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男友的甜宠逃亡之路》 第1章 重逢:老师你结婚了吗? 黑夜,漆黑如墨,月亮隐藏在云层之后,昏暗无光。 风声呼啸着,掀起惊涛骇浪,就像是万魔之窟,令人心慌意乱。 奎得在空无一人的街上奔跑,她不知道要跑去何处,只知道停下来就会被黑暗撕碎。 突然一道寒光,从她眼前迅疾飞过。 这次她没有害怕,跃起向前,翻手抓住这道寒光。而眼前有一个黑影闷声倒地,鲜血,溅上她的手、她的脸。 “谢迩!”她惊呼道。 她向他扑过去,她不明白,明明抓住了暗箭,为何他还是被击中了? “谢迩!谢迩!”她哭喊着,拼命地想要抓住他,可是根本抓不住。 她猛地睁开眼睛,窗外的阳光正透过窗帘在她床上摇曳,鸟儿啁啾,一切都那么安逸美好。 “还是这个梦”,她自言自语,抬手拭了拭额角的汗,翻身把脸又埋进枕头里。 她在反省,这个梦已经做过很多次,在经历无数次恐惧、无助、眼见他死掉的结果之后,现在自己竟然已经学会了徒手抓暗器,可为何他还是逃不过死亡的结局呢? “在梦里修炼,可真行。”她自嘲道,但转念又伤心起来。“他到底,在哪里?” 谢迩曾是奎得的绘画老师,第一次见面时,她17岁,他22岁。 学画3年,是奎得最开心的日子。师从一位年轻而颇有名气的画家,并且还如此优雅俊朗,任哪个少女都不会觉得无聊。 然而五年前的一天,谢迩和往常一样授课完,在与奎得同行的路上,突然对她说:“我要走了。” “为什么?” “我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谢迩的眼睛看着前方,奎得只记得当时他的睫毛在风中颤动,一如既往地沉静。 到今天,已经整整五年了。 奎得时常想起这位年轻的老师,只有她知道,他根本不像别人眼中那样是个稳重而冷淡的人,他就是个天马行空的话痨。 那时候的奎得,可喜欢跟着谢迩了。 下课后,谢迩总要去中心广场,和奎得同路。他一路上老讲些稀奇古怪的事,奎得就是喜欢听他说话。 可他的脚步特别快,时而回头看一眼背着画板抱着画材小跑着追他的奎得,等她追上了又继续快步向前。 谢迩是个迷,他曾是拉玛镇无数少女的偶像,但是他来历不明、身份神秘、没人知道为何来此,也没人知道他为何突然离开。 奎得很想他,她现在双亲已逝,唯一令她念念不忘的就是谢迩,她担心他真的像梦里那样惨遭厄运。 现在,奎得刚刚把车送进修理厂,正打算搭公共汽车回家,却猛然看见一个人。 这个人从漫天飞尘中走近,身影模糊不清。奎得眯起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不确定,她以为是幻觉。 直到她听见,他喊她的声音:“奎得。” 谢迩站在五米开外停了2秒钟,脚步停顿下来的时候踢起一小片灰尘。 奎得被夕阳晃迷了眼,在金灿灿的余晖里只能看见一个宽阔高大的黑色剪影。 直到他走到面前,她仰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他的脸颊瘦削了,雕塑般的五官却依然如故,曾经温润饱满的嘴唇泛着干燥的角质,他的眼睛,还是同以前一样深邃而透亮—— 谢迩躬身仔细盯着奎得,“怎么,不认识我了?”谢迩一如五年前那般戏谑地问,好像才只离开了片刻,令奎得错觉自己经历了时空穿梭。 “我当然,一直记得你,老师。”奎得直视着谢迩的眼睛。 他还活着。 她想起自己做过的梦,感觉此刻就是生离死别之后的重逢。 可是老师,五年了你去了哪里,你为什么回来呢? 奎得想问,但是嗫嚅着没有说出口。 谢迩看了一眼奎得,“你头发乱了。”他漫不经心地提醒了一声,然后低着头慢慢地从奎得身边踱过去。 “说话竟然还是这么不着调。”奎得鼓着脸摸了摸头发,随便整理了一下。突然发现,都已经这么多年,自己怎么说也是个画廊老板,竟然在老师面前,好像又回到了18岁的时候,那么青涩而又傻里傻气。 谢迩放慢了脚步,回身向奎得歪了下脑袋,示意奎得跟上来。 于是奎得还是像小时候那样,紧紧跟在谢迩身后。 但这回,谢迩走得很慢。 “你……”奎得还是忍不住想问。 “没什么,就是回来看看。”谢迩只听一个字,就明白奎得想问什么。他身上的登山包随着他脚步的节奏上下颠着。 这只大包,奎得五年前也见过,她还自说自话地挂上去过一个黄铜五角星徽章。徽章呢?她跟在他身后,盯着这只登山包,却没找着。 失望。奎得的心情不好了,她想问,却还是没问出来。 “你长大了,奎得。”谢迩突然说。 奎得仍落后谢迩半步,心里五味翻腾,正是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疑惑的时候,突然听谢迩说这么一句,有些接不上话。 “是,难不成还缩小么?”奎得笑着说。然后她低下头,盯着谢迩修长的手指发愣。 “老师你结婚了吗?”奎得问出了一个想了很久的问题,但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冒犯。 “没有。也没有女朋友。”谢迩冷静而又大方地回答,眉宇却舒展了一些。 奎得闭上嘴巴,不再说话,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她在他身旁,用眼角余光偷偷瞄向他的嘴角。虽然看不真切,但她知道,他紧闭着双唇,嘴角向下勾勒出一道严肃的印痕。 奎得知道,这是谢迩不高兴时候的表情。 “他干嘛不高兴?”奎得内心觉得不安,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谢迩虽然回来了,且离她那么近,却变得惜字如金,好像全忘了他们过去的时光。 她侧过头想看看他的脸,却没敢抬头,斜着眼睛只看见他胸前第二颗衬衫纽扣——是贝母的,镶着银边——再往上一点,是微微发黄的领口、领口里的胸骨上窝,奎得的视线最终只能停留在谢迩的喉结上,不敢再抬头了。 大概老师只是累了。奎得为谢迩的沉默和寡言寻求着理由。 两人走进市场,黄昏的残阳落在摊位上的鲜花和瓜果上。市场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吆喝声、音乐声、喧哗声,令奎得稍微放松了一些。 可是谢迩突然停下脚步,说:“奎得,别再跟着我了。” “老……”师字没有出口,奎得吞了回去,只是怔怔地盯着他。 谢迩停顿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像有什么话要说,但想了想还是没说。他的眼睑低垂,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落在奎得肩膀上的一片小小的枯叶。 他伸出一只手,想要拂去这片勾住她毛衣的枯叶,伸到一半却停了下来,然后缩回四根手指,用食指指了指。 奎得歪头去看,自己把枯叶摘下来了,再抬头时,谢迩却离开了。 “想当年还老摸我脑袋来着,现在竟然这么有边界感。”奎得有些失望,她对谢迩的一举一动下了定义:“他终究是没喜欢过我。” 尽管奎得心里失落,但好奇心还是驱使着她,她倒要看看谢迩把她支开是想去干嘛。 奎得跟着谢迩穿过菜市场,又走过花市,这里可是有太多的人认识她了。好不容易绕开了所有相识的人,来到一条巷子。 这里是酒馆、餐厅、咖啡馆的聚集地,正值傍晚人流逐渐密集起来的时间。 奎得见谢迩拐进一间酒,心中疑惑:她记得谢迩几乎是滴酒不沾的,酒更是他不喜欢的地方之一。 奎得等谢迩进去了一会儿,贴着墙挪到一扇格栅窗户旁,半蹲着露出一半脑袋在窗台上,眼睛透过格栅的缝隙往里瞧。 他必定是约了人了,更确切地说,应该是有人约了他,不然他自己哪会来酒呢!奎得暗自想着,却见谢迩穿过桌椅间隙,径直走向一个男人。 谢迩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来,没有打招呼,也没寒暄,面色阴沉。 奎得眯起眼睛,脸贴着窗框,终于看清楚那人竟是自己的哥哥,维森。 奎得非常意外,据她所知,谢迩和维森从来都没打过交道,为什么谢迩一回来就来见他呢? 酒馆里人声嘈杂,奎得只能看个大概,实在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与维森相对而坐的谢迩面色凝重,嘴角耷拉的角度更向下了。看起来维森似乎和他之间有些过节,至少气氛不算友好。 奎得只知道,维森就是个爱闯祸的二货,老喜欢玩一些危险的项目,比如飙车什么的,脑筋不好使不说,还闯过不少祸。 以前都是父亲为他摆平,赔礼道歉甚至赔钱赔物,几乎是家常便饭,现在他和奎得分开住,更是没人约束他。 “难道维森闯祸闯到老师头上了?”奎得心想,更努力观察着谢迩和维森。 维森靠在卡座的靠背上,桌上的啤酒杯空了一半,虽然姿态是放松的,但他高昂的下巴提示着他向对方示威的情绪。 而谢迩表情严肃、目光炯炯,微微低头,深深皱着眉,眼神直逼对方,正与维森说着什么。 奎得没见过谢迩这种眼神,像是…某种野兽,压抑着愤怒的野兽。 在这充斥着音乐和喧嚷声的酒里,这两个人剑拔弩张,显得格格不入。 只见谢迩突然攥紧拳头重重地砸向桌面,看起来特别生气。但由于环境的嘈杂,这声音也和愤怒的情绪一样被淹没了。 奎得有些害怕,她怕这两个男人之间会开战。 就在这时,有一只手从背后拍了拍奎得的肩膀。 “拉玛镇最年轻的大老板!你在这儿干嘛?” 奎得正是紧张的时候,被这一拍吓了一跳,回头看原来是好友泰利。 “糟糕,被发现了!”奎得觉得自己偷看的样子太傻了,就算是闺蜜,她也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正在跟踪谢迩。 “啊没什么”,奎得故作镇定地解释道:“我就看看。你去,帮我把谢迩老师叫出来。别说是我找他。” “谢迩老师回来了?”泰利抬起眉毛。 “是的是的,你去叫他。我有急事。”奎得真怕发生什么。想着让泰利叫他出来,自己赶紧走掉,既不被发现,也能令他们两个暂时分开,可以先冷静下来。 可是话音未落,只听见酒里传来一阵酒杯跌碎的声音。 第2章 质问:成仇家了? 这一声酒杯的碎裂声,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伴随着一声女人的惊呼,嘈杂声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泰利无奈地摇了摇头:“服务生要去清玻璃渣咯!”她卷了卷袖子,“酒啊,跟个马戏团似的,整天乱糟糟,我天天在这上班跟看戏一样。你等着,我去给你找谢迩。” 奎得心中忐忑:怕不是真的打起来了? 刚打算张望张望,却见一个女人从门中冲出来,穿着高跟鞋却跑得飞快,可惜下台阶的时候绊了一下,被追来的男人一把抱住。 “好啦好啦,还要我说多少遍,那是误会!” “我不明白那种误会,今天砸你酒杯还是客气的,下次就不止酒杯了!” “别闹了,跟我回去。” “我不!”女人被男人的臂膀死死箍住,跑也跑不掉,挣也挣不开。 女人反手甩给男人一记耳光,趁男人傻眼的瞬间脱身跑开了。 男人伸手搓了搓脸,随即跟了上去,两人跑进了人群中,也不知去哪了。 众人见只不过是情侣间闹别扭,很快也就不当回事,嘈杂声继续热闹起来。 奎得不禁暗叹,哇哦这女人好帅!跟自己做梦空手抓子弹差不多。回过神来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那两个男人在“战斗”。 奎得捋了捋头发正了正身子,却发现谢迩正站在门口朝她看。 奎得心乱如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脚趾扣地三室两厅,但该有的尊严还是得有。 “咳咳,老师,好巧。”奎得清了清嗓子。 谢迩只是向奎得望了望,也不吭声,看样子像是什么都明白,正了正背包就往反方向走了。 “哥哥。”奎得走进酒招呼了一声。 “奎得?”维森抬起头,意外地看了一眼奎得,很快又举起酒杯,眼神从奎得脸上挪开,“刚送走了一位,又来一位,嘿。” “我也不想绕圈子,你就告诉我你刚才跟谢迩说了什么。”奎得一只手按住维森打算端起来的酒杯。 “好好——你们一个个的都爱质问我,好像我是个罪犯似的。” 奎得不接话,定定地盯着维森的脸。 “你的谢迩老师,”他拖长了音阴阳怪气地说,“他说他找到了证据。” “什么证据,哥哥,你能不能爽快点,一次性说清楚。” “行,你现在也长大了,告诉你也无妨。”维森又喝了一口。 “五年前,我出过一起交通事故。事故里死了人。” “谁?” “谢迩的姐姐。” 奎得倒吸一口冷气。 “五年前,我在德加镇,一群朋友在那儿开了个俱乐部,请我去。” “一天晚上我们在路上玩儿赛车,嗯……” 维森沉默了片刻,奎得死死地盯着他,手心里早已被汗水浸湿。 “我先说一句,这真的不关我的事。是她自己撞上我的车,我可什么都没干。” “你这又是在颠倒是非,哥哥!”奎得攥紧的拳头真的很想砸向对面那张无所谓的脸。“随你怎么说,那后来呢,你把一切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她倒地之后我下车看过她,看起来还行,能动。我也怕负责任,反正当时也没别人,我们就走了。 我后来才知道,那个女人进了医院但没抢救过来。有个朋友跟我说她就是谢迩的姐姐。 咳,反正人已经死了,怎么办呢?我托人找过谢迩,答应赔他一笔钱,可他死活不答应。 不答应又能怎么办,我钱都给他准备好了,他非说要追究我的法律责任。你也知道,哥哥我没什么大本事,这辈子也就想着快活快活,坐牢我可没想过。 不过当时,谢迩不知道是我,我找的人并没有透露我的身份。我只不过觉得,看在道义的份上,给人一笔钱多少补偿一下。” “哥哥,你觉得你还有道义吗?你因为飙车被扣的车、罚的款还少吗?你为什么一直在做这种危险的事!现在你觉得用钱能买回人命吗?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她就那么没了!因为你的过错,她没了!” 奎得的上半身从桌子上向维森探过去,双拳死死地抵在桌面上,她的整个身体因愤怒而战栗。 “可那又怎么办?我现在还后悔当时找人去给他钱了。”维森耸耸肩说,“谢迩有点手段,通过这个人顺藤摸瓜地找到了我。只不过他当时没有证据。” “怎么可能没证据,交通肇事早就不难追责了,路上那么多电子眼是假的吗?” “我知道,所以我找了交通执法官……” 明白了。奎得望着眼前这个和自己曾经一奶同胞的哥哥,感觉前所未有的陌生。 这个本应该是世界上和她最亲近的、唯一的亲人,她不认识了。 从前只是觉得他纨绔、不上进、离经叛道,但没料到竟然到了如此漠视规则和生命的程度,并且毫无悔意,说起这些的时候还理直气壮。 难怪老师恨他,奎得自己也开始恨他了。 奎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怔怔地望着桌面上一个个的木结,一圈又一圈,好似无穷无尽一般,像一圈圈的光波直冲进她的眼睛和脑子,她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受到了万般阻力。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心痛。谢迩老师,他的心该有多痛啊? 这五年来,他是不是一直在德加镇寻找和那起事故有关的证据呢? 他离开的时候,选择了不告诉我,是为了不令我难受吗?” 奎得的脑子里一圈又一圈地盘旋着各种问题,如鲠在喉。 “我先走了。”奎得掉转头快步离开,她不想再看见眼前这个人,一分一秒都不愿面对。 “奎得!”泰利眼见着奎得和维森两人不欢而散,在台里面叫住她。 “嗯。”奎得现在脑子有点晕,她回应着泰利,扶着台坐上高脚椅。 “喝点儿什么?我请。”泰利爽快地说。 “来杯气泡水。”“知道,加片柠檬对。” 泰利太了解奎得了,奎得只要不高兴,就爱喝加柠檬的气泡水,因为她说过柠檬的香气能让人平静,气泡水辣一辣舌头,会令人清醒。 “喏。”泰利把杯子推到奎得面前。“怎么了?说说?” 泰利眨巴着眼睛,她好像永远都没有心事,永远都那么快乐。 “泰利,”奎得伸出手拉起泰利的手,“我……很难过,真的。” “想哭就哭一会儿,奎得。”泰利扯过一张纸巾递给奎得。 “我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没关系。但我只想告诉你,没有过不去的坎,知道么,嗯?”泰利凑近脸盯着奎得。 “是,我知道,我就是现在……特别难受。你不明白……” “对,我不明白。但我希望你好好的。” “我的爸爸妈妈都离开我了,我明白失去亲人是什么感受,更何况那样突然的情况。” “谁?你说谁突然死了?”泰利扶起垂在左眼上的一缕红色的头发,懵懂地问。 “谢迩的姐姐,车祸死了,五年前。” “哦,那可真是不幸。”泰利不解地问:“那你……现在为什么那么伤心?都过去五年了。” “我才刚知道。抱歉我不太想多说。”奎得已经止住了泪水,她擤了擤鼻涕。 “好,”泰利摸了摸奎得的脸颊,“那是谢迩的姐姐,你竟然那么感同身受。” “你是不是,喜欢他?”泰利好奇地瞧着她。 泰利这一问,令她清醒了七八分——也许正是因为喜欢老师,所以自己才觉得特别地伤心。或许她更害怕,这件事会成为她与老师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不知道……”奎得垂下眼睑,心脏突突地跳。 泰利安静地看着她,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谢迩老师,英俊、优雅、有才华,以前不就是我们女生都喜欢的类型么?你喜欢他又有什么稀奇的?” 奎得的脸又红了。 “你看你,脸红得像朵玫瑰,本来就漂亮,现在更漂亮了。”泰利一边给旁边的客人倒酒一边对奎得说,惹得旁边的客人也看向奎得。 “好啦,别说啦。”奎得把杯子里的气泡水一饮而尽,“我先走了,你好好干活。” 每次奎得不开心的时候,都喜欢和泰利说话,她总能让她高兴起来。但是今天,奎得的心却平静不下来。 奎得现在的唯一想法,就是去找到谢迩。即便做过千万次的梦,她也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成了谢迩的仇家。 自父亲过世后,她就全盘接手家里的生意。 自小就被当作继承人培养的奎得,从没有令父亲失望过。现在的她是一间画廊和一间旅社的老板、若干套公寓的房东,而一向果断干脆有远见的她,现在却犹豫不决,瞻前顾后。 她就是怕这位昔日最喜欢的老师真的就这样离她远去,那就真的连回忆都变苦了。 奎得从市场穿出来,她本来想去画廊,却不知不觉地走上前往谢迩工作室的路,这条路她闭着眼睛都能到,几乎成了习惯。这些年她几乎隔三岔五就要去看看,给工作室打扫一下、透透气。 说起这这间工作室,还是奎得父亲在世的时候租给他的。谢迩用来自己居住以及教授他的绘画学生们。 谢迩刚来的时候并不富裕,但奎得父亲和他特别投缘,两人第一次见面就在屋里聊了一下午,从艺术到政治,不知疲倦。 出于对这个年轻人的喜爱,一向佛系赚钱的奎得父亲当时只收了他半价的房租,尽管后来谢迩赚了钱想要补足房租,她父亲也没有收,因为他真心欣赏谢迩的才华和为人。 往事历历在目,泪眼朦胧中,她竟发现谢迩正坐在公园门口的长凳上。 “不知道现在他愿不愿意听我说话。”奎得在远处擦了擦眼泪,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过去了。 她在他身边坐下,谢迩回过头看看她:“奎得?你怎么在这儿,快天黑了。” “你不也没回去。”奎得说。 “过去我经常在这儿踢球,记得么?” “记得。”奎得没想到,他对自己好像并未生气。 “你回去,我在这儿坐一会儿。”他冷淡地说,脸上什么表情都看不出来。 看来,他终究是连我也一起恨了。奎得低下头,“你晚上住哪儿?”奎得问。 “旅馆。”他简单答道。 其实奎得想说,工作室还给他留着,他随时可以回去。但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许,老师现在是完全不愿意与她有任何关系了。 难道真的,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吗? 第3章 告白:他竟然画我 奎得离开后,总觉得头有些疼,心里也憋闷得很,本来是想去画廊的,不知不觉地竟然就走到了谢迩过去的工作室。 在门前她徘徊了一阵,犹豫着还是把钥匙插进了钥匙孔。 夕阳已经沉入山间,月光还未出现。窗口的路灯却很知趣地透过玻璃窗为奎得照亮了房间。 过去她每次来,从没有越界翻找过老师的东西,现在她倒一门心思想要翻一翻。 好似这里一直有老师的气息一般,她轻手轻脚地打开抽屉,看见里面有谢迩的速写本、炭笔盒、新的笔刷、颜料等等画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夜她的好奇心突然这么重。 而当她打开书柜下半截的柜门,一个马口铁盒子吸引了她的视线。 奎得把手机支在一旁,照亮自己手边的区域,小心地取出铁盒。 这是一个银色的,印着蓝色星星月亮图案的小铁盒,大约20厘米见方,盒盖盖得很紧,奎得掰了半天,指甲都掰疼了,才好不容易打开。 “砰!”由于用了好大的力,盒盖直接从奎得的手中弹了出去,连同盒子里的东西也悉悉索索地掉出来,奎得连忙去捡。 这是…画像?奎得在手机闪光灯的光线中一张张地收拾,一边收拾一边仔细辨认。 这些画片有水彩的,有铅笔素描的,有钢笔速写的,各种各样的画法,但共同点都是小小的,人物都是女孩,五官都差不多…… “这是…我吗?”奎得难以置信,画中明明就是自己!而这些画的笔触和用色习惯,奎得再熟悉不过,确认都是老师的亲笔。 奎得的脸红了,这回她感觉到整个人都在发烫。谢迩一直在画她,这代表着……什么呢?奎得不敢想,她摇摇头,不会的,她对自己说。 此时,窗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奎得一听就知道是谢迩的,他的脚步声对于她来说曾经都是最好听最具憧憬的声音。 只听得谢迩的脚步声已然绕过庭院往正门来了,奎得慌乱地收起画片,小鹿似的跳出屋子,轻轻带上门躲进了走廊的黝黑角落里。 “奎得?” 然而谢迩还是轻而易举地发现了她。 奎得不好意思地从角落里走出来:“老师,我不知道你会回来。”她低低地打了一声招呼。 看过画片后,奎得现在看谢迩就更不好意思了。她实在猜不透谢迩对自己到底是哪种想法,可是谢迩此次回来对她的态度明明又显得如此冷淡。 “老师!”奎得鼓起勇气:“我想…和你谈谈。” 谢迩站在门口没有动,只是微微低下头看着她。 “我知道你此次为什么回来,我都知道了。我很抱歉。”奎得的声音低低的,就算是日常在工作中再有魄力,可现在面对谢迩却完全没有底气。 “我知道,故去的人再也不能重现,我懂那种心痛。”奎得一股脑地说下去。 “我知道我哥哥做的事是不可饶恕的,他这种危险的爱好损人也不利己。可我没想到他竟然闯了那么大的祸。” “事到如今他还在掩盖罪责,逃避责任,他是个混蛋!” “可是……他是我哥哥,我想…我也可以负责。” 奎得坚定地字字铿锵地说完这些话,整个人都在颤抖。她其实并未想好该怎么负责,她只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愧疚,面对谢迩,她越发觉得自己无地自容。 谢迩突然听到这些话着实有些懵,他沉吟了片刻,回答道:“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奎得。你不必替他道歉。” 他一边脱下背包放在地上,一边说:“我只是想为我姐姐讨个公道。” 谢迩说完这句话,一动不动地盯着奎得。月亮升起来了,一缕月光从走廊墙上的气窗里正好落在谢迩的肩头。他似有话说,却迟迟不语。 “我们,是不是回不到过去那样了?”奎得望着谢迩肩头的那一点月光,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谢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问道:“这间工作室,我还能用吗?” “当然,我一直为你留着,你也可以继续住在这儿。”奎得有些高兴。 谢迩停顿了一下,“谢谢你,奎得。本来我只是想回来看看……回头我把这几年的房租补给你。” “不不,不用。”奎得才不想和他保持房东和房客的关系。 谢迩也不搭话,等着奎得拿钥匙开门。 “进来坐坐。”他说。 谢迩打开灯,环顾四周。“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他呢喃着,自顾自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我不进来了,”奎得捏着自己的手指试图让自己不那么紧张,“时候不早了,你好好休息。” 奎得打算赶紧离开,回头的瞬间却无论如何止不住泪水。她的脑海里闪现过无数个念头,而最令她心碎的是,她和老师五年前那样快乐亲密的时光也许再也不会有了。 “傻瓜,我是一直在爱着他呀!”奎得在心底对自己吼着,可一切都太晚了。 谢迩在背后叫住了她。 “等等。你…回头。” 第4章 告白:他身上的味道 奎得定了定,偷偷用袖口掖了掖眼睛。循着声音瞧过去,只见谢迩手里拿着一张画片。 “你是不是……发现了这个?” “对不起,老师,我不是有意的…”奎得惊慌失措。 “这没什么对不起的…”谢迩的语气似乎变得温柔了一些。 奎得怔在原地,感觉自己的额角渗出汗了,她能感觉到谢迩整个人也同样怔了一下。 而短暂的片刻后,谢迩突然伸手过来,捋起了她耳旁一丝散乱的头发箍向耳后。 突如其来的温柔和暖昧,充斥在这个散发着木材暖香的房间里,月光从窗户折射下来,玻璃杯在闪烁。 “我不该那样对你。”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手还停留在奎得的耳后。“可是谁又能知道自己的未来呢!你真的……很好,很好。” 奎得闻见他手掌心里香皂的气味,以及皮衣袖口上皮革的辛辣味。她抬起头,迷惑地瞧着谢迩的脸,又闻见他衬衫上沾染的些许烟味。 奎得的脑子现在是空白的,她无法理解刚才谢迩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奎得,你想过我吗?” 奎得的脑子嗡嗡的,脸被谢迩瞧得烫烫的,她好似一只无处遁形的猎物,被死死地攥在猎人手里,动弹不得。 “我想你,奎得。” 他未等奎得回答,继续低沉着嗓音轻声说,却注意到她脸上滚落的泪珠。 谢迩捧住她的脸,用拇指拂去泪水,然后轻柔地地把她揽进怀里,用一只手托住奎得的后脑勺,引导她僵硬的身体往自己身上靠。 “不要哭,这是我和你哥哥之间的事,和你没关系。” 谢迩的声音在奎得的耳边低吟,奎得此刻不愿思考,只全身心体会着谢迩的体温和肢体的触感,整个人都跟做梦一样。 头一回跟他这么亲近,仿佛是多年的梦终于实现,却又不知道是不是梦。 她把脸埋进谢迩的胸口,她闻见他身上的棉布味,和若隐若现的巧克力味,这些味道她头一次闻到,却令她觉得如此沉醉。 在他敞开的衣领间,她发现有一道亮光在其中,她想看看是什么。 她直了直身子,盯着它看。 谢迩觉察到了奎得的视线,他抬起手,用一根手指把它勾了出来。这是一根金色的肖邦链,链子长长的,尽头挂着的正是那个黄铜五角星徽章!奎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兴奋地惊叫出声。“我以为你把它给弄丢了!” “我知道你跟在我背后一定在找这个徽章。”谢迩笑道:“我怕弄丢了,就一直戴在身上。” 奎得欢喜得不得了,没想到谢迩竟然如此珍视,端详着这个徽章半晌,才想起抬头看一眼谢迩。而当她抬起头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离谢迩的脸那么近…… 奎得的视线没来由地落在谢迩下半张脸上,眼神似被磁吸住一般,挪不开去。 谢迩的下颚线条清晰,下巴笔直有力,总给人一种内敛而坚定的感觉,可笑起来的时候又显得温润而俊俏。双唇纤薄却也饱满红润,嘴角总有微微一点天然向上的弧度。 现在他低头望着自己,似若悬胆的鼻尖又在他的人中上投下一小块阴影,使他的嘴唇显得既深沉又无辜。 她痴痴地盯着他的唇,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谢迩的喉结动了动,他的呼吸里带着咖啡的香气落在奎得的睫毛上。 第5章 悸动:很强很天真 这是…老师?奎得突然清醒过来,惊慌地推开谢迩向后退了一步。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推开他,或许是难以置信他有朝一日如她曾幻想过的那样对她如此亲近,而他也对她突然的举动感到意外,一双手还举在空中。 随即,他落下双臂,把双手插进裤袋中,点了点头说:“时候是不早了…” 奎得再不敢抬头看他,转身时擦过桌上的画夹,把画纸都带到了地上。而她已慌乱得顾不上这些,径直从没关的门中跑出去了。 奎得回到家里,心跳还是响若擂鼓。 她的脑子里全都是谢迩身上的味道,还有谢迩带着咖啡味的气息。 她喘着气,回味着谢迩适才的温柔,又不禁抿嘴笑起来。 可她随即又想到,这个在她心中有如神灵的男人,真的会爱她吗?她捂住胸口,抬起眼看着镜中的自己,她脸颊绯红,额前碎发凌乱。 \/\/\/\/ 翌日,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秋日的风微凉,吹动树梢上变黄的叶子,沙沙响动。 奎得在画廊里来回奔忙,因为她的画廊这次承办了着名的现代派画家科里耶的画展。 科里耶的原作和部分复制品早已运达画廊仓库,奎得正在做最后的清点。 她和助手在画作上贴上序号和展出位置,随即出去查看工人们的布展进度。 “这次这么重要的画展,投资人还是不来吗?” “发了邀请了,但还是没回复。” 奎得取出箱子里的宣传册,一边翻看检查一边回答助手。 这位神秘的投资人,已经向画廊投了一千多万,分红收益大约在每年10左右,并不算高。而他持续不断地投资奎得的画廊,始终只通过电子邮件沟通,所有一切的合约也都是采用电子签名的方式往来。 奎得对这位投资人保有强烈的好奇心却无从查找他的真实身份,在他们之间的联系人也对此讳莫如深,从不多说一句,只是称其为“老板”。 此次科里耶的画展是全国行业内颇为瞩目的画展,科里耶作为本国现代画派的影响力人物已经十年没有开设个展,整个绘画界都在期待科里耶在这十年里的厚积薄发。 而科里耶之所以选择奎得的画廊开展,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拉玛镇是他的故乡,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喜欢奎得的创新和情怀,她的布展风格颇受展商的好评。 所有这些加起来,也令画廊工作人员更加关注神秘投资人是否露面。 而奎得对此的态度并不积极,她认为神秘人之所以不露面一定有他的理由,与其猜测其是谁以及来或不来,还不如充分尊重他的意愿,也许神秘人会作为一个普通观众前来,只有自己用心策展,才是对投资人的一种认真的交代。 就这样,画展如期举行。 开展当天,画廊门口就排起了长队,还有许多从外地慕名而来的观众。 奎得在展馆二楼的扶手处,抱着胳膊向下观望。 为了表示对这位重要画家的尊重,她换去了日常习惯穿着的连帽衫和运动裤,穿了一件宽松的牛仔衬衫,下摆塞进深灰色阔腿长裤里,外套一件垂坠面料的白色西装,披散着及肩的红棕色卷发,看起来既松弛又正式,正符合画展的格调。 她已陪同科里耶完成了开展仪式,现下画家已前往贵宾室休息。她从一早就觉得昏昏沉沉的,脑袋隐隐作痛,还好一切顺利,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即便是只有五厘米高的方跟皮鞋,奎得也觉得脚底有些痛,可能是运动鞋穿习惯了,皮鞋对她的脚来说总是有点陌生。 她偷偷换着脚脱鞋,好让脚掌获得片刻的放松,第五次换脚的时候却一不小心将一只鞋踢了出去,直接从栏杆的缝隙里掉了下去。 奎得捂住自己的嘴,看着那只鞋从天而降,直直掉落到一楼中庭。 谢天谢地,没砸到人,可是…太丢脸了。现在一定有很多人看见了这只鞋。 奎得光着一只脚转过身去,想叫助理下去帮她捡,却没找见人。再回身向下看时,谢迩正提着那只鞋抬头看着她。 谢迩提着鞋走上二楼,弯腰将其放置在奎得脚边,然后直起身淡淡地说:“你放心,没人看见。”他又似笑非笑,“只有我看见。” 奎得脸上发烫:“谢…谢谢。” 她穿上鞋,站好,与谢迩保持一个小臂的距离。 不知为何,现在的她一见谢迩就脸红心跳,较之前更甚。 谢迩今天的衣着也更正式一些,他换上了深蓝色羊绒西装外套,米白色棉质衬衫,卡其色休闲裤,衣着虽然随意,但显得格外儒雅。 奎得转念想到刚才,这位儒雅的先生竟提着一只女鞋走上楼梯,就忍不住笑出来了。 谢迩见奎得嗤嗤地笑,明白她在笑什么,也跟着低头笑起来。奎得又见他露出那排整齐的牙齿,心神又回到那个夜晚。 “好了,不笑了。”谢迩勉强收起笑意。 此时奎得的心情倒是放松了许多,回应道:“老师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画展真的很不错,奎得。”他说,“科里耶的画一向色彩浓烈,你用浅色的极简装饰就很恰到好处,而且布光也很合适。”说起绘画,他就展露岀专业的神态。 奎得对自己的审美一直保有自信,然而现在听到谢迩的夸赞,更有一种特别的高兴。 “绘画这方面的审美,其实还是老师你教我的。”奎得认真地说。“科里耶正在贵宾室休息,我可以为老师引荐。” “不了,谢谢。”谢迩拒绝得很干脆,“和偶像之间,还是保持一些神秘感比较好。”他浅浅地笑着,迟疑了一会儿,接着说:“我今天来,一是为了来看科里耶的画展,二也是有话要和你说。”他的表情逐渐沉下来。 第6章 悸动:互相讲道理 奎得也正色答道:“老师你说,我听着。” “有关我和你哥哥的事,我想我有必要和你知会一声。 “得知肇事者身份后,我就去德加镇呆了一段时间,我走访了周边的商铺和居民区,收集了一些私人店铺的监控视频和目击者提供的线索,我的律师说,现在基本可以用这些证据起诉他了。 “我知道,你也许心里会有些不舒服。 “但,我姐姐已经为别人的错误付出了生命,我认为肇事者也必须得到应有的惩戒。你能理解我吗?” 奎得觉得自己脑壳上的血管跳了几跳,晃了一下神。没想到他专程来跟她说这件事,而且态度那么诚恳。 其实对于哥哥所犯的错误及其态度,奎得内心本身也是极度痛恨的。 哥哥在她心中,并不能算一个亲密的家人,甚至可以说和一个陌生人无异。但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她现在世上唯一的血亲,说毫无触动是不可能的。 从得知这件事到现在,奎得还没有沉下心来思考过。但现下她的想法是干脆并且毫不犹豫的——良心不可辜负,罪孽也须偿还。 “我明白。”奎得坚定地直视着谢迩:“哥哥犯罪在先,如果任由规则丧失,这个社会也将毫无公平可言。老师,你不必顾忌我。” “可我不知道,如果他败诉,会不会对你的事业有影响。”谢迩低垂着眉眼,看着奎得的鞋尖。他难得这么没有底气地说话。 “不会。”奎得觉察到了谢迩的心情,“如果大众知道我包庇一个犯罪的哥哥,这可能才会影响我的事业。” 奎得这句话说出来,完全是为了令谢迩安心。可实际上到底自己是不是会毫不在意,奎得心里也没底。 而谢迩听见奎得这么说,心放下了一大半。 他双手正了正外套前襟,对奎得说:“另外我还要和你说件事,我下周要去穆里克镇的费利教授家送画,他定了我一幅画。费利教授,你认识的。”谢迩好像是一位老朋友一样平淡地与奎得交代自己的行程,“我不放心物流送,所以我自己去一趟。他邀我一起去河湾采风,这次我可能要走一个星期。” 或许是不愿再令奎得担心或失望,他特地来嘱咐一声。奎得明白他的用意,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喏喏,却心内欢喜。 谢迩环顾了一圈画廊,回过头对奎得说:“画展我看完了,是真的很出色。科里耶一向是我欣赏的画家,你的布展为他的画锦上添花。”然后他微微躬了躬身,说:“那么,我走了,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话,尽管找我。” 他似带着歉意,却又不卑不亢。他说话有条有理,也不拖泥带水。他为人坦荡,而又带着些许不可侵犯的威严。他即便态度严肃,可还不忘关心和礼节。 奎得形容不上来这种印象,却心驰神往。她琢磨了很久,只觉得他像个贵族,既高傲又随和。老师,他只是一个画家吗?他到底是谁? 奎得被自己突然间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 而此时她已无力思考,谢迩一走,她的注意力再次回到脑壳上,竟然疼得更厉害了。她要去找一颗止痛药,或者好好睡一觉。 助理缪里正陪着贵宾参观,行至此处,见奎得脸色苍白,上前搀扶。 “奎得,你怎么了?又头痛了?” “没事,我休息一下就…”话没说完,她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7章 病了:不是绝症吧? 奎得被助理和同事们手忙脚乱地抬上沙发,缪里从饮料柜里取出一瓶冰饮压在奎得的额头。 奎得只晕了一分钟,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前是七八个人注视着她,缪里一只手还按在她的额头上。 奎得现在只觉得浑身酸痛,头疼倒是好了些。 “我刚才是……晕了?” “是啊,你现在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好像……还好……就是身上好痛。” “那是你跌倒时磕碰到了。” “奎得,你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 “我没事。”奎得挣扎着坐起来,但感觉浑身瘫软没有力气。 “我们现在走不开,要不要打个电话叫泰利送你去医院?” 奎得的感觉的确不是太好,就点头同意了。 时值中午,泰利正准备去酒上班,接到电话便不假思索地请了假去画廊接奎得。 泰利和奎得从小就是无话不说的朋友,她们小时候是邻居也是同学,两家的关系也很不错,经常互相来往。 奎得自从父母相继去世以后,偌大的房子里日常只她一个人居住,虽然她一向善于料理家事,但她的生活起居也一直受着泰利父母的照应,奎得和泰利父母的关系也如同亲叔婶一样。 而泰利也对奎得照顾有加,别说奎得生病,就是奎得在外被流氓吹一句口哨,泰利都能冲上去跟他们打一架。所以虽说奎得是事业上的强人,但泰利更像是奎得的靠山。 当泰利陪着奎得到达医院的时候,奎得感觉自己已经好了大半。 她反倒安慰起泰利:“不用担心,可能我只是没有吃早餐,低血糖了。” 泰利不多说什么,把她安置在诊所大厅的候诊椅上,让奎得等着,自己去给奎得做就诊登记。 直到做了血检,医生告诉他们,血糖的确很低。但有关奎得长期的头痛和今天的晕厥,建议去做更进一步的检查。 做完头颅ri,她们并肩坐在候诊室里等待影像师出具报告。 泰利见奎得双目定定的,明白奎得在想什么:“你不用怕,不管有什么问题,我会照顾你的。再说医生只是保险起见让你做个检查,我以前也晕过,什么事都没有。” “你那次只是中暑,现在可不是夏天。”奎得答道。 “好啦,我可是没见过这么谨小慎微的奎得。”泰利拍拍奎得的后背,并往她嘴里塞进一块巧克力。 “你这是先天性的脑血管畸形。”医生指着电脑上的影像学报告说:“你们看,这里,就是典型的海绵状血管瘤。” “有危险吗?”没等奎得开口,泰利率先问道。 “目前应该还没有。就我的经验来说,病人先前的晕厥应该是低血糖导致的,但她的头痛应该就是因为这个血管瘤。” 奎得现在好像在听别人讲故事一样,自己心中咯噔一下,第一次听到这种病,也不知是好是坏。 “那,这算是绝症吗?”奎得脑子里闪现出各种偶像剧片段。 “当然不算,这还属于是一种良性的疾病。”医生笑了笑,推了推眼镜说:“虽说发病率比较低,但它也不算罕见病,这种海绵状血管瘤目前的发病率统计大概是千分之五到七,可能是先天性的。其中很大一部分患者有癫痫的症状,其次是颅内出血,像你这样只表现为头痛的,已经是很幸运了。” “那能治吗?”泰利问。 “治疗嘛,通常如果症状不严重是不需要特殊治疗的。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血管瘤出血,但是出血量如果很小,保守治疗就可以,如果出血量大,那就要手术了。 你们不用过于担心,现在有很多手术方法可以治疗这种血管瘤。 不过,我们这里的医院不具备手术条件,万一到了需要手术的时候,还是要到首都去才行。” 医生的这段解释真是过山车一般的起起落落,听得两姐妹情绪跌宕。 医生看了看影像资料,接着说:“病人日常要注意情绪和休息,不要过于劳累,也尽量不要剧烈运动或情绪激动,一旦觉得头痛得厉害或者有其他反常的情况,一定要及时来医院。” 从医院出来,奎得都不敢走太快,她虽然勇敢,但着实也很怕死。 她仿佛能感觉到自己脑袋里那个血管瘤在搏动,不知道会不会像个定时炸弹那样炸开。 她想着,万一真的炸了,那就得去首都,拉玛镇的一大摊子事到时候要交给谁? 她还想着,万一开刀也治不好,那是不是就会变傻,或变成植物人躺一辈子? 自己那么喜欢漂亮,开刀要剃头,那不是得丑死。 现在她又没理由地想到谢迩,如果说现在就死的话,她唯一放不下的应该就是这个人。 第8章 失踪:诡异的纸条 奎得心内戚戚然,万般思绪堵在嗓子眼,也不知道怎么跟泰利说。 泰利太了解奎得了,只要奎得有心事就一直不吭声,心里会有一万个想法奔腾。 “要不要来点气泡水?”泰利侧着头问道。 奎得经她这么一问,才稍稍清醒一点。 “不用啦,我想回去睡觉。”说完,她稍稍振作了一下,打了一个电话给缪里,嘱咐他们好好盯着画展。 “行,今天我请假了,今晚我陪你。” 奎得点点头,挽住泰利的手臂。她现在特别感谢有泰利这样一个朋友,是泰利支撑着她一个人生活下去的劲头。 “其实我特别羡慕你的家庭,你家真的很温馨和谐,你父母对你也一直是有求必应、无微不至。不像我……” “现在我的父母就是你的父母,我们一直都和你在一起,不是吗?”泰利按着奎得的手背,心疼地说。 “是,谢谢你们。”奎得向泰利笑起来,她可太爱她了。 “不用太担心了,医生都说了,这属于良性疾病,没有生命危险。以后真到了需要做手术的时候,我陪你去首都,照顾你几天我绝没问题。” “我知道,泰利,你也不用担心我,我只是一时有点懵,很快就会好的。” “嗯。”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会儿。 “谢迩,你见过了吗?”泰利突然问。 “嗯,见过了。”提起谢迩,奎得就有些触动。 “他……当年为什么突然走了?他告诉你了吗?” 奎得迟疑了一下,“没有,只是寒暄了几句。” 即便是泰利这样的好朋友,奎得也想为谢迩保密他的隐私——虽然这件事与她自己也有牵扯,但她想着或许老师并不希望事情有更多人知道。 “那你打算告诉他吗?” “什么?” “你的病。” “这有什么好说的。” 奎得故作冷静的样子,泰利一眼就能瞧出来。 “你,不打算跟他说些什么?”泰利抬起眉毛盯着奎得,“我知道,你其实一直在等他。” “好,我承认。”奎得举起双手,“谢迩老师就是我的理想型。” “哈哈,你可终于承认了。难怪洛克追你你都毫不动心,那么一个大帅哥。啧啧啧。”泰利爽朗地笑起来,这下,奎得也跟着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奎得,你都二十五岁了,该大胆一些。”泰利的语气三分玩笑七分认真。 这句话让奎得又想起前几天的那个晚上,当时她落荒而逃,实在是太怂了。 如果有时间让她有所准备,也许自己就…… 奎得突然脸红起来,壁咚老师?虽然之前没想过,但……这应该感觉很不错…… 在事情过去后的好几天,她才萌生出这种“歹念”,实在是有点后知后觉。奎得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了。 谢迩如期踏上了前往穆里克镇的旅途。 奎得不放心,提前拜托了画廊的老师傅,帮谢迩妥善装裱和打包了画作。 虽然谢迩走的时候奎得并没有去送行,但谢迩却给奎得发了一条信息:“谢谢帮忙,我五天后回来。” 虽然字数不多,语句简洁,但对奎得来说却是莫大的安心——至少老师不再是不告而别,并且明确告知了自己的行程,似乎是一种亲密的表示。 奎得说不上来这种细微的纤柔的感觉,像是一条小鱼在她心底挠痒痒。 三天后,有个年轻人到画廊找到奎得,自称是谢迩的学生。 “您是奎得吗?”年轻人问。 “是,有什么事吗?”奎得猜不出他的来意。 “我是谢迩的学生,他让我给您带个口信。” 谢迩的学生……奎得想不起来是谁,或许是谢迩在外的那几年里收的学生。 “老师说,请您不用再找他。这是他给您的纸条。” “又失踪??”奎得心里一惊,半信半疑地打开纸条: “奎得,感谢这些天的帮助,我已离开拉玛,以后也不会再回来。谢迩。” 这是……奎得抬起头来再要找那个传信人,却已然找不着了。 这年头,还有谁写纸条传信啊?太诡异了。奎得直觉事情并不简单,她严重怀疑这张纸条的真实性。 但这张纸条上的字迹和那本诗集上老师做的笔记,笔迹看起来非常非常地像。 可是老师日前才通过手机消息告诉他自己的行程,怎么会莫名其妙又突然离去呢?何况老师还有更重要的事还没有完成,他怎么可能轻易离开呢?她是不信这张纸条上的内容的。 “是谁在搞这种恶作剧?太小儿科了!”奎得自言自语,一边前后翻看这张纸条。 奎得想不出来原因,只想到一句话:任何不合常理的事一定有其不合常理的原因。 送信人逃跑,信件没来由,也许老师……遇到了麻烦。 第9章 追寻:思念的路 自从谢迩五年前离开之后,他就换掉了电话号码。直到此次回来,他给奎得发了信息,奎得才又存下了谢迩的新号码。 然而奎得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谢迩。她总是担心自己会打扰到老师,抑或是某种羞怯、或是不自信,使她不敢联系他。 现在,她手持这张来路不明的纸条,心里想着,这趟电话看来是非打不可了。 然而,电话铃声一遍一遍地响,电话那头却始终没有出现谢迩的声音。 奎得打了三遍,都没有联系到谢迩,现在,她的心开始提了起来。 难道……老师真的出事了?能出什么事呢?她心中忐忑,似有不详的预感。 她当下决定,立刻前往穆里克镇寻找老师。 奎得简单安排了几项工作,去加油站加满了油,然后直接驱车前往。 她没有告知泰利,心想着泰利自从得知自己的病,就一直像个妈妈似的对她嘘寒问暖。此次前往,泰利一定会反对,毕竟要独自驾驶3个小时才能到,而且穆里克镇处于德加镇西北,一年四季风沙不断,公路也不如拉玛镇附近那么好走。 行了,奎得来不及思考太多,现在谢迩的安危占据了她整个头脑。她必须要搞清楚谢迩当下的状态才行。 公路仿佛是一条无穷无尽的纽带,远远地指向天边,一眼望不到头。 从拉玛镇出发五公里后,就越来越荒凉了。田野、农舍,逐渐地越来越稀疏,终于道路两旁只剩了荒草和土丘。 时值深秋的傍晚,凋零枯涩的树木在血色的晚霞中,从奎得眼前不断地重复掠过。偶尔有一只乌鸦,在树枝上嘶哑地喊叫,越发显出这片旷野的空旷与荒凉。只有每间隔500米一个的广告牌或路牌,才有些许人类的生气。 奎得从来没有独自驾驶过这条公路,更何况要走那么远。她更专心地直视前方,全神贯注。 但是,这条公路实在是太寂寞了,开半天都遇不上一辆车。要不是导航显示方向正确,奎得都要怀疑这条路是否真实。 她的脑中忽而想起过去自己在阳光明媚的绘画教室里画画的场景,忽而又想起自己19岁时,谢迩扶着她的右手教她使用油画铲的情景。 油画铲可真难用啊,谢迩竟然可以用它画出丰盈的羽毛,惟妙惟肖。 那时候父亲还健在,对她虽严格要求,却也呵护备至。奎得早在年幼时就对绘画很感兴趣,父亲也注意到奎得的天赋,为她请了绘画老师。奎得学得很快,水彩、油画、素描,到了十几岁时,她都能信手拈来,在拉玛当地,属于绘画学生中的佼佼者。而当她见识到谢迩的画,才发现自己与优秀的画家之间有多大的差距。 当时的谢迩,年轻而富有活力,他不仅自己会画,还很会教。除了开办绘画教室作为谋生的职业,还特别喜欢教授小孩子们绘画。他总说,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看孩子们绘画,自己也会收获许多灵感。 记忆中的谢迩,从来没有桃色新闻,从来没有不雅举止,他像是一个美好世界的化身,他总是保持礼节、温文尔雅,与人对话时永远保持着尊重的态度。虽然他本身并不喜欢侃侃而谈,但不管是谁,只要与他说一说自己的事,总能收获到诚恳的回应,所有人都喜欢与他相处。 谢迩不止喜欢安静地画画,他也酷爱足球。 奎得想起那时候的夏天,谢迩在中心广场上和一群年轻人踢球。阳光下,他头发上的汗水晶莹剔透,修长而又强健的臂膀和双腿上,肌肉的线条好似用上好的绳子打紧的结。奎得大概就是在那个地方,突然就动了心。 思春的少女最是贪恋拥有美好身体的少年。18岁的奎得,恰如阳光下的一滴露珠,在见到那一刻的谢迩之时,所有的骄傲都“呲”地一声蒸发完了。 公路仍在蔓延,奎得在这趟寂寞的旅途中,因追忆谢迩而毫不孤单。 晚上7点,她顺利抵达穆里克镇,按照过去费利教授寄来的明信片上的地址,去寻费利教授家。 然而,当她终于找到地址,她所见到的,竟然是一座烧毁的废墟。 第10章 追寻:他还活着 “这是……发生了什么?”奎得吃惊地在车窗里望着,对了半天地址,“没错,是这儿。费利一家是搬走了?”她不愿去想任何不幸的结果。 她开门下车,在屋外绕了一圈。 屋里黑黢黢的,冒着一股焦糊味,地下还存着灭火的水,屋里屋外一个人都找不着。 “去邻居家打听下看看。”她心里慌张,自己对自己说,好似给自己壮胆。 她走向左侧的邻居家敲门,开门的是一位老妇人。 “您好,请问,费利家去哪儿了?”奎得侧身指了指费利家的房子。 “你找费利家吗?别担心。”老妇人慢吞吞地说,“前天他们家着火了,那火势大得,我这辈子都没见过。” “他们家人都还好吗?现在都去哪了?”奎得很着急。 “我说了,孩子,别担心。”老妇人依然慢吞吞地说:“他们都没事儿,现在应该都在医院。有个年轻人,帮他们把孩子救出来了,好像是受伤了。我见着救护车把他接走了。” 奎得心下一沉。年轻人,莫不是谢迩? “谢谢您。”奎得等不及老妇人说完,转身就走。 奎得心急如焚,不知道谢迩现在怎么样了。她只想快点赶去医院,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 她的头又开始疼了。 她进车里找到一颗止痛片吞了下去,然后坐在驾驶座上做了几个深呼吸。 “没事的,奎得,放轻松。”她自言自语道:“一定,没事的!” 晚上9点,奎得在医院的与烧伤有关的楼层一层一层地打听谢迩的下落。 打听到第三层的时候,正巧碰见费利教授在户外平台上抽烟。 “费利教授!”奎得大声喊道。 费利转身,见是奎得,感到特别意外:“奎得?你怎么来了?” “费利教授,我是专程来找……您的!”奎得没好意思直接提谢迩的名字,但她实在是太想知道谢迩的情况了! “找我?有什么事吗?” 费利虽曾是奎得父亲的朋友,但自从她父亲过世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奎得了。所以费利不解,他想不出奎得找他有什么事,又是怎么找到医院的。 “费利教授,您家着火了?您和家人还好吗?”奎得焦急地说:“我是向您的邻居打听,才知道您在这儿。” “我们都没事,就是谢迩受了点伤,现在我在这儿照顾他。” “他……还好吗?” 费利心念动了动,此刻已经明白奎得的来意。他笑着说:“别担心,奎得。你的谢迩老师没事,他只是吸入了烟尘,气管和声带有些灼伤。” 我的谢迩老师…奎得脸一红,不过她也顾不上不好意思了,不管谢迩怎么样,现下最重要的是,她找着他了! 费利指引她谢迩病房的位置,并知趣地留在门外。奎得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推开门,终于见到了谢迩。 谢迩睡着了,病房里很安静,只有氧气装置里的湿化液正在咕噜作响。 奎得轻轻地走到谢迩的床边,见谢迩面目安详,呼吸均匀,心下放心了不少。 她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蹑手蹑脚地挪了挪,好靠谢迩近一些。 她仔细端详谢迩的脸,视线落在他的额头、眉骨、睫毛、鼻梁、唇峰、下巴。今天,她终于把谢迩的脸看清楚了。 她不自觉地想去握住谢迩的手——那只骨感的、修长的左手。但是她伸出手又收了回来,她怕谢迩醒来,她担心打扰他,也担心自己冒犯他,她更不愿意在他面前显示出自己对他的心意。 她将自己的手轻轻地放在谢迩的手旁,近近地挨着。她想着,只要靠近他一点,自己也是高兴的。她此刻看着谢迩,好似生怕他又会突然消失,现在的重逢就像失而复得一样令她感动,她再也不愿见不着他。 正当奎得出神时,谢迩的手却握住了她的。 奎得浑身一颤,惊喜地抬头:“谢迩!” 谢迩无声地望着她,左手紧紧地握着奎得试图从他指尖挣脱的手。 他的手有力、温暖、宽大、略有粗糙。他的目光深沉,牢牢地盯着她的眼睛。 奎得低垂下眼帘,她抬起手,连同谢迩握住她的那只手一起,然后将脸颊靠在他的手背上。 “我以为你……你真的把我吓坏了。” 谢迩沙哑的嗓音在氧气面罩里沉闷地低语:“别怕,我没事”。 奎得这才想起,谢迩现在说不了话。她连忙抽出手来,把谢迩的手放回床上。 费利教授在门口看得一清二楚,这对璧人的柔情蜜意已昭然若揭。他想起自己过去与他的太太也是这般难舍难分,现在看着他们,好似回到自己年轻的时候。 “谢迩,你知道从拉玛开车过来要多久吗?”他指指奎得扔在餐台上的车钥匙。“你为什么不接她电话,你看,害她担心成这样。” “你知道我打过你电话?”奎得生气了,她睁圆了眼睛瞪着他。 “唉,我是怕……”谢迩现在每说一个字,喉咙都感觉火烧火燎的,可他真的很着急想解释。 “好了我不逗你们啦。”费利教授笑道:“他怕你担心,所以故意不接你电话的,他也不允许我接。谁想到你竟直接跑来找他,要是他能料到现在这结果,他一定不会舍得让你一个人开车那么远过来。” 这回,两个人的脸都红起来了。 “难道老师他……也爱着我吗?”奎得思忖着,她已然看出了谢迩对她的牵挂和情意,但她还是不敢完全肯定,而这些点点的甜蜜已令她心满意足。 奎得现在想起了那张纸条,她从包里取出纸条,展示给谢迩看:“对了,老师,你看看这张纸条是不是你写的?” 第11章 破案:怎么又是你? 谢迩支撑着身体坐起来,奎得取了一个枕头塞到谢迩的背后。 他接过奎得递来的纸条,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把纸条还给奎得,摇了摇头,并示意奎得给他纸笔。 他在便签纸上写道:虽然很像,但不是。 “真不是你写的?”奎得摩挲着纸条,“我就知道,这张纸条太诡异了。” “什么纸条?”费利教授也接过去看了看。“的确,字迹特别像谢迩。这纸条哪来的?” 奎得于是把收到纸条的情景和他们说了一遍。 费利教授摸了摸下巴:“据我所知,写匿名纸条主要有四种情况。” 费利本就是研究心理学方面的专家,有关人的行为,他很善于分析。 “第一,神秘感:有些人喜欢制造神秘感和悬念,给对方留下深刻印象。 第二,表达情感:有些人可能感到害羞或不自信,无法直接表达他们的感受,所以通过匿名纸条来传达他们的情感。 第三,恶作剧:有些人可能只是想开个玩笑或者捉弄别人,而匿名纸条是一个较为安全的方式。 第四,警告或威胁:某些人可能使用匿名纸条来警告或威胁别人。” “不过显然,这个写纸条的人,动机更复杂。”费利教授正色说道:“他以别人的名义传达了虚假消息,并且模仿字迹。说严重些,这可以算是犯罪。” 奎得心中一沉。她的脑子里有如走马灯一样闪现出了一排人物面孔,最终停在了维森脸上。 只有他最有可能。 此时她只能想到这个人,尽管她并不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 “有一个嫌疑人。”奎得说:“等我明天回去问他。” “你明天就走吗?要不要休息几天?”费利教授关切地问,毕竟她一个人开那么久的车也不轻松。 “对,我必须尽快搞清楚。”奎得看了一眼谢迩。“您应该也挺忙的,您太太和孩子还需要您照顾。” “没关系,他们都挺好的,现在我们都住在大学的教师宿舍里,没有问题。多亏了谢迩,不然我可能就见不着我孩子了。” “费利教授,您家里损失那么惨重,可您一点儿都看不出来烦恼。” “现在对我来说,只要活着,别的都是小事。”费利教授洒脱地说。 奎得看了一眼谢迩,见谢迩也正瞧着自己,眼神迅疾挪开。 “没想到,老师还是个英雄。”她低低地说,她突然想到什么,又接着说:“您也是个勇士,心态那么坦然。” “是。不过我还是要问,你要不要……多陪陪他?”费利冲谢迩眨眨眼。 谢迩假装没看见也没听见,转过头去看着窗外。 奎得不好意思地理了理头发,“没关系,谢迩老师就拜托您了。我明天就走。” “好,那我现在给你找个住处。” “谢谢您。” 第二天,奎得并未再去病房见谢迩,而是直接驱车回拉玛镇。 奎得现在已经懂得控制情绪,尽量不要让自己过于焦虑。 一路上她都在思考,纸条是不是维森写的?如果是维森写的,他的目的是什么?他是怎么仿造出老师的笔迹的?甚至…这场火灾会不会与这张纸条有关? 她越想越觉得不寒而栗。 但她明白,就算想得再多也无济于事,必须找到嫌疑人才能知道真相。 回到拉玛,她马不停蹄地去找维森。 奎得一晚上只睡了六个小时,又开了三个多小时车,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但她一向不喜欢拖泥带水,要做的事非得马上完成,心里才舒服。 当她找到维森时,他还在他的住处睡懒觉。奎得砸了半天门,他才慢条斯理地来开门。 “大早上的,你来干嘛!”维森不耐烦地说。 “哥哥,你告诉我这张纸条是什么意思?”奎得开门见山。 “纸条?”维森见到奎得展示给他看的纸条,瞬间清醒了大半。 “这不是谢迩写给你的吗?关我什么事?” “这倒是奇了,我都没说呢,你就知道是谢迩写的啦?” 维森立马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他也不狡辩,只耸耸肩,摊开双手摇摇头。 “哥哥,你多大人了,能不能成熟一点?这种小孩把戏玩儿给谁看?”奎得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维森倒是很坦白:“行啦,我去找过谢迩,我告诉他只要他在拉玛一天,我就不会让他好过,包括他那相好,我也不会放过。” “等等,”奎得听到了一个关键词,“相好?他有相好?” 第12章 破案:竟然有个老相好 “你不知道吗?你的谢迩老师,他的老相好来拉玛了,好几天了啊。”维森直着脑袋笑起来。 奎得有些晕,她晃晃头让自己保持清醒。“别扯那些没用的,你先告诉我,纸条怎么回事!” “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我让他别再回来,也架不住你去找他啊,我的大小姐。”他一脸无赖地说。 “就这原因?那字迹呢?你怎么做到和他一样的?” “大小姐,”维森扶着门框挠了挠头,“这个很容易啊,电脑软件就可以分析字体,然后直接生成啊,我只要照着描就可以了。” “就那么简单?” “就那么简单。” “你知不知道这是犯罪?” “犯什么罪了,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不是只有杀人放火才算犯罪,你利用字体软件冒充别人,你没想过后果吗?” “你别小题大做了,奎得。每次见面都是吵架,没完没了地吵架,你不累吗?” 奎得沉默了。 是啊,从小到大,她和哥哥几乎没有和平相处过一天,亲兄妹几乎和仇人没两样。到底是哥哥真的太混蛋,还是自己一直带着偏见,才老是这样针锋相对? “那,”奎得沉住气,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问道:“谢迩在穆里克镇遭遇的火灾,你知不知道?” 她还是想证实一下,火灾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火灾?”维森看起来是真的不知道什么火灾,但他很快明白了奎得问出这句话的真正用意。他高挑着眉毛,大声地说:“奎得,我劝你冷静点,就算你再怎么看不惯我,你也不必样样都怀疑我!” 奎得被他突然的爆发吓到了,她往后退了一步。 “我告诉你,就算我曾经撞死过人,但我不会故意去杀人!你明白吗?你当我是什么?恶魔吗?”他吼道。 “但我怀疑得没有错啊,纸条就是你让人送的,你竟然还那么理直气壮!”奎得也不甘示弱。 “好,奎得大小姐,你是拉玛镇的大老板,你是老爸的宝贝,你是全村人的希望!就只有我,我是多余的,行了?请,你,滚。”他伸直手臂指着门外,手背上青筋爆起,眼睛死死地盯着奎得。 尽管奎得从来都没有和他平心静气地相处过,但维森今次的怒气,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着实被吓到了,刚退后几步,维森就用力摔上了门,门几乎是擦着奎得的鼻子过去的。 奎得从维森的公寓出来,心有余悸。她的思维,现在恰似翻江倒海。 哥哥他,是这样看我的?是我太过分了吗? 她又想起谢迩,心内稍稍安心,还好这张纸条只是恶作剧。 她随即又想起那个“谢迩的老相好”。她是谁?维森凭什么可以用她去威胁谢迩,她对谢迩真的那么重要吗? 奎得别的都能尽量不去在意,唯独这个“相好”令她无法释怀。 “老师……他说过他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的。”她黯然,“他原来是在骗我,他还拿我当小孩子呢。”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回到画廊,奎得见科里耶的画展还在正常进行,观众们的反馈也还不错,才稍稍安下心来。 她顾不上休息,开始安排1个月后科里耶画展结束后的展出。 她叫来缪里:“现在有哪些画家想要和我们签约?” “目前总共有五个签约意向,两个是之前就提过的,还有三个是最近几天提的,可能是科里耶画展带来的影响,我们的画廊出名了,奎得。”缪里兴奋地说。 “之前的不行,他们的画太黑暗,我不喜欢。”奎得也不是什么生意都接。“新的意向,资料发给我了吗?” “我现在发给你。”缪里总是那么高效。 片刻后,奎得收到了缪里发来的电子邮件。 资料中,有一位新晋的漫画家名叫裴迪的,吸引了奎得的注意,原因是她和谢迩是同一所美术学院毕业的,并且毕业年份相同。 “这个裴迪,可以约她来谈谈。”奎得对她很感兴趣,说不定他们是同学呢。奎得还有种直觉,或许她…正是那个“相好”? “另外两个呢?”缪里追问。 “看资料也不错,是很有潜力的画家。你安排时间,在裴迪之后面谈。” 缪里出去后,奎得看着电脑屏幕上那张裴迪的肖像照:黑长直,桃花眼,小巧的鼻子,白皙的皮肤。 “这可不正是男人喜欢的模样么!”奎得自言自语道。 她斜睨着裴迪的照片,把手中的笔往桌上一扔,身体向后陷入柔软的靠背中。“看来谢迩的品味,不过如此而已。” 第13章 裴迪:美女啊 一个星期后,谢迩并未如维森的愿,他还是回到了拉玛。 正如他对奎得说的:“如果一个恐吓就能让我放弃起诉的话,你哥哥未免太幼稚。” 那天,谢迩事先并未通知奎得,而是出院后直接就来到画廊找她。当谢迩出现在奎得的画廊时,奎得惊喜万分。 奎得好几次几乎要确认,谢迩喜欢她。 可她又总会想起,那个维森说过的“她”。 她不知道在他们中间是不是真的有个“她”,而她与老师之间并无任何承诺,她也没有理由去问他有没有那个“她”。 她只是礼貌地回应着谢迩,时刻提醒自己须以朋友的态度与之相处。 奎得的克制和疏远,或许已令谢迩觉察到了某些异样:“奎得,你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不过,我说不好。最近是遇到什么事吗?”他的嗓音还是有些沙哑。 “没有,老师。” “你…之前那么辛苦找到我的时候…”他回忆起当时奎得的急切和柔情,“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他睫毛低垂,视线落在她的唇上。 她双唇轻启,血色饱满的唇瓣圆润而又小巧,看起来像一枚新鲜的樱桃。 “没有。”奎得回避着他的目光。 “好。”他抿了抿嘴唇,失望地说。 “那个,”奎得还是忍不住问,“裴迪,你认识吗?那个新晋漫画家。” 谢迩略一思考,回答道:“认识,她是我大学同学,怎么?” “她…想签约我的画廊。”奎得试探的眼神望向他,“这事,老师知道吗?” “不知道。我和她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谢迩的语气一下子凉了下来。 “哦……”奎得见谢迩这副神态,心中更是疑惑。 “她……想签约我的画廊。”奎得小心翼翼地说,怕踩着老虎尾巴似的。 “你刚才说过一遍了,奎得。”谢迩温柔地提醒她。 “啊对,我是说,正巧我们明天约好了面谈。”奎得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我听说,现在北方包括首都文化圈,都很推崇她的画。至于要不要合作,”谢迩诚恳地说,“你自己决定。” 次日,奎得起得很早。 她在衣柜前思考了好一会儿,最终换了白底灰色大理石纹小立领衬衫、驼色薄尼伞裙,搭配咖色针织短外套和白色短靴。 在无形中,她已默认裴迪就是“她”。并且,她不想在“她”面前有任何弱势。 她早早到达办公室,取出唇膏补了补妆。 片刻后,缪里敲门进来:“奎得,裴迪和她的经纪人到了。”顺势在奎得桌上放下一杯咖啡。 “倒是来得挺早。”奎得暗自嘀咕。“请她们进来。” 奎得快速地上下打量她,见裴迪长得和照片差不多,只是看起来比照片更强势一些。今天她穿了一件绿色连帽风衣和紧腿牛仔裤,一头绸缎似的黑发披散在肩头。 她站起身来,大方地伸出手:“你好,裴迪小姐,请坐。” 裴迪上前几步,与她握了手,然后坐进办公桌对面的沙发椅。 “没想到,画廊老板竟然真的这么年轻。”裴迪笑着说。 奎得只见她的眼睛似乎天生含情,纤长的睫毛低垂卷翘,眼眶中星光点点,似花朵般娇艳动人。这样的相貌,连奎得都不禁心动。 “久闻裴迪小姐的大名。”奎得亦笑着寒暄。 经纪人递上名片:“奎得小姐,幸会。我们这次来是想要和您讨论一下合作的事,不知是否需要我再为您简单介绍一下?” “愿闻其详。”奎得手指交叉放在桌上,身体往后靠了靠。 “裴迪小姐在北方地区已经拥有了比较高的知名度,我们在首都着名的菲嘉艺术馆也开过个展,业内对裴迪小姐的评价也是非常高的。此次是想拓展一下南方的事业,我们得知着名画家科里耶的个展正在您这儿展出,而且非常成功,所以我们非常希望与您合作。” 这位经纪人虽举止颇具修养,但言谈中却带着些许高傲。而坐在奎得对面的裴迪,看起来笑意盈盈,毫不张扬,但眼神中透露着精明,深不见底。 “我已经看过你们日前发过来的画册资料,不过我还是想听听您是怎么评价裴迪小姐的创作风格的。我的画廊是有明确的格调的,这一点,想必您也了解过。”奎得弯曲起右手食指抵住下巴,抬高下颌看着他们。 “我的创作风格就是信马由缰。”裴迪答道:“我的漫画书已经出版了,也许很多人看不起漫画,但我曾师从顶尖的油画大师,我的风格也是独树一帜的,因此根据漫画小说衍生创作的独立作品有很多人喜欢。我相信,我们合作也会给您带来不错的收益。” “裴迪小姐的画,在我看来,想象力特别的丰富。您用色艳丽、大胆,画面观感大开大合,的确很具有观赏性。” “不止观赏性,还有丰富的内在,奎得小姐。”经纪人似是有些许不快。 奎得不理睬他,接着说:“我们画廊的确很喜欢和新晋画家合作,不止我,收藏家们其实也喜欢新鲜的视觉。” “您的画风很明快,非常现代,符合我们一向偏爱的风格。至于能否合作,我还要和我的团队谨慎地探讨一下,我们也要确保达成裴迪小姐所期望的效果。” 双方又接着聊了一会儿,裴迪话锋一转:“谢迩,听说他来拉玛镇了?” “是。”这句问话仿佛是在意料之中,奎得淡然答道。 “之前他在首都发展得很好,一度被业内誉为百年一遇的天才画手,后来不知怎么的突然离开,而他先前的追随者都没找到他的行踪。”裴迪的手指绕着自己的一缕头发,抬眼瞧着奎得。“一直到现在,我才听说他来了拉玛。” 奎得浅浅一笑:“听说您和谢迩是同学?” “是,我们都曾是加那尔大师的学生。” “真了不起。”奎得点了点头。“有关谢迩先生的近况,我其实并不了解。他并未与我合作过。” 奎得对裴迪,没来由地起着戒心。 “好,既然如此,我自己去寻他。”裴迪顺势起身,再次与奎得握手,“谢谢您,奎得小姐。期待能与您合作。” 可算是走了。奎得望着他们离开办公室,长长舒出一口气。 这时,手机上跳出一条消息:“今晚6点有空吗?来我画室,准备了东西给你。” 第14章 约会:亲密而又拘谨的晚餐 是谢迩。奎得盯着这个来电号码看了又看,这是谢迩第一次约她。 她对着玻璃柜瞧着自己的倒影,琢磨着要不要回去换一件衣服。但画廊的琐事很快就占据了她的时间,一晃眼已经将近傍晚六点。 奎得急忙开车去谢迩的画室,一路上想着:这算约会吗?他要给我什么东西呢?我今天的状态够不够好? 也许是过于紧张,奎得一个晃神,车子撞上了一个水泥路障。 奎得下车看了看,车前灯罩撞碎了一个,保险杠也摇摇欲坠。行!奎得暗自叫苦,她前后打量了一下路程,估摸着距离谢迩的画室已经不远,她便上车绕过路障继续前行。 奎得刚下车,就闻到了一股香浓的炖肉味。天知道,自从父亲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闻到过这么正宗的炖肉味,这道菜一直是父亲的保留手艺,也是她最爱吃的一道菜。 奎得想到父亲,就不自觉地湿了眼眶。 她闻着这股香味,来到谢迩画室门前,敲了敲门。谢迩穿着围裙抬着手,用胳膊肘开的门。 “嗨,老师。”奎得打量着这位变身厨神的男神,“你在做……炖肉?” “是,请你来尝尝是不是你父亲当年做的味道。”谢迩点点头,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说。 奎得的眼眶红红的,见谢迩注视着自己,猜他应该已经注意到自己的情绪,但谢迩并未多说什么。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做饭。这道菜你又是怎么学会的?连我都不会。”奎得笑道。 “不会做饭,这么多年我怎么活下来的?”谢迩打趣道。 “我以前吃过你父亲做的炖肉,特别喜欢,特意跟他学的,我知道,你也很爱吃。”谢迩一手端着盘子一手从锅里捞出肋排,自顾自地说。 奎得知趣地上前接过谢迩手中的盘子,只见盘中的排骨色相浓郁、香气扑鼻,淋着黏稠的暗红色酱汁,看起来软糯香甜,茴香、肉桂、还有肉香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原来你叫我来,说有东西给我,就是这道菜啊。”奎得把炖肉放上餐桌,发现餐桌上已然摆好了若干道菜,虽然简单但很精致。 谢迩只是笑笑,让她好生坐在餐桌前等着。奎得也就乖乖坐好,直盯着谢迩高挑的背影出神,头一回和老师单独吃晚饭,奎得的心跳得热烈。 准备停当,终于能一起坐下来吃饭。也许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只是默默吃着,纵使心中有千言万语,头抬起来瞧一眼对方,就又咽下去。 谢迩见奎得吃得差不多了,问道:“今天的菜,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真的很好,老师。”奎得低着头,用叉子拨弄着盘中的骨头,答道:“就是我不知道今天有这么一顿大餐,也没有准备回赠的礼物,真是不好意思。” “什么大餐,不过是一顿便饭。”谢迩递给奎得一张纸巾,“我就是……想请你吃顿饭,谢谢你之前赶那么远的路来看我。” 两人沉默了一小会儿,谢迩忽然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老师了?” 奎得不明白谢迩问这话的用意,抬眼看着他。 “我已经不是你的老师了,奎得。”他深深地望着她:“上次在医院,你喊我谢迩来着。我觉得…这样称呼就很好。” 对了,那天谢迩醒来,奎得就是喊的他的名字。 奎得望向他的眼睛,他目光炯炯,眼中似有一汪湖水,波光潋滟、深不见底。 奎得痴痴然望着谢迩,只觉他眼中的情意已昭然若揭,偏又突然想起裴迪。 她连忙垂下眼帘,不合时宜地脱口问道:“你和裴迪,只是同学吗?” 第15章 修车:他还有什么不会的? 谢迩正期待奎得的回答,却不想奎得问出这个问题,表情就有些僵硬。 “是,我们曾跟同一个老师学过画。”谢迩坐直身体,淡然道。 “哦…”奎得现在满脑子都想搞清楚这个女人是谁,但又不敢问。 每次看到老师,她就发怂。不敢动,不敢说,但又老问出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有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受不了。 “我在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在接画廊的订单了,她做过我一段时间助手。”谢迩像是在着急解释,“也就是很短一段时间。” 他望着奎得,奎得却红着脸,眼睛盯着餐桌上的残羹剩饭。 谢迩没再说什么,默默站起来替奎得收掉了餐巾和餐盘。 他把餐盘放进水池,打开水龙头,流水的哗哗声掩盖了他们之间的沉默。 “他是在有意隐瞒什么。难道真是前女友?”奎得想着,“前女友也没什么大不了嘛,这么尴尬,怕不是还忘不了。” 奎得现在有些伤心,也有些生气。但是看着他独自洗碗的背影,又莫名心软。 “我来洗!”奎得站起来,对谢迩说。 “不用,我来。” 奎得有些不知所措,在别人家做客,既没有带礼物,也没有帮忙,怪不好意思的。 “那个,”奎得想着怎么扯开话题,“上次费利教授家失火,后来警方有调查过吗?” “查过了,但是还没查到明确的起火点,只是估计可能是电线短路造成的。” “我听邻居老奶奶说,火势很大。” “是的,当时我们都在屋里睡觉,是烟把我们呛醒的,等我们醒来,客厅已经是熊熊大火,根本没办法救了。” “可你救了他们的孩子。” “只是举手之劳。”谢迩轻巧地答道。 谢迩还在刷着盘子,奎得静静地看着,脑中轮回播放着一句弹幕:他刷碗的背影很性感。 她想了想,还是走,不然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谢迩擦了手送她出来,还装了几个橘子给奎得带着。 “老师,你这样真的很像我爸爸。”奎得想起自己过去出门时,父亲总是习惯在她的包里装上一两个水果。 谢迩笑了笑,伸手摸摸奎得头顶。 奎得的眼睛热热的,这是十八九岁时,谢迩经常对她做的动作。每当她的画有进步,谢迩就会摸摸他的头,赞赏她。 奎得现在仿佛又回到过去一样。 告别后,奎得钻进车里刚想启动,谢迩却来敲她的车窗。 “你怎么回事,车前灯都碎了。” 奎得这才想起来,来的路上撞到水泥路障的事。 “啊,对,”奎得急忙道:“我这就开去修。” “现在这个时间,应该没有修理厂还开着门了。这样,附近有个修理厂,我认识他们,我陪你去。” 于是谢迩开着车,带着奎得来到这家看起来年份已经很久的修理厂。 修理厂的大门还没有关上,值班室里传出电视机里的声音。 “喂!阿杰!”谢迩把头伸出车窗,大声喊道。 有个年轻人从值班室里出来,见到谢迩十分高兴。 “谢迩!你怎么来了?好久不见!” “是啊,我来修车。”谢迩伸手向车头指了指。“顺便再检修一下。” “不用,我前不久刚检修过。”奎得连忙拒绝。 “你这车,我开着感觉不太对。之前应该没给你修好。”谢迩一边下车一边说。 “你不知道,奎得小姐,谢迩老师过去可喜欢修车了,尤其喜欢老爷车,他休息的时候老爱在我们这儿抢我们的活儿干。” 谢迩笑着摇摇头说:“别听他胡说,他们是觉得我修得好,非要跟我偷师。” 他们一起大笑起来,奎得也笑了。 虽然才晚上七点半,但初冬的夜晚已经来临。 奎得抱着胳膊站在厂房里看着谢迩修车。他高高地挽着袖子,小臂上的线条粗壮有力。 “你的手,真不像画家的手。”阿杰打趣道:“哪个拿画笔的手像你这么粗糙的。” 谢迩笑道:“你见着的画家应该都是有钱的画家,他们除了画画什么都不动手。我这种穷画家的手才是正常人的手。” “可是谢迩老师画画和修车一样好,如果做外科医生,大概也很不错。” 车场里此刻的氛围特别轻松,谢迩也跟换了个人似的,特别爽朗。 奎得心中很是舒畅,她在车子旁的板凳上坐下来,陪着谢迩。 “你这发动机需要清洗和调整,刹车系统需要更换新零件,悬挂系统也需要进行维护。”谢迩不抬头,一边检查一边说。 “嗯。”奎得简单地答应着。 阿杰给他们拿来两瓶水。 “跟你们说一件可笑的事情,”阿杰突然想起什么,拍了拍手说道:“早上有位女士让我们去拖车,他先生的车坏了。” “我们把车拖回来检查,发现发电机坏了,我们当时在想,到底什么原因把发电机搞坏了,看起来还挺新的一台车。” 奎得和谢迩也感兴趣起来。 “查了半天,问了半天,你们猜怎么着,是这位女士不让先生出去打牌,在车上接了一台高功率的电磁炉,故意把车烧坏了。哈哈哈…” “为了不让先生出门,把车弄坏的代价可真是有点大。”奎得哈哈大笑道。 谢迩也笑了,但他笑着笑着,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第16章 危险:有人要杀我 “老师,你怎么了?” “我想到一件事。”谢迩抬起头认真地说,“我在费利教授家的时候,费利收到过一个香薰机,但谁都说不是自己买的,费利太太以为是买东西的赠品,就收下了。” “你是在想…”奎得似乎有些明白谢迩的意思。 “对,我要打电话让费利回那间屋子去找香薰机。” “如果是真的,那会是谁干的呢?” “现在还没有定论,只是我的猜测。费利教授家才刚翻新过不久,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电路短路呢?无论如何,也应该好好查一下。” 奎得现在还是想到了哥哥维森。 “我哥哥写的那张纸条,你记得吗?” “记得……你是想说…” “对,他写那张纸条只是为了让我打消找你的念头,但他怎么能确信你不会回来呢?” 谢迩沉思了一会儿,对奎得说:“不会是他干的,虽然他比较缺乏法律意识和道德感,但是他为人不算精明,他只是纨绔,绝不是穷凶极恶的那种人,他干不出来那种事。” 奎得听他的分析,觉得很惭愧。对自己的哥哥,她甚至比一个受害者更具有偏见。 “好。”奎得点点头,“但我总觉得,失火也许和那张纸条有联系。可是,如果真的存在凶手,那么他要杀的是谁,是费利还是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或许你哥哥只是被利用的一个环节。”谢迩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说:“我知道他们要杀谁。” “他们是谁?”奎得难以置信,这竟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这些你不用管,奎得。我自己会解决。”谢迩示意奎得不要再问。 尽管奎得心中有一万个问题,并且这些推论着实把她吓坏了,但她还是忍住了没有再追问下去。 谢迩自顾自地又开始给奎得换灯罩,脸色沉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过了一会儿,谢迩抬起头说:“奎得,现在我和你哥哥的官司有些麻烦。” “怎么了?” “事故发生后,他买通过交通执法官和其他一些官员,这些证据还没掌握,并且很难取证。” “你准备怎么办?” “可能需要比较久的时间,还有比较多的精力。我不一定会一直在你身边。” 这句话,令奎得的心觉得暖暖的,砰砰直跳,却又觉得像是某种嘱咐。 “所以你自己开车要小心,一个人住也要小心。”谢迩接着说。 “我没关系,反倒是你……”奎得想起那个梦,谢迩浑身是血的样子好像真的一样。 “我就不该跟你说这些。”谢迩笑了笑说,“没事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别怕。” 明明可能是身处危险的人,却来安慰没事的自己,奎得现在有无限的感动和伤感。 她又开始头痛了。 奎得坐在一旁,一只手托着腮帮子,静静地看着谢迩修理完,合上引擎盖,并把她的挡风玻璃擦干净。 谢迩洗了手,见奎得不起身,也坐到奎得身旁。 谢迩柔声问道:“怎么了,在想什么?” 奎得不说话,只是伸手去握谢迩的手。 谢迩把她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手心,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的眼睛。 “我知道你害怕,但你不用担心我。我说了,那只是猜测。好了,我送你回家。” 这时,谢迩的电话响了。他按下免提:“喂?” 电话里回答:“你好,谢迩,我是裴迪。” 第17章 白月光:你真的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 谢迩问道:“裴迪,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随即关掉免提,把电话放到耳边,一边接听一边走出车场。 谢迩不让奎得听见他与裴迪对话的举动,这令奎得很不高兴。 或许真的是他的“白月光”?奎得心里嘀咕着。 有关谢迩过去经历过什么,除了3年的师生时光,奎得的确对他一无所知,这也是奎得始终不能放心大胆地去爱他、或确信他爱自己的原因。 此时此刻,奎得觉得自己是弱小的、孤立的,她觉得自己是被谢迩和裴迪两人无形中推到荒野里的那个人,她站在空无一人的野地里,无人在乎。 奎得此时想要一走了之,以体现自己的不快。却又耻笑起自己来:什么都还没说呢,或许我只是误会了老师,把关心当成喜欢了! 她摇着头笑了笑,依然端坐在板凳上没有动,静静等着谢迩打完电话回来。 谢迩接完电话,快步走回到她身边。 “是裴迪,”他似看出了奎得的不自在,“我和她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讲,所以……” 显然他自己也不太满意这个解释。于是他坐下来,侧过身望着奎得,“你……不高兴了?” 奎得被他这么一问,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没有……” “我知道你生气了。” “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你……”谢迩戏谑的神态又出现了,“算了,不说了。” 奎得坐直了身子,眼睛盯着前方大树上挂着的灯泡说道:“你看,我就是这个。” 谢迩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笑了起来:“我知道你生气了。” 奎得这回不回答他了,她觉得在他面前,自己老像个小孩似的,真是丢脸。 “好了,我实话告诉你。”谢迩正了正脸色说道:“我过去和裴迪一起上学的时候,她的确对我表示过好感。”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奎得的脸色,而奎得则低垂着眼帘望着脚下的尘土发愣。 “当时我和她是整个学院公认的一对,论绘画技艺,我们是加纳尔大师同时期最出色的学生。” “哦……”奎得现在听到这些,倒是不意外了,这些她早就都想过。 “只是我,从来没有真的和她在一起过。”谢迩绕着双手的大拇指,“之前在我家,你问我裴迪是谁,我就明白你应该对她有些芥蒂,所以我就没让你听我和她的电话,我怕你误会。”谢迩解释道。 “没有,是你误会我了,老师。”奎得的睫毛抖动着,谢迩看见她眼中忽闪着的光点。 “是我太傻了,其实不让你听才更是误会。我只是害怕……”谢迩伸手去拉奎得的手,却被奎得躲开了。 她站起来,说道:“夜深了,回家。”她虽未正视他,却暗中隐藏笑意。 谢迩仍继续说道:“她刚刚找我,只是跟我打个招呼,真的没什么。” 奎得笑了,她说:“我知道。”她转过身,瞧见谢迩刚刚穿上的夹克衣领还没翻好,下意识地伸手去替他整理。 谢迩的喉结动了动,轻声道:“奎得,你真的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 第18章 阴影:你不用担心 “谢迩老师!准备走了吗?” 正当奎得思考怎么回答的时候,阿杰从门房里出来。 “是,车修好了,我们打算走了。谢谢你阿杰。” “没事。”阿杰拍拍引擎盖说道:“谢迩老师第一次带女孩儿过来呢。奎得小姐,谢迩老师真的很不错。”他冲着谢迩眨眨眼。 “是,可奎得小姐有她自己的想法。”谢迩倒也不避讳,笑着望向奎得,奎得却红了脸。 “我们走。”谢迩打开车门,让奎得坐副驾。“我开车送你回去。” 谢迩驾车驶出车场,车里的气氛沉默却暧昧。 “老师,修车的时候你说有人要杀你。”奎得看见路旁一盏坏了的路灯,忽然想起这个话题,心里发慌。 “你不用担心,奎得。”谢迩直视着前方,“他们不敢在这儿动手,因为拉玛有他们要维护的人,起码在拉玛镇不能出任何意外事件。” “所以他们选择了在德加镇动手?”奎得觉得有些可怕,在这个与世无争、一向处于风暴外围的小镇,这些事情对她来说实在是过于遥远。 “是,我不知道他们已经在跟踪我了,但应该就是我再次回到拉玛镇后他们才找到我的。不然他们应该早就动手了。”谢迩脸上的表情毫无波澜,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杀你?” “我现在告诉你这些,已经说得太多了,奎得。你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谢迩皱了皱眉,继续说:“因为我手里有些很重要的东西,他们在没有拿到之前,不会对我怎么样。火灾应该只是警告,如果真是如此,那我着实要对费利说声对不起。” 奎得心中的谜团越来越大了,但既然谢迩不愿再说,她也不便再问什么。她心想,只要谢迩不离开拉玛镇就好,至少能保住性命。 “怕吗?”谢迩瞅了一眼奎得,问道。 奎得抓紧胸前的保险带,点点头。 “我看你在画廊的时候倒是雷厉风行,什么都不怕。去年你助手把菲林的雕塑弄坏了,你是怎么和菲林谈判的还记得吗?”谢迩笑着问。 “记得,那次菲林提出了一个天价的赔偿,远远超过了雕塑本身的价值。是我们的失误的确没错,但他太过分了。”奎得也笑了,转而她又想到一个关键点,“去年,你还没回来呢,老师。你怎么知道的?” “在拉玛镇,你的哪件事不是新闻?何况得罪了那么大一位艺术家。” 奎得看着谢迩的侧脸,他浅浅地笑着。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奎得觉得,谢迩总是有一种强大的能量,能带给人无限的安稳。 夜里,奎得又一次被噩梦惊醒。 这一回,谢迩终于没有被暗箭击中,但奎得却被一股黑暗的力量牢牢捆缚,挣脱不开。她拳打脚踢、声嘶力竭,但谢迩却不见了。 她哭喊着从梦中醒来,胸口剧烈地起伏。 她定一定神,却放下心来——至少谢迩活着,她终于成功地救了他。 她再也睡不着,下床去厨房倒了一杯凉水,站在窗口向外瞧着。 昨天晚上和谢迩说的话在她脑中不停地回荡,有无数个谜团,都在印证这个梦。 她望着天色逐渐显出鱼肚白,朝霞从地平线上逐渐渲染起来。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更勇敢一点,陪老师一起面对一切。 一个月后,奎得的画廊迎来了新一期的展出,主题是“现代印象派画展”。本次展出吸纳了全国优秀的现代派艺术家的作品,也包括裴迪的画作。 开展当天,所有的参展艺术家齐齐亮相。裴迪身着一袭玫红色正装,在一群人中显得鹤立鸡群。 “谢迩!”她踮起脚,向谢迩挥手。 谢迩和奎得一起,正打算去喝杯咖啡,见裴迪招呼,便停下脚步。 “终于见到你了!”裴迪笑意盈盈,“打了你好几次电话,不是没空就是有事,你可真是大忙人。” 奎得见到她就心中不悦,却也不动声色。她想走开几步,谢迩的手却轻轻地搭在她的手肘上,无声地挡住了她。 裴迪见此举动,却也识趣,“既然你和奎得小姐有约,看来我不便打扰啦?” “是。”谢迩倒也不客气,简单答道。 “谢迩,你为什么不在奎得的画廊开画展呢?” “我对那些不感兴趣。”谢迩语气冷淡,“虚名而已。” “那倒是,你从没开过画展,但你的大名倒是响当当的。”裴迪笑起来,金色的耳坠也跟着来回摇荡,“不像我们,得靠画展才能积累名气。” “名气并不能让艺术增加内涵,只是增添烦恼的东西而已。”谢迩双手插兜,瞥眼看了一眼奎得。 奎得此时正在和路过的朋友打招呼,红唇温润,笑意盈盈,全然不在乎他和裴迪说话的样子。 谢迩礼貌与裴迪打了个招呼,和奎得两人走出画廊,到旁边的咖啡店点了两杯咖啡,在店外的门廊上小坐。 阳光明媚的初冬,虽稍有寒意却也清爽惬意。 奎得呷一口咖啡,斜眼看了看谢迩,却见谢迩也正看着她,就低头看向别处。 她知道谢迩望着自己,只当什么都不知道,瞧着咖啡杯说道:“你对裴迪那样冷淡,可不太礼貌。” 谢迩只笑着,并不搭话。 “刚刚我跟几个收藏家朋友聊了几句,有好几位对裴迪的画感兴趣。” “她的确很受欢迎。” “谢迩,你真的不想开个展吗?你的画我都看过,我认真思考过,我有丰富的灵感为你去策划一个完美的展览。” “不用。”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把好的作品分享给所有喜欢它们的人吗?大众也有看到和选择他们喜欢的作品的权利。” “我现在没空想这些,奎得。”谢迩认真地看着奎得,似有些不悦。 奎得见谢迩眼神坚定而严肃,不敢再与他讨论下去。谢迩认真起来的样子,有时候还挺吓人的。 “那……好。”奎得喝一口咖啡,不再看向谢迩。 她不明白,为什么谢迩突然生气了。 第19章 危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主题展原定举办一个月。头一个星期里,有意向订画的藏家还不少,但后来几天就都没了下文,而最近几个月出售数量竟然还不如通常情况。 “奎得,北方局势吃紧,艺术行业又受影响了。”缪里说。 “嗯。”奎得坐在办公桌前,盯着预决算报表发呆。 “还有,1个月之前订画的藏家,到现在还拖着尾款不付,艺术家催了好几次了。如果再拖下去,他们可能会起诉我们不履行托管合约。” “嗯。”奎得把脸埋进手掌中,“知道么,还有更倒霉的。我们三个月前就在申请的艺术博览会,现在暂停了,但是主办方说入场费没法退。” “没天理了!”缪里气愤地说。 “开画廊,经营艺术品,就得承担这些风险。”奎得平静地说,“艺术品本来就不是必需品,在太平盛世才有市场,我们这行就是靠天吃饭。” “那眼下的问题怎么解决?艺术家们指控我们失约,我们又没有资金周转。” “我想过了,实在不行就把我家的房子卖了,多少能凑一些安抚那些艺术家。” “那不行,奎得,那是你父母留给你的。要不要…跟投资人商量一下?” 奎得摇摇头,“这个季度的财报已经发给他了,我想他一定也知道一些。如果他觉得有必要出手,不需要我去说,除非…他也有困难,或者他不想再投资我们。” “如果他撤资,那我们会面临巨大的资金缺口!” “是的,现在融资的钱都在业务里流转,画廊并没有多少现金。” 缪里陷入了沉思,奎得也紧闭双唇。 这时电话响起,铃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喂。”奎得接起电话。 “请问是奎得小姐吗?”对方语气严肃而短促。 “是。” “这里是警察局,你哥哥维森涉嫌一起打架斗殴事件,请你来一趟。” “好。”奎得心下暗暗叫苦,心想为何偏这时候,她那不省心的哥哥还要来插一脚。 她取下衣架上的外套穿上,简单嘱咐缪里几句,就开车前往警察局去了。 奎得压抑着怒火替维森交完保释金,大步流星地转身就走。 她完全无视斗殴对方暴跳如雷地讨要赔偿的要求,只冷冷地答道:“我只负责带走我哥哥,你要赔偿是你和他之间的事。” 她转头对着眼看天花板的维森说:“你自己闯的祸你自己解决,并且请你明白,我没有义务来帮你善后。” “你说这话就没意思,我们可是亲兄妹。我还有产业在你手里,你可别忘了。”维森一脸不在乎地说。 “是,没忘呢!”奎得抓住维森的衣领,虽然维森比她高了一个头,却仍被她的眼神吓到,“父亲的遗嘱,我有权随时收回属于你的那份,况且管理权一直在我手中,你也别忘了。” 维森被她噎得说不出话。奎得指了指还在跳脚的“受害人”道:“这个人,你自己解决。保释金我会在你的收益里扣。” 维森道:“喂!扣完就没几个钱了,本来就没多少!就当帮帮忙嘛!” “你现在知道低声下气了?你知道打理生意有多难吗?我不用你出力,每年按收益打钱给你,你那不是跟神仙一样?呵呵,说了你也不懂。”奎得说完便转头就走。 奎得坐进车里,一连串的事情令她喘不过气。之前没空顾及自己的感受,现在停下来只觉得头痛欲裂。 她强忍着头痛,开车拐到一个路口,停了下来,然后拨通了泰利的电话:“泰利,我在警察局附近,你能来一下吗?” 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会叫泰利来,她现在实在是开不了车了。 她现在满脑子充斥着各种事件:资金链断裂、信用危机、维森斗殴事件,以及谢迩与她一个多星期的失联。 出于强烈的自尊,她始终不愿主动去找他,却没想到,之前似乎在屡屡向她示好的老师,竟从那天之后再也没有来找过她。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还是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撩拨她,却又突然疏远? 或许是因为裴迪的出现——不管他怎么说,过去的他不爱裴迪,不代表现在依然无感。毕竟人都是会成长的,现在的裴迪事业有成、容貌出众,的确很吸引人。 呵呵。她冷笑了一声,没想到谢迩,也只不过是个寻常男人。 奎得只觉得自己太累了。她把头靠在座位上,满脑子稀里糊涂地想着,逐渐睡着了。 恍惚间她发现自己在荒原上奔跑,鼻子里喷着滚烫的热气,她低下头,看见自己的手,竟然是一对马蹄。 她一直往前跑着,想停都停不下来,眼见前面是一道悬崖,还差几步就将葬身谷底。 只感觉有一条鞭子在拼命地鞭打她,一个声音从远到近呼喊着:“跳啊!跳啊!” 第20章 惊奇:轻羽量级银腰带 奎得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是泰利摇醒了她。 她此时醒来,心跳飞速。定了定神,仍心有余悸。 “奎得,你怎么把车停在这儿?头疼了?” “对……太疼了,感觉要炸了。” “你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 “还好,现在好多了。” 泰利把奎得扶下车,让她在后排坐好,然后回到驾驶座系好安全带。 “我送你回去睡觉,你太累了。” “回画廊,还有很多事要做。” “医生说你不能过于劳累,你忘了?” 有个亲近的人陪在身边,奎得的精神终于放松下来。 “我没法休息,泰利。艺术行业的寒冬来了。” “生意出问题了?” “对,北方局势现在很紧张,原来的藏家都不敢大方花钱了。” “我看见新闻了,国王府邸前的静坐游行已经有一个多星期了。你说,老国王也挺窝囊,手下的党派争论不休,他动也不动。” “他才不在乎党派之争,反正动摇不了他的皇位。一个党派强了,另一个党派要出头,正好能达成他想要的相互制约的效果。” “但是对我们普通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我听爸爸说,现在需要从北方采购的小麦涨价得厉害。” “这场闹剧总有一天会平息的,就是不知道要闹到几时。”奎得想到可能发生的严重的财务危机,如果局势依旧混乱下去,自己只有靠变卖家产来填坑了。 “你确定要回画廊吗?” “我没事,我就是有点累,在车上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泰利叹了口气,她知道劝不了奎得,于是启动掉头往画廊方向去。 “对了,你来警察局干什么?” “别提了,维森又犯事儿了。” “他又打架了?” “是啊,快三十岁了还这样,没救了。” “要不要,让我爸爸陪他练练?”泰利调皮地从后视镜里看看奎得。 “得了,你爸的身手,得把他打死。” “哈哈哈,不至于。职业拳手下手有轻重。” “虎父无犬女,以后你替我教训他就行了。” “没问题,哪一次你被欺负不是我替你出头?” “对,早知道我也跟你爸爸练拳。”奎得也笑起来。 “现在练也不晚呀!”泰利打趣道,忽而又想起,“你知道么,谢迩老师过去也跟我爸爸学过打拳。” “他跟你爸爸学过?我怎么不知道。”奎得很意外。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他去拳馆找我爸学打拳,不让我爸说。” “难怪。可他为什么要悄悄地练呢,恐怕除了你爸没人知道他练拳?” “应该也有,只是和我们这帮学生没关系,所以我们不知道。”泰利说道:“我爸说他学了两年,还参加过地下拳馆的擂台赛,拿了轻羽量级银腰带。” 奎得深吸一口气,没想到他……还有这一面。 “不过他只参加过一次,我爸说他是个很有天赋的选手,而且以前应该受过训练,有一定基础。” 奎得拐了个弯,在画廊门前停下车。 “好啦,到啦,我的大老板。”泰利跳下车去挽奎得的手臂。“还好吗?你确定?” “好啦,真的没事。你就是我的万能药。”奎得笑着说。 回到画廊,缪里早已准备好了藏家和艺术家名单、以及管理日志和流水统计。 “奎得,你要的资料我整理好了。” “谢谢。”奎得脱下外套,回到办公桌前。 “谢迩来找过你,就你走后不久。” “他?”奎得抬起头,“他说了什么事吗?” “没有,他见你不在就走了。” “我知道了,你去忙。” 一个星期无声无息,这会儿怎么又想起我来了?奎得莫名觉得特别生气。 她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他的号码,找着找着却又放下了。 算了,不理他也罢。她气呼呼地把手机扔到桌面上,身体往后陷进靠背里,转而望着这堆资料出神,她只觉得好累,一动都不想动。 手机响了,是谢迩打来的。 奎得瞧着这个名字在屏幕上闪动,心下既恼又喜。 她故意等铃声响过两遍才接起来,冷冷地应道:“喂。” “奎得,我长话短说。我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给你,当然,这次不是炖肉。” 奎得忍住笑,淡然答道:“什么东西?” “你父亲曾经交给我一件东西,现在我把它还给你。” 第21章 礼物:是想撇清关系吗? 奎得沉声说道:“抱歉,我现在没空。” 谢迩答道:“没关系,我等你。” “我今天一整天可能都没有空。” “那我过来。” 还没等奎得回答,谢迩就挂断了电话。 “搞什么名堂?”奎得一边吞下止痛片,一边自言自语道,“想一出是一出,嘁。” 一个小时后,谢迩抵达画廊。 他径直走进奎得的办公室,和奎得打了个招呼,注意到奎得的脸色很差,问道:“奎得,你不舒服吗?” “我没事。”奎得头也不抬地回答他。 谢迩不再说话,将一个狭长的黑色缎面盒子放在奎得桌上,然后推到她面前。 “奎得,这是你父亲托我转交给你的东西。” 奎得抬眼望了望谢迩,他目光深沉、神情严肃。 她打开盒子,瞬间被一片璀璨的光芒吸引。这是一串华丽的钻石项链,正中的吊坠足有十克拉那么大,晶莹闪烁,灼灼生辉。 “这是?”奎得从没见过这件东西,竟然是父亲给他的? “这是一件皇室珍藏品,至于怎么来的,你父亲没有告诉过我。你父亲当年特地把它托付给我,让我在你有困难的时候给你。” “爸爸怎么会有这么珍贵的东西?”奎得不明白,“他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呢?” 奎得抚摸着这条项链,仿佛触摸到了父亲的手。 “关于这件事,我也是想了很久。我想,他当时应该对他的未来有所预感。”谢迩低缓地说道:“他只说,他这辈子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你,留着这个给你当靠山。” “可是,他为什么要给你呢?”奎得还是不明白父亲此番安排的用意。 “他可能是怕…有人会占为己有。”谢迩双手插进裤袋,他语调和缓,似在追忆过去。 没想到,父亲的庇护在他去世多年后仍在她身边,由她所爱的人带来,以这种方式。 “不,我不会卖的。”奎得把盒子关起来,斩钉截铁地说。“我知道你想告诉我,把它卖了,然后把现在的窟窿填上。” “这是你的东西,你自己决定。”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有困难?”她晕头转向,现在终于想起了这个重要的问题。 “是裴迪告诉我的。” “她?” 奎得撇撇嘴,默不作声地关掉电脑。 “我在咖啡馆碰见她,随便聊了几句。她说她和其他几个艺术家都遭遇了尾款拖欠的情况。”谢迩自如说道:“我想,现在这个时局你肯定会有困难。” 谢迩没有过多解释,而他坦然的态度,已令奎得不愿再怀疑他和裴迪的关系。 谢迩见她依然沉默不语,继续说:“这件珍宝在我身边已经太久了。我是想着,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并且可以独挡一面的人,不管你需不需要,都应该还给你了。” “我没想到,这件东西在我们之间有那么深的渊源。那么,”奎得抬起头认真地望着他,“你现在把它给我,是想和我从此撇清关系吗,老师?” 第22章 心意:对不起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呢?”谢迩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意。 这一笑,倒是令奎得莫名其妙。而随即,她意识到了他想表达的意思,红着脸背过身去。 谢迩扶着她的肩,使她回过来面对他。他在桌前俯身看着她。 “你是不是在气我,一个星期没找你?” “八天。”奎得像个孩子似的在谢迩面前笔画了一个手势。 “想听听为什么吗?”谢迩柔声问道。 奎得最受不了他这样,对自己似有边界却又处处不同,他总是突然变得温柔,使她的心底软软的痒痒的。 “你说啊。”奎得不愿显露任何情绪缓和的迹象,粗声粗气地说。 “我其实也是生了好几天的气,想找你,但又不想找你。” “你气什么?” “画展开幕那天,你问我为什么不开画展,你记得吗?” “怎么了?” “我那天刚和裴迪说过,你是完全没听到吗?” 奎得想起那天,自己虽然在谢迩身边,却一直心猿意马地与各路藏家和艺术家朋友打招呼,根本没在乎他们的对话。 “哦…你和裴迪…说什么了?” 谢迩见奎得的圆眼睛更圆了,显得无知而天真,与先前的一本正经判若两人,好像五年前学画的时候那样可爱。 于是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说:“算了,不说了。我就是不喜欢开画展而已。” “另外,还有一个我生气的原因。”他又说道。 “还有什么?”奎得不懂了,为什么这个男人的情绪那么复杂。 “我已经告诉过你我的处境,我以为你明白……” 对了!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奎得突然想到,现在可能已经有人找到了他的行踪,举办画展也许会带来巨大的危险。 “实在抱歉,我真的忘了。”奎得伸出一只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不好意思地说:“那天太高兴了,我甚至完全忘记了你跟我说过的事!” “其实我也有错,我不该什么都不说。你看,现在我说了,你才明白我在想什么。”谢迩探过身子凑近她一些,“可能是因为,我总是认为你应该都明白,所以我……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他竟对我这样另眼相看——奎得的心里小鹿乱撞,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我这几天想了很多,我们不能总以为别人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要说出来才行。你觉得呢?” “是,知道了。”奎得点头答道,“以后生气要告诉别人为什么生气,对不对?” “对。” “这可是你说的,别忘了。”奎得调皮起来,“不过,我绝不会做先说话的那个人。” “好,以后都是我先说。”谢迩说完爽朗地笑了起来,“别人都说我不爱说话,可偏只有你,老是让我忍不住想说话。” 奎得不语,只低眉含笑,手里忙着把桌上的资料塞进文件袋。 谢迩在办公桌旁来回踱了几步,说道:“那几个打算起诉你的艺术家,你现在不必担心。” 奎得已经收拾停当,正取下衣架上的外套穿上,才刚穿了一只袖子,忽然听到这句话,手里的动作停下来,疑惑地望着谢迩。 第23章 心意:这是生死之约吗? 谢迩猜准了奎得必定要问为什么,抢先说道:“我已经和他们谈妥了,总之,他们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你安心处理其他的事情就好。” 奎得没想到,他在得知自己遭遇的困难后,就算还在生自己的气,也依然第一时间就想办法去为她周旋。 “你真是帮了我大忙,我现在的压力可小多了。”奎得呼出一口气,轻松地笑道。但是她的骄傲挡住了她更多的感激,她只静静地望着谢迩。 奎得实在是很想知道他是怎么与那些心高气傲的艺术家们谈的,然而她深知谢迩的秉性,只要是他不愿说的事,再怎么问也是问不出的。因此她尽管内心充满疑问和猜测,也不再接着问他。 经由谢迩与她的一番谈话,奎得的心情也舒畅了许多,折磨了整整一天的头疼也缓解了不少。 “不如我请你吃饭。”奎得抓起挎包,对谢迩说:“画廊附近新开了一家餐厅,我们可以去试试。” 谢迩答道:“那我就不客气了。”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拉奎得的手,并在她手里塞了一件东西。 “这是……”奎得摊开手掌,看着手里的一枚戒指——这枚戒指由两圈碎钻围绕着一颗大约1克拉大小的红宝石,小巧而又精致。 “现在我也请你替我保管一件东西。”谢迩郑重说道:“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如果有一天我有不测——我是说如果,”他瞧着奎得震惊的眼神继续说:“会有人来找到你,你必须要带着这枚戒指跟他走。当然,这一天未必会来,做好准备总是没错的。” “现在是发生什么了吗?他们…”奎得张着嘴不知所措,她感到惶恐、不安、不舍得。 “没有,别怕。我觉得有些事该有所准备,而且你是我唯一的……”他迟疑了一会儿,接着说:“唯一信任的人。” 片刻,谢迩又恢复轻松的笑容说道:“你可以试试,如果尺寸合适,你可以戴上它,这样不容易丢。就像……”他从领口里勾出那颗黄铜五角星徽章,“像我这样。” 奎得本想忍住泪水,看见这个五角星却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中的泪滴随着笑容扑出来,落在手中的戒指上。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低头默默地将戒指在左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上试来试去,最后选定了最合适的中指,毫不犹豫地戴上戒指。 “这算是生死之约吗?”她举起手,将手背在谢迩的面前晃了晃。她依然挂着泪的笑容,此刻令谢迩无比动容。 谢迩现在后悔了,“我大概不应该这么做,把你卷进来……” “我很高兴,老师。”奎得歪着头盯着他的眼睛,“你把我当成……最可靠的人。” 两人一起离开画廊,并肩走着。 冬天已经来了,街道旁的落叶树已凋零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又轻又脆的落叶像地毯一样,在地面上铺了厚厚一层,干燥而又蓬松。 路上偶尔有车驶过,有人欢声笑语着路过,一切看起来平常而又祥和。 谢迩无声地牵起奎得的手,把她冰凉的手塞进自己的外套口袋。 没有任何言语、也没有任何眼神。他们都深深地低着头,瞧着自己的双脚一步一步地踩在落叶上,瞧着落叶被风带起来转圈、瞧着尘土在风中飞扬。 奎得感受到谢迩手心里的温暖,心中安然却又情不自禁地有些慌乱。 “奎得,我就是怕你……”谢迩欲言又止。 “什么?”奎得抬眼看了看他,他却没有看她。 “我本来不想说的,也没想好现在就托付你那件事。”谢迩沉声说道,“我只是怕你等不了我。” “等什么?”奎得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知道,我还有很多事没有解决。在此之前我不敢把你牵扯进来,可是我不知道要多久,或者……会经历什么。”谢迩头一次这样语无伦次,奎得感受到了他的无助和忧愁。 “我会陪着你的,谢迩。”奎得坚定地望向谢迩。 “你不叫我老师了?”谢迩惊喜地望着奎得,握着奎得的手不自觉地紧了一紧,忽地又显现出戏谑的表情来。 奎得脸红了,她现在才想起,除却上次在医院见到他醒来时的惊呼,她还是第一次直呼谢迩的名字。她假装生气,试图把手抽出来,却被谢迩抓得牢牢的。 “对不起,奎得。”谢迩低声说道,“我真的很怕——令你失望。” “我懂了。”奎得说。 她没想到,她期待了多年的感情,在此时此刻终于得到了确认。尽管他的表白支离破碎,连一个“喜欢”都没提,却字字句句表达着他对她深沉的爱。 她伸开手指,在谢迩的口袋里与他十指相扣。她将身体靠在谢迩的手臂上,脸颊轻轻地靠在谢迩的肩旁。 他们在路上慢步走着,谢迩侧过脸用下巴去靠近她的额头,他的嘴唇若有似无地触碰到她。 奎得低垂着睫毛,她享受着此刻的宁静与亲密,内心却忍不住忧虑。 那个神秘的可怕事件,始终像一团迷雾笼罩在她的头顶,就算再多的甜蜜也冲淡不了。 “谢迩,你到底是谁?” 第24章 表白:大半夜的你在干什么呢? 谢迩没想到奎得突然会问这个问题,他怔了怔。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奎得。”谢迩嗓音低沉地说,他的呼吸落在她额头上。“你只要知道我是谢迩,是个爱你的人,就够了。” “可是,为什么你牵了我的手,却还不愿告诉我真相呢?”奎得停下脚步,站直了身子,抬头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还是要瞒着我吗?那你刚才何必说那些?” 奎得瞪圆了眼睛,红着脸,她的手虽仍在谢迩的口袋里,却纂成了拳头。 “不是的,奎得。”谢迩牢牢地握住奎得的小拳头,“我说了,你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 “我已经决定要陪你面对一切了,你却还不信任我。”奎得用力地把手抽出来。 谢迩伸出手想要抓住这只逃跑的手,却没抓着。 “我担心你,我想陪着你,你不明白吗?”奎得感觉到泪水已在眼眶里弥漫,她告诫自己千万忍住,别过脸去用手背狠狠地擦了一下眼睛。 “你把左手抬起来,奎得。”谢迩说。 奎得下意识地抬起左手,中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在路灯下闪耀着光芒。 “你手上的,就是我的性命。”他重新握住她的手,说道:“我已经把我的命托付给你了,奎得。” 奎得望着谢迩,他的眼神淡然而又深沉,她又看看那枚戒指,越发感觉到这枚戒指的沉重。 “可我有权利知道,我现在是你最亲近的人,不是吗?” “以后你会知道的。我既然选择隐居,就代表我已经决定一个人背负一切,我不想任何人帮我承担。我现在把这个戒指给你,已经是最大的冒险。” 谢迩见奎得的脸色有所缓和,继续说道:“与其让你担惊受怕地保守秘密,还不如让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握着奎得的手,把它放到自己心口,“你为什么总爱让我说那么多话呢?”他歪过头深深地瞧着奎得,“我知道你爱我,而我不知道明天或危险到底哪个会先到,所以我决定要告诉你,我也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哪怕几天、几分钟、几秒钟,请你原谅我的自私。” 先前的他一直是克制的,即使她觉察到一些他的心意,却又总是适可而止。 奎得不知道谢迩这些天到底经历了什么,促使他突然这样冲动,她只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她的百转千回、万里挑一。 她扑进他的怀里,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她不管不顾地大哭起来,泪水使他的衣襟湿了一大片。 谢迩抱紧她,一只手一直拍着她的背,像在哄一个婴儿一样。良久,她还在他怀里抽泣,他却笑了起来。 “你又在笑什么?”她抽抽嗒嗒地问他。 “在笑你,像个小孩子一样。”他在她的额头印下一个吻。 奎得站直了身子,拎起谢迩的袖口擦了擦眼睛,又猛擦了一通鼻涕,说道:“怎么样,小孩就是这样的。” “你瞧瞧你自己,我才回来多久,你就在我面前哭了多少次?”谢迩低头看着奎得,任凭她在他的胸前蹭着脸上的泪痕。“别蹭了,再蹭妆就花了。” “花就花,妆花了你就不喜欢我了吗?”奎得今次非得做个无赖。 “好,好,随你。”谢迩的双臂紧紧坏绕着她,他绝不允许她经受半点委屈。 凌晨2点,奎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的脑子里满满的都是谢迩与她的对话、谢迩牵起她的手、谢迩抱着她的场景,她到现在还难以置信,这个梦中的男人竟如自己期待的那样,也爱着她。 她摸了摸额头,仿佛那个吻的余温还在。她微笑着闭上眼,眼前全都是他的模样。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她拿过来点开,然后笑了起来。 谢迩问:睡着了吗? 奎得回:睡着了。 谢迩:晚安。 奎得:傻子。 谢迩:我爱你,真的。 奎得:我知道。 谢迩:你爱我吗? 奎得:你说呢? 谢迩:你爱我很久了,我知道。 竟然被他看穿了,奎得不太愿意让他占上风,正想着怎么回复他才能扳回一局,谢迩却又发来一句——我爱你,比你爱我更久。 奎得怔怔地看着这条信息,心如鹿撞,她回复道:我想你,想见你。 谢迩:你到窗口来。 开玩笑!他来了吗?奎得从床上跳起来,打开窗户向外望,除了树木、路灯,她连他的影子都没找着。 奎得:骗我。 谢迩:我说什么了?你要说我骗你? 奎得:算了。 谢迩:低头啊,小傻子。 奎得扒在窗台上,欠出身子往下看。 只见谢迩就在楼下,他抬着头,笑着望着她。 “大半夜的你干什么呢?”奎得喊道。 “没什么,想看看你。”谢迩此刻笑得像个十几岁的男孩儿。 奎得也笑着,回身从卧室跑出去,她匆匆跑下楼梯,跑出门,冲进他的怀里。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你?”奎得踮着脚、搂着他的脖子问道。 “因为我也在想你。”谢迩道,“我睡不着,所以就想来看你。” 奎得窝在他胸前,鼻子靠着他的脖颈,她闻到他身上的香皂味,和干净衣服的洗衣液味道。 “我有没有说过,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没有。”谢迩在她耳边低语,“什么味道?” “上次在你工作室,你身上有皮革和棉布的味道,还有巧克力味。”奎得红着脸小声地答道。 “巧克力……对,我那天的确买了巧克力。”谢迩想了想说道,他似又想起什么,他用微微泛红的脸颊蹭了蹭奎得的头发,她的头发上有着茉莉花的香气。 “那天……你的呼吸里还有咖啡味。”奎得闭着眼睛,她贪婪地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慵懒地说道。 “你是小狗吗?鼻子这么灵?”谢迩笑道。 “你那天,是不是在表示……你爱我?”奎得窝在他的怀里低着头,偷偷地抬眼望着他。 “是。”谢迩简短地答道。 奎得晃晃脑袋,鼻子在他的领口来回蹭着,“我就知道……” 谢迩吻着她的头发,低声答道:“都被你看透了。” “我还记得你爱踢球,你喜欢教孩子们画画,你能用油画铲画羽毛……”奎得不理他,自顾自地说道。 “你都记得?”谢迩抱她更紧一些。 “有关你的一切我都记得,谢迩。”奎得抬起脸,松开一只手,抚摸着谢迩的脸颊,“你不可以有意外,不然我一定会伤心得死掉,真的。你千万要记住!” 谢迩抓住她的手,将她的手心放在自己的唇上亲吻着。 “记住了,”他说:“我现在有牵挂了。” 第25章 快乐:我恋爱了! 尽管才睡了四五个小时,七点醒来的奎得却精力充沛、神采奕奕。 她轻快地走进画廊,一路上忍不住满眼的笑意,一旦想起他昨晚从她家楼下离开时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就特别想笑,她从没见过这样可爱的谢迩。 “心情这么好啊?”缪里一见到奎得便忍不住夸赞:“奎得小姐今天好像特别漂亮呢。” “真的吗?”奎得探出身子,向橱窗玻璃的倒影望了望,“好像真的是。” “有什么好消息吗?”缪里问。 “好消息是……”奎得现在满脑子都是谢迩,差点就把这件甜蜜的事情说出来了。 她顿了顿,收拾了一下心情,接着说道:“好消息是,原本打算起诉我们的艺术家,我们可以暂时不用担心了。” “真的吗?”缪里拍着手说道:“谢天谢地,你怎么解决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是谢迩帮忙的。”提到谢迩的名字,她竟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奎得,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缪里兴奋地说:“投资人给我们的账户打了一百万。” “真的吗?!”奎得赶紧打开电脑登录银行账户。 “这是联络人发来的投资声明。”缪里把一份打印文件放到奎得桌上,“他声明了这笔钱相当于之前投资的分红部分,不算在投资总额里,算他个人的捐赠。” “意思是……送给我们?”奎得惊奇地问,一边翻开文件查看,“他真这么说?” 奎得想了想,说道:“不行,这部分我们也要按照商定的利率支付给他分红。等局势有了好转,我们总能有盈利的,不能白拿。” “我同意老板的意见,我们是有情有义的。”缪里举起右手,笑着说。 解决了一件大事,奎得现在觉得更轻松了,她今天根本没有心思工作,她急着想要去找泰利分享自己的快乐。 她去了泰利工作的酒,一进门就快步走向台。 泰力正在清理玻璃杯,突然瞧见奎得心情愉悦地坐上高脚椅。 “说,有什么好事儿?”泰利笑着瞅她一眼,手里的活没停下。 “听我说,泰利,”奎得扶着泰利的小臂说,“你先把玻璃杯放下,放下。” 泰利放下杯子,用抹布去抹奎得的脸,被奎得躲开了,她们咯咯笑着。 “你倒是说啊,大小姐,什么事儿那么高兴?” “我恋爱了,泰利。”奎得好像喝了一杯烈酒,红着脸眯着眼说道。 “哈!”泰利丢下抹布,难以置信地摸了摸奎得的额头,“真的?铁树开花了?你都多大了,你总算恋爱了!谢天谢地!是谁?谁那么幸运?” “你猜?”奎得故作神秘地看着泰利。 “我猜…是谢迩,对不对?除了他你谁都瞧不上。” “就是他。” 泰利钻出台,抱着奎得蹦跳。 “可算是得到这个男神了,你小心被拉玛镇的姑娘们嫉妒死。” “怎么可能!我和他,多么般配。” “哈哈哈哈哈哈,”泰利笑道:“你也就敢在我面前不要脸。” 奎得两只手捧住自己的脸颊,问道:“泰利,我是不是特别可笑?我竟然这么高兴,我现在心里眼里脑子里,一天到晚都是他,怎么办?” “恋爱就是这样的,傻瓜。”泰利拍拍她的头说道。 泰利钻进台,给奎得倒了一杯啤酒。“喏,今天高兴,应该喝一杯。” “对,也祝你早日找到新男朋友。” “啰嗦!快喝!”泰利笑道。 正当奎得举杯,她的手机响起来。 是费利教授打来的。 “喂,费利教授?”奎得疑惑,不知道费利找她能有什么事。 “奎得,谢迩在你身边吗?”泰利的声音里似带着焦急。 “没有,怎么了?” “我现在暂时联系不上他,但我有件事非常紧急,我必须马上知会你们。” 第26章 赛跑:冰山一角已然显现 “什么事,泰利教授?”奎得意识到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 “之前我家的火灾,你也知道,”泰利在电话那头,一反过去开朗活跃的常态说道:“谢迩让我去废墟里找那个香薰机,我找着了。不知道他和你说过没有?” “说过,您接着说。”奎得不由地紧张起来。 “我拿去物理实验室找同事查了一下,里面果然有不正常的装置。” “怎么说?” “有人在香薰机里安装了一个特殊的变压器,只要插上电源使用超过一定时间,这个香薰机就会短路,并且能导致电源温度过高,引起燃烧。” “啊!”奎得深吸一口气,没想到谢迩的直觉那么准。 “那您有没有把这个情况告诉警察?” “还没有,我不知道这中间牵扯到什么……所以我要和谢迩商量一下怎么办。但是我联系不上他。” “您打电话给他了吗?” “打了,但是他一直都没接,所以我才来找你。” 奎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知道了,我去找他,您别着急。” 奎得挂了电话就往外走。 “奎得,你上哪去?”泰利问道。 奎得忽然想到什么,回转身对泰利说道:“泰利,我现在有很紧急的事情,也许会有危险。” 奎得按住泰利的手,示意她先不要说话,“三言两语说不清,我现在去谢迩的工作室,必要的时候我会联系你,请你爸爸带人来帮我。” 奎得的语速很快,泰利努力消化并记住她的话,非常默契地领会了她的意思,并不多问,答道:“知道了,你去!” 奎得跑出酒跳上车就走,她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这是一场接力赛跑,容不得一点闪失。 奎得抵达工作室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她敲门,没有人答应。 她取出钥匙打开门,在屋里探寻:“谢迩?谢迩你在吗?” 没有人应声。 一切都很正常,却又很不正常。 她发现谢迩的手机就在写字台上,一本画册丢在地上。 她点开谢迩的手机,虽然有密码锁着,但显示着未接来电有好几个,说明他已经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应该说,从早上——费利教授开始打第一通电话给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离开了工作室。 他会去哪呢?现在在哪儿呢? 她把谢迩的手机装进自己的包里,她意识到,第一个意外也许已经到来。 奎得现在想到,之前他曾说生了自己一个星期的气,明明是个很站不住脚的理由。按照他的个性,他也许会感到不快,但绝不应该为那么小的事情生气那么久。 那么,那一个星期他去做了什么? 还有,纸条事件直到目前还是并未得到一个确切的结论。难道只是不让她去找他这一个目的那么简单?而维森在中间到底在扮演着什么角色? 以及,裴迪。这个女人明明和他并无暧昧关系,但他始终在对奎得隐瞒着什么。 奎得越想越觉得可怕。而这,也许只是刚刚冒出海面的冰山一角。 第27章 赛跑:解锁新人物 没有任何指示,奎得不知道要去哪寻谢迩,她现在需要自己去找线索。 去哪里?去找谁?奎得思索了很久。 她决定先去找裴迪。直觉告诉她,裴迪一定知道一些什么。 奎得回到工作室,以合作的名义打电话邀约裴迪。 她在电话里并未直接提及谢迩,而是注意听着裴迪的语气和反应,对方并未有特殊的表现,并答应第二天来工作室面谈。 泰利也打来电话询问情况,并问奎得是否需要帮助,奎得只简单叙述了谢迩失踪的事,只让泰利等自己的消息。 这一晚,又是失眠的一夜。 她在电视上、报纸上、网络上疯狂搜寻本地有关抢劫、失踪、凶杀、火灾等各类案件,直到深夜,并未搜索到任何能对的上时间和身份的案件。 或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昨晚,是幸福令她夜不成寐;今夜,是担忧令她辗转反侧。 没想到,爱他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经历无尽的等待和期许,短暂的喜悦之后竟然这么快就迎来了折磨。 奎得反复回想他曾对自己说过的话,终于领会到了他不愿意让自己知道真相的意图。 “我明白了。”她自言自语道,仿佛是在对着脑海中的谢迩说。 我必须好好睡觉,明天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她爬起来吃了一粒安眠药,她要保持精力,现在是她该保护他的时候了。 第二天一早,奎得刚准备出门,突然听见有人敲门。 门外是一个男人,身高和谢迩相仿,穿着黑色夹克和灰色运动裤,白色连帽衫的帽子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因为一晚的担心,奎得几乎将他错认为谢迩,但她很快发现不是。 他见到奎得,直接闪身进门,反手把门关上,一手将帽子向后撸去,露出一对剑眉星目。 他礼貌地问道:“请问,是奎得小姐吗?” “我是,请问您是?”奎得吃惊地望着来人。 “您不必知道我是谁,我是来帮谢迩的。” “他怎么样?他是不是遇到危险了?”奎得的眼睛亮起来,是“那个人”来了吗?她伸出左手,展示那个红宝石戒指。 “嗯。”来人点点头,说道,“请您务必和裴迪保持距离。” “裴迪……她有什么问题吗?” “抱歉,奎得小姐,我不方便多说。谢迩说过,所有的一切要等他自己和您说。”来人的语气平淡,异常冷静。 “那我现在要做什么吗?”奎得摸不清来人的意图,但她希望这个人能给她明确的指示。 “您不需要做什么,我只是来告知您,不要和裴迪有任何关系,她对您来说很危险。” “那谢迩呢?他现在在哪儿?” “我也正在找他,根据他给我的信号,目前应该有人控制了他。” “谁控制了他?他现在有危险吗?”奎得的心快跳到嗓子眼,她浑身冒着冷汗。 “也许……是的。但是具体是谁,把他关在哪儿,我还在调查。可能和他上周在德加镇……”来人自觉说得太多,他突然停下来,不说了。 虽然只有半句话,但奎得很快就想起谢迩声称生她气而不理她的那一周。“请您说下去,求你了。”奎得央求道。 来人思考了片刻,说道:“他上周在德加镇,调查有关希尔小姐的事故,可能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 “希尔小姐……您是指谢迩的姐姐吗?” “是的。” “是不是和那帮官员有关?” “是的,我们没想到,这里面牵涉到非常多的人和非常高的位置。我现在只能说这么多,我要走了,再见。” 来人未等奎得回答,就戴上帽子转身打开门,左右探看了一下很快地离开了。 奎得现在突然接收到这样一个情报,她必须迅速作出判断和应对。 或许眼下的最优解是按兵不动。 她决定还是照约定好的计划,与裴迪见面。她倒要探探她“危险”的虚实。 第28章 对决:光明对黑暗的试探 上午10点,裴迪准时到达奎得的办公室。这次,她只身前来,并未带任何随从。 “您好,奎得小姐。”她款款而来,笑意盈盈,主动与奎得握了手。 “请坐,裴迪小姐。”奎得引裴迪坐进沙发,自己在另一只单人沙发上落座,两人处于90度夹角的位置。 “您上次参加了我们画廊的现代印象派画展,我的主顾们对您的画作很感兴趣。”奎得一脸轻松地对她说道。 “谢谢您给了我这个机会,”裴迪抬起左手搭在沙发扶手上,上身向着奎得稍微倾斜了一些,“我也在那次画展上认识了不少投资人和艺术家,受益匪浅。” “是我的荣幸。”奎得亦浅浅笑道:“今天我约您来,是想问问您,之前您提出的想要和我们长期合作的意向,您目前是怎么想的,有没有变化?” 裴迪稍有惊奇之色,道:“我和我的团队一致认为您的画廊是个值得托付的机构,所以才来找您的,现在应该是您考虑的结果比较重要,不知道您为什么这么问?” “是这样,您也知道,现在时局不好,画廊的生意差了许多,还有很多艺术家遭遇了收不到货款的尴尬,大家都很难做。”奎得抚摸着自己的手背,微微垂首,略有歉意地说。 “这个情况我也遇到了,”裴迪笑起来,继而又沉下来说道:“目前整个艺术行业都比较艰难。但画家也是要谋生的,就算有困难,但生意还是得做,不是吗?” 奎得记着黑衣人的提醒,遂答道:“目前阶段,我们画廊的确有些困难,裴迪小姐固然是我们非常想要合作的画家,但我们目前可能给不了收益的保证,怕耽误您发展。所以我们决定日后再找合适的机会合作,您看可以吗?” “嗯……”裴迪似没料到奎得会给出拒绝的答案,沉思了一会,大方地答道:“好,或许现在的确不是一个好时机,希望日后还有机会合作。” 奎得观察着裴迪,她神态自若,看不出任何不合常理的反应。现在有了黑衣人的警告,她已经琢磨好了如何应对裴迪,她决定再试一试。 “正如您所见,上次画展上,我终于与谢迩先生有了一次会面。”她想到之前有意回避裴迪有关谢迩的话题,就接着这个茬往下编。 裴迪低头整理了一下裙摆,抬头说道:“您认为谢迩怎么样?他愿意跟您合作吗?” “据我所知,他非常优秀。”奎得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谢迩的模样,强烈的思念和担忧迅速占据了她的心,但她随即便使自己冷静下来,接着说道:“他也愿意尝试跟我们合作。” 听见这话,裴迪略有迟疑。但很快,她笑着答道:“没想到,他一向不爱开画展,竟答应同你合作。” “是,他今天下午要和我谈具体事项。”奎得望向裴迪,却见裴迪也正盯着她。 “今天?”裴迪问道:“…这么快…就决定了?” “是的,我也觉得难以置信,没想到他答应得很爽快,就早上,他才打过电话给我,和我约时间呢。说实在的,我也在考虑要不要拒绝,毕竟画廊现在的情况,我刚才也说了。”奎得看着她说道。 “哦……”裴迪移开视线,拿起手机瞧了瞧,说:“不好意思,我今天还有其它安排,时间差不多了。” “没关系,今天跟您聊的很开心。”奎得答道。 “那我就先告辞了。”裴迪站起来,向奎得伸出手。 “那就不耽误您了,再见。”奎得与她握了手,裴迪旋即转身离开了。 奎得在楼上瞧着裴迪走出画廊大门的背影,只见她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快步离开。 “她知道他不在。”奎得这样断定,她对自己说,“所以她现在知道我在怀疑她了。” 第29章 拯救:是美人,也是英雄 奎得拨通了泰利的电话:“泰利,我要麻烦你一件事。” “你说,奎得。”泰利并不多言,她随时准备着。 “我想麻烦你,请叔叔通知他的弟兄们,注意xc78w这个车牌号,尽量注意她的动态,去过哪或在哪停留过。”奎得冷静地阐述着她的要求。 “好……xc78w……我记下了。这是谁的车牌号?” “裴迪的,跟着她应该就能知道谢迩在哪里。”奎得顿了顿,“真的不好意思,泰利,我实在能力有限,我想来想去只有叔叔人脉最广,所以只能请你们帮忙。” “没事的,奎得,我俩还分什么你我,我爸爸就是你爸爸。放心,我这就和他说。你别太担心了。”泰利爽朗的声音给奎得吃了一颗定心丸。 “谢谢你,泰利。”奎得说道。 “不说了,你自己注意安全,不要自己去做危险的事,嗯?”泰利关切着说。 “好,我知道。” 挂了电话,奎得这才意识到,她未曾留下黑衣人的联系方式。现在有许多疑问需要他来解答,如果能联系到他,或许还可以信息共享,更快地找到谢迩。 奎得不知道去哪找他,那么就只能等他来联系自己了。 尽管她现在表现得像一颗悬崖边的磐石,冷静而又稳重。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她的心一阵一阵发慌。 谢迩已经失踪第二天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等——等着泰利父亲给她跟踪的结果,等着黑衣人来找她。 晚上7点,泰利来电:“奎得,有线索了。” “怎么说?”奎得急切地想要知道消息。 “有个经营餐馆的朋友说,他看见过裴迪在那家餐馆见了一个男人。”泰利一口气说下去,“他们交谈了一会儿,那个男人就起身走了,看起来很着急。” “看情楚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吗?” “模样看起来很普通,但是很强壮,”泰利答道,“不过,他留意了那个男人的车牌号,cv890。爸爸已经派人去跟踪了。” “替我谢谢叔叔。”奎得觉得压力很大,她无奈之下让这么多人卷进了这件危险的事,但她别无选择。 “你为什么会怀疑裴迪?”泰利突然想到。 于是奎得就将昨天和裴迪会面的对话简单复述了一遍。 泰利却很担心,“如果裴迪真的与谢迩的失踪有关,你不怕她会对你不利吗?” “这我想过,我认为她不会对我怎样,她一旦有所反应也就代表了她的自我暴露。我愿意赌一把。”奎得答道。 第三天早晨,黑衣人仍未出现,而泰利出现在她门前。 “泰利!”奎得开门见到泰利,一把抱住她,“你怎么来了?” “爸爸说,他们打探到了那个男人的车去过一个谷仓,那个谷仓曾经是里齐叔叔的,很多年前他们就已经搬家了,这谷仓也是早就废弃了的。所以很不正常。” “那么,有人进去看了吗?” “那个弟兄等那男人走了之后去看过,但谷仓门锁着,他从窗户里没看见什么,所以也没敢进去。” “泰利,你认识那个谷仓吗?能带我去吗?” “认识!我可以带你去。不过……”泰利有些迟疑,“会不会有危险?” 奎得心里也有些打鼓,但想到谢迩曾毫不犹豫地替她解围、以及托付给她的使命,她无法过多考虑自己的安危。 “泰利,听我说。”奎得努力地镇定自己,减缓语速对泰利说:“你只需要指引我到达,然后你把车开走,去别处等我,我去看一下就出来,不会有危险的。” 泰利此刻也心里没底,问道:“要不要通知爸爸带人一起去?” “不用,人太多容易被发现。万一谢迩真的在里面,控制他的人狗急跳墙,说不定会造成严重的后果。”奎得斩钉截铁地说。 “好,听你的。”泰利跳上车,坐上副驾,“走。” 奎得跟着泰利的指引顺利来到这个废弃的谷仓。 他们驾车在谷仓周围转了一圈,一个人影都没见着。只看见谷仓前的田野,由于荒废耕种而长起了半人多高的野草。 冬季的风强劲地吹着,野草像波浪一样此起彼伏。浓厚的云层低低地压在上空,仿佛就在她们头顶,随时会掉下来一样。 按照计划,奎得下车后,泰利便将车驶离谷仓,停泊到了距离稍远的地方。 奎得一边观察着周围环境,一边靠近谷仓。谷仓的门锁着,于是她找着一个窗户,从附近搬了几个草垛爬上去,扒着窗台往里瞧。 谷仓里空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她左右查看,谷仓的一个角落里有一只集装箱,这引起了她的注意。 集装箱为何出现在谷仓里,这不合常理。 她跳下草垛,打算在附近找找有没有梯子之类的工具,好让她从窗户爬进去。 正当她左顾右盼寻找工具的时候,突然有个人从后面拽住她,并迅速用手肘卡住她的肩膀,同时捂住了她的嘴。 奎得想要喊叫,却喊不出来。这人捂着她嘴巴的手并不松开,却使她转过身面对着他。 “是你!”奎得惊呼——正是那个黑衣人。 “你不要命了吗?”黑衣人低声吼道。 奎得顾不上许多,说道:“你是来救谢迩的吗?他是不是在里面?” 黑衣人将一根手指抵在嘴边,悄声说道:“恐怕是的。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现在怎么办?我们怎么进去?”奎得问。 “你在这儿别动,我去。”黑衣人从后腰上拔出一把手枪,示意奎得留在原地,并贴着谷仓墙壁持枪绕行至谷仓门。 奎得哪里能放心呆在原地,远远地跟着他。只见他在谷仓门前停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细针,在那把铁锁上试了片刻,就把锁卸了下来。 他绝不是一般人。奎得心想,既然有这样厉害的人物在旁,谢迩定然不会有什么闪失。她的心定下了许多。 黑衣人打开谷仓门,仍持枪警惕前行。他在谷仓里观察了一番,确定没有别人后,径自说道:“奎得小姐,出来。” 奎得于是站直了身子,从谷仓门外走进来。 黑衣人并无犹豫,还是如刚才那样,用细针去试着打开集装箱门上的锁。并无意外地,锁被打开了。 他们合力打开门,只见里面空空荡荡,正中间的一把椅子上,谢迩就坐在上面。 他面色惨白,双目紧闭,头歪在一边。他的头发湿漉漉的,手脚都被扎线带紧紧地扣在椅子背和椅子腿上。 奎得连忙冲过去,捧住他的脑袋轻轻地摇晃着他,“谢迩,你醒醒!” 然而她马上发现,谢迩湿漉漉的头发上,并不是汗水而是干渍的血液,而他的手臂上还扎着一根留置输液针头。 黑衣人拿出小刀,将扎线带割断,说道:“赶紧离开这儿,快。” 此时,奎得看见谷仓门前有人影闪过,她不知道哪来的直觉,只全身心地扑向谢迩,将谢迩的身体牢牢地挡在了自己的身前,只听到“砰”一声巨响,她的后背感觉到重重一击,一股热流慢慢地溢出身体。 强大的冲击使她与谢迩一起重重地摔倒在地板上,但她仍不忘努力撑起身体不令谢迩被她压到。 她只感觉到后背的疼痛慢慢加剧、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在失去意识前,她挣扎着回头,瞧见黑衣人持枪与那人反击,耳边依稀听见谢迩轻轻地呼喊她:“奎得!” 第30章 初吻:我的命是你给的 当奎得醒来的时候,她只眯缝着眼看见窗外的天是黑漆漆的,还下着暴雨。 她感觉自己的眼皮异常沉重,她的手脚气力幽微;她的喉咙里插着管子,似乎是有个机器在帮助她呼吸;而她肺部,随着呼吸的起伏一阵阵地疼痛。 她似乎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地握着。 “嗯……”,她的喉咙里含糊地发出一句声响。 有个人凑近她,呼喊她:“奎得?奎得?” 这个声音,她永远都忘不了,是她魂牵梦绕的那个声音,他现在是那么温柔,那么急切。 她仍闭着眼睛,嘴角却荡漾起笑意——这个人竟这样关切她,这个梦真美。 “醒醒,奎得!”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令她又将陷入沉睡的思维拉回现实。 奎得现在突然意识到,自己受伤了,为了……救谢迩! 可是谢迩呢?他人呢?她着急起来。 “谢迩!”她在模糊的视线里拼命搜寻,伸出手在空中乱抓,“谢迩!”可是她就算拼命喊叫,她只能发出含糊的“呀……啊……”,她无助的泪水从眼角流下来,直流进耳朵里。 “奎得!我在这儿!我是谢迩啊!”这个人紧紧地抓牢她的手,他呼喊着,亲吻着她的手背。 她拼尽全力睁开眼睛,呼吸机和心电监护在一旁嘀嘀嘀地不停报警。 她终于看见了谢迩——他也正瞧着自己,满眼牵挂。 护士跑进来,调整了呼吸机的参数;然后医生也赶了过来,商量着要给她拔除插管。 原来是病房啊。她终于明白过来。她的眼睛只牢牢地盯着谢迩看,医生正和他说着什么,他点了点头。 谢迩蹲下来,一只手握住奎得的右手,另一只手轻柔地将她的碎发捋向耳后,正如他刚回来那天一样。他说道:“别怕,奎得。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 又是一夜昏睡。 雨过天晴的早晨,奎得终于能轻松地睁开眼睛了。 她嘴里已经没了那根管子,只是喉咙里却感觉刺痛,嘴里发苦。 她轻声咳嗽了一声,可是肺部的疼痛令她不敢再咳。 “奎得,”谢迩伏过来问道:“你醒了?” 她一眼瞧见谢迩,想说话却一时发不出声音,她有无尽的担忧和委屈无法倾诉,这令她着急。 她红着眼眶去抓谢迩的领子,试图令他离自己近一些。 他顺势俯下身子,在她唇上印下浅浅一吻,说道:“不着急,以后慢慢说。我知道,我都知道。” 奎得被他这样一吻,所有的不安和恐惧全都莫名消散了。她脸颊绯红地瞧着谢迩,忽而转开头,用一只手挡住自己的脸。 “我现在肯定很丑,而且我还没刷牙!”她沙哑着声音说道。 谢迩伸手板过她的脸,和她额头对着额头,柔声说道:“你永远都是漂亮的,是香的,我的奎得。” 他虽笑着,但眼中的泪水却闪着晶莹的光芒。 奎得也笑了,她抚摸着他的脸颊,问:“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我没事,”谢迩沉声说,“我的命是你给的,奎得。” “不。如果你有事,我也会死掉,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奎得喘着气说道,她忽而想起那个晚上,又想起那只戒指,心下一惊,赶紧抬起左手来看——还好,戒指还在。 谢迩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我不会死的,我再也不会让你找不着我。” “是那个人救了我们。”奎得想起那个黑衣人,她稍稍歇了歇,问道:“他怎么样了?我们是怎么到医院的?” “他没事,你不用担心。是他和泰利把我们送到医院的。”谢迩温柔地说,“奎得,你的喉咙被插管弄伤了,不能说太多话。” 奎得明白,谢迩不打算和自己说太多关于黑衣人的事,于是她也就不再多问,只深深地瞧着谢迩。 “我记得你受了很重的伤,你怎么那么快就好了?”奎得问道。 谢迩笑道:“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两天?” “你被子弹击中肺部,血气胸、贯穿伤,光手术就做了6个小时,万幸没有伤到心脏和大血管。手术后你昏睡了5天,中间醒来过一次,然后继续昏睡了1个星期。” “这些我都不知道。”奎得终于明白了自己呼吸的痛苦来源于哪里。 “我只不过是头被他们打伤了,有些脑震荡,几天就好了。”谢迩给她看了看头皮上的针脚。 “我记得,当时你手上有个留置针头,”奎得艰难地说着,“他们给你注射毒药了吗?” “不是,他们是怕我死掉,拿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所以每天给我打一袋葡萄糖,想这么耗着我,逼我把东西交出来。” “他们太坏了。”奎得皱着眉说:“裴迪,跟他们是一伙儿的。” “这我早就知道了。”谢迩抚着她的手背,淡然说道。 第31章 回顾:可怕的一天 奎得想起谢迩之前提起裴迪时的态度,以及回避她接裴迪电话的情景。原来,他是故意瞒着我——奎得想着。 她刚刚才醒转,说了这些话,对她来说实在是太累了,尽管她还有一百个问题想问,现下也已经没力气了。 谢迩帮她盖好被子,又为她整理了一下头发,轻柔地摸摸她的脸,说道:“累了吗?累了就再睡一会儿。” 奎得只觉得疲累却又安宁,很快就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泰利正坐在一旁玩着手机。 “泰利。”奎得喊她。 “奎得!”泰利听见声音,马上放下手机,凑过来说道:“奎得,你可总算醒了,我好想你!” 说着,几乎从来只会笑的泰利却瘪着嘴哭了。一边哭一边说:“你可把我吓死了,奎得!” 奎得伸手去拉泰利的手,她自己也红了眼睛。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闯过了一次鬼门关。 “不哭,泰利。”她哑着嗓子说道。 “嗯,不哭了。”泰利含着眼泪笑着,“那天我听见有枪响就赶紧开车往谷仓赶,如果晚一些你可能真的就没命了。” “太危险了,泰利。”奎得说。 “是的,后来把你送进医院,我才感到后怕,万一我去的时候歹徒没走,我说不定也和你一样了呢。” “是啊。”奎得现在回过头想想,也觉得后怕。 “其实,我当时考虑不了这么多。后来被我爸骂得狗血淋头的,他说我们两个女孩怎么敢的,至少要知会他一声。”泰利笑了起来,显得特别真诚而又天真。 “谢谢你,还有你爸爸,泰利。”奎得紧紧地握着泰利的手,“真的谢谢。”此刻她除了说谢谢,无法表达她的感激。 她的视线在房间里环顾了一圈,泰利立即领会到,她笑着说:“谢迩回去拿吃的了,别担心。” “哪有。”奎得不好意思地笑着。她现在觉得好多了,胸口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泰利,那天谷仓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跟我讲讲吗?”奎得问道。 “你是说你中枪之后吗?” 奎得点点头。 泰利把胳膊肘支在奎得床边,认真地说起来:“那天我赶到的时候,有个男人正抱着你跑出谷仓,你浑身是血,把我吓坏了。我看他可能本来打算拿枪,见我是个女的就冲着我喊,问我是不是来接你的,我说是,他就把你塞进了车里,然后跟我说等一会儿,他又进去把谢迩背了出来。” 说到那天的事情,泰利就激动起来,一口气接着往下说:“你和谢迩,当时一个浑身是血,一个昏迷不醒,这个男人把你们安置在后坐上之后,叫我赶紧开去医院,他自己却留下了,我不知道他还打算干什么。他看起来特别警惕,而且特别酷。” “反正我当时只知道一个劲往前开,想象着有人在后面追杀我们,我什么都顾不得了,一直到医院见到这许多人才缓过神来。” 奎得回想着当天的情景,这些事情她着实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可见当时自己是多么狼狈,泰利一定被吓得够呛。 “谢迩那天看起来也很吓人,他脸色惨白,头上都是血。”泰利缓了缓,说道,“我打了电话给我爸,他又叫了几个朋友来帮我,我妈也来了,好不容易把你们俩搞定了,可累死我了。” “太麻烦你们了,对不起,泰利。”奎得有种小时候做错事的感觉。 “没事的,虽然危险,但我愿意帮你,奎得。” “那。谢迩的伤势到底是什么情况?”基于谢迩一向报喜不报忧的态度,她不太相信谢迩说的,想要听听泰利的说法。 “明白,”泰利眨眨眼,说道:“谢迩当时看起来挺吓人,不过跟你比起来简直只能算皮肉伤。但话说回来,他也挺惨的,他的头被人打破,还脑震荡,医生说他还吸入过麻醉剂,所以昏睡了一天一夜才彻底醒了。并且,他大概有三天没有进食,抢救的时候是严重的低血糖。其实如果晚一些,你们两个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哦…”奎得吸了一口冷气,他们那些人到底是多大的仇怨,要这样折磨他! “好了,泰利,你别吓她了。”谢迩回来了,他笑着和泰利打了个招呼。 “医生说等你醒来就可以喝一些流食了,你现在要吃一点儿吗?”谢迩把食物摆放在餐台上,问道。 “不想吃。”奎得觉得一点儿也不饿,何况刚才泰利与她说了许多,她还没来得及消化。 “是你最喜欢的玉米汁,南瓜汤,很甜很香,你真的不想喝吗?” 他专注地瞧着奎得,满心满眼只有她一个人,仿佛泰利不存在一样。 奎得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谢迩,他对她的温柔已经不避讳别人了,这令她有些不好意思。 “好啦,我喝。”她红着脸点点头。 而泰利早就知趣地退出房间了。 第32章 喜欢:你哪来那么多钱? 奎得实在没想到,原本高冷的男神,竟然那么会照顾人。 尽管谢迩自己也受了伤,可能还没好完全,可他仍然全天候地守在奎得身旁,每天雷打不动地回工作室3个小时,变着花样给奎得做晚餐。 而每次谢迩回去的时间,奎得总是忍不住担心,一个连一个的信息确保他没事,而他也总是不厌其烦地回应着她。 奎得稍好一些,能坐起来的时候,缪里就来见过她,给她带来一些画廊的消息,汇报一些业务进展。尽管艺术行业仍不景气,但好歹画廊还算正常运营,另外经营着的旅馆正在冬季歇业,也没什么事情。 有了谢迩的悉心照顾,加上得力助手打理恰当的生意,这令她终于能安心养伤。 那天谢迩出去的时候,缪里来了。她给她带来了艺术家简报,主要用来盘点当前艺术家的作品清单、出售和预订情况、收益等等。 奎得看见之前有过尾款纠纷的艺术家还在名单上,并且有新的作品入库,问道:“这几位还是在继续和我们合作吗?” “是,之前他们的确说过要换托管画廊了,但后来还是跟我们续了约。” “谢迩说,当时他去找他们谈过,不知道他都说了什么。”这个问题,谢迩没有具体说,奎得也没想明白。 “之前你说是谢迩和他们谈妥了,但后来我和他们交谈,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我今天来,也是想问问你。”缪里一边切着芒果一边说。 “怎么了?”奎得看着缪里。 “艺术家们说,他们很钦佩我们,能在这样困难的情况下,还是坚持把货款支付清了,他们认为我们很守信用,是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缪里把一碗芒果块递到奎得手中,“所以,你是付了钱给他们吗?但是我看公司账户上并没有金额变动啊,你真的把房子卖了?” “没有啊,我没有付钱给他们。”奎得瞧着手里的玻璃碗,沉思着说:“那天谢迩只说……” 电光石火间,她明白了谢迩为她做了什么。可是,那天他把项链还给了她,他哪来那么多钱支付给他们的? “缪里,有个人以我们的名义帮我们把钱付了。”奎得抬起头瞧着缪里。 “你是说,谢迩?”缪里把水果刀擦干净塞回刀鞘,惊讶地看着奎得。 “我回来了。”谢迩从病房外走进来,把做好的餐食放到奎得床边的餐台上。 “你好,缪里。”他和缪里打了个招呼。 缪里站起来,笑道:“好啦,现在有人陪你了,我就先走了。”说着拎上包,向他们挥挥手。“我过几天再来,奎得,有事和我打电话。” “好啦,去。谢谢你缪里。” 缪里前脚刚走,谢迩就坐到奎得床边,迅速地在她额头啄了一下。 “干什么啊!”奎得笑着躲开,提醒他,“这里是医院,谢迩。” “想我吗?”谢迩用鼻尖蹭蹭她的,柔声问道。 “想什么啊,才几个小时而已。” “可你今天没有打电话给我,也没有发信息给我。”他的嘴角勾起,显出一种男孩般的调皮。 “在和缪里说工作呢,没空想你。”奎得伸手搂住谢迩的脖子,向他挤了挤眼睛。 养伤这些天,奎得瘦了一圈,皮肤显得越发苍白,谢迩用食指和大拇指圈住奎得纤瘦的手腕,还空出一大块:“瘦得好像一碰就会断。” “不可能,”奎得欠身向前,“来,我能跟你掰手腕。” 谢迩不理她,只将她的手背放在自己的唇上亲了亲,问她:“饿吗?今天我做了奶油蘑菇汤,还有炖牛肉,你喜欢的。” “好…”奎得答应着,“可是,我什么时候能吃烤羊排、煎牛排、蒸龙虾、烟熏大马哈鱼呢!” “等你好了,带你去全国最好的餐厅吃。我们穿上礼服,点上蜡烛,周围有小提琴伴奏,窗外有焰火。怎样?” “我可以去皇宫里吃晚餐吗?”奎得摇晃着脑袋问。 “只要是奎得小姐的愿望,我必定想办法满足。”谢迩一边切着牛肉一边微笑着答道,他的脸颊上显出一道浅浅的酒窝。 奎得此刻一门心思地瞧着他在餐台旁整理食物时的侧脸。 他虽然衣着简单、不着修饰,但紧实的肌肉线条却隐约可见;他身材高挑双腿修长,肩背却厚实宽阔;他的脖子线条流畅,下颌线轮廓清晰,充满着荷尔蒙的张力。 似乎没有任何明显的缺点——奎得目不转睛地瞧着他——他是一个画家,现在却在认认真真地为她准备晚餐;他什么都不说,却暗中帮她不求回报。这些事情又成为了他完美外表下更大的加分项。 奎得又忽然想起谢迩刚回来的那天,她曾后悔过没有扑倒他…想着想着,她已然脸颊发烫,自顾自地不好意思起来。 “在想什么?”谢迩把餐台拉过来,安置在奎得的病床上。 若是他知道我在想那种事,他会怎么想?奎得偷瞄了一眼谢迩,暗自笑道。 “谢迩,”奎得伸出手,“我喜欢你,特别,特别,特别地喜欢你。” “怎么突然说这个?”谢迩抓住她的手,坐下来靠近她,笑着问。 奎得不回答,只伸手去揽住他的脖颈,令他靠近自己。她盯着他的眼睛柔声问道:“艺术家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谢迩听见她这么问,微微低头,只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然后抬眼瞧着她,他的眼珠在浓密的睫毛后面闪着光:“你知道了?” “谢迩,你哪来那么多钱?”奎得抬手理了理他的头发,说:“我知道,你肯定又要说,不用我管,我不需要知道,对不对?” 谢迩眼含笑意,答道:“就当是我补给你的房租。” “那也不至于要那么多。”奎得嗔怪着说。 “多是多了点,但我还不至于破产,”他轻柔地将她搂进怀里,“也还算配得上你,你放心。” 第33章 回家:就想试试被抱起来的感觉 “奎得,欢迎回家!” 当谢迩搀扶着奎得从车上下来时,泰利和缪里,以及画廊的同事们已经在奎得家的前院里欢迎她了。 “哇,谢谢你们!”奎得高兴地与她们拥抱,“我终于活着回来啦!” “快来看,这是我们为你准备的派对!”泰利从谢迩手里接过奎得,引她到花园里看他们布置的餐台。 “怎么样?泰利说你一定喜欢。”缪里说。 “喜欢喜欢!”奎得拍着手,没想到自己家的小小庭院被他们这样布置后,像个童话里的小世界。 谢迩从车上取下行李,笑着与奎得望了一眼,默默地把东西拿进屋子去了。 姑娘们瞧见他们的眼神,相互眨了眨眼,七嘴八舌地说道:“怎么样?什么时候结婚?” “开玩笑,结什么婚?”奎得兀自红了脸,拍打着泰利的肩膀。“我现在恐怕连婚纱都穿不了了。” “怎么了?”缪里问。 奎得稍稍敞开一点衣领,露出一部分手术的伤疤,“就这样,而且是超大的、巨丑的疤,不仅胸前有,背后也有,怎么办?” “嘶…”女孩们倒吸一口冷气。 “奎得,你受了多大的罪啊!不过现在很酷,像个黑帮老大,要不要弄个纹身什么的?”泰利打趣道。 “得了!”奎得笑道。 “哎!那不是……”泰利指着院子外小路对面说道。 奎得随着她指出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瘦高的男人站在那,见她们看见他,只抬手扶了扶邮差帽的帽沿,微微向她们点了点头,随即便转身走开了。 “是他,那个救你的人。”泰利喊道。 “嘘…”奎得打断了泰利,凑近泰利的耳边,悄声说道:“谢迩没有提起过他,但我见过他,他应该一直在暗中保护谢迩,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但我能肯定,谢迩不希望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泰利张大了眼睛看着奎得,安静地听她说完,抿着嘴点了点头,“明白,我保密!” 这时,谢迩从屋里出来,走到奎得身边,“要不要上楼休息一会儿?” 泰利见状知趣地说道:“晚饭还要等一会儿呢,缪里说她要做一顿大餐。你可以先去睡一会儿。” 奎得的确也觉得有些累,一个月前的重创,直到现在还令她呼吸不畅,她点头道:“好,到时候叫我。” 谢迩牵着奎得的手,慢慢地走进门厅,说道:“上楼梯慢一些。”他把奎得的手放在自己弯曲起来的手肘里,示意奎得跟着他上楼。 “不行,我走不动。”奎得站在第一格楼梯上,抬眼瞧着谢迩。 “怎么了?不舒服吗?”谢迩问道。 “没有。”奎得虎着脸说道:“就是走不动。” 谢迩瞧着她,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生气了。 奎得挺起胸,眼睛看着二楼,一字一顿地说道:“抱我上楼。” 谢迩怔了怔,随即斜着眼睛看了看周围,小声说:“都瞧着呢!” 奎得却不依不饶,“反正我走不动,而且我困了。”她摸着自己的胸口,假装喘不过气。 “好,只此一次。”谢迩无奈地笑道。他转过身,轻巧地将奎得一把抱起,稳健地把她抱上了二楼。 奎得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撒娇道:“我还是走不动。” 于是谢迩又将她抱进房间,放到床上。 奎得躺到床上,却拽住谢迩的衣领,不让他起身。她只瞧着谢迩含笑的眼睛,大着胆子说道:“我只不过就想试试,被你公主抱是什么感觉。” 她红着脸,眨着眼睛瞧着谢迩。谢迩却戏谑地说道:“今天怎么那么大胆了?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在我画室里,你逃走的样子?” 他竟然还记得!奎得的脸更红了,本想着挑逗他一番,没想到却被他反将一军,她不禁捂住自己的嘴巴,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睛看着他。 可随即她又想到,这不正说明……她把手拿下来,说道:“你说这话,那就说明,那天晚上你是不是想……亲我来着?” “……对,”谢迩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不过那天我对你的态度不太好,我现在向你道歉。” “可是那天你抱我了。”奎得将他的衣领抚平,对他耳语:“你抱着我的时候,总是特别温柔,我很喜欢。” 奎得的气息令谢迩的耳朵痒痒的。他转过脸,细细地瞧着她,只见她脸色绯红,朱唇柔润,眼神温柔似水,令他心动不已。 “奎得!奎得!”突然楼下嘈杂起来,泰利在花园里大声喊她,仿佛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第34章 撒娇:抱我,别走,太远了 谢迩把奎得从床上扶起来,一起站到窗户前向下看。 只见前院门前停了一辆皮卡,车上装满了各种鲜花。 “现在是冬天,哪来这么多花?”奎得自言自语着。 “奎得!有人送了那~么多花给你!快看!”泰利在楼下挥着手喊道。 “谁送的?”奎得大声问。 “不知道!你自己下来看!” 奎得转过头看见谢迩的脸色却不是太好。 “谢迩,怎么了?”奎得问道。 “没什么。快下去看看。”谢迩低垂着睫毛,沉声说。 “你到底……怎么了?”奎得似乎猜到些什么,但她不敢确定。她歪着头,把下巴抵在他的胸口,抬头瞧着他。 谢迩被她逗笑了,说道:“去,快去看看。看看是哪个情敌送的。” “我就知道,”奎得双手扶着他的前胸,踮起脚在他的下颌上亲了一下,“你吃醋了。” “好啦,走。”这回他直接抱起了她走向楼梯。 “不怕被人看见了?”奎得搂紧他。 “就该被人看见。”他说。 缪里在花丛里找出一张卡片,她举着这张卡片跑向奎得,“奎得,花是投资人送的!” “真的?”奎得看着卡片的落款,的确是投资人的印章。“他怎么知道我病了?” 缪里笑着说:“你都病了两三个月了,整个拉玛镇都知道了好吗!联系人打过电话来问,那肯定是他告诉投资人的。” “他怎么送那么多花!”奎得看着院子里几乎堆满了所有角落的花,惊奇而又感激。“替我写封信谢谢他的关心,缪里。” “没问题,我晚上就写。”缪里往奎得手里塞了一束玫瑰,“晚饭就快好了,马上开饭。” “投资人…是谁?”谢迩从没听奎得提起过,他问奎得。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一直有个中间人在帮我们联系,他每年都会向画廊追加投资,我们给他每年10的收益。这次危机,他还给我们捐赠了一百万。”奎得向谢迩解释到。 “那可真有些奇怪。”谢迩环顾着那些花说道:“现在是冬季,这些花势必是从南方空运过来的,别说这么大量,就说这运输,应该也价格不菲。” 奎得说:“是啊,他一直在帮我们,但是他从来没透露过身份,我也很想知道他是谁。” 谢迩不再追问,他拖过一把椅子照顾奎得坐下。“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谢谢你,谢迩。”奎得捏捏他的指尖说。 晚餐氛围特别欢乐,一群年轻人聊着笑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 他们离开前还把奎得家都整理干净了,只留下那些花和气球,还有庭院里闪烁着的彩灯。 现在只剩下奎得和谢迩两个人了。 谢迩仍旧是把奎得抱上二楼,在浴室外等她洗完澡换好睡衣,将她妥妥贴贴安置在睡床上。 “我先走了,明天我一早就过来。”谢迩抚摸着奎得的头发,帮她掖了掖被子。 “别走,”奎得拉住他的手,“我害怕。” “没事的,我明天保证在你醒来前就到。” “我不是担心我自己,我是担心你…”奎得说。 谢迩明白她的意思,但他更愿意保持着礼节去对待心爱的人。 “留下,两个月了,我已经习惯有你在了。”奎得摇晃着他的手。 “奎得,我原先是真的没发现,”谢迩笑道,“你竟然那么会撒娇!” 奎得嗤嗤笑着,瞧着谢迩从衣柜里翻找被褥,然后在床边的地板上铺好。 “行了。”谢迩在奎得床边躺下来,舒了口气。“我不走了,这回满意了,奎得小姐?” “不太满意。”奎得把上半身欠出床沿,俯视着谢迩,“距离太远了。” 谢迩用胳膊肘撑起上身,作势去亲她,奎得却笑着躲开了,用被子蒙着头。于是他暧昧地说道:“奎得,我看你的胆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小,非要这么撒娇吗?何况,你的伤还没好呢。” 这么一说,倒是让奎得害羞得说不出话。 她一翻身,在床上躺好,闭着眼睛说:“不说了,睡觉。”她笑容的涟漪却从她的睫毛和嘴角荡漾起来。 “奎得,我们去繁花谷。”谢迩突然说道。 “繁花谷?”奎得只听说过这个地方,但她从没去过。 “对,就在距离这里大约200公里,其实我要带你去的是繁花村,就在峡谷中间的平地上,那是个很小的村落,但是特别美,特别安静。” “你去过吗?”奎得想象着那个地方,她的睡意逐渐爬上她的眼皮。 “去过,很多年前了。”谢迩答道。 “那你也带我去一次。”奎得闭着眼睛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你身体允许,那里倒是个养伤的好地方。” 谢迩说完,没有等到奎得的回应,只听见她沉沉的呼吸声。 他爬起来趴在床边瞧着奎得,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一吻:“睡,奎得。” 第35章 默契:他说的她都懂,她想的他全都明白 “昨晚你说什么来着?”奎得趴在床边,瞅着刚刚睁开眼的谢迩。 “你醒了?”谢迩一睁眼就瞧见奎得一张笑脸出现自己上方,不由地笑起来。 “对啊,我都瞧了你半天了,”奎得伸手点点谢迩的鼻尖,“这位大人,你怎么还不起床伺候啊?” 谢迩一把抓住她的手,笑道:“怎么,我这就成佣人了?” “啊…”奎得惊呼道。 “怎么了?”谢迩连忙坐起来。 “哎呀,手臂还是不能伸太远。”奎得揉着右肩说道。 “你还没有彻底恢复,奎得,”谢迩帮她一起揉着,“对不起,是我不好。” “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忘了。”奎得瞧着谢迩充满歉意的眼睛,笑着说,“真的没事,现在好多了,看把你紧张的。” “奎得,对不起。”谢迩垂下头,一只手仍揉着奎得的肩膀,沉声说道:“都是我的错,让你受那么多苦。” “没有!怎么会!”奎得把他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怪你。” 谢迩不说话,只把她搂在怀里,轻轻的摇晃着。许久,他说:“我昨天说,要带你去繁花村,记得吗?” “对,记得。什么时候去?” “这就决定了?”谢迩惊讶地问。 “说走就走嘛。你昨天说的时候,我就在想象了,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去玩儿过了。” “可是要开车两三个小时,以你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能坚持吗?” “坐在车上而已,而且这不是有司机嘛!”奎得用鼻子蹭了蹭谢迩的脖颈,笑着说。 吃完早饭,谢迩正在厨房里收拾,门铃响了。 奎得打开门,只见维森站在门前。他穿着一件破洞牛仔衣,叼着烟,手里还提着一个方形的大盒子。 他见奎得来开门,迅速把烟头从嘴里摘下来,扔到地上用脚踩灭。 “喏。”他把盒子提起来,直抵到奎得身前,奎得只得伸出双手接着。“蛋糕,你最喜欢吃的奶酥芝士。” “谁来了?”谢迩擦着手从厨房出来。 奎得回身答道:“啊,我哥哥。”她试探着谢迩的脸色。 “哦…”谢迩并不多说什么,只接过奎得手里的蛋糕,把它放到边桌上。 维森尴尬地将两手塞进外套口袋里,低着头,两只脚轮换着交换着重心。他指了指谢迩,做了个询问的表情。 奎得只皱着眉做了个口型:“没有~” “那个,我说,”他清了清嗓子,憋了半天,说道,“恭喜你大难不死啊,妹妹。” 虽然是一句恭喜,但这句话令奎得哭笑不得。“好啦,有什么事吗,哥哥?” “我没事。”维森左右摇摆着身体,“我就是…来看看你。”他向谢迩张望了一下,只见谢迩在一旁摆弄着手机并未看他。 奎得左首是维森,右首是谢迩,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只点点头,含糊着答道:“我没事,谢谢。” 照过去的日常来说,兄妹俩但凡见面总免不了要争论几句,现在这样客客气气的,反倒令两人不知如何是好。 相互之间沉默了片刻,维森说:“那,我先走啦。” “嗯。”奎得答应着,看着他溜溜达达走出去的背影,直到走出院子。 关上门,奎得瞧着桌上的蛋糕发愣。谢迩轻抚着她的后背,问:“怎么了?” 奎得默默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8寸的奶酥芝士蛋糕,这是她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口味,爸爸过去经常给她买。 她伸出一根手指,粘了一点蛋糕送进嘴里,眼泪却不自觉地掉落下来。 “怎么了?奎得?”谢迩捧住她的脸,使她面对自己。 “我就是…觉得很抱歉。”奎得低垂着头说道。 谢迩深受触动,他将她拉进自己怀中,柔声道:“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他抚摸着她的头顶,说道:“你不用顾忌我,你只要做你想做的就可以,你不愿意的我也绝不会要求你。” “谢谢你。”奎得点头道。 谢迩停顿了一会儿,说道:“明天有个朋友正好要去繁花镇,我们可以搭他的车去。” “为什么要搭车?我们自己也可以开车去啊。”奎得不解地问。 “不用自己开车,多轻松,我可以陪着你看看风景。”谢迩答道。 “那回来呢?” “什么时候想回来了,自然会有办法。”谢迩用手指拭去她嘴角的一点奶油。 “好。或许你又有什么计划,不愿意告诉我。”奎得明白,谢迩是想隐藏行踪,或许危险就在身边,而他只是不想让自己担心罢了。 第36章 私奔:去一个世外桃源 这可真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第二天一早,就有一辆越野车停在了奎得家门口。 谢迩早已准备完毕,将两人的行李搬上车。 奎得在车上坐定,才发现司机就是那个在谷仓救过他们的黑衣人。 “他不是…?”奎得指着那人问谢迩。 “是,他叫麦文,是我的好兄弟。”谢迩向奎得介绍:“他其实一直在保护我,我能活到现在——可以说,他功不可没。” “你好,麦文。”奎得对他打了个招呼。 麦文只是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奎得,淡淡地回应到:“你好,我们已经见过了。” “是,谢谢你救了我们。”奎得发自真心地感谢他。 “这是我的职责。”他答道。 职责——奎得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而谢迩与麦文之间,也并没有好兄弟那般的亲热,一路都很安静。 车子很快就开出了拉玛镇,驶上了公路。车子的颠簸和枯燥的风景,使奎得很快就感到昏昏欲睡。 奎得就这样靠在谢迩的肩上一路打着瞌睡,等她醒来的时候,车窗外已然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在这个冬季的末尾,山谷里却早早地迎来了春天的气息。车子在小路上前行,两旁是高大的松树,松树下绿草茵茵,小小的花朵点缀其中。 通过树林后,前方出现了一片宽阔的山谷,这里已经是春天的世界。漫山遍野的花朵,鲜艳的颜色和迷人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一片金色的光芒,让整个山谷更加灿烂夺目。 奎得惊奇地眺望着这个世界,她打开车窗,贪婪地呼吸着温暖而清新的风。 “果然名副其实,谢迩!”她兴奋地拍着谢迩的膝盖,“太美了,繁花谷!” 车子继续向前,在山谷的一隅,奎得瞧见一个木质的路牌。随着木牌上箭头的指示,有一个小村庄静静地坐落在这个美丽的山谷中。 村庄周围是高山和茂密的森林,道路的一旁有一条蜿蜒而又悠远的河流,河流两岸有整齐的田地,种植着各种各样蔬菜和水果。 随着逐渐接近村庄中心,房屋开始多了起来。这里的房屋大多都是传统的木质建筑,维护得干净整齐,看起来古老而又精致。 一到这里,奎得有种时间变慢了的感觉,仿佛一切的危险和阴谋都烟消云散。 麦文把车停在一家小小的旅社门前,对他们说:“到了。” 谢迩搀扶着奎得下车,麦文帮着把行李从车上取下来,然后说:“你们在这儿住下,这里应该很安全。” 谢迩点点头,“谢谢你,麦文。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 麦文摆了摆手,“不用,我现在还要开车回拉玛镇处理点事情,就不陪你们了。”他按了按帽沿,说道:“祝你们玩得愉快。”他毫不停留,直接就上车掉头走了。 “他怎么那么酷,一句话都不多说,连表情都没有。”奎得跟谢迩打趣道。 “他就是这么个人。”谢迩微笑着,一边说着一边挽着奎得往旅社里走。 他们推开门,老板热情地招呼他们。“两位是来度假的吗?这里是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很多人并不知道,你们算是来对了。” 奎得环顾四周,这个旅店简单而又温馨,却的确没有几个客人,她好奇起来,“没人来,你的旅社怎么经营?” “其实开这家旅店并不怎么赚钱,完全是因为我喜欢和人打交道。”老板转身从身后的钥匙柜里取出房间钥匙,一边说道,“我们村庄大部分家庭世世代代以农业为生,在我们这可以说随便撒一把种子都能活,我们定期运送农产品去别的镇子卖,这是主要收入。” 老板领着他们走上楼梯,前往他们的房间,滔滔不绝地说着:“说是没人来,也是有几个旅客的,你们不就是?”他笑道:“我老伴早就不在啦,一个人住,正好有间大房子,就改成旅店啦!这是繁花村唯一一间旅店呢。” “你们一定是来度蜜月的对不对?最近有许多小夫妻都喜欢来这儿度蜜月。” 谢迩与奎得对视一眼,“是,度蜜月。”谢迩笑着回答道。奎得挽住谢迩的手臂低下头笑着。 老板把他们送到走廊入口,“二位,你们的房间就在前面,有什么需要可以打电话叫我。” 二人点点头,目送老板离开。奎得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按住谢迩准备开门的手,问道:“等一下,这个房间里有几张床啊?” 谢迩笑了,他问:“怎么了?” “如果只有一张床,你岂不是要睡好几天地板呐?”奎得瞪圆了眼睛瞧着他。 第37章 旅店:你们是来度蜜月的吧? 谢迩浅浅笑着,斜眼瞧了瞧奎得,伸手去开门。 屋里果然只有一张床。 奎得咽了口唾沫,正想说些什么,谢迩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一把钥匙,“我住在你隔壁,放心。” 他好似看穿了奎得的心思,这令奎得莫名地脸红。 “好。”奎得蹲下来打开行李箱,把衣服拿出来挂进衣柜里,“谢迩,你打算在这儿住多久?” 房间里弥漫着木材的香气,屋外湿暖的风混杂着青草和野花的气味从窗口飞进来。奎得觉得心情无比放松,只想着多住几天。 “随你高兴。”谢迩靠在门边,瞧着正在整理衣服的奎得。 “真的吗?”奎得高兴地小步跳着来到谢迩面前,“我好喜欢这儿!”可是她忽而又想起拉玛镇的许多事情,“可是画廊还有很多事,旅馆春季也要开张了,我在这儿怎么办?” 谢迩只低头瞧着她自言自语,等她念叨完了,答道:“地球少了你一样转,缪里那么能干,你为何不放手让她做?” “那不一样。”虽然奎得觉得不妥,但眼下也只能这样了,好不容易能休息休息,就放纵不管一回。“回去给缪里涨工资。”她笑着说道。 “你高兴就好。”谢迩摸摸她的脑袋,然后拾起他的行李箱拉杆,说:“你休息一下,我们晚饭时见。” 奎得关上门,此刻才逐渐反应过来,只属于她和谢迩两个人的时光就这样开始了。她背靠在门上,听着走廊里谢迩开门和进门的声响,内心平静而又喜悦。 晚饭时分,奎得早早地就准备好了,她穿了一套豆绿色运动装,把头发高高扎起,显得既健康又活泼。 她率先去敲谢迩的房门,敲了半天也没人应门。正当她疑惑的时候,谢迩从走廊另一头走来,“奎得,我正要找你呢。”他笑着说。 “你去哪啦?吓我一跳。”奎得始终忘不了谢迩的两次失踪给她带来的惊吓,“以后要告诉我!”她皱着眉嗔怪道。 “我哪知道你这么早就出来找我了。”谢迩轻轻地搂着她,“我去楼下预定晚饭,和老板随便聊了几句。” “原来是这样。”奎得牵着谢迩的手说,“那也得先知会我才行。“ “明白!”谢迩说道,“走,我们去楼下等着。” 时值傍晚,游客们陆续回来了。底楼的餐厅里虽然人不多,却很热闹。老板在一架老式钢琴前弹着爵士乐,琴声复古而又轻快,令人心情愉悦。一对情侣随着音乐的节奏舞动着,一旁有一对老夫妻一边瞧着他们一边用手打着节拍。 不久,服务生开始上菜了。这里的餐厅只有一个巨大的长条形餐桌,所有的客人都坐在一起用餐,旅店老板也和他们坐在一起吃,大家边吃边聊,好像一家人一样。 奎得发现这里的菜肴虽然简单,但是食材非常地新鲜,不管是牛肉还是蔬菜,味道都非常鲜美可口。 “这里的食材真是非常好吃,”奎得对老板说道,“我们现在吃的都是繁花村自己种的吗?” “是啊,我们有自己的田地,还有自己的牧场,牛羊都在山谷里的草原上放牧,不管是肉还是奶,味道都特别好。”老板骄傲地答道。 “的确非常棒。”那对老夫妻中的老先生说道,“我们结婚的时候就是来这儿度的蜜月。”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老妇人,老妇人也微笑着看着他。“我们每年结婚纪念日都要来繁花谷住几天,这里风景秀丽、气候宜人,外面还是冬天,这里的春天就提前到了,而且食物简单烹饪就很好吃,奇了。” “你看,他们应该也是来度蜜月的。”老妇人拍拍老先生,她抬了抬下颌,指向谢迩和奎得。“祝你们新婚快乐。”老妇人笑着指了指奎得手上的戒指。 奎得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偷偷瞧向谢迩。 谢迩则伸手握住了奎得的手,微笑着答道:“我们……还没有结婚。”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奎得,勾起嘴角看着她。 但是奎得有一件更好奇的事,“您为什么认为我们结婚了呢?这不是结婚戒指啊。”奎得右手的食指轻轻地抚摸着戒指上的红宝石,问道。 第38章 戒指:除却巫山不是云 老妇人慈祥地笑起来,她斜着眼睛看看身旁的老先生,说道:“原来她还不知道呢!” 老先生也笑了,他对奎得说:“你看看戒指内圈,是不是刻有字母r?” 奎得摘下戒指,仔细观察着戒指,的确发现刻有这个字母。 “真的有!请问有什么讲究吗?”她回头看了看谢迩,谢迩只低着头在笑着。 “这是一个古老的珠宝品牌,river,他们已经有二百多年的历史了,”老先生说,“他们的珠宝做工特别精致且用料上乘,但是因为他们只接受定制,没有成品售卖,所以市面上很少看到。但凡有,基本上只在珠宝古董店里有卖。” “我手上这只,就是river的。”老妇人将手背朝向奎得,“传说戴上river定制的戒指就能幸福一辈子,所以他们家大部分定制的都是婚戒。定做一只要两个月工期,当年可把他急坏了。”她说着拍了拍老先生的手臂。 “可是,您怎么知道我戴的这枚就是river家的?“ “只有他们会在戒环的背面也镶嵌钻石,并且是一大两小三颗,这是他们的标识。”老先生喝了口酒,继续说:“通常戒指背面容易磨损,普通的珠宝不会在这里浪费钻石。但river有特殊的方法,可以令钻石与戒指表面齐平,并且还可以做出完美的切割。你之前抬起手招呼你未婚夫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 未婚夫——今天奎得听到了许多次令她脸红心跳的词儿,现在更是脸红到耳朵。 她转过戒指,背面的三颗小小的钻石,两大一小,中间一颗稍大些,左右各一颗稍小些,尽管很小但仍光彩闪耀。 她重又将戒指戴好,心里仔仔细细地分析着:谢迩曾说这只戒指是信物,他知不知道这戒指的来历?总不见得,真的是为她定做的吗?要是专门为她做的,那所谓信物又“信”在哪里呢? 谢迩见她沉默不语,也猜到了几分她心中所想。他默默地将切好的牛排堆进她的盘子里,然后放下刀叉,静静地瞧着她,等着她说话。 “谢迩,这只戒指……当真是救你时用的信物吗?”奎得问道。 “不是。”谢迩简短地答道。 “那是?”奎得没想到谢迩答得那么干脆,她似有些明白,又有些懵懂。 “的确是……专门为你定做的。”谢迩深深地望着她,琥珀色的瞳仁里深沉如墨,略带着一点笑意。 “你这是……”奎得试探着问,“已经向我……求婚了吗?” “算是,也不是。”谢迩低头笑道,似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明白。”奎得现在有些生气了,如果是求婚,那也太草率了,如果不是,他又是在干嘛! “那天我去找你,有很多原因,”谢迩语气和缓地说:“那一个星期我遇到了点事情,让我觉得有些事情不能再耽误,不然也许会带着后悔去死。” 奎得伸手去捂住他的嘴:“你不会死的,谢迩。别乱说。” 谢迩将她的手拿下来,用双手握住。 “我不想让求婚那么仓促,也不想让这枚戒指永远带着我的秘密。”谢迩凑近奎得,低声曼语,“我去定做这枚戒指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送给你,或者……还有没有机会送给你。” 奎得现在仔细地盯着谢迩的眼睛,她不知道,谢迩竟对她这样执着。 “我用了那个理由,使你没法拒绝……因为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只是……必须把这个戒指交给你。” “可是……”奎得看着紧握在一起的手,“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意。” “是……”谢迩沉声道:“可是求婚不一样。” “我愿意。”奎得嗫嚅着说。 “什么?”谢迩难以置信地瞧着她。 “我说我愿意,我同意你的求婚。”奎得抬起眼睛,字正腔圆地说。 “可是我现在,可能除了危险,什么都给不了你。”谢迩理了理她的头发,温柔地说。 “我不怕。”奎得答道:“我已经为你死过一次了,谢迩。” “你说认真的吗?”谢迩惊喜地瞧着她。 奎得看着他突然变得天真而又可爱,忍不住笑起来,“不然呢?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 谢迩放开她的手,转过身端起酒杯站起来,向着众人高声说道:“各位,她答应我的求婚了!” 第39章 早春:昨晚睡得好吗? 众人先是安静了一小会儿,反应过来后,大家纷纷鼓起掌,祝福声和笑声洋溢在整个餐厅里。 旅店老板站起来,用勺子敲了敲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响声,“大家听我说!” “小店开张到现在也有十多年了,今天可以说是个大日子,今天这顿饭,我请客!”说着,他将酒杯放在钢琴上,拉开琴凳坐下,打开琴盖,“我来弹一首繁花村的民谣,这是专门在婚礼上演奏的,今天就当我送给你们的礼物!” 餐厅里响起了轻快愉悦的琴声,有个姑娘伴随着琴声唱起了民谣,人们纷纷打起节拍跟着唱起来。 这是一个充满着幸福和喜悦的夜晚,所有相识或不相识的人在一起,为了同一个喜讯欢呼,仿佛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再也不存在,整个世界变得那么可爱。所有的人都围绕着他们,令他们忘却了所有的危险与伤痛。 …… 次日清晨,奎得在鸟鸣声和花香中醒来。她揉揉眼睛,一时间竟搞不清这里是哪儿。 她一翻身,脸颊触到了一堆凉凉的东西——是一小束花,有野雏菊、山茶花、风铃木,以及花耳草。整整齐齐地束在一起,还用布条打了一个蝴蝶结。 她坐起来,把花束放在鼻子底下嗅着,她闭上眼睛回想昨晚的情景。 她只记得自己还在旅店餐厅里和大家一起唱着歌,跳着舞,喝着朗姆酒……对了,自己大概是喝醉了,可是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 谢迩呢?她环顾四周,房间里整齐干净,她昨天穿的豆绿色套装被整齐地叠好,放在圈手椅上。 她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晨衣,竟然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又是怎么换的衣服。 然而她又想起昨晚的喜悦,她着急想要见到他,她等不及多想,披上一条毯子,打开房门右转,敲响了谢迩的房门。 “醒了?”谢迩见到奎得,从心底泛起来的笑从眼角眉梢流露出来,他牵着奎得的手将她拉进来。 他将她身上的毯子裹裹紧,“冷吗?怎么衣服也不换就出来了?” “我昨天是喝醉了吗?”奎得问。 “对,你在餐厅里就睡着了。”谢迩笑着答道,一边伸手将她的长发往脑后捋了捋。 “那……”奎得抬眼瞧着谢迩,脸红红的,“我怎么回的房间?” “当然是我抱你回来的。” “那……”奎得欲言又止。 谢迩知道她想问什么,他笑起来,“你猜呢?” 奎得慌乱地低下头抠着手指头,说道:“我不知道……” “你放心,不是我给你换的衣服。”谢迩半是戏谑半是抚慰地说,“是那位夫人帮你换的。” 奎得舒了口气,但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身上的伤吓到她了?” “这我不知道,我没看见。”谢迩笑道。 奎得下意识地紧了紧领口,抿了一下嘴唇,“好,你昨晚……睡得好吗?” “挺好的。”谢迩回转身取了一件针织衫披在肩上,“走,我送你回房间穿衣服。” 面对一直以来都这样绅士的谢迩,奎得此刻突然起了一个念头。 谢迩想要开门,奎得却背靠在门上,只捂着嘴笑了起来。谢迩不明所以,他伸手探到奎得背后摸门把手,“奎得,别闹。”他笑道。 奎得不说话,将手臂环绕上他的脖颈,径直推着他将他逼到门边的墙角。 谢迩先是一脸惊诧,随即泛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他背靠着墙瞧着胸前的她,“你在做什么?奎得?” 奎得憋着笑,只一味拽着他的衣襟,努力踮起脚,额头只够到他的鼻子。 谢迩站得直直的,只笑着垂下眼睑瞧着她。奎得现在有些生气了,可她不信谢迩竟如此无动于衷,她伸出一只手去捏他的耳垂,试图令他低下头,她身上的毯子也滑落到地上。 这回他决定不再戏耍她了,再装下去,说不好她又要突然逃走。他抬起手捧住她那张因鼓足勇气而涨红的脸,迎向她。 “你是不是……”他与她的鼻息互相交织在一起,他看着奎得的眼神犹如一块软糯的酥糖融化在她的心里,他低声问她:“你是不是想了很久了?” 她却高昂着下巴笨拙而又倔强地说:“是,怎样?” “我知道了。”未等她说完,他呢喃着低下头,去亲吻她似花瓣一样的唇——轻柔地而又坚决地,体贴地而又不由分说地。 她的手在他胸前,感受到他的心跳逐渐加重,呼吸逐渐深长。 时间突然变得特别漫长,每一次心跳都仿佛经历了一场电影,每一次呼吸都好像走过了万水千山。 她合上眼睛,狂跳的心逐渐沉下来,在这个山谷里的早春,如同溪水潺潺流淌在山石之间,河岸边的青苔柔软而又湿润。 第40章 病娇:谢迩,你不正经! 奎得紧紧靠在谢迩身前,她的胸口仍在剧烈地起伏,枪伤不仅影响了她的肩胛骨和肋骨,还令她至今无法畅快呼吸。 这个吻尽管缠绵缱绻,谢迩也已极尽温柔、小心翼翼,却还是令奎得有些喘不过气。 谢迩抱起她,将她安置在窗口的扶手椅上,拿毯子盖在她腿上,然后蹲下来,用手指替她梳了梳头发。奎得则垂眼瞧着他,伸手去轻抚他的脸。 阳光从窗口的树叶中洒下来,斑驳地落在他们身上。他们的头发像是被笼罩在金色的光环里,在大自然的气息和声音里深深凝望着彼此。 “就你这样,还要勾引我。”谢迩笑着,露出整齐的牙齿,他的眼神倒映着阳光的绚烂。 “怎么?你就没勾引我吗?”奎得反驳道,“你知道有多少姑娘馋你的身子吗?”说完,见谢迩扬起眉毛却又无言以对的样子,她自己也笑了起来。 “奎得,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他作势要打奎得的手,却被她笑着躲开了。 “我实话实说而已,”奎得拉过谢迩的手,数着他的指关节,“我从来都觉得你是一个梦,是个难以实现的梦,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在我身边,甚至定下婚约。” “你才是我的天使,奎得。”谢迩拾起她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下,“我曾说过,我爱你比你爱我更久,你还记得吗?我没有开玩笑。” “更久是多久?”奎得饶有兴趣地看着谢迩,而谢迩却只笑着不再回答。 “今天我带你出去逛逛,你觉得身体可以吗?”谢迩问。 “可以,”奎得直了直身板,然后摸了摸肚子,“就是现在,我很饿。” …… 吃完早饭,他们就准备出发了。 奎得还是穿了昨天的那套衣服,简单收拾了一下,谢迩则认认真真地在收拾背包。什么水杯、毛巾、加绒风衣、帽子、甚至还有露营用的急救毯,全都塞在他那只陪伴多年的登山包里。 “谢迩,只是在村里逛逛,你带那么多东西干嘛?”奎得不解地问。 “你现在是一只弱不禁风的小猫,万一再要把你弄坏了,我的罪过又大了。”他意味深长地瞧了她一眼。 “谁说我是病猫?我一向都很强悍的,”奎得不服气,“我念书的时候,每次运动会跑步比赛都能得第一名。” “对哦,你现在再去跑一个给我看看?”谢迩一边整理着东西,头都不抬地说:“你早上累成什么样,你不知道?” 早上……奎得拾起手边的一个靠垫,远远地向谢迩砸过去,“谢迩,你不正经!”她脸上泛着红晕,又气又笑。 谢迩抬起手不偏不倚地接住那只飞来的靠垫,呵呵笑着,他指了指奎得说:“跟你学的。” …… 他们决定去村里最热闹的街道看看,谢迩知道那里有一些手工艺品商店,还有一些茶馆和点心铺,都很不错。 谢迩牵着她一路走走停停,吃吃看看,不知不觉走到一片居民区里。这里的建筑密集一些,孩子们在街道上欢叫着相互追逐,老人们悠闲地坐在门口晒太阳,三两妇人在一起聊天,家长里短,岁月静好。 走累了,谢迩让奎得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休息,自己去给她买水喝。 奎得正坐着一边看风景一边等着谢迩,忽然听到有个老人在呼唤。 “哎,姑娘!”老人向奎得招着手,示意她过去。 奎得确认他是在叫自己,于是站起来走到老人身边,她问:“老人家,您是在叫我吗?” “对,”老人笑起来,“真像啊,就是你!” 奎得被老人这句话说得一头雾水,“像谁?”她问。 “你来。”老人从躺椅上欠身站起来,慢腾腾地走进屋里去,“我这里有些东西给你看,你等一下。” 奎得站在门口等着,不一会儿,只见老人捧着一本用棉线装订起来的画册走出来。 奎得接过画册,坐到老人屋子门前的台阶上,小心地放在膝盖上翻开。她惊奇地发现,画册里都是与她一般模样的姑娘——红棕色卷发圆眼睛。 画册里的她,有在看书的,有在画画的,有在散步的,有在看风景的,各式各样。 “老人家,这是从哪来的?”奎得抬起头问道。 “是我在旧报摊上发现的,当时这些画和旧报纸旧杂志在一起,被我看见了,我觉得这些画画得非常好,于是都给收集起来装订好。”老人重又在躺椅上坐下,“这些画应该画的是同一个人,我刚才看了你好一会儿了,我觉得应该就是你。” “好像真的是我…”奎得想起几个月前,自己在谢迩的工作室找到那个小铁盒,看到里面满满一盒画着自己肖像的画片——他到底画了多少我的画像啊? 奎得的心好似溪水里的一片叶子,随着水流左右摇摆上下漂浮,荡漾着而又期待着。 可是他的画,为什么会在这个遥远的小山村里,还被丢在废纸堆里呢? 第41章 缱绻:我爱你比你爱我更久 “奎得!”谢迩带着装满水的随行水杯回来了,他一时找不见奎得,四处环顾着呼喊着她。 “谢迩,我在这儿!”奎得仍坐在老人家门口的台阶上,朝着谢迩挥手。 “你怎么在这儿?”谢迩把水杯递给奎得,“你在干什么呢?” “你看这个。”奎得展示给他看这本画册,试探着问:“你觉得眼熟吗?” 谢迩拿起画册翻阅着,他惊讶地点了点头,“没错,是我画的。从哪找到的?”他问。 “是这位老人家给我的。”奎得指了指坐在躺椅上笑容可掬的那位老人,“他从一堆旧报纸里把这些画捡出来,装订好了一直收着。” 谢迩见老人虽然白发苍苍、行动迟缓,但仍然面色红润、眼神明亮。 “这么好的画,可不能乱丢啊。”老人招呼谢迩到他身边。 谢迩走过去,在他的躺椅旁蹲下来,说道:“谢谢您,老人家。” “哦,原来是你画的!”老人握了握谢迩的手,然后一手挡在嘴边,悄声对他说:“你要是喜欢人家姑娘,就告诉她,只偷偷地画人家有什么用呢?画了那么多,还把画丢掉,真是浪费。”他向谢迩眨了眨眼睛,像个老顽童一般。 谢迩低着头笑起来,他回身看了看奎得说:“老人家,我们已经订婚了。” 奎得的胳膊肘支在膝盖上,两手托着腮,脸颊红红地,笑着望着他们。 “订婚了?”老人惊喜地瞧着他,“那真是太好了!不过话说回来,我刚才说的,对不对?你当时是不是在追求她?” “是。”谢迩答应着,他与奎得相视一笑,只见奎得笑靥如花,半羞半喜地瞧着他,他接着说:“我喜欢了她好多年呢,就是一直没敢说。” “我也年轻过,哈哈,我知道年轻人是怎么谈恋爱的。许多人总是犯这样的错误,要么懒要么傻,懒人总觉得追求是浪费心思,傻子总怕自己配不上人家。”老人拍拍谢迩的肩膀,“所以你是聪明的,小伙子,你不懒也不傻,所以姑娘也爱你。”说完,谢迩与老人一起畅快地放声大笑起来。 老人咳了几声,接着说:“愿望之所以实现,是因为人相信它可以实现,所有一切的事情,都是这个道理。” 谢迩静静听着不答话,只定定地看着奎得。奎得瞧着谢迩那对深情款款的眼睛,感觉过往的一切好像是一场梦一样,她想着,也许正是内心的声声企盼,才得以梦想成真。 他们和这位开明爽朗的老人聊了许久,欢声笑语令这个宁静村庄的午后更加温馨了。 最后,老人将这本画册送还给谢迩,“你可要好好珍惜呀,可别再弄丢啦。” 谢迩听出了老人的一语双关,认真地点点头,答道:“我知道,不会了。”他紧紧地牵住奎得的手。 …… 从居民区出来,他们漫步在林荫小道上,远处有一片湖泊,有水鸟在水边嬉耍。四周静悄悄地,阳光逐渐西斜,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成双成对地掠过青草和石板路。 “累吗?”谢迩问。 “还好。”奎得靠在谢迩的臂膀上,望着远处闪着金光的湖面。“这些画,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画的?” “就是上次来的时候啊,我跟你说过。”谢迩低着头浅浅地笑着。 “我知道,我是问什么时候嘛。”奎得扯着他的袖口轻轻摇着。 “大约就是……五年前。”谢迩低缓着声音说,“就是,我离开拉玛镇的那年。” 奎得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抬起头瞧着他,只见他也正看着自己。 “你当时应该是正巧得知你姐姐她……和我哥哥有关,是吗?”奎得小心地问道。 “是的。”谢迩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奎得,“我本来是想等你长大些,再和你说,没想到发生那件事。当时我很痛苦,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奎得看见谢迩的目光暗淡下来,仿佛过去的回忆又给他带来了黑暗。但是他的话却令她好奇,她抬起手,摸摸他的鬓角,问:“等我长大……说什么?” 谢迩笑起来,答道:“我说我爱你比你爱我更久,你问我多久,我现在告诉你,就是有那么久。” “五年前,我才20岁。可是当时我已经在喜欢你了。并不能证明你比我更久,谢迩。”奎得调皮地笑起来。 谢迩摇摇头,“不,比那更早。我开始喜欢你的时候,你才是个孩子。”说着,他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 “谢迩,你真的很不正经!”奎得笑着捶打他的胸口,不依不饶地问他:“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谢迩抓住她的手,收起笑容沉声答道:“其实,如果硬要说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自己也不确定。”他伸出手将奎得揽进怀里轻柔地抱着,“我只记得,那时候阳光很好,教室很明亮,你总是最认真、最安静的那个,也是天赋最好的那个,最能理解我意思的那个,一点就透,秀外慧中。” “你说过我是你最出色的学生。”奎得也跟随谢迩陷入了回忆中。 “是啊,整个绘画教室,前前后后来去那么多学生,你是最聪慧并且最用功的那个。”谢迩回答。 “可惜我丢掉了画笔,没有成为一个像你那样的画家。”奎得用脸颊蹭了蹭谢迩的衣襟,遗憾地说。 “可是你成为了最具审美和鉴赏力的画廊老板,不是吗?”谢迩柔声细语地肯定着她,“天赋是永远不会被埋没的,只要你还在这个领域里,你的天赋就是你的武器。” “谢谢你,谢谢你喜欢我。”奎得将脸埋在他的胸口,细细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他的身上有一种青草的气味,混合着细微的檀香,这是一种令人安心而又沉静的味道。 “我更喜欢你那种坚持不懈的个性,你不管做什麽都有明确的方向,你很勇敢,也很聪明。”谢迩亲了亲她的头顶,接着说,“后来我得知你父亲去世,曾回来看过你。” 奎得抬起头,惊讶地瞪大眼睛问:“你回来过?我一点都不知道。” “我不想让你看见我,我只在你父亲的葬礼上远远地看你。”谢迩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你很勇敢,奎得。从那时起,你就开始独自一人扛起一切,你是个了不起的姑娘。” 奎得的眼眶湿润了,当年她才21岁,刚刚大学毕业,以为美好的世界开始展开了,突然之间父亲离去,留给她一大堆需要继承的事情。 虽然父亲早年就已经在有意无意地培养她,但对于年轻的奎得来说,这些仍然过于沉重。也因为这些,令她的心智比同龄人更成熟,她早就不像个小姑娘了。 “你回来之前,我觉得我已经快老了。”奎得靠在谢迩胸口,用手指拭去泪水,“我都没想过你还会回来。” “可你现在怎么像个小姑娘似的?老是哭鼻子,而且还又调皮、又坏。”谢迩突然的戏谑,惹得她破涕为笑。 “我哪里坏了?”她盯着谢迩的眼睛,可是她原本想要质问他的气势,在他如水的目光里瞬间消弭。 “你让我心心念念,提心吊胆,患得患失,不就是坏?”谢迩将她鬓边的碎发向后拢起,低眉顺目地看着她。 奎得面对他的眼神,不禁心念悸动。她踮起脚,将自己的唇送到他的唇上。 谢迩却稍稍离开她些许,问:“你不怕又喘不过气吗?” “傻子。”奎得被他突如其来的拒绝搞得手足无措,她生气了——太傻了,每次都是她主动,这样真的很令人生气。 奎得甩开谢迩的手,作势转身,却被谢迩一把拉了回来。 在她跌进他怀抱里的同时,他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然后是眼睛、脸颊、鼻尖,最后沉沉地落在她的唇上。 他还给她的,是一个缠绵悱恻、温柔辗转的吻,但奎得依然能感受到他的克制,他始终留给她呼吸的空间和时间,就算多么沉醉,他也不过多停留。 “我多想快点儿好起来。” “是我的错,如果没有那些事,你不会像现在这样虚弱。” “可是如果没有那些事,你也不会来到拉玛,遇见我。” ……“不对,你怎么知道的?” 第42章 坦白:其实我叫叶尔南 谢迩不明白,奎得怎么会知道他当初来拉玛镇的目的,他从未对她提起过。 奎得斜睨着他,笑着说:“我早就猜出来了。你如果不是为了躲开他们,为何要来这个边陲小镇教画呢?” 谢迩沉默不语,只静静地看着她。 “谢迩,我问过你一个问题,”奎得一边将他的衣服抚平,一边说,“你到底是谁?其实我早就想问了,对你的过去我一无所知。” 谢迩记得,那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晚上,奎得为此还发了脾气。 “记得。”谢迩拉着她的手说,“为什么你后来再也没问过?” “我知道你不会说的。其实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最终我认为你对我的情感是真实的,所以不管你是谁,我都会爱你。”奎得坚定地说。 谢迩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你不会觉得我在骗你吗?” “你能骗我什么?”奎得笑道,“是骗我人,还是骗我钱?人,我现在是这副样子,钱,你好像比我还多。” “你说的……也有点道理。”谢迩笑起来,他摸摸奎得的头,“不过,这一点你可以确定,我对你的心是真诚的。” “我知道,”奎得用手指戳了戳谢迩的胸口,“有哪个骗子,会这么费劲地画几百张我的画像,还持续爱我那么多年呢?” 谢迩为奎得披上外套,拉她在湖边的石头上坐下。橙红色的夕阳照耀在水面上,好像洒下许多金子一样。他们的睫毛也被染成了金色,许多想说的话在四处发散的光线里不知怎样理出头绪。 沉默良久,谢迩说:“我的确是因为躲避那些人才到拉玛镇的,我的本名叫叶尔南。” 听到这些,奎得并未表现出惊奇,倒是很平静,她只是用一种好奇的眼神瞧着他:“叶…尔…南…”她重复着他的名字,感觉自己仿佛触达到了谢迩的灵魂深处,有一种被信赖的奇妙感觉。 “其实你受伤后,我就没想着瞒你了。”谢迩让奎得靠在他身边,为她紧了紧领口,接着说:“我原先以为什么都不说你就会没事,我现在意识到我错了。其实我们早就已经被绑在一起了。你不会丢下我,正如我不会放弃你一样。” 奎得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灿若星辰的眼睛,缓缓地点点头,“是的…叶…尔南。” 谢迩伸手抬起她的脸,温存地说:“我还是喜欢你叫我谢迩,奎得。” “好,谢迩。”奎得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那么,你还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吗?” 谢迩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摇晃着,“我生在一个…可以说是很显赫的家庭。”他仿佛在说一个故事,而奎得只是在静静听着。 “我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她叫希尔,就是车祸去世的那个姐姐。” “有关那些人想要追杀我的原因,起源于大约十年前,我目睹了一起皇家和国家高层间的丑闻,他们密谋杀害前首相,为了党派间的权力争斗。” “就是前任首相穆里奇吗?他被当街刺杀,新闻里播报了好几天。”奎得睁大眼睛瞧着谢迩。 “是的,”谢迩搓搓她的手,接着说:“当时只说是反社会分子的泄愤行为,也许除了他们只有我知道真相。我留下了录音和照片,并且做了很多备份。” “穆里奇曾提出减免劳动者税收、整治重污染企业的预案,并且非常痛恨腐败行为,这些触动了一部分人的利益。 “我的立场一直站在穆里奇一边,并且我非常清楚他们的手段。只怪我当时太幼稚了,只想着揭露这场阴谋,我向他们透露了我掌握有证据这件事。” “于是他们就开始追杀你?” “一开始并没有,他们用利益蛊惑我,希望我把证据交给他们并且承诺永不外传。我非常憎恨这种行为,我曾想过自己发布这些证据,但我知道,整个国家的媒体都掌握在他们手中,我前脚发布他们后脚就有办法阻止,并且可能对我倒打一耙。所以我一直没有取得合适的条件去揭露他们。 谢迩顿了顿,继续说:“后来他们逐渐失去了耐心,开始威胁我,逼我交出证据。我骗他们说我已经在许多地方留了备份,一旦我被杀,这些证据会从四面八方冒出来。可其实,这些东西至今只在我一个人手里,因为我不想连累任何人。” 谢迩娓娓讲述,仿佛说的是别人的故事,他的情绪稳定、波澜不惊,只有奎得在她怀中不禁战栗,她也钦佩谢迩的坚持和利他主义,她紧紧地握着谢迩的手,默默不语。 “大约从七八年前开始,他们就打算对我动手了,只不过他们得先确认证据到底在哪些人手中,既不能杀我又不能放了我。” “于是你就躲到拉玛镇来了,对不对?” “没错。我用了大学时候画画用的笔名,在拉玛镇过了3年轻松的日子。”谢迩低下头亲吻她的头发,柔声说。“话说回来,我的确要感谢他们。如果没有他们,我不可能遇见你。” 奎得垂下眼睛,微微笑着,摇摇头答道:“那我还是情愿你没有经历那些,至少你还能平安无事,也不用东躲xz。” 谢迩的下巴靠在奎得的额头上,沉声说:“其实有关你哥哥的案子,也牵涉到他们。” 第43章 魔掌:牵一发动全身 奎得很震惊,她想不明白,一起交通肇事逃逸为何与那些人有关。她看向谢迩,只见他面色凝重、若有所思。 “那帮人的手已经伸得越来越远,连司法部门都已经被他们渗透了。”谢迩顿了顿,说道:“还记得我离开的那个星期吗?” 奎得点点头,等着他说下去。 “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一直在调查那个案子,我那次就是回了趟首都,因为有人给了我一个情报。”他握着奎得的手,似担心她害怕,“他们勾结交统部门,甚至整个交通体系,在建设高速路的工程上贪污受贿。更可怕的是,他们还默许交通案件的受贿,只要肇事者给钱,他们就能帮肇事者毁灭证据、逃脱罪责,而他们从中获利。” “他们可以这么无法无天吗?”奎得感到难以置信。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们已经经营了多年。为首的那个人,已经从一个交通部长升任成为了现任首相。” “你说的是……”奎得感到头皮发麻,汗毛直竖,“他平时那副慈善家的嘴脸都是装出来的?” “恐怕是的,你说的没错,奎得。”他用手来回抚摸着她的手臂,试图令她安下心来。“也就是我那次回去,他们发现了我的行踪,因为我发现有人在跟踪我。” “你说的,是不是裴迪?” “之前我并不确定。”谢迩,“在首都时,跟踪我的另有其人,他们一直没有放过我。而裴迪,她清楚我的来历,这些年我一直在避开所有认识我的人,所以她来拉玛我就一直保持着戒心。” “在汽车修理厂的时候,她打过一个电话给我。”谢迩看向奎得,微笑着说:“你一定还记得,那次你也生气了。” “对,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奎得此刻顾不上不好意思,直追问着他。 “她和我寒暄,问了我很多问题,比如什么时候来的、在这儿干嘛、和谁在一起之类的。”谢迩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她的这些问题,虽然听起来是关心,但是在我看来就是在调查我。她清楚地知道我在拉玛,并且在我回来后不久就追踪到这里,我不得不怀疑她的目的。” “你的怀疑是对的。”奎得认真地说:“我曾找人跟踪过她,她与谷仓事件有密切联系。” “所以,由你哥哥那起案子,可以牵扯出一个具大的利益链条,而我这个重点关注对象,又偏偏是当事人之一,所以他们急了。这件案子可谓是牵一发动全身。” “他们派人来抓我,我和他们打斗的时候被他们砸破了头,然后他们趁机用麻醉剂使我失去行动力,把我绑在谷仓里。”谢迩看着奎得皱着眉的脸,不忍再说下去。 “谢迩,我在听。”奎得摇摇他的胳膊,示意他继续说。 “你不怕吗?”谢迩深深地望着她——她原本那么简单的生活,已经被自己搞得一团乱麻。 “我已经为你死过一次了,”她指了指胸口受伤的位置,“你说我怕过吗?” “是。”谢迩笑起来,重新抱住他,接着说:“他们逼问我到底知道多少,有关刺杀前首相的证据在哪,一直问,不让我睡觉也不给我吃饭,企图折磨出答案来。” “但是你很坚强。”奎得叹了口气,又说,“还很强壮。” 谢迩抬了抬眉,不解地瞧着她。 “因为你足够强壮,所以没被他们折磨死啊。”奎得试图用玩笑和恭维使气氛稍微轻松一些,她成功了。 谢迩笑道:“不,是因为爱你,所以我不能死。我一旦说出来,你猜他们还会不会让我活着?” 虽然是一句调侃,但奎得此刻却笑不出来了。 她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无声地陪伴着他。 “我本来以为远离你,就能让你与我背负的这些事情毫无牵扯,”谢迩轻抚着她的脑后,缓缓说道:“但我发现你根本就丢不开我,我也做不到那么无私,要故意隐藏对你的情感,我已经忍了8年,再不说出来我就要疯了。” 奎得转过脸,瞧着谢迩,“你没有爱过别人吗?” “在你之前或许有,遇见你之后就再也没有了。”谢迩斩钉截铁地回答。 “你倒是也实话实话说。”奎得嘻嘻笑着,抬手去捏他的下巴。 谢迩抓住奎得微凉的手,捧在自己的手心里暖着。他看了一眼西沉的太阳,问道:“冷吗?太阳下山了。我们回去。” 奎得答应着,跟随他站起来,慢慢地从来时的路上走回去。 “我在医院的那两个多月,他们没有再为难过你吗?”奎得突然想起来。 谢迩泰然答道:“你不用担心,我也不是孤立无援的。” “你是说麦文吗?”奎得问。 “对,他一直在暗处负责保护我的安全。那次事件之后,他就更警惕了。” “你不是说和他是兄弟吗?” “是兄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一起上学、一起练拳,后来他决意留在我身边,还专门为此训练了三年。” “可是为什么你们看起来不是很熟?”奎得还记得那天在车上,他们连寒暄都没有。 “只不过他从来不爱讲话,看起来好像跟谁都不熟。我可能是受他的影响,遇见你之前我也很不喜欢讲话。”谢迩答道。 奎得笑着说:“你今天说的话大概能抵你五年来说的话的总和了。” “没错。”谢迩斜眼瞧着奎得,“谁叫你总爱让我唠唠叨叨。” 奎得眉语目笑地看向谢迩,她想起之前麦文送他们来的时候,说保护谢迩是他的职责。转念问道:“谢迩,你到底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会有专门的人负责保护你?” 第44章 诱惑:你尽管放心嫁给我 “这个……”谢迩迟疑了一会儿,答道:“日后我们结婚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结婚……”奎得一阵脸红心跳,“这么严肃的事情,我还没想好。” “都已经订婚了,迟早要结婚的,奎得。”谢迩低头看着她,试探着说:“当然了,如果你不想嫁给我……” “我没说不结婚。”奎得抬起头,她的眼神亮亮的,“我就是……” “我明白你,”谢迩揽着她的肩膀,慢慢向前走着,“你还没准备好,跟我一辈子。” “不是,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奎得着急起来,“我是说,结婚总要家长见证,可我没有家长了……”她的眼神暗淡下来,眼神定定地盯着脚底下的绿草,“如果你家人很挑剔,我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 谢迩先是疑惑,明白过来后,只觉得奎得可爱至极。 “原来你已经想到那么多事情了,比我想得还要远。”谢迩笑道,“但凡我现在有能力为你举办一场婚礼,我真想立刻、马上、娶你为妻。” 他见着奎得的情绪有所缓和,深情地对她说:“我不允许我的妻子,潦草地嫁给我,我必须给你一个完美的婚礼,让全世界见证我们。” 继而他又重拾戏谑的神情,接着说:“所以,我亲爱的奎得小姐,你还有时间准备。” 奎得扑哧一声笑起来,却又抱怨道:“准备什么?变一对家长出来吗?” “拉玛镇所有的叔叔婶婶,都是你的家长。”谢迩认真地说,“但凡我动你一根手指头,你看看拉玛镇的父老乡亲哪一个能饶得了我?” 奎得被他说得忍俊不禁,笑着说:“这倒是,这样说起来,我的家长比你多。” “还比家长多少,你这个小傻瓜。”谢迩用下巴蹭蹭奎得的额头,郑重说道:“你尽管放心嫁给我,我绝不会让你受欺负。” …… 就这么轻松惬意地过了几天,奎得每天跟着谢迩去草地、树林、田间,她看风景,谢迩画画。 现在换成谢迩背着画板跟在奎得身后了,他总是慢吞吞、笑眯眯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拈花惹草”,跟着她走走停停。 谢迩画山、画水、画树、画花,还画着奎得,他们在树下谈天,在湖边钓鱼,在花海中相拥,一切美好得不像话。 一个多星期后的一个早晨,奎得还没起床,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都十点了,你还没起床啊!”来电是泰利。 “怎么啦?”奎得伸着懒腰,拖长着音答道。 “怎么了?你叫你们家谢迩去问问他那个保镖,都干了什么好事。”泰利听起来特别生气。 “什么跟什么啊?”奎得清醒了一半,“什么我们家谢迩,什么保镖,泰利,你能不能好好说?“ 奎得听见泰利在电话那头深呼吸了几次,然后说:“他昨天,在酒和人打起来了,掀翻了好几张桌子,酒杯砸碎了一堆。” “他怎么会做这种事,什么原因你了解过吗?” “没有,他只扔下一沓钞票,什么话都不说就走了,我拉都拉不住他。他怎么那么凶啊,太吓人了!” “他……”奎得想起谢迩说过的话,“大概就是这样的,他可能是有些很重要的事。” “我最讨厌那种惹了事不道歉的人,他以为扔一沓钱就解决了?目中无人!留下一堆烂摊子,要整理很久的。” “我明白了,你先别生气嘛,泰利。”奎得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对泰利说:“好啦,我去问问谢迩,看他知道点什么,晚点再给你回电话。” 挂了电话,她也没了睡意,梳洗完毕换好衣服,径直去敲谢迩的门。 这些天他们已经达成了默契,不管奎得睡到几时起,谢迩就在房间里等她来敲门,免得她又找不着他干着急。 谢迩打开门的时候,他穿着一件运动背心,满头大汗,胸口也汗水涔涔,紧实饱满的肌肉发着光。 “醒了?”这是他每天对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总是那么欣喜而又温柔。 奎得咽了口唾沫,沉住气说:“健身啊?” “对,刚好练完。”他露出洁白的牙齿,直着脑袋对她笑着,一边用毛巾擦着汗。“饿了吗?下去吃饭?等我洗个澡好吗?” “那我去隔壁等你。”奎得实在受不了他的无声而又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诱惑,落荒而逃,“洗完了过来找我!” 等了约莫十分钟,谢迩就已经穿戴整齐出现在奎得的房间门口。 “走。”他招呼着奎得。 奎得小跑着扑进他怀里,娇憨地说:“今天是不是用了马鞭草味道的古龙水?” “对,我就说你是狗鼻子。”谢迩刮了下她的鼻子,宠溺地说。 这就是他俩的日常,腻歪得不行。奎得感觉再这样下去,牙都快掉光了,却仍需与他保持适当距离,毕竟还没结婚呢不是?啊不对,是伤还没好,嗯。 他们牵着手一起前往餐厅,终于坐定下来后,奎得开始打听有关麦文的事情。 “今天早上,泰利给我打了个电话。” “嗯。”谢迩塞了一口煎蛋到嘴里,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奎得。 “她说,”奎得顿了顿,“麦文在她工作的酒里把人打了,还砸坏了不少东西。” “嗯。”谢迩只淡淡答应了一声,“我知道,他告诉我了。” “怎么回事,能告诉我吗?泰利都快气疯了。” “小事。”谢迩嘴角略略一勾,“他们又开始动作了。” 第45章 复杂:他的逆鳞是家庭 果然他们已经互相知会过了,奎得也不意外,很正常嘛。 经过这些天的朝夕相处,奎得已经大致了解了谢迩的处事风格。 虽然他每次跟她在一起都像话唠似的,其实他没说过什么废话,他认为她懂的,他就不说,而正巧大部分她是懂的。而有关那些阴谋,他能不说则不说,他就是不想惹奎得担心,只想给她一个完美的假期。 谢迩做事一向低调但目标明确,情绪非常稳定。对别人彬彬有礼,对她则温存备至,甚至还有些调皮,这种反差频频惹得奎得心旌摇荡。 奎得静静听谢迩说着:“那些人又在找我了,他们认识麦文,毕竟他一直在我身边,看见他就像看见我一样。他揍了一个企图跟踪我的家伙。” “嗯。”奎得瞧着他,心不在焉地应着,经历那么多事,她早已见怪不怪,其实她也猜到定是麦文在替谢迩出头,只不过不知道这次具体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有多少次,麦文都在危险向我靠近的时候把他们干趴下了。之所以他一直躲在暗处不出现,是为了更好地保护我。” “我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对不对?” “对,他要做最后的那个人,不然他也许会看不清危险,而且自己也会有危险。”谢迩仔仔细细地说着,“也许是我最近不在拉玛,他故意暴露自己,好让他们认为我没离开,他们就不知道去哪找我。” “他真的很厉害。” “是的,我很钦佩他。” “他对你,也很…忠诚。” “应该说,这是一种友谊,虽然他拿着我家给的薪水,但我们早就跟兄弟一样了。” “你们家……给的薪水…”奎得念叨着,“他真的是你的私人保镖啊,谢迩?” “可以这么说。”谢迩怔了怔,发现自己好像说太多了,便笑起来,“行了,你知道得太多了,奎得。” “你只是把案子和你的经历告诉我了,可你的家庭你还一个字都没跟我说过。”奎得假装生气地说。 “以后你会知道的奎得,”谢迩摸摸她的手背,说道:“我家的情况太特殊了,只有你见到他们我才能跟你说清楚。” “好,”奎得深知他的脾性,他愿意说的自己会说,不愿意说的怎么问都不会说的。“我习惯了,你就是喜欢给我猜谜。”她笑着说。 “是真的,很复杂。我只能说,我家很有钱,可我父亲是个混蛋,我母亲是个傻瓜。” “哪有这样说自己父母的?”奎得吃惊地盯着他,他头一回这么说别人,而且是自己的父母。 “说来话长。等以后我慢慢告诉你,说实话,我都不太愿意提那些破事。我痛恨我的家庭。”谢迩说出这些话,却仍语气淡淡,波澜不惊。 到底是有多大的愁怨,让谢迩这样说他的家庭?奎得知道,每个人总有些逆鳞触不得,也许家庭就是谢迩的逆鳞!她不再追问,只低头吃早餐。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谢迩从桌面稍稍探过身子,望着沉默的奎得。 奎得报以他一个轻松的微笑,说道:“没有,我只是没想到,你的家庭对你伤害那么深。” “谈不上伤害,我就是不喜欢他们,所以我很早就离开家,一个人生活了。你别见怪,奎得。”谢迩答道。 奎得想要让气氛轻松些,她转移开话题,“听老板说,繁花谷过几天会举行钟楼敲钟仪式,庆祝春天正式到来,据说非常热闹,而且会有各具特色的花车巡游,我想去看看。” “好啊,你想去,我定当奉陪。”谢迩收起刚才凝重的表情,又回复到了面对奎得时一向的轻松愉悦。 “谢迩,我真希望你永远这么高兴,”奎得将手伸过去,摸了摸他的眉毛,“我不知道你经历了那么多,以后我陪着你,绝不分开。” “谢谢你,奎得。”谢迩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旁,“你就是我的解语花,我没选错妻子。” “那当然。”奎得现在已经学会了泰然自若地面对谢迩的“花言巧语”,她很受用。 突然一阵摇晃,桌上的杯子纷纷东倒西歪,房屋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奎得只觉得一阵眩晕。 奎得来不及反应,已被谢迩拉起手直冲户外。 “地震了!”所有人都在喊着。 第46章 地震:有惊无险 估摸着像是5级左右的地震,有震感,但建筑物暂时没有损坏。 他们跑出旅店,只看见旅店的招牌和窗台上的花盆纷纷掉落,脚下的地面还在不停晃动。人们聚集到空地上,天空中云层黑压压地笼罩在头顶,透露出一种诡异而未知的气氛。 大约一分钟左右,地震停了。人们还是留在原地,不知道余震还会不会来。 旅店老板站在客人们中间,大声安慰着他们:“大家不用惊慌,繁花谷每年都会有地震,一般都是5级以下,”他拍拍手,接着说道:“为了安全,我们今天可以在草坪上过夜,我们有帐篷还有充气床垫,大家放心。” “老板,您准备得真够充分的。”有客人瞧见老板如此淡定,也开始打起趣来。 “是的,我们这儿几乎每年春天都会震那么一下,我已经习惯了。”老板呵呵笑着,“所以你们虽然看到,繁花村的房子看起来好像都是木结构,其实只是在墙面上贴了木皮装饰,实际上我们都用上了刚性结构抗震体,还有积层橡胶、钢管混凝土这些材料,而且大多都是矮房,所以一般5级以下的地震基本没问题。但安全起见,大家还是暂时待在户外,等过了今晚再说。” 停了几分钟,余震又来了一次,但这次大家都没那么惊慌了。 谢迩拥着奎得,环顾四周后问道:“那对老夫妇呢?” 奎得也扭头四处搜寻了一遍,并没看到他们的身影。 “老板,您看见那对老夫妇了吗?就是每年结婚纪念日都要来的那对老夫妇。”奎得说道。 旅店老板也转了一圈,这才想起来:“对了,早上我见他们出去了的,他们每天清晨都要出去散步,到午饭时间才回来。这会儿应该在外面呢,就是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奎得稍稍有些担心,她转过头对谢迩说:“要不我们出去找找?” 谢迩同意奎得的担心,他点点头答道:“你待在这儿,和大家在一起,我去树林里找一下。” 他回房间披上一件冲锋衣,带了两条急救毯还有一些外伤用的护理材料。等谢迩下楼,有另外一对情侣中的男伴也自告奋勇和谢迩一起出发,于是两个男人一起前往树林去寻找那对老夫妇。 奎得告别了谢迩,和其他人一起布置好露营地,然后坐在帐篷里等着谢迩。 过了一会儿,天空开始飘起蒙蒙细雨,逐渐地雨越来越大,天色也越来越昏暗,才中午12点多,看起来像是晚上六七点的光景一样。 余震一直在发生,有时候间隔10分钟,有时候间隔半小时。奎得盘腿坐在充气床垫上,每一次余震来,她都担心着谢迩,不知道地震的时候在树林里会不会有危险,她从来没经历过地震,完全没有经验。 奎得拿出手机,想要联系谢迩,但根本没有信号。——既然联系不上,那就只好等着。她祈祷着,只愿他平安回来,等他回来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约莫两个小时后,奎得在帐篷里听见有人在喊:“回来了!快来帮忙!” 她钻出帐篷,在大雨中隐约瞧见有三个人从远处走来,有人已经过去迎接他们。 “谢迩!”她顾不得避雨,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一边朝他跑去。 谢迩高大的身影和矫健的步伐,即便在黑暗中只要有个轮廓,奎得都能轻易辨认出来。她看见谢迩背上还背着一个人,心下舒了口气,为了谢迩没事,也为了他们找到了老夫妇。 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身体,她只觉得透骨的冰凉,但她内心是高兴的。 “奎得!回帐篷里去!”谢迩正向营地走来,在距离她十米开外的地方拼命向她挥手,大声喊着。 她不管他在说什么,直跑到谢迩身边,陪着他把老先生送进帐篷里,从背上放下来。 奎得只看见谢迩的冲锋衣给老先生穿着,急救毯给老夫人和另一个去救援的男人披着,他自己浑身湿透,颧骨还有擦伤,渗着血。 人们手忙脚乱地帮老先生脱下湿衣服,重新包扎腿上的伤口。谢迩则一把拉过奎得,“你看看你,都湿透了,你一个病人出来干什么?添乱!”谢迩很生气,他头一次对奎得那么凶。 奎得怔了怔,但没有说话,只默默从包里找出消毒药水和创可贴,轻柔地帮他把脸上的伤擦干净、贴好。谢迩也不说话,只定定地瞧着她帮自己处理完伤口,直到她站起来掀开门帘。 “你干什么去?”谢迩一把拉住脚步正在迈出帐篷的奎得。 第47章 帐篷:他的唇真是既好看又撩人 “我去给你拿一套干净衣服去。”奎得答道,一边仍要往外走,她伸手指着左侧的帐篷,“那间帐篷是我们的,你到我们帐篷里去等我。” “你回来!”谢迩把她拽进来,气呼呼地说:“我去。” 奎得拗不过他,便任由他去,自己回帐篷里脱掉外套和鞋子,把湿头发散下来,端正地坐在垫子上等着谢迩。 过了一会儿,谢迩抱着一堆衣服进来,他将雨伞在帐篷外抖了抖,靠在门帘旁。 “快把衣服换了。”谢迩不仅带了自己的衣服,还去她房间拿了她的衣物,并带了两条干毛巾。“东西太多了,拿不下,所以就拿了这些。”他简短地解释着,一边将奎得的衣物递给她。 “抱歉,我刚才凶你了。”谢迩伸手摸了摸奎得的脸,然后拿一条干毛巾包在奎得的头上,轻轻揉搓,“你生气了?” “没有,”奎得将衣物抖开,微笑着说:“我知道你只是关心我。” “那就好。”谢迩认真地说,“要是以后我有什么让你不高兴的地方,你要说出来,好吗?” 奎得没想到他是这么认真地在道歉,她笑起来,“真的没什么。” 谢迩看见她笑了,才终于放松下来,他掀开门帘撑开伞,对她说:“快换衣服。”然后把门帘拉好,站在外面。 奎得迅速换好干衣服,喊道:“我好了!”谢迩这才进来,他背过身自然地脱掉上衣,换上干净的t恤。 奎得只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背部的肌肉线条,突然见他站起来准备解开裤子的纽扣。她这才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奎得属实是没考虑到,在一间帐篷里两个人做什么都得当着对方的面,这实在是……怪不好意思的。 谢迩发现奎得的动作,也不动声色。奎得只听见身后悉悉索索地换裤子的声音,心下琢磨——我换衣服他知道避讳,他自己换衣服倒是无所谓了,这算什么?奎得脑子里直冲一个念头,他是不是在自己身后换内裤?她情不自禁捂住自己的眼睛——不行,绝对不行。 “我换好了。”谢迩说。 奎得听见他这么说,才放下双手,转过头去。谢迩却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直直地吻上她,他冰凉的唇还带着大雨和泥土的气息,伴随着深重的呼吸,将她牢牢地控制在他的怀抱里,动弹不得。 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推他的前胸,他却纹丝不动,只有强势的吻一步步侵入。他用手扶着她的后脑,令她更靠近自己一些,他紧紧地抱着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 “唔……”奎得感觉快要窒息了,但她喜欢这种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奇妙的感觉,她只是觉得喜欢。 听见她的呻吟,他才放开她。他与她头靠着头,呼吸仍然没有平静下来。 “没弄疼你?”谢迩抚摸着她背后的伤处,柔声问。 “没有。”奎得红着脸答。 “我就是……很想你,奎得,我担心你。”谢迩低声说。 “我也是,你不知道我刚才有多焦虑。”奎得抬起眼睛看着他。 “我们在树林里找了很久才找到他们。”谢迩仔细地顺了顺奎得未干的头发,低声细语地讲述着,“老先生应该是在地震的时候滑下了土坡,把腿摔伤了。我们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互相依偎着,相互为对方挡着雨。” “那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奎得摸摸他的脸颊,情不自禁地又去触摸他的嘴唇。 “被树林里的树枝刮伤了,没什么。”谢迩抓住奎得的手,他低垂着睫毛瞧着她,“你别这样,你这样会让我很难受。” “怎么了?”奎得颇具玩味地瞧着他,“如果我们老了的时候也像他们一样,相互照顾,恩爱如初,那就好了。” “我们会的,我已经看到了我们的未来。”谢迩的气息深沉,眼神里似有桃花流水。“我们永远在一起,奎得。” “嗯。”她简短地应了一声,却似早已成竹在胸。 “现在麻烦的是,我还得回家问我爸要出生证明。”谢迩说。 “做什么?”奎得看着他,不解地问。 “因为得拿到出生证明才能登记啊。” 奎得瞧着他,“登记什么?” “傻瓜,”谢迩亲了亲她的鼻尖,笑着说,“当然是结婚。” “我可没答应过你结婚。”奎得坏笑着,又伸手去触碰他微笑的嘴唇:饱满的,柔软的,线条既硬朗又温润,她可真喜欢这对唇,好看又撩人…… “我说了,别碰。”谢迩低吼。 “谢迩,你这个禁欲系的正人君子,”奎得凑近他,视线只停在他的唇上,“真的很撩人呢。” “奎得,你可了不得了,从哪学来的?”谢迩嘴角一勾,作势去吻她,“在你面前,我可不是什么君子,你得小心着。” 忽然有人掀开门帘,雨声和风声跟着一声招呼一起冲进来,“打扰了!” 第48章 睡觉:禁欲系正人君子? 他们迅速分开,坐直身子,双双面红耳赤,互相偷瞄了一眼,憋着笑看着来人。 是旅店的一个服务生,他从门帘里探出头,笑嘻嘻地说:“没打扰二位?不好意思啊。” “没有没有。”谢迩和奎得异口同声。 服务生笑着,从大袋子里掏出一条毛毯递给他们,说道:“老板让我来给大家发毯子,这是你们的,请拿好。”说罢他就要退出去。 奎得连忙叫住他,“请再给我们一条。” 服务生摆摆手说:“毯子没那么多,您二位就将就下?”他面带意味深长的笑容,令奎得瞬时不知如何是好。 “没事,你去,谢谢。”谢迩收下毯子,不再多说什么。 两人在帐篷里面面相觑,突然有一种暧昧的气氛笼罩,令人一时有些难以适应。 “我……去看看老先生。”谢迩在低矮的帐篷里站起来,弓着腰对奎得说,然后就掀开门帘出去了。 奎得独自一人在帐篷里,回味起刚刚那个吻,着实令她心动不已——谢迩,是个君子也是个强盗。 晚饭时分,余震几乎已经没了,但是雨还是在下着。好在帐篷质量不错,空地的地势也比较高,没有漏雨也没有积水,倒是一个挺自在的所在。 服务生给每个帐篷分发了罐头和水,奎得和谢迩简单吃了些。在这个没有网络,没有电视,也没有热水澡的时刻,夜晚似乎来的特别早,也变得特别漫长。 “时间好像变慢了,谢迩。”奎得掀起一角门帘向外面望着,地震后的夜晚异常闷热,由于电路受损,一盏路灯都没有,云层厚重,星月无光,因此今夜格外黑暗,显得寂静阴森,奎得不禁打了个哆嗦。 谢迩在她身后削着什么东西,发出有节奏的咔咔声。奎得回过头去,只见他一手握着一把刻刀,一手拿着一截木块,在油灯下一刀一刀地刻着。 “你在做什么?”奎得坐到他旁边,盯着他手里的活儿,“为什么要削两个硬币?” 谢迩笑起来,“这不是硬币,奎得。” “那这个圆圆的,扁扁的,是什么?” “我做完你就明白了。” 奎得看见他身旁的雕刻工具包,里面有各种长短大小及形状的小型雕刻工具,还有砂纸和磨刀石,不禁哑然失笑:“谢迩,你告诉我,你来繁花谷还带了什么?你那只登山包怎么跟百宝箱一样,什么都有?” 谢迩头也不抬地说:“就是百宝箱啊,这不是还带来一个你吗?” 奎得嗤嗤笑着,她不再接话,在垫子上合衣躺下,只定定地瞧着他。 谢迩低着头却又上扬着嘴角,头发挡在额前,睫毛的影子落在颧骨上,专心致志地刻着、钻着、打磨着。 昏黄的灯光,安心的人,哗哗的雨声,轻轻的雕刻声,让帐篷里的氛围温馨而又安逸。 “谢迩。”奎得唤他。 “怎么了?”谢迩抬头应着。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好看?”奎得感觉倦意又爬上了眼皮,此刻已有些恍惚不知所云。 “有啊,就是你嘛。”谢迩停下手里的活,摸摸她的脸,“困了吗?困了就睡。” “你睡哪儿?”奎得垂下眼睑,嗫嚅着说。 “什么?”谢迩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只听见她深重的呼吸声已然响起。 “真是个猫,说睡就睡。”谢迩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抖开毯子为她盖好。 许是昨晚睡得早,奎得一觉醒来,天还没亮,周遭除了雨声什么动静都没有。她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道身在何处,只觉得身边有一股暖意安安静静地躺着。 她这才想起来,昨晚和谢迩同在一间帐篷来着。这是……谢迩吗?他同自己睡在一起? 她捂着胸口狂跳起来的心,慢慢转过头,真的看见谢迩正沉沉地睡着。 油灯尚未熄灭,谢迩的侧脸在微弱的光线下呈现着刀刻般的线条,而睡眠中的他又带着一种婴儿般的无辜。 奎得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毛毯只在自己身上,她摸摸谢迩的手,倒是不凉。 她扯过毛毯一角,搭在谢迩的腹部,然后使自己贴近他一些。 谢迩的睫毛动了动,微微睁开眼瞧着奎得,嘴角略略一弯,“醒了?” 每天雷打不动的问候,已经变成见到她第一眼的习惯。奎得正面对他侧躺着,她不好意思地把头埋在他的上臂旁边,只轻轻地应了声,“嗯。” 谢迩抬腕看看手表,“才五点,再睡会儿。” 他伸开胳膊,使奎得的头枕在她的胸口,自己则一只手搂着她,静静地躺着。 奎得头一回与他这般亲近,只觉得紧张,却又莫名安定,她嗅着谢迩身上的味道,既温暖又清爽,随着他胸廓有节奏的起伏和心跳声,逐渐地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帐篷里已透进晨曦的微光,雨声小了许多。 奎得仍枕在谢迩的胸口,她揉揉眼睛,抬起头看向谢迩,只见他早已醒来,正低眉专注地看着她。 这回再看见他,她已然不慌了。奎得蜷了蜷身子,往他怀里又钻了钻。 “给你看样东西,”谢迩从充气枕头底下取出两个小东西,将奎得的左手抬起来,然后将其中一个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是一只木头戒指。 “这是……”奎得仔仔细细地端详这只木戒指,嫩黄色的纹理、细腻光滑的表面,只是个素圈却显得特别小巧可爱。 “来,拿着。”谢迩将另一只放在她手上,柔声说:“你什么时候决定好了嫁给我,你就帮我戴上。” 奎得拿着这只款式相同却稍大一些的木戒指,怔怔地瞧着他。 片刻后,她才明白过来,这就是他昨晚一直在做的东西。 “那,让我想一想。”奎得将戒指举起来,放在眼前细细瞧着,问道:“你求婚,总是这么随意的吗?” 第49章 晨起:你是我活下去的理由 奎得的头枕在谢迩胸前,只将手放在他胸口举着戒指把玩,语气却不甚满意。 谢迩按住她的手腕贴紧心口,说道:“你这么说……好像的确是显得我不太慎重。” “对啊,你看我手上两只戒指,哪只是经过我同意才戴上去的?每次都是你说戴就戴,现在这只又是什么说法?算是对戒吗?何况哪有人用木戒指当作结婚戒指的?” 谢迩被她这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 他侧过身,奎得的脑袋落到他的臂膀上,他另一只胳膊搭在奎得的肩上,将她的身体往自己胸前拢了拢,于是奎得瞬间就被自然而然地包围在他怀里。 奎得心里惊呼一声要命,身子却呆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他低头盯着她下垂的眼睑,感受她相对于他来说如此小巧而玲珑的躯体,只觉得一团暖意融在自己胸口,像一只乖顺的鸽子,却又令人担心不时会飞走。 “抱歉,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求婚,”谢迩低低地说,“我以为你同意了的。” 奎得其实明白他,刚才只是一句玩笑,他竟然当真了。 “你为什么想到要自己做戒指呢?”奎得问。 “昨天在树林里捡了一段黄杨木,就想着黄杨木的木质很细很坚韧,很适合带回来给你做点什么。”他语气沉沉,却蜜意浓浓。 “你在树林里救人,你还想着我?” “我每分每秒都想着你。” 奎得抬头看他的眼睛,他灼灼闪耀的眸子,正映照着自己。 她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下巴。 “别动!”谢迩的手在她腰里一紧,本想控制住她的行动,却不想触动了她的笑穴。 “怎么了嘛。”奎得蜷缩了一下,咯咯笑着,抬头又亲他了一下。 “我叫你别动!”她越是动,他越是箍得紧。 突然他翻身撑起上身,将她罩在身下,板着脸低声说道:“在我怀里就老实些,我说了我不是君子。” 这突如其来的压迫感,使奎得喘不过气,她怔怔地瞧着他,两手被他压得死死的。谢迩现在看起来,好像是一副狮子般的占领态势,雄性气息喷薄而出。 奎得歪了歪脑袋,学着他以往的样子,嘴角一勾,淡淡说道:“怎么?我又勾引你了?” 谢迩抬了抬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随即他浅浅一笑,“你真的学坏了,奎得。” “跟你学的。”奎得抬起下颌,似挑衅般地看着他,“我不怕你。” 他沉吟着,低头去吻她,却被她躲开了。 他笑起来,接着去找她的唇,几次三番却总是追不上。 他放开她的手,两手去扶住她的脑袋,对准了亲下去,却只亲到她的手背——她竟把自己的嘴捂住了,只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于是他又去抓她的手,却又被她躲开。 这回他将自己的鼻尖对着她的鼻尖,额头对着额头,然后将她的手从她嘴上拿下来。 奎得收起笑容,只盯着他的眼睛,他也沉下气,闭上眼轻柔地向下吻去。 唇与唇相接的瞬间,奎得觉得仿佛一切都消失了,她愿意丢开所有的顾虑和他在一起。 他的呼吸,他的味道,他颤抖的睫毛,以及他宽厚的肩膀,清晰的锁骨,有力的臂膀,都显示着满满的安全感,却又那样充满诱惑。 她闭上眼睛,仰起头去迎接他,她的双手从他腋下穿过,轻抚着他的背。 他感受着她指尖的触感,与她唇间的柔情,仿佛一切都失去了意义,在这世间只有怀里这个柔软的、温暖的人儿才是他活下去的理由。 他们全然忽略了帐篷外逐渐响起的喧闹声,直到听见有人在欢呼,并在帐篷外呼喊着他们。 第50章 晨起:亲亲日常 听见声响,谢迩松开她,又意犹未尽地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你躺着,我出去看看。”说完翻身坐起来,顺手又将毛毯给奎得盖上。 奎得看着谢迩只穿了鞋就出门,才发现他一晚上连外套都没脱,穿戴得整整齐齐地陪在自己身边躺了一晚上。 可是她又回想起昨晚的吻和刚才的亲热,与他的礼节和克制又存在着强烈的对比,实实在在令她怦然心动。 片刻,谢迩回来了。 “起床,奎得,”他俯下身亲吻着她的额头,“地震结束了,我们可以回旅店了。” 奎得此刻却有些不舍——撤了帐篷,也就意味着没有合理的理由与他共处一室了。 谢迩将她扶起来,却见她意兴阑珊,并没有别人那样高兴的反应,便也明白了七八分。 “怎么了?”谢迩意味深长地瞧着她,“要么……退掉一间房?” 奎得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怔怔瞧着谢迩,“这就回去了?不看钟楼仪式了?” “不是退房,是退掉一间房。”谢迩重复道,他观察着奎得的表情。 奎得这回明白了,她先是一愣,然后红着脸答道:“我还是觉得……一个人住……会比较好。” “好。”谢迩一边答应着,一边将毯子叠好。 奎得看着他蹲在床垫边收拾东西的背影,只想着捉弄他一下。她扑到他背上,一只手扯着他的耳朵,笑着说道:“谢迩,你真的不是一个君子哎!” “放…放手!”谢迩抓住她的手,一个转身将她扣倒在自己怀里,“搞偷袭?我还打不过你吗?”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去吻她。 这一招出其不意,直亲得奎得头晕目眩、六神无主。 “谢…谢迩!” “嗯?” 他放开她,眼神落在她那对脉脉含情的眼睛和些微充血的唇上。 “还是……分开住比较好,嗯。”奎得红着脸,认认真真地说。 …… 断断续续地下了三天雨,第四天终于放晴了。 地震除了使繁花村的部分电力系统和网络光纤受到破坏,以及部分建筑的装饰部分损坏,并没有对其他设施有严重的影响。 大约一个星期左右,基础设施都已修缮完毕,谢迩也参与了旅店的修补和整理,奎得则帮着修整花圃,或帮谢迩打打下手,酷似无忧无虑的田园生活。 三月,繁花谷一年一度的敲钟仪式如期举行。 清晨七点开始,先由一群年轻人结队在全村巡游,男人打着手鼓,女人捧着鲜花,伴着随行花车播放的音乐且歌且舞。他们所到之处,有兴趣的男女老少都可以加入进来,队伍越来越庞大,中午时分回到村口的钟楼集结,等待敲钟仪式。 钟楼坐落于繁花谷的西侧山脚下,大约有6层楼那么高,在钟楼顶端安装有一个巨大的铜钟,底下是敲钟装置,需要有人拉动滑轨,才能使钟锤摆动起来敲响大钟。 奎得和谢迩之前已经到钟楼来写生过,只觉得这座建筑看起来非常古朴,有种经历过沧海桑田的感觉。 后来他们才知道,这座钟楼已在这里屹立了三百多年,繁花村每年都会派人来修缮。而神奇的是,尽管繁花谷常常经历地震,但这座钟楼始终坚挺,因此当地人都认为这座钟楼有神灵保佑,不管有病或是有灾,他们都习惯到钟楼下祈祷。 于是,每年春天,他们为祈祷春耕顺利,都会到钟楼举行敲钟仪式和欢庆盛会,祈望一整年的风调雨顺和平安顺遂。 此刻钟楼下已聚集了几百人,大家身着盛装,人人头戴鲜花,钟楼下彩旗飘飘,五彩缤纷,热闹非凡。 随着村长拉动滑轨,大钟敲响了洪亮的钟声,在山谷里久久回荡。 奎得依靠着谢迩,在欢呼声中体会着这个淳朴小镇的温情与浪漫。 仪式结束后,村民们跳起当地的民俗舞蹈,由相等数量的男人和女人分别围成一个大圈,男人在外围,女人在内圈,女人原地不动,而男人们顺时针移动,每跳完一个小节就要往左一步换一个舞伴。 谢迩和奎得也被一起拉了过去,他们学着村民们的动作一起在音乐声中踩着舞步,虽然动作笨拙,但着实有趣。 他们从一开始的拘束,到越来越熟悉和放松。目送对方离开,越来越远又越来越近,享受着一次又一次的重逢与期待。笑容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而他们的眼睛里更装满了对彼此的眷恋。 舞会结束后,敲钟仪式也就接近尾声了,人们纷纷散去,回家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来结束这狂欢的一天。 奎得望着高高的钟楼,对谢迩说:“来了那么久,还没有上去过。” “你想上去吗?”谢迩问,“可是没有电梯,你能走得动吗?” “在这儿休养了快一个月了,我想应该可以了!”奎得本来没想过上去,但今天这番盛会,却令她对这座钟楼充满了好奇,只想着要走一走。 谢迩这次倒也顺着她,“好,那就上去看看。” 第51章 钟楼:你就是我的铠甲 谢迩牵起奎得的手,步入钟楼入口。 钟楼整体呈一个梯形,中间是一座螺旋步梯,楼体上开着小小的窗口,采光有限。但人们在钟楼里安装了电灯,因为节日的关系,还在步梯扶手上缠绕了彩带,使得原本阴暗湿冷的钟楼内部倒显得温馨有趣起来了。 他们拾级而上,偶尔还会碰到从顶层下来的人,他们互相打个招呼侧着身交错而行。 谢迩带着奎得慢慢走着,生怕奎得气力接不上,但奎得却一口气登上了顶层。 “看来你的伤是好得差不多了。”谢迩笑着称赞她。 “我是不是很厉害?”奎得调皮地在大钟下转了一圈。 他们扶着栏杆眺望,从钟楼上可以俯瞰大半个繁花村,农田、河流、村庄,在这个与世无争的山谷里显得小巧而又可爱。 “如果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就好了。”奎得说,“可惜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们可以像那对老夫妻,到这里来度蜜月,每年的结婚纪念日都来这儿住几天。”谢迩将她搂到身边,“如果你想,等我们老了,我就陪你定居在这儿。” “好呀,”奎得高兴地说,“但是……”她突然又伤感起来。 “怎么了?”谢迩发现了她的情绪。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并不是所有的夫妻都可以恩爱一辈子的。”奎得目不转睛地盯着西沉的太阳,“有人会变,有人会离开,能像那对老夫妇一样相伴到老的,是一种幸运。” “你到底怎么了?奎得?”谢迩扶着奎得的肩,使她转身面对着自己,他低头盯着她的眼睛,“你为什么说这些?你在想什么?能告诉我吗?” 奎得拿出手机,点开相册里一张照片,展示给谢迩,“这是我母亲。”她说。 谢迩接过手机,细细端详。照片中的女士约莫三十多岁,五官秀丽,气质优雅,一头棕色卷发向后盘起,身穿绛紫色丝绒长裙,端庄地坐在一把乌木高靠背扶手椅上,她的手里还捧着一个网球大小的镂空雕花的金球。 “你觉得她漂亮吗?”奎得问。 谢迩郑重的点点头,将手机还给奎得,答道:“你母亲很优雅,一定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女士。” “是的,她是一名医学博士,曾在全国最好的医院工作过。”奎得双手放在栏杆上,望着远方,“你看到的这张照片,她39岁,看起来那么美那么健康,谁能想到在此一年后她就去了天堂。” 谢迩在奎得身后,默默地伸直手臂撑在栏杆上,将奎得护在身前。他无声地安慰着她思念母亲的心,希望她能从伤感中解脱出来。 “可是你,为什么突然想到你母亲?”谢迩柔声问。 “我只是觉得,世上并不是所有夫妻都能白头到老的。我母亲走的时候,我才11岁,在我记忆中,他们从来没吵过架,到哪都牵着手。她走后,我父亲一直没有再娶,连女朋友都没找过。” “我又想到你和我,其实我也差点死掉。”奎得的声音低沉着,她回忆着谢迩两次失踪的遭遇,以及自己被枪击中的经历,还有谢迩所不知道的自己的病,她不知道还有多少危险等在前面,突然对未来充满了不确定。 谢迩将脸颊靠在奎得的耳边,只静静地听着。他细细地思考着奎得的话,理解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别怕,奎得。”他温柔而又坚定地对她耳语,“我保证,我们都能好好活着,活到头发雪白,满脸皱纹,拄着拐杖走不动路的那天。” 奎得摇摇头,她说:“我父母结婚的时候一定也有这样的誓言,可惜,有很多事是无法预料的。” 谢迩在奎得身后,将她抱在怀中,低声道:“那既然无法预知,为何要去担心呢?像你父母那样,一心一意地相爱,不管能一起走过多远的路,在一起的时候是幸福的,这就够了。” 奎得听着他的话,心下稍稍松弛了些,但仍默默地低着头。 “我知道你不怕死,你怕我死了就没人照顾你了是不是?”谢迩又戏谑起来,可这次奎得却没有笑出来。 “谢迩,”她回转身,看着他,“在繁花村的这些日子,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谢谢你。可正是因为这样的快乐,让我很担心,不知道以后我们还会经历什么,我更担心你的安全。” “不会有事的,奎得。”谢迩摸摸她的脸,她的头上插着两朵玫粉色的杜鹃花,将她红润的脸庞映衬得明媚娇艳,令他心动神驰,“你现在就是我的铠甲,为了你我绝不会有事。” 他捧着她的脸,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怕死,我就是怕我死了之后,再也没人像我这样爱你。” 第52章 钟楼:我又想亲你了 奎得像是要寻找一个藏身之处那般,躲进谢迩的怀抱。她低着头,双手缩在胸前靠在谢迩胸口,而谢迩则紧紧环抱着她,一只手拍着她的后背。 “你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么多?我说了,所有的事情你都不用操心,我会解决的。”谢迩亲了亲她的鬓角。 “因为今天太高兴了。”奎得将脸埋进他的颈窝,“你看这里花团锦簇,无忧无虑,美好得不像话。” “既然高兴,为什么还想这些呢!”谢迩抱着她轻轻摇晃着,“如果你不着急回去,我们还可以再住几天。” “谢迩,”奎得突然抬起头问,“我们在这儿住了那么久,你花了多少钱?” 谢迩没想到她的思维这么跳跃,他笑起来,用鼻子蹭蹭她的脸颊,“你怎么突然又想到这个?我有点跟不上你的节奏了。” 奎得摸着自己的额头,笑着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会想到这个,一会想到那个。刚才我就是想到你为我做过的许多事,包括你在医院照顾我,你带我来这儿,还有你为我支付给艺术家货款,还有你为我定做的戒指。”她盯着他的眼睛,“谢迩,你也许很富有,但你不必为我这么破费。” 谢迩瞧着她,忍俊不禁。“我应该,或许,有可能,比你有钱。我的画很值钱的,奎得。你不必担心我破产。” “其实我盘算过,你这样级别的画家,一幅画值多少钱我是有数的。虽然收入可观,但也经不起挥霍。我也不是想打听你的家庭,或者搞清楚你到底有多少钱,以及钱是从哪来的,”奎得正色说道,她的鼻尖红红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真的。艺术家的货款,我一定要想办法还给你。” “我不要你还,”谢迩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低下头嗅着她的头发,只觉得她整个人都暖烘烘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我的钱,我的人,我的心,都是你的。——你可以为了我连死都不怕,我也可以为了你付出一切。” “谢谢你,谢迩。”奎得抬起头看着他,轻拽他的领口使他靠近自己,“我又想亲你了,怎么办?” 谢迩眯了眯眼睛,他歪着脑袋瞧着她:“你是喝醉了吗,奎得?你今天真的有些……” 话才说到一半,她便抱着他的脖子将自己的唇迎上去,深深地印在他的唇上。 …… 奎得只觉得腰间一紧,就被谢迩抱上围栏。她扑在他肩膀上,闭着眼深深地吻着他。 “你真的喝酒了吗?奎得。”谢迩感受到她口中些微的酒气。 “对,”她唇间的气息滚烫,“就是你被男人们拉走去扎彩带的时候。女人们给我灌了酒。嘻嘻。” “你怎么喝那么多?你醉了。”谢迩捧着她的脸仔细地瞧着,她的脸颊绯红,摸起来火热。 “我没有,我清醒得很,还跳舞了呢,刚才不也还在聊天嘛,我还一口气爬上来了呢!”奎得眼睛亮亮的,仿佛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之前说话时的伤感与慨叹,显得那么天真。 谢迩摸摸她的额头,又将手从她衣服下摆伸进去摸到她后腰上的皮肤。才发现她的身体犹如一个火炉一般。 “你发烧了,奎得。你自己不知道吗?” 第53章 在背上:你喜欢我,我却爱你 “没有啊,我好着呢!”奎得摇摇头说,她从围栏上跳下来,双手紧扣在谢迩腰间,她的头靠在他胸口:“谢迩,我在想,婚礼的时候一定要在开满花的花园里,要有很多很多花,就像旅店的那个花圃,地震以后我帮忙他们一起修整来着,你记得吗?” “记得。你说的我记住了。”谢迩点头说,他一只手摸着奎得的额头,“你病了,奎得。你没什么不舒服吗?” “没有啊。”奎得直起脑袋,看着谢迩,“你为什么老说我病了?我没醉,也没病。我感觉挺好的。就是有点……思维跳跃,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你就是醉了,而且还病了。”谢迩牵起她的手,带着她走向步梯。“时间不早了,我们先下去,你太累了。” “好。”奎得跟在谢迩身后,谢迩一路小心翼翼看着她,好不容易到达底层。 “累不累?先坐一会儿。”谢迩找了一块石头,和奎得一起坐下。 现在太阳已经沉入山间,只留下晚霞还散发着橙红与粉紫色的光彩。 谢迩开始打电话:“你好,请问此地有没有医院……或诊所、药店什么的?……哦,马克大夫……繁花街8号……好的,谢谢你,再见。” “我说了我没病。”奎得靠在谢迩肩头,她自己确实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就是莫名地心慌,头也有点疼,还想睡觉。“我应该就是累了,今天玩儿得太高兴了。你让我……休息一会儿……应该就好了……” 他蹲下来,将她的手臂放在自己肩上,将她背在背上,一步步地往诊所去。 奎得现在休息下来,才开始觉得自己昏昏沉沉的,眼皮似有千斤重。可是脑子里却纷纷扰扰的许多念头在撞来撞去,想睡却睡不着。 她趴在谢迩的背上,随着他的脚步颠着,莫名觉得安心。 她的脑袋靠在他的脖子旁,又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谢迩。”她轻声唤着。 “嗯?”谢迩答应着。 “我喜欢你,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奎得用鼻子蹭着他的脖子,懒洋洋地说着。 谢迩笑着,“你才只是喜欢我吗?我早就在爱你了。” “不,泰利说,不能随便跟男人表白。”奎得一本正经地说。 奎得这两句话倒是惹得谢迩乐不可支,他将她往上抬了抬,只觉得背上的奎得热烘烘的,她落在他颈间的鼻息烫烫的。他说:“奎得,你现在像只在喷着热气的小火龙。” 奎得笑起来,在他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火龙咬人了。” “你别这样,奎得!”谢迩实在受不了她这样,“你真是不消停,连生病都不安分。” 他们回到村子里之后才开始看见人,村里的街道和小巷子里都挂满了彩灯和彩带,人们在院子里吃饭喝酒跳舞,其乐融融。 谢迩背着奎得一直走,一位热心的马车夫路过,载上他们去找繁花街8号的诊所。 医生为奎得简单检查了一下,量了下体温,对奎得说:“的确是发烧了。我让护士先给你注射一剂退烧药,然后观察看看。” “医生,”奎得躺在体检床上,喊住医生,“请先给我一粒止痛药好吗?我头疼。” “你平时也会头疼吗?”医生问。 “会,老毛病了,我去检查过,没什么问题,医生也就是让我吃止痛药而已。您放心,我没事。”奎得向医生解释道。 “好的,请稍等。”医生说完就出去通知护士取药了。 谢迩蹲下来,他瞧着奎得的眼睛,一手轻抚着她的鬓角,问道:“你怎么有头疼的老毛病?经常疼吗?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没事的,别担心。”奎得微笑着说:“经常疼,我已经习惯了。吃一粒止痛药很快就好。” “你应该去检查一下。”谢迩说。 他关切的眼神令奎得就想要对他和盘托出,但她又转念想到,告诉他又怎样呢?无非是多增添一些担心而已。于是又咽下了,只淡淡地答道:“查过了,就是血管性头痛,没什么问题的。休息不好就会这样。” “你今天是太累了,你的伤才刚恢复没多久。”谢迩握着她的手,“等打完针,我们还要留在这儿观察半小时,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带你回去好好睡一觉。” 他转念又说:“如果你有什么事,一定别瞒着我。” 第54章 守护:他像个骑士一样 打了针之后,奎得出了一身汗,精神也好了许多,吃过止痛片之后头也逐渐不疼了。此时她只感觉喉咙开始疼,鼻塞流涕的症状也出现了。 医生说就是感冒,有时候的确会先发烧然后再出现症状。配了些感冒药,嘱咐她回去继续观察体温,多喝水,多休息。 谢迩仍是背着奎得走回旅店,幸好不是太远,大约走了二十分钟就到了。 “这是怎么了?”旅店老板只见一个背着另一个,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问道:“是奎得小姐不舒服了吗?” “还好,就是感冒了,有些发烧。”谢迩把奎得放下来,对老板说:“刚刚去诊所了,打了针,没事了。谢谢关心。” “哦哦,那就好。”旅店老板看看奎得的脸色,问道:“你们晚餐吃过了吗?” 奎得笑着答:“还没呢,现在正饿着呢!” “啊,还没吃呢?”旅店老板搓着手,说道:“这样,你们只管上楼去,我给你们送晚餐上来。” “那太感谢了。”他们谢过老板,径自上楼。 “谢迩,这儿的人和我们拉玛镇一样,都那么善良。”奎得挽着谢迩的手臂说。 “是啊,所以我很喜欢这里,也喜欢拉玛镇。以后我也要陪着你一直留在拉玛镇。” “好呀。”奎得高兴地说:“将来你还是在绘画教室里教画画,我就专门卖你的画赚钱。”她斜眼瞧着谢迩,谢迩却笑得亲昵。 “就这么着,挺好的。”谢迩为奎得打开房门,“你刚才出了一身汗,快去洗个澡。” 他为她打开暖气,在浴缸里放上水,然后替她找出替换衣物放在浴室里。 “你先洗,洗完了叫我,我就在走廊里,你一喊我就能听见。”他说。 “嗯。”奎得简短地应着,感动于他从始至终的绅士风度,亲昵却不越界,从不趁人之危,也从来都是尊重她、重视她、像个骑士一样守护着她。 …… 夜里,奎得又做了那个梦。 还是和以前一样,她非但没接住暗箭,还跌入了深渊。 她一直往下坠、往下坠,一颗心不断的飞起来荡下去,她呼喊不出、也伸不开手脚,她满脑子只想着一个人。 她好不容易才扯开嗓子喊出谢迩的名字,可是一点回应都没有,只觉得可怕极了。 “奎得,奎得!”有人在喊她。 她拼命抓住那只触碰她的手,好让自己停止下坠,她用力地抓着,指甲深深地扣进去…… 睁开眼,她看见谢迩就在她身边,她才知道又做梦了。 她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生怕他又不见了。 “我在喊你,你听不见吗?”她的眼泪流了下来,蹭在他的衣服上。 “这不是听见了吗,所以来救你了呀!”谢迩拍拍她的背,柔声安慰着。 奎得定了定神,坐起身来看着谢迩,问:“我说梦话了吗?” “对,很大声,在喊我的名字。”谢迩瞧着她,认真地说。 “不对,你在隔壁房间怎么能听到的?” “没有,我一直在你门外呢,没离开过。” 奎得看了一眼时钟——凌晨2点,她吃惊地说:“你一直在门外?你为什么不回去睡觉!” “我怕你有事要叫我,又找不着我。”谢迩摸摸她的头,说:“你又烧起来了,奎得。” 他起身去给奎得倒水,然后取来一粒退烧药给她服下。 “难受吗?”谢迩在她斜靠着的身后塞进一个枕头,帮她把被子盖好。 “不难受,就是心里难受。”她还没忘记刚才那个梦带给她的恐惧。她拉过谢迩的手,才发现他的手上还有四个深深的指甲印。 “啊,抱歉!”她捂住自己的嘴巴,笑起来,“我竟然真的掐了你!” “是啊,痛得要命!”谢迩也笑起来,“你做噩梦总这样吗?我以后会不会被你掐死?” “怎么可能!”奎得立即反驳道,但瞬间又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脸红起来,拍打着他的胳膊:“谢迩,你真的很不正经!” 谢迩呵呵笑着,并不回答她,只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你一个人住那么多年,从来没有人会来安慰你?” “做了噩梦,醒来就好了呀。”奎得假装不在意地说。 “过去我姐姐跟我说过,噩梦就是心魔,”谢迩亲了亲她的头顶,“勇敢的人从不做噩梦。” “那我就是不够勇敢。”奎得说。 “勇敢我来负责就好,你只需要信任我就行。” 奎得在谢迩怀里感觉舒适而又安全,她的睡意又爬上眼睛,在即将睡着前的一刻,她抓着谢迩的袖口,喃喃说道:“谢迩,别走。” 第55章 为你:我心之所向 这一回,奎得足足病了一个星期,发烧反反复复,鼻塞流涕打喷嚏,昏昏沉沉、腰酸背痛。 好在谢迩始终在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什么都不用管,只需按时吃、倒头睡,虽然病得难受,但心情颇为轻松。 这天她早早地醒来,感觉自己好了许多。谢迩还未进来看她,房间里静谧幽暗,而窗外的鸟儿已经开始喧闹,春天的甜味也从窗帘缝里钻进来。 她起身拉开窗帘,晨曦如瀑布一样倾泄进来,朝阳的光芒使一切都变得新奇可爱。 奎得自去梳洗,前几天每天都是谢迩准备好牙膏毛巾,甚至替换衣物给她。现在她拉开抽屉,看见叠得整整齐齐的贴身衣物,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这才意识到,这些天,都是他在为她照管着一切,连这些贴身衣物也是他为她清洗并整理的。——虽然他们分房而睡,但这样的亲近和照顾,和“丈夫”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不禁脸红心跳起来,穿好衣服来到阳台上,探出头去深吸一口气,迎面而来的春日的气息令她无比幸福。 “醒了?” 奎得循声望去,是谢迩。他正在阳台上倚靠着栏杆瞧着她。 “谢迩!”奎得欢快地与他打招呼,然后回转身跑出去。 她扣开谢迩的房门,直扑进他怀里,“谢迩,我觉得今天我彻底好了!” “那不错。”谢迩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颊,打量着说:“嗯,脸色红润,双目有神,看来我照顾得不错。” 奎得心领神会。“谢谢你,谢迩。”她嘻嘻笑着,拾起谢迩的左手,将木头戒指戴在他的无名指上。 “你这是?”谢迩勾起嘴角,看着奎得。 “你愿意娶你面前的这位小姐吗?谢迩先生?”奎得抬起头,直视着他。 “我当然愿意。”谢迩的目光从欣喜变得深沉,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那么,我就要亲你了。”她说着,就踮起脚要去亲吻他,她的双手搂住他的脖颈,“这一个星期,我一直想亲你来着。” “你到底好了吗?”谢迩笑着问:“你生病的时候也是这么胡言乱语,颠三倒四的,什么都敢说。你平时可不这样。” “平时怎样?病了又怎样?”奎得歪着脑袋瞧着他,“以前是跟你不熟,我现在什么都敢说。” “说什么?跟我不熟?”谢迩来了兴致,“那什么时候算开始熟的?” “大概就是…在帐篷里的时候。”奎得红着脸,落下视线,只盯着谢迩的喉结看。 “哦…是不是…”谢迩说着,倏地将奎得按在自己怀中,低头去寻她的唇,然后沉沉地吻下去。 正如那天的那个突然而又强势的吻,却不同于那天的意外,此刻奎得亦深深地回应他,她此刻是欢愉的、自在的。 许久,他松开她,“是吗?”他微微喘着,低低地问她。 “不是。”奎得笑着,但抿着嘴唇摇摇头。 “那是什么时候?”谢迩懵懂地瞧着她,亲着她的鼻尖。 “是那天晚上,你在我身边做戒指,我在你身边睡着的时候。”奎得深情地望着他,“那时候我就想,两个人在一起,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相互陪伴,大概就是结婚的意义。那天晚上让我觉得,我们好像已经在一起了很多年,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 谢迩定定地看着她,认真地听她说完,收紧了胳膊将她捂在自己怀中,沉声答道:“我们就是在一起很多年了,我的心从八年前起,就没离开过你,将来也是这样的,奎得。” 奎得轻轻点头,她沉醉在他胸怀中的味道,不想离开。 “奎得,我认真想过了,”谢迩忽然很严肃地说:“在这个国家已没有我的藏身之处,但我不可能要求你跟我浪迹天涯。” 奎得抬起头不解地望着他,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为了你,我不能再这样东躲xz地过日子。”谢迩紧紧地抱着她:“我必须做些事情,我不能让你提心吊胆,我得让你正大光明地、无所顾忌地和我在一起。我们得好好地过日子。” 第56章 出走:你根本不了解我,谢迩。 “我明白了。”奎得抬起头,“但我不希望你再冒险,我其实不在乎陪你一起隐姓埋名,甚至抛弃这里的一切。我只想你平安。” “没那么简单的,奎得。”谢迩抚摸着她的头发,仔细地瞧着她的眼睛,“你不知道他们的手段。现在虽然我们在繁花谷获得短暂的安宁,但他们迟早会找到我,不管到哪里都一样,我总不见得一直带着你躲躲藏藏。” “如果我们出国呢?再也不回来?” “在我们出海关的时候他们就会找到我们,我现在已经在他们的黑名单上了。” 奎得沉思着,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谢迩接着说:“我有时候会怀疑自己,我请求你接纳我,与我在一起,到底是对是错,我甚至会后悔回来再见到你。” 奎得身躯一震,她睁大了眼睛问他:“谢迩,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没办法给你一个安稳的未来,我会觉得我是个很没用的人。”谢迩低垂着眼睛,紧紧地握着奎得的手。“并且,如果我选择逃亡的生活,那你在事业和我之间,只能选择其一,说实话我不想让你做这样的选择。” “我想要个踏实的未来,为你。”谢迩深深地望着她,目光如炬。 “那你打算怎么做?”奎得毫无头绪,但她始终相信他,她坚信他所做的一切一定是对的。 “与其苟且偷生,不如背水一战。”谢迩眉头微蹙,眼神坚定地说。“你可以选择离开我,等着我……” 奎得打断了他,“谢迩,你这是……在和我说分手吗?” “不是分手,只是……必要的时候,或许你离开我会是更好的选择。”谢迩避开她的目光,低声说。 “那你太看轻我了。”奎得拉开领口,露出胸前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冷眼说道:“如果我没有这种决心,你以为我会愿意和你在一起吗?” “你误会我了,我不是……”谢迩握住她的手,将她的领口抚平,“我从没想过要你来帮我承受这些事。” “既然你没想过,那你还几次三番撩拨我?你为我做父亲做过的炖肉,你送我戒指,你抱我,吻我,照顾我,说要和我结婚?那你现在又在干什么呢?”奎得越说越激动,她的脸因愤怒而涨红,眼圈也红红的。 她此刻无法分辨谢迩的用意,她只想到“分手”这两个字就感到难以接受。 “你根本不了解我,谢迩。”她挣开谢迩的手,双拳紧握,“你这样,搞得好像是我纠缠着你,你以为你这样做是保护我,很伟大对不对?你就是在感动你自己而已。” “奎得,不是这样的!”他半张着嘴,空着双手,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的眼神像玻璃一样破碎,仿佛纠结了许久才下定的决心瞬间被她击的粉碎。 奎得满脑子只在怨恨谢迩根本不明白自己的心,那么多天的相处,她对他的眷恋,以及她为他豁出去的命,他还在以保护她为由企图推开他。 “你不就是嫌我麻烦吗?”她后退两步,大声说:“你就是不相信一个女人也可以去伸张正义,你总以为女人就天生孱弱,对不对?你先是不告诉我真相,现在又要推开我,你对我的那么多宽容与照顾,看来只是出于对弱者的同情?” “不,奎得,你一点也不弱。”谢迩试图去抓住她,“你是事业上的佼佼者,也是人格上的强者。” “你不必这样恭维我。”奎得仍然怒火中烧,“你要是真这样想,你就不会怕连累我。说到底,你还是看不起我。” “我没有,奎得!” 她转身跑出房间,她听不见谢迩呼喊她的声音,也看不见与她打招呼的服务生,她一股劲地跑出旅店,跑过乡间小道,直跑进树林中去。 她跑不动了,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喘着气。汗水浸湿了她的头发,她的脑中全都是谢迩刚才说的话。 ——他说了那么多,终究还是认为我是个负担。奎得想着,当初说爱她很多年再不告诉她就会疯掉的是他,说不管怎样都要和她一起去面对的也是他,原来那些承诺都只是脆弱的心血来潮而已。 她环顾四周,这条小路,他们曾携手走过无数次,她还记得,就是在这片湖泊旁边,他对她诉说了他的过往。 许多场景反反复复地在她脑海中闪现,她低下头,把脸埋进双手之间。 她无法接受男人提出分手,她的骄傲也不容许她去示弱、求索、或退让。 分开,还是不分开,此刻对她来说都是个死局——听他的话分开,那未免太失尊严,而不听他的话非要留在他身边,又显得谄媚。 她的脑中无数个念头在无序插播,头脑隐隐作痛,她抱着脑袋祈祷着自己:“求你千万冷静,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 她深呼吸放松自己,闭上眼睛静静地坐着,她竟然已学会与那个跳动的血管瘤相处。 片刻后,她站起来,向着树林更深处走去。 第57章 出走:我不是你的软肋 奎得一路走走停停,经过了松树林,绕着湖泊走了大半圈,又经过钟楼,她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到山脚下面。 她横了心,只想做些想做的事,不想去考虑许多。她花了大约两个小时才爬到半山腰,实在没力气了。于是她坐下来,望向远方。 这里是一个震撼人心的所在,目光所及,宽阔的山谷尽收眼底,她瞧见钟楼在山脚下静静伫立,村庄在绿树掩映中若隐若现。 山谷的风,像一阵清冽的泉水泼在她脸上,令她精神抖擞,疲劳一扫而空。 在这个大自然的杰作里,她感觉自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所有一切的不快,随着山风和阳光都逐渐消散了。只是,她还是不愿去回想有关谢迩的一切,她此刻只是一个渺小的人,只是她自己。 直到她因运动产生的燥热消退下来,她才发现自己出来得匆忙,手机钥匙外套一样没带。山风吹得她有些凉,刚刚痊愈的身体不禁打起哆嗦。 她站起来开始慢慢地下山。有好几次脚下打滑,惊吓的时候她却总是第一个想起谢迩。 “太没出息了!”她轻轻地埋怨着自己。 她摇摇晃晃地踱着步,回到村子里,只觉得肚子饿得发慌,可是她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本来还打算一直逛到天黑才回去,却实在撑不住,只能回去。 虽然她已决意不再去想他,可他没有追来,也没有在路上偶遇,或出现在旅店门口,或在她房间,这些“没有”都令她一次次失落。 难道就这样真的分手了吗?大概吵一架,就真的可以作为自然而然分手的理由了!她暗自想着,果然分手就会失去一切“特权”,所谓的等候还是守护,这不是全都没了吗? 她更下了决心,回到房间里,打算打电话给缪里,让她明天派车来接她。却看见手机上有56个未接来电,全部都来自谢迩。 “这个傻子。”她自言自语,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来。 可是他现在在哪呢? 奎得想去找他,可她不愿去敲门。她将身子稍稍探出阳台窗户,却只见谢迩的房间并没有亮灯。 那他会去哪儿?她琢磨着,是去找她了吗? 此刻她却又想起晨间的争执,便沉下心不愿去找他。她自顾自去楼下餐厅吃了些,然后回到房间里打算洗澡休息。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奎得?”是谢迩的声音,他听起来很疲惫却又很惊喜。 “是。”奎得简短地答道。 “你在哪儿呢?快告诉我。” “我在房间里,准备睡了。” “你等我,先别睡。”谢迩的语气带着些着急和愧疚。 “随你,我这会儿不想见你。”奎得倔强地说。 挂了电话,她的心又难受了起来。——这个人,到底是一个心爱的人,她怎么舍得不见他呢! 说是说不见,但她的身体却等待着他来敲门。直到谢迩真的出现在她门前,她却在门后犹豫着要不要为他开门。 谢迩轻轻地叩着门,在门外说:“奎得,开门。” 奎得却只靠在门后,不作声。 “我知道错了,对不起。”门外的声音低沉而又急切。 最终她还是不忍心,打开了门。 见到他的一霎那,奎得就生不起气来了。“我们已经分手了,谢迩。”她赌着气说。 “没有,你都没有听我把话说完。”谢迩不管奎得的防御和拒绝,直接闪身挤进门缝,然后快速地将门带上。 他站在她面前,目光炯炯,而他的身上到处都是泥土,头发上还有尘土和草屑,像个刚滚完泥坑的大男孩。 “你…还想说什么?”奎得假装没看见,只冷冷地说。 谢迩上前一步,但他意识到自己的狼狈,于是将两只手插进裤兜里,拘谨地说:“我早上说的不是你认为的那些,我只不过就是怕你有危险。” “我说的也很清楚了,不知道你都记清楚了没有?”奎得仍然瞧着他的落魄模样,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 “记清楚了。”他看起来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虔诚地恳求她原谅,“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这么生气。” 她克制着自己想要去触碰他的双手,直直地瞧着他,“那你现在该知道我的底线了。” 奎得回转身,在床边坐下。她现在觉得很累,一整天的行走和攀登令她腿脚酸胀。 谢迩跟过来,在她身旁单膝跪下,去拉她的手,却被她轻轻地躲开。 “你还在生气吗,奎得?”他仰着头瞧着她,“你怎么会觉得我要和你分手呢?知道么,我现在就是为你活着。” 奎得看向他,他皱着眉,眼睛里水光盈盈,突然触动了她心里的爱意。 “那你早上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奎得的语气软下来,她再做不到那样强硬。 “我就是说,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分开,因为他们也许会戳我的软肋,你明白吗?”谢迩这回抓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握着。 “你说过的,我是你的铠甲,”奎得伸手去捧住他的脸,“我不是你的软肋。” “是,”谢迩点着头,“我知道你很坚强,但作为一个男人,保护你是我的责任。” “女人难道就不可以保护男人吗?”奎得弯下腰,细细地瞧着谢迩的眼睛,“我就说你太小瞧我了。” “是我太肤浅了,你今天早上说的话我现在明白了,真的。”他真诚地望着她,“你别再不理我了,行吗?” 奎得现在不再生气了,她伸手去摘他头上的草屑,问道:“你今天去哪儿了,谢迩?” 第58章 和解:到底是谁误会谁呢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谢迩低下头浅浅地笑着,“我像个傻子似的找了你一天,一会出去找,一会回来等,因为根本联系不上你。” “我手机没带…”奎得理了理他的头发,“那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 “我摔进坑里了。就是那种村民们用来捕捉动物的陷阱。”谢迩挠挠头,尴尬地笑着。 “看来没摔坏。”奎得笑起来。 “我没事。”谢迩站起来,很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脸,“我从没这么狼狈过,奎得。我实在是太着急了,在繁花谷我们一天都没分开过,我怕你不认路。” “我去爬山了。”奎得说,“就在山谷里,钟楼附近的山坡上。” “爬山?”谢迩难以置信地瞧着她,“你可真够疯的,奎得。” “其实没你想的那么累,我在半山腰坐了很久,你不知道那里的风景有多美。”奎得重又露出可爱的笑容。 谢迩蹲下来,两手放在奎得膝上,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你如果想去,应该告诉我。” “今天突然想去,”奎得低头瞧着他,笑着说,“来不及通知你。” “以后别再一个人突然跑掉了,”谢迩将她的手放在嘴边亲吻着,“如果我有错,你就告诉我,好吗?” “好,”奎得略略前倾,亲了亲他的额头,她与他额头相抵,“我在山上的时候,看着这个美丽的山谷和生机勃勃的树林,我想忘了你,可是我一直都在想着你,我发现如果我的世界里没有你,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我也是,”谢迩抬起头,更靠近她一些,他们的唇若即若离,“我担心你……我爱你,奎得。” 他半眯着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她,水晶一样的眸子在睫毛后面闪着星星点点的光,显得朦胧而又深情款款。 奎得轻轻一凑,她的唇在他的唇上轻巧地一点,然后说:“谢迩老师,以前你总是很酷,为什么现在变得这么温柔?” 他并不答话,只嘴角一勾,用唇去捕捉她那个蜻蜓点水的吻,然后扶着她的脖子,将她拉近自己。 或许是剖白之后的亲近显得尤为珍贵,奎得深深地沉醉在这个吻里,她闭上眼,感受着他的温存与追逐。气息之间的柔软与温润,还有由他掌心传来的抚慰与暖意,世界仿佛只缩成了彼此相拥的距离。 许久,他们才稍稍松开,他与她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触着鼻尖,油然而生的爱意在整个房间里弥漫。 在这暧昧至极的时刻,奎得仍在期待谢迩的亲近,他的吻好似能令人上瘾一般。可他却站起来,弯下腰亲了下她的额头,然后轻捏她的下巴,“早点休息,明天早上见。” 谢迩带上门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还呆在床边的奎得,他额前的碎发挡在他的右眼上,鼻梁在头发下面露出笔直的山脊,他目光深邃,眼波流转。这让奎得心动不已,竟觉得他有些……美艳。 奎得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颊,只觉得手心滚烫,她仰面倒在床上,脑海中不断回想之前与谢迩的亲昵。 “哦,他可真好看。”她自言自语道:“原来女人也好色。”她自嘲着,一个人咯咯地笑起来,“可是他是我的。”她翻了个身,越想越开心。 手机响起来,是谢迩发来的信息:在想什么? 他怎么知道我在想……奎得的心狂跳着,脸上红晕依然,她回复道:没想什么,准备睡了。 谢迩:来阳台。 奎得跳起来跑去阳台,看见谢迩就在隔壁的阳台上等着她。 “你在做什么呢!”奎得笑着问他。 “不做什么,想看看你。”谢迩亦笑着回应她,“我想你,怕你又跑了。” “我也想你。”奎得将胳膊肘撑在栏杆上,双手托着下巴,“谢迩,刚才倒是你突然跑了。你为什么不多留一会儿?”她脱口而出问出这句话,却又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谢迩低了低头,然后抬眼注视她,他的眼睛在头发和眉骨的阴影里却依然倒映着月光,他勾了勾嘴角,“你说呢?” 奎得巧笑嫣然,她用手罩在嘴边,探出身子悄声对他说:“你不是说,你不是君子吗?” “不保证每次都是。”谢迩轻轻答道,他意味深长地瞧着她,嘴角带着一丝邪邪的笑。 奎得捂嘴笑道:“其实我……” 话音未落,只听见楼上有人咳嗽了一声。 第59章 归途:交换的手信与爱 奎得抬头望去,是有房客在楼上阳台上看着他们呢。 “不说了,明天见。”她耸耸肩,对谢迩挤了挤眼睛。 “等等。”谢迩叫住她,“拿着。”说罢飞过来一个信封。 奎得惊喜地接住,向他挥挥手,拿着信封回到房间里,打开来看,原来谢迩又做了一个木刻的雕版,大约510厘米见方,雕版上刻的是她的半身像,头戴杜鹃花,胸前有荷叶边,正是她在繁花谷敲钟仪式那天的打扮。 她的指尖轻轻摩挲这块小小的雕版,她为他的用心感动不已。 “谢迩,你还有什么不会做的?”她自言自语,将这块雕版举在眼前反复地看,爱不释手。 她从果盘里取了几颗樱桃,掐出汁水涂在雕版上,然后在旅店的信笺上印下这副版画。 接着,她在信笺空白处写下一首小诗: 我微微笑着 你却不说话 你静静看着 我却不停歇 我是一只飞在旷野里的鸟 飞过你的视线 落在你的肩头 你是蹲守在原野上的狮子 你默然回顾,却不知道 我已等待了许久 写完后,她仔细将墨迹吹干,端详了几遍,才整整齐齐地将其折好,塞回原来装着雕版的信封。 第二天,奎得还是一如既往地去敲谢迩的门。 她将信封拍在他的胸脯上,调皮地笑着,“仔细收好,回去以后再看。” “是……情书吗?”谢迩抬着眉欣喜地望着她。 “算是,”她红着脸说,“也不是。” 谢迩不说话,作势要拆,却被奎得按住手,“说了,回去看。”她嘟着嘴,一幅生气的模样。 “好啦,不看就是。”他转身将信封妥帖地收在背包的夹层里。 “走啦,去吃早饭。”奎得挽着谢迩的手,刚准备下楼,电话响了。 “是泰利。”奎得对谢迩做了个手势,然后仔细听着泰利说话。 泰利的语气听起来很着急,“奎得,恐怕你得回来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最近有个北方来的财团,他们在拉玛镇开了一个更大的画廊,我们有很多生意都丢了,还有许多艺术家也流失了。” “你先别急,慢慢说。”奎得按捺住内心的不安,安慰着泰利。 “我该用的方法都用了,比如促销,寻求知名艺术家联名合作,但生意还是在下滑。有许多事情我做不了主,还是得你回来才行。” “好,我明白了。我尽快回来和你们商量。” 奎得面色凝重地挂了电话,看向谢迩。 此时谢迩也从奎得的应答中明白了几分,他点了点头,正色说道:“我知道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可是……”奎得意识到,一旦离开繁花谷,谢迩就将面对严酷的现实。她也知道总有一天要离开这儿,但没想到说走就要走了。 谢迩伸手轻抚她的脸,大拇指点按在她的唇上,不让她说下去。 “别怕,总要回去的。”他淡然说道。 奎得不再答话,她只牵着谢迩的手下楼去吃早餐。 奎得望向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木与花草,突然有种告别的感伤。 “我只希望,繁花谷不是我这一生经历过的最快乐的日子。”奎得突然抬起头说。 “为什么?”谢迩有些不解。 “因为我希望以后还会有更快乐的时光,”奎得低着头轻声地说,“我希望我们一直在一起。” “会的,”谢迩放下餐具,伸过手握着她的手,凝视着她,“我记着你昨天教训我的话呢。” 这句话惹得奎得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捂着嘴说:“谢迩,你怎么从来不害怕的。” “有什么好怕的?”谢迩柔声说:“我什么都不怕,我就怕……”他顿了顿,“我说过,在这世上我只怕没人能像我这样爱你。” “别说了谢迩!”奎得忍不住制止他,“你不会有事的,你这样的人,老天绝不应该给你安排一个悲剧。” “所以我不怕啊。”谢迩笑着望向她,“为了你,我肯定得好好地活着,我不相信任何人能把你照顾好。” 对于他这句半是玩笑半是承诺的话,奎得只深深地望向他——他带领她直面未知与恐惧,使她内心的不安反而削弱了许多。 他们默默无语的吃了一会,临近吃完的时候,他突然拍拍她的手背,认真地说:“有关画廊,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或许能给你一点参考。” 第60章 归途:与这里好好告别 “想到什么了?”奎得望向他。 “你画廊现在有网站吗?有线上交易吗?”谢迩问。 “没有,之前是想过……但还没有落实。”奎得说。 “我想,或许现在是个落实它的契机。”谢迩用手指敲了敲手机,接着说,“之前你在拉玛镇,甚至整个南方几乎没有竞争对手,我们得想些新点子了。” “数字化……”奎得沉思着,“我的确想过把画廊和互联网连接起来,但我没想好该怎么做。” “回去以后我们可以一起想想,”谢迩说,“你的画廊起码声名在外,不会那么容易被打垮的。” “现在的经济,包括艺术流通,都越来越快了,而且我发现人们的感官也越来越趋向表面化,似乎已经没有过多的时间让人静下心来去慢慢了解。类似短视频还有直播什么的都是在满足这种变化。” “没错。”谢迩点点头,“或许,你可以试着把画廊搬上互联网?” “其实我想过……”奎得托着腮,又犹豫着,“只是,要配合一整套的改革,花费确实也很高。我得雇人帮我做一整套系统才行,还要有人专门去管理这些线上的事务。并且……也不知道数字化到底是不是改革的关键,真的做起来之后到底有没有效果。” 谢迩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答道:“人不可能一辈子不改变,做生意也是一样,试错是值得的。如果你希望画廊好起来,办法多得是。” “谢迩,”奎得正色道:“你是不是又要打算发挥土豪本色了?” 谢迩笑着不说话,只取过一张纸巾为奎得擦了擦嘴角。 “我说了,就算你很有钱,我也不需要什么都你来帮我做。”奎得有些生气,“回去我好好盘算一下,我应该能出的起。” “好啦,奎得小姐。”谢迩恳求般地说:“我一切都尊重你,你说了算,行吗?” 听到他这么说,奎得才定下心来。 “奎得,你有没有发现最近你特别容易生气。”谢迩戏谑地瞧着她。 “才没有。”奎得嗫嚅着,“明明就是你老惹我。” 谢迩呵呵笑着,扯开话题,“我们今天再去村里逛逛!我通知麦文明天一早来接我们。” “好,让我们好好与这里告别。”奎得亦笑着回应。 下午,他们去那位收藏了谢迩画作的老人家里,与老人攀谈了一会儿。然后又去了钟楼,他们再次登上楼顶,眺望着繁花村。奎得建议一起去爬山,谢迩也跟着去了。 这次有了谢迩的陪伴,这座山爬起来似乎轻松了许多。 奎得领着他来到上次差不多的位置坐下,指着山下掩映在树林中的繁花村,兴奋地说:“看见吗?这就是我上次看到的风景。” “是真的很美。”谢迩将她搂在自己身旁,彼此靠着头。这一刻,除了风声以外寂静无声,这个地方深深吸引着他们,有着能令他们忘记所有烦恼的魔力。 “我妈妈曾说过,”奎得说,“世界就像一面镜子,你是什么样,世界就是什么样。” 谢迩摸摸她的头发,听她说下去。 “我以前不明白,现在明白了。”奎得带着深深的回忆与期待说,“我妈妈相信爱,所以她获得了爱。即便她英年早逝,但她始终在一个美好的世界里活着。” 谢迩低头看着她,她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他低声说:“是的,你相信什么,世界就是什么样。你心里有什么,你眼睛里就能看见什么。” “我相信这个世界会是一个充满着公正与友爱的世界。”奎得转过头,瞧着他,“即便现在不是,我们也可以让它是。” “对,”谢迩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这也正是我爱你的原因。” 第61章 回家:告别,真的很不习惯 第二天中午,麦文如约驾车抵达繁花村。 车子在旅店门口停下后,他下车靠在车子旁,双手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地等着他们下楼。 “你好,麦文。”奎得向他打招呼,他只微微地点了点头,默默地将他们的行李塞进后备箱。 谢迩拍了拍麦文的肩膀,两人相视颔首,也不说话。 奎得轻声问谢迩:“我现在看明白了,你们真的很少说话。你原来也跟他一样吗?” 谢迩笑道:“差不多,但我没他那么酷。” “我觉得他更像是个杀手……他是吗?”奎得好奇地问。 “这你都想得出来。”谢迩笑着摇了摇头,见行李和人都上了车,他拍了拍驾驶座靠背,“走。” 车子一路开出村庄,这两个多月的时光随着后退的风景留在了他们身后。 松林,湖泊,村庄,草地,林荫道,他们从来的路上飞驰回去,去迎接未知的且充满挑战的未来。 奎得靠在谢迩肩头,紧紧地挽着他的手臂,她的眼睛留恋地瞧着窗外的一草一木。谢迩亦紧闭着双唇,跟随着她的视线一起送别这个天堂般的地方。 三个小时后,他们又回到了拉玛镇。车子停在奎得家的庭院前,她从车上下来,瞬间有些恍惚,离开这些日子,仿佛已经不熟悉这里了。 庭院里的花开了又败,现在野草长到小腿肚那么高,遍地开满了珍珠绣线菊,粉白色的小花密密匝匝但也挺可爱。墙角草丛里还混了几株扁竹根花,开着淡紫色的小花。更有许多蒲公英和蚕豆花,零零散散地散布在花园里。 现在这个半荒的花园虽然开满了野花,倒是别具一格了。 “你看,大自然为你把繁花村带来了。”谢迩笑着说。 “还真是,”奎得拔下一根狗尾草,捏在手里摇晃着,“我养的盆花总养不好,这些野草野花没人照顾倒是郁郁葱葱。” “不如以后就留着这些花草,稍微修剪一下就行了。”谢迩环顾着四周,“这个花园如果画进画里也不错。” 奎得笑起来,“到底还个画家,如果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她拿出钥匙开门,把行李箱推进去,“谢迩是木匠,是雕塑家,是厨师,是探险家。” 谢迩笑着摇头,也不答她话,只手脚不停地把家具上的罩布揭开、叠好,然后把奎得的行李箱搬上楼。 奎得也想做些什么,但谢迩坚持不让他动手,末了还一把横抱起她,一直抱上楼让她坐到床上。 “你累了,该休息会儿。”谢迩揉揉她的脑袋。 “我已经好了,谢迩。”奎得站起来,昂首挺胸地说。 “上一次在这间房子里,还是你非要让我抱你上下楼来着。你忘了?”谢迩捏了捏她的下巴,笑着说。 “谢迩,你是机器人吗?”奎得瞪着他,“你好像永远都不会累,你回来后就没停过。” “我当然会累,”谢迩笑了笑,“我这就得回工作室去了,麦文还在外面等着我呢。” 奎得听到他说要回工作室,感到非常失落,但又不能再说什么——毕竟现在她伤已好了,而同居——也还没必要。 她只得悻悻地说:“好,那你明天来看我吗?” 谢迩瞧着她,他明白,她也和自己一样舍不得分开。在繁花谷朝夕相处那么久,突然要告别,真的是很不习惯。 “当然来,”谢迩拉起奎得的手,“我每天都来看你。” “那你注意安全。”奎得说。 谢迩微微躬身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然后柔声说:“我会的,不用担心。” 他走下楼,从门口衣架上取下外套,挂在手臂上,然后打开门,“你自己小心些,我回去整理一下。” 奎得站在楼梯口,瞧着门口的谢迩,摆摆手说:“我知道,你去。” 谢迩走后,房子里变得寂静无声,只有时钟在不停地滴答作响。 奎得看看时间,已经临近傍晚,她为了不让自己闲下来胡思乱想,开始打扫卫生。擦桌子拖地板整理行李,等忙完了已经快晚上七点了。 她打算简单做一餐番茄肉酱意面,再加上几块午餐肉,应该也不错。 她在锅里放上水,刚把煤气打着,这时候却突然听见有人在敲门。 第62章 晚餐:你还有什么邪恶本质? 奎得因一直忙着没闲下来,所以几乎连手机都没看。她现下不知道会是谁来到她家,心里一边猜着一边去开门,还顺手拿起手机翻了翻,想看看谁说了要来,却并未找到未接信息或电话。 奎得现在其实不太敢随便开门,尤其又是晚上了。她从猫眼里看了看,等看清楚了,她高兴地跳了起来。 她迅速打开门扑进来人的怀里,“谢迩!你怎么来了?” 她把脸埋在他胸口,明明才分开几个小时,却好像好多天没见一样。而谢迩的到来,令她感觉安全而又踏实。 谢迩却并未回抱她,他笑着往后仰着,嘴里直说着:“小心小心!” 奎得这才松开他,问道:“怎么了?” 谢迩举起手里的两个手提袋说:“给你带了些吃的。” 奎得笑着接过来放到餐桌上打开。 “来不及去市场买菜了,所以就买了些快餐,带来和你一起吃。”谢迩站在一旁,瞧着欣喜的奎得,“你还没吃?” “我刚准备做呢!”她突然想起来炉子上还烧着水,又跑去关火。然后从碗柜里取了两个盘子和餐具来。 “刚才我路过那家新开的画廊了。”谢迩一边打开盒子一边说。 “怎么样?”奎得问,“我正打算明天去看看。” “我没进去,但看外观,装修得很现代,是现下比较流行的简约风格。” “我这间画廊从爸爸手中传给我,至今有十几年了,或许也应该翻修一下。”奎得一边说着,一边将食物分装进盘子递给谢迩。 “谢谢。”谢迩接过盘子,拉开椅子示意奎得坐下,“其实你父亲当年的审美已经超越了那个时代,你的画廊实际上放到现在也不过时,只是稍稍比不上那些未来感的设计而已。我认为你只需简单翻新一下就可以。” “嗯…”奎得思考着,她脑子里正在回忆自己画廊的角角落落,“这么一想,好像也是。画廊的挑高,风格,格局,目前来看还不算过时,就是有许多地方已经旧了。” 谢迩点点头,“如果单说外在条件,我们并不差很多,再说每个艺术画廊都应该有独特的风格,复古也可以啊。” 奎得咽下一口卷饼,兴致勃勃地说:“我下午打扫卫生的时候一直就在想,怎么才能让画廊接触到更多的人,让艺术家和藏家都更方便地了解我们的作品和展览。” 她顿了顿,接着说:“利用社交媒体就是个不错的方法,我可以在face或s上给画廊创建账号,邀请艺术家和藏家关注我,还能吸引普通的观众。就是发布的内容得有一个有趣的风格才行。” 谢迩瞧着奎得红扑扑的脸,说道:“奎得,你一聊起工作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怎么了?”奎得问。 “你不工作的时候就是个爱哭爱笑的小姑娘,一说到工作就变得坚强冷静。”谢迩微笑着看着她。 “真的吗?我没觉得。”奎得笑起来,“在你面前我永远是个小姑娘,是你的学生。”她嘻嘻笑着,一丝卷发垂在她的额前,显得特别俏皮可爱。 “你看,这不又变了?”谢迩捏了捏她的脸,宠溺地说,“你在我身边就做个小姑娘就好。” 奎得瞧着他那对琥珀般的眼睛,她不知道为什么,被他注视的时候总不免还有些不好意思。 她笑着继续低头吃饭,谢迩也不再言语,厨房里安静而又温馨。 吃完后,谢迩收拾起餐具,奎得把垃圾收进袋子,然后谢迩洗碗,奎得擦桌子。仿佛这个场景经历过千千万万遍,已经成为一种日常。 “谢迩。”奎得突然唤他。 “嗯?”谢迩一边答应着,一边把碗碟插进沥水架。 “要不,你住在这儿。”奎得说。 谢迩手里的动作停了停,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擦干了手,想了想才回过头说:“会不会……有些不方便?” “不会啊,我们在繁花谷不也是住在一起,只不过两个房间而已。你可以住在我父母过去住过的房间,”奎得想了想,接着说:“如果你介意的话,你可以住我的房间,我住我父母的房间。” “我不是这个意思,奎得。”谢迩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我有我自己的住处,再说我一个男人没有理由地搬进一个姑娘的住处,总有些……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奎得拉着他的手轻轻摇着说:“画室里住着肯定没这里舒服,你就当跟我合租嘛。” 谢迩笑起来,他摸摸奎得的脸,“虽然我们还没结婚,但是我爱你,这就是个问题。”他勾起嘴角,抬起眼睛深深地瞧着她。 “问题……”奎得一时没明白,但看见他那个勾起的嘴角瞬间就明白了。“你每次不正经就那样笑!”奎得一拳打在他胸口,却被谢迩一把抓住。 “之前你有伤,我不能碰你。但是现在,我可不能保证你的安全。”谢迩坏坏地笑着,凑近她,“你确定要让我和你住在一起吗?” 奎得的脸又烫又红,她横着眉斜睨着他说:“谢迩,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会这么露骨啊?你还有什么我没发现的邪恶本质,都使出来给我瞧瞧?” 谢迩不说话,只伸手按住她的后脖颈,迅即将她拉向自己,然后低头给了她深深的一个吻。 奎得尚未反应过来,只觉得一股令她颤栗的暖流从身上蔓延开来,她亦去触碰他的脸和脖子。 许久,他放开她,他的双唇透着朦胧的血色,停留在她眼前。 “就这样吗?”奎得的气息平静下来,她抬头挑衅地望着他,“原来也就是一个吻而已。” 第63章 鸟儿和狮子:爱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手 谢迩挑了挑眉,不顾奎得的惊呼,径直将她抱上餐桌。 奎得坐在餐桌边缘,却被谢迩紧紧抱在怀中。她微微抬起头,只感觉到他的鼻息和起伏的胸膛,温暖的,传递着一股薄荷与柠檬的香气。 他亲吻她的额头和脸颊,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然后又突然俯身向前推,她退无可退,最终只好倒在餐桌上。他的唇落在她的鬓角上、耳垂上,他的手扶在她的脖颈间。 奎得只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亲近和紧张,令她的心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她不禁轻轻的“啊”了一声,伸手紧紧地去抓着他的臂膀。 可是谢迩却停下来,撑起身体俯视着她。 奎得半闭着眼睛迷离地望着他,她此刻脑子里空空如也,她不知道他要做作什么,也不知道这样下去会怎样,她只是半张着口,好奇地等着他。 “我真的很爱你,”谢迩在她耳边低吟。 “谢迩,你怎么了?”奎得抬起手捧住他的脸,皱着眉说:“别去想不好的结果。” 但谢迩的眼神暗淡,“在事情解决之前,我就像一架没有起落架的飞机,你懂我意思吗?我这种处境不配有妻子。” 奎得凝望着他认真的眼神,她理了理他额前的头发,端详着他的五官,又摸摸他的耳朵、捏捏他的下巴。 “其实我懂你。”她深深地望着他,“谢谢你,谢迩。我现在明白你到底有多爱我了,我不如你。” “你为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你忘了?”谢迩替柔声说:“我这条命是你的,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而我是你的。”奎得说。 谢迩将她的手心放在自己的唇上亲了亲,然后双手拢住她的脑袋,又埋头深深地吻她一次。 然后他抬起头说:“那就请你等着我,我的好奎得,乖奎得。” “好。”她双臂环绕着他的脖子,点头答应着,然后紧紧地拥抱他。 片刻,谢迩将奎得拉起来,她一下子跳下桌子,指着窗口对他说:“你看,今晚的月亮好亮。” 谢迩随着她的指尖看去,此刻月亮才刚升起来不久,低低地挂在建筑物和树木上方,天气晴朗,只有寥寥几片云彩,使月亮显得又大又亮。 “你回来的第一天,你站在画室的走廊里,月亮从气窗里透进来,正好落在你肩上。”奎得说。 “那天你跟我道歉来着。”谢迩搂着奎得肩膀笑道,“我永远记得。” “那天可傻了,”奎得笑起来,“我还逃走了。” 谢迩携着她的手走进花园,奎得又说:“你还记得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吗?你跑来找我。” “当然记得。”谢迩笑着说,“自从那天开始,我每天都觉得自己很幸福。” “我也是。”奎得从花圃里摘了一把野花塞到谢迩的手里,“送你的。” “真不错。鸟儿。”谢迩的眼睛亮亮地,瞧着她。 “什么?”奎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该叫我狮子。”谢迩笑道。 奎得这回明白了,她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颊,红着脸说:“回去,我亲爱的狮子。” 第64章 考察:是该改变的时候了 回来后的第二天,奎得起了个大早,把自己干净利落地收拾好就去了画廊。 “嗨!奎得!”缪里看见她回来,惊喜地招呼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告诉我。” “你打电话给我第二天我就回来了嘛,就是昨天。”奎得把包和外套挂上衣架,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拍拍身旁的坐垫,示意缪里坐下。 “缪里,我不在的两个月,辛苦你了。”奎得说。 “不辛苦,”缪里眨了眨眼,笑道:“你这不是还给我涨薪水了吗?” 奎得也笑起来,“是你应得的,缪里。” 两人闲聊了几句之后,缪里简单汇报了一下画廊两个月来的情况,除了生意下滑,也还算风平浪静。 “我看原来的那些艺术家们还是在和我们合作,倒是没有流失掉。”奎得说。 “是的,这有很大的功劳来自谢迩。”缪里说,“当初他们也是因为我们在困难时期完成了尾款支付,他们对我们很信任。” “说到这个,之前拖欠的尾款都追回来了吗?” “还没有,都说手头紧,要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周转。” 奎得摇了摇头,不再接话。转而问缪里:“那家新开的画廊,你去看过吗?” “想去的,但是没好意思去,”缪里笑了笑答道:“我从网上看到他们的画廊正在举办一个展览,主题是建筑,包括建筑类的绘画作品、建筑设计手稿和模型,挺有意思的。” “这倒是突破了以往寻常画展的形式。”奎得点点头,“中午我们一起吃个饭,然后一起去瞧瞧。” …… 下午2点,可能还是工作时间的关系,对手画廊的人流不多,只有三三两两的观众在展馆里。 画廊从外到内几乎都是纯白色的装修,门厅很开阔,采用了流线型设计。内部使用了层层叠叠的扁平设计,类似剪纸效果,看起来的确耳目一新。 奎得和缪里在画廊里逛了一个小时,画作、手稿、模型,以及部分等比例还原的建筑细节安装在展厅里,加上恰到好处的灯光渲染,让人身临其境,有关这些建筑的设计理念也被放在方便阅读的位置,形式既新颖又好理解。 出来后,奎得由衷地赞叹:“这怪不得我们比不过人家了,是我们观念落后了,没有及时跟上新的时代。” “奎得,你真这么想?”缪里瞧着她,“他们可是我们的竞争对手。” “是别人的长处就要认,是自己的短处也要认,没什么丢人的。”奎得淡然说道:“我们得恶补当下的画廊业态啦,我们也要有一套独特的经营方式才行。”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我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奎得充满信心地说:“首先我们需要建立一套新的营销体系,充分利用社交媒体的资源。然后我会请人为我们画廊做一个官方网站,就像他们一样,把画展开到网上去。同时还要钻研一些新的布展创意,这样或许我们还可以拓展艺术领域。” 缪里仔细听着,点着头,“好呀,我一定全力配合你。那我们现在需要先设计画廊的社交帐号,还要设计发布内容。” “对,其实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是比较复杂的,琐碎的事情很多,还有许多需要不断创意,未来一段时间不会太轻松了。”奎得一边走着一边对缪里说,她的眼神坚定,信心十足,“回去我们得先盘一盘账。” “没问题,按照目前的流水来说,应该够用。”缪里取出笔记本翻了翻,记下几条备忘录,然后说,“我这两天给你找几家网站开发的供应商和报价,我们比较看看。” “缪里,你真的是我的好助手。”奎得夸赞道,这样聪明且知道举一反三的助手真是帮她节省了很多精力。 “过奖了,老板。”缪里笑道。 正当她们有说有笑地走过街角,奎得看见一辆醒目的紫色跑车从她们身旁驶过,看起来非常熟悉。她盯着车牌号仔细辨认,正是xc78w。 第65章 忐忑:我们合作吧 ——原来他们一直都在,谢迩说得没错。奎得内心惊了一下,但她不露声色地继续向停车场走去。 直到回到办公室,奎得才松下一口气,她拨通了谢迩的电话。 “谢迩,我刚才看到裴迪的车了。她也在那家画廊附近。” “哦……”他沉吟了片刻,说:“你去参观对手的画廊了?感觉怎么样?” “谢迩,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我在跟你说正经的。” “画廊的事不也是正经事吗?”谢迩在电话那头轻声笑着。 “我看见裴迪的车了,她还在拉玛镇呢!”奎得着急起来,这种时候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听见了。”谢迩淡然说:“她在哪里跟你没任何关系,你不用去管她。” “可是……” 奎得话说一半,谢迩打断她:“他们一直在等我回来呢,我现在不知道他们想干嘛,但是我确定,他们目前应该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现裴迪的目的了。所以现在我们在暗,他们在明。” “看来他们不会放弃的。”奎得说:“你要不要离开这里?” “没用的,在哪都一样,总要面对的。”谢迩顿了顿,“你这不是还在这儿么,你真舍得我离开?” “好啦!说正经事还打情骂俏。”奎得好像已经逐渐习惯了谢迩时不时冒出来的不正经。 “现在你的画廊才是正经事,我的事我有办法解决。” “你说了好久了,有办法有办法,到底什么办法呢,你从来没告诉过我。” “你只管放心相信我,我既不会离开你,也不会有危险,我还有麦文帮我呢。” “算啦,我不问了。”奎得知道问了也没有结果,他总是这样,不愿意说的事情绝不会说,逼问也没有结果,于是她转而说道:“说好了今天来看我,你人呢?” 谢迩笑起来,“别急,晚上我到画廊接你。好好工作,老板。” 奎得坐进沙发里,把电话换了个耳朵,直到现在她才稍稍松弛了一些。“那你今天在忙什么呢?” “可忙着呢。”谢迩笑道,“不管怎样,日子还得过呀,我也得挣钱啊。” “画画吗?”奎得问。 “对,我还是有一些主顾的。镇上也有些老朋友,之前说过想送孩子来学画,看来我的绘画教室又可以开张了。” “谢迩,要不你把画放在我画廊里卖,”奎得提起兴致来,“我想用你的作品很久了,一举两得不好吗?” 谢迩沉思了片刻,说道:“也可以,反正现在也没什么顾忌了。” 听到这句话,奎得才突然想起,谢迩之前是不愿意抛头露面的。“现在……没关系了吗?” “他们都知道我在哪了,还藏着躲着有什么用。”谢迩轻松地说,“我倒也想看看他们到底能干些什么出来。” 奎得却有些忐忑,“谢迩,你不会是为了帮我?” “你对我的作品这么有信心吗?”谢迩笑起来,“好了,不说了,我现在还要完成一些工作,五点我来接你。” “好啊,等你。” 奎得挂了电话,久久地望着窗外枝叶繁茂的梧桐树,树上有一只鸟窝,三两只鸟儿在树上跳跃着、鸣叫着。 她只希望这样平静的日子长久一些,他们还有许多事要做,也有很长的未来要走。 突然有人敲门。 “进来。”奎得从沙发上站起来,正了正衣领。 缪里开门进来说:“奎得,裴迪小姐来了。” 第66章 迎敌:不动声色的交锋 裴迪?奎得心下暗叹,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不知道她这次来干什么,如果还是说合作的事,那可真是头疼,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正想着,裴迪从门外款款而来,她没有带助手,看起来很随意。 “你好,裴迪。”奎得示意裴迪坐到沙发上。 “好久不见,奎得小姐。”裴迪看起来依然笑意盈盈,如果单看她春风般的笑脸,是完全想不到她与那些阴谋有关的。 好一张骗人的脸。奎得暗自想着,表面上却也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道:“我出去休假了两个月。裴迪小姐越来越容光焕发了,是有什么好事吗?” “好事谈不上。”裴迪把手提包放到身边,然后往后靠进沙发里,“我就开门见山!因为最近局势稳定些了,艺术行业也复苏了,所以我还是想要寻求与您的合作。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这倒是挺难办的,奎得就怕她提出这个要求。她只得再找些借口。 “抱歉上次拒绝了您,”奎得欠了欠身子,一脸诚恳地说,“我们画廊目前还处在资金缺口的状态里,所以还不太敢于新签艺术家。裴迪小姐的确是非常优秀的艺术家,我也非常想跟您合作,但……我想您应该能明白我的苦衷。之前我们与一些艺术家经历了尾款纠纷,鉴于现在的情况,我不想让您蒙受损失。” “既然您这么说,那我明白了。”裴迪不动声色,微笑着说:“我懂您意思了,或许我们真的没有缘分。” “最近拉玛镇新开了一家画廊,不知道您了解过吗?”奎得问。 “我去看过了,还算不错。”裴迪说:“不过,他们才刚开业,搞了些哗众取宠的名堂。他们知名度还不是很高,这方面他们比不过你。” “后来居上嘛。”奎得笑道:“您可以和他们合作看看?” “……考虑一下。”裴迪端起玻璃杯喝了口水,接着说:“不知道奎得小姐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展的计划?” 奎得意识到,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于是也就含含糊糊地答道:“最近还没有,我们正打算做些改革,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有特别的展出。” “我记得奎得小姐两个多月前经历过一起很严重的事故,现在看起来恢复得不错。”裴迪挑着眉看着奎得,“是不是也是因为身体的原因,所以……” 裴迪这么直接地问与她自己有关的问题,着实令奎得非常意外,不过,看来她真的不知道他们已经了解她与这件事有关,或许她此番前来就是为了试探她。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依然从容地回答她:“承蒙关心,现在已经痊愈了。” “我记得这件事当时还惊动了警方的。不知道有没有查出什么结果?” ——明知故问,拉玛镇的警方估计都被他们买通了,还查什么?奎得只摆摆手,答道:“并没有,至今都没有个明确的说法。还好当天有个农夫救了我们。” “啊……”裴迪的眼珠转了转,“真的好险,是绑架吗?” “也许是。真想告诉那些绑匪,要钱就直接说,别拿人命开玩笑。”奎得抬眼瞧着裴迪,却见裴迪略略有些回避。 “是,的确太过分,还好您没有出事。”裴迪答道。 “是啊。”奎得拨弄着手上的戒指,漫不经心地答道。 片刻的沉默后,裴迪又问道:“那,谢迩还打算和你合作吗?” 果然来了。奎得亦淡淡答道:“也许会有,但我们目前并没有太多的沟通。” “不对哦。”裴迪斜睨着奎得笑起来,“据我所知,你们应该是恋人。” “你……怎么知道?”奎得有些意外,但仍需保持镇定。 “这个已经早就不是秘密了啊,再说您这只戒指——之前可没有。”裴迪打量着奎得的表情,令奎得非常不自在。 奎得不知道,她和自己的圈子并无交集,为何会得知这样私密的事。除了在繁花村的公开关系,在拉玛镇只有至交才知道他们的关系。看来,她时刻没有放松对谢迩的观察。 奎得略一思考,既然她已知晓,还不如大方承认算了,便答道:“呵呵,本来还想保守一阵子秘密,没想到被裴迪小姐看穿了。” “真是不错,你们郎才女貌,很般配。”裴迪依然笑容满面,丝毫看不出任何不和谐的情绪。 ——果然是个追踪高手、便衣间谍。奎得暗叹,自己或许不是她的对手了,还是赶紧送客。 于是她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对裴迪说:“不好意思,裴迪小姐,我稍后还有个会议,恐怕不能奉陪了。” “啊,没关系,”裴迪知趣地站起来,她抚了抚包臀裙前面的皱褶,拎起手提包说:“那有机会再聊。再见了。” 奎得站起来送她出去,刚打开办公室门,只见谢迩正从楼梯走上来。 第67章 开战:惊天身份揭秘 “谢迩!” 还未等奎得开口,裴迪率先快步迎过去,笑着向谢迩打招呼。 谢迩先是定了定神,然后礼貌地回应道:“你好,裴迪。”他脚步不停地从裴迪身边经过,一直走到奎得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裴迪眼波一转,重又笑起来,说道:“多日不见,没想到单身那么多年的谢迩终于恋爱了。” 谢迩转头看了一眼奎得,只一个眼神就明白了。随即他答道:“是啊,我想这不必向你汇报。”说着,他牵起奎得的手,稍稍将奎得护在身后。 奎得只觉得手心暖暖的被握着,心下安定不少,只紧紧地盯着裴迪的神态。 “你今天是来谈合作吗?”谢迩又问。 “是啊,”裴迪一手将肩上的长发甩向耳后,笑道:“可惜,奎得小姐不接受我。” “奎得有她的想法,或许她的决定对你更好。”谢迩向她微微鞠了一躬,从容说道:“我们还有事,就不送了。” 见谢迩牵着奎得转身回办公室,裴迪也只得作罢,踩着高跟鞋悻悻然离去。 谢迩把办公室门带上说:“她怎么来了?” 奎得坐进沙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说道:“谁知道啊,她突然之间就跑来了,说要合作,还问我和你的关系,她竟然还提到了我中枪那件事。我知道她是在试探我,还想打探我们是否知道她的真实目的。但她未免也太大胆了。” “她就是这样的人,从上学时候开始,做事就是不择手段,可以说很厉害。”谢迩坐到奎得身边,严肃地说:“她今天来,说明他们要开始行动了。” 奎得抬起头,嘴唇动了动,还未开口,谢迩就接着说:“不过,你不必担心。从现在开始,你要留意收到的每一个包裹和信件,包括你和员工们的。还有,你该做的事情继续做,不必受她影响,我们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奎得伸手过去拉着谢迩的手,“裴迪,她到底是谁?她为什么要替他们做事?” 谢迩看着奎得,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向她和盘托出:“她是现任首相的私生女。” “啊……”奎得倒吸一口冷气,“她竟然是大魔头的女儿?派来专门监视你?” “是,我原来也不知道她的身份,”谢迩低低地说,“这个消息也是我上次回首都的时候,那个朋友告诉我的。我也很意外,她着实隐藏得很好。” “不过,她的身份现在已经暴露了。”奎得低头想了想,说:“的确,我们现在更要不动声色,一切都越正常越好。” “对,除了不被他们发现我们的发现,我还想引蛇出洞,我想掌握更多的证据,”谢迩正色道:“上次那次事件,虽然我们知道是谁干的,但拿不到证据,我也并不知道到底是谁主要策划了那次绑架。” “所以,你想利用他们作恶的机会,去捕捉证据对吗?” “是的。毕竟我们现在已经有准备了,只要盯紧一个人的动向,就可以有所防范。” “你是指裴迪吗?”奎得问。 “没错,麦文已经在盯紧她了。”谢迩抚摸着奎得的手背,试图令她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有我在,你不用怕。” “我不怕,谢迩。”奎得盯着他的眼睛说:“上次我就是通过泰利的父亲,他的拳馆学员还有朋友们一起跟踪和观察裴迪和另一个男人的行踪,才找到你的。我是想说……我这里也有人,你需要用人的话我可以去和泰利说。” “太危险了,我不想让那么多人牵连进去,毕竟他们都是普通人。”谢迩低了低头,望着奎得,“麦文找了两个特警学校的兄弟,他们现在也已经到拉玛镇了。”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当然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会考虑的。” 奎得点了点头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会孤军奋战的。”奎得的眼神坚毅而又勇敢。 谢迩与奎得说了那么多,心中不免感慨,没想到当年的小姑娘,现在竟与他一起在战斗。和她在一起,让她跟着他以身范险,到底是对,还是错?不管怎么说,这一场战斗绝不能失败。 第68章 开战:一个神秘的礼物 这一回倒是风平浪静了几天,奎得的计划也正在稳步进行。 她已经谈妥了一家科技公司,帮她打造一个画廊的官方网站,专门用于展示作品,并且可以在线收藏作品,并发送购买意向。 另外,她还在几个主流的社交媒体上建立了画廊的官方帐号,专门讲解一些名画和其他知名艺术品的故事,穿插一些画廊的作品。 她率先创作了三四条内容发送到媒体上,并邀请了一些朋友、同学、艺术家、藏家等前来关注。本来她还担心内容不够吸引人,没想到许多人都很喜欢,才几天功夫,转发量和浏览量就很可观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或许是画廊原本就声名在外,所以她的账号才运转那么顺利。而现在她更要思考怎么去做更有趣且更有内涵的内容,才能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同时,她也在思考,下一次应该在画廊里做一次什么样的活动,能让观众的感官都受到震撼的那种。 这种种的进展与期待,令她的精神充满着力量。而谢迩也带来了好消息,麦文他们跟踪并偷拍到了本地交通执法部门集体受贿的照片。 具体事件是由于一起交通事故,他们跟踪了这个肇事者,潜入他的住处,在那人的手机里搜到了与官员联系的信息和通话记录,然后蹲守在一个高级餐厅里,拍摄到他们一起进餐,并收取现金的场面。 这无疑是一个有力的证据。但现在还不是一个公布的时机,这一点消息无疑只能是一颗石子落在海里般,瞬间就会被他们弹压下去。他们得寻找更多的证据,必须要有接二连三的消息,使他们疲于招架,这样才能引起公众的关注。 想要打垮一个根深蒂固的犯罪集团,要么掌握更高权力,要么只能动用民众强大的力量。这两者无疑都是困难的,但他们不得不去争取。不仅为了受害者和普通民众,更是为了谢迩自己能永远清白而平安地活着。 这天,奎得正在办公室里浏览科技公司给她发来的网站设计稿,缪里送进来一个快递包裹。 奎得一直记得谢迩说的话,对每个包裹和邮件都很谨慎,所以她关照所有人收到快递后必须仔细检查,她给大家的理由是“最近有恐怖分子,需要小心。” 奎得不记得自己买过什么,也不清楚这个包裹里有什么,所以更为小心地拆开这个纸盒。 打开后,她看见里面是一只崭新的移动电源,还附有一封印刷精美的广告函,信上注明了,这是拉玛镇艺术家协会赠送给会员的礼物。 艺术家协会,倒的确是有。奎得把这个移动电源拿出来,拆开包装,看着并没有什么异常,做工用料也很精细,而且塑料壳上还凸印着一行“拉玛镇艺术家协会”字样的艺术字。 她这才放下心来,把盒子放在办公桌一边,继续工作。 傍晚的时候,谢迩来接她出去吃晚饭,瞥见她桌上的这个盒子,随便翻了翻,问道:“这是什么?” “艺术家协会赠送给我的移动电源。”奎得漫不经心地答道。 “艺术家协会……”谢迩思考着,“他们为什么要送礼物?协会好像最近并没有什么活动啊?” “可能是成立周年纪念?或者就是会员回馈?”奎得整理着办公桌,打算出门了。 “不对,”谢迩翻看着那张广告函,“只说是感恩回馈,并没有什么由头,这不合常理。” 奎得听谢迩这么说,才警惕起来。 谢迩在电脑上查到艺术家协会的电话,拨打过去:“请问是艺术家协会吗?我这儿收到一个你们寄来的纪念品……是一个移动电源,我想确认一下是你们寄的吗?……没有吗?你确定吗?……好的,谢谢。” “他们没有寄出过任何礼品,奎得。”谢迩的嘴角向下,严峻地望着她。 第69章 破坏:没多东西,但少东西了 “那……这是什么?”奎得已经不想问这是谁寄来的,现下搞清楚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更为重要。 “我明天开车去德加镇找费利教授,请他拿到物理实验室去检验一下看看。”谢迩说。 “明天就去吗?”奎得思考了一下,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谢迩只顾着将东西放进盒子里封起来,头也不抬地说。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奎得说。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谢迩,他想了想,毕竟这个东西是冲她来的。 于是他改口说:“好,你就跟我一起走。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这儿。” 奎得从谢迩背后抱住他,把头靠在他的背上,沉沉地说:“谢迩,从现在开始,我们谁也不离开谁。” 谢迩转过身,将她搂在怀里,柔声问:“怕了?” 奎得摇摇头说:“也不是怕,就是担心你。” “现在更该我担心你。”谢迩知道,他们现在抓不了他,也不能杀掉他,于是他们果然将手伸向了她。 …… 第二天一早,还是由麦文开车送他们去德加镇。 一路上他们都没怎么谈话,奎得只将头靠在谢迩的肩上,他们的手紧紧地握着。 奎得想着半年前自己跑去找谢迩的时候,也是从这条路走的,当时的心情是担心,现在还是担心。 麦文驾车径直开到费利教授就职的大学门口,费利教授已经在那等着了。 “谢迩!”费利教授迎过来,“怎么回事?怎么又有这种东西了?” “我不确定是不是,”谢迩一边下车,一边取出那个装着移动电源的盒子,“我只是怀疑,但我还是希望您能帮个忙……” “没问题。”费利教授推了推眼镜,瞧见奎得也正从车上下来。“奎得!你也来了?” “你好,费利教授。”奎得伸出手和费利教授握了握手,她微笑着说:“我来看看你。感谢您上次出手相助,你家的房子现在翻修得怎样了?” 费利教授摇摇头说:“哪里是我出手相助,是谢迩救了我儿子才对。”他向学校里走去,“来,跟我进来。” “别提翻修了,这房子烧成那样早就没用了。”费利教授一边走一边说:“现在已经推倒重盖了。” 奎得和谢迩走在他身旁,麦文则将车靠边停好,坐在车里等他们。 一行人走在学校里的林荫道上,两旁的树木在初夏的季节里郁郁葱葱,路边的花坛里开满了粉色、紫色和白色的波斯菊,竟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一个经常有风沙侵袭的城镇。 “实在不好意思,”谢迩说:“是我连累您了,费利教授。” 费利教授摆摆手,“别这么说,你也是受害者呀。你们也不用担心我的损失,我太太很多年前就提醒我买财产保险,我当时还认为她杞人忧天,现在倒是真用上了。” “那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总是因我而起。”谢迩抱歉地说。 费利教授笑了笑,示意他不用在意。然后他瞧了一眼谢迩和奎得紧靠着的肩膀,笑道:“你们俩……” 谢迩与奎得对视一眼,说道:“是,我们在一起了。” “好啊!”费利教授笑起来,“我早就说过你们般配,上次见面你们两个还扭扭捏捏的呢。” 奎得红着脸,笑着说:“让您见笑了。” “哪里啊,我高兴还来不及。”费利教授抓了抓头发,“这样,你父亲可以放心了,至少有个保镖在身边啦!” 虽然父亲已经过世了三年多,但提起父亲,奎得还是会有些触动。如果父亲知道她和他所欣赏的年轻人在一起,应该会很高兴。 奎得还未发话,谢迩却半开玩笑地说:“谁保护谁还说不准呢,她可厉害了。” 费利教授不明所以,好奇地问:“怎么?奎得她很凶吗?” 谢迩瞧了瞧奎得,笑道:“差不多,很强悍。” 奎得既好气又好笑,又不好明说,只悄悄捶了谢迩一拳。 他们在学校里经过了操场,教学楼,拐了几个弯才终于到了物理实验室。 费利教授把移动电源拿进去,交代早已等候着的实验室助教,“麻烦你拆解开看看,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装置,请务必小心,保证安全。” 助教点点头,“放心,我明白。”他把移动电源放到工作台上,自己戴上面罩和手套开始拆解。 拆开后,他将电池和电路元件取出来,逐一查看后说道:“原件本身没问题,没多东西,但少东西了。” 第70章 恐惧:我不想变成一把朝向你的刀 “少东西了?”费利教授凑过去看,“少什么了?” “少了pcb电路板。”助教把面罩和手套脱下来,解释道:“pcb板可以保证电芯稳压稳流,过载,过流,过充,过温和短路时就会自动断开电源,一些劣质电路板会使电源出现爆炸或燃烧等其它问题,更别说完全没有了。” “也就是说……一旦长时间使用,就很可能发生爆炸?”奎得惊叹道。 “又是同样的手段。”谢迩看了看奎得,转头对助教说:“麻烦您了,谢谢。” 从实验室出来,虽然他们已经预想到这个可能性,但证实之后还是不免有些胆战心惊。 “谢迩,为什么有人要害你们?”费利教授疑惑地问:“你们到底得罪什么人了?” “这件事很难解释,等以后事情解决了再告诉您。”谢迩说。 费利见他如此说,明白不便多问,只提醒道:“你们回去后多加小心,别忘了必要时求助警方。” 奎得内心明白,拉玛镇的警方现在对他们来说就是个摆设而已,显然费利教授毫不知情。 “我们会的,”奎得尽量保持着镇定和微笑,“都是小事,我们自己能解决。” “好。”费利教授点了点头,他把装有移动电源的盒子交还给谢迩,“留下一起吃个午饭?” “谢谢您。不过我们马上要回拉玛镇,还有许多事要做。”谢迩说着,从包里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塞进费利教授的手里,“我现在只有这么些,您先拿着。” “这是做什么!”费利教授掂出了份量,将信封又推给谢迩,“我和你,还有奎得父亲,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你不必这样见外。” 奎得在一旁瞧得真切,她明白谢迩的心意,便也对费利教授说:“您就收下,不管怎么说,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也谢谢您一直在帮我们。” “那……好。”费利教授为难地收下来,“那你们路上小心,有事随时可以联系我。” “知道了。”谢迩说,他拦住费利教授的脚步:“您不用送了,我们认识路。” 他们与费利教授告别后,携着手又从林荫道上走向学校大门。 “现在怎么办?”奎得抬头看着谢迩,他的嘴角向下挂着,眼神深不见底地望着前方。 谢迩沉默了片刻,说道:“看来我们得抓紧时间了,”虽然他语气严肃,但他望向奎得时却收起了刚才那副冷峻的表情,他安慰着奎得,“只要我们提高警惕,他们不能怎么样。毕竟还有把柄在我手里。” 奎得低下头,默默思考着。她不知道他们到底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类似谷仓事件还会不会发生,而她自己会不会真的成为他们用来威胁谢迩的手段。想到这些,她心里的恐惧开始弥漫。 谢迩看出了她的情绪,抬起手搂住她的肩膀,柔声说:“你放心,我有麦文保护,他们再不会有机会做出上次那种事的。我也会保护好你,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我知道。”奎得现在的脑子有点乱,她低低地说:“我不想变成一把——朝向你的刀。” “不会的,”谢迩搂紧了她的胳膊,“我在呢,别怕。” 两人默默地回到车上,麦文破天荒地主动说话了:“怎么样?” 谢迩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电路板有问题,少了一个关键零件,会导致电源过热爆炸。” “呵。”麦文冷笑一声,并不多说什么,开始发动车子。 “我们接下去要盯牢负责新建公路工程的建筑公司,他们的老板很可能与交通部门贿赂有关。”谢迩冷静地说。 “明白。凯德和普卡已经盯着了。”麦文说。 奎得望向谢迩,他双唇紧闭,面色严峻,显得有些冷酷。 谢迩察觉了她的眼神,转过头微笑起来,“怎么了?” 他面对她时,总是阳光灿烂的样子,仿佛他想把所有的阴霾和刀剑都挡在自己身后,留给奎得的只有爱。 “没什么。”奎得笑着摇摇头,她望向窗外,公路两旁只有荒地和零星的树木,但因为已经到了夏天,温暖的空气和雨水使荒地长出了细草,树也繁茂了许多。 这时,麦文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点了点耳机接起电话,低声地与对方简单地对话了几句,便挂了。 谢迩只当没听见,他们一路沉默着向拉玛镇飞驰。直到中途经过加油站,他们下车休息了一会儿,谢迩在加油站买了几瓶水,麦文则站在一旁抽烟。 奎得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又回车上坐着,隐约听见谢迩和麦文似乎在争执着什么。 第71章 争执: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信我爱你? “他怎么说跟你没关系。”谢迩说。 “他说现在除了他没人能帮你。”麦文说,“我觉得他说的没错。” “我为什么更名改姓,你还不知道吗?” “我知道,但这件事太大了,靠我们几个搞不定的。” “我有计划,必定要成功,”谢迩的声音很严厉:“我希望你能站在我这边。” “我当然站在你这边。” “行了,我知道你们很辛苦,可能也很为难。但是……你们现在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兄弟了,我希望你能帮我。何况我现在还有一个人要保护好,我不可能丢下她的。” “那你也得考虑考虑,你现在是唯一的继承人了。” “我才不稀罕那个破继承,不过就是个空架子。你看看他,干了些什么?到头来还不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师父说过,想要做更多的事就得有更大的能力,权力是赋予能力的最简单的途径。” “别跟我扯那些,麦文,”谢迩听起来很生气,“没想到连你也不理解我。” “我当然理解你,这么多年我们怎么过来的,你忘了?”麦文也有些激动。 他们始终压低着声音在说话,也一直克制着争执时的音量。 “没忘。”他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谢迩说,“抱歉,我没控制好情绪。” “没关系。”麦文简短地回答,“我明白你怎么想的,我只是不希望你走太多弯路,你太累了。” “你不用担心我,兄弟。”谢迩地语气缓和下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就问你一句,你还愿不愿意帮我?如果你不想干了,你就直说,我是认真的。” “你在说什么呢?我当然不可能不管你。”麦文说,“既然你决意和他撇清关系,那我也无话可说。你想怎么干,我奉陪便是。” “谢谢。”谢迩说。 之后他们不再多说什么,奎得听见他们互相拍了拍对方,然后传来了他们往回走的脚步声。 她赶紧将头从车窗外缩回来,在座椅上端正坐好。 直到谢迩上车,递给她一瓶水后,她才收回迷雾般的思想,不动声色地说:“谢谢。” 谢迩嗯了一声,然后喝了一口水,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奎得偷偷瞧了一眼谢迩——他的表情淡然而又严肃,显出一种无声的威严。这幅神态令奎得感到有些陌生,她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 麦文依旧默默地发动车子,驶离加油站。车上沉默了很久,奎得靠在车窗旁一直望着公路旁的草地,她心里一直在回想谢迩和麦文争执的内容——她理不清中间的关系,他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告诉她——想着想着,她竟然莫名有些生气。 这时,她感觉到手背上传来一阵暖意,她低下头,发现是谢迩的手——他的手握着她的手,她回转头,看见谢迩正瞧着自己。 “怎么了?”奎得问,然后她又回头望着窗外,她的手就放松地搁在身旁,没有做任何回应。 “想什么呢?”谢迩向奎得这边靠了靠,他已经收起了刚才那副严肃地表情,又变得深情款款。 “没想什么。”奎得低下头,一只手绕着衣帽上的带子。 谢迩不再说话,他一直握着奎得的手,大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揉着。 麦文将车停在奎得家门口,奎得下车后,谢迩也下了车,他让麦文先走,然后跟在奎得身后走进屋子里。 “你生气了。”谢迩拉住奎得的手,说道。 “没有。”奎得低声说。 “奎得,你看着我。”谢迩扶着奎得的肩膀,将她转过身来面对自己。“我知道你生气的时候什么样,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是我哪里有做错的吗?你告诉我。” “没有。”奎得垂落着眼睑,不愿看他的脸。 “你这么说就肯定有。”谢迩捧起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你说出来,我真的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 “你没错。”奎得摆开头,从他的掌心里逃脱出去。 “那你为什么这样?”谢迩低下头,紧紧地盯着她,“你别不理我,你这样我很难受。” “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奎得垂落着双手,她回避着他的眼神,但难掩她眼里的失落。 “是不是我让你担心了?还是你觉得我哪里不好?”谢迩沉住气,柔声问。 “不是……我是气我自己。”奎得瞧着地板上的一个木头疤痕,她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在哪里。 谢迩躬身将自己的脸凑到她眼前,“我说,看着我,奎得!” 奎得抬起头,瞧着他的鼻尖,然后将视线慢慢地从他的鼻梁上移到眉间,最后望向他的眼睛——他皱着眉头,目光如炬。 “我说不好,真的。”奎得望着他的眼睛,他的担忧和不解全写在脸上,她忽然为自己的沉默感到有些抱歉,她毫无底气的说:“在这一整件事情里,我就像个傻子一样跟着你,我什么都不知道。而今天我更觉得自己愚蠢,我什么都做不了,并且还有可能成为你的绊脚石,我只是觉得我的存在……可能是多余的。” “你现在清醒吗?你喝酒了吗?”谢迩打断了她的话,他似有些生气,还有些烦躁,“我说了你不是累赘,你比我的生命还重要。你还要我说多少遍,你才信?你到底要我怎样?” 第72章 冰释:我定护你周全 奎得没见过这样的谢迩,他的眼睛因怒气而发红,他捏紧的拳头抵在身旁的餐桌上。奎得不敢看他紧紧盯着自己的那双眼睛,她深深地垂着头,额前的头发落在她的眼睛上,挡住了她滴落下来的泪滴。 谢迩看见她的泪滴落在地板上,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 他一把把她拉进自己怀里,紧紧地抱着。“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你才能明白我。”他的臂膀有力的箍紧她,一手按着她的脑后,将她紧紧的贴在自己身前。“我感谢老天,一直帮我保留着你,一直等到我回来。我无数次想过,你也许结婚了,生孩子了,你会有自己的家庭。这次回来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这辈子可以和你在一起。” 奎得在他胸口,听着他的诉说,眼睛直盯着他胸前的扣子——还是他刚回来那天穿的那件衬衫——银质镶边的贝母扣子。 “你对我来说,有多么来之不易,你可能不知道。”谢迩沉声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可能放弃你的,我要你永远在我身边,哪都不许去。你听见吗?” “嗯。”奎得此刻的脑子里,回想起在繁花村时的种种,她心里忽然感到惭愧——说要与他坚守的是自己,而怀疑和退却的也是她自己。 “我知道了。”奎得抬起头,带着未干的泪痕望向他,“是我想得太多了。” “我也不敢说我每件事每句话都对,但你不能老怀疑你自己。你要是觉得哪里不对,你得告诉我,我早就和你说过。”谢迩抬起手拂去她的泪水,他带着些许的戏谑说道:“还有你能不能别再动不动就哭了,我受不了你这样,你这样让我觉得我做了多么天大的错事对不起你。” 她笑起来,“好,那我不哭了。”她重又将头埋进他胸口,撒着娇说:“谢迩,你留下帮我做晚饭,你得赔罪,是你把我吓哭的。” “我刚才……很凶吗?”谢迩有些意外,他亲了亲她的头顶,“吓到你了?” “有一点。”奎得抬起手搂着他的脖颈,“你生气的样子挺吓人的。在繁花村地震那天,你也那样凶我来着。” 听到她这么说,谢迩才知道自己发脾气时在她心目中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柔声向她道歉:“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的,”奎得摇了摇头,微笑着说:“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急。” “以后我要是再凶你,你就揍我。”谢迩笑着拿起奎得的手就往自己脸上甩。 奎得赶紧收着自己的手,笑道:“打人不打脸,再说了你这张脸要是打坏了那可真是重大损失,我还要天天看的。” 谢迩瞧着奎得笑意盈盈的眼睛,这双眼睛五分钟前还楚楚可怜地闪烁着泪光,现在泪光尚未完全散去,却已如此肆意地笑着。 他情不自禁俯下头亲了亲她的眼睛,她则抬着头闭上眼,眉目秀丽如画,睫毛纤长如扇,双颊红扑扑的,像夏日的花朵那样娇艳欲滴。 他叹息着,低头覆上她的唇,他想要将自己所有的爱意都传递给她,可是根本就传递不完。眼前的这个姑娘,是他日思夜想、千呼万唤的爱,也是他患得患失、犹豫不决的牵挂。 她亦回应着他,她知道这个吻代表着什么,她也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她感慨于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受到如此完美的他的垂青,并爱她爱得如此执着。 ——不管未来发生什么,我一定要让他好好活着。 ——不管未来有多少危险,我一定要护她周全。 “我们结婚。”奎得说,她得唇触碰着他的唇,他的鼻尖触着她的脸颊。 “嗯?”谢迩抬了抬眉,瞧着她。 “万一以后有什么事,我至少还有个身份。”她说,她低垂着睫毛,轻声说,“我不想以后……签字栏里只是朋友,而不是丈夫。” “你又在说胡话。”谢迩狠狠地吻了她一下,正色说道:“你疯了吗,老想些生啊死的。” “那你倒是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她抬起眼睛盯着他。 谢迩回答道:“结婚当然要结,这辈子我还能跟谁结婚呢!我都已经求过婚了,你也答应了。” “那到底什么时候结婚?”奎得望着他,咄咄逼人却又俏皮可爱。 谢迩瞧着她仰起的脸,脑子里此刻将所有有关结婚的事情全都飞速过了一遍。包括回家拿出生证明、父母见面、婚姻登记、结婚典礼、搬家……等等。 奎得瞧着他久久不语的眼神,猜出他在想什么,于是她笑着说道:“好啦,我开玩笑的!你是不是真的在琢磨结婚的事呐!” “当然!我必须得合理合法地娶你啊,何况你第一次结婚,总不能稀里糊涂地就结了。”谢迩此刻看起来愣头愣脑的,更惹得奎得乐不可支。 “谁还不是头一回结婚了?”她捏起他一侧的脸颊晃了晃,“谢迩,你有时候也挺傻的。” “一会说我凶,一会说我傻。”谢迩摸摸她的脑袋说:“你放心,我这辈子只能有一个妻子,而且我们必定都健康地活着,一直到老得不能动的时候。” 第73章 新起点:全新的展出 经常出双入对的奎得和谢迩,目前已经是拉玛镇最出名的一对才子佳人。 而泰利更是对此二人的组合赞不绝口,她还时常以自己是头一个知道奎得恋爱的人而骄傲不已。 每次碰见奎得,泰利总忍不住要八卦一番她和谢迩老师的故事。 “你倒是说说,和谢迩这样的男神谈恋爱什么感觉?”泰利眨巴着八卦的大眼睛盯着她。 “不就是恋爱的感觉吗!”奎得哭笑不得,“你单身太久了,该找个男朋友回顾一下恋爱的感觉才行,不然老盯着我问。” “我可不敢再随便谈恋爱了,除非你再给我找个谢迩那样的男人来?” “那可真挺难的。”奎得笑着躲开了泰利挥过来的拳头。 “喂,说真的,”泰利凑过来问,“你们有没有考虑过结婚?什么时候结。” “还早呢!”奎得笑道:“结婚哪那么容易。” 泰利将手枕道脑后,突然问,“我说——你的病,有没有告诉他?” “没有。”奎得呷了一口汽水说:“我觉得没啥好说的,反正又没什么事。” “怎么没事,你得注意着点。”泰利一直没忘记奎得的病,甚至比她自己都记得牢。 她们躺在泰利家房子顶层的露台上,一同望着星空,有一道流星划过,好似一道烟火。 “我想到了。”奎得兴奋地说。 “想到什么了?” “我要做一期特展,主题就是星空。我想让整个展厅都变成梵高的星空。” …… 说干就干。 奎得在互联网上发起了一个特展邀约,邀请了所有的合作或未合作的艺术家和艺术爱好者,只要有兴趣,都可以投稿有关星空的画作,风格和选材都不限制,不论是素描、水彩、油画还是版画,都可以。 活动流程是,先使用照片的形式报名,经由画廊审核,排除抄袭或盗版以后,挑选优秀的作品放入投票通道。由网友们点赞选出最优的100幅作品入选最终展出的名单。 这个活动从想法到落实只用了一个星期,只是简单地在画廊博客上发送了这个通知和广告,就吸引了许多人投来稿件。 画廊现在可忙坏了,大家不仅要处理稿件,还要忙着搭建新的展出布置。 这次展出可非同一般,为了达到奎得希望的效果,他们动用了十几台投影机和几十块幕布,甚至全息投影装置,还有大型的声光装置。 通常这些设备都用在舞台或时尚展出上,负责提供设备和搭建的供应商还是缪里从首都请来的,所以这场展出显示出一种非凡的吸引力,拉玛镇乃至整个南方地区都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对于奎得这次的创意,谢迩更是觉得欣喜。他没想到奎得一点就透,只通过几天的学习,就摸索出了一套方法,既可以提升画廊的人流量,又提升了画廊官方帐号的关注度。 但是他也隐隐担心,因为特展吸引了太多观众,预计为期六周的展出,现在尚在海选阶段门票就已经被预订了大半,届时一定会有大量的人流涌入,他没把握那些人会不会趁机作乱。 于是他联系了安保公司,安排20名安保人员在展出期间执勤,保证画廊的秩序,尤其是奎得的安全。 对此奎得又免不了对谢迩抱怨一番破费,而谢迩却乐此不疲。 就这样,一场大型的声光秀画展就这么声势浩大地开始了。 第74章 壁咚:谢迩,别忘了你为人师表 奎得喜欢画,喜欢艺术,画廊更是她的事业,筹备特展的一个月里,就算工作量再大,她也乐此不疲、精神抖擞。 开展前的两天,她终于偷出空来,跑去谢迩的画室找他。 这天阳光灿烂,夏日气息渐浓。奎得走着穿过市场,摊位上的水果和鲜花看起来五颜六色,鲜艳夺目。玻璃瓶装着的汽水摆放在柜台上,在阳光底下折射着耀眼的光。 她一路徜徉着到达画室的时候,发现自己来早了,放学之后来学画的孩子们还没下课,于是她扒在窗上瞧着这个熟悉的场景。 她看见光线从玻璃窗透进来,孔雀蓝的丝绒窗帘上也闪烁着细微的光芒。阳光照在孩子们的头发上,也是金灿灿地。他们正安静地照着一盆洋桔梗认真地画着,每张画板上都跳跃着鲜活的色彩。 谢迩背着手在孩子们中间徘徊,他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纠正那个。奎得仿佛看见曾经的自己——她曾故意出错,希望谢迩来教她,也曾用心描画,期待他的夸奖。 她仍记得他在她背后,伸手过来执着她的手,教她运笔的感觉。他身上的味道,和呼吸的声音,都曾令她心动不已。而她并不知道,原来他早也已经对她心有所属。 想到这,她不禁微笑起来。她一直看着谢迩,直到他慕然回首,看见她。 “你怎么来了?”谢迩快步从教室里出来,轻轻带上门。 “来看看你。”奎得抿着嘴笑着,递给他一瓶橘子汽水,“喏,你过去最爱喝这个。” “你还记得呀?”他笑起来,轻声说,“看见了么?现在这儿还跟过去一样。” “看见了。”奎得红着脸说,“我那时候就喜欢你,我还故意出错让你来教我呢。” 想起过去懵懂时的种种,那种不敢言说又欲罢不能的感觉又涌上心头,这间教室见证了他们的相识和相爱,仿若一座圣殿。他们互相望着对方,忽然的安静让他们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谢迩斜眼从玻璃窗瞧了瞧教室里面,然后一个回身将奎得抵在窗边的角落里,他的气息里带着橘子汽水的味道,甘甜而又清冽。 奎得瞧着他的眼睛,突然有些羞怯。“还没下课呢!”她低声说。 他不作声,身体更贴近她,一手撑着墙将她包围在自己怀中令她无法退却,一手托起她的下巴,“管不了那么多。”说着,他的唇就压了下来,柔柔地给了她一个橘子味的吻。 片刻,她轻轻地推开他,“别忘了你为人师表。”她斜睨着他,显得妩媚而又娇俏。 他抿了抿嘴唇,对她说:“快下课了,你等我一会儿。” “你快去!”奎得笑道。 谢迩走出几步,突然又回转身,在还没回过神的奎得唇上又亲了一下,他笑着说:“等着我。”然后他后退了两步,才恋恋不舍地回转身走进教室。 这时候突然有个学生喊起来:“谢迩老师的女朋友来了!”于是教室里的孩子们纷纷站起来,都向窗口张望过来。 奎得实在不好意思,几乎像落荒而逃一样跑出走廊,在庭院里挑了个角落站定,按着胸口笑起来。只听见谢迩在教室里大声说:“好好画画,别管不相干的。” “谢迩老师,我们都看见了!”一个学生说。 “请奎得小姐进来,请她看看我们中间有谁将来能成为画家?”另一个学生说。 “怎么?你们是信她还是信我?”谢迩严肃地说,但仍挡不住学生们的起哄。 “我们都信。”有个学生说。 “你们现在不好好学,将来谁看都没用。”谢迩说。 学生们这才安静下来,奎得听见教室里传来一阵挪动椅子坐好的声音,知道他们的兴奋终于告一段落,这才放松下来。 尽管奎得天天接触那么多人,与人交往从来落落大方,可一旦被人谈论起她与谢迩的恋情,总还是有些拘束和不好意思。 而学生们竟然既敢于开谢迩的玩笑,却又惧怕于他的威严,倒也是一件挺稀奇的事。五年前的谢迩,只是一个看起来冷静而又随和的年轻教师,现在的他显得不一样了,具体哪儿不一样,奎得也说不上来。她只是觉得,现在的谢迩仿佛更有魅力了。 正想着,教室里又响起了学生们的嘈杂声,不一会儿,一群学生背着画材纷纷从教室里走出来。 孩子们见了她,却不像刚才那样活泼了,都礼貌地对她说着再见。见了正主儿,这一张张小脸上倒是多了不少腼腆,惹得奎得忍俊不禁。 谢迩站在门口目送学生们离开,然后走过来牵起奎得的手领她走进教室。 “你也不早说要来,我都没准备。”谢迩让奎得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自己开始整理教室。 “我来你要准备什么?”奎得笑道,“哦,怕我被人看见了不好?” “瞎说,我还盼着全世界的人都看见你呢。”谢迩把花盆端回窗台,又开始将画架收集起来,靠墙放好。 奎得嘻嘻笑着,站起来跟在谢迩身后,“谢迩老师,我能干些什么?” 谢迩回转身指着办公桌,“你就老老实实坐着,等我忙完,带你出去吃饭。” “我总得干些什么。”奎得嗫嚅着,“不然我闷得慌。” 谢迩想了想说:“行,那你到书架上,帮我把《素描诀窍》找出来,下次上课要用。” “好!”奎得小步跳跃着去书架上找书,她从最底下一排开始找,一直找到从上数下来的第二层,才找着。因为太高了,她找了个凳子垫着踩上去,才够着。 而正当她准备抽出来的时候,相邻有一本画册吸引了她的注意,这本画册采用了古老的拜占庭装帧方式,精致而又厚重,在书脊的褐色皮革上刻着一行优美的书名:《晨曦微露,似水流年》。 第75章 画册:他用画笔穿起了她的人生 正当奎得捏着这本厚重的大书准备抽出来的时候,忽然感觉腰里一紧,瞬间被谢迩拦腰抱了下来。 “别踩这张凳子,横杠坏了。”谢迩说。 他的呼吸在她耳后,声音沉沉的。原本只是一次帮她避开危险的举动,此刻却令人心念悸动。 奎得手中还举着那本书,而原本要找的那本书却并未拿下来。 这本大书太沉了,她一只手举不动,于是将书两只手捧着。她微微侧过脸,碰到谢迩靠在她耳旁的鼻尖。 “你可以……放开我了。”她说。 “你小心些。”谢迩柔声说。“我要的书呢?” “还在上面,”奎得指了指,“我够不着。” “那这本你怎么够着的?”谢迩问。 奎得笑着说:“因为好看,所以手变长了。” “这本书没什么好看的。”他伸手过来想取。 听他这么说,她反而更对它增添了兴趣,“是诗集吗?”她按着他的手,将书架在他的手臂上。 谢迩在她的脖颈旁摇了摇头,下巴上细微的胡茬刺得她又疼又痒。 她挣开他,回转身子面对他,“你不会又画了我?” 谢迩只笑着不说话,奎得瞧见他的脸颊泛起了红晕,捂嘴笑起来:“你害羞了吗?” “没有。”谢迩搂过她,低着头瞧着她,他的眼中带着笑意。 “你让我看嘛!”奎得撒娇道。 “别看了。不好看。”谢迩说。 她不理他,跑去办公桌将书放在桌上打开。 真的是她的画像,一整本约莫有50来张,整齐地装订在一起。虽然奎得之前就见过谢迩画的她,但这本画册里的画无疑更加精美细致。 她不由得赞叹起来,也惊讶于他竟然画了那么多。 谢迩此时来到她身边,他不再阻止她看,只站在她身后跟着她翻阅这本画册。 “这是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谢迩指着第一幅说道。 “那时候我才17岁。”奎得睁大了眼睛,画里的自己在门后站着,好奇地望着。 “对。”谢迩说:“那天,你就是这样看着我。” “那天我父亲和你聊了很久。”奎得顿了顿,说:“原来你那时候就喜欢我了?” “是……也不是。”谢迩不好意思地笑着:“当时我只是觉得你漂亮,这是后来开始喜欢你的时候凭记忆画的。” 奎得斜睨着他,揶揄地说:“没想到,谢迩也是个看脸的家伙。” “你难道不是?”谢迩笑起来,反唇相讥。 奎得不再答话,只是捂嘴笑着,往后翻过去。 “这是你18岁生日的时候。” …… “这是你头一次得绘画大赛第一名的时候,你高兴地挥舞着证书跑来找我。” …… “这是你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你父亲在家里为你举行庆祝派对。” …… “这是你19岁生日的时候,那天你父亲给你买的蛋糕不小心摔坏了,后来是我又去买了一个送给你。” …… “这是你20岁生日的时候。” …… “这是你在你父亲的葬礼上。” …… “后面是我回来那天,在车站看见你。” …… “还有这是我们在繁花村的时候,我们出去踏青时我为你画的。” 谢迩一页页地翻过去,一页页地告诉她画的是什么时候的她。 她没想到,她人生中的每一个重要时刻,甚至有一些她自己都已经忽略了的瞬间,对他来说都那么珍贵。他用他最擅长使用的画笔,穿起了她的人生。 谢迩仍在专注地翻看着画册,他闪闪发光的眼睛里倒映着奎得在画中的身影。 她侧过头,亲了一下他的脸。 谢迩愣了愣,他停下来,瞧着她。此刻仿佛时间只存在于画册里,窗外的一切景物和声响都消失了。 她抬起一只手放在他的脸颊上,使他靠近自己,然后回头吻上他的唇。她闭上眼,努力地撷取他的深情。他亦沉醉在她的温柔里,他侧过身,将她搂在怀里,深深地吻她。 奎得一心想要与他更亲近些,她的手从他的脸颊上滑下来,从他的脖子旁又滑进他的衬衣领子里。 她触碰到他的锁骨和颈窝,令他情不自禁地叹息了一声。 他的手在她的腰间和后背上缓慢地游移,感受着她纤瘦却又充满力量的身体,他的手背上青筋凸起,极尽全力地保持着最后的理智。 在这个浪漫到极致的夏日的傍晚,却忽然有个不速之客跑进来,他一边推开门一边焦急地说:“谢迩,出事了!” 第76章 分离:你好好地,等我回来 突然听见有人进来,奎得吓了一跳。谢迩迅疾将奎得抱在怀中,并用手挡着她的头,将奎得护在身前,转过身去,使自己的背部对着门口。 来人愣了愣,慌乱地说了句“抱歉”,赶紧关上了门。 谢迩低头看了看奎得,她仍缩成一团躲在他怀中,羞红了耳朵。 “他没看见,我护着你呢。”谢迩笑着说。 “是谁啊?”奎得抬起头问。 “麦文。”谢迩理了理她的头发,温柔地说:“他应该有事找我,我去去就回。” “嗯。”奎得点点头,用双手去捂着发烫的耳朵。 谢迩嘴角上扬,打量着她,“你怎么这么好看,奎得。”说着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看着谢迩走出去的身影,奎得实在是有些神志恍惚。刚才自己在做什么?自己为什么要撩拨他? 一想起适才的尴尬,她将脸埋进双手中,不由地感到特别害臊。可是她又想起谢迩第一时间护着她,的确给了她十足的安全感——他总是能选择最快最正确的方式体谅她,这令她又觉得无比贴心。 片刻后,谢迩从屋外回来了,他脸色沉静地瞧着她。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奎得问。 谢迩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告诉了她:“我妈病了,很严重。” “你母亲……”奎得皱着眉,望着谢迩:“她怎么了?” “她得了肺癌,可能没几天时间了。”谢迩转过头望向窗外,奎得看不清他的表情。 “怎么到现在才告诉你?”奎得难以置信地问。 “我已经很久没有跟家里联系了。”谢迩靠在写字台边缘,深呼吸了一次,他不想让奎得看到他任何的负面情绪,“他们说,是我妈不让他们告诉我。” “那你现在……”奎得轻抚着他的后背,试图让他好受些。 “我恐怕……必须得回去一次。”谢迩说。 “嗯,你应该回去。”奎得说。 谢迩盯着奎得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奎得看得出,他是在认真地思考着一系列事情。于是她安静地瞧着他,等着他说话。 “奎得,”谢迩说,“我怕是立即就要动身。” “嗯。”奎得点点头。 “画展开幕在即,我不可能把你带在身边,所以你现在仔细听好我说。”他扶着她的肩膀,认真地看着她。 “我把麦文留给你,他明白怎么安排安保。另外,你有什么觉得不对劲的事情必须第一时间找他,或打电话给我,明白吗?” “那你怎么办?”奎得问。 “我带上凯德,他会帮我,你不用担心。”谢迩简短地回应,然后接着说:“还有,我此去要多久回来,我还不知道。所以麻烦你帮我通知学生们,画室要停课一段时间,替我向他们说声抱歉。” “嗯。”奎得只顾着点头,继续听着他交代。 “最重要的事情,你千万,千万要注意安全,除了画廊、家里、熟悉的地方,不要去别的地方,永远待在人多的地方,不要离开麦文太远,你的手机一定要时刻有电。听明白吗?” 谢迩一字一句地说着,奎得一字一句地听着,她只不停地点头答应,她必须得让他放心。 “我都记住了,你也千万小心。”奎得不知道他们这次分开需要多久,她也担心他的安全。 “我不会有事的,别怕。”谢迩抱了抱她,拍拍她的后背,在她耳边沉声说:“等我回来,我们就去登记结婚。” “这么快?”奎得站直了身子瞧着他。 “嗯。我等不了了。”谢迩爱惜地将她两鬓的碎发捋向耳后,仔细地打量着她,“奎得,你必须得给我一个名分。” “明明是你说要等等……”奎得话说一半,就被他用唇堵住了。 他皱着眉,沉沉地吻她,过了许久方才松开她。 “我这次回去会把该拿的证件全部准备好。”他与她额头相抵,一手捏着她的下巴,正色说:“你好好地,等我回来。” 第77章 分离:世界可以忽然什么都没有 奎得帮着谢迩简单整理了行装,一个小时后,凯德就开车到达了画室。 谢迩拎起那只身经百战的登山包,摸了摸奎得的脸,“我走了。”他说着,然后又在她唇上印下离别的一吻。 “明白,”奎得浅浅地笑着说,“你去,好好陪陪你母亲。” 谢迩答应着,大步走出画室。 奎得站在画室里,没有送他出门,因为她只想把这次分离当成一次普通的告别,她坚信不久之后他就会回来。 她在画室里转了一圈,没想到就一会儿的功夫,所有的喧闹和柔情忽然就都消失了,整个画室显得空空荡荡的。 她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安静,于是她退出去,仔细锁好门。 麦文此时还等在庭院里,见奎得出来,他远远地说:“这几天您有事可以联系我。” “好,多谢。”奎得向他点点头,“那就辛苦你了。” “应该的。”麦文说着,打开车门,“您要去哪儿?我送您。” 奎得看了看天色将晚,她想了想,说:“麻烦你送我到中心广场。” …… 车子一直开到泰利工作的酒门口,泰利接到了奎得的信息,已经提前在门口等着了。 “奎得!”泰利向她跑过来,“今天酒没什么人,我正好闲着呢,快进来!” 她说着去挽住奎得的臂膀,瞥眼瞧见车里的麦文。 “嗨!我说!”她拍了拍引擎盖,对着车窗大声说:“就是你?上次砸烂了好几张桌子!还很豪气地扔下一沓钱,你当你是谁啊?黑社会大佬啊?没礼貌!说的就是你!” 这一顿连珠炮似的输出,奎得听得愣了一愣,这才想起来她在繁花村接到的那通电话。 “行了,泰利。”奎得挡着泰利,小声劝着:“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什么不是故意的,他明明就是故意的。”泰利瞪圆了眼睛,不依不饶地瞅着麦文。 麦文不作声,只稳稳地将车靠边停好,然后慢吞吞地下车,走到她们面前笔直地站好,低头瞧着泰利。 麦文肩宽背阔的,比谢迩还高出半头,这身高的压制令泰利感到很不自在。但她仍不甘示弱,昂首挺胸地大声说:“你想干嘛?我要报警了!” 麦文还是不说话,从口袋里掏出钱包,翻出一张银行卡说:“这里面有五万,够吗?” 他这一举动完全出乎泰利的意料。“你这人是不是有点毛病?我说的是钱的事吗?”她抬眼盯着他。 奎得看着他们两个,一个像只炸了毛的猫,另一个像一条静静看着猫的大狗。麦文的眼神淡然,却又带了些无法理解的莫名其妙。 奎得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泰利,他就是这样的。” “他一直都有毛病?”泰利吃惊地说,“可他上次从谷仓里把你们救出来的时候挺厉害的啊,思路也很清楚啊!” “不是!”奎得瞧着泰利这一脸的不可置信,笑得收不住。 “你笑什么,你说话啊?”泰利斜眼瞧了瞧麦文,摇着奎得的胳膊。 “好了,泰利,一会儿我们进去说。”奎得好不容易收住笑,转而对麦文说:“卡你收好,泰利其实只要你一句道歉就可以了,她是在埋怨你那天不声不响,连个招呼也不打,她认为你直接扔钱转头就走很瞧不起人。” 麦文深吸一口气,淡定地说:“泰利小姐,请你以后有话直说,不要动不动就骂人。这样会显得你自己有毛病。” “你!”泰利挥舞着拳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奎得一把拉走。 奎得一边走一边回头无奈地笑着对他说:“麦文,不好意思啊,我跟她说。你先走!谢谢!” 奎得拽着泰利进了酒,一直把她送进台。 “好啦,你消消气,他就是不爱说话的人,也许他就是不懂怎么道歉。”奎得耐心地说。 “那你倒是说说,他到底是干什么的?五大三粗的,像个煤气罐一样。” 奎得笑起来,“我看你才像煤气罐,一点就炸。” “我从小就这样,你不知道?谁惹我不高兴我就骂谁。”泰利还是气鼓鼓的。 “没想到几个月前的事,你到现在还生气。”奎得笑道。 泰利给奎得倒上一杯橙汁,将杯子推给她,“那可真是印象深刻。”她白了下眼睛,“你知道那天我搞了多久的卫生吗!地上都是玻璃渣,还崩了许多在卡座前面的那块地毯上,根本扫不干净,我跪着用手捡了半天。真的把我气死。” “那可的确有些过分……”奎得说:“不过,你的手没事?” “戴着手套呢,你当我傻呀?”泰利摆了摆手,又指了指门外,“话说回来,就他那样的,哪个女孩会看上他?太吓人了。” 两闺蜜一碰面就有说不完的话,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到了八点多。 “对了,你还没吃晚饭!都那么晚了,客人马上要多起来了,你先坐一会儿,我等会儿给你弄些吃的来。”泰利突然想起来。 “谢啦。”奎得笑着挥挥手,在窗边挑了个座位坐下。 这时她的电话响了。 “谢迩,你怎么样?”听到谢迩的声音,奎得忍不住喜悦。 “我挺好的,你呢?你在做什么呢?” “我在泰利的酒呢,在她这儿吃晚饭……你妈妈她怎么样了?” “我刚到医院,刚刚进去看了她。”谢迩在电话那头深吸了一口气,顿了顿,“她很不好。” 奎得体会到了谢迩的难受,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 “那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有,晚一些我会去吃的,别担心我,你要照顾好你自己,知道吗?” “知道,你放心。你多陪陪你妈妈。”奎得突然想起了自己母亲弥留之际,她为了珍惜和母亲在一起的时间,曾两天两夜不敢睡觉,一直到母亲呼出最后一口气。 “奎得,我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谢迩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牵挂,“我想,在我回来之前你最好住到泰利家去,好有个照应。” 奎得明白他的想法,“行,我们俩本来也经常互相串门来着。” “后天画展就要开幕了,抱歉我帮不上忙。” “谁说的,你一直在帮我呀,只不过你参加不了开幕式了。” “我在网上看直播也是一样的。” “那你千万记得看……不过如果你有事要忙的话,回头看录像也是一样的。” “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谢迩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奎得,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谢迩。”奎得不知怎么的,鼻子忽然酸酸的,“半年了,我们还没分开过。” “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以后我们一辈子不分开。” “好。” 仿佛他们只是在商量一件普通的小事,她已不再对结婚这个词感到惊喜和羞怯,更多的是确定和安稳,他们未来是必定要在一起的。 第78章 噩梦: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两天后,经过一夜的彩排,画展在早上10点正式开幕了。 开幕式在画廊的官媒上做了直播,整个画廊展厅光影交错,一楼中庭的天花板上投影着梵高的星月夜,通过旋转和渐变的效果,令人感觉仿佛置身在画中。 100幅入围作品按照色彩和风格错落有致地悬挂在展厅里,在一个转角位置,还安置了全息投影,可以看到有个月光女神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开展第一天,由于要保证观展效果,场内只能限定200人,因此参观者在门口排起了长队。 有些企图浑水摸鱼实施偷窃的小混混被安保揪了出去,排队引发的一些不愉快也被妥善解决了。 开展当天还算顺利,奎得招呼着记者和展商,在艺术家们中间迎来送往,她笑着穿行在观众中间,观察着人们对画展的反馈,又调度着后台工作人员,并安排着及时发布现场照片和视频到社交媒体上。 奎得的八面玲珑和侃侃而谈,在这次画展中获得了许多业内人士的赞许,不只是画展本身,她本人的个人魅力也大放异彩。 开展仅仅三天,整个艺术界都知道了这个拉玛镇的年轻女老板,前有科里耶大师的垂青,后有充满创意的现代科技加成,奎得的画廊也变得炙手可热。 面对这扑面而来的巨大的成功,奎得既觉得意料之中,又感觉难以置信。 她一边矜矜业业操持着画展,一边默默吞下了一颗又一颗的止痛药。 她想与谢迩分享这份喜悦,但一想到谢迩母亲的病情,又觉得此时与他说这些有些不合时宜。 是夜,她依然带着思念入睡,可睡梦中又见到了那个熟悉的场景,谢迩倒在血泊中,无人相救。 她猛然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已然泪流满面。 “奎得!”泰利轻拍着她的脸颊,“你又做噩梦了?” 奎得现在还是惊魂未定,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没事。”然后她坐起来,靠在床头。 “你又做那个梦了?你在喊他的名字。”泰利问。 “嗯。”奎得用手抹了抹脸,“吓到你了?” “还好。”泰利现在也无心睡眠了,她也坐起来。 “泰利,你说梦会不会是种预感?”奎得回过头看着泰利,“我总觉得要出事。” “不会……”泰利拉着奎得的手说:“能出什么事?你的画展那么顺利,你别乱想。” “不是……这感觉,我说不上来。”奎得瞧着泰利,让泰利也打了一个冷战。 泰利打开灯,房间里瞬间被灯光充满,氛围才不再显得那么神秘可怖。 “你别吓我。”泰利说,“你一定是太累了。最近头疼吗?” “倒是……疼过几次,”奎得重又躺下来,“抱歉啊,可能是我想太多了。” “奎得,你是不是一直在担心谢迩?”泰利侧过身瞧着她,“谢迩他到底在干什么?他为什么有保镖?还有,为什么他也那么担心你?” “这有一点儿……复杂。”奎得沉默了一会儿,她现在似乎突然明白了谢迩一直不肯说出所有真相的苦衷,因为现在当她面对泰利的询问,她也一样不知从何说起。 “其实我老早就想问了,”泰利说,“但你好像不太愿意告诉我。” 奎得腾出一只手放在头顶,无意识地捋着一缕头发,“其实我也不清楚他的真实背景,他只说自己的家庭很不幸福。”奎得想了想,侧过脸瞧着泰利,接着说:“他的确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他是个正直的人。不久之后,也许很多人都会感谢他。但我现在不能对你说太多,泰利。” 泰利斜靠在靠垫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拨弄着毯子一角,叹了口气说:“好,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事,你连我都不愿意说。想当初你去救他,还为他差点丢了条命,真的值得吗?” 第79章 王后:直到死神让我安息 听到这句问话,奎得不禁凝神思考:真的值得吗?而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值得。”奎得说,“也许感情就是没有理由的,让我信任他、景仰他,他对我来说,就是这世界上唯一的,并且无可替代的。” “那他爱你吗?”泰利问,“他也像你爱他那样爱你吗?” “我想……”奎得思索着,她搜寻着以往的记忆,然后甜甜地笑着说:“我想他应该更爱我一些。” “果然聊聊他你就开心了。”泰利笑道,“你看看,是不是典型的重色轻友?” 奎得也笑起来:“好啦,快睡,天都快亮了。” …… 第二天一早,整个拉玛镇都在传播着一件大事,所有的新闻广播和电视频道都在转播同一个消息,而这件事将影响整个国家的格局——王后在头天夜里去世了。 奎得和泰利刚一下楼,就听到泰利的父母在餐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讨论着。 “这下民权党要闹事了。”泰利父亲科林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说。 “我看不见得,他们起码也是维稳的重要党派,怎么可能说变就变。”泰利母亲瑞秋说。 “他们早就对王室不满了,也就是民权党主席早年受了王后的提携才走到今天,一直买着王后的面子呢。你看他们去年年底的时候,跟进步党都闹成什么样了?也就是看在王后的面上最后才下了台阶的。” “你这又是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 “这可不是空穴来风,你就等着瞧。” “爸爸!”泰利喊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王后去世了,宝贝。”科林答道:“你今天应该是不用去上班了。” 果然如科林大叔所言,政府很快就下发了通知,当天所有的娱乐场所都歇业一天,以示对王后的哀悼。 于是奎得早早到达画廊,以便应对。上午九点,画廊尚未开门,奎得就在画廊里接到了警察的通知。 奎得和缪里,以及画廊的工作人员们统一换上了黑色的制服,排成一行站在画廊门口,对前来参观的观众做着解释,并为他们做好修改参观日的登记。 奎得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哀悼王后的官方声明,同时宣布了歇业和善后的消息。随着得知消息的人越来越多,画廊门口逐渐少了许多前来问询的观众。 一直到午后一点,奎得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回转身踱进一楼中庭,眼前的画廊空无一人,三个多星期以来的热闹和光影突然间消失殆尽,回归到了洁白而又朴素的样子。 她拾级而上,步入二楼观景平台,忽然想起她在科里耶大师的画展上掉落鞋子的那次经历。 “也不知道谢迩现在怎么样了。”她自言自语着,拨通了谢迩的电话。 可是她等了又等,谢迩的电话铃声一遍又一遍地响,可始终没有人接。 她心下有些隐隐的担心,但她又想到,或许他在照顾妈妈,也或许他有别的事在忙。起码两天前的通话,他还跟自己有说有笑来着,不像有什么事。 她摇了摇头,劝自己不要多想,然后挂掉电话向办公室走去。 可是刚到办公室门口,她的电话却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 “您好,请问你是……”奎得话音未落,对方便语速急促地打断她。 “奎得小姐,请您马上和麦文到1号公路加油站,并且带一些可以止血用的东西,药品、纱布、绷带,都可以!” “你是谁?”奎得的神经不由紧张了起来。 “我是凯德。我们出了点事,现在不方便细说……估计2点半左右到……是一辆黑色宾利,车牌号sd3380……” “谢迩呢?他和你在一起吗?我要和他说话。”因为电话声音嘈杂,奎得也没见过凯德,并不认识他的声音,而电话内容又这样紧急,不得不使她多了一分警惕。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奎得只听见有车辆高速行驶中呼呼的风声,还隐约听见谢迩说了句“自作主张”,然后在一阵悉悉索索的触碰声和两次深重的呼吸声之后,电话里才传来了谢迩的声音。 “我没事,奎得。”谢迩的声音与平日无异,却显得有些疲惫,“只需要麦文到一号公路加油站,不用你来。” “到底出什么事了?”奎得太熟悉他的处事习惯了,他从来都不对她说太多不利的事,“你肯定有事,你别瞒我。” “……我真的没事。我只不过……有些事情需要他来交接。”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平静却又明显克制着呼吸。 “我知道了。”奎得不再多问,她简短回答了一声就挂上了电话,她决定即刻动身。 第80章 归来:你还将失去什么? 奎得与麦文汇合后,上了麦文的车一同前往1号公路加油站。 奎得知道,不到万不得已,谢迩绝不会向任何人求助。而此去是否凶险,她心里完全没底,她只盼望谢迩能平安归来。 一个小时后,他们抵达加油站。 1号公路是连接着首都和南部城镇的重要通道,也是从首都前往拉玛镇的必经之路,现在正是车辆过往比较繁忙的时段。 他们下了车,麦文在加油站里巡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可疑之处;而奎得则站在路旁,她拨不通谢迩的电话,只能紧紧盯着过往的每一辆车。 大约又过了10分钟左右,一辆黑色宾利飞速驶进加油站,一个急速的转向和刹车,扬起了一片飞尘。奎得仔细辨认清车牌号,正是sd3380。 奎得上前一步,大声问道:“谢迩,是你吗?” 凯德率先下车答道:“是的,奎得小姐!”随即他对麦文说:“你带着他们上你的车,我一个人开这辆车走。” 麦文心领神会,并不多言,只简单答道:“好。” 此时奎得已打开车门,只见后座上的谢迩正仰着头靠在座椅靠背上,睁开眼瞧见奎得,不自觉地微笑起来,却又埋怨起她:“说了你不用来的。” “你怎么了?谢迩!”奎得想要上前看看仔细,却被麦文拽住胳膊。 “奎得小姐,请你上车。”说着,他钻进车里把谢迩扶出来。 奎得知道事态紧急,她来不及过多地思考,只听从着麦文的安排,和谢迩一起坐回车上。 麦文和凯德简单交接后,他们立即各自开车继续上路。直到一个路口,两辆车分道扬镳,凯德开着宾利驶上了前往德加镇的路,而麦文则带着他们由穆里克镇绕道回拉玛镇。 在车上坐定后,奎得闻到车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却一眼没发现谢迩上身有哪里受伤。她轻声问他:“谢迩,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她无意中摸到了他的裤子,只觉得一手的粘滑液体,黑色的裤子上看不清沾了什么东西,她又举起手看了看,她的手上竟然沾了一片猩红色的血液,这使她大吃一惊。 谢迩的左手拿着一团衣物使劲地按着自己的右手,见奎得想要看情楚他的伤处,他将双手往腹部收了收。 “别看,很难看的。”他说。 “你给我看,到底怎么了?”奎得的眼圈红了,她难以想象是什么样的伤口,能令他流那么多的血。 “小伤,真的。”谢迩故作轻松地答道,但他的脸色依然苍白。 奎得急忙翻开急救包,“我现在必须给你止血,你快给我看!”她不容置疑地大声说着,一边伸手去拉他的手,她必须搞清楚伤口在哪里。 当她终于看清他的手,这个巨大的伤口上已经有部分开始凝结起血块,但缝隙之间还在往外渗着血。她不怕血,尽管伤口狰狞她也不怕,但她的心就像被揪起来一样痛。 然而她知道,现在根本没有时间让她难过,她打开一瓶碘伏直接倒在他的伤口上,然后扯过一团纱布让谢迩按着,接着迅速展开绷带,用牙咬着一头,将另一头缠绕上他的手,固定住纱布团压迫止血。 直到做完这些,她才抬起头瞧着他的脸,眼泪不受控制地扑簌簌地掉下来,她颤抖着双唇问他:“谢迩,你的拇指呢?” 第81章 失去:你失去的只是一只手吗? “谢迩,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奎得心如刀绞,她哭着问:“你为什么会这样?你不知道你的手有多重要吗?” 谢迩摇了摇头,只深沉的望着她:“和你比起来……什么都不重要。”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有罪。”她满面泪痕地望着他。 “跟你没关系。”谢迩想要伸手拂去她的泪水,却忽然想起手上还带着血,又将手收了回去。“别哭了,奎得。只不过是一根手指而已。” “你是画家啊,你不知道你的右手有多重要?失去拇指相当于失去一只手啊,何况还是右手!你以后怎么办?”奎得抓着他的袖口,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你的断指呢?带了吗?也许还能接上。” “没了。”谢迩淡淡地说。 “没了?”奎得惊呼道,“怎么就没了呢!到底是谁干的!”她怒目圆睁,愤怒令她战栗。 “奎得,不怪任何人。是我自己干的。”谢迩忍不住伸出血染的左手握住她的手。 “你自己……你疯了吗?你疯了吗!”奎得感觉头痛欲裂,她难以置信地瞧着他,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别管我为什么这么做,你也不要去责怪任何人,我不要你带着恨。”谢迩认真地望着她,语气和缓地说。他从上衣的内侧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交给她,“这是我所有的证件,出生证明、护照、税单……但我不知道我现在还配不配得上你。” “你在说什么?”奎得懵懂地瞧着他,片刻后方才明白他的意思,“你真的疯了吗?你应该先去治疗你的手!” “我没疯,断根手指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谢迩一字一顿地说:“但是我必须,立刻,有一个你丈夫的身份。” “谢迩,你告诉我,你是为了和我结婚才搞成这样吗?”奎得问。 “当然不是……”他低下头想了想,然后又抬起眼睛瞧着她,“我知道这些事情早晚瞒不了你,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只问你,你还愿不愿意嫁给我?” “愿意,我当然愿意。”她不假思索地回答,“但是你得告诉我为什么那么紧急!到底发生了什么?”经历这日夜的操劳和突如其来的打击,奎得实在有些经受不住,她颤抖着双手在包里翻找着止痛药。 “我母亲去世了,我父亲在逼我。”谢迩沉声说。 “什么时候的事?”她瞧着谢迩的脸,忽然感觉视线变得模糊,她的胃里一阵阵翻滚,嘴里一阵阵发苦。 “就昨天夜里。”他说。 她想到了王后病逝的新闻,又似乎看见了梦里那把飞来的暗箭,还有繁花村的湖泊旁他对他说的那些事……她摇了摇头,感觉思绪有些乱,她往后靠在靠背上,用力地呼吸着。 “奎得!”她听见谢迩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仿佛在天边那样遥远,且越来越远。她的眼前就像坏掉的电视机,只有黑白色的雪花在眼前飞速地闪动。 她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耳朵里反复地回响着繁花村旅店里的琴声,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些声音。但她感觉头不痛了,也不想吐了,全身变得舒适而又轻盈,但很快,她就失去了意识。 第82章 醒来:我是她丈夫 当奎得醒来时,她的眼前是一片纯白色的天花板,白花花的荧光灯管照得她睁不开眼睛。 她皱了皱眉,抬起一只手挡住眼睛,“嗯…”她觉得憋闷得很,于是叹了一口气。 “奎得!”恍惚间,有个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奎得,是我啊,”他亲吻着她的额头,紧握着她的手,“你病了,你怎么一直瞒着我?” “谢迩……”奎得这才终于回过神来,她看清楚了谢迩的脸,这张脸现在憔悴而又苍白,她不禁心疼地流下泪来。 “别哭,奎得,”谢迩柔声说:“医生说你不能激动,你要休息。” “你的手呢?”她一醒来,满脑子都是他那只血肉模糊的右手!“你的手处理了没有?还有救吗?” “我没事,已经处理好了。”他把右手藏到背后,左手按着她的手,“你先别管我,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这病发现了有多久了?” 奎得不理他,她挣扎着坐起来,伸出一只手,“你给我看,拿来!” 谢迩将右手从背后拿出来,伸过去。 他的手已经整齐地缠好了绷带,在虎口处就齐根缺失了拇指的手显得格外纤瘦而又怪异。 奎得伸出手指,想要去触碰它,却又收回来。她捂住自己的脸,拼命克制着自己的抽泣,几乎快要窒息。 “你怎么办?谢迩,你以后还怎么执笔?”她抽噎着抬起头,泪水挂在她的睫毛上,在她眼前使一切都折射着模糊的光。 “总会有办法的,奎得。”谢迩向她靠过去,将她搂在怀中,“我能吃世界上所有的苦,只要你好好的。” 他顿了顿,又说:“你在繁花村的时候,就说自己有头疼的毛病。你是不是那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有这个病?” “我帮你找证件的时候,看到你包里有一盒止痛药,已经快吃完了,”谢迩低头瞧着她,“你是不是头痛了很久了?一直忍着?” “也就累的时候会头疼。”奎得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带着哭腔说:“医生说一般情况下没事的。” “奎得,你别瞒着我,”谢迩正色道:“医生应该跟你说过,要注意情绪和休息,你多久没好好休息了?” “我真没用,尽添乱。为什么会有这种病!”她恼怒地抬起手在自己的头顶乱揉一通,把头发都揉乱了。 奎得从未有过的情绪爆发令谢迩吓了一跳,但是他明白她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他们各自都有着痛苦,相互想着对方,却又无能为力。 他无声地抱住他,左手护着她的脑袋,下巴靠在她的额头上,“别这样,奎得,这不是你的错。” 渐渐地,她平静下来,然后坐直了身子,将头发箍向耳后,用手指拭去脸上的泪痕。她虽然眼泡浮肿,鼻尖发红,但她的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和坚定。 “我想好了,”她盯着谢迩的眼睛,从容地说:“如果有人非得让你受苦受难,那我就陪着你。我什么都不怕,我就怕你死了,没人会像你这样爱我了。” “我当然不会死,我还要跟你白头偕老的。”谢迩替她抚平头发,低沉地说:“你不用怕。” 正说着,一名医生走进病房,见奎得已经坐起来,问道:“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还好,我现在没什么感觉。”奎得答道。 “我看了片子,虽然有出血,但量很小,刚才用了药,出血已经止住了。”医生说。 “那,她需要手术吗?”谢迩站起来,焦急地问。 “手术风险比较大,一般能保守治疗的都做保守治疗——止血后期待血块自己吸收,只要不继续出血,血管瘤不再增大,是可以不手术的。”医生看了看心电监护的数据,接着说:“只是今后一定要当心,不要劳累,不要激动,不然很容易复发的。” “明白。”谢迩答应着,回头深深地望着奎得,他意识到,日后再有什么事都要格外小心,为了自己,更为了她。 “病人先好好休息,住院两天观察一下。”医生问:“您是她什么人?可以替她办理住院手续吗?” “可以,我是她丈夫。”谢迩说。 第83章 身世:金碧辉煌的监牢 谢迩背对着她,正打算用剪刀剪开一袋药粉。他屈曲起右手的四个手指勉强能捏住袋子,可是剪刀在左手上根本使不上劲,包装袋只在刀刃里一下一下地打滑。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双手落在桌子上,他垂着头,久久不语。 “谢迩。”奎得唤他。 “嗯?”他答应着,放下剪刀和药粉袋,微笑着转过身,“怎么了?” 奎得知道他在做着怎样的努力,她瞧着谢迩的笑容,自己却根本无法用笑容去回应他。 她掀开被子打算下床,谢迩却一个箭步过来按下她。 “你好好躺着,你要什么?我帮你。”他说。 “我要你回去休息。你不该还在这儿照顾我。” “我没事。”他淡淡地说。 奎得想说“你才是应该被照顾的人”,却又担心触动他的自尊,她不确定,或许允许他还像平常那样会更好? 她脑子里动了许多个念头,她不知道应该怎么照顾一个“伤残者”的感情,而他原本是那么能干的一个人,现在几乎什么都干不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而自己此刻还不争气地发病,反倒还要他来照顾自己,这令她不自觉地懊恼。 谢迩只见着她深深皱着眉,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切切地问:“怎么了?不舒服吗?头疼吗?” “不是。”奎得摇摇头,她不再说话,只回到床上躺着,她紧紧地拉着谢迩的手,“谢迩,你告诉我,你回家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既然已经自称是我丈夫,那作为你的妻子,我有权利知道。” 谢迩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其实我一回去,就被软禁了。他只允许我每天去看望我妈,只在固定时间给我手机,并且严密观察我和你的对话,他们还控制了凯德。” 奎得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他是谁?” “我父亲。”谢迩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个人,仿佛这个人是个让他恨透了的恶魔。 “你父亲为什么要软禁你?你的拇指是他切掉的吗?”奎得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她想起他曾说过自己的父亲是个混蛋…… “我的身世……也许不太平常……”他的语气里带着犹豫和深沉的思考,“我和你说过,我有个同母异父的姐姐,也就是我母亲的私生女。” 奎得点点头,等着他说下去。 “我母亲在嫁给我父亲前,曾有过一段婚约。可是我父亲却用权势逼迫我母亲,我外公家没有办法,只能把我母亲嫁过去。但那时候我母亲已经怀了我姐姐。” “我姐姐出生后,就被送养了。我母亲放不下,千方百计打听到我姐姐的下落,一直给予资助,一直到我长大离开家后,我才和她见了面。她在我刚离开家的那段时间,给了我很多的照顾,所以我和她尽管相认时间不长,但我们感情深厚。” “可惜她……”奎得不禁扼腕,正是自己哥哥的顽劣,使这段珍贵的亲情化为乌有,谢迩的伤痛有谁能知? “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奎得。”谢迩看出了奎得眼神里的愧疚,他不想令她难受,柔声说道:“有关我的家庭,还有很多的事情可以讲,你要听吗?你累不累?” “我不累。”她恳切地说:“你说,我听着,我想知道你的故事。” 谢迩扶了扶奎得背后的枕头,让她舒服地靠着,接着说:“我母亲嫁给我父亲后,生了两个孩子,一个是我哥哥,一个是我。我哥哥是个特别聪明而且特别能干的人,本来我父亲有意让他继承事业,一直都在用心培养他,但不幸的是,他两年前突发心脏病,不治身亡。” “天……”奎得惊呼,她想起在停车场听到的对话,不禁问道:“所以你哥哥死后,你父亲就想让你来继承吗?” “……对。”谢迩点点头,“现在我是他唯一的继承人了,呵呵。” 他不屑一顾地笑了笑,握着奎得的手紧了紧。 “我从小就不喜欢那个家,就算那个家金碧辉煌又怎样?我不喜欢家里一天到晚压抑着的氛围,我恨那里的一切。在那里,我父亲永远阴沉着脸,我母亲永远寡淡忧郁,我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能一起生活那么多年。”谢迩深深地望着她,“奎得,我爱你爱得要命,真的。所以我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们不相爱,却非要在一起,互相折磨一辈子。” “直到我母亲50岁生日的时候,我看见她手臂上的淤青,在我反复的逼问下,我才知道……我父亲多年来一直在折磨她。”说到这里,谢迩停顿了一下,他似有哽咽,却隐忍不发。“我劝她,叫她跟我一起离开那个地方,但她死活不肯,我能明白她背负着沉重的身份和责任,但……” “谢迩……”奎得心疼地抚摸他的脸,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闭着眼睛,把脸沉入她的手中,缓了缓,继续说:“我妈,或许是为了家族牺牲了自己的一生,她到死都没有过过自己的想要的生活。所以我恨我父亲的残暴,我也恨我妈的懦弱,这个家里的一切,我都恨。” 看着谢迩的痛心疾首,奎得的眼里早已满含着热泪。她惊叹于世上竟然有这样病态的家庭,而从这样的家庭里走出来的谢迩,竟然具备一个健康完善的人格,这是上天对悲惨孩子的眷顾吗? “我15岁的时候,选择了寄宿学校,终于不用生活在那个地方了。反正有哥哥继承家业,我反而能相对自由地选择我喜欢的专业去学习。” “所以你开始学习绘画?” “是的,离开家以后我才开始有了些许快乐的时光。我的绘画老师,还有教我练拳的师父,是他们教会了我应该怎样和人相处、怎样成为一个健康的人。直到后来我发现了那件事……我跟你说过。” “那你父亲……他为什么要伤害你?” 第84章 疯魔:我斩断一切,只为和你在一起 “我之前说了,我父亲是这个家庭里的暴君。他现在需要一个继承人,除了继承,他还需要我为他完成结盟,也就是……娶另一个家族的女孩,以获取他想要的利益,或许是权力,或许是财富。整个家族里的人都和他一样,都在逼我,而我是不可能成为他们的傀儡的。” 谢迩停下来,他定定地瞧着奎得,他的眼眸深邃如黑夜,深重的痛苦萦绕在他的眉宇间。 奎得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她想起自己与他一路走来,他无时无刻不在证明他对她的感情。 半年前他回来后,一改以往的隐忍,急于表白、急于求婚,现在急于结婚。原来他一直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却什么都不说。她忍不住落下泪来,她发现,面对这样的坚持,她没有任何理由或资格,对他说一个“不”字。 “别哭,奎得。”谢迩忧愁地瞧着她,“我这一生,只有你让我觉得我还活着,还有活下去的意义。所以我绝不可能放弃你,我可以失去一切,但我不能失去你。也许这样会给你带来危险,你可以说我自私,但我真的离不开你……” “我知道,谢迩。我以后再也不任性、再也不对你发脾气了。”她泪眼朦胧地瞧着他。 “不,你从来都不任性,奎得。”他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自己却滴下泪来。 “就在昨天,我母亲过世后,他对我的逼迫变得急不可耐。他非要我答应他的要求,他贬低我的事业,他故意买来我的作品,当着我的面用剪刀把它们一张一张撕得粉碎。” “他还辱骂我去世的母亲,甚至说要取你的性命。我实在忍受不了这个疯子,我取下墙上的剑,朝他砍过去,我就想让他闭嘴。” 仿佛又回到当时当刻,尽管他按捺着激动的情绪,但他的嘴唇微微颤动,眼神里燃着愤怒的火焰。 奎得不自觉地抓紧了他的手臂,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她从没见过这样的谢迩。 “但是他身边有人,我根本伤不到他。于是他开始变本加厉地羞辱我、威胁我,他始终认为艺术是低劣的没有价值的爱好,他瞧不起所有的艺术……他以为我会像我妈一样向他屈服。” “我对他说,如果我把我热爱的事业斩断,是不是可以放我一条生路,我从此以后不再是他的儿子,他也不是我父亲。” 谢迩一股脑地说下去,他以往的沉稳和冷静都不见了,奎得仿佛听见了他面对他父亲时的咆哮,以及他崩溃的精神和血气之勇。 “你是昏头了吗?”奎得惊呼,“你伤害自己,他就能放过你吗?” “我当时就是昏头了,他明明知道绘画对我的重要性,还极尽贬低我的事业,还用你的性命来威胁我,这让我忍无可忍,感觉全身的血都直冲头顶。我就想着,既然他贬低艺术,那我就和艺术一刀两断,我满足他,也请他放过我,总好了?所以我就用那柄剑,废了我的右手。” “谢迩,你……”奎得现在感觉到错愕、荒谬、感动……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只觉得心痛得无以复加。 “奎得,你听我说,”谢迩沉声说,“我这么做也许并不能让他放弃继续逼迫我,但起码为我自己赢得了逃脱的机会。他没想到我会比他还疯,我还记得他当时震惊的表情,然后拼命喊人来抢救我的手。凯德在混乱里伺机逃脱,他开着我家的车赶到医院,然后又趁乱把我接走。” “所以他才安排我们在1号公路加油站换车?”奎得问。 “是的,但我没想到你也来了。这是凯德自作主张,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 “你又不是缺了一根头发,我总会知道的啊!”奎得涨红了脸,她很生气,却又说不清生气的理由。 谢迩叹了口气,他把手指深深地插进自己的头发里,红着眼睛说:“我出来后,一心只想要赶快回到你身边,我怕你有意外。我也怕我赶不及……我只想着必须立刻让你成为我的合法妻子,我不能重演我母亲的悲剧。所以……是我冲动了,我希望没吓到你。” “抱歉,我……”面对谢迩的企盼,奎得此刻更觉得自己病得不是时候。 谢迩低下头,瞧着自己的右手,刚才言辞中激昂的情绪突然消失了。他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后悔自己对自己的伤害。“可是我变成废人了,奎得。” 他抬起左手按着自己的额头,把眼睛挡在后面,他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情绪,压抑地啜泣着。 “谢迩!”奎得喊着他的名字。她从没见过这样狼狈落魄的谢迩,这个看起来永远举止得体、优雅沉稳的谢迩,他竟然承受着那么多痛苦。她知道,他经历的这一切,总有一天会以一种爆裂的方式发泄出来,只不过他选择了伤害自己。他这么做,未必只是斩断自己的拇指或是热爱的艺术,而是与这个家庭彻底割裂的决心。 此时此刻,她下定了决断。她跳下床一边穿上外套,一边坚定地说:“我们现在就去预约,我不能让你被别人抢走了。” 谢迩抬起头,他满面泪痕地瞧着奎得,她已勇敢地站在他面前,微笑着看着他。 “今天我把矜持都丢了。”她说:“我相信自己可以深深去爱你,真的。” 他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亲吻着她的头发,沉声静气地说:“我本来还想着,我们必须慎重地、体面地去结婚,但是你看我们现在……对不起,奎得,是我欠考虑……” “这样就很好啊。”奎得抬起头,她长发凌乱却又笑靥如花,泪水还在她眼眶中如迷雾一样尚未散尽,她踮起脚亲吻他的唇,果决地说:“走,就现在。” 第85章 结婚:还有十七天,我们就合法了 “你还没出院,奎得!你的身体可以吗?”谢迩低声喊着。 奎得却提着包快步走出病房,她回过头说:“轻点!别让护士听见了。” 她俏皮地回眸笑着,谢迩便也跟了上去。 “快点,我还得回家拿证件,再晚就来不及了。预约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公正,我们得快。”她轻快地向前走着,又往回走几步,挽住谢迩的手臂,“好啦,你笑一笑。”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谢迩索性也心一横,他什么都顾不得了,牵起奎得的手就往外走。 麦文正靠在病房楼外的花坛旁抽烟,斜眼瞥见他们出来了,不知道他们急急忙忙地要去干嘛。把烟蒂扔到脚下一踩,赶紧迎过去。 “出什么事了?”他紧张地问。 “我们要去结婚。”谢迩说。 “结婚?现在吗?”麦文头一回错愕地张大了嘴巴。 “对,就现在,立刻,马上。”奎得说。 他们脚步不停地前往停车场。 麦文快步赶到前面打开车门,然后坐进驾驶室。 “先去奎得家,我们要去拿证件。”谢迩语气短促地交代着。 他始终牵着奎得的手没放开,他的手指因兴奋而微微抖动着,奎得的手心里也渗出了细汗。 他侧过脸瞧着她,她也瞧着他。他们互相对视着,微笑着,却又忽然羞涩地挪开眼神。他们彼此都期待着新的开始,他们即将获得的一纸承诺将与别人有本质上的不同——只有他们,需要用它去抵御罪恶和敌人,而只有它,才能扞卫他们的信仰和追求。 车子很快抵达奎得的家,他们下了车直奔二楼书房,在书柜里找到所需证件,然后马不停蹄地下楼。 “我查过了,结婚需要先预约公证,到了约定日期去政府大楼找镇长和法官做公证,接下来还得公示15天,15天之后才能领结婚证明。”她一边走一边说着:“对了,我们还需要两位证婚人。谢迩,你说我们找谁做证婚人?” “奎得!”谢迩停住脚步,叫住她,他欣喜地瞧着她,“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是不是早就在计划结婚了?” 她回过头,脸颊忽然变得通红。 “我……的确是很早就想过了……”她的睫毛扑闪着,轻声答道:“反正早晚要结,顺便看看。” “奎得……”他唤着她的名字,把她拉进怀里,深深地吻她。“我就知道,你也爱我。” “你傻了吗?我当然爱你!”她抬起头,双目炯炯有神地望着他,“我已经爱你很久很久了呀!” 她拉起他的手,走出屋子。 车子很快到达婚姻登记处,他们在窗口拿出了各自的证件和材料,也不知道到底需要什么,就把所有的能证明自己身份和经济状况的材料都推了进去。 他们忐忑地盯着工作人员挑拣材料,好在结婚登记需要的资料都齐全了。然后他们又等着工作人员查看预约时间。 “给你们预约在下星期三下午的1点钟,怎么样?” “能不能早一点?”谢迩问。 “抱歉,都约满了。”工作人员头也不抬地答道。 “麻烦您,我们真的很着急,能不能再看看?”奎得央求着。 工作人员这才抬起头打量他们。只见这两人一个胡子拉碴,一个头发凌乱,显得匆忙而又憔悴。 “这不是奎得小姐吗?”工作人员惊奇地说:“我上周刚去看了画展,太棒了!新闻里都是你。” “是。”奎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瞧了一眼谢迩,她现在无心寒暄,只礼貌地说:“请您务必,想想办法。” “可是你们为什么这么匆忙要结婚?”工作人员饶有兴致地瞧着他们。 “不瞒您说,”奎得将头发向后拢了拢,然后吸了吸鼻子,开始声泪俱下:“我和谢迩——叶尔南,已经恋爱很多年了,可是他父亲现在病入膏肓,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我们尽快成婚,如果再多等几天,他也许就看不见了……” “哦,好好,”工作人员连忙递来纸巾,开始仔细查阅预约日程表,“呃……后天,后天下午1点有一个空位,有一对刚刚取消了,你看能行吗?除此之外真的没了。” “后天吗?”奎得收住眼泪,她扶着谢迩的手臂,泪眼婆娑地问他:“后天,怎么样?” “后天就后天。”谢迩瞧着她哭得亦真亦假,没想到她还有这本事,他忍着笑意瞧着她。 “那就麻烦您帮我们约上,谢谢您。”奎得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高兴地说。 工作人员给他们递来一张结婚公证预约卡,上面清晰地记着公证的日期,以及奎得和叶尔南这一对名字。 他们携手走出婚姻登记处,站在门口翻来覆去地瞧着这张预约卡,他们头一次看见他们的名字被成双成对地印在一起,就好像看见结婚证明一样高兴。 “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还能这么演戏,我都被你骗到了。”谢迩笑着说。 奎得斜睨着他,调皮地说:“情况也差不多,我只是稍微夸张了些……” “还差两步,还有17天,我就是你的合法丈夫了。”谢迩轻柔地摸摸她的头,却忧心忡忡,“还有那么多天,我们千万要小心,不能再有事。” “一定不会的,我们一定能平安拿到结婚证明,谁都别想把我们分开。” 第86章 袭击:深夜的小巷,丢失的爱人 在医院观察了两天后,奎得的病灶并没有进一步发展,可以出院了。 正收拾着,泰利突然跑进了病房,她上气不接下气地,生气地说:“奎得!你怎么回事?” 奎得愣了愣,随即迎过去,“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缪里告诉我的!你还打算瞒着我吗?这回又怎么了?是太累了吗?”她一连串地问着,气鼓鼓地埋怨着她,“你以后生病得告诉我,我好来照顾你呀!我就说你这病得注意着,你也就查出来那天紧张了会儿,后来就一直当没事,你这样迟早出事。” “好啦,你别乌鸦嘴。”奎得笑着挽住泰利的臂膀,“你在这儿坐会儿,我收拾好就能出院了。” “今天就能出院了?那么快!”泰利盯着她看。 “是啊,我就说不严重了,你还那么紧张。”奎得一边叠着睡衣一边说:“医生说没事,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谢迩老师也在啊?”泰利这才瞥见正在一旁整理药品的谢迩,以及他手上的绷带,“你的手怎么了?” “你好,泰利。”谢迩这才向她点了点头,又背过身去。 “没事,受了点伤。”奎得知趣地答道。 “要帮忙吗?”泰利问。 “不用。”奎得笑了笑,然后忍不住喜悦地告诉她:“泰利,我要结婚了。” “结婚?跟谁?”泰利觉得有些突然,但她立刻反应过来,“是谢迩吗?天呐!你竟然就要结婚了!什么时候?婚礼在哪儿办?” “还没考虑那么多。我们后天才能去政府大楼做公证。”奎得说。 “公证完了是不是就算结婚了?”泰利问。 “没有,还得登报公示15天,没人反对才行。”奎得耐心地解释着。 “结婚怎么那么麻烦!”泰利不耐烦地说:“我等不及了,奎得,我必须是你的伴娘。” “那是自然。”奎得笑起来,“不过……婚礼我们还没想好,可能还得过很久才有条件办。” “没关系,今晚我请客,新郎新娘去我那儿喝一杯?叫上缪里他们,我们一起庆祝庆祝?”泰利兴奋地说。 奎得瞧了瞧谢迩,他仍然背对着她们一语不发。 “改天,今天我有些累。”奎得说。 “就今天,一起去。”谢迩回过身,微笑着说。 奎得走过去,“你可以吗?你……”她看了看他的手,“你应该好好休息。” “不用,我没事。”谢迩柔声说:“我知道你高兴,你想去我就陪你去。” “好!”奎得说:“我先回去整理整理,我来打电话叫上缪里,晚上见。” 麦文开车送奎得和谢迩回到奎得家,谢迩依然像以前一样送奎得进门。 “谢迩,”奎得关上门,瞧着他,“你在这儿住下,我害怕跟你分开。” 这回,他终于没有反对。他点了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也不放心你。” “那么……你想怎么住?”她的脸红起来。 谢迩会心一笑,却只淡淡地说:“就照你之前说的,我住你父母的房间。” “……好。”奎得抿着嘴,低着眉,开始看似认真地整理东西,却又心不在焉、手足无措。 她东理理,西弄弄,在这四下无人的家里,她终于不再忍耐,站起来扑进他的怀里号啕大哭起来,“谢迩……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很抱歉……真的……你为什么要受那么多委屈……我……我……” 她崩溃的泪水像决堤一般,在他胸口湿了一大片。谢迩则紧紧地抱着她,静静地听她口齿不清地诉说着。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我所经历的跟你没丁点儿关系,你不用觉得抱歉,奎得。”谢迩轻拍着她。 他的右手仍隐隐作痛,他无法像过去那样用双手紧紧地抱住她,现在更无法将她拦腰抱起送上楼了。他忽然觉得懊恼,他开始恨自己的冲动,不为丢失掉艺术的天分,只为无法再给予她强有力的拥抱和照顾,甚至连一顿像样的饭菜都做不出来了。 “奎得,我抱不了你了。”他把脸靠在她的脖颈间,沉沉地说。 听到他这么说,奎得猛然抬起头。她捧住他的脸,仔仔细细地瞧着他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深知,他所受的苦,所失去的东西,不是一两句安慰就能平复的。 “你放心,谢迩,”她用手掌胡乱地在眼睛下面抹了抹,然后拍拍他的胸口,气充志定地说:“我绝不会拖累你,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我就是你的右手。” …… 入夜,酒里欢声笑语,奎得和谢迩在朋友们的簇拥中接受着艳羡和祝福。 他们喝着果酒,唱着歌,在舞池里跳舞,欢快的聊着天。 谢迩也罕见地开怀大笑起来,麦文,凯德和普卡也难得地放松了一回。 更深夜半,酒过三巡,一行年轻人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奎得因才刚好了些,没敢喝酒,倒是谢迩不知不觉喝了许多。 他觉得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的,想要在路上散散步吹吹冷风。于是奎得陪着他慢慢地在街上踱着步,赏赏月色倒也清新怡人。 夏夜的风湿润而又清凉,街道两旁的树木在风中沙沙响着,两旁的民居里透出三三两两的灯光,显得静谧而又温馨。 走了没多久,谢迩觉得酒已经醒了大半。他搂着奎得的肩膀,问她:“冷吗?” 奎得仰望着月亮,摇了摇头。然后她收回目光,看见谢迩的眼睛里星光点点,情深似海。 她将头靠在他的肩旁,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安宁的相守时光。 正走着,忽然有人从一旁的巷子里窜出来。谢迩一闪身避开了,他迅速将奎得护在身后,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那人见一击未中,立即发起进攻,重拳猛打,谢迩却侧身闪避,灵活地腾挪着。 那人不愿示弱,一拳紧接着一拳,铺天盖地地向谢迩攻击过去。 谢迩一边冲奎得喊着“快跑”,一边牵扯住那人,躲避了一记重拳。 现下他只有左拳攻击,右肘防御,虽然多年来的训练还是让他保持着相对敏捷的反应和有力的拳脚,但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 他现在只担心着奎得的安危,他既不放心她一个人跑掉,又不放心她跟在他身后。但对方的连连出击使他无暇思考。 奎得躲在谢迩身后,尽管她内心惶恐,但她仍冷静地拨通了麦文的电话。 “麦文!我们在酒街右手第二条巷子里,有人袭击我们!”她清晰地交代着位置和情况,然而话还未说完,就有人一把将她的手机打落在地上。 这下,袭击他们的人一下子又多了两个。 谢迩不断地闪避,然后突然反击,精准地击中了第一人的胃部。 那人痛苦地弯下腰,暂时失去了攻击能力。然而面对新到的两个敌手,谢迩也知道无力招架。 他只想赶紧让奎得脱离险境,他拼命拖住他们,自己则受到了一次又一次冲击。 就在这时,麦文三人赶到了,他们保护着谢迩,冲上去与他们抵抗。 奎得喊道:“谢迩!快离开这儿!” “你先走!”谢迩答道。 奎得却出人意料地跳上他的背脊,大声说:“要走一起走!你丢不开我!”她是不放心谢迩留在这儿,她再也不想让他为她冒险了!不管怎么样,他不走,她也不会走。 奎得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双腿紧紧地夹住谢迩的腰部,两手紧扣着他的肩膀,让谢迩几乎动弹不得。 “好!你下来!一起走!”他答应着,奎得才从他身上下来,拉着他就往酒跑。 可是还没跑多远,有辆灰色的pv在他们身边极速刹车,然后从车上跳下两个男人,一个劈头盖脸地朝着谢迩的左脸捶了一拳,另一个趁谢迩趔趄的瞬间一把将奎得拽上了车。 奎得甚至还未发出一声呼救,就被一块手帕捂住了口鼻,逐渐昏睡了过去。 第87章 营救:想要与你一同沉入海底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刻,奎得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她的眼睛被蒙着,手脚被捆着,靠在一个好像是木箱子之类的物体上。 她知道,自己被绑架了。——他们果然从来没有放弃过,但她不清楚,这次袭击他们的人到底是哪一边的。唯一可以确信的是,她真的成为了他们用来对付谢迩的武器,还有什么能比这更糟糕的呢!她刚刚说过,绝不会成为他的拖累,可现在……谢迩可谓是腹背受敌,他在哪儿?他还好吗? 她的手在身后的黑暗中摸索,除了木地板之外,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摸不到。 她不知道他们是谁,在哪儿,会对她做什么,她也想不出来应该怎样应对。脑海中的念头接二连三地蹦着,脑中的血管也跟着一起跳动,她沉住气,只想着,除了谢迩的安危,所有一切的磨难她都能忍受。 过了一会儿,有脚步声从屋外传来,有人拿钥匙打开了门锁,穿着皮鞋走上房间里的地板,发出沉闷而又响亮的声音。 “就在这儿。”一个男人说。 “嗯。”有个女人的声音,只简短地答应了一声。 “你这么干,不怕他恨你吗?”男人说。 女人轻轻地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奎得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她暗暗使劲,咬破了自己颊侧的粘膜,一股腥热的液体缓缓流出来,她忍着痛,慢慢地在口腔里存积着这口血。 忽然有一双手,粗暴地将她拽起来往一个角落里拖去,将她扔上了一张床垫,然后扯去她眼睛上的布条,并把她的手捆绑在一根水管上。 奎得终于看情楚,这是一间木屋,看样子像是树林里专供旅行者和猎人们歇脚的栖息地。 那个男人开始摆弄相机,用一个三脚架将相机架好。 奎得似乎猜出他的意图,可是她挣脱不开捆绑着的绳索,她惊恐地瞧着那个不相识的男人。 那人架设好相机后,就走过来坐在她的腿上,毫不犹豫地撕扯开了她的上衣。 面对着这个人,奎得只感觉一阵恶心,她瞅准时机,将嘴里含着的血一口喷到那男人的脸上,然后大声呼救。 那人被喷了一脸血,瞬间有些懵。他吼道:“真他妈晦气!”便起身走去屋外。 奎得上衣被撕碎,却无法起身遮盖自己,她的身体在夏夜的微凉和恐惧里颤抖着,她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面对什么,她生平头一次开始向上天祈祷,祈祷自己逃过一劫,也祈祷谢迩平安。 又过了一会儿,她听见屋外有很多人喊叫着,还有几声枪响。有人往这间屋子来,纷乱的脚步声在屋外响起,有人摔倒,有人喊着:“撤!撤!” 有个人率先冲进屋子,看见了奎得。他随即转身关上门,大声喊道:“在这儿!” 不一会儿,门又被撞开了,一个高大的男人跑过来,扯过一张毯子盖住她,用刀割断了绳子,然后一只手将她抱起,紧紧地搂在怀里。 “对不起,奎得。”那人沙哑着声音说。 奎得推开他,仔细地辨认了一会儿,才终于回过神来,“谢迩!”她惊喜地叫着他的名字,她看见他满脸的心疼和愧疚,他的眼圈红着,嘴角深深地向下勾着。 “我没事!”她说,“我们快走!” 谢迩点了点头,随即脱去自己的上衣给她穿上,然后一手将她扶起来,果决地说:“你跟在我身后,千万别跟丢了!” 此时屋外正乱作一团,麦文在他们前方引路,他举着枪掩护着他们,一直将他们送上车子。 “你们先走,我们殿后。”麦文简洁地说。 谢迩应了一声“好”,便发动车子,以最快的速度驶离了现场。 车子一直开出约莫一公里后,奎得才终于缓过神来。她的心还在突突地跳着,脑子一阵阵地胀痛,她揉了揉太阳穴。 谢迩看了一眼奎得,问道:“你还好吗?” “还好。”她惊魂未定,却疑问重重,“这是哪儿?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这儿以前是镇外的狩猎场,现在已经没人打猎了,只有徒步的人会用这间屋子。有个人给了我们消息,但他没说自己是谁。”谢迩双眼专注地看着前方,时不时看看后视镜有没有车跟上来。 奎得回过头看看后方,问道:“他们是谁?” “不清楚。”谢迩冷峻地回答:“不知道麦文能不能问出什么来。” “我们现在去哪儿?”奎得问。 “去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他说。 车子一直开了三个小时,天边泛出了鱼肚白,渐渐地,朝霞在沙漠尽头逐渐呈现出血色的光辉。 他在公路旁的沙地上停下车,瞧着熟睡中的奎得。 她纤长的睫毛垂落在下眼睑上,脸颊上的红晕和饱满的嘴唇,看起来就像婴儿般天真。 他探过身去,在她的唇上轻轻地印下一吻,然后深情地凝望着她。 奎得的眼球动了动,她揉了揉眼睛,眯着眼四下张望着,“这是哪儿?” “我们在靠近德加镇的戈壁滩上,这是一条废弃的公路,再往前开就断了。”谢迩指着天边,“你看。” 奎得顺着他的手指向外望去,只见朝阳已然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天空和大地犹如五彩斑斓的瓶中世界。 谢迩下了车,然后打开车门单手环着她的腰将她抱下车。 他不发一言,伸出手按着她的脖颈将她向自己拉近,俯下身去吻住她的唇,他情凄意切地倾吐着自己的心痛和内疚,直到她喘着气瘫软在他怀里。 “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他低低地垂着眼睑,红着眼眶,轻声说。 “这不怪你。”奎得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她瞧着他身上的肌肉在朝阳下闪着光,呈现出一种油画里英雄般的美感。 “你受伤了吗?”他忽然惊诧地瞧着她,擦拭着她下巴上的血迹。 “没有,我自己咬的。”奎得笑了笑,答道:“我喷了那人一口血,还好这一招起了点儿作用,等到你了。” “给我看看?”谢迩捏着她的下巴,他难以置信,她竟然能把自己咬出那么多血。 “真的没什么。就算受伤也好,被人扒了衣服也罢,难道女人就靠贞操活着吗?谢迩,你不用难过,那些人渣所能想到的威胁人的手段根本吓不倒我,他们无非就是想让你崩溃。”她斩钉切铁地说着,目光里闪着太阳的光辉,“听着,我要你不在乎,这样你才能无坚不摧。” “我的奎得……”他钦佩地注视着她,“我就怕你承受不了这些磨难,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是我,把你的生活搞得一团糟,我真的很抱歉。” 她伸出两根手指,放在他的眉间,“你别皱着眉,我喜欢看你笑。”说着,她在他的嘴角亲了一下,“你也不要耷拉着嘴角,你生气的时候就这样,我不想你生气。” “奎得,你是我的……”他沉吟着,一个转身将她推向车门,紧紧地靠在她身前。他低下头,和她鼻尖对着鼻尖,他深重的呼吸和起伏的胸膛,向她传递着一股炽热的冲动。而这种冲动,也在她的心里隐隐作痛,仿佛就要爆发出焰火来。 他的手伸向她的腰间,在她宽大的上衣里慢慢地向上直到腋下,触摸到她的肩胛骨。她感觉到他微凉的手指在她温暖的肌肤上,仿佛留下一道似水般的涟漪,而这涟漪又逐渐荡漾开来,悠长而又温柔。 这令她不禁微微地战栗,她耸起肩,伸直了腰,好更贴近他一些。她的双眼半闭着,只定定地瞧着他微微滚动的喉结,以及他胸口那枚穿在项链上的、闪闪发光的五角星徽章。 此时此刻,原始的吸引力支配着她的意识——他的力量和俊美竟丝毫没有因为这一指缺失而有所损减,反而显得更为可贵,她的双手不自觉地轻轻搭在他的胸膛上。 他低下头,深深地吻她、追逐她、探索她,而她沉醉的鼻息和微微颤动的睫毛,更显示出一种无与伦比的美丽。 当下,他的脑子里空空如也,一心一意地,想要把他的爱全身心地灌注给她,和她一起沉入爱的海洋里去。 …… 直到接到麦文的电话,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 他接起电话,下了车往车头走了几步,背对着奎得,仔细听着电话里的内容。 他的背影修长而又挺拔,肌肉线条优美而富有力量。奎得在挡风玻璃后瞧着他,脑海里却一直浮现着刚才的耳鬓厮磨,不禁又脸红心跳。 谢迩接完电话,回到她身边,亲了亲她的额头,将落在她肩下的领口拉上来摆正。柔声说:“没事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麦文说什么了?”她蜷缩起双腿,双臂环绕着他的肩膀,红着脸问。 谢迩瞧着她这副娇艳欲滴的模样,不禁叹息着摇摇头——他现在,实在是一分钟都没法离开她了。 他又柔柔地亲吻她的唇,许久,他才抬起头回答她:“有个人,我想你应该见一见。” 第88章 冰山:真相呼之欲出 他们又驱车两个多小时回到了拉玛镇,谢迩在画室前停下。 麦文已经站在门口,等谢迩下车,扔给他一件衣服,一边说:“他在里面。” 谢迩套上上衣,然后回过头看了一眼奎得,牵住她的手,“你一定要冷静。”他说。 走进画室,只见一个男人垂头丧气地坐在一张折叠椅上。 “哥哥?!”奎得惊异地望着他。 听见奎得的声音,他立即站起身来,“奎得……我错了……”他说。 “怎么回事?”奎得充满疑惑地望向谢迩。 “让他自己跟你说。”谢迩让她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哥哥,怎么了?”她问。 维森却吞吞吐吐,不知从何说起,他抬眼瞧了瞧谢迩,咽了口唾沫,仿佛下了巨大的决心,才开口说道:“奎得,对不起……我就是一条狗。” “怎么了?你坐下,好好说。”她把手肘搁在膝盖上,探出身去盯着他。 维森清了清嗓子,坐正了身子,认真地说:“昨晚上的事情,我都知道,那个地方是我告诉他们的。”还未等奎得开口,他又着急地解释起来,“我发誓我不知道他们要害你!他们问我,哪个地方知道的人少,要离开镇上远一些又不能太远,我就跟他们说了这个地方。” “他们是谁?”奎得问。 “他们……我也不太清楚他们的实际身份,我只知道他们似乎对谢迩很是忌惮。”他顿了顿,接着说:“上次那张纸条就是他们让我写的。” 奎得回想起几个月前的那次火灾,似乎一切都解释得通了。她看了看谢迩,只见他靠在窗口,脸色阴沉地把玩着一支铅笔。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昨晚干了什么?”她问。 “我给他们提供了那个地方后,就觉得好奇,带着兄弟们骑车去看了,我想看看他们到底要干嘛……可没想到他们绑架了你!”维森不安地抖着腿,“我不敢报警,我怕他们怀疑到我,更怕他们报复我,所以我就让一个兄弟打了电话给谢迩。” “那他们为什么要找你?” “因为我有把柄在他们手上啊,他们知道我身上背着人命!当初我就是找他们摆平的。我想来想去,他们的目标应该就是谢迩,而我是你的哥哥,所以他们认为我最适合给你们搅浑水。”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奎得抬起下颌,眼神里带着怀疑,但她宁愿相信维森是没有恶意的。 “我怕呀!你哥哥我虽然混蛋,但我也不是什么亡命之徒。不管怎么说你是我妹妹,我不能看着你被他们欺负!”他大声说道。 奎得冷笑一声,“那么说来,我到是要谢谢你了。” “不是的,奎得,我真的没想到他们这么手眼通天,丧尽天良!他们简直是罪恶滔天,而我被捏在他们手里,根本是没法翻身,我也是走投无路了。”维森激动地拍着自己的大腿,竭力证明自己不是奸细。 “我知道是谁的手段了。”谢迩将笔尖卡在窗框里一下下地划着,若有所思地说。 “哦对,有个女人,很漂亮,就是几个月前突然来的那个画家,她说是你的未婚妻。”维森对谢迩说。“我跟她见过面,她一直在查你。” “我知道。”谢迩说,他回头看了看奎得,“但我跟她没关系。” “我也不知道,”维森说:“但她就是这么说的。我知道她跟他们是一伙儿的,我还听到他们谈到过‘毒气’什么的,还有个叫‘塞尔索’的人,可能和前首相遇害有关!” “这些你怎么知道的?”奎得心内一慌,没想到阴谋后面还有阴谋。 “我也不是经常跟他们来往,那天他们让我改装一个移动电源,我让机车店的兄弟给改了,给他们送去的时候在窗口听见的。” 奎得倒吸一口冷气,“那个移动电源后来寄给了我,你知道吗?” “寄给你了?那我真的不知道!”维森连连摆手,“我真不知道他们要干嘛!” “算了,你接着说。”奎得低下头,冷冷地说。 “是这样,我真的没有跟他们接触过很多次,我能说的都说了。”维森说:“但凡我知道他们是来对付你的,我肯定一早就告诉你了呀。” “可是你明明知道这些事情不正常,却还是帮着他们做事!这和是不是我没关系。”奎得尽量遏制着自己的愤怒,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对,是我错了,”维森说:“我就是怕被他们威胁,如果我从一开始就认错,现在也不会走到这地步。” “说这些都没意思了。我们现在得搞清楚,他们接下来打算做什么。”谢迩语气沉沉,目光尖锐地看着他。 “还有件事,我也要告诉你,”维森对奎得说:“我们的爸爸,也许并不是真的得了病死的。” 奎得感到头皮一阵发麻,“你怎么知道?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 “我不确定,我只听到过他们提到爸爸的名字。爸爸一直在拉玛镇与人为善,怎么可能和他们有关系呢?”维森的双手相互扣来扣去,紧张地说:“但是我从他们口中听到爸爸的名字,就很奇怪,我回来后想了很久,联想到爸爸病得突然,怎么会突然爆发肺部感染呢?他死得蹊跷。” 维森说完,画室里变得如死一般寂静。 谢迩和奎得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在这座罪恶的浮冰下面,还隐藏着多大的冰山。 啪!谢迩手中的铅笔断成了两截,他用力将铅笔拍在窗台上,“‘塞尔索’,去查这个人!”他说。 “明白。”麦文答应着,快步走出画室。 此刻画室里的三人都沉默着,各自思考着。奎得的双手颤抖着,她没想到最亲爱的父亲竟可能是被人迫害致死,这令她一时间无法接受。 “奎得。”谢迩俯身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我一定搞清楚你父亲的事,如果是真的,我绝不会放过他们。” 奎得的眼睛里交杂着愤怒与哀伤,她的脑海里,不断回忆起父亲生前的点点滴滴。 “谢迩,”她忽然抬起头,神情肃穆地说:“我记得爸爸曾经是前首相的坚定拥护者,会不会……?但是我爸爸并不涉猎政治,他和前首相到底有什么关系,我不知道。” “我知道。”维森说:“爸爸和前首相曾是大学同学,他们以前关系很好。但是在你大概五岁的时候,也正是前首相上台的时候,从那时起他们就没什么联系了。”他想了想,又说:“他们都是民权党。” “那么,也许就是了。”谢迩皱着眉说。 “但是我还有个问题,”谢迩说,“我们一共遭受过两次袭击和两次暗杀,但是从节奏上看,他们的行动很缓慢。我总觉得中间有人在故意拖延,不然我们不应该会有喘息的机会。”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维森一脸糊涂。 “我明白了,”奎得站起来,“你的意思是说,应该还有一股势力,在平衡着他们?” “对,”谢迩回答:“也许这个‘塞尔索’,就是整件事的关键。” 第89章 见家长:我一定对她好 送走维森,奎得无精打采地坐下来,想到维森说的那些,心情既复杂又沉重,阴谋逐渐浮出水面,又令她感到不寒而栗。 “回家,你累了。”谢迩在她身边蹲下,抬头望着她。 “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忽然之间,每个人都和他们扯上了关系?”奎得的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喃喃自语着:“爸爸,维森,你,我,还有你的同学裴迪……”她转过头瞧着谢迩,“我现在觉得,也许我和你相识,也是种宿命。” “是的,不管发生什么,世界变成什么样,我和你注定会相遇,并且会在一起。”谢迩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如果你觉得难受,你就告诉我。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得把事情解决,让阳光照进阴沟里去。” “嗯。”奎得看着他深沉而坚定的眼睛,忽然感受到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令她安心,也令她下定了决心。 为了父亲,也为了谢迩,现在不仅要寻找当年的真相,也要让腐败的罪恶通通曝光,更要把谢迩从阴谋的威胁和家庭的逼迫中解救出来。 “谢迩,我一定不会丢下你的。”她整理着他的衣领,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我们现在正在做一件很伟大的事,而我要做更重要的事,那就是保护好你。” 谢迩不禁笑起来,他拍拍她的手背说:“你怎么保护我?你是会拳脚,还是会开枪?” “用我的生命保护你。”她脸色沉静,坚定地说,“我愿意帮你阻挡不情愿的婚姻,也愿意为你承受所有的威胁,只要你相信我能坚持住。” “别这么说,奎得!”他抓紧她的手臂,不让她再说下去,“我不允许你有事,你要是……我没法跟你父亲交代,我这辈子也算完了。” 她低下头,看着谢迩的右手,“我也不希望你再做出这样的牺牲,”她伸出手指轻轻触摸他手上的绷带,哀伤地说:“你做事一向都是深思熟虑、冷静沉着的,你不该这样伤害自己。以后再也不可以这样了!” “这是例外。”他微笑着,“但凡涉及到你,或有关于我们,我冷静不下来……”他摇了摇头,又说:“你放心,我会记得的。” “嗯。”奎得伸出手,将他挡在眼前的一缕头发向上捋了捋,沉静地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谢迩却只笑着,答非所问地说:“打算带你回家好好睡一觉。” “你……”她忽然脸红到了耳根。 “你在想什么?”谢迩笑起来,他靠近她,扶着她的后脑,温柔地说:“我是说,你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好好睡一觉了,你该好好休息——明天,是个大日子啊,你忘了?” 听到这些,她才终于感觉到了疲累。这一天一夜的逃亡和讯问,几乎令她精疲力尽。而明天,他们即将在人们的见证下,向世人宣布在一起。 “知道我累,你还……”她埋怨而又甜蜜地看着他,不知不觉地咬着自己的下唇。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又是在勾引我,奎得。”他看着她的唇,沉沉地说:“你再这样,今晚也睡不好了。” “谢迩,你每次都那么不正经!”她笑着捶打他的胸口,却被他一把抓住。 “还有哪次?”他充满玩味地看着她,与她额头相抵,转而又恳切地说:“为了能成为你的丈夫,我可以牺牲一切,奎得。现在我,才觉得活得有意义。” 她瞧着他微笑的唇近在咫尺,他的眼睛深情款款而又神采奕奕,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他在朝阳下闪着光的皮肤、他游移的手心里的温度、还有她初次体验的那种无法言说的羞怯与战栗。 她想要亲吻他,但她忽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证婚人请谁啊?”她问。 “你说,我听你的。”他低眉顺目地瞧着她。 “那……就请泰利的父母!他们待我就如同对待女儿一样。”奎得兴奋起来,“但是我们得马上去通知他们!我们还要去买一身新衣服,我必须得有一条像样的裙子……应该穿一条白色的纱裙,你觉得好吗?嗯,我还要做个头发。对了,你要不要去理个发?胡子也该刮一刮。” “好,好,”谢迩一声声地答应着,他摸摸她的头,“就照你说的办,马上就去。” 尽管奎得已经头昏脑胀、脚底发虚,但为了这件大事,她的精神又焕发起来。 他们回家换了一身衣服,急匆匆地赶往泰利家。在路上,奎得先给泰利打了个电话。 “泰利,叔叔婶婶现在在家吗?” “在呢,你有事找他们?” “对,我要请他们当我们的证婚人。” “太好了,奎得!我想他们一定会同意的。是明天吗?” “没错,时间有些仓促了……没有办法事先打招呼。” “没关系的,他们一定没问题。” 当他们赶到泰利家时,泰利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你们来得正好,我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去酒上班啦!”泰利兴奋地拉住奎得的手,转而又向谢迩打了个招呼,笑着说:“谢迩……我也一直把你当老师看的来着,现在要变成妹夫了……倒是有些不习惯呢。” “总会习惯的,泰利。”谢迩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进了门,科林叔叔和瑞秋婶婶就迎了上来,他们已经换好了一身正式的衣服,等着他们前来。 “叔叔,婶婶,”奎得真诚地说:“我想邀请你们为我们做证婚人,就在明天。实在不好意思,时间有些仓促,没有提前知会你们。” “没问题,孩子。”瑞秋婶婶伸过手去,拉着奎得的双手,领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她温暖地笑着说:“你信任我们,我们觉得很荣幸。” “抱歉,我们来得匆忙,连正式见面的礼物都没有准备。”谢迩谦逊地微笑着,充满歉意地说。 “这不重要,我们早就见过了。”科林正站在她们身旁,面对着谢迩,豪爽地说。然而他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提出了疑问:“我说,你们两个年轻人怎么说结婚就要结婚?你们到底想好了吗?”他的眼神有如父亲打量女婿那样,带着些许考量和些许挑剔,看向谢迩。 谢迩瞬间理解了科林的意思,而此刻的他也正如同头一回正式与女友父母见面般紧张。现在他觉得自己谁都不是,他只是一个想要娶走别人家女儿的毛头小子,他担心着自己的态度和话语,会给他们留下任何一点儿不好的印象。 他诚恳地回答道:“我和奎得,其实已经相识很多年了。我们决定要在一起,是深思熟虑的,不是一时冲动。”他顿了顿,接着说:“您放心,奎得在我身边,绝不会吃亏,我会把我有的全部给她。” “叔叔,他几个月之前就求婚过了,我们并不是突然要结婚。”奎得笑着抬起手,展示着中指上的那枚红宝石戒指。 “真衬你。”瑞秋将她的手合在自己的双手中,像母亲一样慈爱地看着她。 “爸爸,你不要再考验谢迩啦!奎得可是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呢!”泰利向奎得眨了眨眼,惹得奎得一阵脸红。 “好啦,我不多说了。但你要记得,她可是为你豁出过性命的人呐!”科林拍了拍谢迩的肩膀,“你理应对她好些。” 谢迩点着头,“我一定对她好。”他看看奎得,只见她抿嘴笑着,正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他偷偷对奎得皱了皱眉,略略一低头,对科林说:“在她面前,我只有听话的份儿。” 科林爽朗地笑起来,他打量着这对小夫妻,放松了刚才一本正经的态度。 “奎得从小就和泰利玩儿在一起,我和她父亲也是朋友,所以她父亲过世之后,我和瑞秋就一直拿她当女儿一样看待。”他伸出手,搂住妻子的肩膀,接着说:“我曾经教过你练拳,带你上过比赛,也算你半个师父。照这么说,女儿和徒弟在一起,也挺合适的。” 瑞秋婶婶也笑起来,她拍了拍谢迩的胳膊,却忽然发现他手上的绷带。“你的手……”她惊异地看着这只形态不同寻常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婶婶。”奎得连忙说,“受了点伤,不碍事。” 谢迩却不再打算掩饰,他实话实说地告诉他们:“我出了点意外,少了一根手指……”他心里却下意识地感到有些忐忑,连忙解释道,“但我绝不会让奎得受苦的,我能照顾好自己也能照顾好她,我也有办法维持收入。” 瑞秋与科林相互看了一眼,瑞秋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科林按住了手背,于是他们默契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瑞秋起身,走进厨房端来一个打着漂亮蝴蝶结的纸盒,对奎得说:“我没什么好送你们的,正好早上烤了一盒饼干,就送给你们当作结婚礼物!” “谢谢婶婶,婶婶烤的饼干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饼干,我永远都爱吃。”奎得在瑞秋身边撒着娇,就像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儿一样。 “那我以后结婚的时候,妈妈你必须要烤一房间的饼干给我。”泰利假装吃醋地说,但她早已忍俊不禁。 科林却在一旁沉思了片刻,正色道:“说到结婚,我还想问问——我和瑞秋,应该可以算是你的家长了,奎得?“ “当然,叔叔。”奎得见他神情严肃,便也端正坐好,认真答道。 “那今天应该算是你带着未婚夫正式登门拜访家长了。”科林瞧着奎得,眼光又移向了谢迩,“谢迩在拉玛镇生活过几年,我和他也有交往,也算是了解他的为人,他的确是个可靠的年轻人。但是奎得,你了解他的家庭吗?你见过他的家长了吗?” 第90章 过关:今晚……怎么睡? 这一问,倒是把奎得问住了。 谢迩见奎得面露难色,便率先答道:“我母亲刚刚过世,我与父亲多年来一直关系不好。” 对于未婚妻的家长,他觉得必须向他们坦陈自己的家庭状况,便老老实实地陈述着:“家里只有我一个儿子,没有兄弟姐妹,我也不打算回去。所以我没有家人,奎得也不需要面对我的家人。将来我们也是自己生活,不会和我父亲有什么瓜葛。” 科林严肃地瞧着谢迩,他虽看出了他的坦诚,但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但你父亲,终究是你的父亲,你结婚这么大的事,总得知会他一声。” “他想为我安排其他的婚事,但我的心意只属于奎得。”谢迩诚心敬意地说:“不瞒您说,我此次回来,就是为了和奎得完婚,我们不能再错过了。” 说着,他看了看奎得,奎得则默默握住了他的左手。 “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谢迩接着说,“我的原生家庭的确不太幸福,但我今后是会尽力给奎得幸福的。” “这我是相信的。”科林点点头说:“但是作为奎得的半个父亲,我还是要问问清楚……” 瑞秋感觉到气氛逐渐变得凝重,她偷偷拽了拽科林的袖口,使了个眼色,希望他别再说了。 但科林却不以为意,接着问道:“你上次被人绑架,还受了重伤,到底是为什么,我们都还不知道。”他低沉着嗓音说:“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你如果不愿意说,我们可以不问。但是今后还会不会再发生,对奎得有没有危险,这些我们需要你给个准话。” 奎得此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些事情要解释起来太麻烦了,况且还会给叔叔婶婶平添许多担忧。她紧闭着双唇,寄希望于谢迩,能给他们一个恰当的答复。 “是有人寻仇,没错。”谢迩紧紧地握着奎得的手,沉声道:“但我可以用我的生命保证,今后绝不会让奎得再经历这样的事情。”可是说完,他却想起了昨晚那一场惊心动魄的绑架——此刻他立下这样的誓言,心里却感到深深的惭愧。 “没事的,谢迩。”奎得看出了他的思虑,轻声地安慰他,“你不用担心我。” “既然他们两个都认定了对方,我们还有什么理由质疑他们呢!孩子们的事,就随他们去!”瑞秋笑着说,她拍了拍科林的胳膊,打破了适才沉闷严肃的气氛,“谢迩但凡让奎得丢一根汗毛,在我们拉玛镇,你看谁能放过他?” 听见这句话,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泰利接下话茬说:“对,奎得。这位拉玛镇的女婿,日后若有任何让你不满意的地方,你就来告诉我们,我们全镇的人都放不过他。” “听见没?”她红着脸抬眼瞧他,他却笑着低下头,连看她一眼都不好意思了。 从泰利家出来,谢迩的耳根仍是红红的。奎得打趣道:“没想到,谢迩老师也是会脸红的人。” 他讪笑着捏了捏她的手说:“当然了,头一回见家长,还被你们取笑,能不脸红吗?” “才没人取笑你呢。”奎得靠在他的手臂上,慢慢地走着,“我没有父母,但有那么多人爱我,我比你幸运,谢迩。” 她抬起头瞧着他,他也测过脸深深地望着她。 “日后有我来爱你,我的家长和朋友,也将是你的后盾。您尽管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她说。 “我知道了,”他亲吻着她的额头,沉沉地说:“谢谢你,奎得。” 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穿过中心广场,在一家礼服店里,她为他挑选了一套深蓝色的美利奴羊毛面料的西服,配上镶有蓝色边条的白衬衫,衬上他原本就挺拔的身材,显得他风度翩翩而又清秀俊逸。 可轮到奎得自己挑选礼服裙的时候,她却一筹莫展。不是觉得太隆重,就是觉得太素雅,总找不到想象中的款式。 直到谢迩在角落里的一排展示架上拿起一条奶油白色的及膝连衣裙递给她说,“奎得,你可以试试这条。” 她接过来一看,甚是喜爱。这是一条简约款式的小礼服,方形领口,无袖款式,领口有一圈金线刺绣的花边,点缀着细碎的深蓝色水晶,竟恰好与谢迩的礼服相互呼应。除此之外,裙子再无其他装饰,面料轻盈,裙摆稍稍蓬松,显得既庄重又轻盈。 这条裙子虽然看起来很简单,但胸围和臂围的设计非常合身,在奎得身上却是刚刚好。 礼服店老板娘帮她拉上拉链时连连赞叹:“这条裙子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奎得!”她一边帮她整理着裙子,一边笑着说:“通常都是客人看好了款式,还要专门按尺寸定做的。你急着要礼服也正好合适,真是巧了。话说回来,还得说你先生的眼光真不错。” 奎得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微笑着,直到穿戴完毕走出试衣间,唤了一声“谢迩”,坐在沙发上的谢迩才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瞧着她。 “怎么了?你犯什么傻呢?”她走向他,向他伸出手。 他拉住她的手,站起来欢喜地打量着她。 “好啦!”她红着脸推开他,“怎么样?好看吗?我很喜欢。” “你穿什么都好看,奎得。”他在她头顶亲了一下,低声说。 一旁的老板娘瞧着他们的柔情蜜意,不由得捂着嘴笑起来:“真是一对恩恩爱爱的小夫妻。我们拉玛镇的小美人终于也有心上人了。” 奎得低着头,抿着嘴笑着。谢迩也笑了,他扶着她的后背,对老板娘说:“就这件,我来结账。” 买完了礼服,他们又去理了发,然后在餐厅里吃了顿简单的晚饭。这一天对他们来说就好像是新生活的开始,马不停蹄的日程让他们忘却了一切的忧愁,只期待着明天的公证。 回到家,奎得一关上门,就蹦跳着扑进谢迩的怀里,她紧紧地抱着他,幸福地说:“谢迩,我真的太高兴了!我现在终于可以大声喊出来了!” “傻瓜,”谢迩揉着她的头,亲吻着她的头发,“你以为我不高兴吗?” 奎得抬起头来,伸出双手捧着他的脸,认真地瞧着他,“谢迩,你才是个大傻瓜。”说着,她踮起脚,将自己的唇送到他的唇上,她肆意地吻着他,就好像花朵在暴风雨中用尽全力地绽放。 “我爱你,奎得。”他紧紧地拥抱着她,然后悄声问她:“今晚……怎么睡?” ——这是他们说好了搬到一起住之后将要共度的第一个夜晚。奎得忽然觉得有些新奇,却也有些拘束。即便他们已经有过了肌肤之亲,但正因如此,更令她感觉到慌张。 “我……不知道……”她低下头,不置可否地嗫嚅着,她右手的食指下意识地抠着他胸前的纽扣,睫毛低垂,笑意浅浅。 “今天早上……”谢迩莞尔一笑,接着又体贴地说:“你……可能还不习惯?你让我睡哪,我就睡哪儿。” 奎得抬眼瞧了瞧谢迩,笑而不语地转过身向楼上走去,只留下一句:“随你。” 这一天下来,奎得着实是累坏了。她迅速梳洗干净,就换上睡衣钻进了被子。虽说并未与谢迩明说到底怎么睡,她也不知道谢迩会怎么选择,可心里却总想着他能来陪着自己。 正想着,有人轻轻地扣响了她房门,“奎得,你睡了吗?” “没有,”奎得笑起来,却不知为何又有些紧张。她迅速将被子盖在腿上,端正地靠在床头,说:“进来。” 谢迩打开门,他也已经换了干净的背心,穿着宽大的运动裤,头发清爽而又蓬松。 “我来看看你睡没睡,没睡的话,跟你说声晚安。”他微笑着,斜靠在门口淡淡地说。 “我准备睡了。”她将被子往腰上拉了拉,然后下意识整理了一下领口,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望着谢迩,看出他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忽然觉得他的可爱,于是她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呢?”谢迩笑着问。 “你来。”奎得向他伸出手。 谢迩在她床沿坐下,拉着她的手。 奎得看见他右手的绷带湿了,才想起来,他的伤口已经两天没有换过药了。于是问道:“你的伤口,要不要处理一下?” “不用。”他缩回右手放到身后,不假思索地说。可是片刻后,他又改变了主意,“还是……需要你帮一下忙。” “我来帮你。”奎得不由分说地掀开被子跳下床,拉着他下楼,在餐边柜的抽屉里找出了消毒药水和绷带。 “我还没问你,你怎么对包扎伤口这么熟练的?”谢迩瞧着她面无惧色且一气呵成的包扎动作,不禁感到佩服。 “以前在医院里做过志愿者,碰到过那次反政府冲突事件,处理了不少伤员,就是在那时候练出来的。”奎得眼睛都没抬,平淡如水地说着,但她面对谢迩的伤,依然感觉心痛。 直到将他的伤口处理利索了,她收拾好物品,对他说:“好啦,早点休息。”她拉着他的手走上二楼。 谢迩送奎得到房间门口,正准备转身去她父母过去住的房间休息,却被她轻轻扯住了衣角。 “陪我。”她低着头,抬着眼睛,轻声说。 他笑起来,脸颊旁边浅浅的酒窝里也盛满了对她的爱意。 “好。”他简短地答道。 还是像上次一样,奎得侧躺在床上,他坐在地板上,趴在床沿上瞧着她。 “快睡,我陪着你。”他轻抚着她鬓边的头发。 此刻她已然睡意沉沉,但她还紧紧地抓着他的左手不肯放开,“谢迩,你这会儿又做什么正人君子呢?” “你这小妞儿,”他笑起来,“每次困了或是醉了,就口无遮拦的。” “你过来。”她眯着眼睛瞧着他,“靠近点嘛。” 他靠过去,她却轻轻扯着他的耳垂,将他更拉近自己,然后沉沉地亲吻他的唇。 这睡意朦胧中的一吻,足令他情不自禁。 他热切地回应她,将她拥入怀中。清晨的温存,重又闪现在他的脑海里,而她此刻的放肆,更令他心潮澎湃。 他翻身上床,将她围在自己的胸口保护着她,深深地亲吻着她。 而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保护在一对巨大的羽翼中一样,不自觉地感到心安,又似乎可以不考虑一切地去爱他。 他轻抚着她的头发,知道她已困倦到了极点,“我还要走吗?”他亲吻着她的额头,柔声问。 可得到的回答只是一声深沉的呼吸声。 他不禁笑起来。 “晚安,奎得。”他在她耳边轻声说。 第91章 礼成:我送你所有时光里的我 当晨曦从窗帘缝隙中透进来,谢迩已经醒来很久了。 想到今天要办的大事,他只睡了五个小时就兴奋地醒来,再也睡不着了。 他低头瞧了瞧仍然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奎得——这个他用尽全力深爱着的姑娘,此刻正像一只白鸽一样,安宁、柔顺,而又可爱。 尽管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已经好几个小时不敢动,胳膊酸疼不堪,但他还是不敢动一动。他想让她多睡一会儿,他知道她太累了。 直到上午十点钟,奎得才揉了揉眼睛慵懒地伸展开肢体,一巴掌拍在了谢迩的脸上。 她定睛瞧了瞧,忽然脸又红了。 “啊,对不起……”她收回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些,“你没走啊?” “怎么?你介意吗?”谢迩抬了抬眉毛,勾起嘴角瞧着她。 “糟了!”看见他勾嘴角,她不禁惊呼。 果然他的吻便肆无忌惮地落在她的唇上,她来不及招架,却不由自主的伸出手环绕着他的脖颈,深切地回应着他。 许久后,他俯身瞧着她,沉声说:“你睡觉都不翻身的吗?” “什么?”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你一整晚都压在我胸口,你知道吗?”他的眼睛仿若一颗太阳,灼热的光芒照耀着她。 “我……不知道……”她低下头,瞧着他的三角肌,和背心下面若隐若现的胸肌,不自觉地咽下一口口水。 他瞧着她绯红的脸颊和充血的双唇,以及她看着他的目光,不禁又低头想要亲吻她,却被她一手挡住。 “来不及了!”她笑着翻过身去逃离他的怀抱,一边将被子抱在自己胸前,“别耽误正经事!” “你是我妻子,我哪里做不正经的事了?”他伸手去抓她,她却直接跳下了床,光着脚站在地板上咯咯笑着。 “好啦,不闹了,快回来。”他微笑着向她伸出手,然后重新将她搂进怀中。“我想好了,等一会儿我们出去吃个早午饭,然后去接泰利的父母,一起去政府大楼,你看可以吗?” 她乖顺地点点头说:“嗯,就照你说的办。” “正经事办完了,我们也该想想去哪儿度蜜月。”谢迩说。 “这还用想吗?当然是繁花村。”奎得不假思索地说。 “以后每年都去吗?”他认真地瞧着她。 “当然。”奎得摸摸他的脸颊,“我们要像那对老夫妻一样,长相厮守,长命百岁。” “那我们得快一点儿了。”谢迩说。 “为什么?” 谢迩指了指时钟,“因为已经十一点了!” …… 两人手忙脚乱地洗漱打扮,化妆的化妆,剃须的剃须,换上昨天准备好的礼服,终于一切准备停当。 他们郑重地将结婚公正预约卡放进手提包里,在咖啡馆简单吃了些早午饭,马不停蹄地又去奎得家接科林瑞秋夫妇前往政府大楼。 这对前一天还狼狈不堪的两人,现在一个神采奕奕,一个风度翩翩,从车上下来时竟惹来了众多艳羡的目光。 奎得挽着谢迩的手臂,白色的裙摆在风中轻轻飞扬,胸前的蓝色水晶与谢迩的蓝色西装交相辉映。临走前,瑞秋还细心地为奎得送上了一束蓝色郁金香,只为了它的花语是“永恒的爱情”,竟也正巧与他们的礼服相得益彰了。 公证仪式很简单,只需要出示新人和证婚人的证件,在镇长和法官的带领下宣誓后,新人和证婚人分别在结婚声明上签字,再由镇长和法官加盖印章,就完成了。 整个过程虽然简单,礼堂也是小小的,但整个氛围显得庄严而又神圣。当镇长宣布奎得和谢迩成为夫妻后,奎得雀跃着率先抱住谢迩亲吻了他。 仿佛是一场大考终于结束,在无数个忐忑和不确定之后,才拿到了梦寐以求的毕业证书。奎得此刻的心情何止用激动来形容,所有的矜持和修养,她统统都不想去管了,只想要欢呼、飞奔、向世界宣告:这个对她来说曾经像神一样的男人,终究属于她了! 看着这个高兴得不知所以的新娘,和一旁尽力按捺着她的新郎,法官也不由地笑起来,“好了,现在你们已经成为了合法夫妻,明天,你们的结婚声明将会登报。今天之后的十五天内,如果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你们就可以回到这里,领取你们的结婚证书,你们的婚姻就永久生效了。” “明白了,谢谢您。”奎得高兴地说,然后又回转身拥抱了科林叔叔和瑞秋婶婶,“谢谢你们为我们证婚。” “不用谢,我们也很高兴,奎得。”瑞秋拢了拢她的头发,慈爱地说:“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祝你们白头偕老。” 科林则拍了拍谢迩的肩膀,不发一言,却在眼神里表达了对谢迩的信任和期望。谢迩明白他的意思,也郑重地点了点头。 从政府大楼里出来,泰利已经在台阶下等了很久。一见到他们,便跑过去拥抱了奎得,她激动地说:“我的好姐妹,你终于也是有夫之妇啦!” 这句话惹得她父母和奎得都哭笑不得,却着实是高兴的。 一直到将叔叔婶婶送回家之后,这对新婚夫妇去了照相馆,认认真真地拍了几张合影。又被照相馆老板要求,要将他们的照片当做样片摆放在橱窗里,他们也欣然应允了。 这一天实在是愉悦而又幸福的一天。从此以后,他们将合而为一,成为更坚强的堡垒,去面对一切困难和险阻,开辟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未来。 他们坐在火车站旁边的公路旁,相互依靠着,望着逐渐下沉的夕阳。 奎得说:“你回来那天,也是这个时候,我在这儿看见的你。” “那时候,我还根本不敢想还有今天。”想到他那次回来的目的,和面对奎得时的态度,他不禁有些难过。 “所有的一切,其实都已经注定在你的盼望里了。还记得吗?”奎得握着他的手,幽幽地说:“你相信什么,世界就是什么样。你心里有什么,你眼睛里就能看见什么。——这是你说的。” “你还记得呢?”谢迩侧过脸瞧着她,他将脸颊靠在她的额头上。 “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她低下头,看着他们并排着的双脚,感慨地说:“你求婚,为我定制river戒指;你为了我养伤,在繁花村安排了两个多月的假期;你爱我,为我画了几百幅画像。可是我没什么好送你的。” “我送的那些算得上什么呀!”谢迩说:“反而是你,送了我最珍贵的东西……你一心一意地爱我,保护我。没有你就没有我,我现在唯一的牵挂就是你。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早就死了。” 她猛然抬起头,横眉竖目地,伸出一根食指指着他的鼻尖说:“我警告你,不许再提生啊死的!” “好,不说。”他拾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着。 她笑起来,重又倚靠在他身旁,望着远方,和缓地说:“你看,拉玛镇虽然不如首都那样繁华发达,但这儿有浓浓的人情味儿,还有美丽安宁的街道、树林和村庄。” “是的,我也很爱这里。”谢迩点着头,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这里有爱,有你,还有我最美好的时光。” 奎得仿佛没有听见谢迩说了什么,她自顾自沉沉地说:“那我就送你,这里三月的风,六月的雨,九月的木芙蓉,还有所有时光里的我。” 第92章 新婚:奎得,你又喝醉了 尽管这是属于他们的新婚之夜,可是奎得似乎仍然没有准备好——从此以后和一个男人同床共枕。 家里一切如常,来不及装饰,也忘了买鲜花。从确认心意到结婚公证,这一切似乎都太快了,却又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现在她沉下心来,除了那张被她装进相框的结婚声明,她恍惚间体会不到自己已经结婚了。 只是,这个家里多了一个令她赏心悦目的男人。而这个男人,时时刻刻对她温柔以待,细致入微。他说的每一句话,绽开的每一个笑容,都令她沉醉。 她懒散地摇晃着酒杯靠在餐桌旁,心情舒畅地瞧着谢迩收拾着厨房。 尽管他做事有困难,但他还是不愿意让她动手。他训练自己左手执刀,左手吃饭,左手抱她。她钦佩他,他从未因种种不便而感觉到丧气,这尚未愈合的伤口也从未令他喊过一声痛。 他就是这样一个坚强的人,从不为自己的决定后悔。 奎得现在无比得意于自己的选择,她趴在桌上,咯咯地傻笑着。 “小傻子,你又喝醉了。”谢迩脱下手套和围裙,走到餐桌旁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伸手摸摸她滚烫的脸颊。 “新婚之夜,总要喝一点儿。”她娇憨地抬起脸,将酒杯送到他嘴边,“你为什么不喝,谢迩?” “我怕我喝醉了,就没人照顾你了。”他理了理她的头发,垂眼瞧着她。 “我怕我不喝醉,就不敢和你睡在一起。”她支起脑袋,大大方方地说出这句话后,忽而又羞怯地用双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笑了起来。 “哦,原来你在考虑这个?”谢迩的眼神里充满着玩味,他邪邪地笑着说:“又不是第一次了。” 他现在算是了解她了。不管是喝酒还是劳累,只要她有困意,说话就开始颠三倒四、口无遮拦,但她说的却都是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这令谢迩不由地忍俊不禁。 他揽过她的腰,一把将她抱到自己腿上。 “你怕什么,敢不敢和我睡在一起,由得了你吗?”他低下头,去寻找她的唇,她的双臂却紧紧地扣在他的肩上,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 谢迩没法,只得抱着她。他侧过脸,去亲吻她的耳垂,惹她笑得花枝乱颤。 趁她不注意的时候,他终于猎取了她的唇。他抓着她的手勾上自己的脖子,然后将手伸到她的后背,摸索到礼服的拉链。 拉链滑落,她感觉后背一凉,不禁惊呼了一声,却迅疾被他吞没在唇间。她感觉到他滚烫的手指有力地游移在她的后背上,仿若那天清晨带给她的战栗,此番却又多了几分狂热。 当他触到她后背的伤疤时,他愣了愣。然后稍稍离开她,看着她的双眼,柔声问:“还疼吗?” 她不说话,只轻轻地摇摇头,微笑着看着他。 他疼惜地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个稀世珍宝一样。 “谢迩。”她轻声唤着他。 “嗯?”他在她耳边轻声地答。 “我们上楼。”她说。 …… 凌晨的大雨不期而至,奎得被窗外劈里啪啦的雨声吵醒。 她抬头瞧了瞧熟睡中的谢迩,又闭上眼往他怀里钻了钻。 可是一闭上眼,她的眼前就浮现出之前的巫云楚雨,这不禁令她面红耳赤。 而此刻自己的身畔,也真真实实地传递着温暖的肌肤的触感。他深沉而有节奏地起伏着的、宽厚的胸膛,她正柔软地依偎着,这所有的一切令她感觉到一种近乎虚幻的幸福。 昨夜的温柔缱绻、耳鬓厮磨、彼此间坦诚到极致的接触,又令她心跳加速。 谢迩睁开眼,在迷蒙中看着她。他微微地笑着,侧过身,亲亲她的额头,无声地将她揽入怀中。 “怎么不睡了?”他用脸颊蹭蹭她的脑袋,半闭着眼睛说。 “下雨了,谢迩。”她柔声答。 他揉揉她的脑袋,沉默了一会儿,在她耳边悄声说:“谢谢你。” “嗯?”她抬起头,瞧着他。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他沉沉地说,双手更搂紧她一些。 “怎么突然这么说?”她笑着问。 “昨天之前,我没有家。从现在起,我们两个人组成了一个家。这个家是你给我的,奎得。”他将手指从她的长发中穿过,然后托在她的后脑上,“我只要看见你,我就会想起这个念头。现在我们在一起,从此以后每天醒来都有人相伴,我觉得很安心,很幸福。” 她看见他的眼睛在低垂的睫毛后面炽热地望着她,而那对天然上扬的嘴角和饱满的唇竟充满了诱惑。她伸手扶着他的脸,往前靠了靠,然后不由分说地去吻他。 而他却稍稍往后躲了躲,令她扑了个空。 此刻他似笑非笑,脸色深沉地望着她,“还要再来一次吗?”他抓住她的手,深重地呼吸着。 “不要!”她轻轻地挣扎着,咯咯地笑着:“一早还要去画廊呢!”可她的视线却落在他的唇间挪不开去。 “奎得,我跟你商量件事情。”谢迩按着她的后背,认真地说。 “什么?”她不知道他为何忽然这样严肃,认真地看着他。 “以后不管大事小事我都依你,”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惹得她痒痒的,“可这件事你最好依着我。” “什么……”她尚未问完,她的唇、她的身体、她的心,就已不再受她自己掌控了。 第93章 回归:丘比特与普赛克 “嗨!奎得!”缪里在画廊门前小跑着跟上奎得欢愉的脚步。 “缪里!”奎得一边笑着和她打招呼,一边大步向前走着。她的卷发在肩头跳跃,尽管只是穿着最平常的卫衣和运动裤,但仍然看起来风姿绰约、神采飞扬。 “听说你昨天结婚了?”缪里问,“你怎么没告诉我们?” “你这不是也知道了吗?”奎得斜眼瞧了瞧缪里,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胳膊。 “哈哈,”缪里跟着她走上楼,一边说:“今天一早,整个拉玛镇都炸了,照相馆门口你们的照片都在博客里传疯了。” “真的吗?”她扬起眉毛,感到有些啼笑皆非。她捂着嘴笑道:“我又不是大明星,为什么那么关注我?” “那就是你自我认知不清晰了。”缪里跟着她走进办公室,眉飞色舞地说:“你和谢迩在拉玛镇属于什么级别的人物,你不知道?——你们俩,是男神和女神的结合啊,当然轰动。” 奎得扑哧一声笑出来,她脱下外套挂到衣架上。“照我说,整个拉玛镇的人大概都疯了。我和谢迩不过就是普通人而已。” “行,普通人——”缪里拉长了音说道:“那么,这位普通人,请你说说新婚之夜感觉如何?你神采奕奕,唇红齿白的,看来是非常的——幸福嘛。” 没想到会被缪里这样打趣,奎得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抿着嘴笑着,将装满了各式巧克力和糖果的帆布袋一股脑塞进缪里的怀里,“拿走拿走,去给同事们分了!” “遵命!”缪里这才兴高采烈地抱着袋子走出办公室,临走时为她关上门,还不忘回头冲着奎得眨了眨眼睛。 奎得实在没想到,自己结婚这件事现在竟满镇皆知。她感到有满满的幸福充斥在心间,此刻,她又想起了谢迩的眼睛,那双深情款款、含情脉脉的眼睛。 “你在干嘛呢?”她拨通了他的电话。 “我在画室了,准备下午开课,你呢?”谢迩的声音清爽而又富有磁性。 “星空主题展快要闭幕了,我今天要做一下盘点。”奎得一边打开电脑一边答道,“知道么,现在全镇的人都知道我们结婚了。” “那不是挺好吗?最好消息传遍全国。”谢迩在电话那头爽朗地笑着,“还有十四天,我们就可以举办婚礼了。” “那我得赶紧准备起来了。”奎得兴奋地说,“得好好想想在哪儿办,怎么办,天呐!我好紧张!” 谢迩在电话那头呵呵笑着,“晚上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去买婚戒。”谢迩温柔地说,接着又问:“你累不累?” “才刚开始工作,累什么呀?”她一时对他的问题有些不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她红着脸小声答道:“谢迩,你又不正经!” 电话那头又传来一阵笑声,惹得奎得也哑然失笑。 “好啦,不跟你说了。”她红着脸说:“晚上来接我。” “好。”谢迩答应着。 说了好几遍再见,他们才挂掉电话。 缪里从门缝里钻进头来,嘻嘻地笑着:“啧啧,甜蜜得哟!” “好啦!”奎得勉强收起笑容,假装一本正经地说:“什么事,说!” 缪里这才打开门,笑容可掬地走进来。一边在她桌上放上一杯咖啡,一边说:“这次星空画展非常成功,你离开的这一个星期,除了王后过世那天,之后的客流量依然很稳定。要不要考虑延长展期?” “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奎得思索着,“但是我们之前已经和其他画家商定了展出时间,这就不太好改了。不如再过段时间,我们可以办一个回顾展,这样喜欢的观众也能满足,也不影响约定好的展出。” “嗯,这样也好。”缪里点着头,接着说:“按照你的安排,现在我们的媒体账号经有一万多的关注了,增长得非常快。已经有几家广告商来找我们合作了。” “真的?”奎得饶有兴趣地瞧着她,“那不如约来谈谈,看看他们想做什么产品,能怎么合作。这倒也是一条不错的财路。” “果然是老板,说到赚钱就两眼放光。”缪里笑道。 “当然了,不然谁给你们发薪水?”奎得斜睨着她,戏谑地说,“我也没什么本事,玩玩艺术,赚赚钱罢了。” “对哦,现在还占领了一位高端艺术家呢!”缪里仍不忘打趣她。 奎得笑起来,“缪里,你真是没完没了。看来薪水是不想要了。” “饶了我!”缪里笑着说,接着往奎得的办公桌上放上一本文件夹,“这是新发意向的艺术家资料,你可以看一下。这一回画廊的知名度提升不少,生意也好起来了,你的办法真的很奏效。” “但是技术和创意也需要不断更新的,现在一时的成功也不代表将来一直成功。”奎得喝了一口咖啡,“现在有人和我们竞争啦,我们可不能放松。” 两人聊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办公室外一阵喧闹。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走出办公室向外张望。 只见一楼中庭里,正有几个工人往里搬运一个巨大的箱子。 “这是什么?”奎得扶着二楼栏杆,向下喊道。 “一个雕塑!”有个工人答道。 “我没订过雕塑啊,谁送的?”奎得一边下楼一边问。 “奎得,这是送货单,我看了地址和收货人都没错。”一个画廊工作人员说。 奎得瞧了瞧送货单,署名位置没有寄件人姓名,也没有电话号码,只有一句祝福词“新婚快乐”,后面跟了一个大大的、潦草的“√”。 既然是结婚礼物,虽然不知道是谁送的,她也觉得很高兴。她指挥着工人在一楼中庭选了一个位置,放上一个底座后,从箱子里搬出那个约莫有一人高的大理石雕塑放上去。 奎得细细打量着这座雕塑,这是一件按照弗朗索瓦·热拉尔的名画《丘比特与普赛克》打造的作品,雕工细腻、用料上乘,造型上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堪称是一件杰出的艺术品。 “是谁送的呢?”她手持着这张送货单,自言自语地说:“难道还是他?” 第94章 婚戒:只有最好的才能配你 有关这尊雕塑,奎得心里也是没底的。而正当她猜测着送礼人身份的时候,投资人的助理打来了电话,证实了这尊雕塑就是投资人送的。 ——他的消息可真灵通。奎得暗自琢磨着,经历那么多事情之后,她不再像原来那样对投资人不抱任何猜想,现在的她开始好奇投资人的真实身份。但是中间人对此一直保持缄默,奎得也实在无从得知。 谢迩来画廊接她的时候,她把这件事告诉了谢迩。 他绕着这尊雕塑转了一圈,也并没看出什么古怪。 “这的确是一件杰作,”谢迩细细打量着这尊雕塑,认真地说:“这是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细节和特征都很精准,整体看起来自然、协调。” “这么好的作品,也不知道作者是谁。”奎得不无遗憾地感叹到。 “你对你这位投资人……有多少了解?”谢迩问。 “说实话,我真的一点儿都不了解。”奎得看着雕塑,回忆道:“我最初接触到他,是在爸爸葬礼后不久,有个人来联系我,说有个老板对画廊很感兴趣,想要投资。当时我才刚接手生意,资金上的确遇到了一些问题,所以就接受了。但是这位投资人一直没有透露过身份,全都是靠中间人在我们之间联络,包括签署合同和转账等等手续,他都是通过中间人中转后才完成。而中间人完全不肯透露他是谁,久而久之,我也就不再问了。” “他为什么要保持神秘,你问过吗?”谢迩回转身,拉着奎得的手问。 “我问过,但对方只是简单地回答我,他和我父亲曾经是朋友,出于对父亲的欣赏,他决定投资我们。但由于身份的原因,不想让我们知道他是谁……”奎得瞧着谢迩,仔仔细细地回忆着有关投资人的一点一滴,但有价值的信息太少了。 “那么,”谢迩摸了摸下巴,沉思着问:“他为什么要在你父亲死后,才决定投资你们呢?” 奎得惊觉,自己也没有好好想过这个问题——“或许,他是出于对我的同情才决定投资我们?”奎得看着谢迩,不确定地说。 “这么说……也是有可能的,”谢迩环顾画廊,“但是,你父亲在世时,为什么没有提到过他呢?或者说,你父亲提起过,但他隐瞒了身份来接洽你?” 奎得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她抱着谢迩的手臂,低着头沉思着,她努力地想从回忆里找出一些线索。 “好了,”谢迩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说:“这些问题我们慢慢地去寻找答案。说好了今天带你去买戒指。” 看着谢迩含笑的眼睛,他沉稳的语气和表情削减了她许多的不安。 她抬起左手,伸到谢迩的鼻子下面说:“其实不用买婚戒了,这不就是嘛?” “这不算,”谢迩握住她的手,“哪有用木头戒指当婚戒的,显得我占你便宜。” 奎得牵住他的左手,与他十指相扣,手指轻轻地蹭着他手上的那只,“我就喜欢这一对。” “不行,”谢迩斩钉截铁地说:“只有最好的才能配你。” “当然了,”奎得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你就是最好的,只有你配得上我。” 谢迩笑起来,“这么说,到底是夸我,还是夸你自己呢?” “你说呢?”她俏皮地斜睨着他,“所以你亲手做的戒指,就是最好的。” 谢迩亲了亲她的手背,沉声说:“不管怎么样,你戴什么我都没意见,正经婚戒总要准备一对。” “说好了大事小事都依我……”奎得说出这句话,却忽然想到他说这句话时的情境,脸上忽地发起烫来。 她不好意思地扭开脸看着别处,谢迩却搂紧了她的肩膀,低下头轻声笑着。 从珠宝店出来,他们在咖啡馆小坐。 奎得取出首饰盒,打开来喜不自胜地端详这两枚戒指,它们在灯光下闪烁着银光,素雅而又精致。奎得为了可以让婚戒和木戒指叠戴,特意选了细细的、几乎没有装饰的铂金素圈,因为这个木戒指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她希望能永久的戴在手上。 谢迩瞧着奎得珍爱的表情,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奎得,”他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常规展出可以挂几副我的画吗?” 奎得抬起头,惊诧地望着他:“当然!”她高兴地向他探过身去,“我早就想展出你的画了,是你不肯呀!” 谢迩笑了笑,他似有些腼腆地低了低头,他的眼神温柔而又清澈,“我只是想告诉所有人,我爱你。” 奎得望着他,呆了两秒,忽又微笑着斜眼打量他,“你不会是……想要展出我的画像?” “我画得不好吗?”他笑着问。 “当然好了,”奎得双手托着自己的脸颊,歪着脑袋抬眼看着他,“可是这样……我会有些不好意思。” “我还以为,你只会考量好不好卖。”谢迩的眼中盛满了笑意,他的嘴角弯弯,看起来明媚而温暖,“但是我不想出售,我只是希望人们看见它,也看见我的心。” 奎得抿嘴笑着,她明白谢迩的爱意,只觉得安稳而又幸福。 “那好!”她爽朗地说,“有你这位大画家加入,我的画廊就更出名了!”她伸出手,和谢迩击了个掌。 “那么就祝我们合作愉快。”谢迩拉过她的手,沉沉地说:“也许以后我就真的要告别艺术了……毕竟我当时是用这只手去和我爸决裂的,这是作为交换的一个承诺。” 时空仿佛突然回到谢迩挥剑毁掉自己前途的那个时刻,奎得心疼地望着他,她一直不愿提起,也不想去在意,但她知道,无论他表现得如何洒脱或坚强,一定是有遗憾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迩。”奎得注视着他,她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你父亲他,或许并不会因此放弃的,毕竟他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了,何况你们到底还是骨肉血亲。” “也许,但我和他之间几乎已经没有情分了。”谢迩看着玻璃杯中的水,淡淡地说,“只是我以后再也画不了你了,那本画册后面还有很多空白的书页,我本打算用一生去慢慢填满的。” “以后换我来画你!你要是嫌弃我画不好,你还可以教我啊。”奎得活泼地笑着,接着又认真地说:“你还可以训练你的左手,我相信一定还有别的方法可以辅助你的右手。” “我有什么可画的,”谢迩笑起来,他明眸皓齿的笑容忽然又将刚才的忧郁一扫而空了,“我又不好看,美人入画才赏心悦目。” “谁说的,”奎得见谢迩已然不再难过,也打起趣来,“你才是美人呢,你不知道吗?”她伸出一根手指去抬起他的下颌。 谢迩一歪脑袋,躲开了她,笑道:“色胆包天!”接着,他重又执起她的手,柔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把不好的情绪传达给你的,我只是刚才突然……” “谢迩,你听好了,”奎得收起笑容,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说:“我们是夫妻呀,本就是命运相连的。如果你我之间还不能自由表达情绪和想法,那我们这夫妻做得还有什么意思?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我不希望你压抑自己,假装坚强。你明白吗?” “我没有假装,我本来就很坚强啊。”谢迩伸过手去,摸了摸她的脸颊,“你放心,我没事的。就算画不了画,我还能找到别的事情做,我一样能做好。” 她抬起手,按住脸颊上他的手,“我相信你,你是世界上最出色的人。” 谢迩笑着,他瞥了一眼窗外,定了定,然后不动声色地凑上前,沉声对奎得说:“别回头——有人在跟踪我们。” 第95章 晨醒:谁叫我那么爱你 奎得顺着谢迩的眼神,斜眼向外望去,隐约看见街对面的花坛后,有个男人正举着相机对着他们的方向按动着快门。 “麦文,”谢迩拨通电话,“看见了吗?” “看见了。”麦文在电话里简短地答道。 谢迩挂了电话,只见麦文已然穿过街道,走向那个偷拍者。 他们交涉了几句后,偷拍者悻悻离开,麦文又从街对面走回来。 “还是他们。”麦文说,“我让他把照片删了。要追吗?” “算了。”谢迩摆了摆手,淡然道:“抓着了这个,还有其他的。” “谢迩,我们一直在被跟踪吗?”奎得诧异地问。 “我发现了有段时间了,”谢迩说着,递给她一块马卡龙,“只是最近几天,他们好像更勤快了些。” “也就是说,我们一直在受到他们的监视?”奎得睁大了眼睛,“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眼睛里?” “别怕,”谢迩安慰她,“有我在。” “谢迩,你之前说正在收集他们的罪证,”奎得压低着声音问道:“现在进展得怎么样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把他们从拉玛镇赶出去?” “有些进展,但还不够。”谢迩答道:“我必须一击即中,不然他们会狗急跳墙。” “我听你的,谢迩。”奎得坚定地说:“我只想要过回平静安宁的生活,我想这也是那些受害人所希望的!” “抱歉连累你了。”谢迩低着头,盯着奎得手上的戒指说:“本来你不必和我一起承担的。” “不,”奎得翻过手掌,回握住他的手,“这个案子和我哥哥、我爸爸都有关,我注定就脱不开干系。而这件事一旦做成,我们也许会改变整个国家,这多酷啊!” 谢迩瞧着她那张红润而又激动的脸,不禁上扬起嘴角,“奎得,你大概不知道你有多可爱。” 奎得却托着腮笑着,“我当然知道,不然你怎么会爱我呢?” 他们又坐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起身离去。他们牵着手回家,一起做家务,依偎着聊天,然后再相携着去休息,这种终于可以朝夕相处的感觉,令奎得感到无比的幸福。 一天之前的思虑已然消失不见,她似乎已经开始习惯每天一睁眼就有他陪伴,当她清晨醒来,一抬头正巧也碰上他温柔地注视着她的眼神。 尽管他们已经如此熟悉,但面对这样的眼神时,奎得还是会怦然心动。 “早啊。”她低下头说。 “早。”他亲吻着她的额头。 奎得依偎着他,有些不舍得起床。她不自觉地把玩着他胸前挂着的那枚五角星徽章,浅浅地笑着说:“这个,你竟然一直戴到现在。” 他笑了笑,并不回答,只是搂她更紧了些。 “真好啊,每天醒来都有你陪着,”她深吸了一口气,用额头蹭了蹭他的下巴,“家里再也不冷清了。” “我也是。”他用手指梳理她的头发,柔声问:“奎得,你想要孩子吗?” “孩子……”她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突然,“我没想过……我觉得我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 “等我们安定下来,我想要个孩子,一个就够。”他抬起她的下颌,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只想要做个好父亲,我要把我童年没有的爱和幸福,补偿给我的小孩。我要给他一对相爱的父母,还要给他安稳、简单的生活。” 奎得听着他的话,内心被深深地触动着——这个几乎没有童年的男人,却有满腔的爱想要释放,他就像个造物主丢失在人间的天使,即便经受着重重磨难,但他依然没有失去最初的纯真和赤诚。 “好。”她点了点头,却又摇摇头:“但是说到底,怀孕的是我,生孩子的也是我,受苦受难的都是我呀!凭什么要我为你实现梦想呢?他还要从我这儿分走一部分你的爱。”她桀骜地瞧着他,眼神里却掩藏不住笑意。 “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谢迩看着她,只觉得她的身体在他怀中柔润而温热,他沉沉地说:“我可以把我所有的爱全部都给你。” “我逗你呢。”她笑起来,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鼻尖,“生孩子这件事,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儿吗?等我们把生活安定下来,他该来的时候就会来的。”她垂下睫毛,踌躇着说:“只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我也……实在还没准备好去做一个母亲。” “那看来还得多备几件‘战袍’,”谢迩勾起嘴角,在她耳边说:“他什么时候来,得由他妈妈说了算。” 奎得忽地红了耳根,她把脸埋进他胸口,闷闷地说:“谢迩,我是真没看出来,”她伸手推着他的肩膀,“平时看起来像个君子,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就是对你罢了,”谢迩忽地钻进被子里,“谁叫我那么爱你。”说着,他就托着她的后背,低下头亲吻她的鬓角和耳垂,然后寻着她的唇,轻柔地撷取着她。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探触她,她却忽然身子一蜷,伸手到他腋下挠他痒痒。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瞬间瓦解了他的“攻势”,他笑着把她按在怀里,“看来你是真不给我机会呀。” 她嘻嘻笑着,斜睨着他,“昨晚还不够吗?”她弯着嘴角,不理他那张亦惊亦喜的笑脸,还给他一个吻作为补偿,“起床啦,大傻瓜。” …… 日子简单地过,爱意一如既往。每一天都是最美的一天,如果没有那些打扰,存在于他们之间的世界将是一个完美的世界。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当奎得跨入办公室,缪里也风风火火地跟了进来。 “奎得,你快看看热搜。” “热搜?”奎得莫名其妙地看着缪里,一边点开手机。 第96章 隔阂:八卦和婚约,令人崩溃的现实 奎得点开手机,首先打开画廊的官方帐号翻了翻评论,她的表情从快乐逐渐变得狐疑。 有许多人在帖子底下评论,质疑他们婚姻的合法性,还有许多人在询问有关谢迩身份的问题。 从支离破粹的评论里,奎得逐渐拼凑出一个“真相”——他早已与她人订婚,并且,他不只是一个富家公子而已,他的原生家庭远比她想象中更复杂、更遥远。 她放下手机,定了定神。而缪里则在一旁忐忑地望着她。 “有更多的消息吗?”奎得问。 “有。”缪里打开一个新闻网页,她犹疑着把手机送到奎得眼前,试探地问:“是真的吗?” 奎得接过来,逐字逐句看完之后,她把手机还给缪里,然后缓步走向写字台,坐下来沉默了很久。 缪里无措地站在她身前,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又问了一遍:“是真的吗?” “一派胡言。”奎得沉着脸说:“你觉得我怀孕了吗?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那婚约呢?是造谣吗?裴迪她……竟然有法院开具的订婚声明?”缪里有一大堆问题来不及问,“他父亲竟然是……你知道吗?” 奎得的脑子此刻已是嗡嗡作响。相对于其它爆料,被造谣说未婚先孕,然后不择手段抢夺她人未婚夫的故事对奎得来说,简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新闻里不仅记录了裴迪声泪俱下的口述,还展示了具有法院盖章的订婚声明。 同时,他们还写出了谢迩的真名“叶尔南”,并且提供了谢迩儿时的家庭肖像——在这张金碧辉煌的照片上,两个男孩身着华服站在父母两旁,一个约莫七八岁,一个约摸十四五岁。小的那个一头微卷的黑色短发,眉眼深邃,鼻梁挺直,清晰可见谢迩的面貌特征。 而他们的父母则穿着金线编织的礼服和御用斗篷,头戴王冠,胸前佩戴着王权徽章。 他们母亲颈上的那串钻石项链,那颗水滴型的巨型钻石更令奎得无法释怀。从形态和材质上来说,几乎与之前谢迩转交给她的那串项链一模一样。 这一连串的消息和发现,任何一个都足以令她震惊。她脑中的血管跟随着心跳一下一下地冲击着她的思维,她需要冷静下来,理一理这个故事。 “你先出去,缪里。”她沉静地说:“一个小时以内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 等缪里出去后,她忍着刺目的疼痛,重又看了一遍这篇报道,然后又去许多社交媒体上查看了与之相关的内容。而她沮丧地发现,越是寻求反驳它们的证据,这一切反而愈显真实。 奎得扯过一张纸,在纸上画着图表,试图理清时间线。她与谢迩结婚,尽管他们早已互相确认心意,但起初就是为了拥有一个合法身份而匆忙决定的。裴迪通过跟踪的消息,亦或者是登报的结婚声明得知他们的婚迅后,火速策划了这一起爆料,而她的爆料可以直接影响他们婚姻的合法性。 继而她又在这条时间轴上画下了一个惊叹号:那个由他父亲决定的结盟,就是裴迪——现任首相的女儿——这个养在外面,一直以来隐藏着身份的间谍。 她撑着额头,仔细地端详着这条时间轴,又画下了三个问号:他与裴迪的关系当真只是监视与被监视的关系吗?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对她隐瞒身份,即便结了婚,他还是不愿对她坦诚?而裴迪坚持与他的婚约,到底是为了什么? 信任,到底是什么呢?他从一开始,就瞒着自己的过往和身份。随着他们交往的深入,他才逐步对她坦白了自己的童年和经历。他非要把不可能变成可能,让她相信可以毫无顾忌地与他在一起,却又始终对她有所保留。 到底是为什么呢?她放下笔,把脸埋进自己的掌中。在黑暗中,她看见谢迩那双情真意切的眼睛,以及他们曾相互确信、相互拯救的那些片段。 她摇了摇头,“我不信。”她对自己说。 尽管她无法理解谢迩的用意,也搞不清裴迪所说的是真是假,但她只确认一件事情:现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扞卫她与谢迩的婚姻——她爱他,这是毋庸置疑的,她不允许自己这么轻易的将他拱手让人。 趁着尚未开始头疼,她先行吞下一粒止痛片。然后立刻下楼,她打算马上去工作室找谢迩问个明白。 刚准备踏出画廊,奎得就遇见有同事正在搬运画作进场。 “这是哪位艺术家的?”她随口问道。 “谢迩的。”一名内勤答道,他的眼神闪烁,似在试探,“他刚刚亲自送过来的,有三幅。” 奎得向外望去,正看见谢迩从车上搬下第三幅,双手调整好位置,才小心翼翼地向她走来。 谢迩远远地看见奎得,笑容就立刻浮上了眼角眉梢。这种只要面对爱人就会不自觉微笑的心情,奎得明白不可能是假的。看着他的笑容,她才从刚才的冷静与克制中感觉到一股深深的委屈。 “你怎么了?”谢迩把画放下支在脚边,紧张地望着她,“谁欺负你了?” 这时,内勤过来搬走了谢迩的画,谢迩向他点了点头道了声谢,然后扶着她的手臂,将她带到画廊旁的小巷子里。 “到底怎么了?”他低下头,仔细地盯着她垂落的眼睛,抬起手拭去她滴落的泪水。 “谢迩,你爱我吗?”奎得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瞧着他。 “我当然爱你!”他皱起眉头,“这还需要问吗?到底发生什么了,快告诉我啊!” “有人要拆散我们,谢迩。”她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怫郁,低声说:“就是裴迪,她说和你有过订婚,并且已经通过了法院的认证。她现在已经对我们的结婚声明提出了反对,新闻都登上头条了,你听说了吗?” “我不知道,我没有和谁订过婚,奎得!”谢迩扶着她的双肩,认真地说:“你听好了,我这辈子没有和别人订过婚、也没有过任何口头上的婚约,我只和你结过婚,你是我这一生唯一的爱人。” “我可以相信你,谢迩。”奎得用手掌抹了抹眼下的泪痕,“相较于一个时刻监视着我们的女人,我更愿意相信我的丈夫。但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法院颁发的声明又是怎么一回事?” 谢迩低下头,在脑海中飞速整理着事情的来龙去脉,稍加思索后,他已然有了一个大致的思路。 “能给我看看吗?那篇新闻?”谢迩冷静地问。 他从奎得手中接过手机,仔仔细细地读下去。看着文章开头对奎得的造谣中伤,他还义愤填膺,“简直是胡说八道,这种八卦无聊至极。” 可直到看见有关他身世的内容,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冷峻,而文章里出现的照片和他的真名,令他明白,自己再也无法隐瞒或做出任何辩驳。 “你都看过了?”他抬起头,试探着问她。 “嗯。”她点了点头,决意现在要他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你是不信任我,还是怕我对你的爱不纯粹?” 谢迩抿紧了嘴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问道:“如果你一早就知道我家庭的悲剧,还有嫁入王室就要放弃掉你的事业,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听见他这么问,奎得怔了怔。她从得知这个消息到现在,还没有时间思考这样的问题。而现在要她立时三刻给出一个答案,根本就让她无言以对。 “我……不知道。”她低下头,沉思着说,“我不知道……我现在脑子很乱,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而且为什么这一切都要我来承受?我可以不在乎背负污名,但我必须扞卫我的爱情。可是,我做了那么多努力,受了那么多苦,到头来却连自己的丈夫究竟是谁都不知道。”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深深地摇着头,弓着背无力地靠在墙上,“我所在意的一直是,我不知道你是谁,从认识你开始一直到现在,你都没有对我坦白过!” 直到此刻,所有的冷静都已远去,一种无力感充斥在她的身体里,她的手指在颤抖,幸福犹如一阵青烟从她的眼前消散,她想抓却抓不住。她现在看着眼前这个熟悉而又亲密的男人,却忽然感觉有些陌生。 他嗫嚅着想要说话,她却摆了摆手制止了他,“你先别说话,听我说。”她目光如炬地望着他,“你是不是以为,你的身份很了不起,说出来就会受到万众瞩目,而我,只会因为你的身份而委身于你,你是想以此验证我的真心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谢迩抓着她的手臂,恳切地说:“我不告诉你是有原因的,但现在我知道我错了,你……” “我没事,”她站直了身子,轻轻推开他,“我就是觉得很累。我可以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去伪造这份订婚声明,也可以相信你不让我见你家人是不想让我受委屈,但我不能接受你隐瞒我到现在。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她摇着头,深深地叹息着:“我们已经结婚了,谢迩,你却还是不信任我。” “我没有!”他的眼神从愧疚变得愠怒,“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把我们一起经历的那些事全都否定了吗?” 奎得闭紧了双唇,双眼蓄满了热泪,她望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愤怒依然占据了她的心灵,她为裴迪的扰乱感到愤怒,也为他从未对她坦诚而愤怒,更为自己怨怼的态度而愤怒。 她转过身想要离开他,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臂拽了回去。 “你要是想拿这一个错处惩罚我,我可以接受。”谢迩严肃地说道,他的嘴角向下勾着两道深深的折痕,他目如朗星却燃烧着火焰,“但你要说清楚,你打算怎么办,你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你问我怎么办?”奎得感觉到自己的上臂被他的手指箍得生疼,这种痛感忽地将她所有的委屈和失望一起激发了出来,“我能怎么办呢?从头到底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你说走就走,一走就是五年,说回就回,回来就撩拨我。你要在一起就在一起,你说订婚就订婚,你说结婚就结婚,你尊重过我吗?我有资格发表意见吗?你果然是高高在上,从来都说一不二,”她甩开他的手,“是我高攀你了。” 她头也不回地跑回了画廊,她怕自己再说下去,会伤透了彼此的心。 他看着她的背影,空着双手茫然地站在原地,他可以忍受一切伤痛和迫害,但他无法忍受她对他有一丝一毫的灰心与失望。他知道她已然听不见他的声音,但他还是沉沉地追问:“难道你,不愿意吗?” 第97章 谈判:抛开立场,我们可以是朋友 奎得失魂落魄地回到办公室,她完全听不见缪里叫她的声音,只锁上门跌坐进沙发里。 她蜷起双腿抱住自己,泪水决堤般地涌出来,她紧紧地咬着嘴唇,甚至咬出了血,拼命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后悔自己刚才对他说了那许多无情的话,可是她内心的自尊又促使着她非要与他一争对错。 她想起他曾毫不在意她哥哥的错误,散尽钱财帮她度过难关,定做了戒指向她求婚却又瞻前顾后,她又想起在繁花村他从未逾矩地与自己相处,以及他为了与他家庭决裂而丢弃的手。 想到这些,她更后悔自己的意气用事,难道仅仅因为他没有对她和盘托出自己的身世,就要这样用语言去伤害他吗?而他这样刚强的一个人,为什么每次都这样哄着她、让着她,难道不是因为他爱她吗? 可是,她放不下身段去道歉,她也无法不去在意他的欺瞒,哪怕只是这一件。谁能知道除此之外,他还有多少真相没有告诉她呢? 王室、首相、阴谋、真相,这些词不断地在奎得脑海中翻滚,她从小生活在这个与世无争的镇上,从没想过会与那样可怕的世界有所交集。到处充满着权力与金钱的欲望,罪恶与权谋交织,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如果一早知道他的背景—— 想到这里,她不由地颤抖了一下:也许,她真的会知难而退。 可是现在,她爱他,胜过爱她自己。 她按住胸口,隔着衣服还能摸到那个伤疤——为了他,自己已然丢过一次性命。这个男人,一早就算准了她,从一开始就牢牢地抓紧了她,一步一步地将她引诱到一个爱的陷阱里,从此以后无处可逃。他不止要她的命,还要去了她的心,她的灵魂。 哭了许久,她哭累了。她侧躺在沙发上,靠着靠垫沉沉睡去,才刚睡着不久,恍惚间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 她起身走到窗前向下望去,只见楼下聚集了十几个记者模样的人,缪里和其他工作人员正尽力劝说他们散去。 她扒在窗台边,一手撑着额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下定了主意。 她从包里取出粉饼和唇膏,给自己简单补了补妆。接着打开办公室门,调整了一下状态,从容地走下楼梯。 “奎得小姐!”记者们看到她出现,纷纷大声招呼着。 “你们好,”奎得微笑着说:“请问各位有何见教?” “我们想问问今天早上的新闻是真的吗?您到底是不是破坏谢迩先生和裴迪小姐恋情的第三者呢?” “您事先知道谢迩先生是叶尔南王子吗?他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呢?” “谢迩先生曾经是知名画家,我们看到他有画作准备在您的画廊里展出,请问您是想借他的名气给画廊提升知名度吗?” “您对裴迪小姐的申诉怎么看?您会怎么回应呢?” 奎得向缪里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阻止。等记者们把自己的问题全都提完了,她才悠悠地说:“有关谢迩先生的想法和做法,你们可以去问他本人。有关我的传闻,我只想告诉大家,我有没有怀孕只要等着看我什么时候生就可以,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没什么好辩驳的。有关裴迪小姐的申诉,我只能说我毫不知情,这件事情的真实性还有待查实。我想法律会保护每一个公民,恶意造谣诽谤,也是要受法律制裁的。今次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回答你们的提问,还有未尽问题,敬请联系本画廊的法务部,我不再接受私人采访。谢谢大家。” 说完这些,她转身上楼,不再理睬门口那些记者。她对跟上来的缪里说:“打电话给裴迪,请她来画廊聊聊。” 直到下午四点,裴迪终于姗姗来迟。 她傲慢地走进奎得的办公室,却依然是笑意嫣然。 “请坐,裴迪小姐。”奎得坐在办公桌后面,示意裴迪坐在对面的会谈椅上。 “我知道您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她开门见山地说:“我本来不想来的,但我想了想,还是把话都说开了比较好。您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好啊,”奎得放松地靠进靠背里,轻抬下颌,低垂着眼睑瞧着她:“你那份订婚声明是什么时候伪造的?” “伪造?”裴迪冷笑了一声,抬起一只手理了理鬓角的碎发,斜睨着奎得,“那是真的,上面有法院和首都市长的盖章呢。” “好,那我再换个问法。”奎得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接着问:“你和谢迩——也就是叶尔南先生,是自由恋爱吗?你们什么时候谈的恋爱?你们在一起经历过什么,有值得说说的吗?” 裴迪稍稍思考了一会儿,笑着答:“我们是大学同学呀,这您应该知道。我们在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我们的婚约也是经过双方家长认可的。” “真的吗?谢迩的家长也认可了?”奎得扬起眉毛,饶有兴致地瞧着她,“据我所知,您是首相的千金,而这个身份一直没有对外公开,因为您是——非婚生子女,但王室好像一向比较在意出身的。” 裴迪深吸了一口气,身子往后靠了靠,眼神稍有迟疑却依然自信悠然。她环抱着手臂,淡淡地笑了笑,“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出身?就算是王室,也可以为爱情让路。” “好,姑且算你说得对。”奎得取过一张纸左右折叠着,逐渐折成了风琴形状,“也就是你说的,这都什么年代了,我们女人还要为男人们的利欲熏心去牺牲自己,成为他们的工具?” 裴迪抬起眼,注视着奎得的眼睛,内心似有触动。但她依然不动声色,淡然道:“我和谢迩是真心相爱,是你横刀夺爱,哪来的牺牲一说?” “我不想在这儿跟你争论谢迩到底爱谁,”奎得将纸片往桌上一丢,冷冷地说:“他到底爱谁得去问他,我们在这儿争论没意思。只是你不觉得可笑吗?他们男人之间的战争,需要我们女人去挑起来,然后让女人们互相伤害,他们却躲在女人背后通过威胁和迫害,达成他们的目的,本身不就是一件既见不得光又丢脸的事吗?” 裴迪听到这些话,心念一动。她垂下眼睑,抿了抿嘴唇,似在思考。 “你真的爱谢迩吗?”奎得追问道:“他有没有爱过你,你自己比谁都清楚。一旦他承认与你的订婚,你以为你还能退出吗?你将永远的沉溺在这个权利的漩涡里,没有爱,没有希望,也没有未来。” “你不也是一样?”裴迪报以妩媚一笑,“你就甘愿在那个魔窟里呆着?你不必一副悲天悯人,女权至上的模样。” 听到她这么说,奎得知道自己已然说中了她的痛处。于是她只淡淡一笑,不再说话,从抽屉里取出纸笔,写了一页文字,然后从桌上推过去。 “我不知道退婚怎么操作,我暂且先写一封声明,这封声明里阐明了我自愿放弃婚约,承认你和谢迩的订婚。只要我们三人签字后再去法院公证,应该也具有法律效力?起码也能作为一个物证。”奎得说着,递给裴迪一支笔。 裴迪接过笔,认真地看了一遍声明内容,随即将笔压在纸上,又向奎得推回来。 “我知道你是想诛我的心,所以故意用刚才那些话来激我。”她端正地坐直身子,正视着奎得,“但我承认,你说得对。” “我不是故意激你,”奎得说,“我说的是实话。你是聪明人,你一定也想过这些。” “好,”裴迪伸手向耳后捋了捋长发,斜靠在椅子扶手上,漫不经心地说:“我的确是被安排,用拆散你们的婚姻来威胁谢迩——他的事,应该跟你说过?只要他说出证据的下落和知情人名单,我们马上就离开。” “我很高兴,你对我实话实说了。”奎得把玩着刚才那支笔,浅笑盈盈,“但是你们努力了那么久,软硬兼施的,到目前还是一无所获,你们以为用这种手段真能达成目的吗?” “我只是奉命行事,至于结果怎么样我根本不想管,我对此早就厌倦了。”裴迪慵懒地将手扶住后脑,微微伸展了一下肢体,“如果我们不在这种对立的立场里,我倒是很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你是个优秀的女性,裴迪。”奎得真诚地说:“你不能摆脱他们,去过自己的人生吗?” “不能。”裴迪斩钉截铁地答道:“我跑不了,除非他死了。” “你指谁?首相吗?”奎得问。 “对,”裴迪答道:“名义上他是我父亲,但我跟他没感情,我妈怀我的时候他就抛弃了我们。直到我上了高中,他才来找我,然后就开始利用我勾引王室的男人。我不去的话,他有的是办法折磨我。” “我不知道你……”奎得没想到她竟然对她说出这些秘密,着实有些意外。 “没关系,反正你我之间早就互相知晓底细了,早在你们去繁花谷之前,你们就知道我的身份了!”裴迪笑道:“现在说给你听也无妨。知道你们在拉玛镇为什么没有受到太多威胁吗?那是因为我早就不想干了。” 她笑起来,好似一个无忧无虑的寻常姑娘,在说一件别人的故事一样。 “还有一个人,他一直在暗中保护你们。”裴迪收起笑容,接着说:“他叫赛尔索,他在这里的地方官和我的人身上花了很多钱,就为了让他们暂时怠惰着。你看,这个社会已经快完了,只要有钱,人人都跟下了咒一样听话。” “赛尔索?”奎得念着这个名字,这不就是之前维森说的那个名字吗! “好了,我说得够多的了。”裴迪站起来,理了理衣服,挎上包,“今天的见面你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也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奎得也站起来,送她到门口。 “我和谢迩订婚这件事虽然是假的,但手续是真的。”她向奎得伸出右手,笑着说:“恕我暂时不能撤销,这场戏,我们必须演完。日后我会把谢迩还给你。” 第98章 后悔:怎么可能说散就散? 奎得属实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如此骄傲的女人,竟然也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迫不得已。而今天,她寥寥几句就使她说出了一直以来的秘密,也许并不只是她戳中了她的痛处,更重要的是,裴迪原本就对这种处境充满了厌倦。 而她透露的线索更是引人深思,那个叫赛尔索的人,一直在暗中保护他们。他到底是谁? 她眼看着窗外的天色逐渐暗淡,开始思考自己该去哪里。 奎得现在已然冷静下来,她不再像上午那样偏激了。她甚至已经原谅了他,不需要什么理由。 可是该回家吗?白天刚刚对他那样说话,她有些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何况,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同样在生自己的气,不回那个家了呢? 奎得垂头丧气地走出画廊,车也没开,一路思忖着,一边踢着石子一边向前走着。 走了许久,猛然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谢迩的画室附近。 果然是过去五年的日常路线,已经在她脑海里刻下了深深的印记。她想起过去的种种,不觉哑然失笑。 那就去看看!她心血来潮地一路走去工作室,夕阳西下,天边还剩一点点微光,路灯已然亮起。 当她慢慢地踱着步,不知道走了多久,才来到画室的前院,发现里面还亮着灯。 ——他还没走。奎得停住脚步,在门廊里踟蹰不前。 她低着头看着脚下的砖石,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却听见身后有人走来的脚步声。 她回过头去,竟是谢迩。 他的额前鬓角留着汗,头发像淋过雨一样湿漉漉的,一副失落而又焦躁的表情。 “奎得?”他说:“你怎么在这儿?” “我……”她红着脸,沉着脑袋不敢看他,“不知不觉就来这儿了。” “我今晚有事要做,”他避开她的眼神,只淡淡地说:“你先回去,路上小心。” 奎得没有见过这样冷淡的谢迩,除了……他刚回来的时候。她最是害怕他生气,有种不容分说的威严,而现在他忽然又多了一重身份,令她感到无比陌生。 “我想……”道歉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你能不能,别这么凶?” “我没凶。”他的语气依然冷冷的,他撩起衣服擦了擦汗,说道:“你快走,我让麦文送你。” 说着,他就要转身去喊麦文。 “你等等!”奎得抓着他的手腕,“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没有。”他扭开脸不看她。 “你从来没对我生过气,”她只觉得鼻子酸酸的,却忍住了流泪的冲动,她从没这样低声下气求过人,这令她感到难堪与沮丧。她头脑一热,直直地问他:“你是不是真的打算跟我分开?” 听到这句话,他回过头,紧紧地盯着她,直看得她心里发毛。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他生气地捏紧了拳头,“你是不是当我不会生气,不会伤心,没有感情?” 他弓着背低头看着她,令她感觉到一种沉重的压迫感,尽管现在是盛夏,但她感觉周围的空气是冷的。 “我承认,我没有告诉你实话,是我不对,”谢迩说:“我原以为你能明白我,可你却把我们过去经历的一切都否定掉了。你让我觉得我像个暴君,我一直在强迫你做不想做的事。” 奎得抬眼瞧着他,他眉头深锁,目光依然深邃,却失去了光彩。她瞠目结舌地站在他面前,脑中一片空白。 “我只不过是希望被当成一个正常的人来对待,奎得。”他低吼着:“你看到的也不是原本的我,其实我冷酷,自私,阴郁。你要是受不了,大可以离开我。” “你……”奎得嗫嚅着,她有些听不懂他的话,脑中却依然盘桓着上午自己所经受的震惊和委屈。她现在跑来找他,已经是低声下气了,可他还对她发这样一通火,她怎么可能还主动对他说对不起呢! “打扰了!”她丢下这句话,就落荒而逃一般从他身边跑出去。她忽然感觉不认识他了,他周身散发着一种狂野而又残酷的气息,几乎令她心惊胆战。 她快步地向前走着,她不指望他来追她,也不曾回头看一看。 她抬起眼望着前方茂密的行道树和落在地面上的斑驳的灯光,感到自己狼狈不堪。 难道真的就这么完了吗?因为他们彼此间的不信任,所有的过往都要烟消云散了吗?她思索着,自己的确是忽略了他的感受,说了不该说的话,可他就非要这样报复她吗? ——或许真的是不合适,他们一路走来历经磨难,继续走下去或许还有更加难以逾越的鸿沟。 她一路走着一路沉思着,不知不觉早已泪流满面,她像个孩子一样一边哭一边揉着眼睛,也顾不得路人对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天色逐渐变的更暗了,慢慢地开始下起了小雨。她却几乎没有感受到,仍旧哭着走走停停,跌跌撞撞地踩进泥坑,又被路边的灌木划伤了小腿。 她叹着气坐在路边,把头埋在膝盖间一动不动了很久。 过了好一会儿,她擦了擦眼泪,摸出手机给泰利打了个电话。 “泰利,我们完了。”她哽咽着说。 “什么完了?” “我和谢迩,我们完了。” “为什么?你是说新闻里说的那些事吗?”泰利急促地说:“我一早就看见了,可是我不知道要不要问你……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了?他真的已经和别人订婚了吗?” “不,没有,那是造谣。”奎得一手撑着头,无力地说:“我们吵架了,泰利,我们互相都不信任对方。” “为什么呢?你们经历了那么多事,怎么能说散就散呢?” “说来话长,泰利。我只是现在很不好受,想找人说说话。” “你在哪儿?要不要我过来陪你?” “不用,我很好,”奎得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让我自己先冷静冷静,你放心。” “奎得,你听我说,”泰利沉住气对她说,“不管你们的婚约能不能顺利度过十五天,只要你们的心在一起,结婚或不结婚都是一样的。如果你们的心分开了,就算有结婚证书也是没用的。” “……你说的对,”奎得好似忽然被提醒了一样,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她自己似乎已经忘了,“可我不知道他的心还在不在。” “他不过就是有个王室背景,但那又怎样?”泰利忿忿地说:“谁还不是一个人类了?都是一样的人,谁比谁高贵,谁又比谁低贱呢?” “道理我懂……可我们今天吵架了,他变得特别冷酷,我不认识他了。” “那你一定是说了伤他心的话。你不记得他是怎么照顾你的了吗?他为了你连自己的前途都不要了,他对你的心,你还看不清吗?” 奎得深深地低下头,“我知道我错了,可我说不出道歉的话。” “你不用道歉,如果他足够爱你,他一定会回去找你的。” “他不会回来了,我感觉得到,他对我失望了,我们的婚约就要到期作废了。” “你现在这样患得患失的,那你跟他吵架的时候怎么没记得他的好呢?”泰利说:“你实话告诉我,他到底有没有对不起你?他如果有错处,我第一个过去揍扁他,我们拉玛镇的人不会让他好过的。他娶了我们当成宝贝一样的姑娘,还让你受那么多罪,我们早就想教训他了。” 奎得站起来,靠在一棵树下,大树为她遮挡了迷蒙的飞雨,她听着泰利的电话,为她的活泼幽默所感染。 她认真地想了想,低低地说:“他没有对不起我,爱他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那你既然想明白了,你就乖乖在家里呆着,等着他来找你。” “你怎么知道他会来找我?” “我就说谈恋爱的人脑子都会变成傻缺,”泰利轻轻地笑着,“因为他爱你啊,他如果不爱你,又为什么要因为你说的话而生气呢?” 奎得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知道了,谢谢你泰利。” “谢什么?傻瓜!”泰利嗔怪着她,“你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如果你还爱他的话,你就照顾好自己,调整好自己再去和他讲话。” “知道。”她答应着,挂了电话之后,心情已然舒畅了许多。 她在路边的杂货店里买了一把雨伞,继续一路走回去。 她心里想着他,现在他生气的样子已然不见了,她看见的全都是他对她低眉顺目、宽容忍让的片段,他坚强、忍耐、深情、温柔。正如他刚才所说的,或许她不了解他的过去,也不了解真实的他,但他在她面前确确实实是个可靠的、深爱着她的人。 深深的内疚在她心里盘踞着,她蓦然回首,莫名希望他跟在她身后——可是并没有,雨夜里的林荫道安静而寂寥,只有倒映在地面上的灯光在闪烁。 她失望地回过头,踩着水塘向前走着。 一直到家门前,她打开门,只看见屋里黑黢黢的,没有声音、没有饭菜香、没有他的拥抱和微笑。 她关上门,打开灯,背靠在门上,深吸了一口气。她的湿发贴在脸颊上,衣服也湿透了,可她感觉不到冷,只有热切的盼望在她心中。 轻轻地,有人在敲门。她侧耳仔细听了听,过了一会儿,敲门声才又响起,声音很轻,像是在试探。 第99章 回家:只要你爱我,我就信你 她打开门,只瞥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他的肩头闪耀着雨水的光华,他的头发在滴水,鼻尖上也挂着晶莹的水滴。 “你……”她尚未来得及惊呼出声,便被他一手按住后颈向前拉过去,她一个踉跄,直接扑进他怀里,于此同时,她的唇也被他占据了。 他霸道地抱紧她,久久不愿松开,即使她几乎快要透不过气,拼命想要推开他,他都不为所动。 逐渐的,他的吻变得轻柔起来,他的双唇微微地颤抖着,一缕咸味落入奎得的口中。 她稍稍离开他,仔细地瞧着他,他的眼里水光潋滟,还有一滴泪挂在他的睫毛上。 “对不起,”他深深地望着她,仔细地将贴在她脸颊上的湿发拨开,柔声说:“我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我刚才的样子是不是吓到你了?” “是有一点……你生气的样子总是很吓人。”奎得低下头,尽管他们吵了架,可一旦他回到她身边,她又什么都不怕了。她拾起他胸前的那颗五角星,用手指轻轻地按着星星上的尖角。 “你也许不知道,我真的,真的……很爱你。”他抓住她的手,恳挚地说:“自从认识你,我才知道作为一个人应该怎样活着,是你让我变成了一个更好的人。可是你特意跑来找我,我竟然……还那样凶狠地对待你……你走了以后,我觉得我自己简直跟我爸一样混蛋。” “不,你本来就很好,谢迩,”她垂着双眼,瞧着他干净而又整齐的指甲,低声说:“是我搞不清状况,意气用事,是我太冲动了,我总是非黑即白,遇事总要争个对错高下,这是我的问题。” “别说了,奎得,”他捧住她的脸,皱着眉看着她,“你如果不够好,我怎么会那么爱你呢?你没错,是我不够坦白。” 望着他切切的眼神,奎得却不由得笑了起来。“你就打算这样互相道歉个没完吗?进来!”她牵着他的衣角,将他拉进来,娇嗔着说:“我饿了,谢迩。” “我来做饭。”他牵着她的手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取出食材,然后戴上手套开始清洗蔬菜。 “你先去洗澡,换一身干净衣服,收拾一下就可以吃晚餐了。记得把腿上的伤也处理一下,”他回过头瞧着她,“你自己能行吗?” 奎得跳过去,从他身后环抱住他的腰,脑袋靠在他的背上,沉沉地问:“你刚才,是一直跟着我吗?” 谢迩回过头去继续洗菜,低头浅浅地笑着,“我不放心你。” “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她依依地说:“其实我早就想明白了,你为何隐姓埋名来到拉玛镇,又为什么迟迟不肯对我坦白你所有的过去,你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也是为了怕我有太多负担。你早就决定要和他们断绝关系了,所以你说不说又怎样呢?我只想和你做一对寻常夫妻,只要你爱我,我就可以无条件信你。” 他放下手里的菜,脱掉手套扔进水池里,回转身抱住她。 他低下头靠近她,沉沉地呼吸着,“我可以为你放弃一切,只要你留在我身边。虽然我现在还给不了你安稳的生活,但我保证,总有一天我们会自由地活着,我要给你一切我能给的。” “我知道你能做到。”她踮起脚亲吻他的唇,抬起手环绕着他的脖颈,她按着他的后脑,将他引入更深处。 面对她的满腔热情,他根本无法抗拒。他托着她的腰将她抱上餐台坐着,然后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一手扶着她的耳后,深深地去吻她。 “你这样,我还怎么做饭?”他喘息着问。 “谢迩。”她柔声唤他。 “嗯?”他抬起眉毛看着她。 “我问你,”奎得看着他温存的眼神,忍不住又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问道:“那条项链,是你母亲的?” “什么?”他迟疑了一下,才回答她:“是。” “为什么要骗我说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奎得摸了摸他下巴上的胡茬,轻声问。 “我财力有限,想帮你又担心不够。所以……如果我说是我妈给我的你肯定不会要。”他垂着睫毛,低声说。 “它太珍贵了,谢迩,”奎得拉着他的手,凝视着他的眼睛,“它的贵重远远超出它本身的价值,你怎么可以随意送人呢?” “送给你,不是送给别人。”他理了理她的头发,“我说过的,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要我把命送给你我也愿意。” “胡说。”她又在他唇上亲了亲,他想吻她,她却挡住他,粲然一笑:“项链还在我办公室的保险箱里,我永远为你保存着。” “它早就是你的了。”他与她额头相抵,“以后你可以给我们的女儿,再给我们的外孙女。” “说得好像一定会生女儿一样。”她笑道。 “必须要生女儿,她要像她妈妈一样漂亮、聪明、可爱。”他说。 说到孩子,奎得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垂下眼睑,不再说话。 “怎么了?”他捧起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 “裴迪的订婚声明怎么办?如果提不出申诉的证据,一个星期之后我们的婚约就要作废了。”她忧愁地看着他。 “我会想办法的,你别担心。”他拍拍她的头顶,又顺了顺她的头发。 “下午我见过她了。”奎得说。 “裴迪吗?”他惊诧的看着她,见她点头了,他不安地说:“你怎么一个人去见她呢?你不知道她很危险吗?” “不,谢迩,”奎得深深地望着他,“我跟她聊了许多,她也是个人,她也想要有自己的生活,她一直在被她父亲逼着做那些事。订婚声明的事,她说她也无能为力。的确,两次绑架都是她的手笔。但你之前也怀疑过,我们在拉玛镇为什么还可以相对平静地生活,是因为她不想再做这些坏事了。” “还有,”她未等他回答,接着说:“她提到了塞尔索,就是上次你让麦文去查的那个人——我们在拉玛镇还能活着,还得感谢他。是他一直在打点那些人,包括地方官员和裴迪手下的人。” “你倒是挺有本事,竟然能跟她聊那么多,”听到这儿,谢迩不禁笑起来,“你可真是个厉害的说客,能把敌人聊成朋友。”然后他又认真地说:“其实我们已经查到了一些关于这个人的资料,他是一个富商,现在在首都经营地产,他和首相的关系……就和门客差不多。” “哦……”奎得疑惑地问:“可是他为什么要帮我们呢?” “这个我们还不知道,不过,既然我们知道了他是谁,日后总能搞清楚他的目的。” “嗯……那话说回来,我们如果驳不倒那个订婚声明……” “我是这么想的,”他伸出手臂将她环抱在自己身前,“我是必定要说服裴迪跟我去取消订婚的,既然她已经松了口,那我们的胜算又大了几分。” 听到他这样胸有成竹,她心里也不那么慌了。“可我怕到时候又要出什么意外,你可千万不能丢下我。”她伸出一根食指,用力地戳了戳他的心口。 他握住她的手,沉沉地说:“绝不会丢下你。”说着,他又将她揽进怀中,闭上眼深深地吻她,他温和辗转,柔情似水,直到她的心神都几近融化。 “不行了,谢迩。我真的……”她睁开眼,迷离地瞧着他,“快要饿死了。” …… 次日,他们刚刚起床梳洗完毕,就听见有人在楼下敲门。 奎得从卧室窗台边望下去,正在敲门的是一个穿着全套正装的绅士,前院的门前停了一辆黑色劳斯莱斯。 “谢迩,”她回过头唤他,“这是谁啊?你认识吗?” 谢迩在她身后探出身去瞧了瞧,“真是好事不登门,坏事传千里。”他拍了拍她的肩膀,“他是我爸的秘书。你在这儿待着,我去应付他。”说完在她额头亲了一下,便下了楼。 奎得在楼上瞧着谢迩打开门,与那人简单寒暄了几句,然后两人跨上门外的车。 她忐忑地猜想着他们的谈话内容,在心中列举了许多个可能性。她时不时看看时钟,紧张地坐立不安。 过了约摸半个小时,谢迩才下车。他站在车旁礼貌地与那人告别后回到屋里。 奎得小跑着下了楼,一路问着:“怎么样?他都对你说了什么?” 谢迩在楼下一把抱住她,“别跑那么快,小心。” 他让她在餐桌旁坐好,然后蹲在她身旁,拉着她的手,冷静地说:“现在事情有些棘手,奎得。” 第100章 抉择:殿下,请等等! “你说,我听着。”她沉住气,认真地看着他。 “其实也没什么,”谢迩将她的双手合在自己的掌中,“他来,无非还是有关于继承啊形象啊之类的事。” “他有提到你的婚姻吗?你父亲他……反对我们吗?”奎得皱着眉看着他,别的她都可以不管,但只要有人要把谢迩从她身边夺走简直就像要了她的命。 “你放心,没有。”他拍拍她的手背,摇了摇头,“他现在可能没空理会这件事了。他现在被一大堆人盯着,问他要继承人呢。” “不过,”谢迩接着说,“他也看到了新闻,这对王室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他拾起她的手放在唇上亲了亲,“他要我立刻回去,解释清楚这件事。” “你又要走吗?”奎得捏紧了他的手指,愕然瞧着他:“你上次回去经历了什么……我不许你回去。” “我没有答应他,”他站起来,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身旁,“既然我已经决意放弃继承王位,我就没必要回去。再说了,上次我已经跟他闹成那样,王室的那些破事又与我何干呢?” 奎得默然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她的双手下意识地叠着自己的衣角,折起来又放平,放平了又折起来。 谢迩伸过手去,轻柔地握住她的手,“没事的,我不去。” “谢迩,”她抬起头,认真地注视着他,“你要回去。” “为什么?”谢迩靠过去,搂着她的肩膀,“你别说气话,奎得。” “我没有说气话。”她深深地低着头,平心静气地说:“你应该回去,跟你父亲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一直躲着并不能解决问题。” “但是你也看到了,上一次我想要和他说清楚,结果呢?他像疯了一样。”他摇了摇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冷哼道:“我跟他没法沟通。” 奎得抬起手,理了理他的头发,又将他衬衣的领子仔细抚平。 “现在的王权,虽然并没有政治上的实权,但王室一向代表着国家的形象和根基,这些道理老百姓都懂,我不信你会不明白。”她略略歪着头,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地说:“你不用过于顾虑我的感受,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从我的角度来说,我是希望你什么都别管,但你内心真的毫无犹豫吗?” 谢迩别过脸,望向爬在窗台上的一株牵牛花,久久不语。 “不管你选择继承或放弃,现在都需要你回去亲自做出一个合理的安排。”奎得轻抚着他的脸颊,使他回过头来面对着自己,“国家大事我不懂,我也不知道王权更替会不会让政治局面产生动荡,但你心里肯定比我有数。” 谢迩伸出双手将她抱到自己的膝上,与她头靠着头,他们相拥着沉默了许久。 “没想到,你把我心里想的都猜中了。”他低垂着眼帘,叹息着说:“民权党和进步党一向水火不容,自从我妈去世之后,民权党就开始做出了反对我爸的态势。进步党作为现在的执政党,一直在努力维护我爸的王权。但是,现在发生的一系列事件都是进步党领袖——也就是现任首相一手策划实施的,他们腐败、贪婪,用慈善的外衣伪装自己。我爸与进步党,和我之间,是横亘着无法逾越的高墙的,我不可能向进步党低头,我也不能让王室就这么被推翻。这是我的底线,也是我的责任,这两者之间是相互矛盾的,我无法选择。” 他顿了顿,继续说:“继承人问题,又是另一个层面的事情。长子过世,唯一剩下的正统继承人只有我了,如果变更的话只得由旁支继承,如果不能做到充分的名正言顺,也会导致政治上的争论。” 他搂紧了奎得,沉声说:“王室与政党虽然从原则上来说是互不相关的,但我爸现在把整个政治局面搞得一团糟。他和进步党相互勾结,一个为钱一个为权,也活该要被人反对。” “你说了那么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奎得环抱着他的肩颈,柔声道:“我从小就只知道画画和做生意,不懂这些,所以我给不了你意见。但我觉得你应该好好考虑,你亲自出面也是有必要的,毕竟你是当事人之一。” “可我不能去呀,”谢迩摇晃了一下抱着她的手臂,他不无担忧地说:“我要是去了,你怎么办?要是我回不来怎么办?我们的婚约又怎么办?” 她痛苦地咬着下唇,皱着眉瞧着他。她搂紧了他的脖颈,轻柔地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然后沉沉地说:“你的心要是在我这儿,我们就永远在一起,谁也分不开我们。如果你决定不去,我就和你厮守着。如果你想回去,我也绝不拦着你。” 听着她的话,他感觉自己心烦意乱,“你这是在赶我走吗?”他沉声说。 奎得尚未回答,只听得门外有人敲门。 他们对视了一眼,站起来稍稍整理了一下,谢迩前去打开了门。 只见门外站着两男一女,问候道:“您好,冒昧打扰,您是叶尔南王子殿下?” 未等他们继续说下去,谢迩就不耐烦地抢先答道:“我不接受记者采访,请回。”随后便要关门。 “王子殿下,请等等!”有一双手用力顶住了门,大声说道:“我们只是想要问问您,在国家安定和放弃继承权之间您将如何选择?您真的忍心再让人民经受一遍三年前的劫难吗?” 第101章 王权:它啥都不是 “你说什么?”谢迩停下了关门的动作,诧异地瞧着那人。 “您应该记得,三年前因为王储突然去世,在继承问题上已经发生过一次冲突,民权党趁机想要推翻王权,而进步党采取了武力手段镇压,那次的流血冲突非常惨烈。这一次您还忍心再让历史重演吗?” 这句话,彻底提醒了谢迩。他深知,尽管自己背负的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王权之责,但民众的安定却与他息息相关。有些事,就算他不在乎,自然还有其他别有用心的人在乎。 他回头看了一眼奎得,奎得心领神会。 “进来。”她说。 “这是我太太——奎得。”谢迩介绍道。 奎得还是头一回听他对人这样介绍自己,心里一甜却又不露声色,大方地做出请坐的手势,请三人在餐桌旁落座。 “您好,夫人。”他们向奎得致意,三人全然不像之前那些蜂拥而至的记者们那么无礼,让奎得产生了些许好感。她向他们点了点头,在谢迩身边坐下来。 “很抱歉打扰你们,也感谢你们给我们采访的机会。”一名记者取出了笔记本和录音笔,问道:“请问你们介意吗?” 谢迩想了想,答道:“请便。” “谢谢。”那人说,“我们今天来,不是想问有关您和夫人之间的八卦,不瞒您说,我们是拉玛镇本地人,现在在首都的报社供职,这是我们的工作证。”他把工作证从桌上向谢迩递过来展示了一下,接着说:“其实我们很了解夫人的为人,夫人在生意场上一向重情重义,在业内的口碑也是数一数二的,我们坚信她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不堪的事情的。我们并不打算以此为题再做一次八卦,这种擦边我们不屑做,澄清更是火上浇油,所以我们不会就此再做报道,请你们放心。” 谢迩点了点头说:“很好,请叫我谢迩就好。” “也别叫我夫人,称呼我奎得就行了。”奎得说。 “……好,”那人答应着,拿起笔问道:“谢迩先生,今天清晨,国王发表了声明,公开宣布了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是您,但据我所知您早年就离开了王室,并表示过打算放弃王位,我们不知道您这次会怎么选择?” “声明?”奎得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想着,那岂不是板上钉钉,拒绝也不行了吗? “这是他单方面的声明,我并未同意过。”谢迩义正言辞地说道:“现在已经不是古代了,我是王子但我首先是个人,我有权利拒绝,这是人权。” “恕我直言,我还没听说过会有王储拒绝接受继承王权的,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您这么坚决呢?” “我只想做一个普通的人,过平凡的日子。我是画家,我的作品也还算值钱,我完全可以过衣食无忧的生活,皇宫的奢靡对我来说并没有吸引力。”他伸过手握住奎得的手说:“我父亲还剥夺了我自由恋爱结婚的权力,我愿意用王位来交换我太太。” 听到谢迩的话,三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由衷地说道:“没想到您和夫人的感情那么深厚。” “我已决意拒绝继承。”谢迩斩钉截铁地说。 “那么,如果国王同意你们的结合,您还会不会接受王位继承呢?” “不同意。”谢迩说。 “能说说为什么吗?” “我太太有事业,而且她很热爱自己的事业。”谢迩看了看奎得,继续说:“作为王室成员,是不允许经商的,这是为了防止利用王权扰乱市场秩序。因此我如果带着她回到王室,她就势必要放弃事业,这对我们来说都是得不偿失,因为我们都不在乎所谓的王室荣耀,我们只想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 奎得没想到他每一步都在为自己考虑,她感动地抬起头望着他坚定的侧脸。 “我承认,”他接着说:“我很自私,你们不必说王室职责是我与生俱来的,我的出生并不是我自己选择的,我被强行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现在想要选择自己的人生为什么不可以呢?而这个选择早在十几年前我就已经做好了,未曾更改过。” “那您不考虑您的选择对政局的影响吗?” “或许这就是我接下来必须要解决的事情。”他回头看着奎得说:“恐怕我得和那帮政客们好好聊一聊。” 奎得默默不语,她安静地坐在谢迩身边,用眼神鼓励着他。谢迩则对奎得点了点头,抓紧了她的手。 “那您解下来有什么计划吗?比如找谁谈,怎么谈?” “这得是一桩大工程了,”谢迩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和缓地说:“我知道王位问题不只是王室内部的问题,还得取得执政党和在野党的认可,不然就会有人借此挑起事端。我一定会想办法妥善处理好这件事的,具体的恕我不方便透露。” 记者们见已问得差不多了,便关上了录音笔,微笑着问道:“谢迩先生,奎得女士,我们看得出你们非常相爱,我们很好奇你们的经历,能简单说一说吗?” 谢迩瞧着奎得莞尔一笑,答道:“我们早在八九年前就认识了,我是她父亲的房客,她是我的学生,跟我学绘画。我们是去年冬天正式在一起的,期间我们都没有爱过别人,和其他人订婚完全是无稽之谈。” “没想到二位的感情这样历久弥新,那我们就祝你们百年好合。”记者们诚挚地笑着说。 送走了记者,奎得才松下一口气。她想起谢迩刚才的回答,忧虑地看向他。 “这么说,你是打算回去一趟吗?”她尽量使自己语气平和,不透露出半点忐忑。 “事情太突然了,我……”谢迩叹息着摇了摇头,紧抿着双唇欲言又止。 他的冷静和刚强,一向只在奎得面前才会卸下来。奎得知道,除非他面临难以抉择的事情,他绝不会这样犹豫。 她走过去抱住他,将头靠在他的胸前,柔声问:“你打算怎么办?” 他低下头亲吻她的头顶,紧紧地怀抱着她,“我这就去找裴迪,必须马上把这件事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