,显得格外幽静安逸。 像一方未被俗世纷乱,所打扰的寂静之地。 客厅里左右摆着四张太师椅,最上方是一张宽敞的主位,男人斜躺在上头,未穿鞋袜的脚指头被衣摆尽数遮去,只露出大拇指的尖儿。 顾晓晓走进客厅,一盏热茶放在末尾处的小桌上。 她笑了笑,落座。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白得发光,手指纤细修长,好似由一根根的葱结组成的,声音冷清,骏茂神朗,眉宇锋利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犹如天间下凡的神诋,不占半点尘埃。 只是那张嘴却说着与周身气质毫不相符的话,充斥着铜臭味。 “束脩加学杂费半年十二两,半月放一次假,期间不允许探视,能接受就送来。” 顾晓晓执起那杯茶,拨弄着盖子,碰着杯沿发出清脆的响声,垂眸低声道:“我想知道先生有什么过人之处。” 言外之意,这么贵你总得有点本事吧。 很显然男人也听出了这一层意思。 他眉角一挑,“郑青禾,是前年的文科状元,这你知道吗?” “不知。” 原身从不关注这些事情,她一个刚穿书来的就更不用说了。 话音刚落,她觉着太冷淡,又追着添了句:“那是先生您?” “不是,那是我侄儿。” 顾晓晓:“......哦。” “他是我一手带大的,连中三元,年仅十八岁便探取状元。”男人在说到自家侄儿时,冷冰冰的眼底带了一分傲然。 她眉头微挑,“先生教人都这么厉害,难道就不想自考功名?” “不想掺和政事,朝廷如今纷争太多,官员拉帮结派,看得头疼,不如教书来得畅意。”男人掏出一把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 似乎也不着急催促顾晓晓给个答案。 眸子定定看着水面漂浮的茶叶,过了半晌才从茶盏中挪开视线,顾晓晓抬起眸子,微微侧身往男人那边看去。 “我家小儿排行老四,启蒙已由他的爹爹教过,也认得些字,只是更深的便有些吃力了,如此还需先生多多教导才是。” “既有人教,为何还要送来学堂?” “小儿他爹前些年去世了。” “.....原是这般。” 男人闻言,也没再多问。 “你明儿带他来,我测测他。” 与人约定好,顾晓晓起身提出离开。 男人收起折扇,“慢走不送,有劳把门带上。” 顾晓晓走出朱红色大门,扭头又打了眼这座房子,心中赞叹:修得可真气派呐。 这般贵气的人,竟甘愿蜗居在这等穷乡僻壤之地。 只怕是,有什么不能言说的苦楚吧。 不过,她也不太关心。 四宝来这人手底下,估计能学到不少东西。 把事儿都给办完,顾晓晓走到镇外头。 牛车上没人。 她刚坐上去,牛车就动了起来。 顾晓晓诧异地扭头,看着赶牛车的老伯。 “刘叔,这就走了?” “是啊,到镇上下车的时候,他们都同我打了招呼,说不用等他们了。” 刘叔唉声叹气,“要不是担心典当首饰的人太多,担心一天下来也轮不到人,他们都不愿意花一个铜板坐我牛车的,也就你肯坐咯。” “刘叔明天还去镇上吗?” “明日又不赶集,去作甚?不去。” “那我出五个铜板,牛叔可愿走一趟?” 挥着鞭子的手停下来,刘叔转过头揪了一眼,“自然是愿意的,可你今日不是都去过镇上了,咋还去?” 刘叔是刘家村的,与山坳村隔得不算远,十里八乡的女子都是嫁在周围村子里,时间久了沾亲带故的,多少都有点血缘关系。 这位刘叔算是林家远房表舅叔,也认识林老秀才家的长儿媳妇,关于她的一些传闻也略知一二。 可别是想借着他牛车,去镇上偷汉子吧? ......要真是那样,可不行! 他得去跟林家老两口说道说道。 顾晓晓信口胡诌:“我家小儿四宝身上长了红疮,我今日去镇上问了,大夫说得带病人去才能看出病症,我这不想着让我家四宝少受些罪嘛。” 正值连年干旱,大家为生计发愁,挨家挨户吃不饱饭,大把大把的人为了交税,不惜典当家当首饰的时候,而她却还有闲钱送娃上学堂,这事儿若是被传开,那她家是别想安宁了。 估计从早到晚,都会有小偷小摸的上门。 更有甚的,还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比起成为众矢之的,她更愿意撒谎。 听到是为自家孩子考虑,刘叔眼中流露出欣慰之色,“生病不是小事儿,尤其是小娃娃,随便一点小病小痛的就能要去性命,明儿个我免费送你一趟便是。” “怎么能让您白跑一趟,谁家都不容易。” 刘叔摆摆手,“就当是我这个做表爷爷的为小表孙做点举手能及的事儿,也不是为了你,就不要再推来推去了,未免太难看。” 话说到这份上,顾晓晓也不好再还嘴。 只是,钱她是一定要给的。 她可不想平白无故又欠下人情。 最近天没下雨,悠长的土路上平坦好走。 树影葱葱,映照在地面上。 牛车晃晃悠悠的,铃铛声叮叮当当的,像是摇篮曲一般,顾晓晓正无聊的打瞌睡,却瞧见路边低着头赶路的牛小妞。 牛小妞手上还捧着买来的糕点,小心翼翼的。 怕捏碎了,又怕摔了。 牛车经过时,牛小妞随意一瞥。 两人又对视上了。 牛小妞咬紧后槽牙,眼睛里喷着愤怒的火焰。 就是这个死贱妇,害得她丈夫要休妻另娶。 她若是被休了,她那小儿子岂不是要被这贱人给蹉跎死。 她绝对不能被休掉! 59:是娘家的宝 感受着没有任何道理的恨意,顾晓晓没什么表情。 牛小妞就认定了是她勾引林老二的,她能有什么办法。 同这种人解释,也只是白费口舌。 明明原身从嫁进林家,就一直会刻意避开林家老二和林老三,所穿所戴都很保守,从不穿花花绿绿的衣服,也从没有做出什么卖弄风骚的动作。 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林老二开始闹出些荒唐事儿来后,村里边的人就认为,这其中也有原身的原因。 老生常谈说的一句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可依她看—— 巴掌扇脸上的时候,不挺响的嘛。 脆生生的响。 ...... 牛车停在村头,顾晓晓跳下车。 “明儿你带着小四早点起来,在这里等着我。” “好嘞,辛苦您啦。” 刘叔甩着鞭子,牛车叮叮当当地走远。 村头井口那儿好些人在排队等着打水,有的人听见刘叔这番话,自以为熟路地扯着嗓门问:“带着你家小四来这儿等,林赵氏你明儿要去哪儿啊?” 那人话音落下,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顾晓晓在队伍前头看到了林二宝,还有几个就轮到他打水了。 她见状也没着急走,把背篼放在树荫下头等着。 有人不死心,又梗着脖子问:“林婶子,你明天还去镇上呐?” 顾晓晓瞥去一眼,是林家老宅隔壁的,与林老太太关系还不错,她垂眸一瞬。 “嗯,有点事儿。” “啥事儿啊?今儿不办,非要明天去?” “去跳河。” 被问得有些不耐烦,顾晓晓开始胡言乱语。 主打一个发疯。 那人见状,有些悻悻然地闭上嘴。 其他人也没再开口,心中却暗诽着。 这林赵氏的嘴还真是吐不出象牙来,胡说八道的。 都不用眼睛看,也知道那些人铁定在心里头骂她,顾晓晓翻了个白眼,找了块石头坐下。 等到林二宝挑着扁担站起身,她站起来拍拍屁股背起背篼。 两人并肩走在蜿蜒曲折的小路上,高大的树影遮蔽住了艳阳,慢悠悠地走着倒也不晒人。 小反派小小年纪,才十二岁就已经挑起满满当当的两桶水,而且看起来毫不费力。 还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什么活儿都得干。 林小夕才六岁的孩子,也是每天要上山去捡干柴,撸一整背篼的干松针来当引火。 推开院门,走进去。 林三宝和林小夕脚边都放着个背篼,两个小家伙抱着一大抱的松针堆放在灶房外的墙下头。 见到顾晓晓回来,两人三两下把松针都堆放好,急匆匆地跑过来。 “娘!” “娘~” “乖。” 顾晓晓挨个摸了摸头。 从背篼里掏出用牛皮纸包裹好的冰糖葫芦。 “这是给你们卖力干活的奖励。” “谢谢娘!” 林三宝迫不及待地打开牛皮纸,直接咬下一颗咀嚼着,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看起来好可爱。 林小夕捏着冰糖葫芦的棒子,却并没有打开,而是软软糯糯地问:“娘,大嫂嫂快要生小宝宝了,可是她好瘦好瘦......我可以给大嫂嫂吃吗?” 阿奶总是说,大嫂嫂太瘦了,生宝宝的时候会遭罪。 吃糖的话,应该可以胖起来吧? 她不知道,可是她怕疼。 所以,她想要大嫂嫂也少吃点疼。 顾晓晓一怔,随即笑着道:“当然可以啊。” 随后,她又拿出一根,“因为小宝贴心考虑到别人,所以这是奖励给你的善良的。” 林小夕眼睛里瞬间种满了小星星,她兴高采烈的接过糖葫芦,飞快的想要跑进灶房,却看见大嫂嫂就站在灶房门口,她跑过去将糖葫芦递过去,甜糯糯地嚷着: “嫂嫂,听我说听我说!这是娘奖励给我的!娘还说,我可以分给你一根,嫂嫂快拿着!” 王秀莲感动得无以复加,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颤颤巍巍地接过那根糖葫芦,低着头满眼含着泪花,“谢谢小姑子,也谢谢婆婆。” 说着,王秀莲打着眼,望了过来。 她哪里不晓得,婆婆这就是给她准备的。 因为小姑子这么说了之后,才想着以奖励的方式再给一根。 婆婆,真的太好了。 简直就是仙女下凡来拯救她的。 她小林王氏何德何能,能遇上婆婆和这么好的小姑子啊...... 这样好的婆婆和小姑子,哪怕是叫她去死也甘愿。 被道了谢,林小夕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脖子,“嘿嘿嘿,其实都是娘出的钱,娘才是大功臣~” 顾晓晓笑着捏了捏小丫头的脸蛋。 有点肉,但不多。 林二宝刚把水桶放下,一根糖葫芦就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 顾晓晓挑眉,这不显而易见的嘛。 虽然心里头这么想,但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奖励。” “给我的?” 顾晓晓:“......” 给狗的。 “嗯,给我们家二宝的。” 林二宝眼底染了笑意,面上却是冷冷的,伸手将糖葫芦接了过来。 娘说,是给她家二宝的。 他叫林二宝。 是娘家的宝。 没再去管小反派,顾晓晓扫了一圈,才在屋檐下边的角落里看见林四宝。 搬了根凳子,拿着糖葫芦走过去。 “四宝,明儿跟我去一趟镇上吧。” 此话一出,众人瞬间僵硬。 林四宝也定住了,眼睛缓缓移到她的脸上。 瞳孔微微颤抖着,带着十分的不敢置信。 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的看过来。 顾晓晓“......别以为你们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都相处这么久了,就不能有点最起码的信任? 林二宝走过来,“去镇上做什么?” 顾晓晓循循解释道:“我上次拜托你阿公给四宝找学堂,结果好一阵儿都没信,然后我自己去问了一遭,找到了个还算合适的,那教书先生说要测测四宝,约好明天的时间。” “你明日也跟我一起去,上学堂一事不能大肆宣扬,我同赶牛车的刘叔说的是四宝得了红疮,要去镇上看病。你明天需抱着四宝上车,切记不要露馅,不然想圆可就难了。” 60:看似一碗水端平 话一出,众人松了口气。 气氛又变得活跃起来。 林四宝却一脸倔强,“我不去学堂。” 家里都这么穷了,他凭什么去上学堂? 再说上头还有二哥和三哥,要送也是先送大的,送他这个小的算怎么回事? “四宝,你要去。” 顾晓晓摸了摸林四宝的头,“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三宝不是个爱学习的,压着他去学也是浪费钱,娘会为三宝想好其他的出路,至于你二哥他......” 小反派什么都懂,根本用不着先生教。 而且小反派不能送出去,只能留在她身边。 只有这样,她才能实时观察小反派,然后再根据实际情况更改制定的计划。 小反派的大好前程,哪有她的小命重要! 林四宝许是也想到二哥聪慧的程度,没再纠结于这一点,迟疑地问:“那......大哥呢?” “哦!说起你大哥......” 顾晓晓从怀里掏出信件,递给林二宝,“大宝来信说,他在虎头商行一切都好。” 林二宝展开信件,一眼就认出这是大哥的笔迹。 酌字酌句地读下去,确实如信中所说。 一切都好。 娘,是真的没有骗他们。 大哥真的在虎头商行。 看完的信给了林四宝。 小家伙一目十行,十秒将其看完。 他脸上还是不免有些纠结:“可是......娘,上学堂很花钱的,咱们家有这么多钱吗?” 顾晓晓拍拍小家伙的脑袋,“这是娘该操心的事儿,你是小孩子就该好好学习,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娘只求你们都能有一技之长,将来好傍身。” 一时间,几人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从来没考虑过这些,只着眼于当下。 却没想到,娘连以后都想到了。 还在为他们的将来做打算。 娘,原来就是这样的存在吗? 这般伟大,却又不求回报。 林二宝沉默半晌,将被林三宝和林小夕拿去的信纸抽过来,“这封信也拿去给阿公阿奶瞧瞧吧。” 林三宝揪着信纸的一角,“二哥,我还没看完呢!” “你认得全字吗?” 林三宝腮帮子鼓起来,嘴边沾着糖渍,像个偷吃的小仓鼠,“哼!你少小瞧人了!字我还是认得的。” “那好,你念出来,让小妹和大嫂也听听内容。” 林二宝把林三宝的糖葫芦拿过来,这才将信纸递过去,却又在林三宝快要碰到信时冷声提醒:“把你的手擦干净,不要弄脏了纸。” 林三宝舔了舔手上的糖渍,又去拿水冲了冲,跑过来展开十根指头,“你瞧,干净了吧!” “嗯。” 信纸递过去。 糯糯叽叽的念信声,回旋在耳边。 顾晓晓扭头看着林四宝,“阿宝,娘问过周边一些人,那个先生虽说在外名声不太好,但俗话说得好,眼见才为实。娘也去瞧了那先生,清朗如玉,还曾教出过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呢!就是性子古怪了些,不过不打紧,你学好的,坏的别学。” 林四宝内心纠葛了片刻,在顾晓晓真挚的眼眸中,缓缓点下了头。 “好,我听娘的安排。” 娘在说到状元郎时,眼睛都亮了三分。 想来也是希望看到他高中的那一天。 既然是娘想的,那他必然会争来。 “真是娘的乖宝,来,这是奖励给你的糖葫芦!” 顾晓晓异常欣慰,将糖葫芦塞进四宝的手里,“甜着呢!你快尝尝。” “好。” 林四宝眼中含着无尽的笑意,轻轻地咬下一枚山楂果。 娘,你且等着。 你儿,必不会负你所望。 念信落入尾声,林三宝跑过来,笑嘻嘻地问:“娘,我厉不厉害?!” “厉害厉害,我们家三宝最厉害啦!” 顾晓晓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之词,顺便还奖励了个摸摸头。 “嘿嘿嘿~”林三宝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林二宝眯起眼睛,看了眼那只芊芊细手。 娘,看似一碗水端平。 但,实则最偏心三弟。 顾晓晓把信拿回来,“信由我送去老宅那边吧,顺便我还要同二老说说学堂的事儿,这次你们大哥捎回来了半吊钱,我打算以孝敬的名义送给二老一半,你们可有什么意见?” 几人面面相视,纷纷摇头。 林二宝冷声淡淡的:“阿公阿奶时常接济我们,这送钱也是应该的。” 在他们家最难捱的时候,阿公阿奶总是偷摸塞吃的。 现在他们家日子过好了,自然也是想回报一二的。 顾晓晓揣着信封和分好的铜钱,循着记忆往林家老宅走。 ...... “老伴,这来收税的衙差估计这几日就会来,该准备的粮食,你都准备好了吗?”林老太太手上拿着把蒲扇,坐在屋檐下头扇着风,耳边的银丝随风飘动。 林老头嘴上叼着旱烟,烟雾缭绕,“粮食晒好后,我去借了秤砣来量着装的,放心吧,我办事儿稳妥着呢。只是......有些人今年可就难过咯。” “多的别去管了,那么多人日子都苦,你要真去管,哪里管得过来。” 林老太太想得很开,只要她和她的家人都不用饿肚子,这世道再怎么样,也跟她没多大干系。 老太太正恣意自在着,敞开着的院门那儿,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她握着蒲扇的手一顿,心中暗暗窃喜。 这小娼妇果然是交不起粮食税,亲自上门来求他们了! 之前隔三岔五的,就喊二宝三宝来送鸡肉又送兔肉的,可本人就是怎么也不肯上门来。 她原本还在发愁,该用什么法子让大房搬回来。 这下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呐! 这一次,她一定要先好好打压一番,才提出让人搬回老宅。 小娼妇,这回你可落我手上了! 拿捏的时刻到! 林老太太轻咳一声,“这不是大儿媳妇嘛,真是稀客呀。” 林老头揪了一眼自家老伴,嘴角微微弯起,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遂才看向顾晓晓那边。 “孩子,自家随便坐。” “老头子!” 林老太太气恼的大喊。 她还等着拿捏呢! 这下可好,老头子一句自己家,就把她刚装起来的气势全给毁了。 61:报平安 顾晓晓不清楚林老太太在玩个什么路数,但这并不妨碍她对二老的亲近。 她脸上扬起了三分笑意,上前搬根凳子坐下,从怀里掏出林大宝寄来的信,“孩儿他阿公,这是大宝从虎头商行寄来的信。” “是吗?!” 林老头闻言赶忙放下旱烟,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这才将信接过去。 清明的眼眸将信上的内容一一扫过,越是往下瞧,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灿烂,带着十足的欣慰之情。 “好,好,好得很呐!” 林老头看完,直接连连赞叹着‘好’。 他眼中还隐有泪花在闪烁,“孩子,你原来真的没有卖掉大宝,真的是太好了!” 顾晓晓:“......” 她还以为所有人当中,就只有林老头会信她。 没想到,这小老头也不信。 终究是错付了。 “哎呀!你别好好好的了,快念给我听,这个字读啥呀?”林老太太焦急地催促着。 斗大字不识一筐的真麻烦,这信上的字看得她头昏脑涨。 林老头拍拍老伴的手安抚着,缓缓地将信里头的内容读给她听。 听完,林老太太看着顾晓晓的眼神愈发和善,化作一道道柔光在眼中闪烁着,“小娼......大儿媳,你是真可以啊!” 顾晓晓:“......” 她听到了。 “其实要去虎头商行的事情是大宝自行决定的,他能有今天的成就,也是他一个人奋斗出来的,我只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算不得上什么。” 林老头砸着旱烟,烟雾将他苍老的面容熏染得有些模糊,话语间却是掩盖不住的赞赏:“大宝能有今天,也有你这个做娘的功劳。他在外头一切都好就好......这孩子本事大着呢,是个肯干的。” 当初小娼妇还是那副烂德行的时候,她就想将大房给接回来,现在小娼妇变着调了,林老太太就更想了。 她循循善诱着问:“你来,应该不光是为了送信吧,你是不是还有其他事儿要说?” 这时候的林老太太将所谓的拿捏,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拿捏是个什么东西? 她不认得。 她只要香香软软的可爱孙子! 顾晓晓挑眉,老太太怎么知道她还有事儿? “这次来主要是想为大宝给您二老报个平安,让您二老放心。另外就是......” 她正要把钱袋拿出来,就看到院门大敞着。 若是被瞧见了,只怕贼要惦记了。 她起身去关院门。 林老太太一瞧,心里给激动的呀! 小娼妇要提了。 小娼妇要提搬回老林家了! 但又怕被左邻右坊的给瞧见,说闲话。 瞧!都主动去关院门了! 啊哈哈哈,她的可爱孙子就要缠绕她膝下了! 林老太太激动万分地抓着自家老头子的手臂,指甲微微陷在肉里,眼睛时刻追着顾晓晓。 亲眼看着人走过去,关门,走过来。 林老头看在眼里,手臂被掐得微微发疼,也只是眼睛弯弯的笑,什么话都没说。 顾晓晓刚要坐下,林老太太立马窜起来,亢奋又欢喜地道:“什么都别说!我同意了!” 顾晓晓一脸懵,“啊?” 没听懂的她,默默地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小布袋。 林老太太看着手上的钱袋,愣愣的。 “这......这是个啥?” “大宝这次寄回来有半吊钱,这是大宝孝敬给您二老的。”顾晓晓在说银钱时,声音特地压得很低,就怕隔墙有耳。 “这...这......”林老太太捧着钱袋,忡怔地看着林老头,眼中的失望和惶然都快要溢出来。 顾晓晓也愣了,有些慌张地问:“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嘛?” 林老太太感觉都快要哭出来了。 她也不晓得是哪里的不对劲,惹得老太太这么难过...... “不是你的错,勿要多思。” 扔下这句话,林老头转头拉着自家老伴的手,神情有些严肃,“你这张嘴要是不把话说个明白,你心里头想的怕是也只能想想了。” 顾晓晓还是没懂,但却听出来了老太太这是有话憋在心里头呢。 “婆婆,您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林老太太被顾晓晓这么看着,顿觉有些不好意思,“我...我,我想要你带着我的孙儿搬回老宅。” “啊...这。” 顾晓晓从来没想过这档子事儿,她觉着住在村尾那儿挺好的,后面等手头富裕了,她打算把旁边地儿买下来,建个宅子让娃儿们都能有个遮风避雨的港湾,也让她老年能过得顺畅 她没什么大志向,一心就想着把几个孩子拉扯大,都送出大山后,下半辈子就生活在这里,直到老死。 林老太太望着顾晓晓满脸的犹豫,没有给出回答,她有些慌了。 “怎么...你不愿意吗?” 顾晓晓抓抓脖子,又抓抓脸,绞尽脑汁地权衡着话术: “不是不愿意,这人吧住在一个地方住久了,难免就不想再挪窝。您想孙子的话,我让几个孩子上您这儿住段时间也是可以的,只是这搬过来就......” “况且老宅离孩儿他二伯家太近,我担心到时候又会惹出些不必要的非议,这时候又是灾难年代,我若是举家搬回老宅,闲话的唾沫怕是能把我给淹死。” 自家那二儿子的荒唐程度,林老太太比谁都清楚,她闻言也歇了心思,“你说得也对,当初就是为了防那等贼人才搬老远去的。昨儿个才闹出难看,今儿就叫你搬回来多有不妥,是我考虑得不周全了。” 搬回来只怕是正合老二的心意。 还是不要搬回来了。 大儿媳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可不能让人踩一脚。 孙儿们还小,以后还得娶妻嫁人。 亲娘名声若不好,面上也过不去。 见老太太自个想开,顾晓晓松了口气,说起另一件事儿。 “我这次去镇上还为四宝寻到了学堂,名叫郑氏学堂。我也上周围打听过,这位郑先生名声不太好,我原是不抱太大希望的,可上门拜访过后,却发现郑先生为人很不错,明儿我送四宝去镇上让先生瞧瞧,不出意外的话,他以后都会在那里上学。” 62:怀疑是不是被夺舍 林老头皱眉,扭头看向自己老伴,“你没同她说?” “我...我忘了。”林老太太有些羞赧。 林老头叹了口气,语重心长,“这时候不适合送孩子去上学,再等等,到时我定会为四宝寻个好学堂。” 顾晓晓十分坚决,“孩子前途最是耽搁不得,四宝如今也八岁了,他是真的很爱读书,我这个做娘的每日看他捧着本书瞧,却只能靠自学,我这个心里就歉疚得很,我意已决,您无需再劝。” 话已至此,林老头见状也不好再多言。 “只是,此事不宜被人知晓,我这边会替你瞒着些,你自个也多多注意。” “我晓得的。我同赶牛车的刘叔说四宝得了红疮,村里头就多劳您费心了。” “你考虑得很周全,我会看着办的。” ...... 灰蒙蒙的天还未亮,浓郁的雾气在空气中慢慢地串行。 冷幽幽,凉飕飕的。 连着两天大清早起床,顾晓晓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眼泪哗哗的,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婆婆,粟米粥和包子都好了,您先吃。我再给您装点,路上饿了也能吃。” “好。”顾晓晓困顿的砸吧砸吧嘴,抓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在尝到味道的那一刻,眼睛都亮了! “好好吃!” 三两下把包子吃完,她舔了舔流在手上的汁水,“秀莲,你这手艺能都直接去开店了!” 王秀莲被夸得脸红,“婆婆,您太夸张了,开店的师傅们那都是手艺人,我这能算个啥,您就别取笑我了。” “我是说真的!” 顾晓晓扭头问林二宝和林四宝,“你俩觉得味道咋样?” 林二宝拿起一个包子凑近闻了闻,香甜松软,轻轻咬下一口,滚烫的汁水直接在嘴里爆开,但是却并不影响美味! “好吃,很不错。” 林四宝一口粥一口包子地吃着,直接用行动来回应。 “你看,我不骗你吧!” 顾晓晓神情骄傲,将胳膊搭在王秀莲肩膀上,姐妹俩好地央着嚷:“等过些日子,咱们就在镇上开个小摊子。你负责包包子,我卖,二宝收钱,三宝吆喝,小宝给你打下手。咱们一起做大做强,创造辉煌!” 王秀莲温柔地笑着,随声附和:“您怎么安排,儿媳照做便是。” “那我呢?娘。” 林四宝吃完,放下碗。 “你,就负责给我们的包子铺想个威风霸气的名字!”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走吧,时间不早了。”林二宝眼底含了笑意,温声催促着。 “哦对对对,走走走,正事儿要紧。” “婆婆,这个。” 王秀莲把装好的包子递进顾晓晓手里头,“婆婆,路上小心。” “好,晓得了。” 顾晓晓把包子揣在怀里,林二宝背着林四宝。 三人走到村头那儿,等了半个钟头,牛车晃晃悠悠地来了。 小心翼翼地把林四宝抱上车,林二宝窜上来坐下。 牛车缓缓动起来,朝着镇上赶去。 到镇头,林二宝跳下车,把四弟再度被背在背上。 刘叔看着气色苍白的四宝,心疼地叫着哎哟:“四宝别怕哈,看了大夫病就能好。”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顾晓晓,“四宝的病要紧你们快去吧,我今儿也没什么事儿,就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那就麻烦刘叔您了。” 顾晓晓道了声谢,带着林二宝走进西街。 却没有在朱红色大门前停下,而是绕到后边的小巷子里,在一扇小门前顿住脚步。 抬手敲响。 小门很快被打开。 “来了。” 郑先生退后几步,让人进来。 眼神却一直在打量着两个男孩子。 “你们两个,谁是林四宝?” 林四宝上前一步,拱手作揖:“回先生,学生姓林,名四宝。” “嗯。” 郑先生无悲无喜,鼻腔鸣声。 “到前厅来吧。” 三人穿过种着零零碎碎花草的花苑,又绕过一方长长的廊亭,转过一处转角,才回到了有院子的前厅。 郑先生坐上主位,便蹬掉鞋子缩在上头,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尾处的两个小桌上,和最靠近主位的小桌上,分别放着一盏茶。 顾晓晓和林二宝想都未想,便在尾处落座。 林四宝坦然在近主位处坐下,举止之间谦和,眉眼平和。 没有丝毫的紧张和慌乱。 郑先生以茶杯掩着,似乎很满意。 他勾唇浅笑,语音却清冷无比:“介绍下自个。” 林四宝从椅子上下来,双手覆在前腹,“学生今年八岁,住在山坳村村尾处,因自幼深受父亲影响喜爱读书......学生此次前来一为做人,二为求学,三为考取功名,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可,我收下了。” 郑先生的目光隔空望过来。 留意到一道视线落在身上,顾晓晓抬眸微微笑着,“我儿尚且年幼,还望先生多多费心。” “那是自然。” 郑先生收回眼神,看向林四宝,“四日后你带着随身衣物来我这里,每隔半月放两天的假,可有听明白?” “学生明白。” 从郑先生那里离开,顾晓晓又带着林四宝去西街的医馆,用一副方子,拿上一副治疗红疮的药,这才朝着镇头那儿走去。 上了牛车,刘叔又关心地问了两句。 顾晓晓都一一替林四宝应答,回答得既不失礼还带有几分谢意。 听得刘叔整个人都是舒畅的,挥舞鞭子时也变得轻快起来。 深谙交际话术的顾晓晓,对于什么人该说什么话,再清楚不过,却不想在一个随意间抬眸时,与林二宝对视上。 小反派勾唇,一抹浅淡的笑容自嘴角晕开,低声似呢喃又似在笑着同她说:“我竟不知娘还有这般口舌如簧的时候。” 顾晓晓心头一紧,随后镇定自若的说:“二宝怕是忘了,娘在村里头可是有名的巧嘴妇,嘴巴子厉害得很。” 只不过原身是嚼舌根,而她是拿捏人性。 林二宝一愣,“是吗......” 他以前只要一想起娘,心底只会衍生出无限的恨意,甚至厌恶去了解或是看见此人,原不想娘这么有本事。 娘这阵子变化太大,他都怀疑是不是被夺舍了。 看来,是他误会了。 63:收粮税 牛车叮叮当当地停下,林四宝被林二宝背起来。 顾晓晓下车,再度道谢。 “今儿个劳烦您跑一趟,辛苦了。” “嗐!都是小事儿。” 刘叔摆摆手,挥舞着鞭子,牛车动了起来。 顾晓晓眼疾手快的,将五枚铜板和一包糕点放在牛车板上,刘叔听见动静,下意识扭头看了下,就瞧见板子上头的东西,他瞬间有些失笑,但又不禁赞叹。 林赵氏真的是变了啊...... 村头打水的长队,瞧见她此举,纷纷悄咪咪议论了起来。 林老头也在队伍里,后头有人扯着他的袖子。 林强子自以为猜到答案似的明知故问:“诶!你说你这儿媳在不是赶集的日子去镇上,会是去做啥子?” 林老头皱眉,甩开那只手,“少与我拉拉扯扯的。我孙儿四宝背上长了红疮,她这才带着我孙儿去镇上的,收起你那龌龊心肠,要再让我听见关于我大儿媳的舌根......” 他死死盯着林强子,眼神充斥着警告。 林强子干巴巴的:“不敢不敢,您消消气。” 他可真是脑壳昏,居然敢拉着老秀才说人家儿媳的坏话。 真是活该被瞪。 不过,林赵氏一个寡妇。 还是个名声不好的寡妇,为啥不顺坡下驴卖点啥呢...... 真是可惜了那副好身段,啧啧啧。 背着林四宝进房里,林二宝将人放下,揉着有些酸痛的肩膀,正觉着口干舌燥的,林三宝端着一碗水走进来。 林二宝还以为是给他的,伸手便去接。 却不想林三宝端着水,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地走到顾晓晓身旁,甜甜地叫着:“娘,喝水。” 顾晓晓随手把药放在桌上,笑着接过碗。 “谢谢三宝,三宝真乖。” 正当林二宝暗暗愤慨,这个弟弟该拖出去好好暴打的时候,一碗水递了过来。 “二哥哥,喝水~” 林二宝阴郁的眸底,顿时渲染起笑意。 将碗接过,一饮而尽。 臭如茅坑石的弟弟,哪有可爱小妹乖。 林三宝莫名感觉到一阵毛孔悚然,转头就与自家二哥的视线相撞在一起。 “二...二哥,咋了?” “无事。” “哦。” 林三宝挠挠头,二哥那眼神阴森森的。 他还以为哪里惹二哥不开心了嘞。 应该是他错觉了。 二哥最疼他这个弟弟了,怎么可能会生他气呢! “林家赵氏,在家吗?” 外头传来叫喊声。 “四宝,待在屋子里,千万别出来。” 顾晓晓嘱咐一声,放下碗走了出去。 院门敞着,村长顺势走了进来。 里正跟个门神一样,杵在门外边。 “我们来是想通知你一声,官府派人来人通知,说明儿来咱们这里收粮税,你提前准备着点,别明天手忙脚乱的。” “好的,我晓得了。” 顾晓晓招呼着说:“进来喝碗水再走吧。” “不了不了,我们还赶着去通知下一家呢,就不在这里耽误了,这事儿你记挂着点。” 村长摆摆手,转身往里正走去。 “走吧,咱们去下一家。” “好。” 里正临走前,还瞥了眼这边。 顾晓晓微微颔首,笑了笑。 里正一怔,顿首回礼。 顾晓晓走到堂屋里头,看着堆放在墙角下的五大箩筐粮食,都还不知道这些粮食有多少斤呢...... 要是能把斤两称足就好了。 “秀莲,我记得村里头好像谁家有秤砣来着?” “娘!我知道!” 林三宝跳出来,举手抢着发言:“狗蛋哥家就有,之前我还在他家见到过呢!” “是嘛!那你跑一趟去借来,给咱使使。” 林三宝闻言,扭头就跑。 “你记得嘴巴甜点啊!” 顾晓晓扬着脖子,大声喊。 “知道了!” 话音落下,人影都跑没了。 “这家伙,可真猴急啊!” 她无奈地笑着摇头,林二宝突地出声:“三弟这次去,怕是会落个空。” 顾晓晓挑眉,“为啥?” “借秤砣的人,并非我们一家。” “等等看呗,借不到再说。” 顾晓晓也不慌,把躺椅搬到树下头,躺下拿着把扇子摇晃着。 王秀莲拿着根绳子过来,“婆婆,您最近好像瘦了,我得重新量一下,才能给您做新衣。” 家里头大家伙的衣服是补了又补,补丁层层叠叠,顾晓晓实在看不下去,就给随便买了几匹布回来。 结果,王秀莲拿着买来的布爱不释手,当即决定要给她做几身衣服。 “我不是说了,不用给我做的嘛。” 秀才爹对原身是真的掏心窝子的好,家里头再穷再苦,却从来没让原身穿过补丁衣,每年的春衣夏衫,秋袄冬绒,都会提前给准备好。 手头若是宽裕,还会多置办两套。 布料虽不是最上乘的,可心意却是。 原身柜子里的衣服多到数不胜数,她每天换一套,也要换一个月多。 “公公在世若是知道婆婆您已两年多没穿过新衣,定是会心疼地掉泪。若是不给您做,我们也都不会穿的。” 还心疼的掉泪......顾晓晓有些汗颜。 这也太夸张了吧。 秀才爹这么爱原身的嘛。 “好吧好吧,我做就是。” 老老实实地站起来,让王秀莲给丈量身型。 王秀莲拿着木柴碳块,在泛黄严重的小册子上记下尺码,不禁赞叹道:“婆婆,您真的瘦了好多啊。” “哈哈哈,是嘛。” 嘴上这么说,顾晓晓眼中却写满了骄傲。 她最近严格控制进食,每天都尽量少吃,看来成效不错! 王秀莲却不比顾晓晓那么乐观,眉眼间耷拉下来,幽幽地叹息:“婆婆,这日子过好了,您咋还瘦了呢,要不咱请林村医来给您瞧瞧吧。” 一旁的林二宝闻声,打拳的势头也停了下来。 “请来瞧瞧吧,干吃不胖或许是身体出了什么毛病。” 娘最近人温和,他也能正大光明在前院练拳了。 林小夕凑过来,亮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娘,你生病了吗?” 古时候哪有什么所谓减肥之说,更何况灾难年头能吃饱就不错了,顾晓晓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同这些人说,她只能摸摸林小夕的脑袋。 “娘身体好着呢,小宝不要担心。” 64:绑架 这话刚出,外头就传来一声大喊。 “娘!秤砣我给借来了!” 一同和林三宝来的还有李狗蛋。 “林婶子好。” 李狗蛋笨拙地问好。 顾晓晓笑着点了点头,“你家今儿不忙?怎么有空来我们这儿。” 李狗蛋抓抓手又抓抓脖子,有些局促,“我,我问了我娘,她说我可以来,那个,婶子......” “嗯?” 顾晓晓正在研究这个铁秤砣该怎么使用,听见李狗蛋叫她,她也只是微微侧头,示意自己在听。 “我能带三宝出去玩吗?” 李狗蛋有些脸红,许是没想到林家婶子并不如传闻那般凶,胆子也大了许多。 “因为之前的事儿,那些家伙都不肯同我玩了,我好无聊的。” 顾晓晓闻言看向林三宝,却见其一脸的期待。 她笑了下,“去吧,不过不准跑太远。” “那我带上小妹可以吗?” “可以啊。” 得到来自大人的许可后,三个小家伙便撒欢地跑了出去。 顾晓晓扭头看着林二宝,“你也去吧。” “不去,幼稚。” 林二宝一脸冷漠。 顾晓晓:“......” 看,她就说,早慧必伤吧。 连童年的乐趣都无法体会到。 这样的人长大后,怎么可能会变成好人? 把所有粮食都给过了下称,顾晓晓大概算了下,这里所有粮食三百多斤,扣去交粮食税,根本就所剩无几。 丰收季节能有一千斤多,这两年旱灾,竟连一半都不到。 实在无法想象那些同她家情况差不多的,该有多么绝望。 今年的冬日该怎么过,怕是灾难级别的难题。 “秀莲,我把秤砣拿去还了,你裁剪布料用剪子慢着点,别伤着自个。” 顾晓晓随口叮嘱着,拿着秤砣就出门了。 王秀莲心里美得冒泡,婆婆时时刻刻都在记挂着她。 沿着记忆里的路,顾晓晓走到李家门外。 “李婶子,你在家吗?” “谁啊?” 李婶子擦着手从灶房里走出来,瞧见门外的顾晓晓,脸上扬起了笑意,上前招着手,“快进来啊,站外头做什么?” 顾晓晓这才走进院里,也跟着笑着说:“我家那小子借了秤砣,我是来还的,多谢了。” “我还道是什么事儿呢,能把你这阵风给吹来,原来是还这玩意的,你要用便用就是,不必这么急着还。” 顾晓晓一脸的纳闷,“明儿就是交粮食税的日子了,我想着用这秤砣的肯定很多人,怎么听你这语气......” 李婶子一愣,凑近小声的说:“你住在村尾想来是还不知道,大家伙今年都打算直接交银,新出的粮食预备留下来度日,就连我家也是。” “这样......” 顾晓晓面上恍然大悟。 心中却开始回忆起了原剧情。 今年朝廷涨粮食税,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西域边疆那边今年年初,两方战士就时有摩擦,从夏旬开始战争的号角声正式拉响,将士们的开销用度越来越大,而国库却日渐空虚,无计可施下,便想着从老百姓手中捞取粮食。 按照奸商的路数,是绝对不会放过发国难财的好时机。 用银钱交税,官府怕是不会收。 因为银钱就算收上去了,也不可能在粮商手下低价买到粮食。 顾晓晓敛下眸子,将心中所想也尽数敛去,转头扯起闲话。 “狗蛋那孩子平时不都前呼后拥的,一大帮孩子跟他玩的嘛,怎么他最近都一个人?” 说起这个,李婶子眼神中染起了一抹深深的无奈,“之前野猪伤人那事儿之后,那些个孩子的爹娘就叮嘱不准再和我家狗蛋玩。” “刚开始还有几个孩子同他一块,但当晚回去就被自家亲娘毒打了一顿,这久而久之的,也就没孩子愿意和他一起了。” 顾晓晓蹙眉,“我瞧狗蛋那孩子挺好的啊,小孩子哪能有不犯错的时候,没必要这般劳师动众吧。” “也就你这样想。” 李婶子拍拍她的臂膀,语音有些惆怅,“以前没怎么同你接触过,只听周遭说你如何如何,还以为你是个极难刁钻蛮横的人,可没想到这发生点事儿,才知人心都长什么样。” “习惯就好。” 顾晓晓对于这些事儿看得很开,随口敷衍着。 接着,顺势提出告辞:“我那儿媳妇还怀着身孕,独自一人在家里忙活,我这心里头不放心,我得早些回去。” “这么着急......” 李婶子有些不舍,但却也没挽留,只说:“你若是有空,就多来我家坐坐。” “你不这么说,有空我也定是要来打搅你的。” 顾晓晓笑着应完声,便走了。 李婶子站在院门那儿,目送人离开,这才转身回灶房继续忙活。 坐在小凳子上的李桩,往灶孔里扔着柴火,“林家几个孩子很有教养,以后你没事多带狗蛋去走动走动,让那小子跟着学学,别一天到晚闲得到处乱晃。” “我晓得了。” 李婶子点头应下来。 当家的不这么说,她也是有这个打算的。 林赵氏别看表面坏,但心底却是顶好的。 与那些只会辱人名声的碎嘴婆子不同。 以前她都不晓得,现在才算看透。 ...... 正往家赶,不远处乍地传来尖叫。 还掺杂着哭喊声。 不过那声尖叫很快便被什么东西给捂住了。 忽地想起昨天在镇上听到的那番话,顾晓晓心神一凝。 侧目四处搜寻着,不放过周围半点动静。 左前方一个草堆子里,发出细碎的窸窸窣窣响声。 顾晓晓拔腿就冲上去,果然看到了坡坎下头正准备要离开的人。 一道长长的阴影罩下来,牛小妞和陈婆子往上瞧。 这一瞧,脖子差点梗住。 顾晓晓阴沉着脸,“几位,这是要把我家的孩子绑去哪儿呢?” 明明林三宝,林小夕,李狗蛋都被绑得死死的,牛小妞却死咬着强辩: “谁说是我们绑的他们!林赵氏你不要血口喷人!小心烂嘴巴!” “呵。” 顾晓晓也不欲与人多费口舌,瞥见那边两道身影时,她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65:从实招来 顾晓晓一把掐着大腿,仰着头大声哭喊:“快来人呐!这里有绑架孩子的人贩子啊!” 陈婆子急了,“让她这么喊,村里头的人都该来了!大牛快去将这小贱人给敲晕!” 说着,把一根棍子塞进自家儿子手里。 “玛德!臭女人叫什么叫!” “再他么叫,老子的赌资都要飞了!” 大牛嘴里边嚷嚷着,手抓田坎上的野草,爬上去举着棍子就往顾晓晓头上抡! “住手!” 村长喊得太迟,大牛的棍子已经砸了下来,顾晓晓连连往后一退,才堪堪避开。 紧接着又扯着嗓子,哭天喊地地嚷:“没天理了啊!牛小妞你恨我气我,心里头有什么怨都冲我来,你居然绑架我家孩儿,你个短阳寿的,你不得好死啊!” “你才该不得好死!要不是你勾引我家男人,他也不至于被你这个狐媚子勾得五迷三道,得了失心疯要休掉我!我就是要卖掉你的孩子又如何!这本来就是你欠我的!” 站在田坎下头的牛小妞,丝毫没有意识到危机将近,嘴里还在不停地输出。 陈婆子则是焦急地催促着,“大牛,你快点的!赶紧弄死那妇人!” 大牛媳妇拽着林小夕的两只手拖,“娘,我先带这个丫头片子走了!” 陈婆子也反应过来,忙里忙慌地拖着林三宝,“走走走!待会要是人都来了,可就——” 跑不掉了。 话还没说完。 一个身姿修长,手里拿着一根木棍的男人冲了出来,拦截住了去路。 “把孩子放下。” 很快,住在周边的村民也来了。 李狗蛋的爹,李桩直接举着一把菜刀,眼冒凶光地杀进来。 “谁?!敢偷山坳村的孩子,老子非宰了它不可!” 打眼一瞧,哟呵! 竟然是本村人,偷的还是他家的娃! 李桩顿时火冒三丈,气势汹汹地三两步冲过去,牛小妞被吓得松开手,朝旁边让去。 拔出塞在嘴里的破布,李狗蛋眼泪汪汪地嚎:“爹呜呜呜呜......我还以为永远也见不到你啦......” “你个臭小子,叫你别成天乱跑!”李桩被感染得眼眶也红了,一巴掌拍过去。 “呜呜呜,我都这样了,你还打我呜呜呜......娘!” 李婶子也从人堆里冲进来,看见自家儿子被五花大绑,心疼的直掉珠子,扒着李狗蛋周身,关切地问着: “我儿啊,你有没有哪里疼?” “他能有哪里疼,我看他就是皮痒了!” 李桩嘴上损着,手却很利索地把绑住儿子的绳子都解开,转头恶狠狠的瞪着牛小妞,挥舞着菜刀抬腿走过去。 牛小妞惊悚着后退,眼盯着那泛冷光的菜刀,又扫了眼周围的人,顿时吓破了胆,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下身渐渐湿润起来。 陈婆子一家子也被拎着,扔了过来。 围着的圈子被撕开一个口子,村长和里正走了进来。 顾晓晓从坡坎上滑下来,一手一个将两个娃捞在怀里,挤出两滴泪水,“三宝!小宝!” 林三宝和林小夕都吓呆了,这一刻被娘抱着,阵阵熟悉的香味钻进鼻子里,他们俩才终于回过神,嚎啕大哭起来。 “娘!呜呜呜呜呜呜我好怕......” “娘......娘呜呜......” 里正眉头皱得都能夹死一只蚊子,眉眼间还有几丝烦躁,但却忍着没有做声。 等三个孩子情绪稳定下来后,他才站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在牛小妞身上。 “林家二儿媳,过来说话。” 牛小妞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头低的下巴都快要戳进胸里头。 “对于绑架孩子一事,你可有要交代的?” 话音刚落,里正似乎觉着还不够,又添了句:“如实交代,若有半句虚言,我便遣人送你走一趟衙门。” 只要是里正的状词递上去,甭管事情真假,衙门都会先打犯错之人十大板再说。 一想到屁股被打得皮开肉绽,牛小妞就浑身发起抖,战战兢兢地开口道:“这次绑架是我同莲花村的陈婆子一同协商的,我我...我们是打算只绑林三宝和林小夕的,可李狗蛋多管闲事,我们顺...顺手就给一并绑了,我......” “我知道错了!里正求求您,不要送我去衙门,您要怎么罚我都行,但千万别送我去衙门,我儿离不了我啊!” 牛小妞双膝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眼泪纵横满脸。 周围人一听,议论起来。 “这林牛氏也是个可怜人,好不容易生个男娃,却是个病秧子......” “可怜?她家大闺女和二闺女才可怜呢,像个丫鬟一样伺候着自家弟弟。” “哎呀!你们都搞歪了!林牛氏家里头的事儿,那都是关起门来自家人说道,现在这是拐卖小孩儿!” “要我家孩子被拐,我铁定打烂它的脑袋!” 听到打烂脑袋,牛小妞身形一僵,畏畏缩缩地趴在地上,像只淋了雨的小狗,可怜巴巴的。 里正眼神扫过去,全场立马噤声。 “你儿可有参与这桩绑架案?” 牛小妞急急地摇头摆手:“没有没有!他身子骨弱,哪里有这精力。” “既然如此,你儿便与这件事没有丝毫干系,你也不必废话过多提及。” 里正没什么表情,嗓音清冷如寒霜:“林家老二可在?” 大家面面相视,没人敢出声。 那身姿修长的男人走上前,对里正俯首,“爹,我去叫。” “速去速回。” 田坎边儿角落里的顾晓晓,见状微微挑眉。 原来那就是里正家的独子,林子华。 林子华...... 村长的名字好像叫......林木华。 林木华,林子华...... 嘿嘿嘿...... 顾晓晓在心里头暗暗偷笑,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那边一记冷眼瞥过来。 顾晓晓一怔,赶紧收起一脸的傻笑。 假正经还没装一分钟,就被点到。 “林赵氏,上前来。” 顾晓晓带着两个娃走上去,“里正。” “你是怎么好端端地碰见林牛氏行不轨之事的,将头尾说清楚,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虚言......” 66:自证清白 还从实招来......以为审犯人呢。 说到底,不就是怀疑这次绑架事件,也有她的一部分手笔嘛。 毕竟村里嚷她卖大宝的事情,都传遍了整个村子,甚至可能都传到外村去了。 顾晓晓心里边撇嘴不屑,面上却很老实。 主打一个心不诚,面诚。 “今儿晌午那会儿我家要称粮食,我就让我家三宝借了李家的秤砣,狗蛋叫我家孩子出去玩,我特意嘱咐不要跑太远的。后面我用完秤砣,拿去还给李家婶子,没一会儿我就离开了,在回家的路上正巧听见一声尖叫声,听着与我家孩子很相像,然后就让我发现了二弟妹和莲花村陈婶子他们一家子。” 里正沉吟片刻,像是在分析话中真假。 他扭头又点了个人。 “李桩带你妻儿上前来。” 李桩拥着自家婆娘和儿子走过来。 “林赵氏所言可真?” 李婶子连连点头,“是真的!” 李狗蛋,林三宝和林小夕也站出来为顾晓晓说话。 “里正爷爷,林婶子人可好了!” “里正爷爷,是我求娘让我出去玩的。” “里正......” 林小夕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冷峻的男人,有些害怕地躲到林三宝身后,但一想到娘可能会被冤枉,她鼓起勇气,瞪着红红的大眼睛,胆怯的低着头抬眸说: “里正爷爷......” 看着这个豆子大小的小闺女,可爱得像个小兔子一般,里正面上的冷霜淡了些,蹲下来摸摸林小夕的脑袋。 “小丫头,你想说什么?” 宽大的手掌落在头顶,林小夕的胆怯和不安都被安抚住了,她眨着湿漉漉的眼睫,软软糯糯地说: “里正爷爷,我娘对我们很好,娘还说她不会卖掉我们的,所以你可不可以给我娘亲主持公道?” 萌萌的样子,真的好像只小兔子! 里正的心都要被萌化了,他的舌尖抵着腮帮子一瞬,有些失笑地拍拍小丫头的小脑袋。 “爷爷就是来主持公道的,若你娘亲是清白的,必不会被无辜牵连。” “好叭~” 林小夕说完话,飞快地跑到顾晓晓腿边。 拉着自家亲娘的手,紧紧地不松开。 顾晓晓双手护着小宝,歉意地看向里正,“孩子小,不懂事,您别见怪。” 里正随意地摆了摆手,双手束在身后。 村长拄着拐杖上前,哆嗦着手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糖果,慈祥地笑着冲林小夕招手: “乖孩子,来三爷爷这里。” 里正都享受了一把孙女瘾,他这个当三爷爷的,当然也要! 林小夕却并没有动,昂着头乖巧地叫:“娘~” 顾晓晓松开小手手,往前推。 “去吧,三爷爷在叫你。” 林小夕咬着食指吗,走过去糯叽叽地喊:“三爷爷~” 这个爷爷好慈祥。 比刚才那个爷爷好多啦~ 这么想着时,她看了眼旁边的里正。 结果,里正也正好在低头看着她。 两抹视线对视上。 林小夕吓得一瑟,又缩回顾晓晓身边,整个人都隐在自家亲娘身后,连个头都不愿意冒了。 啊! 他的乖孙女...... 村长:“......” 他嗔怪地看向旁边人。 对方无辜地耸耸肩,表示与他无关。 村长又去继续逗弄林小夕,想要过一把孙女瘾。 过了一炷香左右,林老二被叫了来。 一同随行的还有林家二老。 林老二撞开人群,冲进来眼睛一扫,捕捉到地上脏兮兮的牛小妞,抬腿过去扬手就是一巴掌! 脸上带着十二分狠厉。 看起来格外渗人。 “你个贱人!你简直猪狗不如!” 牛小妞被打得身子一偏,犹如一滩烂泥瘫在地上,也不知是自认理亏,还是出于畏惧和害怕,全然不敢反抗。 在前来的路途中,林子华全都同他们说了,林老太太面有不悦,在外头却也只能忍着不发,上前一把将林老二拽过来,咬牙切齿地压着声: “有再大的怨气都给老娘压下来,里正和村长都还在这里,别给我们两个老家伙脸上再抹黑。” 林老二环顾一圈,看着一脸冷漠的里正...... 他顿了顿,走到里正身侧,微微拱手道:“里正,这件事必须严惩。若是坏人犯事儿后不严惩,下次必定还会犯,所以必须狠狠给一个教训!” 里正瞥了眼,颇为意味深长。 “你倒是个心狠的。那下边的是给你生儿育女的牛氏,再有不堪,也陪伴了你这么些年,听你这语气,怎么好似恨不得我即刻弄死她一般。” 林老二身形一僵,“牛氏虽养儿育女,却干绑架拐卖的勾当,拐卖的还是我林家大嫂的孩子,我一想到我的两个侄儿被绑走卖掉,我一气之下这才把话说得狠了些。” 话音落下,里正却没有再搭理这人。 他淡声道:“这件事涉及到隔壁莲花村,陈氏一家人暂且关到宗祠的偏屋,等明日收粮税的官差走后,我亲自走一趟,与莲花村的里正沟通一番,再决定这件事如何处理。至于林牛氏......” 里正思索片刻,抬眸看向顾晓晓与李桩。 “你们二人作为受害者的家属,可有什么想法?” “但凭里正做主。” 顾晓晓随口说。 她可没忘记,里正还在怀疑她呢。 多说多错,还不如把问题抛出去。 “我们也是,里正看着办就好。” 李桩也跟着附和。 里正做事最是公正,他没有什么想法。 “既然如此,那就明日劳烦收粮的官差打个二十大板吧,以儆效尤,两位可有异议?” 顾晓晓:“没有。” 李桩:“没有。” 二十大板打下来,屁股能开花。 要两三个月才能下床,这个教训可谓是深。 受害者的家属都歇菜了,林老二却跳了出来。 “二十大板......是不是少了点?我建议改为五十大板,让她好好吃个教训。” 牛小妞瞳孔震惊,她爬过去扒着林老二的裤腿,“当家的,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三十大板会要了我的命啊!你手下饶命呐......” 当家的,竟真的要自她于死地...... 一条活路都不肯给。 她这些年养儿育女,劳心劳力却换来这样的对待...... 67:当场休妻 林老二蹲下来,撩起牛小妞遮挡住眼睛的碎发,轻轻的别到她耳后,指腹摩挲着她的肌肤,激起阵阵酥麻。 牛小妞一怔,心里冒起了粉红小泡泡。 当家的心里果然还是有她的。 她一求,这就回心转意了。 是她错怪了他....... 却不想,转瞬间她便从云端跌入泥潭! 林老二脸上扬起恶劣的笑,贴耳冷语:“你不是说,除非你死,否则我永远也别想得到大嫂嘛,所以我这是在成全你啊,你该高兴才是。” 牛小妞宛如被雷钝击,整个人呆呆的。 像是完全失了魂。 顾晓晓看着这一幕。 眸色深深,不知在想什么。 林老二说那番话到底寓意为何,里正岂会猜不到其中真意。 只是这是别人家的私事,到底与他无关。 他清了清嗓子,“决定已下,不容更改。” 牛氏是罪不可赦。 但比起牛氏,他更厌恶为满足私欲,不择手段,弄死枕边人的林老二。 听到里正这样说,林老二脸上是浓浓的不甘,扬声大喊道:“牛氏做下这等丑事,我林家已然容不下她,我决定当场休妻,望各位见证!” 此话一出,周围瞬间喧哗起来。 “这林老二是个狠人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休妻,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啧啧啧,牛氏也是报应啊,自作孽。” 林老头沉着脸,“今日事已告一段落,还请各位给林某一个面子,早些自行散去。” 林家老秀才在村里还是有一定地位的,平日里代写封信,或是过年写个春联都得拜托人家,更何况在场的好些年轻人,曾经都在林老秀才手底下讨过学,算是他的半个学生。 先生出言,做学生的哪能不听。 顷刻间,层层包围的人群如飞鸟般散去。 林子华也叫了三两好友,压着陈家人离开了。 待到人全都走光,林老头箭步上前,抬手就是耳光! 带着一股狠劲。 “你要造反,是不是?!” 林老二被打得半边脸发麻,可就算这样也没死心。 他扑通跪在地上,挺直腰杆。 “爹,我要休妻!” 林老头属实没想到这逆子这么倔,他眼前一暗,身形有些微微晃荡。 一只手牢牢托住后背,林老头这才稳住身形,感激地看了眼里正。 “多谢。” 林老太太也急忙上来,搀扶住自家老头子。 村长拄着拐杖过来,“大哥哥,您可要保住身体呐。” 林老头摆摆手,“老了身子也不中用了,一不留神就容易出点毛病。” 看清村长眼底那抹担忧,里正嘴唇动了动,一手背在身后,言语间泛着无尽的冷意: “林老二,牛氏为你生儿又生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夫妻之间有争执很正常,矛盾能化解就勿要冲动行事。” “叔,我没有冲动!” 林老二抬头,直直地望过来。 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执着。 里正瞥开眼神,轻微叹息。 他惯不爱管这等闲杂事儿。 麻烦。 却在瞥眼间,瞧见了欲要偷偷溜走的顾晓晓。 他凝眉,“林赵氏,过来,我有一事要问你。” 顾晓晓:“......” 这里正就逮着她一个人薅,是吧?! 心里麻卖批,面上笑嘻嘻。 她走到人跟前,“里正。” “你家大宝,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们家大宝在青知县的虎头商行打工啊,昨儿个我去镇上,还把他捎来的信给带回来了呢。” 里正垂眸看向林小夕,“你娘所言可真?” 林小夕瑟缩地躲在娘身后,冒出两个眼睛,小声地说着:“是真的,大哥哥还问我有没有长高高呢~” 瞧着小丫头可爱的模样,里正嘴角微勾。 但却在看向顾晓晓时,彻底耷拉下去,又恢复了那副清冷如雪的冰冷。 “可否将信件予我一瞧?” “可以啊,不过信被我放起来了。” “我随你走一趟便是。” 里正转头看向村长。 “老哥,跟我走。” 村长看了看里正,又看了看林老头,脸上有些为难。 林老头扯着嘴角笑,“三弟,你且去吧,这事儿我自个处理便好。” 村长叹气,却也忍不住扭头,冲林老二敲警钟。 “我大哥哥的身子越发不如从前,你自个的日子要怎么过,那是你的事儿,但我不许你气我大哥哥。你要休妻可以,但绝不能是在这种时候,这样让旁人如何看我们林家,你这是在给我们林家招黑!” 刚说完,村长便捂着嘴,不停的咳嗽。 里正紧皱着眉头,抬腿上前,手掌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背,“你一激动就咳嗽的老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 “哈哈哈,怕是好不了。” 村长用手帕擦了擦嘴边,眼里头带着释然的笑意,“身子骨老咯,估计也就这几年的事儿了......” “说什么丧气话!” 里正眼底带了几分薄怒。 林老头也有些担忧,“三弟,多注意身体。” “我晓得的。” 村长摆摆手,“那我们就先走了哈。” “走吧走吧。” 村长和里正跟着顾晓晓来到林家,里正像是避瘟疫一样,站在门口那儿不肯进来。 顾晓晓暗暗翻了个白眼,走进屋里拿上信,塞进林小夕手上,“小宝,把信给里正爷爷。” 林小夕乖乖的应下了。 看完整个信件,又递给了村长。 两个老头子都看完,脸上也不免露出了欣慰之情。 村长眉眼柔和,笑着走进来,将信递还给了站在屋檐下的顾晓晓。 “我心里头一直记挂着大宝这孩子的安危,里正也是替我担心,这才多嘴关心一二。侄儿媳,你可千万别心里去。” 顾晓晓抿唇笑着,“没有,我晓得您二老也是将大宝当自家孩子在疼。只是村里头人的嘴未免太碎了,白的都能说成是黑的。” 村长:“......是,是挺碎的。” 村子里嘴最碎的,就在他跟前。 这茬不好接啊! 送走两尊大佛,顾晓晓被林二宝蛮横的拉着转了一圈。 她一脸懵,“做什么?” 林二宝义正言辞:“四宝担心你,问你有没有受伤。” “没事没事,我能受什么伤,你跟四宝说让他别担心。” 做戏要做全,林四宝‘身患红疮’,这几日都不能出门。 顾晓晓随意的摆摆手,转身便要去灶房,准备做晚饭吃。 林二宝抿紧唇,“你的手掌受伤了,你看见了吗?” 68:若有若无的紧绷感 “嗯?!是吗......” 顾晓晓瞅了眼,还真是。 手肘连带着手腕下方都有擦伤,应该是从坡坎上滑下去的时候剐蹭到的。 “小问题。” 随便用水冲洗了下,把里面的石子跟泥巴给冲洗掉,随后开始做饭。 不一会儿,空气中飘起了米香味。 在屋子里面忙着裁剪衣服的王秀莲,这才猛地抬起头,惊慌失措地跑到灶房,额头上带着薄薄的汗水。 “婆婆!我在屋子里边忙,不是故意不煮饭的,我我我我……我干点什么吧?” 顾晓晓把锅盖给盖上,这才笑着摆了摆手。 “我晓得你在忙,只不过是做饭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别大惊小怪的。” 见婆婆没有生气,王秀莲这才松了口气,转而又笑了起来,“我给您裁剪的是带有桃花的那匹布,您穿起来一定很漂亮。” “是嘛!那我可得好好期待期待了。” 顾晓晓随声应和着。 坐在灶孔前烧火的林二宝,看着这一幕,心里头莫名有些酸酸的。 娘无论是和家里头的人,还是左邻右舍都能够笑意晏晏。 可为什么面对他的时候,就总是能感受到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紧绷感。 难道,是他长相太过凶狠? 林二宝摸索着脸上的五官,他以前透过水面观察过自己的长相。 虽说长的不是桃面生花,唇红齿白的,但也是继承了爹和娘身上的优点。 长得一双桃花眼,鼻子翘挺,嘴唇薄薄如蜻蜓双翼,下巴圆润中带着点尖,天庭饱满。 这样的长相,不可能凶狠啊!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啧。” 旁边两人聊得正欢,听见这声不耐烦的“啧”声,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两双眼睛看过来,林二宝这才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啊……不是。” 林二宝想要解释,但又不知道从何解释,索性扔下一句“你们继续聊。”便走了出去。 顾晓晓盯着林二宝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 小反派的心思,可不是一般的难琢磨呀! 王秀莲有些胆战,“儿媳刚才是哪句话惹得小叔子不高兴了?我要不要去向他道个歉啊……” “我看,应该不用吧。” 顾晓晓也没当一回事,“都是自家人,来往之间难免有摩擦,二宝是个心宽的人,应该不会往心里去的。” 婆婆都这么说了,王秀莲也下意识地跳过这件事。 晚间,微风不燥。 锅里头冒出阵阵香浓,带着淡淡的焦香,顾晓晓意识到差不多了。 锅盖揭开,上面盖着的是干煸四季豆,五花肉炒胡萝卜,下头是亮晶晶的大白米饭。 她挥舞着锅铲,把锅下头的锅巴铲起来,捣成一块一块的,随后将米饭和菜,以及锅巴全都搅合在一块,白米饭被油浸透,黄金灿灿的,看起来诱人极了! 每个大碗装冒尖,剩下的舀到一瓷钵里,都还有满满一大碗。 院子里边的桌椅板凳都已经摆放好,几个小家伙乖乖地坐着。 拌饭一上桌,都不用再等顾晓晓发号施令,便埋头吭吱吭吱的吃了起来。 夏天的蚊子太多,顾晓晓被咬得实在坐不住,只能端着个碗一边吃,一边在院里边不停地溜达。 秉持着只要走得快,蚊子就咬不到她! 围在桌子边的几个家伙,也被蚊子咬得坐不住,跟在自家亲娘屁股后头,当起了小尾巴。 林二宝原本是不想跟着做这么蠢的事情,可看到家里边的人都在做,他不做好像有点不太合群。 于是默默地端起碗,跟在了最后头。 院墙那边的马婶子探着个脑袋,想和顾晓晓商量点事,却看到这一幕,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你们这是在做啥呢?!” 顾晓晓抓着手背上被咬出的好几个包,有些烦闷的抱怨:“蚊子太多,吃个饭完全坐不住,晚上睡觉也可吵了。” “这还不简单!你等着!” 马婶子说完,就消失在了那边。 过了还没有一分钟,便拿着一把艾草走进林家院里,把艾草放进还有点火星子的灶孔里点燃。 点点白烟冒了起来,马婶子像跳大神一样在空中挥舞着,把林家屋子里边每个角落都熏了一遍。 最后一点渣子扔到了卧房的角落里,随后把房间门给拉上。 马婶子拍了拍手上的灰,“这样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不会有蚊子了,我们家每晚都会这么做,晚上睡得可踏实了。” 顾暖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她原本还想着在网络超市里买蚊烟香,但艾草明显要管用一些,而且还没有什么危害性。 顾晓晓不由地感叹:“学到老,活到老啊……” 马婶子被逗笑了,“瞧你这傻样。” 忽然想起她方才要说的事,凑近小声地说:“明儿个朝廷不是要过来收粮食税了嘛……” 顾晓晓扬了扬眉,不动声色的往后拉开距离。 “是啊,怎么了?” “我听说村里头好多人都在打算明天交钱。这朝廷涨粮食税,银子按理说也会涨才对啊!可是里正却压根没通知,所以大家伙都在猜测,这银子或许没有涨,都想着试试,但我觉着这法子肯定不行……你们家打算交钱,还是交粮食?” 说这些话时,马婶子声音压得更低了。 顾晓晓面上露出苦涩,“交粮食,我们家今年的收成不行,收上来的新粮,全部都得拿去交税,今年的冬天怕是难熬了……唉。” 马婶子也跟着叹息,“可不嘛,这日子呀过得可真是苦,这伙食跟不上去,我家那几个娃儿这两年个子都没长,愁人呐!” 话刚落,隔壁院里传来了喊声。 马婶子扬着脖子回了一声过去,转头对着顾晓晓说:“我当家的叫我回去,我先走了昂!明儿个咱们一起去宗祠那边,你等我,可别先走。” “晓得了。” 顾晓晓把院门关上,灶房里是王秀莲叮叮当当洗碗的动静。 林三宝拿着扫把打扫院子,林二宝在捡他下午劈好的柴块。 林四宝在房里挑灯看书,林小夕在收拾着晾晒的干菜...... 69:小偷上门 大家伙儿都有事儿在忙,无事可做的顾晓晓抓了抓头皮,搬着自己的椅子坐到屋檐下头,手上拿着把扇子扇着凉风。 忙里偷闲着。 把簸箕抬进屋,林小夕也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旁边,“娘,我明天也去割一些艾草回来晒干。” “你小心着点,别一个人去,叫上三宝一起。” 手上的扇子朝林小夕打了几下风,又回到她自己脸上。 “知道啦!” 林小夕也去把自己的小扇子拿出来,学着娘那样眯起眼睛打风。 二宝挑水不容易,顾晓晓没再要求全家人天天都要洗澡,每隔一天洗一次。 今天天儿太热,出了一身的汗,顾晓晓提着一桶凉水,从头到脚重洗了一遍。 清凉舒爽的感觉席卷着整个身心,耳边传来嗡嗡嗡的声音,惊得她赶紧擦干身子,穿好衣服记着痛走了出去。 臭蚊子,想咬她? 还早着呢! 不光嘴硬,心也硬的顾晓晓,选择性忽视了脖子上和手背上被咬的好几个包…… …… 翌日一早。 顾晓晓从床上起来,伸了个懒腰,满意的砸吧砸吧嘴。 这艾草熏过之后就是不一样,蚊子都少了很多。 从床上下来穿上鞋子,走出堂屋就正巧撞见马婶子朝院里走来。 “呀!这是刚起呢?那我等会再来,你先收拾收拾,然后咱们就过去。” 马婶子笑着说完,也没等顾晓晓说话,便转身回了自家。 顾晓晓眼咕噜转了转,什么都没说。 走进灶房舀了一瓢水,走到院里角落一个水沟旁,把水倒进盆子里,开始洗漱净口。 思索了大半天,也想不到马婶子为什么对她忽然这么亲近…… 算了。 见招拆招吧。 王秀莲站在旁边,像个受气包小媳妇一样,双手叠交在腹前,“婆婆,这交粮食税您能忙得过来嘛,要不我也跟着去吧?” 自从上次在水井旁闹出那档子事儿后,婆婆就一直严令她不准出门。 可是,老在家里头窝着,窝得她心里头慌慌的。 她也想为这个家,多出一份力。 “就是去登个记而已,你就别操心这事儿了,好好在家里头养胎。” 官府收粮税,是先去宗祠那边做好登记,然后由里正带着官府按照名册上的排序挨家挨户地收,若是有人偷奸耍滑不登记,还会被打十大板。 顾晓晓洗漱完,看了眼那边在练拳的林二宝。 小反派可真勤奋呐。 大早上的就起来练拳,日日如此,雷打不动。 两个包子和半碗粟米粥下肚,顾晓晓抹了把嘴,站在院里扯着嗓子喊:“马婶子,咱们走吧!” “诶!我就在外头!” 顾晓晓走出去,马婶子正跟刘婶子耳贴耳的聊着,不知道马婶子是听到了什么,一脸的惊骇之色。 瞅见她出来,马婶子拽着刘婶子走过来,“出大事儿了!村里住最顶上头那家杨寡妇,你晓得吧?听说她家粮食银两全都被偷了!里正和村长衙差全都去她家了勒!” 顾晓晓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马婶子拽着跑了。 “走,咱们也去瞧瞧!” 顾晓晓本欲挣脱,她生平最不喜欢的就是凑热闹。 但又想了想,原身最是爱凑这种热闹,她若是开口说不去,难免让人生疑,遂也就任由着被拖走了。 走到杨寡妇家附近,外边乌泱泱围了一大群人。 马婶子左右拽着一个,莽头往里挤,硬是给挤到了最靠前的位置。 顾晓晓都还没站稳,凄烈的惨叫声乍响,其中还混杂着棍棒落在皮肉上的“啪啪”响声。 放眼望去,前边空地上摆着一张宽长凳,杨寡妇爬在上头,手腕粗的棒子交替而下,才十几下臀就已见了血。 旁边还跪着三个孩子,哭得稀里哗啦。 好不凄惨。 耳边传来周围人的议论声。 “钱粮被偷难道还不够惨的嘛,还要挨板子,这未免也太惨了吧。” “这衙差未免也太不讲人情了,这杨寡妇一拖四本就不容易......” “万一是杨寡妇为了逃税,故意把粮食藏起来了装可怜呢,要谁都这么搞,官府还收个屁的税。” 四个孩子...... 顾晓晓又看了眼那边,又在周围扫视一圈。 地上跪着哭喊的只有三个啊。 还有一个去了哪里? 心里边虽疑惑着,但她还没闲到要多嘴去过问。 却不想顾晓晓这为省事不问,反而埋下了个祸根。 三十大板打完,已经没有人敢直视那边。 爬在长凳上的杨寡妇,眼皮子低垂着,不知是醒还是昏。 臀部血糊糊的,没一块好肉。 一旁的里正面色铁青,“都别看了,去宗祠登记。” 里正发话,众人如潮水般褪去。 顾晓晓随着潮流,一并退下。 猝不及防,一只手抓住了她! 她眉头一皱,刚要甩开却发现是林老太太。 “小娼妇,你家粮食够交吗?” 在林老太太满是担忧的眼神中,顾晓晓点点头,“够的,我还特意走了秤。” “那就好那就好。” 小老太太拍着胸口,总算放下心。 她也是被这三十大板给吓坏了,生怕这板子落到顾晓晓身上。 可他很快脸又垮下来,“老头子为老二那事儿,愁得一晚上没睡得着,唉......这可如何是好啊......” 事关林老二,顾晓选择了晓闭嘴不言。 她可不想惹得一身腥。 走到宗祠,排队做好登记。 顾晓晓往家赶。 到了家门口,手放在院门上边,就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还有王秀莲的尖叫哭喊声。 她神色一急,猛地推开! 只见林二宝和个蒙面人地上纠打着,难舍难分。 看见顾晓晓回来,男人见势不妙,掏出一把刀子,欲要伤人,速战速决! 刀子直冲面部刺下,林二宝咬紧牙关侧避开,随后一拳狠狠砸在贼人脸上! 林四宝躲在堂屋门边儿,焦急的想要出来帮忙。 却又担心被外人瞧见,捉娘的错处。 顾晓晓抄起墙角下方的长条门闩,瞄准脑袋死命挥! 闷棍捶到男人耳朵根上,耳鸣声阵阵。 鲜血顺着耳蜗流出来。 男人抱着左耳,浑身蜷缩在地上像团刺猬。 王秀莲抓着麻绳,跑过来。 “婆婆,绳子!” 70:狗东西,近两日必有大动作 顾晓晓眼睛一亮,一把将麻绳拿过。 “二宝,把人手擒住,我来捆。” 林二宝闻言,照做。 将人捆在柿子树干上头,顾晓晓伸手将贼人面上围着的布扯下来,看着这张磕碜的脸,她倒吸一口凉气,往后退了一步。 太丑了吧这也。 脸上坑坑洼洼的,还长着密密麻麻的青春痘。 好些痘痘涨成红豆大小,熟里透着黄浓。 恶心得要命。 那人看清顾晓晓眼底的震惊,他羞愤的憎恶咬着牙: “要杀要剐,随你们便!但不准侮辱我长相!” 他本想着林赵氏去了宗祠,就剩下一个孕妇跟四个小屁孩,会很容易得手,可没想到林二宝如此能打。 硬生生磨到林赵氏回来...... 一想到亲娘这个时候在被打板子,弟弟妹妹哭泣的样子,他的心就揪痛。 这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啊...... 林二宝捏着贼人的下巴,左右端详了一番。 “这是......杨婶子家的大儿子。” “杨婶子?” 顾晓晓皱眉,“就那个住在村里最里头的杨寡妇家的?” “对,怎么了?” 林二宝并不知杨寡妇家被偷盗,以及被打板子的事儿。 她拉着小反派走到一旁,“杨寡妇大儿子多大?” “十五。” 仅是一瞬间,顾晓晓便有了对策。 她将在杨家看到的那一幕,来龙去脉跟林二宝解释清楚。 “这件事先不要知会里正村长他们,等到收税一事过去之后再做打算。” 听到杨寡妇被打得如何如何惨,林二宝没有丝毫反应。 却在听到顾晓晓说先不要上报给里正村长时,他眉头皱了起来。 “你打算包庇杨谷?” “家里边已经有一人被打成那样了,这要是再有伤患,杨氏一家该怎么活下去?总不能把人往绝路上逼吧。” 昨日的绑架拐卖事件刚消停,林老二休妻一事也还未解决,加上杨寡妇那边的乌糟事儿,这又添上一件本村人偷粮。 一连好几件事,一同撞在一起。 村长和林老头要是知道了,急出个好歹可就糟了。 权衡利弊下,这件事私下处理是最合适的。 她也不希望闹得太大。 “我不同意。” 林二宝侧身而站,周身裹胁着寒气。 昨日三弟和小妹被绑走,娘把全村人都闹来了。 甚至为了保护三弟和小妹,身上都负伤了。 可是今日他差点就被那杨谷给刺伤,娘连只言片语的关心都没有,还想着息事宁人,小事化了。 凭什么? 娘差别对待! 他不服! “二宝,你听我说。” 顾晓晓把人掰过来,苦口婆心,“从昨天到今早发生的事儿太多了,你爷爷被气得整夜睡不着,你三爷爷那走十步歇一会儿的身子骨,你昨天也瞧见了,我儿权当体谅一下长辈们罢。” “娘不会委屈我儿,只是这件事实在不宜闹得太大。再者杨家那风雨飘扬的家本就难以支撑,我儿最是良善,定然不会希望看到他们一家五口被逼上绝路的,娘说得对吗?” 顾晓晓一口一个“我儿”,又顺带捧一波。 林二宝有些受不住,梗着的心软了下来,耳朵尖尖红如霞。 “对。” 小反派也不是很难拿捏嘛! 顾晓晓心里这般想着,心情好了起来。 她眉眼弯弯,抬手摸了摸脑袋。 “阿宝乖~” 林二宝揪了眼顾晓晓。 他最讨厌别人摸他脑袋,不过要是娘的话...... 就让她摸一下下好了。 就一下下。 真是拿她没有办法。 心里头这么想,那嘴角却是快要咧到耳后根去了。 安抚住小反派,顾晓晓走到树下把绳子解开,林二宝给拖着去了后院,捆绑在枯木桩子上。 林二宝在一旁看着,以免人逃跑。 顾晓晓又去同林四宝说了几句,转头问:“秀莲,三宝和小宝他们呢?” “出去割艾草了。” 好吧,看来林小夕是个行动派。 顾晓晓闻言,自个找事儿干去了。 等到快中午的时候,里正才带着官府的人走来。 大家伙脸上死气沉沉的,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沉默着把五大箩筐的粮食都给过称,确认斤两没有问题,随后搬到外边板车上头,然后去了隔壁马家。 村尾几家的粮食税都收完,官府的人很快离去。 顾晓晓站在院门台阶上,看着几个官差从马家里提出来好几筐稻谷,顿时心下了然。 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模一样,官府是不会收银两的,收也只收稻谷。 她还往那打板子的棒子上瞥了眼,上面血迹斑斑的。 握着棒子的两个官差,虎口也发着红。 村里头好几家自作聪明,把稻谷卖掉换成便宜的粟米和荞麦面,想用卖稻谷的那笔银子交税。 本想的是两全其美,却没成想招来一顿板子。 走在队伍最后头的里正,忽然停下。 转过头看过来。 “林赵氏。” “里正,有事儿?” “林大宝一事,是我误会了你,抱歉。” 顾晓晓诧异地挑眉,这般傲然的男人,竟也会低头道歉? “里正严重了,大宝能有这么多关心他的长辈,是他的福气。” 里正没再说什么,冲这边微一颔首,跟着队伍离开了。 艳阳高悬。 顾晓晓肚子咕咕咕的,响起午餐铃。 水缸里头的水没多少了,水桶还倒在地上。 应该是林二宝正准备去挑水,就撞上了来偷窃的杨谷。 她把水桶挑着到村头那儿,因着大部分人都还在家里,等着官府人上门收粮食税的缘故,来村头挑水的人并不多。 队伍稀稀拉拉的,也就十来个人的样子。 顾晓晓排到尾巴根儿,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前边三两个妇人闲扯着。 “听说林牛氏被打了二十大板之后,直接被林老二拖着扔去了莲花村她娘家......” “诶诶诶!这事儿我晓得,林老二还把休书贴在牛氏脑门上呢!” “两个闺女和病秧儿都甩给牛家,那家伙一个人回来了。” “啧啧啧,这林老二可真够狠心的。” ...... 前边聊得正嗨,也没人留意后头的人。 顾晓晓垂下眼眸,眼底泛着冷意。 林老二平日看她眼神就满是龌龊,昨儿和今天连着闹这么大动静,还这么着急,定是安耐不住自己下档那玩意儿了。 依照林老二前两天,死赖在她家的德行来看...... 这狗东西,近两日必有大动作。 想到那双色眯眯的眼睛,顾晓晓心里头就狂作呕。 只要他敢来,她必然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 71:有道德,但不多 日落黄昏。 全村人的粮食税收完,官府的人和里正打了声招呼,便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里正转身,往回头。 林小夕不知何时,站在院坎边儿。 见里正看过来,她迈着小碎步走上前,甜甜地叫:“里正爷爷。” 里正抬手摸了摸头,“小丫头,天色不早了,快些回家吧。” 林小夕小手攥在胸前,“里正爷爷,我们家抓住了小偷,娘喊我来请您过去。” “小偷?” 里正蹙眉,“走,我随你去瞧瞧。” 到林家门口前,里正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腿往里边走。 站在屋檐下边的顾晓晓,瞧着里正这视死如归的模样,一脸莫名其妙地扭头问: “秀莲,这里正咋回事儿?怎么每次来咱们这儿都跟要他命似的。” 王秀莲也是懵的,“我也不晓得,从我嫁进林家时候,里正就是这般模样了。” 顾晓晓摸着下巴,思索着。 事出反常必有妖。 里正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好奇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可不等顾晓晓细想,林二宝揪着杨谷过来了。 一把将人扔在地上。 杨谷匍匐在微凉的地面,瑟瑟发抖。 里正揉着酸胀的眉头,眉宇间写满了不耐,“将事情从头到尾说清楚,你最好不要企图隐瞒什么,因为……官府的人还没有走远。” “不…不敢。” 杨谷嘴唇打着哆嗦,“昨天夜里我家的粮食和钱财被贼人盗走,那是我们家全部的家当,一夜之间全都没了……” “我娘哭喊着要上吊,我当时一着急想出个法子,既然那贼人偷了我们的,那我们也去偷别人家的好了,只要保证不被抓到就好。” “千挑万选下我选了村尾林家,因为他们家和我们家一样,女人当家很容易就能猜到贵重物品会放在哪里。” 顾晓晓:“……” 千挑万选…… 她是不是还要说声谢谢? 杨谷仍旧在自顾自地说着,两行清泪从眼窝处滚滚而落。 “我知道偷盗不对,可是我们家真的已经完全揭不开锅了,里正求求您,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他这么说着时,双手并地爬着跪在顾晓晓跟前,满脸鼻涕眼泪地哭诉着: “婶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也是没有办法啦!当我看着我娘要上吊的那一刻,我唯一能想到的只有这一个办法,真的是被逼到无奈了呀……” “婶子,您要我当牛做马都行,只求您千万别把这件事抖出去,村里头的人要是知道我是小偷,我们全家人都不能在这个村子待下去了啊……” 声声撕心裂肺,哀怨婉转。 好似要哭到人的心里头去。 顾晓晓有些沉默,她生在只要有手,就能活下去的一个现代城市,所以从来不会因为粮食的缺少而感到恐惧。 来了这里以后,有网络超市这个金手指,她更是没担忧过粮食的事情。 可当杨谷跪在她跟前哀求着,她心中竟生出浓浓的悲凉感。 一直以来她唾手可得的东西,在别人眼里却犹如珠宝般珍贵。 两相比较才叫她明白,能够生活在物资优沃,信息发达,科技便利的时代是多么的难得。 “婆婆。” 王秀莲出声。 顾晓晓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垂眸看着杨谷。 “你明知却还故犯,无非是心中还抱有一丝念想,想着或许不会被抓到,或许逃脱了呢?” 杨谷被问得一懵。 她又继续说:“既然你叫我一声婶子,那我且再问你一句,你把我家的粮食和钱财都偷走以后,你有没有想过我家又该如何生活呢?” “我家有一个孕妇和四个孩子,你自家被逼上了绝路,便要道德绑架我,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你若是能成功偷走我家粮食和钱财,你也绝非会回来像这般与我忏悔。” “你现在这般低声下气,只不过是因为你害怕失败带来的惩罚和反噬,才故作恳求原谅。” 她承认, 在那么一瞬间,她确实心软了。 但是,道德绑架不了她。 一句话的概括就是: 有道德,但不多。 杨谷显然没有想到自己又哭又嚎,还连带着跪,都没能让顾晓晓心软放过。 本就没有多少诚心的他,这下子有些装不下去了,死死地咬着牙: “婶子,我们家都这么难过了,为什么你还要这样灼灼逼人,不肯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全家要是出点什么事,那也一定是被你逼死的!” 顾晓晓真的要被气笑了。 这家伙不光长得磕碜。 心思也挺歪! 里正直接侧身闭眼,明晃晃地不愿与这种思想扭曲的人多费口舌,转头看向站在门外的李子华。 “队伍应该还没有走远,你跑一趟请两名官差来,将此人押走。” 杨谷一脸的不敢置信,“里正,您一定要做这么绝吗?” “是你犯错在先,怪不得任何人。” 里正一脸冷漠,连正眼都不愿给。 像是突然某根筋断了一般,杨顾发起疯的捶打地面,宛如败家犬的愤恨低吼:“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我家被偷啊!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待我们杨家......” 没有管杨谷的发疯,里正抬眸看向顾晓晓。 “我要写状词,你这里可有笔墨?” “有的。” 顾晓晓刚要转身去拿,就瞧见王秀莲的动作比她还要快。 半刻钟的时间,林子华去而复返。 一同跟来的还有两名官差。 两人与里正交谈一番,得知事情原委。 废话也不多说,揣着状词羁押着杨谷便离开了。 杨谷双手被架起来拖着走,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顾晓晓。 眼神像是淬了毒。 充满了怨恨。 一直到消失在门外。 顾晓晓眸光淡淡的,看向离她十步远的里正。 “杨谷会被关多久?” “偷盗未遂,一年半载。” 里正侧身而站,斜着眼望过来,“这件事勿要说到杨寡妇耳里,放他们一条活路,就当是为你即将出生的孙儿积德。” 顾晓晓点点头。 “另外,陈氏一家子的事儿难缠,我会尽力给两个孩子争一个公道,但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 顾晓晓还是点点头。 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里正也不想在这里多呆,当即就提出要告辞。 72:林老二夜袭 天色渐晚。 顾晓晓见状,也没挽留。 隔着三米远的距离,将人送到门外。 里正站在外边路坎上,抬手示意止步。 “杨谷一事,你做得很对,我替杨寡妇一家向你致一声谢。” 顾晓晓闻言没有丝毫喜色,表情依旧淡淡的。 眸底却泛起了几丝冷意。 “我只是为了我家孩儿他爷爷和三爷爷做考虑,并非杨家作想,担不起这声谢谢。天色不早了,里正您劳累一天,还是早些回去歇着罢。” 不等其反应,她微微颔首,将院门给关上。 里正五句话,有三句不离杨家,无非是在点她,要宽宏大量体谅偷盗者的家庭,还顾虑周全偷盗者的家人。 弱势就一定是受害方吗? 她们家就活该被当做偷盗者的目标吗? 苦厄又不是她带给杨家的,凭什么要她体谅杨家人? 瞥一眼紧闭着的院门,林子华低声呵斥:“这林赵氏好生无礼,竟敢这般对父亲您。” “人家本就是受害的一方,我方才说的那番话也多有不妥,她心中有气也是应该的。” 里正双手背在身后,走向夜雾茫茫之中。 关上门,顾晓晓给熬药的小炉子升起火,慢慢煨着里面的汤药。 王秀莲在灶房里忙活,准备着晚饭。 几个孩子也各自在忙着。 她环顾了一圈,心里稍稍得到慰藉。 不管怎么样,她都会守住这个小家的。 绝不让任何人破坏! 夜色渐渐地浓了。 折腾了一天,浑身黏糊糊的,顾晓晓简单冲了个凉,随后便躺上床,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 眼睛皮似千斤重,脑海里却莫名清醒,根本毫无睡意。 酝酿了大半天,不仅没有睡着,反正觉着越来越渴。 她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屋外,摸着黑朝灶房那边走。 舀了半瓢水正喝着,院儿后边突然传来了响动。 顾晓晓手一顿,猛然警觉! 莫非是贼?! 攥起把柴刀,顾晓晓摸出灶房,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细碎的月光洒落,好似被微茫的夜色笼罩着,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 忽然! 一道黑影闪过。 顾晓晓整个心都被提起来! 一阵热气拂过耳边,瞬间激起她全身鸡皮疙瘩! 可还不等她有所反应,一双强劲有力的手臂便攥住她的肩膀,将人从后环抱住。 那颗脑袋埋进脖颈,贪婪地吸吮着她身上的幽冷芳香。 “大嫂……不,晓儿你都不知我有多么想占有你,我每日每夜都在想你。” 听着这熟悉的嗓音,顾晓晓差点没把晚饭全给吐出来,她忍着恶心柔声安抚:“你先把我放开,我们好好说说话。” 也不知林老二发什么神经,竟低低的笑出声。 “晓儿,我就知道你对我并非全无情意。你心里也是有我的,对吗?” 顾晓晓面冷如霜,说出的话却满含柔情。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就给你答案。” 林老二踌躇半响,又埋头狠狠吸了一口,才缓缓松开。 在得到自由的一刹那,顾晓晓眼中彻底幽暗。 咬紧牙关举起柴刀,直朝林老二的腿砍! 猝不及防挨一刀,林老二痛出痛苦面具。 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林老面容狰狞,伸着手就想来抓她。 低声愤恨地斥责:“晓儿!你怎么敢?!” 顾晓晓丝毫不慌,瞄着另一条腿又是一刀! 两条腿都被砍伤,林老二痛到浑身冒冷汗,根本站不稳,抱着鲜血直流的小腿,满地打滚。 “娘!” 林二宝冲过来,神情十分惶急。 “你受伤了?!” 顾晓晓怔愣了一瞬。 小反派会在林家二老和外人面前称她为娘,但却从未像三宝他们那样,对她喊娘。 这还是第一次当她面儿叫她娘呢! 莫名有点小开心! 心里边小雀跃着,顾晓晓脸上却演出一副受了大惊吓的模样,仿若三魂丢了一魂,手上的柴刀“哐当”一声响地掉落在地上。 林二宝一扫娘敞开的衣襟和手上的柴刀,再一瞧地上哀嚎的林老二,他瞬间摸明来龙去脉,镇静得简直不像个十二岁小孩儿。 “娘,不要怕。” 小反派冰冷的声音难得放柔,“我会处理这件事,我带你进屋去,好不好?” 顾晓晓呆呆地点头,气若游丝。 “好。” 看到娘失魂落魄的模样,林二宝心疼不已,眼中划过一丝狠辣。 将人扶着进屋去,转头就摸了把弯刀。 盯着林老二的某处,眼神愈发阴暗。 敢亵渎我娘亲,那我便取你命根! “嗷!呃——” 林老二痛到无以复加,直接晕厥了过去。 林二宝却面无表情地扔掉弯刀,风一阵地跑向林家老宅。 ...... 林家老宅。 “老头子,快睡吧。” 林老太太肩膀上披着一件外套,推了推枯坐在桌旁的林老头。 林老头拉着自家老伴的手,面容愁苦。 “唉......老二的事儿可咋办呐。” “扣扣扣——” 院门被敲响。 “这么晚了,会是谁?” 林老太太皱着眉,手上举着根蜡烛,走到院门前小声地问:“谁啊?” “阿奶,是我,二宝。” 林二宝揉了揉脸颊,眼眶霎时间蓄起泪水。 这么晚了怎么跑老宅来了?林老太太急忙把门闩取下来,借着烛光看清了他满是血的手...... 林老太太大骇,一把将人拉进屋。 “二宝,你咋都是血?!” 林二宝大步走到林老头跟前,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 这可把林老头吓坏了,他上前将人拉起来,拍着膝盖上的灰,“你这孩子,有事儿好好说,跪我做什么?” “阿公,我杀人了......” 林二宝举起颤抖的双手,泪水这才夺眶而出,嘴唇微微颤抖着,好似恐惧到了极点。 “你说什么?!” 林老头瞳孔写满震惊,“二宝,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娘她...我娘她......” 林二宝哭到抽噎,话说得断断续续的。 “小娼妇出事儿了?!” 林老太太立马坐不住了,拽着老头子就往外冲,“还问啥呀!去了用眼睛看不就都知道了!” 成婚这么多年,老婆子还是这般风风火火的。 林老头有些无奈,“你牵着二宝,我锁门。” 把门都锁好,两个老家伙和小家伙这才往村尾林家走。 ...... 73:废了更好 推开院门。 看到的就是躺在血污中,不知生死的林老二。 深更半夜,身为二伯伯的林老二不在自家,却在大嫂家的院子里瘫着,生死不明。 这一刻,林家二老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林老头额角青筋暴起,强压着怒火,“我去叫二弟过来,老伴你先去瞧瞧晓晓那孩子。” “好!你快去。” 林老太太走进房间里,顾晓晓就那么木木呆呆的坐着,任由林三宝,林四宝,林小夕如何哄着说话,她都没半点回应。 就犹如一樽没有魂魄的躯壳。 她眼睫低垂着,头发乱有些微乱,衣领上头的扣子被扯烂,肚兜带子也被扯得露出一角...... 像是才发现林老太太来,她扯着嘴角想笑,泪水却顺着脸颊滑落,哑着声喊:“婆婆......” 林老太太眼窝子浅,看到顾晓晓这般狼狈,勾得她老眼泛起泪花,鼻头酸涩地走过去,将人揽在怀里。 “你受委屈了,是我们对你不住,孩子......” 被温柔包裹着,顾晓晓久违地闭上眼。 一滴泪划过。 和坏人相搏,哪可能不紧张害怕。 可是,她不能退缩。 她深知在没有人可以依靠的时候,她才是自己最大的依靠。 王秀莲挺着大肚子走进屋来,小心翼翼地说:“婆婆,我烧了热水,您要不要......”洗洗。 林老太太也反应过来,“对对对,洗个澡去晦气!” 顾晓晓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任由着林老太太和王秀莲被七手八脚的收拾一通。 穿戴整齐后,林村医也来了。 两个老家伙勉强将人拖到一处干净的地方,林村医撩开裤腿上的伤查看一番,随后又检查了其他处。 “一共有三处伤,分别是左右小腿,以及......” 林村医说到这里,瞥了眼顾晓晓,有所顾忌地压低声音,极其隐晦的说:“伤成这样下半辈子都废了。” 林老头闻言,愤声咒骂:“废了更好,不知廉耻的畜生!” “唉……” 林村医也觉得荒唐,对此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掏出几个小陶瓷瓶,往林老二身上的伤口洒。 随后又拿了布条包扎好,用以木棍把小腿固定住。 “三弟,可能得麻烦你了。”林老头说着,把袖子撩起来。 林村医幽幽地叹气,“可不嘛,真是个大麻烦。” 林老头脱下外衫,穿过林老二的胳肢窝系个环,环的另一端挂在自己脖子上,将人上半身托起来。 林村医也照着法子,托着林老二的下半身。 两人吭哧吭哧地横着走出院门,林老太太去将院门给关上,没有跟着出去。 小娼妇这个样子,她哪里能放心回去。 更何况,她也不想回去伺候那个狗东西! “小宝,你今晚和你嫂嫂睡好不好啊?” 林小夕小小年纪,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晓得为什么二伯伯满身是血躺在她们院里,但是看着娘憔悴却硬撑的脸庞……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 乱七八糟的事儿尘埃落定后,林家也安静了下来。 林老太太像哄小孩子一样,一手拍打着顾晓晓的臂膀,另一只手打着扇子。 微凉的风阵阵吹,好似要将所有烦恼都给吹走。 顾晓晓也不知为何,躁动不安的心在这一刻突然平静下来。 眼皮缓缓阖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林老太太将垂在她额前的碎发撩到一旁,沉沉地叹了口气。 真是造孽啊...... 她不会去问小娼妇,林老二有没有得逞。 因为,该造成的伤害都已造成,和成功与否没有任何关系。 多此一举的开口去问,也只不过是在小娼妇本就很疼的心口上再扎一刀。 思绪纷扰乱飞,林老太太竟一夜没有合眼。 天边的朝霞刺破层层云霭,绚烂了整片天空。 眼睫轻颤,一双杏眼睁开。 忽地对视上一双担忧的眼眸,顾晓晓有些受宠若惊地坐起来,缓声叫: “婆婆。” “哎!” 林老太太脆生生地应下,脸上一片和蔼,“你醒啦。” 顾晓晓下床穿衣穿鞋,明知故问:“您怎么在这里?” 看把这小娼妇给吓的,昨晚怕是都没回魂......林老太太心疼地想着,嘴上说话越发温柔起来。 “你饿不饿?秀莲那丫头给你熬了粥。” “嗯,有点。” 顾晓晓随口应着,拉开门走出去。 几个孩子出门去了,只有王秀莲在家。 刚洗漱好,王秀莲便端来了一碗粥和一盘小笼包。 “婆婆,您瞧着如何?这是我根据您所描述的包出来的。” 圆溜溜,白嫩嫩,热气腾腾的八个小笼包,个个小巧玲珑,上头褶皱揪得像绽放的花儿。 顾晓晓筷子夹起一个放入嘴里,微烫的汁水在嘴里爆开,鲜香四溢。 好吃的舌头都要被融掉! 她惊喜地睁大眼睛,竖起大拇指,“好吃!真的好好吃!” 王秀莲羞涩地低头,“婆婆您喜欢就好。” 婆婆昨晚受了惊吓,她绞尽脑汁才想到用这种法子,来讨婆婆欢心一笑。 幸好,成功啦! 冲王秀莲瞥去一个赞赏的眼神,林老太太嘴角扬起,露出欣慰的笑,小娼妇可算恢复了点元气。 昨晚那失了魂的样子,真的吓坏她了。 一口气将八个小笼包吃进肚,又把粟米粥灌进去,顾晓晓抹了一把嘴,站起身拿上药方出门。 秀莲的药已经吃完了,她得再去林村医那里再拿点。 这些日子的药用和伙食调节,秀莲身体明显有所好转,身体也长了些肉。 但这还远远不够。 顾晓晓往外走。 林老太太也跟在后头,像个如影随形的幽灵。 她站定,扭头看着那眼底一片乌青,脚步也有些虚浮的小老太。 “婆婆。” 林老太太脚步一顿,连忙迈着小碎步上前。 “咋了?身体不舒服?” 顾晓晓摇了摇头,“虽说我吃了亏,但林老二被我砍伤腿,也算受到了惩罚,这件事我不会再追究,所以您不用内疚,也不用这么惦记着我。” 74:泥捏的圣母 看到林老太太憔悴却强撑着的面庞,顾晓晓眼中满是不忍。 一边是自己的儿子,一边是大儿媳妇,小老太只怕是为难的,不知该如何开口,也不知道该怎么平衡这个局面。 既然如此,那这个口便由她来开。 她倒不是泥捏的圣母。 她只是单纯地不想看到小老太太内心煎熬,说话走路都小心翼翼的样子。 这可是对她好的人。 她不舍得。 林老太太哑言,眼里泛起了泪花,握着顾晓晓的手,千言万语梗在心头,最终化为:“孩子......是我们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 她原本都做好了,顾晓晓还会继续追究,问要个公道的心理准备。 可没想到,人家不仅不追究,还反过来安慰她。 原本就十分内疚的心,这下更是软得一塌糊涂。 小娼妇是这般好的人,她竟现在才知道...... 顾晓晓笑了笑,拍拍她的手,“您不要跟着我了,快回去睡个回笼觉吧,我真的没什么事。” 林老太太有些心动,“那,那我去了啊。” 一晚上没睡,困死她了。 “嗯,去吧。” “等我睡醒,我再来瞧你哈。” 林老太太也不跟人墨迹,打着哈欠走了。 目送小老太走远,顾晓晓转身朝着林村医家走。 经过宗祠旁时,几个妇人坐在树下摘菜闲聊着。 “诶!林老二瘸了呢!” “我听说是林老二刚把牛氏送回娘家后,转头就后悔了,半夜想去把人接回来,结果半路被狼给追了!” “哎哟!被狼咬,那不得撕下好大块肉来啊!”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落入耳中,顾晓晓嘴角勾起一瞬,随后又平折了下去。 在猜到林老二可能会对她下手,她就开始做起准备。 柴刀是特意磨过的,也是特意放在随手一摸就能拿到的地方。 而她砍的力道刚好让人瘸腿,但又不至于从此以后站不起来,成个拖累林家二老的累赘。 伤好之后,林老二会成个跛脚的。 这样,他就是有天大的欲望和想法,也掀不起浪来了。 林老二被狼咬,多半是林老头和林村医共同想出来,一致对外的说辞。 为的,也不过是保住她仅剩的那点名声。 林村医住在宗祠后边坡坎上头,顺着坡走上去还没走进去,就闻到了各种中草药的味道。 闻着这熟悉的味道,顾晓晓突然心生一抹怀念,站在门口那儿敲响。 院里头,林子华埋首在一堆药材里整理着,闻声头也不抬地说:“我师父去杨家了,等会儿再来吧。” “我是来抓药的,有方子。” 话音一落,林子华这才抬起头。 在看到是顾晓晓时,他眉头微皱,随口打发:“要找我师父抓药,去杨家。” 这人昨天给他爹下了脸子,他想想就来气,自然不可能给什么好脸色。 “不用,我自己抓吧。” 杨家那些乌糟事儿,顾晓晓是一点都不想掺和,也不想知道。 自顾自地走进药房里。 将整面墙的药箱子一扫而过,大致摸清各类药材摆放的位置,拿起迷你小杆秤,按照药方开始抓药。 林子华有些恼怒地放下药材,追进来冷声斥:“你这人好生无礼,怎得......” 可看着那人熟练抓药的动作,他突然就说不出话了。 心中隐隐不岔,他抓过一旁柜台上的药方子,一样一样地对比着。 好一通对比下来,药材一点没出错,剂量也是对的。 顾晓晓一共抓了十包药。 三包是前面王秀莲一直在喝的,后面的则是她微调过的。 身体补上去之后,自然不可能还按照原来的方子煎服。 把药材都包好,用绳索捆住。 从袖子里掏出用绳索串好的三十枚铜板,放在柜台上边,顾晓晓拿起药就要离开。 “等等!” 林子华出声叫住,“你是怎么......” 顾晓晓挑眉,“你是想问,我一介村妇是怎么懂药理?还是想斥责我不懂礼数,擅自进来抓药?” 林子华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点了点头。 “第一个问题,从书上学到的,脑子比较灵活就给记住了。第二个问题,二伯许我进来的,若你不信,大可去求证。” 她也不算撒谎,只不过是从现代中医药课本上学到的。 都是书,一样的嘛。 顾晓晓语气很是笃定,林子华见状也没多做过多疑虑,但是—— 这林赵氏的脑子未免也太灵活了吧? 想到他跟在师父身旁,学了也有七八年,哪怕是这样都没能做这么熟练。 她是怎么做到的? 看清楚林子华眼底的那一抹疑惑,顾晓晓笑了下,她这样确实挺招人怀疑的。 但是这个小少年,看着就很单纯,不像是那心思复杂的人,她便没过多设防。 里正这个小儿子,是在他三十多岁才有的,在这封建王朝算是老来得子,养得白白净净,和现代的奶油小生极其相似。 眉眼间像是含了一丝柔光,是个性子很温柔的小少年。 “你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且让开些,容许我出去。” 林子脸一红,害羞地往旁边挪了两步,有些不甘心输给这样的人,但又止不住的好奇。 他捏了捏拳头,“那个……你可不可以教我?” “我有什么可教你的?” 顾晓晓失笑,“我也还只是个学徒,你想学东西的话,还是得跟着二伯父正儿八经的学。” “你们二人杵在那儿做甚?” 从杨寡妇家回来的林村医随口问着,撩起袍子跨过门槛走进院里,眉宇之间是化不开的忧愁。 “师父,你回来了。” 林子华走上前去,“村长他们找您去杨寡妇家是做什么呀?” “别一口一个杨寡妇地叫,人家年纪比你大,得叫婶子。”林村医揉着胀痛的太阳穴,随后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杨氏一家子上吊自杀了。” 顾晓晓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却也是司空见惯,并未说什么。 上一世在医院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死亡,她的心早就麻木了。 刚开始的时候会震惊,到后来慢慢地就习惯了,因为实在有太多人会在医院那个地方去世。 如果每一个人去世都要难过一遍的话,那她这个工作也别想做下去了。 不同于顾晓晓的平静,林子华反应很大,满脸惊讶,夸张地乍呼:“不会吧?!真的假的?!” 75: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村医瞥去一眼,“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难不成我还会同你开玩笑?” 话题太过沉重,林村医也不想再继续讨论,扫了眼顾晓晓手上的药包,转头看着林子华问: “你抓的药?” 林子华摆手,指着顾晓晓。 “她自己抓的。” 他学术不精,可不敢抓药。 “简直胡闹!” 林村医眼中染上怒色,“药材的剂量和配比未曾摸清,你便随意抓药,你这不仅在糟蹋我的药材!而且还不把别人的安危当一回事!” 但凡是要吃进肚子里面的,都必须小心再小心。 更何况这还是药材! 是药三分毒,若是抓错,药性相冲,吃出人命,那岂不是闯下了滔天大祸! 亏他前些阵还夸这林赵氏心细如发,是个聪明的。 这才过多久,怎地就变得这般莽撞? 顾晓晓嘴唇微张,刚要说话,林子华便站了出来,替她解释道:“师父,我瞧过了,她的剂量抓得很准,一点错都没有。” 单单只靠看书本上的知识,一点实践经验都没有,就能摸清楚实际药量……这怎么可能? 林村医心头狐疑,但语气到底是平静了下来,没有方才那般冲。 “把你药包给我,我打开瞧瞧,这是要吃进肚子里面的,千万不能马虎。” 顾晓晓也晓得林村医这是在担心她出错闯祸,老老实实地把药包交上去。 十包药全被打开,林村医一一将其看过,手指在里面拨弄了几下,那双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最后抬起头,望着顾晓晓,言语间带着无与伦比的兴奋:“你是怎么做到的?!” 药的剂量不仅没有弄错,还进行了微调整,调整过后的药材也是极为合适的! “就是从您借给我的那几本书上看到的呀。” 顾晓晓装傻充愣,“前一阵我腿伤行动不方便,叫三宝来您这儿拿了几本医书,您都忘了?” 林村医震惊,“这些都是你从书本上看来的?” “也没有。” 林村医还没来得及失望。 林子华也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顾晓晓又说:“有个别字看不懂,不过可以通过上头的画图分辨。” 林村医给她的医书上头,有相关草药的毛笔画,虽说是黑白的,但轮廓清晰,能分辨得出是什么药草。 林村医:“……” 奇才啊! 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 只是苍天不睁眼,让林赵氏落得个女儿身。 这若是男儿身,必然能有一番大作为的。 说不定还能成为宫廷御医,光宗耀祖! 林子华:“……” 跟在师父身边学了这么些年,他还不如林赵氏一根手指头…… 他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这么想着,林子华突然有些失落起来。 可能,他压根不是学这块的料。 林村医沉沉地叹了口气,满是遗憾地把药都包起来,叠放在一块。 随意一瞥,瞧见柜台上头的那吊钱,都不用想也知道是顾晓晓放在这里的。 他把那串钱塞进顾晓晓手上,“都是自家人,给什么钱?若不是人会生病,这些药材也不过是堆没用的草根子而已。” “那也不能一分钱都不给,之前好几次抓药您都没有收我的,这次说什么也得给,打搅您多时,我家里头都还有事,告辞!” 顾晓晓把钱又给推了回去,还不等林村医反应,她抓过一旁的药材飞奔而逃。 那身姿矫捷的,就跟只猴似的。 跑得贼拉快。 林村医一把老骨头,哪里能跟三十多岁的顾晓晓比,只能望着那离去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孩子……可真是。” 脸上满是无奈,眼中却蕴含着笑意。 林子华无精打采地,“师父,我先回去了。” 林村医收了收脸上的笑意,“这太阳都还没完全升上空,你便要回去,可是心里有了落差,不想学了?” 林子华一听,连连摆手,“不是的!徒儿想学!徒儿想做个悬壶济世,有仁心的好大夫。只是徒儿实在笨拙,怕是一辈子也学不精,以徒儿这般学识,去给人治病也是害人。” 说到后面,林子华变得有些萎靡不振。 林村医大手拍了拍林子华的肩膀,万分赞叹:“林赵氏这样的实属少数,还是极为少数的那一种。” “你不必与她比较,想要成长就必须把自己的心静下来,好好看,好好学。正因为是笨鸟,才要更加勤奋,只有付出了汗水与艰辛,才能够收获成果。” 以前师父从来不会说这些话,这还是头一次被师父安慰,林子华顿时重振信心,攥紧了拳头振奋的说: “师父,徒儿一定好好学!不会再说些丧气话了!我要变得像您一样厉害!” 林村医抿唇笑着,“好,好,是个有志气的。” “我继续去忙啦!” “去吧去吧。” 林村医双手背在身后,缓步走进药房,却在门口处顿住,眉头紧皱。 林赵氏这些日子变化也太大了,为人处世,说话方式都与以前有些出入。 这个变化好像是从……被赵家打昏过去后开始的。 不对劲。 这里面定有蹊跷。 林村医提起药箱,拿过墙上挂着的斗笠,“小华,我出去一趟。” “师父,您要去哪儿?” “去一趟莲花村,不必跟着,好好学你的。” “那行,师父您仔细着点路。” “我晓得。” 林村医肩上挂着药箱,戴着遮阳斗笠出了门。 …… 刚从林村医家离开,顾晓晓路上碰到了李狗蛋亲娘,两人站在宗祠旁树下头唠了会嗑。 正巧碰见林村医提着药箱,脑袋上带着斗笠,一副要出远门看诊的样子。 李婶子随口招呼着:“林大夫,出门呢!上哪儿去啊?” 林村医随意瞥来一眼,与顾晓晓对视上,他拧了拧眉头。 “去一趟莲花村,有点事儿。” 本以为这话会激起点水花,可却并未在顾晓晓脸上看到什么,神色平平淡淡的。 有那么一瞬间,林村医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多虑了。 但,事出反常必有妖。 事关林家侄儿,他必须走这一趟去好好问问。 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安心。 紧了紧药箱带子,林村医匆匆离去。 76:林赵氏,你是鬼还是人? “这林大夫看着还挺着急的。”李婶子手握了把葵花籽磕着,“也不知道是去干个啥。” “谁知道呢,可能是莲花村那边有人生病,叫他去瞧病的吧。” 顾晓晓神色自若,眼眸却低垂着。 她早预料到林村医会走一趟莲花村。 毕竟她这阵子表现的种种,的确与以前大相径庭。 但是…… “今儿中午吃了饭,咱们去一趟山里吧,看能不能挖到点野菜啥的。” 思绪猛地被李婶子的说话声给打断,她把瓜子磕完,拍了拍手上的渣子。 “行啊,待会你来喊我。” 顾晓晓和人约定好,便各奔东西。 各回各家。 回到家刚把药给煎上,林二宝也从外头回来了。 挑着满满两桶水。 倒进水缸里头,也才小一半。 林二宝浑身冒着热气,抬手擦着额头上的汗水,眼睛却全神贯注地望向树下头煎药的人。 见其气色恢复如初,他悬着的那颗心才稍稍放下来。 一刻都没停歇,转头又往外走去。 在灶房收拾一通过后,王秀莲擦着满是水渍的手走了过来。 “婆婆,我瞧马婶子家和刘婶子家为了省粮食,都是一天吃一顿,要不咱也......” 一双眸子观察着婆婆的神色,带有几分小心翼翼的意味。 在对方抬起眼睫时,她顿时刹住了话音,不太敢再往下说。 顾晓晓无奈扶额。 秀莲咋还惦记着节省粮食啊...... 虽说开源节流是没错,但每天只吃一顿。 未免也太过严苛了。 “别人家是别人家,咱们家有大宝的工钱和首饰典当的钱财,不必过于节俭。几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阶段,现在不好好进补,若是导致身体羸弱,每逢寒冷和乍春便会很容易生病,到时候花的钱只会更多。花小钱养身体,与花大钱喝苦药,你觉得哪个更为划算?” 一股泛苦的气味钻进鼻子里,王秀莲的目光停留在那小罐子上头。 静默片刻。 “前者更划算。” 药真的太苦了。 每次喝完,她感觉舌头都麻了。 还是吃饭好。 填饱了肚子,又养好了身子。 想通之后,王秀莲也没再执着于省粮食一事。 “婆婆,我进屋去忙了,您有事儿叫我一声就成。” “好,去吧。” 快中午的时候,太阳火辣辣地晒。 几个孩子也从外头回来,各在院里头忙着。 顾晓晓惬意地坐在树下头,乘着凉。 林四宝依旧窝在屋里头,坐在窗边看书。 村尾处林家的烟囱寥寥炊烟,锅子里冒着热泡。 米饭在锅里头,快要熟了。 ...... 毒辣的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热得人眼睛发花。 林村医戴着斗笠,都觉着自己要烧起来了。 ‘千辛万苦’地走到莲花村里,循着记忆找到里正家。 莲花村的里正,见是林大夫上门,连忙将人请进屋里。 这可是十里八乡最好的大夫。 这有点病啊痛的,都得拜托人家。 可不能得罪了。 两碗凉茶下肚,林村医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赵里正陪着笑道:“你别着急,先把气喘匀了,再开口也不迟。” “哈哈哈,让你见笑话了。” 林村医胸膛微微起伏着,掏出一块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此次前来,我主要是想与你打听一下林家大儿媳妇,赵家小女儿赵晓晓幼时的一些事情。” “怎么,赵晓晓又惹事儿了?” 赵晓晓一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三天两头闹出点动静。 在听到这个名字,赵里正下意识就觉着,赵晓晓肯定是惹了什么大事儿。 林村医摆摆手,“是我想打听一些,关于她还未出嫁前的事迹。” 赵里正微诧地挑眉,“你想打听什么事儿?且说来听听。” “赵晓晓可曾学过医?” “学医?” 赵里正假作苦思状,过了半晌才笑着说:“没有没有。那赵孝弘的奶奶最是势利眼,怎么可能舍得花钱送女儿家学医。更何况赵晓晓一天学也没上过,大字不识一个地,哪能看得懂医书?” 一天学都没上过...... 林村医心头一震,面上却是不显,似是而非地道:“原来是这样......” 虽然不知为何,林大夫会特意来打听,赵晓晓是否学过医。 但赵里正也不欲往深了追究,转而说: “今日天色也不早了,你要不就在我这里住下吧,明日我再派人送你回去,顺便我还想请你给我老母亲诊个脉,你看如何?” 林村医瞅了眼日头,一把老骨头赶回去,怕是都得天黑了...... “那便叨扰了。” “哪里哪里,是我要麻烦你才是。” 阿谀奉承的话,林村医不愿多说。 捧起凉茶,眼眸深谙。 这事儿还需回去,与大哥商量一二才能定夺。 林赵氏,不论你是鬼还是人。 我都会将你揪出来! ...... 稻谷一收,大片大片的稻田空了下来。 田里边干得梆硬,挖起来格外费劲。 年轻人都不愿白费这功夫,把心思都放在过两天的赶集上头,寻思着学林大宝那样,上外头找个活儿干。 只有几个老人在卖力地干着,哪怕手上磨得起了水泡,也没带停下来的。 都想着把泥巴挖松,种点啥度日。 顾晓晓站在山中一截高处,望着田里头背朝太阳,汗水大颗大颗往下滴落的庄稼老汉。 山岗的风吹来,清凉带着微湿。 就如她的心一般。 她也想帮衬一二,可还没到绝佳时机。 再等等。 “你在看啥呢?” 李婶子走她旁边,顺着往下瞅了眼。 “啊......那是村里头王家老两口和方家老两口,他们今年开春的时候,齐齐感染了风寒,错过了种稻子的时机,这两家子就住在我家隔壁,天天嚼树根吃泥巴糊糊,我看他们日子苦,还送了两斤粟米面呢。” 收回眼神,顾晓晓跟在李婶子后头。 “他们没儿女吗?” “王家有五个女儿,自从嫁出去就再没回来。齐家老两口无儿无女大半生,以前听说捡了个儿子来养,养到十五岁那男娃就跑了,自此杳无音讯。” 77:是挺好看的,也挺要命的 听完这话,顾晓晓静默片刻。 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马婶子手上拿着把弯刀,笑着走过来,把背篼解下来。 “林家婶子,我捡了好多菌子,你帮我瞧瞧看哪些能吃。” 自从上次在林家喝那碗菌子汤之后,马婶子是日也想夜也想,成天惦记着再吃一次。 瞧着背篼里五彩斑斓的蘑菇,李婶子脸色难看地往后退了好几步,“马家婶子,你是嫌命太长了不成?” “你不懂,这玩意儿的滋味比肉还香。”马婶子催促着顾晓晓,“你快帮我瞧瞧。” 顾晓晓提着背篼抖了下,看清楚下面压着的菌子。 全都是毒菌子。 甚至有的品种,她都不一定能找见。 顾晓晓:“......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还挺厉害的。” 马婶子没懂,“啥意思?” 夸她厉害,那就是全都能吃的咯! 还不等马婶子喜笑颜开,顾晓晓就张嘴了。 “全都有毒。” 马婶子:“......” 白高兴了。 将一背篼的菌子尽数倒掉,她把自己的背篼放下来,挑了几个放马家婶子背篼里,“你比照我给你的找,找完了记得再给我瞧瞧。” “好嘞!” 有了参考模板,马婶子风也似的跑了。 李婶子不理解,但又想到满山的野菌子。 这要真的能吃,家里就能多一份吃食...... 她有些心意动。 “这菌子真的能吃吗?确定不会吃死人?” “什么食物都有能吃和不能吃的,只要正确区分出来,是不会吃出问题的。” 顾晓晓看出李婶子的心动,也分了几个菌子放进李婶子的背篼里,揶揄地笑道:“太阳可不会等人,想要吃美味的菌子,你可要抓点紧了。” 李婶子有些羞赧,却也没扭捏。 转头便扎进林子里,到处翻找着枯枝树叶下头。 找着找着,还与马婶子碰了头。 两人齐齐一愣,又相视一笑。 手上的动作却开始较起劲来。 颇有要压对方一头的意思。 李婶子带顾晓晓来的这座山要偏一些,村里头的人都聚集在村头那旁的那座大山上,这里反而没什么人。 背兜里的菌子有大半背了,顾晓晓也不急着找菌子,闲逛地往山上爬,沿途还不忘打量四周。 【叮!检测到天然当归幼苗,价值十个铜板,是否兑换?】 这意外之喜,顾晓晓岂有放过的道理?! 当即就点下【是。】 一瞬间,当归幼苗消失在眼前。 顾晓晓在四周转悠着,看能不能再撞上狗屎运。 之前换到一百多个铜板,在与野猪搏斗那次,全都用作买药买绷带,花了个精光。 为少受点痛苦买麻药针,还把从赵家抢来的银簪子也给卖了。 虽说有野猪换来的三百两,但钱多不压身嘛。 况且—— 四宝上学堂,半年就要十二两银子。 秀莲挺着肚子要补,几个孩子也正在长身体。 这处处,可都要钱呐。 把周围的羊毛都给薅了一遍,顾晓晓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往上爬。 这座山并不高,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爬到了山顶。 站在高处,一览众山。 从这里还能隐约看到她之前发现的那个大水坑,只是被枝繁叶茂的大树给遮挡了七七八八,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寻了个阴凉处坐下,开启网络超市。 现代大都市只要有钱,什么东西都能买得到。 作为现代产物的网络超市也是一样的,自从野猪买了三百两银子之后,原本很多灰白色格子都亮了起来。 可选的区域也增加了一项【美食区】,里面有高级饭馆的熟食,工业化半熟食,也有平民快餐盒饭,炸物,烧烤等等。 简直就是现代外卖平台的翻刻版本。 手指在【美食区】上下滑动,选了十几分钟,顾晓晓才从千万美食当中,选出新疆爆辣炒米粉和草莓沙冰。 来这边半个月,林家人都是小孩儿和孕妇吃不了辣,而她又是个无辣不欢的人。 可以说,这阵子把她给憋够呛。 好不容易能有个安静的地方,供她享用美食。 当然不能放过! 在点击确认购买后,一分钟过后。 一份打包好的新疆爆辣炒米粉,和草莓沙冰齐齐出现在眼前。 迫不及待地撕开外面的塑料包装,双手搓掉一次性筷子上边的小木刺,一手端起炒米粉—— 开吃!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辣味直冲天灵盖,顾晓晓吃到嘴皮发麻,也不肯停下来,实在辣得快要喷火,就吃一口沙冰降降嘴里的温。 两者配合之下,炒米粉和沙冰一同被干完。 辣味和冰爽在嘴里交织着,顾晓晓瞬间觉得,人生的苦与乐也不过就是这么回事儿...... 爽! 真的太爽了! 吃完,把残局收拾了下。 网络超市有垃圾回收的选项,有的垃圾可以换钱,有的则是无偿回收。 手触摸到沙冰塑料杯和炒米粉塑料盒上,页面立即弹出: 【叮!检测到塑料盒一个,塑料杯一个,共价值半个铜板,是否兑换?】 【是!】 垃圾瞬间消失在眼前。 吃饱喝足,顾晓晓从网络超市里买了只灰兔,捆紧放在背篼最下头,上边用几片叶子盖住。 挺着大肚子走下山,一边走着一边消食儿。 一盏茶过后,走到李婶子和马婶子所在附近,两人找得火热朝天,都不见停手的。 顾晓晓扯着嗓子喊:“太阳快要下山了,咱们该回去了!” “哦哦!来了来了!” “诶!我这儿还有呢!马上来!” 说着就来,结果等了五分钟。 两人才一脸意犹未尽地走了过来。 “菌子先别看了,下山再说吧。” 三人腿脚利索,很快就到了山脚下。 找了块空地儿,李马婶子把菌子都倒在地上,让顾晓晓挨个的挑。 有了参考的模板,马婶子也没有尽逮着毒菌子不放,只是...... 顾晓晓拾起一朵乌色打底,表面网状黑的菌子。 她面无表情地问:“别告诉我,你连这个都分辨不出来。” 这玩意儿,一瞅就是毒菌子好嘛! 马婶子羞涩一笑,“我瞅着它挺好看的,顺手就给摘了。” 顾晓晓:“......” 忍了好半晌,才忍住满腹吐槽的冲动。 “是挺好看的,也挺要命的。” 随手一扬,扔掉。 挑挑拣拣好半天,两个背篼都挑完。 78:我是小孩子,但我不是傻子 李婶子比马婶子靠谱,没有乱七八糟的捡。 全是按照顾晓晓给的模板菌子,挨个对比摘的。 这也让顾晓晓省心不少。 她顺便把煮菌子的法子也给教两人,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等菌子完全熟透,不要半熟的时候去试味道。 见两人不以为然,她甩出杀手锏: “半熟的菌子,也是会吃死人的,还是救都救不回来的那种。” 一听到会威胁性命,两人可算是严肃了起来,连连表示会多加小心。 黄昏日落,夕阳洒落,满地的黄灿犹如给大地披上了一件璀璨发光的 《荒年穿成恶毒婆娘,别慌她有超市》78:我是小孩子,但我不是傻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9:踩着自己的脸打圆场 顾晓晓去了灶房。 米饭王秀莲早就蒸煮好了,放在瓷钵保着温。 把兔子砍成一块一块的,林家二老和几个孩子都不能吃太辛辣的,顾晓晓思来想去,决定做个兔肉闷四季豆。 之前的油渣还没吃完,可以顺便拿来混着菌子煮。 菌子焯水过后,放到一旁。 兔子肉很新鲜,林二宝事先把体内的血都给放干,闻着没什么腥味,她也就没焯水,直接下锅炒。 放入去腥三件套,翻炒至变色。 随后放入辣椒段和一点底盐,又炒上一会儿。 炒到焦黄后倒进四季豆,锅铲 《荒年穿成恶毒婆娘,别慌她有超市》79:踩着自己的脸打圆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0:纯属自作孽 马婶子撩起脸颊旁的碎发,别到耳后,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说:“其实,这个是菌子汤。” “什么?!” 马老汉激动的站起来,指了指那碗汤,又指了指自己,又愤又恨的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想骂但又舍不得。 脸涨得火红。 “当家的,你听我说 《荒年穿成恶毒婆娘,别慌她有超市》80:纯属自作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1:棒打恶人 思绪拉回,顾晓晓从床上下来。 王秀莲在灶房忙活着,见顾晓晓走进来,她扬起笑意,“婆婆,您起来了。” “昂。” 顾晓晓舀了瓢水,蹲在院墙脚下边洗漱。 院外头站着个人,探头探脑的。 踌躇在门边,似乎在犹豫着是否该进来。 顾晓晓瞥见了那人,却不想搭理。 那人拳头一捏,牙一咬,还是走了进来,假模假样地打着招呼: “林家婶子,忙呢!” “有事儿说。” 顾晓晓正眼都不给一个,这强子嫂竟来她家。 还真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 指定没 《荒年穿成恶毒婆娘,别慌她有超市》81:棒打恶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