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夫人之农家贵妻》 001 穿越后的生活 当第一声鸡鸣响起,柳桥就从床上爬起,看着身处的房间,又一次失望,麻利地叠好被子穿好衣服就出了房间,先到厨房外的水井旁打水洗了脸漱了口,然后就赶紧进厨房准备早饭。 这时候,天才蒙蒙亮。 而今天,是她穿越之后的第十五天。 穿越的小说电视电影她看的不少,但是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整整半个月了,时间不长但是也不短,她已经能够适应这里陌生的一切,而且,也不得不适应。 总是要活下去的。 如今她除了名字没有变之外,其他一切都变了,不再是二十八岁的大龄剩女,而是一个七岁的小萝莉,还是一个童养媳! 原主柳桥原本是邻村柳家村的,爹柳河是一个穿州过省的货郎,娘张氏就生了她一个闺女,虽然原主不是儿子,但是柳河生性敦厚也没有重男轻女,对唯一的闺女极好,可是一年多前,柳河在一次沉船意外中死了,而张氏在丈夫死了之后两个月便改嫁了,将原主丢给大伯一家照顾。 大伯母黄氏是一个心胸狭隘之人,不愿意多养一个孩子,所以在得知林家村有一户姓易的外乡人想买一个童养媳冲喜,二话不说就以十两银子将侄女给卖过去了。 …… 柳桥收回思绪,淘米将粥煮上,然后开始着手煎药,半个多月前她的婆婆云氏病倒,直到现在还躺在床上。 易家是在五年前迁来林家村的,祖籍在南方,因为一次水灾家里的人除了云氏母子活下来之外,其他的都死了,云氏带着儿子易之云来北方寻亲,不过却没寻到,流落到了林家村,云氏不想再颠沛流离下去,就当了身上仅剩的一个祖传玉镯求了里正让他们母子在林家村落户。 落户之后,云氏开始以卖绣品为生,因为云氏的刺绣极好,拿到城里去卖很受欢迎,日子还算过得去,可云氏却一心想要儿子考科举,说这是亡夫的遗愿,所以在落户之后就将儿子送去学堂读书,三年前开始考童生试,可是一考三年,易之云都没有考过。 易家虽然落户但在林家村的人眼中还是外乡人,云氏又是寡妇,而且不像村里的女人一样本本分分地耕种为生而是卖绣品,就算她赚的再多日子过得再好也总有人说闲话,尤其是云氏让儿子去考科举之后,这些闲言碎语更是多了起来,不是说云氏不安分就是说他们易家的心都高到了天上去了。 庄户人家读书的本就少,就算有人上学堂的也只是多认识几个字罢了,而像易家这样一心一意要考科举的基本没有,若是易之云考过了,或许大家会说云氏命好,可是易之云一连三次落第,平时那些闲言碎语就更加难听了。 听着这些闲言碎语,加上希望又一次落空,云氏终于撑不住病倒了。 …… 眼见天都亮了,柳桥便端着洗漱水去云氏的房间。 易家很小,除了云氏所住的正房之外,也就只有两间厢房,一间是易之云的书房,另一间是易之云的卧房。 一年前易之云忽然得了急病,连郎中都说可能救不活了,云氏情急之下听了村里的一个老人说冲喜有效,就花了十两银子从柳家村买来了原主。 之后易之云果真好了。 云氏很高兴,对原主这个童养媳也算不错,因为两个孩子还小没有圆房,也为了督促易之云读书,让他搬到了书房去,将卧室给原主住。 至于原主究竟为何被她穿越了,柳桥到现在还弄不明白,原主也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娘,你起来了吗?”柳桥推开房门,就听见云氏闷声的咳嗽声,虽然只来了这里半个月,但是她看得出来云氏是很疼儿子,连咳嗽都害怕吵到儿子所以拿被子捂着脸。 “嗯……”云氏抬起头,虽然一脸的病态,可是容貌秀丽,气质温雅,绝不是一个农家妇人该有的。 柳桥想或许易家的家境真的不错,所以云氏才会这样希望儿子走科举的路子,将水盆放在床边,拧了条毛巾递给云氏,“娘,药快煎好了,我去看看。” “去吧。”云氏接过了毛巾道。 柳桥点头,转身回了厨房,这个时候粥和药都好了。 粥是白粥。 云氏病倒,易家唯一的经济来源没了,又要请医吃药,日常花销只能如此。 柳桥装了一碗白粥,尽量多舀了一些米粒,又将药汁倒到碗里,放在一个盘子上,端着去云氏的房间。 云氏已经洗漱完了。 “娘,先喝粥,然后再吃药吧。”柳桥将白粥端到云氏面前。 云氏接过了碗,看着她,“云儿吃了吗?” “待会就给送去。”柳桥道。 云氏点头,“快送去吧。” “嗯。”柳桥应道,随后又道:“娘,昨天小燕叫我今天上午和她一起去挖野菜,可以吗?” 云氏看着她,愧疚道:“是娘不好……让你受苦了。” “哪里。”柳桥笑道,“娘对我很好,我知道的。”易家对原主的确不错,比在大伯父家里好得多了。 “好孩子。”云氏笑道,“想去就去吧,不过要当心。” “我会的。”柳桥点头应道。 回了厨房之后看着锅里的白粥,想了想还是决定炒一小碟酸萝卜送粥,做好了之后装上了白粥一起送去给易之云。 和之前一样,门紧锁着。 据说他是在闭门思过。 柳桥敲了敲门,“早饭我放在门外了。”将木盘搁下,然后离开,对这小夫君她思想上实在无法接受。 上辈子当了一辈子的剩女,这辈子一开始就多了一个夫君,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穿越的福利。 回了厨房看着锅里基本只剩下粥水的白粥,不禁苦笑,“算了,就当尊老爱幼吧。”就着剩下的几块酸萝卜喝了一碗,然后就听到了有人在喊她。 “阿桥,你好了没有?” 柳桥赶忙去开门,“小燕来了。” 林小燕住在隔壁,比她年长两岁,原主被卖来之后村里的其他孩子都欺负她这个童养媳,只有林小燕对她好,她来了这半个月也得了她不少的帮助。 林小燕长相一般,但是笑容憨憨的让人看了就想亲近,“你没吃早饭吧?我还剩一个馒头,你吃吧。”说着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馒头递给柳桥。 柳桥心暖,“我早上煮了粥,刚刚吃了,你留着吧。” 林小燕的情况也不比原主好上多少,三年前林小燕的娘病死了,不久,他爹林贵就娶了后妻,后妻带来了一个儿子,性子尖酸刻薄的,虽不至于明着虐待林小燕,但暗地里折腾人的手段不断,谈不上善待,林贵倒是心疼闺女,可是一个大男人总是心疏又老实,那后娘王氏却是个泼辣的,一来二去便将这父女两人给死死吃住了。 林小燕说剩下一个馒头,恐怕是根本没吃专门留给她的。 “给你就拿着!”林小燕将馒头塞给她,“你煮的粥我还不知道吗?不就是喝点粥水!” 柳桥无奈,“你跟我进来!”说着拉着她进了院子往厨房而去,进了厨房之后,将那馒头掰开两半,再舀了一碗白粥,将大的那块给林小燕,“我们一人一半。” 林小燕看着碗里的白粥,露出了一个我就知道的神情,“好,一人一半。”不过却将两块馒头调转,“我吃这块就行了!” 柳桥只好道:“好,你快吃,我去看看娘。” 林小燕点头然后低下头喝粥。 柳桥拿着馒头离开了厨房,先到了易之云的门前,见门口的早饭还没端进去,就将馒头放在酸萝卜上面,又敲了敲门,“娘让我过来叫你吃早饭。” 屋内还是没声响。 不过柳桥知道里面的人已经醒了,只是不理人罢了,“快吃了吧,吃冷的容易生病,娘已经病了,家里不能再有人生病!” 然后转身去看云氏。 云氏已经喝完了粥吃了药。 柳桥收拾好碗筷,“娘,我和小燕出去了,会早点回来的。” “去吧。”云氏点头,“当心点。” “嗯。”柳桥端着东西出了正房,远远看着易之云房外的早饭已经没了,想来是端进去了,“别扭的小孩子。” 回了厨房,林小燕已经吃完了。 柳桥将东西收拾了一下,就提着篮子和她出了门。 林家村地势平坦,村子中也有山,但是大多不高,林小燕带柳桥去的就是位于村东的一个小山坡。 柳桥是孤儿,是在孤儿院中长大的,孤儿院虽然位于城郊,但是也算是城市,对于野菜,她只能依靠林小燕的讲解。 “入秋了,野菜也少了很多。” 将近中午,两人的篮子还没装满。 “秋天什么都萧条。”柳桥对于收获还算满意,不过心里还是担心着往后的日子,如今云氏病着,家里的存量也不知道能吃多久,她又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能够做的也就做做饭挖挖野菜这些,就算出去做工也没人相信,而云氏自来了林家村之后一条心地抚养儿子科考,有了余钱宁愿给儿子买书买纸笔也不肯买一亩田来耕种,现在连口粮也无法保证。 “也是。”林小燕附和道,“过些日子入冬了,别说野菜了,其他的蔬菜也都没了,能吃的只有腌菜了” 柳桥闻言一怔,“入冬之后就没有蔬菜?” “没。”林小燕道:“入冬下雪,菜就算种下了也会冻死,有钱的人家还可以在地窖里储存一些瓜果,青菜什么的也不好储存,就算存了吃着估计也不新鲜……” 柳桥越听眼睛越亮,一个解决眼前困难的点子在脑海中渐渐成型,“小燕,你想不想赚大钱?” “啊?”林小燕讶然。 ------题外话------ 新文新气象,求收藏,求v会员收藏! 002 赚钱大计 “借十斤黄豆?” 柳桥心里有了主意之后就拉着林小燕去了地里找到了正在下地的林贵,林贵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庄家汉子,人品和长相一样,老实和善,平时对云氏这对孤儿寡母也多有照顾,能帮的他都会伸手。 () “是不是易家嫂子想吃豆腐?如果是想吃豆腐我让小燕做点送去就是了!” 柳桥裂开嘴笑了:“不是,阿贵叔,我不是想做豆腐,而是想做豆芽。”黄豆在林家村是常种作物,林贵家也种了不少。 “豆芽?”林贵因常年下地而黝黑的脸庞当即满是疑惑,“啥豆芽?” 柳桥听了这话心里更加乐了,虽然原主的记忆中并没有关于豆芽的记忆,但是原主毕竟还小,如今林贵也不知晓豆芽,那就是说现在附近村镇没人做过豆芽,“阿贵叔先借给我,等我做出来之后再给阿贵叔看!” 没做出来之前不好解释。 林贵搔了搔头,“你想要我给你就是了,别用借的,十斤黄豆又不值什么钱!下午我装好了叫小燕送去给你!” “谢谢阿贵叔!”柳桥真心感谢,黄豆在这里是不值钱,市价不过一文钱一斤,“不过借是要借的,只是要等我赚了钱才能还给阿贵叔!对了,黄豆最好是最近收的!” “好!”林贵笑道,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当她小孩子玩闹。 说定了这事,柳桥就和林小燕回了村子。 “阿桥,那豆芽是啥玩意?”林小燕还是忍不住问道。 柳桥边走边说:“我以前听爹说过有一个南方的商人到北方做生意,他做生意的那个地方和我们这里一样,到了冬天蔬菜奇缺,那个商人就做起了豆芽,大赚了一笔!”此商人乃乔家的创业始祖——乔贵发。 “啊?”林小燕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至于豆芽是啥玩意,等我发出来就知道了。”柳桥抹了抹下巴,“不过这事我们要保密,否则传出去了那我们就不能做独家生意了!” 林小燕忙点头:“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不过……阿桥,那豆芽你会做吗?真的能做出来?真的能吃?味道能比得上蔬菜吗?” “一定比腌菜好就是了!”柳桥笑道:“至于做法,爹以前跟我说过,虽然我没做过,可是你也知道我娘病了大半个月了,若是再没有人赚钱,我们家恐怕冬天都熬不过去了!所以小燕,你一定要帮我!” 林小燕正色点头:“你放心,我一定帮你!” “谢谢你。”柳桥感激道,其实老天对她还算是不错,虽然穿成了农家童养媳,但是婆家非但没虐待她还对她很好,如今家境虽然困难,但是身边还有人全心全力地帮她,“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回了易家之后,柳桥先是去云氏房中告知一声自己回来了,再到易之云的房门前将早饭的碗筷收拾起来,然后就去厨房准备午饭,她没打算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云氏,一是还没成功没什么好说的,二是不想让云氏担心。 柳桥看着已经快到的米缸叹了口气,更加坚定要自力更生的念头! 林家村地处北方,水稻是不可能种的,但是镇上还是有米粮铺子的,白米的价格肯定比面粉要贵,不过易家是南方人,云氏平日的收入也算不错,所以一直都是以白米饭做主食。 淘米将饭煮上,只煮了云氏和易之云两个人的饭量,再拿出仅剩的一条腊肉切了一小碟放在饭上蒸,然后将挖来的新鲜野菜洗干净,待饭好了之后再清炒,就是今日午饭的主食。 将饭菜分两份装好,先送了一份去给易之云。 “午饭做好了,我放在门外。”敲了敲门,柳桥道:“现在天凉了,饭菜很容易冷掉,快点吃了吧。” 然后回厨房再给云氏送。 经过易之云房间的时候见门口的饭菜没了,不禁腹诽还算听话,“娘,午饭做好了。” 云氏坐在炕头,正低头绣着绣品。 “娘,你身体好没好。”柳桥蹙眉道,“郎中说要你好好休息的。” 云氏咳嗽了两声,“没事,又不用动,一样的坐着。” “可费神!”柳桥道,“娘的绣品是最好的,所以更加费神!” 云氏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失笑道:“好,不做了。”便将东西放在一旁。 柳桥如何看不出她只是说说,可如今也没有法子,根本问题不解决,她就不可能阻止云氏累自己,将饭菜放在小桌上端上炕,“娘先吃饭吧,免得凉了。” “嗯。”云氏点头,拿起筷子,“你呢?吃了吗?” 柳桥腼腆一笑:“娘,我不想吃米饭,下碗面好不好?” “好。”云氏笑道,“若是吃不惯米饭就下面吧,面……你会做吗?” 柳桥点头。 “那去吧。”云氏道,“烧火的时候当心点,别又弄伤手了。” 柳桥想起自己才来的时候的种种状况,笑道:“我会的,娘快吃饭吧,我等会儿再过来收拾。” 说完便离开。 回了厨房,易家主食虽然是白米,但是面粉还是备了一些的,取了面粉做面疙瘩汤,说会做面条那是骗人的,连原主也不会,她这个后来的如何会?上辈子生活在南方,根本没机会接触这技术活。 面疙瘩汤也还是在孤儿院的时候一位保育员妈妈教的,后来上班之后也自己也做过几次,当然现在做的一定没有上辈子的好,没好的配料,只能有几条野菜也几块酸萝卜,味道勉勉强强能入口。 填饱了肚子之后,回去云氏那里收拾碗筷,“娘若是不累不如出房门散散步,现在天气正好。” 云氏想了想,“也好。” “那我将东西放回厨房再来陪娘……” “不用了。”云氏摇头,“我能自己走动。” “可是……” “去吧。”云氏道。 柳桥来了半个月也摸清了云氏的脾气,当她决定了一件事谁也改变不了也不允许别人来改变,只好道:“那娘小心一点。” 估计她也是去看易之云。 这对母子…… 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而以她的年纪和身份也不能说太多。 端着碗筷出了房间又到易之云的房前将空了的碗筷一并收拾了回厨房,清洗干净之后再将剩下的野菜收拾干净等晚上用,然后悄悄地去了看了云氏,果然看见云氏站在儿子的门口,神情凄苦。 003 云氏动怒了 云氏在门口站了将近一刻钟才离开,一句话也没跟易之云说。 柳桥叹了口气,望子成龙对一个母亲来说并不能说错,只是云氏的心愿……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是有些难实现,不过,只要不放弃总会有希望的! 看着云氏黯然离去的背影,她握着拳头,此时心里除了要自力更生改善家境之外,还多了一个责任,实现云氏的心愿,至少让易之云过了这个童生试! 上辈子她曾经无数次暗暗祈祷过若是她有家人一定会尽一切能力来保护他们,让他们过的很好! 如今愿望实现了,她一定不会辜负! “阿桥!”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柳桥暂且收起思绪转身去开门,正是林小燕,她手里除了提着一个麻袋之外,还提着一个篮子。 “我来!”柳桥忙伸手帮忙。 两人合力将东西弄进了院子,关上了门,林小燕才舒了口气,指着麻袋笑道:“阿桥,黄豆我给你拿来了!还有……”蹲下身子掀开了该在篮子上面的麻布,篮子里面竟然放着七八个鸡蛋,还有一块肉骨头,四只大萝卜,最底下则是半篮子的新鲜芥菜,还有一块用布包着的东西。 “这是……”柳桥讶然。 林小燕提起篮子,“给你的!” “小燕,这……”柳桥不能接受,“我不能要!”借黄豆是没办法,可是这些东西她不能要,先不说林小燕家里的环境也不算好,就算她家不缺这些东西还有那王氏在,若是被她知道了恐怕会闹翻天的! “你放心,我娘不知道!”林小燕保证道,“前些时候农忙,我爹去里正家帮了好几天的忙,里正就送了我爹一篮子的鸡蛋和好几块肉骨头,拿出这些娘看不出来的,至于这些萝卜还有芥菜都是我种的,娘从来不去菜园子,更不会发现的!” “可是……” “是我爹嘱咐我送来的!”林小燕认真道,“易家婶子病了好些时候需要好好补补身子,你就收下的,我是趁着我娘出去串门子才偷偷拿过来的,若还要拿回去娘一定会发现的,还有,这里还有几块豆腐,是我中午刚刚做的!我爹还以为你借黄豆是想吃豆腐!” 柳桥心里动容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小燕……” “收下吧!”林小燕板起脸,“你若是不收下我爹骂我我也不理你了!” 柳桥想了想,“好,那我就收下了!”先不说云氏和易之云的确需要补补身子,她也不想辜负林小燕父女的一切心意,再者,易家的生活方式也是时候该变变了! “这才对嘛!”柳桥笑道,“我帮你拿到厨房!” 柳桥也提起那十斤黄豆跟上去。 林小燕将篮子放下就迫不及待地问道:“阿桥,黄豆我给你拿来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做?” “现在!”柳桥笑道。 林小燕眼睛一亮,“怎么做?” “先捡黄豆!”柳桥那盘子取出了大约两斤多的量,“要发出好的豆芽,每颗黄豆都要饱满,色泽鲜艳,就像这颗!” 林小燕点头,“我帮你!” “好!” 两人忙活了打半个时辰,将盘子里的黄豆都捡了一遍,林贵种庄稼的确有一手,盘子里的黄豆不能用的就只有一小撮。 “然后怎么做?”林小燕看着捡好的黄豆道。 柳桥道:“然后浸泡三个时辰!”也就是六个小时。 上辈子在孤儿院的时候,保育员妈妈为了丰富他们这些孤儿的生活,培养他们的动手能力,所以手把手地教了他们发豆芽,虽然当时是用绿豆,但是程序基本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在这里绿豆比黄豆稀少,也贵多了。 之后离开孤儿院,她也时常自己做豆芽来吃,既健康也回忆幼时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 “浸泡的水不能太多,刚刚没过黄豆就可以了……”柳桥一边泡着豆芽一边仔细地给林小燕讲解。 林小燕听的很认真。 “行了!”柳桥拍拍手,“等三个时辰之后再将黄豆沥干!” “那我三个时辰之后再……” “小燕,你这个死丫头死哪去了!”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道尖锐的怒骂声。 林小燕脸色一僵,“我娘叫我,我先回去了!” “嗯。”柳桥点头。 “这些鸡蛋可以先放着,但是肉骨头一定要快吃了!”林小燕叮嘱道,“现在虽然入秋了,但是放久了还是会坏的,给易家婶子炖个汤吧!” “谢谢你小燕。”柳桥真诚感激道。 林小燕板着脸,“下次再说谢我就恼了!” “好。”柳桥笑道。 林小燕憨憨一笑,转身赶紧回去。 柳桥送林小燕离开之后回到厨房,看着浸泡在桶里的两斤黄豆,心里默祷,一定要成功!这样不仅可以解决眼前的困局,还可以帮的上小燕! 当天晚上,柳桥将那块肉骨头和豆腐炖了汤,做了米饭,再将剩下的野菜给炒了,云氏看了豆腐和骨头,当即皱起了眉头。 “是阿贵叔让小燕送来的。”柳桥解释道,“小燕说是里正送给阿贵叔的,除了这些,还有十个鸡蛋,阿贵叔说里正送了很多,所以就给我们一些,小燕还送了四只萝卜和一些芥菜,是她自己种……” “啪!”云氏重重地拍了桌子,病态的面容满是怒意,“谁让你收下的!?” 柳桥心里叹息,她就知道云氏会生气,站直身子一脸认真地道:“阿桥知道没先问过娘就收下这些东西不对,可是这些东西是阿贵叔和小燕的一片心意,若是我们不收岂不是辜负了他们?娘,我们收下的不仅仅是这些东西,还有他们的善心和人情。” 易家之所以五年都无法融入林家村,除了这个时代是排外之外,还有就是云氏没有入乡随俗,云氏一直独来独往,就算是平日帮了她不少忙的林贵,她也是极为的冷漠,而且事后总是想办法偿还林贵,大多是给予金钱,对待村里的其他人更是如同陌生人。 易家的生活方式本就是异类,云氏又这样,就更是异类。 而异类最终往往只有两个结果,一是同化了众人,二是被视为非我族类被众人孤立驱逐,显然易家现在是第二种! 她既然要在易家安身立命就不能任由易家继续这样被孤立。 004 王氏找上门了 “你既然懂这是要欠人情的为何还要收下?!”云氏怒意不减,“我们易家是缺了你吃的还是让你受了天大的苦楚了?!” 柳桥一听当即知道云氏是动了真火了,“娘……”她也不敢将话说的太成熟,小心翼翼地拉着云氏的衣摆,“我爹在的时候常常跟我说要与人为善,娘,我知道阿贵叔和小燕是真心对我们好的,我若是不要不是太伤人心了?娘,阿桥不是贪这些吃食,只是不想伤了小燕和阿贵叔的好心……” 云氏看了她惶惶恐恐的模样,脸上的怒色消了一些,郑重其事地道:“阿桥,娘知道你不是贪图这点东西,但是你还小,很多事情都还不懂!欠了别人的人情是要还的!” “那就还就是了,人活在世上谁能不欠任何人情的?再说了,阿贵叔和小燕又不是恶人,难道他们将来还会挟恩图报不成?”柳桥眼睛顿时一亮认真道。 云氏一愣,然后眯起了眼睛,“阿桥,这些话谁教你的?” “我爹。”柳桥直接推给了死人。 云氏显然不信,“你爹?” 柳桥认真点头:“我爹常说出门在外靠的就是朋友!而能够称得上是朋友的,就一定不会挟恩图报,人家既然付出了真心,若是我们不要,或者是不想欠人人情就不要,就是我们的错!娘,我和娘是女子,所以就算没有朋友也不要紧,可是夫君不是,他要顶起易家的门户,更要走科举的路子,若是我们连村子里面的邻里都这样防着,将来还有谁愿意跟夫君来往?” 云氏的脸色顿时变了。 柳桥见状就知道自己掐中了要害了,云氏心里没有什么是比儿子重要的,她攥着衣角,低头腼腆道:“我来的时候大伯父家的堂妹说……说童养媳是给人欺负的……婆婆也不会真的当童养媳是媳妇,不但每天都要打三顿,还不给饭吃……可是……”抬起头,认真道:“娘对阿桥很好,现在娘病了,阿桥要好好照顾娘,好好照顾这个家!爹说过人要知恩图报,娘对阿桥有……再……再生之恩……阿桥若是不报恩那就像爹所说的连猪狗都不如了!阿桥没有其他的本事,只能做这些。” 云氏还是盯着她,眼神复杂。 “娘……”柳桥明亮的眸子泛起了惶恐,“阿桥真的错了?娘,阿桥小不懂事,若是阿桥的想法错了,娘尽管罚阿桥,这些东西……阿桥立即拿去还给小燕,阿桥以后一定不会再胡来……”说着,便慌慌张张地动手去端那锅肉骨头炖豆腐。 “好了。”云氏终于开口制止了她,叹息道:“这一次就算了,只是下次若是再有这些事情你一定要先问过我!阿桥,你还小,很多事情不懂。” “嗯!”柳桥重重点头,“阿桥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要改变一个人的想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不过看云氏如今的态度应该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 “吃饭吧。”云氏道。 柳桥点头坐了下来,这顿饭可以说是她来了之后吃的最好也是最安心开心的一顿,晚饭之后,云氏又喝了药就睡下了。 柳桥为了防止她夜里起来偷偷地做绣品,撒娇似的将她的绣篮给拿到了自己的房间去,然后简单梳洗了一番之后就回了房间,不过也不敢睡死,只是在床上睁着眼睛躺着,等时间到。 月上中天,村子里响起了二更的更声,柳桥当即从床上爬起,小声出了房间,而这时候敲门声也响起了。 是林小燕来了。 黄豆泡了三个时辰之后吸了水更加饱满了,柳桥将黄豆沥干水分,分别放在了两个筛子上,“……筛子下面先铺一块湿布,再放上黄豆,要尽量让大部分的黄豆尽可能地接触到空气,分两个筛子会好些,黄豆上面一定要盖一块厚点的布,最好是棉布,不能见光,不然发出来的豆芽就会变成绿色,不好吃……”柳桥一边做着一边道:“……现在天气凉了,每天只要淋一次水就够了,这样估计七八天之后就能收获了!” 林小燕听的无比仔细,待柳桥完成最后一道工序,才舒了口气,憨憨笑道:“小桥,你懂的真多!” “那是因为我爹是货郎经常四处去。”柳桥微笑道。 林小燕沉默半晌,“若是我爹也能这样就好了。” “若是我爹能像阿贵叔一样就更好。”柳桥伤感道,“这样他还活着。”她明白林小燕这话的意思,林贵虽然老实,可是太老实了让林小燕受了王氏许多的欺负! 林小燕知道自己勾起了柳桥的伤心事,握住她的手:“阿桥,你也别伤心,我爹说亲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一直保佑着我们!” “嗯!”柳桥点头,坚定道:“一切都会好的,我们都会好的!” 豆芽在第三天就开始陆陆续续地破出芽儿了,林小燕看着那破出来的白嫩芽儿,非常欣喜,“阿桥你看,真的出来了!白嫩白嫩的真好看!” “等过几日芽儿再长一些,更加好看。”柳桥笑道,犹记得当日第一次发豆芽的时候也觉得那简直是艺术品!“不过做来吃更好,就算是清炒味道也极好,用辣椒,葱姜……”话还未没说完就被这样的一句话给打断了。 “易家的不要脸贱人给老娘出来!” 柳桥认得声音的主人,是林小燕的后娘王氏,难道是昨天林小燕偷偷给她鸡蛋和肉的事情被王氏知道了? 林小燕脸色也不好,“阿桥,我出去看看!” “一起出去吧。”柳桥正色道,若是王氏知道了,恐怕有的闹了,这一次是她大意了! 开了门,就看见王氏双手叉腰地站在门口,一副兴师问罪的泼妇模样。 ------题外话------ 收藏一个呗! 005 撒泼谁不会? “娘,你怎么来了?!”林小燕见王氏一副要耍泼的模样当即冲了出去,“是找我吗?我这就回去!” 她也担心是不是之前送东西的事情被王氏知道了。 王氏却一把推开了林小燕,“吃里扒外的赔钱货,给我滚一边去,待会子再收拾你!” “娘……”林小燕脸色顿时白了。 王氏不理她,径自对站在门口的柳桥声音尖刻地怒喝,“臭丫头,快叫云氏那个不要脸的贱人出来!” 柳桥眸子渐凉,“我娘病了,阿贵婶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就行了。” “跟你说?”王氏尖刻嘲笑,“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自然不是东西。”柳桥镇定道,“我是易家的媳妇,如今我娘病了,夫君是男人也不方便来跟阿贵婶往来,所以,阿贵婶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就好!” “易家媳妇?”王氏怒火更浓,指着柳桥刻薄地怒骂:“就你一个用十两银子买来的赔钱货易家也认作媳妇?难怪易家的婆娘会这么下作,难怪易家的小崽子怎么考也考不上!” “阿贵婶子!”柳桥沉下了声音,“我们易家虽然孤儿寡母无依无靠,但是也容不得别人如此侮辱,你若是再继续侮辱我娘,我就去找里正评评理!” “娘!”林小燕也忍不住上前,“易家婶子好好的你怎么能够这样说她?!我知道我这几日经常往阿桥这里跑你不高兴,但这是我的错,和阿桥和易家婶子没有关系,你不要再……” “闭嘴小贱货!”王氏顿时火冒三丈,扬手打了林小燕一个耳光,“我还没有跟你算账你竟敢说老娘的不是!” “小燕!”柳桥当即上前扶起了被打的踉跄不稳的林小燕。 王氏这一巴掌可是用了狠劲,将林小燕打的耳朵嗡嗡作响。 柳桥看着她越发难看的脸色,心里也窝火了,“阿贵婶子,你不要太过分了!” 王氏顿时喷火,“老娘教训这个小贱货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贱货?”柳桥冷笑,“阿贵婶子忘了小燕是你的女儿,是阿贵叔唯一的血脉吗?小燕在你的眼中是小贱货,那阿贵叔,你的丈夫又是什么?他的女儿是小贱货,那他是不是老贱货?!还有林家的族人,林家的祖先,他们又是什么?!” 王氏眼睛瞪的更铜铃似的,脸色憋的一片通红,“你——” “婶子带着儿子嫁入阿贵叔家,阿贵叔将你的儿子当做亲生儿子养,得到的回报就是在你的心里,他的女儿林小燕成了小贱货,他成了老贱货?连带着他的族人祖先都要受你的侮辱?!”柳桥字字见血。 “阿贵家的,你这太过分了!” “是啊,后娘虽然不比亲娘,但是也不会一口一个小贱货的。” “平时小燕对你也是孝顺,你怎么能够这样?” 村子的屋子都是挨着的,王氏方才的那一句大骂早就将附近的邻里都给喊出来了,起先自然是看热闹,不过柳桥一句林家的族人,这些看热闹的也就不得不开口了。 这里是林家村,姓林的都是一个族的,拜同一个祖先。 王氏看了一圈周围的人,脸更是狰狞,目光化作了刀子直直剐向了柳桥,扬手冲向柳桥,“你——” “怎么?婶子还想动手不成?”柳桥一边扶着林小燕一边盯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瞳紧紧地盯着她,硬是将她给盯的僵住了脚步,随后转向一旁看热闹的,神情恳切,“诸位婶子,阿桥年纪小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阿贵婶子,还请诸位婶子替阿桥做主!娘病着,家里面没有大人,诸位婶子都是阿桥的长辈,还请诸位婶子帮帮阿桥,阿桥真的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阿贵婶子,让她一上门就骂贱人贱货!我们易家虽是孤儿寡母,但都是清清白白做人的,今天阿贵婶子这么一骂,我们来日还怎么做人?!”转过视线看着王氏,红了眼睛,声音哽咽:“阿贵婶子,你是想逼死我们吗?” “娘……”林小燕也嚷了出声,眼睛里俨然是泪水,“我惹你生气了你罚就是了,怎么能够这样……这样……” 小贱货? 这是骂那些不清不白的女子的话,她竟然拿来骂她! “哎,后娘终究不是亲娘。” “就算不是亲娘也不该狠毒到这个地步!” “对,这小贱货骂的……老婆子这么大年纪也就听过用来骂那些不干净地方的狐狸精的!” “这阿贵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娶了这么个婆娘!” “还带着一个拖油瓶……” 王氏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颤着手指着柳桥,“清清白白?你们易家清清白白!?我呸!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平日你们易家的婆娘就妖妖娆娆的勾引我家阿贵,让他为你们易家做牛做马!连带这个小……赔钱货也跟着……” “王氏!”柳桥怒声打断了她的话,小脸冰冷冰冷的,“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说我娘勾引谁了?!” 王氏面色一僵,明显是被柳桥的话给震了震,不过很快便又横上了,在她的眼中柳桥不过是一个小丫头,“勾引谁你们不知道吗?平日我家阿贵给了你们多少好处,若不是易家婆娘勾引,阿贵怎么会鬼迷心窍上杆子帮你们?” 柳桥眸子一沉,松开了搀扶林小燕的手,大步走到王氏面前然后下了狠劲一把将王氏给推到了,然后扑上去双脚跪在她的身子,动手一巴掌一巴掌地甩着王氏耳光子,嘴里还不忘怒斥:“你说谁勾引了?我让你说,让你说!” 众人惊呆了。 林小燕瞪大了眼睛。 连被推到打着的王氏也呆住了,忘了反击。 “我娘清清白白是你可以侮辱的吗?勾引?你才去勾引别人!你不让我们活,你也别想活!” 她以为王氏是为了林小燕送来的那些东西来骂几句的,不想她竟然如此恶毒,今日她若是忍下了,那明日易家在林家村就更加没有立足之地! “放开我,松手!小贱货你松手!”王氏也回过神来了,动手反抗。 柳桥年纪虽小,但是此时王氏倒在地上被她摁着,还是处于优势,又俨然一副拼命的阵势,气势上更是压过了王氏,所以王氏想翻盘没这么容易,“你不让我们易家活,我也不让你活!我们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垫背,王氏,我们就算死也要拉着你垫背!” 一边哭骂着一边厮打着。 “哎呀,快快!”一旁的人终于回过神来上前拉柳桥,不过也废了好一会儿劲才将歇斯底里的柳桥给拉起了。 王氏终于爬起身来,一身狼狈,脸颊红肿,还添了几条爪痕,“我不活了!不活了——” “我不活了!不活了!”柳桥也扑通坐在地上,哭着嚷了起来,比王氏还要大还要响亮也还要难过。 王氏愣了愣。 柳桥一边哭着心里一边冷笑,耍泼,谁不会?她是孩子,更加有耍泼的权力,今日她不让王氏脱层皮她就不叫柳桥! 005 拉下水 “你——你——”王氏愣怔过后,顿时气的心肝脾肺肾都疼起来了,脸色涨红,浑身颤抖地指着柳桥,“你这个不要脸……” “不活了!我不活了!”柳桥不等她说完便厉声盖过了她的话,然后一把拉住身边的一个妇人,痛诉道:“桂花婶子,你帮帮阿桥吧!她要逼死阿桥,她要逼死我们易家!” 那被柳桥点名的妇人脸色顿时变幻莫测,方才指责王氏她也长了口,但是这时候要让她做主,她却语窒了,“这个……那个……” 柳桥见状心里不禁抬起,她很清楚云氏平日和村里的女眷虽然没有结怨,但是云氏的生活方式也让人觉得高傲,所以现在才会连一个出来说句维护的话的人都没有,她也清楚方才这些人指责王氏不是帮云氏,“桂花婶子,她说阿贵叔平日帮我们忙就是我娘勾引的,可是阿贵叔他也经常帮别人的忙啊?桂花婶子,前些时候农忙你不也去叫阿贵叔帮忙了吗?难道也是你勾引了阿贵叔的?” “你胡说!”桂花婶子那圆圆的脸顿时黑了,一把甩开了柳桥的手。 柳桥转移目标看向旁边一个年轻的女人,“阿旺嫂子,阿贵叔难道没有帮过你们家吗?” 那年轻的女人顿时白了脸。 柳桥转向王氏,“阿贵叔是好人,村里面几乎每一户人家都找他帮过忙,就连里正家也找过了,为什么就我娘一个人勾引阿贵叔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都很难看。 柳桥咬着牙压下了心里的愧疚,今日要解决这件事就只能如此,她是孩子,她的诉求不会有人理会,但是若是将所有人都拉下水了那就不一定了!“自从我来了易家之后,每个月,我娘只会出门两次,都是去城里买绣品,其他的时间都是呆在家里,怎么勾引人了?没错,夏天下雨我们家的瓦顶坏了是阿贵叔修的,半个月前我娘病了,是阿贵叔帮我去请了郎中的,平时夫君去城里买笔墨也是坐阿贵叔的牛车,可是每一次,我娘都给阿贵叔报酬,而每一次小燕都在场!这就算勾引了?那你就没有请过除了阿贵叔之外的人帮忙?你就没有坐过别人的车?你也勾引了别人了?!” “你这个小贱货——”王氏要疯了,伸直了手直扑柳桥,像是要吃人似的。 而这时,不待柳桥反应,便有一个人跑出来挡住了王氏,这个冲出来撞她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面色发白的林小燕。 林小燕比柳桥大两岁,平时经常干活的,力气自然比柳桥要大,王氏被这么一撞,狠狠地摔在地上,撑着地面的双掌都划破了皮了。 “你这个小贱货,你竟敢推老娘!” “我推你怎么了!?”林小燕红着眼吼了出声,这一吼让柳桥停下了叫喊,也惊了周围所有人,林小燕性子一向听话乖巧,如今这模样自然吓了人一跳,“你嫁给我爹的第二天我就叫你娘,我孝顺你,听你的话,你不是我亲娘,但是我还是将你当成亲娘一样!可是你……你怎么可以……你不喜欢我,你骂我都没关系,我不是你生的,你不喜欢我是我做得不够好,可是爹他对你不好吗?!你怎么可以这样污蔑爹!易家婶子勾引爹?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 阿桥说的没错,爹每一次帮易家做事,易家婶子都给爹报酬,而且每一次我都在场,易家婶子连单独见过爹都没有,你怎么可以这样污蔑他!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爹经常帮人,村里里面谁没有让爹帮过?你常说帮人是积福……可是你……娘,你这不仅仅是要逼死易家婶子,更是要逼死爹啊!爹在村里面是最老实的,所有人都知道的,你怎么能够……怎么能够……你这样让爹以后还怎么做人!” 王氏被林小燕的发飙给惊了惊,不过很快又横上了,从地上爬起便对着林小燕发飙,“你这个小贱货还有脸说!若不是你经常往易家跑,易家那贱货有机会勾引你爹吗?!孝顺我?听我的话?把我当成亲娘!?我呸,面上笑心肝黑的贱货,你不就是让你爹被易家那贱货勾引了好赶我走吗?!” 林小燕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来了。 柳桥抹了眼泪站起身来,冷着脸盯着王氏:“你说我娘勾引阿贵叔,那你拿出证据来了!若是你拿不出证据来,那就算告到了县老爷那里我也一定会为我娘讨回公道,让县老爷还我娘清白!我娘是寡妇,寡妇的名节比什么都重要,我年纪虽然小但是也知道污蔑被人名节是大罪!你若是拿不出证据,那你就等着挨板子吃牢饭!”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柳桥喝道,“你都要我们的命了,我还怕什么?!走!现在就走!我们进城,去敲鼓鸣冤!就算是死我们易家的女人也都要死的清清白白!” “我打死你这个小贱货!”王氏真的疯了,抡起拳头便要动手。 “你想要打死人!”这时候,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扫帚,使劲地往王氏身上打去。 “谁打我!谁打我——”王氏狼狈躲避,在看清来人之后顿时怒骂道:“死老婆子,你竟敢打我!” “老婆子有什么不敢!”老妇人一手撑着扫把一手叉腰,布满皱纹的脸上严肃无比,“老婆子今日就要打死你这个长舌妇狠毒妇!” “奶,你当心点!”方才那被唤作阿旺嫂子的年轻女子立即上前拦住老人。 柳桥也上前,止住的泪水又一涌而出,不过这次没有歇斯底里,而是委屈伤心地看着老妇人,“阿旺奶奶,你帮帮阿桥吧,阿桥求你了,阿桥求你了!” 拉阿旺嫂子下水就是为了引来阿旺奶奶。 若说整个林家村谁会愿意帮她们,数来数去恐怕就只有这个老人了! 当日云氏给出主意买媳妇冲喜的老人就是她,许是原主是因为她的注意买来的,所以这一年来她对原主也是亲近, 更重要的是,阿旺奶奶也是年轻守寡,一个人带大儿子,后来儿子媳妇也早死,她又一个人带大孙子,孤儿寡妇的苦楚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阿旺奶奶,我娘清清白白的守寡,含辛茹苦抚养夫君,不能就这样让人毁了清誉啊!阿旺奶奶,你救救我娘,救救我们易家吧!” 007 不是当了寡妇就只能让人欺负的! “阿桥妹子你别急,大伙儿都在,会给你主持公道的!”阿旺嫂子不待太婆婆开口便先一步道,她不太愿意太婆婆卷进这件事,方才她是有和其他人指责王氏,可那是大家说她也说罢了,现在要做这个出头鸟,她还真的不愿意惹这个麻烦!“奶,你也别急,许是阿贵婶子误会了……” “误会?!”阿旺奶奶沉着一张老脸怒道,“事关女子名节,这样的事情可以误会吗?!” “奶……”阿旺嫂子遭了无妄之灾,顿时脸色不好。 柳桥趁热打铁,“奶奶,你要为我娘做主!” “你放心,有老婆子在,我看谁敢做这种缺德事!”阿旺奶奶抚了抚柳桥的头,然后黑着脸瞪着王氏,“阿贵家的,你说云氏勾引你家阿贵,证据呢?!” 王氏脸一阵红一阵白,身子如秋风中的落叶一般摇曳着,“你……” “我怎么了?”阿旺奶奶声如洪钟,“老婆子不能管你了吗?!我告诉你王氏,阿贵的爹娘早逝,但是还有族中的其他长辈在!论辈分,你还得叫老婆子一声婶子!你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云氏勾引阿贵?!” “她就是勾引阿贵了!如果她没有,那她怎么不敢出来!”王氏牙一咬,又横了起来,“她就是心有鬼才躲着不敢出来!” “阿旺奶奶……”柳桥当即哭诉道,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阿旺奶奶,我娘吃药睡下了,她病了半个月了,到现在都不能下床,若是这件事被她知道了……她的病情一定会……阿旺奶奶,娘若是出事了,阿桥也不活了!” “她分明是……” “阿贵家的你给我闭嘴!”阿旺奶奶喝道,“云氏的性子虽然高傲一些,但是她绝对不会做出这等下作之事!阿贵是你男人,他的个性怎么样你不知道吗?你现在没有证据就在这里大吵大嚷的,丢的是阿贵的人,害的也是阿贵!” “若不是云氏那个贱货勾引阿贵,阿贵怎么会偷偷给她拿东西!”王氏分毫不让,她自然知道若是今日她不整死云氏倒霉的人就是她,“说什么阿贵帮忙有给报酬,如果真的是这样清清白白的,怎么还让阿贵偷偷给她送东西!” 柳桥闻言心中一沉。 刘小燕脸色更白。 阿旺奶奶却冷笑:“阿贵给云氏拿了什么东西了?!”她是真的不信云氏会做这些事情,不是多信云氏的人格,而是以云氏那高傲的性子就算勾引人也不可能勾引阿贵!当然,这些话她不能说出来。 “你说三日前你爹是不是偷偷让你装了十斤黄豆拿来给云氏!”王氏指着林小燕喝道。 林小燕瞪大了眼睛,已然无法说出话来。 “十斤黄豆?”阿旺奶奶脸色更黑了,不敢置信地道:“你就是因为阿贵给了云氏十斤黄豆就认定云氏勾引阿贵?!” 在场的人也纷纷露出惊愕的神色,她们还以为真的有什么事情,没想到起因就是十斤黄豆。 柳桥眸底也是闪过了惊愕,不是林小燕送来的那篮子菜而是因为那十斤黄豆?“……阿旺奶奶,都是阿桥不好,是阿桥想阿贵叔借十斤黄豆的!娘病了半个月不能做绣活,阿桥不能给人做工赚钱,所以才想跟小燕学做豆腐帮补家用,都是阿桥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向阿贵叔借黄豆的!阿旺奶奶,是我害了娘……” 阿旺奶奶胸口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就是因为十斤黄豆你就这样将人往死里逼!王氏,你嫁给阿贵已经三年了,你到底有没有将阿贵当做你的丈夫!十斤黄豆……十斤黄豆值几个钱?!这村子里谁就没有向谁家借过东西的?难道都勾引人了?!” 王氏仍咬着牙坚持道:“如果不是云氏那贱货勾引,阿贵怎么会……” “是我将黄豆借给阿桥的,是我向爹要黄豆的,是我将黄豆拿给阿桥的……是我让爹不要告诉你的,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给的,一定会生气,所以我才让爹不要告诉你……”刘小燕颤抖着声音道,眼睛几乎空洞了,“你就因为十斤黄豆就不信爹……就这样污蔑爹……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说着,便动手抽自己嘴巴,“我害了爹,害了阿桥,害了易家婶子……” “小燕!”柳桥一惊,忙上前阻止她,心中顿时被愧疚笼罩,“不是你的错,是我不该向你借的,是我的错!” 两个孩子争相认错,场面顿时一阵心酸。 “就因为十斤黄豆你就闹成这样子,阿贵家的,你真的太过分了!” “枉阿贵对你一条心,你居然这样给他泼脏水!” “村里头就属阿贵老实了,怎么会做那些事情?” “阿贵就是太老实了才会纵得你这样!” “阿旺婶子说的对,易家嫂子虽然性子高傲了一些,但是绝对不会做那些不要脸的事情的!” “如果找人帮帮忙,借借东西就是勾引人,那以后谁还敢出门了?” “不出门也会被人泼脏水,易家嫂子一年到头都不出门的还不是被人污蔑?” “污人名节就是要人家的命啊!” “你们——你们——”王氏没想到最后的结果会这样,云氏那个贱货不是和村里面的人不好吗?为什么现在都帮着她?“你们等着!等着云氏那个贱货将你们的男人都勾了魂去,我看你们哪里哭去!下作的寡妇还学人当贞洁烈女,我呸!” “你还敢说!”阿旺奶奶抡起扫帚就打向王氏,“王氏,污人名节尤其是寡妇的名节这是会遭报应的!老天还没给你报应,老婆子就先教训教训你!” “住手,你住手!”王氏一边喊着一边躲避。 阿旺奶奶一刻也没停手。 “你们等着!等着!”王氏逃离了阿旺奶奶的攻击范围,搁下了这句狠话之后便狼狈地逃了。 阿旺奶奶拄着扫帚喘着气。 “奶……”阿旺嫂子赶忙上前搀扶,脸上有些不高兴,还是不愿意让太婆婆搀和这件事。 柳桥也上前,“阿旺奶奶。” 阿旺奶奶喘匀了气,对她点了点头,然后睁着一双浑浊的老眼看向周围的人,“老婆子知道你们不喜欢云氏,老婆子有时候也不喜欢她高傲的性子,觉得她看不起我们庄户人家,但是老婆子相信她是清清白白的,老婆子当了大半辈子的寡妇,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就算我们不惹事情也会有是非上门,但是老婆子告诉你们,云氏若是真的做错了什么事情,老婆子第一个不放过她,可若是有人往她身上泼脏水,老婆子豁出去这幅老骨头也不会让她好过!不是当了寡妇就只能让人欺负的!” ------题外话------ 求收藏啊,怎么没人收藏呢? 008 砸她?! 不是当了寡妇就只能让人欺负的! 这场勾引风波最终以阿旺奶奶这句话落下了帷幕,至少明面上这件事是结束了,但是柳乔知道,后续的麻烦仍是会有。 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之内,蜚短流长肯定少不了的。 她必须加快让易家在林家村树立威望的脚步,同时,也要反省自己!这次风波若是她小心一些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看热闹的人散了,阿旺奶奶安抚了她几句也在阿旺嫂子的搀扶之下回了家,至于王氏,早已经将门户紧闭了,躲起来了。 最后,就剩下柳桥和林小燕了。 林小燕的脸色还是很糟糕。 看她这样子,柳桥心里更加愧疚,“小燕,对不起。” “又不关你的事!”林小燕苍白着脸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是我向你借黄豆的……” “不!”林小燕摇头,羞愤难当,“其实……她不是第一次说易家婶子……只是都是在家里说的,我以为她只是说说……她是故意的!她……我去找爹!”说完转身就走。 “小燕!” 林小燕转过身,“阿桥,你不要管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她根本就……就没将我们当成一家人!这一次……我……我绝对不会再……”狠话还是没能说出,“你回去照顾易家婶子吧,我去找爹!” 柳桥没能阻止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阻止,“对不起。”呆站了半晌,方才转身回去,关了门之后直接去了云氏的房间。 一进房间,就见云氏坐在床边,脸色严肃,刚刚外面吵的这么厉害,她不可能听不到。 柳桥吸了一口气上前,“娘,对不起。” 是她大意了,她该承担一切后果。 云氏却没有动怒,只是严肃地看着她,半晌后叹息道:“阿桥,你现在明白了吧。” 柳桥抬头,神色惊讶,她已经做好了承受云氏怒火的准备。 “娘不是不想与人为善,也不真的怕欠人人情,而是不得不这样!”云氏认真道,语重心长,“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也知道你一心想为我们好,可是阿桥,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懂,这世上,人言可畏!” 柳桥沉思会儿,“阿桥错了。” 这一次她是错了,可是,她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易家若是不改变,终有一日会无法在林家村立足! 可是现在这些话不能说。 云氏叹了口气,真的没打算对她发火的样子,“好了,知道错就行了!”随后挥手让她过来。 柳桥上前。 “看看,哭的满脸都是。”云氏取了手帕替她擦着脸,方才她没出去但是外面的动静都听的一清二楚,起初她的确生气,但是这孩子如此维护自己,她还能如何气下去?“你的胆子也真大,竟然动手打人!” “她该打!”柳桥仰头道,咬牙切齿! 云氏无奈,“以后不要再这样了,王氏再可恨也是大人,你终究是孩子,你打她不但吃亏,也连累自己怀了名声!” “我没吃亏。”柳桥道。 云氏又叹了口气,“以前怎么就没看出你这孩子的性子如此的倔!” “娘……” “好了。”云氏收回了手帕,然后从炕头取了一个匣子,匣子里面放着一些碎银还有铜钱,云氏数出了二十文钱,用粗线串好递给柳桥,“等一下找个机会将这钱给小燕,买黄豆的钱。” “娘……”多加了一倍了。 “还有,娘虽然病着,但是还不到要你去赚钱的地步。”云氏板起了脸,“以后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柳桥接过了铜钱,认真道:“娘,既然黄豆买了,不如就让我试试吧,你放心,这一次我会小心,不会再给娘惹麻烦的。” 云氏沉下了声音,“我说了家里还不到……” “阿桥只是想帮忙。”柳桥抢话道,“阿桥想照顾娘,想让家里好起来,娘,阿桥也是易家的人,应该进一分力的!” 云氏定定地看着她,最终败在了她的坚持之上,“既然都买回来了,你就试试吧,家里没有磨……” “娘,我不是要做豆腐。”柳桥道。 云氏一愣,“那你要黄豆来做什么?” “做豆芽!”柳桥笑道。 “豆芽?”云氏蹙眉,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但最后也没问,“你想做就做吧。” 柳桥知道云氏只是将这事当做她小孩子的玩意,并未放在心上,她也没打算解释,想解释恐怕也解释不清楚,不过她的这份纵容让她的心暖融融的,上前偎依在她的怀中,低声道:“娘,谢谢你。” 来了这里半个月,她第一次有归属感。 前些时候她虽然一直努力融入新的人生,接受新的家人,她孝顺云氏,照顾她,对她好,可是总是隔着什么,这一次,她以为云氏会震怒,甚至可能将她赶出家门,可是她没有。 她的宽容,纵容,融化了她心中最后的一层隔阂。 从今往后,她会好好地当林家村易家的童养媳柳桥,这里,就是她的新人生! …… 不久,隔壁林贵家里传来了争吵声。 林贵的怒吼,王氏的尖叫,摔摔打打的声音,吵断断续续地持续到了傍晚,然后才彻底停了。 而期间,竟然没有人前去相劝。 恐怕也是被那勾引的罪名吓到了。 柳桥一直注意着隔壁的动静,虽然林小燕走的时候看似是要整治王氏的,可王氏那性子她真的担心林贵压不住。 现在吵架停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柳桥匆忙做了晚饭,打算给云氏和易之云送去晚饭之后去看看情况,将晚饭搁在易之云的门口,如常地开口提醒:“晚饭我放在门……” 门忽然开了。 柳桥抬头看着门口站着的人,一个俊秀的少年,眉宇之间和云氏有五分相似,可是此时脸色却如笼罩着一层乌云一般,阴沉阴沉的,目光似刀子一般。 “你……” 这是她穿越之后第一次见到易之云。 可没等她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眼前的少年便弯下腰端起了那晚饭,然后,用力将托盘连同上面的饭菜一同往她身上砸…… 009 易之云 柳桥不及闪避,木质的托盘将她砸的生疼,让她连连推了好几步,差一点摔在地上。 米饭,青菜,还有一碗芥菜汤全都撒在了她的身上。 柳桥缓过神来,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一片狼藉,然后抬头正视着眼前的阴沉少年,静默半刻,然后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少年脸上的阴沉更浓,仿佛酝酿着狂风暴雨一般。 “娘病了,家里的开销能省就省,今晚上我只做了三个人的饭菜,你砸了这份,就只能饿着肚子到明天!”柳桥定睛地看着他,声音平稳地道,她没有生气,可是,也无法平静,她是一直将他当成孩子,可是并不代表她赞同孩子就可以任意妄为! 生气吗? 可生气了就可以动手?! “谁让你去要别人的东西!”易之云咬牙切齿地挤出了这句话,“我们易家饿着你了吗?!你若是不想待在易家,滚就是!谁让你给娘惹麻烦,让娘受委屈!” “让娘受委屈?”柳桥取出了怀中的手绢,一边低头清理身上的粘着的饭菜一边笑道:“你觉得你有资格说这句话吗?” 少年阴沉的脸顿时狰狞。 “你若真的心疼娘,当时就不会躲在这里当缩头乌龟。”柳桥没有怪他明明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没有出来,可是,她不接受他的指责,她是有错,可是,他易之云还真的没有资格来指责她。 “你——” “怎么?”柳桥看着他踏出的脚,“想打我?” 易之云顿时了脚步,不过脸更加的扭曲。 “如果不打的话,我还有去给娘送晚饭。”柳桥正色道,“今晚上你的晚饭没了,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你就先试试饿其体肤吧。”然后,转身离开。 “你站住!”易之云怒喝道。 柳桥停下脚步转过身,“娘病着不能做绣活,家里的开销能减就减,所以以后的柴火我打算自己去山上砍,过冬的柴火也要准备,接下来我会很忙很忙,没空伺候你!以后你的一日三餐我不会给你送,你若是想吃的话就自己去厨房端,还有,你房里的马桶自己倒,易之云,闭门思过不是当大少爷!” 易之云双眼瞪的更铜铃似的,既是震怒也是震惊。 “当然,你可以去跟娘告状。”柳桥笑了笑,“但是若是那样,你更没有资格在我面前耍威风!” 易之云的脸都青了。 “落第了又如何?你如今才几岁?不过才考了三次而已,有人的考了一辈子都没考上,人家若是像你这样受不了打击,不是早就死了八百遍了?”柳桥讥讽道,“你知道娘的病为什么一直不好吗?不仅仅是因为失望,更是因为担心你!你自己闭门思过倒是清净了,你可想过娘?你躲在房里,娘有多担心?”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易之云一圈击在了门框上,竟是将门框给击裂了。 柳桥好笑,“我是没有资格,可我的话究竟是对是错,你的书读的比我多,你应该比我清楚,今晚上没饭吃了,你且饿着肚子好好想想吧!易之云,娘是在乎你有没有考上,但是更在乎你是否安好。” 说完转身便离开,将气的脸色铁青浑身颤抖的易之云撇下不管。 没错,这小子是惹到她了。 她将他当成孩子一样看待,的那是也并不意味着她就会任由着他欺辱! 更何况,易家要自立起来,还是得靠他易之云! …… 云氏有没有听到她跟易之云的争执柳桥并不清楚,不过云氏一直没有表示,她想就算她知道了也应当对她所说的话没意见。 当天晚上她找了机会去想去小燕家看看,不过在门口徘徊了好些时候,又没有听到里面有什么大的动静,便又回来了。 这个时候她的确不方便去她们家。 原本打算第二日找个机会看看情况,不想一大早林小燕便来了,和昨日的惨白模样不一样,今早她精神爽朗,若不是脸上还有着昨日被王氏打巴掌的痕迹,恐怕谁也无法相信昨日竟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小燕,昨天没事吧?”柳桥不禁心惊。 “没事!”林小燕拉住了柳桥的手,笑的眉飞色舞的,“阿桥,她走了!她被爹赶回娘家了!阿桥,以后再也……再也不会有人……”笑容渐渐成了哽咽,“阿桥,我好高兴……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我还是高兴……阿桥,你不知道,我不喜欢她,很不喜欢!我不想叫她娘,我的娘只有一个……” 柳桥愣怔了许久,王氏被赶回娘家了? 林小燕见她呆呆的样子,“阿桥,你是不是觉得我心肠恶毒?” “不!”柳桥忙回过神来,“怎么会!?” 林小燕的亲娘死的时候她已经懂事了,而她爹娶王氏的时候恐怕她还没从失去亲娘的悲痛中走出。 面对一个陌生的女人占了她娘的位子,占了她娘的一切,而她还要叫那个女人当娘…… 这对一个失去亲娘的孩子来说是极为痛苦的事情,可是她懂事,听话,所以,接受了,不过并不代表她心里好过。 “小燕,你娘不会怪你的。” 这话彻底仿佛说中了林小燕心中的死穴,“阿桥……阿桥……” “没事了。”柳桥抱着她,让她尽情的哭。 前方,易之云大步走来,手里提着一个桶,马桶,脸色比马桶里面的东西还要臭,他见了这边的情况之后,停了一下脚步,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将马桶提到了茅房,回来经过这边的时候又盯着她,飞了一阵冷刀子,再往厨房去。 柳桥翻了翻白眼。 尚且听话,只是脾气臭了点,现在恐怕是记仇了!不过他能知错就改,也算是有可塑性! 010 阴阳怪气的易之云 “我爹让我来道歉的。 ()”林小燕发泄过后就说起了今日的来意,“他本来是想亲自来跟易家婶子道歉的,不过又怕再给易家婶子麻烦,所以只让我过来!不过你们放心,我爹说了以后若是村里有谁敢污蔑易家婶子,他一定不会罢休,就算告到里正那里也一定不会让易家婶子的清誉受损的!” “我相信你们。”柳桥点头道,“而且这件事也不全是你们的错,我也有……” “阿桥!”林小燕阻止了她的话,“我昨天说了这件事和你没关系,都是那个人自己想法不干净!”语气里是明显的厌恶。 柳桥道:“没事了,她走了就没事了。” 林小燕闻言神色黯淡了一些,“可爹也没说休了她……” “身为女儿竟然盼着父亲休妻,你还真有孝心!”一道冷冷的话传了过来,打断了林小燕的话。 林小燕脸色顿时一白。 柳桥的脸顿时一沉,“大少爷,自己的事情还没有顾好还是不要管别人太多事!” “这句话你自己也好好记住!”易之云冷笑道,十三岁的少年此刻俨然冰冷的卫道士,“别忘了你可是我易家的童养媳,若是被人知道你怂恿林小燕让他爹休妻,让易家丢脸,到时候别怪我先休了你!” “你……” “阿桥,你们别吵了!”林小燕可不想好姐妹因为自己的事情而出事,易家对阿桥是很好,可是童养媳还是比不上真正的娶进门的媳妇!“我要说的事情都说完了,易家婶子那里你替我跟她说一声吧,我就不去了,我先回去了!” “等等!”柳桥拦住她,然后从怀中取出了云氏给的那二十文钱,“这是娘给你的,买黄豆的钱!” “这……这我不能要!” “拿着吧。”柳桥将钱塞到了她的手里,“你也知道我娘的性子,你若是不收我娘会骂我的!” “可是……” “你们说完了没有!”易之云又横插一脚,“我饿了!给我做早饭!” 柳桥转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欠教训的臭小子,她这半个月真的是白对他好了!“你先收下吧,若是你觉得心里不舒服,那过几日等豆芽出来了,你帮我一起拿到城里去卖!” 话说到了这份上,林小燕也只好收下了,“好,等豆芽出来了我帮你!”然后看向易之云,“易家大哥,阿桥很好,你不要怪她,一切都是我的错!” “哼!”易之云冷哼一声。 “小燕你先回去吧!”柳桥不愿意让林小燕受易之云的气,昨日的事情她已然是对不住她了。 半推半送地将林小燕送走之后,柳桥盯着易之云,“大少爷,你想干什么?” “我饿了,给我做早饭!”易之云横着道。 柳桥窝火,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点头:“好!” 她是心理年龄二十八岁的成年人,不会跟一个十来岁的小毛头计较! 易之云一直盯着她,少年本该明亮璀璨的眼睛在这一刻竟然显得有些暗沉,幽深,似乎还带着探究和疑惑。 早饭还是白粥,不过和过去半个月不一样的是今天易家的一家三口人一起用了这顿早饭。 云氏很高兴,连脸色也好了许多。 柳桥收拾了东西之后就离开了正房,将空间留给这对母子,去给豆芽浇水之后,便将厨房仅剩的米粉找了出来,将刘小燕送的大萝卜切丝,再配上剩下的那半截腊肉,做萝卜糕。 一个时辰之后,萝卜糕蒸熟了,切块之后再用油煎上,取了碟子装了一碟,放进篮子里面,盖上干净的白布,然后提着出门。 “你去哪里!?” 还没开门,身后便传来了易之云的声音。 柳桥转身,“去阿旺奶奶家。” “去做什么?”易之云走过来,脸色不善,“手里提着什么?!”说着去掀上面盖着的白布,见了里面的东西轻蔑道:“什么鬼东西!” 柳桥道,“萝卜糕,用萝卜丝和米粉腊肉蒸成再煎出来的糕点,昨天阿旺奶奶帮了我们,我去道谢。” “道谢?”少年冷笑,颇有几分孤傲之气。 柳桥没心情跟他斗嘴,“是,厨房里还有,你如果想吃的话就去厨房,不过别吃完了,今天娘不需要喝药,所以我打算中午就吃萝卜糕。” “你的主意还真多!”少年冷冷讥讽,似已有所指,然后,甩手离去。 柳桥真的懒得跟他计较,盖上了篮子便开门出门去,去阿旺奶奶家道谢是其一,不过更重要的还是另外一个目的! 她得给她的豆芽生意找更好的销售渠道! …… 阿旺奶奶家离易家的宅子不远,走了半刻钟就到了,这时候村里的男人都下地去了,女人一般都在家里干家务活,一些清闲的便聚在一起聊着天,因为昨天壮举,柳桥一路走来受了不少注目礼。 “阿旺奶奶在家吗?” 敲了院子的门,便喊道。 不久,有人来开门,正是阿旺嫂子。 “阿旺嫂子。”柳桥抬头喊人。 阿旺嫂子见了她明显脸色不好,不过还是客客气气,“阿桥啊,怎么来了?” “我来找阿旺奶奶。”柳桥就当没看见她脸上的不高兴。 阿旺嫂子还没开口,里面就传来了阿旺奶奶的健朗的声音,“阿桥来了啊,快进来吧!” “进来吧。”阿旺嫂子有些不情不愿地让人进来,然后对阿旺奶奶道:“奶,我去忙了。” “去吧去吧。” “阿旺奶奶。”柳桥进门,便见阿旺奶奶精神不错地在院子里晾晒着什么东西,见她提着东西,笑问道:“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谢礼。”柳桥笑道。 “谢礼?” “嗯。”柳桥点头,“我娘让我拿过来的。” 阿旺奶奶却笑了,“真的是你娘让你拿来的?” “当然!”柳桥应道。 阿旺奶奶笑了笑,“来,进屋让老婆子看看。” 柳桥跟着她进了正房,将篮子放在桌子上,掀开白布将萝卜糕拿出,“这是萝卜糕,用米磨粉配上萝卜丝和腊肉蒸好再煎出来的南方糕点,奶奶尝尝!” “南方糕点?”阿旺奶奶看着那叠萝卜糕,“对了,易家是从南方来了!好,我尝尝。” “家里也没有别的东西,我娘就教我做了这款点心,让我送来给阿旺奶奶当谢礼。”柳桥笑道。 阿旺奶奶尝了一块,“没想到老婆子这辈子还能吃到南方的点心,味道不错,阿桥啊,昨天你娘可骂你了?” “没。”柳桥摇头,“娘教了阿桥一些道理,但是没骂。” “呵呵……”阿旺奶奶笑了出声,“你这丫头精!易家娶了你是福气!” 柳桥腼腆地笑了笑。 “阿贵家的那个被阿贵给撵回娘家了,这回阿贵倒是硬气了一回!”阿旺奶奶叹气道,“说起来你这阿贵叔也是可怜,年纪轻轻的就没了爹娘,后来好不容易娶了一房媳妇,可没几年也没了,原来也不该娶这个王氏的,可是谁又想……哎,我对你说这些干什么?” 柳桥眉梢微挑,听出了一些内情,不过也没有问出口,“阿旺奶奶喜欢这糕吗?” “不错。”阿旺奶奶点头,“听说南方人精细,看这糕就像!” “那阿桥以后经常做给你吃。”柳桥笑道。 阿旺奶奶眯着眼笑眯眯地看着她,她是庄户人家,但也活了大半辈子,自然看出了一些端倪,“你这丫头又在想什么?” 柳桥也没掩盖,大方地将心思泄露在神情上,“没什么,只是有件事想求阿旺奶奶,不,是阿旺大哥帮帮忙!” ------题外话------ 继续求收藏!收藏啦! 011 销售渠道 林旺是阿旺奶奶唯一的孙子,三岁那年父母因为一次意外没了,由阿旺奶奶一手养大,半年前娶了阿旺嫂子,借着阿旺嫂子娘家的门路,在城里谋了一份差事,在城里最大的酒楼金玉满堂里当跑堂活计。 豆芽散卖是其中一个销售渠道,但是柳桥更希望做专供。 这样客源稳定之外还能更好的实现她之后的计划! “奶奶,阿旺大哥在城里的酒楼做活,能不能帮阿桥搭一搭门路?” 阿旺奶奶敛去了笑容,严肃地看着她,“什么门路?”小小娃子,要什么门路? “其实阿桥跟阿贵叔借黄豆不是用来学做豆腐的,而是试着发豆芽。”柳桥正色道,“我是想等豆芽出来之后让阿旺大哥帮忙拿去给酒楼的掌管尝尝,看看他们有没有兴趣进货!” 阿旺奶奶眼底的严肃消了,换上了疑惑和惊讶,“豆芽?啥豆芽?也是你娘教你的南方的东西?” “不是我娘教的,是我爹走货的时候学到教给我的。”柳桥道,“豆芽就是用黄豆浸泡水发出来的芽儿,当做蔬菜吃!” “这东西能当菜吃?”阿旺奶奶惊诧,“老婆子活了几十年还没听说过哩。” “豆芽还要几天才出来,等出来之后,我拿一些给奶奶看看?”柳桥道,“若是奶奶吃着好,就帮帮我?” 阿旺奶奶看着她讨好的模样笑了,抬手敲了她的额头,“你这丫头真精,好,等你将东西做出来若是个好的,奶奶就让阿旺帮你!” 柳桥笑眯眯地道谢了,又和她说了好一会子话才离开。 她一走,阿旺嫂子便过来了,“奶……” “好了。”阿旺奶奶不等她说完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你的那些话老婆子昨晚上就已经听的耳朵都长茧了,阿旺媳妇啊,老婆子知道你不喜欢云氏,也不喜欢阿桥这孩子,可是这人啊,还是和善点好,都是邻里邻居的,阿奶老了,不能让你们靠一辈子,易家的那小子老婆子看得出来将来会是个出息的,老婆子现在帮着他们,将来他们也能帮着看护你和阿旺!” 阿旺嫂子撇了撇嘴,虽没有反驳,但是明显不以为然,一个考了三次都落榜的人还有什么大出息? 阿旺奶奶岂能看不出来,叹了口气,“你们就等着看吧,这易家啊,终归不会一辈子都是庄户人家的!” 她这辈子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但是也活了几十年,这双眼睛是不会看错人的! …… 离开阿旺奶奶家的时候,柳桥又绕去了桂花婶子家里,易家没有田产,云氏和易之云也不可能自己上山去砍柴火,所以易家日常所需的柴火就是从桂花婶子家买的。 每月卖给易家柴火赚的钱虽然不是很多但是也不少,柳桥这么一推当然会让她不满意,即使是家里困难也无法阻挡这些不满意滋生,不过在经过了昨日的事情之后,桂花婶子的不满就转嫁到了王氏身上。 这也是她昨日拉上桂花婶子下水的目的之一。 柳桥的借口便是易家不想让人像误会林贵一样误会桂花婶子的男人,桂花婶子说,以后可以由她送柴火去易家。 柳桥说,黄豆也是小燕送来的。 于是,买卖结束了,怨气转到了王氏身上。 …… 王氏被赶回娘家了,事后,里正兼族长林家声也狠狠地骂了林贵一顿,说他平日太纵着王氏才让她这样无法无天。 这态度也算是帮着云氏。 当然,也不是真的想帮云氏,而是不能让林贵背上这个污名,理由呢,在林家村,林贵是最老实也是最好用的,只要有事情帮忙叫上他,他准儿到,而且还免费帮工,活干的还很好,而叫他叫的最多的正是里正家。 若是林贵因为这件事而有所避讳,以后不帮忙了,那他可就损失大了! 林家声是个精明的人,对他来说有便宜不贪那是傻子,而且,王氏平时嚣张,对林贵去他家帮忙经常不满,还时常在他家婆娘面前指桑骂槐的,他自然也是不喜,所以衡量再三,他绝对站在易家这一边。 虽然他也不喜易家和云氏。 教训安抚过了林贵之后,他还专程上易家门,以里正的身份郑重其事地表示绝对不会允许村里有人败坏别人的名声,让云氏安心养病就是,还说等王氏回来,族里一定狠狠的教训她! 这对易家来说也算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至少有了林家声的这番表态,以后林家村不会有人借着这件事找云氏的麻烦。 …… 日子回归平静。 柳桥每日除了照看豆芽和料理一日三餐之后,便是去山上砍柴火,当然以她现在的年纪这项任务是很艰巨的,不过还是咬着牙忍下来了。 林小燕得知之后坚持要帮忙。 易之云结束了闭门思过,除了有些阴阳怪气爱对她放冷刀子之外,倒也没有给她惹什么麻烦。 一晃,四天过去了。 这时候,豆芽长成了。 “阿桥,是不是成功了?!”林小燕拉着柳桥紧张地问道。 柳桥心情也是大好,四个大筛子中的豆芽都发的很好,根茎饱满,长短适中,“嗯,成功了!” “太好了!”林小燕惊喜道,“阿桥,明日,明日正好是墟日,我们拿着进城卖!两斤的豆芽豆芽就发了这么多……阿桥,这里的豆芽恐怕有十几斤了!” 柳桥点头,前几日她将原来的两个筛子换成了四个大的,粗量估计应该有十来斤,她记得以前一斤黄豆最佳状态之下能够发出七八斤豆芽的,现在这样也算是产量不错,她看向兴奋中的林小燕,眯眼笑道:“要不中午我们先尝尝鲜?” 林小燕还没回答,门口便传来了一道冷冷的声音,“尝鲜?也不怕毒死!” 不用猜,说这话的人正是易家大少爷易之云。 “大少爷,你如果怕死不吃就是了!”柳桥扫向他,不冷不热地回击道,真没看出来这小子竟是个小肚鸡肠的,好几天了都没给她好脸色看! 林小燕见状忙道:“易家大哥,阿桥不是……” “快晌午了还不做饭去!饿着了娘我为你是问!”易之云没等林小燕说完便冷冷道,然后甩手离开。 柳桥咬牙。 “阿桥?” 柳桥吸了口气,平复心情,“没事!” 她是成年人,不跟小孩子计较! 012 豆芽引发的危机 不管易之云如何阴阳怪气,柳桥还是自己做自己的,炒豆芽尝尝鲜。 在没有肉的情况之下,只能素炒,干煸豆芽。 这道菜的做法不难,花时也不多,柳桥先将黄豆芽去根部,用清水洗净,再将干辣椒花椒葱姜等配料切末,便可下锅,先将花椒用油炸出香味,再加入干辣椒爆香,放入姜末,然后加入黄豆芽,翻炒至大约八成熟的时候加适量的酱油、盐和少许醋,快速翻炒几下,最后撒下葱花,便可上碟。 不过一刻多钟,一叠色香味俱全的干煸豆芽便出炉了。 柳桥先尝了一口,这菜以前她也做过许多次,穿越之后再做味道还算不错,“小燕尝尝?” “好。”林小燕也没有顾忌易之云那句小心毒死你,拿了筷子便尝了起来,尝的很认真,待将口中的食物都咽下之后方才开口,“清脆爽口而且不腻,阿桥,真没想到这豆芽真的可以吃!而且味道还不错!” “才不错啊?”柳桥板着脸,仿佛不满意。 林小燕噗嗤一笑,“不是不错,是很好吃!很好吃!” “这还差不错!”柳桥笑道,“这豆芽不仅仅是蔬菜,还带有要用的功能,能降逆止呕、化痰止咳、清热利湿,不过脾虚的人却不能多吃,我记得我爹曾经说过从前这豆芽用来入药的。” 传说战国时期就有黄豆芽,当时称为“黄卷”,当时主要做为药用。 “阿桥你懂的还真多。”林小燕憨笑道。 柳桥心里叹息,多活了一辈子呗,“小燕,这叠干煸豆芽你拿回去和阿贵叔一起尝尝吧,我娘吃不得辣。” “好!”林小燕也没客气,拿了篮子装了便走。 林小燕刚走,易之云又跑来了,黑着脸,“午饭还没做好?” “马上就做。”柳桥没好气地道,现在离平日用午饭的时辰还有大半个时辰,他分明是在找茬,“不过米缸快每米了,今天我们吃炒面如何?这两天我才跟小燕学了做面条!” 易之云一听脸色更不好了,“你是在说我们家坐食山空吗?” “大少爷如果非得这么说我也没办法。”柳桥懒得跟他争辩,她可以肯定这小子是在叛逆期,所以多说无益,“厨房油烟大,你还是先走吧,免得待会儿娘闻到你身上有油烟味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 “哼!”易之云冷哼一声,拂的一声甩了衣袖离去。 柳桥只当没看见,开始和面擀面条,大半个时辰之后,一盘黄豆芽炒面和一锅豆芽汤便好了。 当她将两样东西端到了正房之时,易之云的脸黑的像锅底,随即暴怒:“你让我们吃这个鬼东西?!” “云儿,你这是做什么?”不待柳桥反应,云氏便开口训斥,“我常教你男子当沉稳从容,喜怒不行于色,你这心性将来如何在官场生存?” 柳桥听了这话不禁蹙起了眉头,云氏希冀未免太大太远了,不是她瞧不起易之云也不是算定了他考不上,只是云氏这般态度可不像是望子成龙这般简单!这期望还有这教导,分明是大家族培养继承人的方式。 易家,从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 “孩儿知错。”易之云对柳桥是阴阳怪气没有好脸色,不过在云氏面前却是百分百的好儿子,当然了,认错的同时还不让向柳桥放冷刀子。 柳桥望向他,目光却是审视。 易之云眼眸顿时一眯。 柳桥没有退让。 易之云怒色再起。 云氏自然看到了两人对峙的情况,声音也有了怒意,“你们这是……”不过话并未说完便断了,看了看眼前的两人,分明是孩子,最后叹了口气,“好了,吃饭吧,阿桥,你给娘说说这用来炒面的是什么?” “娘,这东西根本便没有人吃过,我们怎么可以……” “谁说没人吃过的?”柳桥打断了易之云的话,看向云氏,“娘,这就是豆芽,绝对可以吃的!娘若是不信我可以先尝!” “这就是你说的豆芽?”云氏微笑道。 柳桥点头,“嗯,两斤黄豆发了十几斤豆芽,都在厨房里放着,我打算明日拿到城里去卖!” “卖?有人敢吃吗?”易之云又冷冷开口。 柳桥瞪了他一眼,然后看向云氏,眼睛明亮,“娘,你也不信我?” “娘,不能吃!”易之云阻拦,似乎真的担心有毒。 “没事。”云氏却道,“既然是阿桥做出来的,有什么不可以吃的?” “娘……” “云儿。”云氏认真地看着儿子,“阿桥和我们是一家人,难道会害我们不成?” 易之云咬了咬牙,“我没说她害我们,可是她才几岁?怎么知道这东西能吃?她说是他爹从南方学来的,我们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话一说完,他便变了脸色。 而云氏也是如此。 “娘……”易之云面色稍露不安,“孩儿不是……” “我说了阿桥做的就不会有问题!”云氏声音沉了下来,“你如果不吃那就不要吃了!” 易之云没敢继续反驳,低下了头,“娘你别生气,我吃,我吃就是了。” “这么勉强还吃什么?!”云氏厉色道,“回你的书房去!” 易之云抬眸,脸色已然很难看了,似乎是羞愤也似乎是难过又似乎是不甘,他望着云氏半晌,然后低头,“是。” 随即,狠狠地扫了一眼柳桥,方才离开。 柳桥被这一眼看的背脊一凉,这几次易之云经常飞冷刀子,但是却没多少杀伤力,但是这一眼却不一样,就像是真的想杀了她一般。 这顿饭吃的如同嚼蜡。 倒是最后云氏说了一句:“这东西炒面味道不错,不过这汤倒是有些清寡,但也算是特别,你既然想拿去卖,就去吧。” 柳桥深深地看了神色不佳的云氏一眼,没有多说,“嗯。” 这对母子来林家村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易家,究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 柳桥第一次感觉到了危机感。 不仅仅是易之云的那一眼,更是因为她对这个家一无所知,她已然决定要在易家安生立命,可是却发现她对这个安身立命的家一无所知,而且看样子这对母子也没打算告诉她! 013 自立自强 对于易家的过去,柳桥必定是要了解清楚的,但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不仅仅是她的年纪,更是她在这个家还没有说话权! 云氏对她好,可是也改变不了她是易家买来的童养媳,还不能算是值得信任的真正家人。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自立自强,当强大到成为这个家不可缺少的一人,更甚者成为一个即便离开了夫家也能够活下去而且活的好好的女子,那易家的秘密对她来说便不再重要了! 理清了思绪,柳桥便将午饭的风波暂且放下,不过当事人都没有放下,当天晚上易之云虽然出门用晚饭,饭桌上也没出现豆芽,但是他仍脸色不好,而云氏也很沉默,这顿饭吃的比午饭更加的难受。 好不容易用完了晚膳,柳桥赶紧收拾完便溜了,一是不想搀和他们母子之间的事情,二是她另有要事要做。 回了厨房之后,便又做了一道干煸豆芽和豆芽炒面,不多,每份一小碟,在装了一小撮新鲜豆芽,然后提着去阿旺奶奶家。 林旺平时在酒楼做活,一个月又三天的假期,而每次回来都会选择在赶集日,这样他便可以帮着家里赶集,不管是买东西还是卖东西,都方便。 “阿旺奶奶,阿旺大哥,阿旺嫂子。”柳桥进门叫人,此时,他们一家人正用完了晚饭,碗筷还没收拾。 林旺今年还不到二十,许是一段时间不下地的关系,皮肤有些白,又年轻,看上去也算是个英俊的小伙子,在见了柳桥来了之后,忙起身,微笑道:“阿桥妹子来了。” 一旁阿旺嫂子见了脸色顿时一沉,不过因为烛火不甚明亮的关系,林旺家的其他两个成员没有发现。 因为孙子回来,阿旺奶奶心情很不错,“阿桥来了。”见她提着篮子,又笑着问道:“又给阿旺奶奶送点心来了?” “是可以吃的,不过不是点心。”柳桥将篮子放下,一边将里面的东西拿出一边道:“奶奶还记得几天前我跟你说的事不?” 阿旺奶奶愣了会儿方才想起,“那事啊。”又看向她桌面上的东西,“这就是你所说的黄豆芽?” 柳桥点头,“嗯,这是新鲜的,这份是用豆芽做好的菜,干煸豆芽,这份是用豆芽炒的面,我特意拿来给奶奶尝尝。” “还真的有这东西。”阿旺奶奶眯着眼睛就着不甚明亮的烛火拿起了一条新鲜的豆芽,“这芽儿跟黄豆下种的时候有些像,不过那是青色的,这个是白色,还有些透明。” “奶,这事啥东西?”一旁的林旺好奇开口。 阿旺奶奶笑道:“阿桥不是说了,黄豆芽。” “黄豆芽?” “嗯。”柳桥点头,“用黄豆做的,阿旺大哥,你在酒楼你当伙计的应该尝过很多好吃的菜吧?你给我尝尝看我着豆芽好吃不?” 林旺显然没易之云的防心,“好,我尝尝!” 林家的其他两人也没阻止。 柳桥见了心里松了口气,显然不是所有人都像易之云那样疑心重的,“今天中午我做给了小燕和娘他们尝过,她们倒是说不错,所以我就厚着脸皮拿来给阿旺大哥尝尝。” “小人精!”阿旺奶奶笑斥道。 柳桥腼腆地笑了两声,“阿旺奶奶不尝尝?” “好。”阿旺奶奶应道。 祖孙两人尝的很仔细,倒是阿旺嫂子被晾在了一边了,原本便不好的脸色这时候更加不好了,“阿旺,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你们怎么就吃了?” 柳桥挑眉看向她,“阿旺嫂嫂也尝尝?” “不用了,我刚刚吃饱了!”阿旺嫂子明显不领情,“奶,你刚刚不是说有些不消食吗?” “吃着倒是新奇。”阿旺奶奶却笑道,然后看向林旺,“觉得怎样?” 林旺也笑道:“奶,这菜不错。”随后看向柳桥,“阿桥,这东西是怎么做的?教教我!” “用黄豆发出来的。”柳桥眨眨眼睛道。 “黄豆?用黄豆怎么发?”林旺追问。 阿旺奶奶开口道:“你这小子,人家阿桥是做来卖的,怎么能随意告诉你?都在城里做活了还这么不懂事。” 林旺方才回过神来,搔了搔头,“也是,阿桥妹子你别在意,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对了,你这东西要卖吗?卖到哪里去?” “明日打算拿道集市上去卖。”柳桥笑道,“除了这个,我还想请阿旺大哥帮一个忙。” “什么忙?” “帮我跟金玉满堂的掌柜搭搭路子,看看你们酒楼要不要进货。”柳桥道。 林旺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这般说。 阿旺奶奶却笑道:“你看,我都说了是小人精了吧?阿旺,吃人的嘴短,你就帮帮她吧!” 林旺想了想,“好,明天你拿一些给我,还有,将这……做法告诉我,我带回酒楼去做了给掌柜的尝尝,对了,你明日也要进城,不如这样吧,我们一起去,坐我的驴车!” “好啊。”柳桥笑眯眯地道。 她自己进城肯定不成,就算加上了林小燕恐怕也不成,有了之前王氏的事情,她也不好让林贵陪着,如今林旺愿意送她们进城那再好不过! 商议好了明天出发的时辰之后,柳桥便离开了。 待她离开之后,阿旺嫂子将信将疑地盯着桌上剩下的干煸豆芽和炒面,“阿旺,这东西真的可以卖钱?”说罢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若有所思。 “好吃自然可以!”林旺道。 阿旺奶奶看了暗暗叹息,这孙媳妇什么都好,就是眼皮子浅,“既然答应了帮忙那就好好帮。” 林旺没觉察出家里两个女人的心思,点头应道:“奶放心,我知道了。” …… 柳桥回家之前先去了林小燕那里说了明日进城一事,约好了之后方才回家,去看云氏之时正好撞上了从里面出来的易之云。 这回他没有明嘲暗讽的,而是冷冷地看了她半晌,便直接回书房去了,柳桥耸耸肩,进去看了云氏,说了明日进城一事之后便服侍她睡下,然后再去厨房将剩下的黄豆给挑拣出来浸好。 有了成功的先例之后,接下来便无需这样束手束脚了。 处理好之后外面已经敲起了三更了,柳桥洗漱一番回屋睡下,天还未亮便又醒了,先将昨夜浸泡好的黄豆处理好,然后将准备拿去卖的豆芽清理一遍,用箩筐装好,再将做干煸豆芽所需的调料备了好几份,最后和火炉柴火锅铲碗筷等用具用另一个箩筐装好。 当林小燕看着她附带的锅铲等东西,愣了愣,“阿桥,你怎么带这些东西?” “进城之后就知道了。”柳桥道。 林小燕看了看她,“好吧。” 两人正好将东西搬出屋外等林旺的驴车,可林旺还未等来,倒是等来了易之云。 柳桥瞪着穿着整齐脸色黑冷的少年,“大少爷,你想做什么?” 该不会是想报复吧? 014 进城 “大少爷,你想做什么?”柳桥也没绕弯子,直接便说了出口,语气略带冷意,若是这小子真的玩报复,她也不会客气! “阿桥……”易之云还没开口,林小燕便先不安了,“易家大哥,我们进城,你也进城吗?” 少年冰冷的目光从柳桥的脸上扫过,然后竟是点头,应了一声:“嗯。 ” 柳桥一愣,“你进城做什么?” “你昨天不是说了米缸里的米没了吗?我自然是进城去买米!”易之云讥讽道,“你放心,易家既然买了你回来就不会饿着你!” 柳桥自然听出了他话中的嘲讽,理智告诉她不该和他计较,可这一次两次的佛也会有火了!她这几日做牛做马的伺候他,硬是得不到一个好脸色,“大少爷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最好不要碍了我的事!” 少年一个字也没回,只是鼻孔溢出了一声薄冰似的冷哼,仿佛眼前之人不值得他多费唇舌似的。 柳桥也冷冷一声,转过身去。 林小燕看了看两人,咬了咬牙,“易家大哥,我们做阿旺大哥的驴车去,你也一起吧。” “好。”不等柳桥回应,易之云便干净利落地答了。 柳桥没阻止,既然是要买米自然要坐车的,可接下来易之云的话便让她恨不得一脚将他揣回屋子里去。 “别忘了你已经嫁人了,单独和其他男人进城,你不要脸面我们易家还要!” “易之云!”柳桥怒了,“你……” “阿桥!”林小燕见状连忙拉着她,“阿旺大哥来了,你们别吵了!”随后又对易之云道:“易家大哥,阿桥还小,什么都不懂,你不要这样说她!” “不懂?”易之云冷笑,“她懂的可多了!” 柳桥冷冷地盯着他会儿,随后嫣然一笑,“本来我是想让你陪我进城的,不过想着上回那般大的事情你都躲在屋子里当缩头乌龟了,我也不好去叫你了,若是这一进城发生了什么事情吓坏你了,我怎么跟娘交代?” “你——”易之云顿时暴怒。 “阿旺大哥。”柳桥直接不理会,转过身对着驾着驴车来的林旺笑着喊了出声。 不远处,林旺驾着驴车而来,车上坐着阿旺嫂子。 所谓的驴车便是一匹驴子后面拉着一个平板车。 林小燕一边挨着柳桥一边小心翼翼地防备了一旁脸色极度难看的易之云,“阿旺大哥,阿旺嫂子。” “嗯。”林旺将车驾到了两人面前停下,“等久了吧。” “没。”柳桥笑道,“也才刚出门,阿旺嫂子也进城啊?” “嗯。”阿旺嫂子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林小燕见状忙道:“阿旺大哥,阿旺嫂子,麻烦里面了。” “没事!”林旺笑道,完全没感觉到来自妻子的不满,“咦,易小弟也一同进城啊?” 柳桥听了这称呼心里笑了,“嗯,他进城去买些米粮,劳烦阿旺大哥捎上他了!” “没事没事,车大,坐的进!”林旺笑道,随后也发现了易之云脸色不好,“易小子怎么了?” “昨晚上没睡好。”柳桥直接代替他回答,“时候不早了,我们出发吧!”说罢便让小燕一同将东西搬上车。 林旺也是进城见识过的人自然不信易之云的那张脸只是睡不好,不过也没多问,“我来帮你们!” 阿旺嫂子看着两大箩筐的东西,“怎么这么多东西?这是什么?炉子,锅铲?碗筷?还有柴火?你带这些东西进城做什么?” 柳桥只是笑笑,并未回答,阿旺嫂子对她的不满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可这些不满目前为止对她并未构成威胁,她也不想将心思放在这点小事情上面,再者,阿旺奶奶毕竟对她有恩,便当做不知道就是了。 阿旺嫂子没得到回答脸色一沉。 不过不待她说话,那边林旺便愣愣出声,“易家小弟,你这是……” 柳桥看去,便见易之云手中摊放着好几个铜钱,粗量估计大约有十文钱,心里顿时气结,更是无奈。 要改变这对母子还真的是任重而道远! “车钱。”易之云简单明了地道。 林旺是第一次这般亲近地和易家人打交道,顿时被这事给弄懵了,这乡里乡亲的还没见谁坐谁家的车要给钱的。 “哟,阿桥你不是说易家的婶子病了之后家里就很困难吗?怎么现在坐个车一出手就是这么多?”阿旺嫂子阴阳怪气地开口。 柳桥吸了口气,走到易之云的面前,不待他反应便将他手心的铜钱给拿了过来,然后交代了林旺的手里,笑道:“阿旺大哥你就收下吧,接下来的事情还得麻烦你了,这就当是跑腿的钱。”话落,又笑着补了一句,“你可别嫌少!” 林旺这时也想起了平日里听到的一些关于易家的闲话,又见柳桥的模样,搔了搔头,“也罢,那我就收下了,阿桥你放心,你的那件事包在大哥身上!” “什么事?”这时易之云冷冷地插话道。 柳桥看向他,明亮的眼睛中有着警告还有恳求,“现在时辰不早了,路上再告诉你!” 她求这位大爷别再给她找麻烦了! 现在她最需要的就是人脉! 人脉,知道不?! 易之云冷冷地盯着她。 柳桥也没回避,直接回击。 就在林小燕以为两人又要吵起来的时候,易之云方才移开了视线,“出发!” 柳桥咬了咬牙,挤出了微笑对林旺道,“阿旺大哥,走吧。” “呃……好,出发!” 众人上车,朝县城而去。 015 现场制作 林家村隶属扬子镇管辖,而从村里到县城大约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 路上,柳桥言简意赅地将自己要林旺帮忙一事告知了易之云,而对方虽然明显的鄙视,但是好在也没再闹,所以这段进城之路倒也是走的平静。 进城之后,林旺直接驾车将他们送到了东城的集市上,而此时这里已然是人声鼎沸,各式各样的物品玲琅满目的,看得人眼都花了。 虽然人多,不过整个集市秩序还是不错。 各种货品都设有单独的区域。 农产品的,手工艺品的…… 井井有条。 不管是原主还是穿越之后,柳桥都是第一次来赶集,见了这等热闹的场景,也不得不多看了几眼。 这让她想起了前世节假日商场中的热闹。 “哼!”忽然,一阵冷哼传来。 柳桥斜眼瞄了易之云一眼,“你不是要去买米粮吗?应该去卖米粮的铺子!多了,若是真的不想饿到我,那就买一些面粉,还有,娘的身子需要补补,如果有闲钱就买些肉好给娘补补身子,还有……还是算了!” “算什么算!?”易之云却追问着。 柳桥看向他,“没什么。” “你还想买什么?你放心,我们易家既然买了你就不会亏待你!”易之云冷笑道。 柳桥翻了翻白眼,“好,那大少爷就给我买一些小鸡吧,我回去养,最好是母的,养大了不管是生蛋还是给娘补身子都是好的!对了,大少爷认得出来公母吗?” “你——” “阿桥,到了。”驴车停了下来,林小燕嚷着道,及时制止了一场纷争。 柳桥没理易之云铁青的脸,第一个跳下了驴车,“阿旺大哥,谢谢你了。” “不用不用。”林旺笑道,“现在人也多起来了,我们还是先占个好地方吧。” “嗯。”柳桥点头,路上的时候林小燕也说了一些这城里赶集的规则,这里的摊位是先到先得,最重要的是免费且合法,这一点比上辈子好多了。 林小燕经验老道,很快便挑好了一个地方,随后便开始搬东西下车。 出乎柳桥的意外,第一个动手的人竟然是易之云。 柳桥看着他去动那箩筐豆芽,顿时喝道:“你别动!” 易之云的脸顿时阴沉阴沉的,目光化作了刀子狠狠地剐着她。 “我来,我来就成!”柳桥上前,一副生怕他搞破坏的样子。 易之云顿时暴怒,“你——” “阿桥,易家大哥也是想帮忙……”林小燕是往好的方面去想。 柳桥一愣,看着眼前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的少年,她误会了?“那个……” “哼!”易之云没给她解释的机会,怒哼一声,随后甩袖离开。 “喂!”柳桥忙喝道,“你去哪?!” 易之云回头:“与你何干!?” “小心点!”柳桥没动怒,她承认她小家子气了,“东西买好了就过来,我们一起回去!” “哼!” “别让娘担心!”柳桥继续道。 这话却没换来好脸色,反而是更加激起了少年的愤怒,因为这时候的柳桥俨然一个长辈在叮嘱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般。 易之云眼中仿佛燃烧起了两簇幽火,“我再说一次,我的事与你无关,你再多管闲事,小心我休了你!” 柳桥看着怒气冲冲离去的少年,不禁气结,好心当做驴肝肺! “阿桥妹子别担心。”一旁的林旺道,“易家小弟不是第一次进城,不会有事的,而且这城里米行也就两间,都是在一条街上,待会儿我去看看。” “多谢阿旺大哥。”柳桥收起了怒意,微笑道。 林旺笑道:“都说不必客气了。” “阿旺,我们快走吧!”阿旺嫂子催着丈夫。 阿旺一愣,“好,我们这就……对了阿桥妹子,那豆芽……” “这样吧阿旺大哥,豆芽的做法虽然我告诉了你,但是若是不熟练的话,可能味道会有出入,不如我先做好,让阿旺大哥送去酒楼给掌管常常。”柳桥道,“这里离酒楼也不远吧。” “是不远。”林旺道,“可是……在哪里做?” “这里!”柳桥笑道。 林旺一愣,“这里?” “你要在这里做菜?”阿旺嫂子讥笑出声。 柳桥笑道:“对,就是这样!不然我带这么多家伙来做什么?” 易之云的那句也不怕毒死你虽然是存心找茬,但是也提醒了她一件事,这里的人都没吃过豆芽,就算觉得新奇也未必敢买回去,就算买回去了也未必能做出味道来。 所以,她不如现场制作让人试吃,同时传授做法,以打消人们的顾虑,而这种售卖方式相信在这个时代也是新奇的,更能吸引人们的目光! 016 免费试吃 “这样……真的可以吗?”林旺虽回过神来,可对于这个注意还是有些茫然。 柳桥坚持:“当然可以了!这个位子地方大,我们带的东西也齐全,阿旺大哥先和阿旺嫂子在一旁等着就行了。” 说罢,便开始动手布置。 林小燕也是被柳桥的这个注意给弄的一愣一愣的,不过见柳桥一动手,她也赶紧动起来了,一脸坚定地将柳桥的主意执行到底。 林旺也不好在旁站着,可也插不上手,“杏香,不如你搭把手吧。” 阿旺嫂子眼底泛着不屑,“我有不会,怎么搭把手?” “可是……” “阿旺大哥没事。”柳桥停下手笑着道,“我和小燕就成了,你和阿旺嫂子先休息休息吧。” 林旺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那……那好吧……我们就在旁边,你们于什么事情就叫我。”说着,将驴车赶到了一旁。 “还要等多久,我跟娘说好了要去看她的!” “阿桥妹子不是说很快吗?现在时辰还早着呢,岳母的杂货铺估计也没开!” “这样大的阵仗,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怎么着了,也不知道卖不卖的出去!没到头东西没卖出去连柴火都亏了!” “你……你少说两句吧……” “哼!” 林小燕一边忙活一边看着柳桥,眼露担忧,旁边那对小夫妻的话虽然不大但是也能够让她们听见,“阿桥……” 她担心阿桥听了这些话会伤心,更担心 “没事。”柳桥笑着道,“相信我,一定会成功的!” 林小燕看着她的笑容顿时信心倍增,“对,我们一定会卖出去的!”说罢,更加卖力地干活。 打起炉具,生火,一切准备就绪。 而此时,她们这般行为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妹子,你们这是做什么啊?” “这里是市集,不是厨房,你们两个小娃子搞什么名堂?” “你们家爹娘了?” 柳桥看了一眼渐渐聚集过来看热闹的人们,示意林小燕将盖着装着豆芽箩筐上面的白布掀开,然后笑着嚷声道:“各位大叔大婶,大哥大姐,新鲜豆芽菜,清脆爽口,大家快来看看看!” “豆芽菜?啥东西来得?” “雪白雪白的……” “没见过……” “这东西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吃!”柳桥接了这个问题,“这位大姐,这是用黄豆做的,黄豆可以吃,这豆芽菜自然也就可以吃。” “用黄豆做的?” “黄豆怎么做成这个样子?” “这样子倒是像黄豆种子种下之后发出来的芽,不过那芽是绿色的,而不是这种白色!” “大家若是不信,小妹就当着大伙儿的面用着豆芽菜做一道菜出来!”柳桥打断了议论,笑着道。 “这妹子在这里摆了炉子就是要当场做?” “这样可能真的能吃!” “可好吃吗?” “好吃!”林小燕上前接话,“我们在家里便做来吃过,味道真的很好的,这位大姐,等一下你可以尝尝!” 在一片议论声中,柳桥一边沉稳掌勺,一边详细地讲述着做法,“……这道菜叫干煸豆芽,做法其实很简单,所用的调料也都是很普通的……” 随着她的讲述,议论声竟渐渐停下了,目光被眼前从容沉稳的少女,不,甚至不能称得上是少女的女孩吸引。 这样的柳桥仿佛能够安定人心。 而此时,在不远处,一个人也暗中眺望着这边,少年脸上的怒意散去,弥漫上的是疑惑还有不解…… 一刻钟,一叠干煸豆芽便做好了,卖相良好,香味四溢。 林小燕当即上将原本装着柴火的箩筐倒盖过来,上面铺上了方才用来盖住豆芽的那块白布,然后拿出了碗一个一个地放在了箩筐之上。 柳桥动手往每只碗上装做好的干煸豆芽,然后笑着看向眼前围观的众人,“好了,免费试吃,谁想尝尝?” 017 价格 这话一出,众人又愣了。 免费试吃? “这位大叔,要不要先尝尝?”林小燕见状当即问了前面的一个大叔,“真的很好吃的,尝尝吧!” “这……”那大叔犹豫着没动。 林小燕着急了,看向柳桥。 柳桥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开口:“各位……” “我来试!”就在此时,一个少年挤进了人群,清早的阳光照在了他的脸上,染暖了眉眼。 竟是易之云。 柳桥心头跳跳,这小子又想干什么?真的玩报复? 不待她应对,易之云已然端起了一碗,又从林小燕手中取过了一双筷子,动作文雅地将碗里的东西送入了口中,神情平静。 待他入口之后,便有人问道。 “小伙子,味道怎样?” “好吃不?” 柳桥瞬间提起了心,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紧紧地盯着他。 易之云也正视着她,然后道:“好。” 咦? 柳桥诧异,不是来捣乱的? 易之云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脸色微微一沉,将手中的碗给重重搁下了。 柳桥自然看出了他的愤怒,心想着这一次恐怕是她真的误会了他了。 “我也来尝尝!” 有人当了白老鼠,自然便消了不少疑虑。 一个国字脸的大汉首先开口。 林小燕心中一喜,连忙将一双筷子递了出去。 那大汉一下子便吃完了,“嗯,……味道不错,很爽口清脆!这是用黄豆做的?丫头,怎么做的?” “大叔,这是我家里的秘方,不能说的。”柳桥将视线从易之云身上移开,看着大汉笑道。 “哈哈,对!对!是我多嘴了!小姑娘,再给我一碗怎么样?”大汉爽朗地笑道。 “好啊。”柳桥没反对,直接端了另一碗递给他。 “我也来尝尝!”一位大婶也忙上前。 “我也尝尝!”其他的人也一哄而上了,只是可惜,柳桥只是准备了六碗,那中年汉子吃了两碗,加上易之云的那碗,剩下的也只有哦三碗了,而评语都是正面的。 很快,试吃便结束了。 没尝到的便只能干看着了。 “小姑娘,这豆芽菜怎么个卖法?”那大汉第一个问道。 柳桥笑道:“五十文钱一斤。” 这话一落,不但围观的人一惊,便是连林小燕,易之云乃至一边等候的林旺夫妇也愣住了。 林小燕尤其是,其他人不知道这豆芽是怎么发出来的,但是她却知道,熟悉了之后根本不费劲,而且,这里的十几斤豆芽菜不过是花费了两斤黄豆。 而黄豆不过是一文钱一斤! 这…… 一下子便翻了五十倍! 五十倍啊! 易之云回过神来之后直接瞪向了她,那眼神似乎在骂她想钱想疯了! “这么贵?”围观的人也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一斤猪肉也不过是三十文钱,怎么这菜就要五十文钱了?” “是啊,比肉还贵了!” “对,小姑娘,这菜怎么能够比肉还贵了?” “你知道五十文钱是多少吗?” “不是说用黄豆做的吗?这黄豆才多少钱一斤?” “对啊对啊,还是让你家大人过来吧!” “五十文钱。”面对众多质疑,柳桥仍是微笑,沉稳镇定的不似孩子,“各位大叔大婶,没错,这菜的确不该比肉还贵的,可是我这豆芽菜可不是普通的蔬菜,我敢保证,这扬子县,乃至州府里头,也没有我这豆芽菜卖,刚刚尝过了这菜的也都说这菜味道不错,正所谓物以稀为贵,五十文钱怎么算多了?而且,我这豆芽菜不但味道好,而且好养生了,清热明目、补气养血,常吃的话还能滋养毛发,让头发保持乌黑光亮,对女子的皮肤也有好处!”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柳桥继续道,认真道:“这豆芽菜的制作秘方原本是我家里祖传的,而且不外传,更不会这样拿出来贱卖,若不是最近我家里出了些困难,我也不会拿出来卖!” 众人将信将疑。 易之云死死地瞪着她,不断飞出冷刀子,她竟敢连这样的谎言都说的出口! 柳桥盯着他,我可没说谎! 你—— 两人竟在这种情况之下无声交战了。 易之云恼恨不已,看了一眼众人,然后一咬牙,“给我……” 话还未说完,另一道爽朗的声音便响起,竟是那第一个试吃的大汉,“给我拿两斤吧!”这时候。 柳桥心中一喜,“好!” “陈捕头,你真的要买?” “是啊,这也太贵了!” 陈捕头? 易之云眼睛微微一眯。 “这姑娘说的没错,物以稀为贵!虽说是用黄豆做的,但是还有人家的独门秘方!”陈捕头笑道,“我看这小姑娘是个实诚人,不会说谎你的!” 众人又一阵低声议论。 很快,柳桥和林小燕一起将两斤豆芽称出,用事先备好的油纸包好,递给了陈捕头,“大叔还记得方才的做法吧?” “记得记得,等我回去让我家婆娘做!”陈捕头爽快地付了钱。 柳桥示意林小燕将钱装好,然后又道:“若是能够加上肉来炒味道更好,大叔可以试试!” “好!” “我也来一斤!”这时候,另一个方才试吃过的中年人也道,“给我来一斤!” “好。”柳桥应道。 林小燕赶忙动,脸上满是兴奋的笑意,就算只有一个人买这本也赚回来了! “我,也给我半斤!” “我要一斤……” “也给我来半斤,让我尝尝鲜!” “对了小姑娘,刚刚我没尝到,可不可以再做一次?” “试吃已经结束了。”柳桥微笑道,“大叔也看到了,我就只有这一箩筐,若是再免费试吃可就要亏本了,不过我待会儿还要拿去给金玉满堂的掌柜试吃,倒是可以在这里重新做一遍!” “金玉满堂?县城第一酒楼?” “连金玉满堂都要买这菜?” “听说金玉满堂最简单的一道菜也要一两银子!” “给我给我也来一斤!” 柳桥笑眯眯地应下,五十文钱一听之下是很多,可是若是有了更高的比较,便算不得什么,这个价格,她不是胡乱定的。 易之云立在了原地,目光紧紧地锁着她,眼底深处既是震惊也是复杂! 018 收获颇丰 柳桥不管众人的议论,沉稳镇定地将这道干煸豆芽又做了一遍,还是和开始一样,仔细地讲解着每一个步骤。 最好了之后便装好,放在了林小燕带来的篮子中,用白布盖好,然后走到林旺身边,笑着道:“阿旺大哥,趁着菜还热快点拿去金玉满堂吧。” 这话一出,更是印证了她方才所言不虚。 “呃……好!”林旺呆怔地接过了篮子,“你放心,我一定会送到的!”然后急急忙忙地驱动驴车。 “我给你去!”阿旺嫂子看了一眼正忙着不可开交的林小燕,眼底泛着精芒。 林旺没有多想,“好。” 两人很快便驱赶驴车离开。 柳桥送走了两人便转过身去帮林小燕,一扫围观的人群,却发现先前还跟他大眼瞪眼小眼的易之云已经不在了。 在四周寻找了一遍,方才发现他就在前方,看样子是走了。 又气走了? 柳桥腹诽,这小子不但不可理喻,还莫名其妙的! 事实上,金玉满堂的招牌还真的很好用,不少先前还在观望的人一听金玉满堂便出手了,虽然不少人买的都不多,但胜在人气旺。 所以不过小半个时辰,一筐豆芽便卖完了,还有不少想要买却没买着的,脸上泛起了后悔之色。 “小姑娘,这就没了?” 柳桥笑道:“没了,大娘你不知道,要做这豆芽菜很废心思,所以每次做的都不多,如果大娘想要买的话,下次请早!” “下次?下次是啥时候?” “八日之后!”柳桥回道,“八天之后我会再来,大家如果吃的好的话那天再来给我捧捧场!” “八天啊……” “小姑娘,这墟日每五日便有一次,不如提前几天来?” “不成。”柳桥摇头,“刚刚我说了这豆芽菜做起来费心思,最短也要八天,大娘若是喜欢,八天之后再来!” 众人有失望的,也有期待的,更有旁敲侧击地打听这豆芽菜的制作秘方的。 柳桥笑脸迎人,不管是好意的还是不怀好意的,都一一应付了过去,这般又过了一刻多钟,众人方才散了。 这时候,林小燕面露难色,“阿桥,我们是在这里等阿旺大哥还是回去?” “阿旺大哥应该没这么快回来,这样吧,我们先将东西放在这里,然后去逛逛。”柳桥想了想道,她还没逛过古代的城镇了! “可……”林小燕小心翼翼地将装着钱的袋子护在怀中,“这么多的钱……我们就这样逛,万一……” “小姑娘,你们这豆芽还真的卖的不错哦。”一道略带尖刻的声音响起。 林小燕的脸绿了,将怀中沉重的钱袋抱的更紧。 柳桥看向来人,正是旁边卖蛋的,二十出头的小媳妇,“还好,大家见我们年纪小家里又困难,所以才会这么捧场的。” “是吗?”小媳妇干笑道,眼睛瞄了瞄林小燕怀中的钱袋,“这可是赚了不少啊!我在这里摆摊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一个时辰就将东西卖完而且还赚的盆满钵满的!” “阿桥……”林小燕越听脸色越不好,甚至感觉周围人的目光都盯着她怀中的钱袋似的。 柳桥却笑了笑,“等一下,我看这位大嫂的蛋挺好的,我娘身子也需要补补,先在这里买些鸡蛋,然后再去其他地方。” “可……” “没事的。”柳桥安抚道,她自然知道林小燕担心什么,若是在上辈子,她或许也会担心,不过来之前她也打听过,这扬子镇自从三年前来了新的县令之后治安便好了许多,路不拾遗或许还不到,但是光天化日之下抢劫的恐怕也不会有,再者,这钱袋看似很鼓,可也都是铜板,真的要算起来连一两银子都没有! 林小燕见她这般说也只好听她的。 那小媳妇一听柳桥说要买她的忌惮笑容顿时真实了几分,“小姑娘要买鸡蛋啊,来来,快过来看看,我这鸡蛋都是最好的!” 柳桥走过去,“大嫂这鸡蛋怎么卖啊?” “五文钱一个!”小媳妇道。 柳桥看向林小燕。 林小燕一愣,不过很快便又明白她的意思,“五文钱一个不算贵。” “我不会挑鸡蛋,你帮我挑挑?”柳桥道。 林小燕点头,抱紧钱袋蹲下来,仔细地挑了起来。 柳桥见她脸色好转,也安了些心,将目光转向了鸡蛋旁边那一篮子的……鸭蛋,应该是鸭蛋吧?“大嫂,这个可是鸭蛋?” “对!鸭蛋!”那小媳妇见她们是真的想买,便更热情了,方才的红眼现在化为了动力,像是想要一下子挖空她们的钱袋似的。 柳桥一脸认真地拿起了一个鸭蛋仔细看了半晌,“这鸭蛋怎么卖?” “阿桥,鸭蛋腥味重,不好吃的,也不适合补身子。”林小燕忙插话道。 那小媳妇忙道:“这小姑娘怎么说话了?鸭蛋腥味虽然是有些重,但是炒着吃也是很好的!” 林小燕正要反驳,却被柳桥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那怎么卖?” “也是五文钱一个!” “一文钱三个!”柳桥下刀砍价! 小媳妇瞪大眼睛,“什么?!” 林小燕也是一愣,这鸭蛋是不值五文钱一个,但是也一文钱三个…… “如果大嫂肯卖的话,那这篮子鸭蛋我都要了!”柳桥没管她多惊讶。 小媳妇又是一阵惊讶,“你全要了?” “嗯。”柳桥点头,“如果大嫂肯卖的话!” “这……这一文钱三个我也太亏了,这样吧,一文钱一个!” “不。”柳桥摇头,“一文钱三个,如果大嫂愿意卖我们就买,如果不愿意那就算了,我们要十个鸡蛋就够了!”说着,便对林小燕道:“小燕,帮我挑十个鸡蛋吧!” “好!”林小燕点头,虽然她不知道柳桥为何非得买那不好吃的鸭蛋,但是她既然要买就一定有她的原因。 她相信她。 可以说,现在柳桥对于林小燕来说已经是一个偶像级的人物了。 柳桥也没在和那小媳妇讨价还价,待林小燕将十个鸡蛋给挑好了之后方才对那小媳妇道:“大嫂不愿意卖那就算了,我们就要这十个……” “一文钱两个!” “大嫂,我们虽然刚刚赚了一点钱但是我娘还病着,所以不能乱花钱!”柳桥摇头,“你还是帮我将这十个鸡蛋算一算吧。” “好!”那小媳妇咬了牙,“一文钱三个就三个!我卖给你!”反正这鸭蛋也没人买,放久了也会坏,又是自家养的,能卖多少就卖多少!“我给你数数!” 柳桥眯眼笑了。 林小燕见了她这神情心里顿时澎湃起来,阿桥该不会又想到什么好点子吧? 很快,鸭蛋数好了,足足有二十七个,加上十个鸡蛋的钱,一下子便花出去了五十九文钱。 小媳妇高兴地收下了钱,还附送了一个篮子。 柳桥提起了篮子,“大嫂,我们还得去看看别的,这些东西带不去,我先放在这里,大嫂能帮我们看看吗?如果刚刚和我们来的人回来了,请你跟他们说声我们逛完了就回来!” “好,没问题!我一个上午都会在这!”小媳妇爽快地应了。 柳桥道了谢,“小燕,我们走吧。” “嗯。”林小燕应道,抱着钱袋的手没有那般紧了,一下子就花去了五十九文钱,这钱花起来还真的没多少!“阿桥,我们去哪?” 柳桥想了想,“去米粮铺子吧,你知道在哪里吗?” 去找找那莫名其妙的小子! 019 钱丢了 “去米粮铺子?”林小燕不禁诧异,“阿桥,你是要去找易家大哥吗?” “嗯。 ” “你……你不会是去找他吵架吧?”林小燕脸色有些担忧。 柳桥眨了眨眼睛,“我们去炫耀炫耀如何?” “不好吧。”林小燕顿时不安,“阿桥,易家大哥始终是你的丈夫……惹火了他最后吃亏的人还是你……” 柳桥一听这话心里顿时百味杂陈,丈夫……那小子是她丈夫,哎,就算现在她很努力地开始新的生活,可是这个关系,算了,顺其自然吧,“你放心,我不傻,那大少爷的脾气我怎么敢去惹他。” 相反,她倒是有些想和他讲和的打算,就算没有所谓的夫妻关系,也总是在一个屋檐之下生活的,老是这样针尖对麦芒的也不是个事,更重要的是现在她满腔热血,一心往她的赚钱事业里钻,也实在不想花时间去跟一个叛逆期的小孩子生气。 “真的?”林小燕仍是有些担心。 柳桥笑道:“当然是真的,我可不想惹恼了他让他休了我!” “那就好。”林小燕松了口气,“易家大哥的性子是有些古怪,不过我觉得他还是关心你的,如果不关心你,刚刚他就不会帮我们了。” 柳桥挑眉,“你觉得他是在帮我们?” “当然啦!”林小燕点头,“如果不帮我们,他干嘛第一个试吃?还有,如果不是那陈捕头抢先了,易家大哥恐怕也是第一个买我们豆芽的人!” 柳桥眯了眯眼,沉思会儿,“走吧,先找着他再说!” “嗯。”林小燕点头,“我跟爹去过那米粮铺子,还认得路,离这里不算远!”说着,便在前方带路。 虽说不算远,但两人还是走了将近小半个时辰。 可到了米粮铺子,却没看见易之云,柳桥两个铺子都问了一下,可铺子的老板都说没见过易之云来。 柳桥顿时皱起了眉头。 没来? 依着他离开的时辰,现在应该是来了的,难道还有其他的事情? “阿桥,那我们现在去哪?”林小燕问道。 柳桥想了会儿,眼角扫见了米粮铺子斜对面的一个面摊子,“先去那面摊子吃碗面,一边吃一边等,他应该快过来的。” “你饿了?我这里有馒头……”林小燕说着便要从背着的包袱里面拿馒头。 柳桥笑着制止了她,“我们刚刚赚了钱怎么能亏待自己?走!我请你吃面!” “可是……” “走啦。”柳桥直接拉着人往面摊子去。 林小燕只能听她的。 到了面摊子,柳桥点了两碗阳春面,三文钱一碗,两人都是一大早起来,都没吃早餐,如今见了热腾腾的面,顿时饥肠辘辘的,大快朵颐了起来。 吃完了面,便见易之云提着两包往米粮铺子走去。 柳桥当即付了钱和林小燕过去。 方才走进,却听那米粮铺子的老板一脸为难地道:“易小子,不是我老胡不想给你方便,而是我们这是小本经营,不能赊账!” 赊账? 柳桥讶然。 易之云这时候也发现了柳桥,带着恳求之色的脸顿时冷了,“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柳桥平静道,“为什么要赊账?” “关你什么事!?”易之云冷冷道。 柳桥问道,“娘没给你钱吗?”这绝对不可能,以云氏对儿子的重视程度,是绝对不会让儿子做出赊账的事情的! 易之云脸上的冷意添了阴鸷,“闭嘴!娘也是你能说的!” “我没说娘什么。”柳桥叹了口气,然后盯着他瞧,“大少爷,你是真的出来买米吗?”经过了方才的那些事情,她还是不该将他想的太过不堪。 或许他跟着来目的不是为了买米,而是……不放心她?或者是如小燕所说的关心她? “跟你有什么关系!”易之云冷笑道。 柳桥却笑了笑,“好,跟我没关系,那买米的钱了?”说完睨了他一眼手中的两个纸包,“你用到了别的地方了?” “这是娘的药!”易之云顿时炸毛了。 柳桥点头,“那买米的钱了?” “丢了!”易之云咬牙道。 柳桥一愣,“丢了?” “是!” 柳桥又审视了他半晌,“好吧,丢了就丢了,我刚刚赚了些,虽然不多,但是也够买米了!” “谁要你的钱!” “我的钱不是易家的钱吗?” 易之云一愣。 020 还是穷人 “不过易家的钱却不是我的钱。 ”柳桥急着道,一脸的可惜。 易之云怒火又起,“你——” “好了,不跟你说了,买米去!”柳桥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地道。 易之云咬牙切齿:“谁要用你的钱!” “那你是要将你丢了钱的事情告诉娘吗?”柳桥斜着眼睛看着他:“娘这几日身子虽然好多了,但是这些糟心事不说好过说!” 易之云满脸阴云。 柳桥直接走进铺子,“老板,我们家常吃的是那种米?”白米是从南方运来的,不过这铺子里的品种还是挺多的。 老板忙笑呵呵地指了一种。 柳桥看了白米上插着的价格牌子,心一下子便沉了,一斤三十文钱,她那丁点铜板可以买多少? “小姑娘,要多少?”老板问道。 柳桥看了一眼易之云,又看了一眼那笑呵呵的老板,一咬牙,“十斤!” “哼!”话才刚落,易之云的冷哼便传来了。 柳桥不问也知道他在鄙夷什么,是啊,十斤大米能够吃几日?扫了一眼铺子的其他地方,又咬牙道:“老板,再给我十斤白面!” “好叻。” 十斤大米,十斤白面,一下子花去了四百文钱了。 看着手里顿时扁了不少的钱袋,柳桥便如同被冷水兜头淋下来一般,她还是穷人,穷人! 没过多久,老板便将东西都打包好了。 柳桥吸了口气调整好心态,挑眉看向易之云,“大少爷,你不会让我自己动手吧?我可搬不动!” 易之云冷笑一声,便动手去提起两个麻布袋,然后抬脚便走。 柳桥不禁讶然,十三岁的年纪在她上辈子恐怕连一个袋子都提的吃力,没想到他一个文弱书生却做得毫不吃力。 “走吧,阿桥。”林小燕主动提起了鸭蛋篮子,没有再替柳桥管钱袋。 柳桥甸了甸已经轻了许多的钱袋,又看向米铺对面的腊肉铺子,“你等等,我去买些腊肉!”说着,便快步走了过去。 半刻钟后,她花了四十文钱提着两条腊肉回来,“走吧。” 在荷包大出血了之后,柳桥也没有心情去逛其他地方了,直接便回了集市,而这时候,林旺和林旺嫂子也回来了。 柳桥快步走了过去,“阿旺大哥!” 可林旺见了她,脸色却不好,“阿……阿桥妹子……” 柳桥见了他这样子,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难道金玉满堂那边不顺利?“阿旺大哥,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虽然这时候集市的人没有之前的多,但不好的消息还是不要在这里说,免得金玉满堂那边不成还影响她以后的销售。 “也是,先走吧!”阿旺嫂子笑道,“时候也不早了,阿桥妹子,你们也该饿了吧?嫂子请你们去吃好吃的!” “不用了!” 林小燕和易之云一同出声。 林小燕是不好意思,而易之云却是冷冰冰的拒绝。 阿旺嫂子脸色一僵。 “如果阿旺大哥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不如我们先回去吧。”柳桥道。 林旺奈奈地点头,“好……好……先回去……”然后动手去搬一旁放着的箩筐。 “阿桥妹子,买了挺多东西的?”阿旺嫂子又开口笑道。 柳桥随意回了两句,“没什么,都是家里必须的,阿旺嫂子也买了不少东西。”驴车上已经放了好些个东西,还有两匹花布。 “你阿旺大哥疼我呗!”阿旺嫂子脸颊泛红,笑道。 柳桥也笑了笑。 一行人上了车驶出了集市,直接出城返回林家村。 而一出城,阿旺嫂子长叹了口气,看着柳桥道:“阿桥妹子,那道菜我们拿给了陈掌柜尝过,可是陈掌柜说味道不怎样,便不要了!” ------题外话------ 求收藏,收藏啊,没收藏实在提不起心情码字…… 020 不高兴 “怎么会不好吃?刚刚集市上很多人都说好吃来的!”林小燕急了,比柳桥这个当事人还要着急,集市上的顺利让她对金玉满堂这事也极为的有信心,可是现在却失败了,“阿旺嫂子,你只能的给那掌柜尝过了吗?” “小燕你这是怎么话?”阿旺嫂子顿时沉了脸怒道,“难道我骗你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阿桥妹子!”阿旺嫂子不理林小燕的解释,直接板着脸对柳桥道,“人家金玉满堂是什么地方?有什么好吃的没尝过?听你阿旺大哥说那金玉满堂最便宜的一道菜也要一两银子!人家怎么会看上了你那什么豆芽菜?!” “桂香!”原本驾车的林旺忽然间停下了车转过头来脸色难看地喝道,“你少说两句!” “我有说错吗?!”阿旺嫂子怒道,“我们好心好意的帮她们,可是她们却这样冤枉我们!” 林旺脸色更加难看。 “阿旺嫂子。”柳桥轻声道,“小燕只是太着急罢了,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生气。” “哼!”阿旺嫂子冷哼一声,怒意未消。 “桂香!” “阿旺大哥。”柳桥忙道,“都是我们不好,你和阿旺嫂子帮我们,我们该感激才是的,阿旺大哥你也别生气,是我们不好。” “阿桥妹子……”林旺视线有些闪躲,“我……” “还是阿桥妹子明事理!”阿旺嫂子扬声插话,“你放心,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要帮忙的,尽管来找你阿旺哥!我们能帮的一定会帮的!”随后,又转头对林旺道:“好了阿旺,还不快点驾车,都快要中午了,阿桥妹子家里就剩下易家婶子一人,我们若是还不回去恐怕易家婶子连午饭也吃不上了!” 林旺看了看妻子,脸色仍是不好地转过身继续驾车。 柳桥垂下了眼帘,沉默不语。 一直盯着她的易之云随即眯起了眼睛,不过却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林小燕既是后悔惹了事情又是难过金玉满堂没接受她们的豆芽菜。 一路上,几个人各怀心思,都没有再说话。 回到了林家村,林旺直接将柳桥她们送到了门口。 “谢谢你阿旺大哥。”柳桥将东西从车上搬下来之后微笑道,然后拿了一条刚刚买来的腊肉递给林旺,“我们也没有什么可以谢你的,这条腊肉是刚刚买的,就当做是我的谢礼吧。” “不行!”林旺忙挥手,脸色有些发青,“我不能要!先前易家小弟已经给了车钱了,这腊肉我不能要!” “没关系……” “阿桥妹子,是我……” “阿旺!”阿旺嫂子忽然插话道,微沉着脸,“人家阿桥妹子既然给你了,你就拿着呗!” “不行!”林旺坚决摇头,“我不能要!我先走了!”说完,便上车驾着车离开。 车上阿旺嫂子脸色更沉。 柳桥没有再坚持,任由着他们离开,而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散。 “阿桥。”林小燕见状,以为她是为了金玉满堂的事情而失望,“你不要这样,金玉满堂不要,城里还有其他的酒楼的,一定有人要的!就算真的没有酒楼收,我们在集市上卖的也不错!” 柳桥笑了起来,“也是!” 林小燕松了口气,“等新的豆芽发出来,我们再去集市上卖!” “好。”柳桥笑着点头,“好了,我们将东西搬回去吧。” “嗯。”林小燕点头,“我帮你!” “我来!”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插了进来,正是易之云。 林小燕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柳桥,“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柳桥没有拒绝易之云的帮忙,两人合力将东西都搬到了厨房去,东西都放好了之后,易之云便去看云氏,柳桥也开始动手做午饭。 没过多久,易之云便过来了。 “午饭还没做好,锅里还有些白粥,如果娘饿了,先让娘……” “给你!”易之云却上前,将一块碎银放在了她的面前。 柳桥看着他,“这是什么?” “还你的钱!”易之云不冷不热地道。 柳桥叹气,“大少爷,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易之云一愣。 “你可以不将我这个童养媳当做你妻子,可是,我总是这个家的一员吧?”柳桥声音略带自嘲,“你用得着这样吗?” “你不高兴不就是因为金玉满堂没要你的菜没赚大大钱吗?”易之云嘲讽道。 柳桥脸色泛冷,“大少爷又不是我心里的蛔虫,怎么就知道我是因为这个不高兴了?就算我不高兴,就是因为没赚到钱?在大少爷的眼里我柳桥就是这样一个嗜钱如命的人?” “你——”易之云顿时沉下了脸。 “你说的没错,我是不高兴,没赚到钱我不高兴,被信任的人给卖了更是不高兴!”柳桥冷笑,“现在被你这样用钱来砸了就更加更加的不高兴!现在,我不高兴的连午饭也不想做了,有本事你就自己做,或者你直接休了我将我赶出你们易家也可以!” 说罢,便摔了手中的锅铲,扬长而去。 “柳桥!”易之云转身黑着脸叫喝着,可是却没能将人给叫回来。 021 怀疑 柳桥跑出了易家,一路跑到了上回林小燕带她去挖野菜的那个小山坡,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也将心里积压着的郁气发泄了出来。 孤儿的心最敏感,也最敏锐,林旺的反常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甚至可以推想到他为何会这样。 人都私心,她可以理解,只是心中仍是失望,仍是郁气难消。 或许,终究是她的心太过于脆弱,又或者,她对这重活的一辈子寄予了太多的期望,不愿意有一丝的污秽。 罢了,不过是邻里罢了。 原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长长舒了口气,平复下躁动的思绪,往后的日子还很长,这条路走不通,她还可以走其他的路,终有一日,她会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阿桥!”一道担心的叫喊从身后传来。 柳桥转过身,便见林小燕气喘吁吁地跑上来,看着她脸上的担心焦急,柳桥的心暖了暖,至少还有人对她是真的,“小燕,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了?”林小燕跑上前,喘着气道:“不是说了不会不高兴了?怎么又这样跑出来?” “我只是出来走走而已。”柳桥微笑道。 林小燕却不信,“刚刚我明明看见你很生气地从家里跑出来的,连我在门口也没看见!” 柳桥叹了口气,“好吧,我是不高兴,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过是和易之云吵了一架罢了。” “吵架?”林小燕一听更加担心,“怎么吵架了?易家大哥又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生气了。”柳桥耸耸肩,对于往易之云身上泼脏水没有丝毫的心里负担,“不过你也不要担心,不是什么大事,你也知道他自从考试落第之后性情就阴阳怪气的,之前我忍着,今天心里本就不痛快,他又来找砸,我一时气愤就跑出来了。” “那……那怎么办?易家大哥会不会……” “没事!”柳桥摆手,“家里还有娘在,他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可是……他毕竟是你的……” “你真担心他休了我啊?”柳桥噗嗤笑道,“现在家里正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他过些日子也要去学堂了,休了我谁来照顾娘?而且,还有娘在,娘也不会让他胡来的!” 林小燕还是担心。 “好了,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了!”柳桥继续道,“小燕,你刚刚说看着我出来,你是要去找我?” “嗯。”林小燕被转移了话题,“我刚刚在菜园子里拔了些芥菜,想着送一些给你,可一开门就看见你跑出来了,我一时担心就放下篮子追来了。” 柳桥笑容泛着暖意,“那我们现在回去吧,我也正好有些事情找你。” “哦……” …… 两人回了村子,还没进门,便看见易之云站在门口,脸色还是阴沉阴沉的。 “阿桥……”林小燕上前一步,将柳桥护在身后,生怕易之云会动手似的。 易之云见状,脸色更加难看。 “没事。”柳桥拍拍林小燕的肩膀,“你先回去,等一下我再去找你。” “可是……” “没事的!”柳桥笑道。 林小燕看了看柳桥,又看了看易之云,挣扎了半晌,才点头,“好。”然后跑到自己的家门口前,提起了方才放下的那篮子芥菜,“这菜你收着。”然后压低声音道:“阿桥,别和易家大哥拧着来。” “知道了。”柳桥点头。 林小燕又看了看易之云,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柳桥提着一篮子芥菜进门,直接从易之云身边走过,将他当成透明。 易之云倏然转身,“你站住!” “大少爷。”柳桥果真站住,转过身,“你是要跟我吵架还是要娘饿肚子?” “你——” “生气?”柳桥挑眉,“我说几句你就生气,你拿钱来砸我,变相地说视财如命,践踏我的尊严,我就不能生气了?大少爷,你也是读圣贤书的人,该知道什么是可杀不可辱,而且我还是你的妻室,夫妻一体,你羞辱我就是羞辱你自己!” 易之云脸色已经黑的像锅底了,嘴唇紧抿,似乎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 “没话说了?”柳桥道,“既然如此,我就去做午饭了。”说罢,提着篮子转身便走,不一会儿,身后传来了嘭一声的关门声。 柳桥耸耸肩,继续去弄没做好的午饭。 …… 午饭时,柳桥俨然之前一切不愉快的事情都没发生似的,又像是存心在气易之云,一直笑脸盈盈地陪着云氏吃饭。 而易之云全程秉持着食不言的规矩,脸上虽然极力的克制,但是怒意还是很清楚。 云氏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并没有揭破,心情不错地用完了午饭。 饭后,柳桥收拾东西离开。 云氏叫住了要回书房的儿子,“你和阿桥又闹什么别扭了?” “娘。”易之云看着母亲,“没事,你别多想。” 云氏叹了口气,“娘知道你不喜欢阿桥,也知道当初娘给你买了童养媳让你不高兴,只是云儿,阿桥已经进门了,而且这些日子以来也多亏了她照顾,云儿我们不能忘恩负义!” 最后四个字,说的格外的用力,脸上,也流过了一抹恨意。 易之云神色冷肃下来,“娘,我不会!” “那就好。”云氏点头。 “只是……”易之云皱起了眉宇,“娘,你不觉得现在的这个柳桥和之前的很不同吗?娘,她真的是之前的那个柳桥吗?” 云氏一愣。 022 分钱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愣怔过后,云氏蹙眉看着儿子问道。 易之云眼眸微垂,斟酌会儿,然后抬起,目光锐利,“娘,她来易家一年多,一直都是战战兢兢的,别说是动手弄那什么豆芽赚钱,就算话也不敢多说两句,可这近一个月来她非但胆子大了,鬼主意更多,甚至还……”屡屡对他冷嘲热讽!而所说的那些话,根本不像是一个没有见识没读过书的农家小丫头会的! 云氏眉宇皱的更紧,沉思半晌,“也许是因为我病了,她不得不胆大,又或许是跟我们相处久了,性子也放开了吧。” 易之云抿唇不置可否。 “不然你觉得会是什么?”云氏问道,“她一直跟我们在一起,的的确确是阿桥,总不会有人偷偷将人给换了吧?我们家有什么好让人这般费心机的?” 易之云有些咬牙切齿,“我总是觉得她不对劲!” “难不成因为先前阿桥躲着你,凡事都让着你,现在不了,你就觉得她不对劲?”云氏失笑。 “娘!”易之云脸色微青。 “好了。”云氏收起了笑容,“虽然变化是有些大,不过,也不算是坏事,太过软弱了,将来恐怕会是你的负担!女子,该坚韧的!你也别想的太多,她再如何也只是一个孩子。”话顿了顿,神色严厉地起来,“还有,上次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 易之云神色微闪,低头道:“是。” “至于她要弄的那些东西,既然她高兴,也没有闯祸,就由着她吧。”云氏缓缓道,“你也是时候将心思收起来去学堂。” 易之云面色又是一变,“娘,我……” “不要说那些我不想听到的话!”云氏厉色打断了他的话,眸色也渐渐冷了下来,隐隐泛着恨意,“娘的希望都放在了你的身上,若是连你也不能为娘讨回公道,娘这辈子就算是死也不会瞑目!” 易之云悄然握紧了拳头,“孩儿一定会为娘讨回公道!” …… 母子间的对话柳桥不知道,她更不知道易之云在怀疑自己,起初她也是尽力的控制不让自己表现的和原主有太多的不同,可无奈现实太过骨感,如果她装的和从前的柳桥一模一样,那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恐怕都不好过,更别说是自立自强了。 柳桥在厨房收拾好碗筷之后,便回房拿了钱袋,便往林小燕家里去了,这时候,林贵正好在家。 “阿贵叔。” 林贵见了来人,脸色有些尴尬,上回的事情虽然没造成什么太坏的影响,但是对一向老实的林贵来说还是打击不小,“阿……阿桥来了。” “嗯。”柳桥点头,“我来找小燕。” “小燕在厨房哩。”林贵道。 “那我去找她。”柳桥道,随后想了想,又认真道,“阿贵叔,上回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都过去了。” 听林小燕说那件事之后,林贵连下地都避着人。 林贵没说什么,憨憨笑了笑,“我下地去了,去找小燕玩吧。”说着便拿了下地的工具出门了。 柳桥只好点头,去找林小燕。 “阿桥你来了!”林小燕一见了她就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迎了出来,担心而焦急,“怎么样了?易家大哥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你看我有事吗?”柳桥笑道。 林小燕真的仔细地看了她一圈,见她真的没事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我有事跟你说。”柳桥直接说了来意。 林小燕见她一脸认真的,愣了愣,“去屋里说。” “嗯。” 林贵家比易家几乎大了一倍,除了上房之外,还有东西厢,屋后头还有一个菜园子,菜园子旁边是鸡舍还有猪圈。 普通庄户人家该有的他们家都有。 林小燕领着柳桥进了上房的厅堂,又给她倒了杯水之后才问什么事。 柳桥从怀中拿出了钱袋,将早上剩下的铜钱倒出,“这是早上剩下的钱。” “嗯?”林小燕不明所以。 柳桥动手将钱分别分成了两份,“这份是你的!” “啊?”林小燕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023 合作 “阿桥,你这是……这是做什么?”怎么给她钱啊? 柳桥认真道:“豆芽你也有份照顾的,当然也该分你一份,不过这次有些少,你放心,以后我们赚了救一分为二,我们各占一份!” 林小燕是她来了这里时候第一个可能也是唯一一个全心全意没有私心地对她好的人,她不能亏了她,当然,也存了补偿的心思。 () 当日王氏的事情她多多少少也是有错的。 “这怎么成?”林小燕直接跳起来了,“阿桥,这不成!怎么成?我……我是有帮忙,可是……秘方是你的,连黄豆……你也花钱买了,我只是帮了一下忙怎么就要分钱?不成!阿桥,你拿回去!” “小燕,这钱不是白给你的。”柳桥微微一笑,然后严肃道,“以后我们合作,将这门生意做大!” “啊?” “你也知道的,我娘虽然没反对我弄这些事情,但是她也不会帮我,至于易之云,他不捣乱就好了。”柳桥认真道,“所以我想请你帮我的忙!” “我帮你!”林小燕道,“但是不要钱!我帮你就是了!” “那怎么成?”柳桥挑眉,“人家说亲兄弟还明算账了,你将我当朋友我可不能让你吃亏!” “我没觉得吃亏……” “可我心里不安啊。”柳桥打断了她的话,“小燕,我在这里就只有你一个朋友,也只有你是全心全意帮我,以前我没有办法自然就不能报答你,现在我有机会了自然要报答你了!再说了,我们赚了钱两份分,这样你帮我也会更加的卖力,我也不吃亏啊?还有,上回那件事……如果我老是让你帮我,说不定又会有人说闲话了!若是我每次付你钱,那就像是我们不是朋友!所以啊,我们还是一起合作,这样谁也没话说了!” “可是……” “还有。”柳桥继续道,“我娘虽然没反对,但是也没明说赞成,若是你和我一起合作做这门生意,她会更加的放心的!小燕,你就帮帮我吧!” 林小燕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你……你说的好像都对,可是我总还是觉得我沾了你的便宜的!” “我平常还少沾你便宜吗?”柳桥笑道。 林小燕笑了不是不笑也不是,“阿桥……我……” “小燕,你就帮帮我吧!”柳桥拉过了她的手,“金玉满堂不收,以后我们恐怕就只能去集市上卖了,我一个人真的不成!” 林小燕挣扎了会儿,“我帮你!可是,不能平分!阿桥,就算是朋友我也不能占你太多的便宜!我娘还在的时候就一直教我做人要有良心!如果我这样就分了你一半去,那就太没良心了!” “那我们六四分?” “不行!还是太多了!我拿一份就可以了!” “不行,这样别人会说我刻薄!七三,我们七三分,如果你还不同意,那我就不做了!”柳桥道,“你要有良心我也不能太没良心!” 林小燕看着她坚决的神色,“阿桥……好吧。”大不了以后她多干些活就是了! “还有,我们所需的黄豆从你这里买!”柳桥继续道,“这钱你一定要收的!” 林小燕拿她没办法,“好,收,不过我爹今年种的黄豆不多,不知道够不够。” “不够我们在从村里其他人手中买。”柳桥正色道,“只是这件事恐怕要劳烦阿贵叔了。” “你放心!”林小燕拍了拍胸膛,“这没问题!” 柳桥舒心地笑了笑,指了指桌上的钱,“这些钱就算是我们的资本,先放在你这里,你算算够不够买下你家里的黄豆,如果不够,等下一批豆芽出来之后我再另外给你算,如果多了,先放着,暂时先不要从其他人手里买,等用的差不多了才买。” 林小燕也没推,点头,将铜钱装回了钱袋里,“好。” “还有,这件事我们先保密,除了你爹之外不要告诉别人,豆芽的做法也要保密!”柳桥神色渐渐泛着凉意,“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有一个秘方,尽可能的让别人认为做这豆芽很难!” 林小燕听了她的语气有些愣,不过也明白她的意思,“你放心,我明白的!” “那我们一起合作赚大钱?”柳桥站起身来伸出了手。 林小燕这下懵了。 “握手。”柳桥笑道,“我爹说大人合作成功就会这样的。” 林小燕噗嗤一笑,“好,握手!” 024 人心 处理完这事之后,柳桥心底最后的一层阴霾散去了,没过两日,林小燕便将自家库存的黄豆给整理出来,按照市价一文钱一斤,柳桥给的铜钱还剩两百多文,足够支付这批黄豆的钱,剩下的钱又用来置办了一些筛子。 除此之外,林小燕在和林贵商议过后将东厢房给清理出来,用作工场,柳桥不反对,再过些日子便要入冬,室外肯定是不成的, 琐碎的事情安排好了之后,两人便开始挑拣黄豆准备制作下一批豆芽,与此同时,柳桥也开始处理买回来的鸭蛋。 买下这批鸭蛋她打算用来制作松花蛋。 松花蛋又名皮蛋,古时也叫“混沌子”、“牛皮鸭子”,关于松花蛋的制作,清代《食宪鸿秘》有载,“鸡蛋百枚,用盐十两。先以浓茶泼盐成卤,将木炭灰一半,荞麦秸灰、柏枝灰共一半和成泥。糊各蛋上。一月可用。清明日做者佳。” 盐和灰都是好弄,问题就在浓茶上,庄户人家一般都是喝白开水的,茶之类的基本都是招待贵客的,很多人家都没有,易家倒是有,不过,是易之云专用的,用来读书提神的,虽然出了上述的制作方法之外,还可以不用浓茶而用石灰,可是她发现在这里找石灰比找茶叶还要难,想了想,她只能想易之云开口。 “借茶叶?”易之云眯着眼问道。 柳桥一脸诚恳,“嗯,我会还你的。” 然后,大少爷脸色一黑,“没了!”接着,嘭的一声将门给关了,差一点没撞上她的鼻子。 柳桥咬着牙压下了涌上心头的火气,“不借就不借,本姑娘就不信没了你就成不了事!”一甩衣袖,也走了。 自从那日两人闹了以后,这两日各自都看各自不顺眼,没有再争吵,不过冷战的气氛浓郁。 找不齐材料,柳桥只好先将计划搁置,想着等过几日卖出了第二批豆芽之后自己去茶叶,而就在此时,林小燕给她带来了一个不好却也在意料之中的消息。 “阿桥,我刚刚听我爹说了一件事……”林小燕的脸色不太好,“阿旺大哥和阿旺嫂子这两日一直在跟村里的其他人买黄豆,三文钱一斤,整整多出了三倍的价格……”林小燕嗫嗫道,她虽然不是很聪明,可是听了这事,心里也还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阿旺大哥好端端的收豆芽做什么? 柳桥神色却是平静,“是吗?” “阿桥?”林小燕惊讶,“你……不觉得奇怪吗?” “阿旺大哥既然要买自然就是用用处。”柳桥淡淡道,“有什么好奇怪的?” 林小燕看了看她,“阿桥,你是不是早就……”话,没有说下去,看着眼前平静的柳桥,心里顿时有些难受,“阿桥,你别伤心。” 上回金玉满堂的事情,是不是也…… “没事。”柳桥笑了笑,有些事情,她一个人承担就可以了,实在不想小燕沾染这些,“还没弄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也别多想,说不定他们想做豆腐生意也不一定!” 林小燕一愣。 “反正知道豆芽秘方的人只有我们两个,我们不说,就算他们真的有什么心思也是白费!”柳桥笑道。 林小燕看了看她,“也许是我误会了……阿旺大哥是个很好的人,应该不会做这些事情的。” 柳桥但笑不语。 可惜,不久之后的一件事便让林小燕心里最后的一份真诚破灭,阿旺嫂子寻了一个借口主动上门去找了林小燕,旁敲侧击地询问豆芽的秘方。 她没有找上柳桥,而是直接找上林小燕。 林小燕脸色不佳地将她打发了之后便过来找柳桥,默默良久,眼中有愤怒,失望,更多的是不解,“阿桥,为什么大人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柳桥答道,她的确不知道,即使她曾经当过大人,也无法看透人性的自私。 林小燕苦笑。 “小燕……”柳桥有些担心她。 林小燕吸了口气,“我没事!你放心,我将阿旺嫂子给打发了,她走的时候很生气,估计不会再来找我了,如果她来找你,你记得也不要说露了嘴了!我们不害人,但是也不可以让人这样欺负,真当我们是小孩子不懂事!” 说到最后,竟是咬牙切齿。 柳桥心中暖融,“我知道了。” 阿旺嫂子并没有即可来找柳桥,不过林小燕打听到他们家还在收黄豆,据说不但是林家村,还开始去隔壁的张家村买。 柳桥得知之后蹙起了眉头,她不在意他们在林家村收购黄豆,因为黄豆在扬子县是普通作物,产量也高,就算他们将林家村的黄豆给收完了,也妨碍不了她,可是他们竟然开始往其他村子收! 他们的心竟然如此的大?! 连怎么做还不知道便如此大手笔? 看来金玉满堂并非看不上她的豆芽! “阿桥,要不我们也开始买?我爹那里有一些银子,我们可以……” “先不要。”柳桥摇头,她不希望将这件事弄的太过复杂,“等这批豆芽卖了之后我们再买!” “可若是都给他们……” “扬子县一共也十八个村镇,他们再有本钱也不可能都给买完了的!”柳桥声音微凉,“我倒是想看看他们的心究竟有多大!” 025 来客 林旺家在这几日成了村子里最大的热门,原因自然是他们大量收购黄豆一事,大家纷纷议论他们家打算做什么,不少好奇心旺盛的三姑六婆甚至凑到了阿旺嫂子跟前打听。 黄豆在大家的眼中最大的用处便是做豆腐,只是豆腐是家常的吃食,几乎每家每户都会自己做,所以便是拿去卖,也赚不到什么大钱。 阿旺嫂子的回应却是极为的神秘,说是最近得了一个秘方,打算赚大钱。 用黄豆赚大钱? 是做豆腐吗? 这个不能说,过几日你们就知道了。 这般一说,众人便更加的好奇了。 …… 林家 “阿桥,他们太过分了!”林小燕听到了这些传闻,火冒三丈,“不成,我要去找他们!” 柳桥拦住了她,好笑道:“去找他们做什么?人家也没明说秘方是什么,我们找上门去不是找骂吗?” “可是……” 柳桥给林小燕倒了一杯水,“与其跟他们吵不如好好的做我们的事情,新的这批豆芽再过两日便可以拿去卖了,这次比上回的要多许多,这回恐怕只能让阿贵叔帮忙了。” “你放心,我会跟爹说的!”林小燕注意力被转移,却还是怒意不消,“阿桥,他们这样大的阵仗,就不怕拿不到秘方?会不会他们真的知道秘方?” 这所谓的秘方其实只是几个要注意的地方,比如说黄豆浸泡的时间,还有不能让发出来的豆芽见阳光,再来便是每日的照料,当初阿桥也只是听说一次就做出来了,那林旺在城里干活,说不定真的也从别处听来…… “有这个可能。”柳桥道,“不过,我觉得她们还是会想办法从我们这里弄到秘方的。” “可是这两日他们为什么不来找我们?”林小燕不明道。 柳桥轻笑,声音却是凉薄,“他们是先断了我们的原料,让我们的生意做不下去,再上门许些好处,将秘方哄骗到手。” 贪心,她能明白,只是却没想到他们的吃相竟然如此的难看! “我们就这么好骗?!”林小燕不忿。 “在他们眼里我们不过是两个孩子!”柳桥道,“先前我们借他们家的车进城,便是说阿贵叔不参与这件事,我娘的性子村里的人也是知道的,没有大人了,两个孩子还不好对付?” 林小燕脸几乎青了,“不要脸!他们太不要脸了!” 原来不是放弃,而是打算对付她们! 是啊,没了大人,她们两个孩子还不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他们一家子这样的可恶的!” 柳桥微垂眼帘,默然不语。 这便是人心难测。 “那我们怎么办?就这样等着他们上门?不成,等爹回来了我跟爹说说,绝对不能让他们这样欺负我们!”林小燕怒道。 柳桥抬起眼帘,眸底一片冷然,“先不要。” “阿桥!”林小燕只觉得她性子太好了。 柳桥看着她,“你放心,我也不会让人任意欺负!” 金玉满堂一事没打算追究,她没有权利要求他们帮她,就算是之后他们动了其他的心思,她也没打算追究,可是现在,既然他们得寸进尺不给她生路,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 林小燕虽然听了这话,可是心里还是不淡定,正想说两句劝劝她,可这时传来了敲门声,“我去看看。” 柳桥点头。 没过多久,林小燕便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人。 易之云。 柳桥看向他,疑惑道:“你怎么来了?来找我?现在还没到做晚饭的时间?” 自从上次他们不欢而散之后,倒也没有再发生什么不愉快,她忙着,他也忙,唯一见面的机会也就是在吃饭的时候。 而有云氏在场,他们也都客客气气的。 现在他主动来找她,难道…… “是娘出事了?” “你才出事!”易之云冷声道。 柳桥一窒,连生气都懒得生气,“那大少爷有什么吩咐?” 易之云并未即可回答,而是冷冷地盯着他,眼眸有些幽暗莫名,半晌,才道:“有人找你!” 柳桥讶然,“有人找我?” “嗯!” “谁?” “你自己去看了不就知道了!”易之云怒道。 柳桥无奈,“好,我自己去看。” 这不看还好,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来找她的人有三个,其中一个是林家村的里正李家声,另外两个,一个不认识,而另一个国字脸的中年大汉,她认出来了。 正是那日在集市上第一个买了她豆芽的陈捕头。 他怎么找上门来了?! 026 她的事情我做主! “你……你不是……那日……”跟出来的林小燕也认出了那陈捕头,顿时睁大了眼睛,他怎么来了?难道是那日吃了她们卖的豆芽出事了,所以来找她们算账? 柳桥心里也咯噔了一下,不过她毕竟是成年人的芯子,面上还算是镇定,望向里正林家声,“里正,这是……” “小姑娘,你可真的不好找啊。 ”陈捕头却先开口道,带着笑容,看上去不像是来找麻烦的。 “你是那日的陈捕头?”柳桥看向他,问道。 陈捕头哈哈笑了两声,“小姑娘还记得我啊,很好很好!” “不知陈捕头来找我有什么事情?”柳桥见此情形心里便定了,哪里有人来找麻烦是带着笑脸的。 “不就是为了你那些豆芽菜来的!”陈捕头笑道。 林小燕顿时白了脸,不会真的出事了吧?“阿桥……” 柳桥侧身给了她一个安抚的微笑,然后继续对陈捕头认真道:“陈捕头,难道那日的豆芽菜出问题了?” “当然有问题了!”陈捕头笑道。 “怎么会有问题?”林小燕有些慌了,紧张道:“陈捕头,我们自己也吃的,怎么可能会出问题?你是不是弄错了?” 陈捕头一愣,显然没想到自己的话会造成这般的结果,“这……” “陈大哥,看你把人家给吓的,还是我来说吧。”这时旁边那陌生男人拍了拍陈捕头的肩膀,语气无奈,他的年纪要比陈捕头小几岁,虽然无奈叹气,但是难掩眼中的精明,而身上的穿着也可以证明他身家必定不薄,“小姑娘别慌,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那豆芽菜没问题!” “对对!”陈捕头绕过弯来,“你看我,话都说不清楚的,来来,小姑娘,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家婆娘的远方表哥莫辉,也是县城鸿运酒楼的东家。” “鸿运酒楼?”柳桥眼底闪过了一抹晶亮,面上却是一脸的疑惑,“这……莫东家来这里是……” “小姑娘,我是为了你的豆芽菜来的!”莫辉笑的平和,“这样,我们在这里也不好说,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再好好说?” “对!对!”一直旁观的林家声也开口道,“云小子,还不快点招呼莫东家和陈捕头?” 易之云却不动,眯着眼睛扫视着陈捕头和莫辉,明显的防备。 林家声虽知晓易家人的性子,可是这般被忽视心里还是不满,“云小子……” “里正。”柳桥适时开口,笑脸盈盈,“我家里有点小,而且娘还病着,不如我们去小燕家说吧。”转身又问林小燕,“成吗小燕?” 林小燕一愣,“成!” “那莫东家和陈捕头呢?”柳桥又问向两人。 莫辉笑道:“可以!可以!只是……我想说的事情没有大人在恐怕不太方便,小姑娘,能不能让你娘来一趟?不会太久的。” “如果莫东家是想跟我说豆芽菜的事情我可以做主。”柳桥正色道,“我娘身子不好,实在不方便出来。” “这样啊……”莫辉看向了一旁的易之云,“那这位可是你的大哥,那不如让你大哥……” “啊。”林家声忙开口解释道,“莫东家,云小子不是阿桥的大哥,是她的夫君,阿桥是易家的童养媳,刚刚我忘了告诉两位了。” “童养媳?”莫辉有些愣怔。 便是连陈捕头也有些懵了。 一个童养媳真的可以做主吗? “这……”莫辉斟酌会儿,正色道:“小姑娘,不如还是让你……婆婆来一趟吧。” 柳桥无奈,她就知道她的身份一旦被人知道随之而来的便是不信任,“莫东家……” “她是我的人!”易之云却忽然开口截断了柳桥的话,一脸正色,理所当然地道,“她的事情我做主!” 027 我们要! 她是我的人! 她的事情我做主! 柳桥也被这话给懵了懵,而过后便是警惕,这莫东家来访的目的她猜了个七七八八的,对她来说是柳暗花明了,不过若是这小子存心捣乱,那恐怕她的话说的多么漂亮,这送到面前的好机也会没了的。 易之云一见她这般眼神脸顿时黑了,不识好歹! 柳桥竟是明白,眼睛睁了睁,她误会他了? 易之云直接不理她,抬头对莫辉道:“我娘是妇道人家不方便出来,易家的事情我可以做主!” 莫辉打量了一番易之云,然后又看了看陈捕头,又询问似的望向里正。 李家声接到了目光解释道:“莫东家别见怪,云小子家里就只有一个寡母,云小子年纪虽小,但是对外的事情一直都是他来处理的。” “是这样啊。”莫辉笑了笑,“那好吧,云公子请。” “莫东家请。”易之云伸手正色道,领着人往林小燕的屋子走去。 柳桥这个主角反倒成了无关紧要似的。 一行人进了屋,在上房的厅堂坐下。 莫辉也没有客套,直接进入了正题,和柳桥所猜测的基本一样,他是为了买黄豆芽来的,莫辉和陈捕头的婆娘是远亲,又因为在一个县里,所以他和陈捕头也时常往来。 那日陈捕头将买回去的豆芽让他家婆娘拿肉给炒了,正好,莫辉上门,两人一同吃了饭,莫辉是做酒楼生意的,对吃食自然很敏感,见着那豆芽菜奇怪,便问了起来。 陈捕头一一说了。 “那道菜我尝过了,味道不比酒楼的佳肴差,最要紧的是新奇!”莫辉一脸笑意,“我在扬子镇开鸿运酒楼之前也是四处做生意的,不敢说走遍了整个大周,但去的地方也是不少,各地的新奇美食我也见了不少,独独这豆芽菜没见过,所以我就冒昧上门来看看。” “是这样啊。”柳桥接了话,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我还以为陈捕头吃出了什么问题上门来找我算账哩。” “哈哈。”陈捕头大笑两声,“看我做的,把小姑娘吓了,我老陈道歉道歉!”说着,便真的起身鞠躬。 柳桥忙起身,“别,陈捕头这样我可不敢当!而且,那日若没有陈捕头,恐怕别人也不敢买!” “小姑娘,你这豆芽菜真的没问题?”莫辉严肃道。 柳桥正色点头:“豆芽菜的原料是黄豆,自然不会有问题,不过,黄豆性凉,做出来的豆芽菜也是一样,一般脾胃虚弱严重的都不宜多吃,不过莫东家也应该清楚,就算是最寻常的蔬菜也有这些问题的。” 莫辉倒也没有为难,不过看着柳桥的目光多了丝审视,扫了一旁沉默的易之云,便问道:“听陈大哥说金玉满堂也打算进你们这豆芽菜?” 柳桥先是一脸你怎么知道的神情,然后,又略带失望的神色,点头道:“我们的确送去了一些让金玉满堂的掌柜尝尝。” “那现在……” “现在……”柳桥语气有些虚,“他们说掌柜这几日忙着,等过两日再给我们回复。”随后看向林家声,“里正也是知道的阿旺大哥在金玉满堂当伙计,我爹说过生意做生不如做熟,所以我们便想往金玉满堂里送。”接着又话锋一转,“不过他们一直没回复,我心里也挺慌的,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看不上我们这些农家菜。” “原来是这样。”莫辉微笑道,眸色泛着精明。“金玉满堂可是县城最好的酒楼,看不上也是正常,不过小姑娘也不必太失望,金玉满堂看不上,我们鸿运酒楼要!” 柳桥一愣,“莫东家也对我们的豆芽菜有兴趣。” “嗯。”莫辉点头。 “真的?”柳桥眼睛晶亮晶亮的。 莫辉笑道:“那自然,如果不是真的,我们怎么会大老远的跑来?” 028 达成 “这我可以担保,莫老弟的确是有诚意的!”陈捕头拍着胸膛保证,“如果不是有心做这笔生意,他怎么会摆脱我找你们?小姑娘你们可不好找,如果不是我在衙门当差门路多,恐怕还找不到你们了!如果小姑娘担心我们骗人……” “没有没有!”柳桥忙道,“我相信。 ” “那就好。”莫辉笑道,“既然小姑娘愿意相信,那往后这豆芽菜便卖给我们酒楼!” “莫东家愿意买我们的菜我们很高兴,也很感激。”柳桥却截断了他的话,又看了一眼易之云,继续道:“莫东家不知道,这制作豆芽菜的秘方是我婆婆祖传的,以前都是自家做着吃,绝对不会拿出来卖的,如果不是最近我们家里出了一点困难,我们也不会卖出去,再者,这豆芽菜的制作过程比较艰难……所以我们只能供给一间酒楼。”接着便面露难色,“可是……我们已经请了阿旺大哥帮忙跟金玉满堂的掌柜说项……现在如果卖给你们,那金玉满堂我们不知道该如何交代。” “不是说对方没有回复吗?”莫辉也不及,缓缓说道。 柳桥道:“的确是,可是也没拒绝啊?” “那小姑娘是看不上我们鸿运酒楼?”莫辉笑容稍敛,问道。 柳桥忙挥手道:“当然不是!绝对不是!莫东家你千万不要误会,你们肯买我们的菜是我们的荣幸,只是这做生意是要讲信用的……”话没有继续下去,柳桥一脸为难地揪着衣角,挣扎而焦灼。 “原来是这样。”莫辉笑着颔首,“难得小姑娘年纪轻轻就懂得信用二字,只是这做生意除了要讲信用之外,也要讲缘分,再者,你们也只是去询问一下他们要不要买,并没有任何的协定,而且,如今是金玉满堂迟迟不给回复,你们便是卖给了其他人,也不算是不讲信用,这买东西要货比三家,这卖东西自然也可以了!” “这样就好。”柳桥一脸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那我们今日坐在这里谈也算是有缘分了。”随后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些期待,“既然莫东家大老远找来,我也不好不卖,只是不知道莫东家打算出多少价钱?” 莫辉看着她认真地考虑半晌,“听陈大哥说你们在集市上是卖五十文钱一斤的。” “嗯。”柳桥点头。 “那不知道你们当初打算以什么样的价格卖给金玉满堂?”莫辉又问道。 柳桥摇头:“还没定,不过听阿旺大哥说金玉满堂最便宜的一个菜也要一两银子,他说尽可能帮我们说说,让掌柜给我们一个好价钱!” 莫辉点了点头,“这样吧,虽然我们鸿运不必上金玉满堂,不过也不能让小姑娘吃亏,我们出一百文钱一斤,还有,陈大哥说那日你还说了这豆芽菜还有好几种的做法,如果小姑娘能够写出几个菜单来,每个菜单我给你们五百文钱!” “这个……”柳桥睁大了眼睛,一脸惊喜的样子。 其他人…… 熟知豆芽成本的林小燕更是惊讶地捂住了嘴。 而作为里正的林家声也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易家竟然也有赚大钱的一日。 最为平静的便是陈捕头和易之云。 陈捕头深知内情,所以没有什么好惊讶,至于易之云,低头盯着柳桥,眼眸幽深,心思显然都在他的童养媳身上。 莫辉见状笑容更深,“怎么样小姑娘?” 柳桥也没立刻答应,而是看向易之云,却迎向了他一双幽暗的眼瞳,心里顿时突突,他该不会是气她拿他娘说事吧?可事到如今,也不得不将戏做下去,便低声一副压着喜色的模样问道:“夫君觉得如何?” “好。”易之云抬头看向莫辉,“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莫辉眸色微微一沉,随后笑着点头,“云公子请说。” “我们只卖给你们,你们也只能收我们的!”易之云道。 莫辉笑容微敛,“这豆芽菜不是有秘方吗?既然只有你们有这秘方,别人自然不会做了。” “秘方的确只有我们有。”柳桥接话道,面上认真从容,心里却不平静,她问易之云原本只是走走过场,却不想他竟然没给她搅局还帮他,“只是如果将来要供给酒楼所用,那制作的规模一定会扩大,也难免要请别的人手,这样一部分的秘方便可能会泄露,当然了,关键的部分我们绝对会保密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如果有人偷了部分的秘方自己捣鼓,将来给人吃了出了问题,那岂不是要出大事了?” “是这样啊。”莫辉点头,“难得你们小小年纪想的如此的远,好,我答应。” “签订协议。”易之云又开口。 莫辉没有反对,笑的应了,“好。” 029 布局 达成了口头协定,易之云随即便回了一趟易家把笔墨纸砚给拿来当场便写了协议,然后画押签字,整个过程都一手操办。 “好了。”莫辉将自己的那份协议收好,然后看向柳桥,“如今协议签好了,小姑娘可以安心了吧?” 柳桥腼腆一笑,“多谢莫东家。”随后又道:“对了,过两日新一批的豆芽便可以出来,莫东家可要收?” “当然了。”莫辉道,“大约有多少?” “应该超过五十斤。”柳桥道。 莫辉沉思会儿,“这样吧,两日之后我派人来接收。” “好。”柳桥点头,“不过下一批豆芽菜的收获时间最短也要八天。” 莫辉沉吟会儿,“这八天的间隔有些长。” “这一点莫东家可以放心。”柳桥回道,“只是现在没有准备,所以才需要八日的间隔,等稳定下来了,大约每两日就可以供给一次,只是不知道莫东家每一次大约需要多少的量。” “当然是越多越好了。”莫辉笑道,“你放心,我们鸿运在县城虽然及不上金玉满堂,但是客源量也大,不会用不上的!” 柳桥眼睛微微一闪,笑道:“这我就安心了,那我们就等两天之后莫东家派人来了,至于那菜单,我这两日尽量做出来,到时候一并交付。” “好,银钱……”莫辉点头,“这样吧,每一次交收就结算一次!如何?” “当然好了!”柳桥欣喜道,“我们家里正困难,莫东家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好!那就这样!”莫辉笑道。 诸事敲定,莫辉两人也没多加停留,告辞去了。 柳桥一脸感激地将他送出门。 林家声本是想要将两人送至村口的,不过被两人婉拒,待两人走了之后,他却并未离开,而是似笑非笑地道:“云小子,往后你们易家可是要走运了。” 易之云沉默。 柳桥赶忙接话,“这也要多亏了里正帮忙,如果不是里正帮忙,我们也见不到莫东家,待两日后我们交收了第一批豆芽,得了闲钱定要好好答谢里正!” 李家声哈哈笑道:“说什么答谢的话?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帮个小忙而已!”随后又话锋一转,“听说林旺那小子最近一直在买黄豆,起先我还以为他傻了,没想到竟然是和你们一起合伙赚大钱去了。” 话说的酸溜溜的,潜台词便是真的要谢怎么便不找他合伙而找林旺呢? 柳桥岂能听不出来,吃惊道:“里正,我们没有和阿旺大哥合伙啊?” “没有?”林家声意外。 柳桥点头,“嗯,如果不是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而我娘又身子不好,我连小燕也不会叫,现在怎么会和别人合伙?里正,这豆芽的秘方是祖传的,如果让太多人知道的话那祖宗岂不是要怪罪我们?” 这话一落,她当即感觉到一道冷光射来。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可那小子最近一直在买黄豆,你又叫他去和金玉满堂的掌柜说项,不是合伙是什么?”林家声眯起了眼睛,一脸深思。 柳桥脸色有些难看,“阿旺大哥在买黄豆?他买黄豆做什么?”随后又看向林小燕,问道:“小燕,你知道吗?” 林小燕不知道柳桥为何要这般说,不过却是顺了她的话道:“我不知道,可能阿旺大哥是想做豆腐吧。” “对!”柳桥看向林家声,“上回阿旺嫂子说想找些小生意做做,可能就是想做豆腐吧。” 林家声能够当上里正心里自然是有几分城府的,听了柳桥这番话,心里便有了思量,“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们合伙哩。” 柳桥笑了笑,“金玉满堂的事情虽然没有结果,但是阿旺大哥总是帮了我们,只是我们真的没有合伙,而且,这般大的事情若是要合伙,也该先找里正,虽然阿旺大哥帮过我们,但是论阅历,自然是比不上里正。”说罢躬身鞠了一躬,然后一脸认真,“如果往后我们要找人合伙的话,还请里正到时候一定要帮忙。” 林家声哈哈一笑道:“看你说的,我是村子的里正,大事小事的能帮的我一定会帮,好了好了,你们刚刚接了一笔大生意,有的忙了,我就先回去了,记得有事就找我帮忙。” “一定。”柳桥笑着应道。 待送走了林家声,柳桥笑的有些抽筋的嘴角方才能解放,笑脸迎人果然也不是易事,不过看着新签订好的协议,嘴角又上扬了,她的康庄大道总算是迈出了一大步了。 “很高兴?”耳边传来了一道阴沉沉的声音。 柳桥抬头,微微一笑:“是。” “你——” “我道歉。”柳桥不待他发作便认真道,“我不该谎称秘方是易家的,也不该拿易家的祖宗说事,更不该误会你,大少爷,我道歉,真心道歉。” 虽然她想不通他为何忽然间帮她,不过,她相信他是真心的,所以,她为自己先前的小心眼道歉。 易之云脸上似乎有些纠结,不知道是因为吃惊她的道歉还是因为有火发不出,“以后再拿我娘做借口我就休了你!”说罢,拂袖离去。 “易之云。”柳桥转身,笑道:“真的谢谢。” 易之云冷哼一声,头也没回。 柳桥也不介意,又将手中的协议仔细看了一遍,再小心收好,然后看向林小燕,“小燕,方才我跟里正说的那话你别介意,我是真心想和合伙的。” 林小燕一愣,随后想了想方才她说过什么话,噗嗤一笑,“我哪里会介意,如果我听不出你是在说谎,我就不是你朋友了!不过阿桥,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啊?” “很快你就知道了。”柳桥抿唇一笑,眼眸微凉。 吃亏她不介意,但是,却不能平白让人欺负了去,她便让他们好好看看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030 肥羊上门岂能放过? 听说易家要发大财了! 发啥大财! 易家有一个秘方,可以用黄豆做成一种豆芽菜,上回拿去集市上卖,五十文钱一斤哩! 五十文钱?! 对!不过这还不算!昨天鸿运酒楼的莫东家亲自找上门,说要买他们的豆芽菜,出价比集市上还要多一倍,整整一百文钱一斤!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当时里正也在场!真的不能再真了! 到底是啥稀罕物,连城里的酒楼都来买? 对啊,黄豆怎么做出蔬菜? 这就不知道了,易家将秘方藏的紧,连里正都不知道! 啊,用黄豆做的,那这几日阿旺家买黄豆就是为了这事? 这个不是不是! 怎么不是?听阿旺嫂子的口气不正是要做这个稀罕物? 不是!真的不是!里正说了易家没有跟任何人合伙,他们说着秘方是祖传的,如果跟人合伙的话就会泄露出去对不起祖宗! 啊?可是我怎么见阿贵家的小燕经常和易家的那个童养媳走到一起?她们不是一起捣鼓这东西? 不是不是!上回那王氏闹过了一场之后,易家连跟阿贵连话都不敢说,听说小燕因为这事心里觉得对不住易家,她又和那阿桥走的近,这才去给他们打打下手,我问过了小燕了,她也不知道秘方,只是打打下手罢了! 那阿旺家买这么多黄豆做什么? 谁知道,说不定真的是要做豆腐哩! 嘿嘿,我看不止是这个,我可是听说了那日易家拿那稀罕货去集市上卖的时候是坐阿旺家的驴车去的,说不定……嘿嘿…… 说不定啥啊? 婶子是不是说阿旺将人家那个秘方弄到手了? 啊? 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可不是说那秘方不外传的吗? 易家当然不会外传了,先不说对不住祖宗了,单单说这稀罕货这么值钱,傻了才会告诉别人秘方了! 那你是说…… 我可什么都没说!你可不要乱说! 啧啧,平时看阿旺也是个老实的,阿旺奶奶更是一副正气的模样,没想到也会做出这些偷摸拐骗的事情来! 阿旺奶奶自然不会,我瞧阿旺也不会,不过他那媳妇可是说不准了! 那桂香的确缺了点老实…… 你说她会使什么招数去骗人家那秘方? 谁知道哩。 这若是拿不到秘方,他们家一下子买了这么多的黄豆岂不是亏死? 就算是这样也是他们自找的! 也是,这人啊,还真的不能坏心…… …… 林小燕绘声绘色地将村里女人的八卦转述给柳桥听,心里憋了好几日的气终于发泄了出来了,“阿桥,你可真聪明,这样一传开了,不管他们使什么花招我们都不怕!” “让你去私下去传这些话,小燕,对不住了。”柳桥认真道,她来了林家村虽然已经一年多了,可是和村里的人也不是很熟,再者这些话若是由她传出去的话,恐怕也达不到效果。 林小燕笑道:“那有什么对不住?我早就想教训他们了,现在总算是出了口气了!” “还只是开始!”柳桥眯了眯眼,“下面才是好戏!” 林小燕眼睛一亮,“你打算怎么做?” “现在有了鸿运酒楼这个买家,我们就可以不再束手束脚了。”柳桥微笑道,“我想入冬之后,鸿运酒楼需求会更多,现在库存的黄豆估计也用不了几天了,等这批豆芽卖出去回本之后,我们便可以进黄豆了!” “可是现在村里的黄豆基本已经被……”林小燕看着柳桥笑眯眯的眉眼,话没有说完便了然了,噗嗤笑道:“阿桥,你好狡诈哦!” 村里这么一传,林旺他们一定不敢暗着来,而他们弄不到秘方的话,那买进去的黄豆便白费了。 “不过,如果他们不肯卖给我们,那我们该怎么办?” 柳桥眯眼笑道:“你放心,他们不得不卖!” “我信你!”林小燕一拍她的肩膀道,现在她还真的不知道有什么是阿桥做不了的! …… 柳桥原本猜测林旺家会熬上几日才来的,可不想当天傍晚,阿旺嫂子便上门了,还带着一碗煮好的红烧肉。 “阿桥啊,我家里正好煮了红烧肉,就拿碗过来给你们添菜了!” “不必!”这柳桥还没开口,易之云便从旁边冒出来了直接冷冷地拒绝。 柳桥看了他一眼,然后对脸色微僵的阿旺嫂子笑道:“难得阿旺嫂子上门,那就进来坐坐吧!” 肥羊上门岂能放过? ------题外话------ 收藏啊收藏,跪求收藏! 031 暴怒的易之云 柳桥直接将人领到了厨房,易家太小,连一个可以待客的厅堂都没有,平日用膳的地方便是云氏的屋子,这时候她自然不能将人领到云氏的面前。 这些日子她由着她,但是未必会喜欢她这般算计别人,虽然对儿媳妇这个身份打心里没怎么接受,但是也不想在云氏的心里落得一个心机深沉的印象。 现在她可只有七岁。 至于跟着来的易之云,柳桥审视了他一眼,却并未赶人,她不打算在他的面前隐藏自己的本性,如果将来真的要做夫妻,那现在便该让他认清楚她的性子,如果做不成夫妻了,那更不需要顾忌。 阿旺嫂子一进厨房眼睛便定在了厨房一角那几个盖着白布的大筛子,眼底渴望、焦虑和怨气交织。 柳桥嘴角掠过一丝冷笑,然后笑眯眯地道:“听阿旺奶奶说嫂子的红烧肉做的最好的,我看着都想流口水了!” “啊!”阿旺嫂子方才拉回了视线看向她,“阿桥喜欢吃就好,来来,给你尝尝吧!” 柳桥接过了碗,搁在了一边,“还是待会儿吃晚饭再吃!阿旺嫂子还没吃晚饭吧?要不你先回去,这碗我等一下洗好了再给你送回去。” “啊。”阿旺嫂子目光虽然收回来了,但是还是心不在焉,直到了柳桥下逐客令,方才聚起了精神,她来可不是真的要送吃的的!“阿桥啊,这就是你说的豆芽吧。”说着便往筛子走去。 “阿旺嫂子!”柳桥缓缓叫道,“不要碰,这里厨房烟大,如果弄脏了便不好了,明天鸿运酒楼的人就要来拉走了。” “是吗?”阿旺嫂子面色微僵。 柳桥只当没看见,继续笑容满面地道:“没想到金玉满堂看不上,鸿运酒楼找来了,听说鸿运酒楼在城里是仅次于金玉满堂的!说出来也不怕阿旺嫂子笑话,我现在天天盼着鸿运酒楼赚大钱,好让金玉满堂的掌柜知道没看上我的东西是他的损失!” 阿旺嫂子的脸难以制止的红而又白,白了又红,可最后还是笑面迎人,却也忍不住咬住了牙,“是吗?你们的运气还真的好!” “我也这么觉得!”柳桥笑道,随后忽然敛了笑容,面露难色,“只是莫东家说了以后酒楼的需求量很大,往后我可能要忙坏了,还有现在库存的黄豆也不多了……”话一顿,随后扬起了笑容看向阿旺嫂子,“听小燕说嫂子和阿旺大哥打算做豆腐生意,所以买了很多的黄豆,能不能转让一些给我们?” 阿旺嫂子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这般说,不过会儿,便定下了心,笑道:“阿桥啊,既然你们缺黄豆,我们家又有黄豆,不如我们合伙如何?有钱大家赚吧!” “合伙?”柳桥摇头,“阿旺嫂子没听说过这做豆芽的秘方是我们易家祖传的,所以不能跟人合伙。” 阿旺嫂子的笑容骤逝,脸也拉长了,“阿桥,嫂子也不是傻子,如果真的是不能和别人合伙,那林小燕她家又是什么?” “嫂子难道没听说小燕只是来帮忙吗?”柳桥也不怒,微笑道。 阿旺嫂子从鼻孔里溢出了一声冷哼,“帮忙?看来你是真当嫂子是傻子!她林小燕明明知道怎么做这豆芽!阿桥,这做人可要将良心,当日如果不是我奶跟易家婶子说买个童养媳来冲喜,你现在指不定还在哪里受罪了!现在你们有发达的门路了,却想着别人防着我们!难不成那日王氏说的话都是真的?你们和阿贵叔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说什么!?”易之云骤然喝道,面色阴沉,目光染上了寒冰,紧紧地盯着阿旺嫂子,“你再说一遍!” 论年纪,阿旺嫂子可是比易之云大上几岁,可这一刻她却被他吓的后退了两步,“你……你想做什么?” 柳桥也是一愣,易之云动怒她预计到可没想到他竟然气成这样子,那眼神,那脸色就像是要吃人似的。 易之云抬脚走向阿旺嫂子。 阿旺嫂子连忙后退,直接推到了墙壁,“你……你不要胡来!我告诉你,你如果敢胡来,我们家阿旺不会放过你的!” ------题外话------ 首推效果不好,所以换了一个书名和简介,嗯,求收藏! 032 谢谢你,大少爷 阿旺嫂子白着脸威胁着,不过易之云显然不放在心上,大步朝她走去,大有真的要动手的意思。 柳桥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别这样。” 易之云顿住了,只是眼底的寒芒却更胜,当然这一次是冲着柳桥去的。 “我知道你很生气。”柳桥握紧了他的手低声道,“但是这件事闹大了对娘也没有好处!” 阿旺嫂子听了这话心稍稍定了,火气便也上来了,叉着腰喝道:“怎么?不敢了?我行的端做得正可不怕将事情闹大!我告诉你们,今天你们如果敢动我一根头发,我一定会让全村子里的人……” “行的端做得正?”柳桥一边握住易之云的压着他,一边冷笑道:“嫂子这话说出来也真真的不怕人笑话!你们做了什么,老天清楚,我们清楚,你们更加清楚!” “我们做了什么了?!” 柳桥也不怒,而是眯眼笑着,“嫂子现在很心急吧?” 阿旺嫂子脸色一僵。 “你们和金玉满堂约好了什么时候交货?”柳桥继续道,“应该不会太久吧?可惜了,现在方子弄不到手,嫂子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你胡说什么?!” “嫂子说的没错,这做人要将良心,所以为了报答嫂子之前对阿桥的恩惠,现在不妨让阿桥好好跟你分析分析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柳桥眯着眼继续笑道,声音却是冷的,“嫂子交不出货,自然便不能大赚一笔了,也许要得赔金玉满堂一笔,那日嫂子买了那般多东西,恐怕是金玉满堂给你们的定金吧?哦,还有最近买黄豆的钱,就算金玉满堂不要你们为食言而赔偿损失,但这些花出去的钱,人家恐怕也不会大方的不追究!对了,还有阿旺大哥的活,应该也会保不住的!要是鸿运酒楼借着我的豆芽大赚了一笔,说不定金玉满堂那边还会恨上了你们,嗯,恐怕连当日给阿旺大哥介绍工作的人,是嫂子的大哥吧?恐怕连他也保不住了!” “你……你休要胡说八道!”阿旺嫂子的脸青白青白的。 柳桥继续笑眯眯地道:“嫂子该不会是想告诉别人那秘方是你们家的,被我们偷了,倒打一耙吧?嫂子去了小燕那里得不到秘方却一直久久不动,不就是想着这样逼我们交出秘方来?嫂子的确很聪明,看准了我们易家爱面子,也看准了我们孤儿寡母的没有人帮衬着!只是可惜了,老天爷也看不过去帮了我一把,将鸿运酒楼的东家送到了我的面前!现在全村里的人都知道秘方是我们易家祖传的,里正更是站在我们这一边,嫂子觉得你们的话还会有人信吗?嫂子也应该听说了村子里已经有人说你们收了那么多黄豆是暗藏坏心!” “你——你——”阿旺嫂子指着柳桥,气的浑身颤抖,“当日如果不是我阿奶……” “我知道我欠了阿旺奶奶一个人情,所以现在我便来还你们这个人情!”柳桥打断了她的话,敛去了不是笑容的笑容,眉宇微冷地道:“你们手中的黄豆我帮你们买了,当然,是按照市价,我们可是小本生意,亏不起,至于金玉满堂那边,我也可以帮忙说项,让他们不会追究你们!” “你以为你是谁?!”阿旺嫂子气极了。 柳桥却是微笑,“我是谁我很清楚,只是嫂子不知道罢了,上回阿旺奶奶说的一句话说的好,不是当了寡妇就只能让人欺负的,现在我也还阿旺嫂子一句,不是小就活该被人算计!” “你——” “好了。”柳桥恍若未见她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我要说的话说完了,我娘还等着我做的晚饭了。”说完,看了一眼搁在一旁的红烧肉,走了过去拿了筷子尝了一口,笑着往阿旺嫂子旺盛的心头火上再添了一把火,“多谢嫂子这碗红烧肉了,真香!” 阿旺嫂子气疯了,抬脚便要往她冲过去,只是却被挡在前方的易之云给吓了回去,“好!好!你们走着瞧!走着瞧!” 然后转身冲了出去。 柳桥冷笑一声,随后看向面色好不到哪里去的易之云,敛了敛神色,“我道歉,我又给娘惹麻烦了!” “哼!”易之云冷哼一声,显然不买账。 柳桥叹息一声,“我知道你生气,我也很生气,不过动手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要对付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直接戳中她的死穴!我怕敢保证接下来他们家一定会比吃你一顿揍更加的难受!” 易之云死死地盯着她,眼底的寒芒到底是消了一些,然后,冷冷地说道:“最毒妇人心!” 柳桥一愣,然后不见血地反击,“错了大少爷,我是小姑娘,还不是妇人!”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易之云接话。 柳桥也不怒,笑的眉眼弯弯,“也错,养我的是娘,你还没养过我哩,不过娘也是女子,你不会打算不奉养母亲这么不孝吧?” “你——” 柳桥笑了出声,“好了大少爷,吵架是我们女子的专长,你还是多读读你的圣贤书吧,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大少爷,谢谢了。” 易之云冷哼,“谢什么谢?” “谢谢你担心我会被欺负所以一直守在这里啊?”柳桥认真道。 “谁担心你!”易之云脸色一青,恼怒道:“我只是不想你惹出祸端败坏我们易家的名声!” “你喜欢这么认为那便这般吧。” “哼!还不快做晚饭?饿着了娘我就休了你!”说完,甩了衣袖离开。 柳桥笑眯眯地对着他的背影道,“是,大少爷。” 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挺不错的嘛。 033 不识字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且又发现原本会是麻烦的大少爷其实也只是个傲娇娃,柳桥的心情很是不错,连晚饭也吃了不少。 因此遭来了某位大少爷的白眼。 晚饭后,柳桥去了一趟林小燕的家里,和她商定好明日整理新发出来豆芽的时间,便去敲了易之云的书房。 “大少爷,借我点笔墨纸砚怎么样?” 易之云冷冷地睨了她一眼,不过并没有如上回借茶叶一样断然拒绝,“进来!” “你借我一点,我回我屋里就成了。”柳桥道。 易之云当即黑了脸,“我只有一块墨砚,你拿走了弄坏了我以后如何习字?!” “好。”柳桥也不怒,笑眯眯地道:“不过你可别嫌我打扰你念书,更不要去找娘告状。” 易之云闻言脸更黑了。 柳桥不待他发作便灵巧地避开他进了屋,然后打量了一番,这个书房是连原主也没进来过的,而她更是第一次进。 屋子的东面摆着书桌,而书桌左侧则放着一个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籍,而在屋子的西面一角,则放置着一张床。 柳桥看着那床愣了一下,林家村地处北方,冬天下雪,晚上若不睡在炕上,恐怕冻死都有可能。 上个冬天易之云就睡在这里? 她回想了一下原主的记忆,方才松了口气,易之云让出现在她住那屋是在冬天过了之后的。 不过这个冬天…… 她看了一眼脸黑且臭的易之云,默默地点了点头,过些日子给这屋子添一个炕。 “看什么看?!”易之云显然不知道她想些什么,见了她这般神情,顿时冒了火,“到底要不要?不要就给我滚出去!” “要!当然要了!”柳桥道,自从认清了这小子的本质,对于他的恶言恶行便没有那般在意了。 易之云冷哼一声,走到书桌前拿了磨好墨的砚台、毛笔和几张白纸过来,放在了屋子中央那张四方桌上。 柳桥走过去,笑着对他说了一句谢啦,便坐下来,铺好了纸张拿起了笔。 易之云见了眼底浮动了一丝诧异。 柳桥低头思索着菜单。 易之云随即无声冷哼一声,露出了一个我就知道的神情,然后,一甩衣袖回到了书桌前看起书来,可目光却并未在书本上停留太久,又瞄向了柳桥,而这一瞄脸色顿时一变,因为他发现柳桥竟然动笔了。 瞪了瞪眼睛,欲起身,只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坐了回去,低着头继续看着书,又过了没多久,抬头,见柳桥还在写着字,又瞪了眼睛,然后,又强忍着没有起身,继续低头看书。 如此折腾了许久。 而柳桥仍是没有发觉。 大约过了一刻钟,易之云又一次从书本上抬起视线,眼珠子随即瞪的更加的厉害,因为他发现柳桥竟然换了纸张了,脸上竟然还带着笑意。 他再也坐不住了,腾的站起,因为过于的急,椅子摩擦着地面发出了一声轻响。 柳桥被惊动了,转过头看向他,见他脸色不好,不禁蹙眉,她又怎么惹了他了? 易之云大步走了过来,然后动手夺过了她手中的纸张,低眼一瞧,脸色顿时好转了,抬起视线便是讽刺,“你要拿这样的菜单给人家?” 柳桥一愣。 “错字满篇!”易之云满口嘲弄,像是恨不得将人打击到了尘埃里一般,“枉你爹叫你识字了!” “错字?”柳桥蹙眉。 易之云见了沉了脸,啪的一声将纸张摁在了她的面前,“怎么?你不会连这通篇是错字也不知道吗?” 柳桥低头看了自己写的菜方,字迹是不太好看,不过错字肯定没有,不!她抬头看了一眼易之云,随后,却是笑了。 易之云见了脸色更坏,“不识字不是错,写错字更不是错,可连自己写了错字都还以为对的那就太厚颜无耻了!” 你才不识字,你全家都不识字! 柳桥虽不太生气,可还是忍不住心里骂了一句,可骂完了,又觉得似乎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只好改成了没见识! 不就是没见识吗? 本姑娘写的可是现代精简汉字,你不认识那是你自己没见识! 不过可惜的是她不能辩解。 “我爹只教了我几个字,自然不比上大少爷你了。” “哼!”易之云闻言,脸色稍霁。 柳桥转了转眼珠子,笑道:“既然大少爷这般看不惯,那不如你来帮帮忙如何?” “让开!”易之云冷哼道。 柳桥笑着让开了位置,坐到了他旁边。 易之云整理了纸张,然后看向她,原本是想让她开始的,却见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顿时面色一僵,随后咬着牙,“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我不过是不想你丢了我易家的脸才勉为其难帮你!” “是,大少爷。”免费傲娇劳力送上门,柳桥很大方地不去介意他的毒舌的。 ------题外话------ 收藏啊收藏,为啥没收藏,收藏就是更新的动力,亲们,收藏啊 034 教我识字如何? 明亮的烛火之下,易之云执笔,柳桥口述,气氛是从未有过的和谐,小半个时辰后,五道菜方出炉。 分别是豆芽炖腱子肉、豆芽炒鸡肉丝、干煸素炒豆芽、豆芽菜炒面,最后一个是豆芽汤,在上辈子,这些都是极为家常的菜。 这般一来,倒像是柳桥坑了别人似的,可事实上,柳桥却相信,鸿运酒楼得到的收益绝对比付出的要多得多。 柳桥仔细审查了每个菜方,然后收好,笑着对易之云感谢道:“谢谢了大少爷。” 易之云冷哼一声,起身收拾东西,然后将那两张她写的纸张扔给她,“烧了,别丢人现眼!” 柳桥接过,没怒,倒是起了一个念头,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大少爷,不如你教我识字如何?” 这时空的字和前世古代的繁体字基本一样,可惜的是,习惯了现代简体汉字的她理解或许没问题,可要写出来,恐怕就难了。 而这个缺点一定会影响到她以后的生活。 易之云一听愣了一下,然后上上下下地睨着她,“要我教你识字?” “嗯。”柳桥点头。 “不教!”易之云断然拒绝。 柳桥没放弃,“我给学费!” “谁要你的臭钱!”易之云怒了。 柳桥叹息,“好,我错了,你是读书人,要清高!” “哼!” “你不是嫌弃我不识字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教我?”柳桥继续道。 易之云冷哼道:“我没空!” “我保证不会耽误你太久,更不会影响到你念书!”柳桥保证,“你将来可是要科举的,若是我这个童养媳连字都不会的话,将来恐怕就算我不想丢易家的脸也不得不丢了!” 易之云盯着她,半晌,咬牙切齿,“一天一个时辰!还有,如果我教了你你还是学不会的话,我就……” “休了我是吧?”柳桥接了他的话,显然对这个威胁已经耳熟能详了。 易之云声音更冷,“你知道就好!” “好。”柳桥只当没看见他的臭脸色,“很晚了,我回去了,明天还得早起,你……也早些休息吧,念书虽然重要,不过熬夜念出来的书可进不了脑子。” “要你管!?” 柳桥耸耸肩,“听不听随你,我走了。”转身离开。 易之云却站在门口,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不动…… …… 次日,柳桥天还没亮就起来了,然后去林小燕家里将放在她家里的成品豆芽搬到了易家,然后在井边开始收拾。 一个时辰之后,方才将这批豆芽给收拾好。 柳桥留下了一箩筐,其余的几箩筐则卖给鸿运酒楼,粗量估计这批豆芽应该可以上五十斤的。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 两人又各自去做了早饭。 当早饭做好了之后,易之云也醒了,正在厨房外的井边看着那一箩箩的成品豆芽,目光有些复杂。 “大少爷,用早饭了。”柳桥没去深思他的目光,叫道。 易之云走了过去,“我给娘送去!” “先给娘送洗漱水!”柳桥道。 易之云的脸又黑了。 “怎么?孝顺孝顺娘也不成?”柳桥挑眉道。 易之云冷哼一声,去拿了洗漱的盆装了水。 “等等,加点热水!”柳桥往水盆里加了热水,又试了试水温,才让他端过去,一刻钟之后,易之云端着水盆回来。 “娘的早饭。”柳桥又递给了他一个托盘。 易之云的脸又僵了一下,显然是被使唤十分的不快,只是却也没有说什么,端着就走了。 柳桥笑了笑,又给他装好了早饭,自己便胡乱吃了起来。 这边易之云回来,见她自己先吃了,原本已经恢复的不错的脸色又黑了,“就知道吃!” “当然了,民以食为天,而且,如果连肚子都填不饱的话还怎么干活?”柳桥道。 易之云瞪了她一眼,竟是没有出口反驳,而是直接在厨房里用起了早饭。 柳桥讶然一下,她以为他会端回房里吃哩。 “看什么看?” “不看不看。”柳桥笑道,继续填自己的肚子。 这用完了早饭没多久,林小燕便过来了,随后,鸿运酒楼的人也来了,而且让柳桥惊讶的是,莫辉竟然亲自来…… 035 第一锭银子 “莫东家,你怎么亲自来了?”柳桥应了上去。 莫辉还是一身华服,笑容温和,“刚好有空就一起过来了,况且今日是我们第一次交收,我亲自来才算有诚意。” “那多谢莫东家了。”柳桥笑道,“豆芽菜都整理好了,就在里面,莫东家可要看看?” “好!”莫辉点头。 柳桥引了莫辉到了井边,井边放着的几个被白布蒙住了上面的箩筐,柳桥上前掀开了其中一个箩筐的盖布,“莫东家请看。” 莫辉弯腰捧了一把,饶是她见识广,但是此时见了晶莹剔透的芽儿还是不禁露出了讶然的神色,他见过黄豆发出来的芽儿,可是那都是青色的,而这些竟然是白色,甚至还剔透。 “莫东家觉得如何?”柳桥微笑问道。 莫辉收敛住了惊讶,笑着点头:“不错不错,比那日在陈大哥家里看到的好看多了。” “莫东家是嫌弃这黄豆芽做出来不好看?”柳桥眨着眼睛道。 莫辉大笑,“好看,当然好看!不但好看,还好吃!对了小姑娘……嗯,叫小姑娘太见外了,你叫阿桥对吗?以后我也叫你阿桥可好?” “当然好啊。”柳桥没反对。 “好!”莫辉点头,“那阿桥上次说好的菜方,你可拟好了?” “嗯。”柳桥点头,“不过有件事我想先和莫东家说说。” “什么事?”莫辉笑容微敛。 “这是两日前本就该和莫东家说好的,只是当时一时兴奋就忘了。”柳桥正色道:“在集市上我曾经答应过了今日还会去卖豆芽菜的,如今和莫东家签订合约本不该再去集市卖的,只是我先前已经答应了如果不守承诺心里不安,所以……” “原来如此。”莫辉恢复了笑容,“守承诺是好事,我岂会阻拦?而且你此趟去集市也正好告诉大家以后要吃着豆芽菜就只能到我们鸿运酒楼了!” “莫东家说的是。”柳桥松了一口气,笑道:“多谢莫东家了。”随后便欲从怀中拿出昨夜拟好的菜方。 而这时却听身后传来了易之云的声音。 “进屋说!” 柳桥转身,便见易之云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色不臭,但是也没笑容,正严肃地看着莫辉。 方才那话,应当也是对莫辉说的。 莫辉审视了打量了会儿易之云,点头笑道:“也好。”随后对身旁的伙计道:“先过秤,再搬上车,小心一点,还有,将白布盖好!” 伙计应下。 “阿桥可要先看了过秤?”莫辉又笑着问了柳桥。 柳桥摆手:“哪里用我看着,难不成莫东家还会骗我?” “哈哈!”莫辉大笑两声,“那好,我们先进屋看看你的菜单。” “阿桥,我在这里帮忙吧。”林小燕不怎么想跟上去,毕竟在莫辉的眼里她不过是个帮工,如果她插手的事情太多的话,会给阿桥惹麻烦。 柳桥看住了她的想法,既是感激又是愧疚,“好。” 易之云所谓的进屋并不是去云氏的屋子,而是去他的书房,进了书房之后,他还破天荒地解释:“我家屋子小,我娘住正房,不方便去。” “无妨。”莫辉笑道,然后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圈书房,“原来云公子还是读书人。” “我姓易!”易之云道,神色有些冷,随后又道:“不过莫东家可以继续这样叫。” 莫辉一愣。 柳桥也是一愣。 “好!好!”莫辉很快便缓过神来,微笑道。 柳桥心里却起了别的疑惑,不过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事情,微笑请莫东家入座之后便拿出菜方子,“一共五个方子,莫东家请审阅。” 莫辉笑着接过,然后仔细看了起来。 柳桥则分了一般心思去注意易之云,莫东家的这个称呼自然不是故意的,不过易之云的这句话却一定是有别的意思,可是什么意思呢?是莫东家那句读书人戳中了他的痛处所以用这话来反击人家?还是他大少爷看不起人家一介商人? 寻思了许久,她仍是没有得出一个所以然。 而这时候,莫辉已经看好了,眼里有着赞赏,“阿桥,这菜方子也是你们家祖传的?” “不能算是。”柳桥微笑道,“莫东家看着怎么样了?” “不错!”莫辉笑道,“方子很详细,用料也是寻常,不过正是因为用料寻常才显得方子有价值!” “莫东家满意就好。”柳桥也没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不问也明白,方子中的主料是豆芽,其他配料简单便能省去成本,而且如果不说出方子的具体配料,做出来的那道菜你说值多少价钱就值多少,加上这稀罕的豆芽,整道菜的品质就上去了。 莫辉收起了方子,“这方子我都要了!” “那我就谢谢莫东家了。”柳桥笑眯眯的道。 不久,一个伙计进来了,报了豆芽的重量,一共58斤,以一斤一百文钱,便是5800文钱,加上五个方子,便是8300,也就是8两又300文钱。 莫辉当场便给了钱。 柳桥将那三百文钱收起了,却握住了那一锭被绞了一角的银子,笑的格外的灿烂,“谢谢莫东家。” 这是她这辈子赚到的第一锭银子!意义非凡! “我们做生意,哪里有这么客气的!”莫辉笑道,对柳桥的反应也很满意,“不过这次的豆芽少了一些。” “莫东家放心,我们已经开始做下一批的,8日之后,就可以交收!”柳桥笑道。 莫辉点头,“好!” “对了莫东家,待会儿我们也要进城,因为我家里没车,莫东家能不能带上我们?”柳桥将银子和铜钱收好,笑着请求道。 莫辉自然不会拒绝。 和上回一样,柳桥和林小燕一起去,不过这一次不打算现场制作,只是单纯地带上了货物,当然了,还有刚刚赚来的钱。 不,还有一位大少爷。 易之云也跟了来了,一脸鄙夷地说进城买米,他们易家不会饿着她的! 柳桥心情好不跟他计较。 ------题外话------ 再次进城了,会发生什么哩?o(n_n)o继续求收藏! 036 借我点钱! 莫辉一行人先是回了鸿运酒楼,随后,才让伙计将柳桥三人送去集市,虽然不是墟日,但是集市上还是热闹的。 有了上回的经验,柳桥熟门熟路地找了一处好地方,跟鸿运酒楼的伙计道谢之后便开始摆摊。 而这才一准备好,便有人围了上来了,竟都是那日买不到的客人。 “小姑娘,我们还以为你们不来哩!” “对啊,我听说鸿运酒楼高价买了这豆芽菜,今天就要上桌了!” “小姑娘,那鸿运酒楼的豆芽菜和你们这是一样的吗?” “对啊,不是说是你家的祖传秘方吗?” “是啊,上回不是说要卖给金玉满堂吗?怎么现在是鸿运酒楼买呢?” 柳桥听了这些话不禁挑眉,莫辉果然是老江湖,“各位大叔大婶,请听我慢慢说,没错,鸿运酒楼那豆芽菜是由我们供应的,原本今日我是不打算来这里散卖的,不过因为当日答应了,所以就求了莫东家挪出了一些来给我拿到这里散卖,至于上回说要卖给金玉满堂的事情也是真的,只是后来出了些意外,所以最后卖给了鸿运酒楼。” “对!”林小燕也帮腔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在这里卖这豆芽菜了,以后大家想吃的话只能去鸿运酒楼了!” “原来是这样。” “那快给我一斤!鸿运酒楼虽然比不上金玉满堂,可是也是好酒楼,我可吃不去!” “对对!快小姑娘,也给我拿一斤!” “我也要!” “还是五十文钱一斤吧?” 场面比上回还要火热。 两人顿时忙了起来。 易之云站在一旁看着,过了半晌,走到了柳桥身旁,语调有些阴阳怪气,“我去买米!” 柳桥抽空看向他,“等会怎样?应该很快就会卖完了。” “你卖你的,我买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易之云冷冷道。 柳桥无奈,“好,那待会儿我去找你。” 易之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直接转身离开。 柳桥收回了心思继续自己的生意,而这时候,一个熟悉的人走了过来,是陈捕头,见了来人呢,柳桥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了上去:“陈捕头也来了。” “我今天休沐,所以就来集市看看!”陈捕头笑道:“没想到又遇上小姑娘你了,对了,今天是你和阿辉约好交收的日子,怎么?还来这里摆摊?” “上回答应下的,不来不好。”柳桥笑道,“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毕竟已经和莫东家签了协议了嘛。” 陈捕头随即称赞道:“年纪小小就懂的守信用,小姑娘很好!” “陈捕头也算是阿桥的恩人了,老是小姑娘小姑娘的叫也太见外了,如果陈捕头不介意,和莫东家一样叫我阿桥怎样?”柳桥笑道。 陈捕头哈哈笑道:“好!当然好了!不过阿桥这恩人我可不敢受!” “陈捕头怎么算不得恩人?如果不是陈捕头,我还不能认识上莫东家哩。”柳桥道,“我们也没什么好东西答谢陈捕头的,就剩这豆芽菜了,如果陈捕头不介意,拿两斤回去尝尝怎样?” “那感情好!”陈捕头笑道,“以后要吃你这豆芽菜就只能去鸿运酒楼了,今天我说什么也要买两斤!” “哪里用买啊!”柳桥笑道,“我们送陈捕头两斤!”说罢,又道:“陈捕头可不要再推辞了,否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好了!” 陈捕头笑了笑,“好,好!” 柳桥亲自包了两斤豆芽给陈捕头。 陈捕头乐呵呵地提着走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跟集市上的人宣传一番。 有了陈捕头的保证,柳桥方才的说法就更加可信了,一下子,又有不少人围了过来,一箩筐大约十斤的豆芽,不到一刻钟便销售一空了。 “小姑娘,真的不来了?” “不来了,我们已经和鸿运酒楼签了协议,以后只供应他们酒楼!”柳桥正色道,然后对着众人鞠躬感谢道:“谢谢大家的厚爱。” 众人有的失望有的却更加的期待,还有要去鸿运酒楼尝尝鲜,闹闹哄哄一阵子之后,人渐渐散了。 柳桥转过身看着捧着钱袋笑呵呵的林小燕道:“小燕,不如我们也去鸿运酒楼尝尝鲜?” “啊?”林小燕讶然。 柳桥笑道:“也正好去看看卖的如何!算是市场调查!” “市场调查?”林小燕一愣一愣的,“阿桥,我不懂什么市场调查,不过你说去我就去,只是……要不要叫上易家大哥?” 柳桥想了想,“叫上!”不叫上说不定他又会闹了,“走,我们去找……”话还未说完,便见易之云快步跑了过来,一脸的着急。 “发生什么事了?”柳桥敛眉问道。 易之云却并未立刻开口,而是眸色深沉地盯着她,神色挣扎,好半晌,直到柳桥开始着急了,才语气僵硬地道:“借我点钱!” 柳桥一愣。 ------题外话------ 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 037 这些够了吧?! “借钱?”柳桥诧异,随后,正色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以他对她的鄙视态度,不发生什么大事是不可能向她开这个口的! 易之云脸色随即又难看了一些,甚至有些恼羞成怒,“你先借给我,回家之后还你!” 柳桥又审视着他半晌,“我说过我的钱也就是易家的钱,你要我给你就是,不过你总该让我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了吧?”说完,又问道:“不会是你的钱又丢了吧?” 应该不是,如果是钱丢了,那也只会和上回一样不买了,绝对不会开口借钱的。 “不会是你惹了什么……” “你到底借不借!”易之云怒声打断了她的话,“你如果不借那就算了!” 柳桥这次并没有和过去一样不跟他计较,不是她舍不得那些钱,而是担心这小子惹出什么麻烦,以他这个年纪这个脾气,的确很有这个可能,“易之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这么难吗?别说你是跟我借钱了,就算不借钱,我们是一家人,家人家人,便是在有事情的时候一起守望相助,才是家人!” 易之云一怔,看着她的目光由愤怒转为了复杂。 柳桥也没有继续开口,而是严肃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复,不管将来他们是不是真的要做夫妻,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易之云好,她也会好,如果他走错了路,她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在某些方面她可以不跟他计较,只当他叛逆,但是,原则性的问题,她绝对放松! “易家大哥……”林小燕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嗫嗫开口:“阿桥也是关心你……” 易之云瞪了她一眼。 林小燕当即闭嘴。 “要钱便说出理由!”柳桥脸色沉了一些,“有火气就对着我发,不要冲着小燕去!还有,我口袋里面的钱可也有小燕的一份!” “你——” “阿桥。”林小燕担心他们又闹起来了,拉了拉她的手臂,“也许易家大哥也是真的有急用,不如我们先……” “你想知道怎么回事,那就跟我来!”易之云没等林小燕说完便道,随后一甩衣袖转身快步离去。 柳桥无奈,只好跟了上去了。 林小燕赶忙将空箩筐抗在了肩上,跟着上去,一边低声劝着柳桥:“阿桥,易家大哥应该是有急事的,你也别急……” 而就在他们离开之后没多久,一辆光鲜靓丽的两轮马车驶进了集市,走了一圈之后,便找了一个位子停下,随后,坐在车夫旁边的青色衣袍的中年男子下了马车,走到了附近摆摊的百姓跟前打听了起来,而他所打听的正是柳桥一行人。 没过多久,他便得到了答案,然后回到了马车旁,隔着车帘恭敬地道:“少爷,人已经走了,似乎有什么急事,走的很急。” 车内的人并未给出回应。 “可要继续找?”中年男子问道。 半晌,车内方才传出了一道声音,清冷嘶哑,“不用了,先回金玉满堂。” “是。”中年男子躬身应道,随后上了马车,让车夫驾车离开。 …… 一路上,柳桥一直担心着易之云会将她领去什么地方,可没想到他竟然将她领到了医馆。 “这……”她看着易之云,心里的担忧转了性质,“你……身子不舒服?” 所以才忽然间要钱? 而这个问题得来的是易之云的冷眼,他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大步走进了医馆。 柳桥赶忙跟了上去。 “我都说了钱不够不去,你还来做什么?!”那坐在看诊桌前的白须老大夫一见易之云便挥手赶人,“走走走!我虽然是大夫可也不是开善堂的!” 易之云目光冰冷地扫了一眼那大夫,然后转身看向柳桥,“钱!” 柳桥虽然满心疑惑,可是看着易之云脸上的阴郁,还是将钱交了出去,不仅仅是今早莫东家给的那锭银子,还从林小燕那里要了拿刚刚赚到的一大袋铜钱,“给你。” 易之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将柳桥给的钱嘭的一声放在了老大夫的桌上,然后又从怀中取了一个钱袋,又嘭的一声放下,“这些够了吧?!” 老大夫被吓了一跳,“你……你这人……” “钱够了吧!”易之云一字一字地道,咬牙切齿。 老大夫也是色厉内荏的,看了看桌子上的钱,“差……差不多……” “那还不走!”易之云怒道。 老大夫忙起身,“好好好……”惊慌之余,还没忘将那些钱给收好,然后拿起了药箱出诊。 易之云也跟了上去。 “我陪你去!”柳桥拉住了他的手,神色认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易之云没有惹麻烦也没有生病。 易之云看了她一眼,“好。” 039 这算哪门子的嫁人! 老大夫似乎已经熟门熟路了,出了驿馆,七绕八绕的,大约一刻钟便到了一间客栈,进了客栈之后,却不往客房去,而是招呼了伙计一声,便进了后院,最后到了马厩。 而在马厩旁边的一个茅草棚里,竟然有人在住,一个面如菜色的妇人和一个七八岁骨瘦如柴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一见来人,便松开了那妇人的手,起身跑到了老大夫面前,跪下来哀求:“大夫,你救救我娘……你救救我娘吧……” “好了好了!”老大夫有些不厌烦,“你先起来,我来了就会给你娘治!”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小男孩忙磕头。 老大夫哎了一声,然后走进了茅草棚里,开始诊治起来。 小男孩爬起来,见到了易之云又跑了过来,跪下来磕头:“谢谢恩人……谢谢恩人救命之恩……谢谢恩人……” 柳桥看了眼易之云,他跟她借钱找大夫,便是为了这对母子?他们认识? “你……”易之云的脸庞发僵,“起来!”他似乎想弯下腰来扶小男孩,可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便又挺直了腰板,咬着牙,“我让你起来,你听到了没有!” “谢谢恩人……”小男孩却还是没有即可起来。 易之云的脸色更加难看,不是生气,像是……受了什么羞辱一般,至少柳桥是这样觉得的。 “你扶他起来!”他瞪向柳桥,喝道。 柳桥看了他一眼,心里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然后松开了他的手,上前将那小男孩扶起,“小弟弟你先起来,大夫正在给你娘治病了。” 小男孩抽泣着,愣愣地被柳桥拉起。 “来,我们去看看你娘。”柳桥拉着其实和她身高差不多的男孩往茅棚走,不过才走了一步,另一手却被易之云给拉住了,她转过身看他,却见他竟是黑着脸,“怎么了?” “松手!”易之云咬着牙道。 柳桥一愣。 “松手!”易之云扫了一眼她牵着小男孩的那只手,咬牙切齿:“让他自己走!” 柳桥瞪大了眼睛,脑海里浮现了一个不可能的想法,这……这大少爷不会是……不会的不会的!他估计也只是觉得她这样会损了他们易家的名声,“好,松手。”说着,便果真松开了手,同时也将另一只手从他的手里收回,然后看着显然被易之云吓到了的小男孩,“小弟弟别怕,快去看看你娘,大哥哥不是在说你。” 小男孩愣怔半晌,然后点头转身跑进了茅棚。 “他不是小弟弟!”易之云又道,声音没那般咬牙切齿,但是也还是不好听,“他比你还大!” “哦。”柳桥应道。 易之云瞠目,“以后不许随便拉别人的手!”说完,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才起步走进了茅棚。 柳桥睁着眼睛,他大少爷还真的将她当成了所有物不成? “阿桥……”林小燕也看明白了,“易家大哥说的对……你……虽然你还小,可已经嫁人了,不要随便拉男子的手……” 柳桥气结,“这算哪门子的嫁人!”这话一说完,便又想到了什么,赶忙看向茅棚里,见里面的大少爷没听见,方才松了口气。 林小燕见状噗嗤一笑,“阿桥,你好怕易家大哥的样子!” “谁怕他了?!”柳桥磨牙,她还真的是鬼使神差了她! 因为做了傻事,所以她没有跟进去,再说那茅棚也站不下那般多人,她便在外面等着了,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茅棚里面传来了一声声悲怆的哭声。 柳桥心里一颤,急忙走了过去,“怎么了?” “太迟了。”老大夫叹气道,“人断气了,救不回来了!” “不!不!”小男孩跪在老大夫面前磕头,“大夫你救救我娘,我求你救救我娘!” “我说了……” “不是说有人参就能救吗?!”易之云也失控了一般,上前揪着老大夫,“你快用人参啊!快用人参!你已经收了钱的!” “小燕!”柳桥见势不妙,连忙叫上林小燕冲上前去拉易之云,“易之云你冷静点!你冷静点!” “易家大哥,你听阿桥的啊!”林小燕也有些慌了。 可便是合了两人的力气也无法见神色渐渐狰狞的易之云拉开,而老大夫也惊的白了脸色。 “易之云,你想想娘!你是不是想让娘去牢房看你?!”柳桥喝道。 这方才让易之云冷静了下来。 柳桥松了口气,看着他,沉声道:“我知道你着急,可是大夫只是大夫,不是神仙!” 易之云没有理会她,低着头,脸色狰狞,双眼中竟泛着恨意,双手更是死死握成了拳头。 柳桥神色渐渐凝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040 不对劲的易之云 易之云究竟为何这般激动,那对母子又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柳桥一时半会还没空弄明白,因为方才安抚完易之云,那边客栈的掌柜便来了。 一见了茅棚里的妇人死了,顿时急了,忙说晦气! 这便又激怒了易之云。 好在柳桥及时开口:“掌柜的,人已经没了,你便积积口德!” “咦!”那圆脸的掌柜一听一个小孩子竟然说自己,脸便更沉了,“我说小姑娘,你怎么说话的你?” “那你又是怎么说话的?”柳桥冷笑道:“这位大婶应该是你的客人吧?你将客人赶到这个破茅棚住,如今人死了还这般说话,你就不怕遭报应?” “什么报应不报应的?!”那掌柜怒道,“我好心好意收留他们,没收几个钱就让他们住在这里,有东西遮遮头顶,我怎么就遭报应了?!我没在她死之前赶他们出去已经是大发善心了!如今倒好了,人死在了我的客栈了,这不晦气什么晦气?!” “那如今人死了,你还想怎么办?”柳桥道。 掌柜这下子没话了,脸色极为的难看,会儿,眼珠子在柳桥三人身上转了一圈,便挺直了胸膛道:“你们是他们的亲戚吧?正好,将人给拉走!这几日的房钱我不收就是了!晦气!” “我们不是他们的亲戚……”林小燕忙开口,不是她不想当好人,可是这死了人…… 掌柜冷笑:“不是你们的亲戚?不是你们的亲戚你们怎么又请大夫又跟我说报应的?刚刚还说我没良心,如今你们不是更加的没良心?!” “这……这关掌柜……”一旁的老大夫忽然间插了话,“这他们的确不是这对母子的亲戚……他们不过是好心……好心帮帮忙而已……” 柳桥听了这话看向易之云,不认识的? 易之云没有理会她,神色有些迷离,似乎在想着什么似的。 “不是亲戚?”那掌柜似乎不信,不过也没有继续追究,而是道:“那好,既然你们好心帮忙,那不如就帮到底,将这事也给处理了吧!” “你——”柳桥看着掌柜一脸不耐烦,像是眼前流逝的性命一文不值,顿时怒从心起,可要若是要指责人家,却又没有底气,最后,看着易之云眼底的暗黑,只要咬着牙将这事给扛了下来,“好!我们处理!” 虽然这事有些麻烦,可是如果不善了,她可以保证易之云这里绝对也不会好! 再者,她也不愿意看着这母亲死了之后还要被人作践! 那掌柜听了这话虽然脸上浮现了鄙夷,但也松了口气,“好!那你们赶紧将尸体运走,别在这里吓到了我的客人!”说着,便骂骂咧咧地走了。 “阿桥……”林小燕皱着眉头,“你真的要管?” 柳桥只是对她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那老大夫,之前见他没钱便见死不救的样子,可如今却虽然差一点被打了却没有离开,应该还是有善心的,她松开了易之云的手,走到老大夫面前,鞠了一个躬,“张大夫,方才我们得罪了,还请张大夫不要见怪。” 张大夫扫了一眼易之云,又看着柳桥,最后,叹了口气,摸着胡子道:“小姑娘,不是我不救,而是人真的救不回来,我是大夫,不是神仙!” “我们知道。”柳桥诚恳道,“只是现在这种情况,我想请教一下张大夫可以如何处理?张大夫,我们年级小,还请张大夫指条明路!” 张大夫摸了摸胡子,“你们放心,能帮的我一定会帮。”说着,又看了一眼抱着母亲哭着的小男孩一眼,“这外乡人死在了本县,如果没有亲人收敛,可以去衙门报案,待衙门的人来将尸体运往义庄,然后由仵作验明死因,再确定没有可疑之后再下葬。” “也就是说我们只需要去衙门报案?”柳桥问道,如果这般简单,刚刚那掌柜怎么不做? “的确是这样。”张大夫道,“不过如果没有亲眷的话,义庄只会草草的下葬,可能连副棺木也没有,甚至还可能被草草地埋在乱葬岗里……” “不!”那哭着的小男孩一听顿时厉喝道,“我娘不能埋到乱葬岗里!不可以!” 张大夫见了又叹了一口气,看向柳桥等人,“你们既然舍得花这般多钱来请我救她,那也可以给她买副棺木,再请义庄的人选快好地方下葬,这样也不算是走的太难看,嗯,既然人参没用上,那刚刚你们那些钱我还给你们,连出诊费这次我也不要了。” 柳桥松了口气,能够花钱解决的事情便不是事情了,“那……” “恩人!我求求你们,恩人,我求你们帮帮我娘!我求求你们……”那小男孩转过身对着他们忙磕头哀求。 柳桥上前,“你别这样,我们会帮你们好好安葬的!” “谢谢恩人!谢谢恩人!” 柳桥正想劝几句,却见易之云忽然间拔腿就跑,她忙转身,“易之云!”可是却怎么也叫不住他,本是想自己追上去的,可眼前的事情还得处理,只好摆脱林小燕,“小燕你帮我追他,看着他不要让他闹事!” “好!”林小燕忙扔了背着的箩筐追了上去。 柳桥盯着易之云离开的方向,咬了咬牙,转身恳求道:“张大夫,能不能请您让人将钱送来,还有,那些铜钱,如果可以的话,请帮忙换成银子!” “好。”张大夫捋着长须道。 柳桥又安抚了小男孩几句,便叫来了客栈的伙计,让他去衙门报案,伙计起先还不怎么愿意,说掌柜说了这事他们不管,还是柳桥恐吓了两句才答应。 大约半个时辰,衙门的捕快来了。 ------题外话------ 大少爷为什么会这般不对劲呢?当然是有原因滴,敬请期待后文,o(n_n)o~ 041 柳桥勃然大怒了 有了张大夫和客栈的伙计以及作为儿子的小男孩作证,捕快来了之后便连仵作验尸也免了,直接将尸首运去义庄。 张大夫亲自将银子给柳桥送来,她的和易之云的一共有差不多十二两银子,于是乎,她便揣着这十二两银子跟着那小男孩一同去了义庄,买棺木,纸钱,坟地,还有给义庄的看守谢礼,最后,她就只剩下了二两碎银子。 这时候她也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古代屡屡有卖身葬亲人的事情发生,古代重后事,便是再穷死后也要体面。 丧事安排好了,可是还有一件事让柳桥头疼,那便是小男孩的安排。 衙门管尸体,可是不管活的。 “你有没有地方去?”柳桥只好问已经哭的声嘶力竭的小男孩。 小男孩愣了愣,最后给柳桥磕了头,咬着牙道:“恩人放心,我有手有脚不会连累恩人的……恩人的钱我也会想办法……” “够了!”柳桥打断了他的话,虽然易之云说他比她大,可事实上她却比他大了许多,以她上辈子的年纪,他当她儿子都够了,“这样吧,你娘还要择吉日下葬,如果你不怕的话,那这几日你就先留在义庄这里,我会请义庄的看守照顾你,等你娘的丧事办好了,再谈你的去处。” 小男孩点头,“我要给我娘守灵!” 柳桥正是这般想,“好,那我去找看守说说。” “嗯。”小男孩点头。 柳桥转身去找了看守,很快便得到了允许,因为这种情况在义庄并不少见,义庄之中甚至还有给守灵的人准备的住处,柳桥又花了一两银子打点好小男孩之后几日的生活,才转身去找了他,安抚了好一会儿,便告辞。 虽然不忍,但是她也不可能留下来陪他,更别说她还有一个大少爷需要处理! 离开义庄之后她便直接回林家村,这一次是步行,不过好在路她走过了两趟,而且也都是直通的官道,回家的路对她来说还不算是困难,只是希望易之云也回去了。 回到了村子已经是傍晚了,刚刚到了村口便见林小燕和林贵赶着驴车正往村口走,车上的林小燕一见了她顿时跳下了车跑了过来,脸急的红彤彤的,“阿桥,你终于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柳桥心里一暖,“我没事,这不回来了吗?”随后,便又问道:“对了,易之云也回来了吗?他有没有事?” “嗯。”林小燕点头,“易家大哥一直跑回来了,回了家之后就没出过门,我不好进去,不过我在门口看了一下午,他都没出来,不过我看你一直没回来有些担心,就让爹驾车陪我进城找你!幸好你没事,不然我可后悔死了!” 阿桥才七岁,她竟然丢下她一个人在城里。 柳桥笑道:“是我让你追着他的,哪里怪你!好了,我没事,我们回去吧。”说着便对林贵道:“谢谢阿贵叔。” “没事就好。”林贵憨笑道,调转了驴车,“上车,我搭你们回去。” 柳桥没拒绝,虽然没几步路了,但是一路走下来她的腿都麻了。 回到了门口,柳桥跟林小燕说了她走了之后的事情,“对不起了小燕,这一次的分红恐怕要延迟给你了。” “不要了,你们做好事我也不能干看着!”林小燕摆手道,一脸的自信,“反正以后我们还能赚回来!” 柳桥见状也没客气了,又聊了几句之后便各自回家了,可她这才一进门,便看见易之云站在门口了,她仔细端量了他,脸色还是冷冷的,和平时没两样,但是也比发疯的时候好多了,“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少年便起步走了过来,一把拉过了她的手,然后低头,将什么东西套到了她的手上。 柳桥一愣,低头看着自己凉凉的手腕,顿时诧异不已,易之云给她套上的竟然是一只翡翠玉镯,玉镯翠绿翠绿的,在这个没有高科技的年代,定是珍品!她抬头疑惑地看着易之云,“这是……” “抵上午借你的钱!”易之云道,声音有些僵硬。 柳桥一愣,随后,静静地看着他会儿,再然后吸了一口气,再戏一口气,低头将玉镯从手腕上脱下,然后拉过了他的手,将玉镯放回了他的手心,越过他往厨房而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易之云转身喝道,“嫌不够吗?!” 柳桥倏然转身,脸上布满了阴云,勃然大怒,“该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做好事,可出了意外你却一走了之,我一个人留下找捕快,送尸体去义庄,一个人和义庄的看守交涉,一个人从城里步行回来,刚刚进门连口水都没喝就被你拿钱来砸!易之云,我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义庄,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那些看守又是什么人?!你自己都会说我还没那男孩子大!可是我却要一个人处理这些事情!而你呢?却跑了回来了!好!你跑了,我只能自己顶着,可是我为你忙活了一整天,换来的就是你拿钱砸我?!易之云,就算你不将我当成你们易家的人,可也没有资格三番四次这样羞辱我!捕快夸我能干,哈哈,能干?我他妈的哪门子能干?!我是傻,傻傻的将你当成家人,傻傻的给你擦屁股!” ------题外话------ 阿桥勃然大怒了。 作者很忧伤。 为啥? 因为收藏一个也不涨…… 所以,求收藏啊亲们! 042 谁怕谁?! “你——” “你什么你?!”柳桥继续喷火,“我说错了吗?事情不是你惹出来的吗?我不是在给你擦屁股吗?!钱钱钱?你说我眼里只有钱,我看是你眼里只有钱,一心一意以为有钱便可以解决一切!易之云,你拿钱砸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易之云面色发青,气息不稳,手中的玉镯握的死死的! “我告诉你易之云,我忍了你很久了!”柳桥冷笑道,“以前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可你倒好,得寸进尺了你?” “你——” “我怎么了?”柳桥继续冷笑,“又想要说休了我?好啊,有本事你就真的休!” “你以为我不敢?!” “敢!你大少爷有什么不敢?”柳桥哈哈冷笑,“还说是一个读书人哩,哪个读书人经常把休妻挂在嘴边的?哪个读书人三番四次地拿钱砸自己的妻子?你还没飞黄腾达就这样对我,等你真的考到了功名当了大官,我还有命活?” “你……你……”易之云气的浑身颤抖,“你不可理喻!” 柳桥双手环胸勾着嘴角挑衅,“是又如何?!” “泼妇!”易之云咬牙切齿。 柳桥嗤笑:“又错了大少爷,本姑娘是小姑娘!” “你——”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死要钱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被你休了而不至于无家可归!休我?有本事你就休啊,本姑娘现在能养活我自己了,看看谁怕谁?!”柳桥挑眉蔑视,“如果不动手的话我可要走了,本姑娘现在心里憋了一把火,心里难受的厉害,所以,晚饭你自己想办法吧,本姑娘不伺候了!”说着,便起步往门口走去。 “你去哪里!” “关你屁事!”柳桥头也没回怒喝道,“有本事你就写好休书等我!”说着,将院子的门狠狠地摔了出气。 “柳桥——”易之云气急败坏地追了出去。 柳桥也没能走远,却不是因为易之云,而是走来的林旺和阿旺嫂子,两人一人面色尴尬羞愧,而另一人则面色阴沉。 “稀客啊,两位。” 林旺目光闪烁,“阿……阿桥……” “废话少说,你到底想怎么样!”阿旺嫂子却没这般客气了,直接怒道。 柳桥抱着手冷笑,“阿旺嫂子错了,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是嫂子打算怎么样?上回我说的事,嫂子考虑的如何?” “可以!”阿旺嫂子咬牙切齿,“我们将黄豆卖给你,四文钱一斤!” “嫂子记性真的不好,我记得那日我说过我们这是小本生意,赔不起!”柳桥嗤笑道,没有丝毫的客气,谁让这两人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上门?“一文钱一斤,如果嫂子愿意卖的话我就买,哦,对了,这钱我还得八天之后才能付。” “你……你不要太过分了!”阿旺嫂子脸色发青,不但要他们亏本,还要赊账?!“你卖出去一斤一百文钱,哪里亏本了?!” 柳桥也没多加解释耸耸肩道:“过分吗?我怎么不觉得?不过是做生意罢了,既然嫂子不接受我的条件,那就不做便是!” “你以为我怕你!?” “不怕又怎样?嫂子打算如何?闹我一场?好啊,既然嫂子不怕丢脸我奉陪就是了,现在估计左邻右舍也听到嫂子的声音,嫂子尽管闹吧!”柳桥讥笑道, “你——”阿旺嫂子气结。 柳桥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林旺,“接受或不接受,随你们的便,不过我可没有太多的时间内来等你们!明日中午之前我还得不到答复,我可得找其他的人买了,说起来我买你们的可能还会亏本,你们不是想知道我的秘方吗?全部秘方我是不可能告诉你的,不过倒是可以告诉你们一件事,那就是要做出好的豆芽必须用刚刚收上来的黄豆,你们想想你们买的那些黄豆究竟有多少是刚刚收上来的!” 阿旺嫂子眼睛一闪。 柳桥嘴边泛起了一丝讥诮,随后看向一直沉默的林旺,“阿旺大哥,男人疼爱自己的妻子是好事,在这点上我挺羡慕嫂子的,但是如果疼到了是非不分,那便有些过了,男人还是要有男人的担当!” “阿……阿桥……我不是……” “说什么啊!”阿旺嫂子一把捏了一下林旺,狠狠地瞪了一眼柳桥,拉着他,“我们回去!回去!” 柳桥眯起了眼,“阿旺大哥,这是最后一次,也是我还阿旺奶奶当日的人情!好自为之!” 林旺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便被阿旺嫂子拉走了。 柳桥转身,冷笑地看着身后的易之云,“怎么?想好了怎么给我写休书了?”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柳桥直接扭过头就走,理也没理他。 想怎么样? 她想让他大少爷受受教训,想让他收收他的坏脾气了! “我没有拿钱砸你!”易之云却猛然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道。 柳桥嗤笑,“你说没有就没有,有就有啊?” “你到底想怎么样?”易之云铁青的脸咬牙。 柳桥盯着他,一副不会善了的样子,“你们读书人有句话不是说宁死不辱吗?这侮辱人可是比杀人还要厉害,大少爷你觉得我想怎么样?放心,也没想要你的命,但是道歉总该要的吧?” “你——” “除了道歉之外,还得道谢!”柳桥继续道,“今天我可为了你做了一些超出我年龄能力的事情,回报也不求了,但是一句谢谢总该要的吧?” 易之云松手,“你想走就走,走了就别回来!” “哼!”柳桥冷哼,转身真的走了。 易之云气急败坏,“你站住!” “大少爷还有何吩咐?”柳桥也站住,转身道。 易之云怒火更盛,狠狠地盯着她,好半晌才一字一字地道:“好!我道歉道谢!对不起,谢谢!这成了吧!” 柳桥挑眉,“成!”然后又转身。 “你还想去哪里?!”易之云没想到她还不满意,喝道。 “去找小燕借点粮。”柳桥转身,似笑非笑,“大少爷忘了今天进城是做什么的吧?因为大少爷的好心,我们连晚餐都给借人的了!我不伺候大少爷你,可不会连娘也抛诸脑后这么不孝!” 易之云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柳桥转身去借粮。 这事就这样完了? 当然不! 易之云那句不是拿钱砸她,她信了,可是,如果就这样过去,这样的事情还是会发生,便是知道他不是有心的,可这事做出来还是伤人! 既然要调教,便该一教到底。 她就不信她柳桥活了两辈子摆不平他一个叛逆期的傲娇大少爷! ------题外话------ 女主要雄起! 作者求收藏啊! 043 视若无睹 当天晚上,易之云脸色虽然还是紧绷着,但是心情却不错,显然是已经觉得这件事过去了。 柳桥也没管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自己的计划。 至于云氏,她的反应便更加的反常了,事情她一定是知道的,可是,却表现的一无所知的样子。 云氏如何想,柳桥还真的不好估计,不过另外林旺夫妻这两人的想法,她却猜了个七八,第二天中午之前,林旺来了,应下了柳桥的条件。 柳桥见他脸上有一条抓痕,想必昨夜他们家里也是热闹,“既然阿旺大哥答应,那八日之后我有了闲钱就和阿旺大哥结算,至于黄豆嘛,也还是由你们先收着,等钱到位了我们再搬走!” “好……好……”林旺嗫嗫地应道,“阿桥……我……对不住你……” “过去了。”柳桥道。 林旺看了看她,“谢谢……”说罢,又欲言又止,“阿……阿桥……昨天……昨天东家将掌柜给调走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情……” 柳桥神色一凝,“金玉满堂的掌柜被调走了?” “嗯……”林旺点头。 柳桥沉思会儿,“他可找过你?” “没……”林旺不安道。 柳桥又沉思了半晌,“阿旺大哥你先回去,就等着他来找你吧。” “阿桥……你说……你说东家会来找我?难道是要追究……” “阿旺大哥你先别急。”柳桥道,“你先等着吧,应该不会有事的!” “真的?”林旺不信,虽然他已经将定金退回去给了掌柜,可是这次的事情……酒楼的大厨说这一次鸿运酒楼借着那豆芽菜红火了起来了,极有可能会盖过金玉满堂……掌柜都被罚了,他一个伙计…… “我说不会有事就不会有事!”柳桥正色道,“你现在不也是没事吗?掌柜都被调走了你还能留下,就不会有事!” 林旺心中怀疑,可是也不知道还能如何,只好听柳桥的。 林旺家的这事算是解决了,气也出了,其实柳桥明白,林旺家也就是这阿旺嫂子挑事,林旺耳根子软罢了,更何况还有一个阿旺奶奶,她也不想赶尽杀绝。 原材料解决了,接下来便可安心制作。 柳桥紧锣密鼓地工作,日子过的紧张而充实,而那边,某位大少爷却不怎好过。 依照前几次的经验,易之云认为事情已经过去了,可事实上却和他想的不一样,简直是截然相反。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和上几次一样,柳桥闹腾一两天便算了,可时间越长他便觉得越不对劲。 柳桥该做的事情没一样不做,可就是当他透明。 没错,就是透明! 上一次两人也是闹着,谁看谁都不顺眼,也没好脸色,但是至少有个不顺眼有个不好脸色,可是这一次呢? 什么都没有! 透明!就是透明! 易之云火了,可是,火了对方也都视若无睹,他又做不出冲上前去跟她吵架的事情来,所以不是自己憋着便是自己气自己。 更荒诞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跟她计较上了! 她不管他,不来烦他不是好事吗?透明便透明,视若无睹就视若无睹,又不是他什么人?他计较什么?! 不! 可她是他易之云的童养媳,这般嚣张,这般没规矩,像什么话!不行,他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一定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夫为妻纲,什么叫做以夫为天! 对! 她凭什么对他视若无睹?! 于是乎某位本该烦恼着去学堂事情的大少爷将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如何教训他家童养媳上面了。 而他还没找出十全十美的方法之时,他的童养媳找上门了。 看着来人,易之云的憋屈了整整八天的心情终于松了一些,却还是板着脸臭着脸色,“有事?” 今天新一批的豆芽出来时候,这一回莫辉并没有来,而是派了掌柜来收货。 而这一次柳桥赚了十两银子。 交了货之后,她来找易之云,这是她这八天以来第一次主动找他,甚至是第一次跟他说话,毫不客气,甚至是直接命令,“跟我进城!” 易之云火气顿起,随后,又狠狠地咬牙压了下去,“去做什么?!” “大少爷还真的是贵人多忘事!”柳桥讥笑道,“八天前你在城里做的好事还没完!几天前我请了阿贵叔进城去看了,义庄说了下葬的吉日定在了今天,我们得去收尾!” 易之云面色一僵,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不勉强!”柳桥道,转身便走。 “等等!”易之云霍然起身,脸色难看,“我什么时候说不去!” 柳桥睨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两人去跟云氏说了一声,随后便出发,没带上林小燕,义庄那地方能不去还是不要去,这一次没有坐任何人的车,而是步行,出乎柳桥的意外,她以为易之云会走不动的,没想到他这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大少爷竟然一路走下来脸不红气不喘的,反倒是她双腿发麻。 进了城,两人便直奔义庄,而到了义庄之后,看守去告诉他们,昨日那小男孩的家人找来了,将他和棺木一起带走了。 ------题外话------ 继续求收藏! 044 好心有好报? 家人? 走了? 柳桥诧异,转身看向易之云,“你不是说他是外地来的,没家人吗?” “我怎么知道!”易之云咬着牙,“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 “呵!”柳桥讥笑,“感情你做好事的时候连情况也没问清楚了!” 易之云气结:“你——” 柳桥没理他,转身看向那看守,“既然人已经走了,那也就没我们什么事了,这几日劳烦大叔了,我们走了。 ()”虽然有些意外,不过于他们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说实在的就算今天她来,也并未想好该如何安置那孩子,现在好了,不必烦了。 “等等!等等!”那看守忙道,“他们还有东西留给你了!”说着,忙进了一屋找了半晌,然后拿着一个布包出来,“就是这个,那孩子嘱咐说一定要交给你的。” 柳桥接过,打开一看,愣了,布包里包裹着一本书,有些陈旧,蓝色封皮,封皮上写着札记两个字,她随手打开,又愣住了,不是因为书籍的内容,而是因为,书页里面夹着五张银票。 面额为百两的银票。 “五百两?!”看守也看见了,惊愕叫了出来。 柳桥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眼睛冒着精光,还夹杂着懊悔,嘴角扯了扯,露出了讥讽,不但是对看守,更是对那男孩所谓的家人,她转身看向易之云,见他神色也有惊讶,不过更多的还是深沉以及不悦。 她并不意外,傲娇大少爷心高气傲的很,她都心生不悦,他岂会好过? “大少爷,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是好人有好报?” 五百两的报酬,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富贵人家! “你想要?!”易之云冷冷道。 柳桥笑眯眯地道:“大少爷还是不明白我,我柳桥虽然爱银子,但是只爱我一手一脚赚来的银子,不过我倒是没想到有人竟然和大少爷一样,喜欢拿钱砸我!” 易之云面色稍霁。 柳桥转身对那看守道:“大叔,这钱太多了,我们不能要,不如这样吧,我们将它捐给义庄如何?” 看守一愣。 柳桥是不打算要这笔钱,不仅仅是因为心里不舒服,更是因为这笔钱带来的隐患!五百两银子可是足够庄户人家衣食无忧好几年的!他们恐怕还没走出义庄便被盯上了,“听说义庄因为缺少经费所以很多客死异乡的外乡客连副棺木都没有很是可怜,这五百两虽然不多,但总能够帮上几个人的,劳烦大叔了。” “你……你们……真的要把这钱给捐了?”看守瞪大了眼睛。 易之云也是诧异,目光复杂地盯着柳桥。 柳桥笑着点头:“嗯。”随后直接将银票递出去。 “这……这好好……”看守忙将银票接过收了起来。 柳桥又道:“那这钱就交给大叔了,如果以后有什么问题,请大叔去衙门找陈捕头,陈捕头会通知我的。” “小姑娘你……你认识陈捕头?”看守神色微变。 柳桥点头,笑眯眯地道:“嗯。” “阿……”看守眼珠子转了转,“小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将这钱用到实处的!” “那谢谢大叔了。”柳桥躬身鞠了一个躬,然后转身,斜眼瞄了一下易之云,“走吧。” 易之云低头审视了她会儿,“嗯。” 两人离开了义庄,柳桥并没有即可回去,而是往城中心走去。 “去哪?!”易之云拉住了她。 柳桥转身挑眉,“当然是买米粮了,大少爷忘了我们这几天吃的都是从小燕家借的?我们家的米缸早就见底了!” 易之云咬了咬牙,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捐了那五百两?” “怎么?”柳桥勾着嘴角,“大少爷心疼了?可既然舍不得刚刚为何不出声?现在去要回来恐怕就难了。” 易之云胸口起伏加快,讥讽道:“五百两,你倒是舍得!”说罢,便又忙继续:“就算你舍得,可就这样将钱给了那看守,未必就一定会用到实处!” “我知道啊。”柳桥道,“所以我才搬出了陈捕头来!当然了,也未必真的能够抵制住他的贪念,可是我目前能够做到的只有如此,我自己问心无愧便够了,至于其他的我掌控不了的,我也不想花那个脑筋,与其在这上面花时间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多赚一文钱!不过大少爷你也不要舍不得,这钱我们有福气拿未必有福气花,就算能花了,将来也未必会好过!如果真心是要谢我们,大可今日当年谢,可是人家却走的无影无踪的,不是怕我们狮子大张口便是根本不想让这件事闹大,一下子就拿出五百两,也不知道是想谢我们还是想要我们的命!” 易之云一惊,似乎没想到柳桥竟然能够想的这般多,看着她的目光顿时带上了审视,像是想要看透了她似的。 他越来越看不懂他的这个童养媳! “所以说大少爷,以后做好事好先弄清楚情况,否则最后可能不是好心有好报,而是怎么死都不知道!”柳桥将问题往坏处使劲地分析,不是她内心阴暗,而是这位大少爷将来是要走官场的,而官场不管在哪个年代最不缺的就是阴暗面,她可不想奋斗了一场最后落得个不得善终! 既然要调教,也不妨教教他人生道理! 当然了,对于此事,她心里也不是真的想的这般糟糕,如果没有意外,这件事将会到此为止,将会成为他们生活的一段小小插曲罢了。 可是柳桥却没想到不久之后,现在她恐吓易之云的话竟然成真了,因为这一次的好心,她惹了一身的麻烦。 当然,这都是后话。 ------题外话------ 阿桥说,不就是五百两?本姑娘自己也能赚到!拿钱砸我?!你们等着! 045 这臭丫头到底想怎么样!? 易之云没有反驳柳桥的话,便是连习惯性的讥讽几句也没有,只是看着她的目光越发的幽深。 “大少爷如果没有其他问题了,那我们走吧。”柳桥说罢,便转身起步。 易之云盯着她的背影半晌,才起步跟了上去。 柳桥先问了人,去雇了一辆驴车,然后才去买米,还买了一些腊味,再买了些鲜肉的肉,最后也没往她上回的松花蛋计划,买了新鲜的鸭蛋还有茶叶,经过布行的时候,柳桥又干进去买了一匹花布。 这一圈走下来,一下子便花去了六两银子了,她不得不承认她是个败家的,不过好在两天之后便能再成一批豆芽了。 回到了林家村,已经晌午了,柳桥匆忙地张罗了午饭,一直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可以喘口气,然后便想拿着那块花布送给林小燕,只是这时候,林旺却来了。 “阿桥,今天东家身边的长随来找我,说东家想见见你,让我来问问你什么时候方便。” 柳桥微微一笑,“好啊,你去告诉君东家,就说我过两日会进城,到时候亲自去金玉满堂拜访。” “啊……好!”林旺应道,“阿桥……东家找你……是不是为了那豆芽菜?” “阿旺大哥你放心。”柳桥笑道,“其他的我不敢保证,但是你的活,我保证一定会为你保住。” 林旺面露羞愧,“阿桥……谢谢你。” 柳桥笑了笑,“对了,上回说买黄豆一事,阿旺大哥可清算好了你们大概有多少?” “啊。”林旺搔了搔头,“这几天我算过了,大概有……一千多斤……” “一千多斤。”柳桥算了一下,一文钱一斤,一两银子可换一千文钱,这般算下来,她现在余钱便可支付这笔费用,“好,那阿旺大哥今天可有空?” “有!有!”林旺点头。 柳桥颔首,“那我们今天就将这事给办了吧,不过估计要请阿旺大哥帮忙搬运。” “没问题!” 说定了这事之后,柳桥便依照计划拿了那匹花布去给林小燕,林小燕惊喜不已,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最后还是收下了。 柳桥心里方才安了一些,这几次所赚的钱都是她在用,小燕的分红一直都在押后,如果不做些补偿,那她真的成了坑朋友的了! 半个时辰之后,林旺便来了,这意思似乎是再说不希望柳桥去他家似的,柳桥也没说破,就在自己家跟他结算了款项,也没去自己秤那黄豆,就按照林旺所说的一共一千三百斤,花了一两三百文钱。 随后,林旺便用驴车,将装好袋的黄豆运过来,先存放在林小燕家里储存粮食的仓库,也好在他们家的仓库大,否则还真的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柳桥心里盖新房子的想法更坚定。 易家现在的居住环境不能说差,可是却实在不方便,她虽然相信林小燕,但总不能什么东西都放在她家里。 而且以后她肯定不仅仅做豆芽这门生意的! 搬好了东西之后,柳桥趁着做晚饭的空挡去了云氏屋子,却见云氏坐在炕上做着绣活,“娘,不是说了不好不要做绣活了吗?” “怎么?能赚钱了,就嫌弃娘这绣活?”云氏抬头道。 柳桥没听出她话里有不悦,但是还是不得不小心,忙腼腆笑了笑,抱着她的手臂,撒娇道:“娘,你生阿桥的气了?” “你说呢?”云氏淡淡问道。 柳桥心弦又是一紧,这些日子云氏的态度虽然一直都是对她有利的,但是说实在的,她还真的摸不准云氏的心思,“娘,我知道我错了,我太任性了,你别生气,别赶我走!” “赶你走?”云氏看着她,笑了,“你可是跟云儿吵说不怕被休的。” “娘!”柳桥神色不安,“这只是气话,这里是我的家,我怎么不怕?如果娘将我赶走了,我就没有家了,娘,我知道我做得这些事情很任性,可是我发誓我绝对不会闯祸!如果……如果娘不想让我继续,那我就……就不继续做下去就是了……”说完,便低下头,泫然欲泣的模样。 “你啊。”云氏敲了她的头,“跟娘也耍心眼是不是?” “娘……”柳桥抬头,认真道:“娘对我的好,我一直记得,在我心里,这里就是家,娘就是我的家人!” 云氏看着她,半晌,叹息道:“你的心意娘明白,娘也知道你做的这些事情都是为了易家,这也就是娘一直没有说你的缘故,但是阿桥啊,娘希望你记住你是易家的媳妇,你所做的事情都代表易家,千万不要损了易家的名声!” “阿桥知道!”柳桥正色道。 云氏颔首,“记住就好。” “那娘是不赶我走了?”柳桥笑眯眯地抱着她的手臂撒娇。 云氏瞪了她,“鬼灵精!难怪连云儿也被你收拾的一愣一愣的。” “娘冤枉我了,是他欺负我!” “是吗?可是我看到的是云儿被你欺负的惨了!” “娘心疼了?” 云氏笑了,却不答。 柳桥的心安了。 虽然还是猜不透云氏的心思,但是她相信云氏所说的这些话是真心的。 “娘,谢谢你。” 不仅仅是为了她的宽容和支持,也是因为她给了她家的感觉,还有,母亲的关爱,这是她上辈子怎么求也求不来的。 柳桥在云氏这里腻歪了好一会儿,才去做晚饭,而方才走出了房门,便碰上了易之云,看他的样子似乎在门口站了很久的样子。 易之云抿了抿唇,似乎想开口。 而这时候,柳桥错过了他的身子,往厨房走去。 易之云顿时一怒,转过身瞪大了眼睛盯着她,又对他视若无睹,又将他当透明!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这臭丫头到底想怎么样!? 046 君东家 当天晚上,柳桥也感觉到了易之云的变化,之前这小子虽然没有发作,但是眼睛里总闪这火花,可是现在呢,没了,只剩下了漠视,大有和柳桥斗上一斗的意思。 柳桥挑眉暗笑,比起先前老是火药味浓重的大少爷,现在的易之云倒是有几分的心机了,不过这样的大少爷比之前的更加不可爱了。 所以,还是得好好教! 不过这件事虽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还是她的赚钱计划,次日,柳桥便寻好了制作松花蛋的原材料,开始制作。 上回缺了茶叶没弄成,放久了鸭蛋便不新鲜,所以一半用来做菜吃了,一半用盐腌了咸蛋,这回买回来的鸭蛋一共三十个,价钱也和上回差不多。 整整捣鼓了一整个早上才弄完,看着封在坛子里面的鸭蛋,柳桥心里其实也是忐忑的,她虽然知道方法,可是毕竟没做过。 不过,当初做豆芽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 她相信她能够成功的。 一晃,两日便过去了,鸿运酒楼派人来收第三批豆芽,这一次的数量有些多,一共结算了二十两银子。 而今日也是她和林旺约好进城去见金玉满堂东家的日子。 柳桥将这一次的钱入账了之后,便去跟云氏说了进城的事情,云氏反对是没反对,不过却皱起了眉头。 “娘你放心,那日娘说的话阿桥都记得。” 云氏看着她,会儿道:“嗯,去吧。” “谢谢娘。”柳桥道,随后,便出了屋,又遇上了易之云,她挑了挑眉,然后错身往前走去。 “等等!”易之云转身喝道。 柳桥停下脚步转身,“大少爷有何吩咐?” “你又进城?!”易之云咬牙切齿,两日来的漠视在这一刻完全打破,双手紧紧握着,连额头也青筋隐现。 柳桥却笑眯眯地道:“嗯,跟阿旺大哥约好了。” “你……”易之云气极了,喝道:“你就这般不安于室?!”完全忘了自己还在云氏的门前,更忘了这话的杀伤力。 柳桥笑容一顿,然后,咬紧牙关,抬脚,狠狠地踢向了易之云的小腿上,“易之云,你混账!” 易之云吃疼地蹲下身抱着腿,“你……你——” 柳桥怒极转身离去。 不安于室? 不就是说她不守妇道吗?勾三搭四?混账! “阿桥……你怎么了?”门口,林旺驾着驴车看着冲出来脸色铁青的柳桥,有些慌张地问道。 柳桥看了他一眼,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事,阿旺大哥。” “呃……哦……”林旺也没有多问,“那还去吗?” “去!”柳桥咬着牙,“怎么不去?凭什么不去?!”说罢,便上了驴车,本来她是打算叫上林小燕的,不过现在改变主意了。 不安于室? 她倒是想看看有谁会说一个七岁的孩子不安于室的! 柳桥分明是杠上了,只是这时候似乎没发现自己竟然跟自己一直认为的一个孩子杠上了,还是因为这等愤怒之言。 进城的路上,柳桥压下了心中的怒火跟林旺打听了这个金玉满堂的东家,这不问还好,一问之下顿时来了兴趣。 金玉满堂的东家是扬子镇的首富君家少爷君世轩。 君家祖上本是货郎,后来积累够了本钱之后便开了一家小小的饭馆,一步一步地发展成了如今的金玉满堂。 除了扬子镇外,金玉满堂在本州其他的县,乃至临近州也有分号。 而作为君家的当家,金玉满堂东家的君世轩更是个传奇。 传闻其三岁便能打算盘,五岁便能算账,七岁那年君家老爷得了急病去世,面对众多欲侵占君家的亲戚朋友,君世轩却以七岁稚龄力压牛鬼蛇神,不但保住了家业,更是进一步扩大了金玉满堂。 七岁接管家业,并且成功了。 柳桥心里惊讶不已,她七岁能够做这般多事情那是因为她的芯子是成熟的灵魂,而人家那才是真货,才是真神童! 到了金玉满堂门口,柳桥方才平复下心情。 林旺将车停下,“阿桥,你在这里等一下,我……” “阿旺。”这时候,酒楼里走出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胖子,“你可来了,东家都问了好几遍了!” 林旺有些受宠若惊的,“掌柜……对不住……我……我来晚了……”然后转身看向旁边的柳桥,“这就是阿桥。” 柳桥笑着点头,“掌柜好。” “小姑娘……”掌柜上下打量了一下柳桥,眼底有着惊讶,但是并无轻视,“来来,东家已经等候多时了。” “劳掌柜带路。”柳桥笑道。 掌柜笑道:“小姑娘不但精明,嘴还挺甜的,来来,东家等着你了……”然后将她往里面带,这时候还没到中午,所以酒楼内的人并不多。 柳桥本有心留意古代酒楼的样子,也是仗着孩童的年纪,也没顾忌,入了门便认真打量,自然,这模样在一些人的眼中便成了土包子,所以还没见到传说中的君东家,便已然接到了不少轻蔑的目光,当然了,也有好奇的。 不过这些对柳桥来说比某位大少爷的傲娇更加不足为道。 很快,掌柜便将她领到了一个楼上的一个雅间,敲了门进去,“东家,人已经来了。” “请。”雅间内传出了一道沙哑的声音。 掌柜出来,“小姑娘请。” 柳桥点头致谢,然后起步走入了雅间,入目的除了一室的优雅之外,还有一位少年,只见这少年白玉冠发,月白色锦袍,衣领上绣着朵朵兰花,他容貌俊秀,神态宁静,眉宇间溢着几丝清冷。 君子如兰。 柳桥心里浮现了这四个字。 君世轩,不像是一个满身铜臭的生意人,反倒是像一个谦谦君子,传奇果然是传奇,当然,感慨归感慨,柳桥也没忘了此人今天是她的对手。 收起了欣赏,柳桥淡淡笑着,见礼道:“见过君东家。” 047 谈判 “柳姑娘请坐。 ”君世轩神色不动,扬手相请。 柳桥也没客气,落落大方地谢了一句,便在他对面的位子上坐下。 “薄茶一杯,柳姑娘见谅。”君世轩又道,随后,身旁的那个青袍中年男人便上前,提起了桌上的紫砂茶壶,给柳桥倒了一杯茶。 茶水落入杯中,茶香四溢。 柳桥端起了茶杯轻抿了一口,轻笑道:“很好的茶,君东家过谦了。” “柳姑娘懂茶?”君世轩平静的神色隐隐有了波动。 柳桥微笑:“不懂,不过好东西不需要懂。” 君世轩一愣,随即泛起了笑容,“柳姑娘见解独到。” “君东家也可说我土,不懂装懂。”柳桥道。 君世轩笑道:“柳姑娘不是说了不懂了吗?” “也是。”柳桥耸耸肩,“其实我真的觉得好东西不需要懂,只要知道欣赏就够了,君东家您说是不?” “的确。”君世轩笑容微敛,眼眸之中泛起了精明,“只是柳姑娘似乎不太懂得找一个真正欣赏的人。” “君东家。”柳桥眯着眼笑道:“我听不懂。” “呵呵。”君世轩见了她这般竟是笑了出声,不管是刻意的还是真心,都让身旁的青袍人诧异,“那我就将话说的明白一些,柳姑娘可知道鸿运酒楼用姑娘的豆芽菜得到了多少利益?” “听说过一些。”柳桥又喝了一口茶,“不过这和我关系不大。” “如何关系不大?”君世轩问道。 柳桥继续道:“鸿运酒楼并未拖欠我的款项。” “难道在柳姑娘的眼里你们祖传的秘方就值一百文钱?”君世轩眉宇微紧,“鸿运不仅在自家酒楼销售这道菜,还供给了县城的富户,如今渐渐入冬,新鲜的蔬菜减少,这款豆芽菜很畅销,价格就更高了!” 柳桥并不意外,当时莫东家说要越多越好的时候她便知道他可能会这样做,因为无论酒楼如何的生意好都有一定的消化量,“君东家,我是有些贪心,但是我也有自知之明,鸿运能扩大销售范围是来源于莫东家的人脉,而这些人脉是他的积累,与我无关,我也没有道理让他为此而付出更多的成本。” 君世轩蹙眉,看向柳桥的目光更加的审视,“柳姑娘不觉得这个价格对不起这祖传的秘方吗?” “君东家是个明白人,难道看不出这祖传秘方是怎么回事?”柳桥笑道。 君世轩道:“柳姑娘是说秘方是假的?” “假自然不是假。”柳桥道:“不过估计没有哪个祖上会拿一个蔬菜当祖传的。” “柳姑娘坦然相告就不怕我转告莫东家?”君世轩微笑道。 柳桥回道:“是不是祖传对莫东家来说重要吗?” 君世轩沉思半晌,“那柳姑娘是向我示好?” “我不想和金玉满堂为敌,也没资格为敌。”柳桥如实道,“虽然这次我们没有合作成功,但是以后还有机会。” “柳姑娘是说你不会将豆芽菜转卖给我?”君世轩道。 柳桥道:“抱歉君东家,我已经和莫东家签订了协议,只能供给鸿运酒楼。” “即使我可以出更高的价格?” “是。”柳桥正色应道:“柳桥年纪虽然不大,但是也还是明白这做生意是要将信用的,更何况,我也害怕莫东家拿着协议去衙门告我。” “既然如此,我们就没有必要谈下去了。”君世轩道。 柳桥也不急,“君东家今日请我来岂会在意我的拒绝?如果真的如此,那柳桥就高看了君东家了。” “放肆!”一旁的青袍人顿时喝道。 柳桥挑眉,“君东家也觉得我放肆?” “你可知道因为你的豆芽菜,金玉满堂损失多少?”君世轩道,清冷的气息更浓。 若是柳桥真的是七岁的孩子一定会被瘆住的,很可惜,她不是,“君东家是说外面传鸿运酒楼会压过金玉满堂一事?” “你不信?” “如果我信了,才真的是侮辱了金玉满堂,更侮辱了君东家了。”柳桥失笑道。 君世轩眸光深邃,凝注着她,半晌才道:“柳姑娘很聪明,聪明的不像一个七岁的孩子。” “没办法。”柳桥也不慌,“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们家的情况君东家也应该知道了,如果我再不聪明可就活不下去了。” “柳姑娘不但聪明,更不像是庄户人家出身。”君世轩继续道。 柳桥愣了愣,随后笑道:“我家有一个死读书的,日日在耳边念着圣人之言,耳语目染而已。” “如此说来今天不管我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了?”君世轩又道。 柳桥道:“如果君东家不介意的话,可以当做是多认识一个朋友。” “柳姑娘是指自己?”君世轩扬眉。 柳桥笑道:“我的脸皮还算厚。” “呵呵……”君世轩再一次笑了出声,“也罢,多了一个朋友也不算是无功而返,如此,柳姑娘,你我往后就是朋友。” “嗯。”柳桥点头,随即承诺,“作为朋友,我可以承诺以后我们一定会有合作的机会。” “希望那一日早日到来。”君世轩微笑道。 柳桥笑了笑,随即话锋一转,“还有件事希望君东家能够应允。” “是那叫阿旺的伙计?”君世轩像是洞察了她的心思似的。 柳桥微微一愣,随后大方承认,“是,我希望君东家能够留下他,既往不咎。” “因为此人,金玉满堂被鸿运酒楼抢了头筹,也因为此人,我们金玉满堂差一点落下一个不守信用的名声,柳姑娘,你却请我留下此人?”君世轩敛眉道。 柳桥正色道:“他是有错,但是知错能改不是吗?还请君东家卖我一个面子饶了他这一回。” “柳姑娘。”君世轩缓缓道,“这个面子可能会很贵的。” “君东家担心我买不起?”柳桥挑眉。 君世轩凝眸看了她半晌,然后笑道:“好,既然柳姑娘要买,我自然不会不卖,你放心,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会再追究。” “多谢君东家。”柳桥举起了茶杯,谢道。 048 两口子 走出金玉满堂,柳桥心情堪称大好,虽然欠了君世轩一个人情,但是相比将来获利的,这个人情便不算什么。 相比于柳桥的愉悦,林旺却难受多了,愧疚悔恨让他几乎无地自容,当时他虽然在门外,但是里面的话他也听的见。 “阿桥……谢谢你……” 柳桥笑着道:“没事,都过去了。” “我……”林旺越是听她这般不在意,越是无地自容,“以后……以后你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我一定会……会……会……”会了好一会儿,方才挤出了一个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柳桥失笑,“阿旺大哥也一口一个成语了,看来我也得多念些书了。” “阿桥,你就不笑话我了!”林旺着急道,“我这都是听书听来的!” “那以后有事我一定找阿旺大哥帮忙!”柳桥也没继续打趣。 林旺点头坚定道:“好!” 事情办妥了,柳桥也没在城里多留,云氏对她宽容,她也不能太过分,不过一想到易之云,便又心生怒意,可更让她生气的是这才一想起这小子,便遇见了他了。 易之云一脸的匆忙,正往城里的方向跑,而在见了柳桥之后顿时停下了脚步,盯着她,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易家小弟!”林旺将车停到一旁,叫喝道。 柳桥却冷冷道:“阿旺大哥,继续走!” 林旺一愣,随即想起来之前她脸色的铁青,顿时有些明白,搔了搔头,劝道:“阿桥,你们吵架了……” “我不过是易家的童养媳罢了,哪里有资格跟大少爷吵架?”柳桥打断了林旺的话,“十两银子买来的,便宜的很!” 林旺一僵。 “你——”易之云面上的着急转为了怒意,咬牙切齿地挤出了这个字。 柳桥冷笑:“怎么?大少爷这般着急是要进城去抓我的奸吗?” 林旺一听顿时冒了冷汗。 易之云脸色也是大变。 “阿旺大哥,走!”柳桥沉声道。 林旺有些无措,看了看两人,最后还是听了柳桥的话,驱这驴车走了。 看着缓缓离去的驴车,易之云的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白,再转青,“疯了!疯了!” 他一定是疯了! 如果不是疯了他怎么被她气的说出那样的话? 如果不是疯了他怎么会后悔说出那样的话?当下就去找她? 如果不是疯了他怎么会一听林小燕说她是和林旺进城,而且还是去金玉满堂就担心她会被欺负,匆忙赶去救她?! 不就是买来的童养媳吗?还是一个总爱气他的臭丫头! 他计较什么? 在意什么?! 有什么好在意的?! “柳桥!柳桥——”易之云咬牙切齿地咀嚼着这个名字,恨不得将它咬碎了吞进肚子里。 不! 她是他易之云的童养媳,他有什么不能计较不能在乎的? 可是…… 这臭丫头! 臭丫头—— 如果不是她一直揪着前事不放,如果不是她一直小心眼,他怎么会和她斗上了,怎么会一怒之下说出那句话? 可她打了打了,骂也骂了,还想怎么样? 臭丫头! 臭丫头! …… 柳桥不知道某位大少爷几乎暴走了,不过回到了村口便见林小燕迎了上来了,她当即下了车,心生内疚,之前因为被易之云气的,她都没去跟小燕说一声便自己进城了,“小燕,抱歉,我没跟你说……” “没事没事。”林小燕摆手道,“不过阿桥,你怎么忽然间自己去了?还有,易家大哥来找我,一听到你是和阿旺大哥进城去金玉满堂就跑了出去了,好想很着急担心的样子,阿桥,你没遇上他?” 柳桥一愣,“担心着急?” “是啊。”林小燕点头,“我还没见过易家大哥这个样子了,你怎么没遇上他?还有,你没受欺负吧?”说罢,扫了一眼林旺。 林旺低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柳桥忙道:“没事,有阿旺大哥在我能有什么事情?” “那就好。”林小燕松了口气,“那……”往前方的道看了看,“易家大哥呢?你真的没遇上他?” “遇上了。”柳桥道,语气有些意味不明。 林小燕一愣,“那怎么没一起回来?” 柳桥没答话,“我们先回去吧。”随后转身对林旺道,“阿旺大哥我们走着回去就成了。” “哦。”林旺点头,犹豫了会儿,又道:“我还是去接接易家小弟吧。” 柳桥撇了撇嘴,没反对。 …… 林旺倒没有走多远便将人给接住了。 易之云脸色虽不好,但是竟也没拒绝林旺的好意。 两人沉默了一段,林旺才开口,“阿……阿云啊……我叫你阿云,你不介意吧?” 易之云没答话。 林旺有些悻悻,不过也当他答应,“阿旺大哥我虽然没你们聪明,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不过我长你们几岁,也是成了亲的,所以对两口子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这牙齿和舌头都打架了,两口子再亲也是大活人两个,难免磕磕碰碰的,可再磕磕碰碰的也是最亲的人,也不怕你骂我不孝,在我心里啊,最亲的还是枕边的婆娘!” “枕边的婆娘?”易之云抬起头。 林旺愣了愣,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是愣了愣,半晌,才道:“啊,我忘了你们还小,还没圆房哩,不过,就算没圆房也是两口子的,所以啊,两口子吵个嘴,甚至打个架也都是床头开始床尾和的,阿桥又是个年纪小的,你就多让让她就是了,我们男人哪里能和小女子计较?还是自家的婆娘,疼都疼不来了!” 易之云没有再开口,不过却低着头若有所思。 049 休夫书 回了易家,柳桥先是去见了云氏,旁敲侧击地和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在见她始终不提早上的事情,她也便没在意了。 云氏的态度虽然还是奇怪,但是或许她根本就将早上的事情当成了两个孩子的闹腾罢了。 云氏没开口,柳桥便也放心了,至于易之云,她就不信她收拾不了,走着瞧! “午饭做了没?”易之云拦住了从屋里出来的柳桥,却是说了这话,而语气没有愤怒,也没有咬牙切齿,倒是有些僵硬。 柳桥抱胸冷笑:“大少爷要找麻烦也寻一个好一点的借口,我才回来就问午饭?当我有会分身不成?大少爷还真的看得起我了!” 易之云脸色也僵了起来了。 柳桥起步离开。 易之云却拦在了她前头,低头盯着她,“我们……我们谈谈!” “谈谈?”柳桥对这个词倒是意外,“大少爷想跟我谈什么?午饭吗?如果是的话还就请让开,不需半个时辰,我一定会给你弄出来!”说完,起步离开。 易之云转身,绷着脸咬着牙,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也似乎在挣扎着什么,半晌,起步跟了上去。 柳桥才进厨房没多久,便见易之云又进来了,“大少爷还想怎么样?” “我们谈谈!”易之云咬着牙道,“上午那话……我不是有心的……” “大少爷没心已经能杀人了,如果有心,那我岂不是怎么死都不知道?”柳桥反驳道。 易之云面色一青,“你……如果不是你一直跟我闹,我会气的胡说吗?!” “呵,感情都是我的错了?”柳桥讥笑道。 “柳桥!”易之云咬着牙叫了她的名字,“给你玉镯的事情我已经解释了,可你却还是揪着不放!进城的时候明明已经没事了,可一回来你又……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歉道了,谢也道了,你还想怎么样?” 语气虽然有些僵硬,但是没有怒火,倒有几分真心和解的诚意。 柳桥挑眉,“娘说你了?” 这是她想到最可能让他放下架子跟她说这些话的原因,虽然这也是她的目的,但是她还以为需要一段时间了。 如今见他这般,早上的怒火倒也消了几分。 易之云脸色顿时难看,“你——”咬了咬牙,“娘说了这事我们的事情,让我们自己解决!” “哦。”柳桥点头,“还真的是娘发话了啊。”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罢休!”易之云恼了。娘是说了让他自己解决,可其他的却什么也没说,他自己想的不成吗?!他不想跟她继续闹下去,他不喜欢她总是将他当透明,他看着她一脸冷笑心里就窝火不成啊?! “是我自己不想再闹下去了可以了吗?”他疯了可以了吧?! “那你知道错了?”柳桥微微讶然,问道。 “你——” 柳桥眯起了眼。 易之云磨牙,“知道了!” “嗯。”柳桥点头,然后,笑眯眯地道:“既然你知错了,那以后可别再犯了,至于你说的谈谈,我现在要做午饭,如果大少爷不介意的,咱们吃完了午饭之后再谈?” 易之云盯着她,暗暗松了口气,“嗯!”然后,转身离开。 可才出了厨房的门,便顿住了,转过身看着厨房里笑眯眯地淘米的柳桥,脑子炸了炸,猛然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了某人一步一步设下的陷阱里。 随即,恼羞成怒,目光转为凶狠。 臭丫头,什么听话?什么怯弱,什么害羞?都是假的! 她就一个狡诈的狐狸! 对! 就是一只狡诈的狐狸,尤其是笑着的样子! 可气归气,他终究还是没去跟她算账! 他一定是疯了! 大少爷最后得出这个结论。 …… 午饭一扫过去几天的怪异,柳桥一直笑眯眯的,而某位大少爷虽然心里恨恨,但是脸色还是不错。 云氏虽和平日没两样,但是显然也比之前几天心情要好,连饭也多吃了半碗。 午饭过后,柳桥笑眯眯地去了书房,“大少爷,我现在有时间可以谈了。” 易之云哼了哼,从书桌前起身走到她的面前,然后从怀里取出了前几日的那玉镯,低头拉过柳桥的手,套到她的手上。 “又拿钱砸我?”柳桥挑眉道。 易之云咬牙,“这是易家的传家宝,传给媳妇的!” 柳桥诧异,愣愣地看着他,“传给媳妇?给我?” “你不是我媳妇吗?!”易之云黑着脸一字一字地问道,“不给你给谁?!” 柳桥心里忽然间闪过了一个念头,如果她说不是,眼前的大少爷一定会掐死她,可是……这不对啊?她有把握逼的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也有把握一点一点地磨掉他傲娇的性子,可没把握让他打心里接受自己! 可现在…… 柳桥受宠若惊了,愣了半晌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便道:“那日你给我也是为了这个?你不怕我拿去卖了?” 易之云脸更黑了,“你敢!” “是你自己说抵那日借的钱的!” “你——那你到底要不要?!” “要!”柳桥决定暂且不理会大少爷这超出她预料的改变,捂住了玉镯,一脸生怕他抢回去的样子,“好东西我怎么不要?而且还是本就属于我的!” “哼!”易之云冷哼一声,但是脸色却好多了,然后端着脸子,一副教训小妻子的模样,“以后你要是再给我板着一张脸……” “这跟我板不板着一张脸有什么关系?”柳桥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易之云怔住了,随后咬牙,“你不是已经要了这玉镯了吗?!” “我是要了。”柳桥一脸不懂,“可是这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你——”易之云气急败坏,“你不要太得寸进尺了!” “我哪里得寸进尺了?”柳桥一脸恍然大悟,眯着眼道:“我就说嘛你怎么这般好给我这传家玉镯?原来是想收买我!”说着,便一边脱着玉镯一边道:“算了,还是还你吧,我可不想好了伤疤便忘了痛!” “你——”易之云脸阴沉阴沉的,气的头顶几乎都冒烟了,“谁收买你了?!你敢还给我试试!” 柳桥停下脱玉镯的东西,一脸的为难。 “那你想怎么样?!”易之云吼道。 “是不是我想怎么样就怎样?”柳桥看着他,“对了,刚刚在厨房你就说了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现在可要反口不?” “说!” “写检讨书吧。”柳桥摸着下巴想了想,“还有保证书,检讨自己所犯的错误,保证以后再也不许欺负我,更不能羞辱我!” “你休想!”士可杀不可辱! 柳桥也没急,而是缓缓走到书桌前,“既然你不写,那我来写吧。” 易之云看着她的神色,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你写什么?!” “休书。” “你——你休想我休你!” 柳桥笑眯眯地道:“大少爷你错了,不是你休我,而是我休你,嗯,我要写的是休——夫——书!” 易之云脸色变得极为的难看,像是见了鬼似的。 050 休夫用的七出之条! 易之云像看着鬼一样看着柳桥。 休夫书? 休夫?! 不是他疯了,而是她疯了! 柳桥就像是根本没看见他见鬼一样的脸色,脸色认真地坐在了书桌前,然后铺纸,思考了起来:“嗯,怎么写好了?对了!七出之条!不顺父母,无子,淫,妒,有恶疾,口多言,窃盗……我可是娘给你娶的童养媳,可你却对我百般刁难,还侮辱我,根本就不将娘放在眼里,还不是不顺父母?!老是对我冷嘲热讽的,一定是见我会赚钱妒忌我,这是犯了妒!妒忌本就是一种病,还总是冷言冷语的,分明就是冷暴力,又是一桩恶疾!骗我说丢了钱拿去帮别人,嗯,这应该算是窃盗!总是骂我,这还不是口多言?至于无子,淫,目前还没犯,不过七出之条犯了五条,足够休了!” 易之云的脸已经黑的像锅底了,双目冒火,他便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她竟然拿七出之条说事!他狠狠地盯着她,一字一字地道:“这是用来休妻的!” 柳桥抬头,挑眉:“有人说不能用来休夫吗?” “这世上哪有女子休夫?”易之云快要气疯了,恨不得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 “也没有哪条律法说女子不能休夫啊?”柳桥眨眼认真道。 易之云一字一字地道:“女子应守三从四德!” “啊?”柳桥顿时一脸困惑,“三从四德?什么来的?抱歉大少爷,本姑娘识字不多,哪里知道什么三从四德?” “七出之条你就知道!” “还不是多亏了大少爷你,如果不是大少爷一次又一次地说要休我,我怎么会去问清楚休妻的程序?我可不想被你休了还要吃亏!” “你——”易之云大步走到了她的面前,胸膛气的一起一伏。 “怎么?要打我?”柳桥抬头道。 易之云咬紧牙关,“柳氏阿桥,你无理取闹!” “柳氏阿桥?”柳桥却饶有兴趣地咀嚼着这四个字,“嗯,不错的称呼,易氏之云,对,就用这个称呼!”说着,便提笔蘸墨水,然后落笔…… 不过笔尖还没沾到了纸面,便被某位大少爷气急败坏地夺了过去了? “怎么?”柳桥抬头,也不怒,却是挑衅,“大少爷要该为自己写休书了?不过我告诉你,本姑娘可没犯七出!” “怕了?!”易之云像是抓住了她的把柄似的,眼眸一亮。 柳桥起身叉腰,“谁怕谁?大不了本姑娘不给你当童养媳给娘当女儿!反正我喜欢娘,你别以为一封休书就可以将我赶出家门!” 出乎意料的,易之云听了这话却没有更加的愤怒,面色也好转了一些,目光紧紧地锁着眼前的女孩,许久,方才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是不是写了这检讨书保证书你就作罢不再闹下去!” “是。”柳桥也答的很爽快,“而且我保证这检讨书只会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看到!就算将来你休了我我也不会拿出来威胁你。” “那你要来做什么?” “我高兴!” “你——” “写不写?!” “好!很好!”易之云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我写!我写成了吧!” 柳桥眯眼一笑,让开了位置。 易之云也没有食言,果真坐了下来。 “你以为我不识多少字便糊弄我!”柳桥警告道。 易之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低头奋笔疾书,不一会儿,检讨书保证书都写好了,然后大手一挥,“给你!” 柳桥笑眯眯地接过,还仔细看了一遍,果然是读过书的,不管是书法还是文章都写的不错,虽然检讨的不够深入,保证也透着不甘心,不过还是孺子可教也!“嗯,不错不错。”小心叠好,收入了怀中,随后一本正经地教育道:“好了,这件事过去了,不过大少爷,以后说话呢记得要说清楚,而且还要仔细斟酌,不要被愤怒激动什么的一冲便不顾后果!需知道误会伤感情,吵架更伤感情!好了,我走了,不打扰你读书了!” 说着,便笑着转身。 “等等!”易之云却叫住了她。 柳桥转身,“大少爷还有何吩咐?” “你不是让我叫你识字吗?我现在有空!”易之云盯着她道,黑脸转为了严肃。 柳桥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忙道:“我还有事……” “距上回你求我教你已经好几日过去了,你都没来学,你如果不是真心想学直说便是!”易之云讥讽道。 柳桥看了看他,然后,耸耸肩,“好,现在学就现在学。”她害怕他吃了她不成?“那大少爷先教我什么?千字文?还是三字经?” 易之云勾嘴一笑,有些阴测测的,“三从四德!” 柳桥瞪大了眼睛,这小子玩报复啊? ------题外话------ 大家收藏一个吧,让我圆了上七百收的梦! 051我是柳桥,永远都不会变! 易之云看了柳桥的反应,顿时心情大好,一边提笔写着一边道:“三从是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是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随后,抬头,一脸老学究的模样,“既然你说你不认识,那就先给我抄写十遍,然后我再给你讲解具体的意思!” 说完,还没等柳桥反应了,便又讥讽:“怎么?不想抄?如果你不想我也不会勉强你,不过如果你连着几个字都懒得去认,那就没有必要学字了!”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不嫌弃你就是了!” 柳桥暗暗磨牙,这小子还真的上劲了?“大少爷的吩咐我怎么敢不听?别说抄十遍了,就是抄一百遍我也得抄!” 易之云眼里闪过了得意,却还是板着脸,起身让开了位子,心里暗暗道,他就不信收复不了她一个小丫头! 哼! 柳桥自然看出了他在洋洋得意,心里暗笑,好,就让他得意得意,反正现在他越是得意,将来要吃的亏便越多。 易之云负手站在一边斜着眼睛看着柳桥将三从四德一遍一遍地抄写,心里积压的那口浊气终于吐出了,难受好些时候的心终于舒服了,为此,他决定不仅三从四德,还有女戒女则,凡事跟女子德行有关的书籍都找来好好教她! 柳桥自然不知易之云心里的这些想法,她是认真地抄写着这三从四德,当然不是为了这三从四德的意义,而是为了认字,将这几个字的繁体版印在脑海里。 她抄的很慢,不过等抄写完了,这几个字也便记住了。 待她抄写完了,易之云果真一本正经地给她讲解了这几句话的意思,一口教导的语气,“……所以遵从三从四德是女子的本分,以后你都给我好好记住了!” 柳桥还是没怒,反倒是微笑地问他,“这三从四德是给女子定的?” “自然!”易之云道,“和七出之条一样,都是给女子定的!” “那大少爷怎么这般清楚?”柳桥继续问道,“既然是给女子定的,那便该女子知道才是,你一个男子知道这般多,难道你相当女子?” 易之云脸顿时一黑。 “啊!你该不会是存心学来欺负我的吧?”柳桥忽然讶然道,“大少爷,你可是学过了保证书不会再欺负我的!” “你——”易之云只觉心里又冒火了,“我这是为了你好!天下女子哪一个不是三从四德的?” “天下女子?大少爷见过全天下的女子吗?”柳桥起身抱胸道:“没见过吧?既然没见过,怎么就知道全天下的女子都遵从呢?” “你强词夺理!” “不。”柳桥摇了摇头,“我是在就事论事。” “那你到底从不从?”易之云直接耍横了,“我们易家的女人都要遵从!你如果不从,我……”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了。 柳桥自然猜出他后面的话,“休了我?” 易之云咬着牙,“不!我会好好教训你!一直教训到你从为止!” “哎呀。”柳桥惊讶叫了一声,可那表情分明是在装的,“我有些怕了,不知道大少爷想怎么教训你我?骂我?打我?还是不给我饭吃?关着我?啊,该不会是想弄死我吧?” 易之云脸色顿时一变,变得有些难看,却不像是愤怒。 柳桥微微眯着眼睛,“易之云,该不会给我说中了吧?”难道她看走眼了,这小子只是披着傲娇的性子里子却是中山狼? “谁要弄死你了?!”易之云有些气急败坏,“弄死了你谁伺候我?!” 伺候? 柳桥挑了挑眉,“可我记不住三从四德该怎办?” “你——”易之云一口气哽在了咽喉,上下不得,“你就非得跟我作对是不是?” 柳桥看着他会儿,忽然收敛了笑容,神色转为了严肃,认真,“不,易之云,我不想跟你作对,相反,我想跟你好好相处,好好过日子,只是有些事情我必须说清楚,不仅是三从四德我学不会,其他很多东西,即使是全天下女子都该会的,我或许也学不会,我是柳桥,我可以是易家的童养媳,但是,我还是柳桥,永远都不会变!” 虽然这时候说这些似乎有些早了,也有些突兀了,不过眼前这个大少爷显然是有心将塑造成这个时代的贤妻良母。 她会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也会尽可能地融入这里的世俗,但是她不可能丢掉上辈子塑造的人格,如果连这个她都丢弃了的话,那她便不再是柳桥,如果她不再是柳桥了,那她谈何安身立命? 易之云愣了半晌,“你……你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明白?” “鬼才明白!” 柳桥想了想,点了点头,“是说的有些复杂了,这样说吧,你上回不是骂过我是泼妇的吗?我的意思就是我如果是泼妇,那我就是一个泼妇,大少爷你也不必费心思地将我教成一个贤妇!” “你要当泼妇?!” “是打个比方大少爷!”柳桥白了他一眼,“这样说吧,如果原本是泼妇最后变成了贤妇,那她就不是原本的那个她了!如果连自己都不是自己了,那还活着做什么?” 易之云面色一变,“你……你发什么疯!” “还是不明白?”柳桥反问道,随后叹了口气,“也是,越说越复杂了,算了,不说了,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是你长大吧?!”易之云黑了脸了。 柳桥耸耸肩,不置可否,“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如果将来大少爷受不了的话要休了我,我保证安安静静地离开绝对不会找你麻烦!” “我说过你休想让我休了你!”易之云气恼不已,心里极度的不舒服,休休休!她就知道休! 这一刻大少爷倒是忘了到底是谁先提休的。 柳桥也没反驳,“反正我话搁这了,将来你想怎样直接跟我说就是!” 她有心好好调教他,也有信心调教好他,但是他的三从四德提醒了她,她可以应付一个易之云,却对付不了整个世俗!所以,还是事先说清楚的好! 易之云看着她,没有说话,心里除了不舒服之外,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好了,字也抄完了,大少爷你好好念书吧,娘不是说了让你好好准备去学堂的事情吗?也闹腾了好些日子了,大少爷的确是该去学堂了。”柳桥道,挥挥手,“我走了!”随后便转身离开。 易之云这回没拦她,目光却追随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背影消失了,却还是盯着前方,这般一直过了许久,才收回垂下,须臾,又抬起,咬牙切齿,“怪腔论调一箩筐,也不知道她脑子里是怎么长的!” 不过如果他真的继续跟她折腾德行,这臭丫头恐怕又会闹的鸡飞狗跳! 罢了! 好男不跟女斗! 女戒女则的事情还是作罢了,明天起教她别的就是! 当然,这时候的大少爷是不会知道就是因为他这好男不跟女斗的心思,就是他这一步一步的退让,以及过于的好奇,让他的后半辈子都被压的死死的! 虽然也甘之如饴,但是偶尔想起如今也始终意难平! 他怎么就载在了这比狐狸还狡猾的臭丫头手里?! 052 入冬了 柳桥没把握易之云能够明白她的话,也想着他估计会折腾自己几天,可没想到第二日,他便偃旗息鼓了,教起了她千字文。 她有些意外,也有些欣慰,感觉这些日子也不算是白忙活。 千字文自然比那三从四德几行字要难学的多,不过好在她不是真的七岁,上辈子所学的虽然是简体字,但是有那十九年的功底在,她还是游刃有余,而且重回了七岁之后她发现记忆力好了许多,每个字只需写上几遍便印在了脑海里。 不过几日,她便将千字文消化了一半,而这时候,易之云也开始去学堂了。 学堂不远,就在林家村北面的安家村里,是由一个举人老爷开办的私塾,城里也有学堂,只是那是官家的,唯有得了童生的功名才能进去,所以易之云只能先去私塾。 柳桥白天忙着自己的事情,偶尔陪着云氏聊聊天,晚上跟易之云识字,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 只是最近,她发现某位大少爷的脸色又开始转黑了,每每看她像是欲言又止似的,尤其是晚上教她识字的时候,起先她也没多想,以为他去了学堂之后,功课压力大不愿意再教她识字,又不好言而不信,所以自己憋屈着。 柳桥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主动说不学,一是真的不想,这二嘛,大少爷一个大男人,不,大男孩连自己的想法都不敢说出,这算什么事? 所以,她当做没看到。 直至后来,她将千字文给学完了,而且丝毫不差地默写出来,某位大少爷瞪着她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你可真聪明,那语气咬牙切齿的,分明是妒忌,她这方才恍然大悟。 感情这几天她都猜错了,这位大少爷不是不想教,而是觉得她学的太快太好了,妒忌了? 虽然有些幼稚,但大少爷的年纪也的确不大,放在上辈子也不过是一个刚迈进中学小门的小毛头罢了。 本着爱护幼小,以及尊敬老师的心,她当即放下了笔,苦哈哈地看着自己写的字,感慨道:“还说聪明呢,你看我写着字,学了这么长时间字还是写的这般难看,我真没用……哎……” 大少爷的瞪出来的眼珠子收回去了,脸色也好了不少,然后,咳嗽一声,正经地道:“那当然!你以为写字很容易啊?没个几年的功夫休想写的端正,要写出一手好字,更是要日夜苦练习!” 柳桥一脸受教地点头。 于是乎,大少爷的心抚平了,接下来便发狠地督促她练字,便是白天也不放过,每日早上去学堂之前耳提面命的让她写多少张大字,教训不要只顾着钻钱眼丢了功课云云。 柳桥也一一含笑领受,为了报答他的教授之恩,便在起寒风之前请人将他的书房给修整了一番,添了一个炕,好让他过冬。 这般一晃便过去了一个月了,易之云的学堂日日上,心情不算愉快也不算差,他最喜欢的便是每天晚上督促柳桥练字,而云氏好几个月的病也痊愈了,易家便在这般安稳之中进入了十一月。 入冬了,下了雪。 柳桥上辈子是南方人,别说下雪了,便是冷也基本在零度以上的,可是到了这里,即使有了原主的记忆,可是真正到她亲自感受,却还是很难熬。 每日她都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能不出房门就不出房门,炕也是一整天地烧着,好在她的豆芽生意上了轨道,赚了些可以供她如此娇惯的本钱,否则哪家经得起这样一整天地烧炕? “阿桥,柴禾给送来了。” 柳桥裹着大棉袄开了门,便见桂花婶子担着一担砍好的柴站在门口,她赶紧让开,请她将柴禾一半送去厨房,另外一半送去云氏和她的房间。 家里重新宽裕了之后,她也便没在自己去砍柴了,重新找了桂花婶子买,起先桂花婶子还以为易家赚了钱便狮子大张口,柳桥花了一些功夫才将她摁住,但桂花婶子总还是有些心不甘的,不过随着入冬之后易家柴禾的需求量,桂花婶子心里的不甘也消失了。 就单单做易家一门生意便够他们一家子一个月的生活了。 “易家妹子,在刺绣啊?”将木柴搬进了云氏的屋子,便见云氏低头绣着东西,笑呵呵地说道。 云氏性情虽冷,但教养还是在的,抬头淡笑地道:“给孩子做些新衣,过年的时候穿。” “哦。”桂花婶子干干地笑了笑,屋里面烧着炕,暖烘烘的,她有些不愿意走了,别看他们家卖柴禾的,家里面的炕也只有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才烧的,哪里会像易家这般败家!这家子不但云氏这屋烧了炕,连阿桥那丫头屋子里也都烧着,还是一整天的,否则怎么要这般多的柴? 心里不想走,又见云氏手里棉袄上绣着的花朵儿精致无比,想着易家如今翻天覆地的好生活,便真的一屁股坐在了炕上了,“易家妹子,跟你商量个事,你听听看咋样?” 053 王氏回来了 见桂花婶子如此,一旁的柳桥不禁蹙了蹙眉,然后看向云氏,有些担心她会将桂花婶子的热脸给贴到了冷屁股上,虽说她也不是要让云氏委曲求全,但是邻里之间的关系过于的僵对他们也没好处。 思及此,柳桥心里便有了计量,这些日子她一直忙着赚钱和识字,把人际关系这一大计划给忘了,也许也有之前林旺一事的影响,让她对这些邻里竖起了心墙。 不过要让易家在林家村真正地站住脚跟,和谐邻里是第一要务。 果然,云氏见了桂花婶子如此行径,面上客气的微笑敛去了几分,不过到底是没有给冷脸,“桂花嫂子有话便说吧。” 桂花婶子干笑了几声,语气带了几分讨好的意思,“其实也没啥,只是嫂子我见妹子这花儿绣的漂亮,我家的闺女花儿在阵线上也有几分天分,所以想请妹妹教教她,将来她定亲出嫁也好自己绣一身漂亮嫁衣!” 云氏似乎没想到桂花婶子竟然会提这般要求,微微讶然。 柳桥见状,笑道:“桂花婶子,我娘的身子才好没多久,恐怕没有精力教花儿姐姐。”桂花婶子家里的闺女她印象不深,只是隐隐记得似乎是个泼辣的,这几个月她没见着,听说去了外祖家玩耍去了。 邻里是要和谐,但是也不能太过于折腾云氏。 桂花婶子一听这话脸顿时拉长了,“阿桥啊,你娘还没开口你怎么便说不成?你的花儿姐姐又不是个笨的,你娘也只是指点几下,怎么会累着!” “桂花婶子,花儿姐姐不是去了她姥姥家了吗?”柳桥只得道。 桂花婶子嘿嘿两声,“是啊,这不是快过年了吗?就要回来了,好吧,你们也不是外人,我也不怕告诉你们,其实花儿去姥姥家是去相看未来夫家去了!我们花儿的未来夫家可是黄家村的富户,村里有一半的地都是他们家的!这花儿嫁过去就等着享福!”说到这,腰板也挺直了,看向云氏,“所以我才求易家妹子帮帮忙,教教花儿,让花儿自己绣了好嫁衣,嫁过去也长长脸!易家妹子,看着我们家总是第一时间给你送来好柴的份上,你就应了嫂子吧!” 柳桥低着眼睑,话说到了这份上她若是找不到好借口定然会将人给得罪透了的,可她也不能让娘受累,“桂花婶子……” “如果嫂子的闺女想学,我可以教。”云氏却打断了柳桥的话,淡淡道,“不过这女红要学不难,可是要学精却是不容易,苦头可不会少。” 桂花婶子见状顿时笑开了花,“这个自然!自然!我们家花儿也不是娇生惯养的,不怕吃苦头!” 不就是阵线上的功夫?还能有什么苦头? “那好。”云氏点头,“那嫂子看什么时候愿意便过来。” “好!”桂花婶子一拍大腿,“谢谢妹子了!” 云氏淡淡颔首。 桂花婶子达到了目的也没贪着这屋里的暖,急急忙忙便走了,看那样子是真的很想让女儿跟云氏学习。 待她走了之后,柳桥给云氏倒了一杯热茶,才问道:“娘怎么答应了?” “你不是说我们得和村里的人打好关系吗?”云氏端着茶杯看着她,这话,那眼神,让柳桥心里突了突。 “娘……”她怯怯地看着云氏,“生气了吗?” “没有。”云氏道,“只是这些日子想了一些事情,虽然娘你的想法天真,不过,你也说的没错,云儿的名声不能有损!” 柳桥有些意外惊喜,不过还是道:“可娘也不必应下这事,你的身子才好,如果累着了……” 云氏好了之后她也没让她继续卖刺绣,为的便是不让她劳神,如果不是怕她无聊,她连这过年新衣也不想让她做。 “不过是教人女红罢了,能怎么累?”云氏笑了,秀雅的眉宇一片舒缓,目光也慈祥了许多,“你这丫头啊……”语气感慨,可真正感慨什么唯有她心里知道,随后话锋一转,“而且有个人和你一起学,你也能更加用心地学进去。” 柳桥一愣,“和我一起学?学……学女红?” “过了年你就八岁了,女红也是时候学起来了。”云氏喝了口茶颔首道,“从明天开始你每天跟我学一个时辰。” 柳桥眼睛微睁,有些着急,“娘,我……” “你是云儿的媳妇,将来照顾云儿,衣食住行都得细心。”云氏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凝了神色,严肃道:“娘也不要求你学精,但是至少也要能给云儿做些衣裳鞋袜什么的。” “可是娘……”柳桥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了有人敲门的声音了,只好先去开门,没想到这门一开,更是惊讶了。 敲门的是林小燕,而她的身后站着林贵和……被赶回家将近两个月的王氏…… 054 猫腻 这段日子忙这忙那,林小燕也没提过王氏,柳桥都几乎将这个人给忘了,如今王氏回来了,而且,还跑来她这里? 想干什么? “阿桥……”林小燕似乎看出了柳桥眼底的防备,原本便僵硬的面色更是僵了,便是连话也说不顺。 林贵也是一脸的尴尬。 倒是王氏满脸笑容,不待林小燕的话说全,便大步上前,用那圆圆的眼珠子扫视着柳桥全身,眼底闪过了一丝嫉恨。 今天的柳桥绣花的玫红色的袄子,头发梳了双丫髻,圆圆的小脸红扑扑的,根本不像是一个庄户人家的童养媳,倒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又扫了一眼旁边的林小燕,藏在长袖里的双手死死地攥着,这贱丫头虽然没有这个死丫头穿的富贵,但是身上的棉袄面料都是极好的!就连平日土的掉渣的林贵现在也是一身光鲜! 而她自己呢?在娘家受那兄嫂的气,连吃口饱饭也难!想至此,王氏心里的恨便更浓,不过她也知道现在不能发作出来,只能笑呵呵地对柳桥道:“一阵子没见,阿桥长俊俏了!” 你们等着! 等老娘回来站稳脚跟,再跟你们好好算这笔账! 柳桥岂会看不出王氏来者不善,便是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嫉恨她也没露掉,“婶子什么时候回来的?来找我有事吗?啊,该不会还想骂我吧?还是想打我?” 这话一出,林贵父女一个尴尬,一个将头压的低低的。 王氏笑容一僵,“阿桥啊,都已经过了那么久的事了,你这孩子怎么还记着?” “怎么不记着?”柳桥正色道,“那日如果不是阿旺奶奶出来说就公道话,我和我娘恐怕就真的只能跳井了!” “阿桥……”林贵嗫嗫地开口,“我……我今日就是带这个婆娘来……来给易家嫂子道歉的……” 柳桥看向林贵,“道歉?” 林贵却连忙回避了她的目光,虽然只是一个孩子,可是,在这一刻他却不敢正视她的目光,“是……阿桥……王氏她……她是知道错了……所以……” “阿桥啊,那日是婶子猪油蒙了心才会说出那些话来的,这阵子婶子在娘家反省过,真的知道错了。”王氏一脸的痛心,“都是婶子一时糊涂,都是婶子不好,阿桥,你先让我们进去见你娘,让婶子亲自跟她道歉!” 说着,便要闯进去。 柳桥自然不能让,“婶子,我娘在歇息,还是改日再说吧。” “阿桥!”王氏脸微沉了,“婶子都诚心诚意来道歉了,你怎么这般不懂事?快让开些,等婶子见了你娘之后再好好教教你规矩!” 柳桥眸色一冷。 林小燕每天都给柳桥一起,自然看出了她这是要生气了,忙上前一把拉住了王氏,然后看向柳桥,“阿……阿桥……既然易家婶子在休息,那我们改日……改日再来……” 柳桥看着她,淡淡一笑,“嗯。” “你……”王氏被林小燕这般一抢白,顿时火冒三丈了。 不过这时候林贵也道:“既然……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改日在来吧……” 王氏目光狠狠地剐向林贵。 林贵面色一怯,可却还是握着拳头盯着她,命令道:“先回去!” 王氏瞪大了眼睛,旋即,偃旗息鼓,将恨恼都压在了心底,笑呵呵地看向柳桥,“好,既然你阿贵叔都说了,那我改日再来,阿桥你跟你娘说我们来过。” 柳桥看了一眼眼睛微红的林小燕,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嗯。 王氏一把甩开了林小燕的手,转身扭着腰回去了。 林贵看了看柳桥,嘴唇动动,似乎想解释什么,可最后还只是说了一句我们先回去了,便转身走了。 林小燕没有离开,而是一直低着头。 柳桥看着她,“小燕……” “阿桥……”林小燕抬头,挤出了笑容,“对不起了。” 柳桥叹息,“你对不起我什么?小燕,不关你的事!” 林小燕眼睛忽然湿润了,“谢谢你阿桥!” “有什么好谢的?”柳桥没好气地道,“只是……怎么她忽然回来了?还来跟我娘道歉?” 林小燕低了低头,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你看过了豆芽回家之后……爹就回来了……带着他们母子……爹说他是今天下午在城里的街上见到他们的……王氏……的娘家容不下他们母子……所以赶了他们出来……王氏不敢回来,就只能领着狗剩在城里当了乞丐……我爹见到他们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时狗剩正在发高烧……爹就将他们带回来……我爹说……王氏知道错了……还有狗剩……说毕竟也叫过他一声爹……” “当了乞丐?”柳桥眯了眯眼睛,王氏的那个拖油瓶儿子狗剩究竟如何她没见着,但是这王氏虽然是比在林贵家的时候瘦了一圈,但怎么看也不像是当过乞丐的人,而且,还这般巧地让林贵给碰上了。 谁都知道林贵在农闲的时候会进城去给纸扎铺子打零工的! 还有王家,他们容不下王氏不是要求林贵将人接回来,更不是来林贵家大闹,而是直接毫无声息地将人赶出门? 这可能吗? 055 你们等着! 柳桥心觉其中定有猫腻,正要想和如何跟林小燕说说,却闻林小燕支支吾吾地开口,“阿桥……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变好了……可是爹说的……王氏平时对我是不好,但是狗剩虽然也没将我当姐姐……可也没欺负我……而且……爹一个人……总是凄凉……”说着,又吸了口气,“阿桥,我知道我很过分,可如果王氏真的知道错了,你能不能让她见见易家婶子?我爹说了,只要易家婶子原谅她,爹便原谅她……” 显然林小燕并没有想太多。 柳桥心里叹了口气,她的想法如果这时候告诉林小燕,恐怕只会让她更加的难受吧,而以林贵的态度,王氏归来恐怕已经成了定局了,如今只能希望王氏受了教训,安安分分地过日子,“我会告诉娘的。” “谢谢你!”林小燕一喜,旋即,便又愧疚,“阿桥,谢谢你……” “不过小燕。”柳桥旋即正色道,“不管王氏是不是认错,我们的事情不要让她插手!” 林小燕一愣,然后便明了,脸色又有些不好,但还是认真点头,“阿桥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之前都是我一个人在打理的,连爹也不插手!” “小燕,我只是想……”柳桥想解释解释,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要求好像是她防着林小燕似的,可如今豆芽的事情大多是林小燕在打理,场地也在林家,可林小燕得到的还是当日越好的分成。 林小燕也没有多想,“阿桥,我先回去看着了!你放心,我不会让她碰这些的!” “谢谢你小燕。”柳桥道。 林小燕笑了笑,转身便赶回去。 柳桥看着林小燕的背影,心里渐渐做了一个决定,等过了这一段,就将豆芽这门子生意给林小燕,总不好总是她占人家便宜! 做了这个决定,柳桥心里舒服了一些,转身关了门回屋,方走到了云氏门前便想起了云氏让她学阵线的话,脑仁子不禁疼了起来了。 真的得学? …… 王氏和林贵回了上方,王氏便殷勤不已地为林贵端茶倒水的,屋里的炕也是烧着的,王氏虽然觉得舒服,可是心里的恨也更烈! 以前这家里哪里会大白天的烧炕?! 大哥说这该死的林贵赚了钱,起初她还不信,可这一回来,竟然都是真的! 林小燕那个小贱货身上穿的比她的都好! “阿贵啊,这家里赚了不少的钱吧?” 林小燕掀开了门口帘子进屋便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然后便是难受,阿桥说那句话的时候她心里难受,觉得阿桥是不是不信她,可是如今…… 阿桥说的没错! 她怎么能够不小心?! 王氏—— 她就不能安安分分地跟爹过日子吗?! 林小燕心里虽然惧怕王氏的归来,可是,当她看着林贵有人照顾看着林贵不经意露出的笑容,她也是高兴的,可是…… “娘,不过是一门小生意,哪里能赚什么钱?” 这话一出,王氏的笑脸沉了,皮笑肉不笑的:“小燕啊,我们都是一家子人,别说这些糊弄外人的话来糊弄娘了,谁不知道这段时间你们是赚了个盆满钵满的?!你看你身上穿的这一身,说没赚钱谁信了?” “就算是赚了钱,可那钱也是易家的!”林小燕看着林贵,认真严肃,“爹,我们只是易家的帮工而已!” 林贵一愣,他是知道究竟赚了多少的,可看着女儿的模样,也没有多说,点头应了一声是。 “易家的?”王氏眯着眼睛,板着脸教训:“小燕啊,不是娘说你,你是我们家的闺女,怎么一心帮着别人家?你可别看那柳桥年纪小,心里黑着呢!以后生意上的事情还是让娘来做主,对了,那豆芽菜的秘方一定要拿到手,这样我们才可以……” “娘!”林小燕打断了她的话,态度从未有过的强硬,“秘方是阿桥的,我不会去偷,更不会让别人偷!娘回来小燕很高兴,可是小燕希望娘能够一心一意好好照顾爹,相夫教子就够了,其他的事情不要多问,更不要生出什么歹念来,否则就别怪小燕不孝!” “不孝?!”王氏气的头顶冒烟了,“你还能将老娘怎么着?老娘虽然没生了你,可是也是你娘!你还能将老娘给赶出门去不成!” “爹!”林小燕没理会气急败坏的王氏,看着林贵,“爹,小燕虽然没读过书,但是也知道什么叫做知恩图报!爹,阿桥怎么对我们家的你也清楚,难道我们要做那戏文里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恶人?!” 林贵面色一惊,旋即瞪着王氏,“你……你给我安分一点!如果你再做糊涂事,我……我就休了你!” “你——” “时辰不早了,去做饭!还有,狗剩的药也该煎上了!”林贵硬着气喝道,“还有……等过两日……我找上里正……然后再去易家道歉!不管怎么样……上次的事情都是你的错!如果易家婶子不原谅……我们就一直去求,求到她原谅我们为止!” 王氏咬紧了牙关,面色青白的可怕之极,“好!”旋即转身离去。 你们等着!等老娘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就算你们不赶老娘,老娘也绝对不会留! 妈的! ------题外话------ 例行求收! 收藏啊收藏! 056 林花儿 自从听了王氏的那番话之后,林小燕心里便起了防心,非但不跟王氏提及任何与豆芽有关的事情,更不让王氏进制作的房间,便是鸿运酒楼遣人来收豆芽,结算什么的也都搬到了易家去,连分成她都先让柳桥收着。 () 这简直是将王氏当贼一样防着。 王氏恨的牙痒痒的,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林贵什么都站在闺女那一边,一旦王氏有耍泼的苗头他便冷着脸说若是她再闹事便休她回娘家! 王氏只能咬着牙忍下去,便是在她回来之后的第三日,林贵求了里正和里正婆娘陪着他们一同去给云氏道歉,王氏也听话去了,又哭又求的,说自己猪油蒙了心,说自己丧天良什么的,便是云氏也寻不到不开口原谅的借口。 这件事解决了之后,林贵的脸总算是有了笑容了。 这般,日子暂且平静着。 柳桥心里清楚王氏这时候只是按兵不动罢了,只是她不动,她也不好做些什么,不过虽然王氏没动手找麻烦,可柳桥的日子也不好过。 云氏说要教她阵线,便真的教了,而学阵线对柳桥来说简直是折磨,前世在孤儿院的时候她也缝补过衣服,可是每一次都很惨烈,多次的经验教训告诉她,那根小小的缝衣针和她水火不容! 如今不仅仅是要打补丁,钉扣子,而是要缝制出一件衣裳,裤子,鞋袜,还得往上面绣花。 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没几日,柳桥十只手指满是被针扎上的痕迹。 “好了,明天再继续吧。”云氏发话了,也昭示着柳桥今天的苦难结束了,她赶忙将手里封的乱七八糟的袜子给收起,免得让云氏见了黑脸。 云氏皱紧了眉头。 “婶子,你帮我看看这朵花绣的咋样?”相对于柳桥赶紧收东西落荒而逃的样子,学的得心应手的林花儿却巴巴地凑到云氏身边一边讨教着,一边不忘炫耀似的望着柳桥。 柳桥自然看到了,对于这个小姑娘这般作为并不以为意。 不过炫耀自己的绣功将柳桥踩在脚底下践踏却是林花儿如今最大的乐趣,在她去外祖家的时候,柳桥这小丫头还是一个见了人就躲在她面前连头也不敢抬的臭丫头,可没想到她走了几个月,她竟然翻身了!不但胆子大了,连本事也涨了,她这心里是怎么想怎么难受!若不是娘说教训这臭丫头会惹怒易家婶子,她一定会好好教训教训这臭丫头! 林花儿的心窝火不已,不过来易家学了几天,这股火便消了差不多,什么本事涨了,聪明劲儿,分明还是一个傻子! 连简单的阵线活都不会,还不是傻子?! 云氏像是没注意到林花儿的神态似的,将她的绣帕拿过来,一一指点。 林花儿听了之后,便对柳桥道:“阿桥啊,不是花儿姐姐说你,你也不小了,怎么连这简单的阵线活也不会?易家婶子可是阵线的高手,你这东西……”鄙夷地睨了一眼柳桥那惨败证据,“让人见了多丢易家婶子的脸!” 柳桥吸了口气,“我才刚开始学,当然不必上花儿姐姐了。” “这不是刚开始学的问题,我瞧你是没有用心!”林花儿板着脸教训,“花儿姐姐知道你会赚钱,鬼点子多,但是这女人啊,还是本分点好,连一两件衣裳都不能给夫君做,那将来怎么相夫教子?虽说阿桥你是童养媳,但也算是嫁了人的,将来……” “听花儿姐姐这番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花儿姐姐是已经出嫁了很多年的妇人哩。”柳桥打断了她的话,笑眯眯地道:“花儿姐姐虽然定亲了,只是还没出嫁就一副妇人口气的,花儿姐姐未来夫家的人听了不知道会不会想花儿姐姐不是第一次出嫁?” 林花儿脸色一僵,“柳桥你——” “好了。”云氏沉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花儿你先回去吧,明日再来,还有,阿桥说的也没错,你虽然定亲了,但是总该是没出嫁,没出阁的女孩子还是矜持点好。” 林花儿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扭了腰便走了。 “娘……”柳桥看向云氏,“不如……” “不行!”云氏嘭的一声搁下了手里的茶杯,面色沉着,“阿桥,我说过我不求你学的跟我一样,但是至少可以给云儿做件衣裳做双鞋袜!林花儿的话是有些难听,但是女子的确需要本分一些!你的生意娘不过问,但是娘也希望你不要将心给野了,以为赚个几两银子便能够翻了天去,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柳桥心里一窒,低下了头第一次没有开口辩驳或认错。 …… 却说林花儿气匆匆地回了家,见了自家娘亲便破口大骂的,“娘,她们算什么东西,太过分了!娘,我不去学了,不就是绣几朵花吗?我早就会了,还用得着她教!” 桂花婶子见了捧在手心里疼着的闺女气成这样,也是心疼,“花儿啊,到底咋回事?谁将你气成这样了?” 057 札记 “还不是柳桥那死丫头!”林花儿咬着牙怒道,“不就是能赚几个钱吗?拽什么拽!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竟然学人家抛投露脸地做生意?我呸!易家连这都容着她,还说什么是读书人家?!满身铜臭,难怪那易之云怎么考也考不上!” “花儿啊!”桂花婶子忙拉过女儿,“这些话你可不能当着他们家的面说!不说你现在跟那云氏学刺绣,就说他们家帮我们家买的柴禾,都能让我们家赚上一笔了!” “娘,怎么你也跟那柳桥一个样?!”林花儿黑了脸了,“我定的夫家可是有头有脸的,娘你这样子让人家知道了我以后嫁过去脸往哪里摆?还有,不就是刺绣吗?我现在阵线功夫也不错了,村里面除了那云氏还有谁比的上我的?” “好好好。 ”桂花婶子忙哄道,“娘不说了不说了,可是花儿,就是陈家有头有脸,未来姑爷又是个好的,这桩婚事是你外婆舅舅费了好一番的功夫给你寻来的,我们……毕竟是庄户人家……娘让你跟云氏学刺绣……就是希望你嫁过去之后能够讨夫君和婆婆的欢心,娘可是打听过的,就算是城里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也都在阵线上面花功夫了,那些大户人家的下人说这样可以讨婆家欢心的!乖女儿,娘知道你在易家受了委屈,可为了将来,还是忍忍!也没多久了,过了年你就要嫁过去了。” 林花儿哼了哼,不情不愿地道:“娘,我知道了。” 等她嫁到陈家当享福,看她柳桥要嚣张什么?不就是能赚几文钱吗?哼,连最普通的阵线都做不好,她倒是想看看易家能够容忍她多久! …… 柳桥转眼便将林花儿的挑衅扔了,跟一个小丫头计较这些事情简直浪费她的时间,只是,云氏的那句话却让她的心情始终低落着。 她承认她有些小心眼,也承认自己要求太高,更发觉了自己被前段时间云氏的纵容给娇惯的忘了自己的位子。 她是易家的童养媳,即便童养二字不带贬义,可她还是易家的媳妇,媳妇和儿子,在婆婆的心里终究还是儿子为重。 是她因为之前云氏偏袒自己而忘了这个真理了。 她将云氏当成了自己的母亲多于婆婆。 柳桥没有责怪云氏,也没有资格和立场责怪她,可是也做不到毫不在乎,最后只能自己为难自己,整个人陷入了穿来之后第一个纠结里。 虽然柳桥掩饰着,但是易之云还是觉察出了她的不对劲,晚上习字的时间,他的注意力从书本移到了她的身上,盯着她看着,以前他这样的时候,柳桥总是很快便能发觉的,然后讽刺他几句,可今日却没有。 易之云蹙着眉头想了半晌,然后起身走到了她的身边,见她原本已经写的不错的字又退回去了半个月之前的水平,眉头皱的更深,“没心思写就不要写,你这样始终爱浪费纸!” 柳桥一怔,然后抬头,“你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如果是平时,易之云一定黑了脸,可是这一次却没有,而是神色凝重,他从未见过她这样子,“发生什么事情了?” 柳桥一愣。 “谁欺负你了?”易之云继续问道,“还是你的豆芽生意出了问题?” 柳桥还是愣愣地看着他,直到他的眉头皱的可以夹死一只苍蝇的时候才笑着开口:“大少爷,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易之云黑脸了,一句你爱说不说就要冲口而出,可最后还是咽下了,而是挑眉道:“被我猜对了?” “当然没猜对!”柳桥笑道,“我的豆芽生意火着呢,一点问题都没有,至于谁欺负我嘛?除了大少爷,谁会欺负我?” “你——” “不过大少爷。”柳桥笑眯眯的,心里的郁结散了不少,“谢谢你的关心,真的。” 易之云盯着她,“那你怎么整夜一副死人脸?” 柳桥脸也黑了,什么死人脸? “到底怎么回事?”易之云回到了最初的问题,说罢,有硬着生意道:“我不是关心你,只是不想让你影响我念书的心情!” 柳桥自然不能将心里的纠结告诉他,讲了他也不会明白,甚至还说不准会认为她欺负她娘了,叹息道:“没,只是最近跟娘学刺绣……好吧,我说了,我很笨,笨的像猪了,学了好几日连最起码的阵线也学不会,还弄的满手都是针孔。” “受伤了?”易之云讶然,随后拉过了她的手,一看之下竟然真的有好些新旧伤口,“手伤了你怎么还做家务!” 柳桥叹息,“家里就我们三个人,我不做谁做?是娘做还是你做?” “你——” “只是一些小伤,不碍事。”柳桥收回了手,看着他这般关心她的份上,不跟他斗嘴了,“不过大少爷,我这手现在学练字估计也没什么效果了,也就浪费纸张,不如这样吧,你借我几本书让我看看,学了一个多月的字,估计也能看明白的。” 易之云气盯着她,“既然学不会那就不要学了!” “我说过了,可娘不同意。”柳桥摊手道。 易之云道:“我去跟娘说!” “别!”柳桥忙道,“娘已经嫌我笨手笨脚了,你再搀和进来,说不定娘还会认为我拿这些小事干扰你念书了。”说完,不待易之云反应,又继续道:“与其你去跟娘说让我不要学,不如你帮我做些家务,这样我的手上的伤也不至于加重!” 易之云瞪着她,“君子远庖厨!” “夫君爱护护妻子是责任!”柳桥随即反驳。 易之云还是瞪着她,不过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反驳她,咬着牙瞪了她好一会儿,“我不会做饭!” “没关系,打打下手也可以。”柳桥笑道,这小子是越来越听话了,“不过大少爷你可不能告诉娘,省的娘说我虐待你。”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什么都要跟娘说!”易之云恼羞成怒,臭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 柳桥笑道:“好,我错了,成不?” “哼!” 柳桥没理傲娇病发的某位大少爷,“我自己找书,大少爷你还是继续念你的书吧。”说着便走到一旁的书柜上找了起来,最后从里面拿出了一本有些眼熟的书籍,“这不是上回那夹着五百两银票的札记吗?怎么在这……” 话还没说完便断了。 原本已经坐回了书桌前的易之云见状抬头,却见她翻开了书一脸的惊讶…… 058 大少爷,我爱死你了! 易之云见了她这模样,愣了愣,随后便以为柳桥只是看不懂才这般模样,斟酌会儿又理了理神色,才开口安慰:“你只是学了一个月的字,看不懂是正常的。 ()” 岂料他这话才开口,柳桥便立即快速翻看着手中的书。 这下轮到他愕然了。 因为她的表情不再是惊讶,也不是颓然,而是兴奋,几乎兴奋的两眼冒光了,这模样让他想起了前段时间她和林小燕清算账本的情形,两只眼睛被银子的光给照亮了。 赚大钱了! 对,就是这个! 可…… 一本书也能让她想到银子? 虽然他也奉书中自有黄金屋,可这臭丫头这样实在是太过分了! 这臭丫头是想银子想疯了!? 易之云的脸沉了,起步走了过去,不行,她爱钱他可以不计较,因为这段时间他还是看得出来这臭丫头还是懂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可是爱钱也不能太难看了!看看现在这样子,简直钻钱眼去了!“柳氏阿桥……” 他板着脸才开口,教训的话也还未说出,柳桥便抬起了头,一脸兴奋地扑到了他的身上,狠狠地抱了抱他,“大少爷,我爱死你了!” 易之云愣住了,僵住了,心里头好像有个小人在跳。 而某个制造这种后果的人却丝毫没发觉,松手一边看着手里的书一边往一旁的暖和的炕走去,就像刚刚的事情没做过似的。 柳桥的确没将刚刚的事情放在心里,全部心思都在手中的札记上,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兴奋了,的确,是很兴奋,因为她才想要什么,上天便给她送来了! 这本她早已经忘了存在的札记里面记载的不是她当日所猜想杂事,而是酿酒的方法,不但是总括的方法,还有好几个酒类的酿制方子。 当初她的注意力被那五百两银子给吸引住了,竟然将这般无价之宝给随手扔了,幸好家里有个读书人,否则这本珍贵的札记恐怕早已经被当柴禾烧了! 如今豆芽的生意虽然红火,她也赚了不少,可是她很清楚这门生意的获利不可能一直好下去,即便制作的方法还能够保密,但明年开春,各式蔬菜上市,豆芽的需求量也会减少,鸿运酒楼之所以愿意高价买入,主要还是赚转售出去的高额差价,可入春之后,城中的大户人家选择也多了,而且,再名贵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的,转售额下降之后,鸿运一定会减少订货,甚至还可能会跟她重新商定入货价。 所以,要将自己的未来走宽,她必须开阔新路子,如今这本札记就像是将一条宽阔而且能够长久走下去的康庄大道摆在了她的面前,她如何能够不兴奋? 有了新目标,生活上的小小烦恼便再也不重要了。 柳桥是看的入了神了,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若有所思,一会儿又叹气,再一会儿还会舒心地笑。 而某位被她一句话给定住了的大少爷心情也是跌宕起伏,但是不管过程如何跌宕,最后却死沉死沉的。 易之云的脸黑的像锅底,两只眼睛瞪的老大,牙齿也紧咬着,一副要吃了炕上神色变化多变的臭丫头似的,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哪个男孩子被人如此表白之后又被如此无视还能心平气和? 大少爷可不懂那句“爱死你”其实和“你吃饭了吗?”差不多意思的现代文化。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柳桥的面前,却没有发作,而是死死地低头盯着她。 柳桥是真的没发现自己一时的兴奋竟然激怒了某位大少爷,如若不是易之云挡住了烛火的光让她无法再看下去,她甚至不会抬头去看眼前的大少爷,而这般一抬头,见了他的脸色,顿时愣住了,随后便因为他打断了她脑子里渐渐成型的计划书而有些不悦,“好端端的,大少爷你又怎么了?” 易之云一听这话一看这神情,感觉心都被火烧了起来了,两眼中也烧起了两簇幽火,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字地道:“你——说——呢?!” 059 爱不爱的问题 她说呢? 她说什么? 她什么也没做好不好! “大少爷,还是你说吧,我又怎么得罪你了?”看在这一个月他对她实在不错,又背着老师的名分,且又帮她收起了这本札记,柳桥压下了心里的不悦,心平气和地问道。 () 易之云见了她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心里的火更旺了,眼睛瞪的老大,脸色铁青铁青的,嘴唇动着,想破口大骂的样子,可最后,不知道是因为修养还是因为别的,没骂出口,而是咬牙且此地一字一字道:“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句话?”柳桥真的懵了,她说了什么了她!? 易之云差点没被怒火跟烧死,“大少爷,我爱死你了!你说,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柳桥一愣,“大少爷我爱死你了?我说过这话吗?” “柳氏阿桥!”易之云勃然喝道,气的浑身发抖,这臭丫头,这臭丫头! 柳桥看着他,想了想,好半晌才想起,“好像说过……不过……”眼睛一眯,脸色也沉了,声音更是危险起来,“你就是为了这句话生气?” 易之云瞪着她,为这句话生气?不,当然不是,他是为了……为了什么生气?他愣了,脑子有些混乱。 柳桥却是动怒了,“怎么?让我这个童养媳爱死侮辱了你大少爷了?” 混账! 便是这句话不代表什么,可这样的态度算什么? 她就算是真的“爱”他又怎么了?她的夫君,她爱一爱怎么了?还侮辱了他不成?! “你……你休要恶人先告状!”易之云青着脸喝道。 柳桥冷笑道:“那你气什么?!易之云,我说这句话怎么了?一个月前才说我是你媳妇,还将传家宝给我,怎么?我不能爱你了?侮辱你了?” 爱不爱先不说,但是这小子这态度…… 可恨! “我什么时候这样说过!”易之云忙道,心里竟然有些慌乱,他咬着牙,压下了这不该有的慌乱,又不是他的错,分明是这臭丫头的错!对,就是她的错!“你说你爱我,可看看你这样子……你这样子像爱吗?你根本就是将我当无物!柳氏阿桥,你是我媳妇,以夫为天你懂不懂!懂不懂!” 柳桥闻言心头的火消了些,眉梢微扬,似笑非笑,“你气我不将你放在眼里?” 什么时候她这般重要了? 还是他大少爷觉得被忽视尊严受损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她哪里没将他放在眼里了?还有,这没将他放在眼里和那句话有什么关系? 他抓着那句话发作,原因却是觉得自己被忽视了? 这算什么逻辑? “你将我放在眼里了吗?!”易之云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 柳桥挑眉,“那你说说我什么时候没将你放在眼里了?”这段时间大家相处的太和谐了,她都找不到机会教教他做人的道理,“我怕冷,但是每天都是一大早爬起来给你做热乎乎的早膳,生怕你饿着,入冬后怕你晚上冷,特意找人给你修了这炕,冬衣什么的虽然不是像娘所说的亲手给你做的,但是哪一样不是我打点的?还有为了让你补充营养,每天晚膳我都找法子变了花样给你做,晚上习字的时候担心会影响到你,想着回我自己的房间去练,是你自己说怕我偷懒不让!易之云你仔细想想,这一个月我哪件事不是为你着想了?我把你当成大少爷一样伺候,结果就换来一句我根本没将你放在眼里?” 易之云哽住了,可心里的难受却消了不少,脸色也好了些,但是想着方才的情况,仍是如鲠在喉,“那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我刚刚怎么了?”柳桥双手抱胸,“大少爷是觉得我柳桥只配做牛做马地伺候你,而不配爱你?” “我不是跟你说这个你不要估计左右而言他!”易之云有些气急败坏。 柳桥这下还真的猜不透他的心思了,不是嫌弃她“爱”他,又说她不将他放在眼里,这什么逻辑?!“你是说我爱死你就是根本没将你放在眼里?” “你——”易之云气结。 柳桥道:“那你说说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你爱死我了?”易之云道,铁青的脸色隐隐泛起了一丝不自然,连声音也有些僵硬。 柳桥叹息,实在不知道他的气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好吧,我错了成不?大少爷不需要在意这句话,我只是一时兴奋过度一时失言而已,你就当没听过就是了。” 这句话一出口,易之云缓和了不少的脸色顿时又阴沉了,阴沉的几乎滴出了水来,而此时,心里的怒火也没了,只剩下一片冰冷,“一时失言?那你的意思是你不爱我?!” 060 原来还是傲娇 那你的意思就是不爱我?! 柳桥闻言,又愣住了,什么叫不爱他?这一副质问的语气……该不会是……她心头倏然一跳,这大少爷该不会喜欢上她了吗?她眯着眼上下打量着他,然后神色怪异问道:“大少爷,难不成你喜欢上我了?” 十三岁的年纪情窦初开很正常,可是…… 她的心里年龄二十八,身体年龄七岁…… 虽说她也有打算好好调教将来真的跟他当夫妻的,可是现在……真的喜欢上了,她顿时又觉得万分别扭。 这…… 这是她柳桥老牛吃嫩草了,还是他大少爷……童恋癖了?! 易之云见了她的神色,心里的冷意顿时加深了,随后溢出了出来,爬上了脸上,“柳氏阿桥,你很好!很好!” 便是屋里的炕烧的火旺火旺的,柳桥还是打了一个激灵,随后很不中用地想拔腿逃去,好在念头一起便被她压下,开玩笑,虽说她上辈子没谈过恋爱,可若是被这样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情窦初开的爱慕吓的逃走了,她不如一头撞死再穿一次算了,想至此,柳桥忙整理情绪,然后,抬头一脸无辜地道:“大少爷,什么爱不爱的?我不懂。” 而这话一出,易之云还未反应,她便顿时鄙视了自己。 装傻? 她竟然装傻?! 不过,不装傻,那还能怎么办?跟他谈爱情? 开玩笑,她现在才七岁,七岁好不好? 就算易之云愿意跟她谈,可想想一个七岁的小丫头一本正经地跟他谈爱情,那场景想想都让人汗毛耸动。 易之云的脸僵住了,他想过她会说是本姑娘就是不爱你怎么了?又或许会说当然不是,你是我的夫君我不爱你爱谁?又又或许会说大少爷你不要脸竟然跟人家说这样的话,可万万没想到她会一脸无辜地说,她不懂! 不懂?! 她不懂!? “你不懂那你说什么爱死我?!” 易之云熄灭的火又冒出来了,将冰冷的心给熨暖了些,随即,又想起了什么,顿时火冒三丈。 不对! 这臭丫头刚刚问什么她是不是不配爱他的话! “你不懂?!你不懂骗谁?柳氏阿桥,你休要给我装傻,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 “易氏之云!”柳桥往后跳了一步,一本正经地道:“你是读书人,读书人!什么爱不爱的?这些事情能拿出来说吗?你要不要脸?” 装傻不成,那便只能来横了的。 总而言之,她现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来给他当这个爱情顾问,先拖着吧! “你——”易之云气疯了,恨不得撬开她的脑袋看看她现在脑子里想些什么!“是你自己先说的!不要脸也是你自己先不要脸!还有,你既然都不怕不要脸了,为什么说了之后抱了之后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柳氏阿桥,你当我是什么了?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夫君吗?!” 柳桥愕然了,随后便是了然,感情这小子不是真的“爱”上了自己,也不是想跟她深入探讨爱情的问题,而只是……被告白了之后便被弃之不顾置之不理……承受不了这个心理落差?可是……可是……她能说她很无辜吗?“对不起大少爷,我错了。” 易之云看着她诚挚道歉的样子,心里的火不熄反旺盛,他要的不是她的道歉,更不是她的认错,可是……可是他要什么?要什么?他顿觉脑子又混乱起来了,狠狠地瞪着她,“道歉就算了!这句话是能够随便说出口的吗?!是能够说出口就不当回事的吗?柳氏阿桥,三从四德你忘光了?!” 对! 他是气这个!气她明明是个女孩子却竟然说出这等不要脸的话! 他当日不该怕了她,不该心软将教她女戒女则的事情搁置的! 柳桥眯了眯眼,“我怎么不能说出口了?你不是说你是我夫君吗?我跟你说这话怎么了?这里又没有外人?三从四德有说妻子不能跟夫君说爱死你吗?还是你觉得我不配?” “你——我不是跟你说这个,我是……” 柳桥摊手打断了他的话,“我说爱死你了,你不高兴嫌我不要脸,那我不爱你了……” “你敢!”易之云暴跳如雷,“你不爱我你想爱谁?我告诉你柳氏阿桥,你敢给我戴绿帽子我……” “绿帽子是什么来的?”柳桥打断了他的话,一脸好奇,“绿色的帽子吗?你不喜欢绿色?那好,你放心以后我绝对绝对不会给你做绿色的帽子的,不过,你想戴我给你做的帽子恐怕还要等上老长一段时间了。” 易之云哽住了,又是一个不懂,又是不懂,不,她分明是在装傻!“柳氏阿桥——” “大少爷。”柳桥真的认输了,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面纠缠下去,如今的状况已经是清楚了,这位大少爷显然离情窦初开还有一段距离,如今这些反应往最深里说了也还是傲娇!“我真的知错了,我刚刚一时兴奋失矜持,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一定会深深地记住学过的三从四德,一定不会再说这些不要脸的话!我发誓!” 跟傲娇毛病犯了的大少爷纠结下去无意义是浪费时间。 易之云一口气哽在了喉咙,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他还想继续说下去一直说到清楚为止,可是……可是……怎么样才算是清楚?!她认错了,保证了……他狠狠地盯着她,“从明天开始你给我学女戒女则,凡事女子该学的书你都要给我学!” 对,只有这样她才能够深深地记住这个教训! 柳桥瞪着他,眼珠子转了转,然后温顺地应了,“好,我学。”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大少爷的书房里面根本没这些东西!估计也没什么时间去收罗相关书籍了。 易之云自然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而见了她这般温顺,脸色终于好些了,可是心里却还是不舒服,很不舒服,莫名其妙的不舒服,最后,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闹腾了一场究竟是因为什么?! 柳氏阿桥,这臭丫头! 还有,她该死的到底究竟爱不爱他?! 061 一品夫人 到底爱不爱? 易之云没来由地很想从她的口中撬出这个答案,可想着自己训她的话,又看着眼前的柳桥一脸受教的模样,顿时哽住了,怎么也问不出来,而且,万一她说不爱,那他怎么办?这个念头一起,他顿时咬着牙压下了,“柳氏阿桥你给我记住了,我是你的夫君,你若是敢……敢不爱我,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做什么一定要问? 她是他的媳妇,不爱他爱谁? 哼! 柳桥顿时有翻白眼的冲动,这有完没完?若不是易之云一脸阴沉沉的警告,她恐怕又得怀疑他大少爷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她了,不过如今他的这口吻这神色,分明是小孩子不允许自己的所有人属于别人,虽然自己被当作了东西有些不愉快,但若是和他分辨,这件事恐怕又得没完没了了,想了想还是作罢了,不跟这小子计较了,“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 易之云对这话还是不甚满意,但有前几次的经验,他也没得理不饶人,板着脸道:“记住你说的话!否则,哼!”随即,便又想起了她手里的那本书,“这书上有什么让你看了两眼发光?” 当天在义庄那五百两银票也没见她看的两眼发直! 想起这件事,易之云看柳桥的眼神又多了审视,当日她将银票给人连眼睛都不眨,就像是视钱财如粪土似的,可是偏偏她不是! 她爱财,每每赚进了一笔,她便会笑的连眼睛都看不见了,每每进城买东西,给银子的时候一脸肉痛,事后更是为此懊恼好些时候直说自己败家,然后发誓以后一定要控制自己不要乱花钱! 这分明是死要钱的样子! 现在,又盯着当日不过是用来掩饰那银票的书两眼发光,还……还情绪失控?! 这臭丫头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两眼放光?”柳桥闻言,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有吗?” “不信自己去照镜子!”易之云哼哼道,“怎么?难道这书比当天那五百两银票还贵重?” 柳桥笑了笑:“大少爷,书中自有黄金屋,银子和黄金,你说哪个贵重?” “柳氏阿桥!”易之云怒了,瞪大了眼睛盯着她,“你疯了不成?书中自有黄金屋没错,可你别傻傻地认为这书里真的藏了黄金了!我告诉你……” “你不念书了吗?”柳桥没等他训完便打断了他的话。 易之云更恼火了,书当然要看,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将这臭丫头给点醒了,免得她再疯下去,“你给我听好……” “既然不看了,那帮我一个忙。”柳桥岂会没看出易之云的心思,虽然他的反应让她有些无语,不过不可否认这小子是在关心她,“这上面有些字我还看不懂,你给我说说。”说着,便自己爬上了炕,搬过了炕上的一个小桌,将书摆好,端正地坐着等着他。 易之云怒气顿时哽在了胸口上下不得。 柳桥像是没看见似的,一副等待受教的样子。 看着她这模样,易之云便是想发作也发作不出来,咬了咬牙走过去一把拿起了拿书,他倒要好好看看这书到底有什么让她这般,低头一看顿时讶然,随后便明白了,然后抬头咬着牙,“你不会告诉我你想酿酒吧?!” 柳桥问道,“不可以吗?” “你想钱想疯了!”易之云恼怒道,“你才七岁!你以为这酿酒跟你那豆芽菜一样简单!?那豆芽菜你可以用秘方来糊弄别人,可这酿酒要的是真材实料!要真本事!” “这札记上记载的方法是假的?”柳桥问道,心里有些诧异,易之云的反应出乎她的预料。 易之云瞪着她,“我不是跟你说这个!” “有区别吗?”柳桥问道,“只要这札记上面写的酿酒方法是真的,我为何不能照着做?就算是假的,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是假的?” “你——”易之云语窒了,“总之不行就是不行!你的豆芽菜也赚了不少了,你就一心一意做这个就是!” 直接来横的! 柳桥见状,也没有立即反驳,她知道这小子是真心为她好,不过如今有这般一条明路摆在她的面前,她若是不走那就真的暴殄天物了,斟酌半晌,“大少爷,我只是想多学一样东西而已,又不是马上就拿去卖,你不必这般紧张。” “总之不……” “好。”柳桥端着身子,“那你说为何不行?只要你说出一个正当的理由我就听你的。” 易之云却哽住了。 “我知道我才七岁,而酿酒这事很复杂,就算是大人也未必能够学会,就算这札记是真的,照着做也未必真的酿的出来。”柳桥正色道,“我也知道你是担心我。” 易之云听了这些话脸色好些了。 “不过现在这本札记在了,我学学也无妨。”柳桥继续道,“城里那些铺子里面的学徒不也是跟我差不多年纪吗?” 易之云拧紧了眉头,“只是学学?” “嗯。”柳桥点头,先自己学,这是她整个计划中的第一步。 易之云又问道:“做出来了不会拿去卖?” “我敢吗?万一没做好毒死人可是要偿命的!”柳桥答道,“而且就算我敢卖,人家也未必敢收我一个七岁孩子酿出来的酒!” 易之云的脸终于放晴了,“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就好!柳氏阿桥,我告诉你,你爱银子,以后我给你挣就是,你休要弄那些邪门歪道的!” 酿酒算邪门歪道吗?柳桥暗暗翻了白眼,不过也没反驳,认真受教,“我知道了。”随后,又道:“你给我挣?” “嗯!”易之云认真点头,“所以你别给我……” “对哦,你以后当官了一定能给我挣大钱!”柳桥笑眯眯地道,有些事情得提前给他打打预防针,“不过……”眯了眯眼,话锋一转,“大少爷,我是喜欢银子,但是我只喜欢干净的银子,若是将来你给我贪污受贿什么的……” “你——”易之云顿时暴走,这臭丫头竟然敢这样想他! 柳桥忙又笑着道:“别气别气,我也没说你会当贪官,我相信你将来一定可以当一个好官的,真的!” “哼!” “虽然当好官没什么钱,但是总好过你当了贪官连累我掉脑袋的好。”柳桥又道,在易之云又要暴走之前,接着道:“大少爷,银子我自己会赚,你给我挣一个什么诰命回来好不好?嗯,就戏文里面的那种一品夫人吧!” 062 不省人事 一品夫人?! 易之云一双眼睛瞪着她,这臭丫头一开口就要一个一品夫人,她以为这一品夫人是林小菜园子里面的菜她想要就有?! “怎么?舍不得?”柳桥挑眉,“还是你觉得我这个童养媳配不上你,想着等你当了大官之后就休了我娶更好的?” “你——”易之云气结,“一品夫人就一品夫人,你想要我给你挣来就是!” “好啊。”柳桥笑道,“那我等着。” 稚嫩的脸上没有怀疑,有的只是信任,就像明日他就能够真的给她挣回来一个一品夫人似的,易之云感觉心里涌出了一股暖流,将他的心紧紧裹着,一直以来念书考取功名都只有一个目的,而那个目的,除了让他感觉到冰冷的恨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可是如今……“柳氏阿桥,我一定会给你挣一个一品夫人回来!” 柳桥听出了他的认真,也为他的这份认真而讶然,说这些不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也不是为了戏弄他,而是因为他提及挣钱一事,生怕她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以及将来的计划会伤及他大少爷的男子的尊严,她得在他有自己被她这个童养媳压着的意识之前让他明白他还是很重要的,“好,我相信你!” 虽然路漫漫,但是也未必不可能。 有个目标,也多了一份动力。 她领了他的这份好意! 易之云心里顿时一片舒畅,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里面多了一些莫名的东西。 柳桥忽然间浑身不自在。 “哪个字不认识。”易之云终于收起了目光,低下头看着小桌上的札记,“札记上的字写的不错,对了,你要练好字还需要临摹名家的字帖,这样将来的字才算是能够见人,我用的字帖不适合女子练,等过几日我休沐进城给你找一些适合的字帖!”也顺便去书局买些女子该学的书籍! 柳桥若是知道他后面没说出口的这话定然会懵了,不过他没说出,她也没多想,倒是他的这话提醒了她,“这札记是人手记录的,大少爷,你说札记的真实程度有多高?” 虽说易之云那句是不是真的给她泼了一盆大冷水,不过也的确提醒了她。 易之云看了看她,斟酌半晌,“你把札记给我,我找人看看。” 柳桥却不同意,“万一是真的恐怕会泄密。” “那你想怎么办?”易之云道。 柳桥道:“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动手验证一下。”说罢,见易之云变了脸色,又道:“不过这太复杂,恐怕我自己做不来,先放着,等过些日子我找人合作。” “合作?”易之云蹙眉。 柳桥点头,“你放心,我虽然兴奋,但是脑子没坏掉,这事就算做成了我也不可能吃独食的,酿酒和发豆芽不一样!” “那你想找谁合作?”易之云又问道。 柳桥笑了笑,“君世轩。” “君世轩是谁?!”大少爷的脸顿时黑了,目光也变得锋利起来。 柳桥回道:“金玉满堂的少东家,上回见他的时候说好了有机会就一起合作。” 易之云的脸稍稍缓和了一些,“下回见他告诉我!”说罢,又补充道:“免得你被骗了也不知道!” “好。”柳桥没好气地道,说罢,脑子随即转了一个念头,“大少爷,这件事先放一放,有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易之云看着她一脸信任的样子,脸色也恢复过来。 柳桥心中失笑,看来这条路是走对了,与其什么都自己动手,将来惹了这位大少爷不满,不如现在就将一些事情让他帮忙,也顺便告诉他不管自己多本事还是需要他大少爷帮忙的,免得他那傲娇的毛病进化成了男人的过分自尊,“其实就是我现在手里面有些闲钱,想着在过年前买些田产,这样来年我们的口粮也便有了。” 易之云微微一愣。 “你放心,不是让你去种地!”柳桥借着道,“我们可以佃出去让人种,到时候我们收租子就是了,易之云,我们现在毕竟是庄户人家,没有田,就像没根似的,就算将来你真的当了大官,那有些田产也是好的!” 其实不管前世还是现在,不动产都是至关重要的。 易之云看了看她,语气有些不自然,“你自己的银子,你想买就买吧。” “错大少爷。”柳桥心里顿时叹气,就知道他会这样,随后一脸认真,“是我们的银子,易家的银子,你不是说我是你媳妇吗?我都是你的,我的钱还不是你的吗?” 说了这话,柳桥顿时有些鸡皮疙瘩了,不过为了摁熄这未来矛盾的火苗,她忍。 易之云嘴角勾了勾,心中一片熨帖,“好,我给你问问。”说着,便坐了下来,指着桌上的札记,“哪个字不认识?” 柳桥听了他的语气,顿时一个激灵,她这是吃的了苦享不了福啊,这大少爷恶言恶语的她还更舒服,不过他能这般温声细语的也是一件好事,想到这,柳桥便也没有继续纠结了,也将心思放在了札记上不认识的字上,“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易之云耐着性子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了她,同时也松了口气,连上面的字也识不全,这臭丫头现在应该不会那般胆大地去弄这个酿酒! 灯下,两道影子交织,一室温馨。 而此时,在寒风凛冽的门外,云氏静静地站着,从屋子里面透出的烛火让她的脸忽明忽暗,许久,才转身离开,回到了正房,从炕头的一个箱子里面拿出了一个盒子,却没有打开。 “一品夫人……一品夫人……呵呵……” 云氏笑了,苍凉而冰冷,随后,屋里再次恢复了平静,却静的有些瘆人。 次日,一夜好眠的柳桥准时爬起来,这才刚刚到了厨房准备弄点热水洗漱,易之云便来了。 “这么早就饿了?我才刚起来!” 易之云的脸又黑了,“你不是让我来给你打下手吗?” 柳桥一愣,好半晌才想起这事,没办法,昨晚上的事情太多了,“哦,是哦,我还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 易之云顿时来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也是,那大少爷烧火吧,我弄些热水洗漱,大冷天的我可不想用冷水洗脸!”柳桥没理他的臭脸,径自吩咐道。 易之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便走到灶台前蹲下来生火。 “会用火石不?”柳桥探头问道。 “你以为只有你会!”易之云恼火。 柳桥笑眯眯的,“会就好。” 易之云冷哼一声便动手生火,烧了热水,兑成了温水洗漱之后,柳桥便指挥着易之云淘米煮粥,自己端着兑好的温水去给云氏洗漱。 易之云看着她一副得寸进尺的态度更是来气,可谁让他自己应下了?所以再气他还是不能跟这个臭丫头计较。 柳桥心情大好地端着水去云氏的屋子,敲了敲门,见云氏没回应,顿时有些奇怪,这个时辰云氏该是起来了的,又叫了两声,可是里面还是没有回应,她顿时拧了眉头,动手推门,而门并没有从里面锁,门一推开,却没有暖意,显然是没有烧炕,而云氏更是倒在了冰冷的地上,不省人事。 “娘——” ------题外话------ 接编辑通知,贵妻明日(28)号上架 这文收藏不高,v收更不高,对于订阅实在忐忑不安,求明天首订,求支持正版阅读,上架之前收藏决定一切,上架之后,订阅决定一切,订阅好,推荐也多,更新就会多,贵妻就不会沉下去,说起来贵妻是自女皇之后第一本正常上架的,想想也有些可悲,所以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写好。 亲们,订阅吧,不要让贵妻沉下去。 最后,留言区置顶留言有免费获得潇湘币的方法。 063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求首订) 柳桥赶紧放下了手里的水盆上前搀扶云氏,才刚刚碰到了她的身子,心中又是一惊。 云氏只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滚烫的温度透过了衣裳传到了柳桥的掌心,而云氏的脸上布着病态的酡红。 柳桥伸手抚上了云氏的额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云氏发高烧了! “娘!娘!” 可不管她怎么叫唤,云氏也没有回应。 到底怎么回事了?! “易之云!易之云——”柳桥一边吃力地将云氏扶上炕,一边高声叫道,“易之云——” 没过多久,易之云赶来了,神色着急,原本他是以为柳桥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一见屋里的情况,顿时变了脸色,“娘怎么了?!” “发高烧了!”柳桥脸色凝重地道,“你快去找大夫来!快去!去找阿贵叔帮忙,进城找大夫来!” 易之云看着一眼云氏,压下了心里的震惊和不安,转身往外跑。 “易之云!”柳桥叫住了他,“银子!带上银子!在我屋里枕头底下有,快去!” 易之云没有说什么,“看好娘!”转身便去。 柳桥扶着云氏躺好,然后转身拧了毛巾帮她物理降温,这时,林小燕赶来了。 “阿桥,婶子怎么了?” 柳桥看了她一眼,没停下手中擦拭的降温,“发高烧了。” “怎么好端端发高烧?”林小燕看了一眼炕上的云氏,顿时大惊,“烧的这么厉害……这屋里怎么这么冷?阿桥,昨晚上没烧炕吗?” “我也不知道。”柳桥道,“昨天晚饭的时候明明烧着的,晚上……先别说这些了,小燕,你帮我将炕烧起来。” “嗯。”林小燕点头,然后动手。 炕烧起了之后,屋里渐渐暖和了,可云氏却开始说胡话,还开始出冷汗,甚至开始抽搐。 “阿桥,怎么办?”林小燕慌了。 柳桥心里也是慌,虽说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可上辈子并未遇见过这种情况啊,就算遇见了也是第一时间送去医院,看云氏这状况烧的度数一定很高,如今进城去请大夫一来一回花费的时间……如果这体温不降下来……柳桥咬了咬牙,然后转身小跑去了厨房,将厨房里的那壶用来做菜的白酒取来,“小燕,你家里有白酒吗?如果有的话也拿给我一些。” “阿桥,你要做什么?”林小燕问道。 柳桥取了一个木盆,将酒倒了进去,“擦身子。” “啊?” “快去给我拿些酒来!”柳桥没有多解释,如今只有这个办法了,虽然这酒比不上酒精,可如今不得不试试,好在云氏是成年人不是孩子,否则她也不敢冒这个险,“快去啊!” 林小燕被她惊了惊,忙应了一声转身跑出去,很快便拿了一壶酒来,“这是用来做菜的,你先用着,家里还有一埕喝的高粱米酒,我再去搬来。” “不用了!”柳桥道,“这些应该够了。”喝的酒一般度数都是有限的,如今着两壶也足够了。 柳桥用毛巾沾了酒,也不敢给云氏全身擦拭,而只是在她的额头还有腋下擦拭,手臂擦拭,跟温水毛巾交替,如此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两遍,云氏体温降了一些。 见有了效果,她绷紧的心弦才松了些。 “阿桥,还要继续吗?”林小燕不知道阿桥为何要用酒擦拭身子,但是她却看出了这样做了之后婶子好了一些。 柳桥探了探云氏的额头,又算了算易之云离开的时间,“先不用,先用湿毛巾。” 用酒精物理降温效果的确是好,可一旦过度了就可能导致体温骤降,这样更危险! 林小燕没说什么,帮着柳桥更换毛巾。 时间在这一刻显得极为的难熬,不知过了多久,易之云终于拉着大夫来了,大夫还是张大夫。 柳桥赶忙让开了位置。 张大夫一上前看了云氏的脸,神色凝重了起来,把脉了之后,脸色更是凝重了,转头训斥易之云,“你这小子怎么当人儿子的?你娘的身子本来就虚弱,你还让她发了这么高的烧,你是想让你娘没命吗?” 易之云的脸色骤然惨白。 柳桥看了看他,然后道:“张大夫,我们也不知道娘怎么忽然间发了高烧,昨晚上她还好好的。” “那是昨晚上着了凉了?”张大夫也不是真的怪易之云,毕竟易之云的孝心他是一直都知道的,不过不说又不痛快,“晚上没烧炕?” 柳桥没回答,“大夫,我娘严重吗?” 张大夫也没真的认为两个孩子虐待母亲,虽然柳桥没回答,但是也没有追问下去,抹了一把胡须道:“有些严重。”又扫了一眼旁边放着的水和云氏额头上的毛巾,“好在你们还懂的给她降降温,否则这烧的……” “张大夫,我娘到底怎么了样了!?”易之云绷着脸问道。 张大夫看了他一眼,“很严重,先把烧退了,然后再看看。”说罢便从药箱里面拿出了一个瓶子,倒出了两粒药丸,让柳桥拿温水化了喂云氏喝下,然后又对易之云道:“我带的药不够,待会儿你跟我回城里开方子拿药!” “张大夫。”柳桥忙道:“能不能请您在这里等到我娘退了烧之后再走?” 张大夫一愣,“我在这里?” “嗯。”柳桥点头,“我知道这有些为难张大夫,只是我娘病的这么严重,我们……我们家里也没有其他大人,夫君年纪也不大,张大夫,我们心里真的害怕,我求您暂且留下,你放心,诊金方面我们会多给两倍。” “你这丫头将老夫当成了什么人了?”张大夫沉了脸。 柳桥上前躬了躬身子,“张大夫,我年纪小不会说话,但是我是真心实意求张大夫留下来救救我娘,张大夫,我实在害怕……”说着,眼睛便红了。 “好了好了。”张大夫摆手道,“我也没说不留。” “谢谢张大夫!”柳桥感激道。 张大夫转而看向易之云,“你这小子还不比上你这童养媳!” 易之云的脸色更加难看。 “你家里有笔墨纸砚吧?快拿来,我写方子,你进城抓药来。”张大夫道。 柳桥看了一眼石头似的易之云,“我去。”没过多久便将笔墨纸砚拿来了。 张大夫写了方子交给了易之云。 易之云接过转身便出去。 柳桥跟了出来,拉住了他,“易之云,不是你的错,你别太过自责。” 易之云低头看着她,眼珠子中隐隐有着一丝暗红,“我进城去抓药!” “你的脸色很不好,要不你在家里陪着娘,我去。”柳桥实在不放心,“张大夫虽然是大夫,但也终归是男子,你还是待在家里陪着。” 易之云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柳桥也没等他应,拿过了他手里的方子便往外走。 “等等。”易之云叫住了她。 柳桥转身。 易之云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袋子交给柳桥,“钱袋。”随后,又脱了自己身上的大袄裹在了柳桥身上。 柳桥心里暖了暖,正色道:“你放心,娘不会有事的。”说着便转身出门,门外,林贵还架着驴车等着,“阿贵叔,我娘的情况有些严重,张大夫要留下来守着,我进城去抓药,还要麻烦你了。” “没事。”林贵摇头,“快,快上来!” 柳桥点头上了驴车。 这厢柳桥进城抓药,那边易之云一直守在了云氏身边,张大夫自然是不方便一直守在身边,便被易之云请去了他的房间休息。 林小燕一直陪在一旁,可看着易之云越来越阴郁的神色,也慌了,呆不下去,“易家大哥你还没用早饭吧?我去做些来,婶子醒了恐怕也要吃些东西。” 易之云看了看她,然后点头。 林小燕像是得了特赦令似的转身就要走,可这时候却想起了什么,起步走到了炕尾,将方才在地上捡到的一个盒子交给了易之云,“易家大哥这盒子是刚刚在地上捡到的,应该是婶子的,你收好,别丢了。”说完,便转身出屋。 易之云看着手里的盒子半晌,然后,打开,在看清楚了里面的东西之后,原本木然的脸色顿时狰狞了起来,随后,便扯出了一个极度嘲讽极度荒谬的笑,他双手死死地握着盒子,看向仍在昏迷之中的云氏,“娘,为什么?!为什么……” 一夜之间病的这么厉害,还是为了那个人! 还是为了他! 那他呢?他这个儿子呢? 在她心里又算什么?! 她就没有想过她这样折磨自己他会难过?如果她出事了,他会伤心会痛苦?会支撑不下去吗? 娘,为什么?! …… 柳桥抓了药,便赶忙返回了,回来之后也并未发现易之云的不对劲,去看过了云氏,又见了张大夫之后便去煎药了。 林小燕在厨房里熬了粥,不过没有人动。 药煎上了之后,林小燕便给柳桥舀了一碗粥,拿了一个馒头,“阿桥,你先吃点东西吧。” 柳桥没拒绝,“易之云吃了吗?” “没。”林小燕摇头,“易家大哥似乎很难过,我让他吃了,可他没动,甚至没理我。” 柳桥并不意外,叹了口气,急急忙忙填饱了肚子之后,便端了一份去给易之云。 易之云仍是呆怔地坐着,脸色还是紧绷木然。 “易之云,先吃点东西吧。”柳桥道。 易之云看向她,却不语。 “我知道你担心,我也担心,可正因为担心我们才要填饱肚子。”柳桥道,“娘现在只有我们照顾了,我们得先保重自己。” “只有我们……”易之云开口了,随后也笑了,可是却极为的瘆人,“可是……她的心里……却只有……只有……”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而是淹没在了一脸的阴鸷之中。 柳桥心中大惊,“易之云……”他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发生了什么事了?你……你知道娘为什么会忽然病倒?” 易之云没有回答。 柳桥看着他,犹豫半晌,最后还是没有追问下去,“不管怎么样,你还是先吃点东西吧。”说着,将手里的托盘放在他的身旁,“我去看看娘的药。” 易之云还是没说话。 柳桥怀着满心的疑窦离开,这对母子到底怎么回事? 药煎了半个时辰,柳桥倒了药端到了屋里,见易之云还是没动那些吃食,“药煎好了。” 易之云抬头却没有去看柳桥的脸,伸手要借柳桥手里的药碗。 “还是我来吧。”柳桥道,“一大早起来到现在你连水也没喝还有力气喂药?” 易之云猛然抬高视线瞪向她,像是本能反应一般。 “我来。”柳桥看着他,眼睛明亮,扫了一眼旁边已经冷了的吃食,“这些也冷了,你也别吃了,去找小燕请她帮忙做一顿午饭,你招呼张大夫。” 易之云没动。 “你总不会让我去招呼吧?”柳桥道,“你放心,张大夫不是说了娘的烧已经开始降了吗?等这药吃了之后,很快就会好的。” 易之云仍是没有说话,不过却起身往外走。 柳桥叹了口气,将一旁冷了的吃食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端了药丸一点一点地给云氏喂药,云氏的脸色的确是好了些了,体温也降不少,虽然还是烧着,但是还能喝的进药便是好现象,只是,云氏到底为何忽然病倒?昨夜为什么炕没烧? 柳桥喂完了半碗药之后脑海便浮现了一个有些荒谬的想法,炕没烧不是出了意外,而是……云氏故意的。 云氏故意将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易之云方才的反应…… 难道他也知道? 这对母子…… 柳桥看着昏睡的云氏,想着离开的易之云,心忽然间有些沉甸。 …… 柳桥虽说让易之云去找林小燕帮忙,但在来之前已经跟林小燕打了招呼了,所以当易之云去请她帮忙之时,她立即应下了。 不过因为自己家里也要做午饭,她也没有在易家另外开火,而是回自己家里做,可刚刚进了院子的门,便见本该在上房照顾病没好的儿子的王氏鬼鬼祟祟地从如今做了豆芽生产基地的东厢走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布包。 林小燕顿时沉了脸,这些日子跟在柳桥身边做事她的胆子也练大了,而且她是答应了柳桥一定不会让王氏碰这豆芽的,再者刚刚易之云来找林贵帮忙的时候她本是叫上她一同过来帮帮忙的,可是她却说要照顾狗剩,所以没来,如今却做了这事,分明是故意不来!想到这,林小燕的心里羞愤交织,“娘,你进东厢做什么?你手里拿着什么?” 王氏被林小燕这忽然一叫吓了一个激灵,也是因为做这亏心事的缘故,手里的包也一同掉下来了,里面包裹的东西也撒了出来,却是再过两日就能售出的豆芽。 “娘,你这是做什么?!”林小燕见了更是火大了,她这是做什么?偷东西吗? 王氏原本被抓住也是心怯的,可一见林小燕这模样,顿时也来气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我做什么了?我在我自己家里做什么轮到你来管?!”说着说着气势便大了起来了,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林小燕的脸,继续喷:“你这是什么脸色?怎么的现在这个家是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片丫头做主了?!你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但是我好歹也养了你几年!枉我平日还总是跟人说你孝顺,可是没想到我竟养出了一头白眼狼!我是进去了怎么着?你想将我怎么着?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说罢,一拍大腿,便哭嚷起来了,“阿贵啊,你快出来看看,你女儿要逼死我了!啊……” 林小燕咬着牙气的浑身颤抖,她没想到一个人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而这个人是她的母亲。 后母也是母亲。 林贵回来之后便赶了驴进棚,然后喂着他,这一听王氏喊,急急忙忙过来了。 王氏见了林贵,当即扑通坐在地上哭诉了起来,抬着衣袖抹这眼里根本没有的眼泪,“……阿贵,你还是休了我吧……你的女儿容不下我们母子……她容不下我们……老天眉眼啊,我辛辛苦苦养她,也没期望她真的将我当成亲娘,可她竟然将我当成了贼一样防着,我这么辛苦给她当这个娘做什么?阿贵啊,你还是送我们回娘家吧,我不会呆在这里碍了你女儿的眼!啊,没良心啊,老天没长眼睛啊……” “这……”林贵懵了,视线在王氏和女儿身上来回转着,最后目光落到了林小燕身上,“小燕啊……这是咋了?” 林小燕看着父亲,虽然他的话中没有责备和质问,可是他这一句话却还是让她的心痛了,她知道爹疼自己,但是她也知道王氏对爹的重要,王氏是爹的妻……可是……她咬了咬牙,“爹,我刚刚回来就看见娘从东厢出来,手里拿着这个包裹。”她指着王氏脚边上的那个包,“我就问了一句娘怎么进东厢,手里怎么拿着这些?” 林贵一看那布包露出来的东西,顿时青了青脸。 “我不过是想拿一些豆芽菜去给我娘家大哥尝尝而已!”王氏也没气弱,一脸理所当然,“东西既然在我们家,我拿一些也不成?他们易家连这些都舍不得那怎么不将东西搬回他们家?!” 只要她承认想偷秘方,她便有信心他们父女奈何不了他们! 哼! 林贵又一愣,“这……” “娘如果要拿来吃或者送人,我不会不给。”林小燕握着拳头,她如果听不出这是王氏的借口那她这些日子就真的白干了,“可是东西是阿桥的是易家的,娘怎么也得跟我说一声免得将来东西少了我不知道怎么跟阿桥交代,还有,我不止一次说过这东厢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要进去免得里面的豆芽出事,娘你怎么就不听我……” “怎么着?进去一次就会有事不成?”王氏从地上爬起,叉腰喝道:“能出什么事?” 林小燕没管王氏,转过头对林贵道:“爹,东西是阿桥的,我们只是负责看管,如果出事,我们怎么跟阿桥交代?爹,小燕没有错!” 林贵神色为难,看了看王氏,又看了看女儿,好半晌才道:“小燕啊……你娘不是有心的……” 林小燕的脸顿时一白,心也沉了。 “这……既然你娘要拿些给大舅尝尝,那你就包一些给你娘……”林贵见了女儿的受伤的神色,语气也低了下来,说完了之后便不看女儿,看向王氏,“你……你以后也不要进东厢了……这东西娇贵……如果出了事情……我们不好跟易家交代……以后你如果要就跟小燕说就成了……” “嗯,我知道了,阿贵你放心吧。”王氏心里恨的牙痒痒的,可想着自己回来的目的,还是压着心里头翻滚的怒火,温顺地应了下来,“我先去看看狗剩了。” 林贵应了一声,然后看向女儿,脸色不自然,“小……小燕啊,都是一家人……闹的大……伤感情……不好……” 林小燕抬头看着眼前的父亲,好半晌,咬着牙低头,“爹,小燕知道了,小燕去做午饭,阿桥要照顾易家婶子,我也将他们的午饭做了,等一下会端过去。” 林贵呐呐地应了一声。 林小燕转身去厨房,一进了厨房,眼泪便忍不住掉下来了,她不想爹为难,也不想闹的鸡飞狗跳,更不是没有良心的白眼狼,她只是想一家人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可是王氏……爹,王氏她这样居心不良,我们真的能继续当一家人,能继续开开心心过日子吗? …… 林贵家的这番争执柳桥不知道,林小燕端着午饭过来也没表现出来,连眼睛也洗过,不再红了。 “阿桥,我给你做了面,你先吃了吧。” 柳桥换了一遍云氏额上的毛巾,问道:“易之云吃了没?” “我给易家大哥和张大夫送去了。”林小燕道,“应该吃上了。” “谢谢你小燕。”柳桥谢道,“没有你我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话不是虚的,自穿过来之后,林小燕给她的帮助数也数不清,而她能给的回报,却是少之又少,虽说真正的朋友不是凡事都要讲回报,但是也没有总是对方付出的道理。 林小燕噗嗤一笑,“不就是做顿饭,哪里没有我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快吃吧,婶子我先照看着。” 柳桥点头,起身让开了位置走到一旁的桌子端起碗便吃了起来。 “婶子脸色好多了,不过这烧还是没退。”林小燕一边换着毛巾一边道。 柳桥道:“刚刚喝了一次药,下午看看情况,不过现在比今早好多了。” “那就好。”林小燕松了口气,“不过阿桥,婶子怎么忽然间就病了?昨天还好好的,还有这炕,婶子怎么不烧炕啊?” “我也不知道。”柳桥摇头,“等娘醒来再问问吧。” 林小燕见状也没有多问,说起了别的事情,“对了,你去抓药的时候花儿姐来过,不过一听婶子病了便走了,连进来看看都不曾,像是……像是害怕婶子得了什么病传她似的。”说罢,又觉得自己好像在告状,忙道:“阿桥,我不是……不是想说花儿姐的闲话,只是……” “我知道。”柳桥笑道,“没关系,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林小燕听了柳桥这话神色便黯淡了下来了,林花儿的确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可是……“阿桥,我娘她……” 柳桥这时也看出了林小燕的不对劲,“小燕,怎么了?” “我娘……她也没帮上什么忙……”林小燕嗫嗫道,上回她跟婶子道歉的时候说的那么好听,如今却……想起了方才的事情,心里又难受起来了。 柳桥看着她,“小燕,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小燕抬头看了柳桥一眼,犹豫半晌,终究还是没说,“没事……只是婶子病了我娘没来帮忙,我觉得有些……有些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柳桥失笑,“你们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这大冷天的阿贵叔还得带着我们跑了两趟城里,你也帮我张罗了早饭午饭,对了,你的午饭吃了吗?!” 林小燕眼睛有些湿润,“吃了吃!我早就吃了,你快点吃吧!” “小燕……” “我没事!”林小燕转身悄然抹了抹眼睛,然后再转身,笑道:“阿桥,有你这个朋友真好!” 柳桥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可是林小燕分明不想说,她也不好多问,“小燕,我们永远都是朋友,以后如果有事情一定要跟我说!” “嗯。”林小燕点头。 …… “小燕这丫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姓易的,你看连午饭也给人做了……”林贵家的饭桌上,王氏骂骂咧咧的,虽然语气是失望,也没从前的难听,但是话里话外还是指责。 林贵方才虽护着王氏,可毕竟也是疼女儿的,王氏一两句抱怨他是听的,但是多了也便恼了,一把拍了桌子,“小燕的事情小燕自己会理,她懂事听话,知道在做什么!你以后少说小燕的不是,好好照顾狗剩就是,把狗剩教好了,族长才能让他入族谱!” “阿贵——” “我吃饱了!”林贵也不是擅长吵架的人,摔了筷子就走了。 王氏恨的牙痒痒的。 “娘……” 王氏看向卧房的门口骨瘦如柴面如菜色的儿子,拉长了脸:“喊什么喊?!” “娘……我肚子饿……” 王氏面容顿时一扭,随即,眼珠子一转,怒骂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娘……” “给我滚进去!”王氏怒骂道。 “我去……去找爹……” “爹?!”王氏上前一把攥起了要往外走的儿子,“你以为喊两声他就是你爹啊?老娘告诉你,你不过是老娘的拖油瓶,人家给你一口饭吃给你一个地方睡觉已经是天大的恩了,你还想吃饱睡好?!我呸!” 这话说完,林贵便从外面进来了,看着王氏提着儿子,“你……你这是做什么?狗剩还病着……”说着就上前将人给抢了过来抱在怀中,“狗剩饿了?来,吃饭吃饭。” “哦。”狗剩憨憨地笑着。 王氏却没消停,“我做什么了我?我不就是为了你们林家着想吗?我知道我带着拖油瓶进门拖累了你们林家,可我也不想啊,狗剩的死鬼老爹说死就死了,他们那一家子又都是虎狼,难道我要将狗剩丢给他们?我也是当娘的,我怎么忍心?我知道我带着孩子进门低人一等,可我也是一心要给你过日子啊……我知道你们瞧不起我,小燕更瞧不起我……” 林贵听的眉头都皱了,“小……小燕没有瞧不起你……” “那小燕怎么就不让我进东厢?我也想帮忙,你说我又错吗?可她呢,像是我身上有什么脏东西,进去了就会脏了她的宝贝似的……”王氏抹着眼睛哭诉道:“还将我当成贼……我都已经嫁给你了,难道我会把自家的东西偷出去给别人?分明就是她林小燕看不起我这个后娘!” 林贵脑仁儿有些疼了,“好了好了,我会跟小燕好好说说,好好说说!” “真的?”王氏抹着眼睛道。 林贵点头。 王氏方才笑了,温声软语,“我就知道我这一次没嫁错人,阿贵,你真好。” “吃饭,吃饭。”林贵不习惯这样的王氏,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自从王氏这一次回来之后温柔了很多,“吃饭,等过了年,我再去求族长,看看能不能让狗剩入族谱……” 王氏低头吃着饭,含笑的眼底泛着讥笑。 入林氏族谱? 我呸! 等老娘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还稀罕你们?! …… 云氏的烧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方才完全退下,可还是昏睡着,不过有了张大夫拍着胸膛保证,柳桥等人才安心下来。 云氏的烧退了,张大夫自然无需留下,易之云便请了林贵架驴车送他回城里,他们才走了没多久,云氏便幽幽转醒了。 “娘?”柳桥发现了之后便轻唤道。 云氏睁开了眼睛,神色却还是迷糊的。 “娘你醒了?”柳桥忙道。 “水……” 柳桥闻言忙给云氏倒了一杯温水,扶她起来,垫高了枕头,然后小心翼翼地喂了她,“娘慢点喝。” 云氏喝过了水,神智也渐渐清醒了,“你……” “娘病了。”柳桥见了她脸上的疑惑,便道:“已经烧了一天一夜,娘,你吓死我们了。” 云氏愣怔了半晌,然后看了看四周,“云儿呢?” “送大夫回去了。”柳桥道。 云氏神色又迷离了会儿,然后低下了头。 “娘。”柳桥轻声道,“那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你怎么没有烧炕?怎么……倒在地上?” 云氏抬头看着她,久久之后才开口:“没事。” 柳桥对于她的回答并不意外,也没有继续追问,“那娘先休息吧,大夫说你烧虽然退了,但是身子本就虚弱,如今又风寒入体,需要好好养,不然会落下病根的。” 云氏默默点头。 柳桥扶着她躺下。 云氏方才躺下,便又神色一变,着急地挣扎起身,“盒子呢?我的盒子呢?” “盒子?”柳桥一愣。 “我的盒子!?”云氏盯着柳桥,眸色竟然是狠戾冰冷,“我的盒子在哪里?!” 柳桥心里一惊,“娘,我没看见什么盒子。” “没看见……”云氏却像是疯魔了一般,攥住了柳桥的手,“把盒子还给我,你把盒子……” “盒子在我这。” 柳桥还未开口,便有一人推开门走了进来,竟是本该去送张大夫的易之云。 云氏一见易之云,便怔住了。 柳桥收回了被云氏攥的生疼的手,起身站在一旁看着相对而视的母子。 “云儿……” 易之云上前,手里并没有什么盒子,“你要的东西我收起来了。” 云氏面色更是苍白,“云儿……” “你先出去。”易之云看向柳桥,语气神色和平日的大相径庭,竟是带着压迫。 柳桥满腹疑窦,但还是点头,在走到他的身边之时,还是停下脚步,“娘病着,有话好好说。” 易之云看了看她,僵硬地轻点了一下头。 柳桥方才起步走了出去,关了房门,也没在外面偷听什么的,起步去厨房看着煎着的药,不是不想知道,只是既然他们不愿意向她坦诚,她只能尊重。 易之云也没跟云氏谈了多久,大约一刻钟后,他便来了,脸色有些青白,眼睛发红,显然是激动过的样子。 柳桥看着他,“你……” “柳氏阿桥。”易之云却叫道。 柳桥一愣,“嗯?” “我不会抛弃你,也不会不要你,我会给你挣个一品夫人回来,我会对你好,一辈子都对你好!”易之云一字一字地道,神色坚决认真,像是在做着此生最重要的承诺。 柳桥瞪大了眼睛,讶然不已。 “你不信?”易之云问道。 柳桥怔了一下,“不是不是,只是好端端的你说这些话,我有些……嗯,受宠若惊。” “我一定会做到!”易之云咬着牙道。 柳桥看着他,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忽然间跟她说这个,不过……她抿唇一笑,“好,我信你。” 易之云的脸庞颤抖了几下,喉咙也似乎滚动着,连眼睛里的红也渐渐深,似乎要哭的样子,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溢出了一个字,“嗯。”然后转身出去。 柳桥却是心中叹息一声,这到底怎么了? 事情还没完。 吃着药,云氏的病渐渐好了,只是这对母子之间的关系却降到了冰点,柳桥以为自己会先跟云氏闹起婆媳矛盾的,可没想到她的婆媳矛盾还没闹成,他们母子倒是自己先闹起来了。 易之云阴郁。 云氏哀戚。 柳桥夹在两人中间,想尽了办法化解,却都不成功,其实最好的办法便是去彻底探究这对母子矛盾的根源,比如说云氏口中的那个盒子,可不管是云氏还是易之云,只要她一问起这个话题,不是沉默,便是冷言断了她的话题。 看着两人都似乎伤心的样子,柳桥也做不出强硬地打破砂锅问到底,只好日日叹息另想办法,这般压抑的日子一过便是好几日。 “云儿,你怎么了?!” 这一日,柳桥正在厨房给云氏煎药,同时也将一个月前制作的松花蛋拿出来验证验证一下成果,可这坛子才刚拿出来,便听到了外面响起了云氏的惊呼声。 柳桥忙将东西搁下,快步走了过去,这个时辰易之云本该是在学堂的,可他却回来了,而且是一身的狼狈,棉袄上满是泥,头发散乱,脸上还有青紫的伤,脚也似乎崴了,这分明是被揍了一顿的样子,“易之云……” 她的话还没说完,那边易之云便冷冷地开口了,冲着云氏,“我如何了你关心吗?” “云儿!”云氏脸色惨白,凄厉喝了一声。 易之云冷冷地笑了笑,满是讥诮,然后,不等云氏再开口便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云氏身子摇摇欲坠。 柳桥忙上前,“娘……” 云氏浑身轻颤,呼吸也一哽一哽的,“娘没有……没有……” “娘。”柳桥扶着她,“我扶你先进屋吧。” 云氏没有回答。 柳桥只好替她做主,扶了她进屋,扶上了炕,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娘,先喝口水。” 云氏木然接过。 “娘。”柳桥轻声道,“我去看看夫君,你不要担心。” 云氏看了看她,无声点头。 柳桥斟酌会儿,“娘,阿桥知道我或许不该问,但是你和夫君这样……也不是办法,如果娘愿意相信,那就告诉阿桥到底怎么回事,阿桥好……” “去照顾云儿吧。”云氏却打断了她的话,没有解释的打算。 柳桥心里顿觉无力,但也没说什么,转身去找了易之云。 门没锁。 柳桥敲了门便进去,易之云坐在冷炕上,一脸阴郁。 “我想你也不会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柳桥上前,“你不说我也不问,不过你身上的伤还是处理一些好,家里没有外伤的药,我去打盆热水给你擦擦,衣服也换了。” 易之云抬头看着她,没有说话。 “先换了衣服吧。”柳桥转身出去,想了想还是去找了一趟林小燕,请她帮忙看看谁家有治疗扭伤的药,然后方才回去给易之云烧了热水,这热水还没烧好,易之云便自己找来了,身上的衣服换了,头发也重新整理好了,脸上的青紫还在,脚呢,似乎真的是扭伤了。 “我没事。”易之云进了来便道。 柳桥一愣,随即笑了笑,还算这小子有些良心,“没事就好,过来洗脸。” 易之云上前。 这时,林小燕给她送来了药酒,说是从里正家借的,柳桥谢过了之后收下,便给易之云,“你的脚也伤了吧?这是我让小燕帮忙从里正家借的药酒,你先用着,明日我进城一趟再买一些好的。” 易之云看了看她,接过。 “会用吧?”柳桥问道。 易之云没生气,默默点头,随后便坐在了一旁,拖了鞋袜,自己擦了起来。 柳桥看着这般听话而且不跟她顶撞的易之云忽然间有些不适应,而仔细想想,自从他们母子闹矛盾之后,他对她的态度便变了,变是变好了,不动怒,不顶嘴,不争吵,像是……很听话!变化的确算是好,可……来的突兀,而且……原因不明。 她心里有些没底。 不过变都变了,她也只能接受,走一步算一步。 “要将患处擦热,药酒才能起效果。” 易之云看了她一眼,然后点头,继续。 柳桥看了一眼他脸上的青紫,“脸上的伤……现在是没有能用的药,我煮个鸡蛋给你滚滚。”说着,便转身去煮鸡蛋,随后也想起了方才被打断的检验,转身笑道:“大少爷,给你看个好东西。” 易之云抬头,“什么东西?” “好东西。”柳桥拍了拍手边的坛子,“应该会是好东西。”说罢,便动手打开了坛子的封口,然后取出了一个包裹着草木灰的鸭蛋。 “咸鸭蛋?”易之云问眉宇微蹙。 柳桥摇头,“不是,比咸鸭蛋更好的东西。”说着,便舀了水洗净了外壳上面的草木灰,然后敲碎了外壳,当那黑乎乎的蛋身露出来之后,她顿时笑了,手里的动作也更加的麻利,整个蛋身完整,颜色正常,散发的熟悉的香味,初步结论,成功!接着,柳桥又取了刀切开了,里面的蛋黄和她上辈子吃的松花蛋并无区别,再次结论,成功,最后便是尝试味道,当即切了一小块就要放进嘴里。 “住手!”易之云却厉声叫住了她。 柳桥转身。 易之云急急忙忙穿好鞋袜,有些气急败坏的,“什么东西你都放进嘴里,你嫌命长!” 柳桥听了这熟悉的语气,笑了笑,看来她是个受的了苦享不了福的,竟然觉得还是这样的易之云让她舒心,“这东西叫松花蛋,是个好东西。” 易之云盯着她手里还有砧板上黑乎乎的恶心的东西,“变质了的鸭蛋!” “松花蛋,也可以叫皮蛋。”柳桥更正道,“真的能吃的,味道还不错。” “你——” “不信我?”柳桥眯眼。 易之云盯着她,好半晌才道:“能吃?” “嗯。”柳桥点头。 易之云又看了看她,随后,动手夺过了她手里的那块便要往嘴里放。 “大少爷!”柳桥着急,忙阻止。 易之云瞪着她,“不是能吃吗?” “我的松花蛋当然能吃!”柳桥没好气,“可大少爷你忘了你这手才刚刚擦了药酒!就算药酒没毒能吃,你的手也脏了!卫生,要将卫生,懂不懂大少爷?” 易之云面色有些僵,甚至还泛了红。 柳桥也没继续戏弄他,取了筷子夹了一块放在了他的嘴边。 易之云看了看她,张嘴。 “真的要试试?”柳桥却后退,“不怕我毒死你?” 易之云冷哼一声,侧身将筷子上的东西吃进了嘴里,尝了起来。 柳桥想起了那日她在集市上面抄豆芽试吃的时候,也是他第一个上来试吃的,如今也是他第一个,心里不禁动容,“易之云,其实你也不错。” 易之云一愣,显然不明白她为何说这话。 柳桥也没解释,问道:“怎么样?味道如何?” “难吃!”易之云一点面子也不给。 柳桥也没怒,自己也尝了一口,口感和味道也自己上辈子吃的没两样,“那是你没习惯,不过也没关系,有我这双巧手在,就算再难吃的东西也能变成美味!” “空口说白话!” “是不是空口说白话,试试不就知道了?”柳桥笑道,“嗯,今天中午便吃粥。” “用这个?”易之云指着砧板上的东西道。 柳桥挑眉:“不敢吃?” “你敢做我怎么不敢吃?!”易之云道,随后面色纠结了会儿,“娘……” “你放心,我会给娘另外熬的。”柳桥道,“我们先当白老鼠。” “你才是老鼠” 柳桥笑容更温和,“还是这样说话的大少爷精神。” 易之云神色一收,凝视着她。 柳桥叹息,想了会儿,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拉着他的手出去。 “去哪?” 柳桥将他拉到了井边。 “做什么?” “放心,不会将你推进去的。”柳桥道,“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事情,既然不能告诉我,那不如就告诉这口井吧。”说罢,见易之云神色怪异盯着她,“别这么看着我,我没疯,只是有些经验罢了,根据我的经验,一个人如果心里憋了太多的事情太多的话不说出来,也没人倾诉的话,这憋着憋着最后一定会憋坏的,试试吧,说出来会舒服一些的,把这口井当垃圾桶,将心里的垃圾都给倒出来,相信我,一定会比现在舒服的,你也可以放心,这井是死物,不管你说什么,它都不会告诉别人的。” 易之云看着她,眼睛渐渐深邃。 柳桥也没去猜他眼里究竟有什么东西,“慢慢倒你的垃圾,我进去了。”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起步离开。 “阿桥。”易之云转身。 柳桥转身,“嗯?” “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易之云脸纠成了一团。 柳桥笑道:“我知道,没关系。”转身进了厨房。 易之云看了她半晌,才转身盯着眼前的井口…… …… 易之云究竟有没有倒他心里的垃圾,柳桥不知道,不过却看得出来他眉宇间的阴郁少了一些,而午饭他也很赏脸,将她给做的皮蛋瘦肉粥给吃了两大碗,虽然最后只是给出了一个比生吃好吃的评介,但是这份支持柳桥还是很感激。 第二天,柳桥本打算依照计划进城的,可是却下起了大雪,她不得不延期,好在易之云的伤并不重,脸上的青紫用鸡蛋滚了两次之后也散了一些,至于崴了的脚也不严重。 这雪一直下了两日才停,雪停了之后,柳桥便第一时间请了林贵下午送进城,易之云的伤倒是没什么了,不过云氏的药吃完了,她还想请张大夫来一样再给云氏诊诊脉,还有家里的存量也快没了。 可这才用了午饭,里正便匆匆忙忙敲了她的门。 “阿桥,出事了!出大事了!” 柳桥一愣,“里正,出什么事了?” “你家的云小子!他出大事了!刚刚学堂派人来说衙门的捕快将他从学堂抓走了,说是……说是他杀了人!” “什么?!” ------题外话------ 支持一些首订吧,姑娘们! [.8.r]如果您觉得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8.r] 064 买凶杀人?荒谬! 易之云杀了人?! 开什么玩笑! “里正,这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弄错了?”柳桥忙道,“易之云怎么可能杀人?” 话落,她便想起了两日前易之云一身狼狈回来的事情,不对!如果当时他是杀了人的话,怎么可能那般平静? 不可能! 林家声也是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学堂是这样派人来通知的,因为事情太大,学堂甚至是直接让人将这消息告诉了他这个里正,“阿桥啊,我也不想这事真的,可是这消息是学堂的人亲口告诉我的,如今你们家阿云已经被押到了衙门,大老爷可能已经开堂审问了!你快去通知你娘……” “不行!”柳桥稳住心神,咬着牙道:“我娘病了,不能让她知道这件事的!?” “可这事……” “里正!”柳桥打断了他的话,“请你陪我一起进城里去衙门看看情况!我不相信易之云会杀人,必须先弄清楚情况!” 林家声考虑了会儿,“好,我跟你进城!对了,带上钱,去衙门没钱打点不成!” 柳桥点头转身进屋去拿了钱,为了不让云氏看出不对劲,她甚至没去跟云氏说声便出门了,“里正你先等等我,我去找小燕帮忙照看一下我娘。 ” 林家声点头,“叫上阿贵,坐他的驴车一起去!” 柳桥没反对,快步敲了林小燕的门,也没有多说,就请她照看一下云氏,然后叫了林贵出门。 “阿桥,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林小燕见林家声也在,又是那般脸色,顿时觉得定然有事情发生。 柳桥没说,“等我回来再说,帮我跟娘说我进城一趟。”不是想瞒着林小燕,而是担心说了她会在云氏面前露了话。 林小燕见状也不再问,“你放心,婶子我会照顾!阿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慌,我爹陪着你一起去,有事就让我爹帮忙!” “嗯。”柳桥点头,心情异常沉重。 她绝对不信易之云会杀人,可是这件事……学堂派人来通知,那这个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如今她只是希望衙门那边弄错了,或者是个误会! 林贵驶出了驴车,柳桥和林家声上了驴车往县城而去,路上,林贵也问了怎么回事,柳桥没开口,还是林家声将事情说了,林贵听了差一点将驴车给赶下了道旁的水沟。 不过惊慌过后,他也还是相信易之云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进了城,三人直奔衙门。 林家声跟衙门外面看守的衙役打听了,易之云已经过堂了,如今被关押在了牢房里,罪名是买凶杀人。 买凶杀人?! 这比易之云跟人打架不小心将人打死了更难以让柳桥相信! 柳桥上前想问清楚那衙役,可对方根本不买账,最后塞了银子过去,也只是打听到了易之云似乎已经认罪了的结果! 荒谬! “这位大哥,请问陈捕头在吗?如果在,请您帮忙通传一声,就说阿桥想见他!”柳桥又塞了一块银子过去,“小妹求大哥了,帮帮忙!” 那衙役甸了甸手里的钱,笑呵呵地应了,“你们等着,我进去看看在不在!” “谢谢大哥!”柳桥又是鞠躬又是赔笑,双手却一直握着,手心冒汗。 她不信易之云已经认了这个荒诞的罪名,就是担心他是不是被严刑逼供,如今她只能期望百姓说扬子县的大老爷是个好官这个传闻属实,否则这件事就糟糕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陈捕头从里面出来,见了柳桥之后脸上没有往日的笑容,而是严肃,“阿桥来了。” “陈捕头。”柳桥上前,“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陈捕头。”林家声也上前,“我们是专程来问问阿云这小子的事情,能不能找个地方坐下来说说?请陈捕头帮帮忙。” 陈捕头点头,“你们不来找我,我也想去找找你们,阿桥……先进来吧,进来再说。” “谢陈捕头。”柳桥谢道。 随后,三人在陈捕头的带领之下进了衙门,饶了几个弯之后进了一个屋子,看那样子应该是捕快平时休息的地方。 “陈捕头,能不能跟我们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柳桥吸了一口凉气,冷静地问道。 林家声也接话,“是啊陈捕头,这咋回事?云小子怎么会买凶杀人?他才十三岁,又是个读书人,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 他也不希望这件事是真的,他们林家村祖祖辈辈上百年从来没出过杀人犯! 陈捕头给柳桥等人倒了茶,才坐下来慢慢道来。 原来,两日前的夜里,城东的妓院万花楼里发生了一桩命案,两个嫖客在争夺一个妓女期间起了争执,然后大打出手,最后一个人将对方给打死了,衙门经过调查,昨天将凶手田三给抓了回去,原本这只是一桩很简单的打架失手杀了人的案子,可是在审问之时,田三却说他是被人收买了,所以才会打死那人。 案子顿时转了性质,成了买凶杀人。 而这个买凶的人便是易之云! 原来那个死者便是和易之云在同一个学堂里面念书的同窗叫张阿宝,是张家村的,两日前,易之云跟这人因为口角而打了一架,易之云因为年纪小些输了,当天晚上,张阿宝跟村里的另一个人进城去喝花酒,最后被田三打死了。 更让柳桥没想到的是那声称被易之云买凶的凶手田三竟是就是那日在义庄的那个看守。 “田三说易之云用五百两收买了他,他才会打死张阿宝的。”陈捕头呢道。 “不可能!”柳桥无比震惊,面色有些发白,五百两?不就是……那日她“捐”出去的不就是五百两吗? “对了陈捕头,云小子哪里来的五百两?”林家声也觉得不可思议,那张阿宝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就算要买凶杀他也不需要五百两这么多! 陈捕头看了看柳桥,“田三交代,那五百两是阿云帮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对方给他的报答。” “他有什么证据?”柳桥压下了心里的慌意,冷冷地道:“田三他有什么证据?陈捕头,总不能说他是就是吧?就算真的有着五百两的存在,他有有什么证据证明易之云拿去收买他杀人了?” 陈捕头的脸色古怪,“云小子承认了有那五百两。” 柳桥面色一变,咬了咬牙,“门口的衙役说他认罪了?” “这……也不算。”陈捕头道,“云小子承认了那笔钱的存在,也承认了将钱给了田三,不过没说是买凶,而是捐给义庄,用做客死他乡没有人亲人收殓之人殡葬用的,可田三仍是一口咬定是买凶用的,各执一词,都没有其他的人证物证,所以大老爷先将两人收监,让我们再查。” 柳桥松了口气,看着陈捕头,“我就是人证,当时我也在场,而且,是我将那五百两捐出去的!” 陈捕头一惊,“是你……捐出去的?” “是!”柳桥道。 陈捕头审视地看着她半晌,“阿桥,你当时为什么要那样做?” “为什么?”柳桥苦笑,因为被易之云气的,还是因为孤儿那份的自卑的自尊?她也说不清,更没想到已经几乎忘了的举动竟然会造成如今这样灾难性的后果!“陈捕头,我就是人证,如果是因为那笔钱,那你们该抓的人是我。” 陈捕头皱紧了眉头。 “阿桥……”一直沉默的林贵首次开口,“你……你不要胡说……陈捕头,阿桥还小,她不懂事……” 林家声也不信,“阿桥,我知道你担心云小子,但这样的事情不是你认下了就没事的!” 五百两? 真的有那五百两的存在? 他们就这样“捐”出去? 疯了不成?! “陈捕头,我所说的都是真的。”柳桥正色道,“如果……” “阿桥啊。”陈捕头打断了她的话,“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只是如今阿云已经认了,大老爷不会信你的,而且你一个小片丫头的和那张阿宝也没有过节,怎么会买凶杀人?” “易之云同样不会!”柳桥喝道,握着拳头强压着心中即将失控的情绪,“还有,易之云和那张阿宝起冲突是在两日前,而我们捐出那笔银子的时候是在一个多月前?如果田三说易之云买凶杀人,难道易之云有预知未来的能力,知道自己会和张阿宝打架而且打输了,还能预计的到张阿宝当天晚上回去喝花酒好让田三给逮个正着杀了?” “田三说他一直等着机会,那日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下手。”陈捕头道,“阿桥,这个疑点可以解释的通的,田三说云小子之前就和张阿宝有过节,早就处心积虑要买凶杀了他。” “就算真的买凶,这城里什么地痞流氓没有,非得买他一个义庄的看守?而且还是用五百两?!”柳桥分辨道,“还有陈捕头,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还是田三自己空口白话,难道大老爷就要凭着一个杀人犯一个连捐给死人的钱都贪墨了的小人的话而定我夫君的罪?!” 陈捕头道:“这不还没有定罪吗?” “人都关进牢里了,这跟定了罪有什么不一样?”柳桥言辞厉色。 陈捕头见状神色有些不虞。 “阿桥!”林家声也不满了,“怎么跟陈捕头说话的?!” 柳桥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对不起陈捕头,是我一时失控,请陈捕头莫要见怪。” 陈捕头摆摆手,算是没事。 “陈捕头,我夫君是无辜的,还请陈捕头查清事情真相!”柳桥鞠了一躬,“求陈捕头了!” “你放心,查案子是我的本分。”陈捕头道,“我一定会查清楚的!你也不要太担心,只要是没做过的,大老爷不会冤枉人的!” “谢陈捕头。”柳桥只能冷静,“我想见见夫君,陈捕头能不能行个方便?” 陈捕头考虑半晌,“好,我带你去见他。” “谢谢陈捕头。” …… 衙门的牢房位于衙门的北面,不大不小,没有想象中的脏乱但是也不好。 柳桥见到易之云的时候他正坐在铺着杂草的地上,身上也没带枷锁和穿囚衣,除了脸色有些灰白难看之外,整个人还是齐整的,身上的衣袄完好,没见被刑讯逼供的迹象。 “易之云……” 易之云猛然抬起头,在看到了柳桥的那一刻瞪大了眼睛,然后倏地站起冲上前握着牢房的木桩子,“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娘呢?娘现在怎么了?!” 柳桥看着他,眼眶忽然涌上了一股热流,不过却被她咬着牙压了回去,吸了一口浑浊的空气,正色道:“娘很好,她还不知道这件事。” 易之云紧张的神色松弛了一下。 “易之云……”柳桥看着他,“你怎么自己认了?那五百两明明是我捐出去的,易之云,这个祸端是我做下的,你……” “跟你没关系!”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神色有些狰狞,眼瞳里也泛起了强烈的恨意,“和你没关系!” “易之云……” “都是冲着我来的!”易之云一字一字地咬着牙道,“他还是不肯放过我!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就是为了让我从这个世上消失!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 柳桥诧异,“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那田三胡乱拉人陪葬,而是有人故意设局?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从那对母子出现就是?“是谁?” “呵……”易之云没有给柳桥回答,静静地看着柳桥半晌,“帮我照顾娘,我死了之后,你帮我照顾……” “易之云!”柳桥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如今还不到这个地步!就算真的有心存心害你,可如今也不过是田三的空口白话,没有任何的证据证明你买凶杀人!大老爷到现在都没定你的罪就是最好的证明!易之云,你不要……” “没用的!阿桥,他存心陷害我,我不死,他不会善罢甘休!阿桥,做什么都没用的!”易之云道,即是恨也是绝望。 柳桥暴走,“都没有试过你怎么就知道没用?!就算真的有人存心害你,难道我们就只能坐着等害?!那人是谁?你告诉我,我来处理!” “我们斗不过他!”易之云也怒喝道,“阿桥,斗不过的!”却始终不肯说那人是谁。 “我不信!”柳桥怒喝道,“光脚不怕穿鞋的,你不告诉我那人是谁没关系,但他用如此手段陷害你也就是仍有顾忌,只要他有顾忌我们就有一线生机!易之云,我告诉你,我不管你现在脑子里想着什么,但最好都给我打住!我柳桥不是什么好人,坏事也做过一些,但是从来没有害死过人!如今那死了的张阿宝已经算是我间接害死了,你再死了你是想要我后半辈子都不好过?!” 易之云脸色轻颤,“跟你没关系……” “如果不是我当日捐了那五百两,田三怎么会有这个借口陷害你?”柳桥道,而且,她也不信真的有人这般害他们,就算是害,对方难道能够猜到她不会收下那五百两?“易之云,你在这里给我好好呆着,不要给我做傻事,更不要再乱说话!给我好好呆着,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柳氏阿桥——” “叫祖宗也没得商量!我不知道你所谓的一心陷害你的人是谁和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但是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死,绝对不会!”柳桥厉声打断了他的话,“我再跟你说一遍,你给我好好呆着,不要再乱说话!也不要去想那些傻子都不会想的事情!易之云,是你自己说过你会一辈子对我好的,你休要说话不算话!” “阿桥……” “好好呆着!”柳桥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便走,出了牢房,“陈捕头,方才夫君的话你也听到了,你如何认为?” 陈捕头脸色凝重,“阿桥,你刚刚怎么不问清楚那陷害的人是谁?” “他不会说的。”柳桥道,“要说当时大老爷审问的时候他就说了!而且,我不觉得他所说的是真的!” 陈捕头眉头拧的更紧。 柳桥继续道,“如果真的一开始就是一个局,那对方必定不是简单的人物,我们不过是一个小小庄户人家,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大人物存心想要我们死,随便一个办法便可以让我们消失无踪,用得着如此费心思吗?!” “说的也是,只是田三也不会无端端地诬陷你们的。”陈捕头道。 柳桥没有反驳,但是还是觉得易之云心里的猜测不正确,就算真的有人要害他们,也应该不是易之云口中那似乎来头很大的大人物,理了理思绪,道:“被买凶杀人也是死罪,如果田三真的受人指使,那定然是有什么事情让他拿自己的命去换!只要查出了田三连命都不要的原因,便可以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之人,如果田三杀人不是有预谋的的,那他被收买陷害我夫君便是在他杀了人之后,陈捕头可查出他杀了人之后和什么人接触过,见过什么面生的人!” 陈捕头点头,“好,我会好好查查!” “多谢陈捕头。”柳桥谢道,随后从怀中取出了钱袋,递给了陈捕头,“我夫君在牢中劳烦陈捕头照料了。” 陈捕头忙推开,“阿桥你这是做什么?拿回去拿回去,你这丫头将我当什么人了?” “这些银子不是给陈捕头的,阿桥相信陈捕头帮我们不是为了报酬。”柳桥道,“这些银子是给陈捕头打点上下用的,我夫君的性子……陈捕头也应该知道一些了,我不想让他在牢里受罪,还请陈捕头代为打点!” 陈捕头看着她,“好,我收下,难为你了丫头。” 柳桥苦笑。 田三的事情陈捕头自会去查,易之云在牢中的一切她也打点了,只要他不再脑子犯糊涂,暂时不会有事,做完了这些事情之后,柳桥也没即刻回村子,而是请林贵和里正陪着她去了易之云念书的学堂。 不管背后是不是有人存心陷害,但如今所有指证也不过是田三的一家之言,只要她将这些话一一攻破,那所谓的买凶杀人就不成立! 和张阿宝早就积怨? 最清楚易之云和张阿宝关系的不就是学堂的父子和学生吗? …… 安氏私塾是安家村的举人老人安方十年前开设的,虽然及不上城里官方开办的学堂,但是却是附近好几个村庄孩子念书上学的唯一私塾,在整个扬子镇也是少有名气,每年都有人考上童生,转去县城的官方学堂就读。 柳桥在林家声的带领之下来了安氏私塾,可林家声才上前说了三人的身份和来意,便被私塾看门的仆人给拦住了,说夫子不见。 没去禀报便说不见,显然是不想理会这事! 柳桥心里冷笑,随即上前,“请去转告安夫子,如果他今日不见小女子,那小女子就跪在这里跪到他愿意见为止!小女子不怕丢脸,只要安氏私塾也不惧被人指指点点即可!” “你——” “如今安氏私塾一个学生去喝花酒被打死,一个被诬陷说买凶杀人,而作为他们老师的夫子却躲着不出面,安氏私塾,安夫子若是愿意担着这个凉薄的骂名,那尽管不见!”柳桥一字一字地道。 那守门的被她这番话气的面色发青。 林家声也是惊了一惊,责备地瞪了柳桥一眼,然后上前安抚那守门的,好说歹说他方才不情不愿地去禀报。 没过多久,便回来说夫子请他们进去,柳桥三人被带到了一间小房间里,随后便有下人前来上茶,待客之道没有丝毫的怠慢,没过多久,一个身着青灰色长袍,头发花白,面容严肃的男子走了进去。 “安夫子。”林家声忙起身道。 林贵也起身,“安夫子……”浑身不自在的样子。 庄户人家在这些读书人,尤其是有功名而且受人尊重的读书人面前总是自惭形秽。 便是林家声这个里正也不例外。 柳桥也起身,但是却神色冷淡,目光没有避讳地在安方身上审视,而安方也是第一眼便注意到了柳桥,见她竟然是一个小片丫头,眼底闪过了惊讶,随即又见她的目光神态,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你就是易之云的童养媳?” “是。”柳桥上前,躬身施了一礼,“小女子柳桥见过夫子。” “哼!”安方冷哼一声,负手低头冷声道:“就是你在私塾门口叫嚣要毁了我安氏私塾的名声?” “不敢。”柳桥也没惧,抬头直视着他,“小女子的夫君也是私塾的学生,是夫子的学生,自然不会损害私塾的名声,只是小女子敬重私塾,敬重夫子,我夫君更是将夫子视为父,将私塾视为最神圣之地,可是如今我夫君有难,夫子和私塾竟是不管不问,一副生怕惹上麻烦的态度,这让小女子和夫君甚为心寒。” 安方面色铁青,“易之云犯下的是杀人罪,杀的还是我安氏私塾的学生,是他的同窗,难道我还得包庇他不成?!” “连大老爷也尚未定我夫君的罪,为何教导了我夫君几年的夫子却一口咬定我夫君犯了这等大罪?”柳桥讥诮反驳,“就算夫子真的认定了我夫君便是如此丧心病狂之人,那死的那个人是夫子的学生,夫子就算不愿意理会我夫君,为了死了的学生也不该躲在这里对这件事不闻不问!夫子厌恶我夫君有罪,可那死了的张阿宝可是没罪!还是在夫子的眼中,这私塾里的学生不过是夫子名逐利的工具?” “你——”安方气的浑身颤抖,那严肃的脸孔甚至扭曲。 林家声见状忙沉着脸喝道:“柳桥,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跟安夫子这样说话!?” 柳桥没理会林家声,而是上前一步,缓和了语气对安方道:“安夫子,小女子年纪小不懂规矩,言语之间若是冒犯了安夫子,小女子愿意赔罪,但是,小女子恳请安夫子帮小女子夫君洗清罪名,还小女子夫君一个公道,也让死者安息!” “哼!”安方别过了身,不理会。 柳桥继续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夫君和张阿宝同为夫子的学生,也便等同是夫子之子,夫子忍心看着他们相继枉死?我夫君并未买凶杀人,如果被定罪赴死,他便是枉死!白白连累了一个人枉死,那已然被杀的张阿宝也平添了一份罪孽,甚至还可能让真正的害人之人逍遥法外,让张阿宝不得伸冤!两名学生枉死,夫子却坐视不理,就不怕夜里三更有人敲门?” 安方猛然转身,面色又青又白,“你……你恐吓老夫?” “小女子不敢。”柳桥道,“小女子只想求夫子施以援手,救救我夫君,也为张阿宝讨回公道!夫君真的被定买凶杀人,夫子私塾教出来的两个学生竟然积怨到这个地步,于夫子于私塾有甚好处?” 安方怒极:“你就知道易之云真的没有……” “没有!”柳桥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坚定,“他是我的夫君,我相信他不会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夫子,我夫君在你这里也念了好几年的书了,他虽然不聪明,但是品性如何你也该清楚!如今小女子不是要夫子歪曲事实,我所求的不过是夫子和私塾内的其他学生给我夫君做个证明,证明我夫君平日的秉性以及他和张阿宝之间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积怨已深一事,更谈不上憎恨到买凶杀人的地步!还有那日打架之事,我也相信我夫君不会随便跟别人动手,其中必定有缘由!而且这件事错不在我夫君!否则这两日夫子不会再让他来私塾!” 安方铁青着脸一字一字地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好!好!你所要求的老夫都可以做,只是老夫绝对不会包庇一个杀人犯!” 柳桥松了一口气,可话却还是坚定:“夫子不会,因为我夫君绝对不是杀人犯!” 目的达成,安方虽然被她气的火冒三丈,但是她相信他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她也不怕他怒极之下歪曲事实,因为安氏私塾出了一个杀人犯这对私塾绝对没好处! 这也是她底气的缘由! 柳桥倒是不怕,不过林家声却怕的厉害,不是怕安方在易之云这件事上使手段报复,而是担心安氏私塾从此厌恶上了林家村,虽然如今林家村也就只有一个易之云还在这里念书,可也不保证将来不会有孩子来,别的不说,他正打算过两年他的孙子送来安氏私塾念几年书,就算考不到功名也好识几个字,到时候如果安氏私塾记仇不收,那不是祸及子孙? 为此,他对柳桥很不满,可是,见了方才她那一番伶牙俐齿的竟是心生怯意,到嘴的训斥便都说不出来了,只得向安方赔罪,好说歹说地赔了好一会儿的罪,直到安方不耐烦了直言不会迁怒林家村方才作罢。 最后,安方说他会先查易之云和张阿宝之间的事情,然后再去衙门。 柳桥谢了他,虽然他不甚领情。 从安氏私塾出来之后,天色已经暗了,到了傍晚了。 “阿桥……现在……去哪?”林贵问道。 林家声冷哼一声,“当然回村!难道你还有别的去处?” 柳桥没在意林家声的冷言冷语,沉思着,可还没等她决定,便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叫唤声。 “阿桥!” 柳桥抬头望去,竟是林小燕,只见她神色匆匆地跑了过来,喘着气道:“阿桥,总算找到你了……你快回去,出事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柳桥一惊,“是不是娘出事了?” 林小燕急红了眼睛,“是……是……”扫了一眼一旁的里正,“是族里的叔伯……说易家大哥杀了人,是杀人犯……要将易家赶出林家村……” 柳桥闻言脸色一变。 “阿桥……爹……这到底咋回事啊?易家大哥怎么会杀人的?”林小燕焦急地问道。 柳桥没有答话。 林贵呐呐地应了两声,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林小燕更急了。 “小燕。”柳桥压下了心里翻滚的情绪,冷静道:“这件事我稍后在跟你说,现在我娘如何了?她是不是也知道了这件事?” “嗯……”林小燕抹了一下眼睛,“族里的太公冲进易家……易家婶子听了他们说的事情之后当场就晕了……好在后来桂花婶子和阿旺奶奶他们赶了过来,给掐了人中,才醒了过来,然后婶子就要说去找易家大哥,可她根本下不床,后来还是阿旺奶奶说了她,她才没动……现在……”看了一眼林家声,“现在太公还有一些叔伯还在易家,还在逼……婶子离开……如果不是阿旺奶奶年纪大辈分大拦着,他们可能还要动手赶婶子……” 柳桥握了握拳头,转身看向林家声,在他的脸上,只是看到了欲置身之外的冷漠,她知道方才的事情让他不满意,可是……“里正,此事还请里正帮易家做主。” “阿桥啊。”林家声也没有恶声恶气,而是为难道:“我虽然是里正,但是在族里也只是一个晚辈,现在是族里的太公要赶人……我……” “好。”柳桥也道,“既然里正做不了主,那就请里正陪阿桥走一趟去见见太公和那些叔伯,您放心,阿桥不会为难您的,只是到时候请您帮忙安抚安抚那极为叔伯。” 林家声眼睛转了转,“你放心,能够帮的我还是会帮的!” “谢谢里正。”柳桥没有去理会他的那些弯弯道道的算计,转身上了驴车,一行人往村里赶。 还没到易家的门口,远远的便见到门口外围满了人,一片喧闹。 柳桥双手握的更紧。 驴车到了门口,也引起了门口围观的那些人的注意,柳桥凝着脸下了车。 门口的众人转过身看着她。 “里正,你回来了!” “里正,到底咋回事?” “真的杀人了吗?”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问着林家声,而柳桥倒是被忽略了,好半晌,一道尖刻的声音插了进来,才让将众人的注意力转到了柳桥身上。 “阿桥,你是从衙门回来吧?易之云是真的杀人了?现在判了没?什么时候砍头啊?” 柳桥循声看去,不是别人,正是林花儿,此时她一脸幸灾乐祸的,“花儿姐很想看砍头?” 林花儿件了柳桥的目光顿时打了一个寒颤,“我……我哪里喜欢……可你们家易之云杀了人,当然是要偿命的!” 柳桥没回答他,而是转身看向林贵,“阿贵叔,大老爷定了我夫君罪名了吗?判了砍头了吗?” “没……没……”林贵道,看了群情汹涌的众人一眼,咬着牙道:“大老爷说这件事很……很多可疑的地方……让陈捕头再查查……” 柳桥点头,看了一眼林花儿,“连大老爷都没说我夫君杀人,怎么花儿姐就认定了我夫君杀了人?阿贵叔,你说花儿姐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系?或者知道了什么?” 林花儿面色一变,指着柳桥怒道:“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花儿不也是在血口喷人?”柳桥冷笑。 “你——” 柳桥没有跟她做口舌之争,扫了众人一眼,一字一字地道:“我只说一次,易之云没有杀人!我们易家也不会离开林家村!谁敢污蔑我夫君,赶我娘出家门,先从我身子上踏过去!” “放肆!” 柳桥的话才一落,一道严厉且气势很足的声音怒骂传了出来。 门口的众人快速推开。 柳桥随即便见一个头发苍白一脸威严的老者拄着拐杖走了出来,而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中年男子。 想必这就是族里的太公了! 柳桥的记忆里有这号人物的存在,但是没有见过,只是耳闻,他是林家村林氏一族辈分最高的,村里的人都尊称他一声太公,而里正林家声是他的侄孙子,柳桥虽是穿过来的,但是也知道这类人物分量有多重,也不敢用方才应对安方的态度来应对此人。 “太公。”她上前,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 太公连应了没应,易家这个外来户他根本不放在眼里,柳桥一个易家的童养媳他更加不会放在眼里! “刚刚是你在这里叫嚣?”说话的是太公身边跟着的一个圆脸的中年男子,脸色严肃,目光鄙夷。 柳桥抬头,“是。” “你就是那个易家的童养媳?”太公开口了,无比冷漠愠怒。 柳桥应道:“是。” “好!”太公也没骂人,不过显然不是念着柳桥年纪小,而是不屑,易家的童养媳怎么劳动他林氏太公骂她?“赶紧去收拾一下,带着你婆婆离开我们林家村!今天就走!” “太公。”柳桥看着他问道,尽可能地心平气和,“太公以什么样的理由赶我们易家离开?” “你还有脸问?”还是那圆脸男子,冷笑道:“你们家易之云做出这丧天良的事情我们林家村还怎么能够让你们留下?我们林氏一族自落户这里之后从来没有出过杀人犯!” “我说了,我夫君没有杀人。”柳桥看着男子,“衙门的大老爷也没有判,我夫君是清白的!” “只是还没判而已!”男子冷笑道:“衙门既然能够将他抓回去那就是说他做了这事,如果真的是清白的,为什么他没跟着你们回来?”说着看向里正,“三哥,你说这易之云是不是还关在衙门牢房里?” 林家声上前,“衙门的陈捕头说查清楚这件事之前要先关着。” “这不就是了!”男子讥诮,看向柳桥,“别以为你赚了几个钱就以为自己登天了,我告诉你,这里是林家村,是我们林氏一族的地方,易家若是安安分分我们还能给你们一个落脚之地,可你们竟然出了一个杀人犯?我们林家一族如果还让你们留下,这名声都会被你们给败坏而来!” “没错。”柳桥扬声道,却不看向男子,而是看向太公,“太公,林家村如果出了一个杀人犯的确会让整个村子蒙羞,阿桥也知道太公在这时候不惜背着一个落井下石赶尽杀绝的骂名赶我们孤儿寡母的离开是一心为了林氏一族为了林家村着想,只是太公,就算你们赶走了我们,可一旦我夫君被定罪了,在外人的眼里,林家村仍然是一个出了杀人犯的村子,太公,阿桥小不懂事,但是阿桥却还是明白就算是为了林家村的名声,我夫君也绝对不能背上这个杀人犯的罪名!太公,现在大老爷还没判,可是村里就先定了我夫君的罪名,自己给自己村里判了一个杀人犯,太公,这难道就是为了林家村好?不!太公,我夫君是无辜的,大老爷一定会还我夫君一个清白,可到时候我们易家被赶走了,村里的人都说我夫君是杀人犯,那岂不是我们自己给自己的村子抹黑了吗?村子出了一个杀人犯,往后还有哪家姑娘敢嫁来我们村?又有哪家好儿郎愿意娶我们村的姑娘?!” 这话一出,在场的许多人都变了脸色,尤其是林花儿,脸色极为的难看,她过了年就要嫁过去陈家享福了,如果陈家因为这件事……越想脸色越加发白了。 圆脸男子却是暴怒:“你——果真是一家子人!连一个小小的贱丫头也这么……” “太公!”柳桥跪在地上,“阿桥知道易家给林家村给太公添了麻烦,可是阿桥相信夫君是无辜的,请太公再给阿桥给易家几日时间,衙门一定会还我们一个清白的!” 太公浑浊的眼睛一沉,“如果最后衙门还是定了易之云的死罪了?” “那我们易家以死谢罪,用易家人的血洗清林家村的耻辱!”柳桥抬头,一字一字地道。 众人震惊。 “阿桥……”林小燕脸色惨白。 林贵一把攥住了她,“别说话……别上去……”太公在,他们都帮不了! 林小燕急哭了。 太公也是震惊,目光紧锁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小丫头。 “他二叔。”这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是阿旺奶奶。 柳桥看向她。 阿旺奶奶对她点了点头,然后对太公道:“他二叔,这丫头说的没错,现在衙门都还没定罪,我们自己就给自己定了罪,这不是让外人看笑话吗?就先听了阿桥这丫头的,反正也没几日,林氏一族虽然世代都是庄户人家,但是也是堂堂正正做人的,这些落井下石赶尽杀绝的事情,就算是为了村子好,可做下来将来也会让子孙嗤笑,外人心寒的,这丫头都说道这份上了,就容她几日吧!” 太公看了一眼阿旺奶奶,然后继续盯着柳桥,半晌才道:“好,我就再容你们几天,等衙门出了结果再处置,不过那时候可不是赶出村子这么简单了,你自己说的,会用你们易家人的血来洗清我们林家村的耻辱!” “好。”柳桥没有犹豫,易之云若是死,云氏一定活不了,至于她自己,都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好怕? “太公……”那圆脸的男子似乎还不想作罢。 太公一拄拐杖,“我说了这样就是这样!都散了!散了!”说着,自己也起步离开。 圆脸男人狠狠地瞪了一眼柳桥,才跟了上去,其他人也在扫视了柳桥之后或散了回家或跟着太公一行人去看看有没有后续。 “如果我的婚事出了事情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林花儿咬着牙搁下了这句狠话拉着一旁的桂花婶子急急忙忙地回家商量可能出现的变故。 “阿桥……”林小燕忙上前将柳桥搀扶起来。 柳桥看了看她,“我没事。”然后看向阿旺奶奶,“谢谢你阿旺奶奶。” 阿旺奶奶叹息一声,“阿桥,奶奶能够帮你的也就这些了,以后……” “阿桥明白。”柳桥道,“不管以后如何,阿桥永远记得奶奶的大恩。” 阿旺奶奶又叹了口气,“去看看你娘吧。”说着,也回家去了。 柳桥转身对林贵和林小燕道:“阿贵叔,小燕,你们也回去吧,明日……阿贵叔,可能还要麻烦你送我进城。” “好……”林贵应道。 林小燕道:“阿桥,我陪你!” 柳桥摇头,“不用了。” “阿桥……” “我没事。”柳桥摇头。 林小燕见她坚持,也只要作罢,又说了明日陪她进城,在她答应了之后才满腹担心地回了家。 柳桥关了院门,起步往云氏的屋子而去,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云氏的屋子还没有燃灯,柳桥推门进去,外面剩余的光照进了屋子,在一片昏暗之中,云氏靠着炕头躺着。 “娘……” 云氏爬起身子,“云儿……云儿呢?” 柳桥进去,关了门,然后点了油灯,昏黄的火光驱逐了屋内的昏暗。 云氏满脸苍白,双目恐慌。 “娘放心,他很好,虽然被关着,但是事情还有转机。”柳桥走过去正色道,“衙门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夫君不会吃苦的,只是……娘,如今事情紧急,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易之云说有人设局害他,而这个人来头不小,他说这个人一直不肯放过他,一定要让他在这世上消失,娘,这个人是谁?!” 云氏先是一愣,旋即脸庞渐渐扭曲起来,在惊恐而不敢置信的沉痛目光映衬之下显得格外的可怖。 柳桥知道云氏也猜出来了,“娘,这个人到底是谁?如果真的是这人要害夫君,那我们就必须找到这个……” “出去!”云氏却打断了她的话,浑身颤抖。 柳桥一愣,“娘……” “给我出去!”云氏低着头喝道。 柳桥皱眉,“娘,是不是易家的仇人?是不是……” “我让你滚出去!”云氏抬头,狰狞咆哮。 柳桥看着她这般,心里也是恼了,“娘知不知道夫君犯的是什么罪?杀人!是要偿命的!到了现在,还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说出来的?!”其他人给她添堵不帮忙也就罢了,可他们母子……他们——就她一个人像傻子一样紧张! “你给我滚出去!” “好!”柳桥红了眼睛,厉喝道:“易之云是你儿子,你们一个自己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一个不在乎自己儿子的性命,我这般多管闲事做什么?!”说罢,转身摔门出去! [.8.r]如果您觉得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8.r] 065 谁是那幕后之人 柳桥摔了门站在了门口,迎面而来的寒风冰冷入骨,可却仍旧无法驱散她心中的汹涌。 不管吗? 怎么可能不管?! 先不说这件事本就与她当日一时负气之举有关,而易之云,云氏,她早已经将他们当成了家人,好不容易她才有了一个家,两个家人,纵使他们未必将自己这个童养媳放在心里,可她仍是将他们当成了家人。 穿越一场,得了家人,她不可能放弃! 柳桥平息了心中的翻滚情绪,起步去了易之云的房间,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屋子里面一片黑暗,没有烧炕,一室冰冷。 柳桥走到烛台前点了烛火,照亮了满屋,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她的心里像是少了什么似的。 习惯果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柳桥坐在了冰冷的炕边,低头沉默着,许久,心里发出了这个感慨。 是的,习惯。 “易之云,为了你我可将命都豁出去了,你下半辈子就等着给我做牛做马吧?!” 她低喃着,有些咬牙切齿。 这时,外面传来了林小燕的叫声。 柳桥出去开了门,便见林小燕提着一个篮子,“这是……” 林小燕进了院子,“没做晚饭吧?我就知道你没做,所以特意给你做了面来。”说着,便提着篮子想去柳桥的房间,只是却见了易之云的屋子亮了灯,看了看柳桥,便转而去了易之云的房间。 进去之后,却还是冷的。 林小燕又看了柳桥一眼,然后将手里的篮子放在了一旁,“我坐了两碗,你先给易家婶子送一碗,然后快回来吃,不然就冷了的。”说罢,便动手烧炕。 “谢谢你,小燕。”柳桥心中一暖,开口道。 林小燕没说什么,“快给婶子送去吧。” 柳桥点头,从篮子里拿出了一碗面放在桌上,然后提着篮子内剩下的那碗去了云氏的屋子。 云氏呆呆地坐在炕头,双目红着,脸上泪迹斑斑。 柳桥没上前安慰,而是将面从篮子中拿出来,放在了炕边的木凳上,“小燕做的面,趁热吃吧。”然后又查看了一下烧着的炕,添了柴禾,确定了暖一晚上方才提着篮子转身出去。 “云儿……云儿……怎么样了?” 柳桥转身,“没受刑,就被关着,不过心里估计跟你想着同一件事,也认定了逃不过这一劫,说那害他的人一定会要他死才甘心。” 云氏面色又白了一些,身子倏然颤抖。 柳桥看着她,“我不管那人究竟是易家的什么仇人,让你们到了这个地步都还三缄其口,不过,今天我在太公还有整个村子的人面前说了如果易之云被定罪,我就用命洗刷他们村子的耻辱,所以就算为了我自己的性命,我也会将易之云救出来,至于你……娘自己看着办吧。” 说着,起步走出了屋子,回到了易之云的屋子,林小燕已经将炕烧起来了,屋子里的冷意去驱散了一些。 她见了她回来,便将那晚已经凉了一些的面端到了炕上的小桌,“来,坐到炕上吃。” 柳桥没反对,可胃口却不怎么好。 “阿桥……”林小燕担忧道,“你不要太担心,爹都跟我说了,陈捕头一定会查清楚的,还有安夫子也一定会帮易家大哥作证的,他一定会没事的!” 柳桥抬头淡淡笑了笑,没说什么。 林小燕脸上的担忧更浓,“阿桥,如果你害怕……或许难过,不如哭出来……” “哭?”柳桥一愣,随后哂笑,“我不会哭的。” 很早很早以前她就明白,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她只会在感动的事情落泪,而从来不会在困境之中哭泣。 因为眼泪不会让人走出困境,反而会让人更加的软弱。 林小燕见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后,认真道:“阿桥,一定不会有事的!你和易家大哥都是好人,我相信老天有眼的!” “嗯。”柳桥笑了。 吃完了面后,林小燕便提出了说要留下来陪她,柳桥婉拒了,林小燕只好说明日陪着她一起进城。 柳桥没答应:“小燕,我娘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好吧。”林小燕道,“那我留下来照顾易家婶子。” “谢谢。”柳桥道。 林小燕道:“谢什么谢?你是我的朋友,婶子也是我的婶子,我应该做的。”说着,便要回去了。 柳桥亲自送了她到门口,“还有,东厢的豆芽这几日拜托你了,我可能没空管。” “你放心。”林小燕点头,旋即想起了前两日王氏的行为,脸色顿时有些不自在,握了握拳头,“阿桥你尽管放心,我会打理好的,不会出任何问题!” “谢谢。”柳桥道。 这时,一个人走了过来,淡淡的夜光只能看见他的身形,不过,来人一开口就表明了他的身份了。 “阿桥妹子……” 是林旺。 他小跑过来,走近之后,柳桥便看清楚了他脸上的担心和着急,“阿旺大哥。” “阿桥……”林旺喘了口气,“今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放心,阿云不会做下那杀人的事情的,衙门一定会查清楚的!” “谢谢。”柳桥笑着谢道,之前的一切总算是没有白费。 林旺又道:“阿桥,要不要我去请君东家帮帮忙?虽然衙门会查,可是……多一个人帮忙总是好的。” “先不必。”柳桥道:“而且,如果真的要请君东家帮忙,我也得自己去,这样才有诚意。” 林旺搔了搔头,“也是,那阿桥你如果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尽管直说!” “我会的。”柳桥点头道,“还有,帮我谢谢阿旺奶奶,等事情完了之后,我再去给阿旺奶奶道谢。” “没事。”林旺道,又说了一些安慰的话,这才离开。 林小燕安慰了几句让柳桥早点休息,便也回去了。 柳桥关好了门回了易之云的屋子,却没有休息,坐在炕上半宿,最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合眼,可才打了个盹儿,便被噩梦惊醒了。 抬手抹了一把脸,便再也睡不下去。 恐惧吗? 或许吧。 只是,这份恐惧不能蔓延,否则,会垮的,而她没有资格垮掉,也不能垮掉,虽说死过一次不怕死,可是她穿越一场这才没几个月就又死了,太窝囊了! 起身去了厨房打了盆冷水洗了脸,然后动手做早饭,然后又将云氏最后一包药给煎了,做好了之后便端着给云氏。 进了屋,云氏却还是维持着昨天晚上那姿势,不同的是脸色比昨晚上更加的难看了,而昨夜她端着进来的那碗面已经坨成了面疙瘩,动也没动,看着这般的情形,柳桥心里的火又起来了,她就不明白了他们易家究竟招惹了什么样的大人物让他们这幅模样! 就算真的是什么天大的仇人,可被逼到了这个份上了,也该奋起反抗吧?!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 柳桥没将这些话说出口,因为说出来气的人估计也只是她,这对母子已经魔怔了! 她将早膳也药搁下,然后又重新烧了已经凉了的炕,出门前正色道:“我今天要进城看看情况,午饭我请小燕给你做,药就剩这包了,你可以不吃饭也不喝药,但是我是一定会将易之云救出来的,你如果不想他回来给你送终的话就好好吃饭喝药!” 话说大了这份上已经是很刻薄了,若云氏还是不听,那便是神仙来了也没办法! 回厨房胡乱喝了碗白粥,便出门,而才开门,林小燕便来了,手里提着篮子,“阿桥,我做了早饭……” “我刚刚吃过了。”柳桥道,但也算是吃过了,“我想现在进城,阿贵叔能走了吗?” “可以!”林小燕点头,“你等着,我这就去叫爹。” 没过多久,林贵拉着驴车出来了。 “阿桥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婶子的。”林小燕认真道。 柳桥点头谢了,然后上了驴车往城里去。 今天虽然没下雪,可是风却很大,路上所用的时间比平时多出了一半,进了城之后,林贵便拉着他直奔衙门,可当柳桥提出找陈捕头的时候,衙门里的人却说陈捕头今日休沐没来。 休沐?! 柳桥听了这个答复心里顿觉不好,昨天还说会好好查这事今天就休沐了?! 我们斗不过他的! 这时,易之云的这句话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心,顿时涌出了不安。 可即便如此,柳桥也不可能就这样算,她塞了银子向衙门的人打听了一下陈捕头的家,随即寻了过去。 当陈捕头开门见到她的时候,面色顿时一变。 也就是这一变,让柳桥知道他的休沐有内情,“陈捕头。” “阿……阿桥……”陈捕头很快便收起了脸上的情绪,笑道:“你怎么……” “衙门的人说你今日休沐,我便问了陈捕头的地址。”柳桥答道,“陈捕头,我知道才过了没多久,只是我想问问事情查的怎样了?” “这……”陈捕头眼神有些闪躲,然后肯定地道:“我查过了,田三并没有接触过可疑的人。” “没有?”柳桥的话渐渐凉薄,仅仅是一日,他就这么肯定说没有,“那有没有任何田三被收买的迹象?” “没有!”陈捕头这次回答的更加肯定。 柳桥没有即可回应他的话,而是抬头凝视了他。 “阿桥……我知道你担心你夫君……但是田三的确没跟什么可疑的人接触过,我想……他也应该是想拉一个垫背的……所以才诬陷你的夫君的……” “陈捕头也相信我夫君是被陷害的?”柳桥道。 陈捕头面色一僵,“这……你放心,大老爷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只要你夫君是冤枉的,他一定会还你夫君一个清白的!” 柳桥没答话。 “不过……毕竟是桩案子……阿桥啊,你不如找一个状师,目前为止案子都只是天一个人的供词,只要击破了他的供词,你夫君……应该不会有事的。”陈捕头继续道。 柳桥看着他,“陈捕头,你找到了那让田三诬陷我夫君的人对吧?” 陈捕头面色一变,“阿桥……” “我也不为难陈捕头,只是此事事关我夫君的性命,我不得不管。”柳桥打断了他的话,“请陈捕头告知那人是谁?” “阿桥……” “陈捕头!”一旁的林贵也终于看出了一些门道了,上前道:“你就做做好心告诉我们吧。” 陈捕头神色有过会儿的挣扎,但是最后还是坚定道:“阿桥,真的没有,如果找到了我怎么会不说?” “陈捕头只需告诉我那人是谁,我保证绝对地消息的来源保密,绝对不会泄露陈捕头一字一句,陈捕头只要说出这人身份,其他的事情,我自己处理,绝对不会连累道陈捕头!”柳桥道。 陈捕头看了看她,终究还是咬牙道:“阿桥,真的没有这个人!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我有事情出去,先走了。”说着便快步离开。 为了避开连自己家都不待了?! 柳桥拦住了他,“陈捕头,如果我夫君真的被定了罪,那就是死罪,是一条人命,加上死了的张阿宝就是两条人命!还不算田三的,陈捕头,我只是想知道那人是谁!?” 陈捕头神色开始不耐烦,“我说了没有这个人就没有这个人,还有,就算真的有,你一个孩子能做什么?就算知道了,你又能怎么处理?阿桥,你还是尽快找一个好状师吧!”说着,转身快步离开。 这一次,柳桥没有拦他,目视着他离开的眼眸渐渐冰冷。 “阿……阿桥……这……这……”林贵既是着急也是没有办法。 柳桥吸了一口冷气,“阿贵叔,送我去鸿运酒楼。” “好!” 柳桥知道自己不能放弃,如今生机就在眼前,便是最后找到的还是死路,也至少要死的明明白白! 林贵拉着柳桥去了鸿运酒楼,只是却没有找到莫辉,她本是想请莫辉做说客,去探探陈捕头的口风,可鸿运的掌柜却说东家去州府那边办年货去了。 年货? 如今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这时候就办年货?就算真的办,也无需他一个东家亲自去吧? 柳桥心里又是一沉,忽然间又有了那种身处荒野,四处无人的感觉,“既然莫东家不在,那我下次再拜访,不过有件事想请掌柜帮个忙。” “请说。”掌柜道。 柳桥道:“我家里出了点事情需要银钱打点,所以想将这一月的账目结算一下。” 入冬之后,因为每次交手的豆芽数量不少,所以鸿运提出不再每次结算,而是先记账,到年底再结算,当时她手里也有了足够度过这段时间的银钱,也没有反对,只是现在手里的那点银子恐怕什么事情也做不了了。 “这……这上回我们说好了到年底再结算的……”掌柜有些为难。 柳桥点头,“上回的确是说好了,只是如今我家里真的急着用钱,所以才想提前结算,请掌柜行个方便。” “可……这数目有些大,东家又不在,我实在做不了这个主。”掌柜道。 柳桥道:“那能结多少就结多少。” “真的不成!”掌柜仍是摇头,“柳姑娘,你莫要为难我了?” “为难?”柳桥面色一沉,声音也冷了,“我们和鸿运酒楼合作也好些日子了,一向合作的不错,如今我也不是伸手向鸿运酒楼要钱,只是想提前结算罢了,当初也说好是每一次都现付,后来莫东家提出要记账的时候我也没说一字便同意了,如今我遭遇大难需银钱周转,难道鸿运连这个小忙都不肯帮?数目大,我也不求全部结算,只是希望鸿运能帮帮忙而已!这就是为难?” 掌柜道:“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我一个掌柜实在做不了主,如今酒楼账面上的银子也不多……这样吧,我只能拿出三十两……” “三十两?!”林贵惊讶,不是因为数目多,而是因为少,堂堂一个鸿运酒楼,一道菜都要一两银子,却说只能拿出三十两!“掌柜的……我们真的需要银钱使用,你就通融通融,多给些吧!” 在平时三十两是很多了,一年估计都用不完,可是现在这时候……他没跟那些衙门的人打过交道,但是也知道这远远不够! 就是昨天一天,阿桥使出的银子恐怕也十几二十两了! “我只能动用这个数目!”掌柜坚持。 柳桥眸色冷漠,她知道利益之下的往来不会真的稳固,但是却没想到竟然可以炎凉至此,“好,三十两就三十两!” “阿桥……” “请掌柜写张字句。”柳桥道,“如果掌柜方便,银子就用碎银。” 掌柜应了,先写了字句,然后取了给了三十两碎银给柳桥,柳桥签了付款字句,转身离开了,在走到了门口的时候转身,“掌柜,莫东家真的去办年货了?” 掌柜神色一僵,“这……这自然。” “区区年货也需要莫东家亲自操办,知道的人会说莫东家凡事亲力亲为,不知道的恐怕会以为鸿运酒楼出了什么问题连一个办年货的人都用不来。”柳桥似笑非笑地道。 掌柜面色一变。 “告辞。”柳桥道,转身离去。 …… 靠山山倒,靠水水枯,唯有靠自己才能万年屹立不倒,柳桥从来都知道,只是,如今这种四处碰壁,求救无门的感觉仍是十分不好。 而且如今,她还必须找人求救。 而目前为止,她能够找的也就剩下一个了。 “阿贵叔,我们去金玉满堂。” 昨夜林旺说找君世轩帮忙的时候她拒绝了,而事实上,她不到万不得已,她仍是不想向他求助。 原本便没有什么交情,而且,两人的所出的位置本已经是悬殊了,她是有意将来和君世轩合作,所以不想欠了对方的人情而在将来的合作之中不得不处于下风。 可如今,她已经是求救无门了。 到了金玉满堂,她并没有受到冷眼,而是被掌柜请到了上回见君世轩的厢房,“柳姑娘请稍等,东家还有些事情处理,稍后就会来见姑娘。” “谢谢。”柳桥道。 掌柜客套了两句便出去了,大约过了一刻多钟,君世轩便来了,一身月白色的冬衣,容貌俊朗,优雅如兰。 身后仍是跟着那日的穿着青衣的中年男子。 柳桥起身,“君东家。” “柳姑娘请坐。”君世轩神态淡淡。 柳桥点头,入座后便开门见山,“想必君东家也知道我今日来的原因了吧。” “今早林旺跟掌柜提过。”君世轩道。 柳桥起身,鞠了一躬,“柳桥想求君东家帮个忙。” “我为何要帮你。”君世轩淡淡道,没有鄙视,也没有嗤笑,只是在平淡地讲述一个事实。 “君东家……”林贵着急了,忙要开口想求。 柳桥阻止了他,看着眼前的沉稳少年,他的拒绝并未让她如之前两次一般让她愠怒和心寒,的确,两人除了上次见过一面之外,并无交情,相反,她还让他损失了一大笔,“任何条件,只要君东家出手帮忙,任何条件我都答应!” “任何条件?”君世轩淡淡笑道,“好,我答应。” 柳桥笑了笑,“好,那就请君东家帮我查查陈捕头昨天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查到了什么。” 君世轩皱了眉头,“柳姑娘,民不与官斗?我们君家在扬子县的确有些地位,可毕竟也是商家。” 柳桥神色不动,将案子的始末说了一遍,然后道:“我自然不会让君东家和官府对上,我只是需要知道陈捕头不敢说出口的人是谁。” “你怎么确定我能够做到?”君世轩问道。 柳桥道:“不确定,只是我已经没有办法了,如果君东家也查不到,那么借我几个人,我将陈捕头请到一处好好问问。” 君世轩眸底闪过了错愕。 “不妨告诉君东家,我已经当着全村人的面发誓如果我夫君被定了杀人罪,我们易家人就用自己的血洗清林家村的耻辱。”柳桥却笑道,笑容明明恬静,却让人有种心惊的感觉,“所以,我没有什么好怕的,当然,我会很小心,绝对不会连累到君东家。” 君世轩凝视着她许久,才缓缓开口:“好。” “谢谢。”柳桥自觉握着的掌心生了汗。 君世轩看着她,“一个人情,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 “好。”柳桥应道,虽只是一个字,却重若千斤,随即话锋一转,“君东家能给我准备一份酒菜?拿走的。” 君世轩点头。 小半个时辰之后,柳桥提着食盒离开了金玉满堂,和林贵去了衙门,塞了银子之后进牢房看望易之云,许是她昨天给了银子打点,易之云多了一张棉被,虽然也是陈旧的,但是至少保暖。 只是易之云的脸色还是不好,而且精神也颓废了许多。 柳桥见了咬牙压下了怒意,气也只是气坏自己。 “你怎么又来了!?”易之云见了来人便冲了过来,声音愠怒,只是,眼睛地却有着兴奋。 柳桥捕捉到了,心里也好受一些,至少自己四处求人不算是没有回报,“给你带些吃的。”说着,便从食盒里面端出了吃食,不但有肉有菜,还有一壶酒,食盒的底层放着热水,所以一路走来,里面的吃食还是温的,将东西小心翼翼地从牢房木杆中间的空隙小心翼翼地递了进去,“快吃吧,金玉满堂里的招牌菜,我都没吃过!” 易之云看了看她,眼底似乎涌出了湿润,旋即低下了头。 柳桥用衣袖扫了扫脚下的地,然后坐了下来,靠着牢房的木杆坐着也没去看易之云,“快吃吧,阿贵叔还在外面等着我哩,这大冷天的我不想让他等太久。” “你怎么不让他进来?!”易之云咬牙道,声音有些嘶哑。 柳桥没回头看他,“人家一个好端端的人进来这里做什么?又不是什么好地方?生不如牢房死不入地狱懂不懂?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大少爷不在乎啊?” “你——” “快吃!”柳桥横了,“再不吃我就拿去喂狗!”这话落了,并且听到易之云反驳的声音,只闻动筷子的轻响,她也没回头去看大少爷究竟是什么脸色,心里也知道,这时候,他必定不希望她看到的,静默了一刻钟,她才转身,看着他低头吃着,本该是美味佳肴的,可看他的样子却如同嚼蜡,“金玉满堂的招牌菜,大少爷。” 易之云抬头。 “不过也算了,心情不好吃什么都不会觉得美味的。”柳桥道,“等你出来了我再带你去吃一顿好的!” 易之云喉咙滚动了几下,“下次如果带吃的……就带上次……那松花蛋煮的粥……” 柳桥心中顿是涌出了一阵酸楚,“好。” “不!”易之云却又忽然改口,原本平缓的神色坚定起来,“阿桥,不要再来了,什么也不要再做!” 柳桥看着他,“我说了不会让你死的,我才七岁,可不想当寡妇。” “我不会让你当寡妇。”易之云看着她,眼底有着明显的微红,“我会给你休书,不,和离书,这样你就不算寡妇了,你长得不错,又能赚钱,你可以……” 后面的话,不知为何没有说下去。 而柳桥也没怒,反倒是笑了,“那我是不是该感激你啊?” “阿桥……” “你总是说不知道我脑子里想什么,如今这句话我还给你了,易之云,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你们母子现在脑子里到底想些什么!?”柳桥笑着道,只是笑容没有温度,“你们易家到底招惹了什么大人物,让你们死到临头了都不该提他一个字?” 易之云面色顿时扭曲。 “和离书?”柳桥皮笑肉不笑,“大少爷你别忘了我是你们易家买进门的童养媳,没拜堂,更没立下婚书,更更没在衙门备案,所以严格来说你还没休我的资格,别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些,这都是拜你所赐的,不过也没关系,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媳妇,休书,免了,既然你这么好心,那等你死了之后我再找人生一堆孩子冠你的姓,也免得你绝后!” “你——”易之云顿时跳了起来,“柳氏阿桥,你敢!” 柳桥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有什么不敢的?等我能生孩子的时候你早就死的只剩下骨头了,我还怕你不成?!还有,如果你娘还能活的话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然后让那一堆孩子日日在她面前叫她奶奶,嗯,一定很有趣!对了,上回说的那个戴绿帽子的,我现在明白了,只是不知道等你死了之后我再跟别人算不算是给你带绿帽子呢?不过将孩子冠你的姓应该算是的!” “柳桥!”易之云面色铁青。 柳桥没理他,冷笑一声低头收拾了只动了一半的吃食,起身一言不发地走了。 “柳桥!”易之云叫住了她。 柳桥停下了脚步,转身,“怎么?大少爷还有什么遗言?” “我是为你好你知不知道?!”易之云咬着牙道。 柳桥笑的灿烂,“是啊,都让我当寡妇了,怎么不算是为我好呢?” “你——” “不过很可惜,我还真的不想当寡妇!”柳桥继续道,“所以,你还是乖乖地等着下半辈子给我做牛做马吧!”转身便走了。 易之云面皮颤着,眸子涌出了水雾,“我真的是为你好!为你好你知不知道……臭丫头!” …… 出了牢房,柳桥爬上了驴车,顿时觉得满身的疲惫。 “阿桥……现在去哪里?”林贵问道。 柳桥抬手抹了一把脸,“先去医馆。” 林贵应了一声,驾车驴车去了。 柳桥抓了几剂云氏吃的药,然后让林贵送了她去金玉满堂,没有让林贵陪着,而是让他拿着药先回林家村,她则留下金玉满堂等消息。 林贵起初担心她一个人留下会不安全,不过柳桥坚持,后来林旺也来了说会帮着照顾,他才离开。 柳桥再次来金玉满堂的时候君世轩已经离开了,但那胖乎乎的掌柜还是热情地招待了她,让她在那厢房里面等着,还让林旺时不时来照看。 这般一待便待到了傍晚时分。 “阿桥,不如先回村里吧。”林旺过来建议道。 柳桥看了他,“你们东家仍是没有消息?” “没有。”林旺看着柳桥,“阿桥,东家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帮忙的,不如……” 话还没说完,掌柜便来了,说君世轩来了。 柳桥的心弦顿时绷紧。 不一会儿,君世轩走了进来。 “君东家,是不是有消息了?”柳桥问道。 君世轩看了看她,然后对其他人道:“都下去吧。” 柳桥心一沉。 林旺看了看柳桥,便退了出去。 那跟随着君世轩的中年男子却没有离开,而是关起了门守在了君世轩身旁,柳桥没在意,两人入座之后再问君世轩,“君东家,查到了什么?” 君世轩看着她,神色多了一丝严肃,“陈捕头昨天的确查到了一个人在案发之后跟凶手田三接触过,而且还是在审问之前单独见了他。” “谁?” “黄万。”君世轩道,“县令大人的小舅子。” 柳桥睁大了眼睛,“县令大人的小舅子?!是他陷害我夫君?!” “这点我就不清楚了。”君世轩道。 柳桥思绪迅速转动,不对!县令大人的小舅子如果就是易家的仇人,易家不可能在扬子县安然过了这么多年!这小舅子最多只是一个中间人!可如果真的那来头很大的人应该直接找县令,怎么就找上他的小舅子?难道县令不方便出面,所以才让他的小舅子做的?如果真的是…… “也就是说这一次我们死定了?” 君世轩看着她惨淡的笑,眸色有了些许波动,“你也不必这么悲观,县令是个好官,事情未必就是如你所想的。” 柳桥不置可否。 君世轩看了她会儿,“君家和衙门一向交情不错,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你见一见县令。” 柳桥有些意外,“君东家这么帮我不怕惹祸上身?” “我的人情自有价值。”君世轩道。 柳桥道:“也就是说这个人情很难还?” “我从不做亏本生意。”君世轩道,“只是见了县令之后的情形,不是我能够掌控的,你可以考虑考虑。” “那就不见了。”柳桥道。 君世轩蹙眉。 “再请君东家帮一个忙如何?”柳桥仿佛没看见君世轩蹙眉,继续道。 君世轩颔首:“你说。” “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一切到此为止。”柳桥正色道,“我不知道下令小舅子的事情,一丁点也不知道。” 君世轩神色微变,“柳姑娘,玉石俱焚愚蠢之极!”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柳桥却道,“更何况是走投无路之人?一直听说县令是个好官,连君东家也这般说,也就是说县令就算不是一个好官也极为在乎自己的名声,君东家,这是我们易家唯一的生机!” 君世轩看着她的目光渐渐复杂。 “今天的事情柳桥谢过君东家了。”柳桥道,“如果柳桥渡过此劫,定会还君东家人情,如若不能,我也可保证君东家不会亏本亏的太厉害。”说罢,便起步离开。 君世轩没有转身目送着她离去,一向不动声色的脸庞闪过了许多的情绪,半晌,对那青衣中年男子吩咐道:“胡叔,再去打听打听黄万的事情。” 青衣男子胡叔皱眉,沉默会儿,问道:“少爷,为何要帮到这个地步?” 君世轩看了看他,“你不觉得这丫头很有趣吗?就这样没了太可惜了。” “再怎么也是一个庄户人家的丫头。”胡叔道,“这件事牵涉到了官府,一旦不好,恐怕会坏了我们和衙门好不容易大好的关系。” “我自有分寸。”君世轩道。 “少爷。” “不必再说了!” “可是……” “胡叔。”君世轩声音转为了幽冷,“我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胡叔一愣,半晌后低头,“小人明白。” “放心,我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君世轩道,“徐茂为人还算正直,为官也是清廉,就算最后偏私了自己的小舅子也不会迁怒于我们的。” “是。” …… 柳桥是坐林旺的驴车离开金玉满堂的,不过却没有即可回村,而是先去了一趟安家村安方家找了他。 这一次没有上次私塾上的刁难,安方对她一个小丫头晚上前来有些不满,可毕竟是见了她。 柳桥见此情形便知道他是信了易之云,“夜晚拜访,请安夫子见谅。” 安方摆手,“我不是说了等我查清楚情况自会去衙门说明吗?” “我正是为了此事而来。”柳桥道,“小女子想求安夫子在我夫君过堂开审的那日在公堂之上为我夫君作证,如此一来,也算是当着众人的面洗刷了安氏私塾的教学不善的污名。” 安方面色一沉,显然为她教学不善四个字不悦,只是却没有说什么,“老夫说会作证就会作证,哪里轮到你一个小丫头指手画脚!还有,男女七岁不同席,而且你还是嫁了人的,这大半夜的跟一个男子单独出门,成何体统!” “安夫子,你千万别误会,我当阿桥是妹妹……”林旺焦急道,“我只是帮忙!帮忙而已!” “安夫子。”柳桥神色一肃,“有气冲着我撒就是了,我知道我冒犯了夫子,夫子要如何撒气我受着就是,请您不要扯上别人,阿旺大哥是好心帮忙。” 安夫子顿时恼羞成怒,“老夫不过是好心提醒你!” “多谢夫子。”柳桥鞠了一躬,孔圣人都有自己的喜恶,更何况是安夫子,而且有没有恶意她还是看得出来的,“小女子救夫心切,若有什么冒犯的等夫君获释之后再负荆请罪。” “哼!” “那待衙门定下过堂日子,小女子……” “老夫自己会打听,用不着你一个小娃娃通知!”安夫子负手道,“不是老夫说你,小丫头,你家不是没有大人,你一个小孩子四处闹腾,你就不怕自己把自己的夫君给闹腾没了?” “娘病了。”柳桥没有多说。 安夫子蹙眉。 “多谢安夫子愿意相信夫君且出手帮忙。”柳桥又鞠了一躬,随后告辞,出了安家,对林旺抱歉了一番。 林旺也没在意,反倒过来安抚她,“安夫子也说得对,你还小却做了许多大人都做不了的事情,是为难你了。” “不为难的。”柳桥低声道,只不过就算她多活了一辈子,在这件事上面,她却还是只能凭着连死都不怕的这股气坚持下去,想想也是窝囊。 回到了易家,林小燕还在陪着云氏,柳桥问了一下情况,在得知了云氏虽然一整天没有说话,可是却是吃了饭也喝了药,安了些心,胡乱填了填肚子,送走了林小燕之后,她便去看云氏。 “你回来了。”出乎意料,云氏竟然主动跟她说话。 柳桥上前,“嗯。” “云儿如何了?”云氏又问。 柳桥道:“很好。” “什么时候开审?”云氏又问。 柳桥道:“没定,不过应该快了。” “开审那日,带我去。”云氏又道,不知道是光线的缘故还是什么的,脸色有些暗沉。 柳桥看着她,半晌后道:“娘,你有办法救夫君是不是?” “我不会让我的儿子死。”云氏看着她,一字一字地道,“就算要死,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柳桥沉吟会儿,“娘,那个人是什么人?和易家有什么仇?” “你不需要知道。”云氏还是没有说。 柳桥心里像是堵了棉花似的,罢了,至少她不再要死不活地坐以待毙,想到这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在查看了屋里的炕之后就离开,还是去了易之云的屋子,亮了灯,烧了炕,然后坐在书桌前,提笔低头写着什么,屋里头的烛火一直到了三更还没熄。 万籁寂静。 …… 为了能够及时处理衙门的事务,县令的府邸就设在了衙门后面,是一处三进的宅子,宅子的后门和衙门的后门相连。 如今已入三更,可县令府邸的后院主屋内却是一番鸡飞狗跳的。 扬子县的县令徐茂三十出头,是通过科举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的,从十七岁入仕途开始到今日,虽然还是一介地方县令,但是却也一直坚守着为官清廉,为民请命的原则。 而今日,这个原则却被他的小舅子给弄的摇摇欲坠了。 “你到底将不将人交出来!”徐茂面色铁青怒喝着眼前的结发之妻。 徐夫人面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指着丈夫怒骂:“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我娘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了,我娘四十岁拼死拼活才生下了他的,你还真想要了他的命?!这些年如果不是我从娘家拿钱补贴,你的日子会过的这么好?你老母死了你丁忧,如果不是我娘家出钱出力,你能来扬子县当县令?!我弟弟他做了什么了?不就是收了那田三一百两银子吗?!又不是杀人放火!” “他让田三污蔑那易之云买凶杀人!”徐茂怒喝道,“你以为我没查清楚就来跟你要人?!如果他真的只是收了那一百两就不会躲着我!” “你有什么证据!”徐夫人没有示弱。 徐茂冷笑:“陈捕头已经查清楚了,田三抓捕归案的时候他单独跟田三谈了一刻钟!然后田三就供出了那易之云!” “那又如何?”徐夫人怒道,“难道你认为是我弟弟买凶杀人了?那张阿宝死的时候我弟弟明明在府中没有出去!再说了,我弟弟和那什么易之云一丝瓜葛都没有他为什么要让田三污蔑他?!”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让你将他交出来问清楚!”徐茂怒道,“我不怕他自己污蔑别人,就怕他不知道被什么人利用!” “利用?”徐夫人一脸嗤笑,“那易之云不过是一个庄户人家,谁会利用我弟弟去污蔑他?!” “你——” “大人。”这时候,一个下人进来。 徐茂压下了怒火,“什么事?” “外面有人找大人。” 徐茂蹙眉,“何人?!” “这是那人的拜帖。” 徐茂接过,看了一眼之后面色一变,“将人请到小客厅!” “是。” “谁?”徐夫人上前伸手便要夺丈夫手里的拜帖。 “干什么?!”徐茂推了她一把。 徐夫人后退两步差一点站不稳,顿时怒骂:“徐茂你这个没良心的……” “够了!”徐茂面色铁青地喝道,“我知道我受了你娘家许多恩惠,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将黄万带着身边希望能够教好他,可你如果一直这样宠着他,最后只会毁了他!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拂袖而去。 徐夫人气的面色发白浑身颤抖。 ------题外话------ 求订阅,求订阅,订阅太悲催了,亲们,订阅,订阅就是动力,订阅好了才能多更新,才能写的更好,求订阅啊! [.8.r]如果您觉得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8.r] 066 敲鼓鸣冤(一更) 第二天,柳桥还是早早就起来了,简单洗漱之后便做早饭给云氏煎药,随便吃了点之后就端着云氏的那份早饭和药去给云氏,可当她走到了门口,却发现房门虚掩,心里顿觉不安,推开门一看,屋里已经不见了云氏的踪影。 炕还是暖的,可床铺却是整整齐齐,像是根本没睡过的样子。 柳桥还是抱了一丝希望,以为云氏是已经起来了,放下了手中的托盘之后便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可是结果却是失望。 云氏不见了。 明明昨晚已然是振作起来了,可如今却…… “我不会让我的儿子死。” “就算要死,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云氏昨日的话涌上了脑海,柳桥猜到了她可能要做的事情,旋即往外走去,可当她打开了院子的门,看着被朝阳晕染的金黄的门口,却愣住了。 前方的路是明确的,清晰的,可是,她却不知该往何处。 云氏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里,她一无所知。 就算她知道她是去想办法救儿子,可是这一刻,她没有办法找到她! 是去找他们母子一直不敢说出口的那个人? 可她连门都没出过,怎么知道那人在何处?又怎么找?她宁愿这般胡乱去找也不愿意将事情告知她? 柳桥知道自己不该在这时候跟这对母子较劲的,可心里终究还是不舒服,更是疲惫,连去担心云氏会不会出事的力气都没了。 她坐了下来,就这样坐在了门口,低着头,一直到了耳边传来了林小燕的惊呼声,才抬起。 “阿桥,你怎么了?”林小燕跑了过来担忧问道。 柳桥笑了笑,“没什么,我娘不见了而已。” 这话说的轻佻,许是负气。 林小燕大惊,“不见了?婶子怎么会不见了的?”随后发现了柳桥情绪的不对劲,“阿桥你别急,我们找找,好好找找,婶子不会有事的!” “找?怎么找?”柳桥道,“他们母子什么都不跟我说,我怎么知道她去了哪里?” “阿桥……” “我不过是他们易家买回来的一个童养媳而已,我算什么?他们自然没有必要秘密告诉我了!” “阿桥,你别吓我……” 柳桥抬手抹了一把脸,咬着牙压下了心里的这些负面情绪,她不能任由这些负面情绪蔓延,因为她不能倒下,家人,她真的将他们当做家人,“小燕,我没事。” “阿桥……” “我娘她不会有事的。”柳桥平复了心绪道,“至少在易之云没事前她不会有事。”说罢,转移了话题,“阿贵叔能走了吗?对不起小燕,这几日我恐怕都要麻烦阿贵叔了。” 林小燕面上满是不安,“阿桥……”她想安抚她,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点头道:“我爹好了,我去让他驾车出来,阿桥你放心,不管怎么样,你还有我和我爹!” “嗯。”柳桥笑了笑。 林小燕转身回了家,不一会儿和林贵一起驾车出来,因为云氏不在,也因为放心不下柳桥,这才出了村口,她便想起了一件事,“阿桥,昨天婶子去易家大哥房里找什么东西,她不见了会不会跟这件事有关系?” 柳桥蹙眉,“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林小燕摇头,“当时她没让我进去,不过出来的时候我也没看她手里拿着东西。” 柳桥也想起了那日云氏问她什么盒子的事情,随后,易之云跟她便起了冲突,后来易之云跟那张阿宝打架……易之云嘴虽一向臭,但是动手……许也是因为和云氏闹矛盾而情绪差的缘故,也便是说是那盒子惹的祸!这般多根本不相关的事情竟都连在了一起,真的是应了那句话老话“合该有事”!“她应该是进城了的,先不要着急,易之云没有定论之前她不会有事的。” 就算她要去找那幕后设局之人,凭借她一人之力如何能够找到? 难道…… “阿贵叔,快点,进城之后直接去衙门!” “好!” …… 柳桥没有猜错,云氏是进了城,而虽然不是去衙门看易之云,但是也差不多,她直接找上了县令徐茂。 一大早一个妇人到县令的府邸直言找县令,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合常理,而就算不被轰走,她也见不到人,而事实也是这样,门房直呼让云氏有冤情去前面衙门正门击鼓。 “我是易之云的母亲,我要见县令大人!”云氏却坚持,她身上穿着一件半旧的冬袄,头发梳了发髻,整整齐齐的盘着,发髻上至插了一个不值一文的木簪子,容貌虽然秀雅,但是此时却是苍白憔悴,虽坚毅之色让人眼前一亮,但终归落于平凡。 在门房的眼中,她就是一普通的百姓,就算徐茂平日严令手下宽厚仁和,可人心毕竟也分了个三五九等,面对一个寻常的百姓,而且还是一个妇人,竟然要求见县令,难免生了轻视以及怠慢之心,不耐烦地挥手道:“什么易之云不易之云的,我说了有冤情去衙门敲鼓,县令大人自然会为你伸冤!” “如果我敲了鼓,那一切都没有挽回的余地!”云氏冷着声音一字一字地道,“县令大人应该不会想闹到这个地步!” 门房错愕,这妇人是在威胁他……不,威胁县令吗?会儿后,错愕转为了愤怒,“你这妇人竟敢……” “什么事?”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了,只见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神色沉稳干练。 门房见了来人,忙行礼,“管家。” “怎么了?”管家看了一眼云氏,问道。 门房道:“这妇人说来找县令,小人让她有冤情的话就去前面衙门敲鼓,大人一定会为她伸冤的,可她坚持要见县令,还说什么如果敲了鼓那一切都没有挽回的余地了,管家,她一个小小的妇人竟敢威胁大人,小人一时气不过……” “我是易之云的母亲!”云氏打断了门房絮絮叨叨的讲述,看着管家道,“我要见县令!” 管家对眼前之人的态度本也是不满,可当他听到了易之云三个字,顿时眯了眯眼睛,“你是易之云的母亲?” “是!”云氏道,眼底有着不惧一切的冰冷,“带我去见你们大人!” 管家看了看她,半晌后侧身,“请。” 门房惊诧了,真的让人进去?那易之云什么来头?不……不对,前两日抓的那个买凶杀人的嫌犯不就是叫这个名字吗? 相对于门房的惊诧,云氏却是平静,仿佛一切情绪都被湮没了的平静,可如果仔细,还是可以从她的眼底捕捉到了那一转而逝的悲凉。 管家将人领到了一处小客厅,然后便去通报。 云氏没有坐,而是静静地站着,粗布衣裳憔悴容颜此时竟有一番说不出的气韵,也笼着一股似有若无的绝望悲凉。 没过多久,徐茂便来了,神色虽然经过了整理,可却还是残余着惊讶的痕迹,这件案子起初他不过是觉得田三的供词有问题,所以没有当庭判决,让人继续调查,可是没想到一查便查出了他的小舅子,后来竟又牵扯上……如今,那嫌犯的母亲竟然登门求见?他当了地方官这般多年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 进了小厅,见了来人,徐茂心中又添了一丝的疑窦和审视,这妇人虽然一身简朴,可那气质却根本不是一个村妇能够有的,思及昨夜前来拜访的人以及此事牵涉到了他那个不成器的小舅子,便客气道,“你是易之云的母亲?” 云氏看着他,神色没有任何的波动,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要见他!” 徐茂一愣,随即蹙眉:“不知……”斟酌了一下称呼,“夫人所说的他是何人?” “大人心里清楚!”云氏冷笑,“我们母子都已经逃到了这里了,既然找来了既然要赶尽杀绝,为何还要如此藏头露尾?” “夫人……” “好!”云氏继续道,“既然他不敢见我,那就请大人帮我带一句话给他,婚书还在我身上,如果他仍是要对我们母子赶尽杀绝,那就玉石俱焚,我们母子活不成,他也不会好过!我会将他的秘密他的卑鄙无耻公告天下,我看他还如何荣华富贵官运亨通!这样就算我们母子死了,他也会受万夫所指!” 徐茂眼眸一睁,面色凝重起来,就算这话说的不甚明了,可是其中的分量他还是能够掂量出来的,她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她跟……竟然是这等关系?徐茂心里也凝重起来,这一桩原本普普通通的案子背后竟如此错综复杂?他沉思半晌,最后道:“夫人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你儿子的事情本官基本已经查清,并非如夫人所说的这样,夫人……” “不必跟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告诉他如果他还念着一丝情分就放过我儿子!”云氏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而每一个字都充斥着极深的恨意,“只要他放过我儿子,我可以就这样在这里一辈子,从今往后,我和他不再有任何的牵扯!婚书我也会毁去,他可以从此高枕无忧!” 她说完了这话,便起步离去,脚步虽然有些不稳,可每一步都走得坚决。 徐茂没有阻拦,可面色却变换了好几次,好半晌,他唤来了人,“去衙门知会一下主簿,今日申时开审易之云一案!” “是。” …… 柳桥一行人到了衙门,却并未问出云氏的下落,倒是得知了下午申时开审的消息,“下午就要开审……” “阿桥,你看那是不是婶子?”林小燕忽然间叫道。 柳桥抬头看去,便见前方巷子口走来的云氏,当即小跑了过去,“娘!” 云氏停下了脚步,脸色发白,眼底却是空洞,她低头看着她,嘴唇轻颤,最后只是溢出了一个:“嗯。” 柳桥看了她的模样,那脱口而出要问她为何一个人这般早进城的问题便咽了回去,罢了,没事就好,“娘,刚刚衙门说下午会审夫君的案子。” 云氏眼底闪过了一瞬间的波动,然后还是同样只溢出了一个嗯。 柳桥叹息,“娘,你想见夫君吗?” 云氏看着她,半晌后点头。 柳桥没有再多说什么,领着云氏去了牢房,塞了狱卒银子,“娘,我不陪你进去了,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知道太多事情,只是毕竟是自己的命,娘劝劝夫君吧,我在外面等你。” 云氏还是看了看她,半晌后才点头。 柳桥目送了她进去,心情仍是郁结。 云氏在狱卒的带领之下走到了关押易之云的那牢房前,易之云见了云氏,面色骤变,下一刻便想起身走过去,可是才一动身子,便又止住了,也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云氏空洞的眼睛在见到了儿子的那一刻顿时涌出了热泪,随即潸然落下,“云儿……” 易之云喉咙滚动了几下,语气带着几分负气,“你来做什么?” “娘……”云氏哽咽着,“娘已经去找了县令……让他给他带话……只要他放过你,从今往后……我与他再无瓜葛……我会毁了婚书……他可以从此高枕无忧……” 易之云面上顿时泛起了震惊之色,“娘……” “你错了云儿……”云氏继续道,“在娘的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娘是恨……是想为自己讨回公道……为你讨回应得的一切……可是如果这要以牺牲你为代价……娘放弃……娘宁愿就这样躲在林家村过完下半辈子……云儿,娘只在乎你……” 易之云握紧了拳头,想起身冲上前去,可是,却无法动弹,“娘……是孩儿不孝……”那日他怎么会那样说她?这些年受了最多委屈的人是她,是她的啊!“娘……”他艰难地挣扎起了身子,却是跪下,磕头,“娘,孩儿错了……错了……” 他竟这样的自私! 云氏的泪落的更慌,“云儿……我们母子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娘……”易之云也是涌出了热泪,“不!娘,不!你带着阿桥走,带着她离开这里!娘,他不会放过我的!也不会放过你!娘,快走,带着阿桥走,不要管我!” “当年娘没有丢下你,今日也不会!”云氏抹去了脸上的泪,“云儿,阿桥说的对,连死都不怕了,我们还怕什么?云儿,娘不会让你有事,当日娘能够带你逃出京城,现在也一样能够救你出来!” “娘——” 云氏没有再答他的话,转身脚步不稳地走了。 易之云上前,握住了牢房的木杆,牙关紧咬,双眸含泪,泪光之中闪烁了极深的恨怒…… 牢房外 柳桥见云氏出来,一脸哭过的样子,心里松了半口气,不管他们母子谈的如何,但是能哭,总比面无表情要死不活的好,她迎了上去,也没问情况如何,只说道:“娘,下午开审前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准备,你的脸色不太好,不如我找间客栈让你休息,让小燕陪着你,下午开审前我再去接你。” 云氏却摇头,“你要做什么?” “娘,我知道你有办法救夫君,但是……公堂之上,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玉石俱焚的好。”柳桥道,“我想了一些法子,先试试吧。” 云氏看着她,“嗯。” “那你……” “一起吧。”云氏道,声音多了一份温和。 柳桥看了看她,也没有心思去猜她的想法,只好应了,时间紧迫,她还得跑好几个地方,“好,那我们走吧。” 四人,以柳桥为主,先跑了一趟鸿运酒楼,鸿运的掌柜见了她来脸色微微一变,柳桥只当没看见,直接开口请他为这一个月来的账目做了证明,掌柜虽有疑惑,但许是见她不是来要钱的,便顺了她的意思给做了证明,从鸿运酒楼出来之后,柳桥便直接去找了陈捕头,仍是去他家,今日他还是休沐。 陈捕头见了她来眼神仍是闪躲,柳桥也没有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陈捕头放心,我不是为了昨天的事情来的,我只是有些事情想请教陈捕头。” “这……什么事情?”毕竟是心虚,陈捕头的语气颇为的飘忽。 柳桥道:“我想知道田三的情况。” 陈捕头一愣。 “陈捕头,这事应该不会让你为难吧?”柳桥问道。 陈捕头的脸顿时有些难堪,当了捕头多年他第一次在人前觉得难堪,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小孩子,“好……我说……你想知道什么?” “一切!”柳桥道,咬着牙,“如果可以,他的祖宗八代我都想知道!” 陈捕头愣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柳桥得到了想要得到的资料。 “阿桥啊……”陈捕头嗫嗫道:“不是我不帮……而是……有些事情……我实在……实在也是没法子……不过大老爷真的是好官……应当不会冤枉了你夫君的……” 柳桥吐了一口浊气,她知道他是有意弥补,所以才将田三的情况说的如此详细,“陈捕头,我明白,你无需再说什么,田三的情况,多谢陈捕头告知,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你说!只要我能够帮的我一定帮!”陈捕头道。 柳桥道:“上回您说状师的事情,我们都不懂,能不能请陈捕头给介绍一个?” “这……好!没问题!”陈捕头应了下来。 柳桥道:“如果您方便的话能不能现在就带我们去找?下午就要开审了。” “好!”陈捕头应下,“我们现在就走!” 一行人又添了陈捕头一个,在他的带领之下,大约小半个时辰,他们到了西城的一栋宅子。 陈捕头给柳桥介绍的状师是一个已到天命之龄的老头,在状师一行也算是老行尊了,只是在大周,律法虽然规定了被告人有权请状师辩护,但是大多都不会请,所以状师一行并不算吃香,一般都只是帮人谢谢状子,至于上公堂辩护什么的,少之又少。 李桥也没打算让状师为易之云辩护,与其将掌控权交给一个不认识且花钱找来的不相干的人,不如自己握在手里,不过她脑子里关于律法的东西实在是少,所以才需要找人咨询。 状师姓李,见了是陈捕头领着人来的,倒也是客气,后来见柳桥一个小女娃频频发问,其他的两个大人反倒是晾在一旁便有些不满。 只是柳桥不想在这方面上浪费时间,先是加了银子,再又在气势上押到了对方,继续获取自己所需要的知识。 李状师起初虽然忍着气,可后来见柳桥一句一句说的极为有条理,便从生气慢慢转为了惊奇,态度也渐渐的好转起来。 这般的情形便是连陈捕头也诧异不已,这真的只是一个七岁的小丫头吗?之前的那些事情他还可以说是她聪慧懂事,可是眼前这般岂是一个七岁的小孩子能够做到的? 云氏也是微微眯了眼睛,眼底闪过了复杂。 而林小燕和林贵这对父女却没有这种想法,林贵什么也没想,律法什么的他也听不懂,只是呆呆站在一旁,而林小燕却是亮了眼睛,满目的钦佩。 对于这些,柳桥没心思理会。 他们在李状师这里一直待到了未时四刻,连午饭也是在这里用的,虽然时间有限,柳桥能够得到的,而且还要记在脑子里且还要用上的不多,可毕竟不再一无所知,上了公堂也有的放矢。 回到衙门前,柳桥将一个小包裹交给了林贵,“阿贵叔,待会儿麻烦你将这包裹送去金玉满堂,让掌柜交给君东家,转告他,如果我输了,这里面的东西就算是补偿,应当不会让他亏本的太厉害。” 林贵愣了愣,才接下,“好……我这就送去……只是……阿桥,你要……小心……” 柳桥笑了笑,“嗯。” 林贵交代了林小燕两句,便拿着包裹驾车走了。 云氏看了看柳桥,却没有问那包裹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未时快到,衙门前也渐渐地聚集了人,依照大周律法,衙门审讯案子,除非突发的,一般都会在衙门前张贴公告好让百姓前来看审,扬子镇虽大,平时打死人的案子也不是没有,但是这等买凶杀人的案子却是很少见,所以,前来看审看热闹的百姓不少。 申时一到,柳桥没等县令上公堂开审,面色坚毅地直接当着前来围观的百姓的面走到了衙门口一侧的鸣冤鼓前,拿了敲鼓的长棍,扬手狠狠地敲响了鸣冤鼓…… ------题外话------ 下午六点二更,求订阅,求票。 [.8.r]如果您觉得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8.r] 067 公堂对质(二更) 一个小女娃垫着脚尖使劲敲着鸣冤鼓,这让本是来看热闹的众人一阵呆怔,随后,便是错愕。 当然,最错愕的还是知道认识柳桥的人。 林小燕瞪大了眼睛。 云氏皱起了眉头。 陈捕头直接上前,“阿桥,你这是做什么?!” “小丫头,这鸣冤鼓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敲的!”随着陈捕头开口,人群中也走出了一个人,正是得知消息前来的安方,他的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少年,看那样子该是安氏私塾的学生。 看着来人,柳桥脸上多了暖意,“安夫子。” 安方脸色沉着,对柳桥有多不满就有多不满,一个小片丫头指着他鼻子骂,四处乱窜,他念在她小小年纪就一心懂得救夫君就不跟她计较,可如今她竟然闹到了衙门上,这就不是一个一心为夫君便可以说过去的! “请问夫子,这鸣冤鼓是作何用的?”柳桥抬头,认真问道。 安方瞪了眼睛,“自然是给百姓鸣冤所用?” “那可有律法言明女孩子不能敲击鸣冤?”柳桥又问。 安方一甩衣袖,“自然没有,可是你……” “夫子,我夫君如今蒙冤,我敲击鸣冤鼓求大老爷为我夫君伸冤有错?” “你——” 柳桥转向陈捕头,“陈捕头,我有错?” 陈捕头竟然有些不敢直视眼前孩子的眼睛,嗫嗫半晌后道:“没……是没错……” “各位叔伯婶娘,我夫君就是今日过堂受审的易之云。”柳桥面对众人,“我夫君自幼读书明理,从未做过违背良心之事,更从未买凶杀人,那田三无端诬陷我夫君,以致我夫君深陷牢中,名誉受损,今日我敲击这鸣冤鼓便是要求大老爷为我夫君伸冤做主,请各位叔伯婶娘为我们做个见证!”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神态各异。 这时,里面走出了一个穿着衙役服饰的男子,在见了陈捕头之后,愣了一下,“陈捕头,你怎么也在这?” 陈捕头面色不自然,“我来听审……” 衙役没有多想,再问众人,“刚刚敲鼓的人是谁?” “我。”柳桥上前应道。 衙役一见竟是个小女娃,顿时沉了脸,“小丫头你敲什么鼓?这鼓是随便……” “我击鼓是为鸣冤,为我夫君易之云鸣冤!”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正色道。 衙役一愣,“你……” “阿林!”陈捕头上前,“她并没有违反规定,既然鸣冤鼓敲了,今日大人又刚好审理这桩案子,不如就将她带上去,看看大人如何处置。”说罢看向柳桥,眼里像是在道他能够做的只有这些。 柳桥颔首致谢,看向那衙役。 “就让人进去吧!” “对啊,虽然是个小女娃,可也没说不许敲鼓的!” “对!对!也好看看是真的买凶杀人还是被诬陷的!” 围观的百姓你一言我一语地,虽说大部分不过是想看热闹,但是这番态度却也在无意中帮了柳桥。 如果县令真的偏袒自己的小舅子,或者也是整件事的参与者,那他很有可能不会理会她的击鼓鸣冤! 这也是她公然击鼓鸣冤的理由,便是要让县令便是做戏也不得不让她进去走一遭! 那衙役对于眼前的状况神色有些错愕,好半晌,直到里面又走出了一个衙役大人升堂了,才回过神来,目光不算又算地看着柳桥,“既然你要进去,那待会儿大人问罪,你别后悔!” 柳桥淡笑不语。 衙役一脸没见过这般孩子的模样,“走!” 柳桥转身走到云氏身边,抬头低声道:“娘,待会儿让我处理可好?” 这时,安夫子才注意到了云氏,其他人不知道云氏是谁,可是安夫子却知道,当日为了能让易之云进他的私塾念书,她来求了他好几次,虽然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可他还是认出来了,“你——” “安夫子。”柳桥似乎猜到了安夫子心里所想,“稍后请夫子为我夫君作证。” 安夫子目光愠怒且不明地盯着柳桥。 “夫子。”柳桥神色诚恳。 安夫子怒由心起,可看了柳桥眼底的恳求,又扫了一眼面色憔悴发白的云氏,想着她明明在却让一个小女娃做这些事情,心里便由愤怒转为了怜悯,从前他瞧这云氏也是一个刚毅的妇人,可如今却怎知出了如此大的事情竟然一个童养媳出来操持,“老夫自知该做什么无需你一个小女娃教!”语气已然是缓和下来。 “还不快走!?”那衙役回头喝道。 柳桥看了一眼云氏,见她也是盯着她,目光审视,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只是很快便恢复正常,不管云氏心里对她作何想法,先度过了眼前的危机再说吧!遂起步往前。 进入衙门的大门,绕过了门前的影壁,便可见前方的公堂,公堂外面是一片空地,是供给百姓看审问之用的。 柳桥稍稍落后两步,和云氏的行走速度持平,再次请求:“娘,先让我处理可好?” 云氏低着头,直到了走到了公堂门口,才应了一声嗯。 柳桥舒了口气,起步看向前方端坐在公堂之上身着官服的威严男子,他就是县令徐茂吧? 单单关奇面貌该不是那等险恶之人,可偏偏世上不可貌相之人多得是。 柳桥在衙役的引领之下步入了公堂,两侧衙役威武凛凛,一阵无形的压迫传来。 “大人,击鼓者传到。”衙役拱手。 徐茂见进来两人,一个孩子,另一个便是早上的搁下了一堆莫名其妙话的妇人,眉宇蹙起,一拍惊堂木道:“堂下何人击鼓?” 柳桥跪下,抬头,“禀大人,小女子柳桥,那今日大人开审买凶杀人案之嫌疑犯易之云的童养媳。”说完,转向云氏,“她是我夫君的母亲,我婆婆。” “你们为何击鼓?”徐茂看向云氏,眉宇皱的更深。 柳桥道:“小女子击鼓一为夫君鸣冤,二为状告田三污蔑我夫君,三告田三意图谋财害命!” 徐茂一愣,“鸣冤状告?” “是。”柳桥正色道。 徐茂蹙眉沉思,今日审问,他本意安排妥当,可如今却出了这一意外……“既然是与你夫君一案有关,那今日就一同过审,来人,将案件两位犯人压上!” “是!” 大约半刻钟,衙役押着两个人进来,一便是田三,另一个就是易之云,此时两人身上都上了枷锁,不同的是田三身上穿着囚衣,而易之云身上没有。 易之云看了跪在公堂上的两人,顿时大惊失色,“你们怎么来了?!” 他就知道她们也会出事! 他就知道! 因为激动太过,差一点便挣脱了衙役的手。 “不许动!”衙役见状,一脚踢在了易之云的腿上,将他摁着跪在地上。 易之云顿时狼狈不堪。 “云儿——”云氏扑上前抱着儿子,“云儿……” 易之云看着云氏,然后抬头看向徐茂,咬着牙道:“这事跟她们没有关系,你放了她们!放了——” “闭嘴!”徐茂还未发作,柳桥便厉声何道,“大人自会为我们做主,夫君不必着急也不必担心!” 易之云瞪向柳桥,面容因为担心以及着急而扭曲,“你……” “公堂之上不容喧哗!”徐茂一拍惊堂木,喝道。 这时,安夫子走了进来,“安方见过大人。”他是举人,有功名在身公堂之上无需下跪,所以只是做了一个揖。 徐茂自是人的安夫子,见他前来倒也不意外,“安夫子也来听审。” “回大人,老夫是来做证人。”安夫子却道。 徐茂问道:“证人?” “是。”安夫子道,“老夫听闻那凶手田三言易之云与张阿宝早有嫌隙,因两人都是老夫私塾的学生,老夫对此事责无旁贷,便就此事彻查一番,最终确实田三所指控纯属子虚乌有!易之云和张阿宝虽同在安氏私塾读书,但是平日并无往来,这一点私塾之中的其他学生也可作证,老夫今日来也带了几名和张阿宝平日交好的学生,大人如若不信可传他们上前讯问。” “大人!大人——”这时,跪在前方的田三紧张道:“大人,我没说谎!的确是这易之云给了我五百两银子让我杀了张阿宝的!大人,我真的没有说谎!” “你口口声声说我夫君买凶杀人,可是除了你那错漏百出的供词之外,并无任何证据!”柳桥转向徐茂,“请大人为我夫君做主,严惩这杀了人还不知悔改竟污蔑他人的恶徒!” “易柳氏,这里是公堂,自有本官审问!”徐茂沉声道,“至于你夫君是否愿望,本官也会审问清楚!” “大人!”柳桥却道,“小女子自知此处乃公堂,也并未要扰乱公堂,根据律法,我夫君这等情况有权利为自己辩解!我夫君心中耿直,如今遭此污蔑,心中悲愤,难免情绪无法自抑,不能与这等恶徒当堂对质,小女子年纪虽小但是也知夫妻一体,如今夫君有难,小女子理应护夫!还请大人准许小女子与这恶徒对质!” “柳桥!”易之云咬着牙低喝。 柳桥转过身,目光紧紧地盯着他,像是在跟他说让他闭嘴,将一切都交给她。 易之云面色颤抖,心中百感交集,他很想上前阻止她,很想开口赶她走,可是,他做不到!而看着她的眼睛,他甚至连反驳她的话也说不出来! “大人,既然易柳氏爱夫心切,此举亦不违律法,不如就给她一个机会!”这时候,安夫子拱手道。 柳桥向他投递了一个感激的目光,转向徐茂,磕了头,“请大人开恩!” 徐茂眯了眯眼,“既然安夫子也如此说,易柳氏,本官就给你一个和田三对质的机会!只是此处乃公堂,所言所行都必须有理有据,你切勿行妇人耍泼之道!你年纪虽小,但你若扰乱公堂,本官亦不会轻饶!” “小女子知道,谢大人!”柳桥又磕了一头道,旋即,看向田三,“大人,方才安夫子已然证明我夫君和张阿宝并未如田三所说的积怨已深,唯一有过的冲突便是张阿宝被杀当日白天和其打了一架,而这一架安夫子也曾查过,错不在我夫君!” 安夫子随即接话,“回大人,据老夫所查,当日易之云和张阿宝动手,乃因张阿宝出言侮辱其母,易之云为护母亲方才动手,此事私塾的学生和其他夫子亦可以证明。” “对!他就是为了要替她母亲报仇,所以才让我杀了张阿宝的!”田三忙指着易之云道。 云氏面色一白。 柳桥冷笑:“就凭你这句话你足以证明你是污蔑我夫君!大人,就算当日我夫君真的因为张阿宝侮辱了我婆婆而含恨在心伺机报复,可也不可能在当天晚上就买凶杀了人!而且,田三所说的五百两一个多月前就已经在他的手里!这一点小女子相信大人已经查明!难不成我夫君有预知未来的能力,知晓张阿宝将来会言语侮辱我婆婆早早的就买好了凶手报复?!” “那……那是因为……因为他早就想杀那张阿宝了!什么没有积怨!?全部都是你们自己说而已!你们都是一个私塾的,当然护着自己人!”田三喝道。 安夫子面色一沉,上前,“大人,安氏私塾虽然比不上官方私塾,但我们绝对不会做出这等歪曲事实偏私庇护行凶之人之事!” “大人!”这时,原本在外面候着的几名安氏私塾的学生也进来跪下,其中一年纪较大的道:“大人,我们皆是和张阿宝相熟,张阿宝和谁来往密切和谁有过节,我们都清楚!我们都可证实在那日打架之前,易之云和张阿宝并无来往,也无过节,我们都是读书之人,将来要考取功名,绝对不会在此等大事上说谎偏袒任何人!而且,我们与张阿宝乃朋友,如何会偏帮平日与我们不往来的易之云?!还请大人明察!” “如果不是要我杀人,他怎么可能将五百两银子给我?!”田三喝道,双目睁大。 柳桥道:“大人,此事我夫君已然说明,相信大人也已经记录在案!” “的确。”徐茂道,“当日第一次过审,易之云交代那五百两银子乃是他捐献给义庄的。” “捐?!”田三狞笑,“你们一个穷了吧唧的庄户人家会舍得捐出这样一大笔钱?大人,这话说出去谁信?!” “是啊,五百两,都够我过上十年好日子了。” “对!怎么舍得捐出去?” “不是说他是林家村的吗?” “是!是!” 堂外看审的众人纷纷议论,惊诧之余都不信,谁会那般傻的将五百两银子捐出去?就算是那些大户人家恐怕也没有这般的大方的。 徐茂虽知内情,但对于此时心里亦是怀疑。 “大人。”柳桥不慌不忙,“关于此事,还得从这五百两银子的来源说起,当日我夫君进城为我婆婆抓药,在医馆中遇见了一个前来为母亲求医的少年,但因为少年和母亲是来投靠亲戚,可途中那母亲病倒,身上钱财花尽,少年无钱在支付药费,我夫君念其孝顺,就帮他付了药费,几日之后,我夫君再次进城,又遇上了那少年,少年母亲病危,我夫君花尽了身上的银子请了张大夫去给少年的母亲看病,只是可惜少年的母亲已经药石无效,死于客栈马鹏之中,少年无亲无故,连为亡母收敛入葬也做不到,我夫君心善再次伸出援手,报了衙门将遗体送往义庄,再出钱财为少年亡母办丧事,后来,少年的亲人找到了他,将他和亡母的遗体接走,然后给我们这五百两作为报答。” 说罢,她转身,面对堂外众人,道,“没错,这五百两银子是很多,足以让我们一下子就过上好日子!可就算没有这五百两银子,我们也一样可以过上一样的好日子!这笔意外之财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转过身对徐茂道:“想必大人也听说了最近鸿运酒楼所售出豆芽菜一事,此豆芽菜因为稀罕名贵,所以价格极高,单单一道清炒,在鸿运酒楼就定价一两银子!而这豆芽菜乃是我们易家先祖留下的秘方所制,当日我们已经和鸿运酒楼签订了协议,鸿运酒楼出高价购买我们所制作的豆芽菜!”说罢,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册子,“这是过去一个月我们和鸿运酒楼交易的账目,上面盖有鸿运酒楼的印章做证,大人一看账目就知道五百两银子于我们而言并非如大家以为的重要!” 此话一出,众人震惊。 五百两银子这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很多人甚至一辈子也都赚不到这么多银子,可她如今却说这五百两银子并不怎么重要?! 徐茂面色也是变了变,最近很火热的黄豆芽一事他自然也是听说,也去尝过,当然也知道其中的价格,而鸿运酒楼不但在酒楼卖,更是售给县城里的各大大户人家,价格之高便是他这个县令也只能偶尔吃上一顿,她看了看堂下跪着的易家三人,再想着今早的事情,又低头看了一遍手里的账册,心中思绪越发复杂,这易家到底什么来历? 柳桥见徐茂一直没有反驳他的话,像是并无整死他们之意,心里也是疑惑,只是疑惑归疑惑,该要做的还是要继续,或许外面所说他的好是真的,又或许……这件事其实没有易之云母子所想的复杂。 她整了整神色,继续道:“再者,当时我婆婆缠绵病榻,我夫君心急如焚,我夫君当日对少年母子施以援手,一是感念其侍母至孝,二是因为希望借着行善积德来为婆婆积福积寿,后来少年亲人重金报答,我夫君见义庄众多客死异乡之人连身后事都凄凉无比,又想起帮助少年的初衷,就决定将银子捐出!银子本是我夫君做了好事,对方给我夫君的报答,我夫君用来做更多的好事,也算是用得其所,更为婆婆积更多的福气! 别说五百两银子于我们不算重要,就算真的很重要,难道我们身为子女的为了让自己过上好日子就罔顾母亲死活?捐献一事,在外人看来我夫君是傻,是糊涂,是疯了,是不合情理,可是在我们心里,只要是能够让娘病愈,别说是这本就是意外之财的五百两,就算要我们心头肉煎药,我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大人,难道我夫君的一片孝心就成了买凶杀人的指控?!”手一指,怒道:“还有这田三,当日我们将银子捐出去之后他明明发誓一定会用在义庄上,可最终他却贪墨了,拿去花天酒地!大人,这样一个连死人银子都贪墨的人所说的话所做的指控又如何能够信服?!” 这厉声的指控一出,堂外众人再度喧闹起来,有的感慨易之云的孝顺,有的骂田三连死人银子都贪必会遭报应,当然也还是有一两个仍在怀疑易之云,毕竟,捐出五百两银子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接受的。 不过,总的形势对柳桥还是好的! 而这时,田三暴喝一声挑起,“贱丫头!”若不是一旁的衙役及时摁住,他已经扑到了柳桥身上了。 易之云也拖着枷锁跪爬上前,挡在了柳桥面前。 柳桥看着易之云狼狈地挡过来,心里涌现了一股暖流,总算这小子还有些良心,她抬头,看向徐茂,“大人,事实已经很清楚,就是这田三为了减轻罪责而污蔑我夫君!” “放屁!”田三一边挣扎着一边喝道,“老子已经杀了人,就算有人买凶老子也死定了,老子怎么减轻罪责?!” 柳桥没有即可反驳,而是静静地看着他。 田三仿佛抓住了一丝希望,转身看向徐茂,“大人!我真的没有冤枉他!我是真心认错真心悔过,不愿让这杀人真凶逍遥法外!我是一心想要减轻罪孽,将来死了之后好不下十八层地狱!大人,这贱丫头说我故意污蔑他,可我为什么要污蔑他?!” “大人,这就是小女子要状告田三意图谋财害命的理由!”柳桥抬头继续道,“小女子以为田三之所以陷害我夫君是因为他谋财害命不成心生怨气,便想着在死之前拉上我夫君垫背!” 徐茂面容严肃,“他如何谋财害命?” “当日我们去义庄为那少年母亲办丧事,虽然露过面,但是却从未表明身份,就算是当时接了报案的衙役也并未询问我们的身份,可这田三在打死了人之后却能够一下子说出是受我夫君指使,还能说出我夫君和张阿宝的关系,而我们出了上回在义庄见过了他一面之后就一直未曾再见,因而,小女子认为他是因为当日我们出手阔绰,所以一直暗中窥视我们,意图谋财害命!” “你放屁——老子要谋害你们早就杀了你们了,还要等到今天来拉你们垫背!” 柳桥面色严肃,“正是如此更能够证明小女子的猜测,当时捐献银子的时候我们和鸿运酒楼签订豆芽菜购买协议不久,当时我们并没有多少银子,或许当时田三只是觉得我们是傻了才会捐那五百两银子,家里并不富裕,可他既然查过我们,也定然知道我们和鸿运酒楼一事,后来,豆芽菜卖的高价,田三那段时间估计也时常出入高级酒楼,定然也知道此事,随后便再起歹念。 只是我们后来和鸿运酒楼转了支付方式,从现付转成了记账,等年底再一次结算,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田三只要打听一下就可知道,所以,他一直在暗处等候我们结算再行谋财害命一事!小女子听闻田三在扬子县并无家眷,一直住在义庄之中,往来之人也都是一些下九流的,而自从他贪墨了我们捐出的那笔银子之后更是跟这些狐朋狗友四处玩乐,手里的银钱估计也花的差不多了,大人也一定没有赵齐整他所说的五百两银子吧?!他如此散财,一是本性卑劣,二是因为他已经有了下一步谋取更多钱财的阴谋!好在老天长眼,在他动手之前就出了这档子事,明明富贵已经唾手可得,可是如今却要落得人头落地的下场,像这等恶人如何会甘心?说不定他心里还认定就是因为我们没有早些结算钱财给他谋去,才会让他犯下了杀人大罪!” “贱丫头,老子杀了你——” “放肆!”徐茂一拍惊堂木喝道。 衙役将田三死死地摁在了地上,“大人,你不要相信这个贱丫头,她污蔑我!污蔑我!” 柳桥面上仍是正气严肃,而眼底却是冰冷的,诬陷而已,谁不会?!“田三指我夫君买凶杀人的供词错漏百出,如今我不过是与他对质便如此狠戾要杀我,还不足以证明其心险恶?大人,我夫君施恩不忘报,得大笔钱财而不贪恋,为母祈福不惜一切,相信他人承诺而没有防心,难道都是错的?!大人,田三一直声称我夫君买凶杀人,可除了这五百两以及他的错漏摆出的话之外,还能拿出什么证据不成?!” “你也没有证据!你们也没有证据证明他没有买凶杀我!”田三狰狞厉喝道,虽然气疯了,却竟然还能说出这句冷静之言。 柳桥牙关一咬,正要开口,却听外面传来了一道声响,“谁说没有证据?!我有证人!我有证人!”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林贵拉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大人!”林贵拉着女子跪下,面色泛红,气喘吁吁,显然是很着急过来的,“大人,小人林贵……是林家村的……人……小人找到了可以证明……这……田三根本不认识张阿宝的证据……他打死张阿宝的时候……根本不认识他……怎么会是买凶杀人?” 柳桥眼睛一亮,看向那女子,瞧女子的衣着模样,应当不是良家妇女。 “堂下女子何人?你如何证明田三打死张阿宝的时候根本不认识张阿宝?”徐茂面色一沉,有些不太好看,这样重要的证人衙门竟然没找到,如今却被林家村的村民找到了! 如若这田三和这易之云一直相识,而易之云又真的和张阿宝积怨已深,那结果…… 徐茂背脊一凉,为官多年,虽然有不少事情他无能为力,可是,不妄杀一个人是他最后的底线!如今就差一点,连这个底线都破了! “说,你如何证明!” 那女子打了一个激灵,面色有些发白,抖了半晌,才怯怯开口,“小女子……燕红……是万花馆的姑娘……当日……田三打死人的时候……小女子也在场……而且……在田三跟那张公子动手之前……是由小女子陪田三的……当时田三和张公子一起饮酒作乐……小女子以为他们是相识的……后来……田三去了茅房……这时候水灵姐……的客人走了……张公子知道之后就去找水灵姐……要她伺候……后来田三回来知道了之后很生气……嚷着要去找张公子,说他竟敢跟他抢水灵姐……小女子怕出事就说……都是一场兄弟,有什么好争的……可是田三却说……他是第一次见到张公子的,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是看他生嫩,觉得有趣,就跟他一道喝酒,可没想到他竟敢跟他抢女人……他说他要去好好教训教训张公子……后来……就把张公子打死了……逃了去……” 柳桥闻言眼底的喜悦散去,转为深思,如果田三当时根本不认识张阿宝,也便是说他不知道易之云和他打架一事,更表示一切的诬陷都是在田三杀了人之后,可是,从田三杀了人到被衙门抓获中间相隔的时间不多,虽然田三的指控有漏洞,但是在这般短的时间之内能够布下这个局的人也绝对不简单,至少他一直在注意这易家,或者该说是易之云的动向! 而如今徐茂的反应……他的小舅子必定不是幕后之人,那设局之人究竟是谁?!是谁?是易家的仇人? 柳桥脑中思绪更是混乱。 “既然你早就知道了此事为何一开始衙门调查的时候不说现在才说?!”徐茂怒问,“你可知你若是隐瞒此事极可能害死一个无辜之人!更害的死者张阿宝不能沉冤得雪!” “大人,小女子不是有意的,小女子害怕……小女子看了死人害怕过了头……根本就想不到这件事有多重要……大人,小女子知错了,你饶了小女子吧……”燕红忙磕头道。 “贱货,你敢出卖我!”田三暴跳如雷,“我杀了你!” 徐茂怒拍惊堂木,“大胆田三,事到如今还敢嚣张,可有将我公堂放在眼里!” 田三被死死地摁在了地上,面目狰狞如鬼,可是眼底却有着明显的惊恐,“不……不……我不要死……我不能死!我不会死的!”他猛然抬高头看着徐茂,“大人!你不能杀我!你不能!”说罢,狰狞的脸庞泛起了笑容,更加的瘆人,“呵呵……你不能杀我!” 他还有保命符! 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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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r] 068 回家! 不能杀他? 柳桥嘴边泛出一丝冷笑,旋即看向徐茂,见他面色深沉,并未即可拍响惊堂木,喝止田三的嚣张,显然也不是真的要大义灭亲。 只是…… “大人,既然有人证证明田三事前根本不认识张阿宝,那小女子先前猜测他为了谋害我们易家而一直暗中窥视的推断就不成立了。”柳桥正色道,“不过,他既然不认识张阿宝,却能够在被抓获之后编造出这样一番污蔑之词,因而小女子以为田三必定是受了他人指使,而指使她的那个人才是真正想要害我夫君,害我易家之人!还请大人严加审问田三,将那幕后之人揪出,还我易家一份安宁!” “阿桥!”易之云转身,低声叫了一句,眼中有着极深的不赞同。 柳桥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这件事必须这样处理,“大人,那人指使田三污蔑我夫君,只要我夫君定罪伏诛,易家就剩下我们两个寡妇,别说是如今手里头的银钱,就算是手中的豆芽菜秘方也定是保不住!这样那幕后之人甚至不需要公然谋害我们便可以达成目的!大人,朗朗乾坤之下竟然暗藏如此恶毒之人,如果不将其揪出,扬子县往后恐怕再无宁日!我们易家不过是一个凭着祖传手艺赚的一些闲钱罢了都被如此算计,城中的富户岂不是更加日日难安?” 便是到了现在她也还是摸不准徐茂的态度,所以与其让他将来因为那幕后之人或者为了他的小舅子再找麻烦,不如在这里就将这件事说破! 田三却嘿嘿两声,“大人,我有没有被人指使你最清楚!” 徐茂目光扫向田三,冰冷深沉,似乎也泛着挣扎,半晌之后目光凝定,一敲惊堂木,喝道:“犯人田三,谋害张家村张阿宝在先,污蔑易之云在后,如今阴谋被揭露还如此张狂,公然威胁本官,本官若不定你重惩,我大周律法何在?!”徐茂没有沉默多久便沉声喝道,“依照大周律法,杀人者从重处置,你在杀人之后还诿过他人,更是罪加一等,今本官判你斩立决,以张国法,以安死者之灵,来人,将犯人押入死牢,待本官上奏刑部,择日行刑!” 柳桥眯了眯眼。 田三面目更是狰狞,“大人!你……” “来人,将他押下去!” “大人,你徇私舞弊!大人!是你的小舅子黄万让我污蔑这易之云的!是他!是!如果有人要害他们易家,就是他!” 这话一出,众人震惊。 田三自知是死定了也不再惧怕什么,“他说只要我说是这易之云买凶杀人,就可以救我!他也知道那五百两的事情!他还收了我一百两!当时他还问究竟是谁这么大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他告诉我的!” 公堂之外众人仍是震惊无比,便是公堂之上的安夫子也不敢置信,徐茂来了扬子县之后政绩还算清明,而他的小舅子……平日虽然纨绔了一些,但是徐茂一直压着,倒也没有生出太大的乱子来,可如今…… 安夫子看向徐茂,见他面色铁青,眼底隐隐有着波动,便明了他是知道此事,心里不禁叹了口气,却不知是叹息徐茂竟然有如此小舅子,还是叹息徐茂竟然包庇。 “嘿嘿!”田三看了自己制造的震惊场景,狞笑继续火上添油,既然他活不成,那就多拉一些垫背的,目光射向柳桥,“贱丫头,我是污蔑了易之云,可这指使的人是黄万,黄万是县令的小舅子,说不定这真正的背后之人就是县令大老爷!贱丫头,你想过安宁的日子?我呸!老子会在黄泉路上等你们一家子!当日若不是你们不要那笔银子,我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贱丫头,你们等着!老子就算死了也会化作厉鬼来找你!” 柳桥双手握紧,面色凝重,看向徐茂,“大人,事到如今田三竟然还在污蔑他人,还请大人明察!” 徐茂眸光一颤。 “大人,小女子岂会怀疑大人是那幕后真凶?”柳桥抬头扬声道,“大人来了扬子县之后,如何励精图治,如何对待百姓,都有目共睹!”转身面对堂外众人,“大人为人为官如何,大家都是知道的,你们觉得大人可能做出这等事情吗?” 堂外众人愣了一下,旋即纷纷开口,都是谴责田三相信徐茂的,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出于不想惹事,但都是站在徐茂这一边的。 看着纷纷开口的百姓,徐茂握着惊堂木的手发紧,眼底隐藏的愧色更浓。 “田三,你若是能供出幕后指使,说不定往后下了地府还能够减轻一些罪孽!”柳桥盯着田三继续道,“至于你所说的什么大人小舅子,大人就是那幕后之人,田三,你的这个指控比污蔑我夫君更加荒谬!” “贱丫头——” “如果大人或者大人的小舅子真的有心夺我们的秘方钱财,有的是办法,何必费这样的心思?还让你来当这个中间人?扬子县中,如果大人容不下一个百姓,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可以将那人置之死地而且不会落得任何的后患把柄,又怎么会给你一个反咬他的借口?!田三,你将所有都当成了傻子不成?!” “对啊,大老爷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死到临头还像恶狗一样咬人!” “我呸!说大老爷指使他,他也不看看他田三是个什么东西!” 众人纷纷谴责。 徐茂喉咙滚了滚,然后拍响了惊堂木,沉声道:“来人,将田三给本官押入死牢,待刑部核实之后择日行刑!” “不——不——”田三还在叫嚣,不过一句话也没说完全便被押他的衙役给堵住了嘴巴了,不管田三说的那话是真是假,都不能让他再说下去,更不能去确实,大老爷是个好官,可好官也是官。 田三被押走,徐茂也没就这样揭过这件事,而是沉声道:“易柳氏,你所指控田三幕后有人指使,那人便是欲谋害你们易家之人,本官会彻查,若有结论会知会你们,不过你们放心,只要本官是扬子县的县令,断断不会允许扬子县出现这等谋财害命之事!” 柳桥磕了一个头,“谢大人。” 徐茂见状竟是松了口气,随后又道:“至于易之云,如今事实已经查清,一切都是田三污蔑,你与张阿宝之死并无关系!不过当日你与张阿宝口角继而动手一事却亦是有错,张阿宝固然不该污蔑你母亲,你维护母亲也是孝道,但是身为读书之人,君子动口不动手,当日你若没因怒而动手,可能就不会给人污蔑之机。” 说罢,看向安夫子,“安夫子,本案的死者张阿宝和易之云都是你们私塾的学生,张阿宝无辜枉死,但既入了学却没有好生念书考取功名报效朝廷,反倒流连烟花之地,还与人冲突枉死,其品行实乃低劣!易之云虽仁孝,可当日捐出大笔钱财却没有后续跟进,让小人据为己有,埋下今日之祸,处事实在不周!安氏私塾虽然不是官方私塾,但是在扬子县也是数一数二的私塾,本官望安夫子往后注意!教书育人,教的不但是四书五经,授弟子道理也是要事!” 安夫子面色有些难看,但是也没有推却责任,从出了这事之后他就知道私塾的名声一定会受损,再多的掩饰最后只会更加的不堪,还不如堂堂正正认了错,他当即鞠躬,言往后一定更加注意学生的一切。 柳桥扯了易之云一把。 易之云看了看她,然后也伏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表示以后一定改正。 徐茂也没为难,将话题转向你了本案关键的证人燕红,目光凝定会儿,沉声道:“燕红,念在其最后出来作证,没有造成太大的后果,这一次姑且饶恕。” 燕红俯地谢恩。 就此,这件买凶杀人的案子便落了,至少面上是落了,至于田三幕后之人,柳桥知道不会再有如今这样当众审问的机会。 徐茂或许不像狼狈为奸,只是如今观他的行为也不会为了区区一个易家而铁面无私。 易之云身上的枷锁解了,云氏连忙上前查看儿子是否有事。 徐茂看了看云氏,并没有上前,正欲退入后堂,却发现一道目光也在审视着他,看了过去,却是柳桥。 柳桥咧嘴一笑,审视的目光收起,像是注视不过是为了感激。 徐茂一愣,目光之中难免又添了惊讶,小小年纪,又是个女子,竟然能在公堂之上做出此番行为,这……徐茂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形容,但是也没有多想,只当她是聪慧或者被逼入了绝境,所以才会如此,不过,他倒是感激她最后的那番话,否则他如今就算不会真的沦为这桩案子的幕后黑手,恐怕名声也毁了,想至此,他的目光也多了审视,这小丫头是真的相信他还是……目光转向云氏,今早她的那番话,那句婚书……徐茂又想起了昨夜到访的那人,最终叹息,此事,终究不是他可以插手的,他如今能够做的,能给为他管教不善而给出的弥补,便只有还易之云清白,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之下照看一下易家。 寻思到此,心蓦然沉甸甸的,神色也有些颓然,转身回了后堂,这才入了后堂,面色又沉了,还有一件事可以做!也必须做!当即唤来了府邸的管家,责令他一定要将黄万找出来! …… 却说公堂上,大老爷退堂了,衙役散开,围观的百姓看够了热闹也开始散了,林小燕冲了进来,脸上有着兴奋还有残余的担忧,“阿桥,太好了!太好了!没事了!” 柳桥笑了笑,然后转身面色不好的安夫子,上前鞠了一躬,道了谢,“今日如果没有安夫子,我夫君恐怕不会这般轻易洗脱嫌疑了。” 安夫子却冷哼一声,没领她的谢,“老夫不过是尽了老夫为人师表的责任!如果你夫君真的清白,就算老夫不来,他也不会有事!” 柳桥没在意,看向易之云,眼睛眯了眯。 易之云看了看她,然后上前,跪下,“学生给夫子给私塾添了麻烦,请夫子恕罪。” 安夫子看向他,面色严肃,“此事容后再议!”也便是说私塾方面还有处置。 柳桥叹了口气。 易之云垂头应了。 “不过……”安夫子又道,“你们易家倒是真的有福气,你的这个童养媳这两日为了你的事情上跳下窜的,虽然失了体统,但是也是一心为你,易之云,好生待人家!” 童养媳本就第一人等。 “我会的。”易之云抬头道。 安夫子见他神色坚毅,倒也消了几分怒意,又扫了一眼一旁似乎若有所思的云氏,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转身带着一帮学生走了。 “阿桥……”这时候陈捕头走了过来,“没……没事就好……”刚刚他听了她要揪出幕后指使的时候顿时生了冷汗,好在最后她没有继续,“不过阿桥……田三的话……” “陈捕头,我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柳桥正色道,“你放心。” 陈捕头脸色有些僵硬,嗫嗫半晌,还只是说了一句那就好。 “这丫头的确聪明。”这时,跟在陈捕头后面的一个老头插了话,柳桥看过去,竟是李状师,不想他也来了。 “只是可惜,是个女娃儿!”一边说着一边可惜地走了。 柳桥笑了笑,没放在心上,就算不是女娃恐怕也不会跟着他当状师,转身看向眼前的公堂,虽不能揪出那幕后害人之人,甚至连黄万也不能追究,可如今的结果已经是很好了。 “我们走吧。”她转过身看着易之云。 易之云深深地看着她,“嗯。” 一旁云氏眸光微微一沉。 一行人离开了衙门,被关了两天的易之云看着外面广阔的天,愣了会儿,他以为他再一次走出衙门便是行刑那日,可是如今…… “走吧。”柳桥握住了他冰冷僵硬的手,微笑道。 易之云眼底有什么东西晕染了开来,反手握紧了她的手,“嗯。” 一行人上了驴车,走离了衙门之后,柳桥才问向了林贵,“阿贵叔,你怎么找到那个证人的?” “是啊爹,你怎么找到的?”林小燕也问道。 林贵这时候才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件事没跟柳桥说,“啊……是金玉满堂的掌柜将那女子交给我让我带来衙门的,对了阿桥,掌柜说你事情结束之后让你去一趟金玉满堂,说是他们东家找你!我……我刚刚着急……差一点就忘了……” “爹,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说忘就忘?”林小燕不满道。 林贵讪讪,“我……我上了公堂……脑子就……就……” “小燕。”柳桥笑道,“这不怪阿贵叔。” 林小燕自然也知道自己爹是什么人,“我也没怪,只是说说,爹,你别生气啊。” “不生气,不生气……”林贵笑道,“那阿桥,现在是去金玉满堂还是……” 柳桥看向易之云。 “去金玉满堂,我陪你去!”易之云声音深沉。 柳桥看了看他,“还是我自己去吧,你被关了两天,先回家梳洗休息一下,还有……”转眼看向云氏,却见云氏也是在看着她,可目光却让她心里咯噔一下,“娘的脸色不太好,你陪娘先回去。” “可是……” “我让小燕陪我去!”柳桥道,“不会有事的。” “易家大哥,没事的,我陪着阿桥!”林小燕道。 易之云眼底仍是不愿意,可盯着她半晌,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柳桥让林贵先送她到金玉满堂门口,放下她和林小燕之后,再让他送易之云母子回村里。 柳桥入内,掌柜便上前说君世轩已经在等着她了。 林小燕没跟着柳桥一起去,而是在楼下等着,柳桥也没勉强,而且,她也不希望林小燕上去,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牵扯到她的好,那燕红,究竟是真的是证人还是君世轩找来的,如今还不好说,不过,不管是哪样,君世轩对她的帮助似乎有些过了点,而他如此做,不是另有目的便是真的是好人。 她希望他真的是好人。 进了雅间,便见君世轩坐着,身旁仍是胡叔陪伴。 柳桥上前,先是鞠躬致谢,“多谢君东家仗义相助。” “举手之劳。”君世轩道,“听闻柳姑娘在公堂之上唇枪舌战,只是可惜我没能亲眼看到。” “无奈之举罢了。”柳桥道,“幸好没闹出乱子,只是,那燕红,不知君东家是怎么找到的?” 君世轩淡淡一笑:“君家虽然是商户人家,但是在扬子县扎根几辈子,要查一些事情找一些人不是难事。” “君东家如此帮忙,柳桥担心往后恐怕还不起东家人情。”柳桥道。 君世轩道:“无妨,慢慢还就是了。” “好。”柳桥也没有再多说,傥荡地接了这桩人情债,“只是有件事还请君东家仔细告知。” “何事?” “那燕红……”柳桥神色凝重,“她真的是证人?” “你这是什么话?说我们少爷收买人证?”胡叔喝道。 君世轩扬手,“胡叔。” “少爷!” “君东家不要误会,我只是想弄清楚事情而已。”柳桥正色道,“如今那陷害我夫君之人还在暗处,柳桥实在不安。” 君世轩看着她,“君家虽然有些闲钱,但是绝对不会用到不该用的地方。” “可为何衙门当时没找到这燕红?真的只是吓坏了所以没敢站出来说?”柳桥又道。 君世轩没回答她的话,而是反问,“柳姑娘,你们易家跟州府萧大人有往来?” 柳桥一愣,旋即睁大了眼睛,“州府萧大人?!” “不久前州府萧大人身边的长随去过万花馆,而昨夜,他还去了县令的府邸。”君世轩道,“燕红虽然是我送去衙门的,可我想就算没有我,你夫君也不会有事。” “君东家的意思是……有人也在暗中帮我们?”柳桥蹙眉,这不对啊,如果说那陷害他们的人就是州府大人那还说的过去,可如今却说在帮他们…… 君世轩又道:“不过有意思的是半个月前州府萧家也来了人,而且似乎在打听你们易家的消息,也和黄万接触过。” 柳桥更是不明,如果是州府的人要害易之云,可如今又在帮他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很想弄清楚,看向君世轩。 “柳姑娘,此事我只能帮到这里。”君世轩道。 柳桥明白,“君东家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君世轩没有再说什么,拿起了桌上的那个包裹还给她,“我说过我不做亏本生意。” 柳桥上前接了过来,那正是她让林贵交给君世轩的,看包裹的样子是还没打开来看过,“你放心,只要我柳桥活着一日,君东家就不会亏本!” “那我拭目以待。”君世轩道。 柳桥拿着包裹再次郑重向君世轩道了谢,然后才离开。 “少爷,一个小小的易家怎么会牵扯到了州府大人萧家?”胡叔神色凝重,如果不是他们和州府大人有过往来,认得他身边的那个长随,恐怕也发现不了这件事,“少爷,这件事牵涉的人……我们莫要再管下去了!” “嗯。”君世轩应了。 胡叔松了口气,他就担心少爷会因为从前的事情而对这个柳桥帮的太过,“只是这易家……似乎有些诡异,少爷可还要……” “胡叔,我说过我不会做亏本生意!”君世轩道,眸色蒙了一层氤氲。 …… 柳桥怀着满腹的疑窦下了楼,可却没见到林小燕,反而是见到了易之云,“你怎么在这?我不是让你先回去了吗?小燕呢?” “她陪娘先回去,我留下来等你。”易之云道,面色虽是有些僵硬,但声音却是温和的。 柳桥看着他,随即笑笑,“好。” “回家。”易之云伸手拉过了她的手,道。 柳桥微笑点头,“好。” ------题外话------ 下午六点二更 [.8.r]如果您觉得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8.r] 069 就算你是鬼我也认了!(二更) 走出了金玉满堂,寒风吹袭而来,柳桥顿时打了一个寒颤。 “冷?”易之云低头。 柳桥拉了拉身上的棉袄,“嗯。” 易之云看了看她,随即便坐了要脱下身上棉袄的动作。 “别!”柳桥即可阻止,“你身上也就穿了这些,脱下来给我了你自己要当冰棍?!” “你冷。”易之云道。 柳桥看着他,有些不怎么适应这般体贴的易之云,不过他能这般她这几日的奔波也白费了,“刚刚从里面出来不适应而已,哪里有多冷,走了。”说着,便起步往前。 易之云忙跟上。 两人从繁华的街道走入返回林家村官道,耳边的喧闹渐渐消失,只剩下寒风吹拂的声音。 “柳桥。”易之云低声唤了一句。 柳桥抬头看了他,见他神色有异,“怎么了?” “你……”易之云抿了抿唇,“我不是……你……”支支吾吾的,最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柳桥叹息,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我没生气,就算气了气过了,你放心呢。” “我……” “至于你们母子的秘密……你们不说自然有你们的道理。”柳桥继续道,“如今这件事也算是善了了,我也不问了。” “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我只是……不想连累你……”易之云道。 柳桥讪笑,“大少爷,你忘了我是你媳妇,不管你出了什么事情,我都会被连累。” 易之云面色一变。 “还是你想现在休了我?”柳桥又道。 易之云面色更是难看。 “不过我还不想换地方,所以你这个念头还是暂且打消吧。”柳桥继续道,“走了,再不走就不能在天黑之前回去了。” 其实她是不是该雇辆驴车回去的? 柳桥转身看了一眼前方的城镇,算了,走走吧,也冷冷脑子混乱的思绪。 易之云没有即可跟上,而是呆怔了会儿,在柳桥就要走远的时候才跟了上去,然后,攥住了她的手。 柳桥看了他一眼,见他面无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了一半,双腿便酸了。 易之云停了下来,“我背你。” 柳桥诧异,“背我?” “嗯!”易之云应道。 柳桥挑了挑眉,“你在牢房里呆了两日,虽说现在天气冷,可也几天没洗澡了,我如果被你背,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味道。” 易之云的脸顿时黑了。 “不过嘛。”柳桥旋即笑眯眯地道,“看在你这么体贴的份上我不计较就是说了,来,蹲下!” 易之云看着她昂着下巴下命令的样子,眼底泛起了愠怒,不过却只是瞪了她一眼,转身蹲下。 柳桥趴了上去。 易之云背着她起身,一步一步走的稳稳当当。 “易之云。”柳桥笑了笑,“我说过我会救你出来的,现在我做到了吧?” “嗯。” “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柳桥继续道。 易之云道:“我会对你好!” “一辈子对我好?”柳桥继续道。 “嗯。” “可我救了你一命嘢,你就只一辈子对我好?” “那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让我想想,嗯,就下半辈子给我做牛做马吧。” “你——你休想!”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士可杀不可辱!” “谁辱你了?男子汉大丈夫给自己媳妇做牛做马怎么了?我告诉你大少爷,疼媳妇才会有后福!” “闭嘴!” 柳桥笑了笑,还真的闭嘴了,好一阵子不说话,易之云停下了脚步,以为她生气了,可转过了头,却见头趴在他肩头的柳桥合上了眼睛,竟是睡着了,不久,甚至传来了呼噜声,他愣了会儿,随即面色柔和下来,低声呢喃:“臭丫头!” 臭丫头没有回应。 易之云看着她的侧脸,静默半晌,然后,一字一字地道:“柳氏阿桥,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寒风中,少年许下了一辈子的承诺。 至于做牛做马? 各凭本事! …… 而此时,在城中的一间客栈内,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脸阴郁地坐着,从他的衣着可看出他出身非富即贵,身旁有两个面容冷漠身形魁梧的青年男子守着。 不久,紧闭的房门开了,一个四十岁上下的面容沉稳的男子走了进来。 少年一见男子,当即抬手拿起了手边的茶杯砸了过去,“狗奴才!” 男子没躲,茶杯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身上,可他却纹丝未动,便是连吃疼一下的神色都没有。 少年见此更是勃然大怒,“你……” “少爷。”男子开口,声音低沉,不亢不卑,“马车已经备好,请少爷启程回府。” “本少爷不回去你奈何的了我?”少年怒喝道,原本还不错的脸庞顿时狰狞。 男子却没有让步,面色微沉,“大人得知少爷所作之事甚为动怒,幸好能够及时阻止,否则后果如何,恐怕不是少爷能够承担的。” “不就是一个贱民,本少爷就算亲手杀了他又如何?” “少爷!”男子提高了声音,“那易之云的确只是一个贱民,可少爷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大人心里清楚!” “那又如何?!” “少爷。”男子继续道,神色转为凌厉,“大人早已说过二少爷是庶出,少爷如果连一个庶出的弟弟都容不下,大人必定震怒,届时,恐怕受罪的就不仅仅是少爷一人,夫人恐怕也不好过!” “你——” “少爷,小人在大人身边多年,其他的不敢说,但是绝对比少爷懂大人。”男子继续道,“大人不会想看到有人做任何事情伤及二少爷,少爷没有直接对二少爷动手,反而是迁怒相救二少爷的人,想必也是清楚!少爷,此事也算善了,大人不会再追究,可少爷如果继续任意妄为,大人只会认定你心里容不下二少爷,再者,扬子县虽然小,那易之云也是寻常百姓,可是如果真的闹大了,闹出了人命,被人发现少爷牵涉其中,进而牵连到大人,会有什么后果,少爷就算不能想到全部,至少也能窥其一二!少爷,老爷在钦州已经快五个年头了,如无意外再过一年就能调回京中,进入朝廷中枢,如果此事被揭发出来,不说少爷草菅人命,单说二少爷一事,如果被大人的政敌抓住了作为把柄,别说是回京为官,恐怕官位也不保!少爷,大人出事对少爷来说有好处吗?” 少年牙关紧咬,面色狰狞,分明是不愿意作罢,可是在男子的一番言论之下却无言反驳。 男子见状,缓和了语气,“少爷,大人对少爷如何看重,少爷心里也是清楚的,如今犯得着为了一个庶出不会给少爷造成任何威胁的人而让大人失望?” 少年阴狠怒道,“本少爷还轮不到你一个狗奴才教训!” 男子没有反击,知主子是已经知道其中轻重,便低头,“请少爷回府。” 一刻钟后,一辆马车从客栈后门离开,直接离开了扬子县。 没过多久,这个消息传至衙门徐茂的耳中,听到这个消息,徐茂的脸色在短时间内变了几变。 人走了,那这件事就真的到此为止了! 可其中的真相,却也只能从此掩埋! 徐茂顿觉心头压了一块巨石,为官多年他很清楚有些事情不得不为之,这些年他也一直避免,所以多年来一直都只能当一个地方官,官位最高的也只是一个县令,愁绪顿时缠上心头,一时间纠结无比。 不久,管家前来禀报,“大人,舅少爷回来了,不过夫人正准备将他送回娘家。” 徐茂顿时沉了脸,急急火火地回了府邸,才到了发妻的院子,便见发妻果真在指挥着下人准备行囊,而那让他差一点就枉杀一人的小舅子黄万就坐在摆满了一桌子佳肴的圆桌旁,翘着二郎腿,吃肉喝酒。 徐茂心头的火顿时冲上了脑,疾步走过去,动手便掀了桌子。 “啊!”黄万被吓的到在地,桌子上的肉菜泼了不少在他的身上。 “你这是干什么?!”徐夫人大惊,忙冲上前。 黄万见了自家姐夫一副要杀人的样子也慌了,忙从地上爬起了也顾不得身上脏乱,直接躲到了徐夫人身后,“姐姐,你救我姐姐!” 徐茂见了更是愤怒,“你给我让开!” “不让怎么了?!”徐夫人挺直胸膛喝道,“事情不是解决了吗?人也给你放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 “我怎么了我?!我告诉你徐茂,我娘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你休想伤他一根头发!”徐夫人撒泼,“你要当青天大老爷是你的事情,休想动我弟弟一根头发!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昨晚上你见了什么人!徐茂,你以为你自己就真的大公无私?!” 徐茂面色青红交加,“好!好!我不管!你要送他回去尽管送!从此以后我不会再管他!” “你——”徐夫人也怒了。 “不过,在他走之前,我还要再问他几句!”徐茂似乎已然不动怒了,只是目光却是冷漠了下来,在屏退了下人之后,问道:“说,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万没发觉自家姐夫的冷漠代表什么,见他不动怒了,便走出了徐夫人的庇护圈,“姐夫……姐夫……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我也没有多想……当日那田三说有人捐了一大笔银子,说怕那捐钱的人知道了他贪了银子就会找麻烦,还说那人认识衙门的陈捕头,所以分我一百两,让我担着这件事……我只是收了他这一百两而已……我跟他杀人的事情没关系!” “那诬陷易之云的事情呢?!”徐茂似乎依然不再动怒,冷冷问道。 黄万忙道:“姐夫……那人说他是州府大人府上的,我不敢不听啊!姐夫,我也是为了你好,那易之云不过是一个贱民罢了,我们犯不着为了他得罪州府大人!” 徐茂又问:“州府大人府上为何要害一个庄户人?” “这……这我也不知道……他没说……我也不敢问……”黄万说罢,面色又是一慌,“姐夫,现在事情没办成,州府大人会不会迁怒我们?还有那田三……” “今天就送他走!”徐茂没给黄万说完的机会,看着妻子冷冷道,随后看向黄万,“如果你不想往后因这件事而丢了性命,最好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随后,拂袖而去。 将他接来身边为的就是不想对他照顾有加的妻家没落下去,希望能够教好这个小舅子让他能够支撑门庭,可如今…… 毕竟不是自己的儿子,徐茂终究还是因失望而放弃。 徐夫人隐隐意识到事情不好了,可想着自己唯一的弟弟,最终还是压下了心里的不安,没有改变将弟弟送回娘家的决定! 她就不信离了他徐茂自己的弟弟就成不了才! …… 易之云背着柳桥回到村子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了,云氏一直站在门口等着,在见了易之云背着柳桥回来之时,眉宇皱起,“怎么了?” “她累了。”易之云道,然后背着柳桥进了门。 云氏眉宇皱褶加深。 易之云将柳桥背进了她的屋子,轻手轻脚地将人放在炕上,盖好了被子,又蹲下身子生火烧炕。 柳桥睡的很熟,一点也没惊醒。 云氏上前,“娘来。” “不用了。”易之云摇头,自己动手烧了炕。 云氏一直站在一旁,看着易之云,不知道是不是屋里光线昏暗的缘故,她的脸有些暗沉。 易之云烧好了炕后,起身又给柳桥拉了拉被子,见她睡的很沉,呼噜声响着,低声道:“臭丫头,睡的这么死……” 话是骂人的,可语气却是愧疚。 “云儿。”云氏开口。 易之云转过身,“娘。” “娘给你烧了热水,你去梳洗一下,待会儿用晚饭。”云氏道。 易之云点头,走出了屋子,关好了门,在云氏起步去厨房的时候,“娘,先让阿桥睡着,别叫她起来吃晚饭了,给她留点,温着。” 云氏看了看他,“嗯。” 易之云这才起步去梳洗。 晚饭,只有母子二人,桌子上的菜却不少。 “多吃点。”云氏给儿子夹菜。 易之云点头。 厄运过去,母子该是高兴才对,可如今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是极为的别扭,几乎是在沉默之中用完了晚饭。 “我去看看阿桥。”易之云起身道。 云氏看着他,“云儿,过两天我们离开这里。” 易之云一愣。 “虽然如今你没事,可是……这里不能再留下去了。”云氏继续道。 易之云双手悄然握起了拳头,“娘,你用什么办法让他……放过我们?” “我说如果你死了,我便将他的丑行公布天下。”云氏道,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云儿,这是娘留下婚书的原因。” 易之云神色微震。 “娘只是想给你留一个护身符!”云氏继续道。 易之云看着母亲,直直地看着,像是要看进云氏的心里似的,过了好半晌,才苍凉地笑了笑,“娘……我知道你心里还有……” “云儿!” “娘,我没有怪你,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你心里也苦……”易之云上前跪下,“对不起,是孩儿不孝。” 云氏起身扶起了儿子,“娘没怪你,你先休息两日,两日之后,我们离开这里,至于阿桥,她若是愿意回柳家,就回柳家,如果不愿意,这屋子就留给她,林贵一家子对她还是不错,有他们照料,她不会有事的,而且,以她的本事也能够好好……” “娘!”易之云面色一变,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要将阿桥留下?” “我们前途未明。”云氏点头,“不该连累她的。” 易之云咬着牙,面色挣扎,是,不该连累她,只是……“不行!要走就带着她一起走!” “云儿!” “她是我媳妇!娘要将她留下,那我和他有什么不同?”易之云一字一字地道,“当日娘还说不要让我忘恩负义,如今怎么就……” “云儿,这是迫不得已……” “而且……”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娘如果坚持要走,孩儿必定相随,可是娘,孩儿心里不想走!” “为什么?为了柳桥?!” “娘!”易之云不知道她为何会有如此想法,“阿桥是我的媳妇,我会保护她,会一辈子对她好,我去哪里,她就要跟去哪里!我想留下,是因为我不想再躲了!娘,我们已经躲了这么多年了,如今既然被找到了,我也就不想躲了!他有本事就杀了我!错不在于我们,要躲的人更不是我们!娘,我不想再躲下去!” 云氏面色一白,身子摇晃了两下,“云儿……” “娘……”少年的脸庞在昏黄的烛火之下显得格外的坚毅以及悲凉,“我恨易这个姓氏,更恨这个名字!” “云儿——”云氏睁大了眼睛。 易之云继续道,“我不会走!他要来就来!我也想看看他想将我们母子赶绝到什么地步!” 云氏面色颤着,沉默了许久,最终,合了合眼睛,“好,既然你想留下,娘就跟着你留下,只是……”她看着儿子,“柳桥……她……还是不要留下。” 易之云一惊,“为什么?!” “云儿……”云氏道,“你还记得当日你问娘的那话吗?你说过这个柳桥还是从前的柳桥吗?娘当时没有多想,可是现在……云儿,她才七岁,可是却做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云儿,慧极即妖,柳桥……她……” “娘觉得她是妖怪不成?”易之云语气极为的荒诞。 “云儿……” “娘,我知道她很聪明,聪明过了头,有时候脾气也不好,活脱脱一个泼妇,可是,在我被关在牢房里的时候她拼了命救我,就算知道我们易家有一个大仇人在随时都会有危险她也没想走,娘,她这样对我,这样照顾我们,我们到头来却怀疑她是不是妖怪?要赶她走?娘,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可若是她是你的……” “你怀疑阿桥是他派来的?”易之云更觉荒谬,这个想法比那臭丫头是妖怪变的都要荒诞,“娘觉得他派一个小丫头来要做什么?勾引我?毁了我?还是要她装妖怪吓唬我?娘,我知道最近阿桥做了不少不合常理的事情,也可能惹了你生气,可是她待我们如何,娘也看在眼里,娘,我们不能忘恩负义!” “你现在是为了一个外人而……” “娘,阿桥不是外人,她是我的妻子!”易之云打断了母亲的话,越说,便是觉得眼前的母亲越陌生,当日是他嫌弃那臭丫头,如今却是她!可他当日嫌弃她有原因,那娘呢?有什么原因?就是那臭丫头聪明过了头,鬼点子太多?“娘,如果你担心她太聪明将来闯祸,我会看着她,不会让恣意妄为!” 云氏缓缓地坐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儿子一心维护另一个人,心里涌出了一股极深的难受,“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娘……” “去吧。”云氏喃喃道。 易之云犹豫会儿,还是应了下来,出了屋子之后,静站了会儿,便去了柳桥的屋子,点了油灯,走到了炕边,盯着她看。 她仍是睡的很熟,脸红扑扑的,就像是平日生气时候一样。 妖怪? 他想着母亲的话,不禁嗤笑,他这个样子,妖怪也不会来找他的! “柳氏阿桥,我说过会一辈子对你好就一辈子对你好,就算你是妖怪,我也认了!” 说罢,舒了一口气,多日来压在心里的阴郁似乎在这一刻散了,他第一次觉得有媳妇感觉不做。 这时,柳桥一转身,踢了被子,原本好好的睡姿顿时极为不雅。 易之云瞪了眼睛,“妖怪?你要是妖怪我就是神仙了!”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给她拉被子,可这手无意中碰到了她的身子,顿时一惊,旋即抚上了她的额头,竟是发烫,“柳桥?!柳桥?!” 柳桥没应,甚至听都没听到。 她发烧了。 易之云顿时着急,忙唤了云氏,云氏赶来之后查看了一下,“烧的有些厉害。” “我去请大夫!” “现在这般晚了你怎么去请?” 易之云顿了一下,“我去找阿贵叔帮忙。”说着,便跑了出去。 “云儿!”云氏叫也叫不住。 …… 林小燕得知消息之后便赶来了,她原本晚饭的时候就想过来的,可想着易家大哥才放出来,他们一家人一定很多话要说,所以就没过来打扰,可现在没想到阿桥竟然出事了! 进屋一看,再探探体温,林小燕也慌了,虽然他爹已经给易家大哥去请大夫了,可这样子…… “对!酒!白酒!” 她想起了几日前云氏发烧时候柳桥的办法,当即便回了自己家拿了白酒,便依照上次柳桥的办法给她降温。 “你这是……”云氏皱了眉。 林小燕一边动手一边给云氏解释,“……当时婶子烧的很厉害,阿桥就是用这个办法给婶子退烧的,效果很好……” 云氏听了这事,心里更是沉了,她不是真的相信有什么妖怪,也不是真的深信她是那人派来的,可是一个孩子,一个七岁长在乡野的孩子,怎么会懂的这般多?上次的黄豆芽可以说是她爹教的,可是后来的一切,这几日她的行为……一个七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她不想多想,可无法不担心。 林小燕不知道云氏心里的想法,心思只放在柳桥身上,大约一个时辰,易之云请了大夫来,不是张大夫,而是张大夫的徒弟,大晚上的又是大冬天,张大夫年纪大没能来。 大夫一直在易家待到了天亮之后才回去,而喂了药之后,柳桥的烧也在渐渐退,大夫走的时候虽然没有醒,但是烧也退的差不多了。 “还妖怪了,你这样子如果真是妖怪,还不丢光了妖怪的脸?!” 云氏进来的时候便听到儿子坐在炕边嘟囔着这句话,一时间心里竟不知泛起了多少思绪,“云儿。” 易之云起身,“药煎好了?” “嗯。”云氏上前,便要喂药。 易之云道:“我来。” 云氏看了看儿子,没有阻止。 易之云正要喂药,柳桥却发出了一声低喃,他忙放下药,“阿桥?” 柳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随即发觉自己浑身难受的厉害,她这是怎么了? “阿桥?醒了?” 柳桥努力地看清楚眼前的人,易之云……她张了口,却没叫出这三个字,相反是发出了一声很难听的响声,她惊了惊,随后便感觉到了喉咙极为干涩,咳嗽了两声,方才缓和了一些,“我……我怎么了?”声音虽然发出,却仍是极为难听,说着,便想起身。 “别动!”易之云喝道,“你病了,大夫说要卧床休息!” “病了?”柳桥讶然,“什……什么病?” “发烧!”易之云道,眼中有着明显的愧疚,还有疲劳过度……这臭丫头究竟有多长时间没睡觉?!难怪昨天跟他吵着架都能睡着! 柳桥又是愣了愣,“发烧啊……”似感叹,又似叹息的。 “喝药!”易之云端了药便喂她。 柳桥看看着眼前给她喂药的大少爷,心情顿时又有些复杂了,不过也没拒绝,可喝了一口药之后顿时变了脸,“大少爷,你存心害我?!这药怎么这么苦?” “药不都是苦的?!”易之云黑了脸,“快喝了!” 柳桥自然知道,可是上辈子这辈子她喝中药的机会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心里叹息一声,挣扎着坐起身来,“给我!” “怎么?”易之云问道。 柳桥没管他,夺过了他手里的碗,吸了一口气,一口气往嘴里灌,喝完了之后,便正想要水漱漱口,可却见眼前原本还算是温和的大少爷竟是黑了脸,冷了脸,她又哪里惹了这位大少爷了?“怎么了?” “谁让你这么喝药!?”易之云有些咬牙切齿。 柳桥一愣,“这药不能这么喝吗?”有这讲究? 易之云气结,他好心好意喂她,她却不领情,“你……”可没等他的“委屈”道出,便被一阵咕隆声打断。 柳桥摸着肚皮。 “饿了?”易之云挑眉,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竟是心情大好。 柳桥见状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坐了两天牢脑子出问题了,不过对于他的问题也没否认,“嗯。” 易之云转身,“娘,是不是煮了粥了?” 柳桥这时候才发现云氏的存在,看了过去,可一接触到她的眼神,心里不禁又咯噔了一下。 这怎么了? 云氏没有多说,点了点头,“我去拿。” “等一下吃了粥就睡觉,大夫说你要养几天才好!”易之云已然消了方才的不满,正色道。 柳桥回过神,“嗯,我什么时候烧起来的?” “昨天晚饭之后。”易之云回道。 柳桥又道:“我怎么回来的?” “我背你回来的,半路上你就睡着了!” 柳桥讶然,半路上就睡着了?不过想着这两日的状况,倒也不奇怪,“昨晚上进城请的大夫?” “嗯。” “请阿贵叔帮忙的?”柳桥又问。 “嗯。” 柳桥点头了头,沉思半晌,“这两日多亏了阿贵叔帮忙。”随后,神色转为了认真,“易之云,你虽然没事了,但是还有些事情后续的事情要处理,也只能由你来处理。” 易之云蹙眉。 “昨天,村里的人要赶我们离开。”柳桥缓缓开口。 易之云面上泛起了阴郁。 柳桥叹息,“易之云,这件事不能怪他们,他们不过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罢了,不过,如果我们平日和村里往来深入一些,交往密切一些,他们或许不会这样。” “你想让我做什么?”易之云道。 柳桥看着他,“去里正家,请他当中间人,摆桌酒席,请林氏的太公,长辈,和最好是将村里的男丁都请上,你亲自跟他们道歉,我知道这事不是你的错,也知道你不喜欢这些……” “我明白。”易之云点头道,“你想让我借着这次机会和村里的人关系融洽一些。” 柳桥一愣,随即笑道:“大少爷挺聪明的。” 易之云瞪了她一眼,“就你自己聪明!” “还有,太公那里你自己去一趟,不过老人家脾气都有些坏的,你忍着点,别跟老人计较。” “嗯。” “还有,私塾那边……这个你应该知道怎么做的,安夫子那人面冷心热,你只要诚心,他应该不会赶你出来的。” “嗯。” “还有……”柳桥想了想,“田三所贪去的银钱,你去衙门问问,还剩多少,如果还有,去跟大老爷谈谈,将剩余的钱用到实处去,这件事……易之云如果处理好的话,对你的名声有益!” 易之云这一次却没有回答。 “怎么?记恨县令大老爷跟这件事有关系?”柳桥问道。 易之云看着她,神色极为严肃,“阿桥,以后这些话不要在外人面前说!” “为什么?” “你才七岁!”易之云道,“柳氏阿桥,你才七岁!你这一套一套道理的说出来,你是想让别人将你当成妖怪一把火烧死你不成?” 柳桥顿时心惊胆战。 “以后你想做什么告诉我就是!”易之云继续道,连娘都这般想她,其他人恐怕也会!而这臭丫头分明什么都没意识到! 柳桥看着他,想起了方才云氏的眼神,她就是因为这个所以看她的眼神才那般奇怪?“那你呢?你不怕我是妖怪?” “你要是妖怪我就是神仙了!”易之云嗤之以鼻,这臭丫头是有不妥,可是妖怪?荒谬! 柳桥看着他会儿,认真道:“易之云,我不是妖怪。” “我自然知道!”易之云嗤笑,“你不过是比别人聪明一些鬼点子多一些而已!你也别得意,这世上也不是真的没有你这般年纪小小便如此聪慧的人存在!我告诉你多着呢!”只是……慧极必伤……他脑子跳出了这个词,泛着嗤笑的眼底涌现了不安,随即正色道:“柳氏阿桥,女孩子不必这么用脑子,用多了容易老!” 柳桥没应他的这话,而是道:“可我是鬼。” 易之云一愣,随即咬着牙,“就算你是鬼我也认了!”她就不能听话些?! 柳桥眸底波动,百感交集。 [.8.r]如果您觉得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8.r] 070岳母上门来! 上辈子,对于柳桥来说,最无法接受的恐怕就是嫌弃二字,可这两个字,却从她出生开始就一直伴随着她。 初来世上,她的亲生父母因为一个她永远也无法知道的原因将她抛弃,后来,在孤儿院中,她性子不好,不爱说话,不会讨人喜欢,不管是保育员妈妈,还是那些来收养孩子的夫妻,即使她长得不错,身体也健康,可最终他们选择的人都不会是她,再后来,步入社会,她一直渴望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可因为孤儿的身份,嫌弃仍是一直伴随着她。 女人想家没父母的男人,可男人却绝对不会喜欢娶一个没有父母的女人,尤其是男人的父母,更不会接受自己的媳妇是个孤儿,纵使她再如何努力,也无法摆脱这份嫌弃。 也或许她心里也清楚,所以上辈子即使谈过恋爱,却从未深爱,也或许该说,她从心里也在嫌弃自己! 而如今,眼前的这少年却说,就算你是鬼我也认了。 认了。 像是在认命。 可是她从他的眼中却看出了认真和坚决。 柳桥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样一个本不属于她的时空会有一个人说就算她是鬼他也认了的人,即使这个人在不久之前对她也是满心的嫌弃。 心里顿觉一阵酸涩,像是自己心里最深最不愿意暴露出来的秘密被揭穿了似的,不是难堪,而是难受。 热流随即涌上了眼眶,进而溢出。 “你……你……”易之云有些傻眼,也有些慌了,他从未想过这牙尖嘴利泼妇一样的臭丫头竟然会哭,“你别哭……我不是说你有问题……我只是……你别哭!我道歉还不成吗?柳桥,你很好,你不是妖怪也不是鬼……你别哭啊你!” 可他越说,柳桥的眼泪却落的更慌,像是将积压了许多年的眼泪一股脑地倒出来似的,易之云被吓到了,而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要哭,感动?是啊,她曾经无数次告诫过自己只能因感动而落泪,而绝不能在困境之中哭泣,可是,上辈子到死都没找到的感动却在一个毛病多多的小子的一句话中获得,不是该是高兴还是该难过。 “柳桥——”易之云手足无措,“你别哭……我没说你什么……要不……要不你以后想怎样就怎样?我保护你,我不会让人将你当妖怪?!” 柳桥笑了,然后抬眸抹了眼泪。 易之云松了口气。 “易之云……”柳桥看着他,笑着。 易之云盯着她,心竟然莫名的紧张起来。 “你很好。”柳桥笑着道。 易之云一愣,跳动的欣喜在心头缠绕,“我当然……” 柳桥又接着呢喃,“只是可惜了。” 易之云心里的紧张顿时转为了不舒服,脸色也不由得沉了下来,“可惜什么?!” 他不好?! 他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还不好?! 这臭丫头还想怎样? “可惜……”柳桥笑着,却没有回答下去,可惜太嫩了,而本姑娘……不,老娘已经是老牛一头,要真的啃你这株嫩草还真的下不了口。 易之云见她话说了一半一半的,莫名的恼意窜上心头,“到底可惜什么?你说!”他已经对她很好很好了,还想怎样?真的想让他做牛做马?! 回答他的是一阵肚子打滚的声音。 “我饿了。” “你——”易之云一顿气结,脸更黑了。 柳桥见状,叹息一声,小孩子果真还是小孩子,就算坐过了来惹过官司,这性子还没能稳,“可惜我现在病了不能给你做松花蛋肉粥,你不是说过你想吃吗?” 易之云一听,心里的郁气顿时消了,盯着她瞧了瞧,“你想吃?” “你给我做?”柳桥挑眉。 易之云拧着眉头挣扎会儿,“你想吃我就做。” “还是免了吧。”柳桥道,“你才没事我就让你做牛做马,娘见了会心疼的,恐怕会更加认为我不是人。” “柳桥!”易之云正色道,“我说了你没有不对!你只是聪明过了头而已!还有……娘没这意思!” 柳桥笑了笑,“嗯。” 易之云看着她这般也不知道该是松了口气还是继续担心的好,他方才那些话是不是说多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柳桥转了话题,“刚刚我给你说的那些事情,你好好做,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人情往来,可是人生在世很多事情就算不喜欢也得去做。” “知道了!”易之云板着脸,“这些事情我会处理,你自己顾好你自己的病就成!” “去见大老爷的时候帮忙问问那账本可否拿回来?虽然我有备份,但……那东西如果没必要便不要留在别人出。”柳桥继续道。 易之云点头,“嗯。” “对了,上回我给你说过买田地的事情,你这事后,恐怕整个扬子县都知道易家富有了,如果我们自己出面的话,恐怕我们会被当成肥羊,你跟里正说说,让里正出面,我们给他酬劳。” 易之云蹙眉,“嗯。” “先打听着,下个月和鸿运酒楼结算之后再买。”柳桥道。 “嗯。” 柳桥想了想,“如果可以的话,将村北面的那个小山头也给买下来。” “那山头?”易之云蹙眉,“你要那山头做什么?上面庄稼种不了,其他果树也种不了。” “不是有青梅树吗?” “那树结出来的果子酸的牙疼!” 柳桥笑眯眯道,“大少爷你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偷偷去摘过?” “你——” “就算因为没人要所以才便宜。”柳桥当即转移了话题,“大少爷,我们的银子其实不错的,还有,我还想建一个作坊,这作坊要买地,建屋子,又是一大笔开销,最重要的是……大少爷,我有一个不好的预感,明年跟鸿运酒楼的合作可能会出问题。” “什么问题?”易之云蹙眉。 柳桥摇头,“感觉而已,没具体想法,不过凡事都没有一帆风顺的,想法消极一些也不是坏事,至少到时候如果真的出了问题不会手忙脚乱。” “柳桥,你……”易之云开口道,却没有说下去。 柳桥看着他,“我什么?” “你也很好。”易之云看着他半晌,才道。 柳桥挑眉笑道:“我当然好了,所以大少爷你娶了我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 “你——”易之云气结,这臭丫头就不能好好的?非得这般嚣张! 柳桥笑眯了眼睛。 该做的事情她都做了,其他的,她不敢再管,易之云说的没错,她的不正常是该适可而止了,他可以不在乎,可其他人未必不会,就算最后不会真的将她当做妖怪给烧死了,可如果传出这类的风言风语,她就算不死恐怕也好一阵子麻烦,最重要的是,云氏也这么想! 她可不敢将自己在云氏心中的地位跟易之云相提并论!如果她真的认定了她不对劲,为了儿子着想,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真的不想改变如今的生活。 虽然有不顺心的,但是,却让她有了家的感觉。 思及此,柳桥敛了笑容,“易之云,问你个问题。” “说!” “你们易家的那个大仇人……”柳桥看着他,“我知道我说过不问,不过……这样吧,你如果不想回答就不要回答,不过我还是得问问,易之云,那个人是……州府萧大人吗?” 易之云一怔,“什么萧大人?” “不是?”柳桥心中疑窦涌出,他的神色分明是奇怪她为何这样认为。 易之云看着她,皱着眉,“阿桥,你怎么会这样以为?” “没什么?”柳桥神色淡淡地道,“在钦州能让县令大老爷都怕的人不就是州府大人吗?所以我才这样猜测。” “跟什么萧大人没关系!”易之云道,“你……你不要乱猜!这事……我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 跟她说? 柳桥挑了挑眉,她还以为他会一辈子都不跟她说了,现在算是有进步了?“好。” “好好养你的病!女孩子少动脑筋!”易之云教训道。 柳桥温顺笑道,“是,大少爷。” 易之云狠狠地瞪向了她,臭丫头还是臭丫头! …… 上辈子一个感冒就算是吃药打针也得要一个星期,更何况如今只能靠喝中药治疗,硬生生病了整整十天还没见好,柳桥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真的伤了元气,精神的极度紧张,以及身体的疲惫让她垮了,纵使她的里子是成年人,可这具身体还是孩子,头脑也还未发育周全。 她只能养着。 好在易之云倒是听话,她让做的他都做了,虽然他大少爷没跟她仔细说,但她还有林小燕这个耳报神在,虽然足不出屋子,但是外面的消息她还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在易之云回来的第二日,他便去寻了里正,然后在里正的引见之下见了林氏的太公,在太公家里足足呆了半个时辰,虽然林小燕不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什么,易之云也没讲,但是在第二日里正家的宴席上,太公却来了,而且,还拍着易之云的肩膀说小伙子不错,有了这句话,易家在林家村的地位便有了变化了。 村里的事情人情一了,易之云便进城去了衙门,见了徐茂。 徐茂在得知易之云求见的时候本以为是因为那幕后之人的事情,当易之云将来意说出,他方才松了口气,“你能有如此善心是好事,你放心,这件事本官会安排妥当,只是从田三处收回来的银子已经不多了,也就百来两,这样吧,既然是做善事,本官也不能袖手旁观,本官也捐出一百两,你……年纪毕竟不大,我让主簿协助你做这件事。” “谢大人。”易之云拱手道。 徐茂颔首,“至于……田三陷害一事的幕后主使……” “大人。”易之云打断了他的话,“易家只想在扬子县好好过日子,只要别人不来找我们麻烦,易家绝对不会找任何人的麻烦!” 徐茂审视着眼前的少年,“你母亲……” “草民的母亲也是如此想!”易之云道。 徐茂沉吟会儿,脑海又浮现了当日云氏那些话,那提到的婚书,思绪百转千回,最后,生生掐断,“如此便好,你们放心,只要我还是扬子县县令一日,你们易家就可以在扬子县安生过日子!” 不管母子跟州府萧家有什么恩怨,只要他能够做到的,便不会吝啬,也算是他对易家的补偿! 易之云低头:“谢大人。” 和徐茂见面的具体对话,易之云没跟柳桥说,只是告诉她徐茂捐出了一百两,让主簿协助他重新安葬收殓之前被草草掩埋连一个墓碑都没有的异乡客,此外还休憩了义庄等等。 为此,他一连好几日都要跑义庄,又不愿意总是麻烦林贵,所以便日日步行入城,有时候一去便是一整日。 “易之云,累不?” “不累?” “娘担心你。” “娘骂你了?” “没。” “我会跟娘说。” “让阿贵叔送你吧。” “不用!” 好吧,柳桥尊重他。 “大少爷,你每天去义庄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 “都是死人。” “死了的人还有什么好怕?” “鬼呢?” “没见过。” 好吧,他大少爷胆子大,就此,柳桥安心了,便不再这件事上多说了,因为忙着义庄的事情,易之云也没能去私塾,不过去过了衙门之后他也便回了一趟私塾,后来回来的时候,膝盖都青紫了,听闻安夫子罚他跪了两个时辰,小惩大诫,虽然受了些苦,不过总算没被赶出来,安夫子在得知了义庄之事后,干脆直接放了他的假,想来也是真的不打算追究下去。 一切都向好的方面发展。 而自从易之云摆了酒席跟村里的男人交际一番之后,易家一扫平日的冷清,几乎每天都有人上门,男的找易之云,女的自然是找云氏,当然,也有来探柳桥病的。 虽然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带着探究的目的而来的,可毕竟是愿意走这场面。 林小燕说如今外面都传着易家发达了,连五百两银子都捐的出去。 柳桥苦笑,幸好她当日在公堂上说如今还没跟鸿运酒楼结账,也便是说银子还没到手,否则真的不敢保证会不会真的有人谋财害命。 林小燕也有同样的担心,再又听到了外面传的越来越过分的传闻之后,她忧心忡忡,“阿桥,现在竟然还有人说你们易家在南方原本是大户人家,祖坟里面埋着黄金……” 柳桥扶额,“这什么跟什么啊?” “阿桥,这样传下去……会不会……”林小燕再单纯也不可能相信这世上没有恶人。 柳桥叹息,可还没等她处理这些谣言,麻烦便上门了,倒不是真的来了谋财害命什么的,而是她的亲人,不,该说是原主的亲人找上门了! 不是柳家人,反倒是张氏。 原主的娘亲。 易之云才将这个消息告诉她,她还没在记忆中搜出张氏的记忆,便见一个穿着碎花冬袄,盘着发髻,圆脸的妇人冲进了屋子,直直冲到了她的身边,将她紧紧抱住,哭的撕心裂肺的:“娘的阿桥……阿桥……娘对不起你啊……对不起你啊……” 柳桥被抱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阿桥啊,娘对不起你……娘没想到你大伯母会这样狠心……阿桥,娘对不起你啊……” 易之云脸有些沉了,柳桥嫁过来之前的事情他知道的不多,但是张氏在丈夫死了之后就改嫁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就算要改嫁也不该在丈夫死了才两个月就改嫁吧?还将女儿丢给别人,就算她不能带着女儿改嫁也不该不闻不问!这臭丫头是运气好嫁来他家,如果被别人买去,她这个童养媳的日子如何可就不敢想了! 因而,易之云对于眼前这个不请自来的改嫁了的“岳母”没有什么好感,若不是看在柳桥的份上,他便是连门口也不让他进。 “我可怜的女儿……阿桥啊……”张氏还在哭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柳桥死了。 “你先放开阿桥!”易之云忍不住了,“她都透不过气了!放开!” 张氏愣了愣。 柳桥总算找到机会脱身了,睁开了她的“拥抱”之后,忙喘着气,张氏见了,并无多少泪痕的脸上讪讪的。 “你没事吧?!”易之云上前挤开了张氏,忧色问道。 柳桥摇头,“没事。” 易之云见她声音有些沙哑,又忙倒了一杯茶给她。 柳桥接过喝了润了润喉咙,这才将注意力放在来人身上,在原主的记忆中,张氏十七岁嫁给了柳河,两年之后生了原主,今年原主七岁,也便是说张氏如今也不过是二十六岁而已,可是眼前的妇人……怎么看都是三十好几的样子,在一旁的云氏相比,简直是比云氏大上了十岁。 其实说起来张氏在柳河死了连个月就改嫁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她嫁进柳家的日子其实也不好过,张氏嫁入柳家的时候,柳家因为老母在,所以还没分家,大嫂黄氏是个极为相处的人,婆母又是黄氏的姨母,所以一直偏着黄氏,虽然柳河对张氏不错,但性子敦厚,根本便无法在母亲和长嫂手中保护妻子,而他又是一个货郎,终日在外的,张氏嫁入柳家之后吃了不少的苦,许也是因为这样,她在嫁入柳家两年之后才怀了原主,后来生下来的时候又伤了身子,之后一直没生养,不过好在,就在原主三岁那一年,婆婆没了,柳家分家。 分家之后,柳河得到的家产虽然少之又少,但是张氏也算是松了口气,脱难了,柳河对妻子本就不错,又没因为张氏只生了一个女儿就嫌弃,所以,张氏在后来过了几年舒服的日子,可好景不长,柳河因为意外去了。 这时候,原主的大伯母,张氏的嫂子见张氏成了寡妇,便打起了当日分给柳河的那几亩地,张氏性子本就怕了黄氏,又担心着将来的生活,这一咬牙干脆听了娘家人的劝说改嫁去了。 原主对张氏记忆最深的便是她离开家的前一天晚上,张氏抱着她哭了一整晚,可是第二日,她还是走了。 原主一直哭着求她不要走,可是,却始终没有求到。 张氏做的唯一一件过分的事情便是在改嫁之前偷偷将柳河分家所得的田地给卖了,让黄氏的希望落空。 原本黄氏对张氏改嫁也是极为的高兴的,她以为张氏改嫁了,柳河的那些家产就是自己家的了,可是没想到一向软弱好欺的张氏竟然敢偷偷卖了田地,黄氏恨张氏恨的牙痒痒的,也曾去张氏家大闹一场,不过最后还张家的人给打了回去了。 闹不过,抢不回,黄氏只能将一肚子气发泄在张氏扔给她养的原主身上,可想而知原主在大伯母家过的是什么好日子。 说起来,来易家当童养媳,对原主还是条生路! “阿桥……”张氏被柳桥过分平静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女儿啊……” 柳桥心里涌现了好几种情绪,她知道这是原主残留在这具身体里的,有怨,有气,有不明,有难过,但是最大的还是想念,其实原主还是想张氏这个娘的。 “阿桥……” “娘。”柳桥叹息一声,代替原主叫了这一声。 张氏的眼泪哗啦啦地留,又想上前抱住柳桥。 “她病着!”易之云忙挡住,态度明显不满,“有话坐下来说!” 张氏讪讪。 “云儿,不能这样没规矩!”云氏沉声开口,然后对张氏道:“嫂子既然来了,那就坐下来慢慢说。” 张氏看了一眼云氏,讪讪笑了笑,“好,好,你看我……一见到女儿就什么都忘了。”说完,转身看向柳桥,“阿桥,你病了?什么病?看大夫了没有?吃药了没有?” 柳桥笑了笑,“看了,药也吃了,没什么大病,就是染了风寒。” “让娘看看……让娘好好看看……”张氏说着便上前。 易之云仍挡在前面。 张氏讪讪。 云氏开口,“云儿,阿桥的娘难得来,就让她们母女好好说说话,我们先出去吧。” “娘……” 云氏眼睛一眯。 易之云看向柳桥,有些不放心。 柳桥心中一暖,“我没事。” “有事大声喊我。”易之云道。 柳桥无奈,能有什么事?不过还是领了他的情,“嗯。” 易之云这才出去。 云氏看了看柳桥,也起步离开。 屋子里面剩下了母女二人,不,是算不上母女的母女二人。 ------题外话------ 下午六点二更,求订阅。 [.8.r]如果您觉得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8.r] 071 打起来了!(二更) 张氏拿出帕子抹了抹脸,然后坐在炕沿,却道:“阿桥啊,这家里白天也烧着炕啊?” 屋里就剩下两人了,没有人拦着她关心女儿察看女儿,可是,她做的第一件事不是问女儿这些日子过的好不好,更不是问一问她怎么会成了人家的童养媳,而是在关心家里白天也烧着炕。 这句话本不算错,可是对于一个抛下女儿改嫁一年多,如今得知女儿当了童养媳的母亲来说,这话怎么听怎么凉薄。 柳桥心里属于原主的那些复杂的情绪消散了,张氏的凉薄,将原主留下的最后一丝念想都给驱散了,她笑着开口,眸光渐凉,“是啊,我怕冷,而且病着。” “是吗?”张氏眼底闪烁了一丝欣喜,摸了摸温暖的炕面,“阿桥,看到你如今过的日子,娘也总算是放心了。” 柳桥眸光一凝,“娘担心我吗?” 张氏被她这一问愣了愣,“阿桥……” “娘当日为何抛下阿桥?娘可知道阿桥在大伯母家受了多少苦?大伯母恨娘将爹留下来的田卖了,说连娘都不给阿桥一口饭吃,她收留阿桥已经是天大的恩惠,还想吃饱饭?每一天,大伯母至少骂我一顿,有时候甚至会动手打阿桥,阿桥每天只能吃一顿饭,每顿饭只有一个馒头,还是冷的!可这样,大伯母还骂阿桥吃穷了她,恨不得割了阿桥的肉来还她的恩!” “阿桥……”张氏面色渐渐白了,眼睛也蒙上了水雾。 柳桥继续道:“大伯母在得知易家要买童养媳冲喜之前已经想要卖了阿桥了,还特意进城去问了人,说卖到哪里能卖更多的钱,后来知道了卖到那些窑子里最赚钱的,不过好在,这时候有人跟大伯母说易家要买一个童养媳冲喜,十两银子!当然,这比卖到窑子里的钱少一些,如果不是大伯母怕将侄女卖到窑子里会被人戳脊梁骨,恐怕阿桥这辈子就只能在窑子里过活了!” 如果今日张氏是真心来看女儿,真心担心女儿,只要她表现的出来一丝内疚,真如她方才所说的对不起女儿,她可以不在意她将田地卖了,赶绝了女儿的行为。 谁人不自私? 她就当她是没想到卖了田地之后的后果! 可是如今—— 柳桥眼底凉薄渐深。 “黄氏那恶心肠的毒妇——”张氏怒喝出声。 柳桥却冷笑:“娘很生气吗?可娘有什么资格生气?当日你卖了田地改嫁,将阿桥扔给大伯母的时候就知道阿桥不会有好日子过的!大伯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娘不知道吗?如果娘把田地留下,大伯母或许还能给阿桥一碗饭吃,将来也可能会给阿桥找一户人家嫁出去,可娘却连给阿桥留下一份口粮都没有!” 虽然她不是原主,可是这些话,这口气不出,心里如何能舒服?! “阿桥……”张氏身子颤颤巍巍,“娘不是不想要你,娘也是没有办法……你大伯母心肠狠毒,娘如果留下柳家她一定会想办法弄死娘的!娘也想带着你走,可是……可是你现在的爹他……他家里就有三个孩子……他怎么也不同意……就算他同意,可是阿桥啊,你姓柳,柳家才是你的家啊!阿桥,娘真的是没办法才将你留下的……” “那为何将田地卖了?”柳桥继续问道。 张氏慌张,“这……这是因为……因为……” “因为娘没想到会这样?”柳桥嗤笑。 张氏忙道:“对!阿桥,娘没想到会这样!娘不知道那黄氏会这么狠毒!阿桥,是娘对不起你,是娘对不起你……娘没想到……”说着便要抱着女儿哭。 柳桥躲开了。 张氏一脸的悲伤,哭的更加伤心,“阿桥啊,娘不是故意的啊,娘真的没想到黄氏会这么恶毒……娘真的没想到……” 门外,易之云听不下去了,转身便要推门进去,他就知道这张氏没有资格当母亲! 可手才碰到了门,还未用力,便被另一只手给拉住了。 他看向手的主人,自然是云氏,“娘……” 云氏没有等他说完便直接拉着他离开。 “娘!”易之云不明。 云氏没给他挣脱的机会,直接攥着他的手进了自己的屋子,随后面色不虞地道:“你想做什么?” “我进去赶那张氏走!”易之云道,“她根本就没有资格当阿桥的母亲!” “赶她走?”云氏愠怒,“她是你什么人?” 易之云一愣。 云氏语重心长,“云儿,不管张氏之前做了什么事情,她是阿桥的亲生母亲,这个事实怎么也改变不了,既然你认了阿桥这个媳妇,那张氏就是你的岳母,你现在将你的岳母赶出家门,云儿,这件事如果传出去,你觉得大家会怎么说你?大家不会说你维护阿桥,只会说你连自己品行有瑕,说你自己富贵了,就翻脸不认人!” “我——” “这几日村里如何说我们家的你不知道吗?有不少人正等着看我们笑话!”云氏继续道:“你既然知道张氏不是个好的,那就知道只要你对他有一丝的不是,明日她便会将这一丝不是扩大十倍百倍宣扬出去!就算不是所有人都信,可只要有一个人信了,易家的名声,你的名声就完了!这些日子你忙里忙外的,不就是为了名声?!” 易之云抿唇不语。 “张氏是阿桥的亲生母亲,她自己会处理,你担心什么?”云氏继续道,“当日公堂之上她都不怕,也没吃亏,难道会被自己的亲生母亲给吓着了,吃亏不成?” 易之云握了握拳头,“就是因为那张氏是她的亲生母亲,她才会吃亏,才会受欺负!娘,唯有血亲之人的伤害才是最痛的,我很清楚!” 云氏面色一变,眼底闪过了一抹凄然的笑,“可你有没有想过阿桥愿不愿意你管这件事?” 易之云一愣。 “你不也一直不希望阿桥知道那人的事情?”云氏继续道,“你觉得阿桥会愿意让你看着她的亲生母亲如何的伤害她?你也说她比寻常孩子聪慧,懂事,想的多的。” 易之云微垂下了眼眸,握着了拳头。 “云儿。”云氏叹了口气,“娘是不喜欢阿桥这个样子,可是有一点娘是觉得很不多的,那就是阿桥想的多想的远,云儿,你长大了,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想的长远一些,这样将来……” 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易之云却知道她会说什么,“娘,我知道了。” 云氏没有再继续,似乎有些疲惫,坐了下来,沉吟会儿,“去吧。” “娘……” “去吧,既然不放心就在门口守着。”云氏看着儿子,“这几日你里里外外都处理的很好,娘相信我儿一定能够做的更好的。” 易之云咬了咬牙,“孩儿会的。” 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云氏嘴边又泛起了凄然的笑,脑海里始终萦绕着那句唯有血亲的伤害才是最深的,其实当年她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 却说易之云将云氏拉走之后,张氏一边咒骂黄氏一边道歉,可说了嘴巴都干了,柳桥却仍是没有回应,这个结果让张氏心中震惊,脸色也更加的难看,最后,她颤着声音问道:“阿桥……你……你恨娘是吗?” “不恨。”柳桥却是摇头,不知道是在叹息还是在嗤笑,恨?没有,最多不过是为原主生气罢了,如今对张氏唯一想知道的就是她今日为了找上门来? 张氏看着她,确定她没说谎,可不知为什么的心里还是绷着,“阿桥……娘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丢下你,一定不会再让人欺负你的!阿桥……你别气娘好不好?” 柳桥笑了笑,没放在心上,倒不是觉得她在说谎,她看出了张氏此时的话是出自真心,只是,她的这份真心是经不起现实的考验罢了,不过是空口说白话罢了,就算不是谎言,也不可能真的做到,“你怎么来了?” “阿桥……”张氏忽然觉得心中无力,可见柳桥没有在疾言厉色,也听了眼泪,“是你舅舅说你给易家当了童养媳……他让人去告诉娘……娘……娘就来看看你……幸好老天有眼,你过得很好……阿桥,一定是你在天之灵保佑你的,你看,你现在过的多好的日子?” “舅舅?”柳桥搜寻了一下记忆,但是也就隐隐有些印象张氏的舅舅是张家村的杀猪的,张家村?那被田三打死的人似乎也是张家村的,也就是说……她看着张氏,心里渐渐明了,也越发的冰凉。 张家村和柳家村并不远,如果那所谓的舅舅真的关心这个外甥女,当日黄氏将原主卖给别人当童养媳的时候,他不会不出面,就算阻止不了,至少也该关心关心!这世道哪一个童养媳是还要的? “舅舅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张氏一愣,“阿桥你忘了啊?你舅舅是张家村的,前几天被打死的那个张阿宝也是张家村的,他的事情村里的人都知道了,还有那买凶杀人的事情……你舅舅一听到你的名字就让人打听是不是你,这才知道你在这里!”说罢,有恨恨地道:“都是黄氏那恶毒的女人!杀千刀的!” “所以你就来了?” “你舅舅让人通知娘……娘嫁到了临县……离这里远……娘一听到你的事情就赶来了。”张氏断断续续地道,“阿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是专门来看我的?”柳桥又问道。 张氏面色一僵,“这……是!娘是来看你的!只是来看你好不好!阿桥,你现在一切都好,娘就放心了!告诉娘,易家的人对你好不好?你婆婆……她有没有像黄氏一样欺负你?还有女婿……他对你好不好?” 柳桥看着了张氏有事隐瞒,可她最终也没在一见面便亟不可待地达成目的,证明她对这个女儿还是有几分亲情在的,张氏这般,柳桥也不想给她难堪,毕竟是原主的亲生母亲,原主应当也不希望她给她娘亲难堪,“我很好,娘对我很好,夫君对我也很好。” “也是!”张氏舒了口气,摸摸炕面,“白天给你烧炕,病了给你请大夫,这屋子里面的东西……阿桥啊,他们易家真的对你好?” 柳桥蹙眉。 “娘听说易家很有钱……” “我知道外面很多人在传易家银子多,不过,那些都不过是传闻罢了,如果易家真的这么有钱,怎么还住在这里?早早就搬到县城住大屋子了。”柳桥打断了张氏的话,“娘不会是为了这些传闻来的吧?” “呃……”张氏一窒,看着女儿平静的小脸,顿时心慌,旋即忙道:“不是!当然不是!娘是来看你的!娘知道你竟然给让当了童养媳不知道多么担心……” 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别的什么考虑,张氏一直都没有说出来的真正目的,若不是她神色有异,便是柳桥也信了她是真的来看女儿好不好的,没过多久,她便说要走了。 只听她说要走了,易之云便进来,虽然没有不敬,但是神色也是冷漠。 张氏看了看他,讪讪的,再对柳桥道:“阿桥啊,你好好养病,娘下次再来看你,到时候娘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肉片面!” “嗯。”柳桥点头。 张氏又说了好几句话,这才对易之云道:“女婿啊……阿桥……小……不懂事……如果她做错了什么……你别打她……你告诉我……我会说她的……”说着,又落了泪。 这泪和之前的不一样,是真的到了伤心处。 她如何不知道童养媳是什么? 比起那些堂堂正正嫁进来的,童养媳就是一个买来的劳力! 她可怜的女儿…… 易之云看着她,“我不会打她!更不会让人欺负她!” “好……好……阿桥,娘走了,娘以后再来看你……”张氏说完,便抹着眼泪走了。 柳桥面色还是平静。 易之云上前,有些不安,她的脸色是不是太平静了?“你……你如果难过……就说出来……” “难过?”柳桥笑了笑,“我没事。” “柳氏阿桥,你还小,你不需要……” “我真的没难过。”柳桥摇头,“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意外?” “我没想过她会来。”柳桥道。 易之云皱紧了眉头。 “大少爷。”柳桥看着易之云,她知道他关心她,也领了这份关心,“其实说起来她也不算是恶人,只是自私罢了。” “她将你丢下,没给你活路,你不恨她也就算了,还帮她说话?”易之云蹙眉道。 柳桥笑道:“我不是帮她说话,只是……”或许是将那些质问说了出口,帮原主出了口气,淡然,最终的还是她始终不是原主,所以,方才能如此平静地分析张氏,“人不都是这样吗?为了自己活下去,自然要自私,张氏当时有了新的路,柳桥不过是她奔向新生活的障碍罢了,丢了便丢了。” 易之云听了这话眉头皱的更紧,这臭丫头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什么柳桥是奔向新生活的障碍?什么张氏只是自私?这臭丫头性子怎么这般古怪?“你……” “说不定以后你大少爷也会这样做。”柳桥看向易之云。 易之云面色一变,随即咬着牙:“柳氏阿桥,我给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什么以后会这样?你这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柳桥见他激动,却仍是笑笑,“是啊,到底装了什么呢?” 有些时候,便是连她也对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偏激想法吓着,可这也是她,这也是她的一部分,不阳光的一部分,她试图改变过,可生活总是抹杀她改变的机会,所以,她接受。 因为许多时候她发现,消极一些,将来所受到的伤害就会少一些。 “你是病糊涂了!”易之云愠怒道,“好好养你的病,你这个娘……我帮你应付。” “大少爷。”柳桥看着他道:“以后我恐怕还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我的这些亲戚可真心不少,你确定你应付的了?” “你的亲戚是虎狼不成?”易之云气也不是不气更不是。 柳桥笑眯眯的,“易之云,你很好。” 易之云面色稍霁,“躺下,休息!”随后,拧着眉头道:“怎么病了这么长时间还好不全?一定是你这臭丫头不肯消停,都让你不要想那么多事情了,你一个小丫头想这么多事情做什么?你看,将脑子也用坏了。” 柳桥无言以对,她才觉得这大少爷有些担当,如今这话说的……哎。 …… 却说张氏有些逃难似的离开了易家,走到了村口便有一个三十岁上下满脸横肉的男子赶车驴车从村里的另一个方向出来,“妹子咋样了?” 他是张氏的兄长张来福,这一次来他没有跟张氏去易家,而是在村子里打听易家的那些传闻究竟是不是真的! 虽然没打听到多少,可是有一点却可以确认的,那就是易家手里真的有钱!而且不少!还有那捐钱一事更是千真万确的! 张氏世代都是杀猪的,就算几辈子也没见过五百两银子,如今外甥女嫁到了这样的有钱人家,他们还不发了?! 真没想到当初扔了那赔钱货现在竟然成了摇钱树了! 张氏没回答张来福的话,低着头上了驴车。 张来福有些着急了,“妹子,你倒是说话啊?那易家家里都咋样了?对了,他们给你……咦,你怎么空手回来?他们易家连回礼都没给你?” 他可是给了妹子一块上好的猪肉还有一篮子猪骨头的,那易家连回礼都不给?都这么有钱了,竟然连回礼都不给? 难道是…… 张来福眼睛一亮,“妹子,是不是给了银子了?来来,给我看看多少?!” “大哥……”张氏抬头,却满眼睛都是泪水,“你咋一直不跟我说阿桥被黄氏卖给了人家当童养媳?!当初……当初你不是说……你会帮我照顾阿桥……不会让黄氏虐待她的吗?大哥……阿桥……阿桥她差一点给黄氏那恶毒的女人卖去窑子!大哥……你说过要帮我照顾阿桥的……我才会听你的话卖了田地改嫁的!”越说越觉得对不起闺女。 张来福有些傻眼,“你……你这是做什么?!” “大哥……阿桥……阿桥怕是恨上了我了……她嘴上说没恨我……可是……”张氏哭诉道,“大哥……我就阿桥一个闺女……我就生了她一个……” “你——”张来福来气了,他叫她来可不是让她说这些,“妹子,现在阿桥不是很好吗?都当少奶奶了!” “是童养媳啊大哥……童养媳……”张氏哭道。 “那有什么不同?不都是易家的媳妇?难道他们易家还敢不认你这个丈母娘不成?”张来福神色一沉,“我这就去跟他们好好说说理!娶了咱们家的闺女还敢不咱这门亲戚?这还有理!?那个易之云不是个读书的吗?他要是敢这样……” “哟哟哟,这不是张家的大舅子吗?啊,连二弟妹也在啊!”这时候,一个极为轻佻的声音传来。 张氏抬头看去,眼睛顿时冒火了! 前方一个身形高挑瘦长大约三十来岁的男子赶着驴车来,而在驴车上还坐着一个身材丰满,穿着崭新冬袄的妇人。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张氏恨之入骨的曾经的大伯和大嫂! 柳家的柳江和他的婆娘黄氏。 “什么大舅子,二弟妹的,我呸!”驴车上坐着的黄氏怒骂,“不过是你那短命的弟弟穿过的破鞋!你们怎么也来林家村了?该不会是为了我那阿桥侄女来的吧?!不要脸就是不要脸,当初那苦命的二叔才死了两个月你就想着改嫁,还偷偷的卖了柳家的田地,将阿桥扔下,留口口粮也没给,张氏,你还有脸来找阿桥?!你就不怕二叔知道了晚上去找你?!” “我那二弟要是真的晚上去找恐怕会气死第二回?” “呵呵……也说哦,当日二叔是怎么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着的,这一死她转头就嫁了别的男人,二叔如果看到了还不再气死第二次?嘿嘿……说不定人家早早就勾搭上了……” “我那可怜的二弟……” 夫妻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恨不得将张氏往死里踩,这里虽然是村口,而且大冬天的很少人出来,可是毕竟还是有人的。 柳江夫妻是远远地救看到了张氏兄妹,也认出来了,短暂的商议之后就决定先抹黑张氏,将她往死里踩,这样柳桥自然会偏向他们怨恨张氏这不要脸的,好处自然就全归他们了! 柳江夫妻很少进县城,但是毕竟也是在一个县里住着的,易之云的事情转了转最后也转进了他们的耳中,起初柳江是不信的,因为当时易家要买童养媳的时候他也打听过,那易家就只有一个寡妇当家,就靠着卖绣品为生的,虽然能赚一些钱,但是绝对不多,什么五百两捐出去,什么祖传的秘方,他一开始是什么都不信的,可黄氏却不管,如果是假的也就算,如果是真的,那就是一个大财主,她怎么好放过?所以硬闭着柳江四处打听,这越是打听越是觉得是真的,所以,夫妻二人商量好今天过来探探究竟,如果不是真的,那便是来看看侄女,如果是真的,嘿嘿……那他们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可他们没想到竟然被人捷足先登了,而且还是张氏!张氏再怎么样也是柳桥的亲生母亲!他们如何能够让她来分好处?!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将张氏往死里踩,让她无法翻身,最好让易家的人连不认她这个丈母娘! 至于他们曾经虐待柳桥的事情,完全被他们忽略了,因为他们是柳桥的大伯和大伯母,过去再对柳桥不好,他们也是柳桥的长辈,她只能孝顺他们,敬着他们! 而张氏,哪里凉快哪里去! 张氏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看着这心肠恶毒的两人,恨不得吃了他们,而事实上,她也没有只是想着,跳下了驴车冲向他们,“我杀了你们——” 嫁到柳家之后她受了黄氏多少磋磨?后来阿河死了之后柳江黄氏的嘴脸便是现在她也忘不了,如果不是他们将她往死里逼,她会丢下阿桥改嫁?! 现在阿桥恨她了,她生了唯一的闺女恨她了,都是他们害的! …… 易家 柳桥虽说不难过,可易之云还是觉得她是难过的,不过是死要面子不说出来罢了,否则也不会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所以在张氏离开之后一直陪着她,看着她休息。 柳桥无可奈何,只能由着他大少爷折腾,躺下之后,昏昏沉沉的很快便要入睡了,而这时候,外面一声惊呼声将她惊醒,“怎么了?” “阿云哥,你快开门啊!阿云哥!” 易之云道:“我去看看。”随后起步出去。 柳桥听不出那声音的主人是谁,但是却听出了声音里面的十万火急,怎么回事?!她也呆不住,忙穿上袄子下了炕出去。 易之云打开了门,便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站在门口,“虎子?” 柳桥走过去,依稀记得那孩子是住在村口的虎子。 “阿云哥……打起来了……”虎子一边喘气一边道,“打……打起来了!” “什么打起来了?谁打起来了?”易之云问道。 柳桥上前,“虎子,怎么了?” “你怎么出来了?!”易之云瞪向她。 柳桥没理他,“谁打起来了?” “是……”虎子看向柳桥,“就是你娘……舅舅……还有……还你大伯大伯母……” “什么?!” ------题外话------ 停电了,所以晚了 [.8.r]如果您觉得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8.r] 072 白眼狼! 她的娘亲舅舅和大伯父大伯母打起来了?! 在短暂的惊讶之后,柳桥很快沉了脸,还真的巧,就这样给碰上了,而且还打起来了,他们将柳桥当成什么了?! 怒由心起! 随即抬脚便要往外走。 “你做什么?!”易之云一把攥住了她的手,“你的病还没好,给我回屋子里去!” 柳桥看着他板着的脸上泛着的关切之色,心里的怒火熄了一些,“我娘亲舅舅,大伯父大伯母打起来了,我能不去?” “我去就是了!”易之云道,“我不是说过我会……” “都是我娘家的人,我能不去?”柳桥冷笑,起步走了出去,她倒是想看看他们能闹到什么地步! 张氏第一个上门之后她便知道可能还会有人上门,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而且还直接动手了! 为何动手? 柳桥不想将原主的家人想的过于的不堪,可事实却不是她不想就会改变的! 易之云又气又恼,起步跟了上去,这臭丫头就不能听话些?! 两人小跑到了村口,便见一群人围成了一圈。 “你这个贱货,敢打我?” “我杀了你!黄氏你这个丧天良的,你不得好死,你会有报应的!” “你卖了阿桥还敢上门讨好处,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呸,张来福你这个不要脸的,当初你们兄妹怎么将阿桥丢给我们的?如果不是我们给她一口饭吃,她在就而死了!” “是啊,我们才是阿桥的亲人,你们一个扔下她改嫁的娘,一个见都没见过两面的大伯,你们也好意思来?!” 柳桥的脸色更难看了,双手紧紧攥着,怒火窜上眼底。 易之云见状,握住了她的手,“别气,不值得。” 柳桥看了看他,然后起步走入人群。 易之云又是一阵闷气,加快了脚步走在了她的前头。 “阿云来了!” “来来,快让开!” “阿云来了啊。” 围观的人群见了易之云,纷纷让开了一条道,由此可见,这些日子易之云和谐邻里的举措还是收到了不小的效果。 其实庄户人家或许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但心还是和善的,之前易家被排挤,归根到底还是在林家村人的眼中,易家一直高高在上,让他们难以亲近,既然无法亲近,自然便要排挤。 当然,如若易家真的是高人一等,这些排挤也不会太明显,也便是说,易之云如今能如此快的让村里的人改变看法,也和这些日子易家的那些传闻有关,不是说大伙儿都一心想沾便宜,但这些传闻让易家从前的高人一等有了依据,让人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便不再显得那般难以接受了。 众人让开了一条道,易之云走到了柳桥前面,将她的小个子给挡住了,而人群之中,四人打成一团。 女人打架无外乎是揪头发什么的,所以这时候不管是黄氏还是张氏,原本盘的好好的头发散落,像两个疯婆子,黄氏身材丰腴,力气也大,不过张氏也似乎豁出去了,所以两人势均力敌的,而至于张来福和柳江两人,更是满脸挂彩,张来福是杀猪的,力气大,下手狠,柳江平时也是个油嘴滑舌的,要斗嘴和背后算计人,柳江是好手,可论动武力,自然不是张来福的对手。 这也是当年柳江夫妻去张家大闹最终被打回来的原因。 张家一家子都是杀猪的! 拿起杀猪刀,凶神恶煞的。 四个人打的浑然忘我,便是易之云来了也没注意到。 易之云看着眼前的情形,心头大怒,喝道:“住手!” 四人没理会。 “住手!”易之云又喝道。 这次,终于四人终于有了反应了。 柳江夫妻没见过易之云,自然不认识,可张氏认识,一见易之云来了,便大哭,“女婿,你快来帮帮娘,帮娘打死这个恶毒的婆娘!” 易之云的脸黑了。 “你就是阿桥的夫君吧?”张来福一脚踹了柳江,将他踹开,然后走向易之云,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我是阿桥的舅舅!” “易家女婿,你别听他的,张氏改嫁都一年多了,他算哪门子的舅舅?!”柳江从地上爬起,恨恨地道。 “对对对!”黄氏扯了张氏一把头发,差一点没将她的头皮给扯掉,然后又一脚将张氏踢开,也起身跑到了柳江身边,“易家女婿,千万别听他们的,他们张家都安好心,他们是一心来谋你们家产的!当初我那短命的二叔没了的时候,他们兄妹偷偷地卖了我们柳家的田地跑了……” “黄氏!”张氏狼狈起身,满脸的恨意,“是你逼的我不敢不改嫁的!是你逼我的!阿桥是你们柳家的闺女,是你的亲侄女,你竟然这么狠心想将她卖到窑子里,黄氏,你这恶心肠的,你会有报应的!” 黄氏转身呸了张氏一嘴,“你这个不要脸还敢恶人先告状?!我哪里卖阿桥了?还卖到窑子里?那可是我的亲侄女?我那可怜的二叔唯一的骨血!我就算再怎么没良心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呸,你卖阿桥给人当童养媳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 “我哪里卖了?我是给阿桥找了一门好亲事!”黄氏叉腰,“当时我可专门去庙里给阿桥求了签,庙里的师傅说阿桥嫁进易家就会享福的!大伙儿给我评评理,阿桥在易家不是过着好日子?易家女婿,你对阿桥是不是很好?恶心肠?你张氏才是恶心肠!阿桥在易家过的好好的,易家对阿桥不知道多好,可你还说人家易家女婿的坏话!”说着,便忽然坐在地上,竟是委屈地哭了起来,“天地良心,当时家里实在揭不开锅,我们一家子就要饿死了,阿桥是二叔留下来的唯一骨血,我当然不能让她跟着我们一家子饿死,我是一心要给她找条活路!我知道我让阿桥去当童养媳不好,可我是打听清楚易家是个好人家才让她去的!这么好的人家我自己的闺女没给,给了阿桥,还不是因为心疼她没了爹,娘又是个没良心的!” “别哭了别哭了,易家女婿都知道的!”柳江一边安慰黄氏一边对张来福放去示威的目光。 跟他们斗? 没脑子只会动手的蠢猪! 黄氏继续哭着,“当初是谁卖了二叔的田地,连一口口粮都不给阿桥留的?是你!张氏,是你自己急着改嫁,是你没顾阿桥的死活!你还有脸来骂我?!易家女婿是个读书人,又怎会被你骗了去?我那可怜的二叔若是在天之灵看到你这样对待阿桥,一定不会饶了你的!” “你——你——”张氏气的面色发青,从前在柳家的时候,论吵架她便不是黄氏的对手,如今被抓住了把柄的她更斗不过黄氏,“我打死你——”说着,便又扑上去。 张来福也发狠了,这对不要脸的公婆! “谁再动手我就去报官!”易之云怒喝道,“我看谁还敢再动手!” 张来福僵住了。 张氏也住手,不过不是因为易之云的话,而是因为从易之云身后走出来的小小身影,“阿……阿桥……” 柳桥神情冷淡,抬头看着四人,上辈子她没有家人,后来见过一些家人之间矛盾甚至动手的,竟是生出了羡慕,可如今自己面对了,却只是觉得心烦,或许也又跟她并未将原主的这些家人当做自己的家人,更别说记忆中大部分都是这些人的恶行。 “你是阿桥?”黄氏瞧着柳桥,不禁诧异出声,才不过是一年多,这贱丫头竟然变了一个样子?当时骨瘦如柴的小身板现在竟然长的白白胖胖的,穿着这一身袄子,一眼看上去还以为是城里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诧异过后,眼底便浮现了懊悔和恼恨,当初如果知道这易家这么富有,就该让她的女儿嫁过来!白白便宜这贱丫头! 柳江心里自然也是后悔,如果当初将他自己的闺女嫁过来,如今他就是易家的老丈人了!易家一个寡妇一个半大的小子,一切不都是他的了?可是现在什么都晚了,“阿桥啊,才多久没见就变了模样了,来来,让大伯父看看!”说着便要拉柳桥的手。 易之云挡住了,“你们打完了?” 柳江心里恼火,可面对财神爷也没敢发作,“易家女婿,你别误会误会,都是他们先动手的!我们也没法子,总不能被他们打死吧?阿桥,大伯父来看你,来,过来让大伯父看看!” 柳桥眼神一闪,后退一步。 易之云上前挡在了她跟前。 柳江脸色一黑,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不过愤怒归愤怒,很快便恢复笑容,转头冲着张来福和张氏喝道,“都是你们,把阿桥吓成这样!张氏,你还敢说你是阿桥的娘?!” “她的心早早就飞到了她现在的男人身上了,嘿嘿,也不知道当日那么急着改嫁是不是有什么猫腻!”黄氏恶毒地道,如果让这贱丫头认为她娘是个不要脸的早早就和别人勾搭上了,那她还能认这个娘?就算她认,易家也不会跟这样的丈母娘往来!到时候这贱丫头的娘家人就剩他们了! “黄氏,你再敢抹黑我妹子,我就宰了你!”张来福怒喝道。 黄氏躲在了柳江身后。 柳江挺直胸膛,“怎么?你们还真的敢杀人不成?”说罢,转向易之云,“易家女婿,你看看,这就是他们张家人的真面目!这样的人你们以后还是少跟他们来往!阿桥的娘家是柳家,我们才是阿桥的娘家人!” 张氏似乎已经没了先前定要打死黄氏报仇的气势,身子摇摇欲坠的,一双眼睛蓄满了泪水看着柳桥,“阿桥……阿桥……你不要信他们……你不要……娘没有……不要你……娘是被他们逼的……是他们逼娘的……” 张来福看着自己妹子这模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转身对躲在易之云身后的柳桥道:“阿桥啊,你别信他们,你娘虽然改嫁了,可是心里一直惦记着你,是他们不让你娘去看你,当初卖田地的事情……也是他们逼的啊……你娘如果不卖了的话,你爹那几亩地就会被他们给吞了,到时候你娘跟你都会被他们逼死……” “够了!”易之云打断了他的话,面色沉着,“你们的恩怨不关我们易家的事!阿桥已经嫁入了易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的事情跟她没有关系!” “怎么没关系?我妹子是她亲娘!”张来福喝道。 柳江也道:“她娘改嫁了不管也没关系,可是易家女婿,我们是阿桥的大伯大伯母,阿桥是嫁出去的女儿,可也不能不认娘家亲戚吧?还是你们易家……”上下瞄了一下易之云,声音也尖刻起来,“看不起我们穷,不认我们这些亲戚?易家女婿不是读书人吗?怎么会……” “大伯父大伯母来看阿桥吗?”柳桥从易之云身后走了出来,抬头问向两人。 柳江一愣,“当然!阿桥,我和你大伯母是专门来看你的!你看,我们还给你带来了礼物……” “可大伯父大伯母为什么跟我娘和舅舅打起来?”柳桥道,“我娘和舅舅也是来看我的,既然都是来看我,为何不去我们家而在这里打起来?你们都是阿桥的娘家人,你们这样在阿桥夫家村口打起来,让阿桥以后还怎么在易家做人?” 柳江夫妻一愣,似乎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人儿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张氏脸色更是难看。 张来福开口:“阿桥啊,都是他们惹的事情!舅舅和你娘是真的来看你的,刚刚你娘不是和你好好的吗?是他们怕他们做的那些不要脸的事情……” “我呸,分明是你们先动手的!” “如果不是你们恶心肠,我妹子又怎么会——” “够了!你们如果是来看阿桥的,我们易家欢迎,可如果你们是要吵架打架的话,那请离开林家村再打,你们不怕丢脸,我们易家丢不起这个人!”易之云怒道,“还说什么一心为了阿桥,我看你们是存心让阿桥难堪!她才七岁,七岁懂什么?你们跟她说这些话她懂吗?她只是看到你们打架,她亲娘,她舅舅,她大伯父大伯母,你们真的好意思打!” “对啊,不知道是什么人来的!” “阿云啊,阿桥还小,可不要骂她,这跟她没关系!” “什么娘家亲人,我看是仇人!” “哪有在闺女夫家打起来的?好在阿云是个好的,要是心眼小些的,阿桥恐怕就会被赶出家门!” “谁家要是有这些亲戚谁家遭殃!” “不对,当初易家婶子可是花钱买了阿桥来当童养媳的,童养媳的娘家可不算是亲戚。” “是这个规矩!” “阿桥这丫头也是个可怜的,好在阿云是个好的!” 柳桥将一切的议论都听在耳中,脸上配合着露出悲愤的神情,就算童养媳的娘家人夫家可以不当亲戚往来,可易家将来如果要进一步,那这些理所应当也会成为别人的话柄,可要真的经常往来,最终倒霉的还是他们自己,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这些娘家人究竟是什么德性,那将来处理起来有了理由,不会落得一个凉薄的坏名声! 同情怜悯,是她如今需要得到的! 过于决绝地处置他们,她只会落得一个嚣张跋扈的恶名! 虽说这般有些憋屈,可是,人生在世,哪里什么时候都能够顺心顺意? 易之云似乎也明白了柳桥的用意,只是……心里始终不舒服,就像是自己让她受了委屈似得,“你们要打要骂,我管不着,不过阿桥是我媳妇,谁也不能欺负她!就算你们是她娘家的亲人也不成!” 柳江、黄氏在听了围观的人的话之后脸色已经一阵青一阵白了,再听易之云的话,便更加的难看。 尤其是黄氏,狠狠地盯着柳桥,这贱丫头凭什么有这样的好福气?当初若不是她将她卖到易家,她能有这样的好福气?现在竟然反过来教训她?!“你这个……” 柳江一把攥住了自家婆娘,他心里也是恼火,可是也是有几分心机的人,眼前的情形他们若是再闹下去,恐怕真的会和易家闹翻了的,这样对他们哪里有什么好处?最后恐怕还会便宜了张家兄妹!“易家女婿,都是大伯父不好,大伯父不是存心给阿桥难堪,只是一看到他们……”指着张家兄妹,“一看到他们就想起了我那可怜的弟弟,他才死了两个月,这兄妹两人就合伙算计了我那弟弟的家产,还带着家产改嫁!我们也是心疼阿桥才会这样恼火!阿桥啊,大伯父是一心想要帮你出这口气啊!” 柳桥低着头,一脸羞愤难当。 柳江见状,恨不得一巴掌拍下去,他都做到这地步了,这贱丫头还这幅死样子!可再恼火也不能真的这样做,虽有又一脸悲痛欲绝地跟易之云说着自己是如何如何地为侄女着想云云。 “放屁!”张来福喝道,“你们敢对天发誓你们来找阿桥不是为了易家的……” “大哥!”张氏忽然拉住了张来福,“别说了……不说了……” “妹子!”张来福不敢置信。 黄氏昂着下巴,“大家好好看看,她自己都不敢跟我们对质下去了!” “张氏,再怎么说阿桥也是你生的,你都改嫁了,就放阿桥一条生路吧!否则我那可怜的弟弟在天之灵也饶不了你!”柳江喝道。 “你们——” “大哥,别说了别说了……”张氏攥着张来福的人哭着道。 柳江夫妻顿时一阵气顺,气势也起了,正打算痛打落水狗,将张氏兄妹给彻底解决。 “大伯父大伯母这样子恐怕也不方便去见我娘。”易之云开口道,“不如两位先回去,等有空再来做客?” 柳江看向易之云,心中顿时又是一阵不悦,但一扫了周围人的鄙夷讥笑等不善目光,咬着牙忍了,“对对对!我们这样子怎么能够去见亲家母?好,我们先回去,等过两日再来看阿桥!阿桥你等着,下回大伯父给你带好东西来!” 黄氏不愿意就这样作罢。 柳江瞪了她,“走!” 黄氏只得咬着牙忍了,恼恨地瞪了一眼柳桥,才随着丈夫离开,比起张氏,黄氏现在更是恨柳桥。 因妒忌而起的怨恨! 如果当初嫁到易家的是她的闺女,现在过上好日子的就是她的闺女,那易之云那般疼爱的也是她的闺女,易家的家产更是她闺女和外孙的! 可恨—— 两人走远了,黄氏终于忍不住骂了出声,“你怎么拉着我走?那贱丫头根本就是一个白眼狼,就算我们讨好她,她也不会给我们什么好处!” “谁说我要讨好那贱丫头了?”柳江冷笑道,“我要讨好的是易家!易家!” 黄氏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同?恨恨地道:“如果当初嫁去易家的是我们的二丫就好了!” “所以我才要讨好易家!”柳江道。 黄氏一愣,“你是说……” “那贱丫头有那么一个不要脸的娘,爹还是个短命的,说好听些是命苦,说难听一些是丧门星!”柳江嘿嘿道,“还有她那性子,让人看了就窝火,易家怎么可能真的喜欢她,我们的二丫就不同了,虽然模样没那贱丫头好,可嘴巴漂亮,还哄不了一个寡妇和半大的小子?” 黄氏眼睛一亮,“明天我们带着二丫来!” “先过两天!”柳江道,“免得给那姓张的搅和了!” “好!”黄氏摩拳擦掌的,仿佛看到了富贵就在前面等着她去拿。 …… 却说柳江夫妻二人走了之后,张氏兄妹还在原处。 张来福恨恨地等着自家妹子,就想不明白她究竟怕那柳家人做什么?如今好了,她不闹下去,不就是承认了那柳家人说的那些恶毒的话? 想到这,他看了一眼柳桥,心里顿时又冒出了火,这外甥女小时候他也是疼过的,可没想到几年不见竟然一点也不给他这个舅舅面子! 白眼狼! “阿桥……”张氏看着柳桥,哭着低唤。 张来福见状,心里更是恼火,恨恨地一甩自家妹子的手,没等她便自己驾车驴车走了,一点也没给妹子脸面,至于柳桥和易家,这时候不知道是知道已经没有希望了还是也恨上了。 张氏呆呆地站在原地。 易之云看了看她,然后转向围观的众人,“让叔伯婶子看笑话了。” 众人纷纷讪笑,有些年长的安慰了几句,也便散去了。 摊上了这样的亲戚,易家往后可就热闹了。 这时散去众人心里浮起的念头。 “阿桥……”张氏立在寒风之中,摇摇欲坠。 柳桥抬头看着她,眼神复杂,张氏拉住张来福没让他继续跟柳家人吵的用意,她明白。 或许是她将张氏想的太糟糕了。 终究还是亲生骨肉。 心里叹了口气,起步上前,低声唤道:“娘。” 张氏大惊也是大喜,噗通跌在地上,紧紧地抱着女儿,“我的女儿……我的阿桥……阿桥啊……” 哭的泣不成声。 易之云没有阻止,方才张氏的举动也让他对她另眼相看,因为两家人继续闹下去,最终吃苦的还是阿桥。 ------题外话------ 18点二更,求订阅。 [.8.r]如果您觉得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8.r] 073 作坊(二更) 张氏一直哭着,像是根本不会停似的,道歉的话一直不断地说出,虽然说来说去还是那些话,可情却是真的。 起初她刚见柳桥时候的哭只是哭,感情不深,可如今知晓女儿的遭遇,便将她心里的那份慈爱激发出来了。 血浓于水这话始终是有些道理的。 柳桥静静的任由着张氏抱着,眸底泛着动容,心中感慨,原主若是知道张氏这般,兴许也能安息了,她的母亲纵使抛弃了她,但是心里始终还是有她这个女儿,尤其是方才的退让。 从张来福的态度可以看出,张氏或许也是听了张来福的话来的,而她却最终选择了护着女儿,将来恐怕在张来福那里讨不得好,虽说张氏已经改嫁,可被娘家兄长厌恶了,也终究不是一件好事。 张氏这样做,便是在她的心了,原主的分量还是很重的。 “娘,别哭了。”柳桥缓缓开口,“我没事。” 张氏听了柳桥这话却是哭的更加厉害,“阿桥,娘对不起你……娘没想到黄氏会这么狠心的……娘不该听你舅舅的话……娘不该听他的话……娘不是真的不要你……娘没有办法……你爹突然没了……连尸体也找不到,你大伯父大伯母一直逼着娘将家产给他们……娘怕……娘真的怕……娘只能听你舅舅的……” 舅舅? 柳桥心里一沉,当年张氏改嫁也有张来福的手笔?她挖掘着原主的记忆,在原主父亲出事之后,张来福是来过,可当时原主因为爹没了,一直伤心,只是知道他来过,其他的事情都不知道。 “娘,我现在很好。” 张氏却始终停不下来。 易之云蹙眉,上前道:“岳母,阿桥还病着,不能在这里吹风!”就冲着她刚刚对这丫头的维护以及现在的悔过,他认了这个岳母。 张氏听了易之云这话是停下了哭诉,可随即便是不知所措,“我……阿桥……我……” “先回家吧。”柳桥看着张氏,道。 张氏忙点头。 三人返回易家。 方才到门口,便见云氏站在门口。 张氏一看到云氏,顿时更是手足无措,脸色也更加的难看,起初她是抱着目的而来的,当然也便没有那般多的担心,如今是真的关心女儿,加之方才的事情,她怕云氏真的会因为方才的事情而厌弃了她的女儿,“亲家……” “阿桥,你陪岳母先回屋。”易之云看了看张氏,便对柳桥道。 柳桥看向他,沉吟会儿,“嗯。” “阿桥……”张氏有些想跟云氏解释的念头,可一对上云氏的脸便怯了。 柳桥叹息:“娘,我们先回屋吧。” 云氏这几日因为她多智近妖对她一直不冷不热,如今又冒出这事,不知道是不是又会……可张氏既然真心待她,她便真心回报。 先不论她占了原主的身体,别说她心中渴望家人,只要有人真心待她,她便真心回报。 而云氏…… 柳桥心里也是有些难过,毕竟她是她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个视若家人的人,她不希望最后形同陌路,更不愿反目成仇。 反目成仇…… 柳桥心头因为这个预测而一惊,应该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 待柳桥和张氏回屋之后,易之云看着自己的母亲,“娘,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云氏看了看儿子,“你喜欢阿桥吗?” 易之云一愣。 “喜欢吗?”云氏继续问道。 易之云还是愣着,喜欢那臭丫头?他认了她这个媳妇,也发誓一定会一辈子对她好,可是喜欢……他想起了那一晚他问她,她爱不爱他的问题……心头顿时一阵局促,身子也开始有些不自在,咬了咬牙,“娘,她是我的媳妇,我不喜欢她喜欢谁?!” 是的,她是她的媳妇,他不喜欢她喜欢谁? 就像他是她夫君,她不爱他爱谁?! 喜欢…… 易之云忽然间发现自己的心跳快了许多,但是却不觉得难受,反而是有一种心安和雀跃。 其实喜欢着臭丫头的感觉也不错! 云氏也是从年少走过来的,她知道动心动情是何种情形,儿子的这番话虽然带着认命的语气,可是她看得出来,他的儿子是的确喜欢她给他买的这个童养媳,当日将柳桥买进来的时候本只是最后一搏,后来儿子果真好了,却对这个童养媳极为的抗拒,她多番劝阻,又经过一年的相处,他才勉强接受,可她还是担心儿子将来夫妻不能和顺,若是那般,结果不是儿子一辈子不快乐,就是……不管是哪一个结果都不是她希望看到的,如今儿子开了情窦,而且对象还是他的童养媳,也算是最好的结果,只是……先不说柳桥这孩子身上的怪异,便说她如今情窦未开,仍是懵懂,可儿子却先开了情窦,将来若是不能…… 一想到这,云氏不禁失笑,这世道女子嫁人了便是嫁人了,哪里会不喜欢自己的丈夫的?柳桥的确聪明的不像正常的孩子,可毕竟也是女子,而且两人一同长大,之前她又那样维护云儿,云氏笑了出声,因为自己的多虑。 易之云却不安,这几日娘对那丫头的态度他也看得出来,“娘,阿桥真的只是一个小丫头而已,娘你不要多想。” “你放心,娘没有多想。”云氏笑着,温和慈爱,“云儿,娘知道这些年娘对你很苛刻,可是娘……罢了,不说了,如今娘只是希望你能够快快乐乐地过日子,你有喜欢的人,很好。” 易之云听了这话,心里涌出了一股酸涩,半晌道:“娘,你放心你,考取功名一事,孩儿会一直坚持下去!孩儿不会忘记娘所受的苦楚,孩儿一定会给娘讨回公道!” “云儿……” “娘,孩儿一定会做到的!”易之云一字一字地保证。 云氏眼睛湿润,“好。” …… 屋子里,张氏冷静下来之后却不敢看女儿,她做的那些事情,她来这里的目的让她不敢面对女儿。 “娘……”柳桥道,“我给你梳头发吧。” 张氏一听,眼泪又落了下来了,“阿桥……娘对不起你……”她一心想要为女儿出气,一心想要教训那黄氏,可是最后还是害了女儿!“阿桥,你婆婆是不是生气了?娘去给她道歉……娘去……” “娘。”柳桥拉住她,“我婆婆对我很好,她没有生气,我来了易家之后她一直对我很好,将我当成了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就算我和夫君吵架了,她也是护着我。” “吵架?”张氏脸色一白。 柳桥叹息:“只是一些小事,他没有欺负我。” “阿桥啊……要听女婿的话……不要跟他吵……你……你是童养媳……”张氏说着,便又哭了,童养媳啊,她没当过童养媳,但是也知道童养媳日子是怎么过的!都是那丧良心的黄氏!他们一定会有报应的!“阿桥……娘对不起你……” 柳桥无奈,便是再动容可看着张氏一直这样,总不是个事!“娘,你别哭了,要是婆婆看到了还以为我们在说她虐待我了。” 张氏忙收了眼泪。 “娘,我给你梳头。”柳桥说着,便取了梳子给张氏梳头。 张氏又涌出了眼泪了。 柳桥改变心里的想法了,张氏不是自私,而是软弱,因为软弱,所以听了张来福的,因为软弱,连明明在乎的女儿也只能置之不理。 张氏一直在易家呆了三天。 三天里,张氏在柳桥面前像是罪人一样弥补,在云氏面前伏低做小,在易之云面前细心讨好。 这样子柳桥见了即使无奈也又怒其不争,可要改变……至少目前没可能,她唯一能够做的便是让她明白她过的很好。 张氏虽抛下女儿改嫁,可日子其实也过的不好,张氏改嫁到了临县,嫁的是一个猎户,所嫁的那个男人也是一个鳏夫,带着三个孩子,两男一女,那男人脾气不太好,三个孩子张氏嫁过去的时候年纪也大了,对这个后母十分抗拒,家里还有其他的妯娌,还有一个爱惹事的婆婆,日子简直比在柳家的时候更加难熬。 当日张氏买了柳河的那几亩良田,田是不错的,如果正常买卖的话卖个百来两银不在话下,可惜当时她们为了瞒着柳江夫妻,且又卖的急,最后也只是卖了六十多两银子,银子一半被张氏做了嫁妆,另一半给了张来福。 张氏说,张来福答应过她会帮忙照看原主的。 说起来张氏也不算是真的对这个女儿置之不理,而至于张氏带着嫁过去的那一半卖田的钱,没过多久便被新夫家给一点一点挥霍光了。 而这一次张氏来林家村,除了的确是想看看女儿之外,还有就是听了那些传闻来的,张来福让张氏来想办法要些钱,而张氏现在的男人更是希望张氏能够拿些好处回去。 当然,这些目的张氏没有正面说出,只是在柳桥的旁敲侧击之下支支吾吾地透露出来。 若说要惩罚她抛弃女儿,这些惩罚已经够了。 三天一过,张氏便提出要走了,“阿桥……你过得好……娘就放心了……这三天……娘看的出来……易家女婿是个好的……你婆婆……你好好孝顺……将来大了圆房……早早给你婆婆生一个孙子,这样你婆婆就会对你好的……” 对于云氏,张氏始终是自卑的,也是畏惧。 “我知道。”柳桥也没害羞,笑着应了,三天,她感觉到了张氏的母爱,虽然这份母爱是给原主的,但是,现在她是柳桥不是吗? 这时候易之云走了进来,“车已经准备好了。” “阿贵叔的车?”柳桥问道。 易之云摇头,“阿贵叔今天去纸扎铺子了,我借了里正家的驴车,请了虎子他爹驾车。” “嗯。”柳桥点头。 张氏不想让易之云送,开口推辞着,可是易之云坚持,她也不敢再说,生怕惹怒了女婿似的。 三人出了屋子,云氏也过来送客。 “亲家……阿桥年纪小……如果她做错了什么……你不要生气……好好教……”张氏嗫嗫道。 云氏淡淡笑道:“亲家放心,阿桥很好。” 柳桥诧异,这三天云氏对张氏是和善,但她以为她不过是客气罢了,如今……难道她想通了?不再认为她是妖孽? “那就好,那就好……”张氏忙感激道。 云氏笑着说了几句客气话,然后嘱咐了一番易之云,才送着张氏出门,这时候,虎子他爹已经驾车在外面等候。 柳桥扫了一眼车上放着的东西,看向易之云。 “给岳母带回去的。”易之云道。 柳桥心头一暖,“谢谢。” “谢什么谢?!”易之云顿时不满,“你是我媳妇!”而且现在花的还是她的银子,谢什么谢!? “是。”柳桥笑道。 张氏听了这话又看了那车上大包小包的,面色有些尴尬,她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和刚刚见到女儿时候的举动,顿时有种想挖了个坑躲起来的感觉,“亲家……女婿……这……” 这三天她在一家也看得出来易家的生活是不错,可也没有外面传的那么好!现在她拿东西回去……阿桥又是童养媳…… “夫君的一片心意,娘就拿着吧。”柳桥道,“时候不早了,出发吧。” 易之云点头。 张氏见状也只好不再说话,正要上车,这时候林小燕却跑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包裹,“阿桥,还好赶得及,这包豆芽菜婶子拿回去尝尝。” 柳桥一愣,她竟然没想到这一桩,当然,这黄豆芽在其他人的眼里是很贵重的,可在她的眼里却极为的寻常,这三日家里的伙食也都是云氏打理,虽然饭菜不错,但还真的没给张氏做一顿豆芽,想至此,柳桥的心里不禁有些愧疚。 张氏却惊讶,看着林小燕手里的包裹不知道该不该接,呆愣了会儿之后又看向云氏,一脸的局促,“亲家……” “亲家拿下吧。”云氏道。 林小燕见状也是愣了愣,随即方才回过神来,在外人的眼里,这豆芽菜是易家祖传秘方做的,所以张家婶子才问易家婶子,不过阿桥不是说过这豆芽是他爹教的吗?怎么张家婶子好像都不知道?不过疑惑归疑惑,林小燕也没说出来。 张氏见状尴尬笑了笑,局促地接过了林小燕的包裹,这豆芽菜大哥说过,听说极为的珍贵,“可亲家……这样稀罕的菜……我怕我会做坏了……” 柳桥见了心里顿时一阵酸楚,“娘,人家是稀罕,可在阿桥这不稀罕,你就按照普通的菜抄着吃就是了,做坏了也没关系,下一次阿桥再给你送去。” “这怎么成?”张氏忙道,看向云氏,“亲家……阿桥不懂事,你不要生她的气……” “阿桥说的没错,只是一样菜罢了。”云氏道。 张氏这才松了口气,“那我走了……阿桥,娘有机会再来看你,听亲家的话……还有……你舅舅……听你婆婆的话就成!” “嗯。”柳桥心中酸涩,忽然间有种怨恨自己渺小的感觉,如果她强大一些,便可以庇护一切她想庇护的人,让她所在乎的人都过上好日子,而不是像如今这样……一包豆芽菜便让张氏这般!而且她这一趟回去……又是受苦……可是不管如今她想什么,都只能想,因为她还不够强大! 张氏又是笑呵呵又是不舍地上了车。 “别难过,以后你想岳母我接她来就是!”易之云见了她神色,便以为她是舍不得。 张氏听了这话心里更是安心了,她的阿桥是个有福气的! 柳桥点头,“嗯。” 易之云这才上车送着张氏离开。 待车走远了之后,云氏才开口:“病才好,别在这里吹风了,回去吧。” 柳桥看向云氏,“娘,谢谢你。” 云氏看着她会儿,“好了,回去吧。” “我想去小燕家看看。”柳桥道,“我病了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小燕一个人在忙着。” 云氏点头,“别去太久了。” “嗯。”柳桥笑着点头。 云氏转身回了屋。 “阿桥,你别太难过,你娘虽然离的远,可终究还在。”林小燕劝道,语气有些黯然。 她娘却已经永远见不到了。 柳桥看着她,“你还有爹在,也不要太难过,你娘在天上也希望你开开心心的。” 林小燕抿了抿唇,然后点头笑道:“没错!我娘也不会想我难过的!我还有爹!”说罢,便岔开了话题,“走,我们去看看豆芽,阿桥,我也想跟你说说这事。” 柳桥见她神色凝重,也敛去了笑意,认真点头,“走。” 两人到了进了林贵家,一进院子,便听王氏的骂声从上房传来,骂的正是她的儿子狗剩。 “怎么了?”柳桥问道,从前王氏骂林小燕还说得过去,如今怎么的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骂的这么难听? 林小燕苦笑一声,“没事……她现在不敢骂我……便骂狗剩……爹说也说不了……” 柳桥沉默,继续往东厢而去,到了东厢门口,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何王氏现在心情差到连自己的儿子都骂了,东厢的门上了锁,“小燕,这是……” 林小燕面色有些不自然,“现在村里将豆芽菜传的跟神似的,我担心会遭贼……” 柳桥自然听出了这是借口,“小燕,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没……”林小燕一听便知道她是明白过来了,“是我不好……不过你放心,我一直很小心,每一次制作的时候我都没让人在身边,这东厢也只有我自己进去!”说着,见柳桥面带愧色,忙道:“阿桥,你没有对不起我……我是在给你干活,当然要好好干了!而且做好了,我赚的也多!阿桥,前几天我找易家大哥要了账目看过……呵呵……我们赚了不少,阿桥,我应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 “谢什么?如果没有你,我也做不成!”柳桥打断了她的话,让她一个人忙里忙外,还要冒着起家庭矛盾的危险防着王氏,她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如今如何还能承受她的感谢?“至于赚下的,那是你应得的!好啦,不说这些了,你方才说想跟我说什么?” “对!”林小燕转过思绪,打开了门,入屋,屋里门窗紧闭,两侧厢房的炕也烧着,暖和许多,屋内的所有家具都搬出去了,架起了一个个筛子,“阿桥,前段时间易家大哥的事情,后来你又病了,我一直没敢跟你说,这几次的豆芽出的都不好,捡过了之后,量少了不少,那些不好的,我也不敢给鸿运,担心他们会多想。” 柳桥蹙眉,“你做的很好,宁愿少些,也不能降低质量,那些不要的呢?” “我没敢拿出来,咬了咬牙就都偷偷埋了。”林小燕道,“不过这几日量都少了不少,鸿运已经说了这事了,今早来接新一批的时候还带来了莫东家的话,说下个月是年底了,酒楼的生意一定很好,要我们多做一些,还说如果你病好了进城给他当面谈谈,我之前一直骗他们说你家里出了很多事情,所以才产量才会减少,可下个月还是这样……我们恐怕没借口了……阿桥,你说为什么会这样?” 柳桥先查看了一遍屋里生长的豆芽,又沉思了许久,才道:“入冬之后,温度下降,豆芽的生长周期本就会延长,我们现在烧炕升高温度本就属于催产,产出来的豆芽自然没有从前的好,而且这屋子太小,豆芽的密度太大,虽然要保暖,可空气不流动对豆芽的生长也没好处。” “那现在怎么办?”林小燕着急。 柳桥沉思了半晌,“我本来是打算年后再做的,不过现在看来的提前动手了。” “动啥手?”林小燕道。 “当初豆芽做起来的时候我就打算弄一个作坊,当时一是手里没有闲钱,二是时机没到,所以一直没动。”柳桥道,钱倒是次要,重要的是要弄这作坊一定得经过村里的,毕竟要在村里见一个作坊,需要地方需要人手,这些不是靠钱就能做到的,如今却是不同,经过了这些日子的往来,易家开了这个口,村里应该不会反对,“只是如果要做下个月的,时间如此紧迫,在空地上盖恐怕不成,这样吧,等易之云回来之后我再跟他说说。” “你有主意了就好。”林小燕松了口气,“你不知道这几天我心里有多担心,每次去菜地里埋那些品质不好的豆芽的时候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心疼的……不说这些了,现在有了办法就好!阿桥,没了你还真的不成!你往后不许再病了!” “喝了这么多天的药我也怕了,怎么敢再病?”柳桥笑道。 林小燕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是真的松了口气了,不仅仅是找到了问题的原因,也找到了解决的办法,更因为阿桥的作坊弄好了,豆芽便不需要再在她家里做了,这样她也不需要在日日担心……总之都是好的! …… 易之云从张家村回来已经是下午了,见过了云氏之后便来找,柳桥见他脸色好算是不错,心里也松了口气。 “你放心,岳母很好,舅舅没为难他。” 柳桥苦笑,“你送了那么多的东西,他当然不会为难,谢谢你易之云。” “谢什么谢!?”易之云板着脸,“我说了我会对你好,当然也会对你娘好!你放心,你以后想你娘了,我就去接她来看你!或者送你去看她也行!而且那些东西也是花你的钱,你谢什么谢?!” 柳桥道:“是我们的钱,大少爷,我病了这几天跟鸿运交收豆芽和记账不都是你来做的?是我们一起赚的钱!” 易之云看了看她,“嗯。” 柳桥见状,笑了笑,便转移了话题,“我上午去小燕家看过了豆芽……”接着便将情况说了一遍,然后便是自己的计划。 易之云认真听着,“上回你说的作坊就是这个?” “豆芽作坊只是其中一个,至于其他的,现在我还没最终确定。”柳桥道,“不过目前豆芽作坊是最要紧的,下个月鸿运要加量,这银子不赚就可惜了,所以我想提前先弄豆芽作坊,不过如果新盖的话,银钱没到位,时间也来不及,所以我想请大少爷你跟里正说说,看看村里面有没有空置的屋子,先租给我们用着,如果有的话,价钱高些也是可以。” 易之云点头,“我问问。” “还有一件事……”柳桥沉吟会儿,看着他,“大少爷,我打算过年之后将豆芽生意给小燕。” 易之云一愣,“给?” “嗯。”柳桥点头,“想法已经有了很久了,不过一开始没这大方的本钱,如今账面上的银子不少,足够我们买些田,这样我们的口粮有保证,而且我还有其他路子……” “你想给给就是了。”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解释。 柳桥眯着眼看着他,“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易之云瞪着她,“你以为所有人都给你一样!不过你不要忘了,你当初可是说这秘方是易家祖传的,如今你贸然给了林小燕家,定然会生是非!” 柳桥一愣。 易之云不禁磨牙,“你该不会忘了这一桩!” 柳桥讪讪,“那大少爷说怎么办好?” “你——”易之云气结,这臭丫头是真的没想到还是假没想到?“你不就是觉得林小燕帮了你许多想报答她让她多赚些吗?到时候生意照常挂着易家的名,私底下我们怎么算我们知道就成!对外便说我们请他们家帮忙的!” “这个注意不错。”柳桥笑道。 易之云瞪着她,心里骂了一句臭丫头。 “不过大少爷,你真的舍得?虽说明年开春豆芽的生意一定没现在的好赚,可也是一大笔的!真的舍得?”柳桥又问道。 易之云恼道:“你以为所有人都给你一样钻钱眼了?!知恩图报你一个臭丫头都懂,我自然也懂!” 柳桥笑眯眯的,“大少爷你放心,就算没了豆芽这门生意,我也一定不会养不起你的。” “你——”易之云顿时黑了脸,“你一天不气我会死啊!”这臭丫头,他是白对她好了! 柳桥没回答也没跟他争辩,而是笑眯眯地岔开了话题,“莫东家说想见见我,明天大少爷陪我进一趟城怎样?” “嗯!”易之云冷哼出声。 …… 第二天一早,易之云便带着柳桥进城去了,同行的还有林小燕,原本林小燕是不能来的,她得在家里看着王氏,不过一大早王氏说要回娘家一趟,林贵便送她跟狗剩回娘家去了。 柳桥知道这些日子林小燕精神一直紧张着,也想着让她放松一些,就让她一同去。 因为林贵要送王氏母子回娘家,易之云还是和昨天送张氏一样,借了里正家的驴车,不过这一次没有请别人驾车,而是自己驾。 柳桥一听他要自己驾车,顿时变了脸色。 易之云的脸也随即黑成了锅底。 柳桥只好忙收拾情绪,好说歹说才让他大少爷脸色放晴,不过一路上也还是紧张的不成,这驴车虽然不是现代的汽车,可也不是谁都能驾的,更别说易之云他一个十来岁的臭小子。 万幸的是一路上还算平安。 一进城,一行人直奔鸿运酒楼,易之云将驴车停下,看着柳桥分明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顿时恨的牙痒痒的,这臭丫头就这么不信他?! 他大少爷也不想想谁第一次坐这第一次驾车人的车会不害怕? 而他也没看见林小燕也是紧张兮兮的。 “大少爷,脸别放这么臭,你的技术很好,真的。”柳桥只好安抚,“可你也怪不得我啊,你可是第一次驾这车,而且你才几岁?” “哼!”易之云冷哼一声。 “好啦好啦,大不了回去的时候我不怕就是了。”柳桥继续道,“不过大少爷你也真厉害,第一次驾车就驾的这么稳稳当当的。” 易之云脸色放晴了,“昨天跟虎子的爹学了一程。” “你拿我娘当白老鼠?”柳桥眯眼。 易之云瞪眼,“回来的时候!”臭丫头! [.8.r]如果您觉得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8.r] 074 大少爷,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林小燕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燕的,不禁“噗嗤”一笑,以前她是担心,现在她倒是看出来了,阿桥像是故意再逗易家大哥似的,“易家大哥,阿桥的病才好,不能吹太久的风,你跟阿桥进去,我在这里看着驴车。 ()” 易之云冷哼一声,然后才将驴车赶到一边听好,“走!” 柳桥笑笑,跟林小燕说了两句便进了酒楼。 掌柜见了两人当即迎上前来,这态度跟上回她来的时候截然不同,果真是求人万事难! “掌柜,莫东家可在?昨天酒楼的活计带了莫东家的话说想谈谈,我今日刚好病愈,不知道莫东家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掌柜道,“东家刚好在,易公子,柳姑娘,两位这边请。” 说着,便在前方带路。 柳桥起步跟上。 易之云却没动。 “怎么了?”柳桥发现之后转身,见他皱着眉头,以为他还在生气,便道:“大少爷,正事要紧!” 易之云盯着她会儿,然后才起步。 柳桥无奈。 掌柜先将他们领到了一个厢房,让他们稍后,还特意让人送上了茶点,柳桥受了如此待遇,心中却是嗤笑。 当日她苦求的时候,他们却只是施舍似的给了三十两银子,如今……果真应了那句因利益而起的交情比玻璃还要脆弱! “不想谈?”易之云忽然开口。 柳桥看向他,见他正望着自己,清澈的眼瞳中映照出了她的影子,心头随之一颤,这……这大少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锐的竟然能够看出她的心思?还是……她在他的面前越来越不会掩藏自己? 是信任? 还是…… 柳桥说不清楚,心里顿时生出了乱麻,有些感觉不好,这被人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没那个感觉好吧? 易之云见了她的表情,顿时黑了脸了,他不知道她心里此时在想着些什么,但是一看她这表情便知道不会是好事,“你脑子里又在想什么?” 柳桥心里又咯噔了一下,忙笑呵呵地道:“没……没什么。”说罢,便转了正色,像是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似的,“你刚刚说什么?” 易之云盯着她看着半晌,心里生了一股闷气,可又拿这臭丫头没法子,只得不再追究,“你不想和莫辉谈?” 柳桥挑眉,“大少爷怎么这般认为?” “你那比针眼还小的心眼,怎么不记恨?”易之云嗤笑道,“林小燕跟我说了!” “是吗?”柳桥自然知道他所说林小燕跟他说的事情,不就是上次她求鸿运酒楼而鸿运酒楼百般推脱的事情,“我是有些不高兴,毕竟这是我的第一个生意伙伴,心里总是有些特别的,不过想想,不过是做生意,只要有钱赚就行了,哪里需要计较这般多?我又不是莫东家他什么人,人家犯不着帮我!”说罢,眼睛一眯,语气也渐渐生了危险,“大少爷你刚刚说什么?我心眼比针眼还小?!” 易之云瞪了她一眼,现在不就是证明你的心眼比针眼还小?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说了这臭丫头又不知道怎么着了!“我就说说,就说说不成吗?” “只是说说?”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还是被我说中了?” “如果是呢?怎么?一脚踹开我找别的?” “你——”易之云气结了,从前撒泼一般不许他再说休她的话,现在倒好每次都说他会不要她!这臭丫头就这么爱搬起当日砸她的时候来砸他?!“我连你是鬼都不怕了,还怕你小心眼?!” 柳桥笑眯眯地道:“这可是你说的哦大少爷,以后你若是敢嫌弃我小心眼,哼哼。” “哼!”易之云别过了头不理她。 柳桥没理他,笑着自顾自地吃着桌上的点心,“这点心不错,不过这蒸出来的点心终究是有些腻……” 蒸出来的? 柳桥眼睛一亮,抬头看向易之云,“大少爷,告诉你一个秘密。” 易之云转过头,看着她笑眯眯一副狐狸似的神情,决定不信她所谓的秘密,不过却还是道:“说!” “其实我很喜欢糕点。”柳桥缓缓道,神色有种迷离,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一样,“我喜欢糕点的甜味,吃到嘴里,感觉生活不再那般的苦涩。” 易之云一怔,随即心中生出了一丝莫名的不安,“你……你在胡说些什么?!”这臭丫头又在发什么疯!“你喜欢吃点心,回去我让娘给你做!娘的点心做的很好!” “真的?”柳桥笑道。 易之云道:“当然是真的,以前……娘也经常给我做,后来……”眼底闪过了一丝迷离,“总之给你做就是了,不要再露出这样的模样,像是我们易家虐待你似的!” 柳桥笑笑,“不过我想吃的娘恐怕做不出来?” “不管是南方的点心北方的点心,娘都会!”易之云道。 柳桥道:“她会做西式点心不?” “西式点心?”易之云蹙眉。 柳桥继续道:“来自西方的点心。” “你吃过?”易之云瞄着她,分明是在怀疑她是不是在耍自己,“你爹……岳父去西面边城做过走过货?” 货郎是经常穿州过省,可边境那些地方可不是什么人都敢去的。 柳桥道:“去过,我爹跟我讲过一些好吃的点心,嗯,有空做给你吃!” “你做得出来再说!”易之云道。 柳桥喝了口茶,笑眯眯的不说话,像是在想什么似的。 易之云见状,想再说些什么,这时候莫辉却到了。 “云公子,阿桥,你们来了。”莫辉进屋,微笑道。 柳桥放下茶杯起身,回以微笑,“莫东家。” 易之云点了点头。 “来来坐坐。”莫辉笑道,入座之后,便敛了笑意,歉然道:“阿桥啊,上回的事情实在是抱歉,我去了外地,回来之后才知道你找过我帮忙,实在对不起,我没想到掌柜竟然这么死板,我已经训过了他了,还要云公子没事,不然我恐怕就一辈子心难安了。” “掌柜不过是依着规矩做事,哪里有什么错,莫东家也不要自责。”柳桥微笑道。 莫辉仍是愧疚,“阿桥你这样说我这心里更加不安了,哎,其实这也都是我太受以前的一些事情影响,你不知道,我刚刚做生意的时候便给了手下的人太多的权力,以致有人最终起了贪念,以入货需要钱为由卷了一大笔银子跑了,那一次我差一点就不能翻身了,所以在那之后,我对手下就管的极严,超过五十两的银子都必须经过我的同意才能调动,掌柜当时没说,那是为了保我这个东家的面子,毕竟以鸿运现在的规模,调动五十两银子都需要经过我的批准,传出去实在难听,本来掌柜可以先给你结算五十两的,可最后却只给了你三十两,这是他的错!你放心,我会好好惩处的。” “我夫君已经没事了,至于这件事……”柳桥淡淡笑道,眼底却泛起了疏离,如若他不解释,她或许真的可以不计较,毕竟做生意的,那个人没有几个心眼?可是他越是掩饰,便越显他的卑劣,他是不是想着如果易之云定罪了,他们账本上的那些银子便不需要结算了?毕竟,当日签订协议的是易之云,而易家也只有易之云一个男人,男人没了,两个寡妇还不是他想怎么就怎么样?就算他赖账,她们恐怕也拿他没办法,“既然规矩,那按着规矩办,哪里有错?而掌柜的……也许当时也是有难处,莫东家也无需再追究了。” “这……”莫辉犹豫会儿,然后道:“既然阿桥不追究,那就罢了,我在这这里以茶代酒给你们二人赔罪了,你放心,我已经交代下去了,以后如果你们有急用,可以立即给你们结算!” “谢莫东家。”柳桥喝了口茶,然后没有再纠缠这些根本没有意义的事,“那我们言归正传吧,这些日子我家里发生了许多事情,所以豆芽的产量有些低,不过莫东家放心,接下来我们会专心制作,一定能够如期如量供给。” “那就好!”莫辉笑道。 柳桥笑了笑,“至于价格……” 莫辉眼底精芒一闪。 “莫东家不会因为我们这段时间产量下降而压我们的价钱吧?”柳桥继续笑道。 莫辉一愣,旋即笑道:“当然不会!” “那价钱就照旧。”柳桥道。 “好!” 这事敲定,柳桥也没有留,起身便告辞了,莫辉坚持说要送她一些年货以作补偿,柳桥也没拒绝,接受了。 一刻钟后,酒楼的活计将一大堆的年货搬上了驴车。 林小燕看着这些东西,有干果干肉,还有两匹布,甚至还有一批丝绸,傻了傻眼,“阿桥,我们真的收下?” “莫东家的好意,我们怎么不收?”柳桥道,然后看向易之云,“走吧。” 易之云看了看她,“嗯。” 林小燕见易之云也没反对,也便不再说什么了,不过莫东家送了这些东西,那就是说合作继续,上回她听爹说鸿运酒楼在阿桥求上门却只给了三十两银子的事心里也是恼火,今天也担心接下来的合作会不会受影响,如今看来是她多想了。 便在柳桥一行人离开之后,鸿运酒楼的掌柜进了专门给东家准备的厢房,“东家,人已经走了。” “嗯。”莫辉应了一声。 掌柜看了看他,“东家,这事……” “先这样吧。”莫辉道,随即眯了眯眼睛,“好在是个丫头,不然十年之后扬子镇恐怕又会多出一个劲敌来!” 掌柜诧异,“那她跟金玉满堂的事情也是真的?” 莫辉面色有些不虞,没有回答。 掌柜又道:“东家不需要敲打敲打她?” “那边的事情还没成,我们还需要她,现在如果被她察觉了,难保她不会真的靠向君世轩!”莫辉道,在有了一个君世轩之后,他便从来不敢小看年纪小的人,便是孩子也是一样,“她既然不提,我们装作不知就是了!” “是。”掌柜应道,随后犹豫半晌,又正色道:“东家,你说那些消息有没有可能是金玉满堂那边自己放出来的?挑拨我们跟那丫头?我怎么看着丫头也不像那么有心眼的?而且,君世轩这小子一向睚眦必报,我们抢了这桩生意,他却一直不动,连那个林旺也还继续用着,东家,这不像他的作风!” 莫辉顿时沉了脸。 …… 事情处理完了,柳桥拉着一车的货物却没有即可回家,而是去了一趟市集,将市集上的所有鸭蛋都给搜罗光了,当然,价格还是压的很低,然后再去买了茶叶。 易之云一见她做这些便知道她要做什么,“家里的还没吃完了!你买这么多鸭蛋做什么?” “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现在弄,等过年就能吃了。”柳桥道,“等到时候用来送礼!” “送你?”易之云蹙眉。 柳桥道:“不成?” “你确认人家敢吃?”易之云道。 柳桥扬眉,“不敢吃那便是他们走宝了!” “你是钻钱眼了去吧?”易之云瞄了瞄她。 柳桥也没否认,很大方地承认,“还是大少爷了解我。”说着,将东西放好在驴车上,驱使着易之云赶车。 易之云又是一顿气结。 柳桥想着接下来恐怕会很忙,所以又去米粮铺子买了足够一个月吃的米粮,正打算打道回府的时候, 易之云想起了上回说要说要给她买字帖的事情,便去了一趟书局。 读书习字从来都是男人的事情,虽说女子也有琴棋书画一说,可终究是玩意罢了,所以书局里面没有专门给女子的字帖,当然,世间也流传着梅花小簪之类专为女子设下的字帖,不过这些一般都是大户人家,乃至是有权有势的人家才有资格拥有,不会在市井流传,在这些小地方小书局里更是不会有,所以,易之云只好从中挑了一份没那么刚劲阳气比较适合女子习,然后,又问向掌柜,有没有女戒女则之类女子德行的书。 掌柜说有。 而柳桥的脸顿时黑了,这臭小子当真了?当即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钱袋,“银子不够,下次再买!” “够!”易之云自然知道她的小心思。 柳桥坚持:“不够!我还有用!” “阿桥,不够我这里还有。”林小燕好心帮忙。 柳桥瞪向她。 林小燕讪讪,好像做错事情了。 易之云很高兴,“拿来!” “不够!”柳桥咬着牙,平日听他大少爷训已经够她受的,要是真的给他买了这些书,还不烦死她?!最重要的是,不能纵了这小子!“就算加上小燕的也不够!快中午了,我们吃了午饭再回去!” “吃饭用不着那么多银子!”易之云咬着牙,这臭丫头分明是不想修习女子德行,好继续骑在他的头上作威作福! 柳桥道:“我要去金玉满堂吃午饭,再多的钱也不嫌多!” 易之云一愣。 柳桥笑了,“大少爷你忘了,牢里我答应过你等你出来了就请你去吃金玉满堂的招牌菜的!而且,当日君东家也帮了我们不少的忙,你所有人都谢完了,就差他一个了!虽然这一次去也未必见到人,但心意总是心意!接下来我会很忙,恐怕没时间进城了,这次就先去走一趟,就算见不着人也不会被人指着鼻子骂忘恩负义!” 易之云心里生了闷气,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咬着牙道:“就你有理!”她以为她这样就能避过去?!没关系,下一次自己来买就是了! 柳桥一见他的神色顿时决定将仅剩的银子都给花光了他,看他大少爷拿什么买这些乱七八糟的书! 从书局出来,易之云便驾了车去金玉满堂,路上,柳桥从莫辉所送的那些东西之中挑了两样,包括那匹丝绸给易之云当做谢礼。 这一次自然不能让林小燕在门口看车,所以柳桥直接找了掌柜,请他帮忙让车从后门进了酒楼,然后将谢礼让易之云抱着,便在活计的带领之下去了上回的那个厢房。 刚刚掌柜说了今日君世轩正好在。 进了房中,三人没等多久,君世轩便来了,还是带着胡叔。 “君东家。”柳桥笑着打招呼。 君世轩微笑点了点头,“柳姑娘。” 柳桥没等到易之云开口打招呼,便转过身抬头看向他,可这一看便愣住了,这大少爷的脸不知何时冷了下来,看向君世轩的目光也……不怎么和善……她看了看君世轩,又看了看易之云,难不成这大少爷跟君世轩也有仇?可之前没这个迹象啊?要是有仇,君世轩不会出手帮忙,他大少爷也不会来道谢,“大少爷?” 易之云低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有着危险的光芒。 柳桥又是一惊,这臭小子怎么了? “柳姑娘。”君世轩开口。 柳桥抬头,见他笑容中多了疑惑,“这位是……” “哦。”柳桥只好压下了心里的疑惑,微笑道,“这是我的夫君易之云。”然后又指了林小燕,“这是小燕,我朋友。” “原来是柳姑娘的夫君和朋友。” 林小燕有些局促地笑了笑。 易之云脸色没有好转,反而更不好了,他现在总算是明白在鸿运酒楼的时候为什么他听了那掌柜叫这臭丫头柳姑娘的时候心里不舒服了!什么姑娘?她已经嫁人了!是他的媳妇了!还叫什么姑娘?岂有此理!“易夫人!” 柳桥一愣。 君世轩的微笑也收了一些,打量着眼前比他小两岁也比他矮了半个头的易之云。 “阿桥是我的媳妇,不是姑娘家,君东家该叫她易夫人或者易柳氏!”易之云道,便是眼前的少年明显高了他一个等级,却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退让,反而是将对方当作了一个劲敌似的,越战越勇。 君世轩讶然。 身旁的胡叔却看出了易之云的意思,面色顿时一沉。 而柳桥……有些呆愣地看着易之云,他……他……这是……“大少爷,我才七岁!” “七岁也是嫁人了!”易之云盯着她道,咬牙切齿。 柳桥气结,“那也叫不来夫人。”他大少爷以为夫人是谁都能叫的?她一个村姑让人叫夫人,这是自取其辱知不道不? 易之云没说话,就是盯着她,分明是发怒的前奏。 柳桥实在无奈。 房间里顿时一阵静默。 最后是君世轩第一个打破了这份静默,淡淡地叫了一句:“易夫人。” 易之云转过视线,面色缓和了一些,又盯着他半晌,然后达成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一扫旁边放着的谢礼,正色道:“上回君东家出手帮忙的事情阿桥都跟我说了,今日易之云特意前来道谢。”说罢,便认真鞠了一躬,“谢君东家相救之恩。”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就算没有我,你也一样不会有事。”君世轩淡淡道,“易公子不必如此客气。” 这话一落,柳桥顿时转过神来,“君东家客气了,如果没有你,我们也没有那么轻易脱身。”说罢,便看着他,眼里有着请求。 君世轩微微蹙眉。 柳桥继续盯着他,君世轩帮忙的事情她是跟易之云说了,但是萧家的事情却隐瞒了下来,上回看他说和萧家没关系,她信,可上次他被陷害一事一定就和萧家有关系,这些日子她也想过究竟怎么就扯上了萧家了,而怎么想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不想告知易之云,就怕这对母子知道了之后又发什么乱七八糟的联想,然后发疯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至于萧家为何先是害他后又救他,她也理不出一个所以然,所以便摁下了,至于对方还做什么,她也没有能力掌控,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既然只能如此,何必平添麻烦? 君世轩半晌后似乎明白了,眼中虽然有疑惑,可还是轻轻颔首,“易夫人客气了。” 柳桥松了口气,随后感觉有一道火热的目光盯着她,抬头一看,正是易之云,而此时他的脸绑紧,渐渐铁青,眼中甚至还冒出了火,“你……” 易之云看了她的神色,脸色更是难看,抬头看向君世轩,“谢已经道了,就不打扰君东家,告辞!”说着,便不由分说地拉着柳桥离开。 “易之云!”柳桥阻止不了,让他拉着走,连跟君世轩说声抱歉的机会都没有。 林小燕站在原地,有些傻眼和不知所措,好半晌,才抬头看向眼前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简直是仙人级别的贵公子,攥了攥手掌,“君……君东家……易家大哥……的脾气不太好……你不要见怪……我代他向你赔罪……” “没事。”君世轩淡淡道。 林小燕又攥了攥手,“那……那我先走了……”说罢,便起步逃了似的跑出去。 待她走了之后,胡叔沉声怒道:“东家,那易之云分明……” “无妨。”君世轩坐了下来。 “东家!” “胡叔不觉被人如此敌视很有意思吗?”君世轩笑道,他自然感觉到了来自易之云的敌意,起初不明,可后来就知道了。 胡叔怒极,“少爷,他竟然觉得少爷窥视他的童养媳……他以为他们是什么人?少爷怎么会?!” 君世轩但笑不语。 …… 易之云一直拉着柳桥到了停放驴车的地方才停下,脸色却并未缓和,怒意更加明显。 柳桥被他握的手腕发疼,在他停下来之后便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易之云,你发什么疯!” “你——” “我什么我?”柳桥也恼火了,“我们是来道谢的,你刚刚那是做什么?结仇!大少爷,道谢道成了结仇,你还真的……” “那你想怎么样?”易之云喝道。 “你——” “我什么我?你盯着他看做什么?柳氏阿桥,你嫁人了!你是我的媳妇,你嫁人了你知不知道!”易之云一字一字地咬着牙道,“你那般盯着他看做什么?怎么?他比我好看?!” 柳桥瞪大了眼睛,眯着眼审视了他好半晌,最后,“大少爷,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所以才发疯? 易之云面色一僵,随即,便纠结,再然后,便是挣扎,最后,咬着牙:“你才吃醋了?!” “不是吃醋?”柳桥眯着眼睛,“那你刚刚那么生气做什么?不是吃醋……”脸色一沉,“那你是怀疑我红杏出墙了!?” 易之云眼眸又睁了几分,看着她这神色,脑海里便浮现了上回他就说了她一句不安于室她便折腾了他半死的事情,语气旋即有些急了,“你……你不要恶人先告状!?” 柳桥眯着眼继续:“那你是怎么了?!刚刚不是在生气?!” “我是在生气……” “那还不是还怀疑我?!” “谁怀疑你了?我告诉你柳氏阿桥,你休要恶人先告状!” “呵呵,我是恶人了!” “我……”易之云咬着牙,“我不是对你生气!” 柳桥挑眉,似笑非笑,“那你是对谁生气?” “君世轩!”易之云咬着牙道,便是不承认吃醋,可大少爷俨然是已经记住了这个名字,赫然刻在了情敌印记,旋即,盯着柳桥,面色又愤怒的铁青转为了认真的严肃,“他不安好心!” ------题外话------ 18点二更 [.8.r]如果您觉得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8.r] 075 婚书!(二更) “不安好心?”柳桥继续似笑非笑,“大少爷,在人家的地盘说人家不安好心,且还是在人家几乎是救了你一命之后,大少爷,这算不算忘恩负义?不安好心?来之前怎么不见你这样说?来了之后见了人家便想到了这个?难道君世轩的脑门上写着我不安好心四个字?” “你——”易之云面色又沉了,“你护着他?” 来之前他是没想到怎么了? 他怎么知道那个所谓的君东家竟然这么年轻?居然大不了他几岁?而这臭丫头每一次说起他都一副很欣赏的样子!还有她刚刚看着他的样子,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还有她盯着那君世轩看做什么?!盯的这么入神!还当着他的面?! 都让这原本眼里只有银子的臭丫头这样了,还不是不安好心?! “谁护着谁了?”柳桥嗤笑,“就算我想护,人家也不需要!” “你——” “我什么了我?”柳桥冷笑,“我为了救你四处求人,众人求到人帮你了,如今倒好,成了不安好心了?就算人家不安好心,你觉得我还是你们易家有什么值得人家如此费心思不安好心的?” “你还说你不是护着他?” “我护着他怎么了?护着他就是红心出墙给你戴绿帽子了?” “你——你无理取闹!” “谁无理取闹了?” “你——” 林小燕一赶来见到的便是两人吵着的样子,这次跟之前可不一样,“易家大哥,阿桥,你们别吵了……” “谁跟他吵了?”柳桥一甩手,“小燕我们走!”说着便拉着林小燕走了。 “柳桥——”易之云气急败坏,想要追,可是又想起了车还在,只能上车赶着驴追上去,“柳桥你站住!” 许是因为气急败坏,所以有些不好控制了,好半晌才顺利赶着车出了酒楼,走出了大街,可柳桥两人已经不见了。 易之云的心顿时一慌。 “阿桥,我们去哪里啊?”林小燕一边被柳桥拉着走一边问道。 柳桥板着脸,“去吃午饭!” 林小燕哦了一声,然后看了看她难看的脸,“阿桥……你别生气,易家大哥也是无心的……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有时候说话就是这……” “我没生气!”柳桥打断了她的话。 林小燕自然不信,这还没生气,“阿桥……我刚刚听见易家大哥在后面叫你……好像很担心的……我们这样……” “要担心就担心去!”柳桥道,“他自找的!” 林小燕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能跟着柳桥走,没过多久,两人在附近找了一个面摊要了两碗面吃了起来。 柳桥吃的很痛快,倒是林小燕有些食不知味。 “阿桥……”林小燕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真的没生气?” 柳桥放下筷子,“你说我该生气吗?” “该!”林小燕点头道,随后又话锋一转,“不过我觉得易家大哥……他应该是在……在……吃醋!对!” 柳桥笑了,“小燕你知道什么叫吃醋?” 林小燕面色有些发红,“阿桥……我……我哪里知道……我又没嫁人没说亲的……不过……我爹吃过醋!那时候我还很小,有一年的时间,我外婆病了,我娘几乎一个月带我回外婆家一次……我外婆家住的很远,在临县,坐车也得大半天的……我们家那时候还没有养驴,每一次去我外婆家,都是爹请了村里的人驾车送的,回来的时候就是住在外婆家旁边的阿根叔送我们回来,开始我爹没说什么,还很感激那阿根叔,后来每一次都是他送我们回来,而娘跟他也很熟,再后来,我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我娘和那根阿叔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后来我爹就不喜欢阿根叔送了,每一次都是自己去接我们,有一次我爹去晚了,我娘担心我爹出事,就让阿叔送我们,半路上遇上了我爹,我爹当时就火了……后来回家之后他们就吵架了,我爹生气,我娘委屈,后来我娘也生气了,你不知道,他们这一吵就是好几天没说话,我被吓坏了,最后还病了,他们这才和好,我爹跟我娘道歉,说他不是生气,而是吃醋!现在想想啊,我爹当时就跟刚刚易家大哥很像,阿桥,你就别生气了,他吃醋那是代表他心里有你。” “你确定是吃醋而不是他大少爷的毛病又犯了?”柳桥淡淡道,“这没多久前他还说我不安于室,现在变本加厉了,直接说我红杏出墙了!” “易家大哥说了这样的话?”林小燕瞪大眼睛。 柳桥还未回答,身后便传来了一声厉喝,“我什么时候说了?!” 两人看去,便是易之云。 此时他眼睛瞪大,有愤怒,不过更多的还是着急,在两人看向他的时候,大少爷便扔了驴车大步走了过来,对着柳桥吼道:“你跑什么跑?!谁让你跑?” “你都说……” “我没说!”易之云窝火的不行,恨不得一把拍醒这臭丫头,她怎么每一次都将他想的如此的不堪?他是担心她,担心她懂不懂?!“我告诉你柳桥,你敢再给我乱跑试试!?你生气就生气,你跑什么跑?你知不知道……” “小燕说你刚刚那样是在吃醋。”柳桥打断了他的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易之云脸庞一僵,焦急和愤怒交织的脸庞僵起来有些扭曲,“休想!” “休想?”柳桥挑眉,“那小燕就是猜错了,你刚刚生气就是怀疑我红杏出墙,既然如此……” “我没有!” “哼?有没有我听得出来!” “你——”易之云见她沉了脸色,又是恼怒又是着急,“我就是不喜欢你盯着他看,就是不喜欢你对他笑!他有什么好看的?你笑什么笑?” “那就是说真的怀疑我……” “我没有!” “那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我——”易之云词穷了,狠狠地盯着她,最后咬着牙,“是!我是吃醋了!我是吃醋了行了吧?!你是我媳妇,你对别人笑看着别人,我不能吃醋吗?!” 柳桥笑了,“大少爷你不要脸,这么多人看着你竟然说这些话!你不要脸我还要脸了!” 易之云扫一眼四周盯着他看表情各异的食客,又见柳桥笑的更狐狸似的,顿时火大,“你故意让我丢脸的是不是?” 柳桥耸耸肩,“谁让你冤枉我?” “我冤枉你什么了?” “你都吃醋了你还说你没冤枉我?我做了什么了我?你吃什么醋?那是我们的恩人,我不对人家笑难道哭啊?还有说话不看人这是很不礼貌的事情!我做了什么了我?”柳桥道,“你跟我说说?” 易之云哽住了。 “还说我的心眼跟针眼一样小,是你的心眼跟针眼一样小吧?”柳桥嗤笑道。 “你——” “易家大哥……别……别说下去了……”林小燕看着易之云吃瘪的神情,有些不忍心,“你不够阿桥……说的……” 易之云瞪了林小燕一眼,然后继续瞪着柳桥,半晌,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的怒火,这臭丫头!臭丫头! “其实嘛。”柳桥笑着继续道:“你一开始承认你是吃醋了,也就没这么多事情了,谁让你大少爷爱面子不肯承认呢?面子嘛,我也爱,你在外人面前那样不给我面子,我当然得让你丢一丢面子了!” 易之云咬牙,他忍! “我和小燕刚刚吃了面,你要吃不?”柳桥笑着问道。 林小燕生怕他们又吵起来,不等易之云开口便喊道:“老板,再要一碗面!”然后对易之云道:“易家大哥,你坐下来,快坐下来!” 易之云又狠狠地瞪了柳桥一眼,便坐了下来。 “老板,多加点醋!” 易之云差点没咬断了牙齿,可还是忍下了。 面摊的老板笑呵呵地将面端来,若是两个大人在街上这么吵,众人必定会说闲话的,可两个小孩子这一吵,反倒是让人看的可乐,“来来,面来了。” 易之云有种想将面泼到了这老板的笑脸上的冲动,当冲动只是冲动,他还是忍了,拿了筷子将那碗面不知道当成了他大少爷的情敌还是某个将他气的发疯的小狐狸,吃的那是一个凶狠。 柳桥端着面汤笑眯眯地喝着。 林小燕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心里对易之云是更加的同情,虽然有些对不起阿桥,可是……有时候阿桥真的挺可怕的……看,将易家大哥整的…… 没过多久,易之云便将面给吃完了,许是有了方式泄了恨,心里的怒火也没刚刚那般浓烈了,可看着面前盯着他笑眯眯的柳桥,又咬起了牙了,“以后不许再见……” “大少爷。”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整了他一顿,心里的气也出了,所以语气平和,“你说人家不安好心,总得有个依据吧?” 易之云见她这般,心里舒服了一些,语重心长地教训道:“阿桥,你还小,再聪明你也还小,这世上有很多人面上仁善内里狠毒,没错,他是帮了我甚至是救了我一命,但是你想想,他为什么要帮我?当日你将那豆芽菜卖给鸿运酒楼已经是得罪了他了,他不报复已经很不错了,现在还这样帮我们?你平时脑子想那么多事情就想不到这个?!” 承认吃醋归吃醋,但是他还是认为那君世轩不安好心! “好,那你说说我们身上有什么让他不安好心的?”柳桥继续问道。 易之云一窒,随后几乎是负气地道:“没想到,但是我不信这世上会又如此无私助人的人!” “谁说无私了?”柳桥反问。 易之云一愣,旋即面色转为铁青,咬着牙:“他是不是对你……” “大少爷。”柳桥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讥诮,“你觉得他会对我怎么样?难不成你以为我会为了救你而以身相许?就算我愿意为你这样牺牲,你也得看看人家要不要好不好?人家什么人?我什么人?连你都嫌弃我了,人家会将我当回事?” 易之云的脸色好了一些,“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 “没嫌弃过?”柳桥反驳。 易之云瞪了她,没反驳。 “大少爷。”柳桥继续道,“既然你知道这世上没有白得的好处,那你现在就记住了,我们欠了君世轩一个人情,而且这个人情还不好还,人家可说了不会做亏本生意的!” 易之云拧紧了眉头,“我会还!你一边呆着就成!” 柳桥笑笑,“这可是你说的?” “自然是我说的!”易之云道,“你是我媳妇,你欠的人情就是我欠的!而且他救的人是我!自然是我来还!” 柳桥耸耸肩,“好。” 易之云见她这般,心里才渐渐平复,可随即又恼了,这臭丫头怎么就不能一开始听话?非得将他气个半死才愿意听话?一开始说清楚不就没事? 他大少爷便不想想是谁一开始口是心非的! 随后大少爷又注意到四周的食客还在看着他,像是在看马戏似的!当即黑了脸,瞪了一眼眼前这始作俑者,“吃完了吗?吃完了就走!” 柳桥笑笑,“付钱。” 易之云冷哼一声,付了钱。 林小燕松了口气,总算是没事了。 三人坐上了车便往回走。 还才出了城没多久,柳桥便问道:“大少爷,真的没怀疑我红杏出墙?” 易之云差一点将车赶偏了,稳了稳之后扭转头,本是想怒吼一句没有的,可看了她脸上的笑之后便压下了,然后,瞄着他,“你现在出的了墙吗?” 柳桥一怔,随即笑眯眯地道:“这可说不定?” 易之云猛然停下驴车,“柳氏阿桥!” “大少爷想如何?!”柳桥挑眉。 易之云狠狠地盯着她,他自然不信她真的会去出墙,可是……那日在牢房中她的话涌上了脑海,还有她对他的态度,还有她总是质问他是不是想休了他的话,还有她盯着那君世轩看的神情……还有……易之云没大怒出声,而是面色决绝地转了头,然后调转驴车返回城中。 “大少爷……” “回城里!”易之云没等柳桥问完便道。 柳桥也没着急,“去哪?” “衙门!” “去衙门做什么?告我红杏出墙?” “闭嘴!”易之云喝道,加快了赶车的速度。 三人又折返城里了,易之云一路沉默,柳桥也没着急,只有林小燕一个人着急担心,她虽也没信易之云是去告柳桥红杏出墙,可去衙门做什么?去衙门还有好事? 而事实上,的确是好事。 “立婚书?!”当易之云拉着她找到了衙门的主簿,说出了来衙门的目的,柳桥有些傻眼了。 看着柳桥这反应,易之云心顿时一沉,抓着她手腕的手更加用力,就像是松开她就会跑似的,“你不是说我们连婚书都没有吗?我现在就给你!” “大少爷,别冲动……” “冲动?!”易之云一字一字地道,这一次不是愤怒,却比愤怒更可怕,“你不想跟我立婚书?你已经嫁进易家了,不立婚书你想跑吗?!” “我跑去哪?” “那为什么不想立婚书?!”易之云盯着她,眼底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还是你真的看上了那个……” “停!”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我没看上任何人,也没想跑,大少爷,我还怕你赶我出家门,我跑去哪?” “那为什么不立婚书?!”易之云寒着脸一字一字地道。 林小燕也不明白了,她虽然还没说亲,但是也是知道嫁人是都要立婚书的,这婚书跟拜天地一样重要的!“是啊,阿桥,立婚书是好事。” 阿桥是童养媳,没拜过天地,婚书之前也没立,这样易家要赶她走还真的什么理由也不需要,拜了天地,立了婚书,没犯七出之条,夫家就算要赶人也赶不了!到时候衙门都会护着的! 这样的好事阿桥为什么不愿意? 不但是林小燕,就算是一旁的主簿也是,上次公堂之上这小丫头那般维护夫君,勇气可嘉,也的确不错,可……作为一个男人,他觉得这样性情的女子将来恐怕会是个悍妇,悍妇那个男人喜欢?而且这段时间他协助易之云处理义庄的事情,也看出了这小子是个不错的,将来恐怕真的能够考取功名谋一份好前程,一个性子不好的童养媳,现在易小子主动提出要跟她立婚书,她竟然又退却? “丫头,你可知道婚书的重要性?在我们大周……” “我知道!”柳桥截断了主簿的话,看了看林小燕,再看向易之云,却在他冰冷的眼底捕捉到了一丝受伤的痕迹,心头一颤,“易之云……” “你不想立就算了!”易之云一甩开了她的手,起步离开。 “易之云!”柳桥转身叫道,可没叫住。 这下子是真的出事了!林小燕心里着急不已,“阿桥,你怎么……”她的话没说下去,因为柳桥的神色,可是……这为什么啊?! 这明明是好是来的,对阿桥是保障来的! “丫头,没了婚书你可就得不到律法的保护的。”主簿也是不明,“你还是童养媳,现在易小子愿意立这婚书,将来等他出人头地了未必就愿意了!” 柳桥扫了他一眼,见他眼带轻视,心里更是烦躁,“多谢主簿提醒。”随后,也起步离开。 林小燕只得跟上。 出了衙门,柳桥还以为易之云自己先走了,可没想到他还在等着她们。 “易家大哥……”林小燕想替柳桥解释,可才开口,柳桥就拉住了她的手,摇头。 阿桥…… 她无声地叫她。 柳桥还是摇头。 “上车!”易之云沉声道,面无表情 柳桥看了看他,低头拉着林小燕上了车。 林小燕干着急。 一路上,三人都是沉默,气氛比吹着的寒风都要冷。 回到了门口,易之云放下了她们,然后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地将车上的东西搬进了屋子,然后便去里正家还车。 “把这些给里正送去吧,就当是谢礼。”柳桥见了一包东西递给易之云。 易之云接过,看也没看她一眼。 柳桥心有些沉甸甸的。 “阿桥……” “小燕,你先回去吧,我没事。”柳桥打断了她的话。 林小燕担忧地看了看她,只好先回去。 易之云还了车回来之后,便进了自己的屋子,一整个下午都没出来,而除了跟云氏打了招呼之后,便一直没说话,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才出来,还是除了叫了云氏一声娘之后,便一句话也没说,还是没看柳桥一眼。 吃完了晚饭,便离开。 柳桥追了出去,“易之云……” 易之云没停下脚步,直接进了自己的屋子,然后嘭的一声关了门。 柳桥站在门口,苦笑不已,转身,便见云氏也跟了过来,“娘……” “跟我来。”云氏看了看她,道。 柳桥心里微微一颤,低头跟了上去。 入了屋,云氏没有坐在炕上,而是在桌子旁坐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道:“坐吧。” 柳桥入座,“娘……” “今天云儿回来的时候我就看出了不对劲,所以傍晚的时候我去问了林小燕。”云氏淡淡道,没有生气,也没有往日的平和,看着柳桥的眼神也有些犀利,“阿桥,为什么不想跟云儿立婚书?” 柳桥看着她,却无言以对,无法回答。 “如果不是当日云儿病的实在严重,我走投无路,我是绝对不会如此轻慢云儿的婚姻的!”云氏道,“没错,如今我们也没有资格自傲,更没有资格嫌弃其他人,可是,在我的心里,我的儿子不是你区区一个村姑能够配的上的!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不能让云儿死,所以,我听了阿旺奶奶的话买了你,原本也是没有抱着多少希望的,后来你来了之后,云儿竟然真的活过来了!那时候我就发誓,我一定会好好对你,将你当做亲生女儿一样!后来,云儿渐渐的痊愈了,对你十分的抗拒,我的心情平复之后也后悔过,甚至想过将你送走,大不了再给柳家一些银子,我还是希望云儿能够找一个跟他匹配的,可是后来……我还是没有这样做,我不会让我的儿子背上一个抛弃糟糠之妻的罪名,就算你只是一个买来的童养媳也不可以!所以,我压下了心里的不情愿,劝云儿接受你,劝他对你好,后来云儿虽然不太情愿,但也是听了我的话,我知道云儿这样的态度,将来你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所以我疼你,将你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后来……云儿落第,我病了……一向性子怯弱的你竟然一手担起了这个家,里里外外都是你在打理,我吃惊之余,也欣慰,至少我给云儿选的媳妇不是真的一无是处,再后来,你的性子越变越多,可这样反倒是和云儿的交流多了,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闹别扭,可是,因为你,云儿不再死气沉沉,不再一整天板着脸,他会生气,甚至气急败坏,最后,他会笑了,不是在我面前的强颜欢笑,而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所以在那段时间里,我没有理你们之间的别扭,甚至偏帮着你,你折腾的那些事情,我也由着你,因为你给了我儿子生气。” 柳桥眼底有着诧异,“娘……” 这就是之前她纵容着她的原因? “你很聪明,很很懂事,我知道我的这些话你都听的明白。”云氏继续道,“再后来,我开始有些震惊,最后是不安,因为你太聪明太懂事了,一点也不像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就算你很聪明,可你的生活环境和阅历是绝对做不出那些事情的!黄豆芽的事情,跟酒楼做买卖的事情,我还可以想这是你遗传你爹的,我知道你爹是货郎,也是做买卖的,可是,云儿被诬入狱,你的那些行为……你为了我云儿如此拼命,我很感激,可是心里也不安,甚至恐惧,阿桥,你真的是阿桥吗?是那个在我怀里撒娇,不,是那个便是我对她再好她也总是惴惴不安的阿桥吗?” 柳桥攥紧了双手,静静低看着云氏,“娘……”她是不是错了?不该表现的如此与众不同,可是,当时的情况不容她多想,是的,就算当时她知道会有这些后果,她也会那样做,“娘,我无法解释,但是,我是柳桥,我不是妖怪。” “我当然知道。”云氏笑道,“什么妖怪,鬼怪,我都不信,可我还是无法安心,我就云儿一个儿子,他是我生存下去的希望,所以,在云儿的官司完了之后,我就想和带着他走,我们母子走,而你,是回柳家还是留在林家村,由你自己决定,可是,云儿却说你是她的媳妇,他去哪里你就必须去哪里,他说就算你是妖怪也认了!当时云儿说这些话的事情,我心里很不舒服,我的儿子,竟然为了一个有古怪的孩子,一个外人那样跟我说话,我就像是被抢走了什么东西似的,是了,当我跟云儿说你是外人的时候,他说,你不是外人,你是他的媳妇!” 柳桥双拳握的更紧,心里有股暖流涌动,让她的心头不禁揪动,易之云,竟然如此的…… “就在你娘找上门的那日,我问云儿,问他是不是喜欢你。”云氏继续道,“他没正面回答我,但是我知道我的儿子开了情窦了,心里装进了你,既然他认了你,发誓要一辈子对你好,他喜欢上你,那是好事,可是我还是担心,因为我的儿子开了情窦,而你却仍旧懵懂,柳桥,你对云儿很好,为了他可以连自己的命都豁出去,可是,你没有动情。” 柳桥眼帘微垂。 “或许是你还小吧,就算你再聪明,再懂事,再多智近妖,可终究还是个孩子。”云氏继续道,“你没到情窦初开的时候很正常,可是我很担心,我担心将来我的儿子会伤心,可后来又觉得多想了,你再聪明也是女子,又是和云儿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日夜相处,夫妻名分,你将来怎么会不对云儿动情?所以,我还是觉得我自己多虑了,可是今日……”她的目光一沉,声音也渐渐冷了下来,“柳桥,云儿主动提出和你立婚书,就算你没有开情窦,不知情为何物,可你该知道婚书对你在易家有多重要?林小燕跟我说,你是知道婚书的重要性的!可你却没有答应,开始我想你是不是不想在易家过下去,或者喜欢上了别人?可林小燕说当时你在衙门就否认了,后来我又想是不是因为上次云儿的事情让你害怕?因为你知道易家有一个大仇人在,所以你不想跟云儿立这个婚书?担心将来被连累?可如果是这样,当时云儿出事的时候,你就应该逃之夭夭的!可你没有!最后我甚至想,你是不是在玩弄我儿子的感情,可你一个连喜欢都不知道的小丫头如何懂得玩弄别人的感情?!所以,我真的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柳桥低着头,面色挣扎,好半晌才抬头看向云氏,“娘……娘让我先想想……先想想好不好?” 云氏盯着她,许久才应道:“好。” “谢谢娘。”柳桥道,“娘,不管我为什么没有立刻答应……我都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和易之云……你们是我的家人……我从来就没想过伤害你们……” “希望你一直记住你的这句话!”云氏道。 柳桥点头。 从云氏的屋子出来,寒风凛冽刺骨,夜空也缓缓飘落了细雪,夜色之中,添了雪白的纯净,柳桥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却没进屋,而是站在屋外,借着寒风去整理混乱的心绪。 为什么抗拒? 为什么? [.8.r]如果您觉得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8.r] 076 一切向好! 婚书一立,她在易家的地位便是稳稳当当的!这也顺了她不想离开易家,不想失去这些家人的心愿!对她来说是好事来的! 还有易之云,他从一开始的抗拒厌弃自己到现在的说一辈子对她好,乃至用婚书来给她保障,这份心很是难得。 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怎么便矫情起来了? 柳桥低头苦笑不已,便是她有心去理,可心中仍是一团乱麻。 “立婚书就让你这么伤心?!”便在此时,一道压抑着愤怒缠绕着不安的声音在柳桥的耳边骤然响起,她抬头,便见易之云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站在了她的面前。 从屋里面透出来的光照在了他的身上,却无法照亮他阴郁的脸。 易之云握紧了双手,看不清思绪的目光盯着她,许久,一字一字地道:“跟我来!” 柳桥一愣。 易之云见状直接一把攥起了她的手起步,却是往厨房走去。 厨房此时已经熄火了,一片黑暗。 易之云也没点灯,进了厨房之后便松开了柳桥的手,背过身去,“柳桥,为什么不想跟我立婚书?” “易之云……” “是因为上次的事情?”易之云没等她回答便道:“不是!如果你是害怕被我连累,你早跑了!因为那个君世轩?你喜欢上了他了?”说完,不等柳桥反驳,又继续道:“不是!你说不是我就信你!” 柳桥心中一颤。 她说不是他就信她? “因为娘这些日子对你不好?”易之云又问道,“也不是!娘前些日子是对你不好,可是她已经说了会向从前一样对你,而你……即使娘对你不好的日子中,你也是没生气,也没说娘一句不好的话!所以也不是!” 他转过身,少年原本不算高大的身子这一刻却在黑暗中被拉长,明明屋里很黑,可是柳桥却竟然能够看到他眼中的悲伤。 他在难过。 柳桥心像是压了什么东西似的,“易之云……”她没想伤害他。 “我想不到!柳桥,我想不到你为什么不想跟你立婚书!”少年略显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字地在黑暗中响起。 声音中的沙哑,昭示着少年的自尊亦在受损。 柳桥这一刻终于意识到了她这份犹豫抗拒究竟造成了怎样的伤害,“我不是……” “那日你在这里说过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吵架容易伤感情!”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所以,我在这里问你,没有跟你吵,我就问你!柳氏阿桥,我对你不够好?还是你根本就不想和我过一辈子?!” 这是他心里想到的最后一个可能。 因为这样,她才抗拒立婚书! “可如果你不想跟我过一辈子,你从前跟我说那么多做什么?你那么拼命救我做什么?你整的我发誓一辈子对你好做什么?你逼的我承认我喜欢你,我吃醋做什么?柳氏阿桥,我喜欢上了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心里念着有朝一日跑了?!” 是的,就是喜欢她! 他就是喜欢她! 便是她一副钻钱眼的模样,便是她老是戏弄他将他气的个半死,便是她想着一辈子骑在他的头上作威作福,便是她那泼妇性子,他还是喜欢上了她! 所以才想一辈子对她好。 不是因为想要报答她,而是他喜欢她,就是想一辈子对她好! 吃醋,立婚书,便是担心她有朝一日跑了! “柳氏阿桥,你自己也说过你爱死我的!你自己说过的!你怎么可以……” “易之云。”柳桥打断了他的话,“你很好,真的很好。” “那你为什么……” “我不是不想跟你过一辈子,即使有时候感觉有些别扭,可我还是觉得这样过下去其实也不错的。”柳桥笑了出声,笑声却有些晦涩不明,“可是易之云,你知道婚书的意义吗?你口头上的承诺,将来若是……我还可以认为你当初年纪小……可婚书……或许还是我自己钻了牛角尖吧,在我的心里,白纸黑字,法律保障,便是定下了的承诺,谁若违背……” “你不信我?!”易之云声音提高了许多,显得有些尖刻,更是惊诧,“你不信我会一辈子对你好?将来会抛弃你?” “衙门的主簿也说我现在不跟你立这婚书,将来你未必就还愿意。” “你宁愿去信别人也不信我?!” “我相信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都是出自真心,可是易之云,你还年轻,而未来很长,将来会发生的事情谁也保证不了。” “你——” “而且,我犹豫,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更因为……易之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当好一个妻子,你既拿心待我,我必得回报我的真情,可是……” 黑暗中,少年的身影颤了颤,“你果真不喜欢我?!那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要死都要留在易家!柳桥,你总是说我很好,你都不喜欢我你说我很好做什么?!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做了那么多事情让我一点一点地喜欢上你?!” 少年的话是质问,更是控诉。 傲娇的少年,情窦初开的表白,却被如此无情的拒绝,而这个人还是他要过一辈子的妻子,这样打击便好比他屡考不第。 柳桥愕然,是啊,是她一步一步地入侵了他的生活,乃至情感,而如今他敞开了心扉了,她却退却了……她总是在坚持着别人对她好,她便以心相待的原则,林小燕对她好,她便尽一切的能力让她更好,云氏也是,纵使她因她多智近妖一事而疏远冷淡她,可是,她却并未心生责怪,而是反思自己,便是张氏……这个不过是原主的母亲和她没有一丝的感情基础的人,在她的维护之后,她也接受,即使知道这样做了之后会有无数的后续麻烦,连张氏她都能够如此,为何独独对易之云不行? 是因为他太年轻承诺太无力?而她的心太老?还是因为她没有自信当好一个好妻子,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爱上他给予他同样的回报? 或许是有…… 可是…… 柳桥倏然眼眸睁大,她看着黑暗中的少年,心,抑不住颤着,在这里,她对每一个人都极为的宽容,唯独对他是苛刻的,一旦他说了做了她不喜,不合她心意的话,纵使他不过一时冲动,她也是兴师动众,非逼得他认错,逼的他向自己低头,她一直认为她这是在教他,是在磨掉他的坏脾气,可实际上,她却是在苛责他。 为何如此苛责他? 因为…… 重视! 她重视他胜过所有人! 易之云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可是,她的沉默便是最好的反应,她不喜欢他,不喜欢,“既然你不喜欢,那不立就是了,你救过我的命,我不会因为你不喜欢我我就对你如何……我还会一直对你好……将来你要是想走,你就走,没了婚书,你要走,谁也拦不住你……”说到了最后,每个字都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了。 念在她的救命之恩上,她要走,他不拦,可是……一想到将来她走了,尤其是想到可能是跟着别人走……他的心就像刀割一样痛,甚至生出了不如杀了她的想法! 心,震惊无比。 不行! 也不能呆在这里! 不能! 他不能让自己变得跟那人一样的冷血无情! 易之云踉跄地起步逃难似的跑出了厨房。 “易之云——”柳桥没能将人叫住,可也没有追上去,她的心里也在经历大地震,几个月的相处,由最初的敌对到现在的融洽,他一直在改变,而她也是,只是……她是被横跨在两人之间的时空鸿沟而蒙蔽,是那个老牛吃嫩草的别扭,让她一直忽略。 于黑暗中静默半晌,混乱的思绪渐渐地被理清,抗拒婚书,不是不重视,而是因为过于的重视,因为对那个少年的苛责。 她希望这份婚书维系的不仅仅只是一个报恩的承诺,而是他的真心。 柳桥笑了,心豁然开朗。 厨房的油灯被点亮了,半个时辰之后,柳桥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皮蛋肉粥去了易之云的房间,房间的烛火已然熄灭,可柳桥却觉得里面的主人并未入睡。 敲了门,没有得到回应。 再敲。 还是没有回应。 柳桥耐着性子继续敲,在粥就要凉了的时候,房门霍的一声被打开了,易之云身上果真还是穿着白日的衣裳,并未入睡。 “我给你做了宵夜。”柳桥笑道,然后不待他说完便端着宵夜从他的手臂之下钻进了屋里,抹黑将粥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又抹黑去点了烛火。 昏黄的烛火驱散了黑暗。 易之云面色紧绷,目光晦暗,“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他都已经做到了那个地步了,她还想怎么样?! 难道要让他真的无地自容了,她才肯罢休?! 不喜欢就不喜欢,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以为这世上他就只会喜欢她柳桥一个?! “今天金玉满堂的招牌菜没吃成,所以我给你做了皮蛋肉粥,上回牢里你说想吃的。”柳桥淡淡道,面带微笑。 “你——”易之云面色狞起。 柳桥看着他,“还有,今天婚书一事我得跟你道歉,对不起易之云,让你难过了。”说罢,不待易之云开口,便又继续:“不过有一点你错了,易之云,我没有不喜欢你。” 易之云瞪大了眼睛。 “易之云,我想我是喜欢你的。”柳桥继续道。 易之云整个人似乎僵住了一般,一动不动的,连瞪大的眼睛也没有动过,唯有那眼底之中的震惊在蔓延,而震惊之中,跳动也欣喜。 一直以来,柳桥一直认为,心理年龄大了他这般多,怎么会喜欢?便是喜欢,亦不可能是带着情爱的喜欢,最多不过是感动,可是情爱的喜欢,不都是由着感动衍生的吗?而且,她的心理年龄的确大了他许多,可是年龄并不是滋生感情不可逾越的鸿沟,而且,上辈子,她于爱情,亦和云氏所说的懵懂,好不了易之云如今太多,为何就不能喜欢? “你……你……不是在说笑?”许久,易之云终于说出了话来,语气却是难以言喻的复杂,他才刚刚接受了她不喜欢他的现实,如今她却说他猜错了? 猜错了?! “我会拿这些说笑吗?”柳桥道。 易之云盯着她,见她笑颜盈盈,眼底却无说谎或者为难的痕迹,反倒是透着真诚,心中的难受顿时缓和,旋即,怒火窜起,“你既然喜欢我为何一开始不承认?!你既然喜欢我为什么不跟我立婚书?柳桥,看着我难过你心里很高兴是不是?!” “我也不是故意的。”柳桥无辜道。 “不是故意的还是什么?” “我刚刚才发现的。” “什么刚刚才发现?!”易之云暴喝道,随后,呆怔了会儿,咬着牙,“你是说你刚刚才发现你喜欢我?” “嗯。” “既然喜欢为什么刚刚才发现?” “娘说这是因为我还未情窦初开。”柳桥道,至于那些复杂的心理过程,便是她说他也不会明白。 易之云怔住了,紧紧地盯着他,旋即恍然,是啊!这臭丫头才七岁,就算很聪明,可仍只有七岁!他十三岁才喜欢上着臭丫头,这臭丫头之前没发现……“不对!你是不是以前见我没告诉你我喜欢你,所以你才没有情窦初开?” 柳桥愕然。 “你吃些亏会死啊?!”易之云咬牙切齿,声音沙哑,随后又道:“你……你不跟我立婚书是不是……也因为我没说喜欢你?” “嗯。”柳桥点头,虽然没说全,但是差不多,“婚书立了就是真的夫妻,你不喜欢我,将来我们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易之云盯着她,心里思绪翻滚,又气又恼,但是更多的还是安心,“明天我们就进城去立婚书!” “嗯。” 易之云面色终于缓和下来了,走上前,低着头盯着矮了他一个头的柳桥,“真的喜欢我?” “嗯。”柳桥抬头道。 易之云终于笑了,一直笑着,像是傻了似的。 柳桥心中动容,可也没让他这样笑下去,便道:“粥都凉了。” 易之云才回过神来,神色有些尴尬,轻轻咳了一声,转身走到桌子边上,“没关系,我正好饿了!”说着便坐下吃了起来。 柳桥站在一旁看着,笑着,心却无比的安。 其实就这样过一辈子,真的挺不错的。 没一会儿,易之云便吃完了,旋即发现柳桥正看着他,目光温和,虽然让他有些不自在,可是,他喜欢这样的目光,转过身看着她,“以后都这样看我!”说罢,又道,“只需看我一个人!” “是,大少爷。”柳桥笑道。 易之云又想起了白日里在金玉满堂柳桥盯着君世轩看的目光,再和现在的对比,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如此发现,心里更是熨帖了,“阿桥……” “嗯?” “咳……这粥很好。” “哦。” “你也很好。” “嗯。” “我会一辈子喜欢你,你也要!” “好。” 易之云又沉默,心里顿时有些慌乱,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半晌,才道:“我……我的炕一直没烧,你给我烧炕!” “嗯?”柳桥一愣,她看他的情形以为他会说什么动人的话或者甜言蜜语……没想到……“让我给你烧炕?” “当然!”易之云板着脸,“你是我媳妇,还喜欢我,伺候伺候我不成?” 柳桥一窒,看着眼前板着脸理所应当的少年,这男人,不管是成年的还是没成年的,都是不能宠的,不过……看在今天折腾了他个半死,让他伤心了好一会儿的份上,就伺候他一回,“好,我给你烧。” 易之云有些诧异,他是准备听她的反驳的,没想到她竟然……是不是因为发现自己喜欢上他,所以才这么听话? 上前看着烧炕的柳桥,心中一片愉悦。 没过多久,炕烧了起来了,柳桥站起身拍了拍双手,“好了,你这炕起的好,很快便暖起来的,比我屋里的好多了,柴火用的少但保暖却不差,这一把柴就能烧暖到了天亮,我那半夜还得起来添柴。” “那你就睡在这里就是了。”易之云道。 柳桥倏然转头看着他。 易之云脸顿时涨红,“你……你脑子里在乱想什么?我是说我跟你换屋子!” 柳桥呆怔会儿,随即轻笑出声,“大少爷,你的脸好红哦。” “热……炕烧起来我热不行吗?”易之云心跳狂乱。 柳桥笑眯眯:“哦,不过我刚刚只是想说你跟我换了屋子,娘会不会骂我?没乱想什么?” “你想换我跟娘说就是了!”易之云板着脸。 “还是算了,你是一家之主,当然要住的好些,而且我也习惯了自己的屋子。”柳桥道。 “嗯!” “不过大少爷,你刚刚说我脑子里乱想什么的什么是什么啊?你在想我乱想什么?” 易之云的脸顿时涨红。 “大少爷,你的脸又红了。”柳桥笑眯眯地道。 易之云随即道:“是你眼睛红了!”说罢,又走上前,“你回去睡觉!明天早上就去衙门,你如果敢反悔……” “我才不会那么笨了,有了婚书将来你就算不喜欢我想抛弃我也抛弃不了,我更加不会辛辛苦苦赚下身家到最后便宜别人!”柳桥道,然后便收拾了东西走了。 “臭丫头!”易之云不禁低哼了一句,随后却因为她临走之时的这句话而皱了眉头。 这臭丫头之前不承认喜欢他是因为真的没发现还是……因为害怕他做不到一辈子对她好的承诺? 害怕? 易之云拧紧了眉头,他不喜欢这个词! …… 这一夜,易之云房间的烛火到了子时之后才熄灭。 这一夜,心中豁然开朗的柳桥一夜无梦,一夜好眠,次日一大早,易之云便忙里忙外,先是盯着她起来,在确定她没有反悔之后便又去了云氏的屋子呆了好一阵子,然后,早饭也没吃便出门去了,一刻多钟之后才回来,胡乱用了早饭之后便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出门。 这一次一同进城的还有云氏。 立婚书,需要长辈在场,柳桥是童养媳,娘家人不到也没关系,而且除了云氏,易之云还将林家声请来。 柳桥诧异,也是动容,同时也生出了一丝的紧张,不过她不排斥这丝紧张。 当然,随行的还有担心了一整晚的林小燕,在得知了柳桥愿意立这婚书,而易之云的脸色也不再如昨日的难看,反而是带着笑容,她终于心安了。 一行人冒着细雪进城去了,直奔衙门。 因为义庄的事情,易之云跟衙门的人也算是熟了,跟主簿更是如此,婚书立的很顺利,大约半个时辰便做好了。 一式三份。 一份男方收着,一份女方收着,最后一份在衙门里面备案。 看着手里新鲜出炉的婚书,柳桥对于自己才发觉自己动了心便彻底成了已婚人士心情有些纠结,不过很快便释怀了,然后展望未来,她看向一旁的易之云,笑了。 易之云起先见她神色不对劲,心里正紧张着,如今见她笑了,才松了一口气,这臭丫头是真的不日也不让他好过! 云氏看着两人手里的婚书,眸底闪过了一抹如水的悲伤,然后,淡淡笑道:“婚书一立,往后就好好过日子,等过几年你们都大了,就圆房。” 易之云脸顿时滚烫,目光却是灼灼地盯着柳桥。 柳桥心跳漏了一拍。 云氏笑容更深了,转身谢过了主簿之后又谢了林家声,然后说回去。 “娘,你先回去,我和阿桥还有事情。”易之云却道。 柳桥看向他,瞪了眼睛,还有事情?他想做什么? 易之云没注意道,“小燕,里正,你帮我送我娘先回去,谢谢。” 林家声没有反对。 林小燕也笑呵呵地应了。 云氏看了看儿子,点头。 易之云拉着柳桥的手送了三人出去,看着他们走远了之后,他才拉着柳桥转身又回衙门。 “做什么?”柳桥问道。 易之云看着她,“还有事!走!” 柳桥疑惑。 没过多久,她的疑惑得到了解答了,随即,满心的震惊以及动容,易之云回去再找了主簿,在他的见证之下立了另一份的契约。 财产契约。 契约上规定,往后易家的财产,只要是记在了柳桥名下的都算是柳桥的嫁妆,而根据大周律法,女子的嫁妆就算是被休了,也可以带走。 领着同样一式三份的契约走出衙门,易之云道:“以后,你赚的钱置下的产业田地都记你的名字,属于你的嫁妆,这样就算是我也抢不走,你就不用担心我会抛弃你,你连一文钱也得不到!” 柳桥眼眶发热,抬头看着他,“那你赚的呢?” “当然是记我的名字!”易之云道:“留给我们的儿子孙子!” “你就不怕我偷偷改了名字,夺了你的身家?”柳桥继续道,声音有些哽咽。 易之云不以为然道:“你不怕我们儿子连娶媳妇的银子都没有你就尽管改!” 柳桥看了他半晌,然后倏然攥着他的手,目光凶狠,“你完了,易之云,你完了!” 易之云一愣。 “易之云,你完了。”柳桥眼眶中的温热转为了晶莹,掉落了下来,“你现在对我这么好,将来如果变了心,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我脾气不好,又是个泼妇,而且心肠还狠毒,将来你如果变心,我一定会谋杀亲夫的!而且我的心眼还小,只允许你对我一个人这般好,如果你敢对别的女孩子这样好,我也一样会谋杀亲夫!你说你还是不是完了?” 易之云胸口暖流流淌,心头喜悦跳动,抬手抹她的脸,“哭什么哭?是我完了又不是你完了?不过我完了你也完了!柳氏阿桥你给我听着,你既然喜欢我那就必须一辈子喜欢下去,而且只能喜欢我一个人!” “好。”柳桥哭着笑着应道。 横跨了两个时空又如何?心理年纪差距大又如何?眼前的少年如此待她,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矫情的?易之云,我们一辈子在一起,一辈子走下去,纵使将来会面对许多的困难波折,只要你不放弃,我也定然不离! 离开了衙门之后,易之云还拉着柳桥去了一趟金玉满堂,美曰其名为完成她上回说请他吃金玉满堂招牌菜的承诺,其实还是小心眼。 如果不是君世轩刚好不在,他恐怕会杀到人家面前宣告柳桥的所有权,可就算没见到君世轩他还是在掌柜面说了他们刚刚去了衙门立了婚书一事。 柳桥心态不一样,反应自然也不一样,而且昨天的事情还有些内疚,也便任由着他闹。 易之云见状,心里更是高兴了。 下了血本用了一顿午饭之后,两人便返回林家村,没有坐车,和上回一样,易之云背着柳桥走回去。 寒风很冷,可两人的心却很暖。 一切向好。 …… 而就在柳桥两人离开衙门之后没多久,主簿便将这件事禀了徐茂,在协助易之云处理义庄事情之时,他感觉得出来大人对易家的事情似乎很关注,所以这样一件有趣的事情,他在第一时间救禀报了过去。 徐茂得知之后,愕然了好半晌。 “这柳丫头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得了这样的福气!”主簿感慨,是啊,别说是童养媳了,就算是堂堂正正嫁人的,也没几个有这样的好福气! 婚书就算,那契约书恐怕这大周也没几个男子做得出。 徐茂将眼前的两份书函看了又看,对财产契约书他是吃惊,而对于婚书……他却是不禁深思,又是婚书。 当日那易云氏所说的婚书究竟是怎么回事,直至今日他也不敢去弄清楚。 徐茂随即便又想起了前两日他例行前往州府衙门面见州府大人之时的情形,之后离开时又无意中得知了州府衙门中多了一个二少爷…… 云氏又说婚书…… 种种事情交织在一起,他实在不敢去深究。 “大人?”主簿见徐茂失神,便唤道,“可有不妥?” “没有。”徐茂忙收回神智,然后将两份契约交还给他,“按照程序处理就是。” 主簿看出了一些不对劲,但是也没说什么,“是。” …… 当天傍晚,金玉满堂的掌柜将易之云故意透露的消息告知了胡叔,胡叔一听当即明白了易之云的用意,冷冷一笑,直接不予理会,完全不觉得又将事情转告给君世轩的必要。 …… 婚书的波折过后,易家的日子恢复了平静,好像跟从前的生活没两样,柳桥依旧会将易之云惹的气急败坏,易之云一样指着柳桥的鼻子教训,但细细看了,便可发现两人之间多了一丝默契,那是敞开心扉之后的默契。 用林小燕的话说,那是他们的感情越来越好了。 在婚书立了之后两日,易之云便就作坊的事情跟林家声谈了,正好,里正家的老宅一直空着,说可以租给他们。 地方虽然不及里正如今的新屋大,但是至少比林小燕的东厢要大,虽说是老宅,但是宅子却不陈旧,柳桥里里外外看了一圈,当即拍板了租下,林家声倒也没有狮子大张口,给了一个合理的价格,易之云最后给添了一半将宅子租了下来。 地方租下了,可因为宅子好几年没有人住,平时也就过年的时候去简单打扫一遍,所以也不能即可将作坊移到这里。 宅子虽然不算大,可要将里里外外清理干净,却得花一番功夫,易之云提议说请人来清理,柳桥想了想,没同意。 “为什么?”易之云不明,“虽然现在剩下的银子不多,可请人来清理还是够的,娘也说了她哪里还有一些,如果不够……” “不是钱的问题。”柳桥道,“我们这段时间够高调了,现在也是时候低调下来,这连打扫屋子都请人,而且还是一个村的,恐怕会让人戳脊梁骨,而且我们做的东西是要吃进肚子的,这清理我不自己动手放心不下。” “易家大哥,打扫屋子而已,请人的话……太那个了……”林小燕也道。 易之云见两人都这样说便也不再反对,“你既然觉得这样好就这样好了,我帮你就是了。” “嗯。”柳桥当然不会拒绝。 事情定下了,便开始动手,自然还是以林小燕和柳桥为主力,不过有易之云在,一些重的活计都有人分担了。 这打扫虽是不是什么技术活,可若真要清理干净也是一件极为费工夫的事情,一整个上午,三人也没整理出多少地方,将近中午,三人停手,准备回去用了午饭再来。 林家声的老宅在村面面,从这里走回家最快也得一刻钟,跟林小燕挥手告别之后柳桥和易之云便回了易家。 可这才进了门,便见一个圆滚滚的身影向他们扑了过来,嘴里喊着:“易哥哥,你回来了拉!”声音细长。 柳桥顿时打了一个激灵。 易之云以为她吓着了,当即挡在了柳桥面前,厉色对那扑来的圆球喝道:“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 那圆滚的身影似乎被吓到了,急忙刹车,可也因为刹的太急了,重心不稳,整个身子嘭的一声扑到,“啊——” 柳桥从易之云的身后走出来,打量了一眼眼前摔了个狗吃屎的圆球,因为她还趴着起不来,所以她没能看清楚她的模样,不过从衣着以及头发来看,是个女的,年纪嘛,太胖了,有些不好判断,半晌,抬头看向易之云,“谁?” 易哥哥? 易家的亲戚? 易家在北方有亲戚吗? 还是…… “易哥哥,叫的挺亲热的?” 易之云瞪了她一眼,不过因为她阴阳怪气的语气,心里雀跃,这臭丫头一定是在吃醋吧?“我怎么知道?”说罢,盯着那地上的圆球怒声喝道,“你到底是谁?” 什么易哥哥? 恶心吧唧的! “疼死我了!娘……疼死我了!”圆球哭喊了起来,然后很努力地爬起,因为身上穿的太多而且实在是胖,所以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坐起。 而这时候,一个丰腴的女人尖叫一声从云氏屋子中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云氏。 柳桥看了那女人,眉宇一挑,黄氏。 她就知道他们不会就这样罢休的,不过等了这么多日才上门,倒是真的沉得住气。 “二丫!你这是怎么了?!”黄氏忙冲上前去扶圆球。 柳桥这时候也终于看清了圆球的真面目,可眼前这张肉呼呼的脸,怎么看怎么不像她记忆中的那个年长了她半岁的堂姐柳二丫?那时候的柳二丫的确是比原主身上有肉,可也不至于胖成这样子,这才多长时间啊? 不对! 黄氏来打秋风占便宜便算了,带着柳二丫想做什么?! 还有…… 易哥哥? 柳桥的眼眸冷了下来了,窥伺她的银子就算了,现在连她的男人也敢盯上?!岂有此理! 易之云自然还记得黄氏,可这二丫是什么东西?还有,她叫他什么?! “云儿,阿桥,你们回来了。”云氏上前,淡淡看了一眼黄氏和地上还喊着疼的柳二丫,对柳桥道:“你大伯母和你堂妹来看你。” 柳二丫一听云氏的话当即停下了哭诉,抬着头盯着易之云,那眼神就像盯着一块肥肉似的,然后,娇笑,至少在柳二丫认为是在娇笑,“易哥哥……” 柳桥心头火骤起。 “你是什么东西?什么哥哥不哥哥的?我不是你哥哥?”易之云比柳桥先一步冒火,面色铁青,简直像是被这声易哥哥冒犯了似的。 柳二丫一僵。 黄氏也讶然,随后便是愤怒,可想着来的目的,又压了下去,赔笑道,“阿云啊,这是伯母的闺女二丫,是阿桥的堂姐,这一声易哥哥你当的!” “咦?这是二丫姐?大伯母,你不会是弄错了吧?”柳桥笑道,“阿桥虽然离开了家一年多,可还是记得二丫姐长了什么样的,大伯母,这哪里是二丫姐?” “我的闺女难道我会认错?!”黄氏火气腾的起来了。 柳桥继续笑道:“真的是二丫姐?可是二丫姐?你怎么成了这样子了?” 柳二丫这时候也注意到了柳桥了,圆滚滚的脸上嵌着的那双小眼睛眼珠子顿时瞪出,同时烧起了愤怒和嫉恨之火,“你——你就是阿桥?!” “嗯。”柳桥点头,“二丫姐,你怎么成了这样子了?” 易之云盯着柳二丫,脸上更加难看了,当日黄氏说什么揭不开锅才将这臭丫头卖了的,虽然他当时就是知道黄氏在说谎,可是如今见了这个柳二丫……黄氏更可恨了!自己的女儿养成了猪,却舍不得给侄女一口饭吃,如今还登门?! 柳二丫一听柳桥的话顿时火冒三丈,正要和之前在柳家的时候大骂出口之时却发现易之云正盯着她,心里顿时乐开了花,显然易之云脸上的铁青和眼底的冷意被她忽略了,扶着黄氏站起身子,然后羞涩地一笑,“易哥哥,我是阿桥的堂姐二丫,你叫我二丫就行了。” 柳桥又打了一个寒颤。 易之云没理柳二丫,一把握住了柳桥的手,看着她,“你想知道你堂姐为什么会成这样子?” 柳桥眼底闪过了一抹玩味,随后配合地点头,“嗯,夫君知道?” “我当然知道!”易之云看着柳二丫,一本正经地道:“吃多了就成这样子了,你以后可不能吃这么多,要是也胖的跟她似的,和猪没两样,我就休了你!” “别别!我以后一定不会多吃的,一定不会胖的跟猪似的,你别休我!”柳桥忙道,说了那般多休字,就这一次说的让人舒坦! 易之云道:“记住了!?” “是。” 两人一唱一和的,黄氏的脸青白青白,柳二丫先是没反应过来易之云在骂她,后来听了易之云说休柳桥,顿时心花怒放,当然,再花痴也毕竟不是傻子,最后还是明白过来了,不过,她也不会认为这是易之云的错,不是易之云的错,自然就是柳桥的错了! “柳桥你这个贱丫头竟敢骂我,看我不打死你!” 骂着便动手扑上前。 易之云将柳桥拉到了身后,伸出一手,将扑上来的肉球给一把推开,若是个身材正常的,易之云自然没有这么容易将人推开,可对方是一行动不稳的肉球,那就不一样了。 “啊!”柳二丫惊呼一声,便往后倒。 黄氏忙上前救女,可最终的结果却是没扶好女儿,反倒被她一压也倒在了地上了。 而一直旁观的云氏早已经后退了三步,没有被波及,眸光一扫易之云和柳桥,虽带着责备,但是却也是笑意萦绕其中,尤其是扫过柳桥的时候,目光中添了一丝感激。 [.8.r]如果您觉得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8.r] 077 忙忙碌碌红红火火! “哎呦……我的腰啊……”给柳二丫垫了背的黄氏哀嚎出声,“哎呦……” “娘!娘,你咋样了?娘?”柳二丫狼狈地移开了身子去扶黄氏。 黄氏一边哀嚎一边扫向柳桥,“阿桥,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二丫是你的堂姐!当初你在我家的时候大伯母和二丫对你多好?有什么吃的用的,你二丫姐都让着你,现在你享福了,就这样对我们?丧良心啊!” 柳桥还没生气,易之云便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冷冷地盯着黄氏,“大伯母,刚刚是我推的,你眼睛没看清楚吗?” “阿云啊,伯母知道你是好人,伯母知道的……”黄氏一边抹着眼里不存在的眼泪一边说着,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易之云受了柳桥的怂恿才这样对柳二丫,“二丫不会怪你的……” 柳二丫委屈地看向易之云,“易哥哥……你怎么能够听这贱丫头的话推我……”这话说的像是易之云是负心汉似的。 柳桥火大了。 “我怎么不能推你?你骂我媳妇,还要打她……”易之云抢在了柳桥面前开口,摆明是要护着她的,赚钱他不够她本事,家务他也帮不了她,可如今有人欺上门对她动手,他还护不了她,他还有脸在?!“如果不是看在你是阿桥的堂姐,我不会只是推开你!还有大伯母,你们究竟是来看阿桥还是来找麻烦的?!” “你——”柳二丫更是不敢置信,像是易之云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似的。 易之云沉着脸怒视她。 柳二丫不知道是伤心过度还是被吓着了,硬是呆怔了好半晌,然后,忽然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娘!娘,他欺负我!我不嫁他了,我不嫁了!” 易之云的脸顿时黑成了锅底了。 嫁? 这母女两人脑子坏了吗?! 那声易哥哥已经够恶心他了的,现在还说嫁?! 柳桥冷笑,“嫁?二丫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大伯母,这是什么意思?二丫姐怎么就嫁我夫君了?!” 黄氏也是有些傻眼了,她可没想到柳二丫竟然这么大嘴巴,连忙一拉攥住了她,然后对脸色极为难看的易之云笑呵呵地解释,“什么嫁?阿云你听错了,二丫的意思是说加着你一起玩,阿桥没来你们家的时候就跟二丫感情最好,所以今天二丫才来跟阿桥玩儿……”说罢,瞪着柳二丫,“二丫,你快说是不是?” 柳二丫愣怔了好半晌才弄清楚了黄氏的用意,看向易之云,却撇着嘴不愿意说话,是娘说易家很有钱,等整走了柳桥这个贱丫头之后就让她嫁进来……可是这个易之云这样……还有这易家……什么很有钱?这里比她家都要小!柳二丫越想越是这样。 “二丫!”黄氏一扯女儿的手。 柳二丫撇嘴跺脚,“娘!” 黄氏顿时恨铁不成钢,只好自己补救,“阿云啊……”可还没开口便被截断了。 “大伯母似乎摔的挺厉害的。”柳桥上前去扶黄氏。 黄氏想甩开她,不过忍住了,转了转眼珠子,“哎呦,疼死我了。” “疼成这样啊?”柳桥一脸担心,“二丫姐,你怎么将大伯母压成这样?” 柳二丫瞪大了小眼睛,气呼呼地:“你……” “夫君。”柳桥没等她发作完便对易之云道,“大伯母被二丫姐给压伤了,你快去请辆车来送大伯母回家。” 黄氏惊诧,她们今天只有两母女来就是为了找个借口赖在易家,几天前那张氏在易家住了整整三天,走的时候还拿了一堆东西离开的事情,她可是打听的清清楚楚!连张氏一个不要脸的贱人易家都这样,她们母女端着笑脸来,易家还能赶她们走不成?可是现在…… 黄氏咬了咬牙,怒从心起。 贱丫头! 不行,她绝对不能就这样被她赶走! 她相信只要她的二丫能够留下来住几天,易家的母子一定会知道她的二丫比柳桥这个扫把星好的!胖怎么了?她二丫这样才是有福气的样子!这贱丫头也一定是知道这一点才急着赶他们走!“哎呦——”黄氏当即痛呼出声,疼的像是腰断了似的,“不行了,我不行了,我不能动了……” “大伯母!”柳桥惊呼一声,然后扭过头脸色更加着急,“夫君,你快去叫人来帮忙,叫多些人,大伯母被二丫姐给压断了腰了!你快去叫人来帮忙,要是大伯母出事了,二丫姐就是害死了自己的亲娘了……” “你这个贱丫头!”柳二丫气急败坏。 黄氏也是恨的咬牙,她装可不是为了给这个贱丫头坏了她女儿的名声,什么被二丫害死?贱丫头!:“不用不用,我休息休息就好,阿云,你不用去叫人,没事没事。” “真的没事?”柳桥一脸担心地问道,“可是二丫姐刚刚整个人压在了大伯母身上,二丫姐这么重,大伯母真的没事?” 黄氏恨不得一把撕碎了柳桥的嘴巴,面上干笑,“没事没事……大伯母没事……还有阿桥,这不关你二丫姐的事情,你怎么能够冤枉你二丫姐?” “大伯母,我可没有,刚刚大家都看到是二丫姐压倒大伯母的。”柳桥道。 黄氏心中大恨,厉色道:“那还不是因为你……” 这时,易之云上前一把攥过了柳桥,瞪了她一眼,这样的人还跟她客气什么?女儿不要脸,母亲更加无耻!到了这时候如果他还看不出这对母子的心思那他就真的瞎了眼了,这世上竟然有这么无耻的人,而且还是着臭丫头的娘家人! 这样的娘家人不要也罢。 “人家母女的事情你管这么多做什么?你已经嫁人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你堂姐将她全家都给弄死了也跟你没关系!” 话是训柳桥的,可变脸的人却是黄氏,还有柳二丫。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柳二丫憋了一泡眼泪,指着易之云控诉道,就算现在她不想嫁给他了,可是她也是想过嫁他的,可他不但不领情还这样说他,他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个贱丫头有什么好?她……” “够了!”一直沉默的云氏开口了,面上的和善之色散去,“柳家嫂子,阿桥虽然是你们柳家的闺女,可现在已经入了我易家门,就是我易家的人,你女儿一句一个贱丫头是什么意思?我们易家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家,可也不是让人随便就能指着鼻子骂的!” “亲家……” “你们来看阿桥我们易家欢迎,可是你们如果是上门来找麻烦的,那也别怪我们不把你们当亲戚!”云氏继续道,“我们也不怕别人说我们如何,今日这事就算闹到了里正哪里也是我们占理!” “你——”黄氏也恼了,刚刚她还觉得着云氏好说话,没想到…… “婶子也帮着这个贱丫头!?”柳二丫瞪着眼睛满脸愤恨,刚刚她还对她那么好,她以为她是喜欢自己的,可是现在她竟然也帮着柳桥这个贱丫头,“婶子我告诉你,柳桥这个贱丫头是个扫把星!你们帮着她将来她只会克死你们!她已经将她爹给克死……” “闭嘴!”易之云怒斥道,“你才是扫把星!长得跟猪一样的扫把星!” “你——”柳二丫大惊,然后哇的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撒泼似的哭了起来,“我不活了我!娘,我不活了!” 柳桥黑脸,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原主的记忆中柳二丫虽然刁蛮跋扈,总是欺压原主,可也不至于到了这个地步,这一年多黄氏究竟怎么纵这个女儿了?看着眼泪鼻涕一起流的柳二丫,柳桥忽然觉得自己跟这样的人生气简直是降低了格调,“大伯母,我娘和夫君都生气了,我想你还是先回家吧,免得大家都不好收场。” 黄氏恨恨地盯着她。 “还是大伯母想留下来跟阿桥说说刚刚二丫姐说的那句不嫁是什么意思?”柳桥继续问道,“是加夫君一起玩,还是有其他意思?” “娘——”柳二丫哭了许久见没人理,便喝道。 黄氏低头,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 柳二丫怔住了,娘这是怎么了? “大伯母,我们还得做午饭,你是要留下来还是要走,还是快些做决定吧。”柳桥继续道。 黄氏盯着她,皮笑肉不笑的,“阿桥,我可是你大伯母!” 连张氏那不要脸的娘她都对的那样好,而对她这个养了她的大伯母竟然如此狠心?!这贱丫头果然是头白眼狼!当初她就不该给她一口饭吃让她饿死!果然是贱人生贱种,跟她那个娘一样! “是啊。”柳桥笑了笑,“你是阿桥的大伯母,可阿桥就想不明白大伯母今日上门到底先做什么?在我婆婆和夫君面前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贱丫头,二丫姐见了我夫君就像是见了一块上好的肥肉似的,大伯母,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吗?我婆婆和夫君都在这,要是大伯母担心他们也不明白,没关系,阿桥还可以请左邻右舍过来一起听听。” “你——” “柳家村离林家村也不远,走回去也是走的了的。”柳桥继续道,“阿桥就不送大伯母了。” “你赶我们走?你凭什么赶我们走?!”柳二丫跳了起来,指着柳桥的鼻子骂,“当初如果不是我将这门好事让给你,你能过上好日子?我告诉你,该滚的人是你!你一个扫把星也配过好日子?!我呸,你就该去那窑子里给人骑!” “你闭嘴!”易之云怒喝。 柳桥直接上前,走到了柳二丫面前,扬手一巴掌打到了柳二丫的肉呼呼的脸上,啪的一声极为的响亮。 黄氏大怒,扬手要打柳桥,“贱……” “柳黄氏!”云氏厉声喝道,上前抓住了她的手。 柳二丫呆怔了会儿,随即气疯了,张牙舞爪地扑向柳桥。 易之云上前,轻而易举地将她摔倒。 “啊——” “二丫!”黄氏冲上去扶女儿。 “娘,你帮我打死这个贱丫头,打死她!娘,她打我,她竟敢打我!” “柳桥你——” “你们都给我滚!”易之云面色铁青地怒喝道,“这里是易家,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黄氏气极,“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这里是我家!你在我家撒泼,在我家骂我媳妇,我还有什么不敢?你真以为你们是阿桥的娘家人我就不敢对你们如何?你别忘了,阿桥是我们易家的童养媳,你们这些娘家人我们想认就认,不想认就不认!而且,像你们这样的,就算我不认,也没有人敢说我们易家什么?”易之云怒极了,“而你们竟然曾经想要把自己的亲侄女卖去窑子,我看你们的脊梁骨还能不能直起来!还有你这个女儿,长的像猪就算了,心肠也狠毒,嫁我?就算送上门来给我当洗脚丫鬟也不配!” “你——”黄氏浑身发抖,“你竟敢……竟敢……” “大伯母,看在爹的份上,我劝你还是走吧。”柳桥冷笑,“不过如果你要闹下去,我也不怕,最好是闹到衙门去,先是将想将自己的亲侄女卖去窑子,后来又卖给人当童养媳,我得好好问问大老爷这究竟该算什么罪!对了,还有族长,不知道他知道柳氏一族里面竟然有大伯母这种恶毒的媳妇会如何?我记得爹好像说过族长曾经将一个打死了前头娘子的继母给浸了猪笼的。” “你——”黄氏脸庞开始扭曲,“柳桥,你这只白眼狼!你那不要脸的娘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这个养了你的大伯母你竟然这样说我!还想将我告去衙门?浸我猪笼?!丧良心的白眼狼!你给我等着,给我等着!还有你们!这贱丫头就是一头白眼狼,还是扫把星,你们护着她迟早也要遭殃!二丫,我们走!”说罢,扯起了女儿气匆匆地离去。 易之云转身去关门,因为生气,将门摔的特别的响亮。 柳桥叹息,转过身看向云氏,“娘,给你添麻烦了。” 云氏看了看她,“没事,你既然是易家的媳妇,易家自然护着你,至于……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想了,好好跟云儿过日子。” “是。”柳桥微笑点头,“我去准备午饭。” 云氏点头,“饭我已经煮好了,菜也备好,下锅就是了。” “嗯。”柳桥应道。 云氏回屋。 易之云跟着柳桥去了厨房,一直盯着她,好半晌才开口:“你别难过。” “我难过什么?”柳桥有些无语,她的样子像是在难过吗? 易之云道:“那样的大伯母不要也罢,你放心,我以后会对你更好,娘也会很疼你,你不会没有人疼的!” “我没难过,真的。”柳桥笑道。 易之云道:“真的?”上回张氏,她起初也是冷淡,后来便原谅了,黄氏虽然可恨,可毕竟也是她的家人,被家人这样对待,怎么会不难过?就算她多智近妖,可也是个孩子,“岳母她也很疼你的,那个大伯母不要也罢。” “我真的没难过。”柳桥道,“娘是娘,黄氏是黄氏,那日她跟我娘打起来的时候,如果不是不想村里的人说我们,我也不会理他们,不过这次我们占理,也就不需要客气了,而且……”说着,咬了咬牙,“那柳二丫竟然来抢我的人?我还客气我还是人?” 易之云见了她这样,笑了,心里一片舒坦,这臭丫头也吃醋了,很好很好! “我倒是没难过。”柳桥继续道,“不过大少爷,你嫌我给你惹麻烦吗?这次我们虽然将她赶走了,可将来她未必不会再上门,现在易家可是一块大肥肉,而大少爷你……更是肥肉中的肥肉,你看柳二丫的眼睛就……” “闭嘴!”易之云瞪着她,“别跟我提……那只猪!” “大少爷不高兴?” “我高兴什么?” “有人喜欢你。” “是一只猪!” “那不是猪,长的漂亮,你就高兴了?” 易之云气结,“你不是说只准我喜欢你吗?还说我敢变心就谋杀亲夫,我敢吗?” “记住就好。” “不过你刚刚说我什么了?什么肥肉中的肥肉?柳氏阿桥,你别以为我喜欢你就你得寸进尺就能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你……” “大少爷,给我烧火。”柳桥直接掐断了他的话,将火钳递给了他。 易之云也没继续,瞪了她一眼便照做,不过,心里却想着另一件事,他得尽快买些女戒女则来好好教教她怎么当贤妻良母! 柳桥不知易之云心里想什么,一边炒着菜一边沉思,黄氏找麻烦是预计中的事情,虽然柳二丫出乎意外,也让她恼火,不过说起来也不算什么,三两下就能搞定,倒是张氏回去之后,张来福便没有出现过了,是准备更加猛烈的攻击还是那些礼物就让他满足了? 忽然间她觉得有亲戚也是件麻烦的事情。 可一刀清理干净…… 柳桥抬头看了一眼易之云,不禁叹了口气,她倒是不怕背着白眼狼没良心不顾娘家的骂名,可易之云……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 黄氏走之前虽然搁下了狠话,可谁也没将她放在心里,柳桥继续忙碌着,花了整整五天的时间将租来的宅子里里外外整理好,因为第二天易之云便去了学堂,所以大多数的清理工作都是柳桥和林小燕来说,幸好后面三天桂花婶子和里正的婆娘来帮了把手,她们才能够在五天的时间内清理干净。 里正的婆娘是听了里正的话来的,至于桂花婶子,便是为了自己的闺女林花儿。 上回易之云出事,林花儿在太公要将易家赶出林家村的时候说了一些不太好听的话,后来易之云没事了林花儿想着继续回来给云氏学刺绣,可被云氏拒绝了,虽然没说原因,但原因是什么,便是桂花婶子再糊涂也能想明白。 林花儿倒不觉得什么,她的阵线功夫已经很不错了,不教就不教,她也不稀罕,可桂花婶子却不是这样认为,学刺绣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当时林花儿落井下石,虽然也不仅仅是她一个,可是谁都知道云氏教了她许多日,而易家有难,她非但不帮忙而是落井下石,这便不好了,当然,如果林花儿定的人家是门当户对的,桂花婶子也不担心,可人家陈家虽然也是庄户人家,可是富裕啊,林花儿得了这门婚事简直是他们家祖坟冒青烟了,是走了狗死运了,桂花婶子是日日夜夜害怕对方会反悔,所以才想要林花儿继续去云氏那里学刺绣。 易之云去了学堂之后,云氏也没有自己待在家里,便去帮忙,桂花婶子当即机会来了,便说云氏身子弱,而且也没干过这些粗活,总之有什么好话就说什么,硬是将云氏说的拒绝不了,让林花儿继续跟她学,而桂花婶子便去帮柳桥。 云氏答应了,柳桥也没阻止。 地方整理出来之后,作坊便开始运作了,林小燕家里现在正生长着豆芽,柳桥没有动,只是将林小燕家里放置的黄豆搬了过来,重新买了一批木桶和筛子,重新制作,因为要保密的缘故,还是由柳桥和林小燕两人自己动手,所以,在接下来的好几天,她们大部分时间都在作坊里,便是晚上,也在这里忙一个多时辰。 而因为宅子里她们家有些远,又因为黄豆芽的稀罕,柳桥不得不小心,晚上请了人守夜,这守夜的人自然非林贵莫属,不过为了避免一些闲言闲语,还有便是给里正一些好处,还请了里正家的一个侄子林海跟林贵轮流守夜。 林贵憨厚,林海老实,安全问题应该不用担心。 当林小燕家里的那批豆芽出了之后,上次跟林旺买的黄豆已经所剩无几了,必须进货,这事原本之前就要办的,可后来出了太多的事情,再加上鸿运酒楼的态度,她一直没办,而如今是不能不进货,为了避免大肆收购黄豆之时被对方知道是易家要的而狮子大张口,柳桥只得请里正帮忙,绕了几个弯子,从其他的村庄里面少量少量收购,价格虽然也比市价告了一点,但是也还在接受的范围。 而此时也让她不得不正视缺少人脉一事。 可如今这个问题无法解决。 她还小,还是女子,在林家村里能够混成这样已经是极限了,出了林家村,就算她再能说会道恐怕别人也不会买账,而家里唯一的男人,年纪也不大,最重要的是易之云仍是读书为准,云氏虽然没有阻止他帮自己,但是如果他花了太多时间和心思在她的生意上面,云氏定然会不同意。 至于唯一能够帮得到手的林贵……说实在,做事林贵的确是一把手,可是论人际交往他不成,所以目前为止,她只能靠着里正林家声。 本来柳桥也想请林旺帮这个忙的,可惜阿旺嫂子记恨,不愿意,而几天前她又被发现怀了孩子,林旺自然不会惹她不高兴。 柳桥也不敢去招惹一个孕妇,便作罢了。 也好在,林家声虽然有些小心思,但是也不会背地里阴他们! 原料一点一点地买进来,作坊运作也渐渐走上轨道,进入十二月,柳桥总算可以分出些心神来着手处理这段时间发现了的却一直没有来得及处理的事情。 分账。 之前她虽然有记账,可都是笼统的,只是将卖了多少,赚了多少记下,可这一次又是租房子又是买原料,工具,请人的,她便惊觉自己竟然一直没有留下一笔运作资金,她一直都将作坊的本钱和生活上的所需混淆在一起。 当然,如果遇上了上回易之云那样的事情,自然是将所有的银子都要用上,但是出这等程度意外的情况绝对不多,所以,为了往后作坊运作,她必须分账。 将生活所需和作坊的运作所需的资金分开。 “……小燕,往后我们每个月都会放一笔储备资金进来,以后作坊所需的都从这账中出。”柳桥将分账的事情跟林小燕仔细说了一遍,“现在鸿运的货款我们还没收到,等收到了之后,之前用了你的银子也会从这储备资金中补给你。” 因为易之云的事情,她手头上的钱不多,只能从林小燕手里调,便是云氏那里,她也要了些。 林小燕没有异议,“阿桥,不给我也没关系,我平时不花钱……而且……爹说往后我跟你赚的钱都让我保存着……将来……将来给我做嫁妆。” 柳桥诧异,“阿贵叔真的这样说?” “嗯。”林小燕笑道,眼中尽是神采,“我也没想到爹会这样……之前我将银子交给爹的时候……爹虽然没收,可是……可我也没想太多……没想到……阿桥,当初爹将我娘接回来的时候我还担心我爹又会不管我了,不过还好。” 柳桥是真的意外,“那……你娘有没有说什么?” 林小燕神色黯然了一些,“说了一些难听的话,不过我爹这一次还是护着我。”说罢,又道:“阿桥,其实我也觉得挺奇怪的,我爹明明已经原谅了我娘的,可是我娘回来之后……我爹不但护着我,不要我赚的银子,连他自己的银子都自己管着……我娘为了这个都跟他吵了好多次了,可我爹这一次没有退让,阿桥,你说我想咋想的?” 柳桥想了想,“我也不好说,不过……”沉吟会儿,“小燕,你得娶了你娘也好些年了吧?” “差不多三年了吧?”林小燕道。 “你说你爹是不是因为王氏一直没给他生个孩子,又有了上回的事情,所以才这样?”柳桥纯属猜测,不过说罢,便又想起了当日在阿旺奶奶家,阿旺奶奶透露,当日林贵娶王氏似乎有些内情,“你得虽然疼狗剩,可他终究不是自己儿子,而且,族长不是还不肯让狗剩入族谱吗?” “阿桥你是说我爹在防着我娘?”林小燕吃惊,“可……我娘怎么说也嫁了我爹了,嫁夫随夫的,她还能卷了我爹的钱跑了不成?” 柳桥摊手,“我也不知道,不过你爹这样对你来说是好事。” “也是。”林小燕点头,随后又苦笑,“不过我也想我爹生个儿子,阿桥,你别看村里面的人跟我爹挺好的,可背地里也说我爹没儿子,还那狗剩来说事,说我爹生不出儿子只能给别人养儿子……” “你爹还年轻,一定会有的。”柳桥道,“要不等货款收回来之后,请大夫给你娘开些补身子的药吃吃?” 她不喜欢王氏,也不觉得她生了儿子对林小燕有什么好处,可现实是,王氏已经是林贵的妻子林小燕的后母,王氏再不好,他们也一样会跟他过下去,而且生了孩子,王氏也能够死心塌地地跟林贵过日子了,这样明年她将作坊给林小燕也能少些隐患。 林小燕眼睛一亮,“好!我回去跟我爹!” 柳桥笑了。 …… 处理好分账的事情,而且作坊中的豆芽生长情况不错,柳桥总算可以喘口气了,虽然每天还是忙里忙外的,但是心情却轻松了许多。 可还没轻松多久,许是云氏也看出了她有闲时了,便在晚膳饭桌上重提了女红一事。 柳桥当即苦了脸。 “娘,阿桥每天忙里忙外的,连练字都没继续,女红这事还是算了吧。”易之云见了柳桥的神色,又想起了之前她满手指都是针孔的事情,向云氏求了情。 可却没用。 云氏正色道:“阿桥,你说,真的抽不出时间吗?” 柳桥心里自然是不愿意,可是看着云氏的目光,再想着那晚她跟她说的话,还有这几日她对她的态度,那个不字说不出口,还有……她看了一眼易之云,“娘,我学。” 易之云蹙眉。 晚饭后,柳桥恢复了练字,在易之云的房中。 易之云却一整晚盯着她,直到柳桥忍不住了,问道:“大少爷,有话说就是,你这样看着我看的我心都寒了!” “那你呢?既然不愿意为何不跟娘直说?娘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只要好好说,娘会同意的。”易之云道。 柳桥叹息,“娘是在疼你。” 易之云蹙眉。 “她希望我当一个贤妻良母。”柳桥道,“所以大少爷,我是在为你受罪。” 易之云盯着她,贤妻良母,他的确是想让她当贤妻良母,可是……“谁让你受罪了?我去跟娘说……” “别。”柳桥拦住他,“真的没事,不就是个女红吗?还难的了我?而且大少爷,你就不想我给你做一身衣裳?” 易之云看着她,“受不了罪就说!” “好。”柳桥笑道,然后继续练字。 易之云又看着她半晌,然后低头拉开了书桌右侧的一个抽屉,里面赫然放着他好不容易抽时间进城里买的女则女戒两本书,盯着抽屉里的书半晌,又抬头看向认真练字的柳桥,挣扎半晌,最终还是合上了抽屉,没提这事。 于是乎,第二天,柳桥上午去作坊忙,下午抽出了一个时辰在家里跟云氏学女红,当然,还是最简单的阵线功夫,林花儿见了柳桥来,眼底轮流闪过了尴尬,恼怒,还有精明,“阿桥也在了。” 柳桥淡淡到了招呼,没将太多的心思花在她的身上,低头继续跟手里的布奋战。 林花儿眼底闪过了一丝的恼恨,笑着跟云氏打了招呼。 云氏态度如常。 林花儿心里怎么理都理不舒服,可最后仍是不得不压下,可没能安静坐多久,便又停下手里绣鸳鸯的动作,“阿桥啊,听说你那作坊做的很红火,连里正也说你们会赚大钱!” 云氏眉宇微微一蹙。 柳桥抬头,“花儿姐对这个有兴趣?” “当然有兴趣!”林花儿笑道,“听说现在就小燕一个人帮你,我平时也没什么事,我也去帮帮你咋样?” “花儿。”柳桥没开口,云氏便先开口了。 林花儿看向她,笑道:“婶子觉得咋样?” “如果你是想学刺绣,我可以教,但是如果是打听作坊的事情,那就请回。”云氏没有留情面。 林花儿面色一僵,心头冒出了火,咬着牙勉强笑道:“婶子,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帮忙……婶子这么用心教我,我只是想帮帮……” “我教你是因为你想学,我也从来没有想要你的报答。”云氏打断了她的话。 林花儿攥住了手,“那林小燕为什么可以?” 云氏没有回答,而是面色平静地盯着她。 林花儿的心不禁一颤,最后,低下了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没过多久,她便找了一个借口走了。 柳桥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云氏,微笑道:“娘,谢谢你。” “好好学,过年给云儿做双鞋。”云氏淡淡道。 柳桥的脸苦了,“娘,袜子成不?” “鞋!” 柳桥的脸更苦了,现在她连针还没拿利索了,还怎么纳鞋底做双鞋? …… 林花儿一出易家的门脸便拉的老长了,一回到了自己家,当即便将手里的篮子给扔到了地上,对着正在院子里整理辣椒的桂花婶子道:“娘,我不去了!我再也不去易家了!” “花儿,这有咋了?”桂花婶子忙放下手头的东西问道。 林花儿气冲冲地将事情说了。 桂花婶子听完脸色也有些不好,可是……“花儿,你就忍忍,也没几天了,等你嫁到了陈家,到时候便是他们来奉承你了!” “娘!”林花儿就不明白她娘为什么这样怕易家!“我是一心想要帮忙,可是她把我当贼一样!娘,我又没有要偷她们的秘方?!还有,为什么那林小燕可以去,还跟着那柳桥忙里忙外的?!你说她不知道易家的秘方我死也不信!为什么她就信那林小燕?!难道以前村里的人说她跟林贵不干不净……” “花儿!”桂花婶子大惊,连忙捂住了女儿的嘴。 “娘——” 桂花婶子沉了脸,“花儿,不许胡说?!” “我哪里……” “我说了不许胡说!”桂花婶子喝道。 林花儿大惊,她没想到她娘居然会护着外人,“娘,连你也……” “花儿。”桂花婶子语重心长,“娘不是护着外人,而是护着你!现在的易家和之前不一样了!”说罢,看了一眼上房,然后将女儿拉入了屋子里面,道:“花儿啊,你爷爷说那易之云不但哄的里正高高高兴兴,对他们家高看了一等,就连太公也给他哄住了。” “太公?太公怎么会?!” “还不是他先前给义庄做的那些事情?现在扬子县谁不知道林家村出了一个大善人大孝子。”桂花婶子道,“太公最看重的就是面子还有孝心!而且娘还听说,连县令大老爷对易之云也是另眼相看,花儿啊,我们惹不起那易家的!以后那样的话不要说,就算心里这样想也不能说出来!如果被人知道是我们传出去这样的话,太公生气了我们谁都吃不了兜着走,易家还能搬走,人家有银子根又不在这里,如果我们惹怒了太公被赶出去,我们只有死路一条!还有你就要嫁到陈家去了,村里出了丑事,你面上也没光!陈家这样的大好姻缘,花儿啊,你就算心里再如何的生气也忍,等你嫁了之后就是享福了!” 林花儿心里不忿,可也无可奈何,“娘,我知道了。” 桂花婶子松了口气,易家的秘方这么赚钱,她当然也想弄到手,可是柳桥那丫头嘴巴紧的很,林小燕那丫头又一口咬定她只是打下手什么也不知道,她也不能明着逼问,暗地里下手,一旦弄不好,就会得罪了易家,到时候会不会惹怒太公和县令大老爷不知,但是易家柴禾恐怕就轮不到他们家了!现在不仅是易家柴火从他们家买,连那作坊内的柴禾也从他们这里买,他们每月只做易家一笔生意就足够赚了!为了那还不知道弄不弄的到手的方子而丢了眼前的肥肉,太不值得了! …… 林花儿的小心眼歇了,柳桥每日一个时辰的阵线时间倒也算是平静,日子,在忙碌却有序之中流逝,柳桥除了手指遭了一些罪之外,其他一切都是顺风顺水的,便是她以为会上门找麻烦的柳江和黄氏,也都没有任何的动静,张来福也是一样。 是放弃了还是积聚力量,柳桥不知道,但是他们不来,她的日子过得更加顺畅,也更加的红火,便在这样顺风顺水的忙碌之中,时间飞快流逝,年关快到了,柳桥也迎来了和鸿运酒楼结算的日子…… ------题外话------ 不好意思,晚了 这几天有些累了,所以都一更,不过都是万更,中秋之后再加更 订阅是动力,求订阅啊。 [.8.r]如果您觉得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8.r] 078 丰收过大年! 约定结算的日子是在腊月二十三小年夜前的一日,这一日,连天公也作美了,将下了好几天的雪给停了,而从昨天晚上还是,柳桥的笑容便一直没断过,心情既是高兴又是期待还有一丝紧张和感慨。 从穿过来一无所有到现在,时间不长,可是走的却是不容易。 巳时一刻,鸿运酒楼的掌柜来了,莫辉没到。 这一次掌柜也没说什么原因,就说快要过年莫东家有很多事情要忙,抽不出空过来。 这个原因比上回那个要合情合理的多了!这次结算的款项虽然多,可对鸿运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莫辉的确没有必要放下年底的诸多事务亲自来一趟! 柳桥笑笑,并未在意。 在双方坐下来结算之前,柳桥将今天最新的一批豆芽出了,鸿运点算之后入账,而这一次的结算,掌柜转达了莫辉的意思,截止到今日这批豆芽为止,也便是说,鸿运不再压着她们的款子。 柳桥挑挑眉,莫辉的这个决定于她来说自然是好的,原先她还以为只能结算上个月的,如今能全清了账上的款子,她自然是高兴,只是莫辉这样做不知道是想对她示好呢,还是另有什么目的,或许是她多疑,可自从上次一事之后,她对莫辉有所保留。 然而不管如何,现在得了好处的人是她。 掌柜让伙计将新一批的豆芽装车之后,便被柳桥请进了易家,易之云今天原本该是要去学堂的,不过为了今日这事,他特意请了一天的价。 自从柳桥病好了之后,易之云便不再给她看着账,全部交还给了她,不过即便不再管了,账上的进出他也是知道。 要说账目多,其实也不算多,至少对于鸿运来说是这样的,可是如果以庄户人家的收入来看,便是一笔大数目,他倒不是担心柳桥得了这钱会如何,可不得不防着鸿运酒楼因为柳桥年纪小又是女孩子而算计她。 他在场,至少可以告诉鸿运易家不是没有男人在! 掌柜有没有感觉到易之云的防备外人不知道,但是易之云的担心却是多想了,掌柜没有耍什么花样,认认真真地跟柳桥对了账。 从十月中旬开始记账到今日最后一批豆芽,双方几乎是每个三天便交易一次,所以对账也花了不少的时间,大约大半个时辰之后,对账结束,总数也结算出来,鸿运酒楼需支付柳桥两千三百五十四两,两千三百两,支付了银票,其余的便是白银。 将二十三张一百两银票拿到手,柳桥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心仍是忍不住颤抖,几个月的辛苦,期间的曲折,新作坊建了之后的日夜操心,现在总算是见到了实际的回报了。 掌柜的见了柳桥的神态并不意外,两千多两对于鸿运来说并不算是很多,可是对于一个庄户人家来说,却是一笔天大的数目,很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的银子!不过,比起鸿运销售所得,这不过是一笔很小的数目。 交付款项之后,掌柜也没有多留,转交了莫辉希望能够继续好好合作的客套话之后,便走了。 送走了掌柜,柳桥拍着手里的厚厚的一叠银票看着易之云,“大少爷,我们是千元户了。” “高兴?”易之云大体明白她口中所说的千元户是什么意思,看着她笑眯眯的样子,心情也是大好,并没有如之前一般讽刺她一句钱精。 柳桥笑道:“当然高兴了?” 高兴是高兴,感慨也是感慨,不过,并没有让自己沉浸在这样的情绪之中太多,没过多久,她便冷静下来了,然后拉着易之云陪着她继续结算。 跟鸿运的结算结束了,可自家的还没。 之前支出的,借林小燕的,从云氏那里拿的,虽然不多,算了整数也就一百两,可还是要清清楚楚补上,再给运营资金里转入了二百两,然后便是之前跟林小燕约定的三七分一事,可当柳桥将六章一百两的银票交给林小燕的时候,林小燕傻了。 阿桥跟她说过账目,她是知道有多少的,知道这两个多月她们赚了一笔很大很大的银子,可是……现在竟然有六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她的面前,而且是给她的,她还是难以承受。 “这里还有五十四两银子,我打算用来过年的,所以先将它砍了,等一下我分你一半……” “阿桥!”林小燕当即惊恐地后退了一步,“这……这……” 柳桥蹙眉,“小燕……” “阿桥……”林小燕狠狠地吸了一口气,面色有些发白,“我……我还是不要了……不要了……”上次第一次分钱的时候,阿桥给了她将近七十多两银子……当时她已经吓的不成了,现在阿桥竟然给她……六百两?“阿桥,我不要了!不要了!” 柳桥愣怔了,不要? 相对于柳桥的愣怔,易之云却是明白林小燕的心思,这样一笔巨款,也就这臭丫头能够如此冷静,不过这事他没打算管,虽说这臭丫头一直跟他说银子是他们的,但他心里明白这臭丫头不过是维护他的自尊心罢了,若是他要管,她当然也不会说什么,不过这事……易之云看了看林小燕,心里有些不痛快,这些日子,尤其是这个月,他越发的觉得在这臭丫头的心里林小燕可能比他这个夫君还要重要!可偏偏他还不能不满,若是对方是个男的,他还能吃醋,可对方是个女的,他还吃什么醋?!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不管。 “阿桥……太多了……我不能要……”林小燕挥手道。 柳桥方才明白,随即失笑:“小燕,这不是我给你的,而是你应得的,是你自己用双手赚到的,有什么不能要的?” “可……” “小燕。”柳桥看着她,“先不说作坊在你家里的时候你日夜都小心翼翼照看,便说新的作坊,因为要多生产,开始那几日你白天夜里的挑选黄豆,手指冻的发僵,虽然我也有参与,可最难最辛苦的事情都是你来做,小燕,这是你应得的。” 新作坊因为要增加产量,而制作过程又要对外保密,所以只能由她和林小燕动手,她是很辛苦,可林小燕的辛苦比她的还要多一倍!最苦最难熬的事情都是她抢着去做的! 林小燕还是无法接受,“阿桥……真的太多了……要不……要不我就要一张!”说着,便抽出了一张银票,“一张就够了!够了!” “不行!”柳桥不同意,“当日我们说好了三七分的,小燕……” “阿桥!”林小燕近乎哀求了,“我真的收不下……这么多银子……我如果收下了恐怕晚上都睡不着了,阿桥,我求求你……要不……要不将这银子都放进作坊的运营资金里?对!就这样!阿桥,我用不着这么多钱的!家里吃的用的都是我爹自己种的做的,我爹晚上给作坊看门每月都能得一两银子……阿桥,我拿一百两已经够了……” “小燕……” “就算一百两少……那……那我再要一百两……”林小燕咬着牙又拿起了一张银票,神色认真而哀求,“阿桥,真的够了!我知道你是对我好……可是……我如果收下了所有的银票……我恐怕时时刻刻都害怕……阿桥,两百两已经够我们一家人用很久很久了,而且我们又不是以后都不做了?阿桥,你就听我的吧……之前我们是说好的三七分……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阿桥,我真的不敢要!” 柳桥不知道该说什么。 “易家大哥,你跟阿桥说说……”林小燕向易之云求救。 易之云看了看她,又看向柳桥,沉思会儿开口:“她不想收,你强迫她收下只会让她时时刻刻恐慌,还不如你先收着,等她什么时候需要了你再给她就是了。” “对对!”林小燕忙点头,“阿桥,我知道你是不想占我便宜,那……那就当你我存在你这儿的,等以后我有用了再问你拿!” 柳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易之云,叹息了一声,“好吧。”也只好如此了,只是林小燕被这区区六百年就惊吓成这样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虽然这没有什么不正常,不过若是她足够的强大,自己最好的朋友如何会被这样一笔应得的银子给吓成了这样子? 林小燕松了口气,可看了柳桥的神色,又担心问道:“阿桥,你不高兴吗?” “没有。”柳桥压下了思绪,摇头微笑道。 林小燕仍是不安,“真的?” “当然是真的。”柳桥噗嗤一笑,“你是在给我银子,而不是抢我银子,我怎么会不高兴?好啦,既然你害怕自己收着,那就由我来收着,至于你手上的两百两……你自己怕也不敢用了,你给我,我给你换成银子。” 林小燕忙将银票递给柳桥,“好!”像是丢了一个烫手山芋似的。 柳桥心里叹了口气,转身看向易之云,“明日小年夜城里的钱庄开门吗?” “除夕之前都开门。”易之云道,“我去给你兑。” “当然是你去了。”柳桥道,“如果我去人家恐怕会报官将我抓了的。” “阿桥……”林小燕一听慌了,“不如……不如让我爹去吧。”可是……可这样一来,王氏或许就会知道的……爹跟她说她赚的银子是她的嫁妆,让她自己收起来,不要告诉王氏……一想到这,林小燕的神色便黯然了下来。 上回阿桥说爹是疼她,是因为王氏没有生下孩子有些防着她,可是这段时间……她越想越觉得爹有些不对劲…… 柳桥自然看到了她神色上的不对劲,“还是我来吧,阿贵大叔估计也会吓了一跳的。” “好!”林小燕应道,神色有些讪讪。 “小燕,你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情?”柳桥见她的神色便又问道。 林小燕看着她,张了张嘴,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了,“没事……没事……只是最近爹不知道是不是晚上要守夜……所以精神不太好,阿桥,明天我也一块进城,给爹买些东西补补身子!” “好啊。”柳桥笑道,并未怀疑林小燕的话,又想起林小燕之前说想要他爹跟王氏生个孩子的事情,便道:“也是我考虑不周,这样,林海这段时间干的不错,守夜的事情由他来做也应该没问题了,阿贵叔就不必去了。” 林小燕没有反对,爹精神总是恍恍惚惚的……应该是因为晚上守夜累的吧? 约好了明日进城的事情之后,林小燕便回去了。 柳桥将林小燕的银票收好,然后拿着自己的那一份看向易之云,当即便说起了正事,“上回跟你说买地的事情,里正那里可有消息?” “才拿到手的银子就要花出去?”易之云挑眉问道。 柳桥无奈,“大少爷,银子赚来就是要花的,而且这事之前就定好的,况且,年前将地买下,等过年就可以找好租户,不会耽误开春的耕种!这样来年我们的口粮就有保证了。” “来年真的将作坊给林小燕?”易之云问道,“你舍得?” 柳桥挑眉,“大少爷你舍不得?” “你这个钱精都舍得我怎么舍得不?”易之云嗤笑道,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你觉得你舍得林小燕敢要吗?” 柳桥愕然。 “看来你没想到这个。”易之云有些无奈,这臭丫头有时候精明的不像个孩子,可有时候又糊涂厉害! 柳桥看着他,“那大少爷以为如何?” “你别想让我去劝林小燕!”易之云瞪着她,“你要给我不反对,但你别想让我帮你劝人?我跟林小燕不熟!” 柳桥有些无语,“好,我自己处理,你只要给我把买地的事情做好就行了!”说罢,便伸手将银票交给他。 易之云又瞪了她一眼,没有接受。 “怎么了?”柳桥问道,“你也不敢拿?” 易之云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你先收着,等谈好价格再给我,不过就算你想花光这些钱买地也未必有这么多好的地给你买!” “那能买多少就买多少,先在村里买,如果村里的地没有人卖的话,那就到附近的村子。”柳桥道,“不过村北的那小山坡,大少爷,我不管你必须给我买下来!” 易之云没跟她争辩,应了下来。 …… 林小燕回了自己家之后又听到了上房里面王氏骂人的声音,她叹了口气,没有去自讨苦吃,王氏是不敢明着骂她,但是见了她说话带刺眼睛冒火的,她不痛快,她自己也不痛快,能避着她便避着她,幸好如今天冷,王氏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上方里。 眼见中午快到了,她直接去了厨房。 自从作坊忙碌起来之后,她很少来厨房,也正因为这样,王氏一个人要担起所有家务活,所以,看她便更加的不顺眼了,好在爹一直帮着她。 到了厨房,却见林贵也在。 他正蹲在灶台前,烧了一半的柴眼看就要灶里掉下来了,可林贵却仍是发呆着。 “爹!”林小燕忙上前。 林贵震了震,方才回过神来,先是将柴推进了灶里,然后对着女儿笑了笑,“小燕回来了啊。” 林小燕看着父亲不太好的脸色,眼底涌出了担心,“爹,你跟娘又吵架了?” “没……没……”林贵回道,脸僵了僵。 林小燕握了握手,“爹……要不以后的家务我自己做……还有……银子我给娘一些……这样她就不会跟你吵了……” 她知道王氏日夜吵骂的除了家务之外,更是因为她从来不跟她说豆芽作坊的事情,再者便是她一天到头在作坊里面忙着但是却一分钱也没有拿过回来! 爹没跟王氏说银子都给她收着将来当嫁妆,对王氏骂她一直没钱回来,便说鸿运那边一直压着银子,阿桥才没有给她工钱。 可王氏不信。 “不成!”林贵一口否决了女儿的建议,“爹说了给你当嫁妆你就自己留着!不要告诉她!” “爹……” “小燕啊……”林贵抬手用布满了茧子的手抚了抚女儿的头,“爹知道你孝顺,爹知道的……” “爹……”林小燕看着甚少这般对他的父亲,心里的不安更加的浓,“爹……你跟娘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真的是因为王氏不能生孩子的事情? 可爹之前也没这样,怎么这一个月却这样在乎? 林贵面色又是一僵,然后笑道:“没事……没事!小孩子不用管这么多!你娘……那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等她吵腻了就不会吵了……你……你如果听的不舒服……就远着她一些……你放心……爹在……爹不会让她欺负你的!” “爹……” “好了。”林贵打断了女儿的话,“爹来做饭就行了,你回屋吧。” 林小燕自然不能听,“我来帮爹。” 林贵看着闺女,咧嘴笑了,“好,小燕帮爹!” 林小燕挽了衣袖动手干活,一边和面一边道:“爹,刚刚阿桥叫我过去……”看了看门口,见没人之后才压低了声音将刚刚的事情说了。 林贵是不知道账面上的数目的,林小燕之前也没提过,如今他听女儿这般一说顿时白了脸,“这……这么多?” “嗯。”林小燕点头,“爹……我不敢拿……可阿桥坚持要给我……我跟她说了好一会儿……最后她才……答应先帮我收着……爹,我这样做好不好?” 林贵愣了愣,然后忙道:“好!当然好!这钱太多了……你拿着不好……还是给阿桥拿着好……她是个有主意的,让她帮你收着好!” “我也这么认为。”林小燕咧嘴笑道,“对了爹,我跟阿桥说了你最近精神不太好,所以以后晚上守夜你不要去了!爹,现在家里不缺钱……虽然守夜一月一两银子很多……可我们家现在也不缺了……爹你不要那么辛苦了!” 林贵眼睛有些浑浊,看着女儿好半晌才应道:“好……我闺女说咋样就咋样。” “还有……”林小燕又道:“明天我跟阿桥进城……阿桥说给我兑了那两张银票,爹,你跟我一起去咋样?我本来是想给你买些东西补补身子的,可想想,不如爹给我们一起进城,到时候我们去医馆请大夫给你把把脉……爹,你最近的脸色不太好。” 林贵面色又是僵了僵,“把脉啊……” “爹。”林小燕停下了手里和面的动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林贵一愣,“什么什么事情?没……没……就是晚上守夜……才会这样的……你别担心……” “那明天你跟我一起进城!”林小燕道。 林贵看着她,半晌才道:“好……我闺女说去就去。” 林小燕才松了口气,随后挣扎了会儿,低着头:“不如我们顺便请个大夫给娘看看……给娘调养调养身子……来年给爹生个儿子?” 林贵面色一白,“小……小燕啊……你咋忽然间提这事?” 林小燕没注意到父亲脸色的变化,低着头继续道:“其实……其实我一直想跟爹说这事的……可……我怕爹说我……所以一直没敢提……可……”吸了一口气,抬头,“爹,小燕知道你想要一个儿子,所以就算是爹骂我不要脸我也要说的……爹……我们家现在有闲钱……找大夫给娘调养调养身子……来年一定可以给我添一个弟弟的……爹,你一定会有儿子的!” 林贵眼睛涌出了水雾,“小燕啊……” “爹……”林小燕有些慌了,“爹,小燕不是……” “爹知道。”林贵压下了眼中的水雾,呵呵笑着,“小燕这么懂事,爹心里高兴……高兴……” “爹……” “这事爹知道了……爹会找机会看看的……”林贵继续道,“你不要想太多……你还小……” 林小燕看着父亲,眼睛有些湿润,“嗯。” “还有,以后好好跟着阿桥……”林贵继续道,“阿桥是个能干的孩子……你跟着她,爹放心……” 林小燕点头。 …… 当天下午,易之云便去找了里正说了买地的事情,一个时辰之后回来告知柳桥,林家村里的地目前没有人放,倒是安家村有人放出二十亩良田,出价一百五十两,至于村北面的那个小山头,产权属于村里,要卖的话必须经过族里同意。 “里正说安家村的二十亩良田如果我们想要的话可以马上签契约,那个山头,里正得问过族里,不过他说那山头产不出什么好东西,应该可以买下。” 柳桥想了想,“明天小年夜,这样,后天我们去看看那二十亩地,如果是好的话我们就买下,山头的事你就跟里正说如果族中通过我们就要。” “那山头……村里如果知道是我们要的话,价格可能会有些高。”易之云道。 柳桥道:“只要不过分就无妨,如果太过分了,就不要了,就算再得和村里打好交道也不能给人狠宰!” “嗯。”易之云道。 “二十亩良田一百五十两贵吗?”柳桥又问。 易之云想了想,“不算,扬子县虽然不大,在钦州也不算是很富庶的县,只是钦州安宁,这些年赋税也不高,二十亩一百五十两银子算是便宜了,里正说对方是急着卖才这么便宜!” 柳桥点点头,然后咬牙切齿:“不过这钱能省一文就是一文,后天大少爷你看看能不能杀价!往死里杀!” “钱精!”易之云斥了一句,嘴角却微微勾起。 …… 枕着一大笔钱睡觉感觉如何,柳桥说,很不错,一夜安眠,连梦也没做,所以第二天一早,她便起来了,然后做了皮蛋瘦肉粥还包了肉包子做早饭,这一次用的皮蛋是后来买的鸭蛋做的,新鲜出炉,这也是柳桥第一次那个云氏尝。 云氏见了柳桥端上来的粥,却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也没质疑那东西能不能吃。 柳桥有些讶然。 “娘早就知道了!”易之云瞄了她一眼道。 柳桥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一心往钱眼里钻的时候!”易之云道。 柳桥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过没关系,“娘,你信阿桥?” “你们不是都吃过了吗?”云氏反问。 柳桥笑笑,“娘是在怪阿桥没第一时间做给娘尝?娘,阿桥认错了,你不要……” “有人认错端着一个笑脸吗?”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 柳桥瞪向他,拿起了一个还热着的包子塞进了他的嘴,“吃你的包子!多嘴!” 易之云狠狠地瞪着她。 “娘你尝尝。”柳桥不管她,笑着向云氏道。 云氏点头,优雅地喝着粥。 柳桥眼睛微微一沉,最近不知道云氏是因为心情好还是因为别的,举手投足越发的优雅,越发的有风度韵味了,每当这时候,她心里便有一个探究她过去的冲动,易家在南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家?能够娶到云氏这样的女子,一定不会太差吧? 不过越是不差,便说明易家那个她还不知道的大仇人有多麻烦。 大仇人…… 自从易之云从衙门出来之后,便没有人来找过他们麻烦,易家母子也似乎忘了这事,不再提及,可柳桥总是觉得头顶上悬着一把刀似的,然而悲催的是如今她什么也做不了。 “你打算拿这松花蛋做什么?”云氏吃了小半碗粥便问道。 柳桥回过神来,“送人。” “送人?”云氏讶然。 易之云冷哼一声,“什么送人?她这是先丢一块肉给人家,再引人家上门跟她讨肉吃!” 云氏看了一眼儿子,然后看向柳桥,“阿桥,易家的祖传秘方如果太多,你觉得外人会怎么想?” “娘,这是我爹在南方走货的时候跟当地人学的。”柳桥道,可说完,便心中一慌不敢直视云氏的眼睛,像是她的目光能够穿过她的血肉看清楚她心里的一切似的。 云氏继续道:“阿桥,你跟云儿习字也好些日子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句话,你可明白?” 柳桥面色微变,“娘的意思……” “你明白的。”云氏道,“如果不明白,就好好想想。” 柳桥凝眉,她明白,怎么会不明白,如今手中的豆芽秘方能够到现在都平安无事恐怕和当日易之云被诬陷一事有关,当日那事之后,徐茂曾经发话不会允许任何人在扬子县范围之内谋财害命,这话便是给易家贴了一个平安符,也让那些窥伺秘方的人不得不小心谨慎,可若是她手里太多的秘方,而且,能带来了巨大的利益,到那时候恐怕徐茂再多的话也无法阻挡贪婪的野心。 “娘,你别吓她。”易之云蹙眉道。 柳桥抬起视线,“娘,我明白了,我会尽可能周全的。” 这话便是说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不过会想办法周全。 云氏蹙眉。 柳桥没打算退让,“娘……” “娘。”易之云却截了她的话,“我会小心看着她,不会让她闯祸的。” 云氏看了看两人,叹了口气,“罢了,你们自己小心就是。” “谢谢娘。”柳桥道。 早饭之后,柳桥收拾了碗筷离开,易之云跟了上去,进了厨房之后,便道:“你也不用这么担心,你这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要。” “大少爷你这是在安慰我呢还是在打击我?”柳桥无语。 易之云却神色认真,“阿桥,我会保护你。” 柳桥一愣。 “我一定会保护你!”易之云面色有些黑,似乎对柳桥的愣怔很不满,这臭丫头就不能信他一信? 柳桥在他黑脸恶化下去之前无奈应道:“好。”大少爷的傲娇病症是减轻了,可病还是没全好,不过,偶尔这样其实也挺有趣味的,“大少爷的保护我现在不需要了,你来帮忙将坛子里的松花蛋用这两个篮子装好,每个篮子装十个。” “两个篮子?送去给谁?”易之云问道。 柳桥道:“鸿运酒楼和金玉满堂。” “两个都送?”易之云道。 柳桥点头。 “想价高者得?”易之云问道。 柳桥笑笑,却没有回答,眉宇间生了一丝阴郁。 易之云见她不说也没有继续追问,动手给她分了,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两人准备妥当,便揣着三百两银票出门去了。 去叫了林小燕,便得知林贵也去,易之云便不必借车了,不过这时候大少爷想是不是该弄辆驴车呢?而事实上他也说了,却被柳桥否决了。 理由是家里没地方。 而事实也是如此。 易之云便不再说了。 柳桥看着他,“明年,我保证明年给你买!”等作坊弄起来之后,下一步便是建新房! 易之云脸顿时黑了,什么给他买?这话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柳桥笑笑。 然后,两人大眼瞪小眼。 林小燕在旁憋着笑,易家大哥和阿桥的感情越来越好了,好的让人羡慕。 进城之后,因为赶时间,林小燕带着林贵去医馆,而柳桥和易之云则去鸿运酒楼和金玉满堂送礼物,至于为什么赶时间,柳桥发誓她是真的不知道腊月二十三是要祭灶君的,上辈子一个人,而且在那时候那些传统风俗早就淡的不能再淡了,如果她知道一定不会提议今天入城。 而许是因为家里要祭祀呆在家里的缘故,城里有些冷清,不过,年味却是很足。 四人分开之后,柳桥两人便先去了鸿运酒楼,没见到莫辉,不过不意外,这个时候忙很正常,将礼物给了掌柜之后便走了。 然后直接去了金玉满堂,也没见到君世轩,对此,易之云很满意,同样是将礼物交给了掌柜就走了,然后直接去钱庄会合林小燕和林贵。 林小燕一脸轻松,显然林贵并没有大碍,“大夫说了我爹没什么事,可能是晚上守夜所以经脉有些郁结,吃几服药就会好的。” “那就好。”柳桥也是松了口气,“阿贵叔都是我没有考虑周到。” “没事……”林贵笑道。 柳桥也没有继续,一行人进了钱庄,一刻钟后抱着两个包裹出来,林小燕抱着怀中的包裹,脸色有些发青,“阿桥,我们快些回去吧!” 回去藏起来! 柳桥心里笑了笑,“好。” 一行人在中午之前回了家,一进门,云氏便将祭祀的用品准备好了,不过这祭拜没柳桥什么事,因为风俗是女子不祭灶君。 易之云是主角。 当天晚上,一家人用了一堆丰盛的小年夜饭,值得欣慰的是桌上的肉菜还有鸡都是村里面的人送的,这是在之前不敢想象的。 小年夜后,学堂也放假了,易之云不必再请假,吃过了早饭之后,便出发去安家村看地,种地,柳桥是一概不知,而原主的记忆力也没有怎么判断好田的姿势储备,林家声倒是会种地,但是论起种地的好手,林家村恐怕就要属林贵了,所以柳桥只能再请林贵陪她走一趟。 卖主是安家村的一个新寡妇,半年前死了男人,带着一个儿子,之所以买地是因为她儿子病了需要钱看病,本来还可以卖的更高价格的,而且,这样的良田一放出来便会有人买,若要争柳桥恐怕也争不过,不过因为这卖主是寡妇,大家嫌晦气。 便是易之云在得知了卖主的情况之后也皱了眉头,跟柳桥道不如先不买。 柳桥叹了口,虽然穿越一场不敢说不信鬼神,但是若是连这事也忌讳,那她真的枉费这穿越一场了,“良田难得,若是因为这事就不要了,太可惜了。” 见她坚持,易之云虽然仍是有所保留,但还是点头。 十亩地都是连在一起的,一直都种麦子,林贵一一看过了之后,确定良田不假,卖主这种情况,柳桥也不好压价了,就以一百五两签了买卖契约,拿到了田契,不过这件事还没有完结,还得做最后一道手续,这十亩良田才能真正属于柳桥,那便是拿着买卖的契约和田契去衙门备案,然后将田契换名。 一行人直接又进了城,去衙门办了这道手续,可当办手续的时候,林家声却惊讶了,因为契约上写的不是易之云的名字,而是柳桥的。 “阿云啊,这……” 易之云看着她,“给阿桥的,阿桥的嫁妆。” 柳桥笑眯眯的。 林贵也吃惊。 主簿知道内情没有说什么便去办手续。 林家声却不赞同,就算易之云不是姓林的,可也是村里的人,“阿云,你疼阿桥这是好事,可也不能……” “里正。”易之云在这件事上面不允许任何人反对,“阿桥这些日子一直忙里忙外的,这银子说是她赚的不为过,里正,这是她该得的。” “可是……” “圣人云,君子当知恩图报。”易之云继续道,“易之云虽然不敢称君子,但是知恩图报也是知道的,而且,阿桥是我的媳妇,她的嫁妆最后不也是给我们的孩子?” 林家声还是不赞同,可易之云都说到了这份上了他如果继续说下去便是惹人厌了,“罢了,你家里的事情我一个外人不好管。”说罢,看向柳桥,“阿桥啊,你嫁到了易家是天大的福气,以后一定要孝顺婆婆,照顾夫君,当一个贤妻良母!” “我会的。”柳桥微笑道。 易之云眼底一片柔和。 办好了新的田契之后,四人便离开了衙门,此时已经到中午了,易之云便请了林家声和林贵去了鸿运酒楼吃了午饭。 为什么是鸿运? 可能大少爷觉得赚了人家的银子还去人家对头那里花有些过不去,又可能仅仅是因为不想见到某个人,不想给某个人银子赚。 不过如何,午饭吃的很愉快。 回到了林家村之后,易之云又给了里正一个大大的红包作为报酬,里正笑呵呵收下了,同时保证村北面的那个山头不会有问题。 “腊月二十四,掸尘扫房子下午。” 所以,买地的事情办妥回来之后,易家人开始清扫房子,包括云氏在内,三个人都动了手,易家不大,而且平日也很注意,所以一个下午便将里里外外清理干净了。 次日,林家声那里传来了好消息,说村里面愿意买那山头了,两百两银子不二价,易之云听到了这个价格有些不满意,那山头不大,而且上面种不了什么东西,也就一切青梅树,还不知道是什么人什么时候种下去的。 柳桥考虑了半天,又亲自去看了一遍,最终还是咬牙拍案买了下来。 易之云虽然不明,可也没反对。 签订契约,付钱,然后又去了一趟衙门更换了地契,当易之云又将契约的名字写了柳桥的时候,又是吃惊了许久,然后好说歹说希望他改变主意,可最后没能成功,因为这事,柳桥成了村里最有福气的媳妇! 腊月二十六,杀猪割年肉,这一天,林家村家家户户有养猪的杀猪,没养猪的看杀猪,柳桥对此十分不感冒,一大早便扯了易之云借了林贵的驴车进城大采购去了…… [.8.r]如果您觉得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8.r] 079 温温馨馨守岁! 庄户人家今天在家里杀猪,不过城里的人却在今日开始买年货了,不管家境如何,年货多多少少都是要买的,因而县城里买年货的干货铺子还有布行生意都特别的好。 上一次莫辉送的那些年货虽然不少,不过这一个月送人的送人做人情的做人情打交道的打交道,基本都散的差不多了,所以今天要买的东西还不少。 一个上午,柳桥都奋斗在了几个卖年货的铺子中,最后又去了一趟粮食铺子买了一批粮食补充,又到杂货铺里买了油盐酱醋等调料,中午随便找了一个面摊吃了一碗面之后,柳桥又拉着易之云去了布行。 “买布做什么?”易之云挑眉问道,眼中隐隐有着期待。 柳桥笑眯眯地看着他,“给你做衣裳?” 易之云嘴角勾着,脸色却是板着,一副轻蔑的模样,“给我做衣裳?你做的衣裳能穿吗?” “谁说我给你做?”柳桥笑眯眯道:“买回去让娘给你做,你放心,现在离过年还有几天,来得及。” “你——” “不过看在你这几天这般帮着我,今天也不骂败家,我也给你做一双鞋子。”柳桥在他变脸的这一刻开口继续道。 易之云瞪着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娘说要你一定要做给我的!” “总之做给你就成了,谁说的重要吗?”柳桥又道,还是笑着。 易之云气了,“你……你就知道赚钱赚钱,根本就没将我放在心上?!你对林小燕都比对我好!” 柳桥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少年郎,“大少爷,你不会连小燕的醋也吃吧?” “你——” “虽然有点无理取闹,不过大少爷你越是这样就越是在乎我,好吧,看在你这么在乎我的份上,我再给你做一双袜子。”柳桥笑的更加灿烂。 易之云咬着牙,“你很高兴?!” “当然了。”柳桥道,“你对我这么好,我当然高兴。” “那你……” “别生气大少爷,我哪里没将你放在心上,你看我的手指,到现在都还疼了。”柳桥递出了双手,白白胖胖的手指特别的可爱,不过说疼,那是早就没有的事情,可那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却还是让易之云消了火。 “谁让你笨!” 柳桥点头,“是,我是笨,可我再笨也跟娘学做衣裳,不就是为了你?衣裳我现在就做不了了,我就算做出来你估计也不敢穿出去。” “哼!”易之云虽冷哼,可心里却已经一片熨帖了。 柳桥面上笑呵呵的,心里却叹了口气,男人耍起小孩子脾气麻烦的,眼前这分明是真孩子的“男人”耍起小孩子脾气来那就更加的麻烦!“走了,去挑块好布,你喜欢什么颜色?红色好不好?大过年的喜庆,不过男孩子穿红色好像有些骚包……” 易之云看着唧唧咋咋地说个不停的柳桥,眸底一片柔和,也就是在这时候这臭丫头才真的像是个孩子! 慢着,什么骚包? 骚包是什么意思? 说谁啊?! 臭丫头! 两个人在布行里面挑挑选选的将近一个时辰,最后抱着五匹布匹离开,然后又去了买棉花的铺子选了最好的一种棉花,再然后又依着云氏的吩咐去了纸扎铺子里买了一些红纸用来剪窗花写春联用,接着又去买了过年烧的爆竹,烟花是没有了,为此柳桥懊恼了好一阵子,上辈子有烟花可惜不能烧,现在能烧了却没这东西。 感慨了好一会儿,便又拉着易之云去医馆。 “去医馆做什么?你不舒服?”易之云攥住了她的手问道。 柳桥心中一暖,笑道:“没,没不舒服,我去看看有什么给孕妇补身子的东西。” “孕妇?”易之云蹙眉。 柳桥道:“阿旺嫂子有孩子了你没听说?” “她有孩子关你什么事?”易之云道,“还有,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是。”柳桥道,“我是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我,不过上次太公要将我们赶出村子的时候阿旺奶奶可是站出来帮我们的,还有你出事的时候,阿旺大哥也是出手帮了我们,虽然也没做什么,但是心意难得。” “我不是已经道谢了吗?”易之云道,“而且上次他们这样算计你……” “易之云。”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恩怨分明很对,可是,有些事情不必太过记在心上,而且我也不是冲着阿旺嫂子去的,是冲着阿旺奶奶和她的宝贝曾孙,当日如果不是阿旺奶奶,我也到不了易家,大少爷,心胸开阔些。” “你是说我心眼小了?”易之云瞪着她道,他还不是因为她? “哪有。”柳桥笑呵呵道,“我知道你疼我。” “哼!”易之云哼了哼,“就你这样还狠毒,还谋杀亲夫?”杀猪杀猪看不得,现在连当时那样算计她的人她都以德报怨的,这臭丫头……真是的! “这可不一样。”柳桥眯着眼,“你要是敢……” “走了。”易之云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时辰不早了,快买了回家!” “你不会真的敢……” “敢什么敢?有你这臭丫头在我敢吗?走!” 两人在医馆里挑了一些给孕妇补身子好东西,当然也有给云氏挑了一些,方才提起了太公,易之云想了想,也咬牙又买了一些给老人用的,然后才离开。 看着堆满了驴车的东西,柳桥叹了口气,斜眼看了一下眼前的易之云,“大少爷,我这么败家你会不会休了我啊?” “不是你说银子赚来就是要花出去的吗?怎么?现在心疼了?”易之云道。 柳桥一扯他,“走了,回家!” “柳氏阿桥,以后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用心疼。” “你都不心疼我心疼什么?” “银子是你赚的。” “不是说了是我们一起赚的吗?大少爷,你嫌比你本事?” “赚钱算什么本事?” “对,读书才是本事!” …… “我一定会给你挣一个诰命夫人回来!” “好。” …… “以后你怀孩子的时候我给你买最好的东西给你补身子。” 某位穿越冒牌小萝莉的脸顿时涨红了,拿起了身旁的包裹一拍某位看不清脸色的大少爷后脑勺,“大少爷,你要不要脸?” “你是我媳妇当然给我生孩子了,这有什么不要脸的?”某位大少爷扭转头一脸愤怒。 “前面,看前面!”涨红了脸的冒牌小萝莉着急喊道。 某大少爷这才转过身去稳住就要冲下道旁水沟的驴车,可不要脸去继续,“过了年你就八岁了,这样,嗯,再过七年你就能够给我生儿子了!” “什么七年?”冒牌小萝莉咬牙,“七年后我才十五,十五岁好不好?” “十五能生了!” “你怎么知道?你生过?” “我娘就十五岁怀了我!” 冒牌小萝莉磨牙,“反正我不生,要生你自己生!” “我自己怎么生?” “你怎么知道你自己生不了?”冒牌小萝莉眯了眼睛,声音也沉了,“难道你知道怎么生孩子?还是你已经做了?” “你……你胡说什么?”大少爷差一点都将车赶下路边了。 “胡说?真的是胡说?” “当然是胡说了!” “那你怎么知道……” “我什么时候知道了?”大少爷转过头一吼,面色也是涨红。 冒牌小萝莉磨牙警告,“不知道就好!哼哼,你要是敢给我学那张阿宝一样去妓院喝花酒……” “柳氏阿桥,你闭嘴!” “你真的去了?!” “你——你什么时候见我去了?!” “真的没去?” “没有!” “没有最好!以后也不许去!我告诉你,那些地方很不干净的,你要是……” “闭嘴!”大少爷再也忍不住了,将车停了扭过身子,咬着牙,“柳氏阿桥,你才七岁!七岁!你从哪里知道这些不干净的事情?!你……” “村里的婶子说男人有钱就会变坏,你现在有钱了,而且还是读书,就更容易变坏,她们让我看紧你,免得你真的去那些……” “你听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她们是长辈啊,我能不听吗?” “你——” “不过大少爷,你到底会不会……” “我没去过!” “那以后……” “以后也不会去!” “真的?” 大少爷有些要疯了的感觉,“真的!千真万确!” “那就好。”冒牌小萝莉拍着胸口,“村里的婶子说那地方很不干净的,听说去了就会染上那个花什么柳病,你不去那我就放心了,我可不想当寡妇!” 大少爷看着她这样子,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咬着牙瞪着她好半晌,才一字一字地道:“柳氏阿桥,以后不许再听这些乱七八糟的!” “那你以后也不许……” “我不是说了不去了吗?!” “哦,那我以后也不听。” 大少爷方才哼了一声,转过身继续驾驴车。 他的身后的冒牌小萝莉眯着眼笑着,超长年龄差距的姐弟恋的确有些别扭,不过也有一个好处,那便是有些事情可以早早便打下了预防针,让他连想都不会去想! 未来是很长,可一步一步地踏实走着,她相信他们的未来也是一片光明。 易之云,我们会好好的,会白头偕老。 …… 回到了林家村,家家户户的猪都杀的差不多了,那让人心惊胆战的哀嚎声也消失了,柳桥松了口气,虽说她不是玻璃心,可听着这些声音心里还是发麻。 易之云见她这般,“连杀猪都怕还谋杀亲夫?” “你放心,如果我要谋杀亲夫的时候一定先毒哑你,你叫不出声我就不怕了。”柳桥笑眯眯地道。 易之云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还说她不狠毒了,现在连毒哑他都说得出来!难不成她的狠毒只是针对他一个人? 可诡异的是这个念头一起,他心里非但不害怕不生气,反倒是喜滋滋的。 “怕了?”柳桥凑上前,笑眯眯问道。 易之云盯着她,“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死了这条心吧!乖乖给我生儿子!”说完,便不给她反驳的机会,指挥着她将东西搬进屋。 柳桥也没继续跟他闹,生儿子?还远着呢?而事实上的确很远,远的连她都没想到。 两人合力将东西搬进了屋子,先将布和医馆买的补品搬到了云氏的屋子,可没见云氏在,两人放下了东西之后便去了厨房,然后傻眼了。 不是云氏怎么着了,而是厨房里放满了肉。 猪肉。 不但是肉,是猪的各个部分都有,连猪血也有两大盆的。 “娘……这是……” 云氏看向他们,淡淡笑道:“村里的人送的。” “这么多?”柳桥诧异。 云氏一一指着眼前的盘子,“这是小燕家的,这是林花儿家的,这是里正家的,还有这事虎子家的,这是林海家的……” 一连串的名字说了出来。 比小年夜那晚上送的人还要多,几乎今天杀猪的人都送了。 对此柳桥很高兴,这说明易家已经算是真的融入了林家村,可是……“娘,这么多的肉……我们怎么吃?” 就算只吃肉不吃饭没半个月也吃不完。 “猪血放在外面冻一晚上做成血豆腐,肉用酱油腌了,骨头直接放屋外冻着。”柳桥的担心,云氏轻松便给处理了,“天气冷,不会坏的。” 柳桥松了口气。 “娘都安排好了,你皱什么眉头?”易之云轻敲了她的头,他就不喜欢这臭丫头皱眉头,“走,外面还有很多东西没搬了!” “是,大少爷。” 一刻钟后,车上的东西总算都放好了,柳桥随即抱着一匹颜色鲜艳的花布跟易之云去还车,这时候林小燕一家人也都在整理今天杀的猪。 “阿桥来了啊?进城买了很多好东西吧?”王氏皮笑肉不笑的,“这布是给小燕的?” 柳桥也没管她的脸色,“嗯,送给小燕的。” “呵呵……阿桥还真的大方,小燕也总算没白给你干活。”王氏继续道,话里话外分明是讽刺。 “小燕,你去吧。”林贵抬起头道。 林小燕看了一眼王氏,洗了洗手便起身,“阿桥,我们进屋。” 王氏将手里的一块猪骨头嘭的一声摔下。 林小燕拉着柳桥离开。 才出了厨房,又听到王氏骂骂咧咧的声音,当然不是骂柳桥也不是骂林小燕,还是骂她自己的儿子,偶尔夹杂这林贵的制止的声音。 “阿桥,你不用给我买东西,我明天也会进城,爹说今年要过一个好年!”林小燕道。 柳桥还是将布给她,“收着,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林小燕也没拒绝。 柳桥也没留多久,说了几句话便走了,早上林小燕说了他们家今年杀了四头猪,自家留一头吃,另外三头卖了,虽然自家只留了一头,但收拾起来也是很费工费。 柳桥和易之云走出了林小燕家,王氏的骂声还隐隐传来,对着寒风,柳桥叹了口气。 “怎么了?”易之云问道。 柳桥转过身看着身后林小燕家,“没,只是在想如果小燕的娘还在,她或许可以过得更好。” 易之云蹙眉,他不喜欢她这般神情,“她现在过得很不错。” 柳桥不置可否,的确,比起之前,小燕现在是过的不错,只是……家里有王氏这样一个日日骂个不停的,终究磋磨人,“大少爷,你说我以后如果变成王氏那样,你会如何?” “你不会。”易之云连想也没想就道。 柳桥挑眉,“不会?” “以你那赚钱眼的性子你不会花费功夫来骂人的!”易之云道。 柳桥愕然,随后,笑了,握住了他有些冰凉的手,“走了,回家。” 易之云看着她握着他的手,嘴角翘着。 回家后,柳桥的送礼行动还没结束,将给阿旺嫂子的挑出来再跳了一些年货,然后便要去林旺家,却见易之云也在分东西。 “去太公家?” “嗯。” 柳桥想了想,然后去将买好的红纸拿了出来,“请太公给我们家写对春联。” “我自己就能写。”易之云道。 柳桥道:“是,我知道你的字也不错,不过拿去哄哄老人家也不错。” “就你会哄人!”易之云斥道,不过还是接过了红纸出门送礼。 柳桥也拧着东西去阿旺奶奶家。 因为阿旺嫂子怀了身孕,所以林旺家并没有杀猪,而是将猪卖了,不过左邻右舍的也还是送了一些猪肉来,足够他们过年用的。 阿旺嫂子还是一样的不待见柳桥,而且因为怀着孩子的缘故,连面子上的也没做,一见了她来当即黑了脸进屋。 “阿桥,你嫂子最近脾气不好,你别见怪。”林旺今天休息在家,讪讪道。 柳桥笑笑,“没事,我娘说怀着孩子的人都是这样的。” “来!来,进屋。”林旺道,“我奶在屋里。” 柳桥抱着东西入屋,便见阿旺奶奶坐在炕上剪着窗花,“阿旺奶奶。” “阿桥来了。” 柳桥上前,“快过年了,我给奶奶送些东西来。” “又还没过年,拜年也没这么早。”阿旺奶奶笑道。 柳桥道:“拜年那是拜年,阿桥今天来是感谢。” “谢什么?”阿旺奶奶道,“上回你们家阿云的事情不是已经谢过了吗?” “那是他谢的,我还没谢哩。”柳桥笑道。 阿旺奶奶笑呵呵的,“你这丫头。” “奶奶,我今天进城买了一些年货,还有……”柳桥将东西放下,“这是给嫂子的补品,医馆的大夫说孕妇吃了补身子。” 阿旺奶奶讶然,“给你嫂子的?” “嗯。” 林旺也是惊讶,“阿桥……”桂香这般对她,她还…… 阿旺奶奶看着她,“你不气你嫂子?” “有什么好气的?”柳桥笑道,“奶奶觉得阿桥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再说了,嫂子不是有孕了吗?而且之前你跟阿旺大哥帮了我们这么多,阿桥如果还将那些不高兴的事情记在心上,那就太没良心了。” “好,好,”阿旺奶奶拉过她的手拍着道,“奶奶一早就说过你是个善心的孩子,易家娶了你的确是有福。” “人人都说有福的是我。”柳桥道。 阿旺奶奶笑道:“那是你善有善报。” 柳桥腼腆地笑了。 一刻钟后,柳桥离开。 阿旺奶奶看着桌子上放着的东西,叹了口气。 “奶……” 阿旺奶奶看着孙子,“阿旺啊,奶说过跟易家好好往来对你没有坏处。” “奶……我知道,你放心,我会……” “你还没明白。”阿旺奶奶摇头,“如今易家最小的是阿桥,可是,真正做主的恐怕也是阿桥,这丫头年纪虽小,可却鬼灵精的很,你看她能够让易家那小子将买的田和山都记在她名下就知道了,好在她不是个记恨的,否则你们啊……” “奶……”林旺面色有些发白。 “当日那事,奶知道桂香怪奶没有帮你们去易家那里探出那秘方,可是若是当日阿奶也去了,易家必定不会再念着当日奶对他们的恩。”阿旺奶奶语重心长的,“奶是想给你们留条后路。” 林旺道,“奶,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桂香啊……什么都好,就是眼皮子浅。”阿旺奶奶继续叹气。 林旺挣扎会儿,“奶……我会说她的……可现在她有了孩子……” 阿旺奶奶又叹了口气,没有再说孙媳妇,而是看着孙子,“阿旺啊,奶老了,不能再帮你们多久,以后你记住,做事要凭良心,要以心待人,尤其是对易家是这样,奶不是要你去讨好他们,但只要你用心对他们,他们会记住的,易家的母子且不说,阿桥这丫头是个记恩的。” “奶,我会的。” “至于桂香……”阿旺奶奶又叹了口气,“她那性子得改改,等她生了孩子,好好教教,否则这样下去,别说是易家了,跟村里的其他人恐怕也……” “奶,我知道的。” …… 从林旺家离开之后,柳桥便去了一趟豆芽作坊,里面还有一批豆芽需要在除夕之前出了的,想着家里的那一堆肉,心里也定了一个主意,礼尚往来礼尚往来,收了人家的东西,总是要送回去的,斟酌了一番,离开了作坊回家,才进了家门没多久,易之云便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对春联,面色却有些怪异。 “怎么了?”柳桥问道,“太公不高兴?” 易之云看着她,“太公让我给村里的人写春联。” “哦。”柳桥应道。 易之云瞪着她,“你是不是知道太公会这样才让我去求他写春联的?” “大少爷。”柳桥笑道,“我又没未卜先知的能力怎么知道?” “那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我听林海说前两年村里的春联都是太公写的,不过这两年太公年纪大了所以才没继续。”柳桥道,“我还听说太公年轻的时候也是想靠功名的,可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才没有考成,所以我想他一定很喜欢读书人的,才让你去求他的春联,至于他会让你给村里的人写春联,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太公不写春联后,村里的人只能进城去请人写,或者去其他村子里求,如今村子里有人能写了,太公当然不会喜欢让自家人去求人家?大少爷,太公将你当了自家人了。” “就你有道理。”易之云瞪了她一眼。 柳桥笑道:“大少爷不愿意?” “没有。”易之云道。 “那大少爷是觉得我太聪明了嫌弃了?” “闭嘴!” 柳桥乖乖闭嘴。 当天晚上,易家人吃了一顿很丰盛的大餐,晚餐过后,易之云便回房去了,不是读书,而是练字,显然对写春联一事还是有些紧张的。 柳桥也没说破,也没去打扰,说要跟云氏剪窗花没去练字。 “给我的鞋,除夕前得做好!”大少爷将这事记的很牢,就怕某人忘了。 柳桥瞪了眼睛。 大少爷心情大好地去练字了。 “剪窗花?”云氏看着她问道。 柳桥笑呵呵,“还是先做鞋子,做鞋子。” 云氏笑着摇头,“窗花不急,你不是买了布了吗?” “娘,我不会做……” “我给你们做,做新衣裳。”云氏道。 柳桥上前抱着她的手臂,“谢谢娘。” “先别谢,你的鞋还没做成。”云氏道,“我不会帮你!” 柳桥苦笑,随后咬着牙去奋斗,她就不信她银子能赚就做不好一双鞋! 次日,易之云用过了早饭之后便去太公家了,柳桥例行去了一趟豆芽作坊之后便继续跟那双鞋子奋斗,而云氏给他们做的新衣裳已经做了一半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这一天林小燕一家子去了城里,回来后,林小燕便一脸欣喜地来找柳桥,“阿桥!阿桥!” 柳桥见了她满脸欣喜,有些惊讶,“小燕怎么了?” “我要有弟弟了!阿桥,我要有弟弟了!”林小燕拉着柳桥的手兴奋的要跳起来了。 柳桥一愣,“有弟弟?” “嗯!”林小燕用力点头,“今天爹带我们进城去买年货,娘也去,之前我跟爹说过给娘请个大夫调养身子的,今天进城,爹就顺便带娘去了医馆,可没想到大夫一诊脉就说娘有了!刚刚好一个月!阿桥,我爹终于可以有孩子了!” 柳桥呆愣过后也替她高兴,“这是好事。”王氏这下应该会安心跟阿贵叔过日子了吧? “阿桥谢谢你,谢谢你!”林小燕拉着她的手道。 柳桥哭笑不得,“你谢我做什么?” “我不知道!”林小燕傻笑道,“我也不知道……可是我就是知道要谢谢你!” 柳桥有些无语。 林小燕又高兴地拉着她说了好半晌,这才风风火火地说要回去照顾王氏。 柳桥看着她这样子,叹了口气。 “怎么了?”一旁的云氏问道。 柳桥看向她,“没什么,只是觉得小燕似乎太高兴了。” “林贵家上面五代都是单传,到了他这一代就只有小燕一个闺女的,自然紧张些。”云氏不以为意,“王氏怀了孩子也好,这样也能安心过日子。” 柳桥点头,随后又道:“娘,以后如果我生不出孩子,你会不会让夫君休了我?” “乱想些什么?”云氏道,“你好好的怎么就生不出来?” “那要是只生女儿呢?”柳桥继续问道。 云氏一愣,然后淡淡道:“你还小,想这些事情做什么?” 柳桥笑了笑,的确,想这些事情做什么? “好好跟云儿过日子,孩子一定会有,儿子也一定会是生。”云氏道。 “嗯。” 这一天,易之云一直呆在太公家,连午饭都是在他家吃的,一直到了傍晚才回来,林家村虽然不算大,但要是一家一户春联写下来,也不是一件简单的活。 易之云回来之时,手臂都酸了。 “我给你按按。”柳桥很体贴地道。 易之云看了看她,“心疼我?” “当然了,你可是我夫君。”柳桥很给面子。 易之云满心的舒服。 次日,年二十八,家家户户把面发。 这一天一大早,云氏也依照习俗做了,而去年,易家没有走这道风俗,因为易家是南方人,对面食一向不太感冒,不过今年云氏照做了。 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柳桥知道是为了她,因为她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 年二十九,云氏一大早便起来蒸馒头,此外还要做南方人过年喜欢吃的年糕,而柳桥则忙着将作坊内今年最后一批豆芽给出了,这一批豆芽数量挺大,鸿运装了好几车都装完。 柳桥知道这批豆芽是为了过年准备的。 双方还是记账,等来年再一起结。 不过这一次柳桥没有全部出了,还留了一部分,除了自己吃之外,便是要用来礼尚往来的,在大家的眼里豆芽金贵,所以平日便是她们不送村里的人也没有人说闲话,若是送,或许更加会招来闲话,不过如果过年送,那就不一样了,只会锦上添花。 这一天下午,柳桥和林小燕将剩下的豆芽整理好,然后挨家挨户地去送,还讲解了做法。 当天晚上,柳桥为之奋斗了好几天的鞋子也终于做好了。 “阵线不太整齐,靴底纳的不够结实,穿不了几天。”这是云氏给出的评价。 柳桥的自尊心顿时被打击到了尘埃里。 可某位大少爷收到了这份新年礼物却是很高兴,恨不得马上穿上,可是想到了云氏说的穿不了几天的话,又是一阵纠结。 见了他这么赏脸,柳桥的心稍稍好受一些,黏着云氏学剪窗花,好在这窗花剪的不错,否则她真的有些没脸见人了。 第二日,除夕终于来了。 林家村比往日更加热闹了,尤其是孩子,个个穿着新衣在村里四处跑的。 柳桥一大早起来,连早饭都不吃就拉着易之云贴窗花春联的。 易之云看着她兴奋的样子,“娘,你说她不像孩子,她哪里不像孩子了?你看,跟猴子似的!” 云氏笑笑,去准备早饭。 柳桥嬉笑声,易之云偶尔大笑偶尔咬牙切齿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一直响着,云氏看着厨房外不算是明朗的天,淡淡地笑了。 这个年,她似乎找回了失去了许多年且以为再也不会有的快乐。 老天,并不是要赶绝她。 …… 吃过了早饭之后,云氏依照南方的习俗烧了水沐浴净身,洗去过去一年的一切陈旧,沐浴过后,柳桥便换上了云氏做的衣裳,梳了一个双丫髻,一身喜庆,易之云的新衣也是红色的,不过云氏处理的很好,穿上去只会觉得精神,而不会让人觉得骚包。 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云氏眼睛渐渐湿润,而在难以控制之时,笑着道:“出去玩吧,今天的事情娘来做。” “娘……”易之云看到了母亲眼中的泪水。 云氏笑道:“娘没事,娘高兴,去吧,跟阿桥出去玩玩。” 易之云眼睛也是温热。 “走吧。”柳桥握住了他的手,笑道。 易之云点头。 两人手牵手走出了家门,外面正热闹着,村里的孩子都跑出来了,一起玩耍一起嬉闹,可惜这两人一个少年老成,一个冒牌萝莉,跟一群小豆丁玩了会儿便玩不下去,溜了。 “大少爷,你心情不好?” “没有。” “刚刚……” “阿桥。”易之云看着她。 柳桥抬头,“嗯?” “娘其实很苦……以前……我最怕的就是过年,娘也是……”易之云眼底有着苍凉的悲伤,不过没过多久,便掩去,“不过今年娘很高兴,阿桥,谢谢你。” 柳桥笑眯眯,“谢我。” “嗯。” “是我让娘高兴的吧?” “嗯。” “也让你高兴。” “嗯。” “那你怎么报答我?” 易之云脸有些黑了,不过还是道:“我会对你好。” “嗯,那要对我好些。” “我现在对你不好?” “还可以再好。” “你得寸进尺啊你?” “疼媳妇才有福气的大少爷。” “臭丫头!” 柳桥笑呵呵地拉住了他的手,“走。” “去哪?找林小燕?”村里的女孩子她也就能跟林小燕玩到一块。 柳桥无奈,“阿贵婶子有孩子,小燕哪里有空来跟我玩?你放心,估计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小燕都没空跟我玩了,所以大少爷,你不必吃醋。” “我哪里吃醋!” “没有?” “那就是小心眼!” “你……” “走了大少爷,我们去看看我们的产业!”柳桥没给他生气的机会,拉着他跑了起来。 易之云既是气也是懊恼,他就不该心疼她学针线扎的满手指都是洞而不给她学女戒! 小步跑了一刻多钟,两人到了村北面,并没有到那山头脚下,而是隔着一片田远远看着,那小山头立在了一片田中间,被白雪覆盖着,连那种着的唯一的青梅树也凋零不已。 “易之云,总有一天我会让整个扬子县都有我的土地!” “只是扬子县?” “如果我说是整个钦州,你会不会觉得我贪心?” “你本来就贪心。” “那整个大周呢?” “那你得给我生多些儿子,这样才有人继承这些产业。”易之云话锋一转。 柳桥咬着牙,“生儿子生儿子,你就知道生儿子,本姑娘生一堆女儿看你能拿我怎么着?” “女儿要,儿子也要。” “脸不要了!”柳桥怒道,随后便不理这想儿子想疯了的臭小子,继续望着前方的山头,目光坚定,让她的产业遍布整个大周,这的确是一个很宏伟的目标,几乎遥不可及,可是只要努力只要坚持,有什么是目标是真的遥不可及? 她还年轻,有一辈子的时间。 易之云也没再开口,静静地看着她,目光跟她一样的坚定。 …… 当天晚上,云氏做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 傍晚的时候,林小燕还送来了一壶自家酿的酒,柳桥看了酒之后才想起自己买了那么多的东西却缺了一壶酒。 不过好在林小燕送来了,填补了这份遗憾。 许是因为过年,云氏也没有阻止两个孩子喝酒,不过也没让他们放开喝。 年夜饭后便是守岁,子时一到,村里四处爆竹声响。 易家也放了爆竹。 在声声爆竹声中,柳桥接过了她人生之中第一个家人给的红包,看着云氏递过来的红包,柳桥的眼睛湿润了,“谢谢娘。” 子时过后,村里的爆竹声渐渐停歇,不过热闹还是在继续,不少人都是热热闹闹一整宿,不过云氏却没有守一夜,放了爆竹迎了新岁之后便就寝了。 柳桥却睡不着,捧着手里的红包当宝。 易之云看不过去了,跟进了她的屋子,“不就是一个几文钱红包吗?也值得你这样?”随即将方才云氏给他的那个给了柳桥,“给你,别两眼冒光,难看!”“这是红包,跟多少钱没关系,大少爷你可知道红包的意义?我从来就没收过家人给的红包。” 易之云一愣,“你没收过?”在黄氏家的时候可能没受过,不过她爹也没给过她?“你爹在世的时候也没给你?” “我是说在我们家没有收过。” “去年娘没给你?” 柳桥想了想,“没。” “去年……”易之云也想了想,“娘也没给我。”随后又道:“不过娘可能是觉得我们成亲了不需要了,今年……你放心,以后每年我都让娘给你一个!” “真的?” “当然。” “可我嫁人了,也可以给?” “可以。”易之云道,“不过圆房之后就不能给了。” 柳桥的脸有些黑了,圆房圆房,如果不是他大少爷说的一本正经的,她还以为他生了什么龌蹉念头!“大少爷,很晚了,去睡吧。” “你怎么不睡?” “我守夜,守一宿!” “我陪你。” 柳桥笑笑没拒绝。 两个人坐在炕上,吃着花生瓜子还有干果,你一言我一眼的说着话,半晌,易之云起身离开。 柳桥以为她又将他给气了,可没想到没过多久他又回来了,手里拿了壶酒,“大少爷,你偷酒喝!” “什么偷?”易之云咬着牙,“我是光明正大地拿!” “刚刚晚饭的时候娘不给你喝太多。” “娘睡了。” “哦,趁着娘睡了就偷酒喝。” 易之云没给她争论下去,直接挑眉:“那你喝不喝?”这臭丫头刚刚不也盯着这酒? “怕你啊?” 于是,两个人都偷酒喝了。 新岁的夜,在温馨之中流逝。 [.8.r]如果您觉得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8.r] 080 杀了柳桥的是易之云! 甜香的酒味弥漫在温暖的屋子里,窗子上贴着的窗花在烛火的照耀之下更显明艳,比之饭桌上,这时候柳桥更是仔细地品尝着杯中的酒。 林小燕送来的这是自家酿的高粱酒,味道不算醇正,口感也不算很好,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糟糕。 柳桥思及仍压在箱底的那本酿酒札记,不禁叹了口气。 如果没有易之云被诬陷一事,如今那本札记恐怕已经在实践中了,而不是像如今这样被压在箱底,出了易之云这事,柳桥不得不更加的小心谨慎,当日那五百两差一点要了他们的命,当然源头还是她当时处理不当,可她无法确定那本札记为她所用之后会不会又会惹来什么后果。 “大过年的你叹什么气?”易之云见状便道,“都说了来年一定会让娘给你红包的。” 柳桥笑了笑,没答他的话,“大少爷,你说这酒好喝吗?” “自家酿制的,这样已经很不错。”易之云答道,随后看着她眼中的神色,忽然间明白了她方才那叹息的原因,“又在想那札记的事情?” 这臭丫头就一天不钻钱眼就不舒服! 柳桥一愣,心里颇为复杂,她在他的面前似乎越来越简单明了,便是一句话,他便能窥视她心中所想,她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不过有个人如此了解自己的想法,而这个人还是自己喜欢的,想要和之过一辈子的,感觉也是不错,笑容回到了嘴角,“嗯。” 易之云看着她,那句到了嘴边别闹腾这件事了的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他看到了她眼底的遗憾,他知道她爱财,不过,渐渐的,他隐隐有种感觉,她爱财,可更加爱这种一手一脚赚钱的过程,“不是说自己先试试吗?等年后动手试试就是,要不就从这中自家酿的开始学,然后再去弄札记里面的,自家酿的酒简单,而且没有什么秘方,你问问林小燕,林小燕会说的,至于这札记上面的……一般的酒坊都会有一两道自己的秘方……如果这札记上面记录的都是真的,那这札记原先的主人必定也是开酒坊的,而且以札记上面的酒坊以及心得记录来看,这酒坊恐怕不小……这本札记如果落到了其他酒坊手里必定会带来巨大的利益,可有一点我一直想不通,这也是我为什么不想让你动这札记的原因。” “你是不明白当日这对母子既然身怀着如此珍贵的东西却还落得那样的下场?”柳桥虽然是询问,可语气却是肯定。 易之云点头,“阿桥,如果札记上的酒方都是真的,那别说将整本札记交出去,便是只是卖出一个方子就可以让他们母子走出困局,可是他们没有,而既然一直坚守着,那便是证明这本札记对他们很重要,可是最后,那孩子却将札记给了我们,还在其中夹放着那五百两银票,阿桥,他年纪虽然没有我大,经历的事情或许也不多,可是他总该能想到我们可能根本便不会意识到那本札记的重要性吧?就算我们识字,可是任谁看了那五百两银票,都会对这本札记视之如无物的,他就不怕这么珍贵的东西会被我们扔了?” 柳桥点头,剥开一个干果递给他,静待他的下文。 易之云嘴角勾勾,接过了干果,然后继续道:“除非他们母子也不知道那本札记的珍贵,又或者是他的母亲没来得及告诉他就去了,当然,也有可能这本札记根本就一文不值。” 柳桥还是点了点头。 “可看上面的也不像是真的是假的,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找个可靠的,对这方面有经验的人看看。”易之云道,剥了一个香脆花生塞到了柳桥的手里,“不过要找这样的人很难。” “君世轩如何?”柳桥将花生米抛进了嘴里,问道。 易之云自然还记得之前她就打着君世轩的注意,当时他除了担心她会被那君世轩骗之外也没担心什么,可是现在……咬了咬牙,“你如果没有其他的人选,君世轩就君世轩!” “不吃醋?”柳桥诧异。 易之云咬牙,板着脸,“你是我媳妇,喜欢的是我!” 柳桥一愣,随即哑然,再接着,笑了出声,“是,大少爷,我喜欢的人是你,嗯,只喜欢你。” 听了这话,易之云心里那一丝的不痛快也消失了,“不过你终究是女孩子,虽然已经嫁人,可年纪还是很小,那君世轩虽然不大,可能够当上东家一定是个心机深沉的,你直接跟他打交道一定会吃亏,这样吧,等过了年我去跟他谈。” 这话里话外还是在说某人不是好人。 柳桥这次没生气也没误会,竟是心中窃喜,这般幼稚的情绪让她错愕,可是,她并不排斥,抬手给眼前的大少爷倒了一杯酒,“好,你是我夫君,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臭丫头!”易之云嘴里虽是斥着,面上却满是愉悦的神色,将她倒的酒一口饮进了,“如果真的成了,我们每天都能喝上好酒,柳氏阿桥,你每天都这样给我倒酒!” 柳桥额上泛起了黑线,“大少爷,你把我当陪酒妹啊?”真是给他点阳光就灿烂! “什么陪酒妹?” 柳桥没解释,“以后要是真的听你的,娘第一个就把我赶出家门!大少爷,酒喝多了伤身。” “那以后都这样关心我!”易之云咧开了嘴笑的比燃烧的烛火都要灿烂,“阿桥,以后都要这样关心我,要更加关心我,更加喜欢我,给我生许多的儿子,还有女儿……” 柳桥额上的黑线更浓了,直接不理他转移了话题,“不过大少爷,上回我那样处理了那五百两最后惹来麻烦一大堆,还差点要了你的命,这次这般札记……你说会不会也惹来麻烦?” 易之云一愣。 “其实我一直在想那对母子到底是什么人……”柳桥低着头,“能够拿出五百两的人家必定不凡,可是……”静默会儿,抬头,“大少爷,你说张阿宝和那田三会不会化作厉鬼来找我报仇?” 易之云皱紧了眉头,抬手隔着小桌一敲她的前额,“你酒喝多了?胡说八道!” “可要真的算起来,一切事情都是由我对那五百两的处理而起的。”柳桥道,“当日若不是我那样处理那五百两,田三就不会起了贪念,也不会利用那笔意外之财胡作非为,就不会打死张阿宝,他也不会被判……” “是我救了那对母子,是我向你借钱让你卷进来的,是我甩手不管让你不得不接收,更是我拿钱砸了你将你气了,你才会甩了那五百两,柳氏阿桥,就算要揪出一个罪魁祸首那也是我,怎么也轮不到你!”易之云正色道,“而且,就算你真的染了罪孽,可连你都是我的,你的罪孽自然是由我来给你背!再说了,他们都是自己咎由自取的,就算真的化作了厉鬼来找,我也不惧!柳氏阿桥,我们问心无愧!” “你不怪我?” “我看你是真的喝醉了!”易之云一把拿走了她面前的杯子,“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大过年的你也不嫌晦气?就不怕来年倒霉赚不到银子?!” 柳桥看着他,眸光温润如水。 真的害怕吗? 不至于。 正如他所说的,她问心无愧,便是一切都因她当日所为而起,可是,她仍不会善良到要为他们所做的事情背负责任。 就算真的结下了罪孽。 那她受就是。 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为何说起这事? 或许只是一时想到,又或许……她很喜欢这种被保护被维护的感觉。 或许她猜到易之云会这样说。 易之云…… 跨越了时空,跨越了年龄,遇上你,或许是上苍对我的补偿。 如果真的有因果循环,你上上辈子一定欠了我许多许多的。 易之云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喝茶!这酒不许再喝了!” “好。”柳桥笑道。 “不许再去想那件事!”易之云警告道。 柳桥笑着点头,“好。” “吃糖果!”易之云也不再继续那个话题,他没想到柳桥心里竟然还记着那件事,是他疏忽了,也是他……或许不能说是疏忽,而是他不愿意去注意,生怕她又会问起当日他不愿意说出的事情,他不是不信她,只是不愿意让她看到不堪的他,即使那不是他的错,可他仍旧不愿意,他不想吓坏她,更不想吓走她,即便这可能性不高,可是他还是不想,柳氏阿桥,我不想让你走!“这几天忙着过年的事情,明天,明天我让娘给你做点心。” “明天我们要去拜年,就算我们不出门,村里的其他人恐怕也会来我们家,娘没时间。”柳桥笑道,啃了一口手里其实味道不怎么好的糖果,那甜却渗入了心里。 易之云再道:“那后天……不,后天也不成,初二回门子,我要带你去……” “你要带我去柳家?”柳桥不待他说完便诧异道。 易之云瞪了她一眼,“当然不是!带你去柳家做什么?看你被欺负?还是看那头猪?” “大少爷,你还记得我那二丫姐啊?难不成你……” “闭嘴!”易之云将手里刚刚剥好的花生塞到了她的嘴里,“吃你的花生!” 柳桥咬了,没继续戏弄他,眨着眼睛,“那大少爷要带我去哪里?” “去你舅舅家?”易之云问道。 柳桥挑眉,“你没决定?” “本来是想带你去看岳母的,只是……岳母改嫁,我们这样去不好,她麻烦我们也麻烦,可也不能去柳家,那就只能去你舅舅家了。” 柳桥叹了口气,“大少爷,你的心意我很感激,可你别忘了那日我那舅舅也不是好相与的,虽然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来找麻烦,可我们也不该笨到送上门去!” “可你总该要回娘家的!” 柳桥眯着眼,“我的娘家都是麻烦,你不嫌弃?” “你少戏弄我一些不成?”易之云又塞了一个糖果进她的嘴,这次手指却碰到了她的唇,软软的,温热的,手指顿时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收了回来,心跳猛然加速,脸颊也渐渐滚烫起来。 柳桥咬了嘴里的糖果,“怎么了?” “没事!”易之云开始有些坐立不安,身子也发烫起来,“喝了酒有些热。” 柳桥盯着他。 易之云忙掩饰,“那你想去哪里?不管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柳桥收回了探究的目光,“我想去拜祭我爹。” 易之云一愣。 “当然不能去!”柳桥笑道,“大过年的去扫墓,要是沾上了晦气来年我亏本怎么办?” 易之云看着她,“你想你爹?” 柳桥想了想,“嗯。” 原主是想,尤其是在那段苦难的日子中每时每刻都想,只是很可惜她连去他坟头拜拜也做不到,柳江是遭了船难死的,连尸首也没找回来,当然,如果柳河愿意去找的话,或许也未必不能找到,可是他不愿意为了一个死了的弟弟浪费心思和钱财,只是给柳河立了一个衣冠冢。 衣冠冢虽然也是坟,可是原主的爹终究不在哪里。 而她,也曾经想过,虽没有父女之情,但是却有愧疚之心,她占了他女儿的身体。 如果柳桥想做什么事情补偿原主,那除了帮她照顾张氏之外,便是替她找回柳河,可是这事她可能一辈子也做不到。 “来年清明,我陪你去。”易之云道。 柳桥微笑点头:“嗯。” …… 随着夜色深沉,外面传来的嬉闹声渐渐也歇了。 不知是因为喝多酒的缘故还是因为疲惫,易之云的合上眼皮的几率多了起来,而柳桥却仍是精神抖擞。 “大少爷困了?” “没有!”易之云坐直了身子,却无法抵御那渐渐蔓延的醉意。 柳桥眯着眼笑着,“困了就回去休息,不用陪我,真的。” “我说没有就没有!”易之云咬着牙,看着眼前不再如之前清晰的笑脸,“我……只是喝醉了!”真不该喝这么多!说好要陪着臭丫头守一宿的! 柳桥看出了他的强撑,也感觉到了他的用心,拿了手帕擦了擦手,然后爬过了他的身边,“醉了就回去休息,我扶你回去休息。” “不,我说过要陪你一宿的!” “你醉了。” “没醉!” “乖,我扶你回去休息。”柳桥耐着性子劝。 易之云顿时板了脸了,睁大了弥漫着醉意的眼睛瞪着她,“臭丫头,你这是什么语气?哄小孩啊?” “没,真的没,你是男子汉大少爷。”柳桥笑道。 易之云仍是不满,“说谎!你说谎的时候神情就是这样的!笑的像狐狸一样!柳氏阿桥,你就是一只小狐狸,一步一步的让我喜欢上你,让我不敢再欺负你,还被你欺负了也要忍气吞声的!你就是一只狡诈的狐狸!” “那大少爷是后悔喜欢上我了。” “你休想!” “好,是我休想,回去休息?” “不回!”易之云看着她,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我要在这里睡!” 柳桥一愣。 “你都是我媳妇了,我怎么就不能睡在这里?”易之云说着,松开了她的手,往一旁的被子爬去,躺好,扯过了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这还不够,还要拍拍自己身边的空位子,“过来,睡觉!” 柳桥有些傻眼,这算不算是借酒行凶? “阿桥……” 柳桥无奈,爬了过去,“好,在这里睡,怪睡觉。” “你是我媳妇……” “是。” “陪我睡觉!” “大少爷,我还小。” 话一落,某位明明醉酒了的大少爷却还是抬手拍了她的头,“乱想什么?你把我当禽兽啊?你十五岁我们才能圆房!” “我的意思是我还小,刚刚茶水喝多了晚上可能会尿床。”柳桥语气正的不能再正。 易之云怔住了,面色怪异。 柳桥爆笑了出声。 易之云撑起了身子,磨牙,“臭丫头!” “大少爷,我可没说谎,说不定我真的会尿床的?你还要跟我睡?” 易之云却没回答她的话,而是盯着她,眉头皱着,眼睛眯着。 柳桥诧异,该不会是戏弄过度将他刺激到了吧? “别叫我大少爷!”久久,易之云才道,语气似乎隐隐透着一丝的厌恶,“我不是什么大少爷。” 这次轮到柳桥愣怔了,这个称呼她叫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是第一次听他开口抗议。 “那叫什么?我觉得大少爷挺好的?” 易之云瞪着她,“我是你夫君!” 柳桥看了看他,“那你想让我叫你什么?” “夫君。”易之云理所当然地道,“你在娘面前就叫我夫君,以后私底下也这样叫!” “可我这么小,你也大不了多少,不怕被人听了笑话。” “你是我媳妇,有什么好笑话的?” “真的不怕?” “叫!” 柳桥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都不怕了,我也不怕了。”然后,坐直了身子,开口:“夫君——”声音娇滴滴的,尾音拖的长长的,叫的易之云顿时汗毛倒立,比上次柳二丫叫的那声易哥哥更让他难受。 “闭嘴,不许叫!”这臭丫头存心的! “受不了吧?所以啊,我还是叫回你大少爷!” “不许!叫名字!” 柳桥笑呵呵的,“名字?好啊,易之云。” “是名字,不是姓名!” “有不同吗?” “名字不包括姓氏!跟我念了这么长时间书还不知道?” 柳桥点头,“好,那我以后叫你之云,还是阿云?或者是云云?” 没叫一声,大少爷的脸就黑一分。 柳桥却似乎玩上了瘾了,之云,阿云,云云轮番叫着,最后,忽然间发现了一件显而易见可她却一直忽略了的事情,“易之云,易之云,公公姓易,娘姓云,你叫易之云,大少爷,爹和娘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易之云的脸黑沉沉,眸底也绽放了冷意,“闭嘴!” 柳桥都看到听到了,可却只是以为他是不满她的戏弄,仍是继续,“公公一定很爱娘,所以才会给你起这样的一个名字,他是要告诉所有人你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那无缘见面的公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在这样礼教之下竟然能够给自己的儿子取这样的名字,想所有人彰显他对妻子的爱? “大少爷,以后你会不会和公公对娘一样对我好?” “我让你闭嘴!”易之云勃然喝道,面容狰狞了起来。 柳桥一惊,同时发觉了不对,“易之云……” “闭嘴!”易之云又是一声咆哮,旋即,抬起了腿一脚踹到了柳桥的肚子上。 柳桥大惊,脑子还未转过弯来便被一道无情力给狠狠地踹出了炕,因为来的太突然,也因为她背对着炕沿,所以,整个人背部着地,头,狠狠地摔到了冰冷坚硬的地上。 剧痛袭来。 而在渐渐迷糊的视线中,她看到了易之云惊恐异常的脸,还有……一些仿佛梦境一般的画面。 …… 怯弱的小女孩低着头对一个一脸阴沉的少年说,“娘让你去吃饭。” “滚!”少年满眼的愤怒和厌恶。 小女孩握着拳头抬头,“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了……再不吃饭会饿坏的……” “我让你滚!” “你不要这样……这一次……没考上……下次再考……你不吃饭……娘很担心……还有你爹……你爹在天上也不会想看到你……” 小女孩的话没有能够说完。 少年狞了脸上,窜到小女孩面前一把掐住女孩的脖子,“谁让你说他!谁让你说他!” 小女孩满脸的惊恐,拼命挣扎。 可少年却仍死死掐着,似乎真的要掐死小女孩。 小女孩的挣扎越来越轻,脸色又苍白转为了灰白,手,慢慢的不会动了,眼珠子瞪大。 “云儿你做什么?!” 一声厉喝传来—— “啊!” 一声尖叫,从心底渗出的惊恐。 柳桥猛然坐起,眼眸睁大,额上冒着冷汗。 “阿桥!” “阿桥你醒了!” 耳边,两道担忧的声音传来。 柳桥抬头,入目的是云氏和林小燕担忧的面容,这是…… “阿桥……”林小燕眼睛泛起了泪水,“好端端的你咋就摔了?还疼吗?” 摔了? 柳桥呆怔着。 林小燕慌了,“阿桥,你咋了?你应一应我?阿桥,你别吓我……大夫,大夫……”随着她的叫唤,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这人她认得。 正是上回给她看病的那个大夫。 “大夫,你快来看看阿桥,她不说话也不应我,大夫,阿桥是不是伤到了脑袋了?”林小燕焦急地问道。 大夫神色凝重地上前查看。 云氏没有说话,可双手却握成了拳头。 而柳桥还是呆怔着,直到大夫上前给她查看之时,她的目光捕捉到了那道进来的身影,那少年脸色发白,神情焦灼而憔悴,眼珠子暗红。 易之云…… 看着他,柳桥空白的脑海顿时涌出了许多的画面。 易之云咆哮一声,一脚将她踹下了炕…… 少年发狂掐住小女孩的脖子…… 两个画面重叠。 不同的场景,同样的主角。 易之云…… 柳桥终于得到了一直疑惑的答案,上辈子她死可能是因为过劳,而原主则是……死于易之云之手! 杀了原主柳桥的是易之云! 竟然是易之云! 易之云! …… 震惊。 惧怕。 还有一些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是易之云从她眼中读出来的。 她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 虽然她一句话也没说,可是,他知道她想起来了! 当日娘出现喝止了他,她醒来之后,却忘了他对她做过的事情! 现在想起来了…… 可是,为什么要现在才想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他讨厌她的时候她忘了,现在他喜欢她了,想要给她过一辈子,想要她给他生儿子,想要一辈子对她好的时候,她却想起来了。 他没想到过她竟然会想起那件事! 他以为忘了就是忘了的! “阿桥……” 柳桥却因他的叫唤,因他的踏出一步而浑身哆嗦了一下。 易之云顿住了脚步,像是有一把刀在割着他的心似的。 他的脸上满是不安和受伤。 柳桥扭过了头,心,脑海,在这一刻乱的一塌糊涂。 她想过许多种她取而代之的原因,可却从未想过竟然会是这样? 因为一句话,他就杀了她? 因为一句话……他也要杀她? 易之云…… “小姑娘。”大夫开口询问,神情也是着急,这大过年的染了血已经是很不好了,如果再傻了的话,那就更糟糕了,医者父母心他有,可是也不希望自己染上晦气,“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你的头痛吗?怎么个痛法?你还认得我吗?你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吗?” 柳桥看向大夫。 “小姑娘,看着我的手指,我竖起了几根手指?” 柳桥道:“两根。” 大夫闻言,松了口气,转身看向云氏,“没事没事,只是才醒来脑子有些糊涂而已,没事的,后脑勺的伤口不重,应该没有伤到脑袋的。” 云氏点头:“谢大夫。”随后又侧身对脸色极为难看的儿子道:“云儿,送大夫出去吧。” 易之云一动不动。 “云儿!”云氏提高了声音,“阿桥的药还得进城里去抓!” 易之云抬头看向云氏,眸底有着颤抖。 云氏心中一痛,在他和柳桥之间做了一个阻隔,“去吧,小心点,阿桥还等着你的药。” 易之云双手紧紧攥着,手背都已经泛起了青筋,半晌,低下了头,转身出去。 云氏眼底涌出了沉重的担忧。 “阿桥,你跟我说说话!阿桥。”林小燕没有注意到易家母子的不对劲,一心只在柳桥身上,虽然大夫已经说了她没事,可她不跟她说句话她还是害怕,她还记得她娘还在的时候带她去外祖家,外祖家的村子就有一个跟阿桥年纪差不多的孩子不小心摔了脑袋,虽然命保住了,可却傻了,不会说话也不会听人说话,就跟阿桥刚刚的时候很像。 柳桥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躁动的心绪,“小燕,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林小燕续了两眼的盐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是怎么摔伤的?昨天后半夜易家大哥去敲我家的门说借车进城……说你摔了脑袋……我过来看了,你的后脑勺都是血……幸好……幸好你没事……阿桥,你是不是喝了我送的酒喝醉了所以才……” “不是。”柳桥打断了她的话,挤出了微笑,“是我没点灯不小心才摔的,跟你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林小燕仍是怀疑。 柳桥笑道:“当然没关系了?我骗你做什么?” “可是……” “好了小燕。”云氏开口道,“阿桥才醒,需要好好休息,你也照看了阿桥很久了,先回去吧,今天还是大年初一,你娘又怀着孩子,你在这里不好。” 林小燕挣扎。 柳桥只好又劝了几句,她才离开。 在林小燕走了之后,云氏上前,坐在了炕边上,“头还疼吗?” 柳桥看着她,没有回答。 “想起来了?”云氏叹息道,虽然柳桥一个字也没说,可是云氏却还是从她的眼神里读出到了,原本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原本不会再被提及的。 如今…… 柳桥还是没回答。 当时喝止易之云的是云氏吧? 那是不是那段日子云氏对她的好也有几分愧疚的缘故? “阿桥……”云氏叹息道,“云儿不是故意的。” 柳桥看着她,半晌后道:“为什么?” 云氏蹙眉。 “两次。”柳桥盯着云氏的眼睛,仿佛要从她的眼睛看进她的心,“那次……我不过是说了一句你爹在天上也不会想看到你这样……他想掐死我,好,就当是他当时厌恶我,也因为我提及了他的爹让他伤心,还因为当时他刚刚落第心情不好,可是昨晚上……娘,为什么?” 云氏静静地看着她,眸底有着如水的悲伤,“阿桥……”沉吟会儿,却最终没有给出柳桥想要的答案,“等你伤好了,让云儿跟你说吧。” 柳桥还是看着她,眼底泛起了一丝凉薄的讥笑,然后,闭上了眼睛,“娘,我的头还晕着。” “阿桥……” 柳桥躺了下来,因为伤到的是后脑勺,所以只能侧着身子。 房间安静了下来。 许久,传来了云氏又一声叹息,然后是她缓缓的声音,“昨晚上云儿连夜自己一个人驾车进城,如今这样的日子,医馆里面不会有人的,可是一个时辰也没到,云儿就将大夫请来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将大夫请来的,可是,我却看到了他的额头破了,阿桥,他是将人给求来的。” 柳桥没动也没有回应。 “阿桥。”云氏继续道,“你也许觉得我是在帮我儿子,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云儿像昨天晚上那样恐惧过,大夫来了之后,为你包扎了伤口,可你却还是没醒,大夫却不想留下,大过年的,可云儿不许,他担心大夫一走你就会出事,在我的面前,跪下来求了大夫……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儿子这样卑躬屈膝地求一个人,从来没有,因为我不允许,可是昨晚上,我没有阻止,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如果阻止,云儿会疯的。” 柳桥攥紧了被子,眼底涌出了酸楚。 “阿桥,我知道是云儿的错,可他不是有意的,上次是这样,这次更是。”云氏继续道,“他喜欢你,怎么会舍得伤害你?阿桥,云儿有个心魔,他是被心魔所控。” 柳桥合上了眼睛,不让眼中的酸楚蔓延。 “我希望你能够帮我儿子化解这个心魔。”云氏继续道。 柳桥倏然睁开眼睛,不顾后脑的痛猛然坐起,转身看着云氏,“心魔?想要我帮他化解这个心魔?!娘,你们连到底怎么回事都不肯告诉我,我如何去帮?如何去化解?娘,我不是妖怪,没有窥探人心的本事!还有,在现在这个时候,在我被我一直信任的人,想要一辈子过下去,一直以为他是对我很好很好的人差一点要了两次的命的时候,你不是在给我合理的解释而是要求我去做一件我根本做不到的事情?!娘,我是该高兴你如此看得起我还是该悲哀我在你们母子的心里不过是一个高兴的时候捧在手里玩,不高兴的时候沦为心魔之下的牺牲品?!” 云氏面色一僵。 “娘!”柳桥吸了几口气,“我头很痛,我只想休息!” “阿桥……”云氏看着她,面色微白,“不是娘不告诉你,而是这件事只有云儿告诉你,你才能够帮他,阿桥,你可以的。” “多谢看得起!”柳桥冷冷道,然后,掀开被子要下床。 云氏一惊,“你这是要……” “这里是易家,是你们的地方,我没有权利赶你们走,可是现在我子休息,所以只能我自己走!”柳桥一字一字地道。 云氏起身,“我走,我走。” 柳桥没有继续动,低着头。 云氏也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静静地站在炕边会儿,缓缓开口:“你知道你的大伯母为何自从上次之后就一直没有来过?” 柳桥抬头。 云氏看着她,“安家私塾里面也有柳家村的学生,云儿这段时间给其中一个学生走动的很勤,那学生正好是柳氏族长的一个侄孙,阿桥,云儿真的为你做了很多事情。” 柳桥抿着唇。 “娘去煎药,你躺着休息吧。”云氏道:“不过娘希望你能够好好想想这段时间云儿对你如何,你说过你将我们当家人,喜欢云儿,阿桥,家人,不管做了什么都能够原谅的,喜欢……喜欢是喜欢一个人的全部,云儿好的,不好的,你都该去喜欢。” 柳桥低下了头,没有回应她的话。 云氏看了她会儿,转身出去。 房间,寂静了下来。 一滴泪坠落到了棉被上,晕染出了一小块的湿润,随即,柳桥合上了眼睛,将没有落下的眼泪都给咽了回去。 哭什么哭? 委屈? 愤怒? 伤心? 还是都有? 不知道! 她不知道! 也没有力气去知道! 连为什么哭都不知道,还哭什么哭?! 柳桥,哭什么哭?! …… 林小燕怀着满心的担忧回了自己的家,一进门便被王氏劈头大骂。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晦气!大过年的染了血,晦气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有了你弟弟了,你还去沾晦气回来,你是存心害我是不是?” “娘……” “你林小燕就是他们易家的一条狗,人家给你一口饭吃你就扑上去吠!你……” “好了!”林贵脸色有些难看。 王氏大怒,“你……” “小燕,你先回屋。”林贵没等王氏大骂出口便对林小燕道。 林小燕看了看已经气青了脸的王氏,握了握手,最终还是点头离开,可便是回了屋,上方的吵骂声还是不断传来。 她苦笑不已。 原以为王氏有了爹的孩子他们家就能够跟阿桥他们家一样的和乐的,可根本不能,反而还更差! …… 半个时辰之后,云氏将煎好的药送到了柳桥的炕边,柳桥什么也没说喝了,云氏也没有再开口劝,而只是让她好好休息。 又过小半个时辰,易之云从城里回来了。 面色被寒风刮的更加的青白。 “娘……她怎么了?” 云氏看着眼前的儿子,“云儿,跟她说了吧。” 易之云浑身一颤。 “说了吧。”云氏看着他,“说了,她会原谅你的。” 易之云浑身紧绷着,没有应答,目光看向了厨房一角堆着那堆年货,其中一份已经整理好了,直接提了就能去送人,这是他偷偷准备好的,为的就是明天带她去回门子。 可是…… “云儿,你说过那不是你的错。”云氏又道。 易之云转过视线,低下了头,缓缓跪下,哽咽道:“娘……我不是故意的……娘……我不是的……” 云氏眼睛亦是泛起了水雾,蹲下身子缓缓地抱着儿子颤抖的身子,“娘知道,娘知道的。” 就算有错,也是她的错! 是她的错! …… 柳桥摔伤的真相,除了一家的人,其他人的便是林小燕也都不知晓,因为这件事,原本该热热闹闹过年的易家一下子冷清的可怕之极,村里的人得知了柳桥伤了,都有来问,也都送东西,可是都不进门,因为大过年的染血,都不想沾染晦气。 村里的人究竟如何,云氏不在乎,可是,儿子她却不能不在乎,然而,对于儿子,她却只能担心着急,因为不管她如何的劝说,易之云仍是没有开口说出易家的那桩秘密。 易之云一直没有出现在柳桥的面前,可却每日负责她的药,甚至一日三餐,他在用他的方式去恕罪,可是这些,都不是柳桥要的。 他很清楚,可是,却始终没有走出那一步…… [.8.r]如果您觉得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8.r] 081 柳桥你休想! 、 穿来这里之后的第一个春节,柳桥第一次和家人一起度过,这个年丰收富足,温馨欢乐,曾经梦寐以求的,如今都有了。 事业,家人,还有喜欢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她都拥有了。 可是一夜之间,这一切却摇摇欲坠。 柳桥想是不是老天见不得她好,所以才会给了她这么一个绊子? …… 门被缓缓推开,云氏走了进屋,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是一个碗,不需问,只凭借那浓郁的药味便可知晓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药。 她一连喝了四天的药。 从初一到今日,整整四天。 而原本她该是尽情地享受这穿来之后的第一个春节。 “先把药喝了吧。”云氏端着要过来。 柳桥平静地接过了药碗,将药一口喝了下去,而犹记得当日她感染风寒第一次喝药的时候,却是皱紧了眉头。 可是如今,却已经是面不改色。 是适应了,更是…… 心态不同。 这时候她皱眉,撒娇,乃至撒泼,都已经没有人在意了。 “这次的药云儿又让大夫多加了一些甘草,应该没有之前那么苦吧?”云氏接过了空碗放下,又给她倒了一杯温水,还端来了一盘蜜饯。 柳桥接过了水,笑笑,却只是道:“嗯。” 这几天,云氏对她很好,悉心照料,而与此同时,也在为儿子说话。 易之云一直没出现,可是柳桥却还是对他这几日的行踪了如指掌,他每日来往接送大夫为她诊脉换药,而以她的伤势其实不需要每天让大夫看的,可是他坚持。 大夫说她是个有福气的。 除了这样,她的药,是易之云煎的,乃至一日三餐,都是易之云做的,而因为他从前根本没有真正下过厨,所以有时候为了给她做出一顿像样的饭菜,除了接送大夫之外,他所有时间都花在了厨房里头。 云氏说她想帮忙,可是他坚决不让。 云氏还说,每天晚上,他都会站在她的屋子外面很久很久,直到她熄灯睡下了,他才走。 云氏还说,他知道她喜欢干净,恨不得每天沐浴,所以每天都烧好了热水给她。 易之云为她做了很多,多的已经仿佛变了一个人。 可是柳桥的心却无法因为这些而暖起来了。 她最想要的不是他拼了命的补偿。 云氏见状,心中叹息,“阿桥……” “明天就是初五了吧?”柳桥打断了她的话道。 云氏看了看她,“嗯。” “我之前打听过,初五要迎财神,城里的商铺都会在这一日开业。”柳桥缓缓地说着正事,“明日我的作坊也要开了,娘能不能帮我叫小燕过来一趟。” 云氏看着她,“阿桥……” 柳桥静静地看着她。 云氏竟有些说不下去的感觉,叹息一声,“好,娘帮你去叫。”旋即起身端着空药碗离开。 该劝的她劝了。 该做的也做了。 可这孩子…… 这两个孩子…… 竟都是犟种! 出了屋子,便见易之云站在门口,四天的忙碌以及心里的煎熬,让原本容光焕发的少年显得萎靡不已,眼底始终泛着血丝。 他看着云氏,眼中有着询问。 “药喝了。”云氏道。 易之云低下了头转身便要走。 “云儿。”云氏叫住了他,“我已经没有办法了,你如果不跟她说清楚,云儿,她恐怕真的会恨上你的。” 易之云身子一颤。 云氏顿时一阵心疼,上前道:“云儿,阿桥这孩子……这性子……恐怕真的会记恨的。” 易之云背对着她,没有回话。 云氏抬了手想要轻抚儿子的头,可是却在碰上的时候顿住了,她心疼,可不能心软,上一次的生死危机之后,她心里只想儿子好,只要儿子好,她甚至可以放弃心中的仇恨,可是她能放弃,却无法让儿子放弃,他的心魔……作为母亲,她解不开,如今这事或许就是一个契机。 她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屋子。 阿桥,如果你真的是上苍赐给我们母子的福星,就帮我儿子解开这个心魔。 “娘……她没事就行!”易之云咬着牙,头也没回地说了这句,便起步离开。 云氏一心的沉痛。 …… 林小燕在得知柳桥找她的时候也猜到了柳桥找她的原因,见了她之后,不待她开口便问道:“阿桥,是为了作坊的事情吧?” “嗯。”柳桥点头,“正月初五开市,这是城里的习俗,我们也学学。” 林小燕虽然很少进城,但是也是知道这一点,“初五财神降,的确不能错过这个好日子,我这就去准备祭拜的东西,明天我们的作坊也开市!可是你的伤……” “没事!其实也没摔的很厉害。”柳桥笑道,“伤口已经结痂了,再过两天就好了,而且开业也就拜拜而已,又不用忙什么。” “什么不用忙?拜过财神之后就要开始干活的!”林小燕道,“不过还没有跟鸿运酒楼那边谈过,所以我想第一批豆芽还是不要太多。” 柳桥笑道:“你说得对。” “这样吧。”林小燕想了想,“拜了财神之后你就回来休息,其他的事情我来做!反正也不是很多,我自己一个人就够了!” 柳桥看着自信满满的林小燕,笑的更深,“好啊,那就交给你吧。” “你好好养伤。”林小燕并未看出柳桥笑容中的欣慰,见她同意之后便嘱咐她。 柳桥点头。 林小燕又说了两句,随后,犹豫会儿,便问道:“阿桥,你跟易家大哥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你的伤……是自己不小心摔了还是……” 这几天她每天都来看阿桥,开始不觉得,可是后来便发觉了不对劲。 易家婶子对阿桥很好,可好的似乎有些过头了,上回阿桥病的时候易家婶子也是照顾阿桥,可也没有像现在这样。 好,就算是她多想,又或许是易家婶子更加的疼阿桥,可是,易家大哥那又是怎么了? 上次阿桥染了风寒,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阿桥。 可是这几日,她每次来,易家大哥都会叮嘱她不要跟阿桥说太久的话,可是却不跟着进来,也不陪在阿桥身边,说他不关心,可是他还亲自给阿桥煎药做饭,可说关心,怎么不进屋? 还有他的神情,分明是有事! 还有阿桥…… 虽然每次见了她都是笑着的,可眼里也分明是有东西,她说不出那是什么,但是感觉就是不好,好像是伤心,又像是失望。 “阿桥,你跟易家大哥吵架了吗?” 可是,除夕那日他们明明还好好的,阿桥还拉着易家大哥跟村里的孩子玩了好一会儿,怎么就一下子变了? “阿桥……”想至此,她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想法,“你的伤……该不会是易家大哥……打的吧?” 是的! 就算是屋里黑没点灯,可也不至于摔的这么厉害,还是后脑勺……就像是被人推倒…… “阿桥,真的是……” 柳桥神色不动地打断了他的话,“没有的事。” “真的?” 柳桥失笑,“好端端的他打我做什么?” 林小燕松了口气,是啊,好端端的打阿桥做什么?“可你们……” “或许他生气我这么不小心。”柳桥道,“又或许是因为他气我大过年的见了血,还让他大半夜的进城去找大夫吧。” 林小燕看着她,“阿桥,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你一定要告诉我!我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是我也不会看着你被人这样欺负!易家大哥也不成!他骂就算了,可不能动手打你!” 说起来她长了阿桥两岁,本该护着她帮着她的,可结果却是反过来。 柳桥难受郁结了好几日的心舒服了许多,“好。” “那你好好休息,我回去准备东西了。”林小燕道。 柳桥点头。 待林小燕离开之后,没多久,门又被推开了,柳桥以为是云氏,却不想竟然是易之云。 便是云氏说了许多易之云最近的神态,脸色,可如今一见他,柳桥仍是愣怔了一下,随后,便是冷漠,“有事?”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 而她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 易之云双手死死握着,看着她,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一直不语。 柳桥面色平静,像是在静待他的回答。 许久,却仍不见易之云开口。 柳桥眼底泛着凉薄的失望,心,也随之被失望的冷意笼罩,自嘲泛上了嘴角,“如果没事的话,我刚刚吃了药想休息。” “你……”易之云吐出了一个字,可便只是一个字,都像是说的极为的艰难,接下来的话也是字字艰难,“你……你的伤没好,开什么作坊?” 柳桥看着他,却是笑了。 易之云看着她的笑容,脸却白了。 他见过她不怀好意的笑容,也见过她戏弄他的狡诈笑容,更见过她愤怒之时的冷笑,可是却从未见过她此刻的笑容。 像是在笑话他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竟然管起了她…… “阿桥——” 他慌忙上前。 柳桥却往炕里面挪。 这般反应让易之云顿住了脚步,脸色更加白了。 她…… 她在怕他吗? 娘说她可能恨上了他…… 可恨他不是该想以前一样张牙舞爪地要报复他吗? 怎么会是现在这样? 他宁愿她张牙舞爪地报复他也不想看到她现在这般! “阿桥……” “银子谁嫌多?再说了明日初五迎财神,我怎么会放过这样一个好日子?”柳桥看着他淡淡道,“不过你放心,我惜命的很,所以绝对不会让自己累死的。” 易之云慌的手足无措。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你可以出去了。”柳桥仿若没看见似的,“既然不愿意进来见我何必勉强?” “我不是……” “易之云。”柳桥打断了他的话,眸底一片氤氲,“以后有什么话什么事情你如果想让我知道直接跟我说就是了,不必麻烦娘。” “我……” “出去!” “阿桥……” “滚!”柳桥拿起了手边的一个茶杯猛然砸在地上,平静的心湖激起了千层浪,怒火终究还是漫上了眼底。 易之云见了她的怒容,面色反倒是好了,可心里却更加的煎熬,“阿桥……” 柳桥因为极怒而颤了身子,嘴边的自嘲更浓,终究还是动怒了,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终究还是在乎,比她想象的更加在乎! 她盯着易之云,酸涩又一次涌上了眼底。 这个说会一辈子对他好的人,这个说喜欢她的人,这个做了无数让她心动的人,这个让她放下了两个时空隔阂打断年龄差距而敞开心扉接受的人,在他的心里,她究竟是什么? 他所谓的对她好,所谓的喜欢,又究竟是什么?! 是,他年纪是不大,而她的心却很老,她本该包容他,本该宽容他,甚至本该去责备,而该是如云氏一般主动去解开他的心魔。 喜欢一个人不就是不顾一切地去付出吗? 可是她做不到! 越是在乎,便越是无法容忍伤害,容忍这样的对待! 她可以原谅他一时失控伤了她,乃至杀了过去的柳桥,可是无法接受他在事情发生了之后的反应!她给过他机会! 从她醒来之后到刚刚他终于愿意走进这屋子见他的时候,她都在给他机会! 可是他仍是选择什么也没说! “易之云,连差一点要了我的命你都不愿意给我一个解释,我的事情你凭什么管?!” 易之云的脸色又一次极度的难看。 “我不追问你,也不去窥探你娘口中所谓的心魔,但是,你也别怪我!”柳桥继续道,一字一顿,一字一心伤,“我只剩下这些,你别想也剥夺走!” 家人,喜欢的人,乃至将来美满的婚姻,如今都已经摇摇欲坠,所以,她不能让她的事业也跟着被摧毁! 易之云终究狼狈逃了出去。 柳桥抬手抹去了眼中的泪,呵呵笑着,自嘲不已,如果她还是那个孤单一人在城市中苦苦求存的柳桥,她一定不会相信有朝一日她竟然会为了一个连男人也称不上的少年心伤落泪,甚至是几个月前,她还是那个一无所有担心这一日三餐的柳桥,她也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被那阴阳怪气的傲娇死孩子伤到了心。 真的很可笑! 在她放下了心中一切顾忌踏出了两人这条共同携手走下去的漫漫长路的第一步之后,先停下来的人竟然不是她! 何其可笑! …… 次日,大年初五,这一天,除了做买卖的开业迎财神之外,村里的家家户户也是要祭拜财神,鞭炮声一直连连不断。 这日,各行各业都会开市。 村里的人祭神之后也大多会进城,便是没钱也都会买些小东西,就算真的什么都买不起,那看看热闹也是好的。 而这一日,柳桥终于走出了屋子,头上还是帮着绷带,不过云氏提前给她做了一顶帽子,红色喜庆的,带上去之后遮住了白色的绷带,可却遮不住柳桥那褪去了红润憔悴了不少的脸。 今日作坊开市,虽然没有东西出售,但是在村里也是新鲜的事情,所以没有进城的人都来看热闹了,而见了柳桥之后便是这般各种的话。 “阿桥,你的伤咋样了?” “阿桥,好端端的怎么就摔了?” “阿桥啊,你的脸白了这么多……” “可怜儿……” …… 柳桥面带笑容,一一谢过了众人,但对怎么摔伤的只字不提。 祭神的事情她不懂,不过林小燕清楚,所以进行的很顺利,随后,众人又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表示对作坊的好奇。 作坊如今是空的,让人家看也没有什么,所以柳桥没有反对,将人都请进去了,众人看了一圈,有些人满足了好奇心而心满意足,而有的人因为没有看到想要看的失望而归。 送走了人,柳桥已经出门了一个时辰了。 林小燕忙让她回去。 可是她却站在了院子里,看着院子一角放着的那石磨。 “阿桥……” 柳桥没等她说完便走了过去,“小燕,这石磨还能用吗?” 林小燕一愣,然后道:“应该可以……” “哦。”柳桥点了点头,“不过有些脏,要洗洗。” “阿桥!”林小燕叫住了一副要去拿水的柳桥,“你已经出来了一个时辰了,现在的风还很大,你回去吧,要是冷风透过伤口入了脑,那就糟了!” “哪有这样的事。”柳桥笑了。 林小燕坚持,“什么没有?”说罢也不跟她解释太多,便道:“总之不管,你先回去!回去休息!你如果要洗这石磨,我帮你就是了!你洗这石磨要做什么?想吃豆腐吗?我帮你做就是了!” “不是。”柳桥道。 “不管你要做什么都要先养好伤!”林小燕直接拉着她往外走,在走到了门口,便看到了易之云,愣了一下,然后将柳桥的手交到了易之云手里,“易家大哥,你快带阿桥回去!别让她再吹风了。” “小燕……” “回去!” 柳桥笑笑,“好。”随后想将自己的手从易之云冰凉的手掌中抽出来,可是却没能成功,她抬头看着他,目光微冷。 易之云盯着她,眼中似乎有许多情绪翻滚。 柳桥咬牙,正欲用力扯,却因眼角余光扫见了林小燕脸上泛起了担忧,所以顿住了。 易之云紧紧地看着她。 林小燕看着两人,“阿桥,易家大哥,你们……” “没事。”柳桥笑道,“好,我回去就是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林小燕点头,“你放心,快回去!” 柳桥没看易之云,起步离开。 易之云不必她说便跟上,可握住却一直握着她的手掌。 他牵过她的手。 可是从来都是暖的,也是肉呼呼软绵绵的,可是现在,只有冰冷还有僵硬。 她瘦了。 年后的北风没有那般凛冽了,可却仍是刮的人脸发疼。 “我背你。”易之云走到了她的面前,为她挡住了寒风。 柳桥道:“放手。”声音平淡。 “林小燕还在门口看着。”易之云没有回头,蹲下了身子。 柳桥心头窜出了火,冷笑道:“你威胁我?” 易之云弯着腰,“阿桥,我们先回去,先回去好不好?” 不是威胁,而是请求,甚至可以说是哀求。 “你既然愿意当牛做马,我岂会不给你机会?”柳桥冷笑,旋即趴了上去,让他背着。 易之云背着她往家里走。 身后的林小燕见了顿时松了口气,正要回作坊开工之时,身后却传来了一声轻唤,“小燕……” 她转身,竟是林贵,“爹?” 林贵神色一僵,应了一声。 “爹你怎么来了?”林小燕疑惑,还是从村另一边过来的。 林贵低了低头,“没……就来看看……阿桥回去了啊。” “嗯。”林小燕点头,“阿桥的伤没好,我让她回去休息,而且作坊刚刚开市也不忙,爹,你回去吧,我没事。” 林贵低头应了一声,又抬头道:“小燕啊……”可唤了一声,就没下文。 林小燕更是奇怪了,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父亲,然后却发现,她爹似乎在避开她的目光,“爹……是不是娘又闹了?” 明明有了孩子是大好事,可是为什么到了他们家却不是了? 王氏没日没夜地骂个不停,尤其是大年初二爹陪她回了一趟娘家之后,回来王氏更是骂的厉害,她爹顾忌着她怀着孩子也不敢多说。 “爹,你要是在家里呆不住,不如就来这里吧……阿桥病了也不好来干活,你帮帮我咋样?” 林贵面色一僵。 “爹,娘她……我们惹她不起,躲还躲不了啊?她有孩子不敢出门的,不会来这里……”林小燕又道。 林贵看着眼前的闺女,眼睛里面似乎闪烁着晶莹,“小燕啊……爹……” “爹别说了,等娘生了弟弟……就会好的!”林小燕劝道,可是这话便是连她自己都觉得说的无力,她也没有再说下去,拉着林贵便进了宅子。 …… 云氏看着易之云背着柳桥回来有些诧异,可看清了两人的神情,便又蹙眉叹息。 易之云没有说什么,直接将柳桥背回了屋,将她放在了炕边上,然后,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 “戏已经做完了,还有事?”柳桥冷笑。 易之云看着她,“阿桥……” “出去。” “对不起!”易之云道。 柳桥神色没有变化,“出去。” “我有心的!”易之云抢着话继续道,神色颤动,“我无心的……第一次是,除夕那夜更是,阿桥,我喜欢你,我不会伤害你,你别怕我!” 柳桥嗤笑:“怕你?的确,我是该怕你,任谁都会怕的!” “别怕我!” “我怎能不怕?”柳桥继续嗤笑。 易之云盯着她,面色泛起了一抹决绝,像是做了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似的,“阿桥,我那样做其实是因为……” “跟我有关吗?”柳桥却打断了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说出的原因。 易之云一僵。 “没错,之前我的确很想知道你们易家的秘密,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知道那么多做什么?关我什么事情?我这么多管闲事做什么?还有,你那所谓的心魔,我也没本事去解!你自己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跟我没关系。”柳桥笑着道,“你也不必这么辛苦地挣扎要不要说出来,我真的没兴趣听,不过为了我的安全着想,你以后离我远点。” “柳桥!”易之云厉喝,面色大变,她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柳桥仍是笑笑,“你不愿意离我远点也没关系,我离你远点就是了,都一样的,还有,我是很在乎小燕,不过和我的性命相比,我还是更加在乎自己的小命,所以以后这样的做戏不会再有,易之云,我惹你不起,躲还是躲的起的。” “你——”易之云面色发白。 柳桥笑道:“怎么?又想动手?是想将我掐死还是想将我推下炕摔死?又或者是还有其他要我小命的手段?” 易之云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 “如果没有,我得休息。”柳桥爬上了炕,作势要睡觉。 易之云盯着她,眼底泛着一丝癫狂,“你是我媳妇!你是我妻子,我们签了婚书的!你休想!休想!” 究竟休想什么,他没说。 可是他明白。 而柳桥也明白。 一拍两散吗? 柳桥勾着嘴角笑了,无比讥讽,心,却压了东西,阻碍了呼吸的顺畅,眼眶中也酸涩了起来,牙关一咬,转头,心里骤然生出了恨意,恨眼前这让她痛了心的人,更恨自己的窝囊,“滚!” “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妻子!”易之云一字一字地喝道,面容狰狞。 “我让你滚——” 话落,云氏推门而进,面色微沉。 柳桥没有退缩,她知道在云氏的眼中她是在得理不饶人,是在无理取闹,可是又如何?凭什么她心里不舒服却还要为他们着想?喜欢又如何?家人又如何?他们可有真正地为她想过? 她也是人! “云儿,你先出去。” 易之云不动,目光仍是紧紧地锁着柳桥,似乎生怕看少了一下她便会逃了似的,她虽然只是说躲,可是在他的心里,这跟逃没有区别!没有区别! 他知道如果她真的想走的话一定会走的成! 休想! 休想走! 休想逃! 休想! 柳桥你休想! “云儿!”云氏为儿子眼底的疯狂而心惊,厉声喝了出口,“你先出去!” 易之云终于移开了视线看着云氏。 “娘来说!娘来说!”云氏一字一字地道。 易之云转过头继续看向柳桥,却见她已经合上了眼睛。 “云儿,先出去,娘来说!”云氏放缓了语气。 易之云继续盯着柳桥,半晌,一字一字地道:“柳桥你休想!你休想!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妻子!你休想!”随后,才转身离开。 柳桥一直闭着眼睛,没有看到云氏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怒。 半晌,耳边传来了云氏不复温和慈爱的声音,“阿桥,够了。” 柳桥睁开眼睛,看着沉着的脸,微笑道:“娘生气了?” “你——” “可阿桥也生气了。”柳桥笑着继续道,“娘,我也生气了。” “我知道你生气,也知道你记恨……” “既然娘能够生气,为何阿桥就不能?”柳桥打断了她的话继续道,“娘你知道吗?我不但生你儿子的气,也生你的气。” 云氏眼睛一睁。 “第一次。”柳桥继续道,“第一次他对我动手,我忘了,可娘应该没忘的,可是,我醒了之后,娘却像是根本没发生过似的,我记得我问过娘,我好像不怎么舒服,而你当时脸上没有半点的不安和担心,娘是不是觉得我记不起来就永远忘了?你们就可以不再在乎?还是觉得我不过是你们买回来的一个童养媳,你们那样对我已经是天大的恩德,所以那件小事不需要理会?这次,如果不是你儿子喜欢上了我,你是不是也不会对我这么照顾,对我说这么多的话,几乎是在向我低头?” 当日穿过来,她试探过云氏原主为何而死,可云氏没有丝毫的知晓的迹象,所以,她以为她也不知道,甚至以为是因为她的到老而让原主必须死,认为一切都是注定的。 原主既然死得了,当时的情况一定很严重。 可云氏却无半丝的表露。 是冷血还是根本不在乎? 是,她是补偿了,对她更加的好,可是……在她的心里是不是根本不在乎? “阿桥。”云氏缓和了脸色,“当时我已经说过了云儿,也罚了他,你不也没事吗?” 柳桥笑笑,“是啊,我没事,所以娘不必担心。” “阿桥!” “娘真的不必担心,我不会动手报仇的,杀人是要偿命的,而且,这事也没到让我谋杀亲夫的地步,娘,我很惜命的。”柳桥笑着继续道。 云氏面色又沉了,“你……” “至于娘交给我的重任,阿桥真的无法胜任。”柳桥继续道,“阿桥虽然聪明,多智近妖,可真的不是妖怪,我被掐着会断气,我被推了会摔伤,我会流血,会痛,会死,我不是妖怪,没有通天的本事!什么心魔妖魔,我没本事对付!” “你——”云氏动了怒,“你是想逼疯我儿子吗?!” 柳桥又笑了,“娘,你是在说笑吗?我今年七岁,不,八岁,刚刚八岁,我有什么本事逼疯你儿子?没错,他是喜欢我,可是娘,他今年也不过是十四岁,就算他喜欢我,也不会喜欢到为我发疯的地步吧?娘,我都没被他接连两次动杀机而吓坏,他怎么会被我逼疯?而且,我做了什么了?我做了什么了?我一枚骂他凶残成性,二没四处败坏他的名声,我还帮他掖着藏着,我怎么逼疯了他了?” 云氏盯着她,目光渐冷,“没有报仇?阿桥,你已经在报仇了!比动手更狠的报仇!” 柳桥仍是笑笑,沉默。 “云儿刚刚明明已经要说出来了,他明明已经想要给你解释了,你却阻止了他,柳桥,你知不知道我儿子为了说出来努力了多久?他已经要对你敞开心里最阴暗之处了,你为什么阻止?”云氏声音字字指责,“你是在报复!这就是你的报复,你毁了云儿解除心魔的机会!柳桥,你比我所想的还要心狠,还要可怕!不要再说什么你还小,只有八岁的话!这些只会让你更加的可怕!” “就算真的如娘所说的,那又如何?”柳桥看着她,还是笑笑,“我不能报仇吗?” 云氏大怒,上前扬起了手似要打她。 柳桥没有闪躲,反而是抬高了脸,一副等着她打上来的样子。 云氏的巴掌硬生生地顿住了。 “心狠?可怕?”柳桥继续笑道,“娘,你觉得我不能心狠,不能可怕吗?” 云氏胸口起伏不定,震怒非常。 “我知道我是你们易家的童养媳,就算有婚书在,可仍是无法改变这个事实,所以,从一开始我就低了你们一等,可是——”柳桥敛去了笑容,一字一字地道:“你觉得柳桥真的欠了你们的吗?!当日你们帮柳桥脱离了柳家的苦海,免去了柳桥被卖去窑子的命运,可柳桥来易家不也是给你儿子冲喜成功?你养着我,可后来,养家的人是我,你儿子给了我婚书,可是,我也付出了,他如何待我,我努力回报!就算是论命,至少也还了你们一条了!娘,我从来不欠你儿子的,更不欠你们易家的!既然不相欠,为何我要低你们一等?为何我不能记恨?不能心狠?为什么我不能报复?为何我伤心愤怒却得不到一个我想要的解释,还得替你儿子去解除那所谓的心魔?好了,我不愿意了,却成了十恶不赦!娘,我将你们当成家人,我想要跟你儿子一辈子过下去,可是在你们的心里,我算什么?我究竟算什么?” 云氏胸口的起伏仍是没有平息,可是扬起的手臂却放下了,双掌握成了拳头,目光复杂而颤抖。 温热涌出了眼眶,柳桥的视线被模糊了,水珠坠落了脸庞,“娘,我也难过,很难过很难过。” 云氏脚步踉跄了一下,合了合眼睛,“阿桥,云儿不是故意的。” “可我还是难过。”柳桥继续道,声音已然沙哑,“娘,我还是难过,我还是愤怒,还是失望,你说他的心魔我可以解,可我呢?我的难过我的失望谁来解?” “阿桥……”云氏看着她,“娘求你……” “娘,我也求你。”柳桥打断了她的话,“我也求你不要逼我。” 云氏盯着她。 “你放心,我不会逼疯他的,我也没这个本事。”柳桥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我也不会逃出易家,我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身家不会白白送人的,不过如果你要赶我走,我也不会赖着,但是,是我的人,谁也夺不走,我宁愿毁了也绝对不会为他人作嫁衣裳!” “你——”云氏一口气又窜上了胸口,可最终还是没有宣泄出来,罢了,只要她不走,就罢了!可是……只是一个孩子!她只是一个孩子!为何就不能像一个孩子一样闹一场就过去了?可是……若是她真的如一个孩子一般,她又如何能寄希望她帮云儿接触心魔? 柳桥,你进易家,于我们而言究竟是福气还是冤孽?! 云氏无法确定。 走出了屋子,便见易之云站在门口。 “云儿……” “别怪她,不是她的错!”易之云开口道,眼底泛着微红。 云氏眼眶湿润,“娘知道。” “她不会走?”易之云问道。 云氏点头,“你也听到了,她不会走的。” “我不会让她走!” “她不会走的,也没有地方可以走。” “我不会让她走的!” …… 自这一次争吵过后,易家的气氛便更加的低迷了,又过三日,柳桥头上的纱布拆了,虽然伤口上的痂还没有脱落,但是基本上是算好了。 而自从纱布拆了之后,柳桥每日一大早便出门,她还是将早饭给做了,可是,却不再和易家母子一同用,然后一整个白天都呆在了作坊中。 而就在初五开市之后的次日,鸿运派人来定了一千斤的豆芽,所以作坊又忙碌起来了,只是大部分的功夫还是林小燕在做,而林贵这些日子也日日在作坊帮忙,可是却比之前更加的沉默,而家中,王氏依旧骂骂咧咧的,渐渐的,村里便有了传闻说林贵是避了王氏才躲到了作坊里面去的。 大伙儿都等着王氏去找麻烦,可王氏却不知道是还没知道这事还是顾及孩子不敢出门,一直没有动静。 至于柳桥,每日呆在作坊中围着那石磨转着。 磨着黄豆,却不是做豆腐也不是做豆浆的,至于做什么,林小燕也不知道,柳桥也没说,林小燕看着弄的很认真,定然是在做什么好东西,见她不说也没有继续追问。 而易之云,自那日之后,便又没有正面出现过在她的面前,可是每天她一大早来作坊,身后总会跟着一个尾巴,而在太阳落山她回易家的时候,前方总是有人在引路。 可两人硬是一句话都没说,就像是没看见对方似的。 林小燕自然也发觉了两人的不对劲,可是这一次柳桥没有因为她而改变,也没有给她解释,林小燕担心之余能够做的也只有做好作坊的工作。 日子在压抑中流逝,一晃,便到了元月末,而这时候,鸿运的一千斤豆芽已经出了一半,这时候,鸿运又下了新的订单,而这一次更是要五千斤。 生意陆续上门,作坊更加的红火。 而柳桥历经半个月,无数次的失败,差一点就想放弃的时候,终于也成功地做出了她想要的了…… [.8.r]如果您觉得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8.r] 082 风波起! 色淡黄,油面光亮,其形似竹,色像枯竹。 腐竹! 半个多月的埋头研究,无数次的失败,柳桥终于成功地做出来了! 没错,围着磨和灶台转了半个多月,为的就是这个腐竹! 和黄豆芽的原料一样,可是却比黄豆芽复杂许多,而且,黄豆芽她曾经做过,可腐竹也只是因为上辈子一个黑心腐竹的采访专题,所以才查阅了相关的资料。 所以,便是当时决定用黄豆做豆芽的时候,她虽然动过要做腐竹的心思,可因为只是纸上谈兵,所以一直没有动手。 这半个月虽然下手去做,可是无数次的失败几乎磨尽了她的耐心和信心,如若不是心里憋着气,因为想找些东西寄托而不至于继续去钻牛角尖,她可能早就放弃了。 如今看着成品,这半个多月的努力也不算白费了! 柳桥笑了,露出了半个多月以来第一个舒心的笑容。 “阿桥,这是什么东西?”林小燕很是好奇,这般长的时间阿桥一直在捣鼓的就是这东西?“你一直在捣鼓的就是这东西?” 柳桥笑着点头:“嗯,这叫腐竹。” “腐竹?”林小燕一愣,“阿桥……这东西用来做什么?都腐坏了……” 柳桥噗嗤一笑,“叫腐竹不是因为腐坏,而是因为它的形状似竹子,颜色像枯了的竹子,你看,像不像?” 林小燕盯着柳桥手中的长条看了半晌,“还真的有点像,这东西也是用黄豆做出来的?” “嗯。”柳桥笑道,“黄豆是个宝,能做的东西很多很多,这豆芽作坊只是整个作坊其中的一部分,我打算建一个豆制品作坊,不但做豆芽,还可以做其他豆制品。” 林小燕有些讶然,不过看着她的笑容和眼里的神采,也笑道:“你高兴就好,你放心,不管做什么,我都会尽力帮忙的!” “谢谢你小燕。”柳桥真诚道。 “谢啥谢?我能够做的也就是一些力气活,这些动脑筋的得你来!”林小燕道,“不过阿桥……你这段时间真的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柳桥一愣。 “我不知道你和易家大哥究竟怎么的,可是……”林小燕想了想,“好了,我也不问,但是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柳桥抿唇一笑,心中动容,“嗯。” “不过……”林小燕踌躇了会儿,“你跟易家大哥这样也不是回事……我宁愿你们像从前一样吵架,也好过现在各不理各的,阿桥,这样真的不好……我知道这一次一定是易家大哥错了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这样,可易家大哥他毕竟是男人……而且,这些日子他看起来也挺可怜的……” 她一定会站在阿桥这边,可是,她也不希望阿桥真的跟易家大哥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到时候吃亏的还是阿桥! 柳桥淡淡问道:“他找过你了?” “没有。”林小燕回道,“我是问过了他,不过他也没说你们到底怎么了。” 柳桥扯了扯嘴角,“没事,我自己有分寸。” 林小燕张了张嘴,本还想再劝劝,可看见了柳桥眼底的冷意之后,便咽了回去了,“阿桥,你的年纪虽然比我笑,但是我知道你比我要聪明,你不说,我也不问了,我知道你会有分寸的。” “嗯。”柳桥微笑应了一声。 林小燕见状先压下了心里的担忧,将话题转回了柳桥手中的腐竹上,“那你是打算将这腐竹也卖给鸿运酒楼?” 柳桥想了想,“还没想好,而且我才研究出了方法,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改进,大量制作目前还是有些难,等我再自己捣鼓捣鼓,抹熟门道之后再说。” 销售渠道不需要她去寻找,而只是在于她如何选择,不过在做出选择之前,她必须制作过程摸熟,并且做相应的记录,这样将来投入生产之时才能顺利。 林小燕自然没有异议,“那你忙,我出去将新买进来的黄豆挑挑。” “辛苦你了。”柳桥道。 自鸿运酒楼下了两个大订单之后,作坊便又陆陆续续地买进了黄豆,她忙着腐竹这事,黄豆芽的事情都基本是林小燕处理,好在林贵这些日子一直帮忙,作坊才没有手忙脚乱。 “辛苦什么?我也赚银子的!”林小燕笑笑,便转身出去了,这才出去了,便听到了敲门声,为了保密也为了安全,作坊的大门一般都是关着的,不过村里的人也大约知道他们要保密,所以很少有人来,而今天她爹说有事进城了,这个时辰也没回来,林小燕隐约想到了是谁,果然,门一打开,便见易之云站在门口。 “易家大哥。” 易之云的脸色平静,略显阴郁,“阿桥呢?” “阿桥刚刚在厨房,如果不在的话,那就应该东厢的第一个屋子。”林小燕道,自从阿桥捣鼓那腐竹开始,除了厨房的一口锅之外,连厨房隔壁的一个屋子都被她空出来用。 易之云直接抬脚走进去。 “易家大哥!”林小燕叫住了他。 易之云转身。 “易家大哥……”林小燕嗫嗫会儿,然后握着拳头,正色道:“我知道你和阿桥有事情……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可是阿桥她一向明理,易家大哥……你就让让阿桥……你跟她好好说说,她会消气的。” 易之云盯着她。 林小燕心里一怯,“易家大哥……阿桥……阿桥她是在乎你的,如果不是她这些日子也不会连笑都不笑……不管是谁的错,易家大哥你就当阿桥年纪小,让让她吧,你们这样闹下去……很伤感情的。” 易之云还是盯着她。 林小燕觉得有些背脊发凉,可还是攥着手,“阿桥今天心中不错……你好好跟她说……”然后,转身便去整理新进的黄豆去了。 易之云垂了眼帘沉思会儿,然后转身往林小燕所说的地方而去,先找了厨房,没找到人,便去了东厢,易之云才走到了屋子门口,便是屋子的门关着,可还是感觉到了一股热流渗出,他皱了皱眉,抬手敲了门。 “谁?” 易之云抿了抿唇,“我。” 半晌,门被打开,一股更加灼热的气流涌出。 易之云看着被闷的面色发红的柳桥,又扫了一眼屋子里面,里面不但烧着炕,还摆放着好几个火炉,而屋子里面,而炕上架着一根竹竿,竹竿上挂着一些奇怪的东西。 “有事?”柳桥问道。 易之云将目光转向了她,“你在做什么?” “跟你有关吗?” 易之云盯着她,“屋子这么闷会闷坏的!”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柳桥再问,这些日子他们对话的次数数都数的来。 易之云握紧了拳头,“有人找你。” 柳桥蹙眉。 易之云说完了之后转身就走了。 柳桥心里像是闷了棉花,半晌,冷笑出声,关了门离开。 …… 来找柳桥的不是别人,正是君世轩身边的长随胡叔。 看到了来人,柳桥微微挑了挑眉梢,不甚意外,“可是君东家让大叔来的?” “鄙人姓胡,你们可以叫我一声胡叔。”胡叔道,对于柳桥见了他竟然毫不意外,眉头皱了皱眉。 柳桥点头叫了一声胡叔,随后将人请了进屋,本想将人请去她的屋子的,可是易之云却阻止,柳桥并未反对。 她的屋子的确不合适。 胡叔自然看出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虽然没有发问,但是眼底却闪过了一丝厉芒,入座之后,他也没有绕弯子,将来意说了,“上次你们送来的黑蛋,我们东家尝了,觉得不错,后来年后我们家老夫人肠胃不适,又不愿意吃太清淡的粥,东家便让人将那黑蛋做了粥给老夫人吃,老夫人很是喜欢。” “是吗?”柳桥微笑道,“君东家和老夫人喜欢便好。” 上回送松花蛋的时候,她也附带了使用说明。 当然,只是说了用来煮粥。 “原来那东西我们东家是不该吃的,必定那模样难以下咽。”胡叔继续道,神色平淡,可话里话外便是嫌弃,“不过东家却信你,所以让人做了,亲自尝过。” 柳桥微微一笑,问道:“那君东家这次让胡叔来……” “我们东家一向孝顺,既然这黑蛋老夫人喜欢,我们东家便想买下来。”胡叔道,“不过,我们东家要的是秘方。” 柳桥微蹙眉头,“秘方?” “没错。”胡叔道,“这应该不是你们易家的祖传秘方了吧?” 柳桥因这话而沉了沉眼眸,“就算不是祖传秘方,可也是我们精心研制出来的,君东家这一开口就要秘方,是不是有些不怎么地道?” 胡叔眼眸也是一沉,不满之色渐起,“柳……易夫人不会是忘了当日你曾经说过你欠了我们东家的。” 那易夫人二字语气明显加重,分明是不屑。 柳桥不怒反笑,“这么说胡叔今日来是挟恩求报?” “我们东家虽是生意人,但是也不会做这等挟恩求报之事!”胡叔的声音沉了下来,“既然不是祖传的秘方,那拿出来交易也理所当然,易夫人将东西送给我们东家不就是为了抛砖引玉吗?如今我们东家既然起了兴趣,易夫人何必如此推三阻四?” “交易?”柳桥眯着眼笑道,“那不知道不打算挟恩求报的君东家想要如何跟我做这个交易?” 胡叔嘴边泛起了一丝冷笑,然后从袖中的暗袋中取出了一个信封,信封上面什么也没写,交给了柳桥。 柳桥接过拆开,上面只是写了一行字,秘方的价格,看到那价格,柳桥眉梢微挑,看向胡叔,“君东家就不怕亏本?” “我们东家从来不做亏本生意。”胡叔道,“鄙人也希望易夫人当日说会报答我们东家的承诺不是空话一句!而且,这个价码,易夫人不吃亏,而且鄙人相信就算是鸿运也给不出这样的价码。” “可容我考虑?”柳桥道。 胡叔道:“可以,不过只凭秘方和一道煮粥的方子,恐怕不值得这个价格,当日易夫人既然能够给鸿运几道菜方子,如今这黑蛋也应该能给出几道,当然,我们东家也会跟鸿运上次一样给你拟写菜方的报酬。” “我考虑之后会给你们一个答复。”柳桥淡笑道。 胡叔道:“希望不会太久。”随后起身告辞。 柳桥将人送到了门口,在他走远了之后便敛去了笑容,沉吟会儿转身,便见易之云面色愠怒地盯着她,当然,愠怒是不是冲着她来的,“不想卖就不要卖,我们不缺这笔钱!” 柳桥看着他,“第一,东西做出来就是要卖出去的,第二,他说的没错,我的确欠了君世轩的人情。” “我会还!” “你拿什么还?” 易之云面色一僵。 柳桥看了他会儿,“不要再盯着我,我说了不会走就不会走,就算我要走也会光明正大的走,我又没做亏心事我干嘛偷偷摸摸的走?” “柳桥……” “你该去学堂了,如果你再不去,七月的童生试再落第,你娘恐怕会怪我没安好心故意报复你,让你连上学的心情都没有!” 易之云眸色颤抖。 柳桥将手中的信封收入怀中,转身回作坊。 易之云久久没动。 …… 次日。 易之云去了学堂上课。 鸿运酒楼派人来收上一次一千斤订单的最后一批豆芽,这一次柳桥亲自接待了来人,来人自然不是莫辉,也不是掌柜,而只是一个伙计。 那伙计也是要寻柳桥的,“我们东家让我问问那五千斤豆芽菜如今做的怎样了?” “全部原料都已经开始处理了,三天之后你们就可以派人来收第一批。”柳桥道,“请你们东家放心,我们一定会按时交货。” “哦,那就好。”伙计应道。 柳桥随后问道:“对了,年前我们送了一些蛋给你们东家,不知道你们东家尝了没有?感觉如何?” “蛋?”伙计一愣,随后想了想,“是不是裹了一层东西的鸭蛋?” “嗯。”柳桥应道。 伙计面色有些不好,“我们东家没吃,不是我说你们,那鸭蛋都已经坏成那个样子了,你们怎么还送去给我们东家?好在我们东家量大不怪罪,不然你们跟我们的合作可能都要出事了!” “坏了?” “还不坏吗?”那伙计板着脸,“那篮子蛋是我亲手丢了的,我看着可惜,还一个个看过了,没想到都是坏的,黑乎乎的,还能吃?” “你们东家看过吗?” 那伙计有些不耐烦了,“自然是看过了,你还问什么?难不成我还冤枉你们了?” “我没这个意思。”柳桥道。 那伙计又训了几句,“……以后你们要想送东西给我们东家便好好检查检查,我们东家给了你们这么大的生意,你们送些好东西也是应该的!什么蛋啊菜啊,就别去寒暄我们东家了!” 柳桥笑笑,没答话。 那伙计见状认为她是不好意思了,又好心地说了一些自家东家喜欢的东西,才离开。 待人走远了之后,林小燕道:“阿桥,你怎么没解释?” 他们说的应该是那松花蛋吧? 那东西样子看上去是不好,可是却不是坏的,而且用来煮粥味道很好,很特别的! “阿桥,他们一定只是误会了,解释解释就成了的。” 可是阿桥为何不解释? 柳桥看着她,“没事。” “阿桥……” “好了,这事我处理。”柳桥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现在最要紧的那是那五千斤豆芽的事情,我们还从未做过这么大的量,虽说现在一切顺利,可还是小心一些好。” 林小燕见状也没继续追究,“你放心,我会注意的,如今原料都已经分批下水浸泡了,虽然量多了一些,但是作坊地方大,器具也都添齐全了,你放心,一定可以按时交货的!” “好。” …… 县城的南面是整个扬子县富户聚集之地,这里大宅子林立,作为扬子县的首富,君家的宅子是最大最显眼也是最富丽堂皇的。 君家长房人口简单,正经的主子也就只有两个,一个便是君老夫人,另一个则是如今的当家君世轩,长房之下还有两房,都是君世轩的叔叔,不过都是妾室生的,当年君老爷得急病去世,君世轩年幼,这两房虽然是庶出,但是却还是差一点就将君家的大权抢过来了,因为当日的家产争夺,君世轩掌权之后,以分家为名将两房人赶出了君家大宅。 而君老夫人喜欢热闹和繁华,所以早早就搬到了州府的宅子居住,所以此时君家的大宅就只剩下君世轩一个主子住着。 而因为君家的酒楼遍布钦州,君世轩这个东家经常需要巡视,而且他乃孝顺之人,便是空暇时间也都会在州府陪伴母亲,因而宅子往往是没有主人在。 可从去年入冬之后开始,君世轩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大宅中,这让下人们惊讶。 “少爷,事情已经办妥了。” 大宅前院的书房是平日君世轩处理事务的地方,而能够随意进出这个地方的除了主子君世轩之外,恐怕就只有胡叔了。 胡叔禀报之时,君世轩正立在打理这窗前几案上摆放着的一盆白兰,白兰皎洁如月,脱俗无尘,一如此时他的气韵。 “嗯。” 胡叔见主子神色淡淡,方才安心,又道:“少爷,如此费心思,值得吗?” 君世轩抬头,一向清冷的嘴角泛起丝丝笑意,“有趣之人自然值得。” “少爷……”胡叔还想说什么,可又担心说出来了反倒是不好,便没有说出口,“少爷放心,小人会安排妥当的,如今鸿运那边已经有动静了,估计不需几日便会有一场好戏看,不过……少爷以为她真的会投向我们?” “她有选择吗?”君世轩淡淡笑道。 胡叔不再多言,的确,是没有选择,更何况对方早就有了攀上金玉满堂的心思。 …… 三日之后,鸿运依照约好的时间前来提取那五千斤订单的第一批货,而这一次来的是金玉满堂的掌柜,只有他跟车夫。 没有运货的伙计以及车辆。 柳桥蹙了眉头。 林小燕心里顿时生了不好的预感,不待柳桥开口,便道:“掌柜的,怎么只有你来?运货的车辆和伙计呢?掌柜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掌柜面色不复从前的客气,而是冷着的,目光也是高高在上,他并未回答林小燕,而是睨向了柳桥,“小丫头,我们东家请你进城去一趟。” “为何而去?”柳桥声音平淡,眸底却渐凉。 掌柜道:“自然是为了这批货。” “掌柜的连货都没收便出问题了?”柳桥反问。 掌柜道:“货有没有出问题得验过了之后再定,不过再验货之前我们东家觉得需要先商定商定价格。” “商定价格?!”林小燕大惊,“商定什么价格?价格不是之前就商定好了吗?就算你们东家想要压价,可也该在下订单之前说,你们现在说是什么意思?!” 掌柜也没客气,“我们东家的话我已经传到了,至于你们去不去见我们东家是你们的事情!不过在商定新的价格之前我们不会收这批货!” “你——”林小燕气极,她从来没有气成这样过! 柳桥除了眸色冷了些之外,神情还算是平静,“好,我随你去见。” “阿桥……”林小燕握住了她的手,“我陪你去!” 柳桥看了看她,“嗯。” “那走吧。” “等等!”林小燕道,然后转身进了作坊,跟正在挑选黄豆的林贵简单说了这件事,“爹,我有些担心,你去安家村找找易家大哥吧,我先陪阿桥去!” 说罢,便转身走了。 因为太过着急和担心,没有注意到林贵在她讲述期间一直低着头,面色极度的难看,那握着一把豆子的手背面上泛起了淡淡的青筋…… …… 从林家村到鸿运,车上谁也没说话。 掌柜盛气凌人。 林小燕愤怒而担心。 而柳桥却闭目养神,一脸的宁静。 到了鸿运酒楼,掌柜直接将柳桥领去见莫辉,这一次林小燕没有留在外面而是一直跟在柳桥身边,还是上次见莫辉的房间,只是不同的是这次的莫辉已经不复当日的亲和。 面色冷漠,眼神疏离。 林小燕看了心头一颤,面色也渐渐发白。 柳桥却仍是神色不动,淡淡地打了一声招呼之后便上前拉开了椅子坐在了他的对面,明明是个孩子的,却有着成人的淡定和从容。 莫辉眼底闪过了一丝厉芒。 “听说莫东家想要跟我们重新商定价格,不知道莫东家打算如何商定?”柳桥淡淡问道,仿佛早已经预料到了似的,没有一丝惊慌。 莫辉嘴边泛起了一丝冷笑,如果之前还怀疑那些事情都是金玉满堂故意放出来挑拨的,可如今见了这死丫头的反应,什么怀疑都没了!他活了半辈子,没想到竟然被一个死丫头如此的算计!好!很好!“春天快来了,再过些时候各式蔬菜便要上市,豆芽菜的销量定然会锐减,价格当然是要重新商定。” “就算是要重新商定你们也不该在这时候提出!我们刚刚下了五千豆芽菜的原料,你们就提出,分明是强迫我们接受!”林小燕按捺不住怒道。 莫辉冷眼扫了她一下。 林小燕面色一白。 “莫东家。”柳桥将莫辉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那不知道莫东家打算定什么新价格?” 莫辉转过视线看着柳桥,给出了答案,“一文钱一斤。” “什么?!”林小燕大惊。 一文钱?! 从原先的一百文钱降到了一文钱?! 是她听错了还是他疯了?! 就算要降价,可也不能这样离谱! 柳桥眸色渐深,“莫东家似乎过分了。” “过分?”莫辉冷笑,“这豆芽菜的原料是黄豆,黄豆的市价一文钱一斤,一斤黄豆至少也能出五斤的豆芽菜,小姑娘,你已经赚了。”连称呼也改变了。 柳桥面色微动。 林小燕脸色煞白。 “如果我不同意呢?”柳桥盯着他问道。 莫辉笑了笑,嗤笑,随后抬手掀开了手边盖着什么的那块白布,白布之下,是豆芽,不过比她们的黄豆芽细长一些。 柳桥眯起了眼。 “小姑娘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吧?”莫辉笑道,“这也是豆芽,不过不是黄豆芽,而是绿豆芽,虽然这绿豆的价格比黄豆贵了许多,但是发出来的豆芽却比黄豆芽要精细不少,口感也比黄豆芽细腻爽口。” 柳桥盯着那绿豆芽,眸色幽暗。 林小燕却已经全身轻颤,像是掉进了冰冷的湖水中一样,寒冷入心入骨,脑子轰隆作响,眸子死死地盯着那一小盘绿豆芽,满目的震惊以及惧怕。 他不但知道黄豆出豆芽的量,还知道……绿豆芽也能做出豆芽菜…… 而这些都是阿桥告诉她的! 而她…… 不会的! 不会的! 她想问莫辉他是从哪里得知的,可是她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像是舌头僵掉了似的。 “虽然上次我夫君的事情我们有了一些不愉快,但是我还是觉得莫东家是一个不错的合作伙伴。”柳桥不怒反笑,“只是没想到莫东家竟会做出这等盗取他人秘方之事。” “秘方?”莫辉笑了,“不过是一些小技巧罢了,这般就称作秘方,还是祖传,小姑娘,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我能问莫东家从何处得知这些小技巧吗?”柳桥问道。 莫辉见她神情仍是变化不大,心里顿时生出了厌恶,冷笑道:“不过是小小技巧罢了,我手底下的人摸索一段时间便能摸索出来!” “是吗?”柳桥也笑了,却不达眼底,“这么说那五千斤豆芽是莫东家下的套,逼我要么接受,要么自己咽了那五千斤豆芽,因为当日我们签订的协议上面,我只能将卖给你。” 莫辉冷冷一笑,并未回答。 “只是我很好奇,既然莫东家已经摸索出来了,还知道不但黄豆可以做豆芽,绿豆也可以,那为何不自己做?”柳桥笑着继续道。 “小姑娘,你我也算是合作一段时间,你虽然不义,但是我莫辉不会不仁。”莫辉道,“我不会赶绝你。” 柳桥笑的更灿烂,“是吗?那我是不是该感激你?不义?我如何不义了让莫东家花这样的心思算计我?” “那日在林家村,你说做生意要讲诚信,当时我很欣赏你小小年纪却知道这个,可没想到我的高价竟然养出了一头白眼狼!”莫辉冷笑道,“更没想到你一个小小丫头心机竟然如此的深沉,一方面一副感激我,要跟我好好合作,另一方面却暗地里跟君世轩往来,柳桥,你将我莫辉当做傻子不成?你以为君世轩就真的看重你?没有了这豆芽秘方,你在他那里一文不值!不过,我莫辉从来不做赶尽杀绝的事情,新的价格你要是接受,我们可以继续合作!” “如果我不接受呢?”柳桥道。 莫辉冷笑:“你别忘了我们签订了协议,你的豆芽菜只能卖给我!” “既然莫东家已经知道了豆芽菜各种秘密,那也该知道就算我任由那五千斤豆芽菜就这么烂掉我也损失不了多少。”柳桥继续道,“既然莫东家提到了协议,那也别忘了协议上你我签订的双方条款,你也不能接受别人做的豆芽菜,而且上面并未写明是用何种原料做的,这绿豆芽和黄豆芽是不一样,可还是豆芽菜,而若是闹上公堂,要分辨,便必须将个中秘密说出,莫东家同样落不到好!” “我的确不能接受别人卖的,可是如果这是我鸿运酒楼自己摸索出来的呢?你这么聪明该知道这并不违背合约!”莫辉嗤笑,“就算真的要闹上公堂,只要我向大老爷提出若是公然审判会让秘方流失,造成鸿运巨大损失,请求大老爷不要上公堂,而是由他裁定,以我莫辉在扬子县的地位,大老爷不会不同意!” 柳桥双唇一抿。 “小姑娘,对你,我莫辉已经仁至义尽了!”莫辉冷笑,“若非念在你年纪小,就凭你偷偷地跟君世轩往来,我就不会放过你!” 柳桥看着他,半晌之后,却笑了,竟像是松了一口气,“我的确是跟君世轩有往来,可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莫东家做生意这么多年就从未同时跟打对台的两家往来?莫东家是我的合作伙伴,可并不代表除了鸿运我就不能跟其他的东家往来,而且,还不是生意上的往来?莫东家,我是跟你们鸿运合作,而不是卖身给你们!当然,如果我真的跟金玉满堂合作,定然会抢夺了鸿运的客源,也损坏了莫东家的利益,严格来说的确是有些不仁不义,所以这么长时间,我一直没有真正的下定决心,是要坚守仁义还是要以利益为先?不过现在莫东家替我选择了,我不必再挣扎为难了。” 莫辉面色一沉,“你这是什么意思?” “至于仁义,莫东家也不必拿这个做借口,你之所以没有自己动手,而是继续让我给你供货,不是不想赶绝我,而是因为县令大老爷吧?”柳桥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而是继续笑道,“当日公堂之上,所有人都知道有人暗中在谋取我们易家的秘方,大老爷当时就说了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对了,那田三应该还未斩吧?如果这时候莫东家自己动手制作,那恐怕会被认为你便是当日暗中觊觎我们易家秘方,收买田三陷害我夫君之人,到时候莫东家银子还没赚到,便已经官司缠身了!所以莫东家果然是商场好手,既要了利益,也得了好名,柳桥甘拜下风,只是莫东家,这世道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你你想如何?”莫辉冷笑,“带着秘方投靠君世轩?你别忘了你和我签订了协议!” “在莫东家这里,这豆芽菜的确给你带来了巨大的利益,可是于我而言,你觉得也这样重要吗?”柳桥笑道。 莫辉面色一凛。 “抱歉,之前莫东家将我的胃口喂大了,所以现在这点蝇头小利,我没兴趣。”柳桥起身,“那五千斤豆芽莫东家若是不要,我便拿去喂猪便是,至于账面上的账,如果莫东家今日方便,就给我结了吧,想来莫东家也不愿意再见我不仁不义的嘴脸。” “你——” “账面白纸黑字,莫东家不会是想赖账吧?”柳桥笑道,“要是闹上公堂,可就不能善了了。” 莫辉面色铁青,“好!很好!”旋即便让掌柜将账本拿来,一下子将账面上的账给清了。 柳桥将银票收好,起身:“那么柳桥就告辞了。” “你以为没了这豆芽菜君世轩还会对你另眼相看?”莫辉也站起冷笑道,“你可知道我为何知道你们往来的事情?是有人一直在散播!” 柳桥眸子微缩,面上却不显。 “既然你不识好歹,我也不枉做好人!”莫辉冷笑,“我倒是想看看你投靠君世轩的下场!” “不劳莫东家费心!”柳桥亦是冷笑,随后拉过了仍呆怔在一旁的林小燕离开。 莫辉大怒,活了几十年,在商场上纵横十几年,没想到今天竟然被一个小丫头威胁恐吓!“贱丫头!”他扬手扫落了桌面上的东西,包括那用来威胁柳桥的绿豆芽。 掌柜忙进来,“东家,这……” “不识好歹!” “东家,可要做些什么?”掌柜面色一凛道。 莫辉眼神顿时阴冷了下来。 …… 柳桥拉着林小燕走出了鸿运酒楼,便看见了易之云驾着驴车匆忙而来,面色焦灼而担心,在看到了柳桥完好无损之后,才缓和下来,跳下了驴车握住了她的肩膀,“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那莫辉对你做了什么了?” “我爹呢?!”柳桥还未开口,林小燕便厉喝道,声音颤抖,眼睛微红,盯着易之云,“我爹去通知你的对不对?我爹在哪里?” 易之云一愣。 “你驾着他的驴车,他在哪里!在哪里!?”林小燕俨然已经失控了,“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易之云看了看柳桥,“你爹将车给了我,自己回去了。” 林小燕眼底涌出了泪水,转身便要往家里跑去。 “小燕!”柳桥要追。 “阿桥!”林小燕停下脚步,“你别跟来!不要跟来!阿桥,别跟来!”她没脸见她,没脸见她! “小燕……” “不要跟来!”林小燕浑身颤抖,凄厉喝道:“我求你!我求你不要跟来!我会回去问清楚的!我会的!你不要跟来,我求你了!” 说完,便继续跑了起来。 她要问清楚! 她要回去问清楚! 爹不会这样做的,一定不会的! 不会的! 柳桥没有追上去,面色却很难看,眼也随之红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易之云焦急问道,林贵只是跟他说了一句让阿桥在鸿运酒楼让他赶来就将驴车扔给他了,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莫辉欺负她了?! 柳桥仍是没有回答,合了合眼,攥住了拳头,转身便走。 “柳桥!”易之云叫道,“你去哪里?!” 柳桥顿住了脚步,转头,面色铁青,一字一字地道:“金玉满堂!” …… 林小燕一路冲着回了林家村,脸上的泪水被风吹干了,又落下,落下了又吹干,到回到了家里,她的眼睛也干了,再也流不出眼泪了。 她冲进了家门,冲进了上房,寻找着林贵的身影,可是却没有找到。 “你这死丫头这是做什么?!”王氏大怒。 林小燕狠狠地盯着她,“我爹呢?!我爹在哪里?!” 王氏被她的模样吓了吓,然后叉腰喝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在跟谁说……” 林小燕没有理会她,转身往外跑。 “爹你出来!” “爹你出来!” “出来!” 王氏满脸怒色地出了屋子,“死丫头你发生什么疯!” “爹你出来——”林小燕站在院子中厉喝道,面容狰狞,浑身颤抖。 半晌,就在林小燕以为林贵不在的时候,林贵才从东厢走了出来,面色也是很难看,“小……小燕……” 林小燕一直还抱着最后一个希望,希望她想的是错的,希望她是错怪了她爹,可是现在……她没有阿桥聪明,可是这个人是她爹,她看明白的!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爹要这样做?! 为什么?! [.8.r]如果您觉得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8.r] 083 棋子! 林贵的反应如一把尖刀刺进了林小燕的心口,她做梦也想不到最终出卖她们的人竟然会是自己的父亲! “为什么爹?为什么?!到底为什么?!那莫东家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做?!银子吗?我们赚的银子好不够多吗?阿桥让我们赚的银子这辈子也花不完了,爹,小燕真的想不到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如果是为了银子,保住秘方不是更好吗?不是可以赚更加多的银子吗?爹他知道秘方可以让他们赚多少银子的!他知道的!可不是为了银子,那为了什么? 林贵面色苍白,嗫嗫道:“小燕啊……你听……你听爹说……” “我不听不听!”林小燕无法承受,捂着耳朵,“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阿桥对我们不好吗?对我们不好吗?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要银子是不是?是不是?我给你,我现在就去拿给你——”说着,便跑进了自己的屋子。 “小燕——”林贵追了上去。 王氏一手撑着腰一手抚摸这还平坦的肚子,站在廊下冷冷笑着,像是在看一场好戏似的,忍了这么久总算是吐了这口气了,还是大哥有办法! “小燕……” “我给你!都给你!”林小燕冲出了屋子,将一个盒子扔到了林贵的跟前,歇斯底里,“我给你,都给你,都给你了成了吗?!” 既然要银子,当日为什么不跟她说?为什么还说要将银子给她当嫁妆?为什么一文钱都不肯收? “你要银子跟我说,跟我说啊——我可以去找阿桥要,我可以的!你为什么要出卖阿桥?!为什么要出卖我?为什么?”她跌坐在了冰冷的地上,抬着头对着眼前这辈子最信任的人嘶吼着,她不敢相信她最信任的人竟然会这样出卖她,利用她! 利用…… “这些日子你去帮我,是不是就是为了从我嘴里挖出豆芽菜的秘方?爹——”她凄厉地喝道,原本已经干涸了的眼睛又涌出了泪水,“你怎么变成这样?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还是我爹吗?还是吗?” 林贵面色狼狈不堪,“小燕……你听爹……”可是除了这两句话,他却再也说不出气他的话来。 “莫辉到底给你了多少银子?我加倍给你,加倍给你……”林小燕又捡起了地上的盒子,可却因为激动而无法一下子拿起,而盒子也因为之前摔了,这次从林小燕的手里滑落之后,盒子的锁便坏了,盒子打开,里面的银子散落出来,有碎银,但是大部分是一锭十年的银子。 王氏见了眼睛顿时红了,眸底的愤怒和怨毒更深,贱丫头,竟然收起了这么多的银子!林贵——他果然是没把她放在心里!原本她还有几分觉得对不起他的,不过现在她还嫌做的不够! 他们父女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都给你,都给你!”林小燕抱着盒子起身塞林贵的怀里塞。 “小燕……” 父女两人都没有发觉王氏眼底狰狞的恨。 “我都给你了,都给你了,爹……都给你了——”林小燕厉喝着,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身子踉跄地往后,给了又如何?可以将秘方要回来吗?可以把她认识的那个爹找回来吗?可以让她忘记她被她爹出卖吗?! 她一直防着王氏,可万万没想到最终出卖她的人是她爹! 王氏—— 她倏然转身,目光凶狠地盯着王氏,“是你对不对?是你让我爹这样做的对不对?!”她就像是溺水的人找到了浮木一般,拼了命地抱着,“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我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一定是你拿肚子里的孩子威胁我爹让我爹做出这样的事情!王氏,你为什么要这样狠毒?为什么?!我们对你不好吗?不好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爹出卖我?!你是我爹的娘子,你怀着我爹的儿子啊!你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到底为什么? 如果王氏没有怀上孩子,她可以想她是担心爹会不要她,可是她有了爹的孩子了啊!她这样出卖他们有什么好处? “莫辉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出卖我们?娘!我们是你的家人,家人啊——你就要给我生弟弟了!你这样做……” “家人?!”王氏冷笑不已,“话不要说得这么好听,家人?你有将我当家人当娘吗?你不过是将我当成贼一样防着!” 林小燕面色也狰狞起来,“果然是你——” “你什么你?”王氏却不承认,冷笑道:“你们父女两个狗咬狗的关我什么事情?我可什么都没做。”说罢,抬高下巴看向林贵,“阿贵,这死丫头今天这么放肆,连你都吼,如果不好好教训,以后恐怕就要翻天了!” “你闭嘴!”林贵却怒然一吼。 王氏面色一青,“你敢吼我!” “你闭嘴!”林贵面容一狞,大步上前,兜面便给了王氏一个耳光。 王氏被打的懵了一下,随即捂着发疼的脸勃然大怒,“你打我?你竟然打我?!你竟敢打我?林贵,你竟敢打我——”说着,便也动手厮打起了林贵来,“你敢打我!我看你敢打我——” “贱人——”林贵也似乎疯了,竟然也继续动手。 看着眼前的一幕,林小燕却笑了,笑的极度的难看,“啊——” 她厉喝一声转身往外跑。 她不想呆在这里。 她不想见他们! 不想管他们! 就算真的是王氏威逼的又如何?她爹还是做了还是出卖了她!为了王氏……为了她肚子里的儿子……她爹出卖了她! 她知道他想要儿子,她也想要他有一个儿子,可是…… 可是为了儿子,爹就可以出卖她,就可以丢了良心吗? 阿桥…… 阿桥…… 她对她这么好,这么信任她,可是她却……她却这样回报她! 就算她不知道,就算她无心,可是秘方是从她这里泄露的,她爹竟然被人收买!这跟她自己出卖了阿桥有什么区别? 没有! 没有! 阿桥这么信任她,可是她最后竟然出卖了她! “啊——” 作坊的门口,她仰着头,厉喝着,可便是如此,心还是那么的痛,那么的内疚…… 她爹为了儿子出卖了她。 她背叛了阿桥。 一下子,她没了爹也没了朋友了,她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了。 以后,她该怎么办? …… 却说柳桥一路沉着脸到了金玉满堂,却并未即可进去,而是站在对街的屋檐之下,盯着那富丽堂皇人来人往的门口看着,一看便是半个多时辰。 易之云心中的忧虑更深,这一个多时辰里想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看着柳桥的神色,他怎么也无法问出口。 他想去鸿运那边打听,可又不敢将她一个人放在这里,只能继续这样陪在她的身边干着急。 随着午膳时分过去,酒楼出入的人流减少了。 而易之云也再也耐不住性子,就算再惹怒了柳桥他也得开口问,“阿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这个样子看似生气可又沉着,看似冷漠,气息却躁动,她再一次让他见到了他从未见到的一面,可是,他不喜欢这样的一面! 像是她离他很远。 不,是更远,比这段时间她的冷漠更远!就算如今她的情绪不是针对他,可仍是让他不安! 柳桥没有回答,眼眸却微微眯着,却不是因为易之云的话,而是因为酒楼中走出来的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胡叔。 胡叔面色沉着,缓步走过来,见到柳桥神色之中没有一丝的震惊,仿佛知道她会来似的,“易夫人,我们东家有请。” 柳桥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边勾起了一丝凉薄的笑,起步往前。 易之云猛然握住了她的手。 柳桥转身抬头,语气平静:“放手。” “你……” “你如果想知道什么事情,跟着来就是。”柳桥截断了他的话继续道。 易之云盯着她,心里又涌现了恐慌,眼前的她很平静,比过去的每一次他们说话都要平静,若不是他知道她没有消气,他定然会以为她已经不计较他对她做的事情了,可是她不是!她分明不是不计较,却竟然这么平静地对待他!他说不出为什么她会如此平静地对待他,但是他的心却有了反应。 恐慌! “放手。”依旧是平静的声音传来。 易之云不想放手,可是却也不敢不放手。 柳桥收回了手便转身往金玉满堂走去。 易之云僵着会儿,也随之跟上。 胡叔自然看出了两人的不对劲,眯了眯眼,方才起步跟上。 还是前几次的厢房。 只是这一次等待的不是柳桥,而是君世轩,如同第一次见面之时的一样,而他还是穿着月白色的锦袍,衣领之上亦是绣着朵朵兰花,神态仍是宁静,只是,柳桥心里再也不会浮现出君子如兰这四个字。 她知道一个年少掌家,如今纵横商场为人称道的当家人不会真的是一君子,可却没想到他的心机城府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或者她该说由始自终她都低估了他。 不,该说是她没想到自己一个农家女竟然如此荣幸成为他手中的一颗棋子! “柳姑娘请坐。”君世轩伸手淡淡道,看了一眼易之云,又道:“易公子请。” 柳桥沉默入座。 易之云已经没有心情计较君世轩的称呼,亦没有入座,而是走到了柳桥的位子旁边站着,俨然一副要保护她的模样。 而事实上,他也是,可更多的还是生怕她跑了。 什么不怀好意的君东家,什么醋意,在这一刻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了,他只想握住她的手,确定她真实的在他的眼前。 这个念头一起,他便伸手,将柳桥放在了椅子扶手上的手握住,而便在他握上了她的手的那一刻,眼眸倏然一惊。 她的手很冰,在这冬日里面手冰不是什么异常的事情,可她的手冰的却不正常,从前不管多冷,她的手也不会冰的这样的可怕。 他看着她,眼底涌现了难以言喻的情绪,甚至忘了还有外人在场,就这样看着她,可却不知道该如何做。 柳桥看了他一眼,自然也看到了他眸底的情绪,若是在之前,她或许会感动不已,可是如今……是,她的确小心眼,如他所说的,心眼比针眼都要小,而且,现在也不是处理他们之间事情的时候,她用了力,想要将手从他的手掌中抽出,可是却不成功,反而引来了更加用力的禁锢,与之而来的还有不安的颤抖,她看了他一眼,随即放弃,转向君世轩。 她不是来兴师问罪,也没有这个资本来兴师问罪,只是有些话不吐不快。 沦为他人手里的棋子,错不在他人身上,而在她自己的身上! 归根结底,是因为她不够强大! “君东家想来也知道我为何而来了。” 君世轩神色还是淡淡,“不知莫东家跟柳姑娘说了什么?” “一切都在君东家的掌控之中,莫东家会跟我说什么,君东家想必也能猜到。”柳桥亦是淡淡道。 君世轩继续道:“这么说,柳姑娘是信了?” “我信不信重要吗?”柳桥反问,随后,微笑道:“一颗棋子而已。” 君世轩眉宇微蹙,“柳姑娘的意思是?” “我于君东家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柳桥继续笑道,“起初我也的确是妄自尊大,觉得君东家是真的相信我能给你带来更大的利益,所以才会初次见面容我放肆,之后更是屡次出手相助,即使不久前在鸿运跟莫辉翻脸,我也还是有着君东家就算有意离间我跟鸿运也只是为了让我没有退路只能靠着你们金玉满堂,可当我要来向君东家兴师问罪的时候,当我走到了金玉满堂的门口的时候,我却忽然发现其实我不过是在妄自尊大罢了!” 君世轩眸色渐沉。 “我在金玉满堂外面站了半个多时辰,看着金玉满堂的顾客来来往往,每一个人都是衣着光鲜,非富即贵,赫然明白金玉满堂究竟是如何的尊贵!”柳桥缓缓笑着道,只是笑意却是凉薄,“我一个小小村妇,就算有些小聪明,就算做了些东西引起了君东家的注意,就算君东家觉得我有趣跟我玩玩,也不至于费这样的心思。” “心思?我费了什么心思?”君世轩终于开口,唇边泛起了笑意,却如柳桥一般,并不真实。 柳桥看着他,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缓缓道:“从当日君东家约见开始,你就开始布这盘棋,当日约见,你对我步步退让,让我觉得便是没了鸿运这个合作伙伴还有金玉满堂这个后备,明着对我示好,暗地里却将你我有往来的事情泄露给莫辉,所以田三一事,我去求莫辉,莫辉冷眼旁观,当然,莫辉这时候定然也怀疑是不是你故意挑拨我们,也因为他没有将秘方弄到手又舍不得跟我翻脸之后失去了这样一条财路,所以后来他竟然对我道歉解释,可即使如此,我还是跟他生了嫌隙,而在田三一事上面,君东家冒着得罪官门而对我施以援手,甚至扭转局面,让我欠了你一个大的不能再大的人情,可这时候,莫辉以为你是冲着那黄豆芽去的,而我,则在妄自尊大,后来,莫辉如你所谋,使计偷得了秘方,如何偷得暂且不论,但是如今他得了秘方,自然不惧跟我翻脸,而我们翻脸,你这盘棋便到了关键的一步了! 莫辉盗取了我们易家的祖传秘方,我自然不忿,就算他只是压低了交给还是让我为他办事,可我又如何甘愿当这廉价劳工?最终的结果就是一拍两散,接下来自然只能投靠金玉满堂,这也是你为何出两千两高价买那黑蛋秘方的真正目的!你让我信你,一心和你合作!加之之前我欠了你的人情,这时候你再给我一个报复鸿运的计策,我定然会接受!可什么样的计策可以报复鸿运?你帮着我跟鸿运斗?不会。让我去衙门告莫辉?也不会,莫辉既然做了就会料到我会去衙门告,也定然有所准备,我不过是做无用功,靠着那黑蛋争鸿运的客源?就算能争到,可就跟当日鸿运用豆芽争你们金玉满堂的客源一样,伤不到根本,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莫辉手里的秘方一文不值! 莫辉手里拥有秘方,即使自己用可能会惹来一些麻烦,不过这些麻烦跟巨大的利益相比根本不算什么,而且以他的本事足以将这些麻烦化解!所以就算我不给他当这个廉价劳力,给他一层遮羞布,他也一定会自己动手,而且会大动,若是我没有猜错,莫辉甚至已经找好了合作的对象,只是他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些合作对象的幕后还有一人,而这个人还是君东家你!” “易夫人,你是不是想多了?”胡叔冷笑道,眸底却结了寒冰。 柳桥淡淡笑道,“我是不是想多,君东家心里最清楚。” “继续。”君世轩道。 柳桥也继续:“既然是给莫辉下的套,那合约上面必定有一些特殊的条款,比如说若是这豆芽菜一夕之间便的连大白菜都不如的时候,莫辉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话说到了这一步,整个阴谋已经很清晰了。 易之云便是再被柳桥的异样而影响心神,可是听到了这里也明白了,目光冰冷地看着眼前这个年龄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愤怒与心惊交织。 他不但不安好心,更是心机深沉的可怕! “你——” 柳桥反手攥住了易之云的手。 易之云看向她。 柳桥并未移过视线,可便是如此,易之云仍是明白她的意思,她不让他插手这件事! 这丫头…… 易之云心里像是压了什么似的,异常的难受! “待莫辉签下了协议之后,君东家便可劝说我,让我将秘方公之于众,这样莫辉必定损失惨重,接下来,君东家或打击,或蚕食。”柳桥继续道,“而最终的结果便是鸿运消失!” 君世轩眉宇间的轻蹙已经平缓了,神色也没有多大的波动,只是嘴边泛起淡淡的笑意,“为什么柳姑娘认为我一定能让你听从?” “相信君东家也看出来了,所谓的祖传秘方不过是一个幌子,我自然不会太看重,莫辉握着那协议,秘方之于我更是失去了价值,更别说君东家这两千两高价笼络,还有之前那救命之恩,君东家觉得我还能不依照你的棋路走下去?”柳桥继续道。 君世轩笑了,“柳姑娘的这个计策说的很不错,只是我有必要这么做吗?没错,鸿运的存在的确影响了金玉满堂,可鸿运不过是抢了金玉满堂在扬子县的客源,其他的地方并未威胁到金玉满堂,再者,没有了鸿运,扬子县也一样还会有其他的酒楼,金玉满堂是不可能独霸酒楼业的,我为何浪费心神如此步步算计?” “这也是我一直没有走进金玉满堂来见君东家的原因。”柳桥笑道,“一直到我想起了一件事,我才明白,年前一次鸿运的掌柜来收货,闲聊之间透露了一些鸿运的情况,鸿运在扬子县多年一直都是二三流的酒楼,可是在八年前,却一下子推出了好几道招牌菜,一跃成了扬子县中数一数二的酒楼,而这个时间正好是君东家父亲急病去世,君家内乱,金玉满堂摇摇欲坠之极,当然,莫辉自然是不可能跟君东家的父亲之死有关系,否则君东家也不会容了他这么多年,可他那一下子推出来的几道招牌菜,恐怕和君家有些关系,当然也可能只是巧合,不过,鸿运趁着君家内乱而起,由二三流的酒楼成为了能够跟金玉满堂匹敌的对手,扬子县是君家几代的根,金玉满堂却在自己的根上被人抢了风头,君东家若是能容下岂不是太对不住祖先了?君东家说的没错,金玉满堂不可能霸占酒楼业,但是却要独大,至少在扬子县中要独秀一枝!这个原因,君东家可接受?” 君世轩没有回答。 柳桥也没等,笑了笑,“从一开始,君东家的目标就是鸿运,就是要整垮鸿运,让鸿运在扬子县消失!而我,不过是那枚恰好送上门的棋子!” 亏她还傻傻的觉得自己有些价值! 不过也没错,她的确有价值,不过这个价值在他整垮了鸿运之后便没有了。 君世轩也笑了,“柳姑娘如此坦白是打算和我也一拍两散了?” “我的后路都被君东家给断了,你觉得我还有这个资本跟人一拍两散吧?”柳桥也笑道。 君世轩继续道:“那柳姑娘说这些又是为何?” “自然是谋求一条生路。”柳桥道。 君世轩道:“生路?也就是说你愿意为我棋子。” “我有的选择吗?”柳桥反问。 君世轩凝注着她,眸子幽深。 “好了,既然大家都说开了,那接下来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柳桥没去深究他眸子内潜藏的东西,“君东家将一切都铺设好了,也容不得我不从,不过我毕竟也不是棋盘上的死物,所以想求一求君东家报我一命。” 虽说是求,可是话里话外却无哀求之意。 君世轩道:“你担心莫辉会对你不利?” “自然。”柳桥应道,随之,手上易之云的手又倏然用力。 君世轩看了看面色已然是阴沉的易之云,再继续凝视柳桥,“我答应。” “好。”柳桥继续道,“那就劳烦君东家取纸笔来!” “胡叔。”君世轩唤道。 胡叔这才收起了审视柳桥的目光,应了一声起步走到了旁边的几案上将上面早已经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拿到柳桥面前,还特意帮她铺好了纸张。 柳桥看向易之云。 易之云盯着她。 放手! 不放! 别管! 不要写! 两人无声争执。 君世轩静静看着。 僵持半晌,柳桥眼眸一沉,猛然用力将已经发红了的手从易之云的掌中抽出。 易之云面色一白,双手紧握成拳,君世轩能够算计她一次就能够不守信用,她这样将秘方告知,让君世轩继续他的计划,而面对危险的人只会是她一个人! 一旦莫辉出事,他就会将所有的愤怒宣泄在她的身上,就算他知道君世轩是幕后黑手,可他对付的人最终或许只有她!如果莫辉真的知道君世轩是幕后黑手,对她的愤怒或许更加的烈! 那时候她要面对的就会是一个被逼入绝境之中的人的报复! 柳桥收回视线神色平静地拿起了笔沾了墨低头挥笔,大约一刻钟,搁下了笔,随后将两张纸递给了君世轩,“豆芽菜的制作方法和松花蛋的秘方。” 君世轩看了看她,接过,却没看交给了胡叔,“去取两千两来。” “是。”胡叔应了,出去之后没多久便拿了银票进来。 柳桥收下了,“莫辉大约也防着我将秘方泄露,如何让他卸掉防心,就看君东家的本事了!” “自然。”君世轩道。 柳桥道:“如此,柳桥这颗棋子就功成身退了,不过有件事我还想向君东家请教请教,不知道君东家可否赐教?” “请说。” “莫辉究竟用了什么样的办法得到秘方?”柳桥问道。 君世轩问道:“谁能泄露秘方,你不知道?” “我只是好奇莫辉如何做到。”柳桥没有答到了点子上。 君世轩看了她会儿,“他没有直接跟林家村的人接触,而是跟林贵的妻子娘家接触,至于他如何运作,我的确无从得知。” 柳桥闻言,神色并无太大的变化。 “柳姑娘。”君世轩看着她,“就算没有我,你手里的秘方也保不住多久。” 柳桥笑了笑,静待下文。 “当日你不该跟莫辉签那份协议,他亲自找上门便证明秘方足够重要,你本来是占了上风的,只是可惜你却选择了卑微,从你选择在莫辉面前低头之后,你跟他就不可能真正的合作,即便没有我的算计,将来你也一样会落入莫辉的算计之中。” “所以今天我选择了跟君东家坦白。”柳桥道,“如此,在往后的合作中,你我才能处于平等的地位!” 君世轩一愣,随后轻笑:“柳姑娘还愿意跟我合作?” “为何不愿意?”柳桥道,“目前我走不出扬子县,又跟莫辉翻脸,且可能成为他的眼中钉,我若不跟君东家合作往后就只能坐食山空!” “我以为柳姑娘会怨恨。” “只有软弱之人才会怨恨。”柳桥看着他,“而我不愿做这软弱之人!” 君世轩又凝视了她半晌,“好,以后若是有机会,我欢迎柳姑娘与我合作。” “君东家放心,不会太久。”柳桥道,“不过棋子当一回就够了,这几个月我跟我夫君念了一些书,也懂一些圣人之言,如今送君东家一句,女子与小人难养,更不好惹,我是女子,亦是小人,君东家若是惹急了我,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君东家,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位高权重之人,而是已经死过了一次不怕死的人!” 说罢,转身看向易之云,却见他面色比方才更加的难看。 她没有说什么,收回了视线起步离开。 易之云目光剐向了君世轩。 君世轩眸光微颤,眼眸随即眯起。 胡叔也感觉到了来自易之云身上的戾气,忙防备。 “没有下一次!”易之云一字一字地道,随后霍地转身离去。 君世轩方才便是被戳破了心中谋算仍是平和的神色在这一刻却沉了下来。 “少爷,他们太放肆了!”胡叔怒道。 君世轩眯着眼。 “少爷,可要……” “不必了!”君世轩打断了他的话。 胡叔看着主子,沉默会儿,“少爷,她所说的可是少爷心中所想?” 君世轩没有回答。 不过这对胡叔来说已然是够了,少爷是在离间他们,是在引到莫辉跟柳桥决裂,可是后面的事情……连他这个一直跟在少爷身边,替他经手了这件事的人也没真正看透少爷的真正目的,她一个见过少爷几次的小丫头竟然一下子便看穿了……“少爷,此女小小年纪却多智近妖,留着是个祸害!” 更重要的是她竟然能够看穿少爷的想法! 如今她才多大便能够如此,若是她长成,于少爷而言必定是一个威胁! “少爷,不如借莫辉……” “我已经做了承诺。”君世轩看向他道。 胡叔看着主子,“可是……” 君世轩微沉了脸。 胡叔只好应道:“是。” …… 从金玉满堂走出来,被寒风一吹,柳桥浑身激灵不已。 “别怕!”此时,一双手从后面将她搂住。 柳桥笑了笑,挣脱了他的怀抱转身,“害怕?我不害怕,也没有资格害怕?” “阿桥……” “生气?我也没生气,同样没有资格生气。” 易之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心里不舒服不如打我,连同之前的气一气出……” “既然没生气,自然也没有气。”柳桥看着他,“若说真的要有什么,那就是耻辱。” 易之云面色又是一白。 “不过有耻辱也不算是坏事,至少可以勉励我更加的努力!”柳桥笑笑,仿佛真的不在乎,“终有一日,棋子之仇我会报!” 易之云眸色一惊。 “你说对了。”柳桥继续道,“不但说对了君世轩没安好心,更说对了我的心眼比针眼还小!种种算计,伤害,终有一日我一定会讨回来!” 易之云猛然握住了她的手臂,“我……” “你放心,我说的不是你。” “阿桥……” “回村,我担心小燕。”柳桥抽回了手,转身起步往前。 易之云跟上。 没走几步,柳桥停下。 易之云心头一颤。 柳桥转身,“驴车。” 易之云一愣,随即咬牙,“不要了!” 柳桥看了看他,自己起步去要。 易之云心里一阵郁结,“将秘方泄露的人是林贵?!”进过了方才的事情,整件事都已经一清二楚了,所以林小燕才会那样,所以,林贵才会那样。 柳桥没有回答,自己去牵那驴车。 易之云既是气更是心疼,“我来!” 柳桥没有反对。 “上车!”易之云坐上车之后道。 柳桥却没有理会,转身自己起步往前。 “柳桥!”易之云眼睛拿她没有办法了,她宁愿她真的像刚才所说的对付他,让他为他对她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就算要他偿命也总好过现在这样半死不活! 可是,便是他愿意付出代价,她不来取,他能如何?!能如何?! 易之云只能赶着驴车跟在了她的后面。 路上,他没叫她一次上车,她的脸色便冷一分,这让他便是让她上车也不敢。 这臭丫头!臭丫头!以前在心里咒骂这三个字是愤怒,而如今,却是心疼还有更加浓郁的内疚。 回了林家村,柳桥直接去了作坊,就像是知道林小燕在那里似的,而事实上,她也找到了林小燕,在一堆狼藉之中找到了蜷缩着啜泣的她。 柳桥上前,“小燕。” 林小燕浑身一颤,抬头,“阿……阿桥……” “小燕……” “对不起……对不起阿桥……对不起……阿桥对不起……”林小燕已经红肿了的眼睛又涌出了泪水了。 柳桥也红了眼睛,“不关你的事,小燕,不关你的事。”若论受打击,怕是林小燕更甚。 “阿桥——”林小燕越是听她这样说心里越是难受,“阿桥,你骂我,打我,怎么样都好,你不要再这样对我好……都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错……阿桥,是我的错!是爹做的,阿桥!是爹做的!我知道是王氏胁迫他,拿肚子里的孩子威胁他,可是阿桥……他是我爹啊!我爹啊!他怎么可以这样做?就算为了弟弟,他也不能这样做啊?!难道只要有了弟弟他就可以不要我这个女儿?!就算真的这样,可他可以跟我说啊!王氏被莫辉收买不就是为了银子吗?他跟我说,我可以给的!多少我都可以给的!为什么他一边让我收着银子不要让王氏知道一边又听王氏的话出卖我们?!阿桥……他还是我爹吗?阿桥,我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他说过我们再穷再苦也不能做没良心的事情的!可他现在做了什么?!为什么明明有其他办法可以应付王氏,他却要这样做?!阿桥,我不明白,我不明白!阿桥,对不起……对不起……” 柳桥扶着林小燕的肩膀,“小燕,你爹承认了吗?” 君世轩说是莫辉接触的是王氏的娘家,那这件事必定跟王氏脱不了干系,说不定王氏所谓的在城里当乞丐遇上林贵都只是做戏,为的就是回到林贵家,冲着那秘方来。 可是林贵…… 他总是王氏腹中的孩子她可以理解,可是正如林小燕所说的,王氏偷秘方不过是为了钱,而他们有钱! 莫辉总不会出天价让他们来偷的。 “他……他没说……可是我知道是他……”林小燕更烟道,声音已经嘶哑了。 柳桥道:“是我的疏忽,小燕,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也有错……” “你有什么错?你信任我才将方法告诉我的!是我没想到我爹竟然会听王氏……她都有了我爹的孩子了,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事情?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她能得多少银子?!” 柳桥无法解释,或许该说是给出了解释只会让林小燕更加的伤心,王氏吃里扒外原因只有一个,便是不想安心跟林贵过日子,而她没想到王氏怀孕了还不肯安心跟林贵过日子!“小燕,这件事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不是你的错,就算你爹没有做,方法也一样会被盗走的,小燕,这件事很复杂。” 林小燕不解。 “你先起来。”柳桥拉起了她,看了看四周的混乱,可想而知林小燕有多失控,“你跟我回家,回家之后我慢慢跟你说。” “阿桥……” “小燕,这件事不是你想的这样简单,你爹……或许有苦衷。”柳桥道。 林小燕不知道该如何做。 柳桥没等她回应拉着她走,在门口看见了仍是驾着驴车的易之云,柳桥看林小燕几乎站都站不稳,只能坐上了易之云的车,“回我们家。” 我们家三个字让易之云一路上的难看脸色缓和了一些,赶着车回易家。 到了易家的门口,却看见林贵正坐在了自家门口的门槛上,在见了易之云之时,本就不好的面色又是一白,下一刻,便似乎要逃,可在看见了车上的林小燕之后,便睁大了眼睛,连忙冲了过来,“小燕!” 林小燕看了他爹,原本干了的眼泪又哗啦地落了满面…… [.8.r]如果您觉得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8.r] 084 牛角尖 林贵一见到女儿哭,便倏然顿住了,脸庞也僵了起来,“小……小燕……” 林小燕没有回话,心抽痛着。 倒是易之云动怒了,沉着脸开口:“你……”可话还没说完,手腕处传来了一股冰凉,他转身低头,便见柳桥握住了他的手。 虽然她没说话,但是他明白她的意思。 林贵做出这样的事情她还要维护他?!就算他有苦衷,可背叛了就是背叛,就算她早就想将作坊给林小燕,可也无法抹杀林贵背叛! 他不愿听柳桥的,可是看着她的神情,却也无法不顺她的意! 兴师问罪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柳桥方才抬头视线看着林贵,“阿贵叔,我能问一问为什么吗?” 王氏吃里扒外是因为不是一心跟林贵过日子,那林贵呢?只是因为王氏拿肚子里的孩子威胁?还有另有内情? 她希望另有内情。 因为自穿来之后,林贵便宛如长辈般存在,她真的不希望一夕之间所有人都变了。 林贵看着柳桥,面色难堪,嘴唇蠕动,眼眸颤抖,这般半晌,却并未给柳桥回答,而是扑通跪下。 柳桥似乎又听到了自己的心沉了沉的声响,老天这是要这段时间给她的所有吗? “爹——”林小燕既是震惊也是难过,便是改变不了他做出的事情,可是她也希望他能够给出一个解释!给阿桥,更给她一个解释,可是他却这样……这样……这样算什么? 认罪吗? 不! 他这样让她更加的难堪,更加的无法面对阿桥! 柳桥却笑了,凉薄的笑,“阿贵叔还是起来的,万一被左领右舍见到了不知道又会说什么闲话了,今天我遇到的倒霉事情已经够多了,不想再面对村里人的闲言闲语。” 林贵面色煞白,“阿……阿桥……” “你起来啊!起来啊!”林小燕哭着冲过去攥着他起身。 林贵像是个木头一样在林小燕的拉扯之下站了起来,“阿……阿桥……小燕……” 林小燕背过身去。 柳桥看向她,“小燕,我有些累了,待会儿我再找你。” 林小燕看向她,满目的内疚。 “没事。”柳桥笑笑,转身走进了易家。 易之云看着她的背影,心像是被绳索给狠狠捆住一般,异常的难受,霍然转身,盯着林贵,“年前阿桥跟我说过待年后便将豆芽这门生意给你们,不过现在看来不必了!” 林小燕睁大了眼睛。 林贵面色煞白。 “她爱财,可却毫不吝啬地将这门生意给你们,她说你们对她有恩,帮了她很多,她得知恩图报!”易之云一字一字地道,“便是到了现在,她也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因为你们对她有恩,因为她将你们一个当朋友一个当长辈!可是你们却是这样回报她!” “阿桥……”林小燕颤颤巍巍。 易之云看着她,“你要怪你爹回你家里怪,不要在这里惹她担心!她没有欠你的!就算是欠了现在也还了!”随即看向林贵,“至于你,既然这门生意是她要给你的,那这一次就算是给了!你们守不住是你们的事情!” 林贵身子也是颤抖。 林小燕抬脚往易家里冲。 易之云一把攥住了她,“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不许去找她!” “我要去找阿桥,我要去找她,我对不起……”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爹,她将会面临什么?!”易之云厉声打断了她的话,“她今年才八岁,八岁!” 君世轩固然可恨,可是他们父女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连他自己也是一样! “别去找她,她累了,要休息!” 如果林贵没有出卖她,如果林小燕没有这么相信她爹,如果他们为她多想想,她就不会不得不走入君世轩的算计当中! 如果他能强大些能保护她,她就不会不得不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别去找她!”他甩开了林小燕的手。 林小燕跌坐在了冰冷的泥地上。 易之云盯着她,想着方才她对林小燕的态度,又道:“她现在心情不好,你别去找她,要道歉要悔过,等她心情好些再来,你是她唯一的朋友,唯一的朋友!”说完,也甩手入内,嘭的一声将门给关起来了。 林小燕坐在地上哭着。 “这是咋了?”忽然一道疑惑的声音传来。 林小燕猛然一个激灵,连忙起身抬脚就跑进了家里。 “小燕——” “咦,咋了阿贵?小燕不听话你训她吗?” 林贵没理那人,拉了驴车回去,将驴车扔到了院子中便去敲女儿的屋子,可是除了林小燕的哭声之外,没有任何的回应。 “小燕……爹不是有意的……小燕……” 林小燕却只是哭的更加的大声。 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的? 那什么才算是有意? 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很想再去追问,可是又怕真的从他口中问出来了,却更加的难堪。 林贵一直站在门口,一直低喃着那句话,偶尔隐隐的还传出了一句,“爹是为了你好……爹没有办法……” 林小燕没有听到这句话,如果听到了恐怕又会一番疯狂。 …… 易家 易之云还未到时辰便归来,云氏自然疑惑,又见他是跟着柳桥回来的,眉宇便沉了下来,当即将人交到了屋子,“云儿,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娘,不是……” “她自己拧着性子,可你不能!”云氏打断了儿子的话,经过了上次的事情之后当初逼迫儿子的心思也少了几分,可是,她也不希望儿子为了一个小丫头而颓废,就算错在于他,可是错他认了,也悔过了,甚至愿意将心里的秘密告知,是那丫头拧着性子不肯受而已,“云儿,你是一家之主,即使娘歇了当初的那份心,可娘也希望你能够出人头地!” 易之云看着她,“娘,阿桥出事了。” 云氏蹙眉。 易之云将事情说了一遍,随即惨淡道:“娘,是我没用,我连她也保护不了!” 云氏看着儿子沉思半晌,“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她已经将事情都处理了。”易之云神情更加的惨淡,“我什么也不必做。” “云儿……” “娘,她没有错,该受责备的人不是她。”易之云继续道,“娘,不要再苛责她,错的不是她,她也没有拧着性子,她只是……” 只是什么,他没有说出。 他想说,只是她太过在乎。 他希望是这个。 可是却没有信心说出。 云氏看着儿子,却是沉默无语。 易之云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往外走,在柳桥的屋子外面站了会儿,却没有进去,而是回了自己的屋,才走到了门口,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去了厨房,小半个时辰之后煮了一碗面,端着去给柳桥。 柳桥看着易之云端上来热腾腾的面,愣了。 这些日子易之云的歉意,他的补偿,她都看在眼里,或许当时他一开始便将原因说出而不是对她避而不见,她或许就真的原谅了,可是没有。 也许是那几天冷了她的心,也或许,她的心眼真如他所说的小的可怜。 “谢谢。”她接过了面,淡淡地道。 易之云却并未因为她的道谢而高兴,他不喜欢这样的她,他想要回之前那个总是对他指手画脚盛气凌人的柳桥,“阿桥……” 柳桥抬头,“今天的事情你跟你娘说了?” 易之云喉咙像是哽了什么似的,“嗯。” “她怎么说?” 易之云看着她,“你是什么意思?” “你说的没错,我这样做会有危险,将来事发之后莫辉恐怕不会轻易饶我,君世轩虽然做了保证,可究竟会不会真的履行承诺谁也不知道。”柳桥神色平静地道,“事情是我惹下的,我不想连累你们。” “你想做什么?!”易之云握着拳头一字一字地道。 柳桥道:“如果你现在休了我……” “你休想!”易之云嘭的一声拍了桌面,面色狞了起来,咬牙切齿,“你说过你不会走的!柳桥,你说过的!” 休她? 她还是想走? 还是想离开易家?! “你休想走!你是我的妻子,一辈子都是!” “我不想连累你们。”柳桥神色仍是平静。 “你——”易之云又气又急又慌,“你别忘了当日你说的是易家的秘方,就算易家休了你,莫辉要报复同样不会放过易家!还有,当日你别怕被我们易家连累,今天我们易家也不怕!我在的易家绝对不会做出忘恩负义的事情!我不会休了你!你死了这条心吧!你这一辈子都只能是易家的人!一辈子都是!就算你不愿意你也休想走掉!还有,我才是易家的一家之主,你是我的妻子,你惹下的事情就算要面对威胁,也是我来面对!你休想以这件事为借口离开易家!”话落,他走到了柳桥的身边,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强迫她看着自己,“我知道我两次差一点要了你的命让你心寒,让你难过,可你能不能像寻常人一样对我?发我脾气,打我,骂我,即使是将我告上衙门说我谋害你未遂也成!可你现在这样算什么?!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可以变回从前的柳桥?!柳氏阿桥,我不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宁愿你每天作弄我,每天将我气的半死,每天骑在我的头上作威作福!你说,你到底怎么样才可以变回从前去?只要你说,我都会去做!我都会去做!” 柳桥眼底泛起了酸涩,却没有回答。 “阿桥……我真的不是有心伤害你的……我真的不是……第一次……我厌恶你……所以并没有觉得愧疚……可是除夕那夜……阿桥……我……” “你知道小燕为何这么痛苦吗?”柳桥打断了他的话。 易之云一愣,“我不是跟你说她……” “如果是王氏做的,小燕会内疚,会愤怒,也许也会有些难过,可是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的。”柳桥继续道,“她之所以如此的难过痛苦难以承受,那是因为出卖她的人伤害她的人是她最信任最亲的人,易之云,最信任的人给的伤往往是最致命的。” “最信任的人……” “从前我总是对你苛刻,开始的时候我没有意识到,只是一直顺着自己的心去做,只要你有一丝的不好,我便会上蹿下跳,逼的你该逼的你认错……”柳桥笑了笑,却是悲伤,“后来婚书一事……财产协议……你用你的办法安了我的心,我才惊觉我对你的过分苛刻是因为重视,易之云,我喜欢你,真的,我抱着对未来的美好向往,一心一意一点一点地加深对你的喜欢你,可是这时候,你一盆冷水泼了下来,我从里到外泼了一个透心凉,当我想起……当日的你对柳桥做的事情……还有你那一脚……易之云,我心里害怕,后来,你娘说你不是故意,你有心魔,好,既然我已经喜欢你了,已经决定要跟你过一辈子,那岂能不给你一丝机会?孰能无过?所以,我等,等你来跟我解释,可是你没有,甚至来见我都没来……易之云,我要的不是你的那些照顾,当时我要的只是一个解释,一个可以让我不这么在乎你对我做的事情的解释,可你没有。” “我想说了!我后来想说了,是你……” “没错。”柳桥接了他的话,“可是晚了,晚了易之云,我已经钻进了牛角尖里出不来了,至少现在我出不来,易之云,我不知道我听了你所谓的秘密之后我能不能释怀,我更不知道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处理,我本该好好处理这些事情的,可我发现我无能为力,易之云,纵使我……”多活了一辈子,“也无法处理,或许是我太过重视,也或许是我的心过于的脆弱,承受不住这样的挫折,易之云,我也想回到过去,也想和从前一样的开心,可是我无法做到,我的心无法释怀,易之云,我钻进了牛角尖里出不来。” “那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 “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我不知道,只是一辈子很长很长,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你就不在乎我是否原谅你了。” “你还是想走!”易之云厉声怒喝道。 柳桥摇头,“我无处可去。”至少现在是这样。 易之云再也说不出话来。 …… 次日,易之云一大早便出门了,连早饭也没吃,云氏沉着脸将消息告诉了柳桥,柳桥听后,低头沉默。 “你——”云氏气极,可最终却还是没有发作。 柳桥沉默用过了早饭便出门,直接去了作坊,可她到了,就见了林小燕也在,“小燕。” 林小燕在收拾昨天弄乱的东西,看了柳桥来了之后,整个人僵住了,红肿的眼睛又泛起水雾,“阿……阿桥……” 她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柳桥上前。 “阿桥……我知道我不该来这……可这里是我弄乱的……我不能让你来收拾……你放心,我收拾好了之后就不会来了……以后……” “不将我当朋友吗?”柳桥接了她的话。 林小燕抬起视线看着她,“阿……阿桥……” “小燕。”柳桥看着她,“这件事和你没关系。” “不!阿桥……” “你听我说。”柳桥打断了她的话,“就算你爹不这样做,秘方也一样会被人盗去的,小燕,整件事都是一个阴谋,而在这阴谋中,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没有还手的能力。” 林小燕瞪大了眼睛。 “你且听我说。”柳桥看着她,“不过这件事不能泄露出去,你听了之后就算,任何人也不要说。” “我不听!阿桥,你别告诉我!别告诉我!”林小燕激动道,之前她也让她不要将豆芽的制作方法告诉别人的,可她还是说了,说给了她爹知道。 柳桥蹙眉,“小燕,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不会的!不会的!只要你愿意,你一辈子都是我的朋友……” “可是朋友不是这样的。”柳桥道,“我不想让你自责难受一辈子。” “阿桥……” “你听我说小燕。”柳桥握住了她颤抖的双臂,“我也想找个人说这件事,小燕,我一个人知道这件事心里很难受,你就当帮帮我好不好?” 林小燕一愣,“发生……发生什么事情了?是不是那君东家他……” “你愿意听?”柳桥道。 林小燕看着她,好半晌才咬着牙作出决定,“嗯……你说……” “是这样的。”柳桥缓缓地将事情说了。 将这事告诉林小燕或许会将她牵连其中,若是她一旦受不住秘密,君世轩的计划便会遇挫,可是,如果不说,秘方泄露一事会成为林小燕一辈子的梦魇,至少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她会为之所困,而她也会一步一步失去这个朋友。 她不想! 更何况这件事她也有错! 林小燕一边听着神色一边起了变化,又起初的惴惴不安到震惊再到愤怒,最后,是惊惧,“真的是……真的是他做的……” 当将柳桥将事情说完,林小燕的面色已经是煞白了。 “嗯。”柳桥嗤嗤一笑,“所以我们不过是被他利用罢了。” 林小燕呆怔了半晌,“那……那该怎么办?阿桥,他会不会对你……” “你放心,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柳桥应道,“我都听了他的话去做了,他不会浪费心思对付我的。” “那……那莫东家呢?他如果知道你将秘方……”林小燕想起了昨天易之云的那句话。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爹,她将会面临什么?! “阿桥,莫东家会对付你的对不对?” 柳桥笑了笑,“不会的,到时候他不会有功夫对付我的。” “可是……” “小燕,我将这件事告诉你是不想让你再自责。”柳桥打断了她的话,“就算你爹没有做,莫辉也一样会找其他的办法,还有君世轩,他更加会想办法从我们手里拿到方子,那时候情况便不会像现在这样仅仅只是损失了这五千斤的豆芽,如果他疯起来,说不定会暗下毒手。” 林小燕还是惶恐。 “小燕,我知道你爹的所为让你很难过,更是觉得愧对我。”柳桥继续道,“可若是真的要算起来,其实是我对不起你才对,如果不是我惹上了君世轩,让他觉得我可以利用,也不会挑起这么多的事情,小燕,你若是继续这样绝对对不起我,那我更是无地自容。” “不……不是这样的,阿桥,不是这样算的……是我爹……” “所以这件事怎么算都算不清的。”柳桥继续道,“那不如就不算了,反正我也打算将这门生意给你们,如今我也没有损失多少,还赚了君世轩的两千两。” 林小燕想要继续分辨,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她看着柳桥淡淡的神色,哽咽了出声,“阿桥……我知道你是想我好受些……我知道……可是阿桥……就算……就算我不会觉得对不起你……可是我爹……他还是出卖了我……阿桥……我的心还是很痛很痛……我不是妒忌……不是要跟弟弟争宠……可是爹为了弟弟……阿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现在连看我爹的脸都不想……昨天我一直躲在屋子里……今天他让我起来吃东西……我躲不下去……我只能出来……阿桥,如果连你也赶我……我就不知道去哪里了……阿桥……” 她蹲下了身子,又一次泣不成声。 柳桥明白她此时的心情,正如她对易之云所说的一样,最信任的人所给的伤害是最致命的,她不怪林小燕,对林贵,最多也只是失望,可是对易之云,她却一个劲地钻牛角尖,因为他是她最信任的人,“会好的,会好的小燕……” 她是在劝林小燕,亦是在劝自己。 可究竟如何才能好,她不知道。 林小燕和林贵有血缘牵绊,怎么也不可能僵持多久,可是她和易之云……该如何好?该如何走下去?还是真的会如她所说的她还未走出牛角尖,他便已经不耐烦? 不耐烦。 在接下来的日子中,柳桥自嘲地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有一语成谶的能力。 自从那日开诚布公交谈而没有任何的成果之后,易之云或许被她的态度伤到了,死心了,不耐烦继续跟她纠缠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仿佛生活中已经没有了柳桥这个人。 他们之间的相处倒推回了刚刚穿来的陌生疏离僵持。 同在一个屋檐之下,却仿佛陌生人一般,便是同坐一张桌子,也是如此,而云氏这一次却站在了儿子这一边,虽然没有对柳桥做什么,可是他们母子的亲近,足以将柳桥排挤出了这个家。 曾经的温暖一点一点地远离。 柳桥甚至觉得窒息。 所以,她也逃了,除非必要,她都不会在易家中,一直呆在了作坊内,作坊也一直租着,不过晚上守夜的林海却被辞退了,柳桥给了他三个月的工钱,林海虽然大喜,可是却仍是疑惑出了什么事情,柳桥没有解释。 可纵使林海没有四处说这事,可他被辞退的事情也让村里的人起了好奇之心,觉得易家是不是出事了,而第一个将这种疑问说出来的便是里正林家声。 柳桥并未将事情说出,只是道就要开春,新鲜的蔬菜一上市,豆芽的销量就会减少,他们能赚的自然也少了,要节约成本,而且作坊开了以来一直平安无事,所以晚上的守夜也没有必要了,当然最后也奉承了一番里正治村有道,她才如此安心。 林家声虽然不是心机深沉之人,可也有几分城府,自然看出了柳桥这个说辞有问题,尤其是一直没见鸿运酒楼来拉货,可柳桥没有直说,他也没有点破,毕竟过去的几个月他也得了易家不少的好处,虽然每次都只是做中间人,但是易家的红包从来都不轻,最后便说若是有事一定要找他帮忙。 柳桥谢了他,同时还将作坊续租了一年,若是易家真的呆不下去,也好有个容身之地,那五千斤豆芽一批一批地出来,卖也卖不掉,扔了也可惜,送人又不好解释,最终,林小燕趁着村里的人买猪崽的时候多买了几头养在了作坊中。 虽然五千斤豆芽也不能真的全喂了猪,但是能喂多少就多少,剩下的烂掉的也没有浪费,林小燕将宅子后面的一块原本用来作为菜地的空地给整理出来了,将烂掉的豆芽当了肥料。 柳桥看着林小燕的一个个举动有些错愕,续租宅子她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可是林小燕却先一步动了,俨然要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似的。 她自知林小燕这样不好,也劝了,可林小燕一句话就将她所有的劝说击垮了。 她说,阿桥你要赶我吗? 柳桥听了这话忽然悲从中来,只好不再插手。 至于林贵和王氏的情况,她从一次王氏的儿子狗剩来找林小燕之时得知,林贵一直呆在家里,而王氏则因为那日跟林贵打架而动了胎气,现在还躺在炕上。 柳桥想过去找林贵问问他是不是有其他的苦衷,可想着林小燕都无法从他口中问出答案,她又如何能?所以便没去。 进入二月,家家户户便开始农忙了,播种小麦。 安家村那二十亩地也在开始播种之前佃出去了,佃户还是安家村的人,因为人口众多,自家的田不够口粮,只好佃田来种,事情是柳桥通过林家声做的,介于目前她跟易之云的关系,她没有让易之云去,而是直接请了林家声帮忙。 收获的四成当租子。 林家声也得了一个丰厚的红包,同时也更加觉得易家是出事了,可至于什么事情,他也不好猜。 农忙开始,林小燕除了照看作坊内的菜地以及小猪之外,也一同下了地,不过跟林贵之间的关系却并没有缓和。 柳桥将田佃出去之后,心思便都放在了钻研腐竹的制作上面,同时也开始依照前世的记忆摸索着其他的豆制品,一晃,便到了二月末了。 这日,已经一个月将她当成透明的易之云主动来作坊找了她,当时她和林小燕在后院的菜地上给刚刚种下的菜浇水。 易之云一见了这等情形,脸顿时又黑又冷。 “易家大哥……”林小燕被他给吓到了。 柳桥看着他,“有事?” 易之云目光仍是盯着眼前的一片菜地,忽然,一声猪叫的声音传来,他猛然看向旁边,竟然见到了一个猪栏,眼底顿时冒火了。 林小燕以为易之云还在因为之前的事情而恼恨她,如今见了她在这里便动怒,“易家大哥……” “到底什么事?”柳桥却抢下道,语气不太好。 任谁被当成了透明人一个月心情也不会好的,即使这样的局面她也难辞其咎。 易之云转向柳桥,那目光仿佛想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柳桥没有退避与他直视。 两人僵持着,隐隐有火药味。 林小燕着急,“易家大哥,跟阿桥没关系……是我……是我硬是要来的……你别怪她……” “到底有什么事?如果没事的话请离开!我还有事情要做!”柳桥却是首先打破僵持的人。 易之云咬着牙,“回家!” “我还有事!” 易之云盯着她,“我刚进了一趟城,君世轩动手了!” 柳桥一愣,“他动手了?” 一个月,也差不多了。 “回家!”易之云再道。 柳桥眯眼沉默。 “从今天起你不要出门!”易之云继续道,见她仍是不动直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走!” 柳桥抽回了手,“我自己会走!” 易之云面色一青。 柳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看向林小燕,见她一脸煞白,安抚道:“别担心,没事的。” “阿桥……” “我可能好几天不能过来,这里你先照看着。”柳桥道。 林小燕攥住了衣角,“嗯……你放心,我……一定会照看好的……” 柳桥又安抚了她几句,然后看向易之云,“我去拿了东西就回去。” 易之云没说话。 柳桥没管他,直接走了。 易之云也没有直接跟上去,而是盯着眼前的菜地,半晌,倏然见发了疯似的拿起了一旁的锄头将菜地给翻了个天,刚刚下了的种子再无发芽的机会了。 林小燕目瞪口呆,易家大哥,他疯了吗? 破坏完了菜地之后,易之云又扛着锄头俨然一副煞神的模样走向猪栏。 “易家大哥……”林小燕惊呼。 易之云没听见,直接走到猪栏前,挥起了锄头便要往猪栏里面的几头小猪砸去,可在锄头就要砸到了小猪的时候猛然顿住,眼底满是挣扎,半晌,抬起了锄头扔到了一边,然后面目狰狞地走了。 林小燕双腿一软,跌坐在了泥地上。 柳桥在屋子里收拾东西,并不知道这事,易之云也没给她机会知道,在她收拾好东西走出屋子的时候一把攥住了她的手直接将她往家里拖。 …… 不久,城里的消息传进了林家村,在林家村引起了轩然大波,而这消息便是有人公布了豆芽的制作秘方,其他地方的人可能不知道,但是林家村的人却是很清楚着豆芽的秘方是易家祖传的,所以一得知消息之后便涌向易家询问了。 有人关心,也有人好奇,当然也有去幸灾乐祸的,不过除了林家声之外,所有人都被挡在了门外了,小半个时辰之后,林家声终于出来,却是一脸的严肃。 “里正,到底咋了?” “是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问着。 林家声清了清喉咙,沉痛宣布,易家未能保住祖传的秘方,让贼人盗去,心里甚为愧疚,即日起闭门思过,向祖先忏悔。 众人一惊。 易家的秘方大家不是没有觊觎过,只是一直都只是想想而不敢动手罢了,如今终于可以弄到手了,可惜却已经一文不值。 秘方大家都知道了,大家都可以做了,谁还会买? 就算有人买,也买不到什么高价钱。 叹息之后,大家又对那盗去秘方的贼人好奇,只是林家声无法给出他们答案,不是有意隐瞒,而是他的确不知。 易之云只是沉痛表示秘方被盗了,至于幕后之人,他没有明言。 但是林家声看得出易之云是知道下手之人是谁的,因为在他提出要他去报官的时候,易之云推了,说不想将事情闹大。 吃了如此大的亏连报官都不敢,可想而知对方来头之大。 林家声想起了之前田三的案子,猜测这次下手的人便是当时陷害易之云的人,只是因为出了那样的事情,对方不敢公然拿秘方出来赚前,又恼恨易家,便直接将方子公之于众,断了易家的财路以作报复。 想到了这个可能,林家声也只能为易家惋惜。 众人没能从林家声口中挖出那贼人是谁,也并未熄灭了好奇之心,一窝蜂地涌到了林小燕家里,因为村里便只有他们参与了作坊的事情。 面对众人的询问,若不是想起了之前的柳桥的交代,她定然撑不下去,而林贵却一直沉默,描述呢难看的沉默。 众人最终还是无功而返。 打发了人之后,林小燕几乎虚脱了。 “小燕……” 林小燕看着面色难看的父亲,心里仍是隐隐作痛,这一个月她一直躲着家里,而她爹也像是知道她有意躲着她似的,很少在她面前出现,也不管她去作坊做什么,至于王氏……现在还躺在炕上,便是丧天良,可看了王氏这样,她心里也是痛快,“阿桥说了,这件事我们不要插手,一个字也不许说出来!爹如果想要为自己做的事情弥补,那就看好王氏……别忘她出去胡说!不过我想她也不敢,现在所有人都想知道那盗了秘方的人是谁,如果被村里的人知道了,便是他们不会为阿桥讨回公道,她在村里也丢尽了脸面了!对了,太公很喜欢易家大哥,说不定会为易家大哥做主!” 若是太公做主,说不定就可以…… 不行! 不行的…… 王氏有了她弟弟……就算太公也不会让爹休了她的! “小燕……” 林小燕看着他,万般苦涩,“总之你什么都不要说就是了!”说罢,起步回屋。 林贵低下了头,凄惨苦笑。 …… 当有人依着流传的方法成功做出豆芽之后,原本金贵的豆芽一下子从云端坠入了尘埃里,家家户户效仿制作,起初大饱口福,连吃几顿之后,便腻了,这被打入尘埃的豆芽又被嫌弃了。 而城里刮起的豆芽风暴很快便又被另一件事给盖过去了,那便是鸿运酒楼竟然关门了,据说莫东家病倒了,没有人主事。 其后,有人将豆芽秘方的公布和鸿运关门联系起来,可想想却也觉得不可能,鸿运不单单只有豆芽一个菜,还有其他的招牌菜的,就算秘方泄露让鸿运损失不小,可小小的豆芽怎么也不可能让鸿运关门。 当然,这是他们都不知道暗地里有另一双手在操纵,他就是利用这个豆芽整垮了扬子县的一大酒楼,拔出了扎在心口多年的刺! 当鸿运关门的消息传到了林家村,易之云心情更是紧张,闭门思过是为了搪塞豆芽秘方是祖传的说辞,更是为了保护柳桥。 如今,鸿运关门了,柳桥真正的危险才到来。 “你到底要关我多久?!”柳桥看着端午饭进来的易之云怒道,自从那日被他攥回来之后便被关在屋子里,一日三餐,连马桶,甚至她要洗澡,都由他一手经办,不让她出门她明白,可将她关在房里又是什么意思?! 易之云没说话,将午饭搁下了就走。 “易之云!”柳桥震怒。 易之云恍若未闻,出屋关门上锁。 没错,上锁! “易之云你这个疯子!” 他背过身听着里面柳桥的怒骂声,面色阴沉,却也决绝。 他不会放她走! 她休想走! 休想! 关也得关她一辈子! …… 几番震撼,闹闹腾腾,一晃便到了三月,春暖花开,万物焕发生机。 三月十五,大吉,宜嫁娶,今日林花儿出阁。 这一日林花儿做梦都想快些到,如今到了自然高兴万分,心里唯一的遗憾便是易家闭门思过,她没有办法在云氏,尤其是柳桥面前炫耀。 不过想着他们被盗走了秘方,断了财路,心里还是很高兴,仿佛已经看到了柳桥有朝一日求到她面前的情形。 女孩子出阁,依照林家村的风俗,村里没有出嫁的女孩子都会一同将新娘送嫁到夫家,林花儿嫁的又是一户好人家,自然是想要有多风光便多风光,所以将村里所有没出嫁的女孩子都请上了,包括不怎么愿意来的林小燕。 可当送嫁的姑娘吃完了酒席回家之时,却没有了林小燕踪迹…… [.8.r]如果您觉得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8.r] 085 绿帽子! 十五的夜晚,月光皎洁,只是,柳桥却无缘得见,因为易之云不但将门给锁着,便是连屋子唯一的窗户也都钉死了。 这分明是将她当成了囚犯一样对待! 柳桥不是一个受不住寂寞的人,就算要她在屋子里面待一个月不出门她也一样可以做到,可前提是她愿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人关着,她不知道易之云究竟发了什么疯! 要保护她,只需不出易家的门就成,为何非得将她关起来? 他这样子倒像是防止她跑似的! 可这一个月对她视而不见,不是已经死心了已经没有耐性在等着她从牛角尖中转出来吗?现在他这样做究竟是什么意思?! 门,又一次被打开。 柳桥霍地站了起来,盯着走进门来的易之云,“你到底想将我关到什么时候?!”可话一出口,便发现了不对劲。 易之云的脸色不对劲。 之前一直都是黑沉的,而如今却是透着焦急和不安。 而且…… 晚饭他已经送来了,依照这几日他的习惯,他不会来收拾碗筷,而是等明天送早饭的时候再来,可现在…… “出了什么事?”她压下了愤怒,正色问道。 易之云看着她,却抿唇不语。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柳桥快步走到他的面前,“莫辉做了什么了?还是君世轩又……” “林小燕不见了。”易之云道。 柳桥一愣,不禁压低了声音,“你说什么?” “今天林花儿出嫁,林小燕和村里的其他女孩子去送嫁,可是回来的时候却没了她。”易之云道。 柳桥看着他,“没了她是什么意思?” “阿桥……”易之云抬手欲扶上她的肩膀。 柳桥后退一步,目光转为凌厉,“没有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小燕不见了。”易之云收回了手,紧紧握着,“里正一一问过了同行的女孩子,她们都说没有见过林小燕,以为她自己先回来了,说起初她就不想去的……” 柳桥不待他说完便起步往外走去。 “阿桥!”易之云拦住了她。 柳桥面色铁青,“让开!” “阿桥……” “滚开!”柳桥怒喝道,“你要关要锁等我找回小燕之后随你,现在给我滚开!” “林贵已经跟里正还有林花儿的家人回去找了。”易之云没有让开,“你不用……” 柳桥厉喝道:“我让你滚开!” “柳桥!”易之云也厉喝了出声,他告诉她这件事不是让她发疯冲动,他只是不想让她再恨他多一些,“未必就是因为那件事!阿桥,或许林小燕是出了其他的事情……” “那你为什么将这件事告诉我?”柳桥嗤嗤怒笑,“既然你觉得和这件事没关系,为何专门来告诉我?” “阿桥……” “滚开!”柳桥这次不但动口,还动手。 易之云仍是没有让开,“你现在去哪里找?他们都去找了,你现在去只会添麻烦?!阿桥,听我的话,在家里等!林小燕一定不会有事的,说不定她只是误了时辰所以才没能跟人一起回来!” “你不是说她不想去的吗?不是吗?”柳桥死死地盯着他,“既然她不想去如何会误了回来的时辰?就算误了时辰,陈家村离林家村有多远?就算她走,现在也走回来了!易之云,我是被你关着,可是我没有被你关傻!如果不会有事,你怎么会跑来跟我说?你怎么会?!” “阿桥……” “为什么关着我?为什么?!如果不是你关着我,那些想要对付我的人就不会下不了哦手而对小燕下手!为什么关着我?为什么——” 易之云没有回答,大有任由着她闹的意思。 “如果小燕出事,我不会原谅你的易之云,我不会的——” 易之云猛然攥住了她的双肩,握的死死的,面容狰狞,“我为什么关着你?我不想让你没命,我想保护你有错吗?林小燕对你很重要,我呢?我是你的夫君!她做错了事情为什么你可以不计较?还要这样关心她,为了她不原谅我?柳桥,我是你的夫君,你凭什么为了一个外人而不原谅我?!就算她真的是被莫辉怎么着了,那也是她活该!是她爹害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要为了她不原谅我?!你凭什么?!” 柳桥看着狰狞的少年,用力挣扎开他的双手,厉吼道:“易之云你这个疯子!” “是!我是疯子!我是疯子,我就要被你给逼疯了!”易之云吼道,然后转身往外走去,在柳桥反应过来之前嘭的一声关了门,然后上锁。 柳桥瞪大了眼睛忙上前阻止,“易之云你放我出去!你放我出去——” 可仍是没有阻止上锁的声音。 “易之云你这个疯子——” 易之云转身背对着门,却并未走开,淡淡的月色照在了他的脸上,照出了一脸的狰狞,“臭丫头……臭丫头……柳桥……臭丫头……” 一次又一次地低喃重复着这两个词,和屋子里面柳桥的怒骂声相互呼应。 云氏早已听到了声响,却在许久之后才走出来,看着屋前立着的儿子,眉头紧紧皱着,走过来,静默半晌,道:“云儿,够了。” 易之云抬头,却是决绝,“这是我跟她的事情,娘你不要管!” “你是我儿子!”云氏道。 易之云却道:“娘你不要管!” “云儿——” “娘不要管!”易之云仍是道。 云氏眼眸轻颤,这一刻,在眼前的儿子的脸上,她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呆怔会儿,“你终究还是……” 话,并未说下去。 随后换了话题,“那你打算将她关到什么时候?关一辈子吗?” “一辈子就一辈子!”易之云一字一字地道。 柳桥似乎听到了云氏的声音,拍着门叫道:“娘,你放我出去!娘,小燕出事了,你放我出去,让我去找小燕!娘——” 云氏看了看屋子,看到了屋内的人倒影在门上的影子,然后继续对儿子道:“云儿,你不可能关她一辈子的,就算你能够,可现在也不能关。” 易之云眸光也随之一狞。 “你既然将这件事告诉她便知道她在乎重视,如果你继续关着她,将来林小燕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不管是不是因为那件事,她都会恨上你。”云氏叹息道,“这也是你将这事告诉她的原因不是吗?” 易之云拧紧了眉头。 “放了她吧。”云氏忽然有种悲从中来的感觉,“她不会走的,至少在找到林小燕之前不会,可若是你继续关着她,就算留住她的人也留不住她的心。” 易之云挣扎着。 “云儿,你还年轻……”云氏继续道,“她不值得你这样的。” 易之云闻言目光一冷,他不喜欢这句话,什么她不值得?可说这话的人是他的母亲,所以他没有反驳。 云氏岂会看不出?“放了她吧。”随后,转身回屋。 “放我出去!易之云放我出去,娘——”柳桥似乎听到了云氏的话,声音也从开始的愤怒命令转为了哀求。 易之云转身,盯着倒影在门上柳桥的倩影。 “易之云……” 许久,易之云终于上前,僵硬着手打开了锁,然后开门。 柳桥盯着他。 易之云也盯着她,半晌之后才道:“不许胡来,不许跑开,跟着我,你如果答应,我就放你出去,否则……” “我答应!”柳桥咬着牙应道。 易之云放了她。 柳桥压着对他的不满和愤怒出了门,先是去了一趟林花儿家里,可是桂花婶子对这件事三缄其口,生怕会惹了麻烦上身似的,言语中甚至还透着愤怒和厌恶,就差没有直接骂出口说林小燕给她女儿找麻烦!柳桥心中大怒,可不想跟她浪费时间,便压了下去。 在林花儿家只是得到了林花儿的爹和弟弟都和里正林贵一同去了沿着去陈家村的路找,柳桥又去了林花儿堂妹林杏儿那里,今天她也一起去送嫁了。 “……阿桥姐姐……我真的不知道……当时人好多……我一直跟着大家……吃席的时候小燕姐姐还在的,后来我一高兴……就没注意了……后来回来的时候我也没注意小燕姐姐不在……阿桥姐姐,我真的不知道……是快回到村里的时候大家才发现小燕姐姐不在的……” “当时为什么不找?” “是……是小曼姐姐说不用找的……说她可能已经回来了……” 林小曼,林海的闺女。 柳桥直接去了她家。 “我……我以为她回来了……阿桥……我没想过她会出事……之前她一直说不想去……所以我才以为她提早回来的……吃席的时候她坐在我的身边的……后来……后来散席了……大家去看新娘子……她没跟去……后来出来没看到她……我以为她回来了……出嫁的前夜我们去花儿姐家里,花儿姐说了你好多坏话……小燕当时差一点就跟她吵起来了……所以我才以为她已经回来了的……阿桥……小燕是不是出事了?”林小曼说到了最后差一点哭了。 柳桥心沉了下去。 从林曼儿家里出来,迎着初春夜里的凉风,她浑身战栗。 “阿桥……”易之云终究心软,“她不会有事的……” 柳桥这一次没有反驳易之云的话,没有力气再反驳,林小燕不是那等胡来的人,就算再不喜欢林花儿,她也不会在她的婚礼上落她的面子,既然已经跟着去送嫁了,她不会做出让林花儿没脸的事情,如何会自己一个人一声不吭地走了?就算真的不愿意呆了,她回来之前总要跟同行的人说说,就算一时任性,可是这时候也该回来了…… 没有回来,便只有一个可能。 出事了! 柳桥忽然跑了起来。 “柳桥——”易之云大急,忙追了上去。 夜色中,两人一前一后地跑着。急促的脚步碾碎了影子。 柳桥一直往村口跑去。 易之云几乎要疯了,就算她要去找也该拿上火把吧?!不过好在,两人才跑到了村口,远远的便见了有人手持着火把返回。 很快,他们便看清了来人的脸。 正是里正他们! 柳桥心提到了嗓子眼,车上坐了好几个人,她无法凭借火把看清楚扯上到底有什么人,只能跑了过去。 “阿桥?”林家声第一个看清了跑过来的人,“阿云?” 柳桥跑近了,也终于看清楚了车上的人,车上坐了三个人,还躺着一个,躺着的那个是林贵,没有林小燕!林贵躺着……他躺着……难道……不!没有——没有找到……也没有发现尸首……还有希望!还有—— “里正,有没有什么消息?”易之云代替发怔的柳桥问道。 林家声叹息一声,“没有找到,我们去陈家问过了,陈家说没有人看到小燕……我们也沿途找了,可也没找到……阿贵他……他急晕了过去……如今又晚了,我们只能先回来……陈家那边我已经说了,他们也答应派人连夜在附近找找……” 他们原本也是抱着回来看看是不是林小燕已经回了村里的想法,可是没想到…… 小燕平时一个挺懂事的孩子,怎么这次这样? 难不成真的出事了? 可她一个孩子……能出什么事情? 就算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也能找到…… 柳桥没有说话,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浑身冰冷刺骨。 “你们也先回去吧,我知道你们担心,可如今天色晚了……”林家声叹息一声,“还是先回去吧,明天一早我们进城去报官……让衙门帮忙一起找……” 柳桥没有回应。 易之云握上了她的手,却只是摸到了一手的冰冷,“我们先回去吧。” “进城!现在就进城,去报官!”柳桥抓住了易之云,一字一字的道。 林家声却摇头,“就算现在报了官,衙门也要到了明天早上才能去找人。” “为什么?!” “这……”林家声说不出为什么,因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谁会为了一个村里的丫头不见了大张旗鼓? “我现在就进城!” “阿桥!”易之云拉住了她,“你冷静点,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柳桥喝道,“小燕可能出事了!她可能出事了——” “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找她?你还没找到她你自己就出事了!”易之云怒喝道,“你跟我回去,天亮之后我陪你进城!” “我不……” “柳桥!你是想自己发疯还是想要尽快找到林小燕?!”易之云喝道,“如果你想尽快找到林小燕,你就听我的!” “啊!”柳桥猛然挥了一巴掌打了易之云。 易之云咬了牙,一把将她扛起来转身回村。 看着这一幕,在场的大人愣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继续将林贵往他家里送,可这才走到了林贵家门口,便见一个小黑影冲了出来。 易之云差一点被他给绊倒,他放下了一路上虽然没有挣扎但是浑身僵着的柳桥,看了她一眼,竟然发现她哭了,“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另一道哭声打断了。 “易家大哥……易家大哥……狗剩好害怕……狗剩害怕……”那冲出来的小黑影竟然是王氏的儿子狗剩。 易之云只得转移注意力看向他,“你怎么了?!” “易家大哥……我害怕……姐姐不见了……爹去找姐姐……娘也走了……娘还带了包袱走……她收拾了包袱走……易家大哥,娘不要我了……爹和姐姐也不在……他们都不要我了……” 柳桥猛然看向他,“你说什么?!” 王氏收拾了包袱走?! 这时候,林家声他们也赶了过来了,也听到了狗剩的那句话。 “狗剩啊,你说啥?”林花儿的爹急急忙忙开口,林小燕不见了除了她的家里人和柳桥着急之外,便是林花儿家着急,人是去送他们家闺女出嫁而不见的,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们都脱不了干系,若是真的出事了,那他们家往后定然会被戳脊梁骨的,将来他们家的闺女再出嫁,谁还敢去送嫁?所以如今他有两个希望,一便是林小燕好好的,什么事情也没有,二便是出事另有原因,跟他们家没关系。 狗剩哭着,“我不知道……不知道……姐姐不见了,爹去找……娘就收拾包袱走了……她走了……她不要我了……还不让我出来……她说我出来就不要我……可是我饿……我害怕……爹……” 这时,原本昏了过去的林贵也醒了。 “爹……爹……”狗剩看了林贵,忙冲了过去。 林贵仍是茫然中。 “爹……娘走了……娘不要狗剩了……爹,娘收拾包袱走了……她不要狗剩了……” 林贵慢慢的缓过神来。 “爹……爹……” 林贵看向他,“你……说啥……” “娘走了……爹去找姐姐之后娘就收拾包袱走了……她还去姐姐的屋子里拿了姐姐的盒子……她说这是她应该得的……她不让我出门……可是狗剩害怕……爹……你回来了,回来了……狗剩很怕……” 火把之下,林贵的脸骤然变得极为的可怕。 柳桥上前盯着林贵,“王氏做了什么?!她为什么要走?为什么小燕一出事她就要走?是不是莫辉又要她做什么了?!” 林贵没有说话。 “你说啊!”柳桥喝道。 众人愕然。 易之云也上前,“阿贵叔,现在最要紧的是尽快找到小燕,你如果知道了什么最好如实说!”王氏在这时候收拾包袱离开定然是有问题! 林贵还是没有开口,只是面上已经找不到一丝血色了。 “你说话啊!”柳桥厉喝道,眼眸泛红,“是王氏对不对?!莫辉又收买她了?还是莫辉垮了她得不到好处所以对小燕下手报复?是不是?!是不是——你说话啊!小燕是你的女儿,她也是你的亲骨肉,难道就比不上王氏肚子里的那块肉?!” “阿贵……”林家声神色也凝重起来,听这话虽然有些雾里看花的,可是有一点却还是听出来了,那便是林小燕失踪有可能是王氏害的!如果是这样他这个做里正的绝对不能不管,村里的确出过后母打骂前头生的孩子的事情,但是也只是打骂打骂罢了,从来没有严重到这个地步!如果真的闹出人命,林家村的名声就臭了! “对啊阿贵,你快说到底咋回事?”林花儿的爹也说。 林花儿的二叔,“阿贵,你快说出来吧,我们也好尽快找到小燕!” “是啊阿贵叔,如今把小燕找到最要紧……”林花儿的弟弟。 在众人的逼问之下,林贵也没有再沉默,可是却也没有给出大家想要的回答,而是猛然嘶喝了一声,然后跳下了马车冲进了他的家。 “啊……”狗剩被扔在了地上,痛哭了起来。 可没有人有心情理会他,众人都跟着林贵进了他家。 林贵冲进了上房,疯狂地砸着上方里面的东西,俨然疯魔了。 林家声等人震惊。 柳桥却心寒,如寒冬腊月一般被人兜头淋下了一盆冷水。 “阿贵,你咋了,到底咋了?!”林花儿的爹吓的半死,可还是咬着牙问了,如今撇清他们家的关系要紧。 “啊——啊——啊——”林贵却还是疯了一样砸东西。 林家声最后看不过去了,上前动手阻止,却没成功,他面色一沉,对着林花儿的爹二叔道:“过来帮忙!” 两人当即上前。 三人合力,好不容易终于将人给制服了。 “阿贵,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林家声喝道。 林贵虽然被制服了,可还是像个野兽一般嘶吼着,除了哭,除了嘶吼,一句话也没说,像是已然疯魔了一般。 柳桥转身出去,没多久提了一桶水回来,在众人的愕然之下兜头淋在了林贵的身上,一把摔了水桶,喝道:“你清醒了没有!” 林贵是停止嚎叫了。 “王氏跑路跟小燕失踪到底有什么关系!”柳桥上前一把扯过了林贵的湿漉漉的衣服,面色凶狠,“说啊!” 林贵看向她,面色痛苦而木然。 “你说啊!”柳桥喝道。 林贵却仍是不语。 柳桥要疯了,“你……” 易之云上前一把将她拉开,他知道她着急,可如果她真的因为着急而对林贵做什么,那倒霉的人是她!“让里正来问!让里正问!” 柳桥狠狠地盯着他。 “里正是大人,阿贵叔会跟他说的!”易之云坚持,“我们先出去,让里正跟阿贵叔谈谈!” 林家声也觉得柳桥做的太过了,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就算真的担心小燕也不该这样,“阿桥,你跟阿云先回去,小燕是村里的,我作为里正绝对不会坐视不理!你放心,我一定会将小燕找回来的!” 柳桥不愿意。 易之云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找到林小燕要紧!” 柳桥方才屈服。 易之云直接将她拉走。 林家声看了看一旁的林花儿家人,“你们也先回去吧,若是有事我会去找你们的。” “嗯。”三人应下,满腹疑窦地走了。 待众人走了出了屋子之后,林家声才看向地上木然坐着的林贵,面色严肃了起来,“阿贵,你说到底怎回事?!” 林贵看着他,半晌,竟是大哭了出声,彻底崩溃了…… …… 柳桥一路被易之云拉回了易家,这才进了易家的门,整个人便再也撑不住了,双腿一曲,跌倒在了地上,膝盖狠狠着地,一阵钝痛。 “你没事吧?”易之云忙道。 柳桥没有回答,撑着地面的双手死死攥着,低着头。 “阿桥……” 滴答滴答的轻响在月色之下响起。 竟是她的眼泪坠落地面的声响。 易之云心中一阵闷痛,蹲下身子,“不会有事的,我保证林小燕一定不会有事的!” “你拿什么保证?”柳桥抬头,声音讥讽。 “你——”易之云气极,可见了她的眼泪,便消了,“别哭,别哭好不好?我发誓……虽然现在没找到,可是也没有出事!现在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等天亮我就进城,我跟主簿关系不错,他会尽力帮忙的!” 柳桥没有再讥讽他,可是眼泪却还是继续落着,她曾经说过绝对不会在困境之中落泪,可是这时候却怎么也止不住,她害怕,她害怕最终找回来的是林小燕的尸体……如果是这样……便是她害死了她!她的没有选择,害死了她! 易之云伸手抱住了她轻颤的身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柳桥狠狠地攥住了他的手,死死地攥住…… …… 林家声究竟跟林贵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只是当他走出了林贵家,脸色却是极为的难看,他没去易家,也没去林花儿家,而是直接去了太公的家里。 没过多久,村里想起了锣鼓声。 家家户户亮起了灯,随后,村里的男人都往祠堂而去。 那锣鼓声是着急村里男人的。 这时候,柳桥刚刚被易之云给扛回了屋子,她的情绪还未稳定,如今又听了这声音,顿时惊颤,“是不是小燕……” “我去看看!” “我也去!” “这是去祠堂的着急声,你进不去。”易之云道,“你在家里等我!哪里也不要去!” “可是……” “阿桥,听话!”易之云沉声道,“如果你想尽快找到林小燕就听话不要再胡闹了!”说罢,转身起步出了屋子,见云氏也走了出来,“娘……” “我帮你看着她。”云氏不待他说完便道。 易之云才安心,“我去去就回来,娘,她心情不好,脾气也自然差,你不要跟她计较。” 云氏叹了口气,“去吧,小心点。” 易之云点头。 到了祠堂,却见太公也在,易之云的心顿时沉了沉,上前,“太公。” 太公看了他一眼,“今晚的事情是林氏的事情,你可以回去了。” 易之云一愣,随即蹙眉,林小燕失踪真的不是因为莫辉那事?而是因为王氏?“太公,我虽然不姓林,但是我也是林家村的一员,而且林小燕和阿桥最要好,如今她出事,我不能坐视不理。” 太公蹙眉,眼底却是欣慰。 “太公放心,不该插手的我不会插手,不该听到的我也不会听到。”易之云保证道,“我只想帮一把手。” 太公看了看他,“那就留下吧。” 易之云推到了一边,心里却寻思着王氏到底做了什么事情竟让太公出面着急林氏族人? 太公并未发话,而是将说话权交给了里正。 里正沉声说了着急大家的原因,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寻找林小燕,还有,将王氏抓回来,说王氏害了林小燕,如今还卷了林贵家里的所有银钱跑了。 这个消息让众人震惊。 王氏可是怀着林贵的孩子的,如今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大家是知道林小燕不见了的事情,可是却万万没想到竟然跟王氏有关系。 易之云却看出了林家声还有事情隐瞒,比如说王氏这样做的原因,林贵为了她连秘方都可以泄露,王氏又如何会害了林小燕然后跑了?而且还怀着孩子? 除非…… 易之云脑子里闪过了一个震惊的念头。 众人议论纷纷。 里正压不住。 这时候太公的作用出来了,只需一声沉喝,祠堂内便鸦雀无声,“照着家声的话去做!马上烧了火把去找人,一半去找小燕,另一半去抓王氏,先去她娘家,一定要将她抓回来!这等恶毒的贱妇,待抓回来之后族里要将她沉塘!” “沉塘?!” “可太公,王氏这样害小燕是恶毒,可她现在有阿贵的孩子……” “闭嘴!”太公厉吼道。 那人一惊。 林家声忙道:“先将人抓回来,至于如何处置,太公,还是以后再商议!” 太公满脸的震怒,可却还是应了林家声的话。 “都回去准备,一刻钟后再集合!”林家声喝道。 众人散了。 太公被人扶着回去。 易之云追上了林家声,“里正,阿贵叔说了什么?” 林家声看着他,“你别管了,如果想帮忙就回去准备,一起去找人。” “里正……”易之云沉了沉心绪,将林贵受王氏胁迫或者怂恿而将秘方偷给了莫辉一事说出,“里正,之前鸿运酒楼关门,秘方四处散播,如今林小燕失踪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系?” 林家声一愣,“秘方的事情阿贵跟我说了,只是……鸿运倒闭跟秘方有关?” 易之云没有回答。 林家声审视了他半晌,“小燕失踪是王氏这个……毒妇下的手,至于跟鸿运关门一事有没有关系暂且还不清楚,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将小燕找回来,将王氏抓回来,等将人抓回来一问就知道了,对了,你也不要进城去报官,这事村里会处理!” “不报官?”易之云蹙眉。 林家声点头,“不报,我们村里自己处理!” “只是……” “阿云!”林家声正色道,“这是太公和我的决定,希望你不要违背,还有,现在村里的人都去找了,捕快多了不多,少了也不少,你听好了,如果这件事报了官,你阿贵叔……他恐怕也完了!总之不能报官!” 说罢,起步便走。 易之云握着拳头,说出了心里的猜测,“王氏怀的不是阿贵叔的孩子?” 林家声倏然转身,面容极度的难看。 易之云见状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也只有这样可以解释王氏为了要吃里扒外,也只有这样可以解释王氏为何要跑,可是,林贵之前受王氏胁迫而出卖阿桥出卖他的亲生女儿又是怎么回事?林家声如今着急族人,便是林贵跟他说了这事,也就是说他之前就知道了,他不整死王氏已经很不错了,怎么还会反过来受她的胁迫? “阿云啊……”林家声很快便收拾完了情绪,也没有承认,但是也没有否认,“如今最要紧的是将小燕找回来,抓回王氏。” “阿贵叔为何默不作声?”易之云不明。 林家声叹息,“你年纪还轻,就算娶了亲,可还是不懂……这男人待了绿帽子……不说了不说了,一切等将王氏这个淫妇抓回来之后再说!还有,这事你自己知道就好,不要说出去,阿贵……阿贵以后还要做人的!” 易之云看了看他,“嗯。” 林家声叹息转身走了。 易之云站了会儿,也跟着离开,一回到了家里,柳桥便抓住了他的手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易之云看了看她,“里正和太公着急了村里的男人去找林小燕和抓王氏。”话落,考虑了会儿,终究还是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他不想让这臭丫头还认为是自己害了林小燕。 柳桥睁大了眼睛。 “林小燕不见了的事情跟你没关系。”易之云道,“我想王氏应该是发觉了林贵知道了她的丑事,所以才对林小燕下手的,林小燕不见了,大家都忙着找她,她就有机会逃了。” 柳桥看着他,无法说出话来。 易之云继续劝道:“真的跟你没关系,如果莫辉真的要报复,就算找不到你还有我,你被我关着,可我没有关着自己!今天我在外面跑了一整天也没事!跟莫辉这事没关系!” 柳桥没有回话,身子一点一点地推到了炕边,坐下,仿佛虚脱了一般。 “阿桥……” “小燕还能活吗?”柳桥抬头看着他,“小燕……她还能活着回来吗?” “会的。”易之云道,“王氏应该只是想制造混乱让林贵无暇顾及她,好有机会卷了银子跑路,她犯不着杀人,如果人死了,衙门一定会介入的,到时候她跑到天涯海角都是衙门的通缉要犯!刚刚里正发话让村里的人去王氏的娘家,王氏整天在家里不可能单凭一人就让林小燕失踪,这段时间王氏的娘家来过人,说不定林小燕就是被藏在了王氏的娘家!我这就跟着大家一起去,也许天亮就能将林小燕带回来!” “我也去!”柳桥攥住了他的手道。 易之云本不想,可想着与其让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胡来,不如将她带在身边,如今已经确定了跟莫辉没关系,那也不担心她会出事,“好。” 柳桥当即下了炕,“走!” 易之云看向云氏,“娘,你在家里小心。” 云氏皱着眉,似乎并不想儿子插手这件事,可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点了点头,“你们也小心点,万事都有里正在,你们别强出头,尤其是你阿桥,你还只是一个孩子。” “嗯。”柳桥也不管云氏说什么,直接应了。 没过多久,林家村浩浩荡荡地走出了一群人,火把将半边天都照亮了,到了分叉口,一群人分成了两群,一小半去沿着去陈家村的路找林小燕,另外一大半去王氏的娘家。 待天边亮起了晨光之时,他们终于到了王氏的娘家,一群人熄灭火把,却没有扔掉,而是握在手里,将王氏的娘家团团给围住了,大有械斗的阵势。 王家村的里正得到了消息匆忙赶来。 好在林家声也不是真的要打,两大里正移到了一边交涉起来。 王家村的里正听了林家声的话,脸色顿时变的比鬼还难看,将王氏一家恨了个半死,虽然对方有意瞒下王氏红杏出墙一事,可单凭王氏害前头生的孩子一事,他们村的名声便毁了,将来谁敢娶他们村的闺女?!也因为这样,他不愿意配合。 林家声也不是好惹的,见对方推脱,当即吆喝了自己村的人冲进了王氏的娘家,将王氏的大哥给就出来了。 可不管林家声如何的逼问,他却咬死什么都不知道,当得知王氏不见了,甚至还反过来认为林贵害了王氏,向林家声要公道。 林家村的人气了个半死。 王家村的里正见状当即站到了王氏兄长的一边,不留余力地势要撇开会祸害子孙的污名! 林家声也没再客气,让自己的人将王氏娘家里里外外搜了一遍,可还是没有找到人。 王家村的里正当即斥责。 林家声大怒,让人将王氏兄长的屋子给砸了。 王家村的里正当即让人去唤了自家村里的人。 场面随时失控。 而就在此时,衙门接到了消息,扬子县一向太平,村落和村落之间虽然偶尔有嫌隙,但是如此声势浩大的找麻烦却是很少的,至少在徐茂上任之后没有,所以他一得知消息当即便匆忙赶来了。 林家声见到衙门来人,脸顿时阴沉的可怕,他们这边不可能去报官,那报官的便只有可能是王家村里正让去的,他原本也没想跟王家村交恶,只是想让对方将人交出来罢了,至少将林小燕交出来,之所以带人来而不担心惊动官府,是因为觉得王家村也不会为了一个淫妇而将这件事闹大,可如今既然对方不识好歹,他也便不客气! “王里正,我们只是想要回小燕和王氏,本没想将这件事闹大,可既然你们不愿意,那就让大老爷好好审审,究竟是谁对谁错!” 这件事闹大对阿贵来说是个耻辱,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容他选择,他绝对不能让林家村成为错的一方!王家村既然不识好歹,那就为维护王氏这个淫妇付出代价! [.8.r]如果您觉得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8.r] 086 州府 “王里正,我们只是想要回小燕和王氏,本没想将这件事闹大,可既然你们不愿意,那就让大老爷好好审审,究竟是谁对谁错!” 林家声的这番话也让王里正变了脸色,说他报官这也是冤枉他了,若是不知道王氏做下的事情他当然会报官,可是知道了他藏都藏不及了,又怎么会报官?怒目扫视了一下四周的村民,恨不得将那报官的混账揪出来狠狠揍一顿,当然,愤怒归愤怒,现在不是做这事的时候,于是清了清嗓子,肃着脸道:“林里正,不管如何你们这样一大群人来我王家村,还动了手,总说不过去吧?就算让大老爷审,你们林家村一个聚众械斗的罪名也逃不过去!” 虽不愿意将事情闹到大老爷那里,可是也不能在众人面前向林家村示弱,不然他这个里正往后还怎么在村里立足?更别说将来王家村都会矮了林家村一个头! 林家声冷笑:“聚众械斗?我们手中有持械吗?”说罢,要过了自家村民手中的火把,“王里正说的械是这个?不过是一根熄灭了的火把而已!如说械具,你们村民手里的才是!” 王里正大怒,“你——” “都给本官闭嘴!”一声沉怒打断了两人的争论,说话的自然是徐茂,只见他脸色严肃铁青,目光犀利,扫视了在场的村名一眼,最后看向了两位里正,“让你们的人都放下手里的东西!” 林家声应了声是便发话让众人放下手里的火把。 王里正亦然。 徐茂再对身边的捕快吩咐,“跟我看好了,若是有人敢动手即可拿下!” “是!” “你们跟本官来!”徐茂对着两里正道,“给本官将这件事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王里正是觉得再好不过,当即便要将徐茂往自己家里请,至于林家声,虽然觉得这般丢了气势,但衡量再三,也同意。 “里正,我们也一同去。”易之云开口。 林家声看向他。 徐茂这时候才发现了易之云竟然也在,眸色不禁深了深。 “里正,让我们一起去吧!”柳桥也开口,“我们很担心小燕!” 林家声看了看两人,“好。” 徐茂眉头蹙了起来,不过见林家声没反对他也没开口说什么,倒是王里正不同意,两个都是孩子,如果知道了这事到时候宣扬出去,那他们还私底下去跟大老爷交涉做什么?!“林里正,这两个孩子……” “我们村里的人我说了算!”林家声冷笑。 “你——”王里正气极,“大人,这……” “既然林里正不反对,本官无话可说!”若是换做其他的孩子,徐茂自然不会任由说跟就跟,可是这是易之云,易家的底细,还有和州府大人的关系如今还一团迷雾,凡事涉及到他们的事情他都必须小心处理! 王里正只得退让。 一刻钟后,众人到了王里正的家,一坐下,徐茂便制止了他的客套,直入正题,“本官为扬子县县令已然多年,期间从未发生过两村相斗之时,你们最好给本官一个解释,否则莫怪本官上报朝廷!” 村子虽小,但是大周朝严禁械斗,地方若是发生大型的械斗必须上报朝廷。 林家声两人一听徐茂这话面色都是一变。 “大人,这跟我们王家村没关系……” “大人!”林家声截了他的话,抢在他推卸责任之前将事情的经过给说了。 徐茂听了事情经过,愤怒之余也是松了一口气,目光锋利地看向王里正,“有这等事情?!” “大人!”王里正当即喝道,“这事不过是林家村的一家之言,他们也没有证据!还有,之前林家村的人也将王安的家给掀了,可也没找到人啊?!还有,王氏已经出嫁了,而且还是二嫁,她就算真的做了什么事情这也跟我们王家村没关系啊!再说了大人,就算王安真的做了什么犯法的事情,林家村的人也不该这样一大群人找上门寻衅,而且还砸了屋子,怎么说也是他们林家村的不是!” “大人,小燕这孩子已经失踪了一夜了,我们也是着急啊!”林家声道,“我们也不是想来王家村寻衅,只是村里的人得知小燕不见了,心里担心都跟着来!大人,您不知道小燕这孩子平日有多乖巧,如今这样失踪了,村里的人得知了消息岂能坐视不理?我们不是要砸王家的屋子,而是想将小燕找回来!大人,这孩子今年才十岁!请大人为我们做主!”说罢,跪下。 王里正也跪下,“请大人为我们做主!” “大人。”柳桥上前,“与其在这里争辩谁对谁错,不如将王安拿下,他是否无辜,一审便知,还有,王氏虽逃,可她乃女子又有身孕,一定逃不远的,请大人即可派人缉拿,另外,王氏的生活范围也就王家村和林家村,林家村的人不知道她的丑事,也便是说她的奸夫在王家村,或者就是王家村的人,至少,王家村,尤其是王安的家人一定知道一些!请大人尽快派人彻查!大人,小燕失踪已然一夜了,再部尽快找到她,恐怕就真的会出事了!” 林家声也开口相请。 王里正怒视着柳桥,恨不得吃了她一般,什么奸夫在王家村或者根本就是王家的村的人? 易之云见状上前挡在了柳桥的面前,目光冰冷地回击王里正。 王里正顿时怒火中烧,这林家村的人太放肆了! 徐茂看了看柳桥,随即下令让人将安王一家子押回衙门,对王氏则下了缉拿令,此外,作为差一点造成械斗的两位里正,也一起被“请”回了衙门。 官位震慑,没有人敢不从。 当然,王安一家子是哭天抢地地喊无辜,不过他们喊他们的,捕快做捕快的,一通押回了衙门了。 易之云跟柳桥自然也跟着去了。 …… 衙门办事自然是比村里的人做要来的快速以及有效,两个时辰之后,王安招了,起先他是不肯招的,后来用了刑,熬不住就招了。 当然,徐茂也不是屈打成招之人,之所以用刑一是看出了王安有所隐瞒,二便是从王家的家人口中问出了一些可疑的地方,既然不是无辜,自然便无需手软,而且他也知道救人如救火一事。 这一打之下,王安便全说了。 林小燕失踪一事的确跟莫辉没关系,不过也是这件事的连带影响,原来当日莫辉找上王安,说只要他帮他将豆芽的秘方偷到手,那往后鸿运卖出豆芽所赚的就分他半成,虽然只是半成,但是王安也知道那是一个极大的数目,所以便同意了,这就有了后来王氏带着儿子在街上乞讨而巧遇林贵的事情。 王氏从头到尾回来便是冲着秘方去的。 可是林小燕防的紧,而林贵也不肯帮王氏,所以王氏回去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成功,这也正是后来莫辉为何跟柳桥缓和关系的原因,因为秘方没到手。 而王氏的那个奸夫并不是王家村的人,而是原先经常去王氏原先夫家村里走货的货郎,原来王氏在原先夫家的时候已经跟这个货郎牵扯不清了,不过夫家还没采取行动,王氏原先的丈夫便一命呜呼了,而这个货郎也跑了,这也正是为什么王氏的丈夫死了,夫家不但以命硬为名赶了她回娘家,还连狗剩也一起扫地出门的原因,夫家怀疑狗剩是野种。 王氏被林贵赶回娘家之后,大哥嫌弃嫂子谩骂,连吃顿饱饭也做不到,而这时候这个货郎竟然来了林家村,王氏跟他又一拍即合了,王安察觉之后并未阻止,而是以这个为要挟让王氏回去找林贵盗取秘方,当然,除了要挟之外,王安也许诺了好处,说等事成之后便也分王氏一笔,让她跟这个货郎双宿双飞,于是王氏回了林家村。 后来一次,林贵送王氏回娘家,无意中发现了王氏跟那货郎私会,当场便傻了,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没有发作。 后来,王氏有了,可秘方还是没到手。 王安便找上了林贵,拿王氏的事情威胁林贵,说如果他不将秘方弄到手就将王氏的丑事公之于众,这样不但他这个做丈夫的没脸见人,他唯一的闺女林小燕也会因为这个而没有敢娶! 林贵答应了。 不久,王安将秘方弄到手交给了莫辉,然后便喜滋滋地等待着坐享金山银山,可是没想到最后莫辉竟然倒了,他的美梦成空了,不仅如此,莫辉还派人来跟他说他陷害他,说一定不会放过他,王安又惊又恐惧又怒。 他想知道怎么回事,便去找了王氏,可王氏非但不能给他一个解释,还要求他给她当初许诺的那笔钱,她要离开林贵!因为林贵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也知道了那货郎的事情!林贵之所以一直不动她一是为了林小燕,二是他也不敢百分百地肯定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可王氏很清楚总有一日林贵一定会弄死自己的,所以她要逃! 王安自然不肯,王氏着急之下就说林小燕藏了许多的银子,有好几百两,只要他帮她逃出林家,她就分他一半。 王安动心了。 王氏便让她将林小燕绑了,让所有人都忙着去找她,自己便有机会卷了银子逃,王安挣扎之后也同意,于是便趁着林小燕去给林花儿送嫁之极将她掳走,王氏果真趁机卷了银子跑了。 “那小燕现在在哪里?!”柳桥听到了这里,面色已经发青了,她就知道林贵那样做还有其他的原因,可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她该说他是愚蠢还是懦弱?! 将牢房内审问结果转告柳桥三人的是陈捕头,此时他听了柳桥的追问,脸色不太好,“王安原本只是想将林小燕藏一阵子,等分了银子之后就放了她,可后来一想原本有座金山给自己享用,一时不忿,便将林小燕给卖……” “卖了?!”柳桥厉喝,她想过王安会丧心病狂地将小燕杀了,却没想到他竟然……将小燕卖了?!卖给谁了?卖到哪里?! 林家声也是面色一白,林小燕怎么说也是他的晚辈,如今被卖了……村里的名声先不说,阿贵就这么一个闺女…… 陈捕头继续道,“他想借此再赚一笔。” “卖去了哪里?!”柳桥面色发白。 陈捕头道:“卖到了城里的一个人牙子手里。” “哪个人牙子?!” “大人已经命人去将那人牙子抓来了。”陈捕头道,“希望来得及。” 柳桥双手紧握,“来得及……是什么意思?” 陈捕头看着她青白的脸,斟酌会儿,“大周律法规定人身买卖需自愿,像林小燕这些……来自不正的,人牙子冒着犯律法的危险接受了,会在第一时间转手,减少麻烦和危险。” 柳桥的脸色更难看了。 易之云上前扶住了她几乎站不稳的身子,“陈捕头,真的没有办法吗?” “如今只能希望人牙子还没转手。”陈捕头道,沉吟会儿,又道:“或许希望人牙子供出转手之人。”还有些事情他没说,这样买进来的女孩子一般再卖出去不会卖去当丫鬟什么的,为了避免后面的麻烦,一般都会卖去那些不干净的地方。 易之云看着柳桥的脸色,抿紧了双唇。 只能希望。 可希望却落空了。 衙门的人将那人牙子抓回了衙门,人牙子可不是王安,就算有了王安的指证,这老油条还是顽抗了许久才招,却是说林小燕已经被转手卖出去了。 为了避免成为拐卖孩子的罪名,他还拿出了卖身的文书。 当然谁都知道这文书是怎么来的。 徐茂也没理会,直接将人给投入了狱中,而在这之前,人牙子虽然供出了人已经转手了,可却无法知晓那转手之人的身份,只是知道那人曾经说过手里有一批货要卖到州府。 事情已经超出了徐茂的能力范围,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上报,希望州府那便能够继续追查,但是程序走下来,恐怕什么都完了,而且,这样非法拐卖人口的事情虽然被律法禁止,但是仍是不少,林小燕也不是什么名门闺秀,州府衙门未必会用心处理,最后可能不了了之。 也便是说,林小燕会从此消失。 柳桥听到了这样的结果直接跑出了衙门,而这时候天已经黑了,林小燕失踪至今已经一天一夜了。 “阿桥!”易之云连忙追了出来。 柳桥站在衙门的门口抬头看着暗沉的天,明明十五刚过,可却不见月亮,连一颗星辰也没有!黑压压的一片! 易之云就着衙门前两盏灯笼散出的光看着柳桥的脸,心惊肉跳的,忙上前握住她的肩膀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自己,“不会有事的!我保证林小燕一定不会有事!衙门找不到,我们自己找!阿桥,我们自己找!” 柳桥看着他,眼眸却跟这夜空一样的暗沉。 “我们自己去找!阿桥,我们自己去找!”易之云继续道,“你别这……” 柳桥忽然转身挣脱了他的双手。 易之云忙又攥住了她的手臂,“阿桥!” “放手。”柳桥开口,声音却平稳,也让人心惊。 “阿桥……” “放手!”柳桥转身看着他。 “阿桥……” “不是说我们自己去找吗?”柳桥又道,“你说的没错,小燕不会有事,我不会让她有事!” “现在……”易之云咬了咬牙,“好!我陪你去找!” “阿桥,阿云,你们……”这时林家声和陈捕头走了出来。 柳桥看向陈捕头,“陈捕头,你可知道金玉满堂的东家家住何处?” 陈捕头一愣。 “知道吗?”柳桥又问。 陈捕头才点头,“知道,可你这是要……” “请您带我去一趟!”柳桥不待他问便道。 陈捕头看着柳桥的神色多了一丝审视,莫辉是他的亲戚,而当日也是他将莫辉带到她的面前,促成了两人的合作,如今……从王安口里得知莫辉所做的那些事情之时,他震惊无比,所以在面对这对小夫妻的时候不禁生愧,可如今见她提起了君世轩,又想起了前两日见了如今在床上几乎爬不起来的莫辉之时,他说过这一次鸿运关门是君世轩下的手……当日豆芽秘方满天飞……难道是他们跟君世轩联手了? “若是陈捕头抽不出空,请您将地址告诉我们。”易之云见了他的神色当即想起了他跟莫辉的关系,才这般说。 陈捕头理了理思绪,“还是我带你们一程吧。” 便是他们真的跟君世轩联手,那也是莫辉不义在先,他也没有立场批判他们,而且,看样子君世轩要对付莫辉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就算没有这对小夫妻,恐怕鸿运也难逃劫难。 林家声不知道柳桥两人去找金玉满堂的东家的原因,但还是跟了去。 四人疾步行走,大约小半个时辰,便到了君家。 敲了门,因为陈捕头,四人被请进了客厅,柳桥随即表明了身份,求见君世轩。 不久,胡叔来了。 “不知易夫人求见我家少爷所为何事?”胡叔显然不满柳桥的到来。 柳桥看着他,“请转告君东家,柳桥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求见。” “我家少爷如今已经……” “胡叔。”柳桥截断了他的话,“今日我是一定得见到君东家的,如果胡叔不愿意代为通传,那就别怪柳桥乡野之人不懂规矩!” “你——” 林家声当即上前斡旋,“这位先生莫怪,小孩子不懂事,我乃林家村里正,是有要紧的事情求见君东家,还请先生通传。” 他现在有些明白柳桥来这里的用意,同时也惊诧于易家人的本事,才没了一个莫辉,如今又搭上了君世轩! 这君世轩可比莫辉要分量重的多! 听说金玉满堂在钦州各个县都有生意,如果他们真的能够请动君世轩,小燕那丫头或许真的能够找回来! 陈捕头也上前请求。 胡叔这才愿意去通报,只是临走之时还是冷冷地扫了一眼柳桥。 大约一刻多钟,君世轩来了,一身寻常家居服打扮。 众人对他见礼,包括陈捕头。 如此可见君家在扬子县的地位,虽是商贾,却无人轻贱。 柳桥没当着众人的面跟君世轩谈,而是提出单独。 君世轩看了看她,同意。 易之云虽不满,可念及柳桥现在的心情,并未反对。 不过胡叔却并未退避。 柳桥没有苛求。 三人移到了客厅旁边的小花厅,柳桥直接开门见山,先将事情说了一遍,“……衙门那边已经没有办法,柳桥才冒昧前来求君东家,希望君东家能够出手相救。” 君世轩微微沉吟,“你如何知道我可以帮的上忙?” “如果君东家一点忙也帮不上我就不回来。”柳桥道,“而且我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就算衙门立案,可怎么会为一介村姑而兴师动众?君东家在州府也一定有相当的人脉,只要君东家愿意,一定……” “我们少爷为何要帮你?”胡叔冷笑,他对柳桥是越发的不满了,当日将话说的那样的冠冕堂皇,如今有麻烦就找上门,她将少爷当成了什么了? 柳桥看了一眼胡叔,然后直视君世轩,“此事君东家亦有责任!” “你——”胡叔气极。 “如果不是君东家,王安岂会迁怒小燕?”柳桥眸光泛冷,她岂会没预计到君世轩会拒绝,可她还是得来这一趟,只要有一丝的希望她都不能放弃,她一定会将小燕救回来,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当然,如果君东家不愿意出手帮忙,我也勉强不来,不过小燕如果出事,这笔账我就会记在君东家的头上,来日一定十倍百倍讨还!” “大言不惭!”胡叔冷笑,“别说我们少爷不欠你什么,就算欠了,你有什么本事向我们少爷讨回?” 柳桥没看胡叔,而是盯着君世轩,笑了,“君东家可以花八年的时间找准时机一举摧毁鸿运拔出了心头的刺,我亦可以!我今年八岁,八年之后十六岁,再八年二十四,再八年,三十二,我还有许多个八年!” 胡叔面色青了,“你——” 君世轩扬手阻止了他。 “少爷!” 君世轩扫了他一眼。 胡叔见状,只能满目愤怒地退了一旁。 君世轩看向柳桥,从她冰冷的眼眸中找出了决绝,很像很像……像极了当年的他,“好,我帮你。” “谢谢。”柳桥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淡淡地说了这两个字,“若是君东家有消息请第一时间派人通知里正。”随即,起步离开。 君世轩站起转身,“你要去何处?” 柳桥转身,“州府。” “州府?”君世轩蹙眉,“我已然答应了……” “我不会将我最重要的朋友交给一个将我当做棋子的人。”柳桥毫不留情面,便是如今在求他帮忙。 胡叔的眼睛飞出了刀子。 君世轩的神色却并无多大的改变,“州府是萧家的势力范围,你确定你要去?” 柳桥一愣。 “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尽力,而且你就算去了也未必能够做什么。”君世轩道。 柳桥却仍是生硬,“多谢君东家提醒。”随后转身便走。 君世轩拧了眉头。 易之云一见柳桥出来当即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像是生怕她跑了似的。 柳桥没心情理会他,看向里正和陈捕头,“里正,君东家已经答应帮忙在州府找小燕,我们现在回村吧。” 林家声大喜,“真的?” “嗯。”柳桥点头,“我们即可回村,明日一早出发去州府!” “你要去州府?”陈捕头惊讶出声。 林家声也收起了喜悦,“阿桥,君东家不是已经答应帮忙了吗?你为何还要去?” “他帮他的,我找我的!”柳桥道。 林家声一愣。 陈捕头皱眉。 柳桥没有解释,再次向陈捕头请求,“陈捕头,请问城里哪里可以租马车?如果可以,能不能帮我们租一辆?” 从扬子县去州府大约需要两日的路程,驴车一定不成,只能坐马车! 陈捕头一听见她这是真的要去,“阿桥,你们年纪小,这去州府人生地不熟的……” “不管如何我一定要走着一趟!”柳桥打断了他的话,“小燕是我的朋友,更是受我连累,我不能不去!” “陈捕头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如果不走这一趟,我们心里难安。”易之云也道,俨然是跟柳桥一个主意。 陈捕头只好道:“既然你们都决定了,我也不说什么了,你们先回去准备,今晚上我帮你们将马车准备好。” “谢谢。”柳桥道,“租车的钱还请陈捕头代为垫付,明日一早……” “成了成了。”陈捕头挥手道:“我害怕你们亏了我不成?” 柳桥又道谢了,然后一同离开了君家。 陈捕头先回衙门。 柳桥三人回了林家村。 林家声又劝说了几句,见易之云仍是支持柳桥,也不好说什么,跟他们分开了之后便直接去了太公家。 回了易家之后,柳桥自己回屋准备,易之云便去见了云氏,他将事情跟云氏说了,同时也说了明天去州府的事情。 云氏蹙眉,“我不同意!” “娘?!”易之云错愕,他没想到云氏会反对,“娘,事关人命,我不能坐视不理!” “你要帮人我不反对,可是……” “我也不同意。”云氏的话还没说完,柳桥的话便插了进来,随着话落,她走进了屋子,看着易之云,“明天我自己去。” 易之云听了这话比刚刚听到云氏反对更加的震惊,眼睛几乎瞪了出来,随即便是震怒,“你自己去?柳桥你疯了吗?你自己就算到的了州府能做什么?!” 柳桥没有反驳,但是神色却表明了她的决心。 “你要跟我闹也得解决了这件事之后再闹!”易之云怒道,“你不是担心林小燕吗?你自己一个人去能够做的了什么?我不在意你多大,村里的人也可能听你的,可是州府是什么地方?那里的人会听你一个小片丫头的?!你自己一个人去?你真当你自己是妖怪无所不能?!” “就算我不能一个人去,你也不能去!”柳桥继续道。 易之云又是愤怒又是心痛,“你就这么恨我?!还是你想趁着这次机会逃的远远的?!” “还得当日我问你你们易家的那个大仇人跟州府大人萧家有没有关系吗?”柳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 这件事她本不想说出来,可是如今她不得不说。 君世轩提醒了她,如果易之云跟着去,一定会惊动萧家,不管萧家跟他们易家是什么关系,他去了一定会有麻烦,甚至可能不但救不了小燕还会害了她! 易之云一愣。 “当日君世轩告诉我那背后陷害你的人跟州府大人萧家有关系,而之后找出燕红为你作证的是州府萧大人的长随!”柳桥继续道,“我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原因,也不知道为何先害你然后救你,但是你去州府不但对寻找小燕一事没有好处,你自己也可能麻烦缠身!” “州府萧大人?”易之云更是难以掩盖心里的震惊,死死地盯着她,好半晌,忽然暴跳如雷,“当时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 这臭丫头在想些什么?! “你们不也没跟我说你们惧怕的人是谁?”柳桥嗤笑,“而我至少问过了你,你们萧大人是不是就是你们易家的大仇人,当时你说没关系。” “你——”易之云气结,神色变幻莫测。 柳桥直接越过了他看向云氏,“娘,明日我一定要去,你放心,我不会连累到你们的。” “柳氏阿桥,你说什么?!”易之云不待云氏反应便喝道,愤怒的神色之中夹杂了一丝受伤,什么连累?他何时怕过她的连累?! 云氏看着柳桥,“你说的一字不假?” “到了如今,我有必要说谎吗?”柳桥自嘲。 云氏沉默,眸色却渐深。 柳桥没有再多说,“娘如果没有其他话要说,我回去准备。”说罢,转身离开。 易之云当即想阻止。 “云儿!”云氏阻止了他。 柳桥走出了屋子,不再管里面这对母子会说什么做什么。 屋内 易之云牙关紧咬浑身颤抖,“娘,明日我一定会去!” 云氏看着他,“州府萧大人……萧大人……云儿,是不是……” “娘!”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就算是,我也得去!如果不是,我更得去!娘,我说过我不会再躲!” “可……” “娘担心他会要了我的命?”易之云怒极冷笑,“他如果真的想要我的命比碾死一只蚂蚁都容易,我惧怕什么?就算要死……我也得掐死了那个臭丫头才去死!”说罢,怒极而去。 云氏没有叫住他,扶着桌子缓缓坐下,面色渐渐苍白。 易之云直接去找了柳桥,可当他一把推开了门大步走进去,柳桥却连看也没看他一眼,怒火又攻上了心头,可是看见了柳桥的侧脸,却怎么也发作不出来,这个臭丫头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才是冷冰冰的,心里害怕在他面前表露一些会死吗?她明明害怕!“明日我会去!” 柳桥转身抬头,怒极:“我说了……” “你说什么都不管用!”易之云厉声压过了她的话,“我说我一定会将林小燕找回来就一定会做到!你也休想趁着这个机会逃!我告诉你你休想!” “谁逃了?!你有毛病啊?!”柳桥嘶吼道,多日的委屈和一天一夜的恐惧担心几乎让她崩溃,“你给我滚!” 易之云看着她眼中闪烁了晶莹,心里懊恼,可看着她厌恶的神色,又拗不过去,“我是一家之主,是你的夫君,你都得听我的!林小燕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你也休想逃!还有,易家跟那个什么萧大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知道君世轩跟你说了什么,但是我现在告诉你柳桥,易家没有大仇人,更和萧家没关系!你现在不想听没关系,等将林小燕找回来之后我会跟你说清楚,到时候你不想听也得听!” 柳桥面容狰狞,正欲开口大骂。 这时,外面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 柳桥心中一惊,顾不得跟易之云的争吵快步去开了院子的门,不是别人,正是狗剩,“阿桥姐姐,救命……阿桥姐姐,我爹……我爹……” 易之云听了这话心也一沉,直接冲了出去。 柳桥紧跟上。 到了林贵家,进了上房,竟然见到林贵正吊在了房梁上。 他竟然自尽! 易之云当即上前抱住了他的腿。 柳桥上前帮忙。 这时,好几个人也涌了进来,狗剩刚刚不但敲了易家的门,还敲了附近好几家的门,众人合力将林贵解了下来。 “还有呼吸!” “快,快去请大夫!” “来不及了,我来,掐人中!” 一群人围住了林贵用土法施救。 柳桥站在人群之外,浑身冰冷,也满腔愤怒,可谓冰火两重天。 后来,里正得了消息也赶来了,又是大怒又是后怕又是怒其不争,林贵之前是在太公那里的,后来他去了之后,将事情跟他说了,虽然不是好消息,当时他的反应也是让人看了难受,可他没想到他竟然会自尽,就算活不下去了也得将王氏抓回来沉塘之后再做! 衙门现在还没有王氏的消息! 还有,小燕也不是真的找不回来,他不是说了君东家会帮忙,而明日阿桥两人也要去州府吗?人家易家的人都在为救小燕而拼命,他这个亲生父亲怎么就这样胡来? 一群人折腾了将近半个时辰,林贵终于幽幽转醒了,在发现自己被救了之后,他没有惊喜也没有愤怒,呆呆的像是没了灵魂似的。 众人又是劝了一通。 林贵一点反应也没有。 林家声只好将众人打发。 最后只剩下了柳桥和易之云两人。 “阿桥,阿云,你们……” 柳桥不待他说完,便起步走到了林贵的面前,面无表情,“明天我会去州府找小燕,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一定会将小燕找回来,你如果想小燕回来见不到爹,想她以后无依无靠当孤儿,你尽管去死!死了之后,你就不用面对王氏给你带来的耻辱,面对众人的嘲笑,不过,我可以保证,你在黄泉之下一定会比现在更痛苦,因为你死了,只有小燕会难过会痛苦,村里的人会为你惋惜,可是他们很快就会忘了你,忘了这份惋惜,留下的只会是对你嘲笑,嘲笑你让王氏戴了绿帽子,嘲笑你愚蠢懦弱,嘲笑你连当一个爹也当不好!当然,这些嘲笑也会在不久之后消失,唯一不会消失的就是小燕的痛苦!她一辈子都会知道她爹是为了她死的!除了心里的痛苦,她还得面对将来无依无靠的人生,没了娘,有那样一个后娘,还有你这样的一个爹,就算她将来有人肯娶,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家!她这一辈子都会痛苦地熬着!” 林贵瞪大了眼睛。 “死或不死,你自己掂量!”柳桥说完,不顾林家声的瞠目结舌,转身离开。 易之云紧跟其后。 两人方才走出了上房,耳边便传来了林贵嚎啕大哭的声音。 柳桥知道他不会再死,可是却无法抑制心里的悲伤。 “阿桥……” “柳桥姐姐……”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 一道是易之云的,另一道则是躲在了角落里的狗剩的。 易之云闻言瞪向了他。 他当即缩回了黑暗中。 柳桥没有理会,抬脚离开。 易之云只能跟了上去。 两人回了家,易之云跟到了柳桥屋子的门口,待柳桥入屋,他站在了门口,看了她半晌,然后,抬手将门关起,上锁。 屋内柳桥倏然转过身,咬着牙一字一字:“易之云!” “明日一早我自然会开锁!”屋外传来易之云冷硬的声音,“我说过你休想自己一个人去!” 随后,屋内传来了摔东西的声音。 “易之云你给我滚——” 易之云心头一痛,“你再气我也不会开门,明日一早就去州府,路上需要花费两天,你如果不想累坏了进了州府就病了的话,就早点睡觉!” 屋内没有回应。 易之云又站了会儿,见屋内还是安静,才转身离开。 气也罢,恨……也罢! 这一次他不会让她胡来! 如果君世轩没有糊弄她,上次的事情真的是那萧大人做的,他更加不能让她一个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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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r] 087 萧二少爷 第二天一大早,易之云敲了门,然后开锁,随后便看见柳桥已经穿戴好了正站在门口,脸色冷冰冰的,不过气色还算不错。 “吃过了早饭就出发!” 柳桥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出门去洗漱。 易之云心里头闷的厉害,咬了咬牙,起步跟了上去,随后便见柳桥并未进屋舀热水兑冷水,直接在井边打了冷水便洗漱着,“你……” 想说什么,可是看着她的神色,却又怎么都说不出来。 “云儿。”云氏从厨房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柳桥,便对儿子道:“早饭准备好了,端去屋子吧。” 易之云看了一眼柳桥,然后道:“娘,不用了,在厨房吃就好,娘你先吃,我们待会儿就用。” 云氏看着他。 “娘,我们待会儿会自己用。”易之云坚持。 云氏扫了一眼柳桥,然后点头,将自己的那一份早饭端走了。 易之云站在一旁盯着柳桥,待她洗漱完了正要开口。 “我说了不会跑就不会跑,你不必如此紧紧盯着!”柳桥看着他,面无表情。 “你——” 柳桥没有理会,直接入了厨房径自用起了早饭。 易之云气也不是不气更不是,他知道他将她关起来让她动了真气,可若不是她……他会不安会怕她跑了关起她吗?还有昨夜,他不就是怕她自己一个人不要命跑去州府?! 而是这些话,这些解释,他一个字也无法说出口。 两人在沉默和压抑之中用了早饭,柳桥便回去收拾,易之云也去见云氏。 “娘,你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易之云道,“娘,你也别怪阿桥,不关她的事,就算不是她要进城去找林小燕,我若是知道当日那事那萧大人有插手,我也会去这一趟。” 云氏看着儿子,“云儿,你太护着她了。” “娘……” “罢了。”云氏道,“你既然决定了要去,娘也阻止不了,但是云儿你要记住,你是娘的命,你若是出事,娘也活不了!这一趟去不管结果如何,云儿,不要去招惹他们!” 易之云握了握手,“嗯。” 从云氏的屋子出来,便见柳桥已经收拾好了一个包袱,站在了院子中,虽然是背对着他,虽然看不到她此时的神色,但是他知道她在等他,心,稍稍好受些,“你等我会儿。”上前跟她说了一声便快步进了自己的屋子,会儿拿着一个包袱出来,走到了她的身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和昨天一样,还是冰冷的。 柳桥侧头,目光直射他。 易之云握紧了她的手,“走了。”随后不由分说地拉着她离开,没给她甩开他的机会,两人方才出了门,便见到了林贵站在了门口。 脸色煞白,身子在初春的凉风中摇摇欲坠,脖子上还残留着昨夜上吊留下的红印。 柳桥眼眸一沉。 易之云看了她一眼,随即上前,“阿贵叔,你这是……”可他的话还没说完,林贵便扑通跪在地上,“我去求求你们带上我……带上我……” “就凭你现在的行为我就绝对不可能带上你!”柳桥打断了他的哀求,“我不会带一个累赘在身拖慢我的行程!你是小燕的爹没错,可是,你去,只会给我带来麻烦!” “阿桥……” “你如果真的关心在乎小燕,就在家里好好的等着!”柳桥继续道,神色决绝。 易之云也开口,“阿贵叔,你这样子没到州府就倒下了!你还是留在村里等着!” 对林贵,此时已然从当初的愤怒转为了怒其不争,身为男人怎么能够隐忍到这个地步?即便里正说他年纪小不明白,可是,他仍是无法认同林贵的做法! 可如今这样子,他又说不得重话。 林贵还想哀求,而这时林家声赶着驴车来了,车上还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正是他的儿子,见了林贵这样子,林家声不用猜也知道他怎么了,“阿贵,你这是做啥?”下了车忙将他扶起。 “里正……” 林家声摆摆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阿贵,从我们这里去州府要两天的时间,你这样子怎么去?你还是呆在家里等着吧,你放心,我会跟阿云他们去!” “里正……” 林家声没有给林贵继续说话的机会,直接唤了自己的儿子将林贵扶回家里。 林贵许是知道自己便是哀求也不可能如愿,便又跪下来,不是求大家让他跟着去,而是求他们一定要将林小燕给找回来。 林家声做了保证。 林贵这才回去。 看着林贵颤颤巍巍的身子,林家声叹了口气,“若是小燕真的找不回来……” “一定会找回来的!”易之云比柳桥更早开口,“里正,一定会找到的!” 林家声又叹了口气,“希望如此。” “里正,你要跟我们一同去?”易之云感觉到了柳桥的手颤了一下,转移了这个让她不舒服的话题。 林家声点头,“小燕是林家村的人,我是里正自然要去,而且你们两个孩子,我如果让你们去,岂能放心?” 他是不想去,可是却不得不去! 连两个孩子都这样拼命,他这个里正如果不做些什么,往后还如何服众? 便是太公那里也绕不过他! “时候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易之云看了看他,点了头,拉着柳桥上了驴车。 林家声亲自加了驴车往县城去,进了县城之后便直奔衙门,到了衙门口,陈捕头和一辆马车已经在等着了。 “你们来了。”陈捕头上前道,今日他没穿捕快服。 林家声下了驴车,“陈捕头。” “陈捕头,这便是租来的马车?”柳桥下了车看了一眼旁边停着的马车问道。 陈捕头点头,“嗯。” “谢谢。”柳桥道,随后从怀中取出了钱袋,拿出了一锭银子,“这钱可够、” 一锭银子十两。 “够了。”陈捕头道,“只需五两就够了。” “剩下的就当我们请陈捕头喝酒,待我们找到小燕之后一定再请陈捕头!”柳桥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出发,待回来之后必定再谢陈捕头。” “阿桥这话就客气了。”陈捕头叹息道,也没有再推却,将银子收下,然后道:“好吧,那五两银子就当是我送你们一程的路费吧。” “送我们一程?”林家声疑惑。 陈捕头颔首,“州府我虽然也没去几次,但是总比你们熟悉一些,你们三个人人生地不熟的,别说找人,恐怕进了州府便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我已经跟大人告了假,陪你们去州府走这一趟。” “这感情好!”林家声不待柳桥两人开口便道,“我们是求之不得了!” 陈捕头看向柳桥,“阿桥觉得如何?” 柳桥点头,“自然是好。”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出发吧。”陈捕头道。 柳桥点头。 四人上了马车,车夫便驱车出发。 而就在马车走了之后没多久,门口的一个守门的衙役便进了衙门,直接去找了主簿,“主簿老爷,陈捕头他们已经出发了。” 主簿点头,然后退下之后便去衙门县令办公的地方,“大人,他们已经出发了。” 徐茂正站在书案旁,听了他的话之后便伸手从书案上取了一封信,信的封口上印了官印,“将这份信通过驿站送去州府。” 主簿一愣,随后上前接过,虽然疑惑为何大人先是命陈捕头跟着林家村的人一同去州府,如今又要给萧大人送信,但是并未多问,“是。” …… 从扬子县到州府,坐马车也要两天两夜的时间,如今虽然开春,官道好走一些,但是夜里赶路仍是很危险,所以第一天天黑了之后,他们在前往州府途中的一个县城的客栈住下。 易之云开了两间的房间,一间给林家声和陈捕头,另外一间是他跟柳桥的,至于车夫,因为专门走这条道的,所以自有解决住宿的办法。 当天夜里,众人在客栈的大厅吃了晚饭便各自回屋休息,待明日天亮再继续赶路。 柳桥进了屋之后,方才在林家声两个大人面前维持的微笑消失了。 易之云一见心里又是一阵难受,“我知道你不想跟我呆在一个屋子里,但是这里不是家里,你一个人住一个屋子太危险!你如果……” “你的话太多了!”柳桥打断了他的话。 “你——” 柳桥看着他,“你说的没错,我是不想跟你呆在一个屋子里,更厌恶被你寸步不离地盯着,不过我还没忘记这一趟出来是要做什么的!易之云,既然你执意要跟来,那我们就约法三章,你我之间有什么恩怨待找到小燕之后再解决!还有,你跟那萧家的事情,也等找到小燕之后再处理!总之,一切以寻找小燕为准!” 什么恩怨?! 什么他跟萧家的事情?! 她非得这么说话吗? 她就不能好好说话? 他知道他做的有些过,可他这是为了谁?! 易之云气的心头颤痛,“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还不成吗?!” “好。”柳桥应了一声。 易之云咬了牙瞪了她一眼,旋即看了一眼屋子里面对面的两张床,便又皱了皱眉,“这客栈没有炕,晚上……” “现在已经入春了,要炕来做什么?”柳桥也自行走到了另一边的床。 易之云面色一青,狠狠地瞪着她整理被铺的背影,成!是他好心过了头了! 两人各自整理各自的被铺,然后,熄灯,睡觉,气氛比这初春的夜风还要冷。 死一般的寂静。 易之云自然睡不着,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什么,心就像被火烧似的,脑子里不禁想起了除夕那夜,他们也是在一个屋子里,可是那时候却是很开心很愉快,而如今……如果不是他的那一脚,现在他们也不会这样! 思及了这事,他又不得不承认现在的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明明知道她就是这样一个心眼比针眼还小的,做什么当时不即可跟她说清楚? 现在好了,她钻了牛角尖,然后用那牛角尖来扎他! 牛角尖! 牛角尖! 他要怎么样才能将这臭丫头从那牛角尖里拉出来? 要打要骂随她,可绝不能让她一直这样! 这样下去她没疯,他就先疯了! 对! 不能让她这样下去! 等林小燕找回来之后,他便是绑着她也要让她听他说他的事情! 想着想着,困意也来袭,渐渐的也便坠入了梦乡,不知道过了多久,被一道惊呼声吵醒,愣了一下之后便猛然下了床,来不及点灯便走到了对面的床边,隐隐约约的可见床上坐着一个人。 “阿桥……” 他伸出了手,碰到了她的肩膀,顿时一阵颤抖传来。 易之云一惊,忙去点了灯,让灯火驱散了黑暗,旋即便看见了柳桥呆怔地抱着棉被坐着,面色发白,额头上冒着汗,“阿桥……” 他有些慌了。 “你……你做了噩梦了吗?” 柳桥抬头,眼中却没有神采,也不说话,就这样盯着他看。 易之云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你别这样,我们一定会找到林小燕的!你也别听陈捕头的话,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可林小燕现在才十岁,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不会有事的!” 就算她不说话,他也猜到她做了什么噩梦。 现在除了林小燕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她怕成这样? 路上,陈捕头说过像林小燕这样的估计都会卖到那些不干净的地方…… 当时她面色变了变,可也没其他的反应,他以为她和他一样的想法,可如今…… “阿桥,你听我说,林小燕不会有事的!” “如果我们找不到她你?”柳桥终于开口,声音却是沙哑,“易之云,如果我们找不到呢?” “不会的!”易之云看了她这样,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我们一定会找到她的!” “一定会……”柳桥笑了,却是惨淡的笑,“易之云,我也说过这话,说过很多次……可是……越说我的心就越是不能肯定……易之云……我不天真……我知道这事有多难……我知道的……我也没有多大的本事……” “阿桥……”易之云握住了她的肩膀,“我们一定会找到她的!一定会的!” 便是这句话已经起不到安慰的作用,可是如今,他能够说出的安慰的话也就只有这句,他不知道她竟然恐惧到了这个地步! 他该知道的才对! 她就算再懂事再聪慧,可也是一个孩子,她今年才不过八岁! 便是林贵面对这样的事情也成了那个样子,更何况是她? “阿桥,我发誓,我一定帮你找回林小燕!” 这句不是空话,也不是安慰的话,他一定会做到,也一定要做到! “呵……”柳桥笑了,“易之云,为何帮我?” 易之云一愣。 “我这些日子这样对你,你没将我扫地出门已经不错了,怎么还要这样帮我?”柳桥问道。 “你是我媳妇!”易之云想也没想,“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柳桥静静地看着他。 “阿桥……” 柳桥垂落了眼帘。 易之云心里一阵无力,半晌,咬着牙,“以后我不会关着你了,我保证再也不关着你了!” 柳桥抬起眼帘,“很晚了,睡吧。” 虽然没有回应他的那句话,可是语气分明是缓和了许多,这让易之云紧绷的心弦松了一些,“好,睡,睡。” 却不动。 柳桥看着他。 “你睡,我守着你,你放心,不会再做噩梦了!”易之云道,昏黄的烛火下,少年的脸庞满是坚定和温和。 柳桥眸底似乎闪过了什么,却并未说什么,直接躺了下来。 “好好睡,有我在,不会有事的!”易之云的温和的声音仍在屋里想着,像是在哄着一个孩子睡觉似的。 自然,柳桥在他的眼里,正是一个孩子,至少现在是。 易之云一直守在了床边,最后见她安睡了,却还是不想回去睡,他已经记不清楚他们有多久没有这样平和安静地呆在一起过。 “你这臭丫头到底要怎么样才肯走出牛角尖?” 似轻斥,又似惆怅。 夜在宁静安详中度过。 …… 而这时,一封又驿站快马送至州府的官信送到了州府衙门主簿的手中,虽然信封上写这急信,可主簿却并未上心,因为这样的信件每日州府衙门都会接到,他只是将信件放在了一堆急信中,然后放到一边等待州府审阅。 …… 次日,柳桥醒来之后便见易之云竟然睡在了她的身边,愣怔之后,便是百感交集,“易之云!”她抬手推了推他。 易之云随即醒来,却是迷糊。 “你怎么睡在这里!”柳桥道。 易之云看了她会儿,“我……我也没做什么?” “你……” “你醒了?”易之云不给她继续追究这事的机会,“醒了就起来,我们还要赶路!” 柳桥看着他,半晌后掀开被子下床。 易之云松了口气转身去收拾,还好没生气,不过昨晚上他怎么就睡在她身边了?随即又想起了除夕那夜,如果不是她忽然提起……如果不是他控制不住……他们是不是也会谁在一起?不,不但睡在一起,还盖同一条被子…… 想至此,脸色顿时发烫,悄然转身,用眼角扫了一眼正在收拾自己的柳桥,罢了又转回,心头旋即生出了负罪感,他发什么疯?现在想这些有的没的的做什么? “我去让小二倒洗漱水!”说着,快步出去了,连外衫都没来得及穿。 柳桥的脸有些紧绷,“易之云,你要这样子出去?!” 易之云一愣。 “穿衣服!”柳桥喝道。 易之云脸色又是一烫,忙去穿上了外衫,整理妥当之后才板着脸出去,这出了屋子,方才能大口喘气,她应该不知道他刚刚在想什么吧? 又是担心又是紧张又是自我反省的,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去让小二要了洗漱的水,亲自端给了柳桥,“你先……” 这不是他第一次给她端洗漱的水,可却是第一次这样惴惴不安的。 柳桥看了他一眼。 易之云忙转身,“我……我去要早点……”又出去了。 柳桥盯着他,半晌,才转过身来看着那冒着热气的水,呆怔了许久,才动手洗漱。 大约一刻钟,易之云便回来了,手里端着另一盆洗漱的水,“我已经叫了早饭了,刚刚遇见了里正他们,你先下去,我洗漱完就下去,用完早点我们就启程。” 柳桥看了他会儿,“嗯。”拿了包袱离开。 “阿桥……”易之云叫住了她。 柳桥转身。 “昨天晚上我不是……” “没有下一次!”柳桥冷硬地道。 易之云面色微白。 “如今虽是入春,可晚上却还是很凉,你一整夜被子都不盖,病了我心思照顾你!”柳桥继续道。 易之云眼睛一亮。 柳桥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出去。 易之云却笑了,喜滋滋的,这话是不是代表她还是关心他的?不过心里虽然高兴,可用早饭的时候却还是忍着,林小燕还没找到,他还没有愚蠢到在这时候心情大好,如果这样,这臭丫头恐怕又会翻脸了!不过这事一开头,这臭丫头是不是要从她的牛角尖里走出来了?是因为昨晚上他陪了她一晚上?似乎是……上次她发烧病了,他就一直守在她身边,后来她对他的态度便又好了许多…… 嘴硬心软的臭丫头! 易之云最后在心里下了这个结论,当然,还是只在心里这样说。 马车又行了一日,入夜之后又在途径的一个县城住下,还是和第一夜一样,易之云抓到了机会便顺着杆子爬,没等柳桥做噩梦,在一开始便陪着她入睡,然后才回到了自己的床上睡下,第二日,柳桥没冷脸,不过也没热脸。 易之云有些失望,随后决定继续努力,他一定会将这个臭丫头从牛角尖里揪出来的! 次日一大早,一行人再次出发,在正午时分,终于进入了钦州府城。 一如钦州府,入目便是繁华和热闹。 只是一行人都没有欣赏这繁华的心思,他们先在陈捕头的指引之下找了一间客栈落脚,入住了客栈之后,柳桥当即便请客栈的伙计帮忙租了一辆马车。 州府中行走在路上的都是马车,驴车绝迹,而且单单一个钦州府便是大半个扬子县,用脚是绝对不成的,送他们来的车夫虽然京城往来州府,可对州府的具体情况却不是很清楚。 收了赏钱,伙计很快便租来了一辆马车,车夫是当地人,很熟悉路况。 马车到了,柳桥也没有歇息,直接便提出要去州府最有名声誉最好的镖局。 “镖局?阿桥为啥去镖局啊?”林家声不明白,不是要找小燕吗?路上陈捕头说了小燕可能被卖进了那些……他们应该去那些地方找。 柳桥解释道:“里正,那些人牙子将小燕卖到那些地方是为了免去麻烦,如果我们大摇大摆去找,恐怕非但找不到小燕,还会给她带来危险!” 陈捕头眼睛一亮,忙道:“阿桥说的没错,林里正,我们不能直接去找,若是惊动了那些人,就算不对林小燕下手恐怕也会转手将人卖出去,这样我们再找就麻烦了!不过阿桥,你去找镖局这是为什么?镖局做的是运货和保护人的生意,找人恐怕不会接。” “会接的!”柳桥沉声道。 易之云蹙了蹙眉,不过他是决定了不管柳桥要做什么他都会同意,或许最后还是没有效果,但是至少她做了心里的愧疚会少些。 见两人都如此坚定,林家声和陈捕头也没再反对,问了车夫之后,便往城东的万安镖局去了。 万安镖局在钦州颇有名气,可称得上是钦州第一镖局,最重要的是他们的信誉很好。 进了镖局,一行人被送到了一个会客厅,一个神色严肃的管事接待了他们。 柳桥没有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了自己的委托。 “找人?”管事如陈捕头所言皱了眉头,“各位想要委托我们镖局找人?” 柳桥点头:“是。” 管事看向她,眼里透着精明,“小姑娘,你们要我们找什么人?” “事情是这样的。”柳桥将事情缓缓说了一遍,当然有些不该四处说的她隐去了,这一点让林家声很满意,就算州府里面的人不知道林家村在那个角落,可这是家丑,自然不想外扬,“……我们希望贵镖局能够帮我们找到小燕的下落!” 管事眯了眯眼,“小姑娘,我们镖局虽然偶尔也会接下一些找人赵物件的委托,只是像小姑娘这般的却从来没有做过,而且,这样的事情你们该去找衙门报案。” “衙门我们自然会去。”柳桥道,“只是这跟我们来贵镖局没有冲突。” “小姑娘……” “我知道贵镖局担心什么。”柳桥打断了他的话,“你们放心,我不要求你们出手救人,我只是想知道人的下落,就算仅仅只是线索,也可以!缉拿违抗律法买卖人口的犯法之徒,解救被卖之人不是镖局的责任,这一点我很清楚!” 管家眼底泛起了惊讶,似乎没想到柳桥竟然如此的通透,“小姑娘为何觉得我们能够帮得上忙?” “镖局是吃江湖饭的,人脉自然不少,尤其是跟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绝对比衙门要厉害的多!”柳桥继续道,说罢,郑重地鞠了一躬,“管事,这样的事情衙门会如何管,管多少,管事也应当清楚,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来!小燕是我的朋友,家人,就算只有一丝的希望我也不会让她出事!请管事帮这个忙,接下这个委托!” 林家声和陈捕头也一同恳求。 唯有易之云一个人站在一边,双手握紧,不是他不想求,而是此时他被另一种情绪困扰着,今日他又见识到了自己的童养媳的聪慧冷静,仿佛真的没有什么事情难的倒她似的,而相反他…… 他必须强大起来,更加强大起来! 只要这样,他才真的能够实现那个他会保护她的承诺! 管事考虑了半晌,“好,我们接下这个委托,不过你们这个委托有些特殊,价格方面……” “不是问题!”柳桥接话。 管事见她如此爽快也不拖沓,“好!” 一刻钟后,四人走出了州府。 柳桥留下了四张一百两的银票,万安镖局给了她一份接下委托,若不办成事情酬劳如数归还的证明。 拿着这张证明,柳桥的心终于定了一些。 只要小燕在州府,她相信一定能够找到线索! “阿桥,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林家声开口问道,虽然向一个小辈问这话有些掉面子,可看了柳桥的做派,他便是掉些面子也无妨,将来人找回来了,他也有功,而且,林小燕终究是他的晚辈。 柳桥抬头看了一眼晴朗的天,“回客栈。” “啊?”林家声讶然,“回客栈?我们不去找了?” 陈捕头也道:“是啊,阿桥,不如我跟林里正去……那些地方看看?我们会小心点的。” 柳桥摇头,“如今镖局接了我们委托,必定会派人做事,还有君世轩那边……如果他没有食言,估计也让人找着,如今已经有两派人在找了,如果我们再贸贸然地去打听,恐怕会打草惊蛇,还是先回客栈吧!” 两人闻言,想了想,点头同意。 一行人上马车,易之云却站在了原地。 柳桥转身,“怎么了?” 易之云看着她,却不语。 柳桥蹙眉。 易之云这才起步上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我一定会做到的!” 柳桥不明。 “上车。”易之云没有解释,牵着她的手扶了她上马车,可上了马车,却仍一直握住了她的手,像是生怕她跑了似的。 柳桥看了他许久,不知是顾忌着陈捕头林家声,还是不想生事端,一直没有说什么。 倒是陈捕头见了两人有些有趣,不过可惜现在不是打趣的时候。 而林家声见惯不怪了,倒也没有说什么。 一行人各怀心思地各自沉默着。 就在就要回到客栈的时候,马车忽然间猛然停下,车内的众人顿时东倒西歪的,车外,传来了马匹的惊叫声,随即便是一道跋扈的怒骂。 “你怎么赶车的?伤了小爷你十条命也不够赔!” “怎么回事?”陈捕头是习武的,意外发生的时候即使出手扶住了易之云,这才没让他摔出马车,而柳桥则被易之云给保住,也没伤到什么,可是林家声却没有这么好运了,这一倒半边身子都疼了。 “马车内的人都给小爷出来,敢撞小爷的马车,不要命了?!”车外跋扈的叫声更加嚣张。 柳桥拧紧了眉头,不想惹麻烦可这麻烦还是从天而降了吗? 易之云放开柳桥,“不许出来,我去看看!” “阿云。”陈捕头自然不能让一个孩子先出头,“你呆着,我去看看!”说罢不等易之云反对便掀开了车帘出了马车。 易之云自然不会真的坐着,转头对柳桥又道:“不许出来!”然后便也欲跟着下马车。 这时,外面传来了车夫的求饶声,“萧二少爷恕罪,小人不是有心冲撞的,请萧二少爷恕罪!” 柳桥面色一变,当即拉住了易之云的手,“先让陈捕头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易之云自然也听到了那声萧二少爷,也知道柳桥这话的意思,可仍是没打算躲避,“我……” “你能不露面就不要露面!”柳桥岂会没看出他的心思。 易之云明白她的意思,“我说了我跟萧家没关系!” “那我也不能让你去惹麻烦!” “你——” “哎呦……”被忽略了许久的林家声终于有了存在感了,他一边揉着半边的身子,一边对易之云道,“阿云啊,阿桥说的没错,这里是州府,遍地都是有权有势的人,我们还是不要惹事的好!” “可陈捕头……” “陈捕头虽然是扬子县的捕头,可毕竟是官,而且也见过世面的。”林家声继续道,“你现在出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易之云咬紧牙关。 而这时候,外面又想起了那道嚣张的跋扈声,“赔偿?你当你是什么东西?吓了小爷就拿银子赔?你赔的起吗?” “那不知二少爷想要如何?” “想要如何?你即可让马车上的人都给小爷滚下来!然后一个一个给小爷磕头认错!磕个百八十个的响头,小爷或许会放过你们!” “萧二少爷,你莫要太过分了!刚刚到底怎么回事大家都看的很清楚,若不是你的马车胡乱冲撞,我们怎么会撞上你们?!” “过分?!你伤到了小爷,小爷没有让人抓你们去衙门已经算很不错了,竟敢说小爷过分?!好,既然你们不识好歹,那就别怪小爷不客气,来人,给小爷砸了这辆马车!” “萧二少爷不要啊——”车夫哀求。 陈捕头怒道:“就算你是州府大人的公子也没有权利做这样的事情!你若是再放肆就算告到州府大人那里我也不会作罢!” “告到我爹面前?哈哈!好啊,我真的想看看你怎么个告发!”话顿了顿,然后厉喝:“来人,给小爷砸!” 易之云再也忍不住,一把扯开了柳桥的手,掀开了车帘走了下去。 柳桥咬牙,旋即跟了出去。 “你们……”陈捕头见两人出来,又是着急又是担心,“都回去,没什么事!” 易之云扫了一眼那一脸笑容的少年,然后看向陈捕头,“陈捕头,如若要上衙门,那就上,没有什么可怕的!” 柳桥看着易之云,一时间也弄不清楚他究竟是一时意气还是说真的,可不管什么闹上州府衙门对他们来说只有弊没有利!她看向了眼前的少年,却愣了愣,方才的话要多嚣张有多嚣张要多跋扈有多跋扈,可是如今……这个华服少年竟然是满脸的震惊? 陈捕头自然也不是真的想要闹上衙门,毕竟是州府大人的公子,“萧二少爷……” “恩人!”那萧二少爷却忽然间上前,扑通跪在了易之云和柳桥的面前。 众人震惊。 不仅是处在事件中的人,便是围观的百姓也是如此。 这萧二少爷是几个月前才到钦州府城的,而来了之后,便是四处闯祸,半年没到便已经成了钦州城的一大纨绔,可偏生州府大人疼他疼的厉害,便是祸闯的再大,也都从不责怪,可明明这萧二少爷只是一个庶出! 谁也不知道为何一向公正严明的州府大人会如此纵容偏宠这个庶出的儿子,可是,大家却知道在钦州府城,这小二少爷是一个不能惹的人物,谁惹上了谁倒霉。 所以一开始就算是对方的错,车夫也不敢说什么直接认罪,希望这件事尽快过去,可却没有如愿,而围观的众人见了也知道这些人惹了萧二少爷不死也脱层皮,所以当那霸王一样的人物跪在两个孩子的面前喊恩人的时候,众人心里的震惊可想而知。 恩人?! 柳桥跟易之云也是懵了,齐齐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跋扈少年,他们何时成了他的恩人? “恩人,你们不记得我了?!”萧二少爷脸上除了激动,还有难过,“恩人,是我啊!是我啊!你们不认得我了吗?扬子县!在扬子县里,是你们帮我娘请大夫,还帮我娘收敛入葬的!恩人,你们怎么不认得我?”说着,声音竟然哽咽,似乎被遗忘了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 话说到了这里,易之云和柳桥自然也想到了他是谁了,可是…… 易之云看向柳桥。 柳桥也看向他。 两人的眼中都有着惊讶,惊讶于当日那个悲惨怯弱的少年如今竟然成了街头的跋扈霸王,还有……当日所救的母子,儿子是萧二少爷,那后来,萧家先是陷害后又是解围,是不是跟当日他们出手相机会有关系? “恩人……”萧二少爷面色极为的悲怆,“你们也不认得我了……都不认得我了……” 易之云转过视线,看着他,如今得知了他的身份,再仔细一看,却还是能够看出当日那孩子的影子,当日那孩子瘦的厉害,脸色也不好,而如今锦衣美服,面色红润,虽然是满脸的悲伤,可却是脱胎换骨,“我记得你。” 平淡的话,复杂的心情。 当日的那陷害真的就是跟眼前之人有关? 真的不是那个人? 萧二少爷大喜,“恩人,你还记得我!还记得我!” [.8.r]如果您觉得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8.r] 088 营救 看着眼前少年欣喜若狂的神色,柳桥的心绪也是杂乱的,她没想到还会遇见当日的那个孩子,而且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而他竟然是萧家的二少爷?州府大人萧家的二少爷? 那当日田三的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因为他们救了他? 可他们只是救了他,为何萧家要恩将仇报? 这里面究竟有什么隐情? 她看了一眼易之云,却见他的眸光也是极为的复杂,整了整思绪,对眼前的少年道:“你先起来吧,别跪着。 ” “恩人……” “起来!”易之云也开口。 萧二少爷这才起身,随即又欣喜地问道:“恩人什么时候来州府的?” “刚刚到。”易之云道。 萧二少爷满脸笑容,跟方才那个跋扈的纨绔霸王判若两人,“恩人是来州府玩吗?恩人怎么不来找我?”说完,不待他们回应,便继续道:“对了,当初我走的太急,没来得及告诉你们我……不过没关系,我们现在遇到了,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们的!”说完,看了一眼围观的人群,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前面就是金玉满堂,是州府最大的酒楼,我们去哪里再说!对了,扬子县也是有金玉满堂的,不过这里的比扬子县的大上好几倍,里面的……” “不用了。”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我们还有事要做,如果萧二少爷不追究我们撞了您马车的事情,我们就告辞了。” 萧二少爷面色一僵。 易之云看向她,“阿……” “闭嘴!”柳桥无声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易之云皱眉。 “我们走吧。”柳桥对陈捕头和林家声道。 陈捕头这才收起了惊讶,“既然二少爷不追究,我们就告辞了。” 林家声也回过神来,仍是满目惊讶地看了看呆怔中的萧二少爷,才跟着上了马车。 车夫却没有他们这般镇定,“二少爷……这……” 萧二少爷看着已经放下了帘子的马车,惨淡一笑,“你们要去哪里?” 车夫忙说了客栈的名字。 萧二少爷看向马车的车帘,然后又跪下,郑重其事地磕了一个响头:“当日救命之恩萧瑀一直铭记在心,今日冲撞,来日一定登门道歉,请恩人勿要恼恨。” “萧二少爷言重了。”马车内传来了柳桥淡淡的声音,“当日之恩,二少爷当日已经做了报答,不必再记在心上。” 萧瑀面色渐渐发白。 “走!”车内再次传来柳桥的声音。 车夫看了看萧瑀,只能驱车离开。 直到马车走远了,萧瑀仍跪在地上。 “二少爷……”萧家马车的车夫这才上前,“你……” 萧瑀却忽然挑起,一脚踢到了那车夫的身上。 车夫吃痛倒地。 萧瑀微白的面容扭曲,“你怎么赶车的?!你怎么赶车的!谁让你撞上他们的?!谁让你撞的!连他们也不理我了!也不理我了——” 车夫忙跪地求饶。 众人再度震惊于他的变化。 “看什么看?!”萧瑀发作了,“再看小爷挖了你们的眼睛!” 众人一窝蜂地散了。 萧瑀转身看向马车离开的方向,双手紧紧攥着,身子颤抖,面容扭曲阴沉,可眸子内却溢满了悲伤…… …… 柳桥一行人回了客栈,方才进了房间,林家声便忍不住问了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柳桥也没隐瞒,当日易之云救了那对母子的事情说了。 林家声听后吃惊,“就是他们给了你们那五百两银子?” 原来是州府大人的公子,难怪出手这么大方,当日之事虽然大老爷也认准了,但之后他也怀疑过是不是真的,毕竟是五百两银子,如今竟然都是真的! “这下好了,你们救了州府大人的公子,如今这二少爷也是将你们当做恩人,小燕的事情就好办了!只是……阿桥,刚刚你怎么……” “里正。”柳桥知道林家声要说什么,“找小燕的事情还是照着原先的安排,跟这萧二少爷没关系。” 林家声不懂,皱眉道:“阿桥……” “里正,我这么决定自然有我的道理!”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我比任何人都紧张小燕,还请里正明白!” 林家声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痛快,这丫头未免太乖张了! “里正。”陈捕头也开口,“阿桥之前的话说的没错,如今已经有两派人在找了,如果这时候衙门介入,恐怕适得其反,而且据我所知这个萧二少爷不过是州府大人前几个月才接回家的庶子,你看他那样子州府大人岂会为了他而大张旗鼓的帮我们?如果他这样做了,岂不是在告诉所有人之前衙门不做事?” 林家声闻言,心里好受一些,不过仍是看不惯柳桥的态度,“阿云,你说说?” 易之云看向柳桥。 柳桥盯着他。 半晌,易之云才道:“就先照着我们的计划找吧,如果不成……再看看。” 大家都这样说了,林家声心里再不赞同也只能作罢,可心里到底是不痛快,说了两句便说回屋子休息了。 柳桥也知道林家声不痛快,可如今她没有时间顾及这般多,“陈捕头,你对萧家可了解?” 陈捕头就知道她会问,而他也明白柳桥之所以利用这份关系来找林小燕,当日田三的事情,起先他以为是黄万做的,可后来才知晓背后还有更大的人,而这个人……虽然没有人明说,但是他还是打听到了是从州府来的,如今,当日他们救的人竟然是萧二少爷,很多事情便都连在一起了,他不清楚其中的细节,但是明白这时候他们还是不要跟萧家的人接触为好,“具体我的不清楚,只是知道州府萧嵘萧大人是状元出身,听闻不管是前面的武宗仁宗,还是当今皇上都很看重他,五年前调入钦州为州府,据大人说,他可能六年任满之后就会调入京城,之前只听说萧大人和夫人关系很好,虽然萧夫人只生了一个儿子,但是萧大人也没纳妾,现在这个萧二少爷……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 柳桥蹙眉,脑中思绪快速转动,之前萧家先是陷害然后解围,难道是记恨他们救了萧瑀?“萧夫人是个怎么样的人?” 陈捕头一愣,“这个……我只是听说过萧夫人是京中贵女,至于其他的,我真的不清楚。”说罢,又问,“阿桥,你怎么问起这个?” 打听萧家的情况他明白,可是萧夫人…… “没事。”柳桥没有解释,心里却大体形成了一个推测,看来当日他们还真的遭了无妄之灾了,“听说州府大人是个不错的官,如今怎么如此纵容自己的儿子?” 陈捕头摇头,“这点我也不清楚。” 柳桥没有继续问,说了两句闲话便让陈捕头回去休息,“陈捕头,刚刚我语气重了一些,里正可能心里不痛快,只是现在我实在……” “你放心。”陈捕头道:“我会帮你说说的。” 柳桥谢了。 陈捕头离开。 “为什么不让萧瑀帮忙?”易之云盯着她,“如果萧瑀真的能够说服他父亲帮忙,那所谓的打草惊蛇不会出现!” 柳桥不语。 易之云继续道:“你不是很担心林小燕吗?早一点找到她她就少一分危险,你为何……” “我是来救小燕。”柳桥打断了他的话,“可我不会为了救一个人而拿另一个人的性命冒险!” 易之云眼底涌出了激动,“为了我?” “你不怕死,可我不是非得看着你去送死!”柳桥继续道,“萧家到底为何对付你如今还不清楚,或许他们就是记恨当日你救了萧瑀,如今你再送上门去,不是找死是什么?” “你关心我!”易之云却笑了。 柳桥冷笑:“别给我惹麻烦!” 虽然仍是冷言冷语,但是易之云却仍是散去了笼罩在心头多日的阴霾,“你放心,萧家的事情就算要处理也会等到找到林小燕之后!” 柳桥不再多言。 易之云却凑上前,不过也没继续刚才的话题强迫她承认是关心他,而是正色地转了一个话题,“阿桥,你也觉得当日田三的陷害是因为我们救了萧瑀?” 柳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刚刚你没听说吗?萧夫人是京城贵女,而且跟萧大人一直琴瑟和谐,虽然膝下只有一子,可萧大人也没纳妾,如今忽然冒出一个庶出的儿子,而且这般大了,岂能咽的下这口气?不过萧嵘既然敢将孩子带回府中自然有所依仗,萧夫人定然不敢对这个孩子下手,可又心有愤恨无处宣泄,这时候得知了这个眼中钉之所以能够出现是因为有人好心,岂会放过那人?”话才说完,却因易之云的神色而皱起了眉头。 易之云已然敛去了方才的轻松喜悦,面目阴沉,虽没有除夕那夜恐怖,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搁下了茶杯,后退了两步,眼底有着防备。 易之云见状顿时惊觉自己失态,忙道:“你别怕,我……” 话无法说下去。 因为她竟然怕他这个认知。 “阿桥……你别怕……我不会再那样对你的……我……” 柳桥吸了一口气,“你如何跟我没关系,只是希望在钦州的这段日子,你不要发疯就成了!我还是那句话,我们之间的恩怨等找到了小燕之后再解决!” 易之云心弦又绷紧了,他不喜欢解决这个词,解了便决了,他们再无关系一般,忽然间,他又有种将她关起来让她想跑也跑不了的冲动,可是不能!他这样做只会让她越来越怕他!他想要回那个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的柳桥! …… 州府衙门的格局和县城的基本一样,前面是衙门,而后面便是府邸,如今的萧家便在此处宅子落下,当然,这宅子是比徐茂的那个要大了许多,而萧夫人出身名门,五年下来更是将宅子打理的极为不错。 可是这座宅子却是萧瑀的地狱。 平日他早出晚归,只要不必要,他绝不会呆在这座宅子里,可是这一日,天还没亮,他却回来了,下人见了他纷纷露出了错愕的神情,随后便是退避三舍。 这样的场景在今日之前他绝对不会不高兴,相反,他很高兴,甚至在心里大笑,可是今日……他这是在做什么?做什么?! 萧瑀很想大声问自己,可是,却没有这个力气。 萧府的下人见了昔日嚣张跋扈的霸王今日竟然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更是惊诧不已。 萧瑀再也没有心情去理会这些人,拖着沉重的步子回了自己的院子,这是一处奢华无比的院子,无论装饰还是摆放,乃至一砖一瓦,都是富丽堂皇,这是萧家最华丽的地方! 可是…… “啊——”萧瑀忽然咆哮一声,旋即像是疯了一般动手砸东西。 什么最好? 什么补偿? 这些算什么?算什么?! 他什么也没得到,连起初的他也没有了! 恩人他们的冷漠疏离始终在谴责他吧? 谴责他们当日所救的人竟然是这样一个恶霸! 他不想当一个恶霸,不想仗势欺人,不想的!他想做娘口中的谦谦君子,想当娘所期待的正直的人!他想这样做的! 可是这些都没了,都毁了! 从他走进这个地方,就全都毁了! 他恨! 他怒! “娘……恩人……我不想的……不想的——” 院子里的下人已经被主子的行为给惊呆了,可是碍于平日主子的脾气,一个也不敢上前劝阻。 这几月萧家的下人都很清楚大人是如何宠爱这个忽然间冒出来的庶出二少爷,便是二少爷给夫人没脸,大人仍是护着他,不问来由! 所以不但是外面的百姓不敢惹这个霸王,连萧府内的人也不敢惹! 他们不敢上前去阻止,甚至连偷偷去告知萧嵘也不敢,因为依照过去几个月的例子,萧瑀闯祸,最后受罚的绝对不是萧瑀本人,而是他们这些下人。 众人只是希望这位霸王早些疯玩然后收拾毁尸灭迹,或许还能免去一场责罚。 而萧瑀,一直砸啊砸,直到屋子里的东西已经都砸光了,直到他力竭了,才停下来,然后蜷缩在了屋子的一角,竟是在无声低声啜泣着。 下人们更是心惊胆颤的,生怕他出了什么事情,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二少爷,您……” “滚!”萧瑀却怒声咆哮。 众人顿时做鸟兽散。 狼藉的屋子里,便生下了一个低声啜泣的少年,而今年他不过是十二岁。 …… 虽院子的下人不敢去禀报,虽然事情发生在前院,但是做了这个府邸的主母,萧夫人还是第一时间便知道了这事,不过却并未前去阻止,待身边的人回来禀报那边已经疯玩了,她方才冷冷地笑了一声。 “夫人,我们不管?” “管?”萧夫人年过三十却仍保养的宛如十来岁少女的容颜泛着讥讽的冷笑,“我管的着吗?!” 身边的人随即垂头。 “通知管家让人去将屋里头的东西都给重新置办了,省得人家见了心疼儿子以为我这个嫡母又做了什么虐待他的事情!”萧夫人一字一字地道,那嫡母二字语气更重。 “……是。” …… 萧府的一番变故柳桥等人自然不知道,而就在当天晚上,胡叔出现在了他们所住的客栈。 柳桥有打算通过州府的金玉满堂通知君世轩他们的落脚之地,好在他有消息之后让人来通知他们,不过没想到对方先上门了,而且还是胡叔亲自前来。 虽然知晓此人对她很不待见,可如今有求于人,容不得她去计较,上前见礼之后便问道:“胡叔前来可是有小燕的消息?” “暂时没有。”胡叔道,“只是少爷知晓你们来了州府,所以命我前来看看,如果你们愿意,可随我前去君家做客。” “多谢君东家的好意。”柳桥并未接受,自然也不会真的去想人家真的欢迎自己,至少眼前这人就一脸的不欢迎,“劳烦君东家帮忙寻人我们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岂能再去打扰?而且我们是来寻人的,住客栈也方便一些。” 胡叔见状也没多说,旋即转移了话题,却是说起了白天街上跟萧瑀冲突的一幕,“……没想到你们还是萧二少爷的救命恩人。” 语气晦涩不明。 易之云直接便沉了脸,若不是有求于人,他定然不会跟他客气,“只是巧合而已,当日亦没想到他竟然会是萧大人的儿子。” 胡叔自然看出了易之云的情绪,“既然你们跟萧家有这一层关系,那找人一事定然能够事半功倍了。” “虽有这层关系,但萧大人毕竟是州府,诸事烦身,找小燕一事还得摆脱君东家。”柳桥接话道。 胡叔看了看她,“易夫人放心,少爷既然答应了你们不管你们有没有其他的门路,少爷也一定会尽力。”说罢,便又道他们既然不愿意去君家做客,那他也不勉强,若有消息就会第一时间通知他们,随后就走了。 他离开之后,易之云的脸色更加不受控制。 “有求于人,忍忍。”柳桥道。 易之云看了看她,终究什么也没说。 …… 胡叔离开了客栈之后便即刻回了君家,州府的君家大宅虽然不是祖宅,但是毕竟是在繁华的州府,比扬子县的祖宅更加的富丽堂皇。 胡叔回了之后便即刻去见了君世轩,将事情说了。 君世轩反应不大,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嗯。 胡叔却皱着眉,“少爷,他们跟萧家的事情……” “无需理会。”君世轩道,眸色却深了一些。 柳桥等人能够猜到当日的事情跟萧瑀有关系,君世轩自然也能,而且他比他们更加清楚这个萧家二少爷回了萧家之后的情形。 虽然萧家粉饰太平,但是萧嵘接回了这个庶子之后,萧家亦曾闹了一场,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但是如果真的有人因为萧瑀回来而对付当日出手相救的易之云倒也不无可能。 这恐怕也正是萧家先陷害又营救的原因。 只是没想到当日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恐怕那丫头也是清楚,所以才说仍旧摆脱他的话。 “那林小燕可有消息了?” 胡叔抬头,“已经发散人手去打听了,不过目前仍没有人牙子放出跟那林小燕特征符合的人,对了少爷,今日他们除了遇见萧二少爷之外,之前还去了一趟万安镖局。” “万安镖局?”君世轩先是一愣,随即便是轻笑,“这丫头还真的越来越有趣了。” 胡叔看着主子的笑容,心里泛起了淡淡的不安,本想开口说两句,可想着主子的态度,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他绝对不会允许他所担心的事情发生! …… 柳桥一直在客栈等着,没有出门,也没有做其他的事情,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一直压着的不安也开始网外泄。 夜里,更是不能安寝。 易之云将一切看在眼里,起初还开口安抚,可发现他越是安抚她的情况便越糟糕,只能干看着。 这般一直熬到了第四日,万安镖局终于传来消息,万花胡同的迎春楼两日前曾买进了几个丫头,其中一人跟林小燕的特征相符。 她果真如陈捕头所说的被卖到了那样的地方! 柳桥虽然有了心里准备,可听到了这个消息仍是青了脸色,送走了万安镖局的人,她开始动手营救,而计划早便已经想好了。 易之云假扮寻欢的公子哥,而陈捕头跟林家声则扮作随从去迎春楼。 扮去寻欢的公子哥,易之云不反对,可是…… “你要让我去装那等禽兽不如的人?!”她竟然让他扮做喜爱玩弄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的禽兽! “小燕今年才十岁,对方卖了绝对不可能拿她来赚钱的,如果你们上门说要赎一个小丫头,对方岂会不怀疑?”柳桥正色道,“不过是假装罢了,我也没让你……” “那为何不让陈捕头装?他年纪比较大,应该更加……” “我要的是贵公子!有钱的贵公子!这样对方才会尽心尽力!陈捕头常年当捕头,容貌和气质都不像!”柳桥咬着牙,“我又没让你真的去玩弄小女孩,你紧张什么?!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去找君世轩……” “谁说我不愿意?!”易之云咬着牙,“我去还不成吗?!” 柳桥吸了口气压下了心里的愤怒,她以为他想让他去?可除了这个办法,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自然,她还可以直接去请君世轩帮忙,可是,如果他们能够自己将小燕救出来,她便不必欠君世轩的人情!当日欠了他一个人情她被他当了棋子,谁知道这次又会是什么?! 易之云见她这般神色,心里也有些后悔自己的小题大做,缓和了语气,“我去,你放心,我一定会将林小燕平安就回来!” “是赎回来!”柳桥道,随后看向陈捕头,正色道:“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能将事情闹大,钦州州府离扬子县有一段距离,只要我们悄悄的将小燕赎回来,不惊动任何人,这件事还能遮掩过去,如果不然……”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 但是大家都明白。 柳桥自然不愿意如此憋屈行事,如果可以,她恨不得将那些买卖林小燕的人都给处置了,可是不成!如今她不但要顾及林小燕的安危,还要顾及她的名声她的将来! 众人皆点了头。 柳桥随后拿出了银子交给易之云,让他去买些合适的行头,陈捕头随行,林家声本也想一同去的,可易之云不放心柳桥一个人在客栈,将他留下了。 而他们走了之后没多久,伙计便来了,说有人找他们。 柳桥以为是君世轩的人,当即去见了,只是没想到竟然是萧瑀,这几日他没有出现过她还以为当日他不会再出现了,虽然他那日口口声声称他们是恩人,还下跪致谢,可是他的那些劣迹也是板上钉钉的,他被他们的那些话给激怒了不再去念什么救命之恩理所当然,可如今他却来了,而且一反当日一身华服的模样,只是穿着一套简简单单的衣裳,神色倒根本当日的那个孩子相似。 “萧二少爷前可是有事?” 萧瑀面上泛着僵硬的微笑,“我只是想来看看两位恩人……还有……为那日的冲撞道歉……”话说的断断续续的,带着紧张和小心。 柳桥有些拿不准他这样到底是怎么了,短短几个月便让当日的怯弱孩子成了街头的霸王必定是发生了一些事情,可究竟是他被萧二少爷的身份迷晕了头还是其他的,她也说不准,只是不管如何,跟他来往对他们只有坏处没好处,不过人家这样上门,尤其是在这时候,她也不好给他脸色瞧,“那日的事情是意外,萧二少爷不必如此。” “恩人……”萧瑀上前一步,目光如同义庄上一般无二,“我知道……你们厌恶现在的我……可是……可是你们听我说……我不是……” “二少爷。”柳桥打断了他的话,又扫了一眼四周往这里张望的人,“这里说话不方便,如果二少爷不介意,请上楼吧。” 萧瑀面色一喜,“好!” 林家声原本在屋子里的,柳桥出去的时候他也以为是君世轩的人来,可当柳桥领着萧瑀进来的时候,讶然不已,“阿桥,这……萧二少爷,来来,请坐请坐!” 萧瑀却局促不安,“不用……我……我站着就成……” “请坐吧。”柳桥道。 萧瑀只好坐下,“恩人……” “不要再叫我们恩人了。”柳桥动手给他倒水,“我叫柳桥,我夫君叫易之云,萧二少爷不介意就直呼我们的名字!” “不行!你们是我的恩人,我不能……” “当日的恩情你已经还了。”柳桥道,“而且萧二少爷觉得以你现在的身份继续如当日在扬子县那样对我们合适吗?就算你是知恩图报,可是,我们不过是一介庄户人家,就算你不在意,萧大人也不会愿意自己的儿子这样做的,萧二少爷,知恩是好,可无需时时刻刻放在嘴边。” 萧瑀也不再是当日在扬子县那个六神无主什么也不懂不会的孩子,这几个月改变的不仅仅是他的行事作风,还有他的思想,他听明白柳桥话中的意思,握了握拳头,“你们放心……我明白了……好!往后我就叫你们名字,可你们也不要萧二少爷萧二少爷的叫我,我叫萧瑀!我娘给我起的名字,你们以后叫我萧瑀就好。” 柳桥看了看他,“嗯。” 萧瑀笑容更灿烂,“易大哥……他比我长两岁,以后我就叫他易大哥,你……你我就叫嫂子!” “叫我名字就好。” 萧瑀一愣,“……好……那易大哥……他去了哪里了?那日走的时候我没有来得及跟他说一声,现在好不容易再见,我想跟他好好说说话……” “他有事出去了。”柳桥道,并未因为萧瑀的区别对待而不悦,虽然当日她也是劳心劳力,但是估计在所有人的眼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易之云,如今该受感激的自然是易之云,眼前这人没忘了她已经不错了,“萧……萧瑀……我们今天有些事情要做,如果你想跟我们叙旧的话,能不能改日?” 易之云虽然答应了她不跟萧家的人往来,可是她也看得出来他根本没打算一直准守,等救出了小燕之后,他下一步定然是要去弄清楚当日的事情! 既然避不开,那便迎战。 只是不是现在。 所以萧瑀现在在这里只会碍事! 萧瑀笑容有些黯淡,但很快便又道:“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我能不能帮的上忙?” “萧二少爷当然可以……”林家声忙开口。 “里正!”柳桥却阻止了他说下去。 林家声一哽,只得闭嘴。 柳桥对萧瑀道:“只是我们的一些事情,不需要。” “可……” “如果真的需要帮忙,我会说。”柳桥又道,“现在我还有事情要做,你先回去吧。” 萧瑀看了看她,“好,那我先回去,如果需要帮忙,直接去萧府找我!” “嗯。”柳桥应道。 萧瑀起步离开。 林家声却道:“萧二少爷,我送送你。” 柳桥看了看他,没有出言反对。 萧瑀转身有些失落地离开,不过很快便又抖擞起精神了,至少比那日要好!他相信只要继续这样下去,他们还是会接受他的!他还是当日在扬子县的那个萧瑀!没有变过! “萧二少爷……”出了客栈,林家声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不是他不信柳桥,可是如今不是都证明了这萧二少爷是真的要报恩了,为何还要拒绝他们的帮助?而且,如果如今小燕的下落已经知晓了,今晚他们如果失败了,还是需要出动衙门的!至于名声,只要萧二少爷肯帮忙,衙门大可将小燕的身份保密,这几天他是打听过了的,萧大人对这个儿子极为的宠爱,连他四处闯祸都担着压着。 萧瑀看着他,“还有何事?” 林家声整了整神色,“是这样的……” …… 一个时辰之后,易之云和陈捕头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包袱,包袱里不但有华丽的衣袍还有挂饰,柳桥一一看过,都是不错的东西。 那等地方的人眼睛都毒辣的很,每个好东西是绝对蒙不过去的,这次她真的感激君世轩的那两千两,否则他们如何能置办出这些东西? 因为晚上要做事,所以柳桥并未将萧瑀今天来的事情告诉两人,当天傍晚,易之云跟陈捕头便换了衣裳,本该林家声也要去的,可易之云还是不放心柳桥一人在,也便不让他去,柳桥想了想也没反对。 “好好在客栈等着,我很快就会带林小燕回来!”易之云盯着她一字一字地吩咐,“不要乱跑!” 柳桥顺了他的心意点头,随后将剩下的银票都给了他。 易之云又叮嘱安抚了一番,才跟陈捕头出门。 柳桥一直在客栈里面等,坐立不安的,便是连伙计送来的晚饭也没吃几口,明明时间只是过了一个时辰,可她就像是过了一年似的。 好几日听到了脚步声都忍不住冲出房间去看,可没一次都失望而归。 “阿桥,你别这么担心了,小燕一定不会有事的!”林家声却淡定许多,连衙门都出动了,小燕一定不会有事的! 柳桥这时候才注意到了林家声的淡定自信,心里不禁有了不好的预感,“里正……”可她的话还没说完,门便被推开了,易之云走了进来,脸色却不太好。 柳桥看向他身后,没有林小燕,心,提到了嗓子眼。 “阿桥……” 柳桥看着他,“小燕呢?” “阿桥,你先别着急……” “发生了什么事情?!”柳桥不待他说完便喝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小燕呢?陈捕头呢?” 易之云握了握拳头,“我们到了迎春楼就依着计划见了老鸨,本来说的好好的,老鸨也说有我们想要的人,可正要商谈价格的时候,老鸨不知道得了什么消息匆忙离开了,没过多久,衙门的人就来了……他们说迎春楼逼良为娼,要封了迎春楼,将老鸨抓回去问罪……本来也是要扣押客人的,可后来放了……” “小燕呢?”柳桥一字一字地问道。 易之云上前握住了她轻颤的双肩,“客人都被赶出来了,现在还不知道情况,不过陈捕头还在迎春楼外面等候,他会想办法跟衙门的人交涉,我担心你会担心,所以就……” 柳桥没等他的话说完便起步往外冲。 “阿桥!”易之云忙拉住了她,“你放心,如果衙门的人找到林小燕一定会……” “找到?找到的是活生生的小燕还是小燕的……”柳桥的话说不下去,“衙门的人为何会去?什么逼良为娼?是谁?!是……”她转向林家声,“是你跟萧瑀说了什么是不是?!” “阿桥,我也是为了小燕好!”林家声并没有如柳桥这般着急,反而对她咄咄逼人的态度不满,“你放心,萧二少爷已经说了他一定会将小燕安全救回来的,现在估计小燕已经被衙门的人保护住了,待会儿我们就能够见到……” “我说了很多遍不要让衙门的人插手,你是没听到还是没听懂?!”柳桥怒喝,“为了小燕?将她往死路上推也是为了她好?!” “你——” “如果小燕因为你的愚蠢而丢了性命,你下半辈子都等着日日良心不安吧!”柳桥怒斥道,她气林家声,可是更气自己,她怎么就没有察觉他会背着他跟萧瑀说?一整个晚上她怎么也没发觉他的态度不对劲?!如果小燕出事了,林家声固然良心不安,她也不会好过! “阿桥——”易之云这一次没有能够阻止柳桥往外冲,只能跟了上去。 林家声气的脸色都青了,当即也追了出去,他倒是要看看谁害了小燕了?!等衙门的人将小燕救回来,他倒要看看她还能怎么说! 可当他追着柳桥一路到了迎春楼外面的时候,却并未能够得到好消息而将柳桥狠狠训一顿。 这时候迎春楼外仍是被捕快围住,而陈捕头已经跟衙门的人交涉过了,也得知了他想要的结果,在见了柳桥等人来了之后,面色比易之云之前的还要差。 柳桥停住了脚步不敢上前。 “陈捕头,小燕呢?可找到了?”林家声上前问道。 陈捕头看着柳桥,“衙门的人刚刚审过了老鸨……在衙门的人到来之前,老鸨让人将林小燕用麻袋套着从后门走了,老鸨……说吩咐了将人处置干净。” 柳桥脚步踉跄了一下,便是夜色深沉,仍是可以看到她的脸色在快地转白。 “不会的!怎么会?!萧二少爷说过一定会安全救出小燕的!”林家声激动地叫了起来,“陈捕头你是不是弄错了?!怎么会……” 陈捕头也希望自己弄错,可衙门的人已经审过了那老鸨了,“里正,消息已经确认了,这是要命的罪,如果不是真的老鸨岂会说?” 林家声的脸色也发白了,他没想到会这样的?没想到的…… “那……那人呢……人现在在哪里?”易之云一边扶着柳桥一边问道。 陈捕头道:“还没抓到那下手处置的人……不过……估计过不久就能找到了。”说罢看了柳桥发白的脸,“阿桥,你已经尽力了,不要太过责怪自己。” 这时,萧瑀快步跑来,“易大哥,嫂子,人找到了吧?” 柳桥倏然转身,目光冰冷地盯着他…… [.8.r]如果您觉得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8.r] 089 有惊无险 不知是光线的缘故还是他过于的自信,萧瑀并未发觉众人脸色的不对劲,跑了过来,脸上还带着微笑,“易大哥,嫂子,人找到了吧?应该没有事情吧?” 易之云不禁也恼怒,当日若是知晓救了他会给自己惹来如此多的麻烦,他定然不会出手,先前的陷害就算了,这一次的事情……就算他是好心,可是如今却办了坏事,“你……” “谁让你管这事了?我不是说过不需要帮忙吗?谁让你管了?!”柳桥截断了他的话,声音尖利冰冷。 萧瑀笑容一窒。 “谁让你管了?!谁让你管了!”柳桥的情绪已然失控了,若不是易之云抱着她,恐怕已经对萧瑀动手,“既然你想多管闲事为何不做的小心一些?为何要被老鸨知道?小燕现在生死不明你满意了吧?!” 萧瑀不解,“嫂子……”抬头看向易之云,却发现他的脸色也是很难看,“易大哥……这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情了?难道……” 易之云一边抓着柳桥一边看着他,“捕快来了之前,老鸨让人将小燕送走,如今凶多吉少!” 萧瑀面色一白,“易大哥……我……我没想过会这样……我跟他们说过让他们小心了的……” “萧二少爷……”陈捕头也开口,“如果你要出手帮忙应该提前跟我们说一声,可你这样……势必是衙门的行动惊动了老鸨,老鸨为了免除后患便将小燕给……萧二少爷,你这是好心做了坏事!” “我……”萧瑀面色更加的难看,“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 “不是故意的?”柳桥嗤笑,“你一句不是故意的就将小燕的命给弄没了!我们已经就要将她救出来了!她就要被救出来了!如果不是你,我们现在已经将她救出来了!可是现在,我们连她的……尸体在哪里也不知道!不是故意?好一句不是故意!” “我……” “我说过我们不求回报,为何你非要不听?你的回报我们承受不起!当日你给了我们五百两差一点让易之云人头落地,让易家万劫不复,如今你的帮忙害死了我唯一的朋友!害死了一条人命!”柳桥继续喝道,“报恩?你是报仇吧!” 萧瑀浑身一阵,脑子轰隆作响,除了因为眼前的事情之外,还有柳桥那句差一点让易之云人头落地让易家万劫不复的话,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永远不要再在我们面前出现,你的报恩我们承受不起!”柳桥再喝了一句,随后猛然挣脱了易之云起步抛开。 “阿桥——”易之云连忙追了上去。 陈捕头担心两人,可是眼前还有事情需要他处理,就算真的救不回林小燕,尸体总是要找到的,如今既然已经惊动了衙门,而人也已经没了,他也无需顾忌什么了,便对一旁呆怔着的林家声道:“里正,你去看看两个孩子,我跟衙门的人一同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尸首。” 林家声木然地应了一声。 陈捕头不知道衙门出动这件事跟林家声有直接关系,所以也没有多想,只当如今他这般神色不过是因为林小燕凶多吉少的消息,又看了看面色惨白的萧瑀,叹了口气,这迎春楼虽然没有什么后台,但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之下衙门便出动了,可见萧瑀是真的动了力帮忙,只是可惜年纪太小,没有弄清楚其中的弯弯道道,以致泄露了消息给老鸨,方才审问老鸨的时候,衙门的捕快也是下了狠手,否则她不会如此轻易吐嘴的,由此可见也是很重视这次行动,只是可惜……就差一点点!如果没有提前泄露消息,便可得到一个圆满的结果! 或许林小燕那丫头是真的命该如此。 “萧二少爷,阿桥那丫头说话有些冲,你莫要放在心上。”说罢,又对林家声道,“林里正,那两个孩子就拜托你照顾了。”便起步前去跟衙门的捕快交涉,请求他们让他一同参与搜寻。 林家声这时候才回过神来,面色也不好,心里也是极为的难受,他看着萧瑀,惨淡道:“萧二少爷……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一定没问题的吗?怎么会……” 是他害了小燕? 他回去该怎么跟阿贵交代? 萧瑀抬头看着他,眼眸仿佛定住了一般,“她……她刚刚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林家声一怔。 萧瑀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道:“告诉我,是什么意思?!什么我差一点害易大哥人头落地害易家万劫不复?到底怎么回事?!” …… 入夜之后的州府大街仍是热闹的,街道的两旁各式摊档都在高声吆喝招揽客人,街上的行人一事从容愉悦,好一副繁华热闹的夜景。 可是这些,柳桥都无法感觉到,如今她只是觉得浑身的冰冷,如同在寒冷的腊月坠入了冰湖之中一般,冷的让她便是连呼吸都觉得艰难。 力竭,再也跑不下去。 她摔倒在了一个黑暗的巷子里,身后是那繁华的热闹,而眼前却是一片黑沉沉,像是无边的地狱。 “阿桥!”易之云追了上前,见她摔倒在地,忙动手将她扶起。 柳桥没有反抗,可眼睛却盯着前方的黑暗。 易之云借着大街上璀璨的烛火将她的脸看的清清楚楚,面色煞白,可让他心惊的是她的眼睛。 空洞而迷惘。 比满是难过的时候更加让人心惊。 “阿桥……”易之云慌了,便是握着她肩膀的手也不敢太紧,“阿桥你别这样……都是我不好,是我……” “不。”柳桥却打断了他的话,转过头看着他,眼神仍是那般,“不是你的错易之云。” “阿桥……” “是我!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柳桥道,“跟你没关系,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自以为是,如果不是我不够细心,不够缜密,就不会出这样的差错!明明已经不止一次了,不止一次的,可是我仍是犯了同一个错误,易之云,不是你的错,都是我,全都是我!从一开始就是我的错!可是我仍是自以为是,仍然觉得自己的计划是对的,自己的绝对是对的!易之云,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小燕!不是萧瑀,是我!是我害死了她!” 是她! 一切都是她! 从一开始就都是她的错!她自以为自己不是真正的八岁孩子,自恃自己多活了那二十多年,自以为自己才是最冷静最看清一切的那个人!其实最愚蠢,最无能的人就是她! 什么多活了二十多年? 她连易之云都不如! 她到底做了什么?做了什么?她口口声声要保护小燕,要救回小燕,可却一步一步地将小燕送上了绝路! 是她害死了小燕! 都是她! 柳桥忽然扬手打了自己两个耳光。 “柳桥,你干什么?!”易之云忙攥住了她的双手,“谁说是你的错了?分明是里正不停你的话将事情告诉萧瑀,分明是萧瑀好心做了坏事!这怎么就成了你的错了?!从林小燕出事到现在你所做的事情哪一样错了?如果不是他们,现在我们已经将林小燕给救出来了!要错也是他们的错,跟你有什么关系?!” 柳桥笑了,却是极为的难看,“你不明便易之云,你不明白的……”看看她这些日子都做了什么?都做了什么?如果当初她小心一些,谨慎一些,没有意气用事,没有不顾后果的随心而为,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的错! “我什么不明白?!”易之云喝道,“我什么都明白!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已经很好了!如果没有你,我们不会想到进城,如果没有你,我们不可能想到去找镖局,如果没有你,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林小燕在哪里,阿桥,你做了很多很多了!” “可这些却将小燕送上了死路!易之云,是我将她送上了死路!” “不是你!”易之云喝道,“是林家声自以为是,是萧瑀没有本事却硬要帮忙,是林贵懦弱,是君世轩狡诈,是莫辉心存不良,是他们害林小燕出事,跟你没有关系!柳桥,跟你没有关系!” “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易之云见她歇斯底里,“好,好,我什么都不知道,都不知道……阿桥你别这样,小燕如果知道了也不会希望你这样的!” “易之云……”柳桥哭了,“我害死了她,我害死了小燕……我害死了她……” 易之云没有再跟她辩驳,他知道现在他说什么她都不会听的,只能抱着她,任由着她哭闹,牙关一直紧咬。 就算她真的有错,那也是他的错,如果他能够强大一些,她就不需要自己动脑筋救人,他可以帮她做了她想要做的一切事情! 可是他没有。 如果她错,那他更错。 错在无能! …… 衙门 州府大人办公处 钦州知府萧嵘如今已过四旬,许是没有蓄须的缘故,看上去不过三十几,又因其相貌俊秀,岁月流逝带给他的不是苍老而是沉淀下来的稳重以及成熟。 此时,他正坐在书案后,听着身边衙门主簿禀报方才迎春楼的事情,这件事自然是得到他的准许的,当然,若不是萧瑀恳求,他不会同意,只是结果却出乎他的预料,而这个意外却不应该出现,“是何人泄露了消息?” 衙门行动,尤其是这等解救被拐之人的行动,事前绝对保密,而且这件事是今日才定下的,除非有人故意前去报信,否则对方消息不可能如此的灵通! 想至此,萧嵘眉宇皱了起来,随即抬手从身旁的一堆文书中翻找,半晌,将一封信找了出来,这是他今日才查看到的信件,正是徐茂写给他的,虽然信件已经被他拆开过,可是如今再看,他仍是敏锐地发现在他之后仍有人将这信拆开看过,“今日谁进来过?!” “这……”主簿一愣,“大人,这房间是除了下官和大人,任何人都禁止入内的。” 萧嵘沉眸。 “大人,难道您怀疑有人故意给迎春楼通风报信?”主簿也不是傻子,此时自然听出了一些端倪,“可是大人……迎春楼不过是家三等妓院而已……不可能在衙门安插眼线的,更别说是闯到这里……” 萧嵘没有说话,看着手中的信半晌。 “大人,那老鸨已经被抓获了,迎春楼一干人等也被控制,如果真的有人通风报信,我们只要审一审就可以查明!”主簿正色道。 萧嵘抬头,目光深沉,“不必审了,既然她已经承认逼良为娼,那就依着规矩做,如果确定她已经将人处置了,以杀人罪论处!” 主簿心中诧异,不过还是应道:“是。” “为什么不查!”这时候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猛然推开,却是萧瑀,只见他满脸的狰狞,眼中窜动着两簇幽火,双手紧握,浑身颤抖。 萧嵘皱眉,“瑀儿,怎么这么没规矩?!” “规矩?”萧瑀大步走进,“你要跟我讲规矩吗?!” 萧嵘面一沉。 主簿见状忙道:“下官先告退。”说罢,行礼离去。 萧嵘起身,“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这事……” “为什么不查?”萧瑀打断了他的话,一字一字地问道,“是因为怕查出来什么你不要处理?还是怕被人知道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他原本以为他只是做了那件陷害的事情,没想到连今天的事情也……他竟然还信他!?竟然还信他! “瑀儿!”萧嵘沉喝一声。 “不要叫我的名字!”萧瑀挥手喝道,“你没有资格叫我的名字,没有资格!这是娘给我取的名字,你没有资格叫!” “我是你爹!”萧嵘喝道。 萧瑀却是哈哈大笑,“爹?你算什么爹?我一直都没有爹,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你——” “你以为你这样宠我,让我无法无天你就算我爹吗?不!不!”萧瑀喝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闯祸一直闯祸吗?因为我恨你!我恨你为了你的名声为了你的官帽子而让我娘死的那么惨!你想当好官?你休想!休想!你是我爹?哈哈!我不过是你的庶子罢了,不,是私生子!你对外面的人说我是你庶子,可在人人眼里我不过是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萧嵘面色震动,“瑀儿……” “好!我本就没有期待你真的将我当成儿子!真的会尽到父亲的责任!可是你为什么连我唯一求你的事情你都要让我失望?!”萧瑀喝道。 萧嵘道:“这件事爹也没想到会这样,你放心,爹会严惩……” “人死了!你想严惩什么?!”萧瑀打断了他的话,“严惩凶手吗?不!我看你是想杀人灭口,将知道这件事的人都给杀了,就像当日你让人陷害易大哥他们一样!” 萧嵘面色微变。 “你既然不想认我这个儿子为何当日不任由我自生自灭?为什么要接我回来认我,背地里却去迁怒当日救我的恩人?”萧瑀凄厉喝道,他没想到他走了之后竟然还发生那样的事情,易大哥救了他,帮了他,他却差一点害他丢了性命!“那是我的恩人啊!如果没有他们,娘早死了!如果不是他们,娘会暴尸荒野,而我也早就活不下去,活不到你找到我!你既然不想接我回来,既然不想认我当日为何要带我回来?为什么要害他们?!” “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萧瑀笑了,却比哭还难看,“说了什么又如何?你想做什么?又想让人去害他们吗?不,你已经害了!已经害了!我不该来求你的,不该的!如果不是我还信你,他们已经将人成功救了出来了!嫂子说的没错,是我害死了那人,我害了一条人命,我不该信你!更不该对你还抱着希望!娘瞎了眼了,她瞎了眼了——” “你闭嘴!”萧嵘陡然怒道。 萧瑀却不惧,他已经无法去恐惧,哈哈笑着后退了两步,“娘不该带我来找你的,不该的……你不是我爹,你不配当我爹!” 说罢,转身疾步离去,而方才走出了屋子,便见一人站在门边。 萧瑄! 萧家的大少爷,萧家真真正正的儿子! 萧瑀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他的脸色平静,可是眼底却是冰冷刺骨,没错,冰冷刺骨,就跟所有人看他一样,萧家的每一个人,就连那些下人面对他的时候,眼底都是冰冷的! 他根本不属于这里! 抬脚越过了他,疾步离去。 萧瑄侧身看了他离去的背影一眼,嘴角掠过了一丝阴鸷的笑,随即转身走到了门口,看着里面脸色难看的父亲,半晌才入内,“爹。” 萧嵘抬头看着他,眸底闪过一抹冷意,“你怎么来了?” “听说爹要送我进京。”萧瑄淡淡道,“明年才是恩科,爹现在送我进京是不是早了?” “你不想去?”萧嵘已然收起了情绪,问道。 萧瑄道:“不是,只是觉得有些早了。” “我跟于先生谈过,以你的水平,明年恩科会试应该能够考出一个好名次,你今年也十六了,明年下场十七,如果错过了这一回,三年后就二十了,你娘想要为你在京中寻一门亲事,明年恩科你若能得好成绩,说亲一事也好办,我们常年在外,对京城的情况不熟悉,提早一年进京对你有好处,你外祖父也是如此认为,他也正好利用这一年的时间指点指点你。” 萧瑄垂了垂头,“既然是爹和娘还有外祖父的决定,我去。” “嗯。”萧嵘颔首,看了看他,“暄儿,刚刚……” “刚刚二弟似乎跟爹闹的不甚愉快。”萧瑄抬头,“爹,我知道您对二弟心怀愧疚,但是二弟现在这样子不能再下去,否则只会毁了他,将来恐怕也会给萧家带来灾祸。” 萧嵘审视着他。 “爹不信我是为了二弟好?”萧瑄自嘲,“也是,去年孩儿的确做了一些让爹失望的事情,爹不信孩儿也是应该的,不过,不愿孩儿心里有多么的不痛快,如今既然他已经入了萧家,便是我的弟弟,他不好,我这个做兄长的也面上无光,爹还是好好管管他吧。” 萧嵘收回了审视的目光,“为父自有主张,你安心准备进京的事情就够了。” “那孩儿先告退了。”萧瑄道。 “嗯。”萧嵘应道。 萧瑄转身走出了屋子,面上的平静恭敬在走出屋子之后便消失了,换上了一片冷漠讥诮…… …… 随着夜色深沉,大街上的热闹也渐渐减退,易之云背着柳桥走在大街上,心情却异常的沉重,便是她已经不再哭了,可他知道她还是认为是自己害死了林小燕。 这臭丫头的性子便是一旦认定了不管谁说也不会改变。 她这么犟做什么? 他也想出了许多安抚她的话,可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说了也没用,甚至可能会起反效果,可该怎么办? 他们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如今林小燕这事…… 他该怎么样才能让她不再钻这个牛角尖? 该怎么办? 易之云一路上一直在想这件事,可还没有想到一个办法便不得不停下,胡叔忽然出现了,将他们拦下。 “有事?” 胡叔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背上的柳桥,“我们少爷有请。” “我们……” “如果你们想要见林小燕,就跟我走!”胡叔打断了他的话。 易之云面色一变,随即感觉到了背上的柳桥猛然一颤。 “你说什么?!”柳桥抬起了头看着胡叔,“你说什么?!” 胡叔看着她,“你去了就知道了!” “阿桥别急。”易之云安抚道,然后看向胡叔,“我们去!” …… 柳桥一直以为自己将要见到的是林小燕的尸体,所以当胡叔将她带到了金玉满堂的后院,带到了那间屋子的门口,她却不敢推门进去。 “阿桥……”易之云看出了她的恐惧,握了握她的手,“你在这里等,我进去……” “不!”柳桥却拉住了他的手,“我去!我自己去!” “阿桥……” 柳桥不等他说完,便伸出了手,一下子将门给推开了,屋内的一切全部映入了眼帘,这一刻,她怔住了。 里面不是林小燕的尸首,而是…… 活生生的林小燕! 她正坐在炕上,虽然脸色很难看,虽然看上去惊魂未定,但是却是活生生的! 易之云亦是大惊,旋即猛然松了一口气。 “阿桥……”林小燕也看见了门口的柳桥,低喃了一声之后便又叫了起来,“阿桥!阿桥——”随即起身跳下了炕,可是因为太急迫和惊魂未定,没有站稳,摔了。 “小燕!”柳桥忙冲了上前,“小燕!” 林小燕用力抱着她,哭了起来,“阿桥!阿桥!阿桥——” “小燕……”柳桥原本已经干涸了的眼睛又涌出了泪水,不过这一次不是悔恨难过,而是喜极而泣,“小燕你没事了!没事了!” “阿桥——”林小燕仍是大哭着,多日来的恐惧不安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眼泪,“阿桥,我好怕好怕!阿桥,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见不到爹了!阿桥,我好怕——”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两个人抱着哭成了一团。 易之云这时候方才彻底地松了一口气,而此时,也才注意到了一边还坐着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君世轩,他看着他,这一刻是真的感激他,如果不是他,恐怕这臭丫头一辈子都会内疚难过,他上前,拱手鞠躬,“谢谢君东家的相救之恩。” “举手之劳。”君世轩淡淡道。 易之云的确是真心感激此人,可这话怎么听他怎么不舒服,“不知道君东家是怎么找到小燕的?” “先等他们哭完了再一起说吧。”君世轩看着柳桥两人道。 易之云没有反对。 柳桥也没哭多久,“小燕,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让我看看?” 见到了熟人,林小燕心里总算是安了,“没有……我没有受伤……” 柳桥还是不放心,仔细查看了她全身,的确没有发现什么外伤的痕迹,可却仍是不安心,转过头寻找易之云,“易之云,去请大夫!请大夫来看看!” “已经让大夫看过了。”君世轩起身走了过来。 柳桥这时候才看到他,有些错愕。 “少爷将人救回来第一时间救请了大夫。”胡叔上前道,“大夫说她除了身体有些弱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碍,只好好好养几天就没事了。” “真的?” “难不成我们还骗你?”胡叔冷笑。 柳桥没有在乎,转过看着林小燕,“小燕,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林小燕抹干了脸上的泪水,“我没有不舒服!阿桥,我真的没事!阿桥,你来找我……你真的来找我!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你会不会来找我……”说着看了一眼君世轩,继续道:“君东家救了我之后他说你在找我……是你让他救我的……阿桥,谢谢你!谢谢你!” 柳桥闻言更是愧疚,“是我害了你,你还谢我什么?!” “不是……不是你害我……是舅舅!不,是王氏的哥哥!”林小燕咬牙切齿,“是他!那日我去给林花儿送嫁,他忽然找到我,说我爹出事了,当时我什么也没想就跟他走了,没想到……他竟然……竟然——”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可是却浑身颤抖。 柳桥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王安已经被衙门抓了,他什么都做不了了!” “你们先起来再说吧!”易之云上前。 “对!起来!”柳桥忙道,随后扶着林小燕起来,让她坐到了炕上。 林小燕做了几下深呼吸,“阿桥,我爹……我爹现在怎么了?他……他……” “阿贵叔没事。”柳桥道,“不过因为你失踪,他很难过……” “难过……”林小燕眼睛又涌出了泪水,“是……爹一定难过的……比我更难过……王氏的哥哥……卖了我……王氏她又……” “小燕。”柳桥打断了她的话,斟酌了会儿,“王氏跑了。” 林小燕一惊。 “绑你的事,王氏是主谋,是她让王安动手的。”柳桥道,“她……”话没有说下去,而是看向了君世轩。 君世轩自然明白,“你们聊吧,人是我救回来的,衙门那边的确交代一声,不过你们最好也要有心理准备,既然惊动了衙门,你们都得去走一趟。” 柳桥自然知道,“君东家是如何救下小燕的?” “少爷之前已经打听到了林小燕的下落,不过没有想好如何将人救出来才是最好,所以一直没动,不过却一直让人盯着迎春楼,后来发现有人告知迎春楼的老鸨衙门要来救林小燕,老鸨为了毁尸灭迹就让人将林小燕带走处置,少爷得知消息之后当即命人将林小燕救下,幸好来得及!”胡叔说道,话虽然是讲述过程,可语气中仍带着嘲讽,似乎在说若不是他们惊动了官府,这件事便无需这般兴师动众。 柳桥没有反驳,看着君世轩,“多谢君东家!” 君世轩看了看她,“虽然此事与我也有一些关系,但是我毕竟是救了她一命,救命之恩,总该能够抵你一个人情。” “我会记住的!”柳桥此时已经不在乎将会为了这个人情付出什么代价,只要林小燕平安,什么都行! 君世轩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便抵消了之前我利用你这事如何?” 柳桥一愣。 易之云沉了眼眸。 “如何?”君世轩继续道。 柳桥深深地看着他,他竟然看出了她会因为记恨那件事而报复他?“好!只是君东家似乎做了笔亏本生意!” “是不是亏本,以后就知道。”君世轩笑道,随后起步离开。 胡叔盯着她看了会儿,也跟着离开。 “阿桥……我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林小燕道。 柳桥收起了思绪,“哪里有什么麻烦?你不是也听到了吗?我最多不跟他计较上回的事情罢了,我没有损失什么!” “那就好……”林小燕道,随后回到了方才的话题上,“王氏……王氏到底怎么了?” 柳桥沉吟会儿才道:“小燕,你不要激动……”随后,缓缓的将事情跟林小燕说了一遍,林小燕听了之后脸都青了,“她竟然——竟然——她怎么可以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情?!我爹到底哪里对不起她了?!她怎么能够这样忘恩负义!怎么可以——爹……不行!阿桥,我要回去见我爹!阿桥,我要立刻回去!我要回去见我爹!他现在一定很难过的!一定很难过的……我怕他想不开!阿桥,我怕……” “不会的,我跟他说过如果他想不开做傻事,最后难过的人一定是你!”柳桥道,“他说了会好好地在家里等你回去的!” “那我们现在就回去!”林小燕拉着她的手,“阿桥,我想回家,现在就回家!” “暂时还不行。”易之云开口,“方才君世轩说的没错,既然已经惊动了衙门,那我们都必须去衙门一趟,而且现在天黑了,就算要走也是明天找好了马车再走!” 林小燕虽然着急,可是也不是不知事,“好……但是阿桥,我一定要尽快回去!” “好!” …… 一个时辰之后,陈捕头和四处找柳桥两人的林家声先后来到了金玉满堂,在见到林小燕完好无损之后,林家声双腿一软差一点便栽在了地上。 “小燕啊,你没事就好了,没事就好了……”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阿贵跟村里的人交代了! 林小燕见了林家声,眼泪又涌出来了,不过很快她便抹去了,她不能哭,她还要回去照顾爹,安慰爹的!现在最难过的是爹不是她! 爹没有为了银子为了儿子出卖她,他那样做都是为了她! 可是她却那样对他! 她真的不孝! 真的不孝! “里正……我爹……我爹咋样了?” “你爹……”林家声倒也没有在现在便将林贵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他很担心你……本来也要来的……可我看着他的情况,担心路上他会撑不出……就没让他来,你放心,他在家里等着你回去,等着你呢。” “我爹真的没事?” “没事!村里的人都看着他了,你放心!等你回去了,一切就雨过天晴了!”林家声道。 林小燕这才真正地安心,就算阿桥担心她而不说实话,里正总不会也一样。 陈捕头也是松了口气,“小燕啊,外面来了一个州府衙门的捕快,说是想跟你了解了解事情的经过,你现在可以吗?” 林小燕一愣。 “陈捕头,不如明天我们再去衙门?”柳桥问道。 陈捕头正要点头。 “不用……我可以的!”林小燕握紧拳头,“陈捕头我可以!” “那好,我这就让人进来。”陈捕头道,随即出去,半晌领了一个穿着州府捕快制服的中年男子进来。 林小燕见了陌生的人,身子哆嗦了一下。 柳桥忙握住了她的手。 林小燕看向她,笑了笑,“我没事。” 柳桥心却不定。 那捕快自然也是看出了林小燕的恐慌,也明白这恐慌的由来,没有说废话,直接问了事情的经过。 “……那日……我去给我们村里的一个女孩林花儿送嫁……在吃席的时候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来告诉我说有人找我,我就去了……找我的人是我……继母王氏的兄长王安……他说我爹出事了,让我赶紧回去,我担心我爹,没来得及跟一同去的人说声就跟他走了,可没走多远,他就捂着了我的嘴,然后冒出了好几个人……他们将我绑了起来,塞进了一个麻袋里,我挣扎……他就打晕了我……我醒来之后,就在一个黑屋子里……哪里也有其他的孩子……他们说他们是被人卖了的……后来来了一个人……说我被人卖了,我说我没有,他说契约都签了,我就算不愿意也得愿意……我很害怕……后来,他们又将我绑了堵住了嘴边塞进了一辆马车里……走了很久……又见到了几个人……他们将我转卖给了他们……这些人又将我关在了一个地方……还是有其他的孩子……后来他们给了我们一些水,当时我很渴,就喝了……喝了之后头晕,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知道了,等我醒来之后发现……我又被卖了……而且是卖进了……进了……窑子里……”林小燕说到这,已然是浑身轻颤。 “别说了小燕!”柳桥忙道。 林小燕却道:“不!我要说!我说完了你们就能快些抓到王氏对不对?!你们一定要抓到她!抓到她!” 柳桥一愣,随即明白,是这份坚持让她能够说出这几日的经历,她唯一能够庆幸的就是林小燕没有遭到什么实际性的伤害,“好,你说。” “我想逃……窑子里的人就把我关起来……说饿我几天……我就会听话的……他们没有打我……可是去打那些年纪比我大也不愿意的……打的好狠……他们将我一贯就几天……后来见我不再闹又给了我一口饭吃……可是……可是我才吃了……就有一个人……进来把我帮了塞了嘴装进麻袋里……我在麻袋里听到他们说衙门的人找我……留着我是个麻烦……要把我给带到郊外去埋了毁尸灭迹……我挣扎……可是也挣不脱……后来不知道走了多久……我被他们扔在了地上,然后好像有泥土往麻袋上盖……我以为我死定了……后来,有人来了……他们好像打起来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麻袋被打开了……我看到了胡叔……然后我就被带到了这里,见到了君东家……阿桥,是君东家救了我!是他救了我!” “嗯。”柳桥握住了她的手,然后看向那州府的捕快,“可以了吗?” 捕快点头,“大致可以了,其他的事情我会向君东家询问,不过在大人结案之前,你们最好不要离开州府。” “这……阿桥,我得回家……” “大概需要多久?”柳桥问道。 捕快道:“这个不好说,得看大人如何处理。” “阿桥……” “没事,我来办。”柳桥安抚了他,先是谢了那捕快,待他走了之后,便对易之云道,“这事……” “我知道怎么做。”易之云点头。 柳桥道:“不,你不要亲自去,请……请陈捕头将人请出来,只是……”刚刚她那样对萧瑀,如今又去求他帮忙…… “你放心,他会答应帮忙的。”易之云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 柳桥看着他,“还是我亲自去吧,你……” “你陪着小燕就成!”易之云沉声道,“这事我来处理,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可……” “没有可是什么的,萧瑀既然能够让衙门的人疯了迎春楼,那萧大人必定是知道我们来了,如果真的要做什么,就算我不去找萧瑀,他也会找上门!”易之云道,“你放心就是!” 柳桥还想说什么。 而这时,却见一个人冲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打算去找的萧瑀…… [.8.r]如果您觉得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8.r] 090 难得闲适 谁也没想到萧瑀竟然会自己跑来,而且来的这般的快,还是这般神情,脸庞微狞,眼眸通红,双手紧握,浑身紧绷,像是刚刚遭遇了什么巨大的创伤似的。 众人讶然。 柳桥皱了皱眉,想着之前她的那些话是不是太过了,毕竟也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而且当日的事情他亦是不知情。 “易大哥……”萧瑀上前,声音带着不安,“我……我听说人已经救回来了……”说着,看了一眼屋子里面唯一不认识的人——林小燕,“没事就好……”说罢,见易之云和柳桥都不说话,低了低头,“我只是来看看……现在没事……那我先走了……” “等等。”柳桥开口。 萧瑀顿住了转身的脚步看向她。 易之云上前:“我们有件事想求萧二少爷帮帮忙。” 萧瑀眼睛亮了一下,随即便又黯淡无光,垂了垂眼帘,挤出了一抹微笑道:“好啊,什么事情?易大哥你说,不管什么事情我都一定会做到!” “小燕受了惊吓想回家,只是衙门说需要我们多留几天,能不能请萧二少爷跟州府大人说说,先让小燕回去,后续的事情我们留在这里处理就行。”易之云道。 萧瑀点头:“好!我一定帮你们做到!你们放心。” “谢谢。”易之云道。 萧瑀心里一阵难受,“不用谢……这是我欠你们的……欠你们的……”说着,转身便走。 “萧瑀。”柳桥又开口叫住了他。 萧瑀转身,黯淡无光的眼睛因为她的称呼人绽放了一丝光彩。 “之前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是我过分了。”柳桥看着他,“对不起。” 萧瑀眼眶一热,像是有什么东西涌出来似的,而一直冰凉的心也随之被一股暖流裹住,“没事……没事……我没有放在心上……你说的没错……都是我的错……”他抬手抹去了眼眶中阻碍视线的东西,“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再连累你们的!当日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我发誓!我……我明天早上再来!”说着,不待他们接话便转身走了。 他们没有怪他…… 没有! 可是他还是没脸见他们! 萧瑀走了之后,易之云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担心他那个样子,可这件事他插不上手也没有资格插手,这是他们的家事。 不过,当日田三的案子,他却还是要弄清楚! 他得弄清楚当日他们害他是真的只是因为萧瑀还是…… 柳桥看了看他,心知他心里有事情,可并未问出,而是跟林小燕提出若是她没有大碍便跟他们回客栈,明日一早就租车回扬子县。 林小燕却不愿意离开这里,“阿桥……我们就呆在这里吧……就在这里等天亮……” 柳桥看出了她的不安,“好,我们在这里等天亮!”说着,便让易之云去问问外面的人,跟君世轩说说让他们留下。 酒楼夜市在子时前便结束,所以能不能留在这里她也不好说。 易之云点头出去,一刻钟后便回来,面色有些不虞,“君世轩交代下了如果我们不想走就留下,此外旁边还有一个收拾出来的屋子,可以让我们歇一晚上。” 柳桥自然明白他的不虞是因为什么,不过没说,“那就好。” 林小燕听了这个结果大大松了口气。 柳桥随即让陈捕头和林家声两人去客栈收拾东西,今晚上就在这里将就一晚上,明日一早待萧瑀传来消息之后便护送林小燕回扬子县。 “阿桥……你不走?!”林小燕拉住了柳桥的手问道。 柳桥看了一眼易之云,“衙门应该还有些事情让我们配合的,我跟易之云留下。” “我自己……” “我已经决定了。”柳桥打断了他的话。 易之云看着她,眼中虽然不赞同,可看了她的神色,最终也没有出言反对。 “可是……就只有你们两个……”林小燕不安,“要不让陈捕头留下?” “不用。”柳桥道,“陈捕头和里正护送你回去!否则我不放心。”林家声在村里看起来听靠谱的,可出来做的这些事情……他送小燕回去她不放心!而且路上如果出些什么事情,有一个当捕头的人在也安全许多! “可是……” 柳桥打断了她的话道,“而且刚刚那少年他是州府大人的公子,小燕你还记得当日我们在客栈帮过的那对母子不?他就是那个男孩子。” 林小燕讶然。 “有他在,我们在州府很安全的。”柳桥正色道,“再说了,不是还有君东家在吗?如果我有事会请他帮忙的。” 林小燕这下方才安心,笑道:“对!还有君东家!只要有君东家在,什么危险都没有!” 柳桥听了这话有些惊讶,林小燕对君世轩未免太过信任了,之前她还屡次提醒她要小心君世轩,像是很忌惮他的样子,不过想着君世轩在生死关头救下她,她如此也是正常,便顺了她的话:“对,有他在什么事情都不会有的。” 林小燕笑容灿烂地点头附和。 易之云的脸有些黑。 这个晚上,柳桥跟林小燕睡在了一起,奔波多日,几乎夜夜难眠,这一夜,她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了。 林小燕也是一夜好眠,并未做什么噩梦。 柳桥见了她这样,悬在半空的心总算是落了一些了,她不但担心林小燕的身体会受伤害,更担心她的心理会有创伤,毕竟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被拐了这么远,又被卖进了那样的地方,便是成年的女子,恐怕也未必能够承受的住,不过目前看来她并没有多大的问题。 次日一大早,胡叔先到了,说君世轩已经和衙门的人说了事情的经过,也提了让林小燕先回去的要求,不过衙门当时只是说考虑。 柳桥自然也是要谢过。 在他之后不久,萧瑀也来了,脸色比昨夜要好些,同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衙门同意让他们先回扬子县,这个案子也将会发还扬子县审理,至于这边的迎春楼,州府会等扬子县那边将案件审理完上报到州府之后再行判定,如果到时候还需要林小燕做供再传唤。 虽然这个消息不算完满,但是柳桥并未苛责,能够让小燕先回去就成,其他的……他们可以慢慢斡旋。 衙门放行,柳桥便在第一时间安排林小燕回去,马车是金玉满堂借出的,不必去租了。 萧瑀告知了消息之后,见他们忙着,便说了一句自己一个人神色黯然地离开了。 待一切准备好了之后。 柳桥和易之云送他们到了金玉满堂的后门门口,马车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阿桥,既然衙门说了我们都可以回去,那你跟阿云就不需要留下了。”林家声嗫嗫地道,因为之前的事情,他的神色有些尴尬,“一起回去吧。” “里正,我们还有些事。”柳桥看了一眼易之云。 林家声皱眉,“小燕已经找到了,你们还有什么事情?你们两个都是孩子,阿云说是年长些,可也不过十四岁,我们怎么能够让你们留下?” “是啊阿桥,我们一起回去吧?”林小燕也道。 陈捕头倒是有些明白柳桥两人为何要留下,恐怕便是为了当日田三陷害一事,不过他的想法跟林家声的一样,“阿桥,阿云,先回去吧,有些事情不是你们可以处理的!过去了的事情还是让它过去,过分的追究对你们没有好处!” 柳桥看向易之云。 易之云看着她,“你先回去!” 柳桥没有回答他直接跟陈捕头道:“陈捕头误会了,我们留下不是为了什么,只是想逛逛州府,你也知道我们的生意断了,得找找其他的财路。” 陈捕头一愣,“为了这事?” “嗯。”柳桥点头,“不然还能为了什么事?刚好君东家也在,而且这次他这样帮忙,我也得好好谢谢他,同时也看看能不能跟他有些合作。” 柳桥说了这事,陈捕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她断了财路是因为莫辉,而莫辉是他的亲戚,“那好,不过你们万事都得小心,还有……那萧二少爷,能够不接触便不要接触了,有些事情,过了就让它过了。” 柳桥点头,“多谢陈捕头,我知道怎么做。” “阿桥……你真的要留下?”林小燕仍是不安。 柳桥笑道:“上回我跟君东家谈了一桩生意,不过后来你不见了,所以没有商谈细节,如今正好君东家在州府,我也想趁机逛逛州府,才会留下的,你放心,有君东家在,我能有什么事情?不过小燕,你回去之后……”斟酌会儿,再道:“如果有什么不好听的话……你就当作没听见……如果有什么事情……记住一定要等我回去!千万不要做什么傻事!好好照顾阿贵叔!” 林小燕听了这话面色一白,她知道柳桥话中的意思,咬了咬牙,“阿桥……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我还有爹……我还要照顾爹的!还有王氏……我要看着她被浸猪笼!” “她会有报应的!”柳桥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林小燕点头,待她上了马车之后,柳桥又低声对陈捕头道:“陈捕头,如果可以,请求求大老爷不要将这案子闹大,小燕是女孩子,往后她还要说亲嫁人的。” 陈捕头自然也知道名声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有多重要,林小燕年纪虽然小,可如果处理不好,还是会受到影响的,“你放心,大老爷爱民如子,一定会以林小燕为先的!” “多谢。” 半晌,林小燕在陈捕头和林家声的护送之下返回扬子县,待马车走远了之后,柳桥转过身看着易之云,“我们回客栈吧。” “阿桥……”易之云拧紧了眉头,“要不我们也回去!” 他是想弄清楚,可是更不想连累她! “不想让我管?” “嗯!” “好啊,休了我,我就不管了!” 易之云一怔。 柳桥没理会他,转身去找了一个伙计,正要跟他说他们回客栈,让他跟君世轩报备一声,不料还没开口告辞,那伙计便说君世轩来了金玉满堂,请她过去。 柳桥没有理由拒绝,即便君世轩说这次的人情跟上回他利用她的事情抵消,可事实上,她仍是欠了她的,所以,她没有底气拒绝,“那事一时半会也办不了,先去见见君世轩吧。” 易之云盯着她,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你如果不愿意……” “走!”易之云牵起了她的手道。 柳桥似乎扫见了他的嘴角方才勾了勾。 两人在伙计的带领之下进了一间厢房,君世轩便等候在里头,而这一次胡叔却不在,不过让柳桥惊讶的却不是这个,而是桌子上的那一桌子菜肴。 “这是……”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她却认出了那一道道菜肴的材料,不是别的,正是松花蛋,算算她将秘方给他已经一个月了。 柳桥抬头看向君世轩,笑道:“看来君东家不需要我的菜方了。” 果真不愧是老字号的酒楼,就算没有她的菜方,也一样自己能摸索出一道道做法来!眼前这些菜以松花蛋为主料,蒸炒焖炖炸一应俱全,有些做法就连她上辈子也没见过,松花蛋的卖相本就不好,可眼前做出的每一道菜的卖相却都不错。 “我给这黑蛋起名为墨玉翡翠,柳姑娘觉得如何?”君世轩微笑道。 柳桥挑眉,“君东家好心思。” 墨玉翡翠,的确是一个好名字! “今日请柳姑娘来是为了试菜。”君世轩道,“柳姑娘……”看了一眼易之云,“易公子,请。” “既然君东家盛情相邀,我们也不客气了。”柳桥笑着入了座。 易之云心里有些不痛快,不过也没跟柳桥唱对台戏,坐在了她的身边。 “柳姑娘请。” 柳桥也不客气,虽然这方子给的不情不愿,但是眼前这些菜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她努力的结果,她品尝的很仔细,小半个时辰之后,停筷子,抬头,笑道:“金玉满堂不愧是老字号的酒楼,这里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更难得的是不管哪种烹调方式,都保留了松……这墨玉翡翠原本鲜味。” “易公子以为呢?”君世轩看向易之云。 易之云看了看他,“不错。” “只是不错?”君世轩笑道。 易之云道:“请恕易之云口拙,说不出锦绣之言。” 这话分明是不给面子,可君世轩却并未在意,笑道:“两位都如此说,那这几道菜就可以推出市面了。” 柳桥端起了手边的茶,“以茶代酒祝君东家日进斗金。” “承柳姑娘吉言。”君世轩也端起了酒杯笑道。 易之云脸渐渐地黑了。 柳桥自然发现了,随后道:“菜已经试了,我们还有些事情,就不打扰君东家了。” “听说你们打算在州府留几天。”君世轩却道。 柳桥道:“嗯,难得来州府一趟,想好好逛逛。” “不是说有生意跟我谈吗?”君世轩又道。 柳桥笑道:“本来是想跟君东家谈这墨玉翡翠的菜方的,不过我还是不要拿出来献丑了。” “是吗?”君世轩笑道,“我还以为柳姑娘是有新的生意想跟我谈。” “如果有一定第一时间找君东家。”柳桥道,“到时候还望君东家能赏脸。” “求之不得。”君世轩道。 易之云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眼的,脸色更黑了。 柳桥起身,“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如果两位不介意,可以住在这里。”君世轩道,“这样也安全一些。” “多谢君东家好意,只是这里毕竟是酒楼,我们住在这里终究没有在客栈方便,你放心,我们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哪里会有什么危险?”柳桥婉拒。 易之云的脸色才好了一些。 君世轩看了看她,并未勉强,而待他们离开之后,便一直看着眼前其实动了不是太多的菜肴,“果真还是记恨了啊。” 一声叹息过后,便有人敲门。 “进来。” 待来人推门进来,君世轩的神色已经收起,看着进来的胡叔,“有事?” “少爷,老夫人请您回去。”胡叔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道。 君世轩问道:“何事?” “表姑娘来了。”胡叔道。 君世轩皱眉,“你去跟母亲说我有事去了容州,让她好生招待表妹就是了。”容州,在钦州旁边。 “可是……” “你留在州府,看看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君世轩继续道,“还有莫辉那边,让人盯紧了,别让他跟那王安一样发疯。” 胡叔面色凝重,“少爷,那些人不值得您如此的……” “你照做就是!”君世轩起身道。 胡叔自然看出主子的不悦,只得低头,“是,可是老夫人那边……” “容州的新店才开设没多久,我去巡视母亲不会说什么的。”君世轩道,“还有,这几道菜可以推出了,让各地的掌柜依着计划实行。” “是。” …… 柳桥两人跟君世轩分开之后便离开了金玉满堂,返回客栈,陈捕头他们昨夜只是将东西收拾了,并未退房,所以易之云回到客栈之后第一时间便是要去找掌柜退了那间房间。 “不用退了,你住那间!”柳桥阻止了他。 易之云脸色微沉,“不行,这里不是在家里,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住一间房间,而且,这一次我们出来花销不少,能省就省!” “银子还剩不少,足够租一间房,至于以后,我手里还有一个秘方,回去之后就跟金玉满堂谈。”柳桥道。 易之云道:“君世轩信不过。” 柳桥看了看他。 “你不信我?” “没有。”柳桥道,“虽然这样说有些忘恩负义,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君世轩这人,信一半便可。” 易之云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扬子县并不是只有金玉满堂一个酒楼。” “我不想重复莫辉一事。”柳桥道,“而且,如果我跟别的酒楼做生意跟金玉满堂打对台,就算我不怕背忘恩负义的恶名,可你觉得君世轩会让我好过吗?况且,做生意自然要选择更好的合作伙伴,先不论君世轩如何,但是在扬子县,乃至整个钦州,没有比金玉满堂更好的!” “我担心他之后又会……” “我不会给他机会!”柳桥道。 “你就不怕他学莫辉?”易之云继续道,“还是你打算又直接将秘方卖给他了事?” 柳桥笑笑,“当然不会,将秘方直接出售无异于杀鸡取卵,做一次就够了,不过,我也不会像当初跟莫辉合作一样自己攥着秘方,匹夫无罪怀璧有罪,这样的亏我不想再吃一次,我一个人保不住手中的秘方,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易之云不明。 “不明白?”柳桥看着他,“没关系,之后你就会明白了。” 易之云盯着她半晌,然后道:“你先休息一下,我去退房!” 柳桥愕然,不是说好了吗?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住一间屋子的!”易之云不容拒绝,“你生气也好什么都好,总之在外面我说了算!”说罢,不待她开口便去退房。 柳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神色有些复杂。 当办妥了退房之后,已经将近晌午了,易之云便叫了午饭到房间,两人吃了午饭之后,柳桥说要出门。 “去哪里?”易之云皱眉,不待她回答便道:“阿桥,萧家的事情急不来,当日萧家先是陷害,然后再出手相救,我觉得萧家应当是有人想报复,而有人想阻止那人报复,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下手的人是萧夫人,而阻止的是萧大人,虽然萧大人是阻止了,可如果我们贸然上门质问这件事,他为了保他的妻子也不会放过我们!” 柳桥笑了笑,“你倒是明白。”随后又道:“你放心,你都能够想明白的事情我岂会不明白?我只是想出去逛逛州府而已,之前小燕没找到没心情,如今小燕没事了,自然得好好逛逛,否则就白来这一趟了。” 易之云松了口气,“好,我们雇佣的马车还没到期,你想去哪里都可以。”说着,又起身去包袱那里淘了好一会儿,将剩下的银子和银票都给了柳桥,“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柳桥看了看他,没说话收下了。 两人准备了会儿便出发,车夫每天都会在客栈后面的马棚等着,不过今天柳桥没打算做马车也没打算买什么东西,徒步逛了起来。 “不坐马车?”易之云问道。 柳桥道:“不坐了,走走运动运动。”心头大石落下,她的心情也轻松了。 易之云也感觉得到,除此之外,他还感觉得到她对他似乎没有之前冷漠了,他有种冲动想问问她是不是原谅他了,可是又怕一问眼前的愉快就会没了,只要压着,一路陪着她逛。 柳桥问了人,往最繁华的商业大街走去,没买东西,但是却逛的很仔细,如果易之云问,她会告诉他,这是市场调查。 不过易之云没问,难得见她心情这般好,便是让他一直陪着她走路他也没有疑问。 “你来!”就在柳桥的目光定在了一间点心铺子的时候,易之云却忽然间拉过了她的手。 柳桥一愣,“怎么了?” “你过来!”易之云拉着她走到了一个卖首饰的摊档前。 柳桥看着他,“给我买首饰?” 易之云脸庞有些微红,“嗯。”说着,便开始挑选起来了,最后选了一个银镯子一个银簪子,问了老板的价钱。 摆在街边摊档的自然不是什么珍品,不过这两样东西却还是开价了五两银子。 分明是宰客! 可某人却心甘情愿地被宰,当即便要掏出钱袋付钱。 柳桥叹了口气拉住了他,“这么贵不要了。” “我的银子够。”易之云道,“娘出门前给了我一些。” 不是用她的银子买! 柳桥看着他,“你还没问我喜不喜欢了?” 易之云一愣,“你不喜欢啊?” 这时候老板发现大水鱼就要游走了,当即动了那三寸不烂之舌将那镯子簪子夸到了天上去,就差没有明说柳桥戴上了就会成仙女。 易之云当即便要不顾柳桥的反对掏钱了,不过这时候老板好话说过头了,“这位小少爷真的疼妹妹!”易之云的脸顿时黑了。 也不能怪人家老板,谁能想到眼前这两人是夫妻呢? 童养媳是有的,可对童养媳这么好的却少之又少。 “她是我媳妇!”易之云咬着牙道,“我妻子!” 老板懵了。 “不买了!”易之云拉过了柳桥的手转身就走。 “啊,小少爷别走啊……”老板忙吆喝,可是却徒劳无功。 柳桥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但没阻止他,省的他又去当冤大头,不过这次虽然没买成,可易之云却仍没有放弃,直接将柳桥拉进了一间专门卖首饰的铺子,这次他一进门便跟人家说要买首饰给他媳妇,指着柳桥说,她是他的妻子。 店铺的老板听了面色有些怪异,不过顾客至上,他当即便换上了笑脸招呼了起来,这一次易之云也没自己挑,而是让柳桥选。 柳桥看他的样子像是她不选便十恶不赦似的,只好选了一对精致小巧的耳环。 “就这个?”易之云皱眉。 柳桥点头,“嗯。” 易之云明显不满意,当即转身又挑了一只银镯子跟一支银簪子,他似乎很喜欢这两样东西,没等柳桥说话,便拿起了那个镯子套到了她的手上,“有些大了。” “这个可以缩小的!”老板当即开口,并且要上前帮忙将镯子缩小。 易之云拒绝,“你教我怎么做!” 老板讪讪,教了他。 镯子调好了之后,易之云又仔细看了看,才笑道:“嗯,好看。” 柳桥额头忽然冒出了两条黑线。 “之前你不是说我给你的翡翠玉镯带着容易摔坏吗?这银镯子怎么摔也摔不坏,以后都带着!”易之云郑重其事地道,像是带上这个镯子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是他易之云的媳妇似的! 柳桥没来得及说话,易之云又拿起了那对耳环要给她带上。 “我自己来自己来!”柳桥忙接手,在这里,女孩子一般满月之后便会打耳洞,就算是庄户人家也是一样,原主也有,不过一直以来她耳洞里面带着的都是一条细长的竹竿子,这样是避免耳洞合起,至于耳环,除非家境富裕,否则只有等待出嫁那日才能带,柳桥穿来之后便将那竹竿子弄走了,不过时间不长,耳洞也还在,摸索了会儿,耳环戴上了。 易之云又是审视了会儿,才傻笑道:“嗯,好看。” 柳桥咬了咬牙,“簪子用不上,不要了吧。” “不行!”易之云道,坚持道:“现在用不上那就先放着,以后就用得上了!”说完,便又像是在想什么似的,又傻笑起来了。 可是,等到结账的时候,他就笑不出来了。 多了一对耳环,还是刚刚的银镯子和银簪子,价钱却比刚刚多了十倍。 五十两! 柳桥拿出了怀中的钱袋递给了他,“先借你。” 易之云脸色有些不好看。 “要不就不买了。”柳桥道。 易之云咬了咬牙,“买!你先借我,以后我还你!”说着,便接过了钱袋从中取了一张银票付款,老板找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收好!”易之云将包好的银簪递给柳桥。 柳桥接过,收入怀中。 易之云的脸色这才好些,又牵起了她的手,“我们走吧。” 老板笑容可掬地送走这对古怪的小夫妻。 从首饰铺子出来,柳桥便直奔刚刚那家点心铺子,仔细逛了一圈之后倒没有空手而回,买了几样点心。 易之云想起她说过她喜欢吃点心,也记起了他答应过她会让云氏给她做一些南方的点心的,“回去之后我让娘给你做些南方的点心。” 柳桥看了看他,“嗯。” 易之云嘴角一扬。 从点心铺子出来之后柳桥又问了人,打听了附近的所有点心铺子,然后一间一间地逛,每次都买了几样点心,虽然都是几样,可当所有点心铺子都逛完了之后,他们手里已经是沉甸甸了,易之云这时候也明白她不单单只是为了喜欢这些点心。 “你不会是想开点心铺子吧?” 柳桥笑笑,“现在没钱。” 当然没钱,刚刚逛铺子的时候也旁敲侧击地打听过,这府城的店铺就算租一个月也好几百两银子,更别说是买下来了!而且开铺子除了本钱之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注意,她自知目前没有这个能力。 易之云不知道该松了一口气还是该为她难过的好,“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柳桥没有反对。 两人返回客栈,而当两人回到客栈的时候,却见萧瑀在客栈之外徘徊着。 柳桥看向易之云。 易之云看着她。 两人对视了会儿,才向他走了过去。 萧瑀这时候也看到了他们了,面色僵了一僵,想要迎上前,可才踏出了一步,却又顿住了脚,像是不敢走上前似的,他从金玉满堂回来之后却并没有回萧府,这世上他如今最不想去的地方就是萧府,可是,除了萧府,他却再也无处可去,所以一直在外面逛着,后来他实在受不住了,便跑回去找他们,他希望他们没走,他去了金玉满堂,伙计告诉他,他们走了,当时他以为他们是回了扬子县,可当伙计说他们回了客栈,他当即欣喜若狂,匆忙赶来,可是到了却不敢进去。 “你怎么在这里?”易之云开口问道。 “我……”萧瑀张了张嘴,好半晌才继续道:“我……去了金玉满堂……他们说你们没走……我就来看看……” 易之云审视了他会儿,“进去再说吧。” “好!”萧瑀笑道,随后见他们提着许多东西,忙伸手抢过,“我来!我来!” 柳桥眉宇皱了皱,虽说他们对萧瑀有救命之恩,可他也无需做到这个地步,他这般在乎他们……不是另有所图便是他在萧家过的很不好。 另有所图这个猜测说不通,那便只有是他在萧家过的很不好。 可是,萧大人不是很宠他吗? 柳桥想着之前关于他的那些传闻,脑子里浮现了一个词,捧杀。 没错,如果是真的宠这个儿子,不会如此放纵他的。 可当日在扬子县萧瑀对他父亲是州府大人一事字字不透,那样子也不像是说谎,如果萧瑀根本不知道他父亲是州府大人,那州府大人不接他回去不救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干嘛冒着损坏自己名声的危险来捧杀他? 三人回了房间。 柳桥给萧瑀倒了茶,而这时候她嗅到了他身上传来了淡淡的酒味,刚刚在外面没发觉,现在在屋子里便闻到了。 陈捕头说他不过十二岁。 而且如今酒味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便是说早上的时候便喝了。 萧瑀坐下之后似乎仍有些尴尬,喝了口茶之后便起身道:“易大哥,嫂子,你们逛了一天也累了吧?现在天色不早了,你们休息,我去给你们张罗晚饭!”说着,便急匆匆地出去了。 易之云看向柳桥,“他有什么不对吗?” 柳桥皱了皱眉,“嗯,有些可怜。” 易之云一愣。 “易之云,待会儿好好问问他,如果不需要面对萧大人就能够将事情解决了话那再好不过。”柳桥道,“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萧瑀的日子也不好过。” 易之云沉思了下来。 小半个时辰之后,萧瑀张罗了一桌子的菜,还有酒。 “易大哥,嫂子,你们应该尝过这豆芽菜吧?”萧瑀坐下之后便兴冲冲地跟他们布菜,“这菜之前金贵的厉害,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那秘方泄露了,现在便宜的很,不过吃着还是听新鲜的,你们尝尝!”说罢,又猛然想起什么,“啊,你看我,我怎么忘了,这菜是从扬子县传过来的,你们早就尝过了吧?” 易之云点头。 柳桥却感慨,君世轩为了整垮鸿运还真的下了本钱! “那尝尝这个元蹄!这是州府特色菜!”萧瑀继续介绍其他的菜肴。 “我们吃就行,你也坐下吧。”易之云道。 萧瑀看了看他,“好……好!易大哥说什么我就做什么!”说着,坐了下来,然后拿了酒壶给易之云倒酒,“这是五十年的女儿红,我刚刚求了掌柜才要到的。” 柳桥皱眉。 易之云注意到了,随即想起了除夕那日的事情,如果不是他喝醉了,恐怕也不会控制不住自己!“不用了,我不喝酒!” 萧瑀笑容一僵。 “你年纪也不大,也不该喝酒。”柳桥开口道,随即想起了他给她留下的那本札记的事情,心里犹豫着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问问他。 可还没做决定,便见萧瑀红了眼睛,惨淡笑道:“易大哥,嫂子,你们是不是很恨我?” 易之云看着他,“萧瑀,我知道当日的事情跟你没关系。” “呵呵……”萧瑀笑了,仍是惨淡,随后喝了手中原本要给易之云的酒,看他的动作似乎不是第一次喝酒,“易大哥……我没想到会害了你们……我真的没想到……还要你们没事……你们没事就好……” “萧瑀……” “易大哥……能够再见到你们我真的很高兴……真的!”萧瑀继续倒酒喝,“几个月……就像是几辈子一样……易大哥……我好难受……好难受……”说着,干脆丢了杯子拿了酒壶灌酒。 柳桥忙阻止,“你别喝了!” “嫂子……阿桥嫂子……你让我喝……让我喝……” 易之云也阻止,“你还小,这样喝酒会出事的!” “又不是第一次!不会出事的!”萧瑀挣脱了他们,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易之云和柳桥对视了一眼,皆是皱了眉头,不是第一次?他在萧家到底过的什么日子? “别喝了!”易之云上前,强硬夺了他手里已经所剩不多的酒壶,“你这年纪喝这么多酒身子受不住!” “可是我很难受!”萧瑀却道,眼眸通红,泛着泪光,“易大哥,我心里很难受!很难受!”不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痛苦爬上了他稚嫩的脸庞,锤着心口,“易大哥,我这里很难受!” “难受也不能这样!”易之云咬着牙道,“当日我出手相救不是为了今天看着你醉死在我面前!萧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成了萧家二少爷?你又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萧瑀,我跟你虽然接触不多,但是我无法明白当日那孝顺懂事的孩子为何会变成今日这样子!” [.8.r]如果您觉得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8.r] 091 相似的故事,不一样的人生 易之云对萧瑀没有什么感情,可是看到当日出手帮忙的人如今成了这个样子,他的心里仍是不舒服,他也看得出来他是真心感激自己,所以更不希望他这样下去! 他才十二岁,这样下去等于毁了他的人生! “萧瑀,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想这样……我也不想……”萧瑀跌坐在了地上,整个人仿佛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这样的年纪,却有着这样的忧伤,“易大哥……我的心很难受……很难受……我知道你们看到我这样一定会后悔当日帮我的,可是易大哥……我真的很难受……” “你难受什么?!”易之云怒了,上前揪起了他,“你娘死了?还是你父亲对你不好?我告诉你萧瑀,你这样除了你自己不会有任何人同情你!你就算难受死了也不会有人同情你!你只会伤到你自己,还有你娘的在天之灵!你自己想想,如果你娘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她又会如何的难受?我告诉你,一定比你现在更难受!难受?就这些你就承受不住了?你还算男人吗?!” “易大哥……” “萧家的人对你不好,你更要过的开心!你难受他们只会高兴,只会更加的高兴!”易之云一字一字地喝道,“你凭什么这样作践你自己?!” 萧瑀看着他,最终大哭了起来。 易之云松开了手,任由着他哭着。 柳桥看着他,在他的眼底似乎发现了隐匿的痛色,不是因为萧瑀,似乎是因为自己,脑海中随即浮现了之前他两次动杀机的情形,不管是原主还是她,都提及了一个人。 他爹。 难道…… 柳桥心里渐渐浮现了一个念头。 萧瑀没有哭多久便停下了,“易大哥你说的对……你说的对,我就算毁了我自己也没有人心疼我!可是我不明白易大哥,为什么他能够这样做!什么庶子?什么庶出?他竟然将我娘说成了一个不要脸的妾室!易大哥,我娘是他的结发妻子啊!” 易之云面色陡变,森森道:“你说什么?!” 萧瑀像是找到了宣泄的渠道似的,将所有的一切都一股脑倒出来了。 自他懂事以来,便一直跟她娘住在一个小渔村里,靠着打渔为生,而在他娘带他前来钦州寻亲之前他一直以为他爹已经死了,而她娘也一直没有提过他爹,直到两年多前,她娘忽然间说要带他去找他爹,那时候他才知道他爹还活着,他一直问她娘他爹为什么一直没有回过家,她娘却始终没有告诉他,只是说等他见到他爹就知道了。 他虽然奇怪,可更多的还是兴奋,因为他不再是没爹的孩子,所以,他满心期待地跟着她娘来钦州寻亲,可路上,她娘的身子越来越差了,开始他以为她娘是累着了的,可是到了扬子县之后,她娘便熬不下去了,这时候他才知道她娘身患重病,她就是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所以才带着他来寻亲的。 “……我们的盘缠都用完了……可娘的病越来越重,我只能去求大夫救我娘,可是大夫说他不是开善堂的……我求其他人救救我娘,可是他们都不愿意出手帮忙,只有易大哥你出手相救!只有你!大夫去给我娘看了,我娘的精神好了一些,可是还是不能动,我就跟我娘说让她告诉我爹在哪里,我去找爹来救她,可是她还是不肯说,她说她一定可以熬到带我去见到爹的……我相信娘可以好起来的,可是后来……娘的情况又不好了,幸好,我又遇见了易大哥,你又帮了我,可是这一次娘却救不回来!她娘爹在哪里都没告诉我救走了!嫂子……嫂子帮我送了娘去义庄,帮我安葬我娘……我想着安葬了我娘之后就给你们做牛做马报答你们,我不想去找爹了,那时候我有些恨他,如果不是他一直不回家,娘就不会累的病成那样子,也不会在去找他的途中病死!娘一直坚信自己可以带我去见到他的,可结果却连他在哪里都没有来得及告诉我!易大哥,我恨他,那时候起我就恨他!我不想要这个爹了,我只想着等娘的丧事办好就给你们做牛做马!可是…… 可是就在娘下葬的前一天,有人来找我,他说他是我爹派来的,让我跟他走,我不愿意,我娘死了,他知道我在扬子县,却没有亲自来,我为什么要去见他,要认他这个爹?可是,那人说我只有跟他走,只有去见了我爹,我娘才能正正经经地办丧事,下葬,而不是随随便便葬在义庄后山,我恨,可是想到我娘,我只要跟他走,我本是想跟你来见面亲自说一声才走的,可是那人不允许,说时间晚了对我娘不好,我只要听他的,可当我听了他的话跟他去见了我那所谓的爹的时候,我想要娘风光大葬的愿望还是落空了,他竟然是州府大人,是钦州的州府大人,而我娘不过是他的一个妾!不,按照来给我娘办丧事的人说,我娘充其量不过是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外室!什么对我娘好?我宁愿我娘葬在扬子县义庄后山也好过让我背着勾引人的狐狸精被葬在寺庙的后山!哈哈,我娘还是孤孤单单一人,我以为我娘可以葬入萧家祖坟的,可是没有! 我爹,我娘一路上一直心心念念的爹,竟然这样对待她!他把我接回了萧家,他对我很好很好,可是,我充其量不过是一个私生子!我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可是没想到……十一月初三,是我娘的生辰,我想求他跟我一起去看看我娘,就算我娘是一个勾引他的狐狸精,但是也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他竟然愿意认了我,那我求他去看看我娘,让我娘安心一些,他应该能够答应吧?所以我去找他,可是没想到竟然…… 我听到了他跟他的夫人在吵架,为了我娘在吵架,他想三年之后送我娘的灵柩回祖籍安葬入祖坟,可是他夫人不同意,当时我听到他说这话的事情真的很感激,我跟我娘一直呆在渔村里,但是我听过没有名分的女人是不能葬入祖坟的,当时我觉得他对我娘还算有几分真心,觉得自己之前一直恨他很没良心,可是没想到……没想到……在他夫人死也不同意之后,他竟然说我娘才是他的结发妻子,而他如今的夫人,充其量不过是一个继室!” 萧瑀猛然起身攥住了易之云的手臂,“易大哥你知道吗?他说我娘才是他的结发妻子,我娘才是他的结发妻子!他竟然将他的结发妻子说成了妾室,说成了勾引人的狐狸精!易大哥,我恨他,好恨好恨!当时我就冲出去质问他为什么,你知道吗?他的脸当时就白了,还有他的那个夫人,脸色也像见到鬼似的,他们心里都有鬼!有鬼!我问他为什么?为什么我娘明明是他的妻子他却要丢弃她这么多年,为什么在她死了之后,他还要羞辱她,让她背着污名死去,还有我!我才是他的嫡子,而不是总是冷着眼看我的萧瑄! 他跟我解释,跟我说了其中的缘由,易大哥你知道吗?我娘跟他是青梅竹马的,他是我外公朋友的儿子,因为父母双亡一直住在我外公家,我娘跟他一起长大的!是我外公养育了他,供书教学,是我外公将他培养成才,最后还将我娘嫁给了他!他跟我娘成亲之后就上京考试,最后还一举中了状元,他说他当时就想着回来接我娘进京,让我娘享福,可是没想到等他回乡之后却听到我外公死了,我娘跳河自尽的消息。 他跟我说家里的一个下人告诉他,有一个京城去的贵人看中了我娘,同时想霸占我外公的家产,就勾结我外公的一个兄弟一起逼死了我外公,我娘为了保贞洁逃出来跳了河……他向皇帝告了御状,将害了我外公跟我娘的贵人和我外公一家绳之以法,他说他一直在找我娘,可是找了好几年都找不到,最后才不得接受她已经死了,他在祖坟里给我娘立了一个衣冠冢,不久之后,有人跟他说亲,就是现在他的夫人,他说他爱我娘,可是不能让萧家断了血脉,所以就娶了现在的夫人! 可是没想到几年之后,他回去拜祭我外公,竟然遇见了我娘!哈哈,原来我娘没死,她被水冲走了之后伤到了头失了记忆,被一个云游四方的师太救了,然后一直跟着那师太四处云游,直到想起了过去才回来,他跟我说他知道我娘没死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可是……那时候他已经另外娶了妻子了,他不敢告诉我娘,只好将我娘偷偷藏起来,可是,最终还是被我娘知道了,我娘知道他已经娶了另外的女子为妻子,而且他的新妻子娘家还是京城的贵人,还生了一个儿子!我娘怕了贵人了,更不想给他惹麻烦,当时他的官已经当了很大了,我娘每念过几年书,但是她也知道如果她没死的事情被人知道了,他就是停妻再娶,就算不是有心的,可他的官位一定会不保,还有他新妻子的娘家,也一定不会放过他! 他说我娘留了书信偷偷地离开了,他还将那封信给我看,信上说我娘不想连累他,所以离开,信上说一切都是阴差阳错,我娘不怪他,让他好生跟现在的妻子过日子!他说他在我娘走了之后一直派人去找,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怎么找也找不到!他只能听我娘的,好好地过日子!直到我娘死之前几天,他接到了一封信,我娘给他写的信,他也把信给了我,信上我娘说当年她走了之后不久发现自己怀孕了,后来就生了下来,那就是我,现在她已经时日不多了,求他照顾我,求他来扬子县接我回去!所以他才知道我的存在!” 他说罢,看向易之云。 而此时易之云的神色很是诡异,说不出的怪异。 “易大哥,你也觉得很可笑是不是?”萧瑀也笑道,却是讥讽不已,“说什么找不到我娘!说什么不得已!哈哈,我娘就在离我外公家乡不远的渔村里,他竟然说怎么找也找不到!说什么听我娘的话好好过日子,其实他就是舍不得他的官位舍不得他的荣华富贵!他根本就没想认回我娘,他就算不抛弃我娘也充其量想骗我娘一辈子,或者之后真的让我娘当一切妾室,外室,狐狸精!我娘写信给他说自己时日不多他也不肯来扬子县见她一面,他分明就是害怕,害怕别人知道他抛弃结发妻子!他将我带回去,说会好好照顾我,说会补偿我,可如果不是我听到他们的争吵我这一辈子都觉得自己是一个私生子,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他若是真的有心认我就不会这样对我!我恨他,易大哥,我恨他!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想出去告诉所有人,可是他的夫人说就算我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她威胁我如果我将这件事说出去就将我娘挫骨扬灰!哈哈!挫骨扬灰!她竟然要将我娘这个原配妻子挫骨扬灰!” 凄厉的怒喝落下,紧闭的房门同时被猛然推开。 柳桥抬头看去,便见一个中年男子站在门口,容貌成熟睿智,只是可是神态却是悲伤愤怒,他是…… “你来做什么?!谁让你来的!”萧瑀转身见了来人顿时喝道,“你滚!滚啊!你休想再伤害我的救命恩人!除了娘,他们就是我的亲人,我唯一的亲人!” 柳桥看着歇斯底里的萧瑀,随即肯定了来人是谁,也明白了萧瑀为了这般对待他们两个不过曾经帮过他的人,他将他们当作了浮木,救生圈了。 “瑀儿……” “滚!你滚!”萧瑀情绪更加的激动,“我不想再听你的谎言,不想再听了,私生子就私生子,庶子就庶子,就算你不认我也没关系,因为在我心里我爹早死了!就像村里的孩子骂我一样,我就是一个有娘生没爹教的小畜生!我宁愿当一个小畜生也不要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爹!” 萧嵘身子颤了颤,上前,“瑀儿,你听爹说……” “我不听!”萧瑀用力摇头,“我不会让你再报复我的恩人,也不会让你们碰我娘!我带我娘回渔村,我带我娘回去!” 是啊,他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为什么? 易大哥说的没错,他自己痛苦谁也不会心疼他,他只会让娘在天之灵难过!他要带娘回去!一定要带娘回去! “瑀儿你冷静点!”萧嵘看出了儿子的不对劲,他的脸色开始出现不正常的红晕,神态也癫狂起来。 萧瑀挥开他的手,“你别碰我!别碰我!”一边喝着,身子也开始痉挛。 “他刚刚喝了半壶酒!”柳桥见状忙道,“他抽筋了!” 萧嵘看了她一眼,然后抱着仍在痉挛的萧瑀快步往外走。 柳桥拉起了易之云的手,打算追上去,可是方才碰上了易之云的手,却发觉他的手冰凉无比,抬头看向他,顿时一惊,“易之云,你怎么了?” 他的脸色为何如此的难看? 愤怒? 可就算为了萧瑀感到愤怒也不该如此? 难道…… “易之云,先去看看他,其他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 易之云看着她,半晌,才僵硬地点头。 两人出了客栈,便看见萧嵘抱着萧瑀上了马车。 他们追不上。 柳桥当即转身进了客栈,问了伙计最近的医馆在哪里,得到了答案之后便跟易之云赶了过去,萧瑀是在他们这里喝了酒的,他们也不想看到他出事! 两人往医馆跑去,到了之后果然看到萧嵘的马车听在外面,进去之后便见萧嵘坐在医馆一角,面色苍白。 易之云疾步走了过去,厉声问道:“萧瑀如何了?!” 萧嵘抬头看着他。 “他到底怎么了?!”易之云仿佛忘了眼前之人是钦州第一人似的,愤怒地质问。 萧嵘皱了皱眉没,“大夫在给他施针。” 易之云转身就要去找。 “站住!”萧嵘起身喝止了他,“大夫在施针你不能进去!” 易之云转身,“你儿子生死不明你却还能坐在这里?” 萧嵘毕竟是一州之主,如今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当面训斥,便是他有错可也无法平静接受,“易之云,瑀儿是我的儿子,这是我们的家事!” “我是他的恩人!”易之云冷冷道。 萧嵘冷笑,“你这是要挟恩图报吗?” “不!”易之云盯着他,并未惧怕,“他既然叫了我易大哥,我就不能让他有事,任何人也别想伤害他,你也不行!” 萧嵘皱紧眉头,却并未发怒。 易之云说完便转身去找萧瑀。 柳桥瞄了一眼萧嵘,也跟在了易之云后面。 萧嵘站在原地,苦笑一声,在这三个孩子的眼前,他看到了自己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 易之云在一个小隔间里找到了正在让大夫施针的萧瑀,此时他已经停止了痉挛,可却昏睡了过去,脸色也不太好,“大夫,他如何了?” 大夫看了看他,“你是……” “我是他的……朋友。”易之云道。 大夫有些吃惊,朋友?这萧二少爷也有朋友?猪朋狗友? “到底如何了?”易之云又问道。 大夫想了想,“酒喝多了,情绪过于激动,如今施了针平静了许多,没有性命危险,不过如果晚一点恐怕就会出事了。” 易之云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大夫又继续施针。 易之云一直站在一边。 大约过了一刻多钟,大夫才将针拔出,然后出去见萧嵘。 易之云一直守在了身边。 柳桥看着他,“别担心,大夫已经说了他没事了。” 易之云看向她,嘴唇动了动,“我……”话才说出,萧嵘便进来了,剩下的话便让他咽了回去,“萧大人,如果你无心认回萧瑀,不如就放过他。” 萧嵘眸子一沉,“他是我的儿子!” “可你这是在毁他!”易之云反驳。 萧嵘不悦,“你关心瑀儿我很高兴也感激,可是他是我的儿子!我不会毁他,也不允许任何人毁了他!” 易之云勾着嘴角冷笑。 萧嵘看着他会儿,随后叹息一声,“我承认这些日子我是过于的纵容他,我只是想让他开心,没想到……你放心,以后我知道如何对待他了。” 易之云冷笑道:“你……” “易之云。”柳桥打断了他的话,不想他继续跟萧嵘抗衡下去,倒不是怕了萧嵘,而是抗下去最终受损的还是萧瑀,再者,以萧嵘的身份能够跟他们这样说话已经是很难得的,他是真的关心这个儿子,只是方法不对而已。 易之云看了看柳桥,将话咽了回去。 “萧大人。”柳桥看向萧嵘,“我知道你对萧瑀心中有愧,但是最好的补偿不是纵容他无法无天,也不是让他在萧家面上嚣张,内里痛苦,而是该真正地关心他,他只有你一个亲人,又猛然得知这般震惊的事情,他还是孩子,承受不住很正常,萧大人该多花时间关心他,只要你是真心,他会感觉得到的,至于其他人……萧大人,不是你将他接回家就万事大吉的。” 萧嵘眼底闪过了一丝讶然,眼前着丫头的年纪比瑀儿还要小,可却说的如此头头是道,“之后我会注意。” 柳桥笑了笑,随后又问道:“萧大人,虽然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不过难得见到萧大人,我们还是想问清楚当日田三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完,不待萧嵘开口便又道:“萧大人不必担心,我们不是要追究什么,只是想知道那件事是否只是因为当日我们帮了萧瑀而起的。” 萧嵘皱眉,“为何你们这么问?” “不瞒萧大人。”柳桥继续道,“我们易家曾经结下了一段仇,所以想弄清楚到底是否是对方寻仇。” 萧嵘审视着她。 柳桥一脸坦然。 “的确因瑀儿而起。”半晌,萧嵘承认。 柳桥继续问道:“只是因为萧瑀而起。” “是。”萧嵘道,“此事的确是萧家愧对你们,也是我处理不周,不过你放心,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至于你们,我也会尽力补偿!” “我说了问此事不是为了追究,更不是为了要补偿。”柳桥道,“我们只是想求一个心安罢了,不过如果萧大人真的想补偿我们,那小燕这件案子,我希望萧大人能够低调处理,最好不要让小燕牵涉其中,我不想让她名声受损。” 萧嵘沉吟会儿,“好,本官答应你。” 柳桥笑道:“谢谢。”随后对易之云道,“既然萧瑀没事,我们先回去吧。” 易之云皱眉,明显不愿意。 柳桥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回去吧。” 易之云盯着她半晌,才不情不愿地起身,最后还对萧嵘道:“我会再去看他!” 萧嵘颔首,“可以。” 易之云这才随柳桥离开,只是出了医馆便甩开了柳桥的手了,“为什么拉我走?你如果害怕你自己可以……” “易之云。”柳桥打断了他的话,“你不走想如何?” “我要带萧瑀走!”易之云想也没想地道。 柳桥叹息,“你凭什么带他走?” “我……我养着他,以后他就是我弟弟!” “是,我们家现在多养一个人也没关系,可是易之云,先不说萧嵘不会让你带走他的儿子,就算他同意,萧瑀愿意跟你走吗?” 易之云咬牙,“他会愿意……” “易之云,他们是父子,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柳桥打断了他的话。 “父子又如何?亲人又如何?”易之云冷笑,“如果他真的在乎萧瑀这个儿子,就不会这样对待他!萧瑀说的没错,他根本就是舍不得他的官位和荣华富贵,不!说不定当年他外公出事,娘亲出事也都是他一手策划的,为的就是甩了那个没用的糟糠之妻!” 柳桥没有立即反驳,而是静静地看着他许久,然后,轻轻道:“你说的糟糠之妻,是娘吧。” 易之云面色陡变。 “其实我早该想到了,只是我被愤怒和失望蒙蔽了理智。”柳桥淡淡道,“两次你要至我于死地,都是在我提起了你爹之后,易之云,你这么关心萧瑀,是因为感同身受吗?” “你闭嘴!”易之云厉喝道,面容狰狞。 柳桥看着他,“怎么?又想杀了我吗?” 易之云面色一僵。 “你不是萧瑀,萧瑀也不会是你。”柳桥继续道,“你不可能带他走,也没有责任和资格承担他的人生,更何况,萧瑀虽口口声声说恨他爹,可是如果真的恨,如果单纯只是恨,他就不会宁愿自己发疯也不去报复,甚至一走了之也好。” 易之云浑身紧绷。 “他不会离开萧家的,因为那里有他的亲人,而他在乎这个亲人。”柳桥继续道,“萧嵘……或许你不信他,不过我信他是在乎这个儿子,也许方法错了,不过,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改,易之云,你不能因为自己的过去就去干涉别人的未来!这不是为了他好。” 易之云身子开始颤抖,却不知道是因为被她说中了心里的秘密还是恼羞成怒。 “我回去了,你也早些回来。”柳桥道,“别去做傻事,你娘还等着你回去。”说着,转身起步离开。 柳桥回了客栈,自己吃了几口已经凉了的晚膳,然后又等了小半个时辰,仍是没有见易之云回来,她唤来了伙计将东西收拾下去,然后再坐着等,可又过去了一个时辰,易之云仍是没有回来,她没有去找,不是不担心,可是,她相信他不会做傻事,他不想回来,她勉强不得,正如他不想说,她无法撬开他的嘴一般。 只是没想到他那所谓的秘密竟然会是这样…… 难怪他听了她说他们父母感情很好会发疯,还有他的名字……恐怕他最不愿意的就是听到这个名字! 柳桥一边想着,一边等着,最后熬不住趴在了桌子上睡着了,许久,似乎感觉到了一道目光正盯着自己,就像毒蛇盯着它的猎物一般,方才猛然惊醒,随即,便看见易之云站在她的面前,紧紧地盯着她,不过目光却是温润。 她愣了一下,随后道:“回来了?” 易之云没说话。 “没吃东西吧?”柳桥起身,“我去让伙计给你下碗面。”说着,便要去叫人。 “我不饿!”易之云止住了她。 柳桥转身,“哦。”随后,外面响起了三更的更响,她打了一个哈欠,“不早了,睡觉吧。”说着,便起步往床走去。 脱了鞋子上了床,然后看见易之云站在她的床边,还是盯着她看。 柳桥叹了口气,拉着被子转了一个方向,拿了枕头看着墙壁坐着,面对着他,“说吧,我听着。” “我说了,你就原谅我。”易之云道。 “你还讨价还价了。”柳桥嗤笑。 易之云继续道:“我说了你就原谅我!” “那得看看。” “你——” “说不说?不说我就睡了。”柳桥继续道,“其实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也猜的七七八八了。” 易之云瞪着她,“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柳桥耸耸肩,样子就是他爱说不说。 易之云盯着她,然后脱了鞋子爬上床。 柳桥额上冒起了黑线,可想着之前萧瑀的发疯,便没有说他,也许事情不是发生在她的身上,她再怎么感同身受也无法真正明白他的痛苦。 易之云也没有得寸进尺,坐在了床边而已,低下了头,“我娘嫁给他的时候我娘家里的人不同意,可是我娘喜欢他,几乎以死相逼让父母同意成功嫁了他……他的家境贫寒,可是却才高八斗,我娘欣赏他的才华,也知道他往后一定能够出人头地,所以在嫁给他之后,不但为他操持家务当一个贤妻,更是用自己的嫁妆供他念书,最后送他上京赶考,我娘更是将所有积蓄又从我外祖那里苦求了一笔银子让他带进京城疏通,最后,他果真考的了进士,后来还被钦点为探花郎,我娘在家乡得知了消息之后便兴匆匆地赶来跟他相遇,可是没想到到京城的那一日正是他迎娶高门贵女为妻的日子!” 柳桥挑眉,现实版陈世美?! “我娘带着我站在人群里看着他穿着新郎的服饰春风得意地迎新娘!……他看到了我们,发现了人群中的我们……不久就让人找到了我们,然后,将我们带到了一处宅子,我们被关了两天两夜,他才出现,起先他还是跪在我娘面前说他有苦衷,说婚事是皇帝御赐的,他不能不借旨,我娘虽然伤心欲绝,可还是信了他,甚至起了不顾名分只求跟他在一起的心思,我们在那宅子里待了一个月,开始他跟在家乡的时候一样的好,娘跟我说,她认命了,可是有一天我病了,我娘找不到人帮忙,也找不到大夫,就只能去找他,我娘抱着我跑到他的府邸门口,刚好遇见他回来,他竟然不认我们,一见到我们就让人赶她走,说我们是什么闲杂人等!晦气!那时候,我不敢相信那个人就是一直疼爱我的爹!后来,他身边的一个下人出来将我们带回了宅子,跟我们请了大夫,又过一日他来了,可开口就是质问我娘为什么带我去他门口,是不是想害死她!我娘当时就哭了,可没有解释,那时候我不知道,后来才知道那叫哀莫大于心死! 他骂过了我娘,然后又百倍对我娘好,说他不是有意,我娘为了我,原谅了他,她说我需要一个父亲,日子就这样过着,我们被困在那宅子里面寸步都不能出去,可是,这样的日子也过不下去,有一日,一个女子一脸凶狠地冲了进来,她很漂亮,穿的也很富贵,可是脸色很可怕,她骂我娘是贱人,不要脸的狐狸精,骂为是野种……还让人打我们,将屋子里面的东西都在砸了。 这时候,他来了,却不是护着我们,更不是为我们讨回公道,而是哄那个女子,我们才知道那就是他的新妻子,他为了哄她,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我娘两个巴掌!我护着娘,被他一脚踢开!我娘抱着他……很痛很痛……他哄着那女子走了,一眼都没有看我们!而当天晚上,他又来了,跟我们道歉,说他那样做是为了保护我们……娘没有说话,可是,我不信!娘没说话,他以为娘跟上次一样原谅了他,然后他跟我们说,他的妻子知道他们在这里,所以他们不能继续呆在京城,让我们先回家乡,等说服了他的妻子,就接我们回家! 娘已经绝望了,也不再愿意呆在这里,他很高兴,说一定会尽快接我们回来,然后,就问娘要婚书!那是唯一能够证明娘正室发妻身份的东西!娘愕然了许久,最后告诉他,婚书在家乡没带来,他没有怀疑,说回去之后将婚书交给他派去的人,他说这样虽然委屈了我们,但是以后一定会补偿我们,而且这样做也是为了我们性命着想!娘什么也没说。 三天之后,他安排了人送我们离开,而就在出了京城没多久,娘无意中听到了他派去的人说只要拿到婚书就将我们处理干净!处理干净……当时我虽然还小,可是却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当天夜里,我娘就带着我偷跑了,我们不敢回南方,娘怕他会继续派人追杀我们,更怕回去连累娘家!娘说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爹娘不同意她嫁给他,不是因为他穷,而是因为他的品性!娘不敢回去连累他们,更无颜面对他们,我们一路逃,往西面逃,在到扬子县之前,我娘病倒了,病的很严重,我去求大夫救他,可是大夫不愿意,没有人愿意帮忙,不过我娘运气好,活了下来,后来,我们到了扬子县,我娘当了外祖给她的最后一样嫁妆,在扬子县落了户,然后,靠着绣活过日子,而在之后的日子,不管多艰难,甚至我病的要死,我娘都没有当掉当日跟他成亲之时他给我娘的那只易家传家玉镯,而婚书,她也是一直保管着,落户的时候我跟娘说我想改名换姓,可是娘不同意!她说我才是堂堂正正的易家嫡长子,总有一日我会夺回属于我的东西!更会为她讨回公道!所以,她送了我去学堂,让我来日高中之后将他的真面目公之于众!” 他抬起了头,看着她,“当日我出手帮萧瑀,是因为我也曾经经历过他所经历的,她娘没有我娘好运气,可他却比我的运气要好,不管他爹如何的对他,但是至少他从未让人追杀过他,更没有为了别人而打他,不认他,可是……” 他笑了笑,却是惨淡的,“阿桥,你可知道我有多恨易之云这个名字?除夕那夜你说错了,这个名字不是代表着我的父母感情有多好,而是见证了那些丑恶!我娘……她虽然说保住婚书是为了给我留一条后路,可是我知道她其实心里还是记着他的,她让我去考功名,的确是为了要一个公道,可也并不是没有存了跟那个女人一争高下的心,所以我很厌恶去学堂,更怕去科考!我一心想要为娘讨回公道,让他付出代价,可是另一方面我又害怕,阿桥,我害怕……”他第一次在人前表露心里这份他都不愿意承认的惧意! 柳桥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阿桥,我不是故意伤害你的……第一次的时候……我讨厌你……可是后来我也后悔了……我越是后悔,就越是讨厌你……可是后来……阿桥,我真的喜欢你……喜欢你后,我也忘了我对你做的那件事……跟你忘了一样忘了……除夕那夜……我没想伤害你……我控制不了自己……我还喝了酒,阿桥,我真的不是故意!我知道你想让我告诉你为什么,可是我告诉了你,你会不会看不起我?会不会被吓跑?阿桥,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柳桥看着他半晌,然后开口:“那你现在想怎么做?” 易之云一愣。 “继续你的计划?”柳桥问道。 易之云面色紧绷,咬着牙:“我……是!” “好。”柳桥道。 易之云双眸一睁。 “很晚了,睡吧。”柳桥继续道,“既然萧家的事情已经弄明白了,明日我们去看过了萧瑀,就会扬子县吧。” “你……”易之云惴惴不安,“你原谅我了?” 她愿意从牛角尖里走出来了? 柳桥看着他,却并未回答,“睡吧。” 易之云的心头一片冰凉,她还是不肯原谅他吗?还是……如他当日所想的被他的秘密吓跑了? …… 此时,萧府主院内,一向端庄贤淑的萧夫人掀了桌子,怒极道:“我不同意!” ------题外话------ 萧瑀在本文后半部分是个挺重要的人物,所以花了一些笔墨。 求订阅。 [.8.r]如果您觉得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8.r] 092 易之云你这个骗子! “我不同意,我绝对不同意!萧嵘你休想!”萧夫人气的浑身颤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相濡以沫十几年的丈夫,他竟然这样对她! 他竟然要将萧瑀记在他原配妻子的名上! 这算什么?! 算什么?! “瑀儿本就是宛娘的儿子,如今不过是让瑀儿更加名正言顺而已!”萧嵘却不退让,今日的事情让他不得不再多做一些,他已经对不起宛娘,绝对不能再毁了瑀儿! “可他现在是庶子,你多年前在南方纳的一个妾室生的儿子!”萧夫人怒喝道,“你接他回来之前你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不会让我难做,不会损我的脸面,不会让我娘家难堪,是你自己说萧瑀记为庶出的!” “瑀儿还是庶出,他的生母还是姨娘,我不过是将他过继给宛娘,让他能够光明正大地给宛娘上坟而已!这于你来说有什么损失?”萧嵘也动了怒,当日他就不该顾忌这么多,他不该将瑀儿至于如此不堪的境地!让他竟然生出了当年的事情是他一手策划的想法!“我已经对不起宛娘了,她这么多年含辛茹苦地为我养育瑀儿,我不能看着瑀儿就这样毁了!” “没有损失?没有损失?!你竟敢说我没有损失?!萧嵘,就算要有人给你的原配妻子祭祀,那个人也是暄儿!暄儿才是你的嫡长子,你现在要将一个庶子过继给你的原配,你让外面的人怎么看我?是我容不下这个庶子还是我容不下你的原配?!还有暄儿,你让他怎么做人?!你的原配就是他的嫡母,你现在让一个庶子去给他的嫡母祭扫,你是要告诉全天下的人暄儿不孝吗?!萧嵘,你要为你的原配着想,你觉得对不起他,你要补偿你的儿子,我不管我也管不着,可是你不能为了补偿他而毁了我的儿子!”萧夫人眼眸发红,“我自认为嫁给你之后尽心尽力,萧嵘,我没有对不起你!我也没有欠了你的原配!你不能这样对我们母子!” “当日若不是你,宛娘就不会走!”萧嵘看着她,一字一字地道。 萧夫人浑身一颤。 “这些年我不说但是并不代表我不知道!”萧嵘继续道,“云萦,这是我们欠宛娘的!” “你知道……呵呵……原来你早就知道……早就知道……难怪你将他带回来的时候连提前跟我打招呼都不曾,原来你早就知道!”萧夫人踉跄地后退几步,嗤嗤地笑着,“没错!当年是我发现了她,可是萧嵘,我开始不过是以为她是你在外面养的女人,我本来是想将她接回府让你纳为妾室的,我没想到她竟然就是你死了的原配妻子!我更没有想到她知道了我的存在之后会走!萧嵘,我没有想要对她做什么?!我知道她的身份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你的原配没死,那我算什么?算什么?!而你,将她藏起来,又想要做什么?!是她自己走的!我一个字也没有跟她多说!萧嵘,如果我真的有心对付她,有千万种方法让她消失而不会让你怀疑到我,可是我没有!所以萧嵘,我没有对不起她,更没有欠她!” “你是怎么也不肯同意?”萧嵘没有继续跟她争辩,他正是知道她什么也没做,所以这么多年他什么都没说,这个妻子虽出身名门,可是却并没有骄纵,这些年她的确是个贤妻良母,他也知道这件事为难她,可是他瑀儿这个样子,他只能委屈一方! 萧夫人盯着他,不做任何退让,“你休想!” “好。”萧嵘并不愤怒,而是淡淡道:“明日我就上奏皇上,将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禀报,到时候要革职还是要入天牢,我静候就是!” “你——”萧夫人面色大骇,他竟然这样威胁她,竟然这样威胁她!“萧嵘,你有没有良心,你还有没有良心!”她扑到了他的身上,撕打了起来,“萧嵘,我也是你的妻子,我也是你八抬大轿迎进门的妻子,暄儿他是你的长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们!你怎么可以——” 萧嵘没有还手,可是也没有改变注意,“除了名分,之前属于暄儿的东西,我半分也不会给瑀儿,暄儿还是我的嫡长子!” “啊——”萧夫人扬手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你滚!你给我滚——” 萧嵘看着她,“就当我对不起你们母子!”说罢,转身离开。 萧夫人再也无法站立,跌坐在了地上。 对不起他们母子? 对不起…… 毁了她儿子的名声,他拿什么还?拿什么还?! 她知道这些年他一直忘不了那个女人,更知道他一直都在找她,每年的十月初三,他都会一个人去寺庙里待一整天,因为那是那个女人的生辰,他要去给她祈福! 她想恨那个女人,可是,真正的恶人却是她自己! 是她夺了她的丈夫,抢了原来属于她的,最后还“逼走”了她! 可是她也无辜啊! 谁又知道她的苦,谁又知道她的无辜?! 她就错了吗? “萧嵘,我后悔了!当日知道她的身份之后我就该动手除了她!我不该心软,不该心软——” …… 萧家的这番争吵柳桥自然不知道,不过这一夜她也睡的不安稳,一大早睁开眼,就看见易之云站在她的床边,目光紧紧地盯着她。 柳桥顿时惊了一惊。 “别怕!”易之云开口道,因为她的神色而皱了眉头。 柳桥又愣了一下,然后,坐起身来,看着他,“有事?” “我知道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不过我不怪你!”易之云一脸正色地道,“是!昨天你的反应让我有些不高兴,不过我想了一晚上,阿桥,你没有错!” 柳桥眼眸微微一睁。 “我两次差点要了你的命,虽说都是无心的,不过做了就是做了!”易之云继续道,“就像他现在出现在我面前,跟我认错,求我原谅,我也一样不会原谅他一样!不过……”他吸了一口气,“我不是他!我不会再伤害你,以后我只会保护你!所以柳桥,你休想逃!你这一辈子都是我的媳妇,我的妻子!” 柳桥看了看他眼底的乌青,“一整晚没睡?” “嗯。” “就想了这些?”柳桥又问道。 易之云点头,“还有看着你,省的你跑了!” “跑跑跑!”柳桥有些咬牙切齿,“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会跑了?!” 易之云眼睛一亮。 柳桥没管他,下床稍作整理便去要洗漱的水。 易之云嘴角勾着,就算她心里还怪他,不过应该没有之前那样怪的!“我去!” 柳桥没反对。 洗漱之后,易之云便又叫了早饭,很丰盛的早饭。 “我饿了。”这是他的解释,昨晚上根本什么也没吃。 柳桥默默地用了早饭,然后开始收拾,“现在去看萧瑀太早了,先收拾好,等看过了萧瑀我们就回扬子县。” “好。” “还有,别再想什么带萧瑀走,我们带不走,他也不会跟我们走,就算现在跟了我们走,将来他一定会后悔的。”柳桥继续道,就像训孩子似的。 易之云点头,“嗯。” 他们的东西本就不多,唯一多的也就是昨天买的点心,现在的天还算是凉意深深,所以点心大约可以放几日,柳桥挑出了其中两盒好的,准备待会儿拧着去看望萧瑀,又挑了两盒打算待会儿让人送去金玉满堂,剩下的点心打包好路上吃。 “为什么要送去金玉满堂?”易之云脸色有些黑,明明知道她对君世轩也没什么好感,可看着她做这些心里还是不舒服,“又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人家看不上!” “这是礼貌懂不懂?”柳桥道,“我们离开总该跟人家说一声,送些东西过去怎么了?人家看不看得上是人家的事情,我们送不送是我们懂不懂事!” 易之云抿了嘴,虽然没反驳,可明显不乐意。 柳桥没管他,先去请伙计往金玉满堂送了点心,递了话,然后便让之前跟着他们的车夫搭了路子,雇了一辆回扬子县的马车。 做好这些事情之后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这时候去看望萧瑀也适当。 “走吧。” 易之云拧起了作为礼物的点心,上前牵住了她的手,“嗯。”随后拉着她往前,不给她甩开他手的机会。 柳桥看了看他牵着她的手,默默地跟着他走。 这次两人没有步行,而是坐了雇来的马车,到了衙门后面的萧家之后,门房似乎早就被人交代过似的,听了他们说是来看萧瑀的,便领了他们进去,一直将他们领到了萧瑀的院子。 “易大哥!嫂子!”萧瑀一见了当即跑了,气色还算不错,能跑能跳的,最重要的是眉宇间少了阴郁,“你们真的来了!” 易之云点头,将点心递给他,“给你的。” 萧瑀高兴地收下,“你们快进来!” 两人跟着他进了屋,柳桥环视了一眼屋子,环境不错,从这点也看得出来萧嵘是在乎这个儿子的。 “易大哥,嫂子,你们坐!”萧瑀放下了点心,然后热情招呼着,连茶水都自己倒,“喝茶!喝茶!” “你没事了吧?”易之云接过了茶看着他问道。 萧瑀面色有些尴尬,“易大哥……你别生气,昨天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好了。”易之云道,“我没怪你。” “那就好!”萧瑀松了口气,“不过阿瑀,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就算没有人爱惜自己,自己也该爱惜自己!” “我会的!”萧瑀声音有些哽咽,“不过……易大哥,你们来的正好,我正想去找你们!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什么好消息?”易之云问道。 萧瑀道:“他说等三年之后就送我娘的灵柩回祖坟,葬在之前他给我娘立的衣冠冢里,我娘只会是我娘,不是别人!还有,他说要将我记在我娘名下,以后族谱上面我就是我娘的儿子,以后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叫她娘,可以第一个给他祭祀!虽然……虽然他还是玩弄了一些手段,不过……这样总好过我连给我娘祭拜也都要排在萧瑄之后!” 易之云眼神在这一刻显得格外的复杂,即使为他高兴,也是为自己而悲悯自嘲,纵使他自己也知道萧瑀比他好运气,可是如今听了萧嵘为他做的,仍是不痛快,甚至嫉妒。 “易大哥,你怎么了?”萧瑀疑惑。 易之云笑道:“没有,我为你高兴!” 萧瑀松了口气,“虽然我仍是怨恨他,可是……可是只要我娘能够安息,我什么委屈都能够忍受!易大哥,你说的没错,就算没有人疼爱我,我娘在天之灵也会庇佑我的,我不能让她不安心!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胡作非为了!为了报复别人而毁了自己,我娘一定会骂我不孝的!” 易之云笑了笑,“那就好。” 如果说来这里之前他仍然怀疑阿桥所说的他不会跟他走的话,如今便再也不会怀疑了,萧瑀面上虽然仍是怨恨,可是,心里却还是渴望着父亲。 而他…… 是不是也是这样? 萧瑀并未觉察到易之云的心思,不过柳桥却注意到了,抬手握住了他的手。 易之云看向她,眼底用什么东西喷涌而出,握紧了她的手,笑了起来,然后看向萧瑀,“阿瑀,我们这次来除了看望你之外也是来跟你告别的。” “你们要走?!”萧瑀吃惊,随即便是不舍,“不是说要留几天吗?再留几天吧,州府还有很多有趣的地方,我们……” “我们出来是为了小燕的事情,如今事情解决了,自然要回去。”易之云道,“我娘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如果我们再不回去她会担心的。” 萧瑀神色黯然,不过并未勉强,“也对,不能让你娘担心的……这样吧,过些日子我去扬子县看望你们怎么样?” “好啊。”易之云笑道,“我们住在林家村,你到了扬子县问一问就知道了!” “我一定会去的!”萧瑀笑道,“易大哥……嫂子,我……以后我们是朋友对不对?” “嗯。”易之云道。 萧瑀笑的激动,“那就好!那就好!我多怕你们会……易大哥,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他不但帮了他娘,更是救了他!“如果没有你们,我不知道……” “都过去了。”易之云道。 萧瑀点头,“嗯,都过去了,以后我们都会好好的!我一定会去看你们的!你们等着我!” “嗯。” …… 金玉满堂 胡叔刚刚进来,便见掌柜拧着一盒子给他,“胡叔,这是刚刚有人送来的,说是一个叫柳桥的小姑娘送给东家的,那人还说这小姑娘今天就回扬子县,特意来跟东家说声。” 胡叔接过了盒子,打开一开,见是一盒点心,随手便搁在一边了,“我知道了,东西你处置了吧。” 掌柜应下,随后便说起了正事,“胡叔,昨天推出的几个菜目前响应不错,你可要看看进账?” 如果说如今胡叔最讨厌的人是谁,那便是柳桥,没有之一,就算她给自家主子带来了利益,可是附带的负面影响也让他担心,“不用了,等东家回来你跟东家汇报就是!” “是。” “明天老夫人要帮表姑娘宴请州府的其他姑娘小姐,你安排一下,空出两个大厨准备准备明日的宴席。”胡叔吩咐道,“老夫人很重视,千万别出差错!” “是。”掌柜应道,随后又打听道:“胡叔,这一次老夫人是不是要让东家跟表姑娘定亲了啊?”东家也十六了,表姑娘只比东家小一岁,这时候定亲也不算早,等过两年就能成亲了,这样他们就有东家夫人了。 胡叔面色一沉,“你打听这么多做什么?!” “是!是!”掌柜悻悻应道。 胡叔的脸色却并未缓和,眸色转为凝重,老夫人这次恐怕真的要这样做了,可是少爷……哎!希望一切顺利! …… 易之云两人在萧家大约呆了半个时辰便告辞了,萧瑀不舍,可易之云说再不走今晚上可能就要在野外过夜了,萧瑀方才放行,亲自将他们送出了府门,看着他们走远了之后才转身回去。 这才走了绕过了影壁,便碰上了萧瑄。 萧瑀握了握拳头,然后抬起起步往前,在越过他的时候,却闻他道,“你不该跟我打声招呼吗?二弟!” 萧瑀停下脚步,转身,“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甚至厌恶我,更不愿意认我这个弟弟,我也一样,既然如此,何必假惺惺的?” 萧瑄转身,脸上带着微笑,眼底却是冰冷的,“不愿意认?二弟何曾听我说过我不愿意认你这个弟弟?从你进这个家门开始,我可有没尽到过做兄长的责任?怕是二弟就要成为原配嫡子了,开始觉得我这个兄长碍眼吧?” “你——” “虽然父亲要将你记在父亲原配的名下,若是真的要论尊卑,大哥我这个继室嫡子自然比不上你,不过我的年纪在你之上,而父亲的原配早已死了多年,所以不管谁看,你都不过是一个记名的原配嫡子而已!对了,父亲还保证,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还是属于我,二弟不会因为从庶子变成原配嫡子而得到更多。”萧瑄缓缓道,“不过这世道也是奇怪,二弟明明是名正言顺的原配嫡子,可是如今却只能的那个一个记名的,呵呵,父亲还真的是疼惜二弟。” “你——”萧瑀被气的浑身颤抖,自从他来萧家之后,萧瑄对他虽然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和厌恶,可从未像今日这般言语相机,纵使萧瑀的心境已经开阔许多,可仍是被他气的半死,“就算记名的又如何?从今往后,我就是我娘的儿子,不是所谓的庶子,我娘就算让了你娘十几年,可死了之后,我娘还是父亲的原配,而你娘不过是继室,将来父亲老了之后,跟他葬在一起的还是我娘!你娘只能葬在一边,你娘占了我娘的位子又如何?死了之后她仍是要还给我娘!就连你,也不过是继室之子!”说完,拂袖而去。 萧瑄面色骤然狰狞下来。 …… 易之云跟柳桥回到了客栈已经将近中午了,两人匆匆吃了一顿午饭之后便拧了包袱上了回扬子县的马车。 “你睡会。”柳桥看着易之云眼底的乌青道。 易之云拉过了她让他坐在他的身边,然后握住了她的手,这才点头,“嗯。” 柳桥磨了磨牙,“放手!” “不放!”易之云道,“我要一辈子牵着你的手!” “你念书都念来花言巧语?”柳桥斥道。 易之云不介意,“总之不放手!”说着,又看了看她手中带着的银镯子,“你带了我的镯子就一辈子都是我的人!” “感情这不是镯子而是手铐?”柳桥好笑。 易之云一愣,“手铐?” “闭嘴,睡你的觉!”柳桥道,“免得你睡眠不足倒下来回去之后你娘找我拼命!” 易之云没回应她的话,而是盯着她,盯着她头皮发麻,“阿桥,你关心我。” “谁关心你!”柳桥嗤笑,“自作多情!” 易之云却笑道,“你是关心我!阿桥,其实你心里已经原谅了我了吧?” “你不睡就算了,倒下来也是你倒下!” “我睡!”易之云道,随即笑着合了眼睛,不过会儿又睁开,“阿桥,我送你的发簪呢?” “干什么?” “你收哪了?” “包袱里!” “不成!”易之云终于松开了她的手了,然后开始去开包袱。 柳桥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 “发簪!” “我给你找!”柳桥有些恼了,阻止了他胡乱翻东西,从一个包袱里找出了那根包好的发簪,“给你!” “你收着!”易之云道。 柳桥额头泛出了黑线,“你到底想怎样?” “你收着!”易之云道,无比正色,“贴身收着,等回去之后我让娘教你弄!” “我用不上!”柳桥道,现在她基本就是梳了一个双包头,最繁复的也就是一个双丫髻,两根红线就搞定了,要发簪做什么?“及笄之后才能用发簪,你不懂吗?!” “你嫁人了!”易之云却道,“嫁人之后头发就要盘起来!你看你现在……”他就恨不得往她的额头上写了她已经嫁人了一行字! “我现在……”柳桥没说下去,她这是做什么?跟他争论这些有意义吗?“随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易之云听了这话眉头皱了皱眉,不过先让她答应了再说其他,“收在怀里,等回去我让你教你。”这次语气缓和了不少。 柳桥这下子很聪明地什么都没说,直接将发簪收入了怀中。 易之云满意了,又握着她的手,打了一个哈欠,“我困了,先睡会。” …… 州府 萧家 傍晚时辰,萧瑄匆忙走进了正院,“娘到底怎么了?” 一个婆子道:“夫人刚刚心口觉得发疼……” “请了大夫了没有?!”萧瑄面色铁青。 婆子道:“请了,大夫说夫人是郁结在心所以才会心口疼的,夫人刚刚服了药,如今睡下了。” “爹可有来过?”萧瑄问道。 “大人刚刚来过,见夫人睡下坐了会儿就走了。” 萧瑄眸子一沉,起步走进了卧室,走至床边,便见母亲面色苍白地躺着,而即便是睡着,可眉头仍是紧皱,看着这样的萧夫人,萧瑄原本便不好的脸色就更糟糕了。 “大少爷……”守在旁边的安婆子小声道,她是萧夫人的陪嫁,如果说这萧家谁心疼萧夫人,那安婆子必定是其中一个。 萧瑄看向她。 安婆子指了指外面。 萧瑄明白,起步走出了外室。 “大少爷,这件事不能由着大人来,你还是快给舅老爷写封信吧!”安婆子道,大人要补偿那对母子,谁也不会阻止,就算是夫人也不会,可是,如今大人分明是要牺牲夫人和大少爷的名声和前程来补偿那对母子,这如何使得?“大少爷,这件事夫人也就罢,最多贤名受损一些罢了,可是您却不同,这样会毁了你的前程的!” 真不知道大人是怎么想的,就算再对不起那对母子,可明眼人都瞧出来大少爷才是萧家的希望,如今他却要毁了这希望! 萧瑄眸子添了狞色,“我知道怎么做,你照顾好娘就是了!”随后转身离开。 安婆子一愣,随即叹息。 大少爷跟夫人的性子都是一样,一样的死心眼! 当初她就劝夫人要将那女人给除了的,可夫人下不了狠手,好在那女人识相自己走了,可是谁能想到她还会再出现?如今人是死了,却带来了一个孩子!而大人,还没等他们质疑这个孩子,便已经认了,还言辞厉色地警告夫人不要对孩子下手,现在大人为了补偿那女人的儿子就要牺牲夫人和大少爷,谁知道将来他还会为了补偿而做出什么事情来? 夫人如果再退可能最后真的一无所有! …… 萧瑄走出了正院便见自己的随身小厮小跑过来,“大少爷……” “回院子再说!”萧瑄沉声道,随后起步。 小厮跟了上去。 两人回了院子进了屋,萧瑄吩咐下人退下,关了门,面色转为阴冷,“如何?” “人……人小的已经找了……也已经出发了……可是……”小厮战战兢兢,“大少爷,我们真的……真的要这样做吗?如果大人知道了……” 萧瑄阴冷一笑:“知道了又如何?难不成他还能为了两个贱民而杀了我这个儿子不成?!” …… 易之云这一睡便睡到了马车下榻客栈,而这样日夜颠倒休息的结果就是当天晚上他睡不着,不过这也正合了他的意。 夜半,柳桥翻过身看着坐在她床边的某人,“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说了我不会逃不会跑,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我给你守夜。”易之云道。 柳桥咬牙,“回你的床去守!” “我没碰到你,你可以继续睡。”易之云却道。 柳桥攥着被子,“你爱守就守个够!”翻身背着他,懒的理他! 易之云还真的受了一夜,所以第二天一上了马车之后便倒头就睡了,还是攥着柳桥的手,让柳桥怎么甩也甩不开,临睡前还不忘问了柳桥有没有贴身收着他送的发簪,生怕她扔了似的。 不过这次他却并不能一觉睡到天黑,还没到中午,便被惊醒了。 马车猛然听了下来。 “怎么回事?!”易之云道。 柳桥脸色也骤变,因为马车忽然停下不是出了什么故障,而是被人拦截了下来。 “两位大爷,你们这是要……” “拦路自然是劫财了,还能请你吃饭不成?!” “大爷,小的只是车夫!大爷,你放过我吧……啊——” 车夫的声音断了,随后传来一声倒地声。 易之云面色骤白,忙将柳桥护在身后。 下一刻,车帘子被掀开,柳桥便见马车外面站着两个大汉,脸上蒙着黑布,看不清模样,而那车夫这时候倒在地上,身上没血,应该没死。 可这里是官道,而且他们才刚出了刚刚的县城,且离州府不远,怎么会出现杀人抢劫的匪徒?!光天化日的抢劫?! 还有,这个时辰官道上不该如此的安静的! “要银子我们都给你,你们不要……”易之云僵着脸,可没等他的话说完其中一个大汉就将手中的大刀搁在了易之云的脖子上。 “易之云!”柳桥攥住了他的手。 易之云将她紧紧护在身后,“别怕!”然后直视看大汉,“你们要银子就拿去,别伤害我们!”说着,松开了柳桥的手,“我现在拿银子给你们!”说着,手伸到了一旁的包袱,“给你!银子和银票都在包袱里!” 柳桥盯着两个大汉,当易之云说出银票的时候他们眼睛明显愣了一下,这边否决了她心中怀疑他们是在州府就被人盯上的可能,他们所租的马车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就算真的有人抢劫也不可能选他们,除非他们早就知道马车上的人身上有钱而且还是两个孩子! 再有…… 这时候官道上不可能如此的安静! 这是早有预谋的,可不是为了银子,那是…… 要他们的命! 柳桥的心沉入了湖底。 其中一个大汉拿过了包袱,查看了里面的东西之后,惊愕,“老大,银票!” 那拿刀架着易之云脖子的大汉看了一眼,眼睛也是发亮,“妈的,竟然比我们……” “老大!”另一个大汉忙喝止了他的话。 拿刀的大汉看了一眼易之云两人,“怕什么?不过是两个小娃娃!拿过来,让我数数到底……” “老大,还是快点将事情办好再慢慢数吧!”另一个大汉道。 拿刀的大汉转向易之云,狠戾道:“都下来!” “银子你们已经拿了,还想做什么?!”易之云面色一青,快点将事情办好?银子他们已经得到了,还想做什么? “再不下来老子就一刀砍了你!”那大汉喝道。 易之云咬着牙,“你……” “易之云,先下去!”柳桥道。 易之云转头看了她。 柳桥盯着他,“先听他们说!” 易之云咬紧牙关,拉着柳桥的手下了马车。 那拿着包袱的大汉哈哈笑道:“小丫头挺识趣的,小模样也长得不错,老大,就这样杀了太可惜了,不如我们卖了她再赚一笔?” “不行!对方说明是要他们的命的,我们可得罪不起!”那拿刀的大汉道。 易之云面色发青,“是谁要你们杀我们?!” 是谁? 谁! “等你们下了地狱再去问阎王吧!”那拿刀的大汉喝道,“走!”显然是不打算在官道下手! “他跟你多少银子,我给你十倍!”柳桥当即道,“只要你们放了我们,我可以给你们十倍的银子!” “哈哈!”那拿刀的大汉笑了起来,“你瞧,这小片丫头口气不小!” “包袱里面的银票银子不少,我们既然能够有这些,如何拿不出十倍?只要你们放了我们……” 那拧着包袱的大汉似乎动心了,“老大,你看……” “你活腻了!”那拿刀的大汉喝道,“要是那人知道我们反悔还会放过我们吗?就算他们真的有这么多钱我们也享受不到!” “是……是……” “我们认识州府大人!州府大人的二公子使我们的朋友,我们这趟进城就是为了……” “哈哈!”那拿刀的大汉大笑了出声?“你们认识州府大人?哦哦,是哦,你们是认识州府大人,要不然我们也不会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柳桥听出了什么,难道是萧嵘?!不!是萧家的人!萧夫人?! 易之云自然也听出了,恨的几乎咬碎了牙,“是萧家的人让你们来杀我们的?!”萧家的人竟然还想对他们下手!是瞒着萧嵘,还是根本就是萧嵘的注意?! 两个大汉眼神一变。 “大哥,有人来了!”拧着包袱的大汉叫道。 “救命——”柳桥转头看向前方,便见一马车往这边走来,顿时高声喝道。 “妈的!”拧着包袱的大汉当即上前捂住了柳桥的嘴,柳桥的手伸进了怀中,取出了那簪子,然后,借着挣扎掩饰,狠狠地扎在了捂住她嘴巴的大汉的腿上,半根簪子都没入了肉里。 “啊——” 易之云这时候也出手抬脚窜了那拿刀的大汉一脚,正中两腿中央,两人许是没想到两个小娃娃竟然敢反抗,没防着,一下一个捂着腿间,一个忍着痛在拔簪子。 “快跑!”易之云拉着柳桥往前方的马车跑去,可才走了半道,那马车似乎看出了不对劲,竟然掉过头匆忙逃了。 两人顿时变色。 而这时候,身后的两个大汉也追了上来,“臭小子,贱丫头,给老子站住!” 柳桥回头看了凶神恶煞的两人一眼,当即拉紧了易之云发冷的手往官道旁的草丛地跑去。 两个大汉紧追其后。 官道旁是一片荒地,杂草丛生,有些地方甚至高过了柳桥的头。 “阿桥,你先逃,我去引开他们!” “闭嘴!”柳桥一边跑着一边扭头对他喝道,“你死了我拿什么跟娘交代?回去娘也会杀了我替你陪葬!” “阿桥——” “快跑!”柳桥拉着易之云往草丛密集的地方跑去。 身后的两个大汉紧追不舍。 易之云又是焦急又是动容,握着她的手更紧。 两人在草丛之中穿梭着,可这样跑下去也不是回事,后面的两人迟早会追上来,那时候他们就是一个死字! 该怎么脱身? 怎么脱身!? 这时候,柳桥似乎听到了流水声,“往这边走!”拉着易之云顺着声音而去,大约跑了一刻钟,便见到了一条河流。 “这里没有桥!”易之云面色一白。 柳桥看了一眼眼前的河流,河宽大约四米,深目视大约两米,水流缓慢,她抬头看着易之云,“你会不会水?!” 易之云一愣,随即明白了她要做什么,当即点头:“会!” “把厚实的外套脱了,我们下水游过对岸!”柳桥当即道,如今只是希望那两人不会水,或者不会冒着在这样的三月天下水追杀他们! 易之云也随之动手。 两人将外套脱了。 易之云忽然攥住了柳桥的手,神色凝重,眼波流动,“阿桥,下水之后尽力往前游,我可能顾不上你!” 柳桥点头:“嗯!小心!” “老大,在这了,我瞧见那两个小崽子了!”声音就在身后了。 “你先下去!”易之云喝道。 柳桥没有多想,转身跳入了水中,三月的河水仍是冰冷的,便是方才跑了好一会儿身体有了运动,落水的这一刻仍是觉得浑身冰冷,可求生的意志盛于一切,张开了手脚拼命地往对岸游去,虽然上一次游泳已经是上辈子,而如今也换了身体,但技巧还在,也不知道游了多久,终于到了对岸,当她爬上了岸,转头,便见那两个大汉止步在对岸上,此时他们的面纱已经掉了,满脸的狰狞和愤怒,可这些柳桥却都不在乎,因为,易之云不见了! 他没有跟着她游上岸,而河中也没有他的身影! “易之云——” 柳桥脑子轰隆巨响,浑身刺骨冰冷,他怎么没跟上来?怎么会?他在哪里? 这里没有桥! 阿桥,下水之后尽力往前游,我可能顾不上你! “易之云你这个骗子!”柳桥眼中涌出了热泪,下一刻便又跳入了河中,寻找着易之云的踪迹…… [.8.r]如果您觉得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8.r] 093 柳桥你有没有良心! 河水冰冷,却缓慢清澈,柳桥潜入水中,便发现了易之云的踪迹,他已然沉到了河底,整个人都不会挣扎了,不,从跳下河的那一刻,他便没有挣扎过,一个不会游泳的人却在下水之后没有丝毫的挣扎,连本能都抑制住了,这需要多大的毅力? 可是他却做到了! 而他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让她活命! 阿桥,下水之后尽力往前游,我可能顾不上你! 什么顾不上?! 不! 的确是顾不上,因为他忙着送死! 易之云,你这个该死的骗子,傻子! 一股温热从眼眶涌出,跟入侵眼睛的冰冷相遇,刺的她的眼睛生疼。 别死! 易之云你别死! 柳桥终于游到了他的身边,终于攥住了他的手臂了,紧紧地攥住,然后拉着他往上,可这时候,他们之间身体年龄差距冒出来了,她便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便是有浮力,可却仍是无法成功将他拉起,相反,缓慢的河水带着他往下流,拖着她。 憋着的气已经用完了,柳桥被灌进了两口水,可是她不能放弃!她不能让他死!易之云你不能死! 就在绝望的时候,水里似乎抛下了什么,似乎是一根绳子。 柳桥没有多想,分出了一只手攥住浮动在水里的东西,随后,感觉有一道力量将她拉起,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浮出了水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而易之云也浮出了水面,然而,脸色却已是煞白,甚至还有些青紫。 “易之云?!易之云——” 手里的绳子还在将他们往一边拉去,很快,她发现自己被拉到了岸边,惊惧抬头,却见不是那两个大汉,而是三个陌生人。 “救命……”柳桥声音沙哑地喊道。 两人上前将他们弄上了岸,其中一个人上前查看易之云,可是探了探气息脉搏,面色微沉,抬头看向那方才没动的那个中年男子,摇了摇头。 中年男子神色骤然凝重。 如果徐茂在这里的话,他一定认出这个中年男子,因为他便是当日带着萧嵘拜帖去找他的人,萧嵘的近身长随萧忠。 柳桥虽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可是却看懂了他们的意思,“不……不会的!不会的!”她从地上爬起,踉跄地到了易之云的身边,“易之云?!易之云你醒醒!醒醒——” “小姑娘,他已经没了气息了。”那方才探易之云脉搏气息的人道。 “谁说他死了的?谁说的?!他不会死!一定不会死的!”柳桥厉喝道,然后,咬着牙,冷静!冷静!溺水……溺水……对!人工呼吸! 易之云你不能死!我不会让你死的! 三人看着柳桥一会儿嘴对嘴地吹气,一会儿又摁压着胸口,俨然疯了的样子,半晌,萧忠许是看不过去了,上前,“小姑娘,人已经……” “闭嘴!”柳桥双目赤红,喝道,然后继续,可是却始终没有效果,“易之云你醒醒!你醒醒!易之云——”她已然不再摁压他的胸口,而是改为了捶,双手用力地锤下去!“易之云你别死!别死!你不是想听我跟你说原谅你吗?我说!我说!我原谅你了,真的原谅你了,易之云你醒醒!醒醒!你醒来听我说!易之云——你要是死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我恨你一辈子!你不许死你听到了没有!易之云你别害我再害死人!易之云——” 一下一下地捶打着,也不知道捶了多少下,手下一动不动的身子忽然间动了,然后,呕出了一口水,柳桥大喜,“易之云?易之云?” 易之云咳嗽着,又呕出了一口水。 身旁的男子见状忙蹲下身子将他扶起,然后拍打着他的背,易之云呕出的水更多,好半晌,终于恢复了意识,“阿桥……”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易之云!”柳桥浑身颤抖,满脸温热的泪水,紧紧地握着他冰冷的手,“我在这里!易之云我在这里!” “阿桥……”易之云睁开了眼睛,却仍有些难以聚焦,不过手却用了力气反握住了她的,“你没事就好……” “我没事!我没事——”柳桥哭的更加的厉害,两辈子,她从未像今日这般过,“易之云你为什么骗我?你不会游泳我们找其他办法逃就是,你为什么骗我?!你为什么骗我!?” “别怕……”易之云眼睛渐渐聚焦了,也感觉到了她的颤抖,“别怕……我……我保护你……保护你……” “谁让你保护了?谁让你这样保护了?易之云你是存想让我下半辈子良心不安是不是?” 易之云却笑了,“你没事就好……” 柳桥听着这样的话,看着这样的他,是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最后干脆只是哭了,歇斯底里地哭了! …… 萧府 书房 萧瑄一进书房便被几张东西迎面砸来,不是什么重物,而是几张纸,可是这般情况对他来说已经是极大的耻辱,“爹……” “你别叫我爹!”萧嵘满脸怒色,“我没有你这样丧心病狂的儿子!” 丧心病狂? 萧瑄似乎明白了过来,可却为辩驳,也未惊慌,而是笑着看着眼前勃然大怒的父亲,他见过他愤怒的模样,但是却从未见过他像今日这般,而他,更是从未这样怒斥过他,便是当日他被萧忠从扬子县押回来,他也并未像今日这样,“在您的心里,我萧瑄就是这样的人?” 看着儿子这样,萧嵘更是怒不可遏,起步上前,扬手便掌掴了他一巴掌,“逆子!到了现在你竟然还不知错?我萧嵘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草菅人命的畜生?!” “错?”萧瑄脸肿了半边了,“我有什么错?草菅人命?不过是两个贱民而已,我就是杀了又如何?怎么?萧大人现在要大义灭亲,将我这个丧心病狂草菅人命的畜生绳之以法了?萧大人果然是正直无私!” “你——”萧嵘气的面色发青,他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他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愤怒,更是心痛,“你怎么变成这样?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上一次可以说他年幼无知,可是说他一时间想茬了,可是这一次呢?他又为何要这样做?是因为他要将瑀儿记在宛娘名下?“你若是怨我,可以跟我说,为何要去伤及无辜之人?!” “跟你说?”萧瑄面上的冷静开始瓦解,“父亲大人,我跟你说了你会听吗?就算听了,你会为了我而让你那可怜的儿子继续委屈吗?无辜之人?没错,他们的确是无辜,不过是一时好心救了人罢了,却招来杀身之祸,如何不无辜?可是父亲大人,我就该死?我就罪大恶极?我就活该成为你补偿你那可怜儿子的牺牲品吗?还有我娘!她凭什么要为了你,为了你和别的女人的可怜的儿子而牺牲?!她本可以不让你将萧瑀接近府的,她可以不接受的!只要她说一个不字,萧瑀就别想进萧家的门!不管你跟萧瑀,跟你那所谓的原配妻子有什么阴差阳错,可现在我娘才是你的妻子,她嫁给了你之后恪守妻子职责,不但为你打理好这个家,更为你在外面打好关系,她有什么对不起你?!父亲大人,她有什么对不起你!” “你——” “我是你的儿子,我的命是你给的,你想如何处置我都可以,可是娘不是!她没有对不起你!你一声不说就将萧瑀带回来,让她由人人羡慕的州府夫人成为人人茶余反口的笑柄!你知道这些日子娘为何不出门交际吗?不是因为她因为萧瑀的事情而气你怨你,而是萧瑀的出现让她成为所有人的笑话!”萧瑄一字一字地道,“从前大家有多羡慕她一人得夫婿宠爱,今日大家就多鄙夷嘲讽她竟然连丈夫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都不知道!什么在南方纳的妾室?什么因为孩子不适应北方的生活所以才一直没有接到身边来?你以为这些话会有人信吗?就算有人相信萧瑀真的是你的妾室生的,可外人只会觉得娘生性嫉妒,所以才逼的你不得不将孩子一直养在外面!你还这般纵容萧瑀?父亲大人,你可知道你在补偿他的时候也在作践着娘!娘她有什么对不起你?!当日嫁你,她本就委屈了的,可这么多年,她可曾有过一句怨言?可曾自恃出身骑在你的头上过?!没有!一天都没有!是你自己弄错了你原配的生死,这跟我娘有什么关系?她就活该欠了你们的?!” 萧嵘脚步一跄,面色开始发白。 “你要补偿萧瑀,给他名正言顺的嫡子身份,那我们呢?娘跟我在你心里算什么?!”萧瑄继续喝道,“我们母子何曾欠过他们母子?而你,我的父亲,我一向最敬仰的人,竟然为了让我娘同意而拿身家性命威胁!父亲,我是丧心病狂,那你呢?你这样又是什么?!” 萧嵘无法给出答案。 萧瑄也不等他的答案,“没错,当日陷害那易之云的人是我,今日派人去杀他们的人也是我!都是我做的!我知道他们无辜,我也知道我这不过是在做无谓的迁怒,可是如今我除了这些迁怒之外,除了草菅人命之外,我还能做什么?我还能用何种方式来为我们母子讨回公道?!父亲,你告诉我啊?!” “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一切都是我的错!”萧嵘一字一字地道,“可是暄儿,你做的这些事情一旦泄露出去,你可知道后果?” “后果?”萧瑄嗤笑,“不就是杀人偿命吗?我如何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 萧瑄没等萧嵘说完便嗤嗤笑道:“在父亲的心里,我比不上你千亏万欠的儿子,没想到今日连两个贱民也不必上!好了,如今我已经招供了,父亲大人要杀要剐随便就是!” “你——”萧嵘满目震惊,似乎隐隐明白了儿子的想法,不是单单的泄愤,而是在逼他! 萧瑄仍是嗤笑,“如果父亲没有想好了的话,那就慢慢想,反正孩儿就在这里,随时等候父亲的大人的处置!” 没错! 他是在逼他! 他想要看看他这个长子在他的心里究竟还有什么地位,就算算什么?! 他要补偿萧瑀,他不反对,他虽然怨恨萧瑀的出现让他变得难堪,可是,他更加敬仰这个父亲,所以,就算他再恨萧瑀,再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也没对他下过手! 可是,他不顾名声纵容萧瑀无法无天四处闹事,如今又将他们母子置于极度难堪之地,他无法忍受,无法接受! 他是他最敬仰的父亲,如今却这样对待他们母子! 他就是要看看他能够将他们母子践踏到什么地步! 萧嵘脚步踉跄了两下,最终跌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他宦海沉浮二十年,无数次大风大浪对未曾将他击垮,可是,如今两个儿子却让他心力交瘁。 长子是他的骄傲,是他寄予厚望的未来,幼子是他心头的痛,是他极力弥补却仍无法补偿的债,可是如今,两个儿子,都在逼他! 萧瑄并没有看到身后父亲的模样,更无法真正地体会他心中的煎熬,也不想去体会,曾经敬仰的父亲形象在一点一点地崩塌中,他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一点也不后悔! 当他打开了书房的门,走了出去,转身,却见到了萧瑀,如同那日在衙门一般,只是他们的处境换了而已,当日是他歇斯底里地质问,而今日,是他。 当时是他冷眼旁观,而今日,是萧瑀。 萧瑄笑了,极致的嘲弄,然后起步,与他错身而过。 萧瑀并未阻拦他,也并未因为听到刚刚的那些话而勃然大怒,他面色平静无比,便是眼底亦是如此,若是没有看到他紧握成全的双手,那手背上泛起的青筋,恐怕会觉得他根本不在乎这件事一般。 他低头静静站着,即不离开,也没有进去,直至许久之后,才缓缓抬头,起步走进了书房。 “爹。” 萧嵘倏然抬头,看着来人,“瑀儿?!” 他怎么来了? 来了多久? 可听到了刚刚…… “我都听到了!”萧瑀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道。 萧嵘一惊,“瑀儿,你……你放心,他们没事,萧忠正会护送他们安全回到扬子县的。” 萧瑀看了看他,没有回答,又扫见了地上的几张纸,弯腰捡起,细细地看了一遍。 “瑀儿……”萧嵘唤道,他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兄弟失和,甚至宛如死敌!当日接瑀儿回来的时候,他希望他们能够兄友弟恭,可是后来,他知道了宛娘的事情,他已经不抱这个奢望了,只是希望他们兄弟两个能够和平共处,待瑀儿长成,他为他谋一份差事,让两人分开过就是,可是如今……他知道瑀儿对那对小夫妻有多重视,如明白他为何如此重视,那两人就像是瑀儿的浮木一般,他将他们视为了救命稻草! 萧瑀看了纸上的内容,知道了事情经过,却并未发怒,而是抬头,平静地道:“记名的事情算了吧。” 萧嵘更是大骇,“瑀儿,你——” “孩儿想过了,这件事的确让爹为难,孩儿相信娘也不希望爹这么为难的。”萧瑀缓缓继续,“不过,三年之后让娘如祖坟的事情孩儿不能退让。” “瑀儿……”萧嵘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反而更加的心惊胆颤,就连当日文恭皇帝登基之前的朝中巨变,他也未曾如此过,他岂会相信他是真的想通了?“瑀儿,此事为父已然决定,你放心,任何人……” “易大哥救了孩儿两次!”萧瑀打断了他的话,“第一次,在扬子县,如果没有他,娘早死,孩儿恐怕也活不成,第二次,在州府,就在前两日,如果不是他们相劝,孩儿恐怕还执迷不悟,将来必定会毁了自己,他们救了孩儿两次,却因孩儿而遭逢两次生死劫难,父亲,孩儿不想有第三次。” “不会……” “父亲之前也这样说过。”萧瑀仍是打断了他的话,而此时,连称呼也变了,不是亲昵的爹,而是父亲。 萧嵘亦是听出,“瑀儿……” “孩儿想去看他们。”萧瑀继续道,“他们因孩儿而出事,孩儿该去看望,然后亲自送他们回扬子县。” 萧嵘不语。 “请父亲准许。”萧瑀上前,将那几张纸放在了萧嵘身旁的桌子上,然后道。 萧嵘看着他良久,最终,僵硬地点头,“我会安排人送你。” “谢父亲。”萧瑀道,然后转身。 “瑀儿!”萧嵘起身,“你大哥的确疯魔了,可是瑀儿,你们始终是兄弟!” “孩儿知道。”萧瑀转身,随后微笑道,“父亲担心什么?担心我去找他报仇?父亲觉得我有这个本事吗?” “瑀儿,他始终是你大哥!” “父亲说的没错,他始终是我的大哥,那父亲还担心什么?” “瑀儿……” “孩儿先下去准备。”萧瑀没有再听下去,转身离开,平静的面容在走出书房之后,顿时便的阴沉而狰狞! …… 流花县,便是昨夜落脚的地方,这个县城不大,但是靠近州府,却也繁荣,那三人将他们救了之后便松了他们回到这里。 虽然他们没说,但是柳桥依稀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因而脸色也不太好,易之云在醒来之后,许是疲倦或许呛了水,没多久又晕了过去了。 “大夫,如何?”大夫刚刚施完了针,柳桥便心急如焚地问道。 大夫回道:“跄了水,着了寒,疲累过度,并无大碍,不过这天气落水要小心一些,若是发了热就不好了。” “那现在怎么办?”柳桥手在颤抖。 “我先开剂驱寒安神的方子,如果今晚不发热,就没事了。”大夫道。 柳桥握了握拳头,“大夫,他被救上来之后曾经没呼吸一阵子,这样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她最大的就是他因为曾经缺氧而有什么后遗症。 大夫愣怔,“有这事?可没了呼吸怎么能够……” “大夫,到底会不会有影响?”柳桥没耐性听他的惊讶。 大夫抹了抹下巴的胡子,“这要看他醒来之后的情况,不过目前脉象并无特别,不过落水之后没了呼吸竟然还能救回来,这小伙子的运气不错。” 柳桥没在听他的话,站在床边看着易之云。 “小姑娘你也落水了?”大夫这时才正眼看了柳桥,发现她身上也是湿了的。 柳桥看向他,“我没事。” “大夫,她也落水了,不过她会水,所以没溺水。”一旁的萧忠道,“你也帮她把把脉吧。” 柳桥冷眼扫向萧忠。 萧忠苦笑,看来她是猜到了他们是谁了。 大夫听了他的话便上前,“来小姑娘,让我给你把把脉。” 柳桥虽怨恨萧家的人,不过也没拒绝。 半晌,大夫道:“小姑娘没大碍,不过落了水也是着了寒,我也给你开服驱寒的方子,你年纪还小,要是寒意不驱散落下了病根,将来就糟了,还有你这身衣裳还是快去换了吧。”一边说着一边去开方子。 方子开好了之后,萧忠让一个人去拿药煎药,而自己也提了几个包袱来,正是柳桥他们的包袱,感情他们不但将那两个大汉给擒住了还将他们的东西给要了回来?“小姑娘,还是先把衣裳换了吧。” 柳桥冷眼盯着他,接过了包袱,“那车夫可有大碍?” “只是晕了,不过受了惊吓,醒来之后将车上的东西给了我们就走了。”萧忠道,自然,在离开之前也是被敲打了一番,因为今日的事情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那两个人萧大人打算怎么处理?”柳桥继续问道。 便是萧忠已经猜到了她是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可这一听还是愣住了,“我已经送信给大人,你们放心,大人会好好处理的。” “好好处理?”柳桥冷笑道,“恐怕是杀人灭口吧?” 萧忠面色一肃,“小姑娘……” “滚!”柳桥陡然怒道,“如果不想将我们也给灭口了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萧忠看着她,“我就在隔壁的厢房,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大人吩咐了,我会一路护送你们回家。” 柳桥冷笑不语。 “小姑娘,大人的事情很复杂,不是……” “既然不是要我们的命就滚出去,少在我面前废话!”柳桥怒声打断了他的话。 萧忠叹息一声,只好离开。 柳桥攥着包袱咬牙站了会儿,这才打开了装衣服的包袱,拿了一身衣裳上换上,然后查看了放银子银票的包袱,银子银票也都在,冷笑一声,便取了一些碎银,出门唤来了伙计,请活计帮忙给易之云换了一身衣裳,刚刚着急,他身上穿的是那些人身上的。 换好了衣裳之后,柳桥便一直守在了易之云旁边,易之云一直沉睡着,可却仍不安稳,偶尔蹙眉,偶尔梦呓,叫着她的名字。 “易之云,我在这里!”柳桥握住了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说着,渐渐的,他方才安稳,而她的心,像是扎了什么似的,一直疼着。 我原谅你了易之云! 从那天晚上你背着我回客栈,我就已经原谅你了。 我知道我这些日子对你有些过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拧不过弯来,易之云,我现在原谅你了,真的原谅了。 你醒醒好不好? 易之云就像是听到了她的心语似的,眼皮挣扎了两下,缓缓地拉起。 “易之云!”柳桥忙起身,“易之云?” 易之云艰难地拉起了眼皮,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焦灼而激动的脸半晌,然后,面色陡然一惊,猛然坐起身,惊慌失措,“阿桥!阿桥——” “我在这里!”柳桥握紧了他的手,“易之云我在这里!没事了,没事了!我们都没事了!” “阿桥……”易之云盯着她,然后抬起了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去碰了碰她的脸,发现是真的,然后,覆上去,揉着,才笑道:“真的是你!真的!你没事!没事……” 看着欣喜若狂的少年,柳桥的眼眶再度涌出了热泪,“易之云你不会游泳你为什么不说?你这个骗子,你骗我做什么?!你不要命了吗?!” “阿桥……”易之云有些无措,“你哭……” “我就是哭!就是哭怎么着?!”柳桥耍泼了,“谁让你这样做了?谁让你这样傻?!不下水我们还可以找其他的办法逃的,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骗我!” “不骗了,再也不骗你了……”易之云的意识开始渐渐清晰了,“阿桥你别哭,我们不都是没事了?” 劝说无效。 “对了阿桥,谁救了我们的?我们现在这又是在哪里?”易之云只得找了另一个话题,“阿桥,我们现在安全吗?” 柳桥这才止住了眼泪,“我们回了流花县,是萧嵘的人救了我们。” “萧嵘的人?”易之云面色一变,“他为什么派人救我们?真的救我们?不成,阿桥,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 “不许动!”柳桥却厉声道,“谁让你动了?大夫说你得躺上两天!” “回去再……” “回什么回?”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易之云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死了,差一点就死了你知不知道?!” 易之云见她眼里又聚了泪水,忙道:“不回不回,都听你的好不好?” “躺下!”柳桥喝道。 易之云乖乖听话,会儿之后,又忽然笑道:“阿桥,你原谅我了吧?” “原谅什么?”柳桥咬牙切齿。 易之云一急,又欲坐起身来,不过最终还是在柳桥的凶狠目光之下趟了回去,“我明明听到你说你原谅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我什么时候说了?” 易之云磨牙,这臭丫头分明说了的!而且还不止说了一次,“好,没说,那现在说!” “说什么?!”柳桥不知为何憋着一口气,他没醒的时候让她做什么都行,醒了这口气便上来了。 易之云咬牙,“说你原谅我了!” “我不说又待如何?”柳桥横道。 易之云这下子坐起来了,盯着她,有些气急败坏,“柳氏阿桥你有没有良心,我为了救你连命都不要了,你说句让我安心的话怎么着了?你心里都原谅我了,怎么就说不得出来?你存心让我不好过?!我这才死过一回,你就不让顺顺我的意!” 柳桥抬手抹了眼中的泪水,“我还担心你会不会因为缺氧而伤了脑子,如今看来是没事了!”说罢,便起身要走。 易之云真的急了,“我就说说,就说说而已,我没生你的气,你别恼了成不?”这话一说完,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憋屈,可好不容易这臭丫头才原谅他,如果再惹恼了她,说不定她又会钻进她那牛角尖里了。 柳桥转身,“我去给你拿药!” “真的?” “骗你有银子啊!”柳桥抽回了手,“给我躺回去!” 易之云笑着,“好,我都听你的。” 柳桥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出门,恰好伙计端了两碗药来,说是一位大爷吩咐的,又指了两碗药分别给谁,柳桥知道他说的人是谁,道谢之后接了药,端了进来,将易之云的那碗给他拿了过去,“把药给喝了!” 易之云接过,目光却落到了另一碗药上,“那碗也是我的?” “我的。”柳桥回道。 易之云面色一急,“你的?你怎么了?是不是……” “我没事。”柳桥声音温和了不少,“大夫说这个时节下水身子容易着寒,给我开了驱寒的药。” “那你快喝了!”易之云道。 柳桥点头,转过身端了自己的那碗。 易之云这才安心。 两人喝了药,这时候,门被敲响了。 柳桥搁下了碗,面色冷凝,“进来!” 如她所料,进来的正是萧忠。 易之云愣了一下,随即皱起了眉头,“你是……” 萧忠上前,微笑道:“小人乃萧大人身边的近身长随萧忠。” “你想做什么?”易之云直接将药碗给砸了过去。 幸好萧忠有几分功夫在身,否则也躲不过。 易之云将柳桥拉到了自己的身旁,护着她,“萧嵘身为一州之主竟然出尔反尔……” “易公子。”萧忠打断了易之云的训斥,“没错,让你们遭此劫难,的确是大人的疏忽,但是此事大人也是没想到,而在得知消息之后,大人第一时间就派我们来相救,易公子,大人并无出尔反尔,更无加害你们之意。” “不是萧大人,那就是萧夫人了。”柳桥冷笑道。 萧忠一愣。 “或许是萧大少爷?”柳桥继续道。 萧忠这次没有愣怔,而是道:“大人交代过了,这次我们会一路护送两位回到扬子县,其他的事情大人会处理好,而且,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柳桥没反驳,不过却冷冷讥笑一声。 “你们护送我们回去?”易之云也嗤笑,“不是想在路上杀人灭口吧?” 萧忠看着他,“易公子,如果我们想要杀人灭口,为何要救你们?” “说不定你们嫌对方做的不够干净利落!”易之云这次是不会相信这些人了,就算萧嵘无意伤害他们,可买凶杀人的人不是他的妻子就是他的儿子,他便是为了保住他们也不会留活口!还有他和萧瑀的事情,那晚他在客栈,恐怕也知道萧瑀将事情告诉了他们,虽然他在乎萧瑀,可未必愿意这桩秘密被外人知道!易之云越想心便越紧,不成,得找机会赶紧离开! 可是……萧嵘是钦州州府,就算他们逃回了林家村,他如果想要对付他们,还不是轻而易举? 想至此,易之云紧咬了牙关,半晌,抬头看着萧忠,“你们无非是担心我们会指证他的妻儿买凶杀人罢了,我可以发誓这件事,乃至去年的事情我一个字也不会泄露出去,如果萧大人还念在我曾经帮过阿瑀,放我们一条生路!” 萧忠蹙眉。 “我们只是普通的老百姓,没本事跟官府作对,我们只想好好过我们的小日子!可如果萧大人连一条生路都不给我们,我们也一定不会让他好过,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的!” 萧忠叹了口气,“如果你们非得认为大人要对付你们,小人也无话可说,既然你们不愿意让我们护送,那我会让人回去回禀大人,如果大人同意,我们就会离开。” 易之云皱紧眉头,虽然不满意,但是至少也有了成效,“好!” 萧忠离去。 易之云看向柳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柳桥将手从他的掌心抽出,然后揉着,“力气这么大,看来真的没伤着!” “阿桥……” “别说对不起了,这不是你的错!”柳桥打断了他的话,“谁能知道当日救下萧瑀会弄出这么多的事情来?就当我们合该有此劫难!” 易之云看着她,半晌,咧嘴一笑,“谢谢你阿桥。” “我让你差一点丢了性命,你还谢我?”柳桥盯着他,“看来脑子真的有问题,我去找大夫来给你治治!”说着便要走。 易之云却伸手将她拉住,然后抱着,“不许去!我脑子没问题,萧家的那些人才有问题!” 不是有问题吗? 他们不过是做了一桩好事而已,却招来了这一次又一次的迫害! “放手!”柳桥被他抱的浑身不自在。 “不放!”易之云道,“暖暖的,软绵绵的,很舒服,不放!” 柳桥脸顿时火烫起来,虽说他这话并没有什么深意,想来只是将她当抱枕,可是……可是……“易之云你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气了!” 易之云却看着她,竟然发现她脸红了,这个宛如发现新大陆一般的发现让他更加不能放手,“阿桥,你脸红了?” “你才脸红!”柳桥大怒。 易之云却心情大好,“那我继续抱着。” “你放不放手!” “你是我媳妇,我抱抱怎么了?” “媳妇媳妇,你才多大,你要不要脸?” “可你还是我媳妇!”易之云说罢,随后又商量道:“要不你说一次你原谅我了,我就放手。”可不能将她惹急了。 柳桥吸了一口气,“好,我说,我原谅你了,成了吧?” “没诚意。” 还要诚意?!柳桥直接动手了,虽然有着难,不过还是挣脱了他的怀抱,转身,怒气冲冲,“易之云你给我……” 这话还没说完,门便被推开了。 柳桥转身,顿时没心情发火。 易之云见了来人,戏弄他家童养媳的打算也消了。 来人自然不是别人,正是萧瑀。 从州府到流花县,他们整整坐了一个下午的车,而他却这般快就到了,可见赶的有多急,萧嵘是很着急,也很担心,从他的脸色便可以看出来了,一路上,他憋了好多的话想跟他们说,可是进来,看到他们的神色,却是连问一句易大哥你们没事吧,都无法说出。 那一夜,因为林小燕的事情,嫂子便那般对他,如今出事的是他们自己,他们恐怕已经恨上了他了,他仅剩可以说话的人,都失去了…… “易大哥……嫂子……”他笑了笑,却是比哭还难看,“我知道……你们现在一定不想见到我……我也不求你们原谅……我只求你们让我送你们回家,只要你们安全回了家,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 易之云心情有些复杂,出了这事,他的确后悔当日多管闲事帮了他们母子,做好事做的惹出这样的祸端,恐怕世间少有,便是见到了他,他甚至有些迁怒他,可是如今见了他这样子…… “阿瑀,我知道不管你的事……” 萧瑀面色一震,“易大哥……你不怪我?!” “不关你的事。”易之云吸了一口气,“只是阿瑀,为什么他们要一次又一次地不放过我?就是因为我们当日帮了你们?还是因为我们知道你娘的事情?” 萧瑀摇头,压下了心里的震动,“不是他……不是我父亲……是萧瑄,是他做的,上一次和这一次都是他做的!他恨我,可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对我下手,而是对你们……不过!”他上前一步,“不过易大哥你放心,不会再有下一次了,这次是真的!我出门来找你们的时候,我父亲已经决定今天就送他去京城!他母亲也会跟着他一起走!他们再也不会回钦州了,你放心!至于他身边的那些帮凶,我父亲都处置了!不会再有人对你们下手!” [.8.r]如果您觉得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8.r] 094 终于回家了! 将人送去京城了? 柳桥和易之云对视了一眼,也都稍稍松了口气,虽然萧嵘还是护着自己的妻儿,但这也在预料之中,而且也的确是为免去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京城离钦州远着呢,就算他们仍是想做什么也要费一番功夫,至少短期内他们是安全的,至于将来,若是真的招惹上一个报仇十年不晚的,他们也只能认了,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不过若真的有个十年给他们倒也未必不能跟那人抗衡一番。 这是柳桥和易之云两人此时共同的想法。 莫欺少年穷,不正是这个道理? 萧瑀不知道两人心里想着什么,抿了抿唇,“易大哥,嫂子,我保证这样的事情一定不会再发生的,我用我的命保证!” 易之云看向他,从他的脸上,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多年前的他亦曾这般,“我相信你。” 萧瑀几乎控制不住情绪,狠狠地咬了一下牙关,还是控制住了,他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了!他不会再给他们伤害自己,伤害他身边的人的机会!不管是萧夫人还是萧瑄,都不可以,甚至是萧嵘,他的父亲也不可以!“易大哥……我跟我父亲说了,记名的事情作罢!” 易之云一愣。 “我会堂堂正正地成为娘的儿子的!”萧瑀昂着头,一字一字地宣告:“不过不是他们的施舍,而是靠我自己的本事争取而来!易大哥,我不要他们的施舍!” 易之云心情很复杂,眼前的少年就如当年的他一般,“你一定能够做到的!” 一股温热涌上了萧瑀的眼眶,只是却还是被他压了下去,“没错,我一定会成功的!”他一定会要他们为今日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易之云感同身受,却并未完全忽略萧瑀眸底的阴暗,眉头皱起,心,仿佛轻轻地沉了一下。 萧瑀没有再说什么,虽然危机解除了,但是他还是坚持要送易之云两人回扬子县你,柳桥没说话,将决定权交给了易之云。 易之云同意。 只是在萧瑀去找掌柜开房间的时候,易之云却陷入了沉默。 柳桥看着他,“不舒服?” “嗯。”易之云抬头,看着她,“阿桥,我心里不舒服。” 易之云都能觉察到了萧瑀的转变,她如何不能?之前还会失控还会歇斯底里的少年如今却是如此的冷静,这次的事情恐怕不仅仅是他们差一点没命,萧瑀也失去了一些东西,“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走的路,我们可以出手帮忙,但能做的也仅仅是帮忙。” “阿桥。”易之云看着她,“你说我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觉得我会让你变成什么样子?”柳桥挑眉,“自然是对我唯命是从的忠犬!” “忠犬?”易之云皱眉,随即沉了脸,“你说我是狗?!” “你这什么表情?”柳桥扬眉道,“狗有什么不好的?狗听话,忠诚,是人类最好的朋友!” “说人是狗是骂人的你知不知道!”易之云恼怒道,更是没好气,“我现在病着,你这臭丫头就不能说句让我顺心的话!” 什么忠犬? 这不就是狗奴才的意思吗?! 他是她夫君! 这没良心的臭丫头! “好,我说我说。”柳桥笑道,明显的没有诚意,“那大少爷想听什么?” 易之云听了熟悉的称呼,很不争气地消了怒气了,这臭丫头还说没原谅他?嘴硬心软的臭丫头!“嗯,以后你就这样叫我!不过你既然叫了我大少爷,那以后就得将我当成大少爷一样伺候!” “你得寸进尺啊你!”柳桥斥道。 易之云却笑呵呵地一把又保住了她,“阿桥,以后都陪着我!一直陪着我!”这样他或许就不会怕了,“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一辈子都对你好!” “给我做牛做马?”柳桥没挣开他,淡淡道。 易之云不让她,“是你将我当大少爷一样伺候!” “你想得美!” “我当然想,每天都想……” 房间内的嬉闹争吵并不大声,但是站在门外,却还是可以挺清楚的,萧瑀回来的时候便听到了里面的嬉笑怒骂,手放在门上,却怎么也敲不上去,低着头,一直静静地站在了门口。 许久之后,萧忠走了过去,“二少爷。” 萧瑀方才抬头,眼底有着来不及掩盖的歆羡,随后,冷漠道:“何事?” “大人可有其他吩咐?” “父亲让我送易大哥他们回扬子县!”萧瑀道,“还有,那对易大哥下手的两人,我不想让他们见到明天的太阳!” 萧忠面色一诧,“二少爷……”沉吟会儿,“这是大人的意思?” “这是我的意思!”萧瑀冷笑道,“不过你家主子也一定不希望这两个人活着好供出他的宝贝长子来!” 萧忠看着眼前的阴冷少年,眸色凝重。 萧瑀没有多说,起步往隔壁的房间走去。 …… 虽然易之云看上去并无大碍,但是柳桥还是没有放心,尤其到了晚上,更是忧心他会不会发烧,易之云见了既是感动也是心疼。 “阿桥,我没事!” “睡你的觉!” “你不睡我怎么睡?”这臭丫头说要给他守夜,受什么夜?他又不是快要死了!她一个小丫头给他守什么夜啊? “昨晚上你不也这样?” “我是男人,跟你不一样!”易之云正色道,“阿桥,你也下水了,你的身体也着寒了,你再一夜不睡我还没病你就病了!” 柳桥眯起了眼睛,似乎要动怒,“你到底睡不睡?!” “你……”易之云还想说什么,可看了她的脸色,便咽了回去,“我睡,我睡还不成吗?不过你也要睡,至少你该躺下来吧?” “这里没床。”柳桥道。 易之云拍拍自己身边的空位子,“这里!” 柳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你这臭丫头又在乱想什么?”易之云抬手轻敲了她的头,“你当我是禽兽啊?我不是说过了你十五岁我们才……” “闭嘴!”柳桥黑了脸,随即脱了鞋爬上了床,“睡你的觉!” 易之云却心情大好,一把将她抱在怀中,似乎抱上瘾了,“我抱着你,这样更暖和,如果我发烧的话,你也可以第一时间知道!” “易之云,你该改名叫易无赖!”柳桥有些咬牙切齿。 易之云没反驳,笑呵呵地合上了眼睛,“阿桥,这样真好,回家之后……” “闭嘴!”柳桥打断了他的得寸进尺,“睡你的觉!” 易之云见好就收,没有继续,许是真的累了,不一会儿他便入睡了。 柳桥看着他沉睡的面容,平静祥和,带着少年的稚气,半晌,轻轻叹了口气,也罢了,人家都用命救她了,她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再说了,其实说到底也是她自己矫情而已,易之云,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柳桥也没真的撑一晚上,毕竟经历了一场逃亡,她这小身板也是累了,后半夜直接睡了过去,第二日醒来,易之云还在沉睡,她摸了摸他的额头,见他并未发烧,方才松了口气,见他海水着,她也没动,闭目养神,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易之云便醒了,睁开了眼睛,看着仍被自己抱在怀中的柳桥,顿时一片安心。 虽然当初骗她没想过要得到什么,只是一心想要她逃掉,不过没想到竟然得到了这样大的回报,这臭丫头不再恨他了,原谅他了! 好几个月了,他终于可以安心了,而且……虽然她没说,但是他看得出来的,这臭丫头因为他连命都不要来让她逃走很是感动,这下子你逃不掉了柳氏阿桥! 柳桥感觉到了动静,睁开眼睛,入目的便是易之云一脸的得意,顿时眯了眼,“大少爷,心情很好?” 易之云自然不能将心里的想法说出,这臭丫头心眼比针眼还要小,性格更是别扭,“嗯,睡了一夜浑身舒畅,心情当然好了。”说完,便主动松开了手,“阿桥,我没发烧,你放心了吧?” 柳桥见他一脸的讨好,不禁翻了翻白眼,起身下床,稍作整理之后便去要梳洗的水,点了早饭,然后让伙计帮忙将药给煎了,又让他再去请一趟大夫。 两人梳洗过后,萧瑀也来了。 三人一同用了早饭,接着喝了药,又等大夫来给易之云把了脉,确定他并无大碍,而且经得起奔波之后,一行人才启程返回扬子县。 第二日下午,一行人达到扬子县。 回到了熟悉的地方,柳桥的心才彻底地松了,心里也忽然有种归家了的感觉,家,没错,这里已经是她的家了! “以后我们再也不出远门了!”易之云看了她的神色,正色道。 柳桥失笑,“你就说吧你!” 不出远门? 怎么可能? “你不高兴我们就不出!”易之云却还是坚持道,神色认真。 柳桥心中动容,“我没事,不过是第一次出远门有些想家罢了,而且这趟出去又是紧张又是出事的,才会这样,下次定然不会!” “嗯。”易之云没有在说什么,握住了她的手,真的旁若无人似的。 萧瑀笑道:“易大哥,我还在哩。” 易之云一愣,忙收回了手,却是板着脸教训,“阿瑀,非礼勿视!” 柳桥有种拍他一嘴巴的冲动,什么叫非礼勿视?他们哪里非礼了?“先去衙门一趟,然后我们就回家,娘怕是也等急了!” “好。”易之云点头。 一行人又去了衙门,徐茂亲自接见了他们,看着两人完好无损地回来,徐茂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事情陈捕头都跟我说了,前日我也接到了州府大人的手书,你们放心,小燕的事情我压了下去了,只说她被卖到了州府的一处大户人家当丫鬟。” 柳桥皱眉,“为何不能直接将这事抹去?” 徐茂叹了口气,“不是不能抹去,可林小燕失踪了这么多日,与其说她一直在人牙子手上,不如说她早早就买给了一个大户人家,至少这段时间的空白填满了,免去了那些好事者的揣测,最重要的是,如今不管是林家村还是安家村,都知道林小燕被卖了的事情,便是陈家村,如今也在传。” “怎么会……”易之云面色一变。 徐茂看了看他,“所以与其压着,不如给他们一个说法。” 柳桥握了握拳头,“我们明白,多谢大人。” “你们明白就好。”徐茂道,随后看向他们身边的萧瑀,“这位是……” “这是萧大人的二公子。”易之云转过神来,介绍道。 徐茂已然从陈捕头那里得知了萧瑀的事情,不过对他竟然陪着易之云两人回来还是有些惊讶,“萧二公子怎么来了?” “我送易大哥他们回家。”萧瑀没有多说。 徐茂也没多问,只是关切了几句,见他不愿多说,也没有继续。 柳桥随即问起了王安和王氏。 案子昨天已经宣判了,林小燕还亲自上公堂做了证人,王安以及一干参与掳走林小燕的人被判了流放西北,而人牙子则被杖责五十,判监牢五年,王安一行人当天便被押解出扬子县了,至于王氏,却还是没有抓到。 “还没抓到王氏?”柳桥皱眉。 徐茂脸上有些不好看,“你放心,衙门已经发了通缉令了,一定会将人缉拿归案的!不过,你们组长打了招呼了,如果人抓到了要押回族中用族规处理。” “可以?”柳桥道。 徐茂点头,“律法言明若是犯奸淫之罪,犯人族中有优先处置权。” 柳桥没再说话,谢过了徐茂,又问了陈捕头的情况要跟他亲自道谢,不过徐茂言陈捕头有事情请假了,目前不在扬子县,至于什么事情,徐茂说是送一个亲戚回老家,而是什么亲戚,徐茂还是没有明说,不过柳桥却猜出了。 怕是莫辉吧。 不过这对她来说是好事。 又谢了一番徐茂之后,三人便离开了衙门了。 这时,主簿进来,说有人求见,递上了拜帖。 徐茂见了来人,正是萧忠。 萧忠带来了萧嵘的一封手书,看了一遍之后,抬头道:“请萧大人放心,那易家小子是个不错的,能够看顾的地方下官定然会看顾,至于二少爷,只要他在扬子县一日,我必定保证其安全。” 萧忠拱手谢了,便离开。 主簿将人送了出去,随后返回,“大人,这易家是走了什么运,这一救就救到了萧大人的公子,虽说是个庶出的,不过陈捕头说了,萧大人疼这个庶子疼到了心眼里!” “这是他们的运道。”徐茂淡淡道,“既然萧大人让本官看顾一番,这易家的小子也不错,本官就照看照看他便是。” 只是如果当日陷害一事不过是因为易之云无意中搭救了这萧二少爷而引得萧家其他人愤怒报复,那他母亲云氏那日所说的婚书又是怎么回事? 幸好当日给州府去信的时候没有将这事说出,否则恐怕又是一番风波。 …… 柳桥三人进衙门的时候,萧忠等人没有跟随,而他们出来的时候,萧忠只是让随行的两人跟在身后护送,自己却没走,柳桥猜到了他将要做什么,不过这事对她有好处,倒也没有理会,就算要理会恐怕也理不着。 他们先坐着马车去了车行,换了一辆驴车,然后才启程返回林家村。 “先不回村里!”易之云却道,“去一趟张大夫的医馆!” 柳桥看着他,“你不舒服?” “给你看的!”易之云道,没等她问,便让车夫去医馆,路上也没给柳桥解释。 到了医馆之后,易之云便拉着柳桥坐在,“张大夫,前天她下了河里,你给她把把脉,看看有没有着了寒气!” “这天怎么就下水了?”张大夫板起了脸,“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去年的风寒一病就是十天,后来大过年的摔伤脑袋,如今这样的天你竟然就敢下水?!” 柳桥一把扯过了易之云,“张大夫,也给他诊诊,他也下水了,而且还是个根本不会水的,差一点没命!” “你们——”张大夫瞪大了眼睛,“你们这两个孩子到底怎么了?一个个的……” “张大夫,先诊脉吧。”易之云瞪了柳桥一眼。 张大夫方才作罢,抬手搭起了脉来,大约一刻钟后,“脉象没有什么大碍,不过你是女孩子,虽然还小,但女孩子的身子留不得寒气,老夫开几剂驱寒的药,再给你开些补药,将身子补好,这样将来对子嗣才不会有影响!” 易之云眼睛亮堂亮堂的,他拉她来本是担心她的身子真的受寒落下了病根,没想到还有这个意外收获,当即道:“好,张大夫,你给她多开些补药!” 那样子就像是再说多开些,让她多补补身子,将来好给他生一窝崽子! 这小子简直无法无天了! 柳桥的目光如利刀一样剐向了他。 易之云却笑了笑,“阿桥,张大夫都说了,你就补补,又没坏处。”说罢,便动手从包袱里面拿银子,这下子没当初买首饰的时候那样窘迫了,简直恨不得将包袱里的钱都给买了补药给柳桥补身子。 柳桥心中虽恼,可看着他这般,便也无法真的发怒,人家是一心为她好不是吗? 所以,她咬咬牙,忍了。 不过也做了小小的包袱,让张大夫也给他开了一大堆的补药。 要补是吧? 大家一起补! 便是云氏,虽然没有把脉,但是也让张大夫开了一些适合女子用的。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提着大包小包让张大夫笑呵呵地送出了医馆,谁说易家要倒了?就算要倒,估计也没这么快! 上了驴车,萧瑀看着他们大眼瞪小眼的,笑道:“易大哥跟嫂子的感情真好。” 这话林小燕曾经说过,不过从萧瑀的嘴里出来,总觉得有些异样。 柳桥看向他,却只是从他的脸上看到了羡慕。 易之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着急,等你娶了媳妇你也会这样的!” 柳桥当即厉色扫向他,大少爷你还要不要脸? “要不你也学我一样,给自己找个童养媳?”易之云没收话,继续道。 柳桥咬牙,别过了脸,直接当他的话是空气。 萧瑀笑了笑,“我怕是没有易大哥这么好运气……” “阿瑀……”易之云看着他,“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 “嗯。”萧瑀点头,目光却扫了一眼后面骑马不远不近跟着的两人,眸底掠过了一丝暗沉,没错,一切都会好的!终有一日都会好的! 接下来的路程,易之云没有再说什么,也没跟柳桥再闹,不知是担心真的惹急了柳桥还是担心刺激萧瑀。 三人刚刚回到了村口,便有一群人围了上来了。 “易家大哥,阿桥姐姐,你们回来了!” “阿云啊,你们终于回来了!” “阿云,州府好玩吗?” “易家大哥,州府的东西好吃吗?” “阿桥姐姐,州府的衣裳漂不漂亮,房子是不是很大?” “阿云啊,听说你们见到了州府大人了,州府大人长得什么样啊?跟我们的大老爷是不是一样的?” “咋能一样啊!州府大人一定更加的威武的!” “对对!” “阿桥姐姐,下回你们再去州府,能不能带上我啊?” “易家大哥,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易家大哥,听说你们救过州府大人家的二少爷,这是不是真的?” “对啊阿云,里正说这是我们还不怎么相信了?你们当日救的那人真的是州府大人家的的少爷?” 男人,女人,孩子,老人,只要在村口的都围了上来,而住在村口的人家听到了动静也都跑了出来,州府他们听说过,可是去过的人却是没几个,最重要的是柳桥他们这一次去州府还是去救人的,林小燕一事出了之后,起先还能瞒着的,不过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便传开了,人人听了之后都觉得林小燕恐怕再也找不回来了,而知晓了易家的人进州府去找之后,既是震惊又是感叹的,自家人恐怕都没这般看重,更别说只是邻居了,可没想到他们真的将人毫发无伤地找回来了! 虽说是被卖去当丫鬟,但那到底也是大户人家,也没受什么伤害的,林小燕算是有福气了,至于易家的人更是有本事了,人都已经卖到大户人家里了,竟然还能将人救出来,这不是本事是什么? 林家声回来之后不知是为了弥补错误还是什么着,将易之云跟柳桥夸奖了一遍,又将易之云救了萧瑀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隐瞒下了田三那事,虽然这是他也不要清楚,不过那夜之后他也隐隐猜到了什么。 不管怎么说,这事之后易家如今在林家村的地位又提高了。 易之云有些承受不起众人的热情,“各位叔叔婶婶,我们先回家再说吧,我们离家好几日了,我娘恐怕担心了。” “对对!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让开让阿云回家!云嫂子这些日子恐怕急坏了!” “对!快让开!” “易家大哥,我们送你回家!” “阿桥姐姐,这人是谁啊?”终于又一人问了车上的另一个人了。 柳桥看向萧瑀,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出他的真实身份,毕竟对于林家村的众人来说,州府大人的公子这可是贵的不能再贵的贵人! 萧瑀微笑道:“我是易大哥的朋友,陪他回来的。” “哦。” 没人怀疑他的身份。 柳桥见他这般,也没多说。 三人回了易家。 在门口,易之云说了好一会儿,最后承诺以后一定告诉他们他们想知道的事情,众人才散了,付了驴车的钱之后,三人便要进家门。 这时候柳桥注意到刚刚一直不远不近护送他们回来的两人并没有跟上来。 “怎么了?”易之云见她不动,问道。 柳桥摇头,“没事,不过刚刚萧大人派来的人似乎没跟上来。” “嫂子。”萧瑀道,“我跟他们说过到了林家村之后就不必跟了。” 柳桥点头,“原来如此。”随后又道,“你不打算回去?” 萧瑀看了看两人,“易大哥,嫂子,我能不能……在你们家住一阵子?” 柳桥看向易之云。 易之云点头:“当然可以。”随后道,“进来吧。” 萧瑀笑了。 三人一进家门,便见云氏快步迎了出来了,脸上有着明显的着急很担心,一见到了易之云,眼眶也红了。 易之云心里顿时涌出了一股愧疚,上前跪下:“娘,孩儿不孝,让你担心了。” 柳桥也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跪下,“娘,让您担心了。” 萧瑀攥紧了双手,红了眼睛。 云氏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合了合眼睛,笑道:“回来就好,起来吧!跪什么跪?!” 易之云还是给云氏磕了个响头才起身。 柳桥跟着做了。 “好了。”云氏无奈,“起来吧,平安回来就好!” 两人起身。 “娘,我来给你介绍。”易之云没忘萧瑀,“这是我的朋友萧瑀,他是……” “我是易大哥的朋友!”萧瑀似乎并不想让易之云说出他的另一个身份,“易婶婶……”说着,便哽住了,目光盯着云氏,悲伤如水。 云氏一愣。 易之云似乎有些明白萧瑀的心情,“娘,阿瑀的娘去娘过世。” 云氏看了看儿子,然后道:“既然是云儿的朋友,那就不用客气了,拿这里当自己家就成。” “谢谢易婶婶!”萧瑀压下了心头涌动的情绪,道。 云氏笑道:“叫我云姨吧。” 易之云眸色一怔。 萧瑀没有别的想法,笑道:“好,云姨。” “来,进屋坐吧。”云氏招呼道,“已经过了中午了,你们午饭吃了吧?” “路上吃了一些干粮。”易之云道。 云氏顿住脚步,“干粮?”叹了口气,“你们先回屋休息,我去厨房给你们做些……” “娘不用了。” “云姨不用了!” 易之云和萧瑀同时道。 柳桥却道:“娘,你别去了,我去吧。” 易之云一愣。 “你陪娘和阿瑀说说话。”柳桥笑道,“我去弄就成!” “这……” 云氏看了看柳桥,“既然阿桥去吧。” “去吧。”柳桥道,随后转身去厨房。 易之云只听她的,跟云氏和萧瑀进了正屋。 …… 柳桥走进厨房,忽然间有种莫名的感触,自从穿来之后,这厨房便是她的小天地,几乎是她独有,除夕一事之后,她便很少来这里了,被易之云关了起来之后,就更少了。 看着熟悉的灶台以及厨房用具,柳桥笑了,一种名为心安的情绪弥漫着周身,果真还是真实平凡的日子适合她。 笑了笑,便开始动手。 半个时辰之后,柳桥将厨房剩于不多的东西煮了一锅肉骨头粥,几个小菜,然后端着去正屋,可还没到正屋,便见易之云拿着锤子跟萧瑀一起在拆封住她窗户的木条,挑了挑眉,走了过去,“怎么?大少爷嫌这木条封的不够密实,换新的?” 易之云面色尴尬,“我给拆了,都拆了,以后再也不会封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易之云道,“你都不逃了,我关你做什么?” “那我逃你就继续关着我?” “都不关了!”易之云有些害怕柳桥秋后算账,“以后都不关了!”说罢,又见柳桥手里捧着一锅粥,“这粥重,我来我来!” 柳桥没让他动手,“免了,你还是快些做好你的事情吧!” “生气了?”易之云问道。 柳桥道:“你说呢?要不我把你关上个十天半个月的,看看……” “我知道我错了!”易之云忙道,“不过你也不是没错!你跟林小燕一整天待在作坊里就算了,居然还种菜养猪的,简直要将那里当家了,我怎么能够不着急?我也是一直着急了才会这样糊涂!” “将窗户修好,修窗户的银子你自己出!”柳桥道,然后端着粥转身去云氏的屋子。 易之云松了口气,没秋后算账就好。 萧瑀见他这般,一脸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我们快些,免得她反悔跟我算账!”易之云忙道。 萧瑀点头。 两人合力将木板拆了,不过窗户易之云自己是不会修了,只得又对柳桥赔了笑脸,还是在云氏跟萧瑀的面前。 柳桥忽然发觉其实易之云的脸皮也挺厚的。 四人围着桌子吃了粥,易之云便带着萧瑀去自己的屋子,不过很快便回来跟柳桥收拾碗筷。 柳桥难以适应,拒了,“你跟娘说说话吧,我等一下去看看小燕,估计傍晚才回来。” 易之云悻悻作罢。 待柳桥收拾完东西走了之后,云氏才笑道:“去了一趟州府,和好了?” “嗯!”易之云点头,“娘,这臭丫头说原谅我了!” 云氏叹了口气,“那就好,那你们往后就好好过日子。” “会的!”易之云点头,“娘,等她满十五之后我们就圆房,然后给你生一堆的孙子!” 云氏愕然,随即失笑,然后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儿子,“你高兴就好。” 易之云心中一动,“娘……”话并没有说下去,半晌之后,整了整神色,“娘,上回的事情……”缓缓的,将州府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包括萧瑀的身份以及他的故事,不过却没说他们被追杀跳河差一点没命的事情。 云氏听完之后,神色颇为复杂。 “娘。”易之云看着她,双手紧握,沉吟会儿,“娘,我们跟那人已经没有关系了!我还是会努力考上功名,然后去京城,为娘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可是娘,仅此而已!就算我们讨回了公道,我们跟那人也不会再有任何关系的!” 云氏眼底快速闪过了一抹心慌,“云儿……” “娘。”易之云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孩儿不是要逼娘做什么,更不是要怪娘,孩儿只是想要娘放下过去,好好地过我们的日子!娘,你有我,还有阿桥,将来还有孙子,很多的孙子,我们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很好!将来……如果娘愿意……”咬着牙,像是做出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似的,道:“甚至可以再嫁!” “你胡说什么?!”云氏怒道。 易之云却摇头,“娘,孩儿不是胡说,孩儿只是不想娘为了一个根本不值得的人痛苦一辈子!孩儿更不想像阿瑀一样失去母亲!娘,孩儿没有阿瑀好运气,他爹跟他娘是阴差阳错,他爹也是重视他,所以就算他没了娘,也还有爹,可是我只有娘一个!娘,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云氏眼眶有些湿润,“好。” 易之云笑了。 …… 柳桥收拾完之后便去敲了林小燕的门,敲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正是林小燕。 林小燕一见柳桥,先是愣怔,随后便是大喜,“阿桥!阿桥你回来了!你回来了!”说完,激动地抱住了她。 柳桥笑道:“我当然回来了,我不是说过呆几天就回来吗?” 刚刚外面这般大的动静她都没听到,这是怎么回事? “小燕!小燕你在哪里?小燕?!”这时候,上房传来了焦灼而担心的叫声。 林小燕忙松开柳桥,高声喊道:“爹,我在这里!爹,我在!爹,是阿桥,阿桥回来了!” 柳桥皱了皱眉。 “阿桥,你先进来!”林小燕道,眉宇间有着忧愁。 柳桥点头,进了院子。 林小燕关了门之后便拉着柳桥往上房去了,一进屋便闻到了浓郁的药味,柳桥又皱了眉头,“小燕,这怎么了?” 林小燕苦笑,“我先进去看看我爹。”说着起步进了卧房。 柳桥跟了上去。 一进卧房,柳桥便见了躺在炕上的林贵,顿时诧异不已,林贵有气无力地躺在炕上,身子瘦了一圈,面如菜色,宛如一幅奄奄一息的样子,他们去州府也不过是几天,那日走的时候林贵脸色虽然差但是也不至于这样? “爹,我在这哩!”林小燕上前握住了林贵的手,“你看,我没事!” 柳桥见她的眼眶红了。 “好……好……”林贵虚弱地道,“小燕,别出门……外面坏人多……别出门……” “嗯!我不会出门的!”林小燕点头,眼睛含了泪水,“我就在家里陪着爹!”随后看向柳桥,“爹你看,阿桥回来了!她来看你了!” 林贵这才转过视线看向柳桥,菜色的脸上先是一阵难堪,然后便挣扎着起身。 “爹你别起身,大夫说你要卧床……” “我要给阿桥磕头!”林贵却坚持,“小燕,爹要给阿桥磕头,爹要谢谢她将你救回来……” “爹……”林小燕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柳桥上前,“阿贵叔你别这样!你快躺回去吧!”之前她的确是气这个懦弱的男人,可是如今这样子了,她还有什么好气?“阿贵叔你是我的长辈,你要是给我磕头不是要我折寿吗?” 林贵这才没有继续动,“阿桥啊……”话没说完便涌出了眼泪。 “阿贵叔。”柳桥道,“都过去了,小燕也没事了,王安也都被判了流放了,没事了,你别这样……”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没用啊……”林贵虽然躺了回去,可却仍是哭着自责。 林小燕跪在了炕边,“爹,你别这样!不是你的错,不是的……” “阿贵叔,你别在自责了。”柳桥继续道,“你再这样,只会伤小燕的心。” 林贵听了这话便不再说了,眼泪也止住了,侧身抬起消瘦的手抚着林小燕的头,“小燕啊……别哭……别哭……” 林小燕扑到了父亲的怀中,大哭了起来。 林贵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了。 父女抱头痛哭了起来。 柳桥心头发酸,并未阻止,他们都需要宣泄。 过了好一阵子,父女两人才停下,林贵许是身体不好,喝了林小燕喂的药之后便睡下了,待他睡下之后,林小燕这才和柳桥出了卧室,却没有走远,而是在卧室外面的厅坐了下来。 “小燕,阿贵叔这是……” 林小燕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我回来的时候爹躺在炕上了,阿海叔一直守着他,说族长做主给请了大夫,大夫说爹这是刺激过度,是心病,我原以为我回来之后爹就会好的,可是没想到……我回来之后,爹的情况更糟糕了,他日日夜夜的睡不好,只要我一刻不在他跟前,只要他看不到我,他就会害怕……他不让我出门,那日去衙门作证,他也拖着病陪我一起去……回来之后病更严重了根本起不来了……阿桥,我该怎么办?”她拉着柳桥的手,宛如溺水的人握住了浮木一般,“阿桥,大夫说我爹再这样下去恐怕……恐怕熬不到夏天……阿桥,我很害怕……我已经没了娘了,我不能再没有了爹……” ------题外话------ 求会员订阅,求非会员升级为会员订阅。 一句话:求订阅啊亲们! [.8.r]如果您觉得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8.r] 095 吵吵闹闹的小日子! 柳桥的归来,将林小燕一直压在心里的所有担心和恐惧如数激发出来了,林小燕仿佛认定了柳桥回来便一定能够解决眼前的危机一般。 柳桥叹息,“小燕,等阿贵叔醒了,我会跟他好好谈谈的。”拍了拍林小燕的手,“你放心,只要阿贵叔心里放不下你这个女儿,他一定会撑过来的!” “好……”林小燕哭道。 柳桥一直陪着林小燕,直到入夜了,林贵仍无醒来,这时候,易之云来敲门了,唤柳桥回去吃饭。 “阿桥……你先回去吧……”林小燕声音已然沙哑,“我爹吃了药,估计没有这么快醒来,你明天……明天再过来好吗?” “好吧。”柳桥点头,“你也别多想,阿贵叔一定熬的过去的。” “嗯!” 林小燕送了两人出门。 待走出了林家,易之云便问道:“你答应了林小燕什么?” 柳桥将事情简单地跟易之云说了。 “你想帮林小燕我明白。”易之云蹙眉,“只是阿桥,你不是大夫,又是孩子,这事你未必能够办到!” 他担心她一旦失败了到时候又会怪责自己! 柳桥叹了口气,“我知道,不过小燕开口我也不能说不,尽力吧。” 见她如此说,易之云只好由她,“不过到时候如果还是不成,你可不能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去!” “呵!”柳桥失笑一声,“大少爷,你把我当烂好人不成?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这话是你自己说的,别到时候心情不好又折腾我!”易之云板着脸。 柳桥眯眼,“你这是在关心我还是担心你自己?” “当然是担心你!”易之云怒道,“没良心的臭丫头!”说罢,不等她反驳,便牵起了她的手,“走,回家吃饭!” 柳桥笑笑,“我没回去做饭,那今天的晚饭谁做的?” “娘。” “不是你?” “我怎么会?!” “哦?”柳桥笑眯眯地道,“那之前谁说我的一日三餐都是你料理的?感情是在骗我?” “你——” 柳桥拉着磨牙的大少爷,“走吧大少爷,回去吃饭了,还好是娘做的,否则今晚上我又得饿肚子了!” 易之云气结,感情着臭丫头是变了法子骂他?! 许是多了客人,也是为了庆贺儿子平安归来,云氏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而之前厨房明明没有这么多的材料,恐怕云氏是出门去跟人要的,当然,一定是给了银子的。 虽然下午吃过了,不过这顿晚饭大家也都给云氏的面子,几乎清空了桌上的菜肴,尤其是萧瑀,吃的最多也最欢快。 易之云见他如此高兴,心里也松了口气。 而云氏,仿佛推己及人一般,对他一直很好。 柳桥笑眯眯地用着,心里多月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饭罢。 云氏没让几个孩子动手,而是让他们回去收拾自己的行装。 柳桥也没矫情,回了自己的屋子,虽然回来的时候没什么东西,不过却还是的收拾收拾,不过可惜的是因为路上那一耽搁,从州府买回来的点心都坏了,扔了,收拾完之后,柳桥便去厨房,打算烧了热水,痛痛快快地洗一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不料才到厨房,便见易之云也在,正在熬药。 见了他,柳桥这才想起了之前去过医馆的事情。 “站着干什么?”易之云看着她,“过来!药差不多熬好了,待会儿喝了再睡!” “你的呢?”柳桥微笑上前,这家里之后一个药壶。 易之云道:“你喝了我再熬我的。” “那不是要很晚才能喝?”柳桥道。 易之云道,“没关系!” “你不会打算不熬吧?”柳桥问道。 易之云瞪了她一眼,“你就想我陪着你一起喝苦药是不是?” “嗯。”柳桥点头,“有苦自然要同受!” 易之云笑了,嘴角勾着,“关心我你就认了吧!” “你想得美!”柳桥撇了他一眼,“我要洗澡,烧水去!” “你这什么态度!”易之云又是气结,本想着借着不要命救她的事情让她乖点,至少别再想着骑在他的头上作威作福,可结果还是不成!这臭丫头是真的要一辈子压着他了! 柳桥双手环胸,“当然是点你做事的态度了!大少爷不会真的以为你是大少爷吧?” “柳氏阿桥,我可是连命都不要豁出去救你的!” “那不叫豁出去,叫愚蠢!” “你——” “烧不烧?!” “我烧,我这就去烧成了吧?!”易之云没跟她争吵,反正吵下去最后倒霉的人一定是她,不过现在这日子好像回到了从前了,不,这臭丫头对他似乎更加的肆无忌惮了,感情他不要命救她,这臭丫头觉得自己很看重她,所以才这样?想到这,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有苦同受,这是你说的,过来,我们一起烧!” “好啊。”柳桥很顺从地道。 易之云却盯着她,“真的?” “嗯,不过大少爷,这锅里没水,怎么烧火啊?”柳桥笑盈盈道。 易之云直瞪着她,咬着牙,“我去打水,我去打水成了吧?!”就知道这臭丫头没这么好说话的! “打多点。”柳桥坐在灶台前,托着下巴道。 “知道了!” 走了三趟,锅装满了,柳桥已经叫灶台烧起来了,黄色的火焰将她的小脸照的红彤彤的,易之云定定地看了会儿,然后坐在了她的身边,“阿桥,我们以后就这样过日子!”虽然被她欺压的有些窝囊,但是……他乐意! “我才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柳桥却道。 易之云面色一变,不敢置信地瞪着她,不是说了不会逃吗?还有他都不在意被她欺压着了,她还想如何?! “我要赚很多很多的银子,然后盖大房子,买许多奴仆给我干活,然后我就可以每天数钱数到手抽筋,睡觉睡到自然醒了。” 易之云不禁松了口气,然后道:“嗯,还要生一堆儿子!” “生你个头!”柳桥瞪了他一眼。 易之云没理她,直接起身去倒了煎好的药,端到了她面前,“喝了。” “烫!” 易之云端着,“那等一下再喝!” “放下,你去煎你的!” 易之云看着她,“你给我煎!” “好,我给你煎。”柳桥起身。 易之云笑了。 柳桥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倒了药渣,洗了药壶,再动手给他煎药,等药煎上了,易之云手里的那晚药也凉的差不多了,易之云当即递到了她的手中,然后紧紧盯着她,似乎生怕她倒了似的。 柳桥额上冒出了一条黑线,将药给喝了,补药虽然不算很苦,但是味道难闻。 “以后每天晚上喝一剂,半个月后我们再进城开新的!” “你想要我把药当饭吃啊!” “张大夫说了女孩子的身子不能受寒,你不补好身子以后怎么给我生儿子?!” “生儿子生儿子,你就知道生儿子!你不要脸我还要脸了!” “你去哪里?” “拿衣服洗澡!” “水还没开了!” “把水烧开了你是想要杀鸡还是杀我?” “……” …… 二更声响起,林家村更是寂静了,柳桥洗完澡之后便会屋子晾干了头发,然后便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了那本酿酒的札记,之前在萧家她没问萧瑀这事,如今难得萧瑀在,明天见过了林贵之后找个时间问问他,或者,直接将札记还给他算了。 “阿桥!” 这时,易之云来敲门了。 柳桥一愣,“什么事?” “开门!” 柳桥无奈,下了炕去开门,却见易之云抱着被褥枕头站在门外,“你这是……” 易之云没等她问完便起步走了进去,将自己怀中的被褥和枕头放在了炕上。 “你——” “阿瑀是客人,总不能让他跟我挤。”易之云坐在炕边,面色似乎有些小心翼翼的。 柳桥本是要动怒的,可见了他这般模样,不禁失笑,“大少爷,你的屋子可不比我这儿小?” “我不怕跟你挤挤,但是阿瑀是客人!他虽没说什么,但是心情定然不太好的。”易之云仍是道,“我们别的帮不了,让他住的舒服一些也是应该的!” “所以你就来让我不舒服?” 易之云瞪着她,“跟我一起你不舒服?”说罢,不待柳桥回答便道:“还是怕我再……” “我睡相不好。”柳桥打断了他的话,知道他要说什么,“之前在客栈不是自己的地方,所以没什么,现在回家了,大少爷,如果你不怕睡了一半被我踢下炕,你就挤就是了。” 易之云眼睛亮堂,却是一本正经,“是吗?那我可更得在这了,柳氏阿桥,女孩子的睡相不好可不行,我……” “行了!”柳桥打断了他的话,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再说我就去跟娘挤!” “不行!” 柳桥睨了他一眼。 易之云轻咳了一声,“阿桥,娘不习惯跟人挤的,你放心,我睡开些,你不会踢到我的!” 柳桥这才走了过去,爬上了炕。 “阿桥……”易之云靠了过去,“你可还……可还怕我?” 柳桥端坐好,正视着他,“易之云,我既然说了原谅你就不会再拿这件事为难你。” “谢谢。”易之云安心道。 柳桥笑眯眯地道:“是谁说命都不要来救我?我再抓着过去的事情跟你闹,恐怕会天打雷劈了!” “不许胡说!”易之云道,“我以后不提就是了!” 柳桥敛了笑容,“你跟娘说了没?” “没有。”易之云道,“我没跟娘说,你也别告诉她,我跟阿瑀说过了,他也不会说。” “嗯。” 易之云看了看她,忽然间觉得有些不自在,“阿桥……” “嗯?” 易之云没有继续说下去,而盯着她,目光颇为复杂,“阿桥,你能不能快点长大?” 柳桥先是一愣,旋即便明白了,脸不禁滚烫起来,下一刻,抬脚一踢,“易之云你给我滚下去!” 易之云差点没被她踢下去,“柳氏阿桥!” “易之云你才多大点?你脑子里就不能想些好东西?”柳桥怒极了,“整日整日想那些不干净的,你还有脸啊你!” “我想什么了我?”易之云反驳,“我想你快些长大给我生孩子,有什么不干净的?” “你还说?!” 易之云看着她的神色,却笑了,“我不说了不说了,你是女孩子,会害羞,我不说了……” “给我挪到另一头去!”柳桥拿了他的枕头扔到了炕尾。 易之云没敢反对,乖乖地挪了,“阿桥,你放心,我又不是禽兽,你这么小我能想什么?” “闭嘴!”柳桥恨不得封了他的嘴,以前怎么不觉得这人这么的油嘴滑舌?! 易之云乖乖的不再说了,好半晌,见她手里拿起了那本札记,便问道:“这不是……阿瑀给我们的札记?” 柳桥看了他一眼,然后直接将札记扔到了他的身上,“正好,你给问问这札记的事情。” “奇怪了,阿瑀一直没提这事,难道这札记真的是假的?”易之云道。 柳桥还真的没想到这一层,她以为他不过是忘了这事,可如果他知道这札记的价值,不该这样一字不提的,“易之云,你给我好好问问。” “你还是想着酿酒的事情?”易之云抬头看着她。 柳桥摇头,“只是想弄清楚而已,既然人在我们这里,何不问清楚?” “好,我给你问问。”易之云道。 柳桥又道:“还有……你如果真的担心他,便开导开导一下他,或许……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将你的事情也跟他说说,或许听了你的事情之后,他能够想开一些,不过,如果你不愿意,不要勉强。” 易之云心头一暖,“我知道。”随后又道:“阿桥,你真好。” “我当然好了。”柳桥没谦虚,“所以以后你要是不对我好,连老天都不会放过你!” 这臭丫头!易之云没好气地道:“是,连老天都不会放过我!”顿了顿,又道,“阿桥,我跟娘说了,往后我们三个人好好过日子,等我们圆房,就给她生好些孙子,我让她放下那个人,放下过去的事情,我还说,如果她想……我可以让她改嫁……” 柳桥诧异,“你真的肯?” 易之云抿了抿唇,“我不想……可是……如果这样娘会高兴一点的话……我接受!” 柳桥凝视着他,半晌后笑道:“你放心,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娘一定可以走出来的。” “阿桥。”易之云又道,“以后我还是会考科举,我会为娘讨回一个公道,还有,给你挣一个诰命夫人!不过这条路可能会很长,也可能会有危险,你愿意跟我走吗?” 柳桥看着他,微笑道:“你不是说死也不会让我逃吗?我不跟你走还能跟谁走?” “当然是跟我走了!”易之云一跃爬到了她的身边,“只能跟我走!就算我死了,你也休想改嫁!” “你区别对待啊你!”柳桥好笑,“你娘你能让她改嫁,我却不能了?” “不能!”易之云攥住了她的手臂,“休想!” 柳桥也没恼,“你放心,这辈子恐怕不会有其他人像你一样为了救我连命都不要的,我去哪找人改嫁?” 易之云激动,猛然抱住了她,“阿桥阿桥!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空口无凭,我等着看你的行动!” “好!” “回去睡觉!” “再抱一会儿?” “嗯?” “好,我回去回去!”易之云忙松手爬回了自己的位子,却仍是盯着她看。 “睡吧。”柳桥忽觉心跳有些不正常,“明天还有许多事情做呢。” “我没事……” “你怎么没事了?你好几天没去学堂了,还有太公那里,明天估计也会叫你去一趟,对了,阿瑀的身份,你也跟里正说说,能不说出来就不要说了,免得招惹麻烦。”柳桥道,“不过阿瑀……你还是带他去拜会拜会太公吧,虽然他估计不会在这里太久,但总该太公知道他在这,他该去走一走的。” “嗯。” “睡吧。” “嗯。” 烛火熄灭。 此时,易之云的房中,亦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是炕上的人却不是躺着入睡,而是蜷缩在了角落里,坐着…… …… 次日早上,易之云从柳桥的屋子走了出来,正要遇上了去厨房做早饭的云氏。 云氏见他从柳桥的屋子出来,顿时停下了脚步,神色诧异。 “娘。”易之云上前,“你起来了。” 云氏看着眼前的儿子,半晌后,道:“你跟娘来!” 易之云有些懵了,显然不知道云氏为了神色如此凝重。 云氏领着易之云返回了自己的屋子,坐了下来,道:“云儿,你昨夜跟阿桥一起睡?” “嗯。” 云氏面色更是凝重,“云儿,阿桥还小,她……” “娘!”易之云似乎明白了云氏的意思,“你乱想什么?!你把我当畜生不成?阿桥才八岁!” 云氏听了这话面色好了一些,“你知道就好!娘知道你喜欢她,她也是你的媳妇,可是云儿,你们年纪都要小,有些事情……” “娘!”易之云的脸有些涨红,“我知道!在她十五岁之前我不会跟她圆房!” “你知道就好!”云氏道,神色仍有些严肃,“你比阿桥年纪大了许多,她虽然聪明,但是有些事情也不懂的,往后你……” “娘你放心,那臭丫头防我更防贼似的,我能做什么?!”易之云不让云氏说下去,“娘你放心,孩儿不是畜生,也真正爱重她,我不会胡来的!”说罢,不待云氏继续,便道:“我去洗漱!”说着,便走了。 云氏叹了口气,心里似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半晌,笑了笑,或许这便是每一个为娘的人都会有的心情吧,儿子长大了,终究是别的女人的。 罢了,他开心就好。 …… 柳桥醒来的时候,便见易之云连洗漱的水都给她端来了,不禁心情大好,洗漱过后,便去了厨房,云氏见了她,“早饭做好了,端去屋子吧。” “娘,我以后会早起一些的。”柳桥上前。 云氏笑道:“你还小,多睡一些,而且这些天你也累了,先好好休息,娘的身子也好了许多,整日什么也不做更心烦。” “谢谢娘。”柳桥笑道。 “你叫我一声娘,我便会将你当女儿对待。”云氏道,“如果你真的要谢我,往后跟云儿好好过日子就是。” “嗯。”柳桥点头。 云氏笑了笑,“好了,端去吧,云儿去喊阿瑀了。” 柳桥点头跟柳桥一同将早饭摆上,没过多久,易之云跟萧瑀也来了,四人用了早饭之后,林家声便来了,见了萧瑀之后,便笑道:“萧二少爷,真的是你!昨日我听人说阿云带了一个朋友回来就想着是不是你,没想到真的是!” “阿瑀来我家玩几天。”易之云道,“里正一大早过来可是有事?” “嗯,有!”林家声道,“本来昨天我就该来了的,不过想着你们回来一定有很多话要跟你云嫂子说的,我就没来,太公说了,让你回来之后去他那里一趟。” “好。”易之云点头,“阿瑀也想去拜访一下太公,里正你看可以吗?” “自然成!”林家声巴不得,“来来,我们一起去吧!” 易之云给云氏和柳桥交代一声便跟林家声走了。 柳桥和云氏将碗筷收拾好,“娘,我去小燕家里一趟。” “嗯。”云氏点头。 柳桥看了看云氏,“娘,如果你闷了,不如我请村里的一些小姑娘来跟娘学阵线?就像花儿姐出嫁前一样。” “再说吧。”云氏道,“不过等林小燕的事情做完了,你跟我继续学。” 柳桥垮了脸了,“娘……” “哭也不成。”云氏道,“女孩子总该学一些女孩子该会的,上回你给云儿做的那双鞋子他就在除夕那日穿了一下便收起来了。” 言下之意便是我儿子舍不得穿,很看重你,不过如果你多给他做一些,他就不会这样舍不得了, “好,我学。”柳桥道。 云氏满意点头。 婆媳之间的阴霾也似乎散去了。 …… 柳桥收拾好之后便去了林小燕家,“阿贵叔如何了?” “刚刚喝了药。”林小燕领着柳桥往屋子里去,这进了屋,便见林贵靠这炕头半躺着,不过这次见了柳桥没有昨天那般激动,显然林小燕是事前说过了什么。 “阿桥来了……” 柳桥上前,“阿贵叔可好些了?” 林贵没说什么,干干笑了笑。 柳桥坐到了一旁的林小燕搬来的凳子上,“阿贵叔,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也知道你怕是不想活下去。” 林小燕面色一白。 柳桥继续道,“不过阿贵叔,你如果没了,小燕怎么办?” “阿桥……” “没错。”柳桥继续道,“我的确是会帮忙照顾小燕,可是阿贵叔,我不是小燕的爹娘,也不是她的姐妹,甚至连亲人也算不上,她没嫁人的时候,我倒是可以照顾一二,村里的人看我们是一个村的,也不会说我什么,可如果小燕嫁了,在夫家受了什么气,我就算想帮她,也没有立场。” 林贵面色一惶。 “好,不说这么远了,就说现在。”柳桥继续道,“如今你病着,小燕要照顾你,你也不放心她走出家门,这吃的用的,短时间内村里的人都能给你们送,可长久下去,大家也定然有想法了,当然我可以一直送来,可是阿贵叔,如今作坊做不下去了,我自己家也没有其他的生活手段,往后我可能都自顾不暇了,我们家在安家村的那二十亩地如今都种上了小麦,要收成也得到年末,所以往后的大半年,我们家都爹勒紧了裤头熬下去,就算收上了麦子,估计也勉勉强强够我们家的口粮,而你们家的十几亩地,如今也只是种了五亩小麦,剩下的都空着,高粱没种上,花生也没种,阿贵叔,就是那五亩的小麦,这一年也需要人打理的,你跟小燕都不出门,谁去打理?阿贵叔我也不怕跟你说,我是不懂这些事情的,我们家的两个更是不懂,当然,村里的人看你们家困难,也许会帮帮忙,但是我还是那句话,时间长了,大家心里也必定会有怨言的,到那时候,大家的同情就会转为了嫌弃,村里的人嫌弃,收入没有,甚至连口粮都难以为继,别说小燕将来出嫁之后怎么着了,恐怕熬不过这一年!” 林贵的脸色越听越是难看。 “阿贵叔。”柳桥继续道,“小燕之前存在我那里的银子,去州府找小燕的时候花的所剩无几了,如今便只剩下这几十两了,你是要用它看好你的病,然后好好干活养活小燕,跟她攥够嫁妆,将来在给她在夫家撑腰,还是要用它来给你办丧事,你自己选吧。” “阿桥……”林小燕的面色已经苍白的宛如一张白纸,浑身更是颤抖。 林贵没有说话。 “阿贵叔,与其将自己的女儿交给别人来照顾,不如自己照顾,只有自己才是最疼自己闺女的人!”柳桥继续道,随后搁下了钱袋,“你好好想想,我先走了。”说完,看了一眼林小燕,转身出去。 林小燕并未继续追来,过了好半晌,才出来,见柳桥仍站在门外,抿了抿唇,上前,“阿桥……” 柳桥转身,“小燕,别怪我,与其说那些好听的话劝你爹,不如直接跟他说清楚如果他死了,会有什么后果。” 林小燕抿着唇沉默会儿,“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好心……” “你放心。”柳桥笑了笑,“你爹刚刚虽然没说话,但是我看他是真的被我吓到了,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林贵这般大约没有生存意志了,如今激起了他的生存意识,便一定能熬过去的。 林小燕点头,“嗯!爹一定可以的!” 柳桥又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布包递给林小燕。 林小燕疑惑地接过一看,顿时傻眼了,“阿桥,这……” “这是之前你寄在我这里的。”柳桥道,“刚刚我骗阿贵叔的,去州府没花多少钱,你收着给阿贵叔看病。” “我不能要!”林小燕忙要塞回去给她,“什么没花钱?里正跟陈捕头都跟我说了,你请镖局查我……” “收着吧,那些银子本就该花我的,这件事怎么说我也有责任!”柳桥又塞了回去,“如今阿贵叔病着,用银子的地方还多着呢,我也不缺这些!” “可是你刚刚不是说……” 柳桥噗嗤一笑,“你真的信我跟你爹说的那些话啊?放心,没了豆芽,我还能做其他的!如果我什么价值都没了,君世轩怎么会这样帮我?拿着吧,我还有!” 林小燕眼睛红了,“阿桥……谢谢你。” “谢什么?”柳桥道:“我们是朋友,伙伴,姐妹,还要谢字?还有,这些钱本来就是你的,你拿回你的钱还要谢我?” “阿桥……” “好了。”柳桥道,“不过你别告诉你爹,让他以为你没了他就会活不下去,这样他才能咬着牙撑过来的!” 林小燕点头。 “至于你家的那些地……”柳桥想了想,“我跟里正说说,你爹平时帮了村里那么多人的忙,这回儿让里正开口说说先帮你们种下,到后面收成给帮忙的人送些做答谢就是了,不过后面的打理还是得你们自己动手。” 林小燕抹干脸上的泪水,“嗯。”随后也说了正事,“对了阿桥,作坊后院的那些猪仔,我让阿海叔照看着。” “嗯。”柳桥点头,“庄稼我是侍弄不好的,这养猪种菜的,估计还能成!” 林小燕犹豫会儿,“阿桥……我们之前种的菜……那日易家大哥来找你……将菜都给毁了……我怕他会生气,也没再种……易家大哥好像不喜欢你在作坊养猪种菜的……” 柳桥挑挑眉,“我知道了,你放心,我跟他没事了,和好了。” “那就好!”林小燕松了口气。 柳桥又想起了一个人,“对了,狗剩呢?你们赶他走了?” 林小燕摇头,“我回来已经见不到他了,阿海叔说太公做主将人送回去王氏前头那个夫家去了!他们起先是不想要的,不过狗剩毕竟是跟他们姓,而且……狗剩他奶见了狗剩之后,便说他跟王氏前头那个夫君有几分相似,是他们家的种,就留下他了。” “哦。”柳桥点头,说起来这狗剩也是无辜,而且,当日王氏逃了的事情也是他说出来的,如今这样的结果也算是好的,“那往后……” “我跟我爹相依为命!”林小燕道,“我们一定会好好过的!”随即,话锋一转,咬着牙道:“王氏我是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太公说了,等衙门抓到了她就将她浸猪笼!” 柳桥点头,“嗯。” 从林小燕家里出来之后,她便去了作坊,到了后院,果真看见原先种好的蔬菜这时候影子都没,反倒是杂草长出了不少,她挑了挑眉,转身去看了猪圈,猪仔比上回她看的时候大了不少,猪圈里面也挺干净的,想来是每天都打理。 逛了后院一圈后,她便开始松手打扫作坊,如今豆芽生意做不下去了,腐竹,她也没打算自己动手,不过这作坊还是的得租下去,作为她的小天地。 她一直在作坊忙着,到了中午也不自知,直到易之云来找了,才知道已经晌午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林小燕说的。”易之云道,“你在做什么?” “打扫。”柳桥撑着扫帚,“好些日子没来,都是灰。” 易之云脸色有些不好看,“这作坊你还要租下去?” “嗯。”柳桥道。 易之云问道:“做什么?” 柳桥听出了一些什么,“怎么?还担心我跑了?” “这毕竟是人家的屋子,你拿来做豆芽说的过去,可你这样又养猪又种菜的……” “菜?我有种菜吗?”柳桥挑眉打断了他的话,“菜种哪了?” 易之云面色变了变,“是!是我铲了!可你也不能怪我,谁知道你种菜是不是想搬过来这里?我一时怕你跑了,就……”看了看柳桥的脸色,“大不了我帮你种过就是了!” “这可是你说的!”柳桥道。 易之云道:“当然是我说的,我有时间就帮你种!” 嗯,等有时间再说! 柳桥岂会没看出他的小心思,如今快四月了,他七月份便要参加童生试,哪里有闲时来给她做这些?“我先听着。” 易之云没跟她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下去,“回去吃饭了,下午我过来帮你。” “嗯。”柳桥道。 两人走出了作坊,易之云仍是忍不住问了,“你要这个作坊做什么?” “易之云,我们盖一间新房子怎么样?”柳桥却道,“然后也围一个后院,弄快菜地猪圈,还养些鸡,再在房子旁边弄一个工作室……” 易之云听着,心里的那丝担忧也没了,也是,这臭丫头是在村里长大的,生活习惯就跟林小燕差不多,自然想要家里种菜养猪的,至于那什么工作室……怕是要做她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跟里正说说,看看村里哪里有空地。” “嗯。”柳桥点头,随后脸垮了一些,“不过我们手头的银子不多,恐怕盖不成。” “盖个房子不需要太多的银子。”易之云蹙眉道。 柳桥想了想,“要盖的话就要盖好的,与其勉勉强强,不如再等等,还是先作罢,等明年再做算!”她也得好好规划一些这房子该怎么盖。 易之云见她这般说,“你喜欢就好。” …… 午饭过后,云氏便让易之云去一趟学堂,他要帮柳桥打扫的事情不得不食言。 “你先去学堂吧。”柳桥道,“打扫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嗯。”易之云道,“明天我们再一起打扫!” 柳桥没说什么,点头应了。 易之云去了安家村,把萧瑀也给带上了,除了带他逛逛之外,也是想要他心情开阔一些,柳桥也没等他回来再一起打扫,而是自己做了。 待易之云回来见了,面有些黑。 “我不是不要你帮忙,只是不想累坏你,如今离童生试没几个月了,你现在的心思该放在念书上面,明天你应该去学堂,不过是打扫而已,又不是什么累活?而且我现在也没事情做,与其放懒了身子,不如动动……”柳桥好说歹说,终于让他的脸色放晴了。 不过会儿,便又蒙上了乌云,“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在哄小孩子?” 柳桥叹了口气,“我这不就是在哄小孩吗?”说完,问向一旁的萧瑀,“阿瑀你看看他这样子不就是像耍赖的小孩子?” “柳氏阿桥!” “我们走,回去吃晚饭,别管他!”柳桥直接叫上了萧瑀离开。 易之云跺了跺脚,起步跟了上去,之后如何?自然又是一番闹腾了,而日子,便在这样的闹腾之中流逝,一晃,便快到清明了。 这时候,萧瑀提出回州府。 柳桥自然知道他回去是要去给她娘上坟,两人便送了他去州府,因为他的身份,柳桥自然不敢让他一个人租车回去,便去了衙门找了徐茂。 徐茂当即吩咐了两个捕快送他回去,同时还告诉了柳桥等人一个最新的消息,那便是王氏死了,被她的姘头给杀了。 原来王氏卷了银子跟那货郎走了之后,那货郎起先是真的想跟她好好过日子的,毕竟她肚子里有他的孩子,可是后来衙门发了通缉令通缉王氏,两人便躲起来了,王氏终日惶惶,没几日便掉了孩子,而没了孩子之后,货郎便觉得王氏是负累了,更担心被她连累,所以想偷了她的银子跑,可王氏将银子看的很紧,他一直没成功,最后一次还被王氏发现了,王氏见自己最后的靠山竟然这样对她,当时便发狂了,货郎跟她厮打起来,一时失手将人给打死了。 案子当日的衙门已经在处理,货郎也被抓进了衙门,依律法处理。 至于被王氏卷走的银子,扬子县衙门会跟当地的衙门交涉,徐茂说很大可能能够追回来归还林贵,柳桥自然高兴。 如今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离开衙门的时候,易之云却提出要跟徐茂单独说话,柳桥看了看他,并未说什么,跟萧瑀在外面等,易之云跟徐茂谈了大约一刻钟便出来,脸色还好。 柳桥也没问他什么事情,先送了萧瑀离开再说。 衙门很快便安排好了马车以及护送的人。 “易大哥,有机会我会再来看你们的。”萧瑀道,“你们有空,也去州府逛逛……” 易之云点头,“我会的。” “还有……”萧瑀看向柳桥,“嫂子,那札记我既然送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你要怎么用都可以。” [.8.r]如果您觉得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8.r] 094 活见鬼了! “嫂子,那札记我既然送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你要怎么用都可以。 ” 萧瑀的这句话说得真诚。 柳桥相信他的真诚,心里却不好受。 之前易之云问了他札记的事情,萧瑀说,她母亲提过他外祖家是做酒坊生意的,这本札记是他外祖留下的,多年来一直被她娘收着,他知道有这本札记的存在,但是因为他娘一直没有提过,便不知其中的价值,后来萧嵘派人来接他,他来不及跟柳桥等人告别,又想报答他们,就将这本她娘一直珍藏,也是她娘遗物的札记转送给他们,至于那五百两,是萧嵘派来的人给的。 札记才是他想给他们的报答,虽然他不知道其价值,但是作为外祖母亲的双重遗物,在他心里的价值是很重的。 “阿瑀,东西是你外祖跟娘的遗物,我们……” “我拿着也没用!”萧瑀打断了柳桥的话,“而且娘一直没跟我说这札记的事情,恐怕也不希望我用,与其我拿着,不如送给你们,我相信娘和外公的在天之灵也会同意的。” 柳桥沉吟会儿,“阿瑀,你可想过你娘为何不用这本札记?” 萧瑀一愣。 “我想她应该是不想让你父亲找到。”柳桥继续道,“既然你外祖家是做酒坊生意的,你娘也一定会这方面的活计,你父亲也一定寻着这条线索找过。” 萧瑀身子微微一颤。 “阿瑀。”柳桥继续道,“你外祖家是被人整垮的,你娘一定想振兴你外祖家的,可她却放弃了,为了你父亲放弃了,阿瑀,你娘一定很爱很爱你父亲,所以才会这样牺牲。” “嫂子……”萧瑀双手握拳,“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 “你娘临终之前带你去和你爹相认,不是为了让你们父子成仇的。”柳桥继续劝道,“或许我说这些有些针扎不到肉不痛,但是我希望你往后不管做什么都能想想你娘。” 萧瑀看着她,半晌之后才道:“嗯。” 柳桥不知道自己的劝说究竟起了什么作用,但是她希望眼前的这个孩子因为心中愤恨而走上歪路,他的人生还有很长,而且,凭着萧嵘对他的愧疚,便是萧夫人和萧瑄不容,只要他坚持,他也一定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他的人生可以很好,只要他做出正确的选择,“札记怎么用我还没想好,不过如果我有了打算,我会去州府跟你说说的。” 萧瑀眼里闪烁了光彩,“来找我?” “当然。”柳桥笑道,“这可是你娘和你外祖的遗物,我自己可不敢随便动。” 萧瑀看向易之云,“易大哥呢?” “你是我朋友,我不会忘了的。”易之云道。 萧瑀抿了抿唇,“谢谢易大哥,嫂子!”他原以为这次分开之后便不会再有想见的之日,他以为他们就算为了自身的安全也不会再跟他往来,“谢谢……” 易之云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多想,记住我的话,自己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不要让怨恨蒙蔽了心智!” 萧瑀点头,却并未应答。 易之云眼里闪过了失望,不过还是道:“时候不早了,你快上车吧,否则夜里就要在野地过了。”他们没坐车,步行入城的,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 “好。”萧瑀点头,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易大哥,嫂子,我在州府等你们!”说完,便依依不舍地上了马车。 两人目送他离去。 柳桥心里忽然有些沉重,说到底萧瑀也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却必须经历这些,而且……“你跟他谈过了吗?” 易之云看着她点头,“谈过了,不过……似乎没有什么效果。” “你跟他说了你的事情?”柳桥又问道。 易之云点头,“不过我没跟他说那人如今在京城。”话落,又解释道:“萧夫人也是京城贵女,那人娶的人……如果我们在这里的消息泄露了,你和跟娘会有危险,也许还会连累阿瑀。” 柳桥愣了愣,“还是你想得周到。” 易之云因为萧瑀而生出的不舒服减少了一些,“你放心,我会好好保护你们的。” “嗯。”柳桥没有打破他这种被信赖的愉悦,“刚刚你跟大老爷说了什么?” 易之云没在衙门前说这事,而是拉着她走开,一边走着一边说着,“上回我出事的时候,娘以为是那人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就拿了婚书来见了徐茂,想通过徐茂威胁那人,不想事情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这次我就是来跟徐茂说清楚的,让他不要误会我们跟萧家有什么关系。” “你告诉他你的事情?” 易之云道:“当然没有,只是说清楚我们跟萧家没关系,至于娘婚书一事,我没说他也没问,嗯,大老爷的确是个好官,也是好人,我出来之前,他跟我说这事他就当没有听说过。” “那就好。”柳桥应道。 易之云又道:“札记的事情你真的没想好怎么做?” “嗯。”柳桥道,“虽然没打算弃之不用,但是如今既然证明了是萧瑀母亲娘家的,我得慎重,总不能真的帮了人家一回便使劲了占人家便宜吧?再说了,萧瑀如今的情况……或许给他一个目标,能够让他往后的路好走一些。” “目标?”易之云疑惑。 “就跟你想考科举一样。”柳桥笑道,“有萧嵘这样的父亲,往后萧瑀若是想走仕途应该不难,可他一日没有放下心中的怨恨,便是接受了萧嵘的帮助,将来恐怕也会出事,可如果让他完成她娘的遗愿振兴他外祖的家业,你说他会不会尽心?” 易之云眼中一亮,“一定会!而且一旦有了事情做,他也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想其他的!” “大少爷聪明了。”柳桥笑道。 易之云没理她的戏弄,“那刚刚你怎么不说?” “一是还没有完整的想法,二是单凭我们是做不到这事的,在没有找好帮手之前说什么都是白费,如果不成让他失望,反倒会有反效果。”柳桥道。 易之云点头,随即沉了脸,“又是君世轩?!” “大少爷,前面就大街就有卖醋的铺子,要喝醋的话去买吧,我给钱!”柳桥没管他,直接起步就走。 “柳桥你给我站住!”易之云气急败坏地追了上去,见她没有往金玉满堂所在的大街走去,心情方才好了不少,可当他见她竟然去了鸿运酒楼,不,如今已经没有鸿运酒楼了,而是一间冷冷清清的空房子的时候,神色有有些复杂,“怎么来这里?” “看看。”柳桥道,“同时也提醒自己君世轩是个多可怕的人,好让自己记住往后跟他往来多备一个心眼。” 易之云嘴角勾了勾,心情总算舒畅了。 柳桥转身看着他,“怎么?心里舒坦了吧大少爷?” “你少气我几次我就更舒坦了!”易之云板着脸道。 柳桥拉过了他的手,“走了,家里的存粮没了,再过两日便是清明,我们得买些祭拜的用品,小燕也托我买一些。” “嗯,我带你去给你爹上坟。”易之云道。 柳桥挑眉,“记性不错?”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的事情忘了?”易之云道,随后又生怕她真的说出一桩来似的,“走吧,快中午了,买完了东西用了午饭就回去,下午我还得念书。” 今日是送萧瑀才请了假的。 柳桥颔首。 两人先去租了驴车,然后买了米粮又买了一些肉菜,便去纸扎铺子买祭拜的用品,最后两人又去了一趟书局,易之云买了些书和笔墨纸砚,柳桥也买了,却是本佛经,易之云有些奇怪,不过也没问。 半个时辰之后,找了一个面摊吃了碗面就回去了。 回来放了东西之后,易之云去了林家声家里,将王氏的消息跟他说说,柳桥将东西收拾好之后便林小燕家。 许是激将法有用了,林贵这几日的情况好些了,他们家的田在林家声的帮忙之下,村里的几个壮丁帮忙都种好了。 林贵如今就想着快些好然后去侍弄这些庄稼。 柳桥将林小燕托她买的东西给了她,见她脸色也好了不少,便知道今天林贵的情况又好了一些了,“阿贵叔好多了?” “嗯。”林小燕点头,“上午还在院子里走了好一会儿,还说过两日便可以下田去了,我赶紧拦着!” “那就好。”柳桥笑道。 林小燕握着柳桥的手,“阿桥,谢谢你。” “又来了!”柳桥失笑,“我不是说了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谢谢的吗?” “嗯!”林小燕笑着点头。 “对了小燕……”柳桥正想将王氏的事情说出来,外面便传来了敲门声,林小燕去开门,却是太公家的。 “阿达叔,你怎么来了?” “太公让我过来让看看你爹咋样,如果能出门的话就去我家一趟。” 林小燕心里一慌,“阿达叔,发生什么事了?” “你爹呢?” “我爹在屋里。”林小燕见对方不说,只好摁下了不安领着他去见林贵,半晌,林贵跟他出了门,临走的时候千叮万嘱林小燕不能出门,还让柳桥陪着。 在她们都答应了之下才离开。 “阿桥,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林小燕着急问道,她怕太公知道爹好多了就要跟他算王氏的账,虽然爹也是受害的,可如果太公觉得爹没有管好王氏,败坏了林家村的名声,要罚爹……这谁也阻止不了的! 柳桥安抚道:“你先别急,应该不会有事的,方才我正要跟你说,王氏找到了。” 林小燕讶然,随即咬牙切齿恨恨道:“人了?她在哪里?!” “死了。” 林小燕瞪大了眼睛。 柳桥将事情说了一遍。 林小燕低下了头,半晌,抬起,却已经是红了眼睛,“就这样死了?她就这样死了?!” “这也算是恶有恶报。”柳桥道。 林小燕哭了,“她恶有恶报了,可是阿桥,她也毁了我爹啊!虽然村里除了里正几个人知道王氏给我爹……可是……其他人就算不知道也在猜王氏为何这么狠心……她都怀了我爹的孩子了,怎么还要做这事?阿桥……现在恐怕全村里的人都在猜王氏那孩子究竟是不是我爹的……阿桥,我爹以后怎么抬起头来做人?!” 柳桥叹了口气,她已经尽一切的能力降低这件事的负面影响了,可悠悠众口不是她可以堵住的,“所以往后阿贵叔如何,都要看你了,小燕,你现在是他唯一的支柱和希望!” 林小燕看着她,然后抹干了眼泪,“我知道!我不会倒的,也不会让我爹倒的!” 如柳桥所猜测,太公叫了林贵去的确是因为王氏的事情,而第二天,太公召集了林氏的族人,在祠堂宣布王氏恶毒,没有资格入林家的族谱,将她在族谱上除名了,至于她死了的事情,太公只是告诉村里的人是因为她偷的那些银子让人窥伺上了,才杀了他夺钱财,到底是保住了林贵的面子,虽然无法抑制大伙儿心里的猜测,但有了太公的表态,至少不会有人明目张胆地说林贵什么。 至于林贵,柳桥只是听林小燕说他从太公家回来之后在屋子里面关了一晚上,第二天,便跟林小燕说,往后他们父女相依为命。 林小燕又是大哭了一场,但到底算是雨过天晴了。 清明节前的一日,林家村下起了雨,天阴阴沉沉的,而今天开始,学堂放假了,一连放到了清明后的第五天,用以给大家上坟之用。 而从进入四月,村里家家户户便已经开始准备上坟的事情了,易家在林家村没有过世的亲人,以往云氏也没注意这事,不过今年却也叠起了元宝,说是烧给祖先,可究竟烧给云家的祖先还是易家的祖先,她没说。 易之云和柳桥也没问。 清明这一日,林家村的男人除了易之云,不管老少都集体出动,去拜祖坟,连太公和病没好全的林贵都去了,林氏一族的祖先没有埋在林家村里,而是埋在挺远的一座大山上,听说埋的位子是个风水宝穴,而且从那位子还可以远远看见林家村。 究竟是不是,柳桥无法确定,就算如今易家得到了林家村的认可,可林氏的祖坟,他们也没有资格去拜。 今天他们并没有带她去拜林河,因为依着规矩,出嫁女是没有资格去上娘家的坟的,就算是亲生的爹也不成,他们可以不守规矩,可也不能直接跟规矩对抗,只得等过几日柳家的人上完了坟之后再去,一般而言,清明这一日大家扫祖坟,其后便是自家亲人的坟。 而一大早,云氏带着他们在院子对着南方的方向化了元宝,又让他们磕了头,不过却还是没说给谁磕头的,而今天,易之云的情绪也不怎么好。 柳桥没让他回书房读书,而是拉着他出门了,今天的天还是阴沉沉的,但是雨还是听了,像是祖先爱护前来上坟的子子孙孙一般, “阿桥,清明时节不要到处走。”走在村里冷冷清清的道上,易之云道,“你如果闷了我陪你去作坊,你不是说要种菜吗?我陪你……” “害怕?”柳桥打断了他的话。 易之云道:“我怎么会害怕?是敬畏!” “我们又没做亏心事,哪里需要怕鬼神?”柳桥笑道。 易之云知道自己说不过她的,“好,就逛一会儿。”这丫头平日也不是个怕冷清的。 今天的林家村的确冷清,男人都去拜祖坟了,而女人,没出嫁的闺女,在林家村,乃至整个扬子县都是不能去拜祖坟的,自家亲人的坟倒是没有这般多忌讳,但是祖坟不成,管你是嫁出去还是嫁进来的,都不成。 柳桥自然不是为了解闷才拉着易之云出来的。 可当易之云看着她走去的方向,更是疑惑不解了,“阿桥,你要我陪你去哪?” “往村北走,你说我们去哪里?”柳桥没好气,“大少爷,对自己的东西上点心。” 易之云道:“去那小山头?” “嗯。”柳桥应道,“你放心,那小山头没坟的。”要是有,村里也不会卖。 “去做什么?”易之云问道。 柳桥笑眯眯的,“去了就知道了。” 这一次,他们不是站在远处看,而是直接爬上了小山坡,东去村来,山上的草木都疯狂生长着,比上回买下的时候要难走许多。 “小心点!”易之云一手牵着她,一手见了一条棍子在前面拨开杂草,“好端端的你来这里做什么?这草这么茂盛,万一有蛇怎么办?” 柳桥没说话,一直微笑着。 两人小心翼翼地一直走到了山头的最高处,这里的杂草少了一些,因为山顶种植的果子树最为密集,也长的最好。 柳桥抬头看着头顶高耸的树,“大少爷,你说这是什么果树?” 这时候,山头上除了杂草之外唯一的树木已经换了新装,除了抽出了嫩绿的新叶之外,枝头还挂上了粉白的花。 远远看去,煞是漂亮。 近处看,也是美丽。 易之云抬头看了头顶的树,“应该是青梅树,不过似乎这里跟我小时候在南方见的有些不一样,我也说不准,或许是我记错了,不过青梅果子我吃过,酸的厉害,不好吃的。” “青梅长于南方,北方没有的。”柳桥道,“至少眼前的应该不是青梅树。” “那是什么?”易之云低头看着她。 “杏树。”柳桥道。 易之云皱眉,“杏树?你怎么知道?连里正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树。” 柳桥的神情有些古怪,按理说这时空南方有青梅树,北方也该有杏树才对,而且该是一种寻常的果树来的,可这里却没人认得这树,“杏树高一般5至7米,树冠多呈向阳开心型,枝条较密,叶片成卵形、阔卵形,叶片边缘有细钝的锯齿,叶背上稍有毛或无毛,花白或微红,三月抽芽,四月上旬开花,之前叶落之后我不太肯定,不过如今就更加肯定了,的确是杏树。” “之前我问过里正,里正说这树在这里好几十年了,每年都会开花结果,我也问过太公,太公说这树是他小时候一个外乡人种下的,当时他租了这山头想要种果树来的,可是其他果树没种成,最后种成了这些,后来他走了,果树留下,果树开花结果之后,村里的孩子也会来摘了当零嘴,可后来一个孩子吃了差一点死了,村里的人便觉得这果子可能有毒,也就没人敢再来摘了吃,原本是想将树给砍了的,可当时那外乡人是付了银子租下这山头的,村里担心砍了会惹事,便没有动,不过村里的孩子再也不敢来摘了吃,渐渐的,大家也就忘了这树怎么来的,不过这树的果子不能吃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这样一过就几十年了,树还在,前几年村里有人提议过砍了这树当柴火也好,可老人们觉得这树长寿,砍了不吉利,所以就一直留着,之前我们要买,村里也是商议了好一会儿才答应。”易之云道。 柳桥笑道:“杏树结出的果不是毒果,不过如果吃多了人的确会不舒服的,如果人的身体又不好,或许真的会出人命,太公不是说当初结出果子的时候村里的孩子都喜欢来摘吗?那么多孩子也就一个孩子出事而已,哪里就能判定果子有毒?就像桃子,人吃过了也会不舒服一样。” “你是想要这树结出来的果子?”易之云皱眉。 “这杏树可是宝树,果子直接就可以当水果吃,还可以制成杏脯,杏酱等,而果子里面的仁还可以用来榨油,当零嘴,当然,苦杏仁的确不能吃,另外还有药用价值,能止咳润肠的,就连这树本身木质坚硬,可以用来做家具!杏叶还能当饲料!”柳桥回想着上辈子看过的一些资料道,“这全身都是宝,说它是摇钱树也不过分。” 易之云诧异,“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连林家村里的人都不知道。 “我爹告诉我的。”柳桥这谎言说的毫无压力。 易之云盯着她,似乎仍有怀疑,可终究还是信了,“岳父很厉害。” “当然了。”柳桥笑道,“否则怎么生出了我这么聪慧的女儿?” “臭丫头!”易之云抬手敲了一下她的头,就会顺着杆子往上爬!“这山头可是花了两百两买的,到时候这果子没有你说的这么好,还不亏死你!” 柳桥笑道:“就算没我说的这么好,可这树这么壮士,砍了做家具也亏不了本,就算当柴烧也能烧一年了!” “如果真的只能砍了当柴烧,你可别哭鼻子!”易之云板着脸道。 柳桥没理他的泼冷水,“当初看中这山头的确是因为这些树,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我之前也打听过,村里没有空余的田地,而林家村虽然不算富裕,但是也没有多艰难,村里的人估计不会卖出自己手里的地,所以我们如果想要在林家村拥有土地,只能从山头下手,而整个林家村,最便宜的估计就是这个小山头了。”她看向他,“易之云,就算如今我们得到了林家村的认同接纳,可没有土地,我们仍然不能算是真正的林家村人。” “我们有房子!”易之云道。 柳桥笑道:“大少爷,我可是农家女,只有能种东西的地才算是地!” 易之云点头。 “而只要有了地,我们在林家村就算是真正地扎根了,不再是无根之人。”柳桥继续道,笑容渐渐转为了认真。 易之云面色微变。 “易之云,我们不是无根之人。”柳桥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年,今日他情绪不对恐怕便是因为这个,他说过他会向他的父亲讨回公道,可却一直坚持说他不会认回他,也便是说,他不会认祖归宗,没有族人没有祖先,不能追踪溯源,在这个世上,他便是一个无根之人,即使他知道他的根在何处,他的思想有时候颇为开放,可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不可能对自己无根一事而毫不介怀,平日或许会没有这么在乎,可是在这样的氛围之下,这份介怀便涌出心头,成为了挥之不去的遗憾以及痛,“易之云……”她握住了他的双手,抬头看着他,“林家村就是我们的根,而我们就是我们后代子孙的根!” 她无法改变已经发生了的,更无法让他去认祖归宗,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告诉他,林家村便是他们的根。 “易之云,我们不寻根,我们自己来当根,扎在这片土地之上,给我们的子子孙孙当根!” “嗯……”易之云眼睛有些湿润,声音也有些沙哑,“好,我们不寻根,我们自己来当根,跟我们的子子孙孙当根!” 柳桥笑了。 易之云伸手将只到自己胸口的柳桥抱着,“阿桥,你很好。” 他已然明白了,她将他带来这里不是为了让他认识她慧眼视宝,更不是要他陪着解闷,而是为了他!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藏的很好了,却不想她竟然还是发觉了,而且……竟然能够给了他希望!柳桥,就算你是鬼,也一定是老天派来给我希望的鬼! “所以你要给我生很多的儿子,这样我们的家才能壮大,将来我们的子子孙孙也能够像今天林家村一样,一同去给我们上坟!” 柳桥有些哭笑不得,这人还真的什么时候都能想到这个的,不过这一次她没跟他闹,应了,“好,大少爷!” 易之云将她抱的更紧,直至天飘下了毛毛细雨,才松开,“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嗯。” “我背你。” “好。” 易之云背着她,小心翼翼地沿着走过的痕迹下了山头,一步一步坚实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 同一日,在州府最大的寺庙后山,一个少年静静地站在细雨之中,没有撑伞,任由着细雨打湿他的衣裳和头发,周身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悲伤以及阴冷。 他的眼前伫立着一座新坟。 便只是临时的目的,可是却仍是仔细装饰了一番,不管是墓碑还是四周,都用了最好的材料,而墓旁还新摘种了一棵梧桐树。 “娘……”萧瑀低低地开口,“我将外公的札记给了易大哥跟嫂子了,我相信他们一定可以更好地用那札记,总有一日,外公的心血会再度辉煌的,娘,不要怪我,虽然您没有跟孩儿说过,但是孩儿知道你应该是想我帮外公重振家业的,可是……我不能!娘,我做不到!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娘,不要怪我……” 萧嵘赶来,见到的便是儿子站在坟前任由着雨淋情形,他撑着伞快步上前,可仅仅两步,他却止住了,手中的伞放下,让细雨同样侵蚀着他,以及手中的祭品。 父子两人,便这般站了许久。 萧瑀转过身发现了他,却并未有神色的变动。 萧嵘起步上前,“瑀儿……” “我跟娘说完话了,先回去。”萧瑀没有动怒,语气平淡,脸色平淡,仿佛真的没有再责怪他似的。 可萧嵘是什么人?多年的宦海沉浮岂会看不出儿子的异样?他以为他走了一趟扬子县,以为那对小夫妻可以帮他化解心结,可是如今…… 他没有阻止萧瑀的离去,站在坟前,许久,低声呢喃:“宛娘,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化解瑀儿心中的结?” 没有人回答他。 也没有鬼。 只有吹拂着的湿冷微风,以及那仿佛永远不会停的细雨。 …… 而自这日柳桥的一番话之后,易之云眉间的郁结散了。 而云氏似乎猜到了是柳桥的功劳,说这个月不需要她跟她学阵线了,虽然现在柳桥已经不会动不动就扎了手指,但是能不用学,她还是很高兴。 又过两日,林家村众人还是在为了上坟的事情忙碌着,林小燕也不例外,林贵几代都是单传,到了他这一代,便只有林小燕一个闺女了,可以说整个村子就属他们上坟上的冷清,之前王氏还在的时候,林贵还带着狗剩去,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至少有一个男丁,可如今却只有林小燕一个,林贵许是绝对对不起爹娘,又或许病没好便来回奔波的,坟一上完,便又倒下了,好在这回他不再放弃自己,倒也没有性命之忧,可林小燕的脸一直没有笑容。 柳桥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而就在易之云的假期快完的前两日,他打听到了柳家的人已经跟柳河上过坟了,便打算明天带她去,而这一整日,易之云也没念书,陪着柳桥叠元宝,下午叠够了元宝之后,柳桥拿着买回来的佛经找上了他。 “抄经书?”易之云有些诧异,“你买这本佛经就是为了抄经书烧给岳父?” 柳桥道:“你抄两份,一份给我爹,一份……就当你当初差一点杀了我的赔罪。” 易之云变了脸色,有些着急,“抄给岳父我抄,可什么差一点杀了你的赔罪?你不是说了不再拿那事折腾我吗?还有,就算你心里还不舒服,你什么办法不好用,偏偏要这样?这经文可是给过世的人超度的,你让我为你抄,你……你脑子里想什么?!” 也不嫌晦气? 还在清明这样的时节里! 柳桥看着他,“你就当我胡思乱想吧,顺我一回。” “阿桥……”易之云有些心里不安,如果她是存心折腾他还好,可如今她这样子……像是认真居多,可是……好端端的她要他这样做为什么?她又没事,怎么要这些给死人的经文?!“不……” “那就当给我爹抄的,抄两份!”柳桥没继续坚持,因为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让他接受,难不成告诉他,他的确杀了柳桥,这经文也是抄给柳桥的。 易之云皱紧眉头。 “你到底抄不抄?!”柳桥恼怒。 易之云只好道:“好!我抄,可是阿桥,以后不许再做这些不吉利的事情了!” “好。”柳桥道。 易之云坐了下来,抄写,在抄完了一张纸之后,却见柳桥拿了过去,原本以为她是在看看他用不用心,可没想到她竟然拿了过去,然后照着纸上的抄写起来,“你也抄?” “你这个当女婿的都抄了,我这当女儿的不抄岂不是不孝?”柳桥淡淡道。 易之云看了看她,没说什么,低头继续,可心里的不安始终没有散去。 一个时辰之后,易之云抄完了一份,开始第二份,不一会儿,柳桥也抄完了第一份,又开始第二份,易之云停下了笔,“你抄一份就够了!” 她不会也想给自己抄吧?! “孝心爹不会嫌多的。”柳桥却道。 易之云眉头拧紧,可最终拗不过她。 两人忙碌了一个下午,手都酸了,才将经文都给抄好了,而晚饭之后,易之云却还是继续。 “够了。”柳桥道。 易之云看着她,想了会儿,道:“前几日田三处决了,这事我们也有些责任,虽然田三罪有应得,可是……还有张阿宝,给他们抄一份烧了,也算了结了。” 柳桥心里动容,她记得她说过张阿宝会不会来找她报仇的话。 “我说过你都是我的,你的一切就算是罪孽也是我的!”易之云正色道,“以后不要怕,也不要不安心!一切都有我在!” 柳桥笑了,点头:“好。” 因为多抄了两份经文,所以这晚上两人都很晚睡,第二天起来已经将近中午了,瞒着云氏将给张阿宝他们的偷偷烧了,了却这这桩心事,用过了午饭,易之云才接了里正的驴车去柳家村给柳河上坟。 柳桥见他舍了近处林贵的车而借林家声的,便知道他心里对之前的事情仍是有芥蒂。 林家村离柳家村不远,而易之云似乎早就打听好了,到了柳家村没进村便直接往柳河的坟头去了,柳河的衣冠冢前有祭拜的痕迹,可是坟头的杂草却并未清理干净,看得出来上坟的人并不上心。 柳桥心里顿时生了恼怒,柳江再怎么说也是柳河的兄长,给亲弟弟上坟,还是连尸首都找不到的弟弟上坟都如此的不用心! “我们先整理整理。”易之云看出了柳桥的恼怒,轻声道,“岳父看到你来一定很高兴的。” 柳桥点了点头,和他动手将坟头的杂草清理干净了,然后拜访了祭拜的用品。 易之云跪下,“岳父,我是你的女婿易之云,阿桥现在嫁到了我们家,没错,开始的时候我对她不怎么好,不过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对她好的!我们已经立了婚书了,阿桥是我易之云堂堂正正的媳妇,不是童养媳!” 地上虽然湿冷,微风也带着凉意,可柳桥的心却是暖的,“爹……我来看你了。” 不过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你的女儿了,对不起,占了你女儿的一切,虽然并未我所愿,可是如今我很珍惜如今拥有的,也求你能够原谅。 两人磕了头,上了香。 易之云是恭敬敬重,而柳桥多了一份歉意。 让易之云给原主抄写经文,是想让他恕罪,而她,亦是如此,或许是易之云的行为导致了原主死亡,也或许,是她的到来导致了易之云做出这样的事情以致原主死亡。 可不管如何,他们都有责任。 而如今能够做的,便是这些了。 她本不信鬼神的,可是穿了过来之后,对这事多了一份敬畏之心,便真的没有鬼神,可是,她的存在的确改变了原主一切。 “好了,我们起来吧。”易之云道,“地上凉,别跪太久。” 柳桥点头。 两人起身。 易之云继续道,“岳父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阿桥的,明年我再带她来拜你!” “爹,我走了。”柳桥看着坟头道,如果你真的在这里,如果你真的知道,如果你不介意,往后我就是你的女儿。 微风吹着,轻柔微凉。 易之云握住了柳桥的手,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悲伤,“别难过,岳父也希望你能开心的。” “嗯。”柳桥看着他,笑道。 两人又鞠了躬,这才收拾东西离开。 “我背你。”易之云和当日在小山坡上一样蹲下身子。 柳桥没拒绝他的好意。 柳河葬在了柳家村外的一个山头上,因为之前扫墓人走多了,所以路并不难走,不过易之云背着柳桥还是走的很小心。 “对了阿桥,我一直没问你,你怎么会水的?” 柳桥眼皮一跳,“怎么忽然问这事?” “没有,只是问问。”易之云随意道。 柳桥道,“我爹教我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给柳河上过了坟,这时候将责任推给了他心里有些发麻,可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说完,“我爹四处走货,经常听有孩子溺水没了,便想到我,说我学会了救不会出事。” “岳父会水,怎么会因为船难而死?”易之云一边牵着她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柳桥道:“大少爷,当时河浪太大,就算会水也会出事的。” “也是。”易之云没听出她在说谎,不过很快,却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她的身子先是猛然哆嗦了一下,然后便是僵硬,进而颤抖。 他转过头,却见她满目惊恐地看着前方。 “怎么了?”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前方有一个人正往这边来,此时将近傍晚,又因为天色暗沉,又是在这样清明时节的天,忽然冒出了这样一个人,易之云心里也咯噔了一下,“别怕,许是来上坟的。” 柳桥却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听到他的话,易之云不认得那人,可是柳桥认得,刚刚看了一眼,脑海便浮现了一张面容,而眼前这人和记忆中的面容相差无几! 是柳河! 活见鬼了! 柳桥此时面色大骇,汗毛耸立,一股冰冷的哆嗦蔓延全身。 是他不愿意原谅她夺了她女儿的一切,还是他恼她总是拿他当挡箭牌?! [.8.r]如果您觉得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8.r] 097 岳父VS女婿 易之云不知道柳桥此时心里的想法,也不认识柳河,可是他却感觉得出来柳桥仍在害怕,不,是更加的恐惧,这便让他觉得不对劲了,这丫头平日可不想这么胆小的,“阿桥,有什么不对吗?”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前方走来的人。 () 这一次他发现那人的腿脚似乎不太灵便,一瘸一拐的,可脚步却越发的着急。 柳桥攥住了易之云的衣裳,靠在他耳边道:“易之云……我……我认得……他……” “你认识?”易之云一愣,旋即便皱眉道:“以前欺负过你?”如果她才这么害怕。 柳桥深吸了一口气,“不……他……他是柳河……我……我爹……” 这话说完,易之云也随之震惊,双眼睁大,“你爹?!”声音也尖利起来,在这样的山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而那人……姑且称作人,也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抬头看上来,当即,又加快了脚步。 柳桥又深吸了一口凉气,然后,盯着走来的人,不对,如果是鬼的话,哪里需要走的这么辛苦?直接扑过来找她偿命就是了,难道……对了!柳江他们并没有发现柳河的尸首的,而根据原主的记忆,柳河的确是会水的! 可如果他没死,为何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 如果他没死,为何如今回来了而她却不知道? “阿桥……”易之云强压下心中的恐惧,“你别怕!有我在!” “易之云。”柳桥已然冷静了下来,“你放我下来。” 易之云一愣。 柳桥看着他的侧脸,“可能……可能我爹没死……”这个念头不比这世上真的有鬼容易接受多少,究竟怎么回事?为何一个明明大家都知道已经死了的人却在这样的时候出现了!不管事人是鬼,她都得弄清楚! “不是鬼?!”易之云诧异。 柳桥见状,笑了,“鬼也不怕,我爹嘛。” 易之云一愣,随即道,“也是,有什么好怕的?” “放我下来。”柳桥道。 易之云却还是想了想,又看向前方那人,见了他似焦灼又是高兴的神情之后,才将柳桥给放下,却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别急着过去,先看看。” 不管事人是鬼,在弄清楚情况之前都得小心一些! 柳桥心头一暖,“嗯。” 两人也没动,就这样等着那人过来。 没过多久,那人终于走了上来了,近距离更加能够看清楚他,只见他神色激动,眼眸泛红,目光落到了易之云身侧的柳桥身上。 柳桥亦抬头看着他,也分辨出了眼前这人跟原主记忆中那柳河的有何不同,眼前这人,憔悴多了,也受多了,仿佛刚刚经历了大难归来似的,但是……他的容貌,以及此时的眼神都跟柳河一样!这人……对,这人,不是鬼,她看清楚了,眼前这是人,不是鬼,是柳河,原主的父亲! 想至此,柳桥心里顿时百味杂陈。 之前见张氏的时候,许是因为对她当初抛下原主一事而愤怒,也或许因为她知道她终有一日会找上门来,所以,见到她的时候并没有不知所措,可是如今…… 她最多是想过柳河化成厉鬼来找她为她女儿报仇而已! 柳桥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忽然冒出来的原主父亲。 “别怕。”易之云以为她仍是在害怕。 柳桥看了他一眼,抿唇笑了笑,转向已经走过来的人,此时他就站在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没有动,似乎也知道自己吓坏了眼前的两个孩子,也似乎一样的无错,但是他的目光一直紧锁着柳桥,神情激动,眼眸泛红,连身子也轻颤着。 他很激动。 也很着急。 更有着不安。 柳桥心头倏然一痛,皱了皱眉,抬手抚着心口的位置,这应该是原主的本能情绪吧?她在难过,不,因为极度的高兴而生出的难过,她抬头,看向眼前的男子,“爹……” 男子浑身一颤,神色更是激动,当即一瘸一拐地上前,“阿桥……阿桥……”声音宛如悲鸣,也带着尚未散去的不确定,他走到了柳桥的面前,蹲下身子,将眼前的小人儿抱在怀中,激动地哭诉着,“阿桥……爹对不起你……爹对不起你——” 柳桥眼眸也随之湿润。 易之云站在一旁,受了情绪的感染,心情也不太好受,不过亦是高兴,岳父真的没死!这下子她该高兴了吧? 柳河一直抱着柳桥哭诉着,却只是在说对不起柳桥,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沉下来了,易之云才道:“岳父,天色不早了,我们下山再说话吧。” 语气温和恭敬。 然而,柳河的反应却是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他松开了柳桥,抬头看着他,目光凶恶,像是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岳父……” “闭嘴!”柳桥站起身,先是将柳桥拉到了身后,然后冷着脸盯着易之云,“谁是你岳父?!” 易之云懵了,他万万没想到柳河竟然会这样说话,“岳父,我……” “我让你闭嘴!”柳河喝道,“我告诉你小子,我柳河的闺女不会给人当童养媳!你们易家的那十两银子我一定会还给你们,从今往后,阿桥跟你们家再无瓜葛!”说完,便转身,声音已经转为了慈爱和愧疚,“阿桥,我们回家,爹带你回家。” 说着,便抱起了柳桥,一瘸一拐地下山。 不但易之云懵了,柳桥也懵了,这状况…… “你站住!”易之云急了,忙追上前挡在了他的面前,“岳父,我敬你是阿桥的父亲所以才称你一声岳父,可是你不要太过分了!” 什么叫做阿桥跟他们家再无瓜葛?! 她这一辈子都是他的家人! “易之云……” “你闭嘴!”易之云一点也不给柳桥开口的机会,虽然她说过她一辈子都不会跑的,可是如今不一样了,她爹回来了,她有地方可以去了,如果让她从她爹跟他之间选一个,她一大半的机会都会选她爹!她是聪明,可是她还小,而她爹又不像那人…… 柳河见易之云吼了柳桥,面色更沉了,“小子你说什么?你凭什么吼我闺女!” “我什么时候吼她了?!”易之云反驳,“你放开我媳妇!阿桥她是我媳妇!她这一辈子都是我易家的人,一辈子都跟我绑在一起了!” “我闺女不给人当童养媳!”柳河喝道。 易之云怒道:“你闺女?你是谁我都还没弄清楚了,你凭什么说阿桥是你闺女?阿桥的爹早在两年多前就出意外死了,他的坟就在上面,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开始口不择言了。 柳桥有些头疼,“易之云……” “阿桥!”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面色凝重,“你下来,这人可能是个骗子!你爹死的时候你还小,如今又过了两年多了,你哪里能够认出他来?” 柳河面色又是青又是白的,若不是怀里还抱着柳桥,他定然一定对易之云动手了,“姓易的小子,你……” “都给我闭嘴!”柳桥喝道。 柳河看向她,“阿桥……” “爹。”柳桥看着他,吸了一口气,“你先放我下来。” “阿桥……”柳河眼底泛起了受伤,的确,他离家的时候阿桥还没到六岁,如今……“阿桥,我真的是你爹……” “我知道。”柳桥点头,“你先放我下来吧。” 柳河犹豫半晌,才点头放了她下来。 易之云当即上前一把攥住了柳桥欲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护着。 “停!”柳桥喝道,盯着他,“别闹了!” “阿桥……”易之云眼底有着慌乱,他相信眼前这人便是柳河,可是他这样子……他怎么能够认他这个岳父?! 柳桥双手握住了他的手,“我们不是签了婚书吗?就算我爹不认你这个女婿,我也是你媳妇!” 易之云眼睛一亮,“对!对!我们签了婚书的!”抬头盯着柳河,像是炫耀,也像是昭示主权,一字一字地道:“我跟阿桥已经到衙门签了婚书了!她这一辈子都是我的媳妇,我不休她,她这一辈子都的是我媳妇!” 没错! 律法可没有说女子可以休夫的! 就算和离…… 世上从来没有岳父说不认女婿便可以带女儿和离离开夫家的!这比让他休妻更加的艰难! “阿桥这一辈子都是我妻子,你这个岳父当就当,不当也得当!” “你——”柳河气极。 柳桥转身,轻声唤道:“爹。” 柳河的怒火顿时消了,“阿桥……” “爹,我们下山再说吧。”柳桥缓缓道,“天快黑了。” 柳河看了看她,又怒视了易之云,最终点头。 易之云没等柳河,直接牵住了柳桥的手便走了。 “臭小子你放开我的闺女!”柳河在后面怒骂。 易之云没管她,径自拉着柳桥走。 好不容易下了山,到了驴车旁,柳桥终于可喘口气了,看向身后仍在一瘸一拐地走着的柳河,皱了眉头,记忆中,柳河的腿是完好的。 “我去扶扶他!”易之云见她这般神色,便道。 柳桥忙拉住他,“还是免了吧,省的你们再吵起来。”上回跟张氏见面,张氏什么事情都顺着他,生怕惹急了他,会连累她被赶出门似的,可是如今柳河显然没有这个顾忌,反而是想带她离开易家。 易之云转身盯着她,“柳氏阿桥你听着,就算他真的是你爹,你也不能听他的!你说过你会跟我过一辈子的,你不能毁诺!” “好。”柳桥无奈道,“只是我爹的心情你也体谅一些,而且,如果他今天不这样,反而证明他不关心我!” 易之云一愣。 “哪家童养媳过的好的?我爹只是担心我而已。”柳桥道,心里也叹了口气,“而且,我爹这两年多估计也受了不少的苦,易之云,就当看在……我的份上,多让着他点。” 既然如今她是柳桥,那她的父母,便是她的父母,更何况不管是自私的张氏还是如今疼女儿的柳河,都是一心一意地爱护女儿。 她占了原主的身子,为她孝顺父母亦是该做的。 易之云心里不痛快,但还是握住了她的肩膀保证道:“你放心,只要他不再想着带你走,不管他做什么说什么,我都忍着就是!” 起先还觉得多了一个岳父不是坏事,可是现在…… 哪有岳父见不得女儿跟女婿好的?! 当然,这时候他是无法明白的,直到许多年后,他捧在手心里疼了十几年的宝贝女儿被人给“抢”走了,他方才终于明白柳河如今的举动,简直一刀砍了那臭小子!不过这时候的柳河的心情要比将来的他还要复杂,舍不得之中还多了一份担心防备以及愤怒! “臭小子,放开我闺女!”柳河追上来喝道。 易之云咬牙,松手,“岳父。” 显然是在火上添油。 柳桥有些头疼,“爹,我没事。” “阿桥啊……” “爹,我们先回去再说吧。”柳桥道,的确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好好说说。 柳河这次很快便点头了,“嗯,我们回村里再说!” “回林家村!”易之云接话道。 柳河怒瞪他:“柳家村!” “林家村!”易之云喝道,随后看了一眼柳桥的神色,握了握拳头缓和了语气,道:“岳父,我们出来的时候说好了天黑之前回去的,如果不回去,我娘会担心的,阿桥,娘会担心我们的。” “你娘知道了!”柳河的话却击垮了他的这个借口。 易之云眼眸一睁。 “我是从林家村直接来这里的!我去找我闺女,你娘说你们来拜祭我!”柳河对易之云怒道,随后转向柳桥,神色已经柔和下来了,“阿桥,爹吓坏你了吧?” 柳桥看了看他,“没,爹没事就好。” 柳河眼中湿润,“爹没事,爹往后都不会有事,以后爹照顾阿桥,保护阿桥,绝对不会让……” “阿桥是我媳妇,我自然会照顾她保护她!”易之云打断了他的话。 柳河转向他,怒色再起。 “易之云。”柳桥只好再度斡旋,“先去柳家村吧,这里近些,既然娘知道了,也该猜到我们会去柳家村的。” 易之云看着她,好半晌才勉强点头,随即上前,将柳桥抱上了驴车,这之前是从未做过的,“坐好!” 柳桥无奈。 易之云随后转身,恭恭敬敬,“岳父也上车吧。” 柳河非但没高兴,反而被气的更加的厉害,“你——” “爹。”柳桥开口。 柳河看向闺女,见她面带恳求,心里更是不是滋味,剐向易之云的目光更像刀子,可最终还是无声上了驴车。 易之云驱车往柳家村去。 此时柳家村家家户户都生了炊烟了,正是做晚饭的时候,一进柳家村,柳河便指挥着易之云往哪里走,大约一刻多钟,在一间宅子前停了下来。 柳桥皱眉,记忆中这并不是原主的家,好像是……柳家村里正的家。 易之云没有来过柳家村,虽然之前他透过学堂的同窗跟柳家村的里正打过招呼,但是他也看得出来眼前的屋子不可能是柳桥原来的家的。 柳河看向女儿,“阿桥,爹昨天回来的,暂时住在里正家里。” “爹为什么要住里正家里?”柳桥皱眉问道,“是家里没收拾好?”如果是这样,怎么也不会借住到里正家里的,柳江也不怕人家戳他脊梁骨?! 柳河面色微变,随后,苦笑道:“你堂哥过几日就要成亲了,家里没地方……” 柳桥拉住了柳河的手,“爹,我们回我们家,我们给你收拾收拾……” “阿桥。”柳河没有动。 柳桥看着他,半晌,“爹,我们的房子没了?” “你大伯父以为爹不在了……”柳河叹道,声音有着说不出的苦涩,“就将我们的屋子收拾出来给你大堂哥当新房了。” “给大堂哥当新房?”柳桥冷笑,“谁家娶了儿子娶了媳妇就分开住了?大伯父一家子可真开明!”柳江不过一儿一女,就算多了一个媳妇,怎么可能跟儿子媳妇分开住?黄氏那性子怎么可能不磋磨儿媳妇?! “阿桥,你堂哥这个媳妇家世不错……是县城的,所以才……”柳河看着女儿的神色,心惊的说不下去。 以前的女儿就算受了再大的委屈也不会这样…… 这些年…… 阿桥受了很多的苦吧? 柳桥道:“那爹就这样将屋子给了他们了?爹往后住哪里?一直住里正这?” “不是。”柳河忙道,“过两日族里就会划出一块地来给爹再建房。” 柳桥抿唇冷笑,“爹就任由他们作践你?” “阿桥。”柳河有些不知道怎么说,这时候,更是没有方才对阵易之云的气势,“那终究是爹的大哥,你的大伯父,爹现在就只有他一个兄弟了……” “是啊,爹只有他一个兄弟,可是大伯父心里可有爹这个弟弟?!”柳桥冷笑。 易之云也道:“岳父说要领阿桥回来,如今连家都没有了,怎么照顾阿桥保护她?岳父心里念着自己的兄弟,可知道你这个兄弟跟他的婆娘对阿桥做了什么?!” 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之前他还觉得这人是真心疼爱柳桥的,原来也都是有限度的,面对他的兄弟,阿桥这个闺女只能靠边站。 柳河又是大怒:“你——”可这一次,面对易之云眼底的嘲讽,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好了爹。”柳桥吸了一口气,“房子的事情以后再说,我们先进去吧。” 柳河看着女儿,面色有些难堪,“嗯……”然后才转身去敲门。 没过多久,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妇人出来开门,一见柳河,没什么好脸色,“阿河书回来了,这是去哪了?”说罢,又看见门外站着两人,见了两人身上的衣着,顿时亮了眼睛,“阿河叔,这是谁啊?” 柳河转身,“阿桥。”易之云没有必要介绍。、 “阿桥?!”年轻妇人错愕不已,盯着柳桥瞧着,“你……你是阿桥?” “嗯。”柳桥点头。 年轻妇人盯着她,眼珠子转了好几转,才让开了门,“进来吧,进来吧。”说着,又瞧了易之云,“这位是易家姑爷吧?” 易之云点头,“我是阿桥的夫君!” 年轻妇人又盯着他瞧,眼里满是打量,前阵子听说河叔家的丫头嫁了一个好人家,虽然是当童养媳的,但是每天都是穿金戴银的,不过后来又听说易家倒了,什么都没了,如今这两人身上穿的,虽然不是最好的,但也不错,这易家究竟倒了没有? 便在年轻妇人寻思着的档口,几人进了堂屋。 屋里也坐着人,正是柳里正跟家里的儿子孙子,其中两个跟易之云年纪差不多的孩子见了他忙起身,“易之云?你怎么来了?” 易之云看向来人,认得正是自己的同窗,“我陪阿桥来。” “哦!”其中一个道,“是了,我本来想着明天去学堂之后再将这事告诉你,没想到你们先来了!”说完,又看向柳桥,“这是阿桥?阿桥,才两年没见,我都有些认不得你了!你在易家过的很好吧?” 柳桥看了众人一眼,“夫君和娘对我很好。” 易之云看向柳河,宛如示威。 “哈哈,易之云,没想到你还是个……” “好了!”坐在正中的柳里正开口了,“都下去,闹腾的像什么样子?” 柳家的人低头,然后纷纷应声离开。 “里正。”柳河上前,“是我去找阿桥的。” 柳里正点头,“都坐下来说话吧。” 柳河点头,唤了柳桥坐在自己身边。 易之云不满,可在人家家里头只得忍着。 入座之后,柳河方才缓缓开口,“那日我坐船,没想到中途遇到了风浪……”缓缓的,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柳桥一遍。 那日他本来是坐船要回来的,可没想到半道上风浪忽然大了,船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沉了,他是会水,可是风浪太大,他熬了许久最终没有熬上岸,当时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的,可是没想到竟然被人救了,只是可惜他在水里撞上了头,想不起自己家在哪里,只好在当地先养伤,可是因为身上没钱,虽然被人救了,可却没有人帮忙,他吃了很多的苦,才活了下来,可是当时断了的腿却再也无法好起来了,已经瘸了,后来,渐渐的,他想起了自己是谁,便一路给人做活挣路费回来,终于在昨天回到了柳家村了。 “……当时村里的人见到我也是吓的够呛的……”话虽然说的笑呵呵的,可是眼里却都是如水的哀伤,他是保住了命回来了,可是回来之后,妻子改嫁了,女儿被卖了,连落脚的房子都没了,一无所有,“阿桥,对不起,爹吓坏你了吧?” 柳桥摇头,“没有,就算爹不是人,我也知道爹不会伤害阿桥。” “阿桥……”柳河激动地抱着女儿,“爹对不起你……” 他没想到会这样! 没想到他的大哥大嫂会这样对阿桥! 易之云心中对柳河的怒火也消了,虽然他的讲述很简单,但是其中的艰辛却还是让人心惊,且不说忘了自己是谁的那段日子,就是一路打工挣钱的这些日子,也满是血泪,“岳父,阿桥很好,她真的过得很好的!你如果不信可以去林家村打听打听,我们对她多好?” 柳河怒目瞪向他,可却没有反驳他的话。 “易家女婿放心,我已经跟阿河说过了,你们家对阿桥很好,阿桥在你们也过的很好,你看现在她这般白白胖胖的就知道她过的不错了。”柳里正道,“不过你也得体谅体谅阿河,他这回来……哎。”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到底是给了柳河体面。 当日柳江夫妻做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可阿河已经没了,阿桥这丫头在柳江家也过的不好,不如嫁过去,许是一条生路,如今看来,也的确是生路。 易之云看向柳河,“岳父,我会一辈子对阿桥好的!” “哼!”柳河冷哼回应,他不是没听里正说过,到林家村后,他也打听过,也知道阿桥真的过的很好,可是……一想到闺女被自己最亲的人卖了去当童养媳,他的心就像刀割一样痛! “岳父……”易之云又放低了态度,“如果你不信我不信别人,那阿桥你总是相信吧?不如你问问她?阿桥,你告诉岳父,我对你好不好?” “你休要哄骗我闺女!”柳河喝道,“她年纪这么小哪里分的清楚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你们家再也,那也是你们家的,阿桥是我的闺女!” “她家人了,现在是我易家的媳妇!”易之云咬着牙。 柳河冷笑:“嫁人?有媒人吗?有聘礼吗?有拜天地吗?有摆宴席吗?有拜祖宗吗?” 易之云没被问一句脸便青一下,“我们有婚书!我们立了婚书了!衙门里有备份!” “我不承认那婚书就做不得数!”柳河仍是没退让。 易之云倏然站起,“你说不算数就不算数?衙门承认了就是真的,你女儿这一辈子都是我易之云的妻子!” “那和离!”柳河也怒而站起。 易之云瞠目,“你——” “你们这是做什么?!”柳里正喝道,“阿河你给我坐下!”随后看向易之云,“易家女婿,你虽然是娇客,可也是晚辈,阿河大劫归来难免冲动,你做晚辈的让让他怎么了?” “里正,我再让连媳妇都没了!”易之云怒道。 柳里正道:“谁说没了?阿桥嫁到了你家这一辈子都是你易家的人!什么和离?”转向柳河,“我知道你这些年在外面见识了不少,但是我们这里不兴那一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疼阿桥就别闹她!” “里正——” “现在你这情况能把阿桥接回来?就算易家放人,你把阿桥接回来她将来能找到更好的?阿河,你看看现在的情况,别的不说,就凭阿桥那娘张氏……”柳里正狠了心,“你觉得将来还会有好的人要阿桥?!” 柳河面色一白。 “里正。”柳桥开口,“爹也是关心我而已。” 柳里正却仍是面色严肃,“阿桥你听好了,你爹现在糊涂了,你不能跟着糊涂,往后好好在易家过日子,别想着这些有的没得的,我们村里也容不得被赶出夫家之人!” “里正!”柳河也沉了脸,“我是糊涂,可是你跟阿桥说这些做什么?她还小!” “你——”柳里正气的吹胡子瞪眼睛的,他说这些还不都是为了他们父女好? 易之云也不想让事情闹的太过不堪,“柳里正,我明白岳父是真心爱护阿桥的,你放心,我不会计较的。”说罢,又对柳河拱手鞠躬道歉,“岳父,方才小婿说话冒犯,请岳父莫要见怪。” “你看看?这样的女婿不好哪样的才是好的?”柳里正道,“阿河,别一时糊涂害了闺女的一辈子。” 现在这情况,往后阿河还指不定要易家这个女婿照顾了。 柳河看了看易之云,又看了看柳桥,最终低下了头,虽然没开口,但是算是退让了。 易之云松了口气。 柳河死而复生弄清楚了,翁婿之间的战争也暂且平息,接下来便是一致对外,“柳里正,如今我岳父暂住在你家里,还望多多照顾。” 易之云没让柳桥开口,而是自己来说,这件事由他说出来效果更好。 柳里正当了几十年人自然听出易之云话中的意思,“这事的确是柳江两口子做的不好,不过之前他们也不知道阿河还活着,房子又是他们老子留下的,他们要用,我们其他人,就算我这个里正不能说什么,不过易家女婿放心,如今阿河既然回来了,我不会让他没有瓦片遮头的。” 虽没有说如何处理,但是至少表了态度,易之云便是不甚满意也不能硬是要今天得出一个确切的答复,这里不是林家村,闹大了对柳河更是没好处,如今理站在柳河这边,他相信柳里正不敢做的太过的,“有里正这句话,我跟阿桥也安心了。” 柳里正闻言心里也松了口气,“这几天阿河就在我这里住着,等事情处理好了,该是阿河的,一样都不会少!” 易之云点头,“多谢里正,不过阿桥跟岳父久别重逢,我想请岳父去我家里做客几日。”方才从那开门的年轻妇人脸上便可以看出这个家也不是太欢迎柳河的,而且,柳河估计也会开口留下阿桥,若是他开口,人家父女要叙旧,他除非真的跟他翻脸下去,否则不答应也得答应,与其自己不放心,阿桥也会在这里受人白眼,不如直接将柳河请到他家去! “爹,你就跟我们去住几天吧。”柳桥也不希望柳河借住在这里,“阿桥想跟爹好好说话。” 柳河不太愿意,“阿桥……” “阿河,既然女儿女婿都这样说了,你就去吧!”柳里正道,有些事情他走开了也好处理,而且,也算是卖了易家一个人情,再者,他也知道家里的晚辈对柳河借助有怨言,毕竟这个家太多了。 柳河见柳里正都这么说了,女儿又是一脸的恳求,最终点头答应。 易之云当即以家中母亲担心为名告辞,让柳桥陪柳河去收拾几件随身物品,便回林家村,柳里正面子上留了留,便放行了。 待三人离去之后,柳里正回到了屋里,大儿子已经忍不出冒出来了,脸上有着欣喜,“爹,河叔走了?” 柳里正一见儿子脸上的欣喜,拿起了一个杯子就砸了过去,“逆子!”他是长子,可却是个耳根子软的,他那媳妇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什么易家倒了?就算易家真的没了那门子赚钱的生意也到不了!柳江一家子霸占了柳河的屋子,他今天便可以将事情处理了,可为何不做?不就是为了留柳河在家里多住几天,借着他的关系跟易家搭上路子吗?可是家里这些畜生一个个生怕多了一个人没饭吃一样给人家没脸! “爹!”柳大心里不痛快,“人走了就走了,我们还可以……” “你懂什么?!你就懂娘们那脚下三寸地!”柳里正怒骂道,“我这一番心思为了谁?不就是为了你们?!为了往后易家能够提携提携你们?” “爹!易家的赚银子的秘方都泄露了,他们家还有什么本事提携我们?”柳大不以为然,“爹,你……” “闭嘴!你这个耳根子软的东西!”柳里正怒骂道,“易家没了赚钱的方子又如何?人家有的是本事!安夫子对易之云另眼相看,连衙门的人都对易之云好着呢,这样的人会没本事提携你们?!我怎么生了你们这几个眼皮子浅的东西!” “爹……”柳大仍是不信。 柳里正没在听他说自己也不再多说,“给我滚出去!滚——” 柳大只得灰溜溜地出去,随即便被一家子围住了。 “大哥,咋了?” “爹打你了?” “爹,爷爷生了老大的气?” “夫君,那白吃白喝的走了不会回来了吧?” 面对兄弟媳妇儿子七嘴八舌的话,柳大道:“爹说易家还有本事,他收留河叔就是为了跟易家打好关系,将来提携我们!” “呵呵……”柳大媳妇,便是方才那开门的媳妇嗤笑,“也就估计还有几个钱,坐食山空罢了,哪里有什么本事,还提携我们?爹老糊涂了!” “爹说易之云很的安夫子看重。”柳大问向正在念书的两个弟弟。 “没啊?安夫子对谁都是一样的。” “对啊,那易之云也不是个聪明的,安夫子哪里对他好了?” 听了这些话,柳大的心安了,爹是真的老糊涂了! …… 易之云一行人回到了林家村,却并未去易家,而是去了作坊,路上柳河问了易家家里的情况,怎么也不肯去,原本他不愿意去也正是因为易家没有男人。 易之云这样的不算。 一个寡居的寡妇,虽然是亲家,但是他去算什么回事? 可闺女恳求,他又不忍拒绝,也是想去看看易家是不是真的如大家所说的对他闺女好。 可没想到易家便只有三间屋子。 这易家就真的跟大家所说的那样好?还是以前好如今倒了? 见柳河不同意,柳桥也没有勉强,但也没让他回去,而是让柳河住到了作坊里,因为回到了林家村,时辰已经不早了,柳河也没去见云氏,易之云直接送了他们父女去作坊。 “我去跟娘说一声,然后那些吃的过来。” 柳桥点头。 进了作坊,柳河四处看了看着。 柳桥将他领进了一个屋子,“爹,屋子平日也没人住,有些脏,你先委屈一晚上,明天我在来收拾。” “不用了。”柳河道,“这里很好。” “爹你先坐下吧。”柳桥道,“我去烧些水来。” “阿桥啊。”柳河却拦住了她,“爹不用喝水,你跟爹说说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里正说你过得好,林家村的人也说你过得好,可是爹知道你委屈的!都是爹不好,爹不该走远的,更没想到……” “爹。”柳桥微笑道,“我过得很好,你看,我这样子像是过得不好吗?夫君怎么对我你也是看到的,他这么紧张我,哪里对我不好?对了,你瞧。”她伸出了手,“这镯子便是半个月前我们去州府的时候他买给我的,他还给了我一个翡翠玉镯子,是他们家的传家宝来的,若是他对我不好,怎么会给我这些东西?” 柳河看着眼前的闺女,模样没有变多少,可是……却让他有种快要不认得她的感觉,“阿桥……你长大了……” 也只有这个原因可以解释他为何会有如此想法。 他的闺女长大了。 可是,却是吃苦长大的! “爹,我真的过得很好。”柳桥认真道。 柳河笑了,抬手抚着她的头。 柳桥忽然觉得,柳河死而复生,并不是一件坏事,如今,她真的有父母了,只是可惜……“爹,娘的事情……” 柳河面色一变,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大人的事情我们大人会处理,你不用管这么多,只要记住凡事有爹就成!爹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你,就算姓易的这小子也不成!” “爹很讨厌他?”柳桥没有再继续张氏的话题,就算她是穿来的,这件事她也处理不好,“爹,他脾气是不要太好,不过心眼不坏的,至于欺负,被欺负的人也不会是我。” “我的闺女真的长大了!”柳河神色复杂地感慨着,“阿桥,你喜欢在易家?” 柳桥看着他,认真点头,“爹,易家是我的家。” 柳河喉咙滚动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易之云很快便回来了,除了吃的,还有被褥以及一些洗漱用品,将东西拿来之后,便让柳桥跟柳河先吃东西,然后自己去烧水,忙里忙外的,比亲儿子都殷勤,柳河看在眼里,脸色虽然还是不好看,但是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自家闺女都说了易家便是她的家,他还能说什么? 一个时辰之后,柳河心疼闺女,虽然舍不得,但也还是让她回去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柳桥没反对,跟易之云离开了。 回了易家,两人便去见了云氏,将事情跟云氏说了一遍。 “这也是你们父女的福气。”云氏听了之后颇为感慨,“就让你爹住下吧,这几天好好陪陪他,身体方面,云儿,改日带你岳父进城去看看,能治就治,不能治,也开些要调养一下身子,白日我见他脸色也不太好。” “嗯。” 柳桥道,“谢谢娘。” “谢什么?那是你爹,也是云儿的岳父。”云氏道,“让你爹安心住下,不必客气什么,明日请他过来一同吃顿饭吧。” 柳桥应了下来。 “里正那边你去交代一声,免得村里多了一个陌生人住着惹出什么误会来。”云氏又对易之云道。 易之云点头:“刚刚我已经跟里正说了,里正说让岳父安心住下就是。” “那就好。”云氏道,“好了,今天你们也累了,去休息吧。” 两人点头。 柳桥并未回房,而是拉了易之云去厨房,“你先坐下,我给你下碗面。” 易之云心情大好,“嗯,多下些腊肉!” “晚上吃太多肉不好!”柳桥没好气地道,可还是去切了肉,四月的天新鲜的肉已经不能放太久了,家里备的都是腊肉,不过好在村里走出去没多久的安家村边边便有一个当屠夫的,除了送去城里卖之外,也买给周边的村名,要吃肉也不难,“明日我给你炖肉骨头?” “感激我?”易之云看着她道。 柳桥笑道:“是,我知道大少爷委屈了,所以要好好补偿补偿你。” “我不委屈。”易之云起身道,“阿桥,他是你爹,只要他不再动不动就说要带你走,我一定会孝顺他的!” “我信。”柳桥道,随后神色便有些黯然。 易之云问道:“怎么了?” 柳桥拿了面粉和面,“没有,只是觉得爹挺可怜的。” 易之云皱了皱眉,“柳里正说了一定会将你爹的东西要回来,应该不会空口白话。” “可东西要回来了,失去了的还是失去了。”柳桥加了点水,声音有些幽深,如果柳河知道她不是她的原主,恐怕连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 易之云看着她,“你娘的事情?” 柳桥看了他一眼,没否认,“这事的确不太好处理。” “你想你娘回来?”易之云皱眉,有这个想法并不奇怪,可是可能性却很小很小,就算对方想放人,柳河也未必能接受,就算柳河不介意,可人言可畏,他们会被大家的唾沫星子给淹死的! 柳桥摇头,“不,娘回来日子恐怕更加不好过。” 易之云松了口气,却也没直接说这事不好,而是婉转道:“这事还是让岳父自己处理吧,毕竟是长辈的事情,恐怕他也不希望我们小辈插手,就算你娘回不来,你娘如今年纪也不算大,再娶一个也是可以的,到时候还能生几个孩子,以后……” 话没有说下去。 柳桥嘭地砸了手中的面团,目光愠怒地盯着他,“你嫌我娘不能给我爹生孩子?” “我……” “那以后我如果不能给你生孩子,你是不是就甩了我再娶别人?”柳桥沉着脸一字一字地道,“你每天把生儿子怪在嘴边,还逼我喝了这么多的补药,是不是我生不出来你就甩了我?” “我什么时候说过了?”易之云忙道,“我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你们这些男人眼里就只有儿子儿子!小燕的爹是这样,我爹估计也差不多,你也一样!” “阿桥……”易之云就没想到随口一句便将她激怒了,“我没有!我只是说说而已!” “你不想要儿子?!” “想!我是想,可是我也没说没儿子就不要你了?”易之云继续解释,“我不说了,以后我都不提这事了!你别胡思乱想!” 柳桥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的易之云,愣怔了会儿,随后,便是哂笑于心,她这是做什么?跟他起什么气? “阿桥……”易之云见她不说话低头揉面,“我真的没有这个心思,就算你以后生不出孩子,我也一样不会甩你的。” 柳桥停了下来,转头看着他,“我只是说说,你别放在心上。” “阿桥……”易之云仍有些不放心。 柳桥道:“也许今天的事情刺激太大了,我没事。” 易之云松了半口气,看了看她,“你也别太担心,将来就算爹不再娶,不还有我们?我们给他养老就是了,要不以后他就不回林家村了,就住在这里,先住这作坊,等来年我们起了新房子,再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 柳桥看着他,不禁失笑:“就算我们肯,娘呢?” “我跟娘说。” “就算娘不介意,我爹也不会答应的。”柳桥摇头,两个亲家住在一起,这事便是在上辈子也是一件极难两全的事情,更别说是在这里了,“我不是没想过让爹留在林家村,便是给他另外建一房子也好过让他回柳家村去,可是爹如何能愿意?便是他舍下柳家村的根,也不可能不在乎林家村的闲言闲语的,易之云,你能提出将爹接来一同奉养,我很高兴,也感激,可是这事做不成,便是勉强做了,到头来只会大家都不好过。” “那……”易之云想了想,“那你想如何?你说,不管你想怎么样,我都一定给你办到!” “烧火去。”柳桥却道。 易之云一愣。 “烧火去吧。”柳桥笑道,“爹的事情不是一两日便可安排好的,先看看柳家村那边怎么处理,最重要的还是爹的心意。” 易之云见她这般说,只好听了她的话,“不管怎样,我一定会在照顾岳父的。” “嗯。”柳桥暖心一笑。 …… 第二天,柳桥的爹死而复生的事情已经在林家村传开了,这样之前黄氏说柳桥克死他爹的诛心之言也不成立了,其后,大伙儿又见易之云将岳父当成了亲爹伺候,更是道柳桥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嫁进了易家。 当然,这也是易之云想要的结果,他就是要告诉柳河他对他闺女有多好,让他趁早死了带女儿归家的心思! 柳河心里怎么想谁也不知道,但是对易之云却并没有第一次见面那般抗拒防备,在跟云氏见面也是给云氏这个亲家面子,谢了易家对柳桥的照顾,也夸了易之云两句。 这让易之云更加卖力讨好柳河,柳河在林家村住了四天,易之云每日去学堂之前必定先去作坊见了柳河,回来之后也必定去作坊一趟,如此一来二去的,柳河跟他也能说上几句话了。 易之云甚至大言不惭地跟柳桥道,只要再给他些时间,他一定可以让柳河把他当成亲儿子对待,而这句话也成了他接下来的目标。 不过这个目标还未实现,麻烦便上门了。 这一日,易之云休沐,打算带着柳河进城里找大夫看看腿,可还才跟柳桥出了一家的门,便见一人驾车驴车奴役冲冲地往他们而来。 驾车的人正是柳江,而后面车上坐了好几个人,每一个人的面色都是极为的不好。 柳桥跟易之云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致对外! [.8.r]如果您觉得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8.r] 098 往绝路上赶! 自柳河来了林家村站住之后,柳家村一直没人来,不管是柳江家和是柳里正都没有人来过,而今日终于来人了,却是这般一副兴师问罪的阵势。 () 柳桥不太信任柳里正会公正处理,不过如今柳江这样子,倒是她错怪了人家。 柳江为何如此? 自然是吃亏来找他们算账的,而柳江吃亏了,便是柳河得了便宜,至少是要回了属于他的东西! 驾车的柳江也看到了门口的两人,一见了人,原本便不好的面色更是糟糕,满脸的怒容,那目光仿佛化作了刀子似的剐向柳桥。 易之云见状,眯了眼上前将柳桥护在了身后。 柳江面色顿时狞了狞,嘴唇动了,似乎想要破口大骂,不过最后仍是没有,先是把车停好,然后便下了车,砖头了后面。 后面的车上坐了四个人。 其中一个便是黄氏,而今天的黄氏很是低调,一句话也没说,更没撒泼,只是在车停了之后看了一眼柳桥,却是不怀好意。 易之云见了这般情形,心微微一沉,他倒是不怕柳家人撒泼,毕竟道理在他们这边,而且,这是林家村,是易家,柳家的人再怎么也没资格在这里撒泼,可如今这一家子人却像是转了性子似的,这让他不得不更加小心。 柳桥亦然,目光审视着一同前来的几个人。 除了黄氏外,车上还有三个男子,两个年轻的,另一个则是年过六旬的老人,这老人沉着脸,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而另外两个年轻的,一个和这老人面上有几分相似,另一个则跟柳江有七八分相似。 柳桥搜寻了一下记忆,随即认出了老人是柳江跟柳河的叔叔,是他们这一房中最年长的长辈,至于两个年轻的,跟老人相似的则是老人的孙子柳树,跟柳江长的像的,便是柳河口中那位就要成亲的堂哥柳城。 “叔,小心着。”柳江恭恭敬敬地跟柳城将老人扶下了车。 柳桥上前。 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腕。 柳桥转身对他点了点头。 易之云蹙了蹙眉,最终还是放开了手,却紧跟在了她的身后。 柳桥走到了几人面前,对那老人躬了躬身子,“叔公。” “哼!”老人冷哼一声,明显不悦。 柳桥神色不动转而对其他人一一打了招呼,“大伯父,大伯母,城堂哥,树堂哥。” 易之云见状,心里虽然不乐意,可也随着柳桥跟几人一一打了招呼,称不上恭敬,但是也让人挑不出错。 柳江夫妻跟叔公根本不给面子。 柳树憨憨点头。 而柳城则上前微笑:“你就是阿桥的夫君吧,我是阿桥的堂哥,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见面,今天终于有机会见到妹夫了。” 易之云眉梢微挑,柳江这一家子他也基本领教过了,究竟什么德性,他也知道了,可没想到这柳城会是这样,不过柳城虽然看上去是个明理的,易之云却仍是不敢掉以轻心,面对他的热情,只是淡淡颔首,随后便看向柳江,“不知道伯父今日来所为何事?” 柳城面色有些悻悻。 柳桥亦是打量着柳城,原主的记忆之中,柳城一直都在临县的首饰铺子中学手艺的,这庄户人家便是送儿子去城里学手艺,一般都会选在自己的县城的,可是柳城却是去了临县,据说是柳家老爷子还在的时候搭的路子,所以,柳城究竟是个什么性子,柳桥还真的不好说,可从他能够娶了一个城里,据说还条件不错的媳妇,而且还能让柳江黄氏答应另外置办婚房,可见是个本事的。 “我们来找阿河!”柳江答了易之云的话,“他在哪里?让他出来!” “原来大伯父是来看岳父的。”易之云笑道,下一句却是诛心,“我还以为我做错了什么得罪了大伯父一家子,你们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柳城皱眉。 叔公脸色更不好。 柳江则是大怒出声,“你这个……” “爹。”柳城却是打断了他的话,制止了他的发作,笑道:“妹夫这是什么话?都是亲戚,一家人,哪里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我们是来看二叔,也是来接他回家的,二叔想念闺女来闺女家住几天应当,可总不能一直赖在闺女的夫家吧?就算妹夫孝顺,可也没有岳父一直赖在女婿家里的道理不是?” “来接岳父回家?”易之云也笑道,“堂哥要来接岳父回去我理解,可是怎么带上了叔公?岳父再重要也不能让一个长辈来接的道理。” 柳城微微一愣,随即又道:“叔公这不是关心二叔嘛,二叔死里逃生的,作为长辈的关心关心难道有问题?妹夫,你还是让二叔出来,也好让叔公好好看看二叔,二叔回来之后,叔公还没见着就被阿桥给请到了林家村了。” 易之云听了这话对眼前这人更是多了一丝防备,应对柳江这样的人他不怕,可没想到这柳江竟然有几分城府,这话明理是说长辈关心晚辈,实际上却是说柳河回来居然来长辈都不去拜访便急急忙忙来了女婿家,说是阿桥请,便又给她扣了一顶不懂事乃至不孝的帽子。 柳桥一直诧异,没想到柳江跟黄氏生了一个这般有心机的儿子,她自然不会任由别人给他们父女扣死盆子,“大伯父和叔公真的来接爹回家的?那太好了,之前我跟夫君本来是想去柳家村看望大伯父的,可没想到才到了村口就见到爹了,当时我还以为爹的魂魄回来了,可没想到爹竟然没死!当时我高兴坏了,本来想在娘家多住几天,好好照顾照顾爹的,可爹说堂哥要成亲,大伯父将我们原先的屋子收拾了给堂哥当新房,爹暂时没有地方住,住到了里正家里去了,我想在里正家里陪爹几天的,可是里正家里人多住不下,夫君便说不如将爹接回我们家住几日,这样我就可以日日见着爹了,爹也不必跟里正一大家子人挤在一起!今天叔公跟大伯父来接爹回家,是不是大堂哥不成亲了,不用我们的房子当新房了?那太好了,爹终于有地方住了!” 这话一出,柳家众人面色顿时一变,尤其是在看到了旁边有林家村的人在看热闹,更是难看了,便是柳城也无法无动于衷。 柳桥这话说的天真无邪的,可是却字字诛心,霸占弟弟的房子给儿子当婚房也就算了,还连给弟弟一个落脚之地都不给,直接让人住到了里正家里去,这根本就是丧了良心了。 “阿桥……”柳城第一个打破沉默,却没能说下去。 柳桥打断了他的话,笑的仍是天真无邪的,“堂哥你不成亲了吗?” “自然要成亲的,后天就是大喜的日子!”柳城加重了语气,“所以我们今天才来接二叔回家!”说罢,又看向易之云,“后天妹夫也一定要来喝杯喜酒!” “那是另外找了房子当新房吧?”柳桥又继续笑道,“堂哥虽然很少回家,不过大伯母每隔几天都帮堂哥打扫西厢,虽然没有我们家的屋子大,但是当新房嫂子也一定喜欢的。” 这话一出,旁边的林家村村民眼中的异色更浓,甚至有些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不过碍于易家,声音一直压的低低的。 可这些也已经够柳家的人受了! “阿桥……”柳城还要说什么。 “跟一个小丫头说这么多做什么?!”这时候,叔公开口了,面色愠怒,“阿桥丫头,快将你爹喊出来!老头子倒要问问他想做什么?!” “叔公想要问我爹什么?”柳桥反问。 叔公怒道:“你一个小丫头管这么多做什么?!” “那我可以管了吧。”易之云开口。 叔公怒视易之云,也没给面子,“这是我们柳家的事情,你虽然是柳家的女婿,可也管不得这么宽的!” “这么说来叔公的确是来兴师问罪的?”易之云也没再客气,“可正如叔公所说的,我虽然是柳家的女婿,可是管的再宽也管不到柳家的事情上,可柳家却将我易家当成了什么?随随便便便一帮人上门来兴师问罪?这是做什么?!难道我作为女婿,见岳父受尽磨难回家却连房子都给侄儿当新房去了,只能寄人篱下,身体又不好,接来家里小住几日错了?还是我尽孝心照顾连一片瓦片遮头都没有的岳父就是管你们柳家的家务事?!” “你——”柳江大怒,“你不是姓柳的,凭什么管我们柳家的事情?!还有你这个死丫头,你已经嫁人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竟敢撮使你爹来抢娘家大伯的家产!?” 他这口气已经憋了许久了,之前二丫娘俩被易家赶回去之后,他便想来闹,可没想到还没动手,里正那边便找上了他,话里话外让他别再闹,否则有他好看的,他只得忍着,也是不想真的将人得罪透了便宜了那张氏,可现在不一样了,易家的赚钱路子已经断了,就算之前还有几个钱能支撑多久?他还怕他们做什么?! “柳家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享福的时候没想着柳家,连你大伯母跟你二丫姐上门看你也被你们撵出门去,还让人来警告我们别来占你们易家的便宜!现在易家倒了就想起我们柳家了,竟然利用你好不容易活着回来的亲爹来挖大伯父一家的家产?!我柳江真的是瞎了眼了,竟然养了你这样一个白眼狼!” 这话一落,还没等动了真气的易之云开口,便传来了一道愤怒的声音,“大哥!” 众人循声看去,便见柳河一瘸一拐地走来,而跟在他身边的还有柳里正以及林家声。 柳江见了柳河,怒火不减反升,不过这次不是针对柳桥,而是针对柳河,“你倒是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要躲一辈子了!怎么?又想到了什么法子挖空我们柳家来补贴你的这个赔钱货?!” 柳河满脸怒色,眼底却是伤痛,“大哥,阿桥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够这样说她?!” “我说她什么了?!”柳江怒骂道,“难道她不是白眼狼?不是想用你来挖空我家?!什么身体不好?什么没有瓦片遮头?二弟,你说这些话的事情就不怕爹娘夜里来找你?!” “你——”柳河悲愤交加。 “你这个不孝子!”这时候,叔公冲了上前,扬手打了柳河一个巴掌,“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爹!”柳桥忙上前。 易之云也动手拉住了还要继续甩柳河耳光的叔公。 “爷爷!”柳树冲上前,生怕易之云伤害叔公。 柳城也上前,“妹夫你冷静点,叔公年纪大了,你千万不要伤害他!” 柳里正也怕出事,上前将易之云给叔公给分开了,挡在了双方中间。 “柳二柱,你给我让开!”叔公气的面色发青,直呼柳里正的名字。 柳里正脸色更不好了,两人年纪虽然相差不少,但是却是同辈,可他却一副命令他的语气,顿时激起了他的火了,尤其是在看到了旁边窃窃私语看戏的林家村人,更是面色铁青,他该一开始就拦住这一家子!如今好了,丢脸丢到了人家的地方来了,往后柳家村还怎么做人?脊梁骨都被人给戳断了!“他三哥,这不是在家里,哪里能够动手?!” “我动手咋了?我还打不得他一个晚辈?!”叔公大怒,“这样一个帮着外人挖空自家的不肖子孙,我就算打死他了也没人敢说一句不是!亏你还是柳家村的里正,如今竟然帮着外人!还是你根本一开始就想帮着外人挖空我们这一房的家产?!我就说嘛,平日也不见你这么热情,如今怎么好端端的为这不肖子孙出头?!原来是这样!” “里正,我也该叫你一声叔了,你怎么做出这些丧良心的事情?!”柳江跟着骂道,他恼恨柳里正很久了。 柳里正气的浑身颤抖,若不是在别人的地方,他恨不得一巴掌扇到柳江那嘴脸上,“柳江,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柳二柱行的端做得正,自从当了里正以来,从来就没有偏私过任何人!”随后,目光剐向了叔公,“我帮着外人?感情在你的心里,你的亲侄子竟是外人不成?柳江,你的亲弟弟是外人?!” “你不要跟我说这些,我告诉你柳二柱,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 “都要什么?!”柳桥一边扶着柳河一边怒喝道,“逼死我爹?!” 叔公眼睛瞪大,怒气冲发,便又要上前动手:“你这个死丫头——” 柳里正拦住了。 “我挖空你们家来贴补夫家?我倒是想听听我如何挖空你们家来贴补夫家了?”柳桥怒喝道,“你们柳家有什么资格我费心思去挖的?我爹的房子?还是你们家里的千万家财?!” “你——”柳江气的瞪大了眼睛。 “那日,我见到了我爹,他全身上下穿的都是里正借给他的,而他回到柳家村的时候,身上之穿了一件破烂的单衣,你们——”柳桥扫视了眼前的柳家人,一字一字地道:“你们这些所谓的长辈晚辈,不但侵占了他的房子,连一件衣裳都不肯给出来!你们说不知道他还活着,所以才要了他的房子当新房,好!这说的过去,可是,他活着回来了,你们却怎么对他了?!婚房就算无法还回来,可难道连一件多余的衣裳都没有?!连一口多余的饭菜都没有?!你们说我挖空你们家?你们连一件多余的衣裳一口多余的饭菜都没有,你们有什么东西好让我挖来补贴夫家?!” “你这个死丫头……” “就算你这个做大哥的不愿意照看落难的弟弟,可这天底下没有侄儿因为成亲就要霸占叔叔的屋子,将叔叔赶到别人家去住的道理!”柳桥继续怒道,“柳家住不下?大伯父,你说这话的时候,你做出这些事情的时候就不怕爷爷奶奶晚上来找你?!几天前你们才去给爷爷奶奶上过坟,你们就不怕他们夜里来找你?!还有你堂哥,你说你们是来接我爹回去的,连片瓦遮头都没有,你们打算将我爹住哪?让他继续住在里正家里?然后再污蔑他跟里正联合起来一同挖空你们所谓的家产?!” “阿桥……”柳河握住了柳桥的手,眼睛已经通红了,“别说了……别说了……” 柳桥眼眸亦是湿润了,“爹!阿桥不是想让你丢脸,而是心疼,爹,我怎么能够看着他们将你往绝路上逼?!” “爹知道!爹知道!”柳河再也忍不住泪水,“爹知道的……阿桥,爹都知道的……”他不是怨闺女,只是心疼,他的阿桥已经长大到了会保护他的地步了,可知这些年吃了多少的苦? “阿桥啊。”林家声上前道,“你怎么说也是一个孩子,有些话不该你来说的,不是还有柳里正在吗?他会为你爹住持公道的。” 话虽然是有些责备柳桥,但意思却是站在她这一边的,也是真心为了她好,一个女孩子家的,性子太强了没有好处。 柳桥没有说下去,不是怕了闲言闲语,更不是忌惮柳家,而是不忍再让柳河伤心,她跟柳河相处了几日尚且有感情,更何况是柳河跟柳江当了大半辈子的兄弟?就算她将柳江这一伙人给羞辱的无地自容,可最终伤害最深的仍是柳河。 柳里正此时真的是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了,早知道会这样他一定拼死拼活将人给拦住,原以柳江怎么也是柳河的大哥,就算不满他的决定也不该做的太过才是,可是如今……“柳江,你说我联合外人挖空你们家!好,如今我就好好跟你说道说道,我怎么联合外人挖空你们家!之前所有人都以为阿河死了,所以你们要用他的房子,我没有话说,那是你们老爷子留下来的,你们要用我没有权利干涉,可是如今阿河回来了,你们理应将房子还给他,可是,你们却说房子要给柳城当新房,而且婚期将近,这时候搬会不吉利,我也同意,没让你们当即将房子叫出来,只是让你们在家里收拾一个屋子出来给阿河住着,等将来房子空出来了再搬回去,可你这也不同意,说住阿河住在你们家里不方便! 好!我也不问你为什么不方便了,既然你不愿意,阿河住进去也过不到一处,我就说那就让阿河在阿桥的夫家这边多住几日,也好让他们父女聚聚,等柳城成亲之后空出房子再回来,当时你们点头了,可第二天又来说柳城那未进门的媳妇听说婚后就要搬家,闹起来不愿意嫁,说不能空出房子!也罢,就当阿河这个做二叔的给侄儿成亲的礼物,反正之前我们也说好了在村里另外划出一块地来给阿河另外建房子,你们同意让阿河建房子,可却不肯出钱,让阿河自己出建房子的钱,可阿河这情况如何拿的出钱?你们说你们不管,还说阿桥夫家有钱!” 柳里正说到着,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就算他想维护自己村里的人,可这样自私无耻的人,他怎么下得了手去维护?“别说阿桥夫家并没有什么钱,就算真的有,哪里有出嫁的闺女出钱给岳父见房子的?阿桥夫家让她将阿河接来住了这么多日子已经很不错了,你竟然还敢开口让人家拿钱?而你们这些个正经的兄弟晚辈,却一心想着占了阿河的屋子!挖空钱财?我看是你们想利用阿河来挖空阿桥夫家!” “柳二柱,你不要满口喷粪的!”叔公怒喝道,“分明是你帮着外人欺负自家人!枉你还是我们村的里正,我看你这个里正心早就向了别人了!你们没有挖空阿江家?你让他出钱给这个不肖子孙建房子就算了,竟然还要他分出五亩地来给他?!阿江是他的兄长没错,可是他们早早就分家了,而他手里的田是被他那个不要脸的媳妇给偷偷卖了!他就算要找人讨债也不该找上阿江!阿江一家子替他养了闺女那么久,难道他不该给些饭钱?还有,他的侄儿要成亲了,他这个做叔叔的难道不该给些彩礼的钱?!他现在这个样子,媳妇跟人跑了,腿瘸了,将来还不是要靠阿城来给他养老送终?不就是要他一个房子吗?那房子这么久没有人住,如果不是阿江两口子照看着,早就颓了!他还好意思要回去?!他就不怕天打雷劈?!” “柳大壮你到底有没有良心,阿江是你的侄子,难道阿河就不是?!”柳里正真的不知道这人怎么想的,都是自己的侄子,当日两兄弟老娘走的时候分家,已经不公正了,可阿河也没说话,现在竟然一条活路都不给阿河,都是些什么人?“大家都是有儿子有孙子的,你这样将阿河往绝路上赶……” “这是我们这一房的事情!”叔公打断了柳里正的话,“你就算是柳家村的里正也没有权管我们这一房的事情!逼他上绝路?是他逼我们上绝路!他死了就死了,干什么还要活过来?!他那媳妇改嫁的时候已经将我们这一房人的脸都丢尽了,阿城的未来岳家知道了这事差一点就不想将女儿嫁给阿城!这还是改嫁了的,可如今他活过来了,那张氏就是跟人跑了!我们这一房的脸都被他一个人给丢光了!他还不如死了去了!” “你——”柳里正气的面色发青。 而柳河的脸更是直接煞白了。 “你一个人祸害了一房人,你还好意思让我们照顾你?”叔公却丝毫没有心软,恨不得用话将柳河给逼死了似的。 “够了!”易之云不待柳桥开口便喝道:“既然岳父在你们心里是一个祸害你们的外人,那往后他跟你们就没有关系!我们易家是不如从前风光了,但是不缺这一口饭!你们都给我滚!” “你这个……” “叔公。”柳城上前,阻止了叔公破口大骂,“叔公,你先消消气。” “阿城,你还跟他们客气什么?”柳江铁青着脸道。 黄氏终于发话了,声音中有着压抑不住的得意的笑,“儿子,你爹说的对,跟他们还客气什么?”她还看他们怎么嚣张! “爹,娘!”柳城转身盯着他们,“后天我就要成亲了,要是再闹下去,岳母那边知道了的话说不定真的会黄了的。” 柳江跟黄氏脸色一变。 “叔公。”柳城又对叔公道,神色诚恳,“我们是来接二叔回家的,其他的事情等我们回家之后再说也不迟,叔公,后天我就要成亲了。” “是啊爷爷,要是影响到城哥的婚事就不好了。”柳树也嗫嗫开口。 叔公看了看两个孙辈,又冷冷地扫了对面的几人,方才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柳城转身看向柳河,“二叔,我想跟你单独说说。” 柳桥厉眸扫向他。 易之云沉声开口:“有什么事情就直接在这里……” “二叔。”柳城继续道,语气重了几分,“这里毕竟是阿桥的夫家,我们在这里吵,对阿桥好吗?” “好与不好不用你费心!”柳桥冷声道。 “阿桥。”柳城语重心长,“二叔终究是姓柳的,就算妹夫不介意奉养二叔一辈子,可就像里正所说的你没有拿夫家的钱贴补娘家的道理,二叔也没有让女婿奉养一辈子的道理!他活着的时候是柳家的人,死了,牌位是要进柳家的祠堂,祭拜他的也该是柳家的人!” “阿桥……”柳河不待柳桥开口反击,便低头看着她道,“你先放手,让我跟你堂哥说说。” “爹!”柳桥痛心。 易之云转身,“岳父,你不必……” “爹知道你对我孝顺。”柳河第一次如此和颜悦色地对易之云说话,“只是阿城说的没错,我终究是柳家的人,更没有让你奉养一辈子的道理。” “岳父……” 柳河没有再理易之云,愧疚地拉开了柳桥扶着他的手,然后抬头对柳城道,“你跟二叔过来。” 柳桥阻止不了他。 柳城跟着柳河往前面的一个角落走去。 没有人知道柳城跟柳河说了什么,可是,他们谈了一刻钟后,柳城便回来将柳江一行人给带走了,而柳河,则站在了角落处,一直不动。 “爹……”柳桥跑了过去,却是唤了好几声才能将他唤过来。 柳河看着她,煞白的脸上慢慢地泛起了一抹笑容,“爹没事。” “爹……” “爹真的没事。”柳河弯下腰摸摸她的头顶,“阿桥,爹没事。” 柳桥如何能相信,“爹,他跟你说了什么?” 柳河的手颤了颤,“没有……”顿了顿,又道:“就说让我回去先跟他住着,等他成亲之后再拿一笔钱出来给我盖一个房子,如果我不愿意一个人住着,就跟他一起住,他说会奉养我,将来也会给我养老送终的。” 柳桥更是不信,“爹,我是你的女儿,你不要骗我……” “爹没骗你。”柳河笑道,“如果你不信,过些时候去柳家村看看我不就知道了?” “你要回去?”柳桥反问。 柳河点头,“阿桥啊,爹知道你孝顺。”抬头看了一眼易之云,“也知道你夫君是个好的,可大家说的都对,爹没有道理让出嫁的女儿养老的,况且,柳家村是爹的根,爹离不得的。” “爹……”柳桥心中无力,她可以想办法对付柳江这些人,可是却无法改变柳河的思想跟心,便是有办法让他妥协,也不见得就是能让他快乐,“可爹这么回去,阿桥如何能够放心?你看他们……” “不是还有里正在吗?”柳河站直身子看向柳里正,“二柱叔怎么也不会看着我被逼上绝路的。” 柳里正对柳河这个决定并不意外,“你放心,我不会任由他们这么过分的!就算我这个里正不够分量,族里还有长辈在了,大不了我开祠堂大会,让大伙儿都来评评理!”他就不信了他柳大壮这一房能翻天了不成?! “你看,爹不会有事的。”柳河看着柳桥道。 柳桥还能说什么? 便是能说,也无法改变什么。 亲情是温暖,可是有时候却是把冰冷的刀。 柳江如此肆无忌惮,不就是利用了这把刀?还有柳城,不管他说了什么,到底还是利用了亲情,利用了柳河骨子里刻着的宗族观念! 易之云没有说什么,便是他不会认祖归宗,可是也明白柳河离不开柳家的心情。 柳河说走便走,一刻也没有停留,便是柳桥希望他先跟他去一趟城里找大夫看看脚也不愿意,说什么也得先回柳家村,待柳城成亲之后才肯跟他去城里。 柳河先是进了易家,跟云氏道歉,虽然吵闹的时候云氏一直没出来,但是柳河知道她也是听到了声音的,他担心云氏会因为这件事而埋怨柳桥,在云氏表示自己不介意之后,才安心,随后去作坊收拾一番之后,便跟柳里正离开了。 站在村口看着驾着驴车慢慢远去的身影,柳桥始终绷着身子。 “别生气。”易之云低声劝道,“为了那些人不值得。” 柳桥抬头看着他,“我不是生气,而是难过,易之云,我心里很难过。”即使她只是跟他相处了几日,却还是难过。 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可是岳父是自己愿意回去的,而且还有柳里正在,他不是岳母,他是男人,又有柳里正帮忙,不会有事的。” 柳江再嚣张也不会真的敢将自己的亲弟弟逼死的! “我知道,我知道爹是男人,不是女人只能任人欺凌,可是……他太过看重跟柳江的兄弟情分,我更担心他真的觉得自己害了一房人,往后怎么被欺凌也不出声!”柳桥忧心忡忡,“我还担心他会不会因为娘的事情而永远抬不起头来!易之云,我不知道我不留他究竟是不是对的,可我又不能不顾他的心情强行留下他,易之云,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 “我知道!我知道的!”易之云认真道,“不过你不要这么担心,我们又不是再也见不到岳父?林家村离柳家村不远,你想什么时候去看岳父,我陪你去就是了,还有,后天他柳城不是要成亲吗?我们就去凑凑热闹,如果岳父过的不好的话,我们就大闹婚礼,让他连媳妇都娶不成,然后就将岳父给接回来!” 柳桥有些错愕。 “阿云你可别乱来!”一旁的林家声听的心惊胆颤的,这要是真的去闹了人家的婚礼,断了人家的姻缘,这两个村子可真的是结仇了!“柳里正这人我也听说过,是个不错的人,他既然说会给你岳父主持公道就一定会的!” 就冲着他刚刚一到村子就来找他,然后没顾着自己的面子将事情说了,又请他一道陪着去见了柳河说了这事,便足以证明他的心是向着柳河的。 易之云看着他,“里正,我当然不会乱来,可有人敢欺负到我家人头上,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你——”林家声气结,“阿桥,你跟他说说!” 柳桥看着他,却不语。 “阿桥!”林家声语重心长,“我知道你孝顺你爹,可是你们若是真的去闹了你堂哥的婚礼,你爹在柳家村就真的没有立足之地了,柳里正也再没有立场帮他,就算你们将人接来了林家村……阿云,阿桥,你们也怪我,如果因为这样让两个村子结了仇,就算我们赶不走你们,也绝对容不下你爹!” 柳桥垂了垂眼帘,“里正放心,我们不会胡来的。” 林家声松了半口气,却还是继续严肃道:“你们还小,很多人情世故都不懂,很多事情不是你们想这样就能这样的,尤其是这些家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要解决家事,只能慢慢来,如果手段太硬了只会适得其反!你们有孝心是好事,可不能因为孝心而胡作非为!” “里正,我们知道了。”易之云不想让柳桥继续被人训,“我们不会胡来的!” 林家声看了看他,“知道就好,阿桥年纪小不懂事,可你也算半个大人了,这些事情就算是随便说说也不能说!” “我知道了。”易之云点头道。 林家声又继续训了好一会儿,才作罢,转身回村子。 “我们也回家吧。”易之云看着柳桥。 柳桥摇头。 易之云道:“你要是不安心,那我们明天就去看岳父。” “不是。”柳桥叹了口气,“我们进城吧,爹刚刚走的急,我什么也没给他准备,连衣裳……也是之前小燕给的一些阿贵叔的旧衣服。” 说着这事,她的心里又是一阵愤怒跟郁结。 柳河来的时候身上穿的是柳里正给的,而包袱里面都是他一路穿着回来的破烂衣裳,一件好的换洗衣裳都没有,她也来不及进城买布给他做,易之云的又不合身,只好问了林小燕要了两身林贵的旧衣裳,原本打算今天进城给他置办几身衣裳的,可没想到竟又这样! 易之云点头,“好,你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向里正借车!” “去接小燕家的吧。”柳桥道。 易之云道:“生气了?” “我怕你再被他训!”柳桥道。 易之云笑了,“关心我。” “不成?”柳桥挑眉。 易之云见她跟他挑眉瞪眼的,悄悄松了口气,还记得戏弄他就好,“成!当然成!还得这样做才成!你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借!等着,别乱跑!” “是,大少爷。”柳桥笑道。 没过多久,易之云便驾了车来了,面色却不太好。 “怎么了?”柳桥问道。 易之云道:“没,只是有些看不惯林贵那样子罢了!” “大少爷。”柳桥上了车,“阿贵叔已经很惨了,你就别在计较之前的事情了。” “你以为我是还在记恨他出卖你的事情啊?”易之云恼道,“我是瞧不上他那样子!做错事情的人又不是他,他这样子只会是亲者痛仇者快!” 柳桥笑道:“你倒是懂这个。” “你以为就你一个人聪明?”臭丫头! “呵呵。”柳桥只是笑了,没反驳。 半晌,易之云又开口,“阿桥,都会没事的,我会帮你照顾岳父,不要再难过。” “嗯。”柳桥应道,“大少爷,谢谢你。” “谢什么?”易之云语气又有些恼了,“我对我媳妇好还要谢?” “不谢,那我以后都不谢了。” “你就不能说些让我舒服的话?” “那大少爷喜欢听什么?” “说你喜欢我。” 沉默半晌后。 “大少爷,车要赶到沟里去了。” “……” …… 两人在城里逛了一整天,回到村里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这一逛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不痛快,柳桥发狠的买东西,易之云倒是不心疼,可回来之后,柳桥却叹气了。 “怎么又叹气?” 柳桥抬头看着他,“没,只是觉得银子不禁花。” “没了?” “没多少了。”柳桥道,“不过你别担心,过几日我去找一趟君世轩。” 易之云神色却黯淡了下来,“阿桥,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谁说你没用了?”柳桥正色道,“易之云,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我赚银子你念书,将来你给我挣更多的银子还有诰命夫人回来。” “可如今是你养着我们……” “我最多养你几年,可往后几十年都得你来养我!”柳桥认真道,“不,不仅是养我,还得养我爹,估计还有我娘,而且还要摊上一大堆麻烦的亲戚,大少爷,如果真的要算的话,是你亏了。” 易之云抿唇不语。 “易之云。”柳桥看着他,“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不要为了这些小事而不高兴,而觉得你没用好吗?如果这样,我赚再多的银子也没用!大不了我们再一次吃苦就是了!” “我没不高兴。”易之云看着她,“只是有些心疼你。” 柳桥笑道,“那以后对我好些就是了。” “嗯。” 柳桥见他应了,方才松了口气,这男人的自尊心还真的得小心翼翼地捧着护着,可易之云还不算男人,最多是男孩,往后恐怕得更加用心。 …… 两天之后,易之云果真陪了柳桥去柳家村凑了柳城的婚礼热闹,也见到了柳河,柳河回到了原先的房子住,虽然上房被用来做了新房,柳河只是住到了西厢去,但是柳桥去看过,整理的好算不错,而柳城还给柳河添了新衣服,此外在柳里正的见证之下从自家的田里划出了三亩地给柳河耕种,还将原先种下的庄家也给了他,婚礼上,也引了新娘子给柳河敬茶,从表面上看来,柳城还是过的不错的。 虽然不知道柳城这样做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柳河的日子至少还是过的下去了。 柳桥的心也放了一些,接下来的日子便整理好心情将精力放在事业上,用易之云的话就是钻钱眼去了! 099 不一样的君世轩! 柳桥一直在作坊窝到了四月下旬,倒不是腐竹的方子出了什么问题,而是某位大少爷坚持不许她一个人去见君世轩。 虽然有些气人,但她终究还是依了他的心愿,等他月底休沐之后再陪她一同进城,倒是可以请假,可这开年之后他请的假已经很多了,再这样下去,安夫子恐怕也要发飙了,所以,柳桥没让他请假。 不过还没等到易之云休沐,君世轩倒是先让林旺上门了。 “君东家让你来找我?”柳桥开门之后见了林旺之后,他便直接说出了来意。 林旺点头:“嗯,东家今天叫了我过去,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进城一趟。” 柳桥挑了挑眉,这谈生意本就是谁上门谁吃亏的,而且以君世轩这样的身份,只有别人找他,没他找别人的,更何况,他便这般肯定她一定有东西卖给他? “阿桥,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我好回去回复东家。”林旺道。 柳桥想了想,“二十九吧,二十九这日我进城去找他。” “嗯。”林旺点头,“对了,东家定亲了,我回来的时候东家身边的胡叔还特意过来跟我说了这事……”他搔了搔头,“阿桥,你去看东家的时候准备些贺礼吧,我也说不准胡叔告诉我是想做什么,但带些贺礼是没错的。” 定亲了? 柳桥挑挑眉,却并不惊讶,君世轩去年十五,今年便十六了,而这个年纪在这个时代定亲不算早,而且以君世轩的心性,别说定亲,便是成亲也足够了,不过这胡叔专门找上阿旺大哥,分明是想让他将这事告知她,可为什么?难不成他以为她窥伺他家主子不成?“好,我会的。” “嗯。”林旺点头,“听说跟东家定亲的是老夫人的亲侄女,东家的亲表妹。” “哦。”柳桥皱了皱眉,表兄妹?在这里,表兄妹亲上加亲是正常,不过……希望君世轩不会那么倒霉生出些有问题的孩子,“嗯,我知道了,谢谢阿旺大哥。” “没事。”林旺笑道。 柳桥转移了话题,“对了阿旺大哥,嫂子快生了吧?这些日子我忙里忙外的,也没去看望嫂子。” 自然,这是客气话。 便是闲的发霉她也不会去给一个孕妇不自在,更不会给自己找不自在。 林旺听了这话咧开嘴笑了,一脸就要当爹的喜悦,“嗯,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说完,又低了些声音,继续道:“我奶跟香婆婆都说是个儿子!” 香婆婆是接生婆住村东头,这村里的孩子基本都是她接生的。 “恭喜阿旺大哥了。”柳桥笑道。 林旺笑的更灿烂,“等娃儿生了你一定要来喝满月酒!” “好,倒是我一定到!”柳桥笑道。 两人又说了两句,林旺便回去了。 柳桥见他走远了,才关起了门转身,却见易之云走了过来,“谁来了?” “阿旺大哥。”柳桥道。 易之云盯着她,“笑的这么开心,他跟你说了什么事情?” “说阿旺嫂子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估计是个儿子。”柳桥哪里看不出他的小心思,不就是防着君世轩吗? 易之云目光放松了一些,“是吗?儿子好,生儿子……”话没有说下去,他想起了几天前柳桥的发飙,“生女儿也好!没孩子也没关系!” 他知道这些日子柳桥一直顺着他,所以他更不想惹急了她。 柳桥没好气地笑了笑,“人家阿旺大哥可是一心念着儿子的,你可别在人家面前说这话,否则若是阿旺大哥拿扫帚追杀你,我可不管。” 易之云也散去了担心,笑道:“他能不能生儿子关我什么事?”他自己能生就是了,不过这还得好些年,嗯,七年,至少也要七年! “你又在想什么?!”柳桥眯着眼盯着他。 易之云忙收起思绪,“哪里有想什么?”随后又岔开了话题,“他就来跟你说这事?” “当然不是。”柳桥扫了他一眼,起步走进了他的屋子,这几日白天她在作坊窝着,他则去学堂,晚上便跟从前一样,他念书,她念字,有时候也动动针线,“君世轩让他带话给我,问问我什么时候有空进城一趟。” 易之云一副他就知道会这样的神情,“他让你进城做什么?” “当然是谈生意了。”柳桥坐下。 易之云道:“他一个大东家用得着自己找上门?”定然是不怀好意。 “我怎么知道。”柳桥耸耸肩,“许是人家觉得我们还有些价值呗。” “我看他是不安好心!”易之云冷冷道。 柳桥看向他。 易之云面色一变,“我不是怀疑你,只是……你不是也说了跟这人打交道要小心些的吗?” “嗯。”柳桥点头。 易之云看着她,“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柳桥提笔写了一个字。 易之云却不信,“阿桥,我不是怀疑你,可是……你信我,这君世轩对你定然不怀好意的!” “嗯。”柳桥还是应了一个字,连头也没抬起。 易之云咬了咬牙,“好,我承认我吃醋!我就是见不得你跟他来往!他可不是林贵林旺这些已经成亲了的,他没成亲,又长得不错,而且还有钱,我……”越说,便越是觉得不对,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圆了这话。 “那你是觉得你比不上他了?”柳桥抬头,笑眯眯地问道。 易之云脸沉了,“自然不是!” “那不就成了?”柳桥没好气,“你吃什么醋?” “可我就是吃醋!”易之云有些耍赖的感觉,“不过……不过我吃醋不也是证明我在乎你吗?!” 柳桥诧异,“大少爷,你的嘴巴似乎越来越顺溜了。” “不好?” 柳桥没想到他竟然这般问,失笑不已,“谈不上好不好,不过男子汉嘴巴太顺溜便有些油嘴滑舌了,大少爷,你是读书人,可不能跟那等市井之徒一般。” “你——”易之云瞪着她,“你不戏弄我便浑身不自在是不是?” 柳桥投降了,“君世轩定亲了,这下子你放心了吧?” “定亲了?”易之云诧异。 柳桥点头。 “你怎么现在才说?”易之云恼羞成怒,“你就一心想看我笑话是不是?” “我可从来不知道大少爷的心眼这般小,还吃醋。”柳桥反驳。 易之云气结。 “好了好了。”柳桥见状忙安抚,“我不戏弄你了成不?不过你总是这么猜忌人家终究不好,得受罚。” 易之云瞪眼,“受罚?!” “嗯。”柳桥笑眯眯地道:“就罚你给人家君东家准备一份贺礼吧。”说罢,沉思会儿,“就写一副字画吧,嗯,就百年好合四个字,然后裱起来,这样既不俗也省银子!” “不写!” 柳桥也不怒,笑道:“那我写吧。” “你——”易之云气结,“我写!我写成了吧!你的字还见不得人,就算见的人也不许给别的男人写!女孩子的字哪里能够流出去?!”他是不是真的该狠下心来让她好好学学女戒?! 柳桥挑了挑眉,没反驳他的话,“那你抽个空写好。” “嗯!”易之云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等写好了之后我自己裱起来就成,不必请人了。” “你会?” “学堂有教过!” 柳桥有些惊奇,“学堂还教这些?” “自然教,你以为去学堂就只念书就成了?”易之云道。 柳桥沉吟会儿,然后正色道:“大少爷,你在学堂学的东西,能不能教教我?” 易之云一愣。 “字我也学了不少了,现在看书基本没问题,练字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的,而且占的时间也不多,不如学学其他东西。”柳桥道,“也免得将来你嫌弃我跟你没有共同话题,弄些其他女子红袖添香什么的。” 易之云的脸黑了,直接拿了桌子上的书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你这个脑袋就不能将我想好些吗?”这臭丫头尽是将他往坏处想! “防患于未然嘛。”柳桥笑道,“那大少爷教不教?” “我不教你还不把我给吃了?”易之云瞪着她。 柳桥起身,“那好,从明天起我便教我!”也好让她了解了解这童生试,易之云三次都没过定然有原因的!她不敢说一定有办法让他过,可是上辈子那般多年的应试教育基础在,总是能够帮上些忙的,而且,也扩宽扩宽一些眼界。 易之云应了她。 “你先念书,我去给你做宵夜去!” “我不饿!” “宵夜不是填饱肚子的,而是给你补充脑细胞。”柳桥道,随后转身出去。 易之云嘴角勾勾。 小半个时辰之后,柳桥端着两碗腐竹鸡蛋汤水回来,“尝尝。” 易之云盯着碗里的东西,然后抬头,他就知道这臭丫头不会这般好心真的要给他补充什么脑细胞的,“你在作坊捣腾了这么多日子就是做了这东西?” “腐竹鸡蛋汤水。”柳桥笑道,“放心,腐竹不是腐烂的竹子,用黄豆做的。” 易之云看了看她,“你爹教你的?” “当然不是。”柳桥摇头,柳河死而复生,她便再也不能将所有的东西都推在他身上了,“严格来说是我研究出这东西是大少爷您的功劳。” 易之云一愣,“我?” “嗯。”柳桥笑道,“之前如果不是你将我气疯了,我哪里会躲到作坊里?更不会拿磨黄豆发泄了,便不会无意中发现那磨出来的豆浆煮了之后会结出一层豆皮,而豆皮烘干了之后竟然成了这东西,相似枯竹,我便起名为腐竹。” 这话表面听来像是她运气好,却经不得深入推敲,易之云也并未深入去推敲,不是意识不到,而是相信她,“这样说来我也不算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还顺着杆子爬了?! “对,大少爷的功劳大着呢。”柳桥皮笑肉不笑。 易之云笑了,“那我可得好好尝尝!”管她怎么捣腾出来的,她高兴就好! 柳桥静待着他的评价,她自个儿是挺喜欢吃腐竹的,尤其是这腐竹鸡蛋糖水,可其他人的口味便说不定了。 “很滑嫩,口感不错,不过有些甜。”易之云道。 柳桥道:“下回给你炒着吃!” “给娘做了吗?”易之云问道。 柳桥苦笑:“没。” 易之云一愣,随即看着她,“怕娘又怀疑你是妖怪?” 柳桥心中一颤,他竟能如此准确地猜到她心里的想法? “那便不要给娘做了。”易之云道,“娘也不喜欢吃甜的。” 柳桥看着他,“易之云,你就真的不怕?” “阿桥。”易之云正色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也不知道你脑子怎么生的这般古灵精怪,但是我知道你不会害我,不过我不太满意你喜欢我的程度,柳氏阿桥,如果你把钻钱眼的专注来喜欢我,我会更加高兴。” “你——”柳桥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吃你的糖水!” 易之云笑了,“以后不许再怀疑我。” “是,大少爷!” 用完了宵夜,两个又各自干各自的了,一个时辰之后,柳桥打起了哈欠,收拾东西回屋休息,“易之云,不要太晚了,考试是要紧,但是熬坏了身子得不偿失。” “知道了!”易之云挥手道:“啰嗦!” 四月下旬的日子便是这般度过,每一天都基本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可是却并不让人觉得厌烦,反而弥漫着安心的感觉。 二十九这日,易之云休沐,两人用过了早饭之后便借了林小燕的驴车出门,这一次,林小燕跟着他们一起。 又经过了半个多月的修养,林贵的身体基本没问题了,甚至还能下地去侍弄侍弄庄稼,不过却越发的沉默寡言,而且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村里的人,走到村道上也始终将头压的低低的。 对此,柳桥没有办法。 林小燕更是没有办法。 一个男人被带了绿帽子,尤其还是一个老实人,要重新挺直腰板站起来的确有些难,如今,只能希望时间可以化解他的自卑和伤痛。 不过林贵到底没有像之前那般拘着林小燕了,或许与王氏死了有关,也或许柳桥跟他说过如果他再这样拘着林小燕,不让她出门,外面人或许更加觉得林小燕是不是怎么了,所以才不敢出门。 然而不管如何,林小燕终究是得到了一些自由,不过她大半部分时间仍是呆在家里或者跟林贵去侍弄庄稼,便是心里没说,但是柳桥知道她多多少少还是在乎之前发生的事情的。 所以今日,柳桥特意叫上了她,便是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 原本柳桥还以为要劝上好一阵子她才愿意出门的,没想到这才一说,她便答应了。 …… 柳桥今天的任务很重,不但要去见君世轩,更是要带柳河进城去看大夫,其实那日婚宴之后她便提过了,但是柳河一直找理由推着,今日她是如论如何都要带他去一趟的,然后便是给易之云去买书,再有便是让林小燕散散心,最后,还想去找一趟陈捕头,正式谢谢他当天的帮助。 一行三人先去了柳家村。 这是自上次婚宴之后柳桥第一次来,没想到一来便凑上热闹了。 此时,柳河的屋子前围着一堆人,男女老少都有,而院子里传来了怒骂声。 “你这个不要脸的老货,你凭什么不让我跟着城哥去?!” “你是老娘的媳妇,就该留下来伺候老娘!” “伺候你?就凭你也配?” “我是你婆婆,我有什么不配?!你进了我们家的门就该给我们做牛做马伺候公婆!” “我呸!做牛做马?就凭你一个乡下婆子也敢让我做牛做马?” “乡下婆子?你以为你是千金小姐?就算是千金小姐进了我们家的门也得伺候我们!” “你们家连新房都是占自己弟弟的,你们还好意思让我伺候你们?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了!我告诉你们,诚哥我是跟定了,他如果要回城里,就得带上我,如果不带上我,我敢保证他的差事也保不住!” “你——你——你这个小贱人小蹄子!” “你打我?你竟然打我?我爹娘都没有打过我——” “啊!媳妇打婆婆了!媳妇打公婆了!老天爷,你长长眼睛,你快一道雷劈下来劈死这个不要脸的小贱货吧!”哇哇哀嚎起来。 “不要脸?谁不要脸了?我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们这样不要脸的,抢了自己弟弟的屋子给儿子当新房,然后还污蔑给没过门的媳妇说是我一定要这样才肯嫁?我嫁过来第二天就盯上我的嫁妆,让我把我娘给我的陪嫁首饰给小姑子,我不给你们就给我脸色瞧?如今还想分开我们新婚夫妻,让我在这里做牛做马伺候你们两个不要脸的老货?!我告诉你黄氏,你休想我会受你控制!我钱湘湘可不是好欺负的!你们要是惹急了我,我就跟诚哥一辈子住在县城里,让你们死了也没儿子送终!” “啊——啊——”黄氏的哀嚎声直上云霄,“我要让我儿子休了你休了你——” 柳桥跟易之云对视了一眼,随后笑了,这还真的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柳城娶的媳妇具体什么来头,婚礼当日他们也听到了一些,这钱氏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但是娘家在城里也算是个小康,最重要的是,她爹是那首饰铺子里面最老道的师傅,深受铺子东家的看重,而柳城便是在岳父的手下讨生活。 黄氏以为娶进了一只金母鸡,岂料是迎进了一尊佛,她以为可以凭着婆婆的身份压制媳妇,可人家根本不买账。 于是乎…… 黄氏倒霉了,估计这时候已经后悔莫及。 不过奇怪的是,这婆媳两人吵的这般厉害,柳城呢? 还有柳河,有没有受到波及? 易之云不待柳桥开口便问了一个在门口围观的柳家村人,得到的消息便是柳河一大早便去地里了,至于柳城,则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柳桥没打算进去凑这对婆媳的热闹,让易之云赶了车去找柳河了,柳江给柳河的那三亩地如今正一亩种了麦子,一亩种了高粱,而另一亩则种了花生,虽然不在一处,但是时令的庄稼都有了,当时柳城选了这三块地给柳河,也算是挽回了一些他们这一家子刻薄的名声。 “爹!”柳桥远远地便见到柳河,开口喊道。 柳河正在花生地里拔着草,听了喊声抬头,见了是自家闺女跟女婿来,脸上顿时泛起了笑容,然后起步往田边走来。 易之云停好了驴车之后,便对欲上前去扶柳河的柳桥道:“你别动,待会儿你还要去谈生意,弄脏了衣裳不好,我去!” 柳桥停下脚步。 “阿桥,易大哥对你真好。”林小燕歆羡道。 她真的很羡慕阿桥。 如今她有爹有娘,还有易大哥疼。 她真的很羡慕! 柳桥看向她,趁机劝慰,“以后你也一定可以找到一个对你更好的人!”她真的担心林小燕会因为上次的事情而对将来失去信心。 林小燕闻言,愣了会儿,然后便是羞涩,“如果真的……就好了……” 柳桥又是诧异,不过虽然林小燕的反应出乎她的预料,但是到底没有露出她担心的神色,或许她太过紧张了,事情没有她想的糟糕,“一定会的!” “阿桥,你们怎么来了?”这时候,易之云已经扶着柳河过来了。 柳桥抬头看着他,快半个月没见了,柳河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一些,想来真的过得不错,“我来看爹。” “好!”柳河笑道,“来,我们回家去!” “爹。”柳桥道,“我们来除了看看爹之外,就是要带爹进城去看看腿的。” 柳河一愣,随即苦涩一笑,“阿桥,爹知道你们有孝心,不过爹的腿治不好的,别浪费钱。” “岳父。”易之云道,“就去看看,费不了多少钱,你如果不去,阿桥便会日日担心的。” “这……” “柳叔叔,你就去吧。”林小燕也加入了劝说,“易大哥说的对,你如果不去的话阿桥一定每天担心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 柳河犹豫半晌,“哎……好,爹先回去换件衣裳。” “爹。”柳桥还真的不想让柳河回去蹚那对婆媳的浑水,“你这衣裳很好,不需要换了。” 柳河没驳女儿的话,“好,不换不换,我闺女给我买的衣裳自然是好了,那爹去洗洗手洗洗脚!” “我扶岳父。”易之云道。 柳河看了他一眼,之前他的确看着小子不顺眼,后来就算他对他百般讨好,他也觉得他不过是假惺惺的,不过那日之后,他知道这小子是真心的,虽然还是觉得他有些配不上他的闺女,不过看他为了阿桥将他这个岳父当父亲一样孝顺,便认了就是了,“嗯。” 易之云见柳河这般心里自然也是高兴,小心翼翼地扶了柳河到一旁的沟渠前洗了手脚,然后还亲自帮柳河穿鞋子,那殷勤的样子让柳桥翻了白眼,林小燕瞠目。 收拾好了之后,一行人便往城里去了。 “刚刚你们去了家里,是不是城媳妇又跟你大伯母吵了?”柳河似乎猜到了女儿不让他回去的原因。 柳桥点头,“爹,他们经常吵?” “哎。”柳河又叹息,“阿城这媳妇本质是不错的,她对我这个叔叔也是没话说,可是……就跟你伯父处不来,这两人的性子太要强了,都不肯让步,你大伯母觉得是长辈便要晚辈事事都听她的,你这堂嫂呢,娘家的时候被宠坏了,也是事事都要依着她,不但阿城要依着她,你大伯母也得依着她,可你大伯母那性子……哎。” “刚刚听说大伯母在堂嫂进来便盯上人家的嫁妆?”柳桥问道。 柳河又是叹气,“你大伯母就是太过盯着眼前的利益了。”说完,眸色黯淡了一些,转头看了一眼专注赶车的易之云。 “爹怎么了?”柳桥问道。 “没什么。”柳河摇头,没告诉女儿自己心里的想法,嫁妆,每个姑娘出嫁,就算家境再困难也都有一份嫁妆的,可是自家的闺女却什么也没有,反倒是后来…… 易之云为了讨好岳父,也为了让岳父相信他对他的女儿好,自然也将嫁妆的事情说了,之前柳河虽然震动,但是也没有多大的感触,如今提起嫁妆一事,心里便觉得对不起闺女。 “阿桥,过两年,爹也给你置办一份嫁妆!” 柳桥一愣,随即动容,“嗯,阿桥等着!” 柳河笑容又起。 “对了爹。”柳桥回到了方才的话题上,“她们这样吵着,可有连累到你?” “没有。”柳河笑道,“女人家的吵架哪里能连累到爹?不过她们这样吵下去我真担心这个家会散。” 散了便散了,柳桥腹诽道,当然,只能是腹诽,“堂哥就没管?” “管,可一个是他好不容易娶来的妻子,还是他师傅的女儿,另一个是他娘,他管能管到哪里去?管了还更加糟糕。”柳河道。 柳桥撇了撇嘴,“爹,以后她们再闹你就避开些,别凑上去。” “爹笑得。”柳河点头,若是从前他或许会管一管,可是经过了这些事,尤其是阿城……他的心也冷了,“爹如今只盼着你过的好。” “岳父,我会对阿桥好的。”易之云转头道。 柳桥笑道:“爹,他不敢不对我好,你放心。” 柳河这回没训易之云,含笑点头。 易之云忽然间觉得自己熬出头了。 进了城,巳时已经过半了,一行人先去了医馆,虽然跟张大夫关系不错,可这时候医馆人多,张大夫也没给他们方便,让他们在一旁等着,等轮到了他们便已经快午时了。 “小燕,你能不能帮我将东西先送去金玉满堂,还有这几个菜单一同给君世轩,我等我爹看完了之后再过去。” 原本她是打算自己借用金玉满堂的厨房下手制作的,可如今看是不成了。 丢下柳河是绝对不可能,让易之云在这里照顾自己去,易之云不会同意,柳河估计也不会,让易之云自己去,更是免了。 如今只能让小燕去,好在之前她将要做的菜都写成了下来。 “让厨子照做就是了。” 林小燕有些无措,“阿桥,你相信我?” 柳桥一愣,虽然正色道:“我当然相信你!小燕,上回豆芽的事情不是你的责任,说起来也不能说是阿贵叔的责任,而且这是都过去了,我们都不要去计较什么了,小燕,你一直都是我最信任的人!” 林小燕眼睛微红,“好!我帮你送过去!” “你不用回来了,我们待会儿直接过去。”柳桥道,“你帮我盯着厨子。” “嗯!”林小燕点头。 柳桥将装着腐竹的篓子给她,目送她走远之后才转身进了医馆,这时候张大夫已经在给柳河施针,“这阵大约要施一个时辰,如今快中午了,你们还是先去买些吃的吧。” “我去。”易之云道。 柳桥点头。 大约一刻多钟,易之云便回来了,买了馒头包子还有烧鸡。 “你如果着急就先去吧。”东西买回来之后,易之云便拉了柳桥到一旁倒水,“我在这里照顾岳父。” 柳桥诧异,“你让我一个人去?” “嗯。” “你放心?”柳桥真没想到。 易之云瞪着她,“我怕什么?!一个已经定亲的人,他还能勾引你不成?!” 这话说的…… 柳桥有些无语。 “而且不是还有林小燕在吗?”易之云道,“你还是快去吧,免得林小燕被君世轩卖了还帮君世轩数钱!你放心,岳父这里我帮你兜着,不会漏了你的馅的!” 柳桥眼眸一睁,“易之云……” “你不是不想让岳父知道你做这些事情吗?”易之云正色道,“我帮你兜着!” “易之云……” “好了。”易之云笑道,虽然她没说,但是一路上她一直没提金玉满堂的事情,而且当日当他说起给她的嫁妆一事,她便一个劲地转移话题,他还看不出她不想让柳河知道她这些日子做下的壮举?虽然他也怀疑当日她说那豆芽是她爹叫的话,可正如他之前所说的,管她怎么弄的,只要不做坏事不偷不抢,随她高兴就是,难道还真的怕她是妖怪不成?“要谢我以后就对我好点,死心塌地地伺候我!” “嗯。”柳桥压下了心中的颤动,第一次没有反驳他的这句话。 易之云眼眸温润,取了备好的礼物递给她,“去吧,自己弄些吃的,别饿着,还有,小心点君世轩,别让他给再算计了!” “嗯。”柳桥点头,接过转身,“你跟我爹说一声,我不进去了。”说着,便起步离开,生怕走迟一步,便会忍不住落泪。 易之云,你比我所想的还要好! 柳桥的心情一直到了金玉满堂的门口,才平复下来,理了理神色,走进了宾客盈门的金玉满堂,而而这时候发现,金玉满堂竟然又扩充了一倍,两边的屋子都被买下了,打通了连成一片。 “柳姑娘,你来了!”掌柜还是那个掌柜,却比去年又胖了,想必日子过得滋润,“东家已经等了好些时候了!” 柳桥笑道:“有劳掌柜带路。” 金玉满堂扩充了,整个内部结构也几乎变了一个样,自然这次见君世轩的地方不再是当初的那间厢房,可进了厢房,却是见到了一样的摆设,若不是刚刚的位置不一样,她还以为自己又到了当日的那间厢房。 而君世轩…… 却是不同。 不是相貌变了多少,而是气韵。 之前的他虽然沉稳,却仍有着年少的锐气,而这一刻,却像是一个成人一般,更是沉稳成熟,若不是他的样貌仍是年轻,若不是知道他今年不过十六,她定然以为这是一个已经在红尘打滚数十年的人。 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罢了,竟有如此改变? 难道是因为定亲了,心智更加成熟? “柳姑娘终于来了。”君世轩淡淡微笑道。 柳桥收起心中的诧异,微笑上前,“让君东家就等了,抱歉。” “无妨。”君世轩道,“请坐。” 柳桥道谢之后坐下,随后便发现一直跟在君世轩身边的胡叔竟然不在了,这让她有些意外,之前这人一直防贼一样防着她,今日竟然不在? “怎么了?”君世轩问道。 柳桥忙收起外泄的情绪,在这人面前她可不敢不小心,更不敢再将他当做少年来看待,“没什么,只是有些奇怪胡叔不在而已。” 君世轩似乎有过一瞬间的愣怔,随后淡淡道:“我派他出去办事了。” 柳桥淡淡点头,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随后便道:“听说君东家定亲了。”随后,起身,将用木盒子装着的礼物奉上,“小小心意,请君东家莫要嫌弃。” 君世轩并未接过,却是眯起了眼睛,“你知道?” “嗯。”柳桥微笑,“阿旺大哥跟我说了,听说是胡叔告诉他的。” 君世轩面色不动,目光却落到了她手中的盒子上,然而仍是不语。 柳桥这句话自然不是随便说说的,胡叔对她有敌意,虽然起因可能很荒谬,但是她不得不防,她可不想在跟君世轩斗心机的时候还得防着胡叔会不会化为饿狼咬她一口,所以,她在给君世轩上眼药,她能猜出胡叔是故意将消息透露给林旺,君世轩自然也能,而没有一个主子愿意自己的手下如此自作主张的,至于君世轩自己…… 会看上她? 荒谬! 便是看上,也不过是想榨干她身上的价值罢了。 “想来胡叔是想让我给东家送件贺礼的,不过东家也知道之前我花了不少银子,而我爹又死而复生,身子不好需要银子看病,所以,目前我挺穷的,请君东家莫要嫌弃这礼物廉价。” 君世轩抬高视线看着她,从她黑白分明的眼中,他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 “君东家真的嫌弃?”柳桥苦恼道,“也罢,我改日再……” 君世轩却忽然起身,伸手握住了盒子,“心意到了便成,礼物贵重与否并不重要。”说着,接下了礼物放在一旁。 柳桥笑道:“多谢君东家。” 君世轩坐了下来,淡淡地看着她,“柳姑娘觉得我定亲是一件值得恭喜的事情?” 柳桥一愣,“君东家为何如此问?” “柳姑娘觉得呢?”君世轩却继续问道。 柳桥看着他的目光中多了审视,难不成他对这门婚事不满意?可是表哥表妹的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而且,以他的手段和本事,他不愿意接受这门婚事谁能逼他?“婚姻大事,自然是喜事。” “可为何我不觉得开心?”君世轩继续问道。 柳桥心头忽然一颤,感情真的被她猜对了?可他君东家不愿意这门婚事,关她什么事?“许是君东家大风大浪经历多了才会如此平静,又或许只是定亲没真正成亲,君东家才感觉不到高兴。” “我定亲的对象是我的表妹。”君世轩继续道。 柳桥点头,“我听说了,这样很好啊,表哥表妹亲上加亲的。” 就冲着他现在这态度她便不会说近亲结婚的坏处,他的婚事不高兴关她什么事?他跟他娘诉苦,胡叔诉苦,掌柜诉苦也轮不到来跟她诉苦!难不成他还想利用她来摆脱这门他不满意的婚事? 若他真有这念头,那活该生一堆不正常的孩子! “可我一直只将她当成妹妹。”君世轩道,“可是我却不得不娶她,当年,我父亲病逝,如果没有我舅舅一家倾尽家产帮忙,我稳不住局面,今日恐怕再无君世轩此人。” 柳桥不欲再听下去,“君东家……” “后来,我舅舅舅母双双病逝,临终之前,我娘承诺我会娶表妹为妻。”君世轩却不顾她的抗拒继续道,“我知道不能忘恩负义,只是,努力多年始终无法生出男女之情。” “那又如何?”柳桥没有回避他的话,“婚姻大事本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君东家娶的还是自家的表妹,知根知底的,至于男女之情,等成亲之后自然能够培养出来,若是君东家连自己相熟的表妹都不能生出男女之情,还能对其他女子有不成?再说了,你是男子,婚姻之于你真的有你所说的重要吗?你只需尽则给予你的妻子衣食无忧的生活,没有人要求你做一个好夫君,不,应该说是就算你不是一个好夫君所有人都不会觉得你不是一个好夫君。” 一个穿来的人说出这样的话的确不应该,可她不是知心姐姐,跟他耐心讲解爱情。 君世轩显然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对你夫君也是这般要求?” “当然不是!”柳桥摇头道,“他要是敢这么对我,我就扒了他的皮!” 君世轩面色一沉,似乎有些恼了,“那你为何跟我说这些话?” “君东家,你来找我不是想要安慰吗?”柳桥笑了,摊手无奈道:“我自然要给你安慰?难道说些让你更加抗拒这门婚事的话?或者直接给你出个主意让你退了这门婚事?君东家,宁拆一庄庙,不拆一段婚,而且,君东家既然选择了要报恩,那就不该三心两意的,你岂会知道你表妹不是一个好妻子?” 她不同情眼前之人,就算他是被逼接受这门婚事,可是她仍不觉得他可怜,反倒是觉得他的那位表妹倒霉。 嫁给这样的精于算计的人本就累,如今人家还不愿意不喜欢没有男女之情,不是倒霉吗?倒霉透顶了! “君东家,你与你表妹既然已经定亲了,便不该再跟人,尤其是一个外人说这些话,不然传到了……” 话没有说完,便被门外一声铿锵声打断。 “啊——” 柳桥面色一变,站起来转身去开门,便见林小燕跌倒在地上,捂着脚,面色发白,而地上摔了一个汤锅,洒了一地滚烫的汤…… ------题外话------ 推荐旧文《女皇太狂悍》,为权为色,谁主天下! 作者女尊文收山之作,值得一看。 100 她真的是你的闺女吗? 这…… 柳桥惊愕,愣了一下,当即上前查看,“怎么样了?伤的厉害吗?”说着,便要去掀林小燕还冒着热气的裤腿。 “阿……阿桥!”原本抿着唇的林小燕忽然又是面色大变,忙阻止了柳桥的手,“阿桥……我……我没事!没事……” “都烫成这样了还没事?!”柳桥心头窜起了一股怒火,转头看向屋内,却见君世轩依然走到了门口,“君东家,你们金玉满堂的伙计都死了吗?怎么让小燕端这东西!” “阿桥……”林小燕面色一慌,忙拉住了她的手臂,“我没事……没事……你别怪君东家……是我自己要帮忙的……不关君东家的事……”说完,又看向君世轩,不过只是看了一眼脸色便又白了一些,低下了头。 柳桥见状抬头看向君世轩,却见他眉宇微蹙,面色微沉,显然是不高兴,这时心里的火便更旺了,先是莫名其妙地跟他倾诉心事,如今又这般对小燕,他以为他君世轩是皇帝不成?!“君东家……” “阿桥!”林小燕忙打断了她的话,“是我自己要帮忙的!真的跟君东家没有关系!真的!” 柳桥看着满脸哀求的林小燕,咬了咬牙,转头看向君世轩,“劳烦君东家让人去请个大夫来!”说着,便搀扶着林小燕的胳膊,“先起来!” 林小燕飞快看了一眼君世轩,然后低下了头,让柳桥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进了厢房。 “你先坐下。”柳桥将林小燕扶到了椅子上坐下,然后蹲下身子,“我看看。” “阿桥!”林小燕还是制止了她,“别……” 柳桥皱眉,“小燕……”话没说完,身后便传来一道声音。 “我先出去。”君世轩道。 柳桥转身,便见他走了出去,还动手将门关了起来,皱了皱眉,转向林小燕,却见她松了一口,“小燕?” “阿……阿桥……君东家在……你怎么可以……”林小燕苍白的脸多了一丝不太正常的气血。 柳桥愣怔了会儿,方才明白过来,林小燕虽然只有十岁,可在这里,这个年纪已经有男女之别了,“对不起,是我疏忽了,现在人走了,你让我看看你的腿烫的怎么样?” “没……没事……”林小燕道,“阿桥,我没事……” 柳桥自然不信,坚持掀起了她的裤腿查看,随即便见她的小腿伤红了一大片,“这还烫的不厉害?!” “没事……”林小燕挤出了一抹微笑道。 柳桥看着她,叹了口气,“等大夫来了就不疼了。” “阿桥……”林小燕眼底泛起了水雾,“我不疼,真的不疼……”可越是这般说眼中的泪水却越多,“对不起阿桥……我只是想帮忙,没想到……” “跟你没关系,只是意外而已。”柳桥安抚道,“也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一个人来的,本来是陪你来散心的,没想到却让你受伤了,这回去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阿贵叔交代。” “没事的!”林小燕抬手抹干了眼泪,“只是红了一点而已,现在已经不疼了,连看大夫也不需要!” 柳桥自然不会真的相信,安抚了她之后便陪她一起等着大夫到来。 “阿桥……刚刚那汤没了……那你跟君东家的生意……” “没事。”柳桥道,“只是一锅汤罢了,不是还有其他的菜吗?就算全没了,下次再来就是了,你别放在心上。” “恩……”林小燕看着她,欲言又止,“阿桥……” 正在此时,有人敲了门。 柳桥赶紧去开门,却见是金玉满堂的掌柜,身旁还跟着一个提着药箱的大夫,倒是来得挺快的,“大夫,伤者在这里。” 她引了大夫进去,而此时,门口的东西也已经被收拾好了,不过没见君世轩在。 大夫虽然也是男子,不过林小燕或许也知道大夫不碍事,便没有阻止他查看伤口。 “大夫怎么了?”柳桥问道。 那大夫道:“没什么大事,烫到了,上些药,忌口几日就会好的。” “真的没有大碍?”柳桥继续问道。 那大夫道:“没有,小姑娘放心的,只要忌口不吃发物,伤口不化脓便不会留下伤疤的。” “那就好。”柳桥终于放心了。 大夫留下了一瓶子药,叮嘱如何使用,同时还说了要注意的事项忌口的东西便走了。 掌柜让伙计送了人出去。 这大夫才出去,易之云便又急匆匆地跑来了。 柳桥见了满头大汗面色焦灼的易之云,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随即便又惊慌起来,“是不是爹出事了?!” “你没事吧?”易之云盯着她问道。 柳桥攥住了他的手:“是不是爹出事了?” “没有!”易之云脸色好了一些,“爹很好,还在医馆。” 柳桥松了口气,“那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了医馆的人说金玉满堂的人来请大夫,说是有个小姑娘烫伤了,我担心你就来了。”易之云回道,随后又仔细查看了她一番,“你真的没事?” “本来没事的,不过见了你没被你吓死!”柳桥道,目光却是柔和的,“我没烫伤,是小燕不小心烫伤了。” 易之云这时候才看到一旁的林小燕,见她脸上还有几丝苍白,“伤的很严重?” “没事……”林小燕回道,“大夫看了,说过几日就会好的。” 易之云点了点头,转向柳桥,“金玉满堂的人干什么吃的?好端端的怎么就烫伤人了?” “易家大哥!”林小燕忙开口解释,“是我自己不小心,不管君东家的事情!” 柳桥看了她向她。 “阿桥……”林小燕继续道,“真的是我不小心……你们不要怪君东家……我本来……本来想做些事情……报答他……可是……阿桥,真的不关他的事情!是意外……而且我也没有事,你看,我这就能走了……”说着,便要起来。 “好,不关他的事。”柳桥忙道,“你别急,我没说怪他。” 林小燕方才坐了回去,“我本想帮忙,没想到……” “你自己也说是意外了,不能怪君世轩,也不能怪你。”柳桥道。 易之云拧着眉头,显然仍是不满意君世轩,不过到底没有说什么。 林小燕焦灼之色褪去,“可是你们的生意……” “都说了不要紧了,你要是怪自己,那让你来这里的我岂不是罪大恶极了?”柳桥笑道,“你先休息一下,我去问问,虽然少了一锅汤,但是影响不大的,生意还是能谈下去的。” “恩。”林小燕点头,却是紧张。 柳桥叹了口气,“你照顾着小燕,我出去一下。” “我……”易之云不太情愿,倒不是不关心林小燕,只是不想让柳桥这样出去,这一次是林小燕烫伤,下一次说不准就是她,可看着她的神色,最终还是应下,“恩。” 柳桥看着他头上的汗,“弯下腰。” 易之云一愣。 “弯腰!”柳桥道。 易之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不过还是照着她的话做了。 柳桥抬手用袖子给他擦拭了额上的汗。 易之云顿时笑容满面,一脸春风得意的,待她放下,便站直身子,认真道:“回去让娘给你绣一手绢,随身带着,就要要到夏天了!” 这是要让她时时刻刻给他擦汗了? 柳桥瞪了他,这人是越来越懂得顺着杆子爬了,“想的美!” “阿桥……” 柳桥没理他,转身出去。 易之云倒也没追,不过却仍想着方才的话,恩,回去之后便让娘给她裁一手绢,不过这丫头似乎一直以来都没带手绢的习惯?女孩子不是都带着手绢的吗?“小燕,你有手绢吗?” “有啊。”林小燕点头。 易之云点点头,更加坚定要做的事情,随即,便又认真问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烫伤的?阿桥跟君世轩见了面没?” 林小燕面色又是一白。 …… 柳桥出了厢房便去找掌柜,可没走多远,便跟掌柜碰上了,随即,被带往了后面的院子,进了一个屋子,而方才离去的君世轩此时正在这里,正在尝着桌上的几道菜,见了她到来之后,并未放下筷子,而是到:“坐吧。” 柳桥点头,然后直入主题,“君东家觉得如何?” “这……腐竹,原料也是黄豆?”君世轩问道。 柳桥不着痕迹了蹙了蹙眉,“小燕告诉你的?” “你放心,我不是莫辉。”君世轩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我只是有些好奇,寻常人眼里廉价的黄豆为何到了你的手里却成了赚大钱的东西?” “君东家想听什么答案?”柳桥淡淡笑道。 君世轩搁下了筷子,抿了口茶,“你认为呢?” “其实原因是什么并不重要。”柳桥笑道,“只要能够赚钱就成!” 君世轩凝视了她会儿,“你觉得不重要?” “君东家不这么认为?” “我查过你。”君世轩看着他,神色虽然平静,可话却让人心惊,“你出生在柳家村,家中并不富裕,你爹虽是四处走货,但是贩卖的都是一些小东西,虽然见过世面有几分小见识,但是绝对养不出你这样的女儿。” 柳桥心中惊骇,可面上却平静无波,“君东家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我不是柳桥?” “的确有过这个怀疑,可不管是柳家村的人还是林家村的人,都说你是。”君世轩忽而笑了,却无法让人感觉到亲和力,反而多了压迫。 柳桥继续微笑,“那君东家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以你的出身,经历,却做了这般多甚至许多成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柳姑娘,你觉得我不该好奇吗?”君世轩继续道。 柳桥笑道:“君东家是想说我的年纪小,所以不可能做出这些事情?那你是怀疑我背后有人操纵还是是妖魔?” 君世轩一愣,似乎没想到她如此的直白。 “不知道令尊去世之前,君东家是何等模样?”柳桥继续问道。 君世轩面色微变。 “那时候君东家许也是聪明绝顶,但是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有城府通谋算。”柳桥继续道,语气多了一份失望,“我自然知道会有人觉得我不对,可是没想到君东家也会。” 君世轩神色微颤,眸子似乎涌出了什么。 “君东家经历过巨变,应该懂得巨变之下,年纪便是无足轻重的东西。”柳桥继续道,“说起来,我的经历跟君东家的也有几分相似,都是没了爹,昔日温馨的家面临分崩离析,不过君东家比我运气好,更比我有本事,能够保住家业,保住自己的家,而我却只能成为别人的童养媳,好在老天还算长眼,将我送进了易家。” 君世轩盯着她,却是沉默。 “没错,之前的豆芽跟是我弄出来的,并不是易家所谓的祖传秘方,至于这腐竹嘛。”柳桥笑着,将当日糊弄易之云的那些话说了出来,没想着君世轩会相信,不过像他这样的人一旦怀疑了,便是说的再好,他还是怀疑。 待她说完之后,君世轩却笑了,“看来你的运气也不错。” “话我说完了,君东家打算将我如何?”柳桥耸耸肩道,“以后见了我躲的远远的,还是直接去衙门里告我不是人是妖魔?” “你不怕?”君世轩问道。 柳桥点头,“怕,可一想到怕也解决不了问题,就不怕了。” “那他呢?”君世轩问道。 柳桥疑惑:“谁?” “易之云。”君世轩看着她,“他没有怀疑过你?” 柳桥笑了,“君东家不过偶尔跟我见一面便有了这样的想法,他是我夫君,我们日夜相处的,自然发觉了。” “那你怎么跟他解释?就跟我解释一样跟他解释?”君世轩笑道,“而他信了?” “没有。”柳桥笑道,“我没跟他解释,而他也不需要我的解释,很早之前他便跟我说,就算我是鬼他也认了。” 君世轩笑容微凝。 “不但如此,他还说我想做什么便去做,他帮我兜着!”柳桥继续道,笑靥如花。 君世轩凝注她半晌,面色并没有明显的变化,“你喜欢他?” “当然喜欢。”柳桥笑道:“有这样的人对待自己,我怎会不喜欢?” 君世轩又沉默会儿,“你说我的运气比你好,是在笑话我吧?” “君东家。”柳桥道,“你怎知你身边没有这样的人?你舅舅当日尽心竭力地帮助你,将来你的表妹,你的妻子,也一样会这样。” 君世轩笑了,却有些晦涩。 柳桥垂了垂眼帘,“君东家,人不能太贪心,不能妄想得到一切。” “想要一个知心之人,也是贪心?”君世轩问道。 柳桥看着他,“其实我真的不想跟你谈这个话题,一这事与我没关系,二,我们之间还没有熟悉到能够跟你说你未婚妻的程度,三,君东家,我喜欢我夫君,也虽然嫁了人,可是你觉得我真的明白你说的这些?” “你不是明白了吗?”君世轩反问。 柳桥笑了,有些讥讽,“还是君东家是故意拿这些话来试探我究竟是不是妖魔附身?” “阿桥……”君世轩却是轻唤一声。 柳桥顿时惊的差一点没跳起来,这称呼谁叫都成,可从君世轩的嘴里出来,却是瘆人。 “你说的对,你跟我很像。”君世轩似乎没看见她的惊吓一般,“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君东家……”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君世轩打断了她的话,“更不会去衙门告你是妖魔附身,既然你夫君都不在乎了,我有什么好怕的?” 柳桥整了整被吓的有些乱的思绪,“那君东家想要我做什么?” “做生意。”君世轩道,神色依然恢复了严肃。 柳桥吸了一口气,“好,做生意,那我们就谈谈这一次的生意如何做吧。”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那君东家觉得这腐竹如何?” “不错。”君世轩道,“这一次你可以开价。” “抱歉君东家。”柳桥摇头,“这一次我不打算买方子,也不打算走豆芽那一套路子。” 君世轩蹙眉,“那你想如何?” “分成!”柳桥正色道:“我将方子给金玉满堂,金玉满堂负责安排人手制作,销售,然后我们再根据销售所得分成,金玉满堂占七,我占三。” 君世轩眼里闪过了一抹激赏,随即却嗤笑:“柳姑娘,你只是提供了秘方便要分三成,不觉得过分了?” “君东家觉得吃亏了?”柳桥淡笑道。 君世轩道:“难不成我还占便宜了不成?” “不。”柳桥摇头,“合作做生意,要长久下去,最要紧的便是公平,我不占金玉满堂的便宜,也不会让自己吃亏。”话落,拿起了面前的空碗动手给自己舀了一碗腐竹鸡蛋糖水,润了润口,“虽然我只提供了秘方,可是这秘方的独一无二足以占上这三成,金玉满堂要扩充,便需要吸引别人眼球的菜式,而原本的菜式虽然也是独门秘制的,可天下这么多知名的酒楼,自然也有各种各种独门秘制的佳肴,金玉满堂在钦州能够占据一席之地还是通过时间熬上来的,当然了金玉满堂走出钦州也同样可以用这个方法,可是,离开了钦州,君家便如浮萍,便是其他酒楼不趁着你们熬的时候赶尽杀绝,金玉满堂要真正站稳脚跟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而君东家应当不想浪费这么多的时间。” “你就对你的腐竹这么有信心?”君世轩挑眉道。 柳桥笑道:“不是对一道菜有信心,而是对独一无二有信心!唯有独一无二,金玉满堂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站住脚跟,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积累下迎接同行攻击的资本,独一无二,便是金玉满堂最大的噱头!新鲜新奇,谁人不贪?” 君世轩看着她会儿,“你怎么知道金玉满堂在扩充?” “君东家,我没有瞎,眼前的一切就是最好的证明,而且,我相信君东家的眼光不会局限在区区一个钦州的。”柳桥笑道。 君世轩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既然你觉得这腐竹如此有价值,为何你自己不做?担心我跟莫辉一样密谋你的秘方?” “的确。”柳桥没遮掩,直接道:“我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正如君东家所说的,我没有能力保住一道能获取巨大利益的秘方,最重要的是这腐竹跟豆芽不同,虽然都以黄豆为原料,但是制作方法却极为复杂,地方,人手,以及保密,我根本应付不来,但是金玉满堂就不一样了。” “我需要时间考虑。”君世轩没有立即应下。 柳桥点头,“好。”随后起身,“那君东家什么时候决定就请让阿旺大哥来跟我说声。” “恩。” 柳桥道:“那我先告辞了。”说着,便转身离开。 “柳姑娘,既然你知道独一无二的价值,当日为何将墨玉翡翠的秘方卖给我?”君世轩起身道。 柳桥转身,笑着给出了四个字:“抛砖引玉。” 君世轩一愣,半晌之后缓缓到:“柳桥,如果你是男子,十年之后必定是我的劲敌!” “女子便不成?”柳桥挑眉道。 君世轩眼眸微睁。 “君东家,敌人,女子比男子更可怕,因为女子心眼小,手段毒辣,不是有那最毒妇人心的至理名言吗?”柳桥似笑非笑,“所以,上回的事情,最好不要再发生,因为不会小燕不会被掳走第二次!” 君世轩看着她,半晌之后道:“你放心,我不会算计自己的合作伙伴。” “那希望我们能够成为合作伙伴。”柳桥笑道,随后,转身离去,走出了屋子,却顿住了脚步,几经挣扎,还是转身,“君东家,就当我多嘴说一句吧,女子的心眼虽小手段亦可以狠辣,但是女子的心也是柔软的,亦是坚定的,只要是真心对我们好,我们便会全心全意地回报,君东家,你比这世间很多男子都要幸运了,至少你娶的不是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你熟悉你表妹,知晓她的性情,而你之所以抗拒,或许只是因为你不愿意被束缚,这桩婚事让你觉得你是在报恩,是你表妹在挟恩图报,你已经习惯了所有人都听你的,习惯了掌控一切,所以才会受不了束缚,既然无法改变结果,何必坦然一些接受?你的表妹,亲如家人,时间长了,再有了孩子,感情自然就会有的,就算真的不成,可人生匆匆数十载,也很快就会过去的,况且你是男儿,男儿志在四方,便是婚姻不如意也没什么大不了。” 更别说他还有众揽群花的权利。 当然,这句话她是说不出来的。 本不想管他的私事的,可想起那位可怜的表妹,仍是忍不住开口,希望君世轩能想通,否则,位表妹后半辈子可就惨了。 就当积德行善吧。 柳桥说完,没去注意君世轩的神色,转身便走了。 回到了厢房,易之云便迎了出去,“怎么去了这么久?你跟君世轩见面了?” “恩。”柳桥点头,“该说的都说了,走吧,我们去找爹。” 易之云看了看她,“恩。” “小燕你别动!”柳桥见林小燕起身要自己走,忙阻止,“易之云你过来,背小燕!” 易之云一愣,“不行!” “不成!”林小燕也同时反对。 柳桥一愣。 “阿桥……我怎么能够让易家大哥背?”林小燕有些着急了,“我……我又不是你!” “男女授受不亲!”易之云真不明白这臭丫头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有时候糊涂的让人气愤,“我又不是林小燕的家人,怎么能背她?!” 柳桥有些无语,可到底也没说什么,“那小燕这样子……” “我真的没什么事!”林小燕有些着急,“我自己能走!又不是断了腿,只是烫伤了而已,刚刚上了药现在连疼也感觉不到了!阿桥,我真的可以自己走!” “也只能这样了。”柳桥无奈道。 易之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回去你跟我将女戒看一遍!” 柳桥傻眼,“大……” “叫我老祖宗也不成!”易之云道,“给我回去好好看,好好学!” “去看爹,爹应该等急了!”柳桥没反驳也没应下。 易之云瞪了她,也没硬是逼她,可目光却是坚定的。 柳桥有些头疼,她自然知道他书桌的抽屉里放着这类书籍,可一直没见他拿出来,以为他是放弃了将她教成贤妻良母了,没想到这又捡起来了,如今只好徐徐图之,“小燕,小心点。” 当他们下了楼,掌柜又走过来,“林姑娘,这是我们东家给你的赔礼。”说着,递过来一个小包,“里面是一些烫伤的圣药,东家刚刚命人从宅子里拿来的,是君家祖传的。” 林小燕惊讶不已。 柳桥没客气,直接收下了,“替我多谢你们东家。” 掌柜呵呵应下。 三人离开了金玉满堂的门口,柳桥四周敲了一眼,“驴车呢?” “在医馆。” “你刚刚跑来的?”柳桥问道。 易之云点头。 柳桥方才因为女戒的起的烦恼褪去,“去将车赶来,小燕不能走太久。” “恩。” “小燕,我们先回去等吧。”柳桥道。 林小燕摇头,“不用了。”随后看着柳桥手里的包裹,“阿桥,能给我拿着吗?” 柳桥一愣,当即给了她,笑道:“你拿着,不过既然大夫开了药,你就先用着大夫的,免得相冲。” “恩。”林小燕笑着点头,然后将小包抱在怀中,小心翼翼的,然后抬头,“阿桥,我刚刚听说……君东家定亲了。” “恩。”柳桥点头,“对方是他的表妹。” “哦。”林小燕应了一句,便低下头。 柳桥见她这般,脑海似乎闪过了什么,可却抓不到。 没过多久,易之云便赶着车来了,而挺稳了车之后便走到柳桥的面前,弯下了腰将脸对准她。 柳桥额上冒了黑线,没动。 易之云笑着,也不动。 柳桥磨了磨牙,抬手,随即眼底掠过了一抹狡黠,温柔细致地替他擦干了脸上的汗水,然后,柔和地道:“你看你,怎么这么多汗?着凉了看我不打你屁股!” 易之云僵住了笑容。 柳桥扶着林小燕上驴车。 易之云转身,看见了她嘴角的狡诈,顿时黑了脸,“柳氏阿桥,我是你的夫君!夫君,不是……”这臭丫头刚刚那话分明是将他当成了不懂事的小屁孩?她以为他是谁?他娘?! 柳桥抬着下巴,“还不快过来赶车!”顺着杆子爬是吗?看你还怎么爬? 易之云气极了,瞪了她好半晌,可终究还是乖乖地赶车去了,不急,他有一辈子的时间,他就不相信他不能将她压下去! 三人到了医馆,因为柳河在,两口子也没闹腾,柳桥也没心情,尤其是在张大夫说柳河的腿好起来的机会不大之后,情绪更是低落了。 “阿桥,没事的,爹已经习惯了。”柳河倒是没有多少失望,能活着回来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别难过,你难过,爹也会难过的。” 柳桥抿了抿唇,抬头,“恩,爹我没事!不过爹你也不要失去信心,张大夫说机会不大,可终究还是有机会不是?我们先治着,如果在扬子县治不好,我们可以去州府,天下这么大,一定能找到一个好大夫的。” “阿桥……”柳河眼睛有些湿润。 易之云也上前,“岳父,阿桥说的没错,我们慢慢治,一定能够治好的。” 柳河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合了合眼,将眼泪压了回去,笑道:“好。” 因为林小燕伤了,也因为柳河的腿针灸过后不能劳累,一行人便直接打道回府,临走之前跟张大夫约好了往后每个两日他便派徒弟上门去给柳河针灸,免的他来回奔波。 送了柳河回到柳家村后,那对奇葩婆媳竟然还在吵,不过这时候围观的便只剩下三两个好热闹的孩子,而在见了柳河回来之后,也散开了。 “阿桥,你们回去吧。”柳河下了车,没让几个孩子进去。 “爹……”柳桥不放心。 柳河摆手,“爹没事,爹能够应付的,阿桥,爹的腿虽然残了,可爹没残,爹可以照顾好自己的,你们回去吧。” “爹……” “阿桥啊。”柳河摸摸女儿的头,“爹现在最想看到的就是你好好的,你只好好的,爹就安心了。” 柳桥抿了抿唇,“爹放心,我会好的。” “回去吧。” 柳桥不得不走,便是不放心,可是柳河的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如果她坚持,便可能伤及了他的自尊心,腿好不了,没有人比他更加的难过。 柳河笑着目送了女儿女婿离开,然后转身,这时候,柳城一脸阴霾地走了出来。 “二叔。” 柳河收起了笑容,起步从他身边走过,没理会他。 “二叔!”柳城却不甘被忽视,“是阿桥送你回来的?” 柳河转身,面色严厉,“不要打阿桥的主意!柳城我告诉你,如果你敢打阿桥的主意,我不会绕过你!” “二叔这是什么话?阿桥是我妹妹,我怎么会……” “你要我做的我已经做了,不要再出现在阿桥面前!她嫁人了,不再是柳家的人了!”柳河一字一字地道,“她只是我的闺女,跟柳家再也没有关系!” 柳城脸上的阴霾更深,“二叔,她真的是你的闺女吗?” “你——”柳河面色大变,扬手便要打他。 “柳河你干什么?!”这时候,黄氏出来,见了这情形,顿时厉喝,随后像个疯婆子一样冲向柳河,一把将他推开。 柳河站不稳,跌在了地上。 黄氏叉腰泼妇骂街,“你这个丧良心的残废……”话还没骂完,便被后面一声厉喝给打断了,“老贱货,我要了你的命!” 黄氏转头。 一个年轻少妇冲了出来,发髻凌乱,脸上多了一个巴掌印,冲到了黄氏身上,与他厮打起来。 “湘湘……” “你敢打老娘?老娘杀了你,杀了你……” “娘!” 于是,婆媳二人打成一团,而柳城站在一旁声嘶力竭地喝着,可由始自终没有上前阻止。 柳河站起身来,冷冷地看了一眼眼前的闹剧,一瘸一拐地走进了院子。 …… 回到了林家村,因为林小燕受伤一事,自然少不了一番闹腾,好说歹说花了半个时辰,林贵才平复下了心情。 柳桥这才跟易之云在林小燕抱歉的目光之下离开。 回了自己家,柳桥便撑不住了,直接躺在了炕上。 “很累?”易之云道。 柳桥点头,“累死了,这人啊还真的不能放懒,才几天没动就累成这样了。” “既然累了就躺会,晚饭我在叫你。”易之云道。 柳桥摇头,“我不困,你的书今天没买着成吗?” “没事。”易之云道,“明天我托学堂的人买也成。” “要不我自己进城一趟?”柳桥道。 易之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成!” “大少爷。”柳桥坐起身来,没好气地道:“人家君东家定亲了。” “你一个人进城太危险了!”易之云道。 柳桥撇撇嘴,“好,不去就不去。” 易之云这才满意,脸色放晴,“对了,林小燕似乎很怕君世轩。” “恩?”柳桥有些疑惑。 易之云听她声音有些沙哑,便起身去给她倒了一杯水,“我问她怎么烫伤的时候,一提到君世轩,她脸色就发白。” 柳桥接过了水喝了一口,沉思会儿,“上次我告诉她君世轩的计谋的时候,她的确是有些怕他的,可我以为自从上次君世轩救了她之后她便没怕他了,而且,今天她还一个劲地怕我责怪君世轩。” 易之云拧紧眉头,“总而言之君世轩这人还是不要靠的太近才好。” “原来你是拐着弯骂人啊?” “我说真的!” “好,说真的。”柳桥道,“你放心,除非必要我也没有兴趣跟他喝茶,见他一次都不知道死了多少脑细胞了。” 易之云面色缓和,“你今天跟他说了什么了?” “就腐竹的事情,不过他没给答复,让我等着。”柳桥道。 易之云见她并不着急,“你有信心他会答应?” “七八分吧。”柳桥道。 易之云又道:“除了这些没有说其他的?你将礼物送给他了没用?我见礼物还放在厢房里。” “送了。”柳桥道,“他也收了,不过因为小燕被烫伤了,他回避,估计忘了拿了。” “恩。”易之云点头,又问道:“没有说其他的事情?” 柳桥有些无奈,“也说了其他的,他跟我说他对他的未婚妻没有男女之情,似乎不太满意这门亲事。” “他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易之云勃然大怒。 柳桥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估计他是在试探我。” “试探你什么?”易之云面色铁青。 柳桥继续道:“他说我一个农家女,而且这样的年纪却做了许多成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易之云,他怀疑我是妖魔附身。” 易之云面色一怔,他以为君世轩窥伺柳桥,却不想竟然是这样,紧张道:“他想对付你?” “没有。”柳桥摇头,“这些事情又没有实证,他哪里能用这些来对付我?估计就是想抓我一个把柄,免得我反噬他。” “那如今……” “我给打回去了。”柳桥继续道。 易之云皱紧眉头。 “要论妖孽,他君世轩不也是一个妖孽?谁家孩子像他那个年纪便能够成为一家之主的?”柳桥道,“所以不会有事的。” “可是……” “而且,他这样对我也有好处。”柳桥继续道,“让他握着一个似是而非的把柄,总好过他日日算计我的好。” 易之云仍是不放心,更萌生了退意,“阿桥,之前我们那样过日子虽然紧促一些,但是……” “易之云。”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我明白你的心意,只是路既然走了一个开口,我便不能半途而废,而且,如今如果我退了不更是证明我心中有鬼?” “阿桥……” “没事的!”柳桥看着他,“相信我?” 易之云看着她,许久,“我说过只要你想做的就去做,你喜欢就好,所以,你如果坚持,我不反对,可是你也得答应我,如果真的有危险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阿桥,银子是好,可是没有性命重要!” “好。”柳桥点头,随即抬手捧着他的脸,笑道:“别绷紧了脸,君世轩是生意人,只要能赚钱,他便是真的怀疑我是妖魔附身也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易之云如何能放心? 好不容易离开了柳桥的屋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了书桌前,看着眼前的书籍,心,更是决绝! 这一次的童生试他一定要通过! 只要这样他才有能力保护她! 101 我们一起努力! 柳桥并不知道易之云心里起的变化,原本他也没想将君世轩跟她说的话告诉易之云的,可又想着君世轩的确说了,如果今日她不说,来日易之云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事引起误会便不好,虽然这个可能性很低,但是能够避免便避免,更何况这事她的确没有隐瞒的必要。 至于君世轩的目的,起先说是试探她,不过是不想让易之云往那方面想去,可这般一说,却真的觉得有几分可能。 她跟君世轩不算熟悉,便是他想找一个人倾述心中苦闷也绝对不会找她,就算他说的那句话他从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也不会跟她说出如此私密的事情,而最合理的理由便是他看上自己了,然而这个理由荒诞之极,更是不可信。 所以,最有可能仍是他在算计她! 不过如今,她似乎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那日过后,生活仍在平静中继续,柳桥每日仍旧去作坊,虽然腐竹的方子已经没有问题,可是她仍是想看看有没有改良的空间,另外便是尝试着其他的豆制品,目前堆积在库房里面的黄豆仍有不少,不用便浪费了。 易之云每日学堂家里两点一线,几乎书不离手,不过晚上仍是抽出半个时辰的时间来教授柳桥学堂所学。 单单是考试的内容,便让柳桥诧异了许久,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这古代的考试不过是写一篇文章罢了,上辈子电视小说不都是这样描述的?而事实证明,她也是被影视文化快餐文学给荼毒的一位。 看着易之云听她说到只需写一篇文章之时的神色,柳桥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了,谁说穿来的便上天下地无所不知的? 至少她柳桥不是,而且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科举,并没有她所想的简单,不过,深究下去,其实也不算复杂,本质上跟上辈子的各种大考差不多。 其他的暂且不说,便说说童生试。 大周朝的童生试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由县试,每年七月在各县举行,由知县住持,试题由州府下达,而考核的内容最为简单,只有墨义跟帖经,所谓墨义,说白了便是问答题,譬如从四书五经等书籍之中抽出一句话让你解释,或问你这话的意义,而帖经考核的是记忆,说白了便是现代试卷中的填空题以及默写。 说起来县试的考核内容并不艰难,若在上辈子,这类考核的内容不过是放在试卷前面,考核考生基本知识的,说到底靠的是学生的基本功,然而,易之云却一连三次都没有考过。 柳桥不能说易之云笨,而事实上,他也不笨,可为何一连三次连这些个死记硬背的都没有考过?内容太过广泛记不住?还是…… 易之云念书也几年了,考试也考了三次,便是内容再广泛,估计也都过了一遍,若是仍是考不过,便只剩下了心理素质的问题。 思及之前易之云的状态以及他心里的秘密,尤其是他科举的目的,柳桥更加倾向于是他的心理素质问题,然而这个问题比起是他的底子不好或者记忆不好更加难办。 底子不好可以继续努力,而记忆不好也可以努力,一次记不住,那便多背几次,上辈子她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可是,心理素质…… 正当柳桥意识到易之云可能因为这个而屡试不第的时候,也发觉了易之云这些日子似乎格外的紧张,之前她以为他书不离手是因为要抓紧时间,可如今却发觉了不对劲,便是时间再紧也总不该这样。 可没等她找到机会跟易之云谈谈,金玉满堂的掌柜便亲自登门,说请她明日去一趟城里商定合作细节。 柳桥此并不意外。 是夜,便跟易之云提了此事。 易之云拧紧了眉头,半晌才道:“恩,我明日陪你去。” 柳桥没反对,他这些日子精神绷的厉害,出去走走也好,“恩。” 次日,两人先是去了学堂请假。 安夫子一听了这话,面色顿时沉了,看着易之云的眼神中也多了失望,不过终究没有反对。 出了学堂之后,柳桥沉默会儿,便道:“大少爷,安夫子似乎生气了。” “没事。”易之云一边驾着车一边道。 柳桥又道:“其实安夫子对你也挺不错的。” “恩。”易之云没有否认这个,从前他并没有这个感觉,可是这一年,虽然安夫子待他的方式没有变,但是他却感觉到了一份关切,“别担心,夫子不会罚我的。” 柳桥并不担心安夫子罚他,只是却也没有漏掉安夫子眼中的失望,失望吗?其实对于一个老师老说,自己的学生怎么考也考不上自然是不高兴的,可是,屡败屡试,始终不肯放弃,这种精神,恐怕也是一个老师所喜欢的,安夫子对易之云怕也是如此,而如今,易之云屡屡请假,恐怕让他有了一种易之云已经放弃了的想法,“大少爷,夫子生气恐怕是担心你想放弃童生试。” 易之云一愣,车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她,“为何这般说?” “你想想啊,这半年你请了多少次假?”柳桥道,“夫子方才不但生气,也是失望。” 易之云拧着眉头,半晌后坚定道:“我不会放弃!” “我知道。”柳桥笑道,“不过也不要将自己绷的太紧了。” 易之云一愣。 虽然场合不对,不过既然说来了,柳桥也没打算收起不说,“这几天你的精神很紧张,我知道如今临近考试,不过易之云,太过紧张对考试没有帮助。” 易之云眸子一愣。 “我知道你很想考上功名,好为娘跟自己讨回一个公道。”柳桥缓缓道,“可是易之云,这件事不是一年两年便能够做到的事情,或许我们得花上十年,乃至更长的时间,所以急也急不来。” 易之云看着她,“我知道。” “单单是童生试便分了县试,府试还有院试,便是一路顺利考下来,也得三年,过了童生试,便是乡试,乡试三年一考,而很多人第一次都考不上,第二次考上的是运气,三年又三年,过了乡试得了举人的功名,这才能进京考会试,可要过会试更难,便是安夫子,考了大半辈子都只能是个举人,而唯有会试过了,才能得进士的功名,才有机会参见殿试,面见皇上,而就算见到了皇上,要讨回公道也还得寻找时机,易之云,我们是要讨回公道,而不是要去自寻死路或者玉石俱焚。” “我知道。”易之云的声音有些沙哑。 柳桥靠上前,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臂,“所以,我们不能着急,得一步一步地走。” “我没有着急。”易之云道。 柳桥看着他,“没着急?如果没着急你这几日便不会书不理手,夜里的烛火也不会一直亮到三更也没熄灭,便是连吃饭亦精神恍惚的。” “阿桥……” “易之云,我们是要讨回公道,不是玉石俱焚,便是真的要玉石俱焚,在这之前也得保重好自己!”柳桥继续道,“而且你这样的精神状态,对考试没有任何的好处,反倒是拖垮了你自己。” 易之云看着她,眼底先是蒙上了迷茫,随后,散去,便浮起了温暖的笑意,“阿桥,要一直这么关心我。” 柳桥一愣,有些气结,“我跟你说认真的!” “我很认真。”易之云一脸认真地道。 柳桥瞪着他,“那你急什么?” “我……”易之云想否认,可是见了她眼底的担心,垂了垂眼眸,道:“阿桥,我是着急,因为这一次的童生试我一定要过!” “易之云……” “只要我过了,那我就可以参加九月的府试,只要过了府试,我就能的秀才的功名!”易之云一字一字地道,“只要我得了功名,君世轩便是想算计你伤害你也得斟酌再三!” 柳桥眼眸一睁,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撞了一下,揪心颤着,只要我得了功名,君世轩比按是想算计你伤害你也得斟酌再三……这句话一直在她的耳边回荡着。 不是为了讨回公道,不是为了云氏,更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她! 为了能有能力保护她,为了拥有让那些企图算计她伤害她的人退避的能力! “易之云……”她没想到她说的话竟然是他转变的原因,眼里似乎蒙上了什么,视线有些模糊。 易之云一惊,“你……你别哭啊!” 柳桥抬手摸了一手的湿润,随即笑道:“我没哭。” “你……”易之云有些摸不准她现在的情绪,“你别难过,我不是不听你的话,我只是……好!我答应过你我不着急,你别哭!” “易之云。”柳桥看着他,视线仍是模糊,“你真好。”好的都让她愧疚了。 易之云一愣,随即道:“那你别哭……别哭,我都听你的!” “不哭了!不是哭。”柳桥抬手摸了眼泪,笑道:“是喜极而泣。” “喜极而泣?”易之云拧紧了眉头,“喜什么?我又没有考过。” “会的!”柳桥坚定道,“一定会考过的!” 易之云看着她,“你说得对,我一定会考过去的,这样便不会有人敢来伤害你!” “恩。”柳桥笑着点头,“没人再敢欺负我,换我去欺负别人!” 易之云顿时瞪了眼睛,抬手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休想!好的不学偏学这些坏的,我易之云的妻子怎么能做这等仗势欺人的事情?!” “好,不做。”柳桥笑道。 易之云瞪了她,就知道这臭丫头是在戏弄他,“坐稳了。”转身重新赶车。 柳桥没有在说话,可嘴边的暖笑一事没有散去。 才到金玉满堂的门口,易之云的车还没停稳,脸便已经阴沉沉的,柳桥无奈,下了车之后,便勾勾手指让他弯下腰。 易之云照做,似乎以为她想要为他拭汗,却不想她竟抬起了双手覆在他的脸颊上。 “大少爷,我们是来谈生意不是来找麻烦的。”柳桥揉着他紧绷的脸颊,“放松点。” 易之云有些气结,抬手拉下了她作怪的双手,“知道了!” “知道就好。”柳桥笑笑。 易之云瞪着她,“柳氏阿桥,我是你丈夫,不是你……儿子!”后面二字说的格外的重。 柳桥一愣,随即笑了出声,又抬起了手拍了拍他的脸,“放心,我两辈子也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说完,不待他动怒,便转身离开。 易之云狠狠地瞪着她,“臭丫头!”随后,跟了上去。 掌柜见了柳桥当即迎了出来,寒暄两句之后便将她往后面的院子领去,柳桥没在意,估计猜到掌柜要将她往何处领。 果然,还是上次的那屋子。 而君世轩已经在等候了。 一见了人,易之云便大步越过了柳桥,一副防着君世轩动手伤她的样子,如此明显的反应,君世轩如何看不出来。 不过这一次,柳桥没有阻止。 君世轩眉宇微蹙。 “君东家。”柳桥从易之云的身后走出,正好看到君世轩,也没有离开易之云的保护范围,微笑地到了一个招呼。 君世轩看了看她,又抬高视线看了看易之云,点头,“请坐。” 柳桥大方入座。 易之云没有坐,站在了她的身边,如门神一般。 君世轩又扫了他一眼,然后才看向柳桥,并未如上回一般不对劲,而是,直接进入了正题,“这里有一份协议,如果柳姑娘看了没问题,便签字画押,我们合作愉快。” 柳桥接过了协议,低头看了起来,大约一刻钟后,抬头,“君东家,你这是协议还是卖身契?” 易之云面色骤变,盯着君世轩的目光宛如利刀。 君世轩却淡淡笑道:“柳姑娘何意见得?” “合约上其他的条款都没有问题,唯独这一条。”柳桥似笑非笑,“往后我只能跟金玉满堂合作,这不是卖身是什么?”当日莫辉只是要她的豆芽,可如今君世轩买断的是她的脑子! “柳姑娘……” “我记得当日君东家跟我说过不该跟鸿运签订只独家供应的协议。”柳桥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可如今君东家却有过而无不及,当日我只是卖断了豆芽的销售渠道,如今君东家这协议可是要买断我!君东家,你是将我当成你们君家的家奴还是伙伴?” 易之云伸手拿过了柳桥手里的协议看了一遍,面色更是不好,“君东家……” “夫君。”柳桥却温和地打断了他的话。 易之云看向她,便是时间不对,可是他的心仍是忍不住激动,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称呼他,“恩?” “让我跟君东家谈可好?”柳桥笑道。 易之云凝注着她,“好。” 柳桥笑眯眯地看了他会儿,随后,敛去笑意,神色冷肃地看着君世轩,“几日前君东家还说我多智近妖,如今倒是跟我耍起这些小把戏了,君东家是没有诚意跟我合作还是觉得无聊想戏弄戏弄小女子?” “我只是不想成为第二个鸿运。”君世轩淡淡道。 柳桥嗤笑:“所以便让我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君东家就这么肯定我除了你便没有其他的选择?或许在扬子县,乃至整个钦州的确没有,不过走出钦州,就未必了,君东家想必还没有忘记我们跟州府大人的二公子有些交情吧?如果我们开口,其他事情州府大人或许不会给面子,可只是请他帮我们联系联系其他州的知名酒楼,想必州府大人不会拒绝的,当然,就算我们跟钦州之外的酒楼合作,也伤不到金玉满堂的根本,可是,金玉满堂扩充计划恐怕会受阻,乃至夭折!” “你威胁我?”君世轩看着她,声音渐渐冷凝。 易之云盯着他,小心防备。 柳桥笑道:“不,我只是在维护我自己的利益!也希望君东家言而有信,履行那句不会算计合作伙伴的承诺!” “若不加上这条,我如何保证你不会背地里算计我?”君世轩道,“那日你所说的话我可一句都没忘记!” “这般说来君东家是怕我忘恩负义?”柳桥嗤笑。 君世轩道:“你不已经做过了?当日你一面与莫辉合作,另一面却不拒绝与我接触,不正是忘恩负义?” “既然如此,那我们没什么好谈了。”柳桥冷下了脸,起身对易之云道,“我们走吧。” 易之云扫了一眼君世轩,牵住了她的手,“恩。” 两人相携走出了门口。 “等等!”君世轩起身开口。 柳桥转身,“君东家还有什么指教?” “十年,十年之内,你只能跟我合作!”君世轩神色严肃地道。 柳桥挑眉:“两年!” “五年!” “三年!” 君世轩盯着她,半晌,“好!” 柳桥起步走了回去,坐下,“那请君东家另外拟写一份合约。” 君世轩看了看她,然后打开了手边的一个盒子,拿出了一份新协议,将其中一张递给她。 易之云先一步接过,看了之后眼底泛起了诧异之色,看向君世轩的眼神更是防备。 柳桥接过了协议一看,便知晓易之云为何如此了,因为协议上面约定的年限正是三年,就像他早就猜到了她会接受似得,不过虽如此,柳桥却并不惊讶,神色平静地签了,递给了君世轩,两人交换各自手中的,又签了字。 协议签订,合作达成。 “希望往后我们合作愉快。”柳桥大方地笑道。 君世轩淡淡道:“合作愉快。” 柳桥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册子,“册子上记载了制作的方法,还有注意的细节。” 君世轩接过,并未立即查看,而是道:“待作坊运作起来之后,我希望你能亲自前去查看,人手方面也希望你能够亲自教授。” “可以。”柳桥应下,她本来也打算这么做,“账目方面我希望能够单独立账,而且每个月我都必须查看一次。” “可以。”君世轩道,“只是我不打算在扬子县推出这道菜,而是用于钦州之外的新楼,所以最近两个月内不会有入账。” 柳桥点头,“可以,不过如今仍是春天,钦州的气候虽然不湿润,但是毕竟也是雨水多的时候,腐竹成品的保存我希望君东家能够小心,另外,大豆的采买也得提上日程,尤其是这一季的大豆,最好先跟农户定好,如此便不用担心原料,也不必担心将来有人趁机涨价,增加我们的成本,此外,就跟莫辉当日的豆芽一样,我们可以不仅仅做酒楼生意,也可以批发外售,金玉满堂短期内应当不能走出北方的,我们可外销南方,这样既不会影响金玉满堂在北方的扩充,也另外赚一笔,不过运输方面的需要从长计议,再者。” “此事稍后再商谈细节。”君世轩道。 柳桥点头,“另外菜式方面,除了上次我给君东家的几道,君东家也可以让金玉满堂的大厨好好研究研究,另外,除了做成荤菜之外,素菜也是一大亮点,腐竹是黄豆制作,是斋菜做好的原料,相信很多有钱人家的夫人们会喜欢的。” 君世轩眼底泛起了一丝笑意,“希望三年之后我们还能继续合作。” “君东家。”柳桥笑道,“你我签订的是分成的协议,也便是说你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我岂会做那等伤人不利己的事情?” “如此说来,这分成的合作方式倒是不错?” “自然不错。” 君世轩笑了,“那往后你我就是一体了。” 柳桥皱眉,这话说的,就像是…… “说完了吗?”易之云骤然开口,声音低沉,压抑了怒意。 柳桥看向他,“恩,说完了。”随后,握住了他的手,安抚着。 “走了。”易之云面色缓和了一些。 柳桥起身,收起了协议,“那我们先告辞了,君东家如果有事让人来通知我就成。” 君世轩看了一眼两人相握的手,“恩。” 易之云利刀剐了他一眼,然后牵着柳桥的手离开,直至走出了金玉满堂,一手牵着柳桥的手一手拉了驴车走离了金玉满堂两百多米外,脸色才真正的放晴,而这时候,柳桥的手掌已经被他握得发红了,待他发现了这事,顿时紧张,“很疼?我不是故意……” “没事。”柳桥笑道,看着他,“刚刚谢谢你了。” 如果是往日,他定然已经发飙了。 易之云没好气,“我都把你的手弄成这样了,你还说什么谢?脑子被君世轩给弄糊涂了?” “我有糊涂吗?”柳桥笑道。 易之云看着她,“没有。”如果糊涂了刚刚便不会看穿君世轩的陷阱了,不过……“阿桥,这君世轩比我想的还要有城府!” “那是自然的。”柳桥道,“幼年承继家业,商场多年历练,没几分城府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不但有城府,还其心不正!”易之云恨不得将君世轩给踩到了尘埃里,“方才他那话分明是在挑拨我们之间的感情!” “恩?”柳桥诧异。 “什么你们一体?”易之云冷笑,“他分明是想让我怀疑你!我们夫妻出了问题,你自然便要分心处理,也就无法全心全意对付他,这样他就有了空子可寻了!” 柳桥诧异地看着他,半晌后笑道:“大少爷,你聪明了。” “你以为我就知道冲动?!”易之云瞪着她恼道,“不知道他想对付你,我可能会以为他觊觎你,可如今知道了,难不成我还会吃醋冲动上了他的当不成?” “也是。”柳桥笑道,“幸好你聪明,否则我真的又被他算计了。” “不过……”易之云仍是拧紧眉头,“他竟然能够猜到你只会同意三年,事先连协议都写好了,这份心机不是寻常人能够有的,往后我们得更加的小心!” 柳桥握住了他的手,“大少爷,他君世轩心机手段深沉,你娘子我也不差。” 娘子?易之云却专注在了这个词上。 “他能猜到我能够接受三年,我也猜到了他能够猜到。”柳桥继续道。 易之云看着她,“为何?” “腐竹要取得满意的利益,至少得一年,往后两年,便是盈余的高峰期,而三年后,大家的猎奇心也估计散的差不多了,这样便是仍有利益,估计也会呈下降趋势,所以三年,我能接受。”柳桥道,“而三年的时间,也足以让君世轩摸清我的底,也能够评断出我对他究竟能够造成多大的威胁,同时也能定好抹杀威胁的计划。” “那三年之后……”易之云又拧紧了眉头,“他就会对付你?” “如果他真的想动手的话,三年内便会。”柳桥道。 易之云面色一惊。 “不过,只要我仍有价值,他便是觉得我有威胁也不会动手。”柳桥继续道,“所以,我接下来要做的便是用自己的价值来保住自己,这三年是他君世轩的观察期,也是我的蛰伏期,只要我安然度过了这三年,三年之后,谁对付谁也说不定!” “阿桥……”易之云真的不想让她继续这样下去,可是……“这样做,你开心吗?” 柳桥没有回避他这个问题,“易之云,人生在世必须有一个目标才能活的踏实,我不是在钻钱眼,我只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赚取一些堂堂正正活着的资本!我要有一日能够活的自在,活的恣意,即使我是女子,可我亦想拥有事业,拥有一些我自己通过双手打拼而来的东西!” 易之云眼底泛着惊诧,抿着唇沉默半晌,“你不相信我?” “不是。”柳桥摇头,就知道他会这样想,“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到你许下一辈子对我好的承诺,可是易之云,夫妻不是该一方依附另一方的,而是该共同携手前进,我不想成为你这棵大树庇护之下的菟丝花,我也想成为大树,与我爱的人一同携手面对风雨!” “阿桥……”易之云动容,“我……” “将来我们要做的事情不能让我们有一方软弱,易之云,你的恨便是我的恨,你的怨也是我的怨,你要讨回的公道,我亦是一直为之努力!”柳桥握着他的手看着他,“我们一起努力!所以,不要担心我,也不要阻止。” 易之云凝注了她许久,便是她的年纪还小,可是他却并不怀疑她的这些话,一丝也不怀疑,便是她不对劲,便是她真的是妖魔附身又何妨?天下估计再也不会有另一个女子如此待他了,“好!我们一起努力!” 柳桥笑了,灿若夏花。 易之云看的有些呆了。 而这时,前方金玉满堂的门口停靠了一辆马车,马车上下来了一个婆子,没过多久,掌柜的笑呵呵地走出来,对着马车那婆子鞠躬。 随后,那婆子从马车内扶出了一位少女,少女身着鹅黄色衣裙,清丽脱俗。 “小人见过表姑娘!” 柳桥闻言,不禁挑眉,这便是那位表妹? 易之云也发觉了柳桥的不在状态,转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见金玉满堂的掌柜将一个少女恭恭敬敬地请进了酒楼,“你认识?” “刚刚听掌柜的唤她表姑娘。”柳桥道,“估计是君世轩的那位表妹未婚妻。” 易之云虽然知晓柳桥对君世轩只有防备,也知道君世轩跟她说的那些他不喜欢他的未婚妻的话不过是试探,可这时候仍是心里不舒服,“君世轩非但其心不正,连男人的担当也没有!” “怎么这么说?”柳桥收回视线,好奇道。 易之云冷哼道:“既然不喜欢,那便不要定亲,既然定亲了,便该收了心仔细对待!他这定下了人家却转头跟别人说不喜欢,这算什么?!” “说不定人家并不是不喜欢,不过是借口罢了。” “这更加该死!”易之云沉声道,“为了利益连自己的未婚妻,未来的结发妻子都利用,还算什么男人?!” 柳桥没说话,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易之云发现了之后,身子激灵一下,旋即,谨慎地道:“阿桥,我没怀疑你,我只是看不惯君世轩的作为……你别误会……” “我没误会。”柳桥咧开嘴笑道,“我只是忽然间发觉我似乎捡了一个宝了。” 别说这年代,便是在上辈子,大多也都是君世轩这样的男人。 她还不是捡了一个宝? “易之云,你很好,比我所想的还要好!” 易之云有些懵,不过这话却让他听的很舒服,“知道就好。” “不过长大了之后可不能长歪了,你要是长歪了,我就扒了你的皮!”柳桥话锋一转,狠戾道。 易之云气结:“……你没这个机会!” “最好是这样!”柳桥恢复了笑容,“走了,去医馆一趟,将爹的诊费给付了,然后再去书局,吃过了午饭之后再去当面谢过陈捕头。” “恩。” …… 依照计划走下来,吃过了午饭之后,两人便去衙门寻了陈捕头,随后便找了一处茶寮聊了许久,在见到陈捕头之后,易之云心里的一个想法终于定型了,不过柳桥在旁,他没有即可说出来,但是,已经是下了决心! 他要习武! 这样当日州府的事情便是再发生了他也能保护她! 而此时,柳桥不知道她的小丈夫又为她上了一道保险。 易之云亦不知道他的这个决定将会改变他的一生! 当面谢过了陈捕头之后,两人又去采购了接下来两月的粮食,方才回去。 五月中旬,君世轩派人来说作坊的一切已经准备妥当,让她前去指导,她应下了,这一次没让易之云跟着,而这时候林小燕的烫伤也好了,易之云也知晓自己必须全心全意备考,便请了林小燕陪柳桥。 林小燕爽快地应下了。 这时候庄稼也进入生长期,不需要每日盯着,林贵便担下了日日保护两个女孩子的责任,当然,也是不放心自家的闺女。 易之云对林贵不太信任,不过有他在,他的心也安了一些。 这作坊安排在了城里君家的一处产业中,原本是库房来的,如今改成了作坊,一应布置都是依照柳桥本子上的制作方法设置的。 为了保密,作坊采取全封闭式运作,而里面的工人都签订了卖身契约,而且还是死契,每一个流程都由不同的人负责,各自都不得私下交流。 可以说君世轩的保密功夫已经做到了极致。 五月的下旬,柳桥几乎每天都跑城里,忙碌了十几天,作坊的工人总算是上手了,她也可以喘口气,而进入六月,夏季的脚步渐渐来临。 还有一月便到了考试的日子,柳桥跟君世轩打了招呼,接下来的一个月她不会再管作坊的事情,留在了林家村里一方面钻研考试的事情,另一方面小山坡上的杏果依然成熟,得收获。 杏树太高了,最矮的也有四米多,所以将果实完好地摘下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柳桥跑了村子里好几家,最后决定搭棚架摘,这样虽然费钱而且麻烦,可是却安全。 林家声知晓柳桥要摘那些树的果子之时吓了一跳,忙说果子有毒让她不要胡来,柳桥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他说服,没有再阻止她摘果子,不过却仍是无法让他信服果子无毒的事实,所以,便是他阻止不了柳桥,也是盯着她的,生怕她拿了果子去害人似得。 而村里的人大多也对柳桥此举惊愕且不赞同,不过许是之前易家积累下的名声还有柳桥说服的话起了效用,也并未发生集体阻止的事件,但是大人都还是告诫孩子不能吃那些果子。 如此闹腾了好一阵子,搭棚的事情才得到落实。 柳桥花了高价请了村里的男人赶在杏果的成熟的黄金时期将杏果都摘下了,小山坡上一共五十八棵杏树,杏果摘下来,箩筐堆满了作坊内的院子。 好在她继续将作坊租下,否则也没地方摆放了。 杏摘下来之后便是处理了。 柳桥将所有的杏果分成了两分,一分用来做果脯,另一分大部分打算用来用来浸杏酒,剩下的则用来制作杏酱。 原本也可以做更多的杏酱的,只是可惜这里没冰箱,而她也没有条件建一个冰窖,只得减少产量。 要做果脯,自然得将果肉跟果核分开,这项工作柳桥自己是做不成的,只能请人,请了村里的女人,六月初,庄稼还没到收的时候,村里的女人都闲着,虽然对那“毒果”有几分忌惮,但是耐不住工钱的诱惑。 起先也是小心翼翼生怕中毒似得,可柳桥每天都在他们面前吃几颗杏,林小燕舍命陪君子,这般几日过去,她们非但没中毒,一点事情也没有,渐渐的大家也相信毒果其实没毒的,有些胆大的也自己尝了,结果也没事,味道还不错,大家也更安心了。 见此情形,柳桥也安心将这项工作交给她们,自己则去弄杏酒跟杏酱去了,杏酒也不难制作,将酒坛买好,又买来度数合适的白酒,还有一些糖,便可动手,不过一天的时间二十坛杏酒便封存好了,接下来便是杏酱。 柳桥一人做不成,拉来了林小燕,可林小燕却不愿意,推说不该知道秘方,自从豆芽一事过后,她便是这样子,过去的半个月她虽然每天没陪去城里的腐竹作坊,可是却从来不跟着她进去。 林小燕怎么也不肯帮忙,便是柳桥说没有什么秘方她仍是不肯,无奈之下,她只好将杏果搬回家里请云氏帮忙。 云氏不知是习惯了她的古怪,没有说什么便动手帮她。 柳桥没做过杏酱,不过果酱她上辈子倒是试做过,一般果酱的制作都是差不多的,又有云氏这个主妇在,两人合力倒也没有出差错,唯一可惜的是杏酱不比果脯可以风干收藏,也不必杏酒可以长时间保存,没有冰箱,天气又越来越热了,杏酱做成之后柳桥必须快些卖出。 自然,销售渠道还是金玉满堂。 “娘,今天谢谢你了。”将最后一罐杏酱装好后,柳桥忙道谢。 云氏看她讨好的模样,“还想让娘帮什么忙?” 柳桥发现自己在这对母子面前越发的透明了,不过倒也不讨厌这种感觉,“没,只是想学做几道点心,娘能不能教我?” “点心?”云氏问道,“你做点心做什么?”问完,又道,“云儿跟我说你喜欢吃点心,我也一直没想起给你做,如今你想学,也罢,我便教教你,将来你也好做给云儿吃。” 柳桥点头,“好。” 南方的点心跟北方的点心是不一样,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点,不是炸出来的便是蒸出来的。 102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因为事先没有准备,手头的材料不多,云氏只教了柳桥三样点心,一是糯米糕,二是南瓜饼,三是红豆糕,糯米糕是油炸至金黄,而南瓜饼则是煎,红豆糕是蒸熟。 而根据云氏所科普的南方点心,柳桥知晓南方的点心跟北方的点心虽然是不一样,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点,不是煎炸出来的便是蒸出来的,上次她在州府所买的点心亦是这般。 钦州并不算是一个贫瘠的州,虽然无法代表整个大周,但是至少能看出一二,这里的点心目前为止都没有烘烤出来的。 唯一接近烤的,亦是放在铁板之上烙。 “怎么了?”云氏看着柳桥摸着下巴盯着眼前做好的点心若有所思,问道。 柳桥回过神来,“娘,你说点心如果烘烤出来是不是会更好吃?至少吃起来脆。” “烘烤?”云氏看着她,“烙?” “不是,是烘烤。”柳桥道,“就是……”她的话没有说下去,倒不是防着云氏什么,而是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况且,在真正实验成功之前,她也不好说一定能够做的出来,没错,这也是当时她跟易之云说没到开点心铺子时候的原因之一,连自己都没有动手实验过,如何肯定一定能做的出来? 烤炉! 做西式点心必不可少的工具。 可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至少在钦州没有人用这东西。 “娘,我没想到,等我想好了再跟你说?” 云氏并未说什么,“恩。”随后便动手收拾厨房。 “娘,我来就成,你也帮了我一整天了,先去休息,晚饭我来做。”柳桥忙道。 云氏看了看她,颔首:“这些日子每天晚上你都给云儿做宵夜,很好。” “他是我夫君,照顾他是我的责任。”柳桥笑道。 云氏笑容越发的慈爱,“娘不求什么,只求云儿好好的,你对他上心,娘很高兴。” “我知道娘跟夫君对我很好。”柳桥正色道,“我会好好照顾夫君的。”她知道,云氏对她的宽容都源自于易之云,虽然她对易之云好并未为了讨好谁,但是如果这些话可以让云氏更加的安心,她不会吝啬,“娘,我们一家人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 柳桥收拾好厨房之后时辰尚早,便拿了云氏做的一些点心去找了林小燕,林小燕这时候正在准备做晚饭,见她来了,却是有些不自然。 “阿桥……” 她担心柳桥会因为她拒绝帮忙而生气。 “我娘刚刚教我做了一些点心,我给你送一些来,还有一罐子杏酱。”柳桥将篮子搁下,“先别做晚饭了,来尝尝。” 林小燕有些局促,“阿桥……” “来!”柳桥笑着拉她过来,“先尝尝,看看我做的怎样?” 林小燕只好点头,动手拿起了点心尝了起来。 “如何?”柳桥问道。 林小燕点头,“好吃!”脸上多了一些笑容,“都是你做的?” “娘教我的。”柳桥笑道,“你喜欢的话以后我做了都给你送一些来!” 林小燕闻言心里更是内疚,“阿桥……对不起……” “小燕。”柳桥看着她,“不是说好了过去了的就过去了吗?而且那件事根本就不是你的错。” “我……我知道……”林小燕面色挣扎,“可是我就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阿桥,对不起……我知道你相信我,可是一想到我可能又会泄露了秘密……我就不敢……阿桥,你相信我,我不是不想帮你,也不是不信你,我只是担心……” 柳桥看着她,叹了口气,“好,我相信你。” “真的?” “当然了!”柳桥心里有些难受,她不希望跟林小燕隔着什么,她也相信林小燕不会出卖她,更相信之前王氏的事情不会在发生,她是可以强迫她参与到她的一切之中,可是如果这样会给她造成了负担,却不是她想要的,“小燕,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你放心,往后你如果不想,我不会逼你的。” “阿桥……”林小燕眼睛有些红,可却仍是坚持了自己的想法,“阿桥,以后如果你需要我帮忙,我还是会帮的,可是……我不会再占你的便宜!其实这些日子我也想了很多,当日豆芽的事情你说没有我你便做不成,可我明白,一直都是我在占你的便宜,最后还……”她深吸了一口气,“所以阿桥,以后我不能再这样了!我们是朋友,可是便是朋友也不能沾便宜的!” 柳桥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些事情似乎真的回不到过去,也罢,她高兴就好,“好,那往后我请你帮忙你可不能推!” “当然!” 柳桥笑了笑,“那明天陪我进城一趟。” “恩!”林小燕见她笑了,也松了一口气。 柳桥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身拿起了那小陶罐,“这是刚刚做好的果酱,你尝尝。” “恩。”林小燕点头,随后去了一个调羹,从罐子里舀了一小勺,“酸酸甜甜的,阿桥,如果用来涂在馒头上吃,味道一定好!” 柳桥笑道:“我还没说你就想到了。” “真的可以?” 柳桥笑道:“当然可以,果酱本来就是沾着吃的,只是可惜如今天气热了,放不久,得快些吃完。” “没关系。”林小燕道,“我把罐子放在水桶中,然后收在井里,这样可以放上好几天的,而且现在天气也不算热,放在井里更凉了。” “我倒是没想到这个。”柳桥笑道。 林小燕眼睛闪了闪,“不过……如果有冰窖的话,那就更好了……” 柳桥诧异,没想到林小燕也想的如此的远,“所以我明天要进城。” “你要去找君东家?”林小燕眼睛微睁。 柳桥点头,“金玉满堂应该有冰窖,就算没有,君家一定有。”大户人家一般都会设一个冰窖,夏季用来冰镇水果或者做解暑的酸梅汤什么的。 “那我们明天一大早就进城!”林小燕道。 柳桥点头。 …… 从林小燕家里回来,易之云已经回家了,正在打水洗脸。 “别用凉水!”柳桥远远见了忙喝止。 易之云没动,看向她,“现在入夏了,不碍事。” “锅里有热水,兑些热水。”柳桥道,随后便去弄热水。 易之云微笑着,等着她来伺候,这些日子她忙,不过却也将他照顾的无微不至,他知道的,洗过了脸之后,便进了厨房,“晚上吃什么?” “红烧肉,豆腐,苋菜,黄豆骨头汤。”柳桥一边淘米一边道,“见过娘了?” “恩。”易之云点头,“娘说你跟我做了点心。” 柳桥瞪了他一眼,“在锅里放着。” 易之云笑着去取了,“红豆糕,糯米糕,南瓜饼?娘教你做的?” “当然是娘教的,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柳桥将淘好的米下锅,“娘说你不喜欢吃甜的,糖放少了些,应该不腻。” “不腻!”易之云心情大好。 柳桥看他一块一块往嘴里塞,“别吃太多,省的吃不下饭!” “你做的我都能吃下!” 柳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小子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指着一旁放着的十来个茶壶大小的陶罐,“我做的杏酱,你给我尝尝味道。” “就是那杏果做的?”易之云一边问道一边去查看。 柳桥点头,蹲下来烧火煮饭。 易之云拿了调羹打开一个陶罐尝了起来,“颜色……有些难看,不过味道酸酸甜甜的,听特别的,不过怎么吃?就这样吃?” “当然不是。”柳桥道,“人家小燕都能想到涂在馒头上吃,你怎么便想不到?” 易之云笑笑,“你说了我不就想到了,不过这么多,我们自己吃到什么时候才能吃完?” “当然吃不完了。” 易之云一愣,随即有些不高兴,“又要去见君世轩?” 柳桥的目光斜斜扫了过来。 “那小心一点。”易之云连忙道,随即上前,“我帮你!” 柳桥哼了哼,将火钳给了他,“注意点火,别将饭给烧糊了!” “好。”易之云道。 柳桥随即去处理肉菜,“今天学堂如何了?” “没什么大事。”易之云道,“不过我收到了阿瑀的信。” 柳桥诧异,“萧瑀的信?”大周的通讯不算发达,但是萧瑀回去之后如果要来信的话早也该到了,可却迟迟没来,如果不是衙门送他回去的人说他已经安全到达,他们还担心他是不是出事了。 “恩。”易之云点头,神色有些复杂,萧瑀迟迟没有来信他是担心,也是失望,或许在他的心里他已经将萧瑀当作了弟弟了,原本想着自己给他去信的,可斟酌再三,最终还是没有,如果萧瑀不来信是因为不想联系,他贸然去信,于他于己都不是好事。 柳桥自然明白易之云的想法,“信上说了什么?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他说一切安好,让我们不要担心。”易之云道,“还说原本早就想给我们来信了,可因为事情多所以没有写成,他回去之后萧大人就给他请了一个夫子,打算让他参加今年的童生试,另外,萧大人今年年底将会调离钦州,入京任职。” “调入京城?”柳桥对这个消息最为关注,“那萧瑀呢?他可会一同跟着去?” “他信上没说。”易之云道,“不过如果萧大人要走的话,他应该会跟着一起走。” 柳桥皱起了眉头,虽说她对萧瑀在乎没有易之云的深,但是也实在不想看着他出事,在钦州萧嵘尚且不能护他周全,去了京城…… “你不希望他去?”易之云问道。 柳桥沉吟会儿,“他去京城对他没有好处,便是不会有性命危险,也会过的极为的艰难。”可他们便是不认同也无法阻止,更无立场阻止。 易之云自然明白她为何这般说,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京城那是一个什么样的鬼地方!“还有半年的时间,我想想办法,或许写信劝他留下,大不了我们照顾他。” 柳桥没有发表看法。 “你不赞同?”易之云问道。 柳桥摇头,“如果能让他留下自然是好,可我担心就算我们劝服了萧瑀也劝不了萧嵘。” 易之云抿唇。 “先别多想了。”柳桥看着他,“正如你所说的还有半年的时间,我们再想想办法,你给他回信的时候也暂且不要提这事,既然都要参加童生试,等这事结束了之后再说吧。” “恩。”易之云点头,“只好这样了。” …… 晚饭过后,易之云照例去书房念书,而柳桥这晚并没有陪同,去了作坊处理白日剥下来的杏肉,将杏肉用冷水清洗一遍,再用热水灼了会儿,然后捞上来沥干,一半放了糖,另一半则放盐,如此便甜、咸味的肉脯都有了。 将调了味的肉脯平铺在之前制作豆芽用过的筛子上,待明日太阳出来便放出去晾晒,风干,等事情完了之后,外面已经响起了三更的更响了。 柳桥也已经累趴下了。 这时候,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谁?!” “我!”随后,易之云提着灯笼走了进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柳桥道:“事情没做完。” “没做完明天也可以做的!”易之云沉着脸训道,“你这样一个人在这里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在村里有什么危险?”柳桥失笑,“好了,事情都做完了,回去吧。”今天剥下来的果肉都处理完了,剩下没处理的果子明日再继续。 易之云扫了一眼眼前架着的筛子,“不过是一些果子,处理不完放着就是了!” “放久了会烂掉的。”柳桥道。 易之云皱眉,“烂了就烂了,又不是什么宝贝!值得你累成这样子?!” “好好。”柳桥没跟他争辩。 易之云却不肯放过,“我跟你说真的阿桥!赚钱是要紧,可是你自己的身子也要紧!你才多大?熬坏了身子怎么办?” “怕我给你生不出儿子?” 易之云气结,“我跟你说认真的!” “好,认真。”柳桥抬手垫高了脚拍拍他的绷紧的脸,“都说了不要老是绷着脸了,你看,都老了。” “你——” “不过大少爷,你似乎高了。”柳桥继续笑道。 易之云瞪着她,“你就不听我说的!” “听。”柳桥笑道,“我怎么不听你说的?我保证下一次一定不会这样了!本来今天也不需要忙成这样的,可小燕不肯来帮我,我只能自己做了。” “林小燕不帮你?”易之云皱眉诧异。 柳桥笑了笑,“别多想,她只是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易之云不解。 柳桥将事情说了一遍。 易之云看着她,抬手替她抹了抹额上的薄汗,“难过?” “没有。”柳桥笑着摇头,“只是有些失落罢了。” “我去……” “千万别!”柳桥忙道,“这事小燕没错,是我没有考虑到她的心情,你别管,我自己处理!” 易之云拧紧眉头。 “易之云,她是我唯一的朋友。”柳桥正色道。 易之云看着她半晌,“恩。”随后话锋一转,“她是你唯一的朋友,那我呢?” “大少爷,我们家没酿醋!”柳桥额上冒了黑线。 易之云瞪着她。 “你是我夫君。”柳桥只好道,“你是我的家人,夫君,而小燕是我朋友。” 易之云脸色方才缓和,“走了,回家。”随后又道:“我背你。” “好。”柳桥笑道。 易之云吹熄了屋里的烛火,然后将手中的灯笼交给她,弯腰背起她走出作坊,锁了门,缓缓地往家里走去。 “以后不许这么晚了。” “恩。” …… 次日天还没亮,柳桥便起来,将早饭做好了还没来得及吃便去作坊中将肉脯都给搬出来晾晒,然后跟林小燕拉着那些杏酱趁着天还没热拉进城了。 易之云起来只是看到了厨房做好的早饭边上放着一张纸条。 “这臭丫头!” 即使恼火,更是心疼。 她就不能爱惜爱惜自己?! …… 到了金玉满堂,才不过辰时,这时候酒楼才刚刚开业没多久,柳桥跟掌柜沟通一番,便将杏酱给搬到了冰窖储存起来。 “东西先放在这里,除了用来做点心的辅料之外,掌柜可以拿罐出来看看酒楼的大师傅能不能用在其他地方。” 掌柜一愣,“阿桥姑娘不等东家了?” “不了。”柳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东家喜欢就用着,不喜欢的话,权当我寄存在这里。” “这样……”掌柜犹豫会儿,“好吧,阿桥姑娘放心,我会跟东家说的。” “谢谢掌柜。”柳桥点头,随即便离开。 林小燕却是有些愕然,“阿桥,这……这就走了?” “恩。”柳桥道。 林小燕攥了攥衣角,“可不见君东家……怎么说定价钱?” “不碍事。”柳桥笑道,“君东家不会占我们便宜的。”她本就没想到第一次收成便能赚到钱,虽说计划都一一实现了,但是也没有期望能够一次便能达到效果,更别说大赚一笔,权当买个经验,反正那杏树看起来至少还能长个十年八年的,她不吃亏就是了。 林小燕看了看她,低下了头,“好吧,我们回去吧。” “小燕。”柳桥注意到了她的异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没有!”林小燕抬头忙道,“我……我只是担心你吃亏……” 柳桥失笑:“放心,我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那就好。”林小燕笑道,似乎松了一口气。 三人又往回赶了。 回到了村里,还不到中午,用过了午饭之后,村里的女人便陆陆续续地来作坊继续昨天没玩的工作,一个下午下来,剩下的果子已经不多了,明日再工作一日,便可处理完。 柳桥一个下午都在处理果肉,而且没有避开人,她想以此告诉林小燕这处理的果肉真的没有什么秘方,林小燕似乎也感觉到了,面色有些发红,最后,主动前来帮忙。 柳桥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让两人回到从前那般相互信任,但是她会一直努力,因为林小燕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的一个朋友!至少目前为止是唯一的。 忙活了一下午,待太阳下山之后,柳桥将今天的工钱给来帮忙的人结了,虽然不多,可也让大家乐呵不已,待大家散去之后,柳桥在林小燕的帮忙之下将果脯收进了屋子里,用东西盖着免得惹来蚊虫,随后便动手收拾果核。 “阿桥,这些也有用?”林小燕问道。 柳桥点头,“当然有了,而且还很有用!”她的运气不错,这杏果的杏仁是甜杏仁,也便可以食用。 “用来吃吗?”林小燕问道。 “可以吃。”柳桥道,“不过吃多了不好也是不好的,而且我没打算现在用,先将果核清洗干净,然后晒干,存放着,将来有大用处!” 林小燕见她这般说便不再多问,“我帮你!” “恩。”柳桥微笑,“不过现在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用了晚饭再来!” “好!” …… 柳桥回了家,却见易之云在厨房忙活,“大少爷,你在做什么?” “做饭。” 柳桥忙上前,“别,我来!” “嫌我做饭难吃?”易之云瞪着她道。 柳桥道:“怕你伤了手!还有一个月便要考试了,要是伤了手怎么办?” “我小心着就是了。”易之云道,随后板着脸道,“说别人就会,自己却不会说自己!早上连早饭都没吃就出门,你就不怕饿晕?” “我有吃,不是带了馒头吗?”柳桥笑着反驳,“而且我这次很乖,没见君世轩便回来了。” “你——”易之云气结,“我什么时候不让你见他了?” “一直都不让。”柳桥笑道。 易之云瞪了她一眼,“没良心的臭丫头!” 柳桥笑了,半晌后又道,“娘知不知道你在这里?” “知道。”易之云往灶里添了火。 柳桥一愣,“知道你在做饭?” “恩。” “娘没说什么?” 易之云抬头看着她,“娘说你也累了,让我多多体贴你。” “真的?”柳桥狐疑。 易之云气结,“你这什么表情?我就不能体贴你?还是你说娘说谎了?” “好好。”柳桥忙灭火,“能,当然能了,大少爷体贴我我求之不得了,那今晚的晚饭就交给你做吧。” “哼!”易之云冷哼一声,随即又问道:“还没忙完?” “快了。”柳桥道,“明天在忙一天,剩下的便是晾晒的事情了,看天气就是了。” “做完了这事别早忙活其他了。”易之云道。 柳桥点头,笑道:“好,忙完了这事就专心陪你念书!” “恩,乖乖陪我念书!”易之云道,陪他念书担心他总好过自己忙里忙外的累坏自己! …… 次日,作坊又忙活了一天,终于将果子都给处理完了,柳桥也没将全部做了果脯,也剩下了一下当做水果,村里的每家每户送一些,不多,尝尝鲜,当然也说了多吃不好,第二日还让林贵送她去了一趟柳家村,给林贵送了一些。 而这一次去,并没有见到上回的婆媳大战了,不过,并不是停战,而是转移了战场。 那日之后,柳城便带着郭氏去了临县,可黄氏如何能甘心?每两日便跟柳河一商量,也跟着去了临县,投奔儿子去了,同时也说要在县城里给柳二丫找一户好人家,估计短期内不会回来。 这对柳桥来说绝对是一个好消息。 至少柳河清净了。 而唯一的坏处便是柳河必须帮着照看柳江他们的那些庄稼。 从柳河处回来之后,柳桥便又忙活处理剩下的果核,又忙活了小半天,看着晾在筛子上的一颗颗果壳,终于松了口气了。 原本打算将里面的杏人取出来的,但是又担心取出了杏仁不好保存,只好直接将果核晒干,等将来要用的时候在取出杏仁就是了。 傍晚,将东西都收进了屋子之后便回家了。 易之云也回来了,见她面带笑容的,也笑道:“都处理完了?” “大少爷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柳桥笑着反问。 易之云抬手替她抹了额上的汗水,起先他喜欢让她替他擦汗,可现在转过来了,喜欢替她擦汗,对于他的这个特殊的爱好,柳桥无语,不过选择纵容。 “就你也想瞒过我的眼睛?!眼睛都笑没了!” 柳桥点头:“是是,大少爷聪明绝顶。” “臭丫头!”易之云轻敲了她的额头,“我听娘说你上午去看岳父了?” “恩。”柳桥一边说着一边去厨房准备晚饭。 易之云跟上去,“岳父的腿情况如何了?” 柳桥笑容微敛,“没有什么效果。” “别急,才几天。”易之云道,“既然大夫治着,还是有希望的。” “恩。”柳桥点头,“爹问你好。” “岳父没怪我没陪你去?”易之云问道。 柳桥笑道:“我爹就这么小气?” “有没有?” “没!他知道你要考试,怎么还怪你?”柳桥没好气。 易之云放心,“那就好,等我考完了就陪你回去,不,不如接爹过来住几天?这样你们也好……” “这只有闺女回娘家住,没岳父来女婿家的。”柳桥道,“不过既然你说了,等你考过了,我们就去陪爹住两日?” “去柳家?” “哦。”柳桥笑眯眯地道,“忘了告诉你,柳城他们一家子去了临县的县城了!” 易之云诧异。 “吃惊是不是?”柳桥拉过了他,笑呵呵地说了事情的经过,带着幸灾乐祸的语气。 易之云也意外,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那家子人不这样做方才是奇了,“好,等我考过了我就带你回娘家!”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柳桥嫁了一个好夫君,而不是当一个可怜兮兮的童养媳! …… 忙完了杏树的收获之后,柳桥果真跟承诺过的一样,专心陪易之云念书,便是白日他去学堂,她也呆在家里看着他要考的那些书籍,而中午,便去给他送午饭,便是君世轩让林旺传话让她去一样城里,说要谈她那日送去的果酱,她也没去。 最后还是掌柜的跑来说他家东家决定买下那几罐果酱,价钱由她出。 既然人家大方,柳桥也没客气,直接出家十两银子一罐,次日,掌柜前来回复,君世轩同意,还将银子也给带来了,如此爽快,还没附带条件,这让柳桥有些受宠若惊,说实在的那些杏酱虽然特别,但是要是真的算起来未必值这个价格,至少她认为味道还是没有做到最好的。 不过他大方,她也不怕接受。 有了这笔入账,至少她不会连这一次收获的工钱都亏进去。 无事在身,柳桥近日的心情也是不错,每日中旬做了丰盛的午饭送去给易之云,从林家村到安氏私塾,步行三刻钟左右,倒也不算远。 “易嫂子,你来了!” 柳桥到了私塾,正是午休的时候,她才一进私塾,便有人围了上来了。 “易嫂子,今天做了什么菜?” “是啊,昨天那道红烧肉味道好极了!” “还有那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眼睛都盯着柳桥手里两个食盒。 柳桥无奈之际,将其中一个食盒递给了他们,“给,都在里面了!” “好叻!” “多谢嫂子了!” 柳桥直接瞪向了人群散了之后才能见到的某位大少爷,“大少爷,吃饭了!” 易之云走过来,先拿了汗巾给她擦了额上的汗,然后道:“要不以后别送来了?” “你不想?”柳桥斜着眼睛看着他。 易之云咬了咬牙,“还是不要送来了,私塾的饭菜也不错!太累了!” “算了。”柳桥一边道,一边提着食盒往一旁的空地走去,私塾有专门的食堂,可想着之前的情形,她对食堂避之犹恐不及,第一次她来送饭的时候,学堂的人嘲笑易之云,第二次,众人好奇,第三次,众人盯上了她的饭菜,然后发展成了来抢,再然后,便是她每次来送都多备一份。 起先易之云恼怒这些同窗嘲讽他的童养媳,可后来有人却被一句易嫂子给收买了,不过现在,却后悔了,他的媳妇他疼都来不及,可是却要为这一群蝗虫一样的家伙多做一份菜,“以后都不要送来了!” “算你好有良心!”柳桥道,“不过既然送开了,便得继续,而且,这样对你也有好处。” 易之云自然知道她这话的意思,自从她来送饭之后,他跟私塾的同窗交流更多了,起先大家基本都是嘲笑他有一个童养媳,可后来便是羡慕,当然,也有些人一直是恶意的,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自从她来了之后,他在学堂的人缘好了许多,而他也明白,她这样做是一心为了他,“可你这么累……” “做饭哪里累了?”柳桥笑道,“而且我现在也没事情做,无所事事的更难受!”说着,坐在了一个石阶上,“好了,这事我说了算!” “阿桥……”易之云坐在了她的身边,“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柳桥笑道:“对我好就将我做的都给吃了!现在天气热了胃口不好是自然,可是还是得填饱肚子!” “好!” 两人一同用了午饭,之后,那边食堂也有人将刚刚那个食盒送来了,来人还嬉皮笑脸地问明天做什么? 最后被易之云板着脸给赶走了。 “回去的时候小心点!”易之云叮嘱道。 柳桥点头,“回去吧,别看书,休息会儿,否则下午会没精神的!” “恩。”易之云点头。 柳桥挥挥手让他回去,转身回去。 回到了林家村之后,收拾好东西便钻进了易之云的屋子,在书案前钻研起了前几次童生试的题目,这些题目原本私塾不会提供的,在安夫子的心里,题目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知识是否扎实,只要知识扎实了,不管出什么都没关系。 当然,他的这个想法是对的,可是却少了技巧。 如今的科举说到底也是应试教育,自然得找找门道。 为此,她亲自去找了一趟安夫子,好说歹说,最后差一点没吵起来,这才拿到这些,随后配合着考核范围的书籍一一对照,渐渐的也摸出了一些规律。 不过这技巧现在不能用,她不想让易之云有一个投机取巧的心理,安夫子的做法还是最根本也是最正确的。 她只是打算在最后的半个月用这技巧帮易之云突击一把。 夏日的炎热一步一步地逼近,六月便在这样的平静之中流逝,如火的七月来临,进入七月,炎热更加明显了。 柳桥抽空去了一趟城里腐竹作坊,巡视了一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 “柳姑娘,东家来了。”作坊的管事跑来道,“请你过去一趟。” 柳桥没拒绝,人都来了要是不去见一见说不过去,说起来她也有一个多月没见君世轩了,在管事的带领之下,她去了账房,见到了君世轩,随即诧异。 跟一个多月前相比,他似乎消瘦了一些,不过精神还是很好,目光同样锐利。 “君东家。” 君世轩看向她,淡淡点头,“见柳姑娘一面似乎变得艰难了。” “君东家说笑了。”柳桥上前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喝着,“上回没能进城是我的不对,希望君东家莫要见怪。” “小事一桩。”君世轩笑了笑,“不过柳姑娘就这样当甩手掌柜似乎有些不妥。” “君东家放心,待我夫君考完之后我便会时常来巡视。”柳桥道,“这几日便请君东家多劳累,往后柳桥必定厚谢。” 君世轩笑道:“厚谢?如何厚谢?” 柳桥蹙眉。 “那日的果酱不错。”君世轩也没纠结这个话题,“我母亲很喜欢。” “君东家是个孝子。”柳桥笑道,“不过老人家甜食吃多了不好,君东家还是得让令堂适量。” 君世轩淡淡点头,随后不再说话,低头喝着茶。 “如果君东家没事的话,那我先回去了。”柳桥起身道。 君世轩抬头,“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柳桥诧异。 “你我也算是合作伙伴,可柳姑娘似乎一副视我为洪水猛兽一般。”君世轩淡淡道,“柳姑娘,你觉得这般对我们接下来的合作有好处吗?” 柳桥收起了情绪,“君东家误会了,我出来很久了,要是不敢回去便来不及了。” “你夫君不是在学堂念书吗?”君世轩问道。 柳桥笑道:“我得去给他送午饭。” 君世轩眸色一愣。 “所以得赶回去。”柳桥笑道,“如果君东家有什么事情要跟我商量,请容我几日,待我夫君考完了,我定然跟君东家好好商谈一番。” 君世轩凝视着她,眸子晦涩不明,“如此,我也不留。” “告辞。”柳桥笑道,转身走了出去,便在走出了屋子,笑容便敛去,眉头皱起,这君世轩又想折腾什么?! 拧着眉头走出了作坊,林小燕和林贵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阿桥……”林小燕走过来,面色有些怪异。 柳桥收起了思绪,问道:“怎么了小燕?” “刚刚……刚刚君东家来了?”林小燕问道,面色有些僵硬,声音断断续续。 柳桥蹙眉,“小燕,刚刚他对你做了什么?” “没!没!”林小燕道,“我……我也是刚刚才跟爹买完东西来的……看到了好像是君东家的马车……进去了……” “是他。”柳桥道。 林小燕面色微微一颤,“真的是他?” “小燕,你不必再怕他,他不能对我们做什么的!”柳桥安抚道,她竟然这么怕君世轩?难道那日在州府君世轩还做了什么将她下城这样? “我……”林小燕低了头,攥了攥手,然后才抬头:“我没事……我只是担心你……”说完,“你没事就好,我们回去吧!” 柳桥点头,“恩。” 林小燕转身又看了一眼紧闭着的作坊大门,才转身跟柳桥上了驴车。 …… 扬子县的童生试定在了七月十五开考,分上午一场和下午一场,各考核一个内容,而从县城回来的当天晚上,柳桥便将自己摸索而来的规律一一跟易之云说了,让他重点去复习那些范围的内容。 易之云大为震惊,愣愣地看了柳桥许久才缓过神来,尔后第一句话便是让她不能再告诉任何人这些发现! “你放心,我不会的。”柳桥笑道,童生试阶段考试是从最低分数线以上择优录取,而名额有限,她自然不会傻的去告诉别人。 易之云着急了,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阿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怕有人超过我把我挤下去!阿桥,我担心你!如果这些泄露出去,而又真的考了这些内容,那别人不会说你聪明,只会认为有人泄露了试题!阿桥,泄露试题是要杀头的!” 柳桥面色一白。 ------题外话------ 对不起,晚了。 感激九月份支持贵妻正版订阅的亲,没有你们,贵妻走不到今天,作者也坚持不了一个月的万更,十月份继续万更,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正版,不要让贵妻沉下去,也给作者坚持下去的动力,万谢。 谢谢[2014—09—28]xing010 送了1颗钻石,钻石榜终于破零了,也谢谢九月给贵妻投了月票的亲。 104 对不起,阿桥! 柳桥面色一白,身子也激灵起来。 () 上辈子无数次的考试,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都一个劲地去钻研过往的试题,从而揣摩出题者的心思以及范围,有许多人将此作为谋生的手段,赚的盆满钵满的,可以说这也是一行凭本事吃的饭,便是猜题猜的很准,可不会有人往对方泄题的方向去想,至少,除非真的将题目一字不差地道出,便不会有人追究,大家只会觉得这人经验老道有本事! 可是这里不一样! 不管是题目的保密还是意识,都完全不一样,论保密,自然比不上上辈子那深山出题,装甲车护送的,而意识,更是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人走这样一条捷径,甚至连意识都没有! 更甚至,若是真的有人能够猜出即将出的考题,人家只会往一处想,那便是试题泄露了!而科举的试题泄露是大罪,上至监考下旨考生都不会有好下场! 柳桥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别怕。”易之云见她这般忙道,“你别怕,我的话有些过了,你不用这么害怕,现在也没出事情!” 柳桥看着他,苦笑不已,“是我魔怔了。” 一直以来她都对易之云的世界观意识形态十分的不满,便依照着自己的想法努力地去改造,可却忽略了她的内心,她的思想也有许多的糟粕。 比如说,爱走捷径。 上辈子二十多年的生涯让她的骨子里多了有捷径不走便是傻子的念头。 便是她意识到了这不是一个好习惯,也不想让易之云沾上这个,可自己,却无法摆脱,是啊,明明有捷径不走,那不是傻子吗? 不! 傻子的人是她! 自以为是,自作聪明! “阿桥……”易之云不知道她此时心里的复杂,不过却看出了她的惊惧以及自嘲,“我不是怪你,你别这样……” 他怎么便不能好好跟她说? 她不过是关心他罢了! 好好的说便不会将她吓成这样了! 柳桥摇头,“你该怪我的!” “阿桥……” 柳桥打断了他的话,认真道:“你该怪我,这一次是我自作聪明了,差一点酿成大祸!” 一直以来她在他的面前总是抱着优越感,总是觉得自己比他成熟,懂的道理懂的事情比他要多,可是,她太过自恃自己多活了些年了! 有些事情,有些道理,不是年龄的累及便可以懂得的! 这一次无疑是当头棒喝! “易之云,对不起。” 易之云有些无措,“你别这样!我不该说的太过吓坏你,我知道你是一心为了我好,阿桥,事情没我说的这么严重,你不过是根据以往的试题做些推断罢了,又不是真的知晓试题?是我的话说的太过了,你别害怕,别生气。” “我差一点就害死你了。”柳桥看着他,“你没生气反倒是反过来怕我跟你生气了,易之云,你念书脑子念糊涂了?”要是她好心些将发现告诉别人,这没猜对便罢了,还是真的猜对了,便仅仅只是考核的范围,衙门的人不会管她是不是聪明,只会认为她用了什么手段拿到了试题。 易之云听了这样熟悉的语气,方才松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一心为了我好!” “易之云。”柳桥深吸了一口气,“以后我若是有什么不妥,你定要告诉我,我承认我很聪明,但是,有些事情我仍是不懂。” “好。”易之云道,“别害怕,没事的。” 柳桥笑了笑,转身欲将那些笔记拿起,“我拿去烧了!” “烧了作甚?”易之云忙道,“不用烧,你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烧了做什么?” “你不是说了……” “我们不说出去就是了!”易之云看着她,“又不是真的试题,只要我们都不说出去,便是猜对了也没有人知道,我考了三次了,这次考过了也没有人怀疑!” “你要用?”柳桥皱眉,不要说这件事是好还是坏。 “看看也无妨!”易之云道,心里其实并没有抱着多大的希望,只是不想辜负了她的一番心血,更不想再继续因为刚刚他的话而恐惧,“白日我在学堂继续念我的书,晚上便根据你所总结出来的复习,你陪我。” 柳桥心里涌出了一股暖流,笑道:“好。”随即又道:“不过如果我猜错了,你可别怪我。” “我本来就没想你能猜对!”易之云心弦也松弛下来了,开起了玩笑了,“不过念在你一心为我,我就试试就是了。” 柳桥也没动怒,“对,试试,毕竟不是正道,不该抱太大的希望!”说着,将笔迹拿到了四方桌前,“过来。” 易之云笑着走了过去。 烛火之下,两人开始认真忙活起来。 直至子时,方才停下。 “易之云,这法子不是正道,便是这一次真的有用,你也不能起了依赖之心,书还是念进脑子里,吃透了,才是自己的!” 易之云拿起了一本书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就你有道理!” “我跟你说真的!” “我当然知道了!”易之云看着她,“阿桥,你放心,虽然我很想快些达成目标,但是我不会走歪门邪道!我要堂堂正正地为我们讨回公道!而且,要给你挣一个一品夫人回来,没有一些真本事如何能成?!” 柳桥认真道:“好,我们约法三章,以后都走正道!” “恩!”易之云道,随后伸出了手,“拉钩。” 柳桥诧异,“你……”会儿,笑道:“好,拉钩!” 手指勾起。 “还有,不但要走正道,往后你还得当贤妻良母!”易之云趁机道,“这也是正道!” 柳桥额上冒出了黑线,“我现在不是贤妻良母了吗?” 易之云皱眉,这话怎么听怎么都不舒服,贤妻……这段时间她的确是贤妻,没欺压他,将他当成大少爷伺候,关心他,还想法子帮他,虽然法子有些不正,但是也是一腔真心,的确能称得上是贤妻,可是……良母…… 原本良母不过是一个顺带罢了,至少柳桥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可是,某位大少爷却不是这样想,他想起了之前的某个场景。 目光顿时转为了焦灼。 “怎么了?”柳桥疑惑问道。 易之云盯着她,旋即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 柳桥疑惑地看着他,没看到怒火,便不是生气,也不是要跟她吵,可他这般眼神……“你……”话还没说完,便嘴唇便被一股温热软绵跟堵住了,她睁大了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清澈眼瞳,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惊愕的神情。 还未等她的脑筋转过弯来,甚至还未来得及生出紧张羞涩的情绪,眼前握着她双肩用唇堵住她的嘴的人便猛然站直了身子后退一步,然后,转身跑了出去,像是被非礼的人是他似得。 柳桥先是错愕,随后便是恼火,他——他——这是什么意思?!被占便宜的人是她?怎么他一脸见鬼死的逃出去?! “易——之——云!” 柳桥气的胸口一起一伏的,面色铁青,恨不得将人给宰了!这算什么?亲了她却自己吓跑了?她有这么差吗?! 岂有此理! 便当她想追出去之时,方才跑出去的易之云便又跑了回来了,见了柳桥难看的脸色,原本涨红的脸顿时转白了,“你……你别生气……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柳桥咬着牙冷笑,“你什么不是故意的?!” “我……”易之云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了,他真的没想这样做,他只是一想到那日她把他当儿子教训,刚刚又说了那什么良母的,心便忍不住焦灼起来了,越想越是觉得这丫头平日似乎在真的将他当孩子一样照顾,这个念头虽然很可笑,而且明明他比她大了许多,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着急,这臭丫头聪明,要是她真的想歪了,那他怎么办?一想到这,他便想着让她明白她是他的媳妇不是老娘,可单靠嘴皮子说,他说了许多了,而她往往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的,最后……他也不知道怎么的便做了这事!“阿桥……我不是畜生……我只是……我只是……” 他想解释,可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能解释的通! 她才八岁,即使是她的媳妇,可也还是个孩子,他这样做不是畜生是什么?! 所以刚刚他跑了。 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跟她解释,可是,跑了之后,他更是后悔了,如果他不跟她解释清楚,她认定了他是畜生禽兽,那他该怎么办? 往后他们还能安生过日子?! 便是不能安生过日子,他也不能让自己在她的心里落下一个畜生的污名! “柳氏阿桥,你不能怪我……” “感情还是我的错了?!”柳桥冷笑。 易之云方才鼓起的气一下子便被打散了,一脸苦哈哈的,“阿桥,不是……不是你的错……当然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自己想岔了,我……以为你将我当儿子……我心里着急……所以才……我真的不是畜生!” 柳桥瞪着他,这下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了,感情亲她是因为觉得她将他当儿子心里着急?可是……可他跑什么跑?!“你欺负我就算了,可欺负完了还一副受害者的模样,见了鬼似的往外跑,你这算什么?我有这么可怕吗?我有口气?你吓的远远地跑了?还是……” “阿桥!”易之云脑子难得精明,“你不气我亲你?”生气不是因为他欺负她,而是他欺负完还跑 柳桥冷冷地盯着他,“你说呢?” “阿桥……”易之云上前,眼底有些压抑不住的窃喜,“我不是怕你……不!我是怕你,我怕你生气……怕你骂我畜生……而且……而且我也被自己这样做吓到了,阿桥,我没想到自己竟然做出这样畜生的行为……你这么小……我怎么能够……欺负你?阿桥,你别生气,我真的只是一时冲动……要不,要不你也亲我一次,亲回来?” 柳桥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易之云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嘴巴,他疯了说什么了?“阿桥……”看着她冷冰冰的小脸,更是没气势了,“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 “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柳桥冷哼道。 易之云忙道:“不!是在你十五及笄之前一定不会再这样!不过,你也不能再一副将我当儿子教训的态度,柳氏阿桥,你是我的媳妇,是妻子!” “做错事的人是你,现在倒是来提条件了?”柳桥冷笑。 易之云焉了,“那你说,你想怎么罚我,只要你相信我不是畜生禽兽,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柳桥冷冷地盯着她,不说话。 易之云额上冒了汗了,语气透着哀求,“阿桥……” “哼!”柳桥冷哼一声。 “阿桥……” “明日的早饭你负责!”柳桥开口。 易之云诧异,有些不敢置信,“就这样?” “不然你还想如何?让我亲回去报仇?”柳桥似笑非笑。 易之云忙道;“不,不!就这样好!明日我一定给你做一顿丰盛的早饭!” “最好如此!”柳桥道,随后起步离开。 易之云却还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咬了咬牙,还是将心里始终想知道的问题问了出来,“阿桥,你到底是气我亲你还是气我亲了你之后比你还害怕跑了?” 柳桥没回答。 “阿桥……” 柳桥进了屋,转身,面无表情地碰的一声将门给关了。 易之云摸摸鼻子,只好放弃这个答案,又低声隔着门问道:“阿桥,我明早给你做了早饭,你就不生气了吧?” 而给他的回应便是,直接熄灯了。 易之云只好无功而返,回到了屋子里,心却静不下来,别说看书了,便是睡觉也睡不着,开始是还担心柳桥生气,可后来却竟然有些对那畜生行为而动心了,之前心情太紧张没感觉出来,可是如今没柳桥在面前,他便觉得那种感觉真的很不错……可这样想了,又不禁谴责自己。 如此,两项煎熬之下,某位大少爷第二日顶着一双熊猫乖乖地做了一桌子丰盛的早饭。 柳桥倒是一夜好眠,虽然有些气愤,但也并不是真的动怒了,她没谈过恋爱,但是也经过了少女时期的情窦初开,多多少少明白易之云的心情,不过便是理解,该有的反应还是得有的,免得将来他得寸进尺! 小小年纪还是乖乖的念书的好! 所以,第二天她的脸色还是不冷不热的。 云氏看出了异样,问道:“你们怎么了?又吵架了?” “娘,他欺负我!”柳桥直接告状。 易之云心提了提,生怕柳桥说出自己的禽兽行为,更为自己竟然喜欢做下的禽兽行为而羞愧。 云氏看了一眼儿子,“他怎么欺负你了?” “娘!”易之云忙喝道。 柳桥斜眼睨了他一眼。 易之云低下了头,“我昨晚上……” “他不听我的话不肯休息,娘你看他的眼黑成什么样了?”柳桥打断了易之云的自首,“我跟他说了多少次了?说念书要紧,可睡觉也很要紧,可他就是不听我的!” 云氏看了看两人,似乎没怀疑,“云儿,阿桥说得对,念书要紧,可身子也要紧,如今离开考没几天了,你若是在最后这几日病了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易之云看向柳桥,眼底有着喜悦。 “听到了没?”柳桥道。 易之云咧开了嘴笑道:“听到了,我以后都听你的!” “哼!”柳桥哼了一声,“吃早饭!” 易之云听话地低头用了。 云氏看着看着两人,轻轻摇头笑了。 用了早饭之后,柳桥跟之前的每一日一样送他出门。 “阿桥……”易之云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不气了?” “你都要考试了我还跟你怄气,我疯了不成?”柳桥道,教训,一晚上也够了,“不过你要是敢再欺负我,那就走着瞧!” “不!”易之云忙道,“再也不会了!在你长大之前都不会!” “长大了就可以欺负?” 易之云面色微红,“咳咳……阿桥,长大了就不是欺负了……那是……那是闺房之乐……” “易之云!”柳桥恼羞成怒。 易之云却是笑容满面,“我不说了,我走了,走了!”走了两步,又转头,“真的,长大了之后就不是欺负了!” “滚!” 易之云连忙滚了,心情却一扫整晚的阴郁,晴好起来,虽然有些卑鄙和禽兽,不过……这样做好像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让她知道这事在长大了之后就不算是欺负! 柳桥气极了,可大少爷有考试护身,躲过了被清算的这一劫,不过从当天的午饭,他还是看出了柳桥心中仍有气,所以一直小心翼翼的,每晚上的复习更是认真了,一副乖宝宝的样子,三天后,午饭的质量恢复了以往。 他总算松了口气。 亲了一下唤来三天的折腾,可他却没有后悔的感觉。 小插曲过去了,接下来的日子两人便都投入了紧张的备考之中,柳桥的生活只有两个项目,一是照顾易之云的衣食起居,二便是陪着他复习。 时间一晃便到了七夕。 说起来也是奇怪,这里有春节,元宵也是热闹,过清明,却没有端午,许是没有屈原这样的人物,所以没了端午节,可是却有中秋,也有嫦娥之类的传说,重阳也有,另外也有冬至,却并不怎么重视,没冬至大过年的说法,至少在扬子县是这样。 而从书局买来的一些书籍上看来,这时空的历史跟她上辈子的完全不同,可是有些东西却是相同的,比如说千字文,百家姓,也有四书五经,不过具体跟上辈子的是不是一样,她无从分辨,因为便是上辈子,她虽然知晓有这东西,也曾接触过,但是从未深入研究,这个时空的,为了给易之云复习,倒是看了一些,推测便是不完全一样,本质也应该一样,不过,跟这些书有关联的历史人物却不是上辈子的那些,至少名字不一样,譬如说这里有一个圣人,却不是孔圣人,一些上辈子熟悉的成语,在这里有了新的典故。 这里的七夕节,是女孩子的节日,女孩子在这一日拜巧姐,祈求心灵手巧,同时,也是期盼将来能够嫁的如意郎君。 柳桥嫁人了,这节日与她没关系。 不过当天晚上,柳桥还是被村里的一些女孩子给拉了出去了,林家村的乞巧节颇为热闹,白日便是祭拜,晚上,村里还会在祠堂外面设了桌椅,供村里的女孩子一起乞巧。 柳桥本是假萝莉,更一群兴奋的小姑娘混不到一块,去应酬应酬之后便说要回家,而这时候,林小燕却也说要回了。 大家各自完的,倒也没说她们什么。 不过柳桥却看出了林小燕的心情似乎有些低落。 “小燕,你是不是有心情?” 今夜的月光很好,而村里的人因为女孩子都在祠堂,所以屋子里都亮着灯,便是没有提灯笼也能看清楚路。 柳桥跟林小燕一起走在村道上。 而林小燕的目光一直盯着地面。 这些日子柳桥的心思一直都在易之云身上,跟林小燕也只是在将晾晒和收果脯的时候见过面,而便是如此,她的心思也没在她身上。 今日…… “小燕,你有什么事情便跟我说,只要我能够帮忙的,我一定会帮忙,便是我能力够不上,我也一定会找别人帮你!” 说起来,她这个朋友也十分不称职! 林小燕顿住了脚步看着她,“阿桥,我没事。” 柳桥看到了她的笑容,却也看出了是苦笑,“小燕,连我也不能说?” “不是!”林小燕摇头,“是……是我不知道怎么说……阿桥,我一直想找你说说话……可是我知道你忙……易家大哥就要考试了,你要照顾他……我不想让你担心……” “小燕……”柳桥更是内疚,“今晚上我没事!你想跟我说什么都可以!说多晚都行!”说吧,拉着她的手,“走!” “去哪?”林小燕问道。 柳桥将她拉到了作坊,从屋里搬了桌子椅子放在院子中。 林小燕看着坐在她对面的柳桥,眼睛湿润了起来,“阿桥……谢谢你……” “你若是再谢我,我就真的无地自容了!”柳桥苦笑,“小燕,你是我的朋友,可是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帮我,都是你以我为重,而我却在你想找人说话的时候都找不着,小燕,对不起。” “不。”林小燕摇头,“我知道你忙……而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阿桥……我爹要给我定亲事……” 柳桥诧异,这里的女孩子嫁的早,一般十五岁及笄之后便可以嫁人了,不过庄户人家晚些,十六七岁也是可以的,所以说亲,一般都是十三四岁才开始的,村里地方说定了亲事便要嫁过去,也好多一个劳力,早早定亲的不是没有,但很少,而林小燕如今也不过十岁,怎么便要说亲了?难道……“小燕,是不是因为州府的事情?” 林小燕低了头,“我爹担心这事以后传出去会……” 柳桥沉默。 “前几日我大舅舅大舅母来了。”林小燕抬头,“他们是听说了我们家的事情来的,我娘下葬之后……我娘的娘家便没有再跟我们来往……娘去世之后一年,我爹带我去拜年,可是却被舅舅赶出来了……那时候我年纪小,隐约只是知道舅舅他们因为我娘的死而怪我爹……之后,就再没有来往了,这次大舅舅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们不跟我们往来除了因为娘之外,还怪我爹娶了王氏……阿桥,原来当年我娘病逝之后,我娘的娘家已经给我爹说好了一门亲事,也是我娘的村子里的,还是一个没嫁人的大姑娘,是因为爹娘接连去世而守孝耽搁了婚事,阿桥,我们庄户人家是不兴守孝的,可那姑娘却是个孝女,硬是要守了六年的孝,我舅舅们看她孝顺,也是知根究底的,至少不会虐待我,便搭了路子,等她守完了孝便定亲,我爹也答应了,可是爹……爹却娶了王氏……大舅偷偷跟我说……是王氏使了手段算计我爹的……那次我爹去王家村帮工……王氏算计了他……差一点没毁了爹,爹不能不娶她……虽然我爹是被算计了的,可是我舅舅们还是气了他,之后王氏嫁了进来……舅舅他们就彻底不跟我们来往了……” 柳桥诧异,没想到还有这一遭,不过随即又想起了之前阿旺奶奶说过那句阿贵本不该娶王氏的,原来是这样。 “这一次大舅舅跟大舅母来……”林小燕继续,“他们骂了爹一顿,如果不是我拦着,还会打我爹……我爹跪着跟他们认了错……然后又求他们给我找一门亲事……爹想要我嫁回我娘的村子。” “嫁给你表哥?”柳桥心头突突,君世轩她可以不管,而且,以他的家事就算生了早多不正常的孩子也不碍事,可是林小燕不成!虽然表兄妹成亲在这里是常态,而且真的生出不正常孩子的也并不是很多,可是,便是只有一丁点可能她也不想冒险。 一旦林小燕生的孩子有问题,那便是婆家是自己舅舅家,恐怕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不是……”林小燕摇头,“我三个舅舅家没有跟我年纪合适的……爹也没一定要我嫁回舅舅家,只是想让我嫁到一个村子里,这样三个舅舅也能照应照应。” 柳桥松了口气,“那你爹睨?” “阿桥。”林小燕看着她,苦涩道:“我爹可能不会再娶了,他跟我说他只想看着我好好出嫁,就成了。” 柳桥并不意外林贵有这个想法,毕竟那些事情刺激太大了,“你也别太担心,你爹还年轻,过个几年等那件事淡忘了,想法也会不同的。” 林小燕低下了头。 “小燕。”柳桥看着她问道,“你是不是不想嫁到你舅舅家的村子?” 林小燕低头沉默半晌,然后才抬头道:“阿桥……我不想嫁人……” 柳桥心中一紧,“小燕,那件事不是你的错,你不能……” “阿桥。”林小燕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我知道不是我的错!可是……”她看着柳桥,沉吟半晌,“我真的不想现在说亲……阿桥,你能不能帮我跟我爹说说……我会嫁的!可是……能不能过几年再说这事?” 柳桥神色凝重,是她太低估了那件事对小燕的影响了吗? “阿桥……”林小燕继续道,“我知道爹跟舅舅们都是疼我……可是那事……那事才过了没多久,我真的不能……而且,爹也需要我的照顾!我不想让爹一个人!” “就算现在定亲,也不一定现在嫁过去的。”柳桥道,她也不希望林小燕这么小就定亲,可是她更担心她真的起了不嫁的念头。 林小燕低了低头,“阿桥……如果我定亲了……爹便放心……我担心……而且,我真的做不到……阿桥,我忘不了我自己被卖进那种地方……我不能……” “小燕……” 林小燕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爹不听我说,我也不敢跟他说,你帮我说说好不好?你说,爹会听的!” 柳桥看着她,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楚她的神色,但是……她感觉到了她的着急以及抗拒,心,沉了下去,半晌,道:“好,我试试。” “谢谢你阿桥!”林小燕大喜。 柳桥握住了她的手,“但是小燕你得答应我,绝对不能起不嫁人的心思!如果这样,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我不会的!”林小燕摇头,“我不会不嫁人的,就算为了爹,我也会嫁人的,阿桥,你放心!还有,那件事跟你没关系,你不要内疚!” 柳桥低头,苦笑,“恩。” …… 听到了敲门声,易之云从一大堆的资料中抬起了头,便见柳桥推门进来,手里端着宵夜,“回来了。” “恩。”柳桥将宵夜端到了他的面前,“吃些东西再看吧。” 易之云将书籍资料挪到了一旁,从托盘里将面端到了面前,随后便发现了她神色的不对劲,“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出去的时候虽然不太情愿,但是心情还是不错的。 “那些女孩子说你了?” 柳桥摇头,“不是。” “那你怎么这样子?”易之云看着她,皱眉,“谁惹你不高兴了?” 柳桥坐了下来,“没事,快吃吧,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你先说。”易之云不动,看着她道,“你说了我再吃。” 柳桥看着他,“好,我说,是小燕……”缓缓的,将事情说了。 易之云皱眉,“她真的这样说?” “恩。”柳桥点头,“我原以为她已经放下了,可没想到……是我不好,是人遭受了这些事情都会有阴影的,而我竟然……”便是上辈子,这样的事情恐怕得看心理医生了,可是她竟然相信小燕真的已经没事!“易之云,我真的担心这个阴影会追随她一辈子!” 如果那样,她便是害了自己唯一的朋友! 易之云神情也是凝重,如果是其他的事情,他一定可以帮她解决,可是这件事……林小燕还是个女孩子,“要不我跟阿贵叔谈谈?先别逼她,等过个一两年了,许就会忘了的。” “如今只好这样了。”柳桥苦笑道。 易之云看着她,“明天我就找阿贵叔!” “别。”柳桥忙道,“你还是专心备考,这件事我先跟阿贵叔说说,小燕已经这样了,我不能让你为了这件事而分心。” “阿桥……” “我可有处理的。”柳桥认真道,“如今你最要紧的便是备考!你放心,如果我处理不来,会跟你说的!” 易之云看了看她,“一定得说!” “恩。”柳桥抿唇笑道,“快吃吧,面都坨了。” 易之云却起身。 “无哪?” “厨房。” 柳桥疑惑,“要什么?我去取就是了。” “多拿一个碗,给你分一半。”易之云道。 柳桥失笑,却心暖,“不用,我刚刚吃了不少干果,正饱着。” “陪我吃点。”易之云不信她。 柳桥无奈,“好,大少爷。” …… 而此时,就在旁边的林贵家里,林小燕屈膝坐在了炕上,屋内的烛火已经熄灭,窗户却开着,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撒了一地的银白。 窗外,缺了一角的明月高挂着,明亮而皎洁。 林小燕静静地看着,那明月像极了那双眼睛,一样的明亮皎洁,一样的一眼便记住了,一眼便再也忘不了。 许久视线模糊,方才低下了头,沙哑出声,“对不起,阿桥……” …… 次日,柳桥送了易之云去学堂,收拾好家里之后,便去了林贵家,林小燕开了门,说林贵一大早便去地理了。 “阿桥,你是要去跟我爹说吗?要不晚上……” 柳桥摇头,“不用了,我去地里找找他。” “恩……”林小燕低头。 柳桥安抚道:“别担心,阿贵叔是疼你的,你不愿意,他不会逼你。” “我只担心爹会伤心……” 柳桥抿了抿唇,“我尽力……” “谢谢你阿桥!”林小燕低头道。 柳桥笑笑,“我先去找阿贵叔。”随后转身离开,并未注意到身后林小燕抬起头后眼中的内疚。 林贵家的地几代积累下来倒是不少,一共三十几亩,当然,跟其他人比起来或许也是少了的,可是林贵这一家一向人丁单薄,好几代都是单传的,这些地足够他们过上好日子,甚至比一些地多但人丁也多的人家要过的好的多。 而一直以来林贵的庄稼一直都是最好的,今年的虽然出了些意外,但是他好了之后便将所有心思都放在这庄稼上,情况便扭转了。 柳桥在花生地里找到了林贵,这时候他正在拔草,柳桥也没绕弯子,直接将事情说了,不过却没说林小燕此时的心情,只是说她听说了林贵打算给林小燕定亲,却觉得不妥,希望他能够缓两年,理由是如果现在给林小燕定亲,对方就算是她外祖一个村子的,也一定会来打听林小燕的情况的,而那件事才发生没多久,定然能打听到的,这时候定亲,反倒是让人觉得林小燕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林贵听了后面色僵硬。 “阿贵叔……”柳桥尽可能斟酌语字,可是也知道就算她说的再好,伤害仍是存在,“我知道你是担心小燕,所以才这样的,与其让人怀疑小燕有什么问题,不如先等这件事冷了之后,再谈亲事,小燕现在还小,再过三年也不过是十三岁,那时候说亲年纪恰当,而且到时候那件事估计也忘的差不多了,这样对小燕更好。” 林贵低头沉默。 柳桥抿了抿唇,“阿贵叔,我保证,将来一定会给小燕找一个好人家!我发誓!” 林贵抬头,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阿桥……我知道了……谢谢你……” “阿贵叔……”柳桥心中更是内疚,“不要谢我,真的不要谢我!” “我会跟大舅子说你的……”林贵继续道,“小燕……小燕那边……你帮我说说……” 柳桥点头,“好。”心,却像是压了一块石头。 事情解决了,然而问题却仍是存在。 而这个问题,便是柳桥也没有信心一定可以解决,只能不断去努力。 因为这件事,柳桥接下来的心情都有些低落,可却仍要在易之云面前掩饰,两人日夜相处的,易之云如何看不出来,可也明白她是不想让他担心,便没有开口询问。 日子,一晃便到了七月十五,童生试县试开考。 天还没亮,柳桥便请了林贵拉着他们还有坚持一定要送他们的林小燕进城去了,考场设在了县城东面的贡院中,他们到了之后,贡院外面已经围满了人。 有的是考生,而有的跟她一样是来送考生的家属。 考场内备下一切的考试用具,易之云什么也不必带,也不能带,还得搜身确保没有夹带东西作弊,柳桥没有叮嘱什么,只是微笑地说了一句我在外面等你,便让他进去了。 易之云也只是回了一句等我,然后神色决绝地进去。 目送着易之云进去,柳桥笑了,上辈子她进考场的时候没有人送,后来也没有机会送自己的孩子入考场,如今倒是送丈夫进去了。 “阿桥,我们找个地方等吧。”林小燕开口道。 柳桥看向她,“好。” 县试只考两场,上午一场下午一场,不过考生进了贡院都不能出来,午饭也是贡院提供的,等考完了,或者因为作弊或者其他意外被赶出来,考生才能走出贡院的大门。 “不如我们去金玉满堂吧!”林小燕随之道。 105 不对劲 “去金玉满堂?”柳桥诧异,没想到林小燕会这么提议,她不是怕见到君世轩吗? 林小燕面色一怯,低下了头揪着衣角,“是这样的……我跟爹想过了……我们该当面谢谢君东家的救命之恩的……”说完,看向林贵,“爹……你说是不是?” “啊?”林贵一愣,“恩!是……阿桥,小燕说的对,我们该亲自去谢过君东家的救命之恩的。 ” “难得今日进城……”林小燕继续道,“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去……” 柳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一时间又说不上来,“既然你们想去,那就去吧,不过君东家是大忙人,今天未必在。” 林小燕面色一僵,“没……没关系……去看看……不在的话我们改日再去也行……” “好。”柳桥点了点头,“小燕,你不用害怕,谢过了他之后我们就走。” 林小燕看了一眼柳桥,然后低下了头,“恩……” “那……那我们是不是该买些东西去?”林贵问道,“阿桥,我们应该买什么当谢礼?今天我带的银子不多……” “随便买些东西就行了。”柳桥道,“心意到了就行,不拘什么东西。” 林贵呐呐地应了一声。 虽说不拘什么东西,可父女两人最终还是无法做出决定,最后还是柳桥拍板往杂货铺子里面,买了一些花生干果之类的。 “阿桥……就这些东西……”林小燕面色有些发白。 柳桥笑道:“难不成我们还得买玉送金?” “可是……” “没事。”柳桥道,“君世轩什么东西没有?我们尽到心意就成了,不用浪费钱。”这话说的,好似谢礼还亏本似得。 林小燕面色没有恢复,不过却也没反对柳桥的决定。 买了谢礼之后,便直接往金玉满堂去了。 掌柜见了柳桥,似乎知道她今日回来似得,“阿桥姑娘,你来了,东家一大早便来了,等了你老半天了。” 柳桥挑了挑眉,“你们东家等我?” “你不是约了东家?”掌柜闻言疑惑。 柳桥笑道:“你们东家说我约了他?”心却沉了沉,这种被人猜到要做什么的感觉真的不好,尤其这人还可能是敌人。 “这……”掌柜道,“东家倒是没说……不过东家今日一大早来便说如果你来了就带你去见他……” “是吗?”柳桥笑容不变,“那请掌柜的带路。” “好。”掌柜也笑道,“阿桥姑娘请。” 林贵起步跟上,却发现女儿还站在原地不动,“小燕……” 林小燕身子一颤,低着头,手里抱着那两包谢礼呆着不动。 柳桥停下脚步转身,“小燕。” 林小燕这才抬起头,挤出了一抹笑容,转头对林贵道:“爹,我们走吧。” 柳桥蹙了蹙眉。 林贵呐了一声,起步。 “阿桥,我没事。”林小燕走到了柳桥的身边低声道。 柳桥看了看她,“走吧。” 还是后院的那间屋子。 而这一次见面,君世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转变,柳桥上前,微笑:“君东家。” 君世轩淡淡点头,扫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两人,却只是道:“柳姑娘请坐。” 柳桥点头,随后转身看向林小燕和林贵,“君东家,今日我们是特意前来多谢当日州府中君东家相救之恩的。” 君世轩蹙眉。 林贵上前,却是直接跪下,“君东家……谢谢你救了小燕……” 柳桥皱了皱眉,不太愿意见到林贵跪下,可是也没有阻止。 君世轩看了一眼柳桥,起身淡淡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你不必如此。” “不!如果没有君东家……小燕……小燕就回不来了……”林贵激动道,“君东家是小燕的救命恩人,是我们父女的救命恩人!” 君世轩眉间的皱褶更深。 柳桥眼底微微一冷,随即走到林贵的身边,“阿贵叔,君东家已经知道了你们的心意了,你先起来吧。” 林贵并未觉察到君世轩的不悦,可却也信任柳桥,对君世轩磕了三个响头之后才起身。 柳桥转过视线看向一旁呆怔地低着头的林小燕,“小燕,不是有谢礼要送给君东家吗?” 林小燕倏然抬头,面色说不出的难看。 柳桥皱眉。 “是……是……”林小燕看向君世轩,面色又白了一些,又愣怔了会儿,才抱着怀里的东西,起步走到君世轩面前,将怀里的纸包地上,“君……君东家……这是送你的……” 这时候林小燕背对着柳桥,柳桥看不到她的神色,但是却听出了她声音的颤抖,也看到了君世轩眼中的不悦。 不悦?! 柳桥心中冷笑,上前,将林小燕递到君世轩面前而他一直不接的谢礼拿过,然后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小小礼物,希望君东家不要见怪。” 君世轩看了看她,“恩。” “小燕。”柳桥转身,“既然谢过了君东家了,我们也别打扰他了,回去吧。” 林小燕一直低着头,“恩……” 柳桥握向她的手,却发现她的身子也在颤抖,不禁忧心,“走吧。” 林小燕转过身,却仍是低着头。 “等等。”君世轩却开口了,“腐竹作坊的账出来了,既然你来了,就先对对账吧。” 柳桥看向他,“今天没空!” “你夫君得傍晚才能出贡院。”君世轩淡淡道,“时间多的是。” 柳桥面色一冷。 “柳姑娘。”君世轩神色微微一沉,“自作坊建好之后,你大半时间都没有处于不过问状态,之前我念在你真的有事便不计较,不过如今你夫君已经进了贡院了,你是不是该将心思放些在我们的合作上面?柳姑娘不会真的觉得你给出一个秘方便可以坐等收益吧?” 柳桥心头窜起了一股火,可是人家句句占理,她也无法反驳,只得忍下,转身对林小燕跟林贵道:“阿贵叔,小燕,你们先走吧,难得进城,四处逛逛,对了,上次也没见着陈捕头,你们可以去找找他,总不能只谢君东家一个而不谢陈捕头吧?” 林小燕抬头,快速看了一眼君世轩,方对柳桥道:“阿桥……” “你们先去,待会儿我再去找你们!”柳桥笑道。 林小燕眼睛有些泛红,咬着唇,低头,“恩……”转身,“爹,我们走吧……” “嗯。”林贵点头,又对君世轩鞠了一躬,才跟女儿离开。 待两人走远了之后,柳桥的脸也沉了下来了,目光微冷地看向君世轩,“小燕父女一心来谢你,君东家不觉得过分了吗?” 君世轩看着她,目光深邃,“我帮的并不是他们,无需他们感恩。” “你——”柳桥气结,随即冷笑:“君东家说的没错,你的确不需要我们感恩,我们算什么?在君东家的眼里不过是一群蝼蚁似的人物罢了!” “我帮的是你!”君世轩声音亦是沉了下来,“就算要感恩,也该你来!” 柳桥好笑:“感情君东家给小燕父女脸色瞧是在怪我?” 君世轩没回答,可眸子却染了怒意。 “可我记得当日在州府,君东家已经说过了你的恩情抵消了当日对我的算计,也便是说我们两清了!”柳桥讥诮,“如今怎么的?觉得自己亏本了所以后悔了?” “你——”君世轩面色铁青。 柳桥并未退步半分,抬头眸光冰凉地直视着他,“不过很可惜,当日的话我是当真了,所以君东家就算再后悔我也打算再还你什么!?至于小燕父女,你也放心,从今往后,他们不会拿这些寒酸的谢礼来打扰君东家,君东家更不必他们会借机攀上君东家!” “柳桥——” 柳桥勾着嘴冷笑道:“看来君东家今天也没有心情跟我对账了,我们还是改日再约时间!我不会吃亏,也不会占别人的便宜,该我做的我一样也不会推托,君东家大可放心!”说吧,转身便走。 君世轩面色越发的难看,最后,扬手将桌子上叠的高高的账本扫落在地…… …… 柳桥憋了一肚子的火走出了金玉满堂,林贵和林小燕已然离开了,她并不意外,受了那样的折辱,还能留? 道谢反而遭了羞辱的,恐怕也就他们! 君世轩! 她知道方才跟君世轩闹僵对自己没有好处,对往后的合作更是没有好处,可是她如何能坐视不理?不说小燕是他唯一的朋友,便冲着他刚刚的那份态度! 就像是来道谢反而是冒犯了他似得! 他君东家尊贵,他们这些庄户人家就卑贱?! “阿桥姑娘……”这时,掌柜的快步跑了出来。 柳桥冷脸,“何事?” “东家……东家请您回去!”掌柜的道。 柳桥冷笑:“回去告诉你们东家,我今日没空,改日自会与他对账!” “阿桥姑娘……”掌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刚刚将人带了过去之后就走了,可也没多久啊?刚刚进去的时候还好好的,“阿桥姑娘,你别为难我了……东家的吩咐如果我做不到……东家生气了,我这个掌柜可能就做不下去了……阿桥姑娘,就当我求你了,你就跟我回去吧……” 能够惹怒东家,却还能让东家来请的,这小姑奶奶恐怕是第一个了! “我说了……” “小姑奶奶!”掌柜的着急恳求道,“就算我求你了!不行!你怎么都得跟我进去!”说着,不有分寸地攥起柳桥便往里面拉。 “掌柜——” 掌柜没管她,当初如果不是之前那掌柜激怒了东家,他也没机会当这掌柜,他可不想步前任的后尘,方才他可是看的真真的,东家是动怒了! “你放开我!”柳桥压着怒意,“我自己走,这成了吧?!” 掌柜停下脚步,“真的?” “还能假?”柳桥咬牙道,吸了一口气,“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不管君世轩如何,这掌柜一直来对她还是很不错的,而且,君世轩既然让人来叫她了,她再一走了之亦是不妥。 掌柜见她认真,这才松了口气,松开了她,先是谢过了她,然后又道,“小姑奶奶,你的胆子也真大的,将东家气成那样子……阿桥姑娘,不是我说你,只是你这样气东家……若是东家一怒之下断了跟你的合作,你只有吃亏倒霉的份……你别看东家年纪不大,他要对付一个人绝对不会手软的。”说完,又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忙四周瞧了瞧,见没人注意,才松了口气,看着柳桥稚嫩却微沉的面容,还是压低了声音劝道:“阿桥姑娘,别跟东家对着干,就算吃些亏,对你也有好处的!况且,东家这人一向公道,便是有什么地方不如你的意,也不会真的让你吃亏的。” 他猜测柳桥是在合作上面跟自家主子谈不拢。 柳桥没解释,“多谢掌柜提醒,我自己过去就成了,掌柜有事就去忙吧。” 掌柜瞧了瞧她,似乎怕她跑了似得。 柳桥失笑:“掌柜放心,我还得靠你家主子吃饭,不会跑了的。” “那好,那你自己过去。”掌柜道,犹豫了会儿,还是补充了一句,“东家正气着,你别在跟他对着干,顺顺东家。” “嗯。”柳桥点头,然后转身起步前去,到了门口,整理一些情绪,才踏不进去,屋内,君世轩仍是端坐着,面色平静,看不出动怒的痕迹。 “坐。”君世轩道。 柳桥上前,坐下,看向桌子上叠着的书籍,“这些都是作坊的账本?” “从开设以来的所有账目都在这里。”君世轩回道。 柳桥微挑眉梢,数量的确超乎她的预料,不过想想作坊从无到有,倒也能够接受,“既然如此,便开始吧。” 君世轩颔首。 像是方才的不愉快都没发生似的,两人看是对账,而所谓的对账,其实也不过是两个合作伙伴将作坊的所有账目都看了一遍罢了。 因为账册有些多,而且账目做的很细,一个上去过去,柳桥也只能看了一大半,还有一小半没有动,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可以看出,作坊运作至今已经收回了成本,这个消息扫去了她上午挤压的怒火,“如此看来下个月我便有银子拿了。” 君世轩端着茶杯喝了口茶,“你很缺银子?” “的确。”柳桥没否认,“目前我们家只有这一项进账。” 君世轩看着她,“你不能在弄一个秘方出来?” 柳桥失笑,“君东家,你真的将我当妖魔附身不成?” “你不能?”君世轩却继续问道。 柳桥耸耸肩,“也许能,不过最近不成。” “为何?”君世轩继续追问,“不是缺银子吗?还是怕我真的去衙门告你是妖孽?” “当然不是。”柳桥笑道,眼底却泛着冷意,“君东家岂会毁了自己的摇钱树?正如君东家之前明明恨不得一巴掌拍死我,最后却还是让人将我请了回来。” 君世轩笑容敛去,“你觉得我错了?” “你对吗?”柳桥笑着反问。 君世轩看着她,“他们感激,我就得笑脸相迎?” 柳桥一愣。 “当日若不是你求我,他们是死是活与我又有何干系?今日他们感激我,是他们的事,而接不接受,是我的权利。”君世轩淡淡道,却是凉薄,“我救了他们的命,难道还得笑脸接受他们的感激?还是你觉得我该对他们的感激而感恩?” 柳桥心里怒意涌动,可却无法说出反驳的话,君世轩的这话说的凉薄,可是,却也是事实,“你说的没错,你的确无需自降身份笑脸相迎,是我僭越了。” 她有什么资格要求眼前这人客气对待她的朋友? 便是她,他也无需客气! 君世轩皱了眉头,“在我眼里,除了你之外,其他人连站在我面前说话的资格也没有。” “我想我明白了。”柳桥笑道,却没有暖意,“君东家放心,今日的事情往后不会再发生。” 君世轩看着她半晌,并没有回应她的这话,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时候不早了,剩下的下午再对,先用午膳。”随后便欲唤来人张罗午饭。 柳桥却起身道:“不用了,我还得去找找小燕。” 君世轩皱眉。 “君东家。”柳桥起身,淡淡笑道:“或许在您的心里,他们只是一些无关重要的人,可是在我的心里,却是重要的人,我无法也没有资格让您改变心里的想法,但是,不管您心里眼里如何看待他们,他们都是我重要的人。” 君世轩眸色掀起了暗沉。 “至于剩下的账目,也不必再对了,前边看的已经基本让我了解了作坊的情况。”柳桥继续道,“待我夫君考完之后,我会多放些心思在作坊上的,毕竟,作坊好,我才能赚更多的银子,另外,恭喜君东家扩充顺利。” 说完,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掌柜的见柳桥离开,便过来问问东家是不是要用午膳,可才到了门口,便瞧见了里面的东家的脸阴沉的可怕,顿时心惊不已。 那小姑奶奶又做了什么了? 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一个伙计跑了过来,“掌柜……掌柜……”同时惊动了屋内低着头的人,厉眸扫了出来。 掌柜肥硕的身子一哆嗦,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那伙计。 “何事?!”屋内君世轩开口。 掌柜只得硬着头皮进去,“东家……小人是来看看东家是不是要用午饭……” “东家……”那伙计也开口,许是感觉到了气压的不对劲,面色也慌了,“表姑娘……表姑娘来了……说是来陪东家用午膳的……” 掌柜闻言顿时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样,“东家,小人立刻去准备!” “站住!”君世轩却道。 掌柜一愣。 君世轩敛去了面上的阴郁,淡淡却不容置疑地道:“去告诉表姑娘,我还有些账目许多对,让她自己用。” 掌柜诧异,“这……” 君世轩眯起了眼。 “是!”掌柜忙低头道:“小人立刻去安排,那……东家的午饭……” “送来这里!” “……是。”掌柜应下,然后忙转身走了出去,伙计急忙跟上。 两人走远了之后,伙计才问道:“掌柜,东家怎么了?” “东家的事情是你该问的吗?!”掌柜怒道,“刚刚谁让你火急火燎的?要是惊了东家你还要不要你这活了?” “掌柜,我……我不是故意惊扰东家的,是表姑娘来了……我才急急忙忙来禀报的!”伙计惊吓道,谁不知道表姑娘是未来的东家夫人,他自然不敢得罪,而且表姑娘还赏了银子给他……“掌柜,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 “好了!”掌柜打断了他的咋咋呼呼的,“下一次做事之前动动脑子,去干你的活!” “谢掌柜!”连忙溜了。 掌柜骂完了人,轮到自己苦笑了,那小姑奶奶到底做哪门子的疯?都让她别惹东家生气了,她还是这样,她就真的不怕惹急了东家,东家直接灭了她?这灭了她也就罢了,就怕到时候牵连到他!还有表姑娘……明明是未来的东家夫人,还是东家青梅竹马的表妹,可东家怎么看起来并不上心?两人不是定亲了吗?听说老夫人打算让他们年底便成亲的,可如今东家这态度…… 不想了不想了! 他还是做好他的掌柜就是了! 压下了好奇心,整理好思绪,便去了酒楼东面专门为君家的人备下的包厢,此时,包厢内端坐着一个容貌秀雅的少女,只是,眉宇之间却弥漫着轻愁,尤其是在听了掌柜的回话之中,这缕轻愁越发清晰,她便是君家的表姑娘,为了君家的少夫人,金玉满堂的东家夫人——荣欣。 “既然表哥有事忙着,我便不打扰了,不过午膳还是得用,劳烦掌柜代为传话,让表哥注意身子。” 掌柜低头,“小人知道,表姑娘放心。” “去吧。”荣欣淡淡道。 掌柜应下后退了出去。 待门关起,荣欣脸上的笑容便褪去了,一抹苦涩浮上嘴角,抬眸看向一旁站立着的中年妇人,“乳娘,你说表哥是不是不想娶我?” 这妇人姓赵,乃荣欣的乳娘,人称赵妈妈,此时听了自家主子的话,忙劝慰:“小姐你怎么能够这般想?表少爷只是太忙,所以才不能来陪小姐而已。” “不。”荣欣摇头,“乳娘,你难道没有发觉自从我跟表哥定亲之后,表哥便对我越发疏远吗?从前我们只是表哥表妹的事情,表哥尚且对我亲近,可是如今……赵妈妈,表哥是不是真的不想跟我定亲?”说吧,眸子已经浮上了水雾。 赵妈妈如何没有察觉到,可是这事却不能说破,不但不能说破,还得掖着藏着,“小姐,你莫要多想,如果表少爷不愿意娶你,怎么会答应定亲?表少爷一定是太忙,所以才无暇陪小姐,姑太太不是说了最近金玉满堂要扩充吗?其他州的分楼也开始营业,便是连姑太太也难得见他一面。” 荣欣低头,低喃着:“真的是太忙吗?” “一定是的!”赵妈妈肯定道,“如果小姐不放心,我这就去请表少爷,当面问问他……” “乳娘!”荣欣抬头喝止,“你别胡来!” “我怎么是胡来?小姐也说得对,表少爷都跟你定亲了,这样不冷不热算什么?小姐都来了,他就算没空也该出来见见,午膳哪里不是吃?难道跟小姐吃就会耽误他的时间?”赵妈妈道,“我这就去……” “乳娘!”荣欣忙起身拉住了她,急红了脸,“我不过是说说罢了,又不是真的不信表哥?你这样去了让我以后怎么见表哥?” “可是小姐茶饭不思的……” “我什么时候茶饭不思了?”荣欣忙道,“我没事!你说的对,连姑姑都很少见表哥,他必定是太忙才没空见我,你别去打扰他!而且……”她低了低头,“我们定亲了……虽然更亲近,可若是时常见面也是不好……也许表哥也是这样想才会避着我的……” “小姐……” “乳娘你说的对。”荣欣抬头,笑道:“表哥如果不想娶我的话怎么会答应定亲?是我多想了。” 赵妈妈听了这话心里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伤心。 …… 柳桥出了金玉满堂便直接去了衙门,才到了衙门门口,便见林小燕父女在门口等着,她忙走了过去,“小燕,阿贵叔,你们怎么在这里等?” 林小燕抬头,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我们见过了陈捕头,不过他在当差不方便,我们也不敢打扰,就在这里等你了,这样你也好找。” “你们一直在这里等我?”柳桥皱眉,七月的中旬的天已经很热了,他们却在这里晒了一个上午?!“小燕,你……” 她本是想说怎么不去金玉满堂找她,可话到了嘴边却咽了回去。 “对不起,我……” “不关你的事!”林小燕打断了她的话,有些着急,还有愧疚,“阿桥,是我给你添了麻烦……” “小燕……”柳桥皱眉,她这般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原因?是还在害怕君世轩,还是是感觉到了君世轩的轻视,所以心里不好受? 林小燕没给柳桥寻找答案的机会,“阿桥,你吃了午饭了没有?” “没有。”柳桥按下了心里的疑惑,“我们先找个地方吃午饭,消消暑。” “好。”林小燕点头,也悄悄松了口气,低着头上了驴车,她不敢看阿桥的眼睛,她害怕阿桥看出了她的心思,更怕……她知道她利用她,而不要她这个朋友! 对不起阿桥…… 我保证,再也不会了! 再也不会了! …… 一行三人找了一个面摊吃了午饭,便寻了一处茶楼消暑,林小燕的情绪仍是不对劲,柳桥本是想问问她的,可是碍于林贵在旁不好开口。 而林贵似乎并没有发觉君世轩的轻视,也没发现自家闺女的不对劲。 柳桥唯有叹息,林贵这个当爹的很疼闺女,可也太粗心了。 下午越发的炎热了,便是古代的气温比现代的要低,可仍是酷热难当,看着生意火爆的茶楼,柳桥心颇为可惜,之前不是没想过利用夏天赚一笔,可她已经做了太多超乎她的年纪和能力的事情了,如果再继续,她不敢保证真的不会出事。 虽说君世轩可以为了利益而忽视她的不对劲,但是她无法确保他真的不会惧怕。 便是上辈子科技大发也有不少人畏惧鬼神,更别说是这里。 更重要的是,他们之间的所谓合作,其实根本不对等,她无法掌控他,而自己反倒是落入了他的掌控之中。 他所谓的不会伤害合作伙伴,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她在他的掌控之中,只要他想,便可以毁了她! 这样的合作伙伴,太过于危险。 她需要自保,便不能让他看清楚她的底牌,让他挖空掏尽她的价值! 还有易之云…… 她相信他是真的不在意她的诡异,可也实在不想再去冲击他的接受程度,她得为他多考虑考虑! …… 三人在茶楼待到了申时过半才离开,而贡院考试在酉时才结束,还有半个时辰,柳桥去了一趟集市,买了一些新鲜的肉菜,还有瓜果,再去杂货铺子买了一些绿豆,打算晚上给易之云做一顿丰盛的,买完了东西之后一行人便赶去了贡院,刚刚到,便见贡院的门开了,一众学子拖着满身的疲惫从里面走出来。 柳桥心忽然紧张起来了,垫着脚跟往门类张望着,过了许久,才见到了熟悉的身影,当即快步迎了上去。 易之云跟其他人一样,都是一脸的疲惫,而出了贡院的大门之后,目光便在人群之中找寻着熟悉的身影,好半晌,终于找到了,看着剥开人群往他走来的小小身影,嘴边泛起了笑意。 “考完了?”柳桥走到他的面前,微笑道。 易之云也笑道:“嗯。” “那我们回家。”柳桥没问跟其他来接人的家属问他考的如何,而是牵起了他汗湿了的手,道,“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好。”易之云眼中眸光波动,握紧了她的手。 “走了!”柳桥拉着他起步。 “等等!”易之云却顿住了脚步道。 柳桥转身疑惑,“怎么了?” 易之云笑着弯下了腰,将脑袋往她面前递。 柳桥不禁翻了翻白眼,却还是顺了他的心思,拿出了之前易之云硬是逼着她随身携带的手绢替他擦了擦额上的薄汗,“走了大少爷!” 有这心情相比是靠的不错的! 易之云才满意起步。 柳桥走了两步,却见林小燕呆在了原地,脸上有些明显的羡慕,还有一丝的悲伤,忧虑不禁再次涌上心头,“小燕……” 林小燕猛然回过神来,勉强笑道:“走,我们快些回去吧!易家大哥看起来很累!” 易之云没看出林小燕的不对劲,却感觉到了柳桥的担心,低头用目光问了她。 柳桥摇了摇头,示意回去再说。 易之云点头。 三人往林贵的驴车走去,上了驴车,一路往林家村归去,并未注意到便在贡院一角停靠着的马车内,君世轩一直注视着他们,平静的面容,眼瞳却是幽深不可测,无法窥探其心思…… …… 方才到了村口,便见云氏静静地站着,看那脸色,想必是站了许久了的,柳桥当即感觉到了易之云身子微微一颤。 心,不禁叹了口气。 待车停下了之后,便下了车,走到了云氏的面前,不待云氏开口,便到:“娘,夫君累了,我们先回去吧。” 易之云眸子一颤。 云氏看着易之云,“云儿……” “娘!”柳桥打断了她的话,抬头,背对着易之云,神色坚定地看着云氏,“先让夫君休息一下,其他的以后再说不迟。” 云氏低头看着她。 “娘,夫君累了。”柳桥继续道。 云氏眼底有着明显的着急,虽然说已经不再执着于报仇,只希望儿子能够好好地过日子,可是,执念岂是这么好解开放下的? “娘。”柳桥声音多了祈求,“先让夫君休息吧。” 云氏抬起了头,却见儿子的目光只是落到了柳桥身上,心,倏然一痛,亦似乎明白了什么,低下了头,看着柳桥坚定的小脸,半晌,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好。” 柳桥松了口气,转身对易之云笑道:“坐了一整天身子也麻了吧?下来走走,我们和娘一起走着回去!” 易之云点头,下了驴车,先是对林贵道了谢,然后走到了柳桥身边,抬手擦拭了她额上的薄汗,再牵起了她的手,“我们回家。” 柳桥笑了笑,“小燕,菜回家后我再拿!” “好。”林小燕点头。 “娘我们回家吧。”柳桥看着云氏道。 云氏点头。 一家三口,并肩往家中走去,夕阳之下,拖出了长长的影子。 林小燕愣愣地看着。 “小燕,咋了?是不是不舒服?”林贵终于发现了女儿的不对劲。 林小燕摇头,压下了心中的酸涩,“没事爹,我没事!” 只是好羡慕好羡慕! 阿桥有爹有娘,还有易家大哥…… 她跟易家大哥能够在一起…… 而她…… 不想了! 不能想! 她不该想这些的,不该的! 林小燕拼命甩开了脑海中那不该有的奢念,挤出了笑容对林贵道,“爹,我们回家吧!” 以后,她自有爹,只想着爹! …… 回家之后,柳桥便拉着易之云将买来的东西搬回厨房,又让他一同烧了水,随后,便让他去沐浴,这才去找了云氏。 “娘。” 云氏坐在屋子里,此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有些昏暗,为她的脸添了一层阴影,“云儿休息了?” “在沐浴。”柳桥道,随后直入正题,“娘,我故意不让你跟夫君单独相处。” 云氏看着眼前的小人儿,“我知道。” “那娘明白我为何要这样做吗?”柳桥继续问道。 云氏苦笑:“你是来质问我不关心自己的儿子吗?” “不。”柳桥摇头,“我知道娘关心夫君,比任何人都关心。” “可你都能明白的事情,我却不能。”云氏声音添了凄然,“阿桥,你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我是夫君的妻子。”柳桥没有慌,“娘也不必我差,只是娘关心则乱。” “你如何发现的?”云氏继续问道。 柳桥道:“其实不需要怎么发现,只要明白便可。” 云氏不明。 “娘,我能明白不是因为我聪明,也不是因为我是什么,而是我也是孩子,我明白安分不想让父母失望的感觉,也明白那种害怕。”柳桥缓缓道,“娘,夫君心里的负担很重,而很大部分源自于怕娘再次失望。” 云氏笑了笑,却是凄然。 “我知道娘也明白的,只是娘太执着,也太关心夫君,所以才忽视了。”柳桥放轻了语气,“我知道娘着急,不过我希望娘再夫君开口之前不要去问。”随后,话锋一转,“不过我想夫君很快便会来跟娘说的,而且,一定不会是坏消息。” 云氏眸子微睁大,“你确定?” “嗯。”柳桥笑道,“我相信夫君,而且,从贡院出来之后,他的心情一直很不错,所以我想一定考的不错。” 云氏眼底有着明显的激动,半晌,才溢出了一个字,“好。” 柳桥松了口气。 虽说她也相信易之云考的不错,但是云氏的态度之于易之云显然已经成了负担,而这一次,如果让他主动来说,或许便能歇下这个负担。 当天的晚饭,柳桥果真做了一桌子的美食,而云氏,也果真没有问及考试的事情,易之云也似乎明白了什么,一个晚饭都盯着柳桥。 盯的她头皮发麻。 晚饭后,柳桥当即收拾东西离开了,虽说被人感激让人感动是件好事,可是一直被人用那样目光盯着也是难熬。 好在易之云也没跟来。 柳桥收拾完了之后,易之云仍在云氏的屋子里,她也没去打扰,给了他们母子谈心的机会,回了厨房将绿豆下锅煮了,滚开了之后便去沐浴,沐浴过后,便见易之云屋子的烛火亮了,随后,走了过去,门没关,走到了门口,就见易之云正在收拾屋里的书籍跟笔迹,昏黄的烛火之下,面色轻松,似乎歇下了所有的担子似的。 柳桥不禁挑了挑眉,似乎比她所想的还要快? 易之云抬头,便见门口站着一个小人儿,身上穿着一套夏裙,长发洗过,湿漉漉地披在了背上,眼睛黑白分明的,红扑扑的脸上泛着笑意,手里还拿着一条毛巾,像是很着急便过来的样子,他笑了,站直身子看着她,声音柔和,“过来。” 柳桥挑了挑眉,走了过去,笑眯眯地道:“有何吩咐,大少爷?” 106 妹夫,你救救我那妹子吧! 柳桥以为他要做什么? 却不想当她走到了他的面前之时,他却拉她在炕边坐下,拿过了她手里的毛巾,动作略显笨拙却轻柔地为她擦拭着头发。 她的头发并不算长,至少,没有及腰,却也不短,而且浓密,要擦干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而他却擦的很认真,很仔细。 看着湿漉漉的头发被一缕一缕地擦干,静静垂落,柳桥忽然间想起了一句话,轻笑道:“易之云,待我长发及腰,娶我可好?” 易之云的手一顿,随即,恼道:“我已经娶了你了!”这臭丫头又在想什么?! “是哦。”柳桥笑道,“已经娶了。” “不过。”易之云继续道,一本正经的,“待你长发及腰,给我生孩子!” 柳桥额上顿时冒了黑线。 这人还真的时时刻刻不忘生孩子,若不是日日夜夜对着他,她还以为他是一个色胚! “你放心,没几年了,七年很快就过去。”易之云继续道。 柳桥磨牙,没好气地道:“是,七年很快就会过去!” 易之云满意,手抚着她柔软的半干长发,“阿桥,谢谢你。” “谢我给你生孩子?” “这个等你给我生了之后再谢。”易之云却道。 柳桥转过头,“大少爷,脸面,你不要我还要了!” “刚刚娘跟我道歉了。”易之云没在意她的发飙,转开了话题道,神色有些激动,有些愧疚,亦是松了一口气,“娘说她从来没想到她的期待会成为我的负担,会让我有如此大的压力,她跟我说对不起。” “你高兴?”柳桥问道。 易之云看着她,“高兴,也愧疚,不过更多的还是轻松,阿桥,我从来没有这样轻松过。” “那就好。”柳桥笑道,“你才几岁?总是一副老头子的心态怎么成?” “老头子?”易之云眉间突突。 柳桥呵呵笑道:“没,只是有些深沉罢了。” “哼!”易之云哼了一声,然后抬手,“转过身去。” 柳桥乖乖照做了。 “我知道是你跟娘说了的。”易之云继续道,手中的动作更加的轻柔,“我也知道你一直在阻止娘,所以,我要谢谢你。” “我可以要报答吗?” “可以。”易之云知晓她是在戏谑,可这一次却是认真点了头,“不过只能要我对你好。” 柳桥笑了,“好,就要这个。” “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都会。”易之云坚定道。 没有锦绣的承诺,只是一句说了许多遍的话,但是却是这个少年心中最坚定的承诺,或许,如今还未经历风雨,不过柳桥却信他,“嗯。” “阿桥。”易之云又唤道。 柳桥应了一声。 “不问问我考的如何?”易之云问道,却不是他原本要说的话,他原本想说,幸好当初你没事,幸好我没有掐死你。 如果当日他真的掐死了她,便不会有现在的他! 或许,他还是那个满心怨恨如困兽一般的易之云。 如今,他亦没有放弃当初的目的,可是,却不仅仅只剩下报复报仇,他还有许多,他的心,不再只有冰冷。 而这一切,都是她带来的。 这个他曾经极为厌恶的女孩。 他的妻子! 柳桥转过身,笑道:“看大少爷的样子,还用问吗?自然是不错了。” “嗯,是不错。”易之云点头,“不过都是你的功劳!” 柳桥眼睛一亮,“有用?” “嗯。”易之云点头,“十有八九。” “果然还是宝刀未老。”柳桥笑道。 易之云蹙眉,他不喜欢这话,或者该说,他不喜欢这种她离他很远的感觉,“什么宝刀未老?我辛辛苦苦教你,你就学成了这样子?” 柳桥眯眼笑笑,“大少爷,我才学了多久?” “以后给我多用些心!”易之云敲了敲她的额头。 柳桥摊手,“我又不用科举。” “不用科举也得学,我可是你师傅,你学的乱七八糟的丢我的脸!”易之云板着脸道,“不过,这事以后不要做了!” 柳桥敛了笑容,“你也一样,念书还得扎扎实实的,这些捷径别走太多。” “就你有道理!”易之云又敲了她的额头,却是认真,“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往后的路!你只要乖乖地跟着我就成。” “那我就等着大少爷你挣一个一品夫人回来给我了。”柳桥笑道。 易之云笑容坚定,“嗯。”扳过了她的身子,继续为她擦拭头发,夜,静谧温柔,大约小半个时辰,长发擦干了。 摸着干透了的头发,柳桥笑了笑,“大少爷这么辛苦,我慰劳慰劳你如何?” “怎么慰劳?”易之云挑眉。 柳桥眯眼笑笑,“当然是宵夜了,一碗消暑的绿豆糖水,不然大少爷以为是什么?” 易之云一哽,他也没说什么嘛,臭丫头!“你都知道我不喜欢吃甜了,还给我做糖水,你这臭丫头有没有良心?” “有时候被狗吃了。”柳桥摊手。 易之云瞪眼。 …… 第二天,解决了一桩心事了的易家人都起的很晚,便是柳桥已经习惯了太阳出来便起身,这一天还是睡到了日上三竿,起的最迟的一个。 才出门,便见易之云站在门口。 “起了?” 柳桥尴尬地笑笑,“睡过头了。” “我去给你打水洗漱。”易之云道。 柳桥笑着接受了他的伺候。 早饭是云氏做的,放在锅里温着,简单解决了早饭之后,易之云便提出要去看望柳河,柳桥想了想,“好,我也好些时候没去看爹了,柳江那一家子的地如今都是爹管着,过些日子庄稼也陆陆续续要收获了。” “想去帮忙?”易之云问道。 柳桥摇头,“我不想让爹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更不想让他这么辛苦。”自己的那三亩地她阻止不了他去料理,可是柳江一家子的地可不少,如今都丢给了爹,做好了不会被感谢,做不到了那一家子还不吃了他? “那就去劝劝岳父不要管了。”易之云道,他也不愿意柳河去管柳江的事情,那一家子就是白眼狼,可是柳加的事情,他不方便插手,不过如果柳桥开口便不一样了。 柳桥叹息,“谈何容易?” 易之云抿了抿唇,“我去跟岳父说。” 柳桥没拒绝,不过却也不抱太大的希望,有时候血脉的力量牢固的可怕,就算柳江一家子如何绝情,柳河却仍是无法割舍这段亲情,要说服他不管,谈何容易?可便是不容易也得试试! 两人先是去跟云氏交代一声,然后就去借了林贵的驴车。 林小燕今日的气色不太好,柳桥见了不免担心,然而不待她开口询问,林小燕便已经先开口说自己没事,只是昨天晚上太热没有睡好。 柳桥自然不信,可也看出了林小燕不愿意提及,她也只能暂且作罢,等之后再找机会跟她聊聊。 小夫妻两人往柳家村而去。 到了之后,果不其然,柳河还是在地里,这一次柳桥没有去地理唤,而是旁边的一个邻居去叫了柳河回来。 没多久,柳河便一瘸一拐地回来了,见了女儿女婿到来,满脸的欣喜,他知道易之云昨天要考童生试的,原本想去看看,但是又担心妨碍到他,终究没有去,只是却没想到第二天他们就来了,如此可见,昨天的童生试考的不错。 想着易之云已经连续三次都不过了,这一次如果过了,那就真真是喜事。 “来来,坐,坐下!” 进了屋,柳河还未来得及洗去身上的泥便招呼着女儿女婿坐下。 “爹,你别忙了。”柳桥见他又要烧水又要拿茶叶的,“我又不是外人。” 柳河看着女儿,笑了笑,“也是。”随后看向易之云。 易之云急忙道:“岳父不用忙了,阿桥说的对,我们又不是外人。” 柳河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满意,然后对柳桥道:“阿桥,你去烧些水来。” 柳桥看了看他,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好。” “岳父……”易之云正襟危坐起来,“你有话要跟我说?” 柳河笑容敛去,神色严肃,“昨天的童生试考的不错吧?” “还好。”易之云道,“如无意外应该可以过。” 柳河仍是神色严肃地点头,“还打算继续考?” “嗯。”易之云点头,“一直考到殿试!” 柳河诧异,“殿试?你要进城考?” “是!”易之云没有犹豫,认真答道。 柳河心里原本只是淡淡的担忧这一次顿时重如千斤巨石,“那阿桥呢?你打算将阿桥怎么办?!” 易之云一愣。 “你要进京考试,要当大官,那阿桥呢?”柳河声音中多了一股怒意,他一直以为他只是想靠一个功名,最多最多也只是想安家村那安夫子一样考个举人,然后开私塾,可没想到他的信竟然这么大!殿试?这词若不是他常年在外走货,恐怕还没听说过了!“你打算休了阿桥还是……” “岳父!”易之云明白了他的意思,神色凝重了起来,“我怎么会休了阿桥?就算我考上了状元,阿桥也是我的妻子!” “阿桥她只是一个农家女!还是你们家的童养媳,将来你当了大官,真的还会要阿桥?”柳河怒道,“我不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人,你无需拿话哄骗我,将来等你考了状元,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娶公主都成,你还会记着阿桥?!” 易之云也怒了,柳河的担心他能理解,他不信自己,他也可以理解,可是却仍无法抑制怒意,他的指责让他想起了那最不愿意想起的过去!“岳父凭什么认为我到时候一定会不要阿桥?你凭什么这么认为?!阿桥是我的妻子,一辈子的妻子,来日不管我是好是歹,她都是我的妻子!” “你现在说的轻巧,到时候……” “不管什么时候都一样!”易之云截断了他的话。 “你——”柳河怒极站起,却不知该说什,不是不信,可是他现在才几岁?男人十来岁之时做出的承诺能维持多久?就算现在他跟阿桥感情好,可是十年之后,他真的考中了状元之后,他还会看上阿桥一个农家女?那时候,他的眼前花团锦绣的,又如何会看上连字都不识的几个祖上几代都是在地里刨食的农家妻子?! 可是—— 就算将来真的被他说中了,如今还能如何? 将阿桥带回了? 别说没有立婚书,就算立了,阿桥带回来了,她的将来也毁了! 还是阻止他发奋上进? 他能阻止吗? 就算能阻止,可是这等断人家前程未来的事情他做了也会有报应的,到时候若是报应在他身上也就罢了,如果报应在阿桥身上,那他岂不是害了她?! “岳父。”易之云自知自己情绪失控了,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焦虑,“我知道你是不放心阿桥,但是我可以发誓,我一定不会辜负阿桥的!我会一辈子对他好的!” 柳河很想攻击他这句话,可是,便是他攻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甚至会给女儿带来麻烦,“阿云啊,我不是不信你,但是你也得体谅我这做父亲的心!你这事别说是我,就算是其他人也会这样想的!我们只是在地里刨食的农户,大字不识都不识的几个,便是阿桥长得不错,可是等你来日高中了,阿桥也老了,那时候你眼里还会看到她的好吗?” “岳父。”易之云正色道,“阿桥很好,比你所说的要好上许多许多!岳父,我也不瞒你,起先我是不喜欢她,甚至抗拒厌恶她的,可是后来跟她相处了,我发现她真的很好,她是农家女,可是,却比那些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更好!岳父,就算阿桥如岳父所说的,我也不会抛弃她!岳父,之前的日子一直都是阿桥在照顾我们,如果没有她,我们易家也走不到这一日,还有田三的案子,当时她明明可以不管可以逃的,可是却选择跟我们一起同生共死,岳父,我读了那么多圣贤书,不是为了要做一个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阿桥之于我,不但是一个喜欢的人,更是一个恩人!没有她,就没有今日的易家,更没有现在的易之云!我岂会忘恩负义?!” 柳河脸上有着错愕以及震惊,“你……你真的这么想?” “岳父。”易之云看着他,然后,跪了下来,“我可以对天起誓,来日若是我负了阿桥,定然不得好死!” 柳河更是震惊,思绪也开始乱了,“你……你不必如此!”终究不是狠绝之人,就算关心闺女,也不能让对方发这样狠毒的誓言。 “岳父仍是不信我?”易之云眼底涌出了苦涩。 柳河看着他,心中的震惊始终无法散去,“你先起来,先起来。” “岳父……” “我不是不信你。”柳河道,“你先起来。” 易之云看了看他,起身,眼中的苦涩却更浓。 翁婿二人对站着,谁也不说话,过了许久,柳河才打开了话匣子,“阿云啊,刚刚的话都是你说的,将来你也得记住,我不求你对阿桥多好,但是,至少跟她一条活路!” 易之云看着他,“我不会负她!” 柳河没有再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放心了,可是,眼底的担忧始终没有散开。 柳桥提着开水进来的时候便感觉到了两人之间气氛的不正常,虽然两人脸色都正常,但是,明显的不对劲,不过却没有说破,“爹,水烧好了。” 柳河忙起身接过,然后忙活着泡茶。 茶泡上了,可却没有机会喝。 倒不是因为易之云和柳河又怎么了,而是门外响起了一阵大力的敲门声。 柳河诧异,“我去看看!” 柳桥随之跟上。 易之云自然也跟了过去。 原本以为是柳家村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没想到柳河一开门,出现在门口的人竟然是张来福! 见了来人,柳河面色一僵。 柳桥皱眉。 “妹夫……”张来福看着柳河,唤了一句,气还没喘匀。 这一声妹夫,让柳河原本僵硬的脸庞顿时白了,张氏的事情他一直没提过,可是并不代表他不介意,他不怪她,当时的情形她改嫁理所当然,可也做不到去面对,原本张家的人不找来,而他也不去找,这件事便可以不了了之的,可是如今…… 张来福竟然找上门来?! 柳桥将柳河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心叹息一声,原本她打算等易之云考试之后便找个机会跟柳河谈谈这事,可没想到张来福竟然先上门了!可他来作甚?“舅舅,你……” “阿桥啊!”张来福从柳河身上转转移开了注意力,看向柳桥,“阿桥啊,舅舅总算找到你了!阿桥,你快去救救你娘吧,她快要死了!” 柳桥面色一变,“你说什么?!” 柳河亦是震惊,随即便是担心,虽说没有深爱,可毕竟是自己的妻子,当初他们的感情也是不错的,“舅兄,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声舅兄让张来福着急的眼底闪烁了一抹亮光,当即看向他,“妹夫!你快去救救我那妹子吧!她快要连命都没了!” “到底怎么回事?娘出了什么事情了?”柳桥厉声问道。 张来福抬手抹了一把眼,“就是妹夫没死的事情……被你娘现在的……夫君知道了……他就怀疑你娘想跑回来跟你爹……发了疯地打你娘……你娘的邻居看要出大事,就让人给我捎了一个消息,阿桥啊,你娘可是真心疼你的,你一定要救她!”说完,又对柳河哀求道:“妹夫,妹夫!我知道我妹子对不住你,可是她不是故意的啊,她不知道你还没死,那时候你那大哥大嫂将她往死里逼,我们也是没法子!你就念在我妹子当初一心一意对你,给你生了阿桥的份上救救她吧!我求你了!”说完,便要跪下。 “好了!”柳桥怒斥道,盯着张来福那根本没有眼泪的假哭,怒道:“舅舅与其在这里求人,不如先去救娘!” 张来福愣怔,不敢置信,“阿……阿桥……你……你不救你娘?你怎么可以……” “谁说我不救了?!”柳桥冷笑。 “那你……” “你先去看看情况!”柳桥打断了张来福的话,随后转身对易之云道:“我们即可回去准备一下,然后就赶去。” 易之云点头,“好!” 柳桥方才看向柳河,“爹,我们先回去了。”她没开口让柳河去,便是紧张张氏,也可不该勉强柳河,而且,柳河去也不合适。 “阿桥……” “爹。”柳桥看见了他眼里的担忧,“你不适合去!你去了情况只会更糟糕!” 柳河神色一僵。 “阿桥啊……” 柳桥转向他,“舅舅,你先赶去,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娘护住!你是娘娘家的人,只有你能够护住娘,我们准备好了之后机会赶去!” “可是……” “舅舅!”柳桥打断了他的话,直直地盯着他,“难道你想看着娘活活被打死?!” “我……我当然不是!” “舅舅是娘的大哥,是最有立场护娘的人!”柳桥继续道,“就算那人发疯,你也能扛得住!至于以后如何,我们去了之后再解决!” 张来福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在柳桥的目光之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点头,“好……我先赶去!但是阿桥你一定要快些来!还有易家女婿!你跟衙门的人很熟对不对?你求求大老爷,让大老爷派人去跟临县的大老爷说声,这样那杨蛮子再凶狠也不敢做什么!” 柳桥审视地看了一眼张来福,没有再说什么直接问了她张氏如今夫家所在的具体地址,随后便催着他赶去。 张来福走了之后,柳桥和跟柳河告辞。 原本来的目的如今只能押后。 “阿桥……”柳河欲言又止。 柳桥正色道:“爹你放心,我不会让娘有事的,我们先走了,你保重自己。”说完,便与易之云离开。 她知道如今柳河也需要安慰,可是她没时间。 张来福走之前的建议也正是她想做的,张氏如今的夫家不在扬子县,他们就算去了人家也未必怕,所以他们得先找一个靠山震慑对方! 至于张氏的将来…… 柳桥叹了口气,先解决了眼前的事情再看看如何安排。 两人急忙赶回了林家村,将事情给云氏说了一遍之后,便又往城里去,进了城,先是去租用了一辆马车,将驴车寄放好,然后才去衙门。 易之云直接求见了徐茂,提了请求。 徐茂初时听了他们的请求有些迟疑,但是最终还是应下了,手书了一封给易之云,两人谢过了他之后当即便乘坐马车赶去了张氏所在的青山县的杨家坳,因为坐马车,所以两人当天夜里便赶到了,没有先去青山县的衙门一是时间太晚,二是如果不到必要,这件事还是不要闹到衙门的好,最重要的还是担心张氏如今的情况。 如果不是真的很严重,张来福不会去柳家村找她的! 杨家坳是一个山沟沟里的小村庄,这里的人家大多都是猎户,而张氏所嫁的便是其中一个,猎户凶狠,如果真的下狠手,张氏的情况其会好? 进了村子,不许去敲门问人张氏夫家在哪里,便可知道地方,因为这时候便是已经子时了,可村里却仍是热闹,该说是一户人家门前十分的热闹。 “张来福你再不给我让开,老子连你也给宰了!” “杨蛮子,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这个贱人都给我戴绿帽子了,我还不敢?!我告诉你姓张的,今天就算我宰了你这个不要脸的妹妹谁也不敢说我一句!老子花了银子娶了她,她不会生就算了,她还敢给老子戴绿帽子?!老子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打死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对,打死她!” “将她点天灯了!” “对!杨蛮子,我看还是点了天灯算了!” “老子放他妈的屁,老子就是要亲手宰了她!” “我妹子的女婿跟扬子县的大老爷很熟,你敢动手试试?!我告诉你杨蛮子,你敢动手,明天我那外甥女婿绝对不会放过你!” “我放屁!跟大老爷很熟?连文钱都要不回来的人家还跟大老爷很熟?就算是真的,那也是他扬子县的大老爷,管不到我们杨家坳来!就算这不要脸的贱人那龟儿子女婿真的有本事,我也不怕!难道大老爷还能包庇这勾男人的下三滥的贱人不成?!我杨蛮子就不信了!” “爹,打死她!快点打死她!” “对啊爹,打死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你们……你们几个白眼狼,我妹子对你们就像对亲生的孩子一样,你们有没有良心?!” “放屁!老子花钱娶了她难道她不该对老子的孩子好?要说良心,这下三滥的贱人才是没良心,老子花了银子娶她,这几年供她吃供她住供她穿,她给老子什么了?!去年说去看闺女,说能够给老子拿些银子回来,还说给老子的儿子做新衣裳,可是最后却什么也没拿回来,还不让老子去找她那龟儿子女婿,老子忍了,不跟她计较,可是她倒好,一顶绿帽子带到了老子的头上!今天老子一定要宰了她!” 柳桥等人下了马车拨开了人群挤了进去便看到一个身形魁梧面色狰狞的大汉举着斧头砍向前面躺在驴车上的一人。 张来福护在了那人跟前,手里也拿着杀猪刀,见那狰狞大汉杀来,面色极为的难看,手中的杀猪刀也举了起来。 “住手!”易之云上前喝道。 柳桥的目光却定在了驴车上躺着的那人,虽然现在是夜里,可是来看热闹的村名手里都拿着油灯,而且驴车上也挂着一盏油灯,足以看清楚车上人的情况,虽然柳桥看不到张氏的脸,但是却看到了她身上血迹斑斑。 “娘!”她冲了过去,无视那凶神恶煞的杨蛮子。 围观的人见了冒出来的两人愣了一下。 柳桥冲到了张氏的身边,却见张氏已经昏迷了,“娘!” “阿桥,易女婿,你们终于来了啊!”张来福几乎是哭着喊了出来。 那凶神恶煞的杨蛮子一听,顿时知道来人是谁了,随后,怒火高涨,“娘的,给老子戴绿帽子还不算,现在还敢叫她娘的野种来……” “闭嘴!”易之云没惧怕杨蛮子,沉着脸喝道。 杨蛮子怔了一下,然后举高斧头,“小崽子,你再敢说一句老子就……” “你再举着斧头我就告上衙门说你意图杀人!”易之云不待他说完便喝道。 “你——” “我不是你妻子,也不是你儿子,你敢伤我一根头发就是伤人!到时候你不死下半辈子也得在牢里过!”易之云喝道,面对这样的人,他凶狠,你得比他更加的凶狠,“杨家坳的里正在哪里?你们村里的人想杀人,你作为里正要坐视不理?!” “老子宰……” “住手住手!”这时,一个四五十岁上下的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把攥住了杨蛮子举高的手,“来人啊来人!” 这时围观的众人也动了起来了,三两个青壮年男子上年拉住了失控的杨蛮子,那男子将他的斧头给抢了过来。 “里正,你拉着我做啥?老子要宰了这个小崽子,要宰了那下三滥的贱人!” “蛮子啊……” “你就是杨家坳的里正?!”易之云冷冷开口。 那里正只得转过身,整了整神色,肃然道:“没错,我就是杨家坳的里正!” “这是我的岳母,现在我要带她走!”易之云没说废话,直接说出了目的。 里正面色一变,“不行!这张氏是我们杨家坳的人,她偷了人,我们得将她点天灯!” “偷人?”易之云冷笑:“她偷了什么人?!” “她先头的那个死了的丈夫!” 易之云又道:“证据呢?你们有什么证据?” “老子就是证据!” 易之云没看叫嚣的杨蛮子一眼,而是盯着里正,“抓贼拿双抓奸在床,你们要用族法处置我岳母,总该有个证据!就凭他一句空口白话?” “这……这……如果这张氏没有做过,蛮子怎么可能认被戴绿帽子?”里正喝道。 易之云冷笑:“谁知道他的脑子是不是坏了!” “你——”杨蛮子气的面色发青,“老子宰了你!” “里正!”易之云仍是没关他,继续跟里正交涉,“我岳父自回了扬子县之后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别说来杨家坳了,就算是村子也没出过,我岳母如何偷人?杨家坳离柳家村有一天的路,我岳母有离开过这么长时间?” “这……”里正迟疑。 杨蛮子咆哮道:“就算不是她那前头奸夫,也有别的奸夫!” 易之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就算我岳母真的偷人了,那也轮不到你们杨家坳处置!” “老子是她的男人!” 里正也肃然道:“张氏嫁到我们杨家坳,怎么就不能由我们杨家坳处置?!”这事关村子的危信,作为里正不能让步。 易之云嗤笑:“我岳父没死,也便是说,我岳母还是我岳父的妻子,衙门的婚书可以作证!” “这……”里正睁大眼睛。 杨蛮子叫喝,“你放屁!” “我岳母先嫁我岳父,既然他没死,她就还是我岳父的妻子,她跟这人的婚书就会作废!”易之云一字一字地喝道,“这一点就算闹到了衙门也是如此!” 里正的脸也是不好,这样一女嫁二夫的事情他可从来没遇见过,就算有,那也是那女的红杏出墙跟了别的男人跑了,而真的要追究的话,那也是她先嫁的那个男人来追究,这样算起来是他们的确没有资格追究张氏……可是…… “里正。”易之云看出了对方的动摇,上前一步,“我这里有一封信,请里正看了之后再做决断。”说着,将徐茂的那封手书交给了他。 里正迟疑会儿,还是接了下来,看了之后,面色变了几遍,抬头审视了易之云许久,杨家坳只是一个小地方,这里的人都是靠山吃饭的,见识自然不大,便是作为里正也是如此,但是,毕竟活了几十年,什么事情不能做,什么人不能得罪,他却还是知道的。 “既然……张氏之前的男人没死,的确该由他来处置!” “里正——” “你闭嘴!”里正转身喝止了杨蛮子,“你还嫌丢脸丢的不够吗?!” “里正——” “阿虎,阿山,你们将他给我把他拉去祠堂!” “里正,你——” “拉走!”里正厉声喝道。 原本拉住杨蛮子的两个青年当即拉着发飙的杨蛮子走。 “爹!” “爹!” 一旁两个孩子叫着,其中一个一脸还冲向易之云,“我打死……”你字还没说出便被易之云一个眼神给镇住了。 里正见状忙又叫了两个人将孩子给拉走了。 “里正……” “易之云!”柳桥忽然喝道。 易之云当即转身走了过去,却见柳桥面色发白,“娘怎么了?” “马上走!进城看大夫!”柳桥咬着牙道。 易之云看了一眼张氏,心沉了沉,“好!用马车,很快就能到的!舅舅,我们先将岳母搬上马车!” “好好……” 三人合力将张氏搬上了马车,然后急忙离去。 “里正,就这样让他们走?”刚刚没出声的杨家坳村名开口愤愤不平。 “是啊里正,这太便宜他们了!” “不将张氏点天灯我们杨家坳以后怎么做人?” “里正,你怎么能放他们走?” “我们快起追他们回来!” “对!” “把那不要脸的贱人点了天灯!” “对!” “走,快追!” “都给我闭嘴!”里正大声喝道,“都给我站住!” “里正……” “你们知道什么?!”里正喝道,“他们手里有扬子县县令的手书,那上面还盖了官印,是给我们大大老爷的,你们是不是都想吃劳烦去!”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可是……可是就这样放了那贱人?”许久一人开口。 里正冷笑,“你们以为那贱人离开了杨家坳就能活下去?我告诉你们,她死定了!就算我们杨家坳点她天灯,她那前头的丈夫会愿意戴上这顶绿帽子?!她就算逃了我们这里,也是一条死路!” “是啊。” “对,这贱人的前头丈夫更恨不得她死!” “作孽啊,竟然给两个男人戴了绿帽子!” “都给我回去了!”里正喝道,斥散了众人之后,便赶去了祠堂,他拧不过有大老爷当靠山的那人,可是他们杨家坳也不能吃这个亏! “蛮子你跟我听好了,明日一大早你就进城去衙门敲鼓,告那张家骗婚!” …… 杨家村的后续,柳桥等人不知道,他们带着奄奄一息的张氏赶了半个时辰的路,终于进了城了,在车夫的带领之下到了一间最好的医馆,硬是敲门将人叫醒了。 张氏的脸颊红肿,而背部更是被藤条抽的血肉模糊,除此之外,似乎还有内伤,饶是经验丰富的大夫见了也是心惊不已。 “这……这怎么弄成这样了?” “大夫,先救人!”柳桥咬着牙道。 那大夫看看她,“快!快拿护心丸来,还有上好的伤药,热水,纱布……”随后指了一个小童,“你去喊你们师娘起来帮忙!” 病人是女子,虽说大夫不分男女,但是能避讳的还是要避讳。 很快,热水烧来。 一个衣着有些凌乱的妇人也赶来了,见了张氏,惊呼出声。 东西准备妥当,大夫拉开了屏风隔绝了柳桥等人的视线,开始救治。 柳桥想要进去。 “别去!”易之云拉住了她,无意外地发现她浑身僵硬,手腕发冷,“阿桥,交给大夫,别进去!” 柳桥转头盯着他。 “我知道你的担心,可是……可是岳母也不希望你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的!”易之云正色道,他不能让她进去,就这么看着也已经触目惊心了,他如何能让她进去看大夫处理伤口?“阿桥,岳母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柳桥浑身冰冷,因为心惊,亦因为极怒,冰冷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戾气。 “阿桥……”易之云忧心,“相信我,岳母不会有事的。” 柳桥盯着他,许久,转身,如刀的眸光射向了张来福。 原本已经放松下来的张来福看了柳桥这般模样,顿时打了一个激灵,“阿……阿桥,你这是做什么?” 106 休书! “为什么那杨蛮子会认定我娘偷人!?”柳桥盯着张来福一字一字地质问道,“为什么他会认为我娘跟我爹有私情?就是知道我爹活着,他就给自己戴上一顶绿帽子?!” 杨家坳离柳家村有一段的距离,只要不是刻意打听,那边的消息不可能传到这里,便是张家的人听到了消息派人通知张氏,可张氏也不会笨到将这件事告诉现在的丈夫!而张家为了张氏和他自家人的脸面也会将这件事往死里掖着藏着! 什么知道柳河还活着张氏想跑? 那杨蛮子真的听到了风声,可是他再蠢也不可能在没有任何凭证之下认定张氏给他戴绿帽子!而张氏是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柳河那边也从未有过跟张氏联系过的迹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来福竟被一个小娃娃说的心生怯意,“阿桥……舅舅……舅舅也不知道啊……是你娘的邻居让人来告诉我,我才知道这事……你爹还活着的事情我们连你娘都没说……” 张来福的确是冤枉。 当初他听说柳河还活着的消息之时震惊不已,开始还以为是有人开玩笑,可是后来仔细打听,却是真的,之后,他就日日担心柳河会上门找他们麻烦,虽然这事谁也没想到,可柳河还活着,张氏便是他的妻子,他们张家将张氏接回娘家再让她改嫁,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柳河砸了他们家也是可以的! 后来,柳河一直没动静,以为柳河是丢不起这个脸,不敢来闹,才放下心来,至于张氏那边,他从来便没有让人去传过消息,甚至还想法子藏着这件事! 如果张氏知道了柳河没死,她在杨家坳也活不下去,更不可能回柳家村,虽然之前张氏威胁他不能去找柳桥麻烦,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他再生气也不可能推自己的妹妹去死! 可谁想到最后那杨蛮子还是知道了! “阿桥……你娘那邻居跟你娘关系不错,又是当天给你娘拉媒的,这才去给我报信,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杨蛮子会知道你爹的事情,更不知道他为什么怀疑你娘跟你爹……”张来福解释着,“阿桥,没错,当日你娘威胁我不让我去找你,我很生气,可是她总是我的妹妹啊,难道我会推她去死?!舅舅就算再没有良心也不会做这样丧天良的事情啊!” 柳桥冷意未减,不过却是信了张来福的话,可究竟是谁?是消息传到了这边让杨蛮子知道了?只是意外巧合?!可就这样,杨蛮子就信了张氏跟柳河藕断丝连?大张旗鼓地质问张氏给他戴绿帽子?他疯了不成?! “阿桥。”易之云走到了她的面前握住了她的肩膀,“你别急,等岳母醒了之后一切就清楚了,如果是有人故意害岳母,我们定然饶不了他!” 故意害? 故意? 不是巧合,而是故意? 可是谁? 伤害张氏对那人有什么好处? 还是…… 冲着她来的?! 这个念头一起,她的脸色更加的难看。 “阿桥……”易之云更是忧心。 柳桥看了看他,没有说话,却是起步走到了一旁的椅子,坐下,双手,始终攥紧。 易之云想安慰,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时间,在压抑之中一点一点的流逝,一个多时辰之后,大夫跟他的夫人走出了屏风,而在这一个多时辰里,屏风内不知道端出了多少盆浸染了血色的污水,而血腥味更是充斥着医馆的每一缕空气。 “大夫,如何!?”易之云当即上前问道。 柳桥也在第一时间上前,可却问不出话来。 大夫抬手抹了一把汗,“背部伤痕累累,是用鞭子之类的东西丑的,脸上青肿,应该是被掌掴的,腿上和手臂上,也都有伤,还有我夫人检查过了,伤患的肚子也青了一片,应该是被踹的,伤到了内脏!”说完,神色怪异看着易之云,“伤患是怎么伤的?谁下这般狠的手?这分明是要人命!你们最好去报官!” “会不会有性命危险?”易之云握住了柳桥紧攥着的拳头,代她问道。 大夫叹了口气,“只能听天由命。” “大夫……” “不是我不想救,可伤者伤的太厉害了,这外伤已经够严重了,再加上内伤……”大夫摇头道,“我只能尽力。” 易之云着急道:“没有其他的办法?” “请恕我医术不精。”大夫道,“我能够做的已经做了,现在就看老天了。” 易之云心中忧虑不已,转而看向柳桥,“阿桥……” 柳桥没有看他,而是抽回了被他握着的手然后起步走进了屏风内,血腥味夹着药味刺鼻难闻,张氏趴在了榻上,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换下了,而在单薄的衣裳之下,是那一层又一层的绷带,青肿的脸颊被涂了一层药膏,却更显苍白。 “阿桥……”易之云见她站在张氏的身边,不言不语,连神色也没变,心里更加的着急,若是她大吵大闹甚至哭两声,他还能放心,可是现在这样子,“你……” “易之云。”柳桥抬头看着他。 易之云心头一颤。 “你回立刻回扬子县,然后去找君世轩,请他帮忙请一个好大夫前来!”柳桥一字一字地道,“扬子县不行,那就去州府!” 易之云却摇头,“不行!你要找君世轩帮忙我不反对,但是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也担心岳母,可是我更担心你!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易之云——” “让舅舅去!”易之云没有退让,“你写一封书信,然后让他坐马车回去!阿桥,岳母是重要,但是在我的心里,你更重要,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说你不会胡来,不会冲动,可是阿桥,在别人眼里你是一个孩子,杨家坳的人虽然让我们带走岳母,可未必就会这样作罢,我走了,他们来找你麻烦谁来应付?”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就算你怪我,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柳桥合了合眼睛,压下了心头汹涌澎湃的情绪,做出了退让,“好!”随后,转身走出了屏风,对着站在屏风外面不敢进去的张来福道:“你去吗?!” “去!去!”张来福忙点头,“阿桥你放心,我一定会将大夫请来的!” 不仅能够救妹子,还可以见到君东家那样神仙一样的人物,他当然去了,说不定还能借着这个机会搭上君家了! 之前豆芽秘方泄露之后,大家都说易家要倒了,没想到现在没倒,反而是搭上了君家! 没了鸿运酒楼来了一个金玉满堂,这是更进了一大步! 易之云看到了张来福眼底的兴奋,心头窜起了一道火,他妹妹如今生死不明,他竟然还有心情想其他的?!“阿桥,你快去写信吧!” 他不想让柳桥也发现。 柳桥点头,转身向大夫借了笔墨纸砚,一刻钟后,将信交给了张来福,“舅舅,娘的命就在你的手里,如果你办砸了这事,你不仅害死了你的亲妹妹,我也一样不会放过你!” 张来福没来由地打了一个激灵,“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办砸的!”说着,拿了信便走。 在自家医馆内去请别的大夫来,这无疑是砸场子,一旁的大夫面色有些不虞,不过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开口反对,也没将让人将伤患抬走。 柳桥低下了头。 张氏不能挪动,所以只能请大夫来,可是…… 她却不知道去请君世轩帮忙究竟对不对! 如果真的有人故意害张氏,而且是冲着她来的,那背后之人是谁?她得罪了谁?莫辉已经回老家了,萧家的母子也去了京城,她唯一的对手便是君世轩! 虽然可能性不高,可是她能想到的也就只有他了! “阿桥……” “易之云。”柳桥没有抬头,呢喃道,“如果娘真的出事了,该怎么办?” 易之云喉咙哽了哽,上前环抱住了她小小的身子,“不会的!娘是好人,老天不会让一个好人枉死的!” 可是这样的劝说,便是他自己都不信服,如何能劝到柳桥? 柳桥沉默。 黎明之前,张氏的第一波险情出现了,发热,开始是低热,渐渐的,便严重起来,虽然在医馆,可是这热也不是用了药就能退的,而因为张氏浑身都是外伤,便是用酒精降温也不能。 张氏的烧还没退下,那边便来了两个衙门的捕快,说要抓拿骗婚的张氏以及张来福。 柳桥的眼睛顿时猩红了。 易之云在她发作之前先一步跟两个捕快交涉,许是气势压过了对方,又或者有医馆大夫的证明,且看到了张氏的惨状,两个捕快没有坚持将张氏带走,而是让易之云跟他们走一趟。 “你照顾着岳母,我去一趟!”易之云肃然道。 柳桥声音有些沙哑,“易之云,小心。” “没事的!”易之云安抚道,“我很快就会回来。” 易之云没有食言,还不到一个时辰,便回来了,而这时候,张氏的情况更加的严重,连药也喝不下只能灌。 柳桥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就在医馆的大夫已经要放弃了的时候,张来福终于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三个人,其中一个便是已经许久没见的胡叔。 “阿桥,阿桥,我找到大夫回来了!” 柳桥看向来人,除了胡叔之外,还有两个人,一个少年,背着一个药箱,另一个则是六十上下的老者, “伤患呢?”那老者神情肃然地开口。 易之云看了一眼柳桥,然后道:“在这边!” 那老者跟那少年上前。 柳桥转身跟上。 胡叔顿时神色微沉。 那老者进了屏风后,查看一下情况,脸色凝重起来,“拿护心丸和退热散来!” 少年应了一声当即开了药箱。 老者转身对跟着进来的众人,“你们先出去!” “大夫,这……”易之云开口。 “出去!”老者打断了他的话,“你们在这只会妨碍老夫!” 柳桥抬头看着他,“好,我们走,请大夫务必救她!” “你放心,我是受东家所托,必当尽力!”老者回道。 柳桥鞠躬致谢,随后转身离开。 易之云紧跟其后。 医馆的大夫有些不情愿,虽然他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头,也虽然自己正在被踢馆,不过,却还是想趁机偷师几分,这样的高手可不是经常能够见到的!可人家开口了,他便是不情愿也得回避,只是这些到底是什么人? 众人退出了屏风。 “你先坐下。”易之云拉着柳桥到椅子上坐下,便是白日的天炎热,可她的手却是凉的。 柳桥看向他,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迷茫。 易之云心中一痛,“别怕,没事的!岳母一定会没事的!” “方大夫医术高明,只要还有一口气,便能将人救回来。”一旁的胡叔缓缓开口。 柳桥看向他。 “方大夫的父亲曾经是宫里面的御医,方大夫年轻的事情在京城也是出名的大夫,老夫人这些年身体欠安,少爷花了许多的心思才将方大夫请来君家。”胡叔继续道,“柳姑娘的运气不错,老夫人正好在扬子县,少爷看了姑娘的信之后就让我送方大夫来走一趟。” 这话面上是解释方大夫的来历,可话里话外却隐隐带着责怪。 责怪柳桥不该自恃与自家主子的几分交情而屡屡提出过分的要求。 柳桥岂会听不出来,可是这时候她没有心情也没立场反驳他,“待我回去,定然会亲自登门谢过君东家。” “不过是小事一桩,不必登门致谢这么严重。”胡叔却道,“只要柳姑娘记住少爷的恩便成,而且少爷既要忙着分楼的生意,也要准备年底成亲,恐怕没有时间见姑娘。” 柳桥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眸子泛起了一抹嗤笑,“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去打扰君东家了,请胡叔代为转达我的谢意!” 胡叔颔首应下。 柳桥没有在将心思花费在他的身上,既然那方大夫医术如此高明,张氏的性命应当无碍,心,稳了下来,便问起了衙门的事情:“衙门的人说了什么了?” “杨蛮子去衙门告张家骗婚,要求撤销婚书,要回张家的聘礼。”易之云看了一眼张来福道。 “什么?!”张来福震惊。 柳桥并不意外,“那里正一同去了?”以昨夜那杨蛮子的所为,岂会是能做出这是的人? “嗯。”易之云道:“应该是他提议的。” 柳桥继续道:“那现在如何?” “各大五十大板。”易之云道,神色有些歉疚,“衙门撤销杨蛮子跟岳母的婚书,只是杨蛮子将岳母打的去了半条命,张家当日的那些聘礼被判给了岳母当医药费。” 柳桥冷笑一声。 “阿桥。”易之云知道她不会满意,“我知道这样对岳母不公,只是这件事……最好尽快解决,拖久了对岳母没有好处!” 柳桥看着他,“我没怪你。”虽然有徐茂的情分在,但是能够这么快解决这件事,易之云也必定做了许多!她如何会怪他?! “真的?”易之云紧张。 柳桥看了一眼屏风,“如果是我去,我也会这样做,你说的对,事情闹大对娘没有好处,只是……”那害张氏的人,她不会轻易放过!“杨蛮子同意了?” “不同意。”易之云道,“他说岳母偷人理应被打死,我问他要证据,他说……”神色微微一变,沉吟下来。 “说什么?”柳桥问道。 易之云看了一眼在场的其他人,“他说是黄氏亲口告诉他,岳母已经跟岳父说好了,她会回柳家村,跟回岳父。” 柳桥眸子一睁,竟是黄氏?! 不是她惹下的仇人,而是黄氏,是柳江一家子! 是啊,他们不正是在青山县? 杨家坳离县城虽然远,可是也不可能不进城,杨蛮子是猎户,打了猎物自然要拿到城里来卖!只是就算他们碰到了,可是黄氏如何认的张氏再嫁的丈夫?!而且还指证张氏跟柳河?! 除非她是故意的! 逼死张氏然后诬陷柳河,将柳河也一同逼死,这样便可以再霸占柳河的一切?! “阿桥,是黄氏从中作梗,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易之云继续道。 柳桥面色铁青地倏然起身往外走。 “阿桥!”易之云忙追了上去。 张来福愣在原地,他没想到竟然是黄氏做的! 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妹子跟他们家已经没关系了,而且柳河始终是她的小叔子,她这样做就不怕逼死自己的小叔子? 难道…… 她故意的! 他们是故意的,故意要逼死柳河! 至于胡叔,嘴边泛起了一抹讥讽。 大街上,柳桥疾步走着,夕阳将她的脸晕染的如火烫一般。 易之云追了上去,“阿桥,我打听过了柳城做工的首饰铺子在哪里,我带你去!” 柳桥猛然停下了脚步。 “阿桥……” 柳桥抿紧了双唇,低着头静静地站了许久,然后抬头,却是道:“不去!” 易之云愕然。 “去做什么?吵架?还是打一架?不!”柳桥一字一字地道,眸子泛起了森冷的戾气,“这样太便宜他们了!太便宜了!” 打架,她打不过,吵架,她就算吵赢了,可他们占着长辈的身份,她就是有理也成了没理的,而且这件事他们大可不认! 就算打赢了,吵赢了,他们也无关痛痒,甚至还反而成了受害者! “阿桥……” 柳桥抬头看着他,“大少爷,我本不想做的太绝的,因为爹,也因为这具身体毕竟留着柳家的血,可是,是他们先做绝了的!” “阿桥……”易之云心里有些紧,“你不是想让人去……” “杀了他们?”柳桥冷笑,“他们值得我偿命吗?!” 易之云松了口气。 柳桥起步返回。 易之云虽然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但是只要不是以命偿命就好,她想要为岳母讨回公道他一定帮忙,但是不会任由她不顾自己! 柳桥回了医馆,没有再提及黄氏的事情,脸色亦没有方才的难看,仿佛一下子气便消了。 反倒是张来福狠狠地恨不得拿倾尽一辈子的脏话来骂黄氏跟柳江,可见柳桥神色不动,却又恼火,“阿桥,那黄氏将你娘害成这样子,你就不为她讨回公道?” “舅舅!”易之云猜不透柳桥心里想什么,不过却不能让张来福来捣乱,“这件事我们会处理。” “那就好!”张来福松了口气,随即又接着道:“易女婿,阿桥,你们娘被欺负成这样子,你们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你爹家里……她是回不去的,以后就只能依靠你们了!” 易之云闻言心头窜起了一股怒火,虽然他也打算将张氏接回家里照顾,可这事由张来福开口却绝情凉薄,张氏是他的亲妹妹,如今成了这样子他却只想着将她丢给别人!“岳母是阿桥的亲娘,我自然会照顾,舅舅大可不必担心会连累到你!” 张来福被这话说的面红耳赤的,可是却咬着牙顶着,“易女婿,原本我是该将你们娘接回娘家的,可是她伤的这么重,你们又跟君东家交好,由你们来照顾更好……” “舅舅如果没事的话,可以走了。”柳桥不待张来福说完便道。 张来福面色更是涨红,“阿桥……”看了一眼一旁低头喝着茶的胡叔,“现在我怎么能够走?我得确定你娘……” “滚!”柳桥直接喝道。 张来福一愣,“你……” “马上滚!”柳桥指着门口,“不要妄想借着我的关系攀附他人,现在立刻给我滚!” “你——”张来福也怒了,“我是你舅舅……” “你接到娘出事的消息不是第一时间去救她,而是来找我,好,我可以说你这是在找帮手,你说你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成这样,我也信,可是舅舅,如今娘生死未卜,你就想着你的好处?”柳桥冷笑,“你觉得你还有资格当我舅舅,当娘的大哥?” “你——” “娘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跟黄氏善罢甘休,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也不敢保证,或者我会跟她同归于尽,如果舅舅不介意一起的话,大可留下!” 张来福脸又红又白,“好!我走!我张来福再不济也不会来攀附你!”便是明明退缩,却还是一脸的正义凛然! “慢着!”柳桥忽然叫住了他。 张来福顿步转身,以为她是怯了想要求他留下帮忙,可不待他转变神情,便听柳桥冷冷警告:“黄氏的事情我会处理,如果这件事传出去一丝风声,或者传到我爹的耳中,我保证,这一年,扬子县中最热闹的话题必定是关于舅舅一家的!” “你——” “舅舅既然不想管娘的事情,那就彻底不管!”柳桥没有留情面,“别想借着这件事要挟我爹谋求什么好处!” 张来福面色发青,气的七窍生烟,“好!好!我就看看你这个死丫头有什么本事!”转身怒极而去。 柳桥坐了下来,面色也不怎么好看,便是跟张来福没有什么亲情在,可是面对如此凉薄的对待,心却还是寒了。 “阿桥……” 柳桥抬头,笑了笑,“没事,我不会有事!” 不过是一个没有什么感情的舅舅? 不要也罢! 至于张氏…… 她抬头看向屏风,静默了下来。 当日张来福没有再来找他们要好处,是因为她威胁张来福? 她明明是畏惧这个大哥的,却为了女儿而威胁他! “易之云。”柳桥正视着易之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照顾娘,决不放弃!” 几日的相处,便是有了亲情,可是却始终不深,然而,如今,张氏只有她,而她,也绝对不会推卸这个责任! “自然。”易之云回道,“她是你娘,也是我娘!” 柳桥方才露出了一丝笑意。 …… 方大夫没有让大家失望,当天夜里,原本高烧的张氏已经渐渐退烧了,第二天,面色便好转了许多,虽然医馆的大夫没有说话,但是不满却是越来越明显,在方大夫的首肯之下,柳桥将张氏挪到了客栈之内。 方大夫留下来照看。 胡叔说了一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敲打之后便回扬子县了。 一次,易之云听不明白,两次,易之云或许绝对不对劲,但是也没忘那方面去想,可是胡叔三番两次地警告,他就是个傻子也明白过来! 他竟然说阿桥勾引他家主子?! 如果不是顾忌着方大夫,如果不是不想给柳桥心烦,他定然不会让他就这样走! 果然是主仆,都不是好东西! 柳桥一直在张氏身边照看着,整整五天,张氏昏迷了整整五天,而五天之内曾两次发高热,便是方大夫也曾表示情况很糟。 不过,张氏到底是熬下来了。 在第二次高烧之后,张氏的情况趋于稳定,又过了一次,到了第六天,便幽幽转醒了,而醒来之后,便是见到了柳桥。 她愣住了。 “娘。”柳桥欣喜道,“你醒了?” 张氏一直盯着她看着,可眼里却是迷茫,她是在做梦吗?还是她已经死了?不!不是死了!死了怎么会见到阿桥?阿桥好好的,她死了怎么会看到她?不是死的,一定不是!是在做梦!做梦! “娘……” “不……不……不是阿桥……不是的……我的阿桥好好的……她不会死的……不会的……我没死……我没看到阿桥……阿桥……” 柳桥心头一酸,昏迷的这些天里,张氏并非什么动静也没有,时常梦呓,有对杨蛮子的恐惧,又为自己辩解,可更多的还是喊着女儿的名字,“娘,是我,我来找你了!娘,你没事!我也没事!” 张氏愣怔,随后便动了身子。 “娘你别动!”柳桥阻止,这几天她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好在方大夫的药灵效,否则这般严重的伤跟这样热的天气,伤口必定会化脓的,“娘,别动,伤口裂开了就糟了!” “阿桥……”张氏眼眸泛起了泪花。 柳桥握住了她的手,“是我,娘,是我,对不起,我去晚了,让你受苦了!娘,没事了,我来了,不会再有人敢伤害你!” “阿桥……”张氏却仍是抬着头。 柳桥知道她要做什么,低头靠近了她。 张氏抬手抚了柳桥的脸,摸着她的下巴,“阿桥……有下巴……是人……还活着……阿桥……是阿桥……我的阿桥没事……” “娘,我没事。”柳桥心中更是酸楚。 张氏涌出了眼泪,“没事,没事……娘的阿桥没事……”会儿,忽然间惊恐起来,“快走!阿桥,你快走!杨蛮子说要宰了你!他说要宰了你跟你爹,阿桥,你快走!” 柳桥忙安抚,“没事了娘!衙门已经解了你跟杨蛮子的婚书,他不敢再伤害你的!”杨蛮子不接受衙门的判决,可是判决一下,便是他不接受也得接受!杨家坳的里正也是个懂分寸的,当即便摁住了想要发飙的杨蛮子。 之后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不过这几日杨蛮子都没来找麻烦,便是解决了。 易之云没说当时公堂上的情形,但是柳桥知道他必定是费了很大的功夫。 张氏不敢置信。 “岳母。”一旁的易之云也上前,“阿桥说的是真的,衙门已经判了,杨蛮子如果敢再动手就是犯了伤人罪,是要判刑的!” “真的?”张氏再问,眼泪落的更慌。 柳桥点头,“是真的!” “阿桥……阿桥……”张氏泣不成声。 或许是惊喜,又或许是更加的悲伤。 过了许久,方才平息下来。 柳桥知道不是时候,可是她也不想再忍下去,便问了张氏杨蛮子是如何知晓柳河的事情的。 张氏一听到柳河面色顿时灰白,可是却还是回答了柳桥的问题。 原来出事之前的几日,张氏被杨蛮子使唤拿着新打来的猎物进城里卖,好巧不巧,竟然遇见了黄氏,而当时黄氏整跟郭氏在街上大吵,黄氏被郭氏挤兑的十分难看,当时张氏回过神来便要走的,可是当众丢了脸的黄氏却发现了她,拦住了她,将被郭氏惹起的怒火发在了张氏身上,自然也没忘拿柳河的事情来攻击她。 而这时候,张氏才知道柳河的事情。 被黄氏羞辱了一番之后,张氏像是丢了魂似得,她想去弄清楚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可是又怕被杨蛮子知道,最终决定打算找个机会回娘家一趟,也跟杨蛮子提了。 可是才一说,杨蛮子就疯了一样打她。 说她偷人! 她否认。 杨蛮子就说他已经知道了柳河还活着的事情,而黄氏还来告诉她,说张氏打算私奔回柳家村跟柳河过。 张氏惊愕。 黄氏是不认识杨蛮子的,她便是遇见了他也不可能认出他,还将柳河的事情告诉他的。 杨蛮子则告诉张氏,是黄氏主动找到他的,还让他看好张氏,免得她去勾引她的小叔子,丢了柳家的脸! 杨蛮子怒极之下便将张氏往死里打! 柳桥听完,眸子已经冰冷了。 果真是他们自己找上门去的! “阿桥……”张氏的神色即使羞愧更是惊慌,“是不是……是不是真的……你爹……他是不是还活着……” “娘。”柳桥正斟酌着该用哪些话告诉她这件事才能减轻对她的伤害之时,却见她面色大变,随即,扭曲,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的身后。 柳桥转过身,却见易之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而这时,领着一个人进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柳河。 此时的柳河脸色憔悴,眼底下都是乌青,想必这几日也不好过。 柳桥知道易之云前两日曾经请人送了一封信回林家村让云氏不必担心,也想到柳河或许会去找云氏打听情况,可是却没想到他会自己来,“爹……” 柳河看了一眼柳桥,随后,目光转向了床榻上的张氏。 张氏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柳河起步上前。 张氏面色一颤,然后,将脸埋在了枕上,浑身哆嗦。 柳桥见状,“爹。” 柳河面色一白,停下了脚步。 易之云开口:“岳父,我们先出去吧。” 柳河看向他。 “我们先出去吧。”易之云有些后悔没有事先进来说一声便领着柳河进来。 柳河眼底泛起了一股苦涩,点头。 两人转身离开。 门,关了起来。 柳桥看着张氏,“娘,爹走了。” “啊……”张氏却并没有平静下来,发出了一声沉痛的呼喊。 柳桥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别说是在这样的时代,便是在未来,这样的事情对女人来说也是难以面对! 屋外 易之云看着浑身紧绷的柳河,目光中有担忧,也有钦佩,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没有去找张氏晦气已经是很难得了,而他却还担心她,甚至不顾会被人说闲话赶来,“岳父,或许这些话不该由我一个小辈说,可是……不管是你还是岳母,都是阿桥最亲的人,你们任何一个受到伤害,她都会难过。” “我……”柳河看着他,“我不是来……” “我知道岳父不是来向岳母问罪的,可是岳父打算怎么办?”易之云继续道,“衙门已经解了杨蛮子跟岳母的婚书。” 柳河诧异。 易之云没有解释如何做到,而事实上在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里如此干净利落地解决这件事的确不容易,就算有徐茂的手书也做不到,最后,还是他将萧嵘给抬出来,才办成了这件事,“岳父,你跟岳母的婚书应该还在吧?” 大周婚书立定双方一方死了之后,婚书便不再有意义,可衙门却并不会销毁婚书存档的,这样做是为了避免有人再嫁或再娶之时掩盖曾经的婚史。 如今柳河没死,那衙门的那份婚书便不再是防止骗婚出现的记档。 柳河嘴唇动动,却说不出话来。 易之云沉吟会儿,“岳父,你写休书吧。” “什么?!”柳河面色一震。 易之云认真道:“岳父,只有这样,岳母才能有一条活路!否则,就算岳父不追究岳母再嫁一事,柳氏宗族也不会放过岳母的!” 柳河身子轻颤着。 易之云没有继续开口劝说,静待着柳河的回答。 许久,柳河已经几乎没有血色的脸上泛起了一抹苦涩,才到了他下巴的易之云,“我知道,我知道怎么做了……” “休书最好在青山县就写。”易之云道,“这样柳氏一族的人就没有机会处置岳母。” 柳河低下了头,“我写……我这就去写……这就去……”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离开。 易之云没有上去,这个时候,他一定不会希望有人在身边,而这时,柳桥开门出来,易之云看着她,心里有些慌。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柳桥笑道,有些无力,“怕我怪你?” “阿桥……” “放心。”柳桥看着他道,“虽然我也希望父母能够相亲相爱,可是我知道这不可能,你说的没错,休妻,不管对爹,还是对娘,都是最好的,也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不怪我?”易之云看着她道。 柳桥笑了笑,“我是这么不分好坏的人?”话落,敛去了笑容,眸光转冷,“就算要怪,也轮不到你!” 易之云知道她指的是谁,“阿桥,你打算怎么做?” 柳桥冷笑,“他们不是想借刀杀人吗?好,我也让他们尝尝这滋味!” 易之云蹙眉。 …… 柳河没有留在青山县城多久,当天他便在县城里找了一个代写书信的,写了一封休书给张氏,随后,便提出回去。 休书写了,还得送去衙门,也得跟族里交代。 他还有很多事情处理! 也有很多难堪需要面对! “爹。”柳桥不担心柳河会因为张氏而做傻事,却有些担心她做的报复会伤害到他,可这是一个大毒瘤,若是不铲除,往后他的人生也不能真正地摆脱过去重新开始! 柳河不知道柳桥真正的心思,以为她是担心他,“爹没事……没事……别担心我……好好照顾你娘……告诉她……爹没怪她……一切都是老天作弄……让她好好地活下去……阿桥,以后,就得靠你照顾她了……” “我会的。”柳桥点头。 柳河摸了摸她的头,心疼道:“难为你了。” “照顾爹娘是我该做的。”柳桥笑道,“怎么难为了?” “阿桥啊……”柳河看着女儿,似乎想说什么,可话了嘴边,却始终没有说出,沉默半晌,最后只是说道:“爹走了,你跟阿云小心点,回去之后告诉爹一声……” “嗯。” 柳河走了,走的落寞凄凉,柳桥想,他或许还是想跟张氏重新开始的,只是,不会有人给他机会,便是柳桥,也不敢。 她还没有力量跟整个世俗对抗。 便是不甘,可也不能因为这份不甘而将他们退上绝路! “易之云,终有一日,我不会在这样只能站着看着不甘着!” 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会的。” 107 断绝关系! 柳河走了之后,张氏的情绪渐渐地稳定下来了,便是从柳桥手里接过柳河的那封休书,也只是愣怔了半晌,随后虽然有悲伤,但是更多的还是解脱。 解脱。 张氏的反应在柳桥的预料之中,可心里终究不舒服。 可不管如何,张氏却在卸下了心理负担之后,伤势康复的很亏啊,又过五日,已经能够坐起身来了,身上的外伤愈合良好,内伤基本无恙,先前肿起的脸颊也恢复了正常,且气色不错。 “岳母,药煎好了。”易之云端着药走到了张氏面前。 张氏看了他,“阿桥呢?” “阿桥有事情出去了还没回来。”易之云回道,将药碗端给了她,“岳母先喝药吧。” 张氏接过了药碗,喝了一口,眼底泛着担忧,“阿云啊……阿桥还小,有些任性,你不要跟她计较!” “岳母,阿桥很好。”易之云微笑道。 如果说张氏解决了两桩婚事的困局之后最担心什么,不是自己往后的生活,而是柳桥,她担心自己这乱七八糟的事情会让柳桥在夫家抬不起头,更担心易之云会抛弃她,这几日经过了易之云的再三保证以及对她这个岳母细心照顾,她的心定了一些,可是终究没有放心。 张氏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想为女儿辩解什么,可最后却什么也没说,低头喝着药。 “岳母。”易之云继续道,“我跟阿桥商量过了,这两日便回扬子县。” 张氏抬头,神色有些茫然。 “你的伤势虽然没有危险了,可还是没有好全。”易之云继续道,“所以我跟阿桥商量过,先安排你住在县城的客栈,这样请大夫也方便许多。” 说是商量,其实也是柳桥一个人的决定。 易之云打算直接将张氏接回自己家的,既然决定了往后会奉养张氏,便不会拖延。 只是柳桥却不同意。 不是不信易之云不是真心,也不是担心云氏,而是人言可畏! 便是云氏不在乎,可柳家村还有其他人,张氏住在易家,所要承受的压力未必是她能够承受的,尤其是如今她还有伤在身。 而住在县城里,虽然是客栈,但不管是请大夫给张氏治疗还是环境,都对张氏好,便是这件事传到了扬子县城,可谁知道张氏是谁? 这样至少她可以安心将伤养好。 “县城?”张氏呐呐道。 易之云点头,“虽然是住客栈,但是请大夫看诊方便很多,等您的伤好了之后,我们再接你回村里。” 张氏面色顿时煞白,回村里?林家村?! “岳母……” “不!”张氏猛然摇头,“不去……不去你们村里……不去!” “岳母。”易之云多多少少猜到了她会拒绝,可却没想到反应会如此的大,“岳母你放心,我娘那里……” “不!不能去!”张氏摇头。 易之云蹙眉,本还想劝劝的,可看张氏的神色,终究没有说下去,“好,这是我们以后再说。” 张氏情绪方才平缓下来。 “娘你先喝药,我去看看阿桥回来没有。”易之云道。 张氏点头。 易之云方才出了屋子关了门,便见柳桥回来了,“回来了。” 柳桥点头,看了他的神色,问道:“娘怎么了?” 易之云掏出了汗巾一边帮她擦拭着额上的汗一边说道:“我跟她说等她伤好了之后就接她回我们家,不过她不太愿意。” 柳桥颔首,并不意外。 “你早就知道了?”易之云问道。 柳桥点头,“娘不会想跟我们回柳家村的,如果给她选择,她或许宁愿回娘家。”说完,见易之云皱了眉头,继续道:“我相信你是一心一意帮我照顾娘的,只是这世上有一句话叫做人言可畏。” “你是担心村里的其他人?”易之云恍然。 柳桥点头,“娘那边我不担心,相反,我觉得娘或许更能够明白我娘如今的心情,可是村里还有其他人,就算我娘不出门,她的心也不会安的,甚至会时时刻刻想着这时候是不是有人在背后骂她,更会担心她这样住在易家会不会给我带来不好,会不会让我被夫家嫌弃,就算她相信你是真心孝顺她的,可是易之云,娘的思维已经定了,在她的心里,没有女婿能够将岳母当做亲生母亲一样照顾的,她相信你这时候是真心,可是不会信长久下去你真的一点也不介意。” “是我没想周到。”易之云歉然道。 柳桥笑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换做其他人,早就将我扫地出门了。” “什么扫地出门?尽胡说!”易之云板起了脸。 柳桥笑呵呵的,“是,是我胡说,你要是敢将我扫地出门,我就扒了你的皮!” “臭丫头!”易之云瞪了她,心情却是不错,这些日子他一直担心这件事会让她想歪了,如今一如往常,便能安心,“你的事情做完了?” “嗯。”柳桥笑容微敛,眸子泛起了一层冷意,“都安排好了,接下来我们就等着看戏就是。” “真的能成功?”易之云问道。 柳桥笑了笑,“不是说了流言能杀人吗?他们想要用几句话逼死我的父母,如今也该尝尝这滋味!” “如果被人发现了,你就说是我做的。”易之云看着她,正色道。 柳桥眸子一睁,心也随之颤抖,她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如今他们没有人可用,一切的布置都是她自己出面,便是做了掩饰,可如果真的有人想要查幕后之人,必定能够查到,而他,没有觉得她心机深沉狠毒,反而想在将来事情败露之后为她担下责任,“易之云……” “想谢我?”易之云自然看出了她的感动,在她说了计划之后,他本事想亲自动手做这事的,可是她却不同意,他明白她是想亲手为父母报仇,所以没有阻止,只是后果,他来承担!因为他是她的夫君!“那以后给我多生几个儿子!” 明明能说正经的话,可出来的却是这般。 柳桥顿时额冒黑线。 易之云也没继续,回到了正题上,“如果不接岳母回林家村,那如何安置她?总不能让她一直住客栈的,还是你想让她回娘家?” “回张家恐怕也是死路一条!”柳桥冷笑,“张来福或许不会要自己亲妹妹的命,但也绝对不会给娘还日子过,就算他念着几分亲情,张家还有其他人,还有族里的人,就算不会明目张胆地要娘的命,娘也会被他们的唾沫逼死!” “你想如何?”易之云见她神色虽冷,却没有不安,猜她是已经有了决定。 柳桥道:“先住客栈,娘的伤估计还得养一阵子,这阵子在城里打听打听,租间屋子给娘住。” “你不会也要留在城里照顾吧?”易之云忙道,说罢,又担心她想歪了,继续解释:“我不是不想你照顾娘,可是……” “我知道。”柳桥明白他的意思,“就算我想留下来照顾,娘也不会让我陪她住的!她可是日日夜夜担心我被你休了的。” 易之云松了口气,他不介意她照顾岳母,可如果她要跟岳母一起住,那他怎么办?“可……娘一个人在城里……要不我陪你一起跟岳母住?如果这次我过了,以后便要在城里的官方书院念书的,我们可以租一个大点的地方,将娘也一起接来,这样不就解决了?” “你愿意?”柳桥看着他问道。 易之云道:“我怎么不愿意?我说过我会和你一起照顾岳母的!而且,这对我也有好处,往后要在官家书院念书如果住在村里的话每天往来很麻烦!便是驾车也累。” 这个办法越想越可行。 对谁都好! 柳桥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易之云有些摸不准她的意思,“阿桥……” “易之云。”柳桥笑了,“谢谢。” 易之云松了口气,笑道:“谢我?那以后……” “以后给你生儿子,你要多少就给你生多少!”柳桥不禁翻了白眼,生儿子生儿子,他就知道生儿子,他大少爷就不能多点浪漫细胞? …… 当天下午易之云便将明日启程返回扬子县的事情准备妥当了,张氏的伤口虽然愈合不错,但是这么热的天坐驴车是不成的,只能租用马车,而且还得两辆,因为方大夫跟他那个徒弟还在。 当天晚上,柳桥跟张氏说了明日便回扬子县的事情,也说了接下来的安排,不过为了避免张氏心里紧张,只是跟她说等她伤好了之后会租一间屋子给她住,不会让她跟着他们回柳家村。 张氏眉间的恐惧才褪去,接下来担心的便是银子的问题,这也是她一直以来担心的但是没敢说出口的事情。 柳桥自然没跟她说现在易家是她养家,就是说了张氏也不会信,只说上次豆芽秘方让他们大赚了一笔,后来秘方虽然被人偷了,但是易家仍是不缺钱。 听了这话之后,张氏更是恨不得将易之云给供起来。 易之云自然察觉到,待张氏在客栈安置好之后便问了柳桥。 柳桥解释了。 易之云有种占了便宜的感觉。 张氏安置好了之后,柳桥便请了张大夫来看过,问过了张氏的伤势之后,张大夫吃惊,但是也并未多问,问诊一番后,便说张氏的伤势恢复不错,只要继续治疗,不会有大问题,不过可能会留疤。 柳桥皱眉。 张氏对此却不在乎,“阿桥……娘活着就已经很好了……没关系的……”以后就她一个人过日子,就算全身都是疤也没关系! 柳桥还能说什么? 回扬子县的第一晚,易之云没有回林家村,而原因自然是不放心她们母女,第二天一大早,才赶回林家村一趟。 “娘,我们不在这几天,家里没有什么事情吧?” 云氏笑了笑,“能有什么事情?你放心,娘不是孩子,会自己照顾自己。” “娘,岳母这事有些突然,所以阿桥才会……” “好了。”云氏岂会看不出自己儿子的心思,担心她责备?“娘岂是不讲理之人?那是阿桥的母亲,她紧张是自然的。” 易之云松了口气,随后便将情况一一说了,包括进城居住一事,云氏听了却皱眉。 “娘,你不愿意?” 云氏摇了摇头,“不是,只不过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一时间要离开有些舍不得。” “那……” “你若是那进城念书,自然是住在城里方便。”云氏道,“至于你岳母的事情,你已经长大了,既然做了决定,娘听你的,不过如果住在城里,开销便大了。” 易之云听了这话面色有些不自然,抿了抿唇,正色道:“娘,银子的事情阿桥说没问题!我们说好了,我没考上功名之前,她养家,以后,我还她!” “你不介意?”云氏淡淡问道。 易之云沉默,不介意吗?当然介意,让自己的妻子样子,而且还比他小那般多,根本就是一个孩子,他如何不介意?可是……“娘,我跟阿桥是要过一辈子的,她养我几年,我养她几十年!我会对她很好很好的!” 云氏眸子有些氤氲,这事她一直都想说出口,只是一直没说,而理由自然是不想伤及儿子的自尊心,如今,说了,得到的却是她希望的结果,不卑不亢,没有怨愤,也没有自卑,更不会为了自己好受而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云儿,你跟他不一样。” 语气说不出的复杂。 易之云眸子却是一颤,随即,咬牙道:“我不会跟他一样!永远都不会!” 有其父必有其子的这句话绝对不会应验在他的身上! 他不会抛弃阿桥,就算将来他权势滔天也绝对不会!他会对她好,一辈子都对她好,他会尽一切的能力给她想要的,会让她很幸福很幸福! 他跟那个人永远都不会一样! 云氏笑了笑,却是苦涩,“娘知道。” 她的儿子,她养出来的儿子如何会跟那个人一样? 不会的! 母子两人的交流因为最后一个话题在不算愉快的气氛当中结束,易之云给柳桥收拾了一些包袱,然后又去找了一趟林小燕,请她帮忙继续照看一下作坊内的猪跟菜,又借了她家的驴车便回城里去了。 而才到了客栈的门口,便见到了君世轩从马车上下来。 警觉心顿时升起。 他可没忘记那胡叔话里话外的警告,阿桥是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勾引”这人的事情,所以那胡叔也不会没来由地警告阿桥,所以,问题一定出在了君世轩身上! 说不定他真的在觊觎他的妻子! 没错,在许多人的眼里,柳桥虽然长得比其他的农家小姑娘漂亮许多,可是也终究不是一个农家小姑娘,还是一个被人卖了的童养媳,可实际上,她是一块美玉! 他知道。 而君世轩……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也一定发现了! 没错,阿桥年纪是还小,可是君世轩比他大不了两岁,他喜欢阿桥,他怎么就不会?! “君东家怎么来了?” 君世轩自然感觉到了他的敌意,面上却是淡淡,“我见过了方大夫,所以特意来看看。” “岳母很好。”易之云压着心里的恼火,不愿意在这个觊觎他妻子的男人面前失态,“多谢君东家关心,只是如今岳母的心情不宜见外人,君东家的关心我会代为转达。” 君世轩看了看他,“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打扰,不过请易公子帮我带一句话给柳姑娘,我明白她有事在身,不过生意毕竟是生意,她这甩手掌柜当了太久了。” “她是我的妻子,君东家往后还是称她为易夫人的好!”易之云一字一字地道。 君世轩看着他,淡淡地笑了笑,却并未应他的话,转身上了马车离开。 易之云的脸顿时阴沉下来。 瞧不起他? 还是根本不在乎他发现他在觊觎他的妻子?! …… 虽然易之云见到柳桥的时候已经整理过了脸色,可柳桥还是看出了端倪,在他给张氏打过招呼之后,便与他到了旁边的屋子。 昨夜因为易之云也在,三人自然开了两间屋子。 “怎么了?”柳桥自然不知道门口的事情,“是不是娘……生我的气了?”他们这一走就是好几天,将云氏一个人丢在家里,云氏生气也是自然。 易之云看着她,目光坚定而决绝。 柳桥吓了一跳,“难道娘出事了?” 易之云见了她的神色,缓和了脸色,摇头,“没有,娘很好,我跟她说了搬来城里的事情,她同意了。” “那……那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柳桥不信没事情发生。 易之云抿唇不语,眼底不禁又浮现了怒意。 柳桥端详了他会儿,“易之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我……我跟你说,可你不能生气!”易之云盯着她道。 柳桥点头。 “我在门口遇上了君世轩!”易之云咬着牙,神色也阴沉起来,“他……对你不怀好意!”觊觎两个字,始终说不出口。 柳桥起先还以为易之云这句不怀好意跟之前的不安好心一个意思,可是随后却在他的眼底发现了愤怒和……妒忌,顿时转了想法,“你……你不会也跟那胡叔一样认为君世轩对我……动了心思吧?” 易之云没有回答,可却僵着脸。 柳桥脸一沉。 “你说了你不生气的!”易之云急道。 柳桥见他这般,脸色方才缓和,语气却仍是冲,“那你想怎么样?让我以后不再见他?” “我……”易之云自然想说是,可是……他知道不可能,不是因为银子,而是为了她曾经说过的事业,说过要陪他一起努力,一起成为大树的话,“阿桥,我没有怀疑你,我只是恼恨君世轩的卑劣!他明明已经有了未婚妻,年底甚至要成亲的,竟然还对你起了心思,他明明知道你已经嫁人了的!” 柳桥也不是真的生气,若是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她才真该生气了,“大少爷,我为什么就认为君世轩对我有那样的心思?没错,他的确对我有些特别,可说到底不过是利益所趋罢了。” “你很好!”易之云回道。 柳桥失笑道:“你觉得我很好,可是在别人眼里,我不过是一个小丫头!” “阿桥……” “你会怕我红杏出墙吗?”柳桥问道。 易之云自然摇头,别说她现在出不了墙,便是能出了……他也相信她不会!以前或许还会有些怀疑,可经历了这么多,他相信她不会!“我就怕君世轩有了这么龌蹉的心思会对你不利!” “我现在能让他怎么对我不利?”柳桥失笑。 易之云一窒。 柳桥看着他,“要不我以后不跟他接触?” “我又没这样说!”易之云道。 柳桥笑了笑,“那我保证,以后尽可能少跟他接触,等三年的协议过了之后,我就踹开他自己另起炉灶。” “别将自己说的一副忘恩负义的样子!”易之云瞪着她,“我知道我有些小心眼,可是……阿桥,君世轩明明已经定亲了,而且年底还要成亲,可是却仍然对别的女孩子……这分明是人品有问题,往后你必须更加的小心!就算他现在不能对你如何,可难保不会算计你!那样一个连自己定亲了的未婚妻都毫不在乎的人,他有什么做不出来?阿桥,我只希望你平安!” 话落,双手紧握成拳。 其实他心里很明白,说到底都是他没有能力! 如果他有足够的本事跟能力,便是他君世轩胆子多大,也不敢觊觎他的妻子! 柳桥知道他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他明明可以强迫她以后跟君世轩断了来往的,可是他没有,她知道他是一心为了她,这份心意,她懂,“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会更加小心,你也放心,便是君世轩真的喜欢我,我也绝对不会对他动一丝念头!” “我相信你!”易之云道。 柳桥挑眉:“真的?” “嗯!” “为什么?”柳桥继续问道。 易之云一愣。 柳桥没等他回答,抬头看着他,微笑却认真,“不如我先告诉你我为什么不会对他懂一丝的念头吧,不是因为他城府太深满腹算计,也不是因为我驾驭不了他,而是因为这世上除了你,估计也没有第二个男人可以为了我而不要自己的性命!” 易之云眼眸微睁。 “易之云,这辈子除了你,我不会再惦记上其他人!”柳桥一字一字地保证道,她不是真的是个不懂事的小萝莉,虽然没有真正地爱过,但是也不是真的情窦未开,她很清楚自己的心,这辈子,就这个男人,即使如今他还不能称的上是男人。 易之云嘴角泛起了一抹笑意,随后,渐渐地扩散到了整张脸,心,也随着兴奋而颤抖,估计每一个男人听了这些话也会忍不住高兴激动的,不过,没过多久,他的这份兴奋和激动便被泼了一盆冷水。 “除非,你先背弃我。”柳桥道,语气虽然淡淡,却带着寒意。 易之云心头又是一颤,这一次是因为她话中的寒意,“我不会!”声音坚定,决绝,而面色,亦是如此。 柳桥笑了,散去了身上的阴寒,“所以大少爷以后便不要花这么多心思琢磨这事了,还有几天就放榜了,既然你有信心一定能过,那就该收收心思准备一下去官家书院念书一事,不是说还想考九月份的府试吗?” 易之云吸了一口气,“好。” …… 虽说要将心思放回学业上面,可易之云始终没有真正地放心,张氏在客栈,身上又有伤,柳桥自然还留下来照顾的。 易之云每日回林家村看云氏一趟,其余时间便都守在柳桥身边。 柳桥明白他的心思,没有说什么,虽然易之云之后还是将君世轩的那话转述给了她听,但是她顾及到易之云现在的心情,她也并未着急去见君世轩。 君世轩没有再来,却让人送来了一些补品,说是给张氏的,也并未催她去作坊,柳桥自然不能收他的东西,不考虑易之云的心情也不想接受他太过的恩惠。 胡叔的警告虽然有些荒谬,但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或许正是因为君世轩对她的种种厚待,他才会有了这种想法。 礼物退了回去,君世轩也没有再派人来。 而这时候,一个意外之人倒是来了。 林旺。 柳桥原本以为他是受了君世轩的指示来的,却没想到竟然是为了那杏果脯来的,易之云考试之前两日,果脯已经晒干了收起了,原本打算等易之云考完了之后再拿到镇上的杂货铺看看有没有人愿意买,可碰上张氏出事了。 果脯晒干之后她跟村里的人都送了一些,其中也有林旺家,不过因为阿旺嫂子怀孕的关系,她也说不好杏果孕妇能不能吃,便叮嘱她不要吃。 “阿旺大哥,是不是嫂子吃了那果脯出事了?!” 算起来她也该生了! 柳桥就怕是阿旺嫂子嘴馋吃了出事了。 林旺忙道:“不是!不是!你送去的时候交代过,阿奶也没敢给你嫂子动,不过前几日我岳母来了家里,阿奶拿出来让她尝了,她觉得很好,就想问问你们卖不卖,我在家里一直等不到你们回去,就去问了婶子,婶子说你们在这里,我就来了。” 柳桥松了口气,“是这样啊。” “嗯。”林旺点头,“我岳母家是开杂货铺的,也卖干果之类的小零嘴,那日尝了你们的果脯,就让我问问你们卖不卖,我去问了婶子,婶子说这事你做主。” “卖,自然卖。”柳桥笑道,“原本我就打算卖到杂货铺的。” “那好!”林旺也笑道,“我岳母说了如果你们肯卖,她全要了,至于价格……”笑容有些淡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岳母说……五文钱一斤。” 柳桥笑了笑,“阿旺大哥,摘果子和处理果子我们花费了多少工夫,你也应该听说了的,如果十文钱卖了,我们岂不是亏死了?” 别说工钱,便是买糖的钱也是一大笔,虽说她没想着赚多少,甚至亏本也在预计之中,可却没打算往死里亏! 这不愧是一家子。 女子这般,娘家人也一样。 林旺面色有些不好,他自然也知道这样做不厚道,可岳母的话他也不能不听,尤其是桂香快要生的时候。 柳桥也不为难他,“这样吧,阿旺大哥,你跟你岳母说说,三十文钱一斤,如果他们愿意要,我就全卖了。” “这……” “阿旺大哥,这个价格已经很低了,我们找其他的铺子,或许还不止这个价格。”柳桥道,“我是看在阿旺奶奶和阿旺大哥帮过我们,而阿旺嫂子也快生了,就当送份礼物给孩子,所以才给这个价格,如果你岳母不接受,那我也没有办法,你也知道我们家目前没有其他的进项了,我们也总得吃饭吧。” 林旺越听面色越难堪,最后几乎无地自容,咬着牙应了下来,“好,就这个价格,我代我岳母答应下了!你们什么时候回去?我们好交收?” 柳桥看向易之云。 “明日我回村子一趟,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易之云道。 林旺点头,又说了几句便走了。 易之云看向柳桥,“觉得亏本便不要卖了。” “不算是亏本。”柳桥道,“当日卖果酱这笔进账,这次处理果子的本钱也就赚回来了。” 易之云皱眉。 “阿旺奶奶对我有恩,当日你出事,她顶着压力为我们说话,林旺也是尽心帮了我。”柳桥看着他道。 “当日你帮他留住金玉满堂的差事就不算?”易之云道,原本这些日子他对林旺也没什么的,可如今,他们就认定了他们一定会愿意吃亏?还是把他们当傻子? 柳桥笑了笑,“人家记不记我们的恩我管不着,不过我欠人家的,就一定会还,现在吃些亏还清了,总好过将来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来还,再说了,何必跟一个老人家,一个孕妇计较这么多?而且现在我也没有这么多心思找新买家。” “君世轩呢?”易之云道。 柳桥挑眉,“他?” “你顾忌我,所以……” “你是我夫君,我自然还在乎你的感受。”柳桥打断了他的话,“不过更重要的是我不想领他太过的恩惠,金玉满堂是酒楼,果脯这类东西派不上什么用场,上回的果酱他已经是亏给了我们,这一次再去去占人家的便宜,便是我过意的去,将来也必定需要付出更多,何必呢。” 易之云沉默。 柳桥起身垫高了脚跟抬手拍拍他的脸,“大少爷,船到前头自然直,想这么多做什么?过好当下的日子就是了,你再这样绷紧了脸,往后老了可就真的不能看了!到时候老夫少妻的,我……” “什么老夫少妻?!”易之云拍掉了她的手,“又胡说八道!” 他不过是大了她…… 六岁! 他竟然大了她六岁?! 某位大少爷惊觉地发现了自己一直忽略的事情。 六岁! 十二岁一轮,他竟然大了她半轮?! “怎么了?” “没有!”易之云忙道,“明日我回村处理这事,你放心照顾岳母就行了!” 柳桥有些狐疑,不过也没追问。 第二天,易之云便回了一趟林家村,当天傍晚,便回来了,没带银子来,这是柳桥交代的,将卖果脯的银子给云氏。 两种果脯一共一百多斤,三十文钱一斤也不过几两银子。 “顺利吗?” “顺利。”易之云喝了口水,“林旺的岳母还想压价,不过被林旺挡了回去了。” “真的?”柳桥有些意外。 易之云点头,“还算他有些良心!” 柳桥笑了笑,没说什么。 “林小燕让我问你好。”易之云也没继续这个话题,“她原本是想来看你的,不过地里的庄稼开始收了,她得留在家里帮忙。” 柳桥点头。 这事办完,柳桥接下来的日子除了陪着张氏之外,便是在城里打听哪里有合适的房子,同时,也静待在青山县埋下的炸弹爆炸。 而没过多久,她便听到了好消息了。 柳江被杨蛮子砍了一条腿,而黄氏的脸破相了,此外,郭氏的娘家闹着要将闺女接回娘家,逼柳城和离。 多日的布置,如流水一样花出去的银子,终于得到了不错的结果。 而事情便要从柳桥离开青山县的那日说起。 就在柳桥他们离开之后,青山县城忽然间传着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而主角便是柳江一家子。 几年前,柳江唯一的弟弟因为除外走货遇了船难失踪,大家都以为他死了,柳江在弟弟死了之后便逼的寡嫂再嫁,霸占了弟弟的屋子,卖了外甥女。 几个月前,这弟弟竟然活着回来了,这时候,柳江不得不归还屋子,还因卖了亲侄女而被迫分出田地来补偿。 柳江怀恨在心,便故意找到了弟弟改嫁了的妻子的丈夫,收买他,让他跟他们夫妻联合诬陷弟弟跟已经改嫁了的弟媳勾搭上了,先将弟媳弄死,然后再以奸情为名逼走弟弟,从而夺回如今属于弟弟的东西! 原本之前杨家坳杨蛮子状告妻子骗婚一事在县城也传的沸沸扬扬的,如今又传出了这件事更大的内幕,整个青山县城顿时轰动不已。 为柳江的狠毒与杨蛮子的不念夫妻之情而震惊,随之,鄙视,愤怒。 柳江本就是外乡人,自然没有人维护他们,为他们说话,而不知道怎么的,故事主角柳江的住处竟然也传开了,左领右舍,乃至不认识的人都上门扔给烂菜叶臭鸡蛋什么的,逼的他们连门都不敢出。 而这事还没完结。 不久之后,故事的另一个主角杨蛮子出场了,召集了村子里的一群人去找柳江麻烦,说他根本就没有跟他们合谋,是他污蔑他! 柳江则说他失心疯。 双方先是争吵,继而动武。 柳江自然不敌,而杨蛮子也是气疯了,竟然一刀将柳江的一条腿给砍了,脸骨头都断了,而黄氏因为上前厮打,被一刀划破了脸,划了一道大口子。 若不是衙门的人及时赶到,恐怕还会出人命。 杨蛮子被以伤人罪带回了衙门了。 杨家坳的里正去公堂辩驳,可不管事情怎么发生,杨蛮子伤人是铁打的事实,牢是坐定了的,至于杨家坳里正所求的彻查流言一事,青山县的大老爷应下,不久之后给出了答复,事情是柳江的邻居传出的,而根据那邻居交代,是一天晚上柳江跟自己喝酒喝醉了之后说出来的。 众人更是信以为真。 柳江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腿虽然还在,可是伤到了骨头以及筋脉,是彻底废了,至于黄氏;脸上的伤好了之后也会有一大道口子。 至于流言的源头,他们也的确是想利用这件事夺回给柳河的东西将柳河赶出柳家村,同时通过打击他跟张氏报复柳桥当日对自己不敬。 可是他们没有跟杨蛮子合谋。 但是,不会有人信他们的话。 便是黄氏也觉得一定是柳江喝醉酒的时候胡说! 夫妻二人再遭受了巨创之后又窝里斗。 柳江见了黄氏脸上的疤厌恶,黄氏嫌弃柳江的腿废了。 而两人的架还没抄完,那边,郭氏的娘家听说了这事,生怕自家一直不得两人喜欢的闺女也会在遭毒手,便将郭氏给接回娘家了,同时威逼柳城要么跟这狠毒的父母断绝关系,要么和离! 柳城一个头两个大。 这时候,柳家村派人来,说族里的长辈让他们来接柳江跟黄氏回去,族里要开祠堂。 柳城便以此为借口送他们回去。 柳江勃然大怒。 黄氏大骂出口。 一人说儿子不孝顺,另一人咒骂郭氏歹毒。 可不管怎么骂,他们还是被送回了柳家村,而作为儿子,柳城自然也得跟着回去。 而就在他们回柳家村的这日,柳桥也接到了柳河让人传来的口信。 他让柳桥在三天之后去一趟柳家村。 柳桥得了口信,心沉了下来,原本以为柳河是猜到了事情是她做的,所以叫她回去质问,可没想到三日之后她在易之云的陪同之下去了柳家村,却得知了柳河求了里正帮忙请动了族里的几个辈分高的长辈开祠堂,他要跟柳江断绝兄弟关系! ------题外话------ 头疼了一天,所以晚更了,抱歉,还有,求支持正版,求订阅。 108 暂落 柳桥与易之云赶到了柳家村,还未见到柳河,便在村口被里正给截住了,随后,便从他的口中得知了柳河让他们来的真正原因。 不是质问她设局报复柳江,而是,柳河要跟柳江断绝兄弟关系。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柳桥愣住了。 她知道这件事出了之后,柳河对柳江或许真的会死心了,但是却没想到他能够做到这一步! 断绝兄弟关系。 这很好。 可是柳桥却无法高兴,也无法昧着良心说这对柳河只有好处而没有伤害。 “阿桥啊。”柳里正语重心长,“你爹让人喊你们来,是想要让你们一同做一个见证,他说既然他跟柳江断绝了兄弟关系,那你跟他们也再无关系,往后他们都不能去骚扰你们。” 兄弟争产,便是庄户人家也是有的,但往往只是小打小闹的,严重些的也的确会闹的人仰马翻的,可是,却甚少出人命的,毕竟是自家兄弟,太狠心了,将来也难以在村子里生活,像柳江这般用如此阴险手段来逼死自家兄弟谋夺家产的,几乎是前所未有,至少,在柳家村没有出现过。 消息传至柳家村,整个村子都震惊了。 虽然之前柳江的所为有些过分,可村里的人还是无法相信他会用这样的手段逼死自己的亲弟弟,然而,事情却是传的言之灼灼。 随后,便又传来了郭家担心一直跟柳江夫妻有矛盾的闺女会遭毒手,将人给接了回去,说要和离的消息,众人便是信了一半了。 再后来,又传来衙门已经定案,村里的人便是再觉得不可思议也不得不相信。 而听到消息之后,他便第一时间去问了柳河。 几日前,柳河借了他的车去了一趟青山县,原本他以为他是去跟柳江商量收庄稼的事情,可是没想到他回来之后却跟他说他已经写了休书给张氏,也已经去衙门办了手续了,以后,他跟张氏再无关系。 当时他问他是不是去青山县发生了什么,他却什么也没说,不过脸色还算不错,他便想着他应该是想通了,去找张氏处理了这段复杂的关系。 对于张氏的事情,他其实一直想跟柳河说说如何处理,可柳河一直没有提,他也不想逼他,或者再给他打击,想着这事大家都不说,就会不了了之。 如今柳河直接处理了,那就更好,至于柳河最后恳求他不要让族里再追究。 他应下了。 这件事追究下去,对柳河,对柳家村都没有好处,如今柳河主动写了休书,而当日张氏改嫁之后,族谱也已经将她的名字划掉了,这样解决很好。 可后来竟然传来了这样的消息! 原本他以为可以从柳河哪里知晓一些内情,可是当他将这事告诉他的事情,他却是震惊的整个人都木掉了。 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也不知。 后来,柳河才告诉他,张氏是出事了,但是却不知道竟然是有人故意害他们,而幕后黑手竟然就是柳江! 柳里正至今还很清楚地记得当时柳河的神情,在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也忘不了。 当年他也跟自家兄弟争过家产,但是也不过是吵了几场罢了,因为再如何也是自家的兄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可是柳江! 他竟然做的如此的狠毒! 可是,断绝兄弟关系……这样的反应也实在是过了,出了这事,兄弟两人自然不可能再走下去,可老死不相往来就算了,何必走这一遭? 有些事情只能悄悄地坐,而不能正名的! 可是柳河却执意。 谁也劝不动! 柳桥握紧了拳头,“里正,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柳里正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易之云,“阿桥啊,柳江这一次是真的太过分了,族里的长辈说了,一定会不会轻饶他!可是你爹要跟他断绝关系……这终究不好!他们是同一个爹娘,这若是断绝了关系,以后老了下去怎么面对爹娘?又怎么对得起他们这一房的祖先?还有,往后清明祭拜,难道就不是拜同一个坟?这关系怎么能说断绝就断绝?你爹往后还得在村子里生活的。” “族里不同意?”柳桥问道。 柳里正叹了口气,“怎么会同意?起先我以为他求帮忙跟几个长辈说开祠堂是想向柳江讨回公道的,可是他却当这几个长辈的面说要断绝兄弟关系,这可是柳家村立村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几个长辈怎么会同意?可你爹却像是铁了心似得,跪在祠堂外面求着,这一跪就是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的……” “为何不来通知我们?”易之云面色一震,三天三夜,这几天都是烈日高照,还不吃不喝的,“岳父现在怎么了?” “原本是想要去通知你们的,可你岳父像是知道我们要做什么似得,搁了狠话,如果我们去,他就一头撞死在祠堂门口!” 柳桥面色微白。 易之云忧心地看了她一眼,“那岳父现在如何了?” “哎。”柳里正叹了口气,“族里的长辈见他一副不要命的样子,不得不答应他,他现在在家里,等柳江一家子回来之后,就将这件事办了,不过……”又叹了口气,神色肃然起来,“阿桥,你爹现在怒火攻心,所以才会这样,你劝劝他,族里说了,这一次一定不会轻饶柳江两口子的,以后也不会让他再对付你爹,你劝劝你爹让他不要将事情做的这样绝,这血缘兄弟,怎么说断绝就能断绝?” “里正这样说是真的关心我爹还是为了你们柳家村的名声?”柳桥冷笑。 柳里正一怔,随即肃然道:“阿桥……没错,我的确是不想让村子的名声再坏下去,但是阿桥,你还小你不懂,你爹这样做对他也没好处,往后他还得在村子里生活,他……” “跟柳江断绝了关系,你们就会将我得赶出去?就不会认我爹这个柳氏子孙?”柳桥打断了他的话,声音仍是冷着,“在柳江跟我爹之间,你们选柳江?” “阿桥……” “你们说不会让柳江再对付我爹,你们拿什么保证?”柳桥继续冷笑,“当日我爹被柳江一家子逼迫的连容身之地都没有的时候,那些族里的长辈做了什么?!当日那样小小的事情,他们尚且管不好,如今这要人命的事情,他们就能打包票一定不会再出事?你们以为我爹继续跟柳江做兄弟,他就会念着那一丝亲情?还是我爹没了这个兄弟就活不下去?!” “你——”柳里正也有些恼,毕竟一村之主,而心里也的确一心为了柳河好,如今却被一个小娃娃教训。 “柳里正。”易之云上前斡旋,“阿桥是担心岳父所以才会如此紧张。” 柳里正不语。 “还是让我们先去看看岳父,至于这是如何处理,我们两个都是晚辈,劝我们会劝,不过最终还得看岳父的想法。”易之云将话说的圆滑一些,倒不是不站在柳桥这一边,而是考虑到将来柳河还得在柳家村生活,他能断绝跟柳江的兄弟关系,却不能脱离柳氏。 柳里正也不想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应了易之云的话。 易之云看向柳桥,“阿桥……” 柳桥合了合眼,压下了心里翻滚的情绪,“先去看爹!” …… 到了柳河的家门前,却发现有好几个跟柳河年纪差不多的男人从里面出来,一见了柳里正便迎了过来。 “里正!” “这是阿桥吧?” “阿桥,你劝劝你爹吧,柳江狠毒,族里的长辈自然会罚,怎么能这样断绝关系?” 似乎没有一个人赞同柳河的做法。 易之云握住了柳桥的手,抬头看着众人,“这事我们知道了,我们先进去看看岳父,其他的事情,等看了岳父之后再说吧。”说罢,看向柳里正。 柳里正点了点头,招呼其他人走了。 易之云牵着柳桥的手进了院子,随即便可见柳河正坐在厅堂的四方桌旁,低着头,身上穿着一身崭新的衣裳,似乎是专门穿上的,可是那鲜艳的颜色却无法驱散他身上的阴霾。 柳桥顿住脚步。 “阿桥……” 这一声叫唤,没得到柳桥的回应,倒是屋里的柳河注意到了,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明显被烈日灼伤了的脸庞。 眼睛在抬头的那一刻有过会儿的空洞,而在看到了柳桥之后,当即又浮上了一层笑意,随后,起身,却不知是因为跪了三天三夜的后遗症,还是因为过于着急,踉跄了一下,差一点摔倒。 “爹!”柳桥冲了进去。 易之云忙跟着。 柳河扶着桌子,身子仍是不稳。 “爹!”柳桥上前扶住了他。 易之云一样,“岳父,你先坐下!”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身子如何能撑得住?“岳父,我去请大夫……” “阿云!”柳河却攥住了他的手,“我没事。” “岳父……” 柳河摇头,然后看向眼眸微红的柳桥,抬手抚了抚她的头,“爹没事,别担心。” “爹……”柳桥不后悔做过的事情,可是,却愧疚,他越是这样说,她越是愧疚。 柳河笑了笑,“阿桥,爹没事,不会有事的!爹还要保护阿桥,看着阿桥长大,生儿育女……” “爹!”柳桥越听越是难受,“你别说了,先……” “不要劝爹。”柳河却打断了她的话,“爹知道里正一定先跟你们谈过的,可是阿桥,别劝爹,这一次,谁的话爹都不会听的!” “我没有要劝爹,我只是担心得的身体,爹,你怎么能……” “爹不是不爱惜自己。”柳河笑着打断了她的话,“爹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求族里的长辈,更是为了……向爹娘……向我们这一房的祖先请罪……阿桥……我知道这样做不好,会对不起祖先……所以,才会在祠堂前跪了三天三夜……” “爹……” “别人家都是偏疼小儿子的,可是娘在世的时候,却更疼大哥……很疼很疼……有时候我甚至怀疑我是不是娘捡来的……可是爹不一样,爹对大哥好,对我也好,他临终的时候拉着我们兄弟的手,让我们以后相互扶持……娘临终前让我多帮帮大哥……”柳河敛去了神色中的迷离,眼眶中渗出了湿润,“我辜负了爹的期望……也让娘在天之灵不安心,可是……” 可是—— 他再无法原谅! 那是他的亲大哥! 亲生大哥! 他不但要他的命,还要让他死了之后还被人唾骂! 回来之后的那些日子,他不敢去埋怨,他一直都在劝自己大哥不过是自私一些,甚至跟自己说,是他的死而复生让大哥有些措手不及。 所以才会那样对他。 所以才会…… 可是这一次,他无法找任何理由说服自己! “就是为了这房子……为了那三亩地……他就要这样逼死我,还要让我死后仍被人唾骂,还得拉上一个无辜的人!还要连累我的女儿之后被人嘲笑唾骂,甚至会被夫家嫌弃!”柳河一字一字地道,“他根本已经不再将我当成了弟弟!早已经不将我当成了家人!” 但凡他还有一丝的亲情,就不会这样做! 他已经没说一定要要回这房子,那三亩地,他能吃多少?东西还不是给他们?如今他还替他们照看所有的庄稼,他做的还不够多吗?还是在他柳江的眼里,他柳河就是以奴才?! “爹……” 柳河抬手抚着柳桥的头,“爹不能再纵容他,不可以!这一次他用你娘来逼我上绝路,以后可能就会对你下手!阿桥,爹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就只有你了,爹不会让你有事的!” “爹别说了,是我……” “阿桥!”易之云打断了柳桥的话。 柳桥看向他。 易之云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可是却不能让她这样做,“岳父恐怕还没吃东西,我们去厨房做些东西给他吃吧。” 柳桥眸中微颤。 易之云心里叹了口气,上前牵住了她的手,便对柳河道:“岳父,我们去给你做些吃的,吃饱了,待会儿才有力气去祠堂。” 柳河点头,也没发现柳桥的异常。 易之云不待柳桥开口,便拉着她离开,进了厨房,方才放手,“你如果难过,便哭吧。” 柳桥抬头看着她,红着眼睛,却是不哭,“易之云,我错了吗?” “不!”易之云握住了她的肩膀,认真道:“你没有错,怎么会有错?你并没有歪曲事实,他们的确是去找了杨蛮子,你不过是将他们歹毒诡计公之于众罢了?那杨蛮子就算不是跟他们合谋,可他伤了岳母是事实!一切都是事实,你怎么会有错?”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柳桥神色中有了迷茫,“可这件事伤的最深的是爹,我……” “阿桥。”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这样做吗?” 柳桥一愣,随即道:“会!” 她怀疑她这样做是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可是,她仍是不后悔! “那不就成了?”易之云握着她的肩膀,“你不后悔,你仍然会这样做,那是因为这样做虽然会伤到岳父,可却也让岳父看清了柳江他们的真面目!阿桥,这一次岳父的确是伤心了,可也未必不是好事?伤一次,痛一次,便能看清真相,看清那所谓亲人的真面目,值得!” 正如当年的他! “阿桥,相信我,伤心过了,痛过了,便会好的!往后岳父的生活会更好!” 柳桥看着他,许久,才道:“你刚刚阻止我告诉爹,是不是知道如果爹知晓了我做的这些事情,会不认我这个女儿?” “他只会更加的伤心,伤心自己身为父亲却需要女儿来保护,需要女儿来做这些事情。”易之云却道,“而且,这些事情不是你做的,是我做的,阿桥,一切事情都是我做的!” 柳桥没有说话,忽然上前一步,抱住了他的腰。 易之云一怔,随后抬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心里不舒服,就哭出来。” 柳桥没有哭,静静地抱着他许久,方才松手,“我去洗把脸,你看看厨房有什么东西可以吃。” “好。” …… 柳河并不知道厨房内的事情,可是,看着两人端着面进来的情形,笑了,他最担心的还是这件事会影响到女儿。 如今见他们小夫妻一如往昔,便安心了。 “爹,吃些面吧。” 柳河点头,声音有些哽咽,“好。” 面没有吃多少,便有人来了,是方才走了的几人中的两个,而另外一个,却让屋内的三人沉了脸,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柳城。 柳河更是搁下了筷子,猛然起身,却因为起的太急,身子又踉跄了。 “岳父!”易之云连忙扶住了他。 柳河强忍着眩晕,走到了柳桥的面前,用身子将她整个人给护住了。 柳城已经走了进来,直接跪在了柳河的跟前,“二叔,二叔,你帮帮我爹吧!二叔,你帮帮我爹吧!” 柳河眼睛已经一片冰冷。 易之云也皱了眉头,如果说之前柳城不知道柳江所做的事情或许还说得过去,可现在事情传开了,难道他还不知道实情?不是来道歉,反倒是来求人!“堂哥这是什么话?我岳父帮你爹?你想让我岳父怎么帮?牺牲自己成全你们?” “妹夫……” “你走吧!”柳河开口,“我帮不了他,也不会帮他,待会我就去祠堂,由里正跟族里的长辈做主跟你们断绝关系,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你的二叔!” “二叔!”柳城面色一变,“你不能……” “我能!”柳河厉声道,面色微颤,“我可以!在你们做下那样的事情之后,我为何不能跟你们断绝关系?!” “二叔……” “不要再叫我二叔!” 柳城咬着牙看着一脸决绝的柳河,眼底闪过了一抹寒意,开口道:“二叔,你真的要跟我们断绝关系?就因为外面那些闲言碎语?” “闲言碎语?”柳河笑了,却是惨淡,“究竟是不是闲言碎语,我很清楚,你们心里也清楚!你不要跟我说这件事你什么都不知道,柳城,你爹不将我当成兄弟,没想到你也一样!好!很好!这样很好!断绝了关系,我们就再无关系!” 他真的想过百年之后由柳城为他送葬上坟的,可是如今…… 他知道大哥自私,但对这个侄儿也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即使当初他拿阿桥来威胁他,让他知道他并非外表所表现的那么纯良,可是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可是如今…… “二叔。”柳城抬头看着他,“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阿桥想想,难道你想……” 话没有说下去。 不是柳河开口阻止他,不,实际上阻止他的人也是柳河,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开口,也没有退让,而是盯着他。 目光似淬了毒一般。 直至将柳城看的心头冰冷,他可以肯定,如果他真的在这时候说出一个字,眼前这人一定会杀了他! “柳城,阿桥是我的妻子,是易家的人,柳家的事情跟她没关系!”易之云也恼火了,哀求不成,现在却来威胁了! “我是阿桥的爹!”柳河死死地盯着他,目光像是要吃人似得,一字一字地道,“你们如果敢动阿桥一根头发,我发誓,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就算拼着跟你们同归于尽我也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柳城双手紧握成拳,面色泛白。 “现在给我滚出去!”柳河在他又拿女儿威胁他之后,便已经不想再留情面了,“阿云,将他赶出去!赶出去!” 易之云并未发觉柳河心中的秘密,只当他是气柳城到这时候还拿柳桥威胁他,“柳城,你无需拿阿桥来威胁岳父,阿桥是我易家的媳妇,不管她的娘家如何,她都我易之云的妻子,而且,如果她没了你们这一家子亲戚,我会更加高兴!” 柳城盯着眼前的两人,至于柳桥,始终被柳河给挡在身后,“二叔,不管如何,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二叔!”说完,郑重地磕了一个头,才起身离开。 陪同他来的两人见状叹息连连,柳城这一举动是赢得了他们的认同,可要谴责柳河,却也说过不去,最后只能叹息,然后,又劝了柳河几句,才陪同柳城离开。 一直到了他们走的没影了,柳河紧张的身躯才松弛了一些,转过身,看着身后的柳桥,“阿桥……” “爹。”柳桥看着他,“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只支持你,你也不需要顾忌我什么,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夫君都会陪着我的。” 易之云心头一喜,“岳父,我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嫌弃阿桥,我发誓!” 柳河看了看两人,眼眶湿润,“好……好……”随后,吸了口气,“我去祠堂……阿桥……你陪爹去祠堂!” “好。”柳桥上前扶住了他。 易之云自然跟着。 …… 柳家村的祠堂在村子的中间,更林家村一样,祠堂只有在祭祀或者有大事情的时候才开的,而所谓的大事情,近二十几年来,不是商议事情便是喜事,今日这事,却打破了这个惯例。 柳桥的记忆中没有关于祠堂的,但是却并不算陌生,柳家村的祠堂跟林家村的祠堂格局基本一样,而最大的不同不过是祠堂上供奉的灵位不一样。 这时候,祠堂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 柳桥扶着柳河在渐渐散出来的一条道中走进了祠堂,易之云也顾不得他自己不是柳家的人,仍是跟着进去。 三人进了供奉祖宗牌位的堂中,便见柳江躺在担架上面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而黄氏并不在,至于柳城,则跪在了柳江的旁边。 他们的面前是四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他们是柳氏一族辈分最高的人,没大事的时候,他们就是一老人,虽然受人尊重,但是也没有多少人真正惦记,到了有大事了,他们便成了主心骨。 柳河上前,与柳城隔了一米的地方跪下。 柳桥也跟着跪下。 易之云犹豫半晌,负手站在了一旁。 “阿河,你真的决定了?”其中一个老者开口。 没等柳河开口,一旁躺着的原本合着眼睛像是昏迷了的柳江猛然睁开眼睛,随后,不顾脚上的疼痛挣扎起来,面容狰狞可怖,“是你害我的对不对?是你害我的!柳河,是你害我的!我要杀了你——”随即,便动手。 柳城猛然拉住他,“爹!你冷静点,爹——”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杀了他——”柳江拼命挣扎着,“是他害了我!是他——他自己的腿瘸了,就让人来砍断我的腿!” 柳城用力摁着,耐心劝着。 柳河凄然一笑,看向眼前的四个老者,“四位叔公,我还有选择吗?” 四人看了一眼柳江,脸上都有着怒意。 “叔公,不是万不得已,我绝对不会这样做,我也怕我死了之后爹娘会责怪我,可是叔公……”柳河眼眸泛起了泪水,“我怕!我怕我会死在了我的亲大哥的手里!就算他还是不肯放过我,但是至少断绝了兄弟关系,我死了之后,可以告诉爹娘,杀我的人不是我的大哥!”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动容,之前他们还觉得柳河过分了,可如今他这般说,便将原本的不孝清除了。 他是为了将来九泉之下好给父母交代才执意如此的。 四个老者各自看了看对方,最后,齐齐叹了口气。 那边,柳江还在发疯。 “二柱子!”其中一个老者喝道。 柳里正当即上前。 “将这畜生的嘴给我堵了!”那老者喝道,兄弟争家产的他们见多了,可是狠毒到这个地步的,柳家村还是头一遭! “太叔公……”柳城欲为父亲辩解。 柳里正如何给他机会?直接喊了几个青年上前,三下两下的,不但将柳江给摁回了担架上,连收也绑了,嘴更是堵住了。 柳江还是挣扎着,可是剧痛渐渐地侵蚀了他的愤怒,让他再也没有支撑支持下去。 “柳江害你在线,你要跟他断绝兄弟关系,我们虽然是身为长辈,可也不能不分是非,既然你决定了,那往后你们就不再是兄弟!族谱上面我也会让人更改,不过……”其中一个老者道,“你还是柳氏一族的人!这一点我希望你能够记住!” “柳河明白,柳河这一辈子生是柳氏的人死是柳氏的鬼!” “好!” “另外。”老者看向柳江,“柳江为夺弟弟家产竟然联合外人设计逼害柳河,且让我们柳家村蒙上污名,我们几个老家伙昨天商议了一晚上,决定将柳江开除出宗族!” 柳江疼的没反应。 而柳城则面色大变,“太叔公……这……这怎么可以!” “你在质疑我们的决定的吗?”另一个老者怒道。 柳城摇头:“不!柳城不敢,可是太叔公,先不说那些流言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就算我得真的做了……我相信爹也只是一时糊涂!太叔公,谁没有错过?我爹只是鬼迷心窍才会这样做的,他不是真的想害死二叔的!太叔公,就算他真的有错,你们也该给他改错的机会啊!太叔公,爹已经老了,如今又废了一条腿,大夫说了他这条腿再也站不起来了!太叔公,如果你们再将我得逐出宗族,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庄户人家没有那些大户人家讲究,但是宗族的观念也是极重的,一旦被赶出了宗族,虽然户籍仍在,但是往后他们就像没跟的浮萍,甚至连祭拜祖先,乃至过世的父母的资格都没有! 便是大富大贵之人,离开了宗族,也是无根之人! 柳城还没大富大贵,他更加不能承担这种后果。 “二叔,二叔!”他爬到了柳河的身边,“二叔,我爹真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的,他不会再犯的!他真的不会的!我知道你恨我爹,可是你们始终是一场兄弟,你念在跟我爹一场兄弟的份上求求太叔公,我们被赶出去只有死路一条的!二叔,你也不希望往后我爹连去祭拜爷奶都不成吧?二叔,你现在只有阿桥一个闺女,以后谁替爷奶上坟?!二叔,你忍心让爷奶连个上坟的亲孙子都没有?!” “我岳父还年轻,自然还能生儿子!”易之云在听到了他们要被逐出宗族的时候也曾动了恻隐,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没有宗族的苦,可是到了这个地步,柳城还是想到威胁!这一丝的恻隐也散去了,对这样的人动恻隐之心无异于养虎为患,“届时自然就有人承继岳父这一房的香火!” 柳城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了一抹恨意,可是却并未发作,而是低下头继续给柳河磕头,“二叔,我求你了,我求你了,你就看在爷奶的份上,看着你跟爹几十年的兄弟份上,求太叔公让我们留下来吧!二叔,我求你了!” “阿河,你看呢?”其中一个老者问道。 柳河面色惨淡,“叔公,既然我跟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他们的事情我也没有资格过问。” 柳城抬头,脸庞僵住。 “只是……”柳河看了看跪在他身旁的柳桥,然后道:“只是,他说的没错,清明之时,我爹娘如果看不到他,在天之灵会不安的,所以……逐出宗族一事……就算了吧!” 那发问的老者听了这话,眼底闪过了一抹满意。 而柳桥恰好捕捉到了,果真应了心里的猜测,他们并不是有心要将柳江逐出宗族的,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至于为何不是真的有心,倒不是说他们护着柳江,而是,将自己的子孙开除出宗族,往后十年,乃至几十年,都会沦为其他宗族的笑话,因为唯有子孙犯了大错,才会动用如此严重的惩罚,而且,将子孙开除宗族,不是单单他们四个人就能决定的,柳江这一房在柳江和柳河上面还有长辈,如今,他们没有在这,必定不是不关心,而是或许已经跟这四人达成了某种默契。 谁说庄户人家便简单? 便是淳朴,可淳朴不是简单! “太叔公,既然爹说了,阿桥也逾越一番,求四位太叔公开恩。” 四人扫了她一眼,却并未将她放在眼里。 柳桥没有在意,严格说来,她跟易之云是没有资格走进这个祠堂的,“只是……”目光转向柳城,“因为你爹,我娘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我爹更是差一点万劫不复,就算族里不追究你们,可是你们也总该补偿我爹!” 柳城盯着她,“阿桥说的对!”随后,转向四位来这,“太叔公,我们会给二叔补偿的!如今二叔的屋子,自然是属于二叔的,还有先前那三亩田地,也是二叔的,我们绝对不会在觊觎,此外,我们还会划出十亩地来给二叔作为补偿!并且在这里当着列祖列宗和所有长辈兄弟姐妹的面发誓,从今往后,我们绝对不会再做出任何伤害二叔的事情!如有违背,天诛地灭!” 四人颔首,看向柳河。 柳河点头,然后厉色盯着柳城,“柳城,记住你今日的誓言,以后你若是敢违背,就算老天不收你,我也不会放过你!” “二叔放心,我一定会记住的!”柳城目光扫了一眼柳桥,看着柳河正色问道。 柳河看了一眼已经晕厥过去的柳江,嘴边泛起了一抹凄然的苦涩,“还有,我不是你二叔,从今日起,不再是了!” 不再是了! 他亲手砍断了这份亲缘! 谁说血浓于水? 谁说血脉相连便是至亲? 不! 是否是至亲,是否有亲情,从来都不在那虚无缥缈的血脉! 而是在于心! 在心上! …… 从祠堂出来,柳河便倒下了。 三日三夜,在走出祠堂的那一刻,终于熬不住了,身子熬不住,精神更是熬不住,他如愿以偿,也没有赶尽杀绝,他对得起死去的父母,可是,他又得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 就算是解脱的感觉也没有! 不! 他还有一个! 还有阿桥。 他的女儿。 “大夫,我爹如何了?” 前来看诊的便是每个两天来给他针灸的张大夫的徒弟,“疲劳过度,累坏了,先让他好好休息,然后服用几服药调养调养,看看情况吧。” “看看情况?!”柳桥一惊,“你这是什么意思?” “别急。”大夫道:“应该没有什么大碍的,不过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如今这天这么热,万一暑气攻了心,麻烦就大了。” 柳桥仍是紧张,“现在真的没事?” “脉相上并无大碍,不过……”大夫沉吟会儿,“病人似乎心有郁结,好好开导开导,以免抑郁成病。” 柳桥抿紧了双唇。 易之云将大夫送了出去,又去厨房将药煎了,“药我煎上了,你待会去看看,我回城里一趟,买些白米来煮粥,大夫说岳父最好喝几天粥,岳母那边……要不我去跟娘说一声,让她去照看岳母?” “不。”柳桥摇头,“别这么麻烦。” “阿桥。”易之云温和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他们也是我的父母。” “我知道。”柳桥道,“我明白你的心意,只是……别让娘知道爹的事情,你回去之后说我回村子去了,明日再去看她,娘的情况好了许多了,应该不会有事的。” 易之云拧紧眉头。 “易之云,就这样好吗?”柳桥道。 易之云看了看她,“好。” …… 柳河一觉便睡了一天一夜,而期间无数次梦呓,大多叫着女儿的名字,也有喊张氏的,甚至,还有柳江。 柳桥知道,他的心真的很痛很痛。 而她心里的愧疚也更深。 “对不起……” 或许是我自私了。 对付柳江,是为了替娘报仇,也是想让你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让你不再被他们蒙蔽摆布,让你可以能够过更好的生活。 可是,我也无法否人,这样做亦是为了发泄我心中的怒火,更是为了,往后不再需要为了这些麻烦而劳心劳力。 对不起,爹。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爹,可好? 柳河不知道柳桥心中的想法,也正如柳桥不知道柳河心中的秘密一般,不过,柳河却似乎听到了她呼唤,在沉睡了一天一夜之后,便醒来了。 而气色还算不错。 其后三日,便是尽心修养。 而这三日之内,柳里正送来了柳城承诺的那十亩地以及这房子的屋契,而在断绝关系的当晚,一直躲在家里不出的黄氏来闹,不过连门也进不了,只能在门口大骂,随后,被柳城拉了回去,没过多久,一家三口便又离开柳家村返回青山县,说是为了治疗柳江跟黄氏的伤。 至于真正的原因,或许是柳城不想再横生枝节,又或许他心里另有盘算,至于真正如何,除了他谁也不知道。 109 喜欢! “爹,喝药了。 ”午饭过后,柳桥端着药进了柳河的房间,这三日他都在房间里面静养,虽然眼底的哀愁并未散去,但是精神却好了许多。 “阿桥啊。”柳河接过了药碗,却并未喝下,而是认真地看着眼前的闺女,“你在爹这里也呆了好几天了,该是时候回去了。” “爹好了我就回去。”柳桥微笑道。 柳河笑了笑,“爹没事了,明日便要忙庄稼的事情去了,你也该回去了。” “爹……” “爹知道你孝顺。”柳河笑道,“可是你毕竟是出嫁了的,阿云这孩子厚道,这些日子也一直很尽心,起先我真的不信他会一直对你好,现在倒是信了几分了,不过阿桥,人家厚道我们也不能太过分,这么大热的天,他每天往来的,这奔波累的他都瘦了一圈了,你不心疼,亲家母看了也会心疼的。” “爹。”柳桥失笑,“哪里有这么夸张?而且我什么时候不心疼了?” “心疼了更不能这样折腾人家。”柳河笑道,“待会儿去收拾一下,今天下午他来了之后就跟他回家去吧。” “我不放心爹一个人。”柳桥道。 柳河笑道:“爹又不是小孩子,爹以前不也一个人去走货?现在在自己家里,哪里会出什么事情?” “可是……” “阿桥。”柳河打断了她的话,“爹如今只想看着你过的好,只要你过的好了,爹就安心!听爹的话,今天就回去,不用担心爹。” 柳桥沉思会儿,“好,我听爹的。” “好好在易家过日子。”柳河笑道,随后,沉吟会儿,声音低了几分,“你娘……如果可以,也照顾照顾一下她……她那个大哥……不是个靠得住的……” 柳桥点头:“爹你放心,那是我娘,我自然会照顾。”这些日子柳桥一直没在柳河面前提及张氏,那日他派去客栈叫她回柳家的村人也是先去了林家村,才找去客栈的,“爹……我没让娘回张家,如今她住在了客栈里,我跟夫君商量过了,打算在城里租一间屋子给娘暂时住着。” 柳河神色一震。 “娘的伤康复的很好。”柳桥看着柳河,犹豫半晌,“爹,如果你愿意……不如也一起进城住?” 柳河眼眸一睁,似不敢置信,而这不敢置信不知道是因为张氏如今的去向还是柳桥让他也一同进城的话,或者,两者兼具,不过不管如何,半晌之后,他开口拒绝,一如柳桥所预计,“阿桥啊……爹知道你希望我跟你娘能够再一起……可是……这不行啊……阿云说的没错,我跟你娘现在这样子最好……不然……我会害死你娘的!” 柳桥抿了抿唇,“爹,我明白。” “爹不恨你娘。”柳河继续道,“起先得知她抛下你改嫁,爹心里的确气,可是后来……爹知道她这些年也不好过,她也苦……爹不气了,可是……阿桥,对不起,爹不能再跟你娘一起过日子,不可以的!” 柳桥点头,“爹,我明白的,我也不是想让你们一起,我只希望你们都能够好好的!”那句爹是否在意娘改嫁过的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来,若是他在意,这话对他便又是一丛打击,“只要你们都好,我也就开心。” “爹很好!”柳河笑道,“你娘……她也会好的!住在城里好,哪里没有人认的她,也不需要听那些闲话……这样很好……” 柳桥动了动嘴唇,终究没有说话。 下午,易之云准时到来,被太阳晒的发红的脸溢满了喜色,一见到柳桥,便直直扑过来一把将她抱起,“阿桥,我考上了!阿桥,我考上了!” 柳桥先是被他这般举动弄懵了,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惊喜道:“考上了?你考上了?!” “考上了!”易之云激动道,随后将她抱的更紧,“阿桥,谢谢你!谢谢你!” 柳桥被他勒的有些难受,不过却没有反抗,任由他抱着,知道兴奋中的大少爷发现自己这样抱着她就像抱孩子似的,她才得以解脱,随后便见他一脸纠结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易之云自然不能告诉他他在纠结什么,“没有!只是……只是名次有些靠后。” “没关系,考上了就成!”柳桥笑道,童生试的排名并不怎么重要,可要考上了,便能进官家书院,也同样获得了下一轮考试的资格,“只要将来会试名次上去了就成,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会试,她预计的时间是十年! 十年的时间准备,总能考到一个好名次的! 易之云点头:“嗯!” “娘知道了吗?”柳桥问道。 易之云一愣,“还没有,我接到消息就赶来告诉你!” 柳桥心头一暖,“我们先去跟爹说,然后就去回村子通知娘,娘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很开心的!” “好!” 两人去见了柳河,柳河得知了这个消息自然是高兴万分,若是听他们说要回村子里通知云氏,他便要去打酒跟易之云庆贺一番。 两人收拾一番之后便往林家村赶去。 …… “真的过了?!”云氏听了这消息浑身颤抖,面色发白,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似得。 易之云眸子泛红,“娘,是真的,真的过了!我亲自去衙门前看了榜文,娘,孩儿过了!” “娘。”柳桥也上前,扶着她坐下,“娘,夫君还会骗你不成?” 云氏坐了下来,看着儿子,眼眶便涌出了泪水。 “娘。”易之云跪了下来,眼眶也湿润了,“对不起娘,这四年来,孩儿让你屡次失望,孩儿不孝,这一次,孩儿总算没让娘失望了!” “好!好!”云氏流泪满面,却是笑着。 “娘,孩儿总算不负娘所望了。”易之云道,随后郑重地给云氏磕了一个头。 柳桥在一旁笑着,“娘,你跟夫君说说话,我去厨房看看,今晚上我们吃顿丰盛的庆贺!”说罢,便转身出去,给他们母子说话的机会。 这时候,这对母子一定有很多话需要倾诉。 母子两人都没有反对。 柳桥出了屋子之后,先是去厨房看了一趟,发现厨房里面除了一些大白菜和腊肉、鸡蛋之外,便没有其他的材料,想必云氏这几天自己一个人吃的很简单,看过了厨房之后,便去找了林小燕,好几天没见,林小燕黑了不少,也瘦了一些,不过精神却是不错。 “阿桥,你回来了?!”看到了好几天没见面的柳桥,林小燕也是非常的高兴,“对不起,我这几天忙着帮爹准备收成的事情,没能……” “没事。”柳桥打断了她的道歉,“又不是什么大事情,不过小燕,你瘦了不少,很辛苦吗?” 林小燕面色一僵,“没……就是这几天忙,而且天气热吃不下饭,所以才瘦的,等忙完了收成之后,就会长回来了!” “真的没有其他事情?”柳桥想起了之前她的状况,问道。 林小燕笑着摇头,“没有!哪里有什么事情?!”随后,岔开了话题,“那你呢?易家大哥没跟我细说,只是说你娘出事了,你需要去照顾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娘现在咋样了?” “没事了。”柳桥笑道,“我娘现在暂时住在城里的客栈,具体的情况我之后再给你细说,我来是想问你借只鸡给我晚上杀了做菜。” “啊?”林小燕惊讶,倒不是舍不得,不过一般村里养鸡都是用来生蛋的,很少这样杀了吃,“是杀了给你娘补身子?” “不是。”柳桥笑道,“给我家大少爷庆贺。” 林小燕一愣。 柳桥将喜事说了。 “真的?!”林小燕惊喜道,“易家大哥真的考过了?” “嗯。”柳桥点头,“今天刚刚放榜,所以就给他庆贺一番,不过家里就一些大白菜跟鸡蛋,现在进城买也来不及了。” “好!我这就去给你抓一直肥肥的!”林小燕当即便要去后院鸡窝里抓鸡。 柳桥叫住她,“小燕,我还有件事想请阿贵叔帮忙。” “你说!”林小燕笑道。 柳桥道:“我娘还在客栈里,今晚上我们打算留着村子里,所以想请阿贵叔进城去跟我娘说声,免得她着急。” 张氏身上的伤还在结疤,不宜走动。 而这次也不能让易之云母子去将就张氏,这些日子他们母子已经为他们做了太多了,如今只能将张氏放一边。 “好!”林小燕道,“我爹现在还在地里,我这就去跟他说!”随后又道,“等等,我先去抓鸡!不,阿桥你不敢杀鸡吧?我杀了之后再给你送去?还有菜……我菜园子里很多,你要什么就摘,对了,作坊后院的菜也很多。” “我去作坊摘就成了。”柳桥笑道。 林小燕点头。 两人去了一趟地里,跟林贵说了这事,林贵也是一脸的喜色,连忙应下了这事,柳桥给他报了地址之后便去作坊摘菜,而林小燕则回家杀鸡。 作坊后院的菜也是林小燕打理的,如今长的不错,不过就是品种不多,便只有三种,大白菜跟小白菜,还有青瓜。 将三样菜都摘了,又看过了猪栏里面长大了不少的小猪,方才回去。 没过多久,林小燕便提着杀好的鸡过来了,不止一只,而是两只。 柳桥有些无奈,“小燕,两只鸡我们吃不完的!” “一只炖汤一只做菜!”林小燕却笑道,“吃的完的!” 柳桥想了想,“不如晚上你跟阿贵叔也一同过来?” “不了!你们一家人吃饭我们不该来的,等哪天易家大哥摆席,我们再来吃!”林小燕摇头道。 柳桥却是一愣,“摆席?” “对啊!易家大哥考过了,这事大喜事,我们村里还没有一个人考上的!”林小燕激动道,“这可是我们村子头一份!” 柳桥还真的没想到这一层,她虽然也高兴,可在她的意识里,这一次考试不过是相当于小升初的考试罢了,考过了一家子庆贺一番就完了,哪里还用摆酒席庆贺?不过林小燕这主意也是不错,“好!我跟易之云商量商量,选个好日子请你们!” “那好,我等着!”林小燕笑道,随后搁下了东西就走了。 柳桥开始处理,同时准备沐浴的水。 没过多久,云氏也来了,眼睛发红,哭过的样子,不过 “娘。” 云氏看了看她手里正处理的鸡。 “我找小燕要的。”柳桥道。 云氏点头,上前:“我来。” “嗯。”柳桥没反对,这活她虽然勉强能干,但是绝对比不上云氏,而且,她也应该想亲自动手给儿子庆贺。 “娘,夫君呢?” “我让他去里正家了。”云氏一边将鸡头剁块,一边道。 柳桥笑道:“还是娘想的周到,对了,刚刚小燕说我们得摆酒席请村里的人,娘觉得怎样?” “应该的!”云氏点头。 柳桥道:“那好,我好好准备,我们家里太小了,正好作坊空着,就在作坊里摆如何?” “好。” 柳桥过去给灶台天火,“娘,这几天谢谢你。” “谢什么?”云氏看了看她,微笑慈爱,“都是一家人。” 柳桥眯眼笑笑,没有再客气,“没错,是一家人。” …… 易之云没去多久,回来的时候,也不是空手,提着一个篮子回来,到了厨房,看到里面忙活着的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心里涌起了前未有过的安心。 柳桥第一时间发现了他,见他傻傻地站在门口,笑着上前,“怎么了?高兴傻了?” 易之云回过神来看着她,却是笑了,似乎是默认,随后,将篮子给她,“里正跟太公给的,有些肉跟菜,还有一壶酒。” 柳桥挑眉,“收获不错哦。” “还好。”易之云笑道。 柳桥接过了篮子,“这里热,你回屋去,水快烧好了,待会儿去沐浴,然后等着吃饭。” “我帮你们……” “不用!”柳桥阻止他,“我跟娘就成,今天你什么也不用做,我们伺候你,嗯,将你当大少爷一样伺候!” “真的?”易之云看着她笑道。 柳桥扬眉:“自然是真的!还有我娘那边我已经让阿贵叔去说了,今晚上我们不回去,就陪你庆贺!” “好!” “去吧。”柳桥道。 易之云深深地看了看她,又对云氏道:“娘,我先去了。” “好。”云氏微笑。 柳桥拧着篮子转身走到一旁的灶台上,篮子里的菜也是大白菜跟青瓜,还有一些小葱,至于肉,是一块排骨和一条腩肉,再加上林小燕的两只鸡,足够做出一桌子的菜了。 将篮子里的肉菜分别收拾好,柳桥便将烧好的水提到了浴房的浴桶里,调好水温之后便去唤了易之云。 果真将他当成大少爷一般伺候。 入夜前,林贵从城里回来了,除了跟他们说张氏已经知道了,而且很高兴之外,还买回来了一壶酒,说是给他们的贺礼。 柳桥收下了。 晚饭时分,易家的三人都很尽兴,云氏也没禁着易之云跟柳桥喝酒,便是她自己也喝了许多,最后,两个孩子没有醉,反倒是她自己醉了。 “云儿……我的儿子也考上了……我的儿子一定会出人头地……一定会的……你等着……等着……” 柳桥扶云氏躺下的时候,却听她如此醉语。 易之云脸上的笑容退了一些。 柳桥看了看他,没有立即说什么,而是扶云氏躺好之后,便拉着他的手:“醉了没有?” “没有。”易之云已然收了情绪,摇头微笑。 柳桥笑道:“那陪我收拾桌子。” 易之云点头。 两人将桌子收拾好,虽然三人敞开了肚皮吃,可剩下的菜还是不少,“真不该做这么多的,剩下这些菜明天估计也坏了,只能用来喂猪了。” “喂猪就喂猪。”易之云道,“你不是很稀罕那三只小猪?” 柳桥笑眯眯的,“的确,这样年底我们便也能杀猪了。” “你不是怕杀猪吗?”易之云笑道。 柳桥道:“又不是我自己杀!不过就不知道到时候大少爷你敢不敢杀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 “是谁说过君子远庖厨的?” “我不是在这了吗?” 柳桥笑了笑,“那大少爷觉得倒霉不?娶了我这个悍妇。” “我喜欢悍妇!”易之云脸不红耳不赤地道。 柳桥哽住了,好半晌,才道:“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可别后悔!” “不会,永远都不会!”易之云一字一字地道。 柳桥看着他,会儿之后温婉一笑,“想后悔你也没机会了!”随后,沉吟会儿,敛了笑意,“刚刚娘的醉话,你别放在心里。” 易之云眸色更是温柔,“你放心,我没有。” “其实……”柳桥沉吟会儿,“娘心里也是苦的。” “我知道。” “以后……娘如果高兴,我们便顺顺她。”柳桥看着他,道。 易之云凝视着她,颔首:“嗯。” 柳桥笑了。 “阿桥。” “嗯?” “一直陪着我,好吗?” “我是你媳妇,不一直陪着你去哪儿?” “我会对你好的,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我相信。” …… 这一夜,一家人都有了一个好梦。 而第二天一大早,易家便热闹起来了,易之云考上了的事情已经在村子里传开了,家家户户都上门送贺礼,虽然大多不过是自家出产的,但是心意都到了,这下子易家就算不摆酒席也不成了。 这接待村里来庆贺的人便忙活了一早上,下午,易之云又被林家声给拉走了,说是太公着急了村里一帮孩子说要请易之云教授经验,似乎易之云考上了的事情刺激了这两个林家村威望最高的人,打算让村里的孩子开辟新道路。 柳桥自然没有阻止。 倒是易之云略显愧疚,不能陪她进城去看张氏。 柳桥摆摆手,让他安心去,其他的事情不必操心,易之云就去了,不去也不成,看着被拉走的少年,柳桥笑了,笼罩心头多日来的阴云散去。 随后,便请了林贵驾车进了城,同时邀了林小燕。 不过林小燕没有根本来,说是家里走不开。 只是柳桥却注意到了她眼里的闪躲,眉头皱了皱眉,只当她是还没有走出那段阴影,寻思着找个机会跟她好好谈谈。 进了城后,便直接去见张氏。 张氏看到她来,第一时间便问起了易之云的事情,柳桥一一说了。 “是真的,是真的!昨天那位大兄弟来说的时候我还不信了,原来是真的!阿桥,你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好过了!”张氏拉着女儿的手激动地说道,“将来女婿考上了秀才,你就是秀才夫人了!” 她的女儿是秀才夫人了,不再是什么都不是的农家女! 张氏没有柳河想的远,也没有柳河考虑的深,所以并未想到女婿飞黄腾达之后会不会抛弃自己的闺女,只是知道女婿好,她的女儿就能享福! “对了,女婿呢?她怎么没来?” “村里的人留着他,所以脱不了身。”柳桥笑道。 张氏明白,“这是自然的!自然的!”说着,便从旁边取了一双鞋,“娘没有什么可以送的,这是昨天晚上赶出来的,你拿回去给女婿,当做贺礼!” 张氏情况稳定之后,柳桥担心她无聊,便给她准备了女红的材料,张氏的女红自然没有云氏的好,但是做做简单的衣裳,鞋子,却还是可以的。 “好,我拿回去给他。”柳桥笑道,“等他忙完了这两日,我就让他来看你。” “好!”张氏笑容满面地点头。 柳桥将鞋收了起来,“娘,这两日我可能不能来陪你……” “没关系!”张氏不等她说完便道:“我在这里很好,你不用担心,没事的!女婿考上了,一定有很多人来祝贺,还要摆酒席……阿桥啊,你现在是易家的媳妇,心思要多放些在夫家,娘知道你孝顺,你放心,娘很好的,在这里什么也不用做,饭菜都是伙计送过来,想要什么跟伙计说一声就行,娘的伤也没事,过几天就完全好了,到时候娘就去看看能不能找个活,娘没有什么本事,但是力气还是有的,我以前听说城里的大户人家都招人进去干活的,那时候我就可以……” “娘,我们怎么能让你去干活?”柳桥打断了她的话,“你放心,我们会照顾你的,这几天我一直在打听着房子,等找到合适的便搬过去,你如果闷了就给我们做做衣服鞋子,那干活什么的就不要多想了!” “阿桥……” “娘,我能照顾你的。”柳桥正色道。 张氏眼睛红了,点头:“好,我的闺女照顾我。”话虽然这般说,但是心里还是想着等伤好了之后就去找活,女婿是对她很好,亲家母也没说什么,可是一直下去,再好的女婿也不会真的不在意的,她已经这样了,绝对不能连累女儿的! 她的阿桥以后要当秀才夫人,怎么能被她连累?! 母女两人说了好一会子的话,伙计便来说张大夫来了,柳桥请了他进来,先给张氏看过了脉,然后又检查了一下伤口。 这是张氏最不愿意面对的时候,不是因为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而是因为男女有别。 可这里没有女大夫。 她只能咬着牙忍了。 “伤口愈合的不错。”张大夫尽可能地避开不该去看的地方,将伤口仔细检查一遍,道:“脉相也没有大碍,等伤口的痂掉了,就全好了。”说完,便开了一些调养身子的方子,让柳桥去抓药,就走了。 柳桥送了他出门,将诊金付了,又让伙计帮忙去拿药煎药,随后返回房中,跟张氏说了一声要出去一趟,便离开了客栈,让林贵送她去了腐竹作坊。 到了腐竹作坊之后,林贵还是在外面等着,柳桥进去,见了管事了解了一番这些日子的情况,然后巡视了一下工场,指出了几个卫生情况,便欲离开,而这时候,君世轩却来了。 “君东家。”柳桥微笑打着招呼,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对她有什么心思,至少在合作阶段,她得客客气气。 君世轩神色淡淡,“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抱歉。”柳桥没去深思他这话究竟是感慨还是生气,直接道了歉,“这些日子家里接连出事,让君东家费心了,不过我刚才看了一遍作坊,没有什么大问题,君东家大可放心。” 君世轩看了看她,“你爹的事情我听说了,可有什么需要帮忙?” “已经处理好了。”柳桥笑道:“不用劳烦君东家,不过之前方大夫的事情,还是得多谢君东家,原本是想你亲自前去道谢的,只是脱不开身,而且也听闻君东家在准备年底成亲的事情,所以也不敢去打扰。” “成亲?”君世轩皱了眉头。 柳桥微笑道:“嗯,胡叔已经跟我说了,年底君东家就要成亲,到时候一定给君东家备上一份厚厚的贺礼。” “贺礼?”君世轩嘴边似乎泛起了一抹嗤笑,“你觉得值得庆贺吗?” 柳桥眸子深处泛起了一抹冷意,到了这个地步,他仍是不满?不过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之前她的劝说已然尽了心了,他们将来是好是歹,与她没有关系,“成亲,自然是值得庆贺的事情。”随后,岔开了话题,“对了,我夫君过来这一次的县试,过几日我们会在村里摆席,到时候君东家如果有空,不如来凑凑热闹?” 君世轩盯着她,半晌,道:“正如你所说的,我要准备成亲,估计抽不出时间。” “那就不打扰君东家了。”柳桥笑道,“我还得回去看我娘,如果君东家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不送!”君世轩道,随后一甩衣袖,起步离开。 柳桥眯了眯眼,随后也起步离开。 便在她走了没多远,与她相反方向的君世轩却忽然间停了下来,转过身,盯着她沐浴在烈日之下的身影,久久不动,眼眸中有着清晰的怒火…… …… 柳桥没将君世轩的反应放在心里,也无暇去寻思他的异常,目前为止,他们翻脸的可能性不高,所以,她也不需要花费太多的心思在防备他的事情上。 回到了客栈之后,跟张氏说了会儿话,又在客栈存了一笔备用的银子之后,便回村里了,当天晚上,一家三口商量着摆席的事情。 云氏的意思是将整个村子都请了,还有学堂的夫子以及同窗都请上。 易之云没反对,但是却皱紧了眉头。 云氏许是兴奋,所以并未注意到。 事后,柳桥问了他,“你不想摆这么大?” 易之云看着她,“阿桥,这需要很多银子!” 柳桥一愣,随即失笑:“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她还以为他是不想太过张扬,“没事,我们还有些银子!” “我知道我们还有多少!”易之云道,这些日子除了收杏果的那笔进账之外,便一直都在往外花钱,而且都是大笔大笔的,他知道所剩不多的,“阿桥,不如就算了吧。” “不行!”柳桥摇头,“既然大家都这么办,我们也不能例外!我明天去找一趟君世轩,看看能不能预支一些银子。” 不过白天她似乎得罪了他了。 “阿桥……”易之云脸色不太好。 柳桥看着他,“别觉得心里不舒服,我又不是求他,而是提前要一些本就属于我的银子罢了!你放心,我不会为了这定点银子把自己卖了的!” “可是……” “大少爷,相信我,我有分寸的。”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总而言之,这次的事情一定要办的风风光光的,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易家,为了我!大少爷,你风光了,我也跟着风光的!” “阿桥……” “别说那些让我们生分的话可好?”柳桥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我们是夫妻,不要让我觉得你将我当成外人!而且,如果不是我爹娘出事了,如今我们也不会有这样的问题,所以易之云,不是你的问题,你如果因为这样而愧疚,而心里不舒服,甚至跟我生分,我会难过的。” 易之云看着她,眼中透着挣扎,许久,僵硬地点了头。 柳桥不禁叹了口气。 因为这事,当天晚上,柳桥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或许她该备下一笔应急的资金,第二天,两人用过了早饭之后便进了城。 张氏见了易之云自然是高兴万分,问了许多县试的事情。 易之云一一答了。 而柳桥说了会儿话便离开了,去找君世轩,不过没让易之云跟着,“我很快就回来,别担心。” 易之云看着她许久,最终没有反对。 柳桥见他的神色,心里有些难受,可事情还是得这样做,整理了情绪去了金玉满堂,君世轩正好也在。 掌柜直接将她请到了后院那屋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她的态度惹了他了,这一次见面他的脸色明显是冷了不少。 柳桥也没绕弯子,直接提出了请求。 “支银子?”君世轩似乎有些惊讶,也似乎带着讥讽。 柳桥点头,“我知道我们订好了每月初十结账,不过还有两天就八月了,提前几天应该不会给君东家造成太大的麻烦。” “你怎知不会有太大的麻烦?”君世轩却道,声音微冷。 柳桥继续道:“我知道不合规矩,只是我实在是急需银子,所以请君东家帮帮忙。” “我为何要帮你?”君世轩忽而冷笑。 柳桥沉默。 “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何要帮你?”君世轩继续道,“你们不过是合作伙伴,甚至你连一个合作伙伴应该尽的责任都没有尽到,我已经对你很宽容了,如今,你有什么资格来要求我帮你?柳桥,你真当我离不得你?有事就来找我,没事就将我扔到一边?” 柳桥看着他,半晌,微笑道:“君东家说的没错,我的确没有资格要求你帮忙。”说完,起身:“是我僭越了,请君东家见谅。”说完,鞠了一躬,“那我不打扰君东家了,告辞。”说完,转身离开。 君世轩面色顿时一沉,喝道:“柳桥!” 柳桥脚步没有停下,继续离开。 君世轩倏然起身,盯着她走远的身影,脸色一狞,扬手将桌上的账本扫落在地。 胡叔在听说柳桥来了的时候便急急忙忙地赶来了,可来了之后,只是看到了柳桥离开的身影,他没上前拦她,而是去看了自家主子,而当他见到了屋子里一脸怒容的主子和满地的狼藉,心,随之一沉。 他的担心不是过虑! 不是! 虽然他不知道那丫头跟少爷说了什么,可是少爷如今这样一定是为了她! 而在他的记忆中,少爷从来没有这样过,就算愤怒,也从来不失控! 他不明白少爷怎么就看上了那个小丫头,她还只是一个小丫头,一个孩子!便是少爷不喜欢表姑娘,可也不可能喜欢那样一个小丫头?! 可是—— 事情还是发生了! “少爷……” 君世轩抬头,面上的怒意仍未散去,目光锐利如刀,“谁让你告诉她我年底成亲一事!?” 胡叔心头一颤,眼中更是溢满了担忧,“少爷,她只是个孩子,而且还是嫁了人的!” 君世轩神色一颤,随后,更是阴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少爷。”胡叔担忧而凝重,“没错,她是很聪慧,也跟少爷年少之时有些相似,可是少爷,她终究还是个孩子,你不能……” “闭嘴!”君世轩厉喝道,“你给我闭嘴!” “少爷若是不喜欢表姑娘,可以,将来少爷喜欢那个女子,都可以,但是这个柳桥不行!”胡叔仍是坚持道,“她还小,少爷,她还是个孩子,更重要的是,她嫁人了!少爷,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背上一个跟有夫之妇私通的污名!少爷,你不能……” “我让你闭嘴!”君世轩勃然大怒。 “少爷……” “滚出去!”君世轩指着门口,“给我滚出去!” “少爷——”胡叔跪了下来,“老胡不能看着少爷继续这样……” “谁说我喜欢她了?谁说了?!”君世轩怒喝道,少年英俊如玉的面容第一次狰狞,“我不过是觉得她有趣逗弄她一下而已!喜欢?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农家女,我会看上她?!如果不是她有几分利用价值,当日莫辉一事我就直接将她处理了!” 可是这番话却不能让胡叔放心,反而让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也想不到少爷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非得看上这样一个小丫头! “我要的是她脑子里的东西,要的是她赚钱的本事!”君世轩一字一字地道,“等她的价值被榨干了,我连一眼都不会看她!” 胡叔没有再开口反驳,没有信心能够说服,更是担心,他越说,越是起了反效果,少爷如今分明也是在挣扎。 “柳桥!”君世轩低着头,咬着牙挤出了这两个字,“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等没用了,自然就会扔掉!” 喜欢? 他怎么会喜欢她? 怎么可能看上她? 不过是觉得有趣逗弄一下而已,不过是觉得新奇玩弄一些而已!不过是她有几分本事高看一些而已,不过是因为她能为他带来利益才给她厚待而已! 不过如此而已! 她算什么东西!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这样的一个小丫头! …… 她自然不知道她离开之后的事情,对于君世轩的态度,起先她也是愤怒,然而很快,这股愤怒便消失了,原本便是因利益而起的关系,她有何资格要求更多? 而回了客栈,看到站在客栈门口的易之云,更是后悔去找君世轩的决定,便是她说的再好,可原本就已经怀疑君世轩的易之云心里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 就算相信她,心也一样会不好受! 她这般做不但伤了他身为男人的自尊,更是伤了身为丈夫的心。 柳桥这时候恨不得拍死自己,她是脑子抽了才去找君世轩! “回来了?”易之云在见到她之后便收起了脸上的神色。 柳桥见了心里更加不好受,走上前,“对不起,易之云。” 易之云一愣。 “我不该去找君世轩的。”柳桥道,“对不起。” 易之云看着她,脸上泛起了戾气,“他欺负你了?!” 110 搬家 “他欺负你了?!” 这话一出,柳桥心里更是不好受,面色也随之难看,易之云见了,便更加肯定她是受了欺负了!当即起步便要去找人算账。 柳桥愣了一下,随即猛然拉住了他,“没有,我没受欺负!” “你没受欺负怎么这模样?”易之云明显不信。 柳桥看着他,“我真的没受欺负,如果真的要说谁受了欺负,那也是你。” 易之云一怔。 “大少爷,对不起。”柳桥继续道,“我不该不顾你的感受一意孤行的,对不起。” 易之云盯着她,好半晌,才明白了她的意思,面色缓和了一些,不过仍是重复问道:“你真的没受欺负?” “没有。”柳桥摇头,“我能受什么欺负?” “没事就好!”易之云才点头。 柳桥抬头看着他,“那你呢?你生我的气了吗?我这么欺负你,你可生气了?会不会认为我不安于室?” “你胡说什么?!”易之云板起了脸,不过原本不好受的心这一次熨帖了,这臭丫头心里还是紧张他的,“我生什么气?你又不是去做什么?还有什么不安于室?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不安于室了?”说罢,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又补充道:“以前那都是气话!” “以后我保证再也不这样!”柳桥笑了起来。 易之云嘴角也勾了勾,“好!”随后,盯了她会儿,又问道:“真的没发生什么事情?君世轩真的没欺负你?” “没。”柳桥笑道,“不过也没支我银子。” 易之云并不在意,反倒是觉得这样更好,“不支就不支,那种人受了他的恩惠将来得花十倍代价来还!又不是什么大事情,大不了不摆席就是了,这样更好,省的麻烦,我也可以多些时间准备九月的府试!” “不行!”柳桥摇头,“都已经跟村里说了,如果不摆,说不过去!” “那延期!”易之云道。 柳桥还是摇头,“也不成,日子是太公主动帮我们挑选的,如果延期了,不是打太公的脸?还有娘,她也满心欢喜地筹备这事,如果推迟,她也会失望。”她也不是没想过等待结算之后再摆席,可是日子已经调定了,而且据说还是最好的,难得村里如此重视,她不想扫大家的兴,更不愿意让村子里面威信最高的太公失望,而且这件事虽然是面子工程,可如果做好了,易之云往后在林家村的地位便又提高了,这不是多少银子都换不来的! 只是没想到事情没有她想的顺利。 “我们跟太公说清楚,银子不够也没法子。”易之云继续道,“你放心,我会亲自跟太公道歉的。” 柳桥看着他,“刚刚我回来的时候盘算过了,银子倒也不是真的不够,不过席面恐怕不能按照原先的,还有娘的……” “不行!”易之云没等她说完就反对道,“不能为了我面子上的事情而动用给岳母治伤的银子!阿桥,我知道你是想让我风风光光的,更是想让易家在村里的地位更加的稳固,可是我们总不能打肿了脸充胖子吧?” 柳桥一哽。 “给岳母看病的银子不能动!”易之云坚决道,“虽然岳母如今没有大碍,但若是出了意外,我们连应急的银子都没有!这事我说了算,回去之后我就去找太公,不如直接延迟到十月份,九月中旬我得参加府试,说不定我也过了,这时候再摆席不就是喜上添喜?” 柳桥笑了笑,他如此有信心是好事,不过甚少人在考过了县试之后便直接参加府试,而且还考过的人就更少了,至少目前扬子县没有出现过,她看着他,“这样做你是不是会更加高兴?” “自然!”易之云点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也没有怀疑你,可是……好吧,我承认,阿桥,我不喜欢你求君世轩!合作做生意就罢了,可受他恩惠……阿桥,我心里的确不舒服!” 柳桥敛去了笑意,“对不起,是我没有顾虑周全。” “我没生你的气。”易之云看着她道。 柳桥抿唇一笑:“所以我才说对不起你,不过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周到些的!” “离他远点!”易之云正色道。 柳桥点头:“好!” “摆席的事情就按我说的定!”易之云继续道,握紧了她的手,“别不高兴,以后我们都会好的!” 柳桥抿了抿唇,颔首:“好。” 虽然不圆满,不过如果这样他会高兴,会好受些的话,她听他的,一直以来,她似乎都在以自己为中心,一切觉得对他好的事情,都不过是她自己的想法,如今,她也是时候改变改变自己的观念,设身处地地多为他想想! 两人进了客栈陪张氏用了午饭,然后有说了好一会子的话,方才返回林家村了,本是想先跟云氏说了推迟摆席一事,再去跟太公说。 可两人才去林小燕家还了驴车,还没进自家门,便见一辆马车往这边而来,不一会儿,马车的车帘子被人掀开,露出了一张满心欢喜的脸庞。 “易大哥,嫂子!” 不是别人,正是萧瑀。 两人讶然。 萧瑀没等马车停好便跳了下来了,跑到了两人面前,“易大哥,嫂子!” “阿瑀,你怎么来了?!”易之云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然后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不事先跟我说一声?” 萧瑀笑容灿烂,眉宇间已经看不见之前离开之时的阴郁,“我一听说易大哥过了县试就赶来祝贺,所以没来得及来信说一声。” “你知道我过了县试了?”易之云惊讶,“我也才知道没多久。” 萧瑀笑着给出了答案,“我知道易大哥也参加了这一次的县试,考完了之后便让我父亲留意着,所以才这么快就知道!” “原来如此。”易之云笑道,他是知道县试的结果要先报呈州府,之后才公布的,“来,进去说话!” 萧瑀点头,转身从驾车的人手里接过了包袱,让那人先离开,便跟易之云和柳桥进了屋。 易之云先领着萧瑀去见云氏,柳桥则去厨房洗一些苹果端过去,林家村不种果树,不过村里的媳妇有的娘家是种果树的,便送了一些来,自然,也成了贺礼中的一种,苹果是新摘下来的,很新鲜。 端着洗好的苹果到了云氏的屋子,见三人谈笑晏晏的,心里也是高兴,“阿瑀,先吃个苹果吧,村里的婶子送的,前两日才从树上摘下来,很新鲜。” “嗯!”萧瑀也没客气。 柳桥见了他的模样,估计他这些日子过的挺不错的,或许他们之前的担忧是多虑了,萧瑀年纪不大,而且萧嵘也是真心弥补,如今还没有萧夫人母子在旁边刺激,他许是能走出阴霾,“对了阿瑀,听说你也参见了县试,考过了吗?” 府城虽然直接隶属州府管理,但是府城户籍的学子也是要参加县试,跟其他下属的县一样。 萧瑀笑道:“没过。” 柳桥并不意外,“没关系,你还小,而且也是第一次考。” “没错。”易之云也安抚道,“我也考了四次才过的!” “我知道!”萧瑀笑道,“夫子也说我这一次通过的可能不高,我去考也只是取取经验,不过下一次我一定可以考过!” “一定会的!”易之云并不觉得不可能,萧瑀有专门的夫子教授,自然比他在学堂要好的多。 萧瑀笑道:“到时候易大哥也来祝贺我?” “自然!”易之云回道。 萧瑀咬了一口苹果,随后又道:“对了易大哥,这一次的题目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好啊!”易之云应道。 云氏笑着起身,“你们先说着话,我去准备晚饭。” “娘,时辰还早着呢。”易之云道。 云氏笑道:“没事,阿瑀难得来,我多准备些菜。” “娘我帮你。”柳桥道。 “不用。” “娘就让我帮吧,他们两个读书人说读书的事情,我在一边听着多闷!”柳桥笑道。 云氏只好点头。 昨天村里人送来的贺礼有肉有菜,肉类云氏用酱油给盐腌制保存,菜放着,还有几只活鸡,被圈在了厨房一角暂时养着,如今这些东西都派上用场了。 柳桥并未立刻跟云氏说摆席的事情,一是不想在她高兴的时候泼一盆冷水,二是这事既然交给了易之云做主,便让他来说。 婆媳两人花了一个时辰做出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又从一堆贺礼当中找出了一壶酒,虽然没有上回喝的好,但是也是助了兴。 酒足饭饱之后,易之云跟萧瑀去他屋子了,柳桥跟云氏收拾,没过多久,易之云便来喊了她。 “什么事?” 易之云没说,“你先来。”说着,拉着她的手去了他的房间。 萧瑀坐在了四方桌前,见她来了便站起身,神色有些尴尬。 “怎么了?”柳桥疑惑。 易之云看着她,随后看向萧瑀,“你来说吧。” 萧瑀走到了柳桥面前,然后抬手将手里的一个红色的纸包递给柳桥,神情尴尬地道:“嫂子,这是我爹让我给易大哥的贺礼。” 柳桥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红包,没错,就是过年时候的红包,不过眼前这个比柳桥收的要大许多,而且,似乎拆开过的样子,她没有立即接下,而是看向易之云,“这……” “家里的银子都是你嫂子管的。”易之云看向萧瑀,“收不收,她来决定。” 柳桥有些讶然。 易之云转过视线看着她,神色也有些纠结,“萧大人的贺礼是五百两银票。” 这回柳桥的面色也纠结起来了,五百两?又是五百两? 易之云微微点头。 “易大哥……嫂子……你们是不是还在因为之前的事情……”萧瑀神色黯然了下来,“你们放心,这银子绝对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易大哥,这是我们的一份心意……如果……如果你们担心,那就算了……” “阿瑀,我不是……”易之云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的,只是这毕竟不是小数目,他们也没重要到让萧嵘如此破费! 柳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萧瑀,斟酌会儿,笑道:“既然是萧大人的一番心意,我们当然不能拒接了。” 萧瑀顿时惊喜。 易之云也诧异,他以为她会拒绝。 柳桥笑着从萧瑀的手里接过那红包,笑道:“这银子来的正好,我们正缺银子用了!” “真的?”萧瑀问道,眼睛发亮。 柳桥笑着点头,“自然是了,你易大哥考过了县试,依着村里的规矩是要摆席庆贺一番的,可我们盘算了一下发现银子不够,本来想着推迟的,现在你来了,我们就不用推迟了!阿瑀,谢谢你了!” “不用……不用!”萧瑀神色激动,“你们收下来了就好……我以为你们还记着之前的事情……你们收下就好!” “等九月份你易大哥去州府考府试的时候我们再亲自去谢过你爹。”柳桥继续道:“不过这次你可要留下来吃了这庆贺的宴席才走!” “当然了!”萧瑀笑着点头。 柳桥将红包收进了怀中,“你们聊,我去帮娘收拾。” 易之云看了看她,点头。 是夜。 萧瑀自然是占了易之云的屋子,而柳桥从浴房洗澡回来之后,便见易之云的被褥占了她的半边炕,不过之前不管在青山县还是在柳河家里或者在城里客栈照顾张氏,两人都是一个屋子住着,也已经习惯了。 易之云见她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进来,皱了眉头,“过来。” 柳桥自然知道他想做什么,笑着走到了他的面前,将手里的毛巾递给他。 易之云接过,然后动手给他擦拭,“现在虽然是夏日,可你这么频繁洗头也不好!” “难受,就洗了。”柳桥道,其实已经洗的算少的,她恨不得每天都洗,可是这条件不好,只好三天一次。 易之云也没继续说她,说也说不过,只得帮她擦,“为什么收下那五百两?” “你不想我收下?”柳桥问道。 易之云摇头:“也不是,不过我以为你不会收下。” “上回是不清楚情况,而且,也是被你给激的。”柳桥笑道,“这次知道来路,我们也需要银子,自然收下,再者,萧嵘虽然说是贺礼,说到底也是补偿,如果我们不收,说不定他会以为我们还记恨着,到时候要是担心我们泄露消息报复他,我们可就倒霉了,收下这五百两,即可以解决我们眼前的问题,也可以让他安心,何乐而不为?况且,若是我们真的不收,阿瑀恐怕心里不安。” 易之云一愣,“我还真的没想到这么多,我只是觉得这谢礼太重了。” “不过说起来这萧大人银子真多。”柳桥似笑非笑。 易之云抬手揉了一下她的头,“尽胡说!”说罢,似乎觉得揉她的头挺有趣的,又揉了好几下。 柳桥不禁额上冒黑线。 好在易之云还知道适可而止,止住了心里的痒,继续轻柔地为她擦头发,“不是跟你开玩笑,这话以后不能随便说,尤其是在阿瑀面前。” “你把握当傻子啊?”柳桥失笑。 易之云继续道:“也不一定就是贪渎来的,萧嵘毕竟已经当了二十年的官了,多多少少也积下一些家当的。” 柳桥耸耸肩,不置可否,随即岔开了话题,“这次萧瑀来似乎精神不错。” “嗯。”易之云点头,“我问过他了,他说这些日子他爹对他很好,可以说是无微不至,而自从跟夫子学习之后,他也懂了不少道理,心里也想开了,便没有像之前一样钻牛角尖。” “那就好。”柳桥颔首。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许久之后,易之云停下了擦拭,“行了,再让风吹会儿就睡觉。” “嗯。”柳桥五指拢了拢舒爽的头发,看向一旁铺被褥的易之云,忽然间浮现了一个念头,“大少爷。” 易之云停下手,“嗯?”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像是老夫老妻了?”柳桥问道,眼睛眨了眨,晶亮晶亮的,带着笑意。 易之云的脸黑了,“什么老夫老妻?你嫌我老?!” “没。”柳桥摊手,“不过老夫老妻不好吗?这证明我们感情好!” “等四五十年之后就好!”易之云咬着牙警告,“现在你给我收起这想法!我们感情好用不着这样形容!” 什么老夫老妻? 这臭丫头脑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 “是,大少爷。”柳桥笑着道,从善如流。 …… 有了萧瑀带来的这笔贺礼,摆席的事情便无需推迟了,也无需缩小规格,第二天,易之云便去跟里正商量这事。 一般村里要大摆筵席,都会请专门煮食的人来做的。 上回田三一事之后,易之云也摆过几桌,倒也熟悉流程,不过这一次规模大了许多,很多细节都需要磋商。 萧瑀自然也跟着去了。 柳桥倒也没有闲下来,她忽然发现了一件事,那便是大家都给易之云送了礼了,连张氏也给他做了一双鞋,云氏更别说了,早早便给他做了一身新衣裳,就她一人什么都没有!所以她打算宅两天,给他做一双鞋子出来。 目前为止她也只能做这个。 不过这鞋子还没做好,便有一个不速之客来了,不是别人,正是胡叔。 柳桥见到他那一副你就是一个祸害的神色,当即冷下了脸来,她怎么想也想不到她怎么在他眼里就成了一个祸害了?她祸害过谁了?!“胡叔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胡叔闻言,原本便不好的脸色更是糟糕,抬手从怀中取出了几张东西,不,几张银票,“这是少爷给你的!” “给我?”柳桥嗤笑,“给我做什么?设施乞丐?” “你——” “你怎么来了?!”这时候,易之云回来了,见了胡叔,原本愉悦的神色沉了,快步走到了柳桥跟前,护住了她,目光凌厉地射向胡叔。 胡叔眼底泛起了愠怒,咬着牙道:“少爷让我送银票来!” 易之云听了这话脸色更难看了,冷冷扫了一眼他手里的银票,“我们不需要,你们还是收回去吧!” “你——”胡叔恼怒,“是你们先去求少爷支银子,如今少爷答应了你们却不要,你们当少爷是什么了?!” “生意伙伴。”柳桥从易之云身后走了出来,看着他,正色道:“那日是柳桥逾越了,不该拿君东家的客气当做纵容,君东家说的对,我们只是生意伙伴,我没有资格要求他帮忙,所以这些银票胡叔还是拿回去吧。” “你——” “还有。”柳桥继续道:“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这么碍胡叔的眼,但是,如果每一次胡叔见到我都是一副我是祸害的神色,我会很不高兴,要是真的不高兴到了一定程度,说不定我真的会去祸害你主子!” 易之云当即瞪向了她。 柳桥暂时没理他,盯着胡叔继续警告:“我不过是一个农家女,要什么没什么的,胡叔将我当贼一样防着,不觉得有些浪费精神?” 胡叔没回答,冷冷地盯着她。 “胡叔。”柳桥缓和了一下语气,“我跟你主子合作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赚钱,我相信你家主子也是这个目的,大家高高兴兴赚钱不就好了?何必如此?” 胡叔冷笑一声,“你最好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随后,看向易之云,“你也最好看好你的妻子!” “你——”易之云顿时大怒。 胡叔没等易之云发作,转身拂袖而去。 “别气。”柳桥转身看向易之云,“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易之云盯着她,“以后不许说那样的话!” “好!”柳桥乖乖点头,“我也不是真的这样想,只是气气他罢了,省的他每一次见我都一副我是祸害的样子,都什么人!” “不是真的也不许!”易之云仍是道。 柳桥点头,“好,骗人也不许说,别生气。” “哼!” “我在给你做鞋子,做好了给你穿!”柳桥忙岔开话题。 易之云果真被转移了注意力,“真的?” “嗯!”柳桥点头,“这一次一定比上回做的好!” “多做两双!” “好!” 易之云脸色才放晴。 柳桥松了口气。 萧瑀在一旁看着两人,一直没有说话,也一直没有问刚刚到底怎么回事。 小两口闹完别扭之后,易之云才记得萧瑀还在一旁,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阿瑀……我们闹着玩,你别介意。” 萧瑀笑道:“没事,易大哥跟嫂子感情好,我高兴。” 易之云笑了笑,转身板着脸对柳桥道:“回去给我做鞋子!摆席那天我就要穿!” “是,大少爷。”柳桥乖乖点头。 易之云方才领着萧瑀回屋去。 …… 胡叔被气走了之后究竟会不会使手段报复,柳桥暂且不知,不过直到摆席当天,都还是风平浪静的,便也就仍开了。 利益还在,君世轩应该不会给她翻脸。 摆席当日整个林家村比过年还热闹,因为要请整个村子的人,便是作坊内的院子也不够大,最后跟里正商量了,直接在祠堂门前摆了。 而这一日也是云氏第一次走到了众人面前,可却应对自如,这让柳桥不得不感慨。 学堂的同窗也来了好几拨,这些人自然是由易之云跟萧瑀招呼的。 安夫子没来,不过也让人送来了礼物。 而这一次安氏私塾考过了的人其实不多,包括易之云在内的,也不过是区区五个人,也不知道是因为将来要竞争府试还是易之云的人际关系仍然不算太好,私塾虽然来了不少人,连落榜了的也来了,这跟他一起考上了的却都没来。 不过这并不影响气氛。 除了村里跟学堂的人,柳家村也来了不少人,自然是跟着柳河这个做岳父的来的! 唯一让柳桥遗憾的是张氏说什么都不肯来。 因为柳河一定会来,所以柳桥也没有勉强她。 众人高高兴兴地热闹了一整天,最后,散席了,处理完尾巴之后,柳桥回到易家直接倒在了炕上了,累死了! 今天她总算是见识到了原来喜事也能累个半死。 而这后遗症一直持续了三天。 不过易之云跟萧瑀却恢复的很快,这恢复的速度让柳桥咬牙切齿。 休息三天之后,萧瑀便提出要离开。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却跟柳桥说起了一件事,他想重振外祖的家业。 柳桥有些诧异,不过,也是高兴,当即便要将那札记还给她,因为跟君世轩之间的那些不愉快,也因为目前没有精力分出来开设酒坊的事情,所以她一直没动札记,如今萧瑀开口说了要重振祖业,她自然得将东西还给人家。 “嫂子,东西你先拿着。”萧瑀却拒绝收回。 柳桥皱眉,“阿瑀,东西本就是你祖父传下来的,现在你既然想要振兴家业,自然要还给你了!” “嫂子。”萧瑀摇头,“我虽然有这个想法,可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进行。”神色犹豫了会儿,方才继续道:“其实我这一次来除了祝贺易大哥之外,也是想求你们帮我一同振兴我外祖的家业!” 柳桥蹙眉,“阿瑀……” “嫂子!”萧瑀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你很聪明,易大哥跟我说了很多你的事情,我知道你可以帮我的!嫂子,我不是想要赚多少银子,我只是想为我娘做一件事!上次我走的时候嫂子说的那些话我想了很多,最后明白了我娘未能振兴我外祖的家业,一定很遗憾的!嫂子,我想为我娘完成这个心愿!” “我明白。”柳桥点头道:“不过阿瑀,你不觉得让你爹帮忙,这个心愿能够更快实现吗?” 萧瑀低了低眼帘,沉吟半晌,才抬头道:“嫂子,我虽然……知道他对我很好……我也没有再像之前一样恨他……可是……我还是不想让他碰这件事,我不希望借着他的帮忙才能帮娘实现心愿!嫂子,你说我还怨恨他也好,说我小心眼也好,我只想凭着我自己的能力为娘实现这个心愿!我想,这也是娘所希望的!而且,如果我真的让他帮忙,将来……将来他的妻子……跟萧瑄……或许便认为我振兴了的外祖家业是属于他们的!易大哥,嫂子,我没让我爹将我记在我娘的名下,我仍然是他的庶子,易大哥,你们或许不知道庶出是没有继承家业的资格的!我不想最后连我娘仅剩的这家业都被别人夺走!”说罢,眼睛已经发红,然后,跪下,“易大哥,嫂子……” “你起来!”易之云忙上前扶起了他,“我们帮你就是了,你这样是做什么?!” 柳桥也叹息道:“你放心,我们帮你。” “谢谢!”萧瑀满眼的感激,声音哽咽了起来。 柳桥看着他,“不过有件事你必须明白,如果单单靠我们跟你,这件事恐怕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有起色,而且,最后也可能失败!我只能够保证我会尽力而为!” “我明白!”萧瑀点头,“我相信只要我尽力了,便是不成功,娘也不会怪我的!” “好!”柳桥点头,“那就让我们一起努力吧!”原本这也是她想做的,如今他提出来了,倒是省去了她一番劝说的功夫!“不过目前时机还不成熟,等时机成熟了,我再写信通知你,到时候你再过来商量。” “好!”萧瑀点头。 易之云想起了一件事,“不过阿瑀,上回你在信上说你爹年底就要调回京城了,那你……” “我不走!”萧瑀接话道,“我跟父亲说好了,我不会跟他回京。” 易之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好消息,“你爹同意吗?” “起先不同意,不过我坚持,他就同意了。”萧瑀道,“我娘还在钦州,我不会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里!” 易之云看了看他,“那好,可你爹走了之后,你自己一个人……” “他会安排好的。”萧瑀道。 “那好。”柳桥接话道,“等我这边安排好,就通知你。” “嗯!”萧瑀点头,恢复了笑容,“易大哥,嫂子,谢谢你,能够遇到你们,是萧瑀几生修来的福气!” 易之云笑了笑,“别着这些客气话,我们既然是朋友,相互帮助是应该的,而且,你嫂子爱银子,你给她一个赚银子的机会,她高兴还来不及了!” 萧瑀笑的更加灿烂。 然而这时候,不管是易之云还是柳桥,都无法看到这灿烂笑容之下的真容,更没有想到,眼前这分明已经走上阳光正道的少年最终会走上那样一条与他们截然不同的路。 那时候柳桥方才明白,便是相似的经历,乃至一样的故事,不同的人却会走出不一样的人生。 现下,一切不知,也一切安详。 萧瑀走了之后,热闹过后的林家村继续农忙。 而易之云也开始准备中秋过后去官方学堂一事,柳桥每日奔波在照顾张氏跟寻找合适房子的路上,同时还得尽一个合作伙伴改尽的责任,不过这期间再也没有遇见过君世轩。 根据作坊的总管说,君世轩陪君家老夫人回了州府了。 不过这对她并没有影响,便是到了结算那日,也没有,来跟她结算的是君家的一个账房先生,一切依照协议操作。 有了这一笔入账,柳桥顿时轻松了许多。 中秋之前两日,房子也找好了,虽然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足够四个人舒舒服服的住,柳桥一次性付了一年的房租,又添置了一些生活所需,一下子兜里的银子顿时去了大半了。 因为临近中秋,云氏说过了中秋之后再搬。 柳桥同意,先让张氏搬进去,而这时候,柳桥也将云氏跟易之云也一同进城来住的事情告诉了她,张氏起先是不安,也担心云氏不喜欢,柳桥劝了好一阵子,最后说云氏寡居无人相伴,有她在更好,她方才放下了心,不过却仍是不肯跟柳桥回村子去过中秋。 柳桥只好由了她。 中秋次日,易之云便去官方学堂报道去了,柳桥跟云氏将搬家的一切事宜揽在了身上,好在村子里的人得知他们要搬家,都纷纷来帮忙,尤其是林贵给林旺两人,更是当起了车夫。 林旺中秋之前五天终于当爹了,跟他之前所说的一样,是个儿子,高兴的他好几天合不拢嘴。 林小燕也是帮了不小的忙,起先在得知柳桥要搬到城里住之后心情一直低落,柳桥心中有愧,安抚了许久,才让她展颜,同时也约好了有时间便回村里住几天。 这也不算是安慰林小燕,搬家之前他们也说好,过年便回来村里过,而这也是云氏的要求,柳桥自然不会反对。 因为不在村里,作坊柳桥没打算租下去,不过之前房租付到了年底,所以后院的菜给猪都可以继续留着。 忙碌了两天,家终于搬好了。 安顿下来之后,起先几天张氏一直不自在,但是见云氏并没有不满,两人也都是女人,虽然背景不一样,话也说不到一块去,但是都是命苦的女人,渐渐的,也就熟悉了,虽然也不能说亲如家人,但是至少没有起初的尴尬。 虽然家是搬了,但是大家的生活也没有什么改变。 云氏仍是每天呆在家里做针线,张氏继续养伤,偶尔也跟云氏一起做做针线,易之云每天学堂家里两点一线,而柳桥除了去腐竹作坊,便是留在家里,白天忙着家务,晚上陪易之云念书,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干涉他考试的事情。 一是捷径真的不该多走,二是因为官方学堂的夫子不是安夫子,不会给他们面子弄来历年府试的题目。 而府试比县试考核的内容基本相同,帖经仍旧是考死记硬背,不过州府不考墨义,而是靠经义,所谓经义,便是围绕书义理展开的议论,其实跟墨义也差不多,不过比墨义的层次要深一些,难度也要大一些。 官方学堂所教授的也是围绕这两点展开。 易之云在安氏私塾中也接触过经义,倒也不算是完全陌生,不过他方才过了县试便直接参加府试,这让学堂的夫子不满。 究竟如何不满柳桥并未当面见过,不过看易之云说起这事时的脸色也猜到了七八分,柳桥也劝过他不如缓上一年再考,可无奈易之云坚持。 她也只好随了他。 “还看这些?” 一般而言,柳桥所谓的陪易之云念书不过是跟他在一个屋子里面,他念他的书,她做她的事情,不过最近她却不再念字了,而是看着一些从书局里淘来的杂书,范围涉及风土人情,天文地理等等,这些书别说是一个刚刚学了字没多久的人,便是易之云看起来也是吃力。 所以他很不明白柳桥为何要看这些。 自然,他不知道柳桥是一个冒牌小萝莉。 “挺有趣的,就看看。”柳桥放下了书笑道,“累了?我娘在厨房煮了绿豆糖水,给你盛一碗?” 易之云才不信她是因为有趣才看的,都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还不了解她,“就不能跟我说实话?” “什么实话啊?”柳桥摊手,“我真没骗你。” 易之云脸沉了。 “好好好。”柳桥发觉最近这小子是越来越小孩子气了,不过,也算是半个小孩子,而且,不是都说男人都是孩子吗?“其实我就想找找一些钦州气候的资料,可是书局没有这类的书,我只能广泛涉猎了。” “钦州的气候?”易之云皱眉,“你想知道这个做什么?” “我们在安家村有二十亩地。”柳桥看着他,正色道,“因为种了小麦,所以之前村里的人都忙着收成的时候,我们最闲。” “小麦一年只能收一次,要到年底才能收。”易之云道,“你不知道这事?” “我知道。”柳桥点头,“所以我想啊,为什么只能收一次?” 易之云一愣,“你是说……” “大少爷,如果我说小麦可以一年收两次的,你信不信?”柳桥问道。 易之云看了看她,“我信,可是这跟你找钦州气候……你是说收一次还是两次跟气候有关系?” 柳桥点头。 她没种过小麦,但是记忆当中,小麦可分春小麦和冬小麦,而如今扬子县,乃至整个钦州,甚至至今为止据她所知的地方,都是种植春小麦的。 而记忆中,之所以种春小麦还是因为天气极其寒冷,小麦苗熬不了的缘故,而目前根据她的感觉,扬子县的冬天并不算极寒,为何不能种冬小麦? 111 失控! 他为什么要骗她?! 这件事有什么好骗的?! 这些空出来的时间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柳桥怎么也没想到易之云竟然骗她!还是在这样根本不重要的事情上面!他是想要空出更多的时间念书还是瞒着她去做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事情?! 可有什么不能让她知道?! 就算要空出更多时间念书,可用得着这么说谎吗?! 易之云,你到底在做什么?! 柳桥心里燃起了燃起了狂躁的怒火,现在这种感觉便好比她辛辛苦苦在外面忙碌赚钱养家,可家里贴心贴肺照顾的丈夫在背着她不知道做什么?! 不知道做什么?! 柳桥眼眸一睁,一个不甚好的猜测从心里涌出,县城繁华,而他刚刚过了县试,正是最春风得意的时候,又是这样的年纪……虽然不大,可在这里,这个年纪也不小了,而他总是挂在嘴边的生儿子的话,也证明了他单纯无垢! 还有…… 入了学堂之后,他问她要了一些银子,说是来往所需,而这事是从来没有过的! 一切的一切…… 不! 她不该将他想的如此的不堪! 他们日夜相处,如果他真的是如此不堪的人,便是只是一时好奇,一时被眼前的风光迷晕了眼睛,或者受别人蛊惑,可到底不是那样不堪的人,如果他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不可能一点迹象也不露的! 易之云,你到底在做什么?! 柳桥抬头盯着眼前的书院门口半晌,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她没有去找易之云,县城虽然不大,可也不小,要找出一个人来谈何容易?她更加害怕真的在那些地方找到了他! 回了家,虽然经过了掩饰,可这件事对于她来说刺激太大了,仍是露出了痕迹,别说云氏了,便是张氏也察觉出来了。 “怎么了?”云氏开口问道。 柳桥抿了抿唇,“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云氏皱了皱眉,虽然不信,但是也没有继续问下去,“既然累了就去休息吧,晚饭我跟你娘做就成了。” “嗯。”柳桥点头。 张氏却不比云氏,在云氏面前她没有说什么,可当柳桥回了自己的屋子,张氏便赶了过来,柳桥并未告诉她自己跟君世轩的合作,只是说她在那作坊内找了一个活,给人打扫院子,张氏并没有怀疑,一是没想柳桥骗她,二是易家的人也允许,再者便是柳桥这般年纪便是想干什么坏事也干不成,可没有怀疑并不代表她不担心。 她担心女儿在外面受人欺负,更担心女儿这样做夫家会不会生气。 “阿桥。” 柳桥心里烦闷不已,可也不能对着张氏发作,“娘,有事?” “阿桥啊……”张氏看着女儿,眼里有着极深的愧疚,“不如……不如不要去了,你小小年纪的,哪里能……” “娘,我没事。”柳桥缓声道。 张氏却并不这样认为,“要不……娘回娘家……” “娘。”柳桥打断了她的话,“你回娘家去我就好了吗?不,我只会日日夜夜为你担心。” “阿桥……”张氏红了眼睛,“是娘对不起你……” “你是我娘,我照顾你是应该的,若是这样就对不起我,那我还算不算人?”柳桥道。 张氏忙道:“娘不是这个意思……” “娘,我们好好过日子,总能过好的。”柳桥抬头看着她,“而且我也没做什么,便是村里的女孩子到了我这个年纪也是要下田下地的,我现在不过是去做做一些轻巧的功夫罢了。” 张氏攥了攥手,半晌之后抬头,“娘……娘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明日娘也出去找活做,这样你就可以留在家里了。” “你的伤是好的差不多,但是大夫不是说了还要好好养着,不能累吗?”柳桥摇头,“你如果去做活累坏了身子,岂不是又是一笔大花销?而且,你如果出去做活,那让我婆婆怎么想?这些日子你也知道她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却是个善心的,你这样出去做活,不是在说易家怠慢了你了?” 张氏面色一变。 “而且。”柳桥继续道,“我喜欢出去,便是娘出去做活了,我也还是要去的,娘,我不喜欢关在屋子里头,不管你做不做活,我都是要出去的,家里不缺花销的银子,我出去是因为我喜欢。” 张氏看着女儿,之前在客栈,她并没有发觉,可是搬来这里之后,她渐渐地发觉了她的阿桥似乎变了很多很多,变的她都快认不得了,“阿桥……娘知道你喜欢出去,可是你嫁人了,这样总是出去……你婆婆……” “这些日子娘可见到我婆婆说我一句了?”柳桥打断了她的话反驳。 张氏的确见不到云氏为难女儿,可是……“你婆婆或许就是因为我在……所以才让你出去做活贴补家用……” 如果不是多养了一个她,或许亲家母就不会让阿桥出去了。 没错,亲家母的确很和善,住在一起之后,除了起先的尴尬,后来都很融洽,可是……如果不是家真的缺银子,如果亲家母心里对多养一个人没有不满,怎么会让自己的媳妇出去抛头露面?没错,阿桥是还小,可是,再小也是她易家的媳妇啊! “娘,如果你心里这样想,那这些日子我婆婆对你的一片心意便白费了。”柳桥苦笑。 张氏面露尴尬,“阿桥,娘只是……” “娘,我知道你心里不安。”柳桥看着她继续道,“但是你要记住,你是我的母亲,我是你的女儿,我养你,天经地义,就算是我婆婆也说不得一个不字!”说罢,深吸了一口气,“如果娘真的想出去做活,好,那等娘的伤势全好了,大夫允许了,我为娘找一个轻松的活计。” 她不想让张氏劳累,正如她不让云氏继续做绣活挣钱一样,可如果这样反而让她活的忐忑活的不安,那她宁愿她累些。 至少她能心安。 “不过,娘不要再想回娘家的事情!先不说舅舅会不会让娘回去,就算娘回去了,我的日子只会更加的难过!” “阿桥,他始终是我大哥,不会对我……” “如果娘回去了,我会日日夜夜担心娘会不会被人说闲话,会不会被人虐待,甚至害怕娘会不会又像当年一样被逼着改嫁!”柳桥打断了她的话。 张氏面色一变,“阿桥,娘不会了,娘再也不会改嫁了!” “可如果舅舅逼你,娘能说不吗?”柳桥继续道,不待她回答又道:“那日村里摆席庆贺……夫君过了县试,舅舅也去了,不过,被夫君让人拦在了村口,娘可知道为什么?” 张氏脸倏然变白。 “不是夫君嫌弃娘,更不是夫君担心舅舅跟爹见面会让人笑话,而是,舅舅心里一心只想着从我们身上拿好处!如果娘回去了,我们便如同将一个把柄放在了舅舅手中一样!”柳桥一字一字地道,有些话她本不想说破,可如果不说,张氏或许永远都会这样,“当日娘威胁舅舅,不许他来找我们,不也是因为知道舅舅的心思吗?娘,比起让你回去,然后让舅舅接二连三地来骚扰,夫君跟婆婆宁愿一直奉养着娘,至少这样易家能过些安生日子!” “阿桥……”张氏摇摇欲坠。 柳桥于心不忍,跪下:“娘,阿桥不是责怪娘,也知道这些话会让你娘难堪,娘就当我不孝,以后为了我,为了我在易家能过几日安生的日子,不要再想着回娘家的事情了!那个娘家,只会给娘带来伤害,给我们带来麻烦!如果娘真的不喜欢跟我们住在一起,过些日子我再给娘找一个房子……” “不!不!”张氏连忙弯腰扶起了柳桥,“阿桥,娘没有怪你,娘没有!娘知道……娘知道……你起来!娘不说了,不说了!娘不回去!不回去!” 柳桥站起了身。 张氏抬手抹了一把眼睛,“你累了就休息,娘去做晚饭,你快休息!” “嗯。”柳桥点头。 张氏转身出去。 当房门关了起来,整个房间都阴暗了下来,也给柳桥的面蒙上了一层阴影,低下了头,好半晌才咬着牙挤出了一句话,“易之云,最好是我想歪了!” 夜幕渐渐降临。 这今夜夜幕的降临对柳桥来说是极为难熬的,屋子里的光渐渐消失,昏暗便成了黑暗,柳桥没有燃灯,自然也没有休息,而是坐在了桌子旁,等到了易之云的归来。 还是一样的时间。 跟过去的半个月一样! 戌时,易之云归来。 这房子虽然足够四人生活,但是空间却没有村里的大,所以易之云进了院子,她便听到了张氏跟他说话的声响。 她听到了他回来之后便问了她。 她听到了张氏在说了她有些累了在休息之后的着急,问是不是不舒服,是不是病了,然后,没等张氏回答,便往她屋子来。 明明是关心的! 可是…… 被欺骗的愤怒在这一刻转为了委屈! 可随后,又被狠狠地压下。 起身摸索着走向烛台,取了火折子点燃了烛火,而这时候,易之云也推门进来了。 柳桥熄灭了火折子,转身看向他,烧起的烛火将她的脸晕染出了一层昏黄的柔光,却散不去脸上的凉意。 易之云一怔,随即上前,“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有没有看大夫?” 他的脸色担心着急,声音也一如既往的关切。 而随着他的走进,柳桥还闻到了一缕皂角的清香。 皂角…… 沐浴过后的皂角! 柳桥心里一阵冰凉。 她不想怀疑他,不想将那个美好的少年往那般不堪的方向去想,可是如今……这一次她忽然间觉得自己像是抓到了丈夫出去鬼混的妻子一般,愤怒,有,难过也有,但更多的还是冰凉。 “阿桥……”易之云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越发的不安,“你怎么了?到底哪里不舒服?”他伸出了手想要去摸她的额头。 “别碰我!”柳桥打开了他的手。 易之云诧异,“阿桥……怎么了……” “很好玩是不是?”柳桥抬头看着他,冷笑道,“为难你了,还知道回家!” 易之云皱眉,“阿桥,你说什么?” “怎么不干脆换身衣裳回来?单单是洗澡怎么够?”柳桥继续冷笑,眼中却被烛火染出了红。 易之云面色一变,“阿桥……你……你知道了?” “我知道了?”柳桥嗤笑,“也是,还会洗了澡再回来,自然是想瞒我一辈子了!不过易之云,你自己也说过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怎么现在却想瞒我一辈子了?” “阿桥……我没想瞒你一辈子,我是担心你不同意……” “同意!?”柳桥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你还要我同意?!易之云,你想我同意?!你把握当成什么了?!傻子吗?!” “阿桥……”易之云面色不安,“我不是要你同意,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我……” “我有什么对不起你?不就是年纪小了点吗?你又多大了?你才十四岁!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易之云,是我看错了你,还是你被眼前的风光给迷晕了头?”柳桥打断了他的话,一字一字地道,“你才十四岁!你就算不将我放在眼里,就算不顾及我,可你也该顾及你自己,你才十四岁!你怎么能够……” “阿桥。”易之云上前,可她却退后,“我很小心,我没有……” “小心?!”柳桥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人,是不是这里的男人都是这样?也是!世俗本就赋予了他们这样的权利,可是……“你是读圣贤书的,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情?你还说要靠科举?靠什么科举?考上了科举好更加……” “阿桥!”易之云这时候发觉了不对劲了,当即打断了她的话,“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我在说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柳桥怒喝道。 易之云看着她,眉头紧蹙,“阿桥,你说我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情?” “你——” “我跟陈捕头习武的确有些不合适,可是这并不是什么不要脸的事情!”易之云面色严肃地盯着她,“我是读书人,可是习武并不算是有辱斯文!” 柳桥怔住了,神色无法用言语形容。 易之云拧紧了眉头,神色渐渐凝重。 而这时候,两个母亲也被惊动了,赶了过来。 “这……这怎么了?”张氏惊的面色发白。 云氏皱眉,“云儿,你们怎么了?” 易之云看向两人,“娘,岳母,你们先出去,我跟阿桥说!” “云儿……” “娘,你先出去!”易之云转身道。 云氏看了看他,颔首,“有话好好说。”随后看向张氏,“亲家,我们出去吧,他们小两口的时候让他们自己说。” 张氏不放心,可是却也无法逆云氏的意,“阿云啊……阿桥年纪小,任性,你多担待一些……别跟她计较……” “岳母放心,我只是想跟阿桥好好说说话。”易之云缓和了脸色,保证道。 张氏方才满目不安地离开。 云氏将房门关了起来。 易之云将目光转回了柳桥身上。 柳桥看着他,嘴唇动了动,话还没有说出来,身子便跌坐在了地上。 易之云想上前,可想着方才她的抗拒,忍住了,“阿桥,你以为我做了什么?” 柳桥哽咽了几声,抬头看着他,“你……你去习武?” “是。”易之云回道。 “只是习武?”柳桥继续问道。 易之云点头:“是!”随后,又再次问道:“你以为我做了什么?” “我……”柳桥哽了哽,“我以为……你跟张阿宝一样……” 易之云惊愕,眼眸瞪大,随即,心里涌出了一股怒火,“你以为……”愤怒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她落下的泪水给打断了,看着她这模样,那升起的怒火也消了大半,咬着牙上前蹲下身子,“你怎么能这样想我?!” “你以为我想啊!”柳桥情绪又一次被激发,“好端端的你骗我做什么?!习武就习武了,你骗我做什么?!一天消失这么长时间,还跟我拿银子,又洗了澡再回来,你想让我怎么想?!好端端你的习什么武?你想让我怎么想?!” “怎么想你也不能想我去那些地方!”易之云咬着牙,想怒骂,可看着她的样子又舍不得,“是,我是骗了你,学堂没有那么早上课,下课也没有那么晚,可是,你什么时候见过那些地方一大早就开门的?见过哪家大白天开门的?你见过谁大白天去那些地方?!”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去过!”柳桥自然知道,她本该知道,本该想到的,可是她却没有想到,而这时候,她更是不愿意承认她知道,她本该想到,“谁让你骗我?!谁让你骗我!?既然没做见不得人的事情你骗我做什么?易之云我这么相信你你竟然骗我,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被城里的繁华迷晕了头?我怎么知道你那些新的同窗是不是带坏了你?!我怎么知道?!”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在第一时间将他往那方面去想? 或许,她心里一直有着一个担忧,一直压在心里头的担忧,他要科举,要当官,要成为人上人,而这里不是她所熟悉的一夫一妻的世界,这里赋予了男人更多的权利,便是在上辈子,有几个有权有势的男人一辈子都终于自己的妻子的? 因为他还年轻,还小,所以,她一直没有想过这个,然而,那根本不是孩子的内心却已经埋下了这个担忧,可是,没有爆发而已! 而今日…… 他的欺骗,就如同一把火一般,点燃了她心里的炸弹。 “那你也不能往这方面想?你小小年纪的,怎么就……” “我不是人!我是鬼,是妖怪,是活了几十年的妖怪!”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成了吧?!” 易之云一窒,“好,好,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都是我的错……” “你错什么?别说你们有去,就算你去了,我能说什么?!” “阿桥……”易之云没想到这件事会闹成这样子,“我真的不是有意瞒你,我是不想让你担心,我光念书已经够让你担心的,如果我还习武,你还不得连觉都睡不好?而且……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学下去,我不想好不容易让你同意了,最后却学不下去让你笑话,阿桥,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怕我去……你别哭,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柳桥被他说的更是哭的厉害,不是难过,也不是自责,而是一种单纯的宣泄,这一路走来,他们之间走的越来越顺畅,她对未来的期待也越深,她真的相信他们能够和和美美走完这一辈子的,“易之云……不要让我伤心好不好?不管面对什么困难,不管处在什么困局,不管有什么苦楚,我都陪着你,荣辱与共福祸相依,我什么苦都能吃,什么罪都能受,但是,别伤我的心!易之云,别伤我的心!” 自从认定了这一辈子就跟他走下去后,她便从未想过最后他会伤她的心! 而这一次,他的欺骗,如同一盆冷水泼了下来,让她顿时透心凉! “不会!一定不会的!”易之云跪坐在地上,握住了她的肩膀,“阿桥,我不会伤你的心的,一辈子都不会!” “我不该将你想的如此不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易之云,忽然间我害怕了……”这个世界赋予了男人太多太多的权利。 便是他这一辈子都无法飞黄腾达,如果想,仍是可以做出背叛! 不。 这些事情连背叛也称不上,因为这是他们的权利! 若她没有动心,若她没有对他有期待,她或许可以不在乎,或许可以选择难得糊涂,可是如今……她不想这段美好的感情最后会以一个残缺破碎的结局! 她更不想最终与他走向陌路,乃至反目成仇! 如果横跨了两个时空,撇开了年纪思想的隔阂,相濡以沫相互扶持,最终落得的却是这样的一个结局,她情何以堪?! “别怕!”易之云不禁心惊,“你别怕!我发誓绝对不会伤你的心,也绝对不会去那些地方的!阿桥,我不会伤你的心的!” “我知道这些事情在你们男人看来并不是什么事情,只要不抛弃自己的妻子,只要仍然敬重她,爱护她,便仍是好丈夫,仍是对她好,可是易之云,这不是我所期待的好,我不知道你所说的一辈子的好是不是也是这样,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好!易之云,如果我不喜欢你,我可以选择漠视,可以接受你的这种好,可是不行!易之云,你想要我喜欢你,我喜欢了,所以,你也只能给我我想要的好,我说过的,易之云,你完了,如果你不能你给我我想要的好,我或许会离开,但更大的可能会选择报复!你伤害了我,我便折磨你!”柳桥盯着他,眼底有着极深的冷意,“易之云,你说的没错,我是鬼,是妖怪,是会毁了你的妖怪!” “我不会的!阿桥,我发誓,我一定不会的!”易之云慌忙道,“你别说这些话,阿桥,你别吓我!” 这时候的她,就像真的不是人一般,随时都会消失。 柳桥笑了,苦笑,她相信眼前之人所说的这个承诺,可是正如她所说的,他才十四岁,没有见识过世间的繁华,也没有经历过时间的磨砺,在这样的世俗社会之下,他能够坚守多久?他可以做到一辈子对她好,绝对不会抛弃糟糠,可是……“对不起。” 易之云为她这忽如其来的道歉而震了心弦,“阿桥……” “你说的对。”柳桥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我怎么想也不该将你想的这么不堪的,我相信你的承诺,我相信。” 是她苛责了他了。 他才多大? 现在能够坚守,依然不错了。 她如何能苛责? 凭什么苛责? 原本她便不属于这个世界,怎么有资格去强求便是上辈子都很难得到的忠诚? 想想今日这事,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 莫名其妙…… “阿桥……” “你为什么要习武?”柳桥却岔开了话题。 易之云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接了她的话,“上回见陈捕头的时候我就有了这个想法,可是当时没敢让你知道……原因,就是刚刚说的……上次在州府,如果我习过武,我们就不会那么狼狈,阿桥,我想要有保护你的能力!” 柳桥笑了,她是不是该满足了?这少年正在用一切的努力对她好。 “我跟你要银子,是要给陈捕头的学费,虽然他没说要收,可是我耽误了他这么多时间,不能不给,还有洗澡……我也是不想让你知道才洗了的……”易之云解释道,如果知道隐瞒这件事会让她这样的话,他一定不会瞒她!“阿桥,我真的不会做那些下流的事情的!你相信我!” 柳桥吸了口气,“我相信你。” “真的?” 柳桥点头,笑道:“嗯,我相信你,不过,以后你不能再瞒我事情!更不能骗我!” “好!”易之云忙点头。 柳桥继续道:“这一次是我误会你了,可你也有错,所以,也不能怪我!” “好!” “别跟我娘跟你娘说,免得她们担心和笑话。”柳桥站起身来。 易之云紧跟其后,“好!” “不过如果什么都不跟她们说的话,她们只会更加的担心,就将习武的事情告诉她们。”柳桥继续道。 易之云还是应了一个好字,目光紧紧地盯着她。 “不过娘未必赞成你习武。”柳桥继续道:“文武文武,习文便该专心习文,而且你还要参加府试,更不该浪费时间。” “那我先放下这事。”易之云道,“等考完了府试,我会说服娘的!” “真的想习武?”柳桥问道。 易之云点头:“我不会让州府的事情再发生!” “别跟娘这说。”柳桥道,“跟她说你只是想强身健体,娘或许会同意的。” “好!” 柳桥起步,“我去洗把脸,然后吃晚饭。” “阿桥!”易之云拉住了她的手,“我真的不会做那些下流的事情,你别生气!” “你又没做,我气什么?”柳桥笑道。 易之云仍是拧紧了眉头,她的脸上眼神,乃至声音都证明她没有说谎,可是……她的情绪转变的太快了,若是换做平日,她还不跟他闹上好一阵子?这事虽说是误会,可说到底也是他惹出来的,她便是为了教训他也该跟他闹一阵子的,可是现在……他还没转过神来,她便没事了,“你如果心里不舒服,不痛快,就骂我!这事是我处理不好!” “骂也骂了,你也认错了,我还继续不就是有理变没理了?”柳桥却笑道,“原本我也不是很有理的!” “阿桥……” “我们出去吧,外面的两位娘亲恐怕已经急坏了。”柳桥牵住了他的手,打断了他的话。 易之云看着她,只好先作罢。 云氏跟张氏听了易之云的解释之后,云氏骂了易之云一顿,至于张氏,便是护着女婿说女儿,而易之云学武的事情,暂且被搁置讨论了。 经过了这番变故,晚饭的气氛有些僵硬。 饭后,易之云本想着再跟柳桥谈的,可是柳桥却像是没事似得,如之前一样陪着他念书,不过却不准他跟之前一样念到子时,她这般,他便是再想说都说不出口,原本也以为柳桥并不是真的没事的,说不定会跟上回两人闹别扭一样漠视他,冷待他,可最后他还是猜错了。 柳桥的一切一如往常,也一样地对他好,不,应该是更加的好,在第二天,她便陪他去见了陈捕头,先是道谢了一番,然后调整了习武的时间,还帮她说服了回过神来想要解决习武这事的云氏让他继续下去,不过时间变为了下午下课之后。 早上的时间被用来睡大觉了。 易之云自然不敢反对。 而因为他不但要念书还要习武,所以每日的膳食更加丰富了,中午她也重新给他送去午饭,虽然没有陪着他一起用,但是叮嘱和关切一样也没少。 可即便她一如往常,即便她对他还是这么关心这么好,可他的心里总还是觉得不对劲,然而究竟哪里不对劲,他却说不上来,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寻思。 因为习武的事情说开了,他也没有再就着,全心投入,而后遗症也更加明显了,累,肌肉酸疼,可除了习武,他还得去学堂,晚上更是得念书。 不过再累再苦,他也得熬下去,挺下去。 而柳桥每晚上都给他烧了热水沐浴松筋骨,他面露疲惫的时候她会蹙眉,会担心,也会心疼,有时候他也觉得他所想的那丝不对劲是不是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多想了。 忙碌之中,日子飞快而逝去,很快便到了府试的日子了。 在府试之前五天,柳桥为易之云准备行囊去州府。 “你陪我去吗?”易之云盯着正在给她收拾包袱的柳桥,有些不安地问道。 柳桥笑道:“我当然陪你去了!” “阿桥……”易之云犹豫了会儿,还是将之前的问题给挖了出来,“上次的事情……” “不是说了过去了吗?”柳桥看着他,挑眉道:“难不成你想秋后算账?” “不是!”易之云忙道,“我只是担心……”话没有说下去,“你相信你我,我一定不会让你伤心的!” “我相信你。”柳桥微笑道,“而且你现在需要担心的也不是我信不信你,而是府试的事情,县试我帮了你,府试我帮不了你,不过,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还年轻,这次过不了明年还可以再考,就当去拿个经验。” “恩。”易之云点头,凝视了她半晌,“真的不生气了?” “我像生气吗?”柳桥没好气地道。 易之云摇头,“不像,可是……”可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只能再一次道:“我一定不会伤你的饿心的!” “你敢伤我的心,我扒了你的皮!”柳桥咬牙道。 易之云笑了,“好,你扒了我的皮!”随后,转移了话题,“阿桥,这次去,不如带上娘跟岳母吧?” “嗯?”柳桥诧异。 易之云继续道:“我不是开玩笑,考试只需要一天,我们可以在州府多呆几天,陪娘跟岳母走走也好,而且留他们在城里,我也不放心,再说了,我考试的时候,她们也能陪着你。” “怕我跑了?”柳桥挑眉道。 易之云有种被说破了心思的不自然,他一直没忘记她那晚所说的她会离开,还有她什么她真的不是人,是鬼是妖怪,“咳咳……”轻咳了两声,并不承认,“谁说怕你跑了?是怕你闷着!虽然阿瑀也在州府,可他是男的,陪你不合适!再说了,君世轩不也在州府?我怕他骚扰你!” “好,让两个娘亲看着我,成了吧?” 易之云看着她的笑容,轻轻舒了口气,可心里的最后的那丝不安却始终无法驱散。 柳桥帮他收拾好了包袱,然后,两人便去了云氏的屋子,张氏的屋子就在云氏的屋子旁边,虽然不大,但是也都有独立的空间。 而这时候张氏基本都在云氏的屋子里,偶尔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是一起做针线。 两人将打算说了。 云氏虽然诧异,但是想了想便同意了,张氏自然是推了一番,最后易之云说让她们陪着柳桥更安全,她才点头同意。 商定之后,柳桥又去帮张氏收拾。 易之云却留在了云氏的屋子里面,“娘,到了州府,你照顾着阿桥多些。” “怎么了?”云氏皱眉道,“上回的事情她还在生气?” “她如果还在生气就好了。”易之云苦笑,“她没有生气,这些日子一切如常,也很关心我,也心疼我,可是……娘,我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也解释不清。” 云氏看着儿子,“云儿,如今你最要紧的还是府试。” “孩儿知道。”易之云点头,“可我不放心她,娘,你帮我多看着她一些,等过了府试,我再跟她好好谈谈。” 云氏沉思会儿,“好。” “那孩儿回去休息了。”易之云道,在云氏点头之后转身离开,同时也见柳桥从张氏的屋子出来,便问道:“收拾好了?” “嗯。”柳桥点头,“回去休息吧,明早便要出发,今晚上别看书了。” “嗯。”易之云点头,“你也早点休息,我们只租了一辆马车,如今多了娘跟岳母,估计没有上回舒服。” “知道了。”柳桥点头。 易之云看了看她,“阿桥……”顿了顿,“好好休息,明早出发!” 柳桥微笑颔首。 易之云又看了看她,才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柳桥也随之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脸上的笑容也随之褪去。 他说的,她相信,可是未来,谁又能说得准? 她真的不生气,也不怪他。 因为不能因为未来没有发生的或许真的可能永远不会发生的事情而责怪如今的他,这对他不公平,而她,亦然。 易之云,就让我们赌一把吧。 而易之云一直站在窗前看着对面房间的烛火熄灭了才就寝,先过了府试之后再说吧,等府试考完了他一定要好好跟她说说!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他一定要弄清楚! 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一趟州府之行后,他并没有机会做这件事,不,应该说,不敢再弄清楚,因为害怕一旦弄清楚了,他就是连她也失去了! 而此时他更加不知道,就在几日之后,就在那个承载了他下一个目标的州府城中,会遇上那个人,他的命运,也随之天翻地覆! …… 第二天一大早,四人踏上了租来的马车往州府而去。 路上虽然劳累,但是却还是一切顺利。 马车才到了府城的门口,便见到了萧瑀早早就等候在那里了! 柳桥有些意外,易之云随即解释说他之前已经写信告诉萧瑀他什么时候出发,萧瑀应该是算准了时间来的。 柳桥颔首。 众人下了马车打了招呼。 除了张氏的局促不安之外,其余人都心情都不错。 萧瑀本是想请他们住进萧家的,不过易之云拒绝了,他是来考试的,不是来做客,住进萧家不合适,萧瑀表示理解,没有勉强,随后,领着他们去了离贡院最近的一间客栈。 而这样的客栈,一般来说早早就被定光了的,便是有银子也未必能够订到房间。 易之云这一次没有弗萧瑀的好意。 入住客栈之后,易之云去衙门报道,萧瑀自然陪同,柳桥则留在客栈照顾两位累坏了的母亲。 ------题外话------ 通知:前一章出了些差错,最后有修改,大约更改一千字左右,大家返回去看看,不然接不上这章的,抱歉。 112 情敌? 参加府试的考生除了要实现由各自县的官方书院递交申请之外,还要在考试之前到州府衙门里报道,以便官府记录。 在这里待久了,柳桥也觉得古代的制度也并非真的落后,有些章程还是安排的很好的。 许是不放心两个母亲,不过半个时辰,易之云便回来了。 “阿瑀呢?”柳桥见萧瑀没跟着来,随口问了一声。 易之云喝了口水,“他说去给我们安排晚膳了。” “在客栈吃不就成了?”柳桥摇头。 易之云道:“我跟他说过了,可他非得说好好招待我们,尤其是娘跟岳母第一次来。”说完,便又问了两位母亲的情况,“娘和岳母如何了?” “累坏了。”柳桥道,“在休息。” “那就让她们休息一下,等到了晚上才叫她们。”易之云道,“阿瑀一片心意,如果我们不去的话也未免辜负了。” 柳桥耸耸肩,“去就去。” “你也累了吧?休息会儿?”易之云道。 柳桥点头,“你也先别碰书了,休息一天,明日在开始也不迟。” “好。”易之云点头。 为了相互照应,四人只是开了两间房间,两个母亲一间,易之云跟柳桥一间,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共处一室,可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的事情,还是许久没有一同住在一个房间,易之云有些心神不宁。 “你不休息?”柳桥见他站在原地看着她,问道。 易之云摇头,“我还不累,我出去走走,你自己休息。” “一个人?”柳桥蹙眉。 易之云道:“我不出客栈,就在楼下喝杯茶,也顺便看看这次来应考的其他考生。” “也对。”柳桥点头,“多跟这些考生交流交流也是好的。”说完,转身从包袱里面取了一些碎银子,装进了钱袋里面交给了他,“给,收好。” “不用……”易之云忙道,他可没忘记上回拿了银子之后惹来的那场风波,“我就在楼下坐坐,花费可以记在账上的!” “给你就拿着!”柳桥塞到了他的手里,“跟人来往哪里不需要银子?” “阿桥……” “还是你还记着上回的事情?”柳桥问道。 易之云心头一突,这些日子她可是从未主动提过这事的,“不是!当然不是!只是你赚银子辛苦……” “不是就拿着!”柳桥道,“这些碎银子不是我赚的,是安家村那些地的租子,我一直忘了告诉你了。” “还不是一样?”易之云道。 柳桥眯起了眼睛,“你要跟我计较?” “不是!”易之云忙道,“好,我收下!” “嗯。”柳桥点头,“去吧,不过,交流归交流,那些不好的东西千万别去学!” “我不会的!”易之云保证道。 柳桥颔首,“不会就好!” “阿桥……”易之云踌躇了半晌,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还是等考完了试之后再说,“你休息,我出去了,就在楼下,有事就喊我!” “知道了大少爷!” 听到了熟悉的称呼,易之云方才展露了笑容,转身离去。 这时候楼下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几个罢了,而做来应考学生模样的也便两个,不过这两人都捧着一本书坐在一个角落,一副别来打扰我的样子。 易之云自然不会去自讨没趣,而且,他亦不是一个很容易便能跟人交流的人,找了一个靠边的位子坐下,要了一壶茶。 旁边的一张桌子坐了两个中年男子,看上去似乎是商贩,不过本地的商贩,似乎是长途做买卖的商贩,而从他们的谈话之中,也证实了这个猜测。 易之云没有偷听他们谈话的意思,可是便在他转移了注意力开始将脑海中的知识过一遍之时,其中一个男子却说了一个消息。 一个来自京城的消息。 “真的?皇上真的要立皇后了?”另一个男子有些惊讶也有些喜悦,“这么说来朝廷很有可能下恩诏?” “很有可能,而且今年恰逢太后五十寿辰,估计会大赦天下。”那带来这消息的男子道。 另一个男子继续道:“可惜不是减免赋税,不过立皇后跟太后大寿,京城一定很热闹,到时候我们也可以进京城去大赚一笔。” “我正好有个亲戚跟安陆侯府的管事有交情,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弄一条财路!”那男子道。 另一个男子惊喜,“安陆侯府?就是这要被立为皇后的贵妃娘娘的娘家安陆侯富?” “正是!”那男子道,“如今的贵妃娘娘不但生了皇上除了太子之外的唯一皇子,不久之后又要被立为皇后,这安陆侯府可是成了京城中最贵重的人家了!” “那到时候李兄可不要忘了在下?” “自然自然!” 后面的话易之云没有再听下去,也听不进来,此时他的脑海中只容的下四个字,安陆侯府!安陆侯府荆家! 这个名字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一年,他们在京城受尽屈辱,便是因为那个女人出自安陆侯府,是当时还是太子侧妃的嫡亲姐姐! 而如今…… 安陆侯府要成为皇后娘娘的娘家了! 那个女人要成为皇后娘娘的亲姐姐! 皇后的亲姐姐! 那个人也要成为皇亲国戚?! 易之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平静以待,他以为如今他已经可以坦然面对他的一切,因为错的人不是他! 他要做的不过是跟他讨回公道,不过是给他在皇帝面前当面对峙,让天下人看清楚他寡情薄意的嘴脸,可是—— 如今他要成为皇亲国戚了! 皇亲国戚! 而他,便是过了这一次的府试,也不过是秀才而已!便是一切都能够顺利,他可以一路平步青云,可是,皇帝还会公正地处理这件事吗?! 那是皇帝的姐姐跟姐夫!他妻子的姐姐跟姐夫,他会为了区区一个臣子而处置他们?! 他这么多年的努力,这么拼命地往前走,最终却要得到这样的一个结局?! 为什么上天如此的不公?! 为什么—— 手边的茶壶,被猛然挥出的手臂扫落,瓷片落地的声响惊了堂中的客人,而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之中,易之云面色青白而扭曲地往外冲了出去。 虽然这里靠近贡院,算是府城偏僻的一角,可这里却仍是繁华,不过这时候正值下午,天气虽然不复七八月之时的炎热,可走在烈日之下却仍是炎热,因而这时候往来的人并不多。 易之云冲出了客栈,走在了烈日之下,脚步先是急促,随之,便僵硬了下来,最终,僵在了这条街道的尽头。 尽头处,是另一条更加热闹的大街。 人来人往,马车络绎不绝。 繁华无比。 而身处在这样的繁华之中,他却只觉得眼前一片灰暗。 “易之云。”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了一道担忧且焦急的叫唤。 他僵着身子转身,却见柳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面色泛红,额上冒着汗水,是很着急跑过来的。 “发生了什么事了?”柳桥抬头看着他,眉头紧皱着。 易之云看着她,僵硬的脸一点一点地松弛下来,最后,挤出了一抹微笑,可是却是极为难看的微笑,“没事。” “易之云……” “你怎么来了?”易之云问道,同时拿出了汗巾为她擦拭额上的汗。 柳桥皱紧了眉头,“客栈的伙计来通知我,说你在楼下摔了茶壶跑出来了,神色很难看……” 易之云手一僵。 “易之云,发生什么事情了?”柳桥继续问道。 易之云看着她,眼底有着见不到底的阴霾,“阿桥……” “是府试问了问题,还是……” “阿桥。”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追问,“我不知道……”话,没有说下去,他很想很想告诉她,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发现说不下去。 “易之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柳桥放缓了声音问道。 易之云收起了汗巾,微笑道:“没事,只是有些担心这一次能不能过府试而已。” 柳桥自然不信,“易之云,你说过不说谎骗我的。” “我……”易之云哽住了,半晌,苦涩笑道:“阿桥,我没骗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只是,不想告诉你。 阿桥,我一个人担心已经够了。 她已经为他承担了太多太多本不该由她来承担的担子,他不想让她未来十年乃至更长的时间也陪着他不安,陪着他担心。 “阿桥,我没骗你。” 柳桥不信,不过也没有上回的愤怒,只是担心,她审视了他半晌,“好,你说没骗就没骗,不过如果你以后想起了有什么没跟我说,就告诉我,易之云,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不会伤你的心!”易之云看着她道。 柳桥笑了笑,“回去吧,刚刚伙计是先去找了娘她们,如今她们正担心着了。” “对不起。”易之云吸了口气,道歉道,他不是一个人,不该如此冲动任性,“以后,我保护你们,保护这个家!” 就算他成了皇亲国戚,就算他这一辈子都无法讨回公道,但是,他也不会放弃! 因为他要保护他的家人! 他还有家人! 没错,便不是为了讨回公道,他也不能放弃! 这个念头升起,方才躁动不甘的心也便平静下来了。 “我们回去吧。” 柳桥见他如此,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但是至少如今他是缓过来了,“府试这次不过明年再再考就是了,别太大压力。” “好。” 他牵起了她的手,起步回去。 …… 云氏跟张氏已经在房间里急的团团转了,见了易之云安全回来,方才松了口气,云氏倒还控制着住,张氏却是问了一大堆。 易之云也没有拿方才搪塞柳桥的理由安抚张氏,只是说他想起了一件事没做,所以才急急忙忙出去了,至于那伙计,不过是因为他不小心打碎了茶壶,才如此紧张,不过已经赔了银子,没事了。 张氏自然没怀疑。 可云氏却不是这般还好糊弄的,找了一个借口支开了张氏给柳桥,“云儿,到底怎么回事?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仍然是上回的事情?” “娘。”易之云道,“跟阿桥没关系!” “那你……” “娘,我真的没事!”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真的没事。” “我不是你岳母,方才那一番话糊弄不了我!”云氏神色严肃了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易之云看着她,半晌之后才道:“娘,如果我最终仍是无法为你讨回公道,你会不会怪我?” 云氏皱眉。 “娘,或许这一辈子,孩儿都不能……”易之云低下了头,咬紧了牙关,他不怕死,如果可以一死就能让皇帝为他们主持公道,让天下人看清楚那两人的嘴脸,他愿意一死,可如今是,即便他死了,或许也不能撼动他们一根头发,而他不怕死,可是,娘呢?阿桥呢?难道也要她们陪着他死? 云氏心中一痛,“云儿,娘说过往后只想让你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娘什么都可以放弃!云儿,娘可以放弃,只要你好,就算再恨,娘也可以放弃的!” 可是,便是如此,云氏也只是以为易之云是因为过大的压力所以才会失态。 她万万没想到会有那么一件事! 易之云抬头,眼眸微红,“娘……”哽了哽,“谢谢你。” 他知道娘是误会了。 可是,他不打算解释这个误会,更不打算让她知道那件事! 他更知道就算她如今口口声声说会放弃,可若是真的面对不得不放弃的,她也会难以承受!而这些苦,有他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这番小波折很快便过去了,易之云将一切都压在了心底,没有显露半分,傍晚的时候,萧瑀又来了,随后,一辆马车将他们拉到了金玉满堂的门口。 看着眼前金玉满堂的招牌,易之云的脸有些僵了,他怎么就没想到萧瑀会带他们来这里?!君世轩虽然消失了一阵子,可是对这人的防范,易之云却半丝没有放松。 “易大哥,你不喜欢这里?”萧瑀问道,随后脸色一变,“对不起易大哥,我忘了……” “阿瑀!”易之云打断了他的话,神色凝重,“这里的饭菜太贵了,我们随便吃点就成,不要太破费!” “是啊……”张氏局促地开口。 云氏看了看儿子,没有说话。 萧瑀满脸的愧疚,“易大哥……我只是想让你们吃顿好的,忘了上回……” “没事。”易之云缓和了神色,他并未告诉萧瑀他对君世轩的怀疑跟防范,不过那日他们跟胡叔的争吵他也看在眼里,事后虽然没有仔细打听,但是却也该知道他们跟君家有些矛盾,“我们换给地方吧。”说完,看向柳桥,放缓了声音问道:“阿桥,如何?” 柳桥耸耸肩,“无所谓。” “那好,我们换个地方!”萧瑀赶忙道,随后急急忙忙又请众人上了马车,让车夫拉他们去另一家仅次于金玉满堂的酒楼而去。 …… 而就在他们走了之后没多久,金玉满堂的一个特定的包厢内,这里的掌柜战战兢兢地看着眼前原本便面色不好,而在听了他的禀报之后更是难看的主子。 “东家……要不小人去将他们请回来?” 君世轩抬眸,眸光锐利而冰冷。 掌柜激灵一下,“东家……小人也不知道萧二少爷为何到了门口却掉头离开……菜式,包厢,萧二少爷之前都挺满意的……小人……” “出去!”君世轩没有等他说完,便道。 掌柜又激灵一下,低头,“是……是……”连忙转身出了包厢,随后,长长地松了口气,然后,转过身看着紧闭的房间,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真的不知道东家到底怎么了? 明明听说酒楼扩张的事情很顺利,各地的酒楼生意也蒸蒸日上,而且东家也即将成亲了,一切都好,可却不知道怎么的,自从东家回了府城之后,脸色便没一日好过。 这是从来绝对不会有的! “掌柜……”这时候,一个伙计领着两人走来。 掌柜抬头看了来人,忙迎了上去,恭恭敬敬地鞠躬,“见过表姑娘。” “表哥在里面吗?”荣欣微笑问道。 掌柜点头,“东家在里面。” “我可以进去吗?”荣欣问道。 掌柜忙道:“表姑娘自然可以,不过……” “怎么了?”荣欣蹙眉,“表哥在忙?” “不是……”掌柜犹豫了会儿,“是东家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不过表姑娘来了,东家应该会高兴的,小人这就去通报。” “不用了。”荣欣摇头,“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掌柜自然不敢有二话,“是。” 荣欣看了看他,“你知道表哥为何不高兴吗?” “这……”掌柜踌躇着该不该说。 “掌柜有什么话不能告诉我家小姐?”赵妈妈随之开口。 掌柜忙道:“自然不是,是这样的,今天州府大人的二少爷来我们这定了一个包厢招待朋友,不过刚刚到了门口却不知道怎么的又走了,东家可能责怪小人开罪了萧二少爷,让他到了门口都不进来……” “萧二少爷?”荣欣皱眉。 “是。” 荣欣看了看他,见他不像是说谎,便道:“你先下去吧,以后做事仔细一些,莫要再惹表哥生气了。” “是!”掌柜应下,随后领着人伙计走了。 荣欣看着前方不远的包厢门口,神色忧虑,“乳娘,我该进去吗?” “小姐自然该进去了。”赵妈妈道,“表少爷正烦心,小姐正好去宽慰一番。” “可是……”荣欣踌躇半晌,随即,神色微变,“赵妈妈,表哥不是会为了这种事情生气的人,萧二少爷虽然身份尊贵,可也不至于让表哥这般。” “小姐的意思是……” “乳娘……”荣欣攥着手中的帕子,“会不会是因为那个叫阿桥的女子?” 赵妈妈一愣,随即着急道:“小姐,你别胡思乱想,这人我不是已经跟您说清楚了吗?这人只是少爷的合作伙伴,而且,她今年才多大?还是别人的童养媳,你千万不能……” “乳娘……”荣欣打断了她的话,“你帮我去问问,看看今晚上那萧二少爷要招待的朋友……是谁?” “小姐……” “去查查!”荣欣坚持,“我一个人进去看表哥就成,你去查查这事。” 赵妈妈眉头的皱褶几乎可以夹死蚊子了,虽然她万般不情愿,可最终仍是没有弗荣欣的意思,安抚了几句,便是打听。 荣欣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起步上前,轻轻地敲了门。 里面没有人回应。 荣欣嘴边泛起了苦笑,以前她怎么不觉得她跟表哥隔的如此的远?“表哥,是我。” 半晌,屋内传来了声音,“进来。” 不冷不热。 客气。 一如这几个月一般。 可明明他们更加亲近了的! 荣欣整了整神色,才推开了门,微笑看着屋内也站起身来迎她的君世轩,“表哥。” “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君世轩淡淡问道。 荣欣走了进去,微笑中添了苦涩,“姑母见表哥好几天没回府中,不太放心,我便来看看。” “我没事。”君世轩还是淡淡道,“这几天因为整理账目,所以才没有回去,明日我会回去跟娘说的。” “表哥没事就好。”荣欣继续微笑道,攥了攥手,“我刚刚听掌柜说表哥心情不太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没事。”君世轩回道,可预期却冷了不少。 荣欣眸色微颤,“表哥……” “时候不早了,你在这里不方便。”君世轩不待她说完,便道:“我让人送你回去!” 让人送她回去,而不是送她回去。 荣欣垂下了眼帘,盖住了眼底的如水的哀伤。 君家在府城的府邸虽然不是祖宅,可却比扬子县的祖宅更加的奢华,入夜之后,烛火璀璨,马车直接进了后院,而后院的婆子早早就等候在了旁边。 “表姑娘,老夫人还没休息,你可要过去?” “张妈妈,小姐累了,还是明日早去见老夫人吧。”赵妈妈上前笑道。 张妈妈没有勉强,说了几句恭维的话之后便让人掌灯送荣欣回她住的院子。 回了院子,屋内明亮的灯火将她的脸色照的更加的清晰,是苍白,是哀愁。 “小姐……” 荣欣抬头,“问到了吗?” “小姐……”赵妈妈为难。 “是她?”荣欣不用她回答,看她的神色已经知道了,“真的是……” 可怎么会? 表哥怎么会…… 那人还是个孩子…… 她那么的小…… 表哥怎么可能…… 荣欣面色发白,脑海中浮现了不久前的一日,她无意中听到了表哥训斥胡叔的一幕……也是在这一日,她方才知道表哥总是呆在扬子县不是因为扬子县是君家的根,更不是因为那边的生意,而是……一个女孩子! 一个农家女,一个今年才八岁,而且还是别人童养媳的农家女! 胡叔说表哥对这个女孩子动了心…… 表哥却愤怒,否认…… 可是…… 如果真的没有什么,为何要愤怒,为何要留在扬子县?为何一次又一次地帮她? 一次又一次地帮她? 她在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之后,震惊,不敢置信,随后,便让人去查,越查,心里就越是不安。 表哥对她竟然如此的特别! 可她分明还是个孩子?! 她再聪明,也不至于让表哥这般的人动了心! 这些日子以来,她都如此告诉自己,可是却始终无法真正地说服自己!如果表哥真的是了?如果这个女孩子也跟当年表哥一样的早慧,表哥真的还会将她当成孩子一般看待吗?如果表哥真的将这人当成孩子,那又如何会跟她如此合作? 孩子…… 这样的事情,这样的合作,如何是对待一个孩子?分明是对待一个跟自己一样的人! “小姐……你别这样!我们不是查过了,那人不过是一个孩子,表少爷再怎么也不可能对一个孩子……”赵妈妈说不下去,这样的事情如果传出去了,就算那个柳桥不是别人的童养媳,单单是她这个年纪,表少爷却……那表少爷的颜面,君家的颜面不是全丢了? 到时候,人人都会以为表少爷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小姐,一定是这个柳桥故意攀附少爷,一定是她故意勾引少爷的!” 荣欣却笑了,笑的极为的苦涩,攀附?或许是,可勾引……怎么可能?便是她真的早慧,真正的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可表哥怎么会是一个被人轻易勾引的人?还是一个孩子?“乳娘,我想见见她,你帮我查查她如今在哪里落脚,我想见见她!” 赵妈妈吃惊,“小姐……” “我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孩子能够让表哥这样失常。”荣欣握着拳头坚定地道,“就算是我们误会了,可是能够让表哥这样重视的人……我也想见见!” “小姐!”赵妈妈没想到主子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荣欣看着她:“她的事情,我们也知道了不少了,她的聪慧……还有做生意的头脑……单凭这一点,我就该去见见她!乳娘,你放心,我不会闹出事情来,我不会让表哥跟君家蒙羞的!我只是想见见她。” 赵妈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拒绝吗?以她对主子的了解,她的性子虽然温婉,可有些事情一旦决定了,谁也劝不了,可答应……这样去见那柳桥,算什么?就算是她们误会了,可是那人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手段,连表少爷这般少年当家,经历过风浪的人都被她影响,小姐这样去岂不是会吃亏?而且,一旦这件事被表少爷知道了,定然又会生出许多的风波,还有老夫人,如果老夫人知道了,固然是会心疼小姐,可表少爷是老夫人的亲生儿子,万一……万一表少爷真的……老夫人又一时糊涂,到时候她真的不该想会有什么后果。 “好,如果小姐真的想见她,我这就去查查她在哪里,不过府城这么大,而且这件事也不好让表少爷跟老夫人知道,所以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小姐你且安心等等!” 如今只能拖! 拖到了他们离开府城,或者,她先将人找出来,然后,将他们赶回扬子县,或者……直接处理了这件事! 那柳桥不是童养媳吗? 她的夫家岂会容许她跟别的男子如此亲近,而且还闹出了乱七八糟的关系?! 荣欣垂眸点头,并未发现赵妈妈的心思。 而酒足饭饱回到客栈的柳桥,更是不知道还有这般的一桩事情。 他们在另一家酒楼用过了晚饭之后,萧瑀本是想带着他们逛一逛府城的夜市,虽然如今他已经不再胡闹了,但是之前那几个月的胡闹倒是让他对府城许多好玩的地方熟悉的不行。 不过,云氏婉拒了。 一是累,二是不喜欢太过热闹,三自然是为了易之云。 萧瑀讪讪,只好作罢。 送了他们回客栈,待两位母亲进了房间之后,便到了跟易之云进了房间,一再为自己安排失当道歉,“……易大哥,嫂子,我真的没想到……” 易之云好说歹说,才让他作罢。 “其实也没什么,之前我们虽然跟君东家有些矛盾,但是也仍有合作在,你真的不必放在心上。”柳桥也无奈道。 “嫂子,你们跟他有什么矛盾?”萧瑀又问道,“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柳桥摇头,“只是一些生意上面的分歧而已,我们会处理好的,你的身份也不方便插手。”顿了顿,又继续道:“还有,你重振你外祖家业的事情,我也打算拉上君世轩一起。” 萧瑀一愣。 “你不想利用萧家的人脉和势力,我们只能寻找合作伙伴。”柳桥正色道,“原本这事我是打算计划周全之后再告诉你的,不过既然是你外祖的家业,我还是早些告诉你的好,你也打听打听,看看君家是否能合作。” 萧瑀沉思了起来。 易之云也开口:“阿瑀,凭着我们自己是不可能做成的,君世轩也是一个选择,你考虑考虑。” “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柳桥也道,“一切以你的意愿为主,如果你不想让人参合进来,那我们就慢慢来,先准备着,等我们长大了再真正动手。” 萧瑀看着两人,“嫂子,易大哥,你让我先考虑考虑。” 柳桥两人自然没有异议。 又说了几句闲话,萧瑀便走了。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不该找别人帮忙?”在萧瑀走了之后,柳桥问向易之云,萧瑀虽然没说,但是神色已经是表明了心思。 易之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正如他不喜欢君世轩,恨不得永远跟他老死不相往来的,可是,不行,“不过阿瑀如果不想,我们也不要勉强。” “自然。”柳桥点头,走到了一旁的桌子坐下,“原本我以为找到了一条新财路,可没想到却惹来了这么的麻烦,如今麻烦倒是没有了,可却背上了一个重担。” 赚钱,她喜欢。 便是亏本了,她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可如今是一份家业,如果她给弄糟了,那罪过便大了,这也是为什么她想拉君世轩下水的原因之一。 她需要帮助,说难听些的,便是踏板。 可君世轩也是一个麻烦,甚至可能是一个隐患! “如果你觉得辛苦不想做,我跟阿瑀说。”易之云随之道。 柳桥摇头,“既然应下了,岂能反悔?而且如果这事做好了,便能成就一番事业!说不定将来也可以帮到你。” 易之云凝注着她,“阿桥。” “嗯?” “我喜欢你。”易之云轻柔却坚定。 柳桥一愣,“好端端说这些做什么?” 易之云看着她,眉宇却皱起,不一样!不是这样的!以前他跟她说这话的事情,她的眼神会闪躲,她的脸色会变红,她会羞涩,而如今……他上前,握着了她的肩膀,认真而焦灼,“阿桥,上一次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发誓我一定不会做那些下流的事情,我一辈子都不会伤你的心,你不要离开我可好?!” 柳桥看着他,“易之云,白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桥……” “不想说,我不勉强你。”柳桥看着他,“不过上次的事情真的已经过去了,你无需放在心上,没错,你骗我是不对,我那样想你也是我的不对,大家都有错,就扯平了,至于将来……我们一起努力就是了。” “阿桥……” “白天的事情你如果不想告诉我,我也不勉强你,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道理。”柳桥继续道,“怀疑跟相信,我选择相信你。” 至少,在你伤我的心之前,我都会如此选择。 易之云眸光微颤,“白天……”嘴唇抿了抿,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我不会放弃,不管将来如何,我都不会放弃,阿桥,我说过会养你几十年,我会还你的,我还欠你一个一品夫人!所以阿桥,我不会放弃的!” 柳桥看了看他,“好。”没有问他这般说的缘由。 “不许离开!” 柳桥叹了口气,摊手,“我走的了吗?” 易之云一愣,随后咬着牙道:“走不了!你要是敢走,我就关你一辈子!柳氏阿桥,你这辈子都是我的妻子,你休想逃!” 柳桥笑笑,没反驳他这话,也没抗拒他近乎野蛮的霸道,只是在想白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这般? 伙计说他是忽然间发作的。 说他之前一直坐在楼下喝茶。 他对府试虽然在乎虽然紧张,但是也不是会为了这事而忽然发作人,而他下楼之时,一切都好好的,除非…… 他看到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 柳桥没有打算问易之云,但是这件事对他的影响似乎不仅仅是一时的愤怒,或许她明日该查查这件事。 …… 萧家 自萧夫人跟萧瑄回了京城之后,萧府便很安静,尤其是入夜之后,更是安静的可怕,而因为后院没有了女主人,除了在外围下人住着的屋子有光亮之外,整个后院到了晚上,都黑漆漆的一片,如果从高处看下去,阴森慎人。 而前院也好不到哪里去。 萧嵘如今基本都是住在了书房,而唯一有主子住着的便是萧瑀的院子,而自从萧夫人离开之后,萧瑀便改变了不少,不再闹事,也不再折腾下人,可是,却也不喜欢下人在旁边伺候,所以原先院子的下人也赶了不少。 尤其是到了晚上,除了一个掌灯的和一个近身伺候的小厮,便没有其他的下人进院子。 而便是近身的小厮,萧瑀也不喜欢他在近身伺候。 这一晚也是一样。 回院子之后,他没有去别处,直接便去了供奉着母亲的小阁之中,这是他第一次自扬子县回来之后,坚决拒绝了萧嵘记名一事之后设下的。 即便如今不能光明正大,他也要在私下供奉。 “娘。” 小阁内的烛火很暗,三炷香在香炉上静静燃着。 萧瑀站在了灵位之前,面容随着烛火晃动而忽明忽暗。 “娘,孩儿一定会成功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孩儿也一定会成功的!那些抢了你东西的人,那些伤害过侮辱过我们的人,孩儿一个也不会放过!娘,你在天之灵且安心等着,孩儿一定会为你报仇,为我们雪恨的!” 声音不高,也不急,可是,却是慎人。 …… 次日,易之云开始继续复习。 柳桥呆在他的身边陪着,就跟在家里一样,他念他的书,她做她的事情,期间也找了一个机会去找昨日的伙计打听了一下,不过却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好先作罢。 第二天,易之云继续呆在客栈复习。 许是不想给易之云增加压力,云氏提议让柳桥陪她们出去逛逛,不要再客栈打扰易之云。 易之云自然同意。 柳桥也没反对,领着云氏跟张氏出了客栈。 本是想租用一辆马车的,可是云氏却说想走走,便没有,因为是步行,而张氏也是大伤初愈,三人没有走多远,就在客栈所在的这条街上逛着,消磨了一上午的时间,临近中午,三人便回客栈。 原本打算吃过了午饭再往前面的大街走走,可是,一切的打算在见到了那个从停靠在客栈门前的华贵马车上走下来的人,顿时烟消云散。 “是你!?”在看清楚那人的容貌之后,云氏的脸几乎扭曲的不成形…… 113 疯魔! 柳桥从未见过云氏这般,不,应该是说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神情可以如此的震惊,如此的惊愕,云氏那秀雅的脸几乎是扭曲的不成形。 她心里惊讶,同时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男人大约三十出头,虽然已经过了而立,但是容貌仍是俊美,而立之龄让他俊美的容貌添了一抹成熟跟稳重,气质温文尔雅,衣着华贵,但看外貌,可知这是一个非富即贵的中年美男子。 只是,此时,这中年美男子的眼底泛着冷意,隐隐还带着怒意。 非富即贵…… 而立之龄…… 云氏的反应…… 还有易之云那日的莫名…… 柳桥眼眸随即也睁大,对眼前之人心里有了猜测,可是……她看向云氏,希望猜测是不对的,至少,只是跟那个人有关系而非本人。 “娘……” 话方才落下,云氏的身子便激颤起来,面容在扭曲的同时也在急速地苍白,近乎歇斯底里地喝道:“你为什么会这里?!你想做什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柳桥心沉了下去,“娘……” 云氏却已经忘却了周边所有人,眼睛只看到了眼前的男人,她想过许多再次相见的情形,可是,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 竟然会这样!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 他竟然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么多年! 他一点也没变! 不! 变了,变的更加的贵气,就像是他天生就是富贵一般! 可即便他变了如此多,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他了! 她想过有朝一日再见,她会认不出他来的!她也一直希望这样,尤其是在已经决定了以后只跟儿子好好过日子之后,可是如今…… 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为什么?!易昇,你就这么想至我们母子于死地?!”说完了这话,仿佛耗尽了她的所有精力一般,再也站不稳。 而这句话,已经足够让柳桥肯定心中的猜测了,眼睛满是震惊,竟然真的是她心里所猜测的那个人?! “娘!” 许是刺激过度,云氏身子痉挛了一下,晕厥了过去。 柳桥虽然出尽了力气,可也仅仅只能减缓云氏倒下的劲道,“娘!” 一旁的张氏见状,慌手慌脚地上前帮柳桥扶着云氏,“亲家母!?” “娘!”柳桥一边唤着,一边出手摁云氏的人中,可是好几下,却仍是没有反应。 张氏这时候起身,“阿桥……我去喊阿云!我去喊阿云来!”说着,不等柳桥回应便往客栈里头冲。 柳桥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面色极为难看地抬头看着眼前皱紧了眉头,眸底怒意更浓的男人,“滚!马上滚!” 男人顿时沉了脸。 “如果你不想将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就马上离开!”柳桥一字一字地道。 男人眼底的愤怒跟更加的浓,可却还是听进了柳桥的话,冷冷地哼了一句,“一个时辰之后我会再来!”便上了马车。 易之云冲出来的时候,马车刚走了,而他因为云氏也没有发现,“怎么回事?!”他冲向了柳桥,神色焦灼,“娘怎么了?!” “可能是中暑了!”柳桥咬着牙道,本能似的瞒下这件事,那日易之云虽然情绪反常,可是也不像是知道他一直深恨的那个人来了钦州,如果他知道的话,便不仅仅是情绪失常,而是会发疯,发怒,如何会这么快就平静下来?所以,她瞒住了事情的真相,“先扶娘进去!” 易之云忙动手。 “娘!”柳桥看向张氏,“你帮夫君扶娘进去,我去请大夫!” “啊……好!”张氏点头。 柳桥看着她,“娘,我婆婆估计是因为中暑才晕倒的,你好好照顾她!” 张氏看着女儿,神色疑惑而纠结。 “娘!是中暑!”柳桥咬着牙道,“记住了,中暑!你给我婆婆打盆冷水擦擦脸!” 张氏又愣了一下,随后方才明白,“娘知道了!你放心,娘会好好照顾你婆婆的!” “我去请大夫!”柳桥看向易之云。 易之云点头,并未注意到她们母女之间的异样,“小心点!” 柳桥点头,转身便往前跑,往马车刚刚离开的地方跑,马车走的并不快,柳桥没有花多长时间便追上了,然后,拦下了它。 车帘子被掀开,露出了那男人愠怒而冷漠的脸庞。 “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你这样出现应该不是来斩草除根的。”柳桥盯着马车内的男人,而这时候,也在对方的脸上找到了一丝熟悉,论长相,易之云长得更像云氏,可是跟眼前之人也有几分相似!“如果你还有念着那么一丝父子血脉亲情,那等易之云考完了府试之后再出现!” 男子面色微变。 “我都知道!”柳桥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一般,“当年的事情,我都知道,我不知道你来找他们的目的,但是,我想你也不想让人知道你的身份,更不想让人知道你跟我婆婆和夫君的之间的关系,所以,你最好按照我所说的去做!当然,你可以不听,但是,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你这时候出现无疑是毁了我夫君,我即便人微言轻,也绝对不会让一个毁了我夫君的人好过!” “小小年纪竟然如此伶牙俐齿,云氏果真的长本事了!”男人冷声讥讽道。 柳桥嗤笑:“如果她不长些本事,早就死的连骨头都没有了!如何还能养大儿子?!” “你——”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我们是瓦缸,而你是瓷器,究竟如何做,你自己掂量!”柳桥没理会男人的讥讽,冷冷地搁下了这话,便起步离开去请大夫。 受刺激过度可大可小! 而且,她必须在云氏醒来之前回去,她虽然想到了这件事会影响易之云,可是云氏身在其中未必能够想到这般多! 虽然这一次府试不过也无所谓,可是如果这时候被易之云见到了这个人,她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 还有…… 这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来找亏欠了的发妻跟儿子? 还是另有目的? 或者就如云氏所说的想要至他们于死地?! 不! 应该不是来要他们的性命,刚刚的情形分明是他专门来找他们的,如果是想要取他们的性命,派个人来就成! 以他的身份有的是办法弄死他们而不会牵连到自己! 柳桥万万没想到这一次钦州之行竟然会发生了这样的变故,比上一次更加的麻烦,一旦处理不好,这个家,恐怕就真的要毁了! 她以最快的速度去最近的医馆请了一个大夫,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客栈,可是,终究还是晚了。 云氏已然醒来,坐在床上满脸泪痕地拉着易之云的手,“云儿,你快走!快离开这里!云儿,娘不会让你有事的,你快走——” 而易之云,则是一脸的木然。 柳桥心里顿时涌出了一股怒火,她知道云氏是紧张儿子,也知道那个人的出现让她受了很大的刺激,可是,她就不能多为儿子想想?!难道她不了解自己的儿子?难道她不知道这样直接将事情说出来让他逃只会起反效果吗? “阿桥……”张氏在一旁面色青白地唤道。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这亲家母才醒来就说那人来了,说让阿云逃,说那人不会放过他们,说终于还是找来了要将他们赶尽杀绝……那是什么人啊?什么赶尽杀绝?什么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桥深吸了一口气,“娘,你先到我的屋子里去。” “阿桥……”张氏岂能放心。 柳桥沉了声音,“娘,你先出去!” 张氏看着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败在了女儿的命令之下,三步一回头地转身走了出去。 柳桥随即又请大夫先到楼下等会儿。 大夫有些不满,不过在柳桥塞了一块银子之后便应下了。 柳桥将房门关了起来。 “阿桥!阿桥……”云氏似乎已经发现了她的话儿子听不进去,只能转移目标。 柳桥走到了床边,“娘……” 云氏拉住了她的手,苍白的脸上满是紧张,“阿桥,你快跟云儿走!快跟他离开这里!你们快逃,逃的越远越好!娘在这里拦着他,阿桥,你快带云儿逃!” 柳桥见她如此,心里的怒意不得不压下,“娘,你先冷静点!” “冷静?冷静?!”云氏情绪陡然激烈起来,哀求转为了怒喝,“我冷静什么?!我要冷静什么?你要我冷静什么?!我让你带云儿快走!你听到了没有,快走!” “娘……”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将他招惹来的?是不是你?!”云氏俨然已经疯魔了一般,“他怎么会找来的?怎么会找到这里的?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是不是你做了什么?!还是你根本就是他派来的?!你是他故意派来的?!你根本不是柳桥,不是当日我买进来的柳桥!你是他派来监视我们母子的!是你!是你!?”说着,便伸手猛然掐住了柳桥的脖子,“我杀了你!杀了你!你们不让我们母子活,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我先杀了你!” 柳桥没想到云氏会这般,没有来得及阻止,只能挣扎,可是,她这般小的身躯,这般的力气如何抵挡的终于疯魔中的云氏。 “咳咳……娘……放手……易之云……” 她拉住了旁边如同石化了一般的易之云。 易之云如梦初醒,满目惊愕之下,连忙动手阻止,“娘,你放手!” “我杀了你!”云氏的眼睛已经是发红了,秀雅的容颜狰狞如鬼。 柳桥的脸色已经开始泛青。 “娘,你放手!”易之云惊惧,咬牙用了狠劲,才将柳桥的脖子从云氏的手中解救了出来。 柳桥得救之后踉跄地后退几步,猛然咳嗽。 “阿桥!”易之云忙上前查看。 可是云氏却发疯似得拉住他,“云儿,云儿!云儿!” “娘!”易之云面色颤抖,眼眸泛红,原本木然的神色转为了痛苦,“娘,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云儿,你快逃!快逃啊——” “娘!” 柳桥喘着气抬头看着他们,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娘!”易之云厉声喝道,“娘,你听我说!你先听我说!” 云氏停下了歇斯底里的叫喊。 “娘。”易之云跪了下来,“娘,我不会走,更不会逃!娘,我说过了的,我不会再逃的!我说过了的!” “云儿——”云氏崩溃。 易之云含着泪,神色却是决绝,“他来了正好!来了正好!这么多年了,我们之间的账总该要算一算了!” “云儿!” “娘!”易之云亦喝道,“我受够了,明明不是我们的错,为何要逃的人是我们?!娘,我受够了!” “云儿,他会杀了你的,他会杀了你的啊——” “不会!”柳桥扯着发疼的嗓子道,“他不是来杀你们的!如果他一心杀人,那直接让人动手就是,有必要自己来吗?” 云氏目光狠戾地看向她。 “娘。”柳桥没有跟她计较,“你想想,他既然能找到这里,便是早就打听到我们在这里了,如果他有心杀人灭口,又怎么会自己来?随便找个人做了就是?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可如果我们死了,衙门总是还会追究的,或许最后也奈何不了他,可如果有更好的办法,他干什么亲自来这一趟?娘,我们先冷静,先看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云氏不信,“是他派你……” “娘!”易之云倏然咆哮,悲痛之中含着愤怒,“这件事跟阿桥没关系!她没有害我们,反而是我们连累她!” “云儿——” “娘!”易之云喝道,面容颤抖,神色决绝,“阿桥是我的妻子,她就是柳桥,就是当日你买进来的童养媳,她只是柳桥,只是我的妻子,就算那个人真的派人来监视我们,也不会是她!阿桥没有害我们,是我们在连累她!” 云氏摇着头,满脸泪痕满目痛苦。 易之云狠下心转身,对着柳桥道:“阿桥……你走吧,你快走……他要对付的是我们……你快走……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跟你一起面对。”柳桥没有激动,神色平静,“而且,我说了,他应该不是来杀我们的。” “阿桥……” “娘劝不了你,你也不用费心思劝我。”柳桥打断了他的话,“而且与其花时间在这上面,不如我们好好想想如何应对他,想想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易之云咬着牙,落下了两行泪。 柳桥吸了口气,压下了涌上眼眶的热流,走到了易之云的跟前,握住了他的手,“易之云,你说的,我是你的妻子,你也保证过会一辈子对我好的,我们还有一辈子要走。” “阿桥……”易之云握紧了她的手。 柳桥合了合眼睛,“我刚刚追上了他的马车,原本他说一个时辰之后会再来的,不过我威胁他,让他在你考了府试之后再来!易之云,他已经纠缠了你的生活这么多年,如今,不该让他再影响到你,更不该为了他而毁了自己的前程!易之云,我们该做什么还是要做什么!” 易之云抿着唇,一个字也没说,可是眼底却充斥了许多的情绪。 “听我的话,回去看书,好好看书!”柳桥认真道,“一切的事情在明日府试最后再处理!到时候是要逃,还是要跟他算账,我都陪着你!” 易之云浑身紧绷,看着她半晌,才僵硬地点了一下头。 柳桥看向云氏,“娘,夫君说的没错,我们已经逃了太久太久了,不该再逃下去了,既然他找上门来,那我们就将一切都算清楚!不管是生是死,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 云氏看着她,最终泣不成声。 …… 所有人,最终平静了下来。 云氏虽然没有再激动,可是却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躺在了床榻上不言不语,便是连晚饭也没吃,而易之云除了念书,便是柳桥让他做什么便做什么。 亥时三刻,柳桥让易之云就寝,他应下,随即就寝。 随后,柳桥便去看了云氏。 云氏仍是那般。 张氏的脸色自从白日出事之后就一直没有好过,她一直想找机会问问女儿到底怎么回事,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如今女儿终于一个人了,所以,在她看过了云氏之后,便将她拉出了房间,在走廊之上问起了这件事。 柳桥苦笑,“娘,事情有些复杂,以后我再告诉你吧。”虽说是以后,但是她没打算真的告诉张氏。 张氏平日是不怎么通透,也从来不怀疑女儿的话,可是如今便是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看得出来不是一件小事,尤其是云氏那句他不会放过我们的话,“阿桥,他们易家到底……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白天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你婆婆会这么害怕?是不是他们得罪了什么人?阿桥,会不会连累到你?” “娘。”柳桥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头,“不会有事的,我以后再告诉你成吗?” “阿桥……” “如果娘害怕,明日我让人先送你回……” “阿桥!”张氏语气少有的严厉,“你这是什么话?娘是担心你!” “我知道!”柳桥抬头看着她,“我知道娘是担心我,可就算真的有什么事情又如何?难道娘要我丢下他们母子自己逃?” 张氏一窒。 “娘。”柳桥放缓了语气,“我知道娘是一心你为了我,可是我是易家的媳妇,是易之云的妻子,就算易家真的得罪了什么人要家破人亡,我也得陪着他们一同家破人亡!” “阿桥……” “娘,是你教我的,女子嫁人了就要以夫家为重!”柳桥继续道,“如果,我夫家出事了,婆婆这样,夫君明日还得考试,娘,我只能自己撑着!” 张氏红了眼睛,“都是娘没用……” “不。”柳桥摇头,“娘可以帮我的,我要照顾夫君,我婆婆只能拜托娘照顾,娘,你帮我照顾她,看着她,不要让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张氏面色一变。 “娘,我求你了。”柳桥继续道。 张氏咬了咬牙,“好!好!娘答应你,娘帮你照顾你婆婆!” “我先回去了,娘你也进去吧。”柳桥道。 张氏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头,回了房间。 柳桥站在走廊上吸了几口气,然后,整理好了情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屋子里烛火昏暗,易之云仍是躺在床上静静睡着。 她走到床边,便见易之云合着眼睛,神情也是没有异常,不过,她还是知道,他没有睡着。 “易之云……” 易之云睁开了眼睛。 “我陪你一起睡怎样?”柳桥笑道。 易之云看着她。 柳桥没等他回应,便脱了鞋子,爬上了床,“我陪你。” 易之云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抱住了她。 柳桥躺了下来,抬手放在了他的身上,“睡吧,一切都会好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易之云紧紧地抱着她,仿佛要从她身上汲取勇气和力量一般,许久许久之后,才溢出了一个沙哑的字,“好……” 夜,渐渐深沉。 而这一夜,便是已经十分努力,但是注定了不会有安眠。 …… 次日,萧瑀一大早便来了。 “易大哥,嫂子……”许是也觉察到了不对劲,神色变了变,“怎么了?” 柳桥看了看他,“没事。”随后,让易之云先用早饭,“娘那边我已经去看过了,没事,用过了早饭之后我送你去贡院,我会让我娘陪着娘的,你别担心。” “恩。”易之云点头。 萧瑀皱着眉头,“易大哥……” “阿瑀。”柳桥打断了他的话,“先让你易大哥用早饭,待会儿他还得去贡院了。” 萧瑀看了看她,点头,“嗯。” 柳桥陪着易之云安静地用了早饭,然后,便送他去贡院。 萧瑀一直跟着。 到了贡院门口,柳桥握紧了他的手,“好好考试,其他的事情都不要担心!” “好。”易之云凝视着她道。 柳桥微笑,“进去吧。” 易之云点头,转身走进了贡院。 柳桥一直在门口守着,脸上一直微笑着,似乎生怕易之云忽然间跑出来,却见不到她的笑容一般,直到时辰到了,贡院的大门关紧,她才收起了笑容。 “嫂子,出了什么事情了?”萧瑀终于能开口了。 柳桥转身看向他,静静地看着他,“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件事?” “你说!”萧瑀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神色也凝重起来。 柳桥垂了垂眼帘,她只能赌这一把!赌萧嵘的正值,赌他对萧瑀是真的爱护,赌他对当年的阴差阳错是真的愧疚,赌他会因为感同身受而出手帮忙,她不求他帮易之云母子讨回公道,至少,如果那人真的有心斩草除根之时,跟他们一条生路!“我想见你爹!” 她不敢期望与萧嵘如包公那般,只希望他能给他们一线生机! 萧瑀应了下来,也没问柳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直接便将柳桥领去见萧嵘,然而,当柳桥在萧瑀的引路之下一路领到了衙门的内堂之时,心底的这一丝期望也似乎便的飘渺起来。 萧嵘这时候正在招待一个客人。 而这个客人便是昨日的那个人。 易昇! 柳桥记起了这个名字。 易昇在见到了柳桥的那一刻,神色亦是一变。 “瑀儿,这是……”萧嵘皱了眉头,不知道萧瑀这般领着柳桥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待客,如果有什么……” “萧大人。”柳桥握着拳头,抬起了头,正色道;“正好,我亦想找萧大人的客人!” 萧嵘一怔。 易昇眯了眼,“你找我?” “是。”柳桥转向他,“我想,或许我跟先跟你谈谈!” “谈谈?”易昇冷笑,“你跟我谈?” “不然你想跟谁谈?”柳桥亦是嗤笑,本是不想正面跟他对抗的,可这么也碰上了,与其躲躲闪闪,不如直接对上,寄希望于别人,终究是不切实际! 萧嵘便是真的正直,便是真心疼爱萧瑀,也未必会插手这件事! 易之云虽然没说易昇另娶之人的身份,但是既然是京中名门,身份不定不低,而萧夫人亦是京中贵女,一番计较之下,萧嵘未必会出手帮忙,更甚者,会掉过头来帮易昇! 上辈子几千年,也便出了一个包公! 柳桥嘲笑自己的天真跟侥幸之心! “你想跟我谈什么?”易昇眯眼问道。 柳桥微笑:“谈谈杀妻灭子的问题。” 易昇面色骤变。 萧嵘也皱起了眉头,审视了柳桥会儿,随即看向萧瑀。 而萧瑀亦是一脸震惊。 萧嵘眉头皱的更紧,看向易昇,“易大人。” “如果萧大人不介意,暂且回避。”易昇道。 而从他们的语气,柳桥也可以推断出来究竟谁的地位更高一些。 轮年纪,萧嵘长,可论地位,应当是易昇更胜一筹。 萧嵘看了看柳桥,“那下官暂且回避,易大人自便。”随后,起身,“瑀儿,跟我出去!” 萧瑀绷紧了脸,“嫂子……” “你先出去。”柳桥看向他,道。 萧瑀挣扎会儿,才点头,跟萧嵘走了出去。 出了内堂,没走多远,萧嵘便问了儿子,“瑀儿,这到底怎么回事?” 萧瑀低着头攥着拳头。 “瑀儿?!”萧嵘没想到易家的人竟然跟易昇也有关系,不对!易昇,易之云?他们都姓易,杀妻灭子?“瑀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都姓易,萧嵘不知情况都能揣测些许,萧瑀是知道易之云的故事的,虽然当时他没有说出他父亲的身份,可是,如今还不明显吗? 杀妻灭子?! “呵呵……” 萧嵘皱紧眉头,“瑀儿……” “官场中果真没有一个好东西!”萧瑀冷冷讥笑。 “瑀儿……” “不要问我怎么回事!?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怎么回事,可以去问里面的那个姓易的!”萧瑀打断了他的话,“不过,如果你不想惹麻烦,我劝你最好不要问!” “瑀儿!” 萧瑀嗤嗤笑着,“父亲,你还是快走吧?免得出事了遭殃!” “瑀儿!”萧嵘动了怒。 萧瑀不以为意,“易大哥是我朋友,我要在这里守着嫂子!” 萧嵘动了怒,可是跟平时一样,最终也只能压了回去,也没有再问萧瑀怎么回事,但是心还是沉了沉。 易昇这次来钦州说是访友,可以他的情况不可能为了一个朋友离开京城这么长的时间,尤其是皇上有打算立荆贵妃为继皇后,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易昇没有特别的原因怎么可能离开京城? 他到底为何而来? 为公,还是为私? 如果是为私便罢,如果是奉旨而来…… 可钦州近年来并没有什么大事,皇上也不像是对他不满…… 萧嵘转身看了一眼前方的内堂,眸子微沉。 希望只是为了私事而来! …… 此时 内堂内 一大一小的两人对峙着。 没错,是对峙。 易昇脑海浮现了这个词的时候心里有些不痛快,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竟然敢与他对峙?脑子里冒出这个词的时候,他都觉得可笑,可是对上了眼前之人的眼睛,却又多了一种莫名的感觉。 像是本该用这个词一般。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也更是愠怒。 “小小年纪就如此放肆,云氏竟敢如此耽误我儿!” “我儿?”柳桥嗤笑,“易大人这么说不怕会出事?” “臭丫头……” “易大人。”柳桥打断了他的话,“你还是不要这么称呼我,不是这称呼不好听,而是你不配!” “你——” “我夫君生气的时候也总是爱这么骂我,不过不管他如何的骂,心里都是紧张我的,所以这个称呼对我来说是一份不一样的关心。”柳桥仿若没有看到她的愤怒一般,“所以,易大人没有资格说这三个字!” “夫君?”易昇冷笑:“我不承认你,你以为你能成为易家的媳妇?” “易家的媳妇?这么说来易大人这次来钦州是专门来认回夫君,让夫君认祖归宗的?”柳桥笑道。 易昇面色一僵。 “易大人既然会说我耽误你儿,那想必来之前是查了不少事情了。”柳桥继续道,“只是不知道易大人是最近才知道还是一直便知道?” 易昇没有回答。 “好吧,易大人不回答也没关系。”柳桥继续道,“不过,易大人来找我婆婆和夫君到底想干什么,这总该说清楚吧?是要杀妻灭子,还是要认回妻儿,易大人总该给一个准话!” “云氏本也算是出身耕读之家,怎么……” “易大人!”柳桥打断了他的话,眸底宁静地盯着他,“你觉得你有资格评判我婆婆吗?作为一个忘恩负义,抛弃妻子,最后还意图杀妻灭子的负心汉,易大人也算是够无耻了的!” “你——”易昇拍案而起。 柳桥抬头,并未退缩。 易昇眸子一缩,不知道是被戳中了死穴底气不足,还是因为别的,面色铁青地沉默半晌,才道:“当年云氏如果能够安分,他们就不必……” “安分?”柳桥笑了,“原来易大人所谓的安分便是让自己的结发妻子放弃属于她的正妻身份,躲在一个见不得人的角落里,跟自己的儿子苟延残喘?!” “你——” “好在。”柳桥继续道,“好在当日我婆婆不懂这个安分,否则如今他们还活的跟狗似得!” 易昇怒极,扬手便要打柳桥。 柳桥嘴边泛着冷笑,抬手直视他,并未闪躲。 易昇眸子又是一缩,手僵在了半空,没有打下来。 “易大人,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想怎么样?”柳桥一字一字地道,“杀妻灭子,你应该不会自己来,认回妻儿,估计也不敢,如果易大人还念着一丝父子之情,免得我们再胡思乱想,最后真的做出什么同归于尽的事情来!” 易昇盯着她,眼底分明是极怒,可到底还是给了一个准话,“我要什么自然会跟云氏谈!” “跟我婆婆谈?”柳桥嗤笑,“你觉得我婆婆能跟你谈吗?” “这与你无关!” “刚刚看萧大人的态度,易大人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应当不低了,而当年你为了那贵女妻子如此对待我婆婆跟夫君,想来这些年你往上爬,你贵女妻子帮忙了不少的忙,所以,你绝对不会来认回妻子的,至于我夫君,除非你那贵女妻子生不出孩子,否则估计也不会让易大人你认回这个儿子,所以,如果我没猜错,易大人应该是来跟我婆婆要回婚书吧?”柳桥做出了最后的猜测。 易昇眸子一沉,闪过了一丝阴鸷。 “看来我是猜对了。”柳桥嗤笑,婚书一式三份,衙门备档,夫妻双方,而婚书上面有衙门的官印,所以,便是衙门备档被毁了,只要查验一下云氏手中的婚书,确定了官印是真的,那婚书就是真的!萧嵘那般情况亦不敢让人知晓,像易昇这般明着抛弃妻子的,更是不能让人知晓,而且,如今他必定已经身在高位,便是有岳家护着,可是也必定积下了不少的政敌,为了万无一失,他自然要毁尸灭迹,“那是不是说只要我婆婆交出了婚书,你就肯放我们一家一条生路?!” 易昇冷冷道:“只要你们安分守己,我自然不会赶尽杀绝!” “好!”柳桥道,“易大人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不过,也最好遵守承诺,我还是那句话,我们是瓦缸,而你是瓷器,硬碰硬,谁先死也不一样!而且,夫君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儿子,仍了妻子没什么大不了,可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必定会遭报应!” 易昇脸阴沉了下来。 “我们来州府是为了府试,自然不会将婚书带在身上。”柳桥继续道,“如果易大人不介意,暂且等候几日,又或者明日我告知婚书所在,易大人自己去取!” “我自然会跟云氏要!”易昇却道。 柳桥看了看他,“好,那我们恭候易大人大驾!”说完,转身离去。 易昇眯起了眼睛。 …… 从内堂出来,萧瑀便迎了上来。 柳桥看了看他,并未说话,抿着唇起步离开。 萧瑀紧跟其后。 萧嵘站在原地,并且阻止,也未跟了上去,只是皱眉沉思。 柳桥一路不缓不急地走出了衙门,然后,走走进了衙门旁边的一条胡同,走到了墙边,然后,扶着墙壁,低头喘息着。 “嫂子……” 柳桥抬起头,面色已然苍白了下来,方才并未真的无所畏惧,只是,一直撑着,她怕易昇一气之下将她给宰了,更怕她这么做会导致更加糟糕的后果! 毕竟,她不是第一次因冲动而做错事。 可她却还是要冒这个险,至少这般先探探易昇的目的,将来易之云跟他碰面也好处理,她没想过能够阻止易之云跟他见面! 便是易昇愿意不见易之云,易之云估计也会找上门去。 而且,他见一见也是好的。 说不定见了,真的可以彻底解决这件事,他们母子也可以彻底走出过去! 只是,即便方才交锋过,可她仍是摸不准易昇的态度,他的确没有要来杀妻灭子的反应,可他千里迢迢赶来,便是为了那封婚书?然而他既然知道了他们母子的消息,大可派个心腹来处理就是?这亲自走一趟,未免重视过了头,虽然这样不必假手于人,可也会惊动那些他不愿意让他们知道这事的政敌…… 还有,他是怎么查到易之云母子在钦州的? 又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易之云来靠府试才…… 难道…… 便是为了府试? 是了! 易之云如果科举胜利,那将来便有可能与他同朝为臣,到时候便是易之云不报复,他们同朝为臣,迟早会泄露他们的关系,到时候…… 他是要来断了易之云的科举之路?! 柳桥想至此,面色更是难看。 “嫂子……”萧瑀见此,语气更是忧心,“你没事吧?” 柳桥看了看他,“没事……”随后,站直了身子,起步往贡院而去。 如果这真的是易昇的真正目的,那易之云……他能承受吗? 科举最初对他而言或许只是为了报复,为了讨回公道,甚至可能还是一个负担,可是如今……她看的出来,这件事已经成了他的一个信念! 失去了这个信念,他会如何?! 114 无耻! 且说柳桥离开之后,萧嵘回到了内堂,见易昇面上的铁青仍未散去,脑中思绪快速飞转,面上却不动声色。 “易大人跟那丫头认识?” 易昇已然收敛好了情绪,说出了一个早就找好的借口:“嗯,同宗。” 萧嵘并未露出丝毫的怀疑,微笑淡淡颔首,“原来如此,听闻易家那小子祖籍也是南方,没想到跟易大人竟然是同宗。” “萧大人如何跟他们相识?”易昇没有回应他这话,反而是问道。 萧嵘微笑:“说起来他们也算是我二子的救命恩人。” “就是刚刚那少年?”易昇也微笑。 萧嵘颔首,随即便解释了一遍,当然,还是对外的那一套,真相虽然他也不惧被大白,但也不会糊涂到告诉他人,虽然眼前这人不算是他的政敌,但也算不上是朋友。 “原来如此。”易昇点头,目光中多了一丝审视,淡淡继续:“说起来也是惭愧,我也是昨日才遇上了他们一家子,当时也没认出来,后来他娘说了,我才知道竟然是同宗,没想到他们还跟萧大人有这般缘分,这些日子恐怕也少不得萧大人费心照顾了。” “易大人言重了,我也并未帮过什么。”萧嵘回道。 易昇淡淡笑了笑,随即岔开了话题,“听闻萧大人年底便要回京。” “的确。”萧嵘点头,“吏部已经下了文书了,年底我就会回京。” “差事定了?”易昇问道。 萧嵘回道:“还没有确定。” “萧大人不必担心,以萧大人的资历差事应该不会差。”易昇微笑道。 “都是在为皇上效力。”萧嵘回答。 易昇笑道:“的确,都是皇上的臣子,为皇上效力!” 一番客套之后,萧嵘又问,“易大人打算在州府停留多久?” “原本没打算停留的,不过如今遇上了他们,而且,刚刚那丫头也跟我说了些事情,想让我帮忙,虽然不算亲近,但是毕竟是同宗的血脉,我打算留下来几日,看看能怎么帮他们。”易昇微笑道。 “既然易大人打算留几日,如若不嫌弃,不如就住在府中吧。”萧嵘笑道。 易昇并未拒绝,“也好,那打扰萧大人了。” 萧嵘客套回了两句,随后便让人将府邸的管家请来,然后,领易昇去客房,因为仍在当值,而且,府试虽有朝廷派下来的专门人员管理,可是他作为一州之长,还是得去巡视一番,如果不是易昇忽然到来,他一大早便去了,而起先他也以为易昇是为了府试一事来的,不过试探过后,却并未这个迹象。 易昇在管家的引领之下进了客房之后,便使退了萧府的下人。 长随将房门关起,随即忧虑道:“大人,连那丫头也知道,萧嵘会不会也知道了?不然不会那般巧的!” 这些年大人一直都在追查云氏母子的下落,那份婚书终究是个祸害,找不到大人始终不安心,可找了这么多年,却始终绕无音信,可是就在不久之前,成恩伯府来了一个表少爷,而这个表少爷便是萧嵘的长子萧瑄。 又这般巧,他在一次醉酒之时,无意中说了易之云这个名字,当时少爷也在,而他的儿子正好是少爷的长随,这才得知了一丝线索。 随后便是追查,果真找到了他们! 没想到他们母子竟然没有回南方而是往西走! 易昇皱眉。 “大人,如果萧嵘知道了,那……” “应该没有。”易昇沉眸道,“他的反应不像是知道,如果他真的知道了,那不可能一直没有动静,皇上年初已经透露出要立贵妃为继皇后的意思,萧嵘的夫人出自成恩伯府,萧嵘不可能收不到风声,如果他知道了这事,又逢他调任回京,早就利用了。” 荆贵妃即将被册立为皇后,这时候的安陆侯府一定不能传出不利的传闻,所以萧嵘如果拿捏住这件事,不可能不利用! 长随沉吟会儿,“只是刚刚那丫头……小人担心她会将消息泄露!大人,可要小人将其……”话停下,随后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那丫头……”易昇面色阴沉了下来,自从他入仕之后,便从来没有一个人在他面前如此说话,而且还是一个小丫头!只是……“高峰,这丫头,你可有觉得不对之处?” 长随,也便是高峰疑惑,“大人指的是……” 易昇拧着眉头,并未回答。 刚刚面对那丫头的张牙舞爪,他起先是不屑一顾,随之被她激起了愤怒,也是打算教训她一番,可是,对上了那双眼睛,他竟然生出了一丝胆怯。 难道心中有愧? 没错,他的确是有愧,可是何错之有?! 他凭什么因此而心生怯意?! 定是他糊涂了! 没错,他是对不起云氏母子,可是……他又有什么错?男人哪一个不是想往上爬的?哪一个不是追逐功名利禄? 他本来已经安排好了,如果不是他们自己去京城找,过个几年,他便可以安排好,给他们母子一个合适的名分,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可是云氏竟然带着孩子上京了! 还是在他成亲的那一日! 如果不是他及时发现,他十几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都灰飞烟灭了,甚至可能连性命都不保! 他们在指责他负心之时可有替他想过?! 每一届考中进士,乃至高中状元的,哪一个不需要贵人的扶持便能走到高位的?没有贵人扶持,没有靠山,那便是满腹才能最终也只能一辈子默默无闻! 萧嵘便是其中一个例子! 他比他年长,入仕也比他要早,可最后不也被一直外放?而他还是娶了伯府贵女,可仍是不得不慢慢熬资历? 为什么? 还不是靠山不够大,还不是成恩伯府只是一个空架子?! 安陆侯府那是什么? 那是开国功勋,是辅助先帝登基的第一功臣! 他们看上了自己,如果他拒绝了,那前程便会彻底毁了! 他有选择吗?! 高峰见主子没有回答,也没有追问,“大人,可要小人动手?” “先不用!”易昇摇头,“虽然萧嵘如今还不知道这事,但是如果那丫头忽然间没了,萧嵘必定起疑!”说罢,沉吟会儿,又道:“你去安排一下,我要见云氏!” “是。” “云氏!”易昇低喃着这个称呼,脑海中浮现了昨日见到的那张脸,神色复杂而纠结。 …… 府试的考试柳城跟县试一样,如今还大门紧闭,而来参加府试的,年纪最小的也是十几岁的少年,所以并没有重复像扬子县县试那般家属来送的,便是有些考生有人来送,也都是书童或者下人之类,说起来柳桥一个女孩子来,也算是异类。 不过因为心中有事,之前对于那投注过来的诧异目光倒也没有在意,而如今再回贡院,门口的人更是散了。 如今盛夏虽然已过,但是便是下人也不会一直坚守在门口。 柳桥站在贡院的门口,目光幽深地沉默着。 如果真的被她猜对了,她该如何安抚住易之云? “嫂子……”萧瑀沉默了许久,终究是开了口。 柳桥转身看向他,却见他面色沉重。 “嫂子。”萧瑀正色道:“那易大人就是那抛夫弃子另娶高门贵女的人?” 他没有用父亲来称呼。 柳桥苦笑,“阿瑀,这件事你不要管。” “嫂子——” “我知道你想帮忙,可是这件事你不宜插手。”柳桥看着他,“那人不是你父亲,他对易之云没有愧疚,更不会做出补偿,相反,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掩埋这些事情!你是钦州州府的儿子,你若知晓这件事,那你父亲也应当知道,即便你父亲跟他不是政敌,可于他来说,亦是一个把柄!” 萧瑀没有反驳她的话,抿着唇看着她半晌,“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他目前为止还没有要将我们赶尽杀绝的意思。”柳桥缓缓道,“阿瑀,你如果想要帮我们,那你就让他知道你跟你父亲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我们跟你相识一事,也尽可能让他知道你不过是念着我们相救之恩,不要让他觉得你父亲是我们的仪仗!” “你们打算怎么办?”萧瑀仍旧坚持这个话题。 柳桥道:“给他他想要的东西,然后继续过我们的日子!” “如果他不肯放过你们呢?!”萧瑀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眸底闪过了阴鸷。 柳桥沉吟会儿,“他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他不是已经做过了吗?!”萧瑀神色也随之阴鸷,“你们就打算坐以待毙?!” “那你觉得我们该如何?”柳桥声音维扬。 萧瑀似乎窒住了。 “阿瑀,我也咽不下这口气,也想过一些激烈的办法对付他,报复他,可是那样我们一家人也得陪葬!”柳桥沉声道,“而且,就算我们豁出去了,也未必真的能将他如何,阿瑀,我们要做的是活下去,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只要还有机会,我们便要抓住,除非到了绝路,我不会,也不会让易之云去送死!” 她不该去找萧嵘的。 如今若是易昇怀疑她跟萧嵘勾结,那恐怕真的会起杀心! 虽说她搁下了狠话大不了同归于尽,可是以她如今本事,以易家如今的情况,如何有能力做到这件事?! 对方整死他们便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萧瑀看着她,眼底涌动着不忿,可是,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你放心,你要我做的我都会做到!” “阿瑀。”柳桥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是你能帮我们的,也可能只有你能帮!” “你说!” “安抚易之云。”柳桥正色道,“我的话他虽然听,可我毕竟是女孩子,他愿意听不过是让着我,未必真的能听进去,而且……你跟他的经历差不多……你来劝,他或许更加能听进去!阿瑀,我不想这件事让他萎靡不振,更不愿意看到他因为心生怨恨而走上歪路!” “歪路?”萧瑀喃喃。 柳桥苦笑,“就算起不了作用,那至少有个人陪他说说心里话。” “嗯!”萧瑀抬头,应了下来,眼底始终弥漫着阴霾。 柳桥的心却并未安定下来。 两人沉默了半晌,萧瑀提出回去。 柳桥没有阻拦,在他走了之后,也转身回了客栈。 “阿桥,你回来了!” 她刚刚进了客栈,便见张氏匆忙地走了过来。 柳桥见状当即面色一变,“娘,怎么了?” “阿桥……昨天……昨天那个人又来了……” “人呢?!”柳桥一惊,她没想到易昇这么快就来了,他到底有多着急?! 张氏慌忙道:“在房间里……”随后见女儿变了脸色,忙解释道:“我本来想陪着的,可亲家母说让我出来……” 柳桥吸了口气稳住了心神,“娘,没事,我上去看看,你别担心。”随后,快步往前。 张氏忙跟了上去。 房门紧闭着,而门口守着易昇身边的长随! 柳桥也没顾得上客气,直接推开了门。 房间内,云氏跌倒在地上,面色惨白,目光木然,而她的面前站着的正是易昇,此时,他沉着脸,目光愠怒。 柳桥怒从心起,快步走了过去,搀扶住云氏,“娘,你没事吧?” 云氏没有回应她。 “易昇,你到底想做什么?!”柳桥抬头怒道。 话落,还未等易昇反应,云氏便先有了反应,她猛然挣扎而起,然后,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跟勇气,扬手狠狠地打了易昇一个耳光。 易昇原本便不好看的脸色顿时阴沉无比,“你——” “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云氏面色凄厉,声音尖利的刺耳,“你竟然说都是我的错?易昇,你还是不是人?!是不是人!” “娘……” “云凌芳,你……” “当日我不顾父母的反对嫁你,洞房花烛之夜,你说过什么?你指天起誓,你这一辈子都不会辜负我!?”云氏情绪渐渐地失控。 而这一次,柳桥没有阻止她,或许,这次是一个契机,让她看清楚这个男人的本质。 “婚后,我不顾父母的反对将嫁妆用作给你念书,你说过一旦你高中,便会让我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你说你会让我成为人人羡慕的诰命夫人!云儿出生,你摒弃了族中字辈,给云儿起名易之云,你说他们是我们的见证!这一切一切,都成了我的错了?!” 她知道这个男人已经不是当日她心悦的那人,可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说一切都是她的错?她的错?! 她已经不奢望他会愧疚,会内疚了,可是他凭什么说一切都是她的错?! “我有什么错?有什么错?!” 易昇的脸色闪过了一丝狼狈,不过很快便被冷漠取代,“当日如若不是你带云儿进京,如今你跟云儿已经有了该得的名分,你一样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云儿也不必跟你颠沛流离多年,以致沦落到最终只能买一个童养媳当妻子!好!我就当你带云儿进京找我是无心,可是之后,我已经说了等我安定下来就会禀明夫人,给你们一个名分,接你们回府,我给你安排好了一切,让你带着云儿在宅子里等,可是你倒好,竟然借着云儿病了抱着孩子去府前闹?!夫人为何去宅子闹?还不是因为你自己作的?!夫人对你们动了手,你们受苦,你们伤心,我成了最狠心的丈夫跟爹,可是云氏,你可知道夫人知晓你们的存在之后,我面对的是什么?!我差一点就一无所用!夫人跟安陆侯府逼我将你们处置了,如果不是我念着过去的情分,如果不是我还认云儿这个儿子,你们早就死了!我扛下了威逼和叱骂安排你们先回祖籍,想着等过几年事情淡了,就说服他们将你们接回来,可是你们倒好,为了不交出婚书竟然私自逃了!我要杀你?云氏?如果我要杀你们,当年就不会安排你们离开!” 云氏踉跄了一下,跌坐在了地上,摇着头,流泪满面,“你说的对……你说得对……我是错了……错的离谱……” 易昇冷笑,“为了报复我,为了拿住我的把柄,你宁愿让云儿小小年纪就颠沛流离,云氏,当日我真是瞎了眼睛,竟然认为你贤良淑德……” “够了!”柳桥虽然有心给云氏下一剂狠药,可却没想到易昇竟然无耻到了这般地步,没有愧疚之心便算了,竟然还将责任推到了云氏身上? 这世上竟然有如此无耻之人?! 易昇面色一沉。 “婚书?你想要婚书是不是?!”云氏抬头看着他,笑的极为的讥讽,“好!我给你!我给你!”说着,挣扎起身,然后到了床榻前的包袱中翻找起来。 柳桥诧异,她竟然随身携带?她竟然对这个男人如此的在乎?! 易昇见状面色更是阴沉,可他不会如柳桥所想一般认为云氏在乎自己,而是认为云氏时时刻刻将婚书放在身边,便是为了万无一失,将来好威胁乃至毁了自己! “给你!给你!”云氏拿出了一个细长,大约巴掌大的盒子,直接扔到了易昇的脸上。 易昇避开,盒子落在了地上,盒子掉开,一章发黄的纸露了出来。 云氏扶着床边,看着眼前的男人弯下腰将那张纸捡了起来,然后,仔细地看了起来,半晌,露出了一种松了口气的神色。 松了口气? 是啊,多年悬在头上的刀没了,他自然要松了口气! 易昇,不是你瞎了眼,是我瞎了眼! 是我! 是我瞎了眼,所以在之前的一刻,我仍然对你抱着希望,仍然砍不断心中的那份情! 是我瞎了眼! 云氏面容狰狞,指着门口:“跟我滚——” 易昇将婚书收好,然后看向云氏,像是一个施舍者一般,“今年皇上会册立荆贵妃为皇后,等册封大典过后,我会找个机会劝服夫人接你们回府,届时,我会让云儿认祖归宗!” 云氏睁大了眼睛。 “不过……”易昇转过视线看向柳桥,“不过,这个丫头你得先处理了!我易家的儿子就算是庶出也绝对不会买一个童养媳当妻子!就算是妾室,她一个农家女也没有资格进门!” 话中满是厌恶。 一种本能似得厌恶! “她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这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道声响。 柳桥转身,便见竟然是易之云。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上午的考试都还没有结束,他怎么就离开了? 他…… “易之云……” 易之云看着她,神色平静,可是,眼睛中却是荒芜,他没有回应她的话,静静地看了她会儿,便转过实现,看向易昇。 这个给了他生命却也毁了他人生的人! 他对他的记忆并不深刻,便是那最痛苦的一个月里,他也无法将他的模样记的深刻,唯一无法忘记的只是他的绝情! 易昇也在打量着易之云,许是见他面色仍算平静,所以神色也缓和了不少,甚至做慈父状,“云儿……” “我叫易之云,虽然姓易,但是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易之云一步一步地走到他的面前,“我是云凌芳的儿子,是钦州扬子县林家村的易之云,和安陆侯府的姑爷易昇没有任何的关系!” 易昇面色一僵,随即愤怒:“你——” “如果你来是为了这份婚书,如今婚书到手,请离开!如果是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那就请动手!”易之云无视他的愤怒,“我就站在这里!” “你——”易昇的脸庞除了愤怒,还有难堪,之前被柳桥这般一个小丫头辱骂已然让他难堪,如今他的亲生儿子竟然也敢这么跟他说话?!“都是你!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云儿是我的儿子!”云氏撑着床沿站了起来,“他是我的儿子!是我一个人的儿子!他说的对,他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认祖归宗? 如果在他说出这些无耻的话之前,她会动心的! 可是如今…… 这样的祖,这样的宗,认来做什么?! “易昇,云儿是我一个人的儿子!” 易昇扫视着母子二人,怒极反笑,“好!好!既然你们如此不识好歹,那也别怪我绝情!”视线射向易之云,“我不缺你这个儿子!” “我也不需要你这个父亲!” “你——” “滚!”易之云盯着他,丝毫没有示弱,“如果不杀,那就滚!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 易昇气的面色铁青,“好!”一甩衣袖,转身离开。 高峰随即进来。 易之云盯着他。 “既然公子不屑认祖归宗,那以后最好不要乱说话。”高峰警告道,“婚书没了,你们便没有了唯一的证据,如果你们乱说话,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们!不久之后,夫人的妹妹荆贵妃将会被册立为皇后,安陆侯府便成了皇后的娘家,如果有人试图损害安陆侯府的名声,侯爷和未来的皇后娘娘绝对不会轻饶,到时候,恐怕就算大人也保不住你们母子!” 说罢,转身离开。 易之云没有开口反驳,只是静静地站着。 柳桥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却发现他在颤抖,“易之云……” 易之云转过视线,随后露出了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阿桥……对不起……” “没事。”柳桥微笑,“没事,这次不考,以后再考就是了。” 易之云难看地笑着,没有回答。 他不会再考了! 他知道不管他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考上的! 便是过了府试,乃至乡试,最终,他也不可能真的实现目标! 柳桥能够猜测到易昇这时候找来的目的可能是为了绝了易之云的前程,易之云如何便想不到?他知道,即使今日他顺利考完,即便他没有放弃,乃至最后成绩达标,他也不会过的! 那个人不会让他过的! 说什么接他回去? 认祖归宗? 不! 便是他真的这样想这样做了,也只会将他养成一个废物! 他只是想养一个废物,所以才会在这时候出现! 易昇! 父亲?! 哈哈—— 也罢! 也罢! 这一次就当他还了他的生育之恩,从今往后,他们只是仇人,只是死敌! “阿桥……”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转身,看向云氏,“娘……” 云氏泪流满面。 “我们回家!”易之云一字一字地道,“我们回家!” 从今往后,他来保护她们! 柳桥没有反对。 当天,他们便启程离开了。 便是萧瑀也没有通知,只是给客栈的伙计留了书信代为转交。 …… “大人,他们离开了。”高峰一直盯着客栈的情况,便是他们似乎真的不打算跟主子计较下去,可是他不得不防。 易昇面色极为的难看,厌恶地道:“走了就走了!我不缺这么一个儿子!” “可要让人盯着他们?”高峰还是有些不放心。 易昇冷笑:“不必!他们不敢乱说话!” “只是……” “如今要紧的是贵妃娘娘交代的事情!”易昇打断了他的话,“只要贵妃地位稳固,安陆侯府屹立不倒,这事就算泄露了也不会有事!不必在他们身上浪费人手!” 来钦州不过是顺带,他们还不值得他如此费心思! 高峰应道:“是。” “那我们明日就前往……”高峰的话还未说完,便见府邸的管家领着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人进来。 易昇一见那人,当即神色一变,起身道:“荆三,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安陆侯世子身边的长随。 荆三面色凝重,却并未立刻回答。 易昇看向管家,“你先出去。” 管家自然没敢留。 高峰随即出去关上了门守在门外。 待防范措施做了之后,易昇才再次问道:“可是大舅子有其他的吩咐?” “世子请大人立即回京。”荆三道。 易昇皱眉:“为何?” “太后震怒。”荆三回道。 易昇面色一变,“怎么会?!太后不是在相国寺吗?他知道了这事?可是这事太后就算知道了也只会高兴,怎么会震怒?!” “贵妃娘娘让人传出消息,说太后认为她这样做是在利用长公主讨好她跟皇上,目的是谋取后位!”荆三道,“好在这事贵妃娘娘并未宣扬,而大人也是以访友的名义出京,所以贵妃娘娘还能解释一二,世子为了以防太后召见大人对质,所以请大人即可回去商量好对策。” 太后一向不见外臣,便是命妇也甚少见,如今会为了这事召他一外臣?而且还是跟贵妃娘娘对质?! 易昇不禁心中一沉,太后不喜贵妃娘娘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可是却没想到竟然到了这个地步!“我知道了,我即可回京!” 希望不会影响到册封皇后一事! …… 萧瑀接到书信的时候正好是傍晚,贡院的考试结束,他本是去贡院门口等的,可是,却并未见到易之云,也没看到柳桥,才转而来了这里。 看了信之后,他静默许久,随后,苍凉一笑。 “易大哥,看来我们真的是同命相连了……” “什么同命相连?”萧嵘走了过来,皱眉问道。 萧瑀转身,见到了萧嵘居然出现在客栈却并不怎么惊讶,“父亲可是来见易大哥的?可惜晚了,他们已经离开了。” “他中途放弃了考试。”萧嵘看着儿子,“你可知道?” “知道。”萧瑀晃了晃手中的信,似笑非笑,“刚刚知道。” 萧嵘心里像是压着什么似得,“瑀儿……” “父亲是来关心易大哥还是为了打听上午的事情?”萧瑀继续问道,“如果是关心,那孩儿代易大哥谢谢父亲,如果是想要打听,父亲也来迟了,而且,我劝父亲还是不要打听下去的好,毕竟,易大哥是我跟娘的救命恩人,如果父亲不想娘在天之灵看到你做出忘恩负义……” “萧瑀!”萧嵘沉声打断了他的话。 萧瑀笑了笑,“孩儿说错话了,还望父亲恕罪。” “你——”萧嵘面容轻颤,“为父不是要打听什么,而是……”话截然而止,他没有解释下去,而是叹了口气,“罢了,易昇已经离开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萧瑀敛了神色,“人走了?” “走了。”萧嵘凝视着儿子,“瑀儿,为父知道你心里怪为父,可是你年纪还小,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为父!” 萧瑀看了看他,低头:“是,孩儿谨记父亲教训。” 萧嵘心头一哽。 “如果父亲没有其他的吩咐,孩儿先回去了。”萧瑀继续道。 萧嵘握了握拳头,“回去吧。”语气中有着极深的疲惫以及无力。 萧瑀听的分明,却无动于衷。 …… 关注着易之云一行人行踪的不止是萧瑀跟易昇,赵妈妈一直让人注意着他们的行踪,而在得知了他们已经离开了府城之后,顿时松了口气。 至于他们所发生的事情,她并未注意到,她只是知道,他们走了,她家小姐便不会执意要见人。 只是可惜,她低估了自家主子的决心。 “走了?”荣欣有些失望也是松了口气。 赵妈妈点头,“听闻他们是来参加府试的,考完了自然要离开。” 荣欣沉吟半晌,“表哥可有什么反应?” “小姐。”赵妈妈道:“表少爷这几天一直都在忙着账目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 “表哥知道她走了吗?”荣欣继续问道。 赵妈妈忙道:“表少爷都忙成这样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注意一个外人的行踪?” 荣欣垂头沉思。 “小姐!”赵妈妈继续道,“表少爷真的不会那样的!他如果在意,这几日怎么见都不见他们?小姐,你别多想了,还是安心绣嫁妆安心待嫁吧。” 荣欣抬头,“乳娘,我们去一趟扬子县如何?” 赵妈妈面色一变,“小姐……” “我一定要见见她!一定要!”荣欣目光坚定,一字一字地道,如果不亲眼见见她,她不会安心的! “小姐……” “乳娘,我已经决定了,你不用劝!”荣欣打断了她的话。 赵妈妈只好退一步,“那小姐怎么跟老夫人说?总不能直接跟老夫人说吧?如今老夫人和表少爷都在府城,小姐若是……” “方妈妈来了。”就在这时,门外想起了丫鬟的叫唤。 赵妈妈只好停下了劝说。 荣欣也起身,迎向了走进来的一个婆子,“方妈妈来了。” “见过表姑娘。”方妈妈行礼道。 荣欣微笑道:“妈妈过来可是有事?” “老夫人刚刚得知少爷回了扬子县正生气了。”方妈妈道:“所以老奴过来想求表姑娘过去一趟。” 荣欣面色一白。 赵妈妈心更是沉下了水底。 那丫头刚刚走了,少爷就回了扬子县?! “表姑娘?”方妈妈见状疑惑,“你怎么了?” 荣欣忙缓过神来,挤出了一抹微笑:“没事,我担心姑母,我们快去吧!” “好!”方妈妈没有怀疑。 赵妈妈看着自家主子强颜欢笑的神色,满心的难受。 那丫头真是个祸害! …… 这一次回扬子县,柳桥一行人没有租马车,而是直接去镖局下了单,找了两个镖师护送他们回去,这是易之云提出来的。 而回程的一切也都是易之云在打点。 一切都很正常。 正常过了头! 云氏尚且疯魔过,可是易之云,却没有!除了刚刚知晓这件事之时情绪失控过之外,便一直很冷静,起先柳桥是觉得他是因为府试一事而将情绪压在心底,可是他却放弃了府试,然后,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这让她更担心。 她宁愿易之云像云氏一样发疯一次。 可是他没有! 因为是镖局护送,所以他们中途没有露宿,日夜兼程,第二天的中午,他们便回到了扬子县,不过也并未即可让镖局的人走,而是再雇佣了他们帮他们搬家。 易之云提出搬回林家村居住。 柳桥没有反对,也没有机会反对。 不过易之云的这个做法她却明白,在城里虽然离衙门近,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去找衙门,可是,他们在城里没有根基也没有人脉,一旦易昇要对付他们,可能没等到衙门的人来,他们就出事了,但是在林家村却不一样。 他们已经在林家村站稳脚跟,而且,分量还不低,只要他们出事,喊一声,左领右舍便都会来帮忙,而且,云氏的情况很不好,回到熟悉的地方应该会好些。 云氏没有再疯魔,可是从回程开始,她便一句话也没说,神色恍恍惚惚的。 因为村里的屋子太久没有人住,柳桥先跟张氏回去,让易之云陪着云氏,易之云没有反对,不过却让一个镖师送她们第一批回去。 柳桥无奈。 而镖师则是好奇,想不通一个小小的庄户人家需要如此严密的护送,不过碍于职业道德,也没有发问。 回到了村里,正巧碰上了林小燕。 “阿桥,你回来了?怎么不事先跟我说一声?!”林小燕惊喜无比。 柳桥想给她一个笑脸,只是已经笑不出来了,“小燕,以后我再跟你说,先帮我将东西搬进去吧。”他们的东西虽然不多,但是也不少,这一批运回来的是粮食。 林小燕一怔,不过还是听了她的话,动手帮忙。 放好了东西,便动手打扫屋子。 一个时辰之后,易之云跟云氏也回来了。 扶了云氏回屋子躺下之后,易之云给两个镖师付了后面的款子,便说去找林家声,出门了。 柳桥不知道他为何去找林家声,但是也没阻止。 “阿桥,你休息一下,厨房我去整理就成了。”张氏看着女儿不太好看的脸色,道。 柳桥摇头,“娘,你陪着我婆婆吧,厨房我熟悉,我来清理。”随后,又对林小燕道:“小燕帮帮我。” 易家的事情她只是简单跟张氏说了一些,张氏听了之后,可怜云氏的同时也担心女儿会不会被连累,也正是因为这般,她才愿意跟着她们回林家村来! 林小燕也看出了不对劲了,担心地点头。 张氏犹豫了会儿,最后还是听了女儿的话,“好,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亲家母的!” 柳桥点头,转身往厨房去。 林小燕急忙跟上。 空置了许久的厨房铺满了灰尘,好在之前搬家的时候许多东西都清空了,不然还真的不好清理,林小燕满腹的疑惑,但是柳桥没开口她也没有问。 两人合力,在天黑之前将厨房清理干净了。 而这时候,易之云也回来了…… 115 不安的平静! 天色已经暗沉了。 柳桥转身看向站在门口的易之云,昏暗的光线只能让她将他的神色看了一个大概,仍是平静,不正常的平静! 她轻轻叹了口气,随后搁下了手里的抹布,走过去,“回来了。” “嗯。”易之云低头看着她,点头。 “屋子我已经打扫好了,你先休息一下,晚饭做好了我再叫你。”柳桥温和道。 易之云道:“我帮你。” “不用了。”柳桥摇头,“我自己就成,你回去休息吧。”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易之云,别让我担心。” 易之云沉默会儿,“好。”随后,转身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柳桥心里顿觉无力,她宁愿他发疯发狂,也好过想现在这样子! “阿桥……”林小燕上前,“到底出了啥事了?” 柳桥转过身,苦笑:“府试估计过不了。”这件事的真相,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林小燕一愣,“府试?”随后回过神来这是什么东东,“没关系的阿桥,这一次没考好,下一次考就是了!” 她并未怀疑柳桥的话,因为之前易之云没考过的时候也是这般。 “嗯。”柳桥抿唇笑了笑,随后道:“对了,我们回来的太急,柴火没备好,你能借我一些吗?” “说什么借?!”林小燕道,“我这就去给你拿!”说着,风风火火地走了。 柳桥见状,自我安慰,至少林小燕似乎恢复过来了。 没过多久,林小燕不但拿了一担柴火过来,还拧了一篮子的菜,还有一块肉和一些鸡蛋,“阿桥你先淘米做饭,我再去杀一只鸡,易大哥心情不好,得吃些好的!” 柳桥连忙阻止,“还是不要了,我只是打算做些粥,我们忙了一天也没什么胃口,杀了也是浪费!” “这……”林小燕想了想,“那好,那我明天再杀!” “好。”柳桥领了她的好意。 林小燕本想留下来帮忙的,不过柳桥坚持让她回去,她也只好作罢,待林小燕走了之后,柳桥便动手准备晚饭。 这时候,张氏来了。 “亲家母睡着了,我见没事就出来看看。”张氏不待柳桥开口便道。 柳桥难免心中愧疚,“娘,之前我的语气有些重,你不要放在心上。” “胡说什么?”张氏忙道:“你哪里跟娘说重话了?”说完,叹了口气,“娘知道你现在心里事情重,娘也没有什么帮得了你的,只能帮你照顾你婆婆。” “谢谢娘。”柳桥笑道。 张氏看着闺女,又叹了口气,“你能这般紧张你婆婆跟阿云,那就是说他们真的对你很好……娘高兴……可是他们家……” “娘。”柳桥打断了她的话,“你不是说过出嫁了的女子最重要的便是夫君跟夫家吗?” 张氏一哽,随即又是叹息又是心疼,“你说的对,说的对……” 她是很担心女儿,可是,女儿已经嫁进易家了,难道还能走不成? 不能! “在做什么?娘帮你。” 柳桥淡淡笑了,“在煮粥,今天大家奔波一整天,都累了,所以只是煮了些粥,再做几样小菜。” “亲家母这情况喝些粥好。”张氏对此没有异议,抡起了衣袖便上前帮女儿做小菜。 柳桥没有拒绝她的帮忙,“娘,夫君回来之后去看过我婆婆了吗?” “看过了。”张氏道。 柳桥顿了顿手,“他们说了什么了?” “没说什么。”张氏叹息道,“不过亲家母见过了阿云就说累了要睡会儿。” 柳桥没有再问,打半个时辰之后,晚饭做好了,她原本是打算各吃各的,可就在她去看云氏是否海水着,是要给她送晚饭还是温着晚饭的时候,云氏却醒了,随后说要一同用餐。 柳桥自然不能反对。 晚饭是在十分安静之中用完的,云氏的精神似乎比白日要好,不过也是沉默,而易之云仍是平静,在这样的两人面前,张氏胃口自然也不好。 柳桥自嘲自己还算是有先见之明,晚饭做的是容易吃下去的粥。 晚饭之后,张氏许是受不了这气氛,将收拾的活揽到了自己身上了。 柳桥原本想去帮忙,不过却被云氏给留了下来。 “你们坐着,娘有话跟你们说。”云氏看着两人,被烛火晕染着有些微黄的脸庞认真而严肃。 柳桥不禁绷紧了心弦。 “阿桥……”云氏看向她,“之前在州府,是娘疯魔了,娘跟你道歉。” “娘,没事的。”柳桥忙道。 云氏继续道:“以后再也不会了。” “我相信娘。”柳桥继续回道。 云氏笑了笑,随后转向易之云,“云儿,其实这样也好,也是好的。” 易之云看着她,“娘,你别担心,我没事。” “这不算是一件坏事!”云氏继续道:“真的,云儿,至少以后我们不需要提心吊胆,我们以后可以重新开始,可以好好地过我们的日子!以前,是娘错了,娘不该逼你,不该给你这么大的压力,更不该让你去做那些你不喜欢的事情!云儿,以后,娘再也不会逼你了,我们以后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娘……” “娘不需要你再为娘讨回公道。”云氏继续道,“娘不需要他还什么公道了!从今往后,娘跟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云儿,你爹死了!他在抛下我们母子进京赶考那一日已经死了!是我这么多年一直不肯面对这个事实!” 易之云这一次没有开口,而是抿紧了双唇,面色仍是平静的没有波澜。 柳桥的心哽了哽。 “云儿,我们不要再为了这个人而苦了自己!娘认识的那个易昇已经死了,早就死了,那个人不是我的丈夫,也不是你的父亲!”云氏继续道,“云儿,你不需要改名换姓,你仍是姓易,只是,随的是当日疼我们爱护我们的那个易昇的姓!只是他已经死了!” “娘……”柳桥很高兴云氏能够放下,可是却也担心她这些话会刺激易之云。 “娘。”易之云随之开口,“我知道,我明白了。” 云氏含泪笑道:“好。” 好? 好吗? 柳桥摇头,不好,就算易之云认同了云氏的话,可是还没有完结,还没有结束! 这一天晚上,云氏住自己的屋子,张氏住在了柳桥的屋子,母女两人一同睡,夜半,柳桥却从炕上起来,然后批了一件外衫便出门了。 九月中旬,深夜已经有了秋天的凉意。 她悄然走出了屋子,吐了一口浊气,然后看向易之云的屋子。 没有烛火了。 应该是睡下了。 可她却仍是认为他并没有睡下。 她尚且转转反侧,他如何能睡的下? 静默半晌,随后起步走了过去,站在门前,犹豫会儿,才抬手敲门,“易之云,睡了吗?” 没过多久,屋内的烛火亮了,随后,门被打开。 “吵醒你了?”柳桥看着他微笑道。 易之云摇头,“没有。” “我睡不着。”柳桥笑道,“陪我说说话?” 易之云颔首,伸手拉过她。 “不进屋里。”柳桥摇头道,“就在门口坐坐,凉快。” 易之云点头。 两人坐在了门口的石阶上,柳桥抬头看着天上的月,“月亮很圆。” “今天十九。” “是啊,九月十九。”柳桥曲着双腿,双手枕在膝上,拖着下巴,“一眨眼就一年了。” 易之云看着她,“一年?” 柳桥侧头看了他一眼,“还记得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们如何吗?”说完,不待他回答,便自己笑道:“我们各看各不顺眼。” “阿桥……” “别紧张,我不是要跟你算旧账。”柳桥打断了他的话,笑道:“只是有时候想想生活真的很奇妙,没想到我们竟然会走到这一日。” 易之云凝注着她,喉咙滚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 “易之云。”柳桥抬手握上了她的手,“一切都会好的。” 易之云神色似乎颤了颤,“阿桥……” “当日我们那么艰难,都可以走到如今,如今,也可以走下去的!”柳桥缓缓道,“我知道你心里其实有恨有怨,更有滔天的愤怒,虽然你说没事,但是我知道的,易之云,我很担心。” “对不起……” 柳桥笑着摇了头,“易之云,或许我无法完全明白你心里的痛,也没有办法抚平你心中的伤,但是,我会一直陪着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在你身边,所以易之云,不要自己一个人承受这些!你还有我。” 易之云没有回话,凝视了她半晌,然后,伸手轻轻地抱住了她,“阿桥……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不会。”柳桥回道。 易之云继续道:“我不会伤你的心的。” “我相信你。” “要相信我,真的相信我!”易之云声音忽然加重。 柳桥应道:“我一直相信。” “以后,我保护你们!保护你跟娘!”易之云松开了她,看着她一字一字地道。 柳桥点头,“好。” 易之云笑了,却有些难看,“阿桥,你说的对,我很恨他,非常的恨!” “易之云……” “可娘也说的没错。”易之云没等柳桥说完便又开口道,“我不能让他毁了我们的未来!” 柳桥听了这话,该是高兴才对,可是她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她无法从这话之中感觉到了踏实,她相信易之云没有说谎,可是,却无法坚信他真的已经放下。 恨仍在的。 只是他不愿意宣泄,或者,连他自己都无法掌控。 “易之云……” “阿桥……”易之云仍是打断了她的话,“我很累,陪我睡觉好不好?” 柳桥不知道他这话究竟是真的累还是只是不想让她继续深究下去,可看着他的神色,她无法继续下去。 罢了。 慢慢来吧。 上辈子懂事之后,她也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淡化自己被父母遗弃了的事实。 “好,我陪你,以后都陪着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陪着你!” …… 第二天一大早,张氏不见了身边的女儿,顿时惊了惊,跑出来找了一圈之后,竟然见到女儿从女婿的屋子里面出来。 女儿从女婿的屋子出来这本来没有什么,可是她的女儿却不一样。 “阿桥,你……你怎么……” 她还小,怎么可以…… “娘。”柳桥看着她,面色平静,“我们只是睡觉,跟在客栈的时候一样。” 张氏的脸顿时涨红,为自己的想法而羞愧不已。 是啊。 两个孩子都还小,能做什么?! “娘……娘去做早饭……” 一夜之间,易家的生活似乎回到了过去,除了多了一个张氏。 早饭的气氛比昨夜的要好的多。 而早饭之后,便有人前来串门了。 这在柳桥的预料之中。 当然,来窜门子的都是村里的女人,柳桥原本想要应对的,但是云氏却主动将这活给揽下,至于张氏,许是怕见到村里的女人,躲回了房去了。 大家的话无外乎就是问他们为何忽然回来。 云氏态度很好,微笑地告诉大家,他们回来是因为主要是易之云的府试考的不顺利,虽然住在城里比较方便,可是她觉得,易之云在住在林家村的时候考过了县试,林家村至于他们便是一块福地,所以,便搬回来,希望借些福气等来年顺利考过,当然,也还有其他的原因,城里什么都好,但是消费水平也高,还有住城里没有村里住的习惯等等。 这些理由,足以解决众人的疑惑跟好奇。 对于易之云没过府试一事,大家的态度比去年他没过县试的时候要好得多,甚至不少人安抚到很多人第一次考府试都不过的,易之云能考过了县试已经很不错了云云。 柳桥松了口气。 云氏似乎比她所想的要坚强! 不,或许每个女人都是坚强的,只要有这份心! 在他们接待村里的女人之时,易之云也是出门了,说是去太公处,到了快中午的时候,他才回来,没等柳桥询问,便主动说了他去里正及太公处的目的。 昨日去里正家是为了告诉他,他们搬回来,同时也说了张氏会在这里住下一事,至于去太公处,则是交代了府试的事情。 他没说自己中途退场,只是说考的不好,十有八九不过。 太公安抚了他一番,让他安心念书,明年再考。 “太公说的对,明年再考。”柳桥道。 易之云微微一笑,却并未点头。 不久,林小燕真的送来了一只杀好的鸡,又小心翼翼地安抚了易之云。 事后,柳桥将自己告诉林小燕的话说了一遍。 易之云还只是笑笑。 午饭过后,柳桥又动手打扫屋子,昨天只是做了简单的清理,今天得在将里里外外清理一遍,易之云留下来帮忙。 张氏跟云氏也动了手。 忙活了一整个下午,易家里里外外终于干净了。 随后,一天便这般过了。 次日,易之云提出进城里将剩下的东西搬回来。 柳桥没有反对,借了林贵的驴车便去了。 来回了两趟,终于将东西都给搬回来了,随后,便是商议着处理那院子的事情,易之云的意思是将院子转租出去,没给柳桥反对的机会,他说去书院可以驾车,书院有很多学生也是这般,见他如此坚持,柳桥自然也便不反对了。 只是转租一事并不能立刻办好,柳桥只得找了腐竹作坊的管事问问,没多久便有了回应,说他有个亲戚愿意将院子原价租下来,不过因为那人目前不在城里,协议什么的由管事代为签订,有实实在在的银子到手,柳桥自然不会反对。 搬回来住了两日,他们的生活节奏便回到了原先一般,不,也是有不同的,云氏不在总是宅在家里了,跟柳桥重提了上回她让她教教村里的女孩子阵线解闷一事。 柳桥见她愿意找事情做自然高兴,很快便跟村里的人说了,而第二天,便有女孩子上门。 张氏仍是无法面对林家村的其他人,总是避开这些人。 柳桥劝了劝她,但是也没有强迫,不过为了不让她总是胡思乱想的,便将作坊内的猪跟菜地交给了张氏打理。 有林小燕带着,张氏又是做惯了这些事情的,很快便进入了状态了,有了事情做,脸上的惶色也减少了不少,虽然仍是有意避开村里的人。 因为搬回来住,而且,云氏这样的态度,段时间内应该不会离开的,所以,柳桥便又找了林家声,将作坊重新租了下去。 至于易之云,可以说是最清闲的。 府试过后,学堂便会停课,知道了十月中旬才会重新开课,所以易之云也不必再去学堂,柳桥也没有让他看书,勒令他休息。 易之云顺了她的意思。 唯一的工作便是每隔一日送她去腐竹作坊。 九月末,秋意更加浓了。 十月初一,府试放榜,易之云毫无悬念地落榜,不过这却不是最糟糕的事情,就在放榜之后次日,学堂的夫子派人来将易之云叫了去。 柳桥自然相陪。 原以为是易昇动手了,可结果却是易之云当日中途离场一事导致的。 当日易之云中途离场,又并未身体不适,且也没有严明正当原因,贡院负责这次考试的人员认定其藐视府试,上报之后,对易之云做出了停考三年的惩罚。 停考三年…… 柳桥的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然而易之云却仿佛知道会这样一般,没有丝毫的惊讶,也没有紧张或者难过。 “易之云……”从学堂出来,柳桥再也忍不住开口,“你真的不在意?!” 易之云看了一眼眼前的学堂,“是,我不在意。” “易之云——” “阿桥。”易之云看着她,“就算他们没有处罚我,明年我也不会再考。” “易之云……” “阿桥。”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你也明白的,就算我考过了,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出息。” 柳桥面色一变,“你……” “他不会让我有出息然后有能力报复他的。”易之云笑了笑,带着些许苍凉的味道,“我何必去浪费这份心力?” “易之云……”柳桥不知说什么好,“或许没有我们想的这么严重!朝廷的科举制度岂是他易昇可以操控的?朝廷也不是他易昇的,还有皇帝……” “阿桥。”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我已经决定了,你听我一次好吗?” 好吗? 她除了说好,还能说什么? “好。”柳桥看着他,“只要你高兴。” 易之云笑了笑,“不过我还是会来学堂的,不过往后我是为了自己而念书,还有你。” 柳桥心里稍稍安了些,至少他还愿意继续念书,“好,那就继续念,考不上也没关系,书念进了自己的脑子就是自己的!不是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吗?说不定你能给我念书一座黄金屋来。” “还有颜如玉。”易之云道。 柳桥一愣。 “不过我不会要。”易之云继续道,“我只要你。” 柳桥眼睛睁了睁,他这是在跟她说甜言蜜语还是在开玩笑?不过,不管是什么,至少他有这份心情,“你敢要我就扒了你的皮!” 易之云笑着,一把将她提上了车,“我们回家!” “易之云,学堂回处罚你吗?”柳桥坐在车上问道。 易之云没有回头,“不会,禁考已经是处罚了,学堂不会再另行处罚。” “如果在学堂待着不高兴,就放弃。” “好。” …… 随后的日子里,易之云除了送柳桥进城之外,便是呆在家里看书,或跟村里的同龄人往来,甚至还下地里帮忙。 日子似乎也是过的有滋有味。 柳桥心弦又放松了一些。 十月十六,学堂正式开课。 进入秋天,除了天色凉了之外,天亮的时间也在推迟,可是学堂的开课时间却并未推迟,所以每天易之云都得一大早起来。 柳桥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去,便跟着他一同进城,他先送她去作坊,然后才去学堂,所幸两地离的不算远。 至于学武一事,易之云仍是没有放弃。 也因为要学武,所以他们每天都是冒着夜色回家的。 对于两个孩子的作息,张氏很是担忧,尤其是总是在天黑就出门,而云氏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他们小心。 云氏不开口,张氏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能自己担心。 易之云的生活看样子似乎稳定下来了,而云氏也跟村里的小姑娘相处的很高兴,张氏除了担心女儿总是冒黑赶路会不会出意外之外,便是将全服的心思放在了作坊的猪跟菜地上。 猪栏里的猪被她养的肥壮,菜地扩宽了不少,时令的蔬菜一波一波地种下去长出来,除了蔬菜之外,还养了一窝鸡。 看着大家都安稳下来,柳桥心弦总算是平了。 腐竹作坊运作的很不错,随着经验的累积以及方法的调整,出品更加的好了,而销量也一事成直线上升,而之前跟君世轩提过的远销其他地方的计划也开始实行。 一切欣欣向荣。 不过,有一件事却让柳桥不知道高兴还是烦恼。 自从上一次跟君世轩不欢而散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便是每个月的结账分成,也都是由君家的一个账房负责。 虽然并未影响到她,甚至这般对她来说更好,可是,对于无法正面跟合作伙伴见面交流,柳桥心知这并不能算是好事。 尤其是对方还是一个城府极深而且又过算计她前科的人。 柳桥不得不担心君世轩是不是在暗中策划着一个针对她报复她对他无理的阴谋。 或许,她该找个机会见见他,来个破冰之旅! 而她的这个想法还未付诸实施,便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寒风起了之后,虽然还没下雪,可是怕冷的柳桥已经减少了进城的次数,从原先的隔天一次,改为了三天一次,而且都是中午前到,一个时辰之后便回去。 腐竹作坊的运作已经成熟了,她便是不去也没有什么影响,不过因为得罪了君世轩,她得防着他算计她,腐竹作坊虽然也见不到君世轩,但是至少可以听到一些消息,从中揣摩。 这一日,她仍是中午前到达作坊。 林贵仍是不进作坊,将柳桥送到之后便去附近找了一个面馆吃午饭以及等候,原先他不愿意花这银子的,后来柳桥不想让他一个人在外面吃西北风,便说给他一份工资,用作送她的费用,包午饭。 起先林贵是不愿意收的,但是柳桥说如今没了豆芽作坊的进账,他们家的环境没有那么宽裕,收下了这银子可以让林小燕过的更好,他才收下。 这一次到了作坊,她如常一般想要去巡视,可才到了制作间,便被管事给喊住了。 “阿桥姑娘!” 柳桥看向他,“管事有事?” “这……”管事神色有异,“倒没有什么事情,是……有个人想见姑娘。” 柳桥蹙了蹙眉,“你家东家?” “不是。”管事道,“是……表姑娘。” “表姑娘?”柳桥疑惑,“什么表姑娘?” 管事点头:“是东家的未婚妻。” “你们东家的未婚妻?”柳桥诧异。 管事点头:“是。” 柳桥皱眉沉思半晌,“那请带路吧。” “好。” …… 君世轩的未婚妻找她? 为什么? 柳桥想到的第一个可能是君世轩授意的,而第二个可能便是那胡叔的发疯言论传到了这位表姑娘的耳中。 不管是哪一个,她都必须小心应对。 管事将她领到了平日休息用的屋子,柳桥才到了门口便见到一个穿着紫色冬裙的少女,少女容貌秀雅,可气色却不太好。 她记得那胡叔说过他们年底便要成亲的。 新娘子该气色红润一脸幸福才对。 难道君世轩的不情愿被她知晓了? “表姑娘,阿桥姑娘来了。”管事道。 在柳桥打量着荣欣的同时,荣欣也在审视了柳桥,虽然已然有了心里准备她将会见到一个不一样的八岁小女孩,可是真的见到了,却仍是心惊,心痛! 她终于明白表哥为何对一个小女孩如此了! 因为这人跟他很像! 不是容貌,而是气质,是那淡定从容的不像是孩子的神色,还有那深邃的宛如幽潭的眼眸……看着眼前这女孩子,让她想到了多年前姑父病逝,爹娘带着她来君家之时,见到的那个男孩子! “见过表姑娘。”柳桥鞠了鞠躬。 荣欣没有反应。 柳桥看着她,心里的两个猜测渐渐倾向第二个,随即不禁恼火,这些君家的人到底脑子里想些什么?以她现在这样子,他们不觉得这事很荒谬吗?! “不知道表姑娘找我所为何事?” 因为被污蔑的恼火,她抛开了对这位表姑娘的怜悯。 荣欣回过神来,淡淡笑道:“你就是柳桥?”虽然是微笑,却是让人看得万般苦涩。 柳桥这一次仿佛觉得自己就是那不要脸抢人老公的小三,面色冷了下来,“不知道表姑娘来找柳桥为了何事?” “我一直想来看看你。”荣欣并未回答柳桥的话,也似乎没有看到她神色的转变,继续自己的话,“我好不容易才找了机会来扬子县,也费了不少的功夫才打听到你会来这里。” “表姑娘……” “下个月二十二,我就要跟表哥成亲。”荣欣继续道。 柳桥眯眼,“表姑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荣欣看着她,长袖下的手紧紧扣着,许久,微微笑道:“没事,我只是听表哥说过你,所以想来看看,我吃过豆芽,也吃过腐竹做的菜,还有之前那些果酱,还有墨玉翡翠,所以我想来看看做出这些东西的人。” “只是如此?”柳桥想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荣欣微笑:“自然不止,你帮了表哥许多,这次我除了来看看你,满足我的好奇心之外,还希望邀请你出席我跟表哥的婚礼。” “出席婚礼?” “嗯。”荣欣微笑颔首,“如果你能去,表哥会高兴的,还有,姑母也一直说想见见做出这些新奇东西的人,你如果去了,正好见见姑母。” “表姑娘的盛情柳桥心领了。”柳桥摇头,“本来君东家大喜,作为合作伙伴,我的确该去祝贺,可是州府路途遥远,而我年纪又小,我夫君不会放心让我去的,还请表姑娘见谅。” “夫君?”荣欣神色一晃,随后,笑道,“是啊,你已经嫁人了……” 嫁人了啊。 表哥,她已经嫁人了啊? 柳桥看出了她笑容中的恍惚,随之对眼前这个秀雅的少女多了一份防备,若她对她发飙,她倒是还安心一些,可如今她明明是怀疑却仍要做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而且还盛情邀请她参加他们婚礼,那便不正常了! “不过我人虽然不能去,礼一定会到!” 荣欣看着她,“君家的祖宅在扬子县,婚礼在扬子县办。” “如今天冷,婚礼之时恐怕已经下雪了,我又怕冷……” “你为何如此不想参加?”荣欣打断了她的话。 柳桥随之反驳:“我为何一定要参加?” 荣欣一愣。 “我跟君东家不过是合作做生意罢了。”柳桥继续道,“他大婚,我贺礼送到就是,为何一定得去参加?表姑娘既然也要成亲,那也该知道我不宜跟君东家走的太近吧?而且,我一个孩子,却去参加君东家的婚礼,还是以生意伙伴的身份,你觉得其他宾客会如何反应?还有,腐竹作坊是我跟君东家合作一事可以算是商业机密,表姑娘能找来这里便是说君东家对表姑娘很信任,那表姑娘可想到一旦有人知晓我就是做出这些东西的人,我会如何?表姑娘,我会被生吞活剥了,而你的夫君也会失去了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或者我该说,这就是你们的目的?” 荣欣面色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月前,我惹怒了君东家。”柳桥答道。 荣欣先是一愣,随即便是愠怒,“你是说我表哥要害你?!” 表哥这般对她,她怎么能如此怀疑表哥?! “年初,他狠狠地算计了我。”柳桥继续道,“如果不是我幸运,而且还有几分价值,恐怕早就连命都没了!” “你——”荣欣气的面色泛红,“我表哥岂会算计你?!” “表姑娘。”柳桥微笑道,“在你的心里,君世轩是神一般的存在,可是在我的眼里,他是生意伙伴,是对手,现在还可能是敌人,你或许从一些人的口中听说了一些荒诞的事情,但是,表姑娘,我现在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我已经嫁人了,我喜欢我的夫君,虽然他不算好,而且还有一大摊子麻烦,但是,他还是我的夫君,我喜欢的那人,而除了他,我不会跟任何男子有任何的牵扯,更不会去勾引,表姑娘大可放心!” 与其掖着藏着被人算计,不如摊开来说。 “表姑娘与其花心思在我身上,不如好好准备婚礼!” 荣欣面色涨红,却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羞愧,或者两者兼有。 “其实我真的很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非得认为君世轩喜欢我。”柳桥好笑道,“就算我真的懂得怎么去勾引一个人,在你们心里,你们的少爷表哥就这么容易被人勾引?我算什么?不过是一个有些小聪明的农家女罢了,还是给给人当童养媳的小丫头!你们这么想君世轩,不觉得是在往他的脸上抹黑吗?” “表哥他……” “你的表哥如何跟我没关系!”柳桥打断了她的话,“既然话都说开了,那不如说清楚点!别说我已经嫁人了,就算我没有嫁人,年纪跟你也差不多,我也不会去勾引君世轩!如果你们不信,大可阻止他跟我合作下去!可请以后不要再一副谴责的模样来找我!我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都没有做,相反,你的表哥却曾经算计过我!” 说罢,不等荣欣反应便转身离开! 荣欣并未阻止,双手紧握,身子轻颤,面色羞愤地站着,目送着她离开。 赵妈妈得知消息赶来之后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小姐,你怎么这样子了?是不是那个贱丫头……” “乳娘。”荣欣摇头阻止了他的话,“我没事。” “小姐……”她没想到小姐居然会瞒着她自己找来这里!她花了许多的心思才拖住小姐,没想到她还是来找了!“小姐,是不是那个贱丫头对你做了什么?!小姐,你不要相信她!我让人打听过了,表少爷虽然在扬子县,可是从来没有跟那贱丫头见过面,小姐,你千万不要被她……” “乳娘。”荣欣还是没有给她说完的机会,她知道表哥回扬子县之后没有见过她,她知道,原本她也不想来的,可是……“乳娘,我原本也是不想来的……可是……没错,表哥是没有见她,可是他却让人租下了她要转租的屋子!乳娘,就算他不见她,可心里还是惦记着她的!” 赵妈妈面色一变,这又是怎么回事? “或许……我真的不该来……”荣欣低喃,面色苍白而凄然。 如果不来,她便不需要知道表哥为何如此看重这个柳桥,如果不来,她便不知道原来她对表哥不屑一顾,如果不来,她便……便无需发现即便这人如此对他,他仍旧陷下去的事实…… “乳娘……”她的身子渐渐地往下坠,“我不该来的……” 她说他们只是合作伙伴…… 她说这件事很荒谬…… 可她知道,是真的! 真的是真话! “小姐——”赵妈妈连忙扶住了她,“小姐,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的,那贱丫头才几岁?!表少爷怎么会……” “你没见过她……”荣欣的话没有说下去,低着头静默半晌,在赵妈妈开始心慌的时候,忽然间站直了身子,“我们回去吧。” 回去。 对,回去! 她不能放弃表哥,不可以!她不但不能放弃他,也不能让他在这样陷进去!就算不理她的年纪,可是她已经嫁人了啊!更别说她对表哥只有防备以及厌恶! …… 柳桥并未因为荣欣的到来了放弃自己的行程,依旧巡视了作坊,可心情却已经没了之前的愉快,这样的年纪,居然来引来了男女绯闻,估计她是第一个! 她开始怀疑君世轩是不是故意的。 这是他故意设下的一个陷阱,为的便是对付她! 要不然他怎么会让他身边的人有这样可怕的错觉? 喜欢? 她宁愿相信自己其实没有穿越也不愿意相信君世轩喜欢她! 一个时辰的工作结束,柳桥便离开了作坊,林贵正好到来。 “阿贵叔,我们先不回去。”柳桥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道,“我们去金玉满堂!” ------题外话------ 对不起,晚了 115 对不起,阿桥! 冬日的寒风并未影响到金玉满堂的生意,而自从鸿运酒楼退出了扬子县的饮食市场,金玉满堂更是独霸了这门生意,尤其是近两个月,金玉满堂推出了一系列的价格低廉味道却仍是不错的菜式,将中低收入的人群也都拉到了金玉满堂来。 这般蚕食其他中下档酒楼的生存空间,若是换做其他人,早就被群起而攻之了,可偏偏这是金玉满堂,是君家! 其他地方不敢说,但是在扬子县,君家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 所以,其他的酒楼也只好苦哈哈地熬着。 这般将同行的对手如此赶尽杀绝,手段终究是过于绝情,金玉满堂抢夺中低收入的客源并不能给酒楼带来多大的受益,反而是会将金玉满堂的格调降低,还惹了一大帮的仇家,更甚者还落了一个狠绝的恶名,弊大于利! 起初柳桥得知了金玉满堂这些日子的举措,心里起先也是认为君世轩手段过于狠绝,可深思一层,这人可是君世轩,她都能够想到这样做弊大于利,他岂会想不到? 他既然这样做了,便一定有他的目的。 而思量再三,最后得出了一个可能。 他便是要塑造出一种唯我独尊的形象! 扬子县是金玉满堂的根,在自己的根所在,金玉满堂若是不能独霸,那向外扩张的时候便少了一份气势,如何有足够的底气去跟外面的酒楼竞争? 而且扬子县是君家的地盘,便是他在这里传出了不好的名声,只要他想,便可以控制住,不让这份坏名声传出去! 从这方面说来,利弊的便会扭转! 这样的君世轩,有谋略,有心机,更有野心! 柳桥如何相信他会看得上自己? “阿桥姑娘,你来了!” 柳桥方才走进了金玉满堂的大门,掌柜的便迎来上来,笑容满面的。 “掌柜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她此时心情不好,但是也没有迁怒于掌柜的道理,“我想见见君东家,不知道他可在?” 掌柜的闻言,笑容顿时少了几分,“这……” “不在?”柳桥问道。 掌柜的道:“不是,不是,东家在!不过……” “怎么了?”柳桥问道。 掌柜的想了想,最终还是开口:“东家这些日子忙着酒楼的生意,还要忙着下月成亲的事,可能下人办事不太妥帖,东家的心情似乎都不太好,今早才发作了一个伙计……” “是吗?”柳桥淡淡回了一句。 掌柜的继续道:“阿桥姑娘,要不你过些日子再见东家?” 柳桥正欲说话,却见一人快步走来。 “阿桥!” 柳桥转身看去,正是林旺,随即不禁讶然,不是因为在这里见到林旺,而是因为此时林旺的打扮分明不是酒楼的伙计。 衣裳布料虽然还是普通的,但是却更加的体面,尤其是脸上的神色,分明是意气风发的。 搬到县城,因为跟君世轩闹翻了,所以她跟林旺一直也没有接触,而回村之后,她的心思全都在易之云身上,对其他事情一概不放在心上,如今见了林旺,便是想起了自从他们回了林家村之后,村里的其他人,家家户户几乎都来人问候过,除了林旺家。 如今见了林旺这样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她不知道? “阿桥姑娘不知道吗?如今阿旺在东家身边当差。”掌柜的见柳桥疑惑的神色,便解释道,笑容虽然还在,但是却少了几分热情。 而原因,自然是心里不舒服! 想林旺一个小小的伙计,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才能,如今却成了东家身边的人,虽然没有威胁到他的位子,但是终究不爽。 柳桥诧异,“阿旺大哥,真的?” “嗯!”林旺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东家看重我,给我机会,让我在身边做些杂事!我听说东家说你们搬回村子了,是不是真的?” “阿旺大哥不知道?”柳桥更是诧异。 林旺点头:“嗯,这一个多月我都在外地,东家要成亲了,需要采购很多东西,东家让我跟管事们出去见见世面!我今天才回来,没想到就见到你了,你是来找东家的吗?正好,刚刚东家还提起你,我带你去!” 柳桥看了看他,脑中思绪百转千回,“好。” 林旺没有注意到柳桥的异样,热情地领着她去见君世轩,将一旁的掌柜也给忽视了。 掌柜的脸有些黑了。 柳桥眼尖注意到了,“方才多谢掌柜了,我先去见你们东家。” “阿桥姑娘好走。”掌柜顿时恢复了笑容道。 林旺也笑道:“阿桥,我们快走吧。” 柳桥叹了口气,这样的心性在君世轩身边当差,真的是一件好事吗?还有,君世轩好端端的怎么弄一个根本不能帮自己多少的人到自己身边?还让他跟着管事出去见世面?分明是要提拔的,可这么做对他有何好处? 随即,柳桥便往自己身上想了。 可是…… 柳桥猛然顿住了脚步。 “阿桥?”林旺不解她为何忽然停下来,可随后便被她的神色给吓着了。 这时候的柳桥脸色阴沉,牙关紧咬。 “阿桥……”林旺自然不知她为何忽然如此。 柳桥看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冷气,看来今天真的得开门见山地跟君世轩说说,否则她一定会得被害妄想症的! “没事,我们走吧。” 林旺一脸的狐疑,但是最终也没说什么,领着他到了屋前。 房门紧闭着,林旺上前敲门。 没过多久,便有人来开门了,却是胡叔。 胡叔一见柳桥,顿时变了脸色,自然是变的不好,“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柳桥抬头问道。 胡叔面色一僵,“你……” “我想见你家主子!”柳桥没给他发作的机会,忍他是不想惹是生非,可事实证明,便是她忍了,是非还是来,而且,还来的更多更猛烈!她应该庆幸那表姑娘还算是个良善的人,否则换做其他性子泼辣,心狠的,今日她恐怕不能完好无损地走出作坊,而便是今日她平安出来了,将来也是麻烦不断,谁知道那表姑娘是不是就此作罢? 对于一个给自己带来无数麻烦,乃是性命之忧的人,她还忍他岂不是成仙了?! 胡叔面色更难看。 “胡……胡叔……”林旺诚惶诚恐的,东家待他很好,其他管事知道他是东家身边的人也是客客气气的,唯独这位胡叔……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待见他,“阿桥……阿桥是来见东家的……” 胡叔狠狠地扫了他一眼。 林旺顿时心惊胆战的。 “胡叔。”便在这时,屋内传来了一道淡淡的声音。 胡叔自知已经阻止不了,冷冷地扫了一眼柳桥,才转身,“东家,柳姑娘来求见东家。” “进来。” 柳桥整了整神色,起步上前,随即便见君世轩端坐在屋内,神色淡淡,跟之前并无两样,走进屋内,一阵暖融融。 屋子的四个角落分别放置了一个火炉,而君世轩身侧也放置了一个,旁边的桌案上还放着一个香炉,香炉中缕缕清香散出。 柳桥上前,如常地打招呼,“君东家。” 君世轩看了看她,神色之中并无特别,“坐。” 柳桥应言坐下。 “你们下去吧。”君世轩抬头看向门口的两人,吩咐道。 林旺并无异议,应了一声是之后便离开。 而胡叔却不动,“东家……” 君世轩眯起了眼睛。 胡叔的话咽了回去,“是。”随后,退了出去,关了门。 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没想到你会主动来找我。”君世轩淡淡笑道,带了些许讥讽的味道,“有什么地方用的上我?” 柳桥不动声色,“君东家放心,上回君东家的话柳桥还记着。” 君世轩目光盯向了她。 “作坊的运作很好。”柳桥继续道,“这些日子我也算是尽到了一个合作伙伴该做的,所以,我也希望君东家能够尽一个伙伴该尽的责任。” 君世轩忽而一笑:“哦?那我需要尽什么责任?” “请君东家制止身边之人的无端猜测。”柳桥正色道,“的确,君东家对我一个农家小丫头如此看重,是不合常理,而之前许多次,我也是受了君东家的不少恩惠,若以一个生意伙伴来说,君东家所付出的的确有些多了,但是,我自认为没有做过任何勾引君东家一事,更相信君东家不会对我一个小丫头动心!” 君世轩神色一沉,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君东家。”柳桥继续淡淡道,“你身边的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你不知道吗?”不知道才有鬼! 君世轩没有继续说话,而是盯着她,眼眸之中似有怒意,又似幽暗的不见底。 “君东家,一直以来我们虽然有不愉快,但是君东家多次帮助,柳桥一直记在心里。”柳桥放缓了语气,“可君东家的帮助竟惹来了君东家身边的人胡乱猜想,这是我从未想到的,也不是我能够承受的,所以,还请君东家能跟身边的人说清楚,你看重我,只是因为我能为你赚钱,仅此而已!” “你就是为了这事来找我?”君世轩开了口,语气晦涩不明。 柳桥看着他,“先前胡叔的态度,无端的指责以及警告已经让我很烦恼,但是我没有理会,因为我觉得这太荒谬,要是我这样就来找君东家,那不但是看轻了君东家,也羞辱了我自己,可是今天,连君东家的未婚妻也来找我了!如果我再不来说清楚,说不定不久之后我便会成为世上年纪最小的狐狸精了!” 君世轩没有回话,只是盯着她,似乎要将她给看透了一般。 “胡叔乱想,我可以不计较,可是连君东家的未婚妻也这般,若是再不说清楚,那将来我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柳桥继续道,语气转为无奈,“我不知道为何君东家身边的人乃至您的未婚妻都有君东家你喜欢我的荒谬想法,是我真的做了什么勾引人的事情,还是君东家……” “你认为是我故意误导他们?”君世轩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冷笑道。 柳桥看着他,“我的确有这个猜测。” “我为何要这样做?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君世轩继续冷声道,面容似乎僵了些,幽深的眸底仿佛有两簇火涌出。 柳桥知道他动了怒,“我身边的人没有人怀疑我在勾引你,包括我的夫君在内,也便是说如今出了这事,问题在君东家这边,当然,我也希望一切都只是一个误会,而至于有什么好处?君东家如此人物做事,我岂能猜出?” “是吗?”君世轩笑了,“当日连我如何对付莫辉你都能揣测出来,如今竟然猜不到我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柳桥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如果不是误会了?”君世轩继续道,脸上的笑容似乎忽然间转为了温和,目光凝注在了她的身上。 柳桥面色不变,“君东家这般说是真的有意误导身边的人?” “如果我真的喜欢你呢?”君世轩却道。 柳桥没有惊讶,更没惊喜,而是笑了,像是听了一个好听笑话一般笑了,“君东家有恋童的特殊癖好?” 这话虽然是用现代语言说出来的,不过,却也很容易明白。 瞧君世轩脸上的扭曲,便可以看出他是听明白了。 “君东家,别开玩笑了。”柳桥继续笑道。 君世轩盯着她,眼中有着明显的愤怒。 柳桥原本以为他要发怒了,可不想他竟然也笑了,笑的如沐春风。 柳桥心里咯噔一下。 “据我所知,你的夫君并不小我多少。”君世轩缓缓道。 柳桥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心里不免低咒一声阴险,“他跟君东家岂能一样?” “如何不一样?”君世轩讥讽道。 柳桥扬眉,“他是我的夫君,是我家人,他喜欢我理所当然!” 君世轩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凝视了她半晌,方才缓缓笑道:“阿桥,你可知道喜欢是什么?”说罢,不待柳桥回答,便道:“我没有特殊癖好,所以,你大可放心。” 柳桥因为他这般跳脱的话而愣了一下,“如此,最好!” “我也不会浪费时间去误导身边的人。”君世轩继续道,“正如你所说的,如果我喜欢你,岂不是有这见不得人的特殊癖好?我这样做只会给自己泼脏水,而无任何实际好处!至于我身边的人,你也可以放心,我会处理。” “你的未婚妻……” “我们会成亲!”君世轩回道。 柳桥看了看他,接受了他这个不是答案的答案,“那以后我就不需要受这些事情的困扰?” “你是担心自己被困扰还是担心你夫君会误会?”君世轩反问。 柳桥盯着他,到了现在还不忘挑拨离间?“他不会。” “这么确定?”君世轩盯着她反问。 柳桥仰头,自信十足,“自然!我们是夫妻,是家人,是这世上最亲最近之人,他岂会为了几句闲言碎语就怀疑我?再说了,如果他是如此迂腐狭隘之人,我也不可能跟君东家合作!” 君世轩笑了笑,“希望如此。” 柳桥沉了沉眼眸。 “不过说起合作一事,柳姑娘最近似乎有些懈怠。”君世轩岔开了话题,“腐竹作坊已经上了正轨,需要柳姑娘的地方已然不多,而且如今入冬,据作坊的管事禀报,柳姑娘怕冷,已然减少了去作坊的时间,与其这样,不如留在家中钻研。”静静地看了她会儿,方才继续:“一个腐竹不足以让我对你如此特别。” “可单单腐竹已经足以提供我一份不错的生活。”柳桥却道。 君世轩似笑非笑:“如果你的心只有这般点大,当日你就不会找上我。” “如果我没记错,似乎是君东家找上我。”柳桥反驳。 君世轩继续道:“你是说我看错人了?” “不。”柳桥摇头,“我只是想说其实君东家并不了解我。” “是吗?”君世轩淡淡道。 “不过君东家了不了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合作愉快。”柳桥继续道,“也请君东家放心,我不喜欢占人家便宜,所以,不会让你亏本。” “那我拭目以待。”君世轩道。 柳桥想了想,“我的确有份新的合作想跟君东家谈谈,不过之前你我不甚愉快,这事也就押后了。” “如今可以谈吗?” “可以是可以。”柳桥道,“不过我目前没有这个心思。” “哦?”君世轩应了一声,随即笑道:“因为你夫君的事?” 柳桥道:“是,银子我喜欢,可家人更重要。” “你喜欢他?”君世轩忽然问道。 柳桥眉飞色舞,“自然。” “因为他是你夫君?”君世轩继续问道。 柳桥摇头,“只是其中之一,更重要的是,我喜欢他。” 君世轩眉宇微微蹙着。 “君东家已经要成亲了,很快就会明白。”柳桥没有跟他解释太多,“不过因为这误会,我想君东家的婚礼我不会出席,还请君东家不要见怪。” 君世轩已然收起了情绪,淡淡道:“无妨。” 柳桥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就这样揭过去了,但是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上次不欢而散之后的这层冰算是破了,虽然也没有取的什么良性好处,但是,至少往后可以恢复寻常。 至于君世轩的所谓喜欢。 柳桥笑笑,直接抛诸脑后。 当天晚上,她想了想,还是将今日的事情告诉了易之云,易之云顿时气的脸色发青,她花了不少的口舌才让他缓和下来。 “以后不要一个人去见他!”易之云盯着她道,“让阿贵叔陪着你,还有林小燕,你不是想给她找些事情做帮补吗?让她给你做伴!然后给他工钱,就像他爹一样!” “其实真的没什么。”柳桥道,“君世轩怎么可能喜欢我?” “你不是说他可能故意这样做吗?”易之云没有给她争辩喜不喜欢的问题,君世轩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不知道,但是,她的好,他看到,君世轩可能也看到!“而且,有人陪着你去见他,也可以避免闲言碎语,免得以后他的那个未婚妻再来找你麻烦!” 柳桥点头,“好,我明天就跟小燕说。” “嗯!” “易之云。”柳桥爬到了他的身边,“你有没有怀疑我?” “没有!”易之云说的斩钉截铁。 柳桥忽然间来了兴致,“真的?” “你不会喜欢他的!”易之云认真道。 柳桥笑道:“这么自信?” “在你的心里,君世轩就是一个阴险小人,你怎么会喜欢他?”易之云道,随后,神色一变,认真的有些阴沉,“我也不会允许!” 柳桥没被他的神情吓到,就跟普通的女孩子被自己喜欢的人霸道地警告一般,心里只有欣喜,“不过易之云,你真的喜欢我?” 易之云瞪着她,“自然!休要听君世轩的胡言乱语!” “可是……”柳桥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眼底有着明显的笑意,“可是他说的也是,你没比他小多少,他看上我是有毛病,那你……” “有毛病就有毛病!”易之云认真道,说的理直气壮。 柳桥笑眯了眼,心里暖融融的,“好,有毛病就有毛病,我们一起有毛病!” “你有什么毛病?”易之云瞪了她。 “大少爷你这般性子我都喜欢你,还不是有毛病?”柳桥笑呵呵地道,说完,便爬回了炕的另一头,蒙了被子睡下,“睡觉睡觉!” 易之云没有动怒,眼眸温润如水。 …… 进入十一月的第二天,扬子县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可一大早,易之云仍是坚持要去书院,柳桥劝也劝不下。 大雪整整下了一整天,到了傍晚,仍是没有停下。 柳桥的心也跟着悬了一整天,随着夜色渐渐降临,易之云却仍是没有归来,柳桥开始坐不住了,穿了大袄撑着伞提着灯笼便去村口等着。 易之云艰难地驾车归来,便见到柳桥站在村口的身影,小小的人儿站在寒风大雪之中,却像是山间的轻松一般屹立不倒。 “易之云!” 看着一脸惊喜地跑过来的小人儿,易之云的心口忽然涌出了一股热流,将侵蚀着身子的寒意驱逐干净。 他静静地看着她,视线随之模糊。 柳桥跑到了他的跟前,用灯笼照清楚了他,确定平安无事之后,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易之云忽然间跳下了车,然后将她抱起,搂在了怀中。 柳桥被吓了一跳,双腿离地,伞已经丢在了地上,另一只手上的灯笼几乎握不住,“易之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见他失态,她第一件事便是想到他出事了。 他虽然如常去书院念书,可是禁考这般的惩处,岂会没有影响到他? 他要面对的除了夫子的责备之外,还有来自同窗的压力。 她庆幸的是如今这事还没有传到村里,如果传到了村里,便是如今易家在林家村的地位不一样了,可也未必能够阻止村里人的闲言碎语。 “易之云……” “我们回家。”易之云将她抱上了车,道。 借着灯笼的光,柳桥清晰地看见了他眼眶中的湿润,真的出事了? 易之云上了车,将车往家里赶。 驴车是租林家声的,养在林贵家,所以回家之后,易之云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将驴车赶回林家声院子内的草棚,不过今天他却没有这样,而是将车丢在了门口,然后抱着柳桥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炕早就烧着了,入屋之后顿时暖融融的。 “易之云……” 易之云不待她说完话便将她抱到了炕边,“以后不许在出去等!” 柳桥一愣。 “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怕冷,还这么晚跑出去,要是病了怎么办?”易之云继续训斥道。 柳桥看着他,半晌之后道:“还不是担心你?要是早上我让你不去你就不去,我又怎么会跑出去等你?” 易之云盯着她,“以后不去了!” 柳桥讶然,“学堂开除你了?” “想什么了?”易之云斥道,“下雪了,学堂放假!” “真的?”柳桥问道。 易之云道:“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刚刚……你怎么那样?”柳桥继续问道,整了整神色,“易之云,如果真的出事了你得告诉我!是不是学堂的人有什么闲言闲语?” 易之云明白她的意思,“没有!禁考的事情除了学院的夫子,其他人都不知道。” “不知道?”柳桥诧异。 易之云道:“嗯,是萧嵘说了话,压下了这事。” 柳桥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是啊,禁考如此大的事情,便是城里离村里远,可村里也不会没有传来一丝风声,便是柳河那边也没听到一丝风声,柳里正家里也是有念书的,虽然还在安氏私塾,但也都在一个圈子,“看来我们还得好好谢谢他。” “嗯。”易之云点头,眼睛仍是盯着她。 柳桥忽然发现他的目光有些热,顿时有些不自在,“易之云……” “我去将车赶回阿贵叔家。”易之云随即接话道。 柳桥松了口气,在他走了出去之后,忽然间想起他还没说刚刚怎么了,用完了晚饭后,柳桥本想问问他的,可还没开口张氏便来了。 “娘,有事?”柳桥请她进了屋子。 易之云也起身相迎,“岳母。” 张氏看了看两个孩子,然后对柳桥道:“阿桥,我屋子的炕似乎出了问题,你帮我去看看。” 柳桥一愣,随后明白张氏是故意支开她。 “你去看看吧。”易之云也明白,“若是弄不好,我再去。” 柳桥看了看两人,点头离开。 “岳母。”易之云给张氏倒了一杯茶,“你有什么要跟我说吗?” 张氏看着眼前的少年,“阿云啊。”岳母看女婿,本来就越看越满意的,尤其是还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而他对她又是孝顺有加,“我知道去学堂念书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是……可再重要也没有你的身子重要吧?” 易之云蹙眉,“岳母……” “原本你娘没有开口我是不该说的,可……”张氏挣扎会儿,“你这天还没亮就出门,天全黑了才回来,这也太危险了!” “岳母……” “我知道你会很小心,可你这么小,自己一个驾车去城里已经不安全了,还要冒黑赶路……”张氏心急道,“早上也就算了,你是真的要去念书的,可是晚上……我听阿桥说你这么晚回来是因为还去跟人学武……这……你念书就念书,还学什么武?考试又不是打仗,你学武来有啥用?” 易之云站起身来,鞠了一躬,“岳母,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张氏面色有些惶惶,忙也起身,“我不是在怪你……可你总要顾着自己……我不知道你娘是怎么想的……可是……阿桥每天都担心你,尤其是今天……阿云啊,你是阿桥一辈子的依靠,你若是出事了,阿桥怎么办?要是你有些什么,你娘怪阿桥怎么办?” “岳母……”易之云蹙眉,“我娘说了什么了?” “没有没有!”张氏摇头,“我只是担心……只是我也是当娘的……当娘的心里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孩子!而且……这儿子出事,婆婆怪儿媳妇的事情……也是经常有的……是,你娘对阿桥很疼爱,可是……你才是阿桥唯一的依靠!” 这些话张氏藏在心里很久很久了,她可没忘记当初云氏买柳桥进门是因为要给儿子冲喜,也因为冲喜成了,云氏才对柳桥这般好。 越是记着这事,张氏便越担心,若是易之云有什么好歹,云氏岂不会怪自己的女儿,而且,易之云如果出事了,自己的女儿会好? 没错,是可以改嫁。 可是改嫁是怎么样的,她还不清楚吗? 她这辈子已经完了,不想让女儿也跟自己一样! 易之云虽然没想到张氏会跟他说这些,但是他明白她的心情,“岳母你放心,以后我会注意的。” “我……”张氏见易之云这般倒是有些说不下去了,“阿云啊……今天阿桥担心的一整天连坐也坐不住……她真的很关心你的……以后你多注意注意……” “我会的。”易之云点头回道。 “你不会怪我多事吧?” “怎会?”易之云笑道:“岳母,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放心,这几天下雪我都不会进城,以后我也会尽量调整时间,不会让你们再担心。” 张氏看了看他,“这就好。”随后又说了几句关心的话,便离开,回了屋子之后,又跟柳桥说了几句母女之间的贴己话,这才让她回去。 至于炕,自然没问题。 柳桥回到了屋子的时候,见易之云拿了一本书在炕上看着,见她回来,便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柳桥笑了笑,走了过去爬上炕,“我娘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你听到了?” “担心你被我娘骂,所以一直在外面偷听。”柳桥笑道,“不过我没想到我娘能够说出这些话来,我还以为她不敢对你怎么着了。” “她是你娘。”易之云看着她道。 柳桥点头,“嗯,是这个理。”每一个母亲在遇到儿女有事的时候都会变的坚强,而且,这些日子,张氏许是见村里的人也没对她怎么着,心情也放松了,性子有了转变也是正常,而且,她日日跟云氏一个屋檐下住着,就算没有如亲姐妹一般融洽,但是总是受到一些影响的,“现在我娘都护着我,以后你要是敢欺负我,小心被扒皮!” “对不起。”易之云看着她道。 柳桥笑道:“不是说了以后不会了吗?” “阿桥……”易之云低声道,“我不会欺负你,也不会伤你的心!” 柳桥点头,“嗯。” 易之云仍是看着她,似乎欲言又止。 “怎么了?”柳桥感觉到了异样,问道。 易之云却摇头,“没有。”随后又道:“岳母最近似乎想开了不少。” “应该是。”柳桥没有深究方才他的异样。 易之云继续道:“以后有岳母照顾你,还有岳父在,我也放心多了。” 柳桥蹙眉,“怎么好端端说这些话?” “没。”易之云道,“只是多些人疼你,我安心。” 柳桥笑了:“不也多了人疼你?” “嗯。”易之云笑着点头,随后岔开了话题,“练字吗?” “好。”柳桥点头。 易之云下了炕,将笔墨摆在了炕上的小桌上,让了位置给柳桥,自己则做到了一旁继续看手中的书,一个时辰,便在这安静温馨的气氛中流逝。 待柳桥打了第一个哈欠,易之云便放下了书本去把笔墨收好,“睡吧。” “嗯。” 易之云替她盖好了棉被,才回到了另一头,将方才看着的书本合上,如若柳桥这时候看见了书本封面写着的书名,定然大吃一惊。 这书不是四书五经,也不是杂谈闲书,而是一本兵法。 柳桥不会想到易之云在看兵书,更不会想到自己的这一个疏忽让她没有来得及阻止易之云的一个决定,不久之后,她被打的措手不及,而这个没来得及阻止,也让她在未来许多年之内后悔莫及…… 易之云收好了书,然后,吹熄了烛火,钻进了他的铺盖里,只是半晌,却转移了阵地。 “易之云……”柳桥就着微弱的光线看着入侵自己领地的人,“你……” “这样睡更暖和。”易之云却道。 “这……” “我不会做什么!”易之云躺在她的身边,还伸手抱着她小小的身子,“你还小。” 柳桥好气又好笑,虽说也不是第一次这般睡,可是那时候他的情绪不正常,她是在安慰他,可如今…… “阿桥,让我抱着你睡。”易之云低声道,带着恳求,让人无法拒绝。 柳桥叹了口气,“好,抱着睡!” 易之云将她抱的紧紧的,下巴搁在了她的头顶,要多亲密就有多亲密,“阿桥。” “嗯?” “等我生辰,你给我过生辰可好?” 柳桥讶然,“生辰?”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 “嗯。”易之云应道。 柳桥想了想,“你什么时候生辰?” “大年初三。”易之云回道。 柳桥愣了会儿,“大年初三?难怪去年没见娘给你过生辰。”去年出了那档子事,谁还有心情过生辰?不对,原主的记忆中似乎也没有,“以前娘不给你过生辰?” “你没来之前娘会给我做一碗寿面。”易之云道,“后来我病了,娘买你来冲喜,之后虽然好了,但是娘家乡有个风俗,孩子如果大病过,二十岁之前都不过生辰。” 柳桥了然,“原来如此。” “明年,你给我过生辰。”易之云道。 柳桥道:“那娘那边……” “我们偷偷过,别让娘知道。” 柳桥失笑,“好,你想让我给你过就给你过。” “过了生辰,我就满十五。”易之云道,“钦州这边的风俗,可往上虚一岁,这样我就可以算作十六了。” 柳桥抬头,黑暗之中无法看清楚他的神色,只是隐隐看到他的双眼似乎泛着晶亮,“嫌我长的慢?”要不怎么好端端说起这个? “不。”易之云道,“你这样很好!” 柳桥蹙眉,心里似乎闪过什么,但是还未等她抓住,易之云便又问道:“你的生辰呢?在什么时候?” “我的生辰……”柳桥想了想,“不记得了。” 的确不记得。 原主的记忆中隐约有柳河和张氏给她过生辰的画面,但是具体什么时候,她真的记不清楚。 “我明日问问岳母。”易之云道,“如果……我给你过生辰!” “你当然得给我过。”柳桥笑道,“大少爷,这也是夫君该尽的责任!” “嗯。”易之云应道,下巴在她的头顶摩挲了会儿,“睡吧。” 柳桥被他这般弄了个鸡窝头,但终究没说什么,应了一声,便合上了眼睛,至于之前的那个疑问,早已经抛开了。 易之云却是一直睁着眼睛,一直等怀中的人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才轻轻的松开了她,借着黑夜中微弱的光看着安然的睡容,许久,低声呢喃,“对不起阿桥……如果来得及,我给你过……如果来不及……对不起……对不起阿桥……” 以前我是嫌你长得慢,可是现在,我庆幸。 你长得慢很好。 你比我小这么多很好。 这样,如果我回不了,你还可以忘了我,还可以……改嫁! 对不起,阿桥! 117 为你遮风避雨! 初雪整整下了三天才停下,而雪停了之后,而雪停的第二天,易之云就必须去学堂,柳桥不太放心,但学堂有学堂的规矩,只是不知道是张氏那番话起了作用,易之云说了晚上学堂下课便会回来,这般便不必抹黑赶路。 柳桥自然欣喜。 其后两日,易之云一如他所说的,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家中。 原本以为日子便这般平静过下去的,可是没过两天,晚饭过后,两人如常地回屋,本该是一如既往的他看书,她练字,可是方才坐下,他便提出了去州府。 “去州府?!”柳桥诧异不已,“为什么去州府?出了什么事?是不是……” “不是。”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神色平静,“我今天接到了阿瑀父亲的来信,他希望我去州府一趟。” 柳桥更是诧异,“是萧嵘让你去的?他为什么让你去?是不是上次的事情……” “应该不是。”易之云摇头,“他在信中说他下个月中旬便要启程回京,希望在回京之前见我一面。” “为什么?”柳桥皱眉,“因为阿瑀?可是他既然放心将儿子留下,应当是做了妥帖的安排的,怎么还让你去?” “或许是不放心阿瑀。”易之云继续道,“我们是阿瑀唯一的朋友,下人再好,也没有朋友好的。” 柳桥皱了皱眉头,这个说法也说得过去,“好,明天我陪你去!” “阿桥。”易之云却摇头,“我自己去。” 柳桥一愣。 “我自己去就成了。”易之云看着她,声音虽然柔和,但是却带着清晰的坚定。 柳桥心中顿起不安,“易之云……” “阿桥。”易之云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我打算在州府多留一阵子,一是陪陪阿瑀,二是想借机跟萧大人讨教一番,他也是科举出身的,如果能得到他的指点,我会受益无穷。” “我也可以陪你……” “我知道你不放心我,可是……”易之云沉吟会儿,“我也不放心娘,如果你跟我去了,家里就剩下娘跟岳母了,我更不能安心向萧大人讨教。” “我可以让小燕帮忙照顾,还有村里的人,他们也会……” “阿桥。”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你想陪我去是一心为了我好,可是阿桥,我是男人!很多事情我必须学会自己去处理,自己去承担!” 柳桥的脸色顿时变的很难看!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说她太过强势损伤了他男子汉的自尊心了? “我们说好一起努力的!” 明明说好了的,为何忽然间反悔了? 她做错了什么了? 还是他之前的宽容接受只是一个谎言?! 易之云见了她的脸色,当即握住了她的手,认真道:“我没有打算不守承诺,只是阿桥,我们一起努力不一定就得时时刻刻在一起!其实这一年多以来,都是你在照顾我,你在支撑我,很多事情,都是你在帮我。” “所以你觉得你的自尊受损?现在要丢开我?” “当然不是!”易之云摇头坚定道:“你对我的心意我明白,我也感动,也一直记在心里,我也没有觉得自己的自尊受损,正如你说的,我们是家人,是夫妻,本该相互扶持,可是阿桥,你越是这般好,我就越是内疚,本该由我来照顾你,由我来为你遮风避雨的!” “易之云……” “阿桥。”易之云凝视着她,“我必须学会自己承担一切,这样,我才可以更好地保护你跟娘,给你们更好的生活!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柳桥看着他,脑中思绪百转千回,最终,仍是无法给出一个答案,“今晚我去跟我娘睡!”说着,便起步离开。 易之云没有阻拦她。 柳桥打开了门,寒风随即灌入,她顿住了脚步,并未回头,半晌,当寒风将脸上的温热驱散,才道:“易之云,你让我想想,让我先想想。”随即,起步离开。 易之云低着头,许久之后呢喃:“对不起,阿桥……” …… 张氏对柳桥过来有些诧异,而看清了柳桥的神色之后便是不安,“阿桥,怎么了?你跟阿云吵架了?” “不是。”柳桥摇头道。 张氏虽然不聪明,但是岂会看不出自家闺女的心情,更何况,如今柳桥并未怎么掩饰,“阿桥……”紧跟着女儿走到炕边,“你们年纪都还小,吵吵架很正常的……” 柳桥坐在了炕上,抬头看着她,“娘,我们真的没吵架。” “那你……” “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柳桥道,“我没事,好好想想,想通了就没事了。” 张氏看着她,脸上有着内疚,“都是娘不好……”如果当初她没有改嫁,阿桥就不会被卖,也不会因为受了这么多的苦一下子长大了,她还记得当日她离开的时候,阿桥还只是一个只会哭闹的孩子,可如今……才多长时间,她竟像是个大人。 就算是她这个当娘的也比不上她! “娘。”柳桥拉了她坐下,“你很好!真的很好!” 或许当日张氏的确自私的确懦弱,可是自从去年见了来见了她之后,她所做的一切真的已经很不错了。 张氏眼睛有些湿润,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阿桥好好长大,娘就好。” “我会的。”柳桥笑道,“娘,今晚上我在这里陪你睡好不好?” “好!”张氏眼睛一亮,点头道,“娘一直想跟你一起睡,就像以前一样,你以前啊……”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以前女儿的事情。 柳桥忽然间发觉自己似乎太过于忽略张氏了,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上辈子那些长大了的孩子一样,只会给父母物质上的供养,而心灵上的,却彻底忽略,“娘。”她偎依在了张氏的怀中,“这些日子我一直担心着易之云,没有好好陪你说话,你别怪我。” “傻丫头。”张氏抱着女儿,“娘怎么会怪你?娘每天都能看着你,已经是很大的福气了……”去年她来见女儿,说是看望,可实际上是为了拿好处……后来知道女儿受了这么多的苦,还差一点毁了一辈子,她恨不得打死自己,可就算是这样,她能够做的只是不让大哥来找她麻烦,更不让自己来……可她也想女儿,很想很想……更担心她过的好不好……“娘能每天看着你,已经很开心很开心了。” “以后我会多陪陪娘的。”柳桥笑道,同时,也开始反省自己对易之云的方式,就如对待张氏一般,她是不是也忽略了什么? 一直以来,她都很小心地处理会不会伤及易之云自尊心的问题,而在今夜之前,她也一直自信自己处理的很好,可是如今…… 易之云说没有怪她,她相信,只是…… 或许由始自终,她仍并未将他当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子对待,虽然她会对他耍泼,会对他撒娇,会做一个女孩子对自己喜欢的人会做的事情,可是……在她的内心深处,许是一直都将他当做孩子,始终并未真正地消磨掉年龄的隔阂。 所以凡事她都喜欢做主,喜欢帮他扛着,有时候甚至有种要将他养在温室的真是,因为,她比他年长,理应护着他! 可是她却忘了,这个年纪的少年最是热血冲动的时候,这时候他的自信会暴涨,会认为自己是大人,理应能够做一切事情! 而她,却自私地将他豢养成了一个私有物,抹杀了他的自信,他去迎风起航的机会! 柳桥越想,越是心惊! 这样下去,将来易之云会如何? 就算如今他说会努力,可是长此下去,这份努力也会被她所磨灭! “娘!”柳桥离开张氏的怀抱,“我还是回去吧。” 张氏一愣。 “我以后在陪娘!”柳桥继续道。 “阿桥……”张氏没说完话,柳桥便下了炕。 可才走了两步,便又停下来了,步行!她不能现在去,现在她的心绪尚且凌乱,这样去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说不定还会让易之云觉得她是在说负气话! “阿桥……”张氏虽然看不到女儿此时的神色,可是见她一惊一乍的也是忧心不已,“你……” 柳桥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微笑道:“娘,我没事,我还是陪娘睡。” 张氏愣了愣,“阿桥,你跟阿云到底怎么了?” “我们闹了点别扭。”柳桥回到了炕上,“不过娘不用担心,明天就没事了。” 张氏看着女儿,“阿桥啊,阿云这个夫君不错的,他对你是真的好,要是他真的有什么惹你生气了,你气气就是了,不要闹的太大。” “我会的。” 张氏很想跟女儿讲一讲夫妻相处之道,可如果讲这些,便不得不提到柳河,这是她如今最不愿意提及的人,“听娘的,跟阿云好好过日子。” “娘,我会的。”柳桥笑着道。 她会的! 只是以后她必须做出改变! 男人,就该在外面经历风雨,而不是被她养在温室! …… 次日,柳桥一大早便起来了,梳洗过后,整理好了心绪,才端着热水去找易之云,手才敲了一下门,便开了。 她一愣,随即蹙眉推门而进。 如她所料,易之云坐在了炕边,身上的衣裳仍是昨晚上的,而床铺也是整整齐齐,最重要的是,炕火似乎熄灭了,屋里一阵冷飕飕的。 许是听到了声响,易之云抬起了头。 柳桥看了他的脸色,便知道他是一晚上没睡了,将手中的热水放在了一旁梳洗的架子上,然后走到了他的面前,问道:“一晚没睡?” 易之云盯着她,干燥的嘴唇动了动,却并未说出话来。 “至于吗?”柳桥横眉竖眼的,“不就是闹闹别扭吗?我都没睡不着,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的反倒是一晚上没睡!” 易之云眸色有了波动。 “我们才多大?”柳桥继续道,“将来还有几十年要过了,我娘说了,夫妻哪里不吵架的?将来我们还得吵无数次的架,难道每一次我跑出去了,你都要这般?不,我昨晚上怎么这般笨?吵架闹别扭,当然是将男人赶出去的,我怎么就这么笨自己跑出去?” “阿桥……”易之云终于开了口,却是小心翼翼的,“你……不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柳桥瞪着他,“你肯上进,我求之不得!” 易之云睁大了眼睛。 “易之云。”柳桥拉住了他的手,“我昨晚上垫高枕头反省过了,之前我的确做的有些过了,你是男子汉,理应为这个家遮风避雨的,你保护我,为我遮风避雨,并不意味着我就不能自力自强,你说得对,一起努力并不代表要时时刻刻在一起,更不代表我就要将一切都揽过来而来!对不起易之云。” 她的话才一说完,便被一个微凉的怀抱给圈住了。 易之云紧紧地抱着她的小身子,心在颤抖。 柳桥笑着拍着他的背,“好了大少爷,你是男子汉来的,这样会有损你男子汉的威风的!” “阿桥……”易之云却没有松手。 “嗯。”柳桥静待他下文。 只是,易之云没有说出来,会儿之后,便松开了她,眼底温热地凝视着她,“你不生气就好。” 柳桥看了看他,“你要去州府我不反对,但是娘那边你怎么说?虽然这些日子娘似乎过得很不错,但是心里究竟如何,我们都不知道,她会放心你去州府吗?” “我会跟娘说的。”易之云道。 柳桥点头,“好好说,别太拧着来,娘心里也是苦的。” “嗯。”易之云点头。 柳桥继续问起了另一个问题,“那学堂那边呢?” “我已经跟夫子请假了,夫子认为我休息休息调整好情绪也是好的。”易之云道。 柳桥挑眉,“这便是说我不同意你也一定要自己去了?” “阿桥……”易之云呢喃道,“你会同意的。” “哦?我好欺负?” “不。”易之云摇头,“因为你是一心对我好。” 柳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别将我想的这么好,大少爷,说不定有朝一日我将你给卖了!” “卖了我,我去哪里找一个对你好的夫君?”易之云道。 柳桥瞪了眼睛,“会开玩笑了?看来一晚上没睡不要紧!” “我这就补觉!” “哼!”柳桥哼了一声,“先梳洗一下,这样睡起来更舒服!我跟娘说你这几天累了,让你睡会,睡好了再去跟娘说!别把你着脸拿去给娘看!” “好。”易之云拉住了她的小手,“你陪我。” “我就专职陪睡的?!”柳桥打落了他的手,“自己睡!先把炕烧起来了,着凉别说去州府了,连这门口你也出不了!”随后,转身离去。 易之云看着气呼呼的背影,嘴边泛起了笑意,眼底却浮现了深深的愧疚。 对不起,阿桥…… …… 易之云这一觉没有补多久,中午午饭之前便醒来了,许是因为年轻,虽然才睡了一早上,精神却都回来了,脸上根本看不到昨晚上一夜没睡的痕迹。 午饭过后,母子两人便关在屋里说话了。 张氏见小夫妻两人和和乐乐的,悬着的心便放下了,可是又见易之云跟张氏关在屋里说事,心里又担忧起来,将碗筷收拾进厨房之后,便问了女儿,“阿桥,阿云跟你婆婆要说什么事啊?” 不会是那件事吧? 可这些日子都平平静静的,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难道他们想去京城认亲? 还是…… “娘。”柳桥一看张氏的神色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了,“没事,夫君跟我说了他要去府城一趟,现在跟我婆婆说的就是这事。” “去府城?去府城做什么?是不是……” “不是。”柳桥摇头,“娘,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以后我们不会给那个人有任何关系,他这些日子一直没找我们麻烦,恐怕也早已经忘了我们的存在了,所以娘可以放心,夫君之所以去府城是因为萧大人要回京城了,夫君去送送萧大人,而夫君也正想借着这个机会给萧大人讨教讨教,萧大人也是科举出身的,如果夫君能得他指点一二,将来受益无穷。” 禁考一事她跟易之云商量过,一致认为瞒着云氏跟张氏,如今自然也不提萧嵘帮忙压下这件事对他们有恩一事。 张氏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娘。”柳桥正色道:“上次府城的那件事,你以后不要再提及,我婆婆跟夫君虽然像是放下了,可毕竟……所以还是不提的好。” “娘晓得!”张氏点头道,“娘晓得的!” 柳桥颔首,“谢谢娘。” …… 易之云跟云氏谈了将近半个时辰,他们谈了什么,柳桥并不知道,不过屋里并未传出争吵,应该算是平静的。 而最终,易之云也得偿所愿。 不久,云氏将柳桥喊了去,脸色有些不好,但是却是吩咐让她帮易之云收拾行囊。 柳桥看了看云氏,也没问他们母子究竟说了什么,应了下来,“娘放心,我会为夫君准备好一切的!” “嗯。”云氏看着她,“辛苦你了。” “娘说什么话?”柳桥笑道:“这是我该做的!” 回了屋后,柳桥见易之云一脸的平静,也没有问及他是如何劝服云氏的,动手给他整理行囊,因为他要去一段时间,所以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柳桥花了一整个下午,才将他需要的东西打包好,而晚上,塞给了他一个钱袋。 钱袋里面不仅有碎银子,还有银票。 易之云看了一下,抬头看着她,“这么多?” “这一次你是被邀请去的,衣食住行应该有人帮你打理,可也总不能什么都吃人家主人家用人家的吧?”柳桥道,“虽然是萧嵘邀请你,但礼尚往来的还是需要的,仔细算起来,不算多!” “不怕我拿着银子去做坏事?” 柳桥横眉竖眼,“你敢!” “我不会。”易之云看着她,认真道:“阿桥,我不会的!” 柳桥哼了一声,“你能说出这话便证明你不会!不过还是得注意,做事要想清楚之后再做,不要冲动也不要拧着性子!” “好。” “还有,萧嵘对我们虽然有几分感激,但是毕竟跟我们没有多大的关系,而我们更不了解他,易昇的事情,不要告诉他。”柳桥道,“易之云,因为一事的气愤或希冀而被人利用!” “我会的。”易之云点头,“我不会再跟任何人提那个人!” 柳桥点头,“那就好。”随后又道:“好好照顾自己!如今是冬天,注意保暖,别冻着了!包袱里面我多放了两件棉袄,如果不够,就再买,别舍不得银子!” “恩。”易之云点头。 “到了之后写信跟回来保平安!”柳桥继续道,“以后每天都写一封!不需要写太多字,就让我们知道你没事就好!不要自己去投递,给点银子让人去!” “好。” “下雪的时候不要出门!” “嗯。” “萧嵘愿意指点你就听了,不愿意也不要强求!” “好。” …… “在外面受了苦,就回来!” “阿桥。”易之云缓缓道,目光柔和温热,“我是你夫君,不是你儿子。” 柳桥看着他,哽了哽,“我啰嗦了不成吗?!” 易之云抬手摸摸她的头,“成,你想怎么啰嗦都成。” 柳桥拍开了他的手,“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女儿!摸什么摸?!” “那我不摸头,亲你,亲你的脸。”易之云说道,随后弯腰低头。 柳桥顿时跳后了两步,脸色涨红,“哪里来的不要脸的人?!” “你说呢?” 柳桥瞪着他,她竟不知道他还有这般的一面,“说你个头!” “阿桥,别担心。”易之云柔声道。 柳桥叹了口气,“好好照顾自己,一定要毫发无损地回来!别忘了你让我给你过生辰一事!等你生辰了,我送你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易之云道。 “到了那天你就知道了!”柳桥道,“不过如果你有什么损伤,那这辈子都休想知道!” 易之云看着她,“我会好好回来!” 柳桥抿着唇,压住了心头翻滚的思绪,“嗯。” 第二天,柳桥在林贵的帮助之下送了易之云到县城,看着他上了租好的马车,一直维持着的笑容才褪去。 她不想让他去! 非常非常不想! 舍得不! 一种极为难受的舍不得缠绕着她的心头! 就在他上马车的一瞬间,她竟然有种将他拉下来,反悔不让他走的冲动! 可是她不能! 她该让他走出自己的掌控,如他所说的,该让他自己去学会成长! 而这一次,只是开始! “阿桥,我们回去吧?”林贵呐呐叫道,“阿云说了你怕冷,让我多跟你说说,不要老是吹冷风。” 柳桥眼底一热,“嗯,我们回去。” 易之云,我放手让你飞,可你也要记住,一定要平安! …… 回了家之后,柳桥发现自己太过于高看自己了,也太过于低估了自己对易之云的在乎,在云氏跟张氏面前还好,可当自己一个人,尤其是自己睡在了易之云的屋子里,心总是觉得空空的。 她习惯了身边有人陪着,习惯了抬头便看到他,习惯了偶尔的争吵,偶尔的别扭,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他的气息。 习惯,真的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柳桥的这种状态一直维持了五天,维持到了易之云保平安的信送到了林家村,看到了信上熟悉的字迹,空荡荡的心终于踏实了。 “娘,夫君说他已经安全到了府城,如今正住在萧家中,跟阿瑀住在一个院子里。”柳桥将保平安的信递给云氏,“萧大人对夫君很好,当天晚上亲自设宴招待了夫君,也答应了夫君在他回京城之前指导指导夫君。” 云氏忙接过了信,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阴了多日的脸终于露出了阳光了,“这就好。” “我要给夫君回信,娘可也要?”柳桥问道。 云氏摇了摇头,“不了,你们回就是了,告诉他我很好,让他不用担心。” “好。”柳桥点头,随后便回屋子去写回信,可当回信写好了,柳桥却傻眼了,看着眼前一大叠的回信,脸色纠结无比,最后,决定重写! 这样的回信送出去了,还不让那大少爷给笑话死? 她拉不下这个脸! 女孩子还是矜持一些好! 小半个时辰之后,回信写好了,两张纸,该说的都说了,随后便将信装好,然后送到了里正哪里,大周的信件邮递系统颇为成熟,每个县城都有专门投递信件的驿站,负责整个县城的信件邮递,每个两天便又有一个信使下村子送信收信。 当然,这是有偿服务。 邮递一封信需要按照路途的遥远支付费用,而从扬子县到州府,所需要的费用是五文钱。 这年代还没有邮票,但是信使接了信给了费用录下了需要送达的地址之后,会在信封的封口处盖了一个泥印,泥印上面是驿站的专属标志,受律法保护,仿冒者重罪! 在接到了易之云保平安的家书之后,柳桥的精神劲也恢复了,随后便开始准备生日礼物一事,而最好的生日礼物,自然是蛋糕了。 做蛋糕所需要的主要材料,面粉跟鸡蛋都有,只是单单这两种主要材料却不够的。 首先,蛋糕要烤。 虽然上辈子也有什么电饭锅做蛋糕的,但是做出来的口感始终没有烘烤出来的松软,而且,这时代也没电饭锅,只有隔水蒸。 不过在没有烤箱也没有电饭锅的情况之下,柳桥还是先尝试着水蒸,主要是想看看这水蒸出来的究竟是怎么样的。 不过在蒸之前,还需要解决另一个问题,那便是打蛋白的问题,这里自然没有打蛋器,只能手工,柳桥起先是用筷子打的,可是累了个半死,却还是没能打出想要的奶油状,在努力了两天,也让云氏跟张氏吃了两天的炒蛋,看着她的目光都开始变样,尤其是张氏,以为她是因为易之云不在而心情不好拿鸡蛋出气,好生劝慰了她一番之后,咬着牙照着脑海中不太清晰的记忆绘制了一个打蛋器,又仔细修改了一番,再去了城里,找了一间铁匠铺子,想要定做一个。 可到了之后,人家看了图纸却说做不了,东西太精细了。 柳桥顿时懵了,这东西哪里精细了? 可人家做不了她也奈何不得,便又寻了另外几家,最后还是做不了。 “阿桥,别急,还有几家没去。”这一次林小燕陪着她出来,而原因,是因为张氏之前悄悄找了她,因为她觉得自家闺女情绪有些不正常,让林小燕多多照顾,张氏这话顿时吓的林小燕一跳,然后便亦步亦趋地跟着柳桥。 柳桥发现了之后哭笑不得,好说歹说,这才让林小燕相信没事,可今天说要进城来,林小燕还是跟着,虽然她并不想来! “要不去找君东家帮帮忙?”负责当车夫的林贵提议道。 柳桥还没说,林小燕便先开口了,“爹,你别乱出主意!” “这个注意倒是不错。”柳桥却道。 林小燕面色似乎泛起了一丝苍白,低下了头不说话,而这一变化,不算是林贵还是柳桥都没有注意到,她攥着棉袄的衣角半晌,才道:“既然阿桥想去,那我们就去吧。” “不。”柳桥看着自己手中的图纸摇头,“金玉满堂是卖吃的,这东西哪里会做?我们去首饰铺子试试!” 林小燕松了口气,然后抬头问道:“去首饰铺子?” “首饰铺子那般精细的朱钗都做出来了,这东西也一定能做!”柳桥道,不过费用估计要超支了,可贵也得做。 “那好,我们去收拾铺子。”林小燕笑道,“爹,走了!” 林贵呐呐应了一声,便拉着两人找首饰铺子,这首饰铺子也不是所有的都为客人定制首饰的,他们找到的第一间只是售卖,而下一间,柳桥直接让林贵找了县城最好的,问了之后,对方说有定制服务。 柳桥将图纸给了掌柜,掌柜看了看,又进去咨询了一些师傅,这才接下了这活计,费用跟她所预计的,颇高。 不过好在还在她能承受的范围。 三日之后,打蛋器做好了,不过她还是让云氏跟张氏吃了两天的炒蛋,才成功,看着打出来的奶油状蛋清,柳桥松了口气。 随后便开始动手做水蒸蛋糕。 而结果,跟她所想的一样,做出来的与其说是蛋糕,不如说是松糕。 林小燕试吃了一些,觉得味道还是不错了。 可这并不是柳桥想要的。 不能蒸,便只有烤了。 直接放在火上烤? 或者…… 自己建一个烤炉? 柳桥随即想起了金玉满堂的一道招牌烤鸭,当即便跑了一样金玉满堂,直接去厨房观看了烤炉,所谓的烤炉,看上去就像是壁炉,烤鸭悬挂在半空,下方用烧火。 柳桥仔细观察了一番,随后回家之后又埋头涂涂改改一整天,在烤鸭的烤炉中加了一个格架,随后去找了林家声,征得他的同意之后,在作坊内依照她的图纸做一个烤炉。 而施工的人,自然是请了金玉满堂的掌柜帮忙寻了专业人士。 烤炉的建造并不难,不过两天便做好了,柳桥让烤炉放了两日,期间还用火预热了几次,才开始动手。 将蛋糕放入了锅里,盖上盖子,然后放在了烤炉中间特别加上去的格架,两刻钟后取出,解开盖子看到了熟悉的画面,顿时觉得这么多日的辛苦不算白费了。 不过,事情还是没有她想的完美。 烤出来的蛋糕是口感很好,跟上辈子的虽然有差异,但是不算太大,可是,当她想要将锅里的整块蛋糕弄出来的时候便出了差错了。 不知道是烤的时间长,还是这瓦锅粘东西,蛋糕倒不出来,若是动手挖出,便破坏了整体形象,这样做出来的蛋糕便没有了美感。 本来要是有奶油的话摸上去便可以遮丑,可偏偏这里别说是奶油了,牛奶也难找,当然,牛还是有的,可是那用来耕作的牛所产的奶,能喝吗? 柳桥实在不知道。 她只好重新实验,先从烤的时间实验,而事实上,烤的时间并无问题,那问题便是瓦锅了,柳桥还是跑了一趟金玉满堂,跟掌柜的要了一个瓷锅,瓷锅内部比瓦锅光滑,效果应当更好。 这一次又一次地跑到金玉满堂要东西,自然惊动了君世轩。 掌柜将送给了柳桥几个瓷器锅具之后,便直接去禀报了自家东家,“……小人也不知道阿桥姑娘究竟有什么用处,不过按照东家的吩咐,她要什么小人都给了她。” “嗯。”君世轩对于掌柜的禀报反应淡淡,仿佛根本不在乎一般,可若是不在乎,岂会从建考虑开始便让掌柜一一注意汇报? 掌柜自然也是个聪明的,“要不小人去打听打听?” “不用了。”君世轩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掌柜想了想,“如果东家觉得小人去不合适,不如让阿旺去吧,他们都是一个村子的,应该比较方……” 君世轩抬起了头,目光冷凝。 掌柜的话当即断了,“小人逾越了,请东家恕罪!” “下去。”君世轩收起了视线,淡淡道。 掌柜松了口气,忙应了退下,可才出了门,便被人给堵住了,这人自然不是别人。 “胡叔……” “到底怎么回事?!”胡叔开口,脸色有些阴沉。 掌柜看了看他,“没有什么事……就是阿桥姑娘来让我帮了几个忙……” “什么忙?!”胡叔脸更是阴沉,声音也冷了。 掌柜不知其中内情,但是他却知道上回柳桥来见过了自家东家之后,胡叔便不在近身服侍,而每一次提及柳桥,他都会沉下脸,而且原来越严重,他便是傻子也猜到了他不妥柳桥,可究竟为什么?掌柜想不通,也没打算去打听,“是这样的……”徐徐的,将事情说了一遍,虽然胡叔似乎失宠了,但是他可是前任东家留给东家的人,在君家的地位不一般,听闻老夫人也十分的看重他! 胡叔听了这话面容便宛如酝酿了暴风雨似得,“东家怎么说?” “东家说阿桥姑娘要什么……”掌柜的咽了咽口水,“她要什么就给她什么……” 胡叔眼底泛起了阴鸷。 “胡叔……” 胡叔没理他,转过身看了看前方紧闭的屋子门,随后转身离开。 掌柜愣了愣,虽然心里好奇柳桥到底如何惹到胡叔了,但是想了想,还是打算置身事外不参合! 可当用瓷锅烤出了成品,还是出现了同样的问题,虽然比瓦锅的要好了不少,但还是不能整块倒出,就在她困恼不已的时候,林小燕忽然福至心灵地道,不如抹点油。 柳桥顿时恍然大悟了,她竟然没想到?!当即动手再烤了一次,而这一次,成功了!锅里的蛋糕轻易地便被弄出锅,而且还不损整体形象。 看着烤出来的金黄色的蛋糕,柳桥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了。 当天给易之云的回信也多了些底气了。 终于不用食言了! 做西式点心是她之前一直便计划着的,可是这一次真正动手顿时发现没有这般容易,好在最终还是成功了,而这只是开始! 易之云果真每天都写信回来,依照信上的日期看,是一天也没落下,虽然柳桥说过不需要他写太多,但是他还是巨细无遗地写了他一整天的事情。 而柳桥给他的回信也渐渐增长,不过却始终隐瞒了自己在做着的事情,目的自然是给他一个惊喜。 不过如今蛋糕是做出来了,可离生日蛋糕还是有些差距,而这差距便是没有奶油。 牛奶是找不到的,但是羊奶却有,扬子县便有人养羊的! 最后,柳桥打算用羊奶代替,羊奶在扬子县并不算难找,只是可惜的是,羊奶找到了,可怎么做成奶油?上辈子是直接从超市中买的。 没等她摸索出羊奶如何做成奶油,那边君家竟然派人给她送来了一张请帖。 君世轩大婚的请帖。 算算日子,应当是快到了他大婚的日子了! 只是…… 她不是说过不会出席的吗? 怎么还派人送来请柬? 而更让她吃惊的是,来送请柬的人竟然说是君老夫人让他送来的!也便是说,是君老夫人请她去参加君世轩的婚礼! 可是,为什么?! 是胡叔的猜测传到了君老夫人的耳中? 还是君世轩在幕后操纵? 或者是那位新娘子终于忍不住了要对她这个被小三出手了?! 118 你是不是喜欢他? 看着手中的富贵华丽的精致请柬,柳桥嘴边泛起了嗤笑。 就算真的来者不善又如何? 她们自己爱胡思乱想,她就得奉陪? 不! 姑娘她没有这个闲情逸致! 没错,她跟君世轩是需要合作下去,而在扬子县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合作伙伴,可难道这样她就得承受这些? 这世上从来就不会谁没了谁就活不下去! 如今她是找不到比君世轩更好的,但是,并不代表她就不能失去,要是真的闹翻了,她固然没有好处,他君世轩就好过?! 谁怕谁?! 柳桥直接将请柬连同一封书信还有一份贺礼打包,请林旺帮忙送去金玉满堂,亲手交给君世轩! 贺礼是一壶杏酒。 原本打算给林旺银子让他帮忙在县城买一份的,可这时候想到了夏季酿了的杏酒,算算日子应当可以喝了,便开了一坛。 酸酸甜甜的,虽然比不上那些一等一的佳酿,但是口感和味道也不差,而且胜在特别。 为何送一壶? 一是因为心里不痛快,二是物以稀为贵,三抛砖引玉不需要太多! 将东西交给了林旺之后,便将这事抛诸脑后了,专心钻研起奶油的问题,因为脑子里实在没有这方面的知识,最后决定求助他人。 虽然需要求助他人,但是也没有冒冒失失的,毕竟这事对她来说可不仅仅是给易之云做一个生日蛋糕这般简单,还关系到将来她的西式点心铺子。 这般弄得人尽皆知的,她还怎么打开这条财路? 如今她最大的优势是什么?便是独特独有! 所以求助之人需要靠得住,想来想去,便只有一个人最合适,这人便是柳河!一他是她的父亲,绝对不会出卖她,二是他常年在外走货的,见识的东西应该更多! 不过要找他帮忙便需要有一个合理的借口。 目前位置她还是不想在柳河面前坦白自己。 寻思了一晚上,第二天便跟云氏提了要去看柳河。 云氏自然不会反对,“去看看你爹也好,别总是呆在家里胡思乱想折腾自己。” “我知道了。”柳桥摸摸鼻子,应了下来。 做蛋糕的事情她并未跟云氏她们细说,所以她们一直认为她是因为易之云不在家心里不痛快自己瞎折腾。 因为解释太麻烦了,她干脆认了。 在得了云氏的准许之后,柳桥便去作坊寻了张氏,她是故意在张氏离家之后才跟云氏提这事的,为的便是避免她在云氏面前尴尬。 入冬后,作坊的后院的菜地已经荒芜了,不过猪栏还在,而入冬之后,张氏给猪圈做了保暖措施,至于养的鸡,白日在猪圈旁边的鸡窝呆着,而入夜之前,张氏则将它们赶到了厨房圈起来的临时鸡窝,以防被冻死。 而每隔两日,张氏都来清理猪粪跟鸡粪,堆到了后院的一个角落,在上面洒一层泥,遮盖异味,等着明年开春挖出来用做肥料。 柳桥到来的时候,她正在清理猪圈,因为今日天气不错,养的十几只鸡在后院里跑着,“娘。” 张氏抬起头,“你怎么来了?快快!站远点,这里脏!” 爱干净,也是她跟女儿住在一起之后的另一个发现,之前还没入冬,几乎每天都要洗澡,最多三天就要洗一次头,如今入冬了,也最多三天就要洗一次澡,头发延迟到了五天,这还是她硬是要求的! 小时候这孩子也不是这样的! “娘,猪圈不必两天就扫一次。”柳桥听她的话后退了两步,“小燕也是五天才扫一次。” “娘没事做。”张氏笑着道,“娘也不会别的,就会这些,猪圈干净些,猪长得更好,你看,这肥膘长的多好?再长一个月,又能肥一圈了!到时候能卖不少的钱!” 柳桥笑了笑,“娘高兴就好。” “你来找娘有事?”张氏继续问道。 柳桥点了点头,“嗯,我想去看看爹。” 如柳桥所料,张氏在听了这话之后脸色顿时苍白了,随后,便眼底便浮现了惊慌之色,低下了头,没敢去看女儿。 “娘。”柳桥走上前,“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些日子没去看爹了,想去看看。” 张氏抬起了头,挤出了一抹微笑,“娘没事……对,对……你爹就你这一个女儿,你是该去看看他……你去吧……不用担心娘……”说完,又道:“对了,谁陪你去?” “我让阿贵叔送我去。”柳桥道。 张氏点头,“好……”她是知道易之云给了林贵工钱,让他专门送柳桥的,所以才没有觉得不好意思,“什么时候去?去多久?” “待会儿就去。”柳桥道,“可能会在爹那里吃午饭,下午才回来。” “嗯……”张氏应了一声,“多穿件棉袄,不要着凉了。” “嗯。”柳桥点头,看了看她,“娘,你跟爹……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觉得对不起谁。” 张氏脸上一阵狼狈,“阿桥啊……” “娘,爹没怪你,我也没怪你。”柳桥继续道,“如果要怪谁的话,那该怪柳江一家子,还有老天。” “不许说老天爷的坏话!”张氏当即斥责道,随后忙对着天拜了拜,“阿桥年纪小乱说话,不要怪罪不要怪罪……” 柳桥并不觉得好笑,只是心酸,“娘……” “阿桥。”张氏看着女儿,“你还小……很多事情不懂……娘只想你好好的,这就够了。” 柳桥叹了口气,“嗯,我会好好的。” “回去吧,这里冷。”张氏又道,“你婆婆那里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她的,其他事情我比不上她,但是做饭家务活我还是不比你婆婆差的!” 柳桥笑道:“娘最本事了,你看这猪养的,年前杀猪我们家的一定是最肥最大的!” 张氏恢复了笑容。 虽然有心让张氏放下心里的包袱,可是每一次提及,却最终只是增加了她的负担,柳桥也只好作罢,她高兴就好。 其他的,顺其自然吧。 离开了作坊,柳桥便去了林小燕家。 “小燕,好些了吗?” 前段时间她忙里忙外的,林小燕也跟着她团团转,许是累坏了,昨天染了风寒,好在没发烧,只是普通的感冒,请了大夫看了也说没大碍,不过还是要休息一阵子。 林小燕咳了两声,声音有些沙哑,脸色也有些白,“没事……阿桥,你别坐的太近,我会过病气给你的。” “没事。”柳桥道,“我身子好。”不过为了让她安心,还是坐远了一些,“大夫的药还有吗?要不再请大夫来看看?诊金你不要担心,我……” “阿桥。”林小燕打断了她的话,“我没事,诊金爹已经付了,你放心,之前你给我们的银子还剩不少,我们家除了油盐酱料之外,也不需要买其他东西,而且之前收获的黄豆也卖了不少银子,还有你们给我爹的工钱,我们不缺,你放心就是了。” 柳桥笑道:“那就好。” 腐竹作坊需要大量的黄豆,肥水不流外人田,柳桥做了中间人,让腐竹作坊来林家村收黄豆,如果不是跟君世轩的合作关系有太多不稳定的因素,她还想让村里的人多种这类作物,这样供需定下,日子必定能过的更好。 只是可惜她跟君世轩的合作不稳定,也不敢冒险让大家这样做。 毕竟田里的收成关系到一家子的生计。 “阿桥……”林小燕攥了攥身上的棉被,“我爹跟我说……君家的人来给你送请柬……请你去参加君东家的婚礼……” 柳桥点头,“嗯。” “你去吗?”林小燕看着她问道。 柳桥摇头,“不去。” 林小燕眼底闪过了一抹失落。 柳桥捕捉到了,“小燕……你……” “我……我是想着如果你去的话,可以帮我们送一份贺礼去……我爹说……君东家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他成亲……我们该送一份贺礼去的……”林小燕忙道,话却说的断断续续的。 这理由没问题,可柳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然而要说,却也说不上来,最终只当林小燕既怕君世轩也记着他的救命之恩,“我不去你们也一样可以送贺礼啊?” “啊?”林小燕一脸讶然。 柳桥笑道:“我也是托了阿旺大哥将贺礼送去的,如今他在君世轩身边当差,很方便。” “哦……这事我也听说了……阿旺嫂子如今在村里走路都有风了。”林小燕笑道。 柳桥笑了笑,“你如果真的想送的话,等阿旺大哥回来就跟他说就是了。” “好。”林小燕点头,随后低了低头,“阿桥,你为什么不去?” “我一个小丫头去做什么?”柳桥笑道。 林小燕道:“可是……君家不是给你送了请柬吗?” “人家客气我们总不能不客气吧?”柳桥笑道:“而且这样大的场合,我一个人去不好,我家里两个娘也不方便陪我去,易之云更不在家里。” 林小燕点头,“也是。” 两人闲聊了两句,柳桥便说了去柳家村一事,“小燕,你真的没事吗?阿贵叔送去一趟真的不碍事?” “我真的没事!”林小燕笑道,“大夫都说我没事了。” “阿贵叔送去了就会回来。”柳桥道,“我让我娘过来陪陪你。” 林小燕拒绝。 柳桥劝了几句也没改变她的决定,只好作罢,去柳家村不算远,林贵送她去了便回来应该没有大碍,从林小燕屋子出来之后便去跟林贵说了。 林贵先是去看过了女儿,然后才送柳桥去。 送到了村口之后,柳桥便下车让他回去了。 林贵记挂着女儿也没有反对,说定了下午来接的时辰之后便回去了,柳桥转身往柳河的屋子走去,这时候天冷,便是孩子也窝在家里不出门,所以村道上冷冷清清的。 而自从上次搬家进城之后,她便没有见过柳河,虽然偶尔也派人捎东西给他,但却并未见面,而柳河也没有进过城去看她。 原因自然是要避开张氏。 敲了门,没多久柳河便来开门了,见到了女儿一个人在门口,顿时错愕,“阿桥?你怎么一个人来了?这么冷的天,快快,快进来!” “我来看看爹。”柳桥笑道。 柳河展开了笑容,“来,进房间,爹给你烧炕!”说着拉着女儿进房间,然后便动手烧炕,“等会儿就会暖和的。” “爹,今天出太阳,不算太冷。”柳桥道。 柳河道:“哪里不冷?就是出太阳才冷,还有你还小,更不禁冷了。” 柳桥只好由他。 柳河烧好了炕,然后又给女儿煮热茶,端小吃的,“水还没开,你等会儿,先吃花生,这是自家地里种的花生,爹自己弄的。” “爹,你别忙了。”柳桥笑道,“我又不是客人!” “给你做事情爹高兴!”柳河笑道,然后凝注着女儿的脸,“几个月没见了,你好像瘦了些!” “哪有。”柳桥忙道,“是现在穿多了,爹看起来才会觉得我瘦了。” 究竟有没有瘦,柳河自己看得出来,“阿桥,是不是因为阿云的事情烦心?” “嗯?”柳桥看着他,“爹是说……” “爹听说了,他府试没考过。”柳河道,“其实也没什么的,一次不过明年再考就是了,爹问过了,很多人第一次都是不过的。” “夫君前段时间心情的确有些不好,不过后来就没事了。”柳桥笑道,“爹你别担心,他没给我气受。” “他敢!”柳河怒喝道。 柳桥笑道:“是,他不敢的。” “今天他怎么没来?”柳河又问道。 柳桥也没隐瞒,说道:“他去府城了。” “去府城?”柳河讶然,“去府城做什么?不是考完了吗?” 柳桥将之前对张氏说的话跟他说了一遍,“……机会难得,夫君就去试试,这些日子一直都有写信回来,说萧大人很耐心给他指导,他受益匪浅哩,就算没有受益,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哦。”柳河点了点头,“难得萧大人愿意指点他!这可是他的福气!不过学堂那边请这么长的假可以吗?我听说那官办的学堂比私塾严格很多的!” “夫君跟夫子谈过,夫子同意了。”柳桥道。 柳河颔首,“这就好。” “爹。”柳桥看着他,“你这些日子过的好吗?我一直没机会来看你……” “爹当然好了!”柳河慈爱地笑道,“爹过的很好,你放心就是了!” “柳城他们没有来找你麻烦?”柳桥又问道。 柳河的笑容微敛,“没有,十月收成的时候柳城回来过,不过将地收了就走了,没找我麻烦。” “那就好。”柳桥道,看了看他,“爹,你心里是不是还是……” “阿桥。”柳河打算了女儿的话,“爹没事!爹既然做了这事就不会后悔!爹现在挺好的,庄稼收完之后我就跟村北头的木匠头学木匠,这可以赚几文钱,也可以打发时间!” “爹,你如果缺银子……” “爹不缺银子!”柳河忙道,“爹就是一个人闲的厉害才去的,我没告诉你吧?爹没跟你娘成亲的时候学过木匠,不过只是学了半年,就跟着其他人学走货了,现在学回来也挺有意思的!” “可是你的身子……” “爹的身子很好!”柳河摆摆手,“这腿……爹做的都是轻巧的活计,不碍事!” “爹,不如让大夫继续针灸试试?”柳桥又道,上回搬家的时候柳河跟他们说了不愿意在针灸下去,没有效果的,当时她反对过,可是他一句有希望比没希望更加难受屈服了,“现在夫君在府城,我写信让他问问有没有好一点的大夫!对了,上一次给娘治伤的那个大夫,我去请他来给你看看?!” 她竟然将这么一个人给忘了! 说到底她还是没有真正地对这父亲上心! “我回去之后马上就去请!” “阿桥啊……”柳河看着女儿,“爹不想治了。” “爹……”柳桥皱眉,“你是担心银子的问题?” “不是。”柳河摇头,“爹那日告诉过你,有希望比没希望更难受。” “可是……” “阿桥啊,爹现在每天都过的很好,这腿真的不碍事。”柳河打断了女儿的话,“爹知道你孝顺,可是爹真的不想治疗!” 柳桥看着眼前的人,明明还是正值盛年的,可是却像是依然步入晚年一般,她仔细算了一些,“爹,你还年轻!” “我闺女都这么大了,爹怎么还年轻?” “爹,你今年才多大?这就算老?我也才多大?”柳桥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柳河笑呵呵的,“是啊,阿桥还没长大,爹会看着阿桥长大的,到时候阿桥还要当娘,爹还要当姥爷!” “所以爹更要将腿给治好!”柳桥趁机道,“要不将来爹怎么抱外孙?” 柳河一愣。 “就这么说定了,我过两日就请大夫来!”柳桥继续道。 柳河看了看女儿,叹了口气,“明年开春再说吧。” “为什么?” “天冷,爹不想折腾。”柳河道,“听爹的!” 柳桥自然不愿意,这伤当然是越早治疗越好,可是看着柳河的神色,她无法说出一个不字,“好。”随即又道,“那等明年开春,爹可不能再找借口说不治了!” “好,听我闺女的!”柳河笑道,沉默了会儿,又问道,“阿桥啊,你娘可好?” “嗯。”柳桥点头,“她很好,夫君对她很孝顺,跟我婆婆相处的也不错,现在我们住在林家村,娘给我养猪,还养了一窝鸡,我每天都有鸡蛋吃。” “你们搬回村里了?”柳河诧异道。 柳桥恨不得一巴掌拍了自己,“爹,我忘了跟你说了,你别生我的气。” “生你什么气?”柳河笑道,“可怎么好端端的搬回村里了?是不是阿云那小子不过府试所以才……” “不是。”柳桥摇头,“是娘不习惯城里的生活,夫君孝顺,宁愿每天天不亮往城里赶也不想让娘住着难受。” 柳河看了看她,“这样啊,那……你娘住的习惯吗?” “娘很好。”柳桥继续道,“村里的人看在易家的份上也没有什么闲话,爹你放心。” “这就好。”柳河低喃道。 柳桥看了看他,“爹,你跟娘真的……不能再在一起了吗?” 柳河看着女儿,神色有些难以言喻,“阿桥,爹知道你一定想要我们再在一起的,可是不成,如果非要这样的话,会害死你娘的。” “爹,我明白。”柳桥点头,沉默了半晌,又道:“爹你还年轻,如果真的不能再跟娘……不如再娶一个,也好有人照顾你。” 她心里是希望他们能够再在一起的。 可是现在两人都没有这个心思,她非得将人拉在一起只会是另一个悲剧。 柳河愣了一下,随后板着脸:“胡说什么?!什么爹再娶?!从哪里听来的混账话?!” “爹……” “就算你已经嫁人了也不能说这些话!要是别人听到了还不知道怎么说你了!”柳河正色道,“阿桥啊,爹知道你关心爹,可也不能说这样的话!哪有闺女让爹再娶的?你又还小,还是被亲家母听到了,就算她再疼你也会有想法的!” 柳桥无奈,“爹,我错了。” “你只要好好的,爹就高兴!”柳河如何不知道女儿是为自己好,“以后不许说这些话了!” “好。”柳桥应道。 柳河摸了摸女儿的头,“爹不是骂你。” “我知道。”柳桥点头,“爹是疼我。” 柳河叹了口气,“爹现在真的很好,不要老是担心爹,好好过你的日子,照顾你娘跟你婆婆,阿云那小子也算是个好的,你多用点心。” “嗯。”柳桥点头。 柳河又叮嘱了几句,随后便从炕头的一个箱子里面出了一个小袋子,“这你拿着。” 柳桥接过一看,发现竟然是银子,算算大约有十几两的银子,“爹这是……” “爹卖地里庄稼的银子。”柳河道,“爹就自己一个人,留够了口粮,其余的都卖了,给你的。” “爹,我怎么能够……” “你是爹的闺女,爹给的银子怎么不能要?”柳河沉声道,“就算你不要,那也要拿去回去给你婆婆,前段时间爹看病,后来你娘治伤,花了多少银子?就这些恐怕也不够!” “爹,你是我爹!” “还有你娘现在住在你夫家。”柳河却坚持,“就算不计之前看病治伤的银子,那你娘的口粮也要的!” “那是我娘!” “阿桥,你夫家对你好,可我们总不能太过分。”柳河语重心长,“这样对你没有好处!” “可……” “别说其他话了,爹让你收着就收着!”柳河没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你要是想要爹安心就收着!” 柳桥看着手中的钱袋,原本她是打算来给银子的,却没想到成了收银子的,她上辈子没有父母,也没有家人,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可是……她的心很暖很暖,“爹,我不能收!” “阿桥!” “爹你听我说。”柳桥打断了他的话,“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让爹帮我一个忙的。” “什么忙?” “夫君想吃一种糕点,这糕点需要奶油。”柳桥道,“我来问问爹知不知道怎么做出奶油来。” “奶油?”柳河皱眉,“用奶榨油?” “不是!”柳桥摇头,“是用牛奶或者羊奶做出来的,不是榨油……”思索了会儿,便奶油是什么样子形容解释了一番,“爹你可听说过?” 柳河低头沉思了起来,好半晌之后才抬头,眼底的神色却有些怪异,随后摇头,“没听说过。” 柳桥顿时失望。 “爹帮你问问!”柳河随即道:“柳家村西北的高家村有人家家户户都养羊的,爹去问问也许有人知道!” “好。”柳桥点头,“不过现在天冷,爹要先顾着自己的身子!” “爹晓得。” “那这银子爹拿回去!”柳桥将钱袋塞回了柳河的手中,“就当费用!” “你是我的闺女,还要什么费用?” “不是的爹。”柳桥笑道,“你问人家总得请人喝口茶什么的,还有,还是真的有人知道了,爹还得学会了来告诉我,最起码得买羊奶吧?” 柳河看着她,半晌后点头:“好,爹收着,给你买羊奶!” 柳桥笑了,“不过爹,这件事别声张,我想给夫君一个惊喜,而且这点心做成了,还可以拿去卖,这样我们也多了一项收入。” “好,你放心,爹一定给你弄到这奶油!”柳河保证道。 柳桥笑道:“谢谢爹。” 她一直在柳河这边呆到了申时四刻,这才离开,看着柳河依依不舍的神色,决定以后多点过来,易之云是重要,但是柳河这个父亲也重要! 之前她都成了有了丈夫就忘了爹娘的不孝女了! …… 因为奶油一事没有解决,生日蛋糕只能暂且搁置了,不过她倒也没有闲着,其他的西式点心不用奶油也可以做的。 比如说饼干,比如说蛋挞。 蛋挞依稀记得需要放牛奶的,牛奶没有,只好用羊奶代替,不过林家村去高家村比去城里还要远,她自然不会舍近求远,直接拖了林旺去卖羊肉的铺子买了一罐羊奶。 羊肉铺子虽然是买羊肉的,但是羊奶也是有的。 实验了三次,卖相味道都不错的蛋挞做出来了。 至于饼干,夏天收起来的杏果核有用了,将晒干了的杏果核敲碎,取出里面的杏仁,放在烤炉里面小火烤了成香脆,碾碎加进了饼干里烘烤,松脆可口,又有杏仁的香味。 “阿桥,你从哪学来的?”张氏好奇地问女儿,她不在女儿身边的这些年,她到底怎么过的?之前她还以为她只是在胡闹,没想到竟然做出了这些新奇的东西来。 至于云氏,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她,并未发问。 柳桥笑的淡定非常,“就自己琢磨出来的。” “自己琢磨出来的?”张氏诧异。 柳桥笑道:“嗯,娘,我很聪明吧?” “聪明!当然聪明。”没等张氏回话,云氏便先开口。 柳桥看了一眼云氏,有些心虚。 “当然,娘的阿桥当然聪明!”张氏没看出婆媳两人的异样,笑着道。 云氏点头,“亲家母,阿桥的确很聪明,我们家娶到她是福气。” “哪里哪里。”张氏虽然高兴但也不敢真的应了这话,“这丫头也是爱闹的,你看她之前闹的,好在没出事,亲家母不嫌弃就好。” 云氏笑道,“怎么会嫌弃?阿云喜欢就好。” 柳桥明白云氏的意思,笑道:“娘,我会好好照顾夫君的。” “嗯。”云氏颔首。 于是乎,这反常的聪明被揭过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柳桥基本是在锻炼着自己的烘烤技术,同时给易之云回信中度过,当然,还有等柳河的回音,只是还未等到柳河的回应,就在十一月二十五,就在君世轩成亲之后的两天,派林旺来接她,让她进城一趟。 还是用马车来接。 林旺言,这是君世轩特意安排的,说下雪做驴车不好。 柳桥当即沉了脸,有什么事情需要如此着急? 他才成亲两天! 这时候如此大张旗鼓地来接她,是不是嫌她麻烦不够多? 柳桥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本不想应的,可是想着柳河的腿伤,最终还是压住了怒火给林旺去了,生意可以丢,但是一个好大夫丢了就很难找了! 所以,她还是不能跟君世轩翻脸! “阿旺大哥,君东家到底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林旺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东家让你去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的。” 他也觉得奇怪,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到以后再说?东家才成亲,明天还要陪少夫人回门哩,虽然少夫人爹娘都没了,但是还是有其他的亲戚的。 不过东家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柳桥看着林旺的神色,便知道君世轩是彻底将他收复了,“阿旺大哥,君东家对你可好?” “好!”林旺点头,“东家对我很好,对我恩重如山!” 柳桥看了看他,没有再说什么,继续琢磨着君世轩此举到底有什么目的,如果不是整她的话,那应该是那壶杏酒一事,可是当他见到了君世轩,却被他面前的几样熟悉的东西给愣住了,许久许久,才回过神来,抬头看着眼前之人,长长舒了一口气,道:“君东家怎么会有这些?” 桌上摆放着一个酒壶,如果没猜错的应该是装着她送去的杏酒,而除了这个意料之中的酒壶之外,还有她才做出来没几天的蛋糕,没加奶油的,蛋挞,杏仁饼。 这些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不是你给我的成亲贺礼?”君世轩反问道。 柳桥看着他,“我只送了这壶杏果酒。” “这几样点心是林小燕一家送来的,我想应该出自你的手。”君世轩淡淡道。 柳桥闻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心中蔓延,像是失望,又像是被背叛,虽然已经猜到了结果,可是如今从对面这人的口中说出,却还是难以平静。 从尝试做蛋糕开始,她没有瞒着林小燕,而林小燕也没有像对腐竹作坊一般退避三舍,起先是因为担心她出事,后来…… 或许她只是说了做这些不过是为了给易之云一个惊喜,所以,她才没有避开,后来,她提出了将来想要开一家点心铺子之后,她惊讶了,却也没有避开。 她以为她已经放下了之前豆芽的事情。 她为此高兴过,随后更是更加用心地教她,除了她的确需要有一个信赖的人帮忙之外,还因为她是她的朋友! 可是如今…… 她不相信林小燕是出卖她,可是她将这些点心送给君世轩做贺礼之前,为何不跟她说一声?担心她不答应还是…… 柳桥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些点心不是你弄出来的?”君世轩微微蹙眉,问道。 柳桥收起了思绪,“是出自我手。” “之前建烤炉就是为了这个?”君世轩眉头松开,继续问道。 柳桥点头,“嗯。” “为何不跟我说?看你现在的样子,这些点心也不是你送来的!”君世轩神色微凝,“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们是签了协议的。” “君东家,我不过是做几样点心给我夫君尝尝而已。”柳桥笑了,“这违背了协议上那条了?” “不过是?”君世轩也笑了,却不是和善,“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柳桥耸耸肩,“这是君东家的事情。” 君世轩凝视了她半晌,“好,我信你,不过如今我对这些点心很有兴趣,不知道……” “君东家。”柳桥打断了他的话,“目前我没有打算当点心师傅。” “我只需要秘方。”君世轩道。 柳桥微笑地看着他,“君东家是要强买强卖吗?” “这不违背我们的协议!”君世轩道。 柳桥没有着急也没动怒,“君东家,我记得之前你答应过不会让你身边的人来找我麻烦的。” 君世轩蹙眉。 “可现在连君老夫人也都来凑热闹了,君东家要想让我遵守协议为你卖命,是不是该先实现这个承诺?”柳桥继续道。 君世轩看着她,“请柬一事我已经处理了。”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柳桥说了一句他的原话。 君世轩眼底似乎闪烁了怒意,“你放心,请柬并不是我母亲让人送的,她不会来找你麻烦,至于欣儿,我已经跟她说过了,她也不会再生事!” “那胡叔呢?” “他已经离开了钦州。”君世轩回道。 柳桥笑了笑,“空口无凭,待时间检验之后,才知道能不能相信。” “这些点心的秘方……” “君东家放心,银子我也喜欢,等时候到了我自然会跟君东家谈!”柳桥道,“而且,君东家不觉得在金玉满堂销售这些点心浪费了些吗?” “你的意思是……” “意思是我还没想到怎么发挥最大的价值。”柳桥接了他的话,“不过这酒,倒是可以先卖了,至于秘方,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用了我村里山头上的杏果酿的,不过,如果君东家对酿酒有兴趣的话,我们倒是可以再谈谈。” “酿酒?”君世轩看着她。 柳桥坐了下来,既然说到了,不妨借这个机会提提这事,“据我所知君东家酒楼中的酒都是给酒坊买的,并没有自己酿制,这样难免受人挟制,现在没事当然好,可以君东家这般行事方式,将来这酒的来源未必不会成为软肋,与其这般,不如自给自足!” “你懂酿酒?”君世轩眯起了眼睛,眼底有着清晰的讶然。 柳桥笑着摇头,“我当然不懂,我又不是神仙什么都懂,不过我认识一个人,他有这方面的资源。” “说说。”君世轩道。 “他的外祖家是酿酒出身的,手中有不少佳酿的制造方子,而且如今也是一心想要重振外祖家业,只是可惜缺少资金以及人手。”柳桥正色道,“如果君东家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帮着牵线搭桥,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 君世轩道:“什么时候?” 柳桥挑了挑眉,“年后吧。” 君世轩看了看她,“好。” 柳桥随即起身,“那如果君东家没事,我先告辞了。” “我不希望这些点心在金玉满堂之外的地方销售出去。”君世轩道。 柳桥嘴边泛起了一丝嗤笑,“君东家放心,我没胆子违背承诺,而且,这些点心原本就是我要送给我夫君的生辰礼物,本想让他第一个尝,给他一个惊喜的,没想到被君东家抢先了。” “我该觉得荣幸吗?”君世轩道,声音有些沉。 柳桥不冷不热地反问,“我该觉得倒霉吗?” 君世轩眸子一沉。 “告辞。”柳桥转身离去,至于是否将身后的人激怒了,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出了金玉满堂,寒风迎面扑来,冷飕飕的,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阿桥,东家让我送你回去!”林旺跑了上来,“你等会儿,我去让车夫将马车牵出来!” “不用了阿旺大哥。”柳桥摇头,“我自己走回去就成了。” “这怎么行?”林旺讶然。 柳桥笑道:“没事的,好几天没下雪了,走着回去不难。” 而她也需要用这寒风清醒清醒脑子。 她想不明白为何林小燕要这样做! 就算真的记着君世轩的救命之恩,也不该这般不经过她的同意便将这些需要保密的点心送给他! 而且,她不是怕他吗? “可是……” “就这样吧!”柳桥没等他可是完,拢了拢身上的衣裳,起步离开。 林旺见状,只好转身回去禀报东家。 而此时,在前方的巷子口,一辆马车停靠着,车窗的帘子被一双洁白细长的手掀开,窗口中露出了一张秀雅的容颜,只是有些苍白,秀眉之间更是弥漫着淡淡的忧愁。 “小姐……” 这并不是别人,而是荣欣。 赵妈妈拉过了她的手,车帘随之放下,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小姐……” “乳娘,我没事。”荣欣摇头,笑容凄苦,“我没事。” “小姐……你不要多想,少爷不会的……你们已经成亲了,而且少爷对你也很好……”赵妈妈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劝了。 荣欣吸了一口气,“是啊,我们已经成亲了!” 成亲了,表哥就算再怎么,也不会再陷下去了。 可是…… 为何才成婚两日,他就见了她? 他们甚至还没有回门? 表哥,为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这个问题,正如没有人回答柳桥为何林小燕要这么做一般,不过柳桥比她要幸运,很快,她便得到了答案了。 花了打半个时辰走回了林家村之后,她便直接去了作坊,因为这个时候,她们都会在作坊里面练习烘烤技术的。 烤炉休在了厨房里面,为此原本宽敞的厨房顿时小了很多。 柳桥走进了厨房,果真见到了林小燕在,她神情专注地打着蛋清,而自从她学会了打蛋清之后,这项力气活基本都是她在做。 “小燕。” 她走了过去,淡淡开口。 林小燕这才发现了她,“阿桥回来了!?” “嗯。”柳桥点头。 林小燕看了看她,似乎挣扎了会儿,“君东家请你去做什么了?” “谈了这几样点心的事情。”柳桥淡淡道。 林小燕面色一变,随后冲口而出,“他不喜欢?!” 是他不喜欢,而不是对不起,或者是阿桥,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柳桥盯着她,心头像是被什么震了似得,之前一直说不出的不对劲这时候竟然豁然开朗,这时候失望,难过,或者生气,都被震惊给碾压的灰飞烟灭了,她盯着林小燕,紧紧地盯着,许久之后,缓缓吐出,“小燕,你是不是喜欢他?” 119 帮我照顾她! “小燕,你是不是喜欢他?” 这话一出,林小燕的脸顿时煞白煞白的,手中的打蛋器一晃,装着蛋清的碗被掀翻,已经起了泡沫的蛋清撒了一桌。 眼中满是惊慌。 “他……他知道了?” 柳桥心里最后的一丝不确定在这句话之后消失无踪了,“小燕!你怎么……你怎么会喜欢君世轩?!” 那日在金玉满堂,她撒了热汤,是因为听到君世轩要成亲? 提及君世轩,她总是闪躲的眼神,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喜欢。 她主动提及去金玉满堂,却又一副惶惶的样子,是因为要去见心上人而不是因为之前君世轩的算计让她害怕! 可他们根本没有什么交集,而林小燕也不是一个贪慕富贵之人,她怎么就喜欢上君世轩了?! 林小燕脸色更加的难看,颤抖的身子踉跄地往后退,几乎站不稳,眼中满是惊慌,他知道了……他知道了……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见他了,他怎么会知道?他甚至从来没有正眼瞧过自己,怎么会知道?!“阿桥……他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告诉他的?!” 是啊。 阿桥这么聪明,她一定是发现了她的心思! 一定是! “你怎么可以告诉他!?怎么可以!阿桥,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喜欢他,我已经告诉自己不会再去喜欢了!我跟自己说了的!你怎么可以告诉他!” 柳桥看着她,“小燕,你在怪我?” “我……”林小燕眼睛红了,雾水浮动。 柳桥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君世轩,但是,你跟他绝对不可能,他成亲了!而且就算他没有成亲,你也不可能跟他有什么!还有,我没有告诉君世轩什么,今天他让我去不过是为了跟我要这几道点心的秘方!而且,如果不是刚刚你的那句他不喜欢你,如果不是你背着我将这些点心送给君世轩当贺礼,如果不是你之前一次又一次因为君世轩而失态,我也不会发现你竟然喜欢他!” 林小燕神色一震,“阿桥……” “小燕,我知道我这些话你听了或许难受,但是,你就算再喜欢他也绝对不可能有什么结果!”柳桥一字一字地道,“为了你自己,为了你的将来着想,最好尽早忘了这事!忘了这个人!否则最后你非但不能得偿所愿,还会毁了你自己!” “阿桥……”林小燕似乎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我不是……” “你好好想想吧。”柳桥说罢,转身便离开。 林小燕抬脚想要追,可是才迈开了一步,却再也无法继续,眼眶中积蓄的泪水涌出,身子缓缓蹲下,泣声道:“对不起阿桥……对不起……” …… 自柳桥跟林旺走了之后,张氏便一直在院子中徘徊着,便是云氏说不会有事,便是云氏一脸习以为常,可是她还是无法淡定。 她听的很清楚,那个阿旺说是城里的金玉满堂的东家请她去的,可是阿桥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大人物? 住城里的时候,阿桥说过她去干活的那个作坊是君家的,现在那君东家派人来接她去,是不是之前的活出事了? 还有亲家母的反应,一点也不紧张,像是一点也不在乎阿桥一样,可平时她对阿桥也是不错的,这到底是咋回事?! 张氏一边忧心一边还要防着云氏发现自己的忧心以防她多想,就这般焦灼忧虑了许久,终于等到了女儿回来了,可一见柳桥进门的神情,原本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阿桥……” 真的出事了?! 柳桥心里烦躁的厉害,可也并未忽略张氏的神色,“娘,怎么了?” “阿桥啊……”张氏看着女儿,“那君东家让你去……是不是你之前去那作坊干的活出事了?你告诉娘,娘去跟那君东家说!” 柳桥笑了笑,“娘,没事。” “阿桥啊,娘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可是……” “娘。”柳桥打断了她的话,“我真的没事。” “那那君东家为何让你去?”张氏不信。 柳桥想了想,“前两天君东家成亲,之前他帮了小燕家一些忙,小燕就送了我们做的那些点心给他,他吃过了很感兴趣,想要买我们的方子,这才让我去。” 张氏诧异,“真的?” “当然是真的。”柳桥点头,“要是出事了,我怎么还能回来?” “那你的样子……”张氏看了看女儿,“好像是出事了的样子。” “没出事。”柳桥摇头,“我不想卖而已。” “不想卖?”张氏一愣,“不想卖就不要卖了。”说罢,面色一变,“是不是那君东家生气了?” 柳桥笑道:“没有,君东家是什么人?哪里会跟我们计较?” “阿桥……” “娘。”柳桥继续道,“真的没事!阿旺大哥现在就在君东家跟前做事,要是有什么事情,他也会帮我说情的!” 张氏眼底的忧虑没有散去,可见女儿这般,也不好再说下去,“阿桥啊,要是出事了,一定要告诉娘,娘没有什么本事,但是也不会再让人欺负你的!” “好。”柳桥笑道,随后,“娘,我有些累了,回房间休息一下!” “好。”张氏点头,“你屋里的炕还烧着呢,娘没熄。” “嗯。”柳桥点头,随即往屋子走去,进了屋关门之后,脸上的笑容随即消失了。 她怎么想也想不到林小燕竟然喜欢君世轩! 君世轩! 这个祸害! …… 当天傍晚,林家村又下去了雪了。 用过了晚饭之后,跟张氏和云氏说了小半个时辰闲话之后,便回屋子去练字了,可这大字还没写完一章,那便张氏就来敲门了。 柳桥原本以为她是为了白日的事情来跟她说道说道,可没想到却是林贵找上门来。 林贵虽然负责送她进城,可从来不跟云氏和张氏来往,便是白日里,也从不踏入易家家门半步,更别说晚上了! 如今他却来了! 不过柳桥也猜到了他为何而来,穿了棉袄出去,便见林贵站在门前,因为没有灯笼,不怎么能够看清楚他的神色,“阿贵叔。” “阿桥!”林贵焦急道,“小燕,小燕不知道怎么了,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连晚饭也不吃,你帮我去看看成吗?” 柳桥叹了口气,“好。”随后转身对张氏道:“娘,我去看看,你先进屋吧。” “嗯。”张氏虽然有些不放心,但是这么晚了她也不敢跟着柳桥去林贵家,“当心点走,别摔着了!” “嗯。”柳桥点头,随后跟林贵去了他家。 到了林小燕的门口,林贵敲了房门,“小燕,阿桥来了,你开开门。” 里面没有回应。 “小燕啊……”林贵真的不知道自己闺女到底怎么回事,明明早上还好好的,“你开开门,阿桥来了。” 林小燕还是没有回应。 “阿桥……”林贵转向柳桥。 柳桥看着他,“阿贵叔,你先回屋吧,我来跟小燕说。” 林贵犹豫了半晌,“好,我就在屋里,要事有事就喊我。” “嗯。”柳桥点头。 林贵转身对着没有点亮烛火的屋子道:“小燕啊,爹先回去,你有什么不高兴就跟阿桥说。”然后,神色担忧而难过地转身离开。 柳桥看了看他的背影,然后转身,敲了门,“小燕,是我。” 屋内没有回应。 “你如果不想见我没关系。”柳桥继续道,“可是你爹很担心你,你要为了一个根本没有将你放在眼里过的人让你爹担心吗?” 这话,诛心。 可是,也是有效。 没过多久,房门便开了,没有烛火,只有些许暗淡的光线,柳桥一样看不清楚她的神情,但是,却感觉到了她的伤痛。 “阿贵叔很担心你,你对我怎么无所谓,可是他是你爹,你唯一的亲人。” 林小燕身子又哆嗦了一些,“阿桥……”声音沙哑。 柳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桥……”林小燕还是低声叫着她的名字,像是在道歉,又像是在寻求帮助。 柳桥看了她半晌,“我们进去说吧。” 林小燕哽咽了一下,“嗯。” 柳桥进了屋,先是摸索着去点了灯,昏黄的光线驱散了黑暗,也照清楚了林小燕的脸色,比白天的时候更加的难看,眼睛红肿,充斥着痛苦,看着她这幅样子,柳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就这么喜欢君世轩?!” “不是!不是的阿桥!”林小燕慌忙挥手,“阿桥,不是的……我……”红肿的眼睛再一次涌出了泪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知道……我知道自己不该去喜欢……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阿桥……我忘不了……忘不了……那一天,我以为我要死,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的,我再也见不到爹,见不到你了,就在这时候,君东家来了……他救了我……他的眼睛……我忘不了……从那天开始,我每一天都想着他,就算是做梦我也会梦到他……开始我也不知道我是喜欢他的,可是我看着你跟易家大哥……看着你们……我也想……我也想跟……阿桥,我不要脸,不要脸!”说完,便动手打自己耳光。 柳桥当即阻止,“你做什么?!你疯了不成?!” “阿桥……”林小燕蹲下了身子,跌坐在了冰冷的地上,“我知道我不要脸……我已经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的……真的!我告诉了自己以后不会再去想他的!给他送成亲贺礼,这是最后最后一次!阿桥,真的是最后一次的!” 柳桥看着她,之前一直不明的事情如今可能找到答案了,生死关头遇上了救星,而这救星还是一个白马王子,怎么可能没有感觉?这是世间女子的通病,“小燕。”她缓和了脸色,弯下腰将她扶起,然后拉着她往一旁的炕走去,让她坐下,虽然炕上也是冷的,“是我不好,之前我的话说的过了。” “不是……不是……”林小燕摇头。 柳桥握住了她的手,“小燕,我明白你的心情,他在生死关头救了你,你对他关注,对他上心是正常的,可是小燕,这不是喜欢!这只是一时的感情错觉!等将来你碰上了喜欢的人,你就会发现现在的这份喜欢根本不是喜欢。” 林小燕看着她,眸色颤抖。 “你没有不要脸。”柳桥继续道,“但是你也不是真的喜欢他!你只是以为自己喜欢他而已!” “不是……喜欢……”林小燕低喃道。 柳桥点头,“不是的!这只是感激,感恩,不是喜欢!” 林小燕低着头,身子轻颤着,哽咽地呢喃着:“不是喜欢……不是喜欢……”重复着这话。 “小燕。”柳桥点头,“不是喜欢,喜欢不是这样的。” “那什么是喜欢?”林小燕看着她。 柳桥语滞。 “你喜欢易家大哥的对不对?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喜欢?我对君东家……真的不是喜欢?”林小燕的神色挣扎而焦灼,“你告诉我,什么是喜欢?” “小燕……” “是不是像你跟易家大哥一样,经常争吵但是最后还是会和好,不管你想做什么,易家大哥都让你做,不算什么时候,都想陪在你身边?”林小燕看着她,扯出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道,“是不是成亲了才可以有喜欢?” 柳桥可以很轻易地回答她的这问题,可是,她只是回答了最后一句,“是,只有成了亲,才能喜欢!” 如果是在上辈子,她会告诉她,不是。 成亲是因为喜欢才成的,而不是成了亲才喜欢,可是她不能这么说,虽然她确定她对君世轩只是一时的迷惑,可是,身在其中岂是如此轻易便能明白的? 成了亲,才能喜欢。 这般便可断了她的心思! 因为她继续沉迷下去,最后毁了的人是她自己! 就算将来她再有能力护着身边的人,可是这件事,一旦继续下去,最终也只会是一个悲剧!因为君世轩已经成亲了,更因为君世轩的眼里压根儿就没有她! 她若是继续下去,比飞蛾扑火还要没有意义! “小燕,你听我的,不要再去想他了!他已经成了亲,而你,再过几年,一定会碰上一个真正喜欢的人的,到时候你们可以很幸福地生活可以……” “阿桥……”林小燕打断了她的话,“其实成亲前也可以喜欢的对不对?” “小燕……” “我知道的!”林小燕抬手抹了眼泪,“阿桥,我知道的!” “小燕,君世轩已经成亲了,你不要……” 林小燕握住了她的手摇头道:“阿桥,我没有了!真的没有了的!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只是想给他送一份礼物,祝贺他成亲,只是这样!以后我不会再多想的!我知道我们没有可能……我知道的!他就像是天上的星星月亮,而我……只是一个村姑……你说的对,他甚至可能不记得我这个人……” “小燕……” “对不起阿桥!”林小燕打断了她的话,眼眶又涌出了泪水,“我没想过这么多,我只是想送一份特别的成亲贺礼,我不是故意要出卖你的……阿桥,我只是想……” “我知道!”柳桥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 不知道她的心思之前,她会怀疑她是不是出卖她,可是知道了之后,她知道她不是故意的。 “阿桥……”林小燕抬手又抹了一把眼泪,“阿桥你放心,我没有告诉他秘方……以后也不会……我不会因为喜欢他就出卖你的……阿桥,我不会的!” “我知道。” “阿桥……”林小燕眼泪还是止不住,“我以后再也不会想他了……可是……可是我现在心里还是很难过……阿桥,我知道我这样很不要脸,可是,我心里好难受好难受……就跟当初娘没了的时候一样的难受……阿桥……” 柳桥伸手抱着她,“难受就哭吧,哭完了就会好的,哭完了,就忘了这事,继续过我们的日子……” “阿桥……”林小燕大声哭了出来,压抑在心里许久的难过以及难堪一并涌出,“阿桥,我不要脸……不要脸……我竟然喜欢君东家……我还骗你……骗你我忘不了被卖的事情,让你去骗我爹……我只是不想嫁人……我痴心妄想……” “哭吧,哭完了就没事了。”柳桥拍着她的背,而在心里,则恨不得将君世轩拍死!救人便救人,好端端的招人小姑娘做什么? 她可以肯定小燕只是一时迷惑,可是她呢?要走出这一时的迷惑,她需要付出多少?要是走不出来,将来如何是好? 还有她自己! 又不是真的小丫头,怎么就不好好处理这事,非要用这么粗暴的方式? 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如何禁得起她如此粗暴的揭破心中秘密? 君世轩该死,她这个做朋友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一夜,柳桥没有回易家,而是留下来陪着林小燕,可即便她尽力安抚,即便她让人林小燕发泄心中情绪,可第二天,她还是出事了。 又一次感染了风寒。 这一次比上回要严重,发了烧。 林贵火急火燎地去请了大夫,吃药,擦身子,折腾了一整天这才将烧退下了,可是她的情绪仍是极为的低落。 “小燕啊,你告诉爹,到底出啥事了?你跟爹说啊,别吓爹!”林贵彻底慌了,之前女儿被找回来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过。 “爹……”林小燕看着父亲这般,话才开口眼泪就落了。 林贵只好转向柳桥,“阿桥……” “爹!”林小燕慌了,她不能让爹知道!不可以!“爹,我没事……真的没事!” 柳桥叹了口气,“阿贵叔,都是我不好,昨天我跟小燕吵了一架,她才会这样的。” 林小燕一愣。 林贵也愣住了。 “阿贵叔,都是我不好。”柳桥正色道,“你要是要责怪,就怪我,都是我……” “不是!”林小燕打断了她的话,声音有些厉,“不是的爹!不关阿桥的事!是我不好!是我!爹……我没问过阿桥就将阿桥好不容易做出来的点心送给……君东家当成亲的贺礼……昨天……他让阿旺大哥接了阿桥去……问阿桥要点心的方子……阿桥没打算卖的,可是因为我……”神色泛起了痛苦内疚之色,“爹,不关阿桥的事,是我一时糊涂做错了事情心里难受才会病倒的!” “小燕……” “阿桥!”林小燕打断了她的话,神色添了坚决,“是我做错了,怎么可以让你背?!”转向林贵,“爹,都是我不好……我让阿桥失望,也让你担心……不过……不过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林贵自然也知道送贺礼的事情,可是没想到还有这一桩,当即既是心疼女儿也是愧对柳桥,“阿桥啊,贺礼的事情我也知道的,你别怪小燕,要怪就怪我……” 上一次豆芽的事情他们已经对不起阿桥,现在又……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柳桥笑道,“我也本来打算送点给君东家尝尝的,现在提早送去也没什么,小燕,昨天我的态度也有问题,我也有错。” “阿桥……” “既然我们大家都有错,那这件事就扯平了。”柳桥继续道,“你好好养病,等我爹找到了奶油,我要需要你帮忙。” “你……你要愿意让我帮忙?”林小燕蓄着眼泪问道。 柳桥笑道:“当然了,我就你一个朋友,你不帮我谁帮我?不过我们是要做吃的,你得病好了才能跟我一起做。” “好!我会一定……一定很快好起来……”林小燕激动道,“阿桥……谢谢你阿桥……” 谢谢你没有骂我不要脸! 谢谢你在我做了这么不要脸的事情之后还肯认我这个朋友! 谢谢你没有认为我出卖你! 阿桥,谢谢你! 柳桥安抚了她好一会儿,又看她喝了药睡下,这才离开。 出了屋子,林贵又开口赔罪道歉,柳桥好说歹说,才让他止住,回了家,张氏便将刚刚送到的易之云家书给了她。 “亲家母说以后的信都给你,你看了之后跟她简单说说就行了。”如果有这么是让张氏安心的,那易之云这每天必到的家书就是其中的一件。 她虽然不识字,但是看着信封越来越厚,便知道小两口要说的话越来越多,说的话多了,就是没有因为分开了伤了感情。 柳桥接了信,“好。” 张氏又问了问林小燕的情况,便让她回去休息,“你一定没有睡好,看完了信然后就好好睡一觉,回信的事情等睡好了再做!” 她的闺女不但能看信,还能写回信。 这也是最值得她高兴的事情之一。 柳桥点头,随后便回了屋子,炕张氏早早就烧好了,暖烘烘的,坐在炕上掂量着手中有些分量的信件,阴郁了两天的心情总算放晴了。 易之云,我好想有点想你了。 好吧。 不是好想,而是真的。 这是这一次回信最前面的三句话。 而最后一句便是,易之云,你想我了没?当然得想,不想回来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 易之云,你想我了没?当然得想,不想回来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看着厚厚一叠信最后的这两句话,易之云笑了,笑的有些哀伤,“我想你,阿桥,很想很想……” “既然想嫂子,为什么不回去?” 易之云抬头看向门口,见萧瑀站在了门口,收起了脸上的情绪,“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 “见易大哥没有休息,就过来了。”萧瑀笑道,“我敲了门的,不过易大哥看嫂子的信看的太入神了,所以没听到,我只好自己进来了。” 易之云将信收了起来。 “易大哥。”萧瑀走到了一旁的圆桌坐下,从火炉上提了热水自己泡茶,“你还要瞒着嫂子?” “不许告诉他!”易之云面色一沉,喝道。 萧瑀微笑道:“易大哥不让我说我当然不会说,可是这是嫂子迟早要知道的,而嫂子的性子……要是她知道了……” 话没有说下去,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易之云幽暗的眸底闪过了一抹痛色,“我已经决定了,就算她不准,也改变不了我的想法!” “可是……”萧瑀看着他,“易大哥你真的一定要这样做吗?就算你不管嫂子了,可易大哥你想过这样做的后果没有?易大哥,你很可能……会没命的!” 易之云抿着唇沉默了半晌,“阿瑀,我走了之后,帮我照顾她!她虽然很聪明,可有时候却也很笨,做事也容易冲动……你比她大,我走了之后,把她当妹妹照顾!” “易大哥……”萧瑀看着他,“你吩咐的我一定会做到,可是,你不一定得这样做!还可以有其他的办法的?!” “今天你爹跟我提及荆贵妃被立为皇后的事情已经定了。”易之云嗤笑道,“年前就会昭告天下!” 萧瑀沉了眼眸。 “阿瑀,我没有选择。”易之云缓缓道,语气苍凉而决绝,“只有这样,我才有一线生机,只有这样,我才可以保护我母亲,保护阿桥!” 萧瑀看着他,没有再开口。 …… 州府的事情柳桥一无所知,不,应该是知道的仅仅是易之云在书信上面的告知,而她也不知道是太过信任他了还是怎么了,一直没有发现异常。 林家村的冬天日子很安宁。 林小燕病了的内情除了她们两个没有人知道,而林小燕的病也没有拖的很长,当天退烧之后,便没有再重复发烧,两天之后,风寒之症好了许多,又养了几天,便全好了,可是,身子是好了,心却没好。 眼底分明还有忧愁。 柳桥自然也是看出来了,可也知道这事不能操之过急,逼急了恐怕还会起反效果,至少如今她已经认识到了她跟君世轩不可能,应该不会在沉迷下去的。 她还小。 过个两三年,就会忘了的。 然后如同这世间女子一般,说亲,嫁人,当母亲。 虽然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但是,生活要的不就是细水长流? 进入十二月,由于柳河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她的生日蛋糕始终无法进行下一步,不过饼干的样式却多了起来了,除了甜味之外,还有咸味的,例如葱油饼,柳桥最想做的还是薯片,只是可惜这里还没有土豆。 之前柳桥对农作物一向不怎么关心,这一次想要做薯片了,才发觉这里竟然没有土豆,有花生,却没有土豆玉米这些抗旱高产的农作物。 好在如今天下太平,而且多年来一直风调雨顺,不然不知道会饿死多少人。 因为这次发现,柳桥发现自己对如今所在的大周朝了解实在少,便在给易之云的家书中提了,让他帮忙在州府的书局找找一些记录大周各州风土人情之类的书籍。 县城的书局她去找过,这类书籍实在不多。 就在柳桥有心恶补知识缺陷之时,金玉满堂的掌柜来了,目的是杏酒,价钱上回她没跟君世轩谈,不过君世轩给出的价钱也很客观。 柳桥虽然恼他搅乱了林小燕的心,但公私分明,也没为难,接了银票便将酒给他了,而全程,林小燕没有露过面。 酒一直存放在作坊,掌柜的来的时候,林小燕也在作坊,可是,即便知道君世轩不会亲自来的,她还是找了一个满是破绽的借口避开了。 柳桥只能无奈叹息。 杏酒没有全卖,留了三坛,一坛留着过年的时候自己喝或者待客,另外两坛年前分送给村里相熟的人。 将剩下的三坛酒搬回了易家之后,柳桥便将这一次赚来的当面着张氏的面给了云氏,当然,云氏最后也没收。 而张氏则傻眼了。 等跟着闺女进了房间,便嗫嗫地问道:“阿桥……这么多钱……还是给你婆婆拿着吧。” “娘。”柳桥道,“我婆婆不是说了让我收着吗?” “可是……” “这钱是我自己赚的,我自己拿这应该的。”柳桥笑道,“娘你不要不安,我之所以当着你的面交给我婆婆,就是想告诉你,你在易家不是吃易家的,我这个当闺女的可以养活你!以后你不要觉得不安,觉得低人一等!” “阿桥……”张氏面色一颤,“你……” “娘。”柳桥看着她,“你是我娘,我希望你每天都能开开心心。” 张氏眼睛湿润了,蠕动着嘴唇,许久之后,才溢出一句话,“好……娘开开心心的……”哽咽了几声,又正色道:“可是阿桥,你怎么懂这些?还有……” “娘你先坐下,我跟你说。”柳桥拉着她坐下,便将实现准备好的说辞跟张氏说了。 故事很简单,之前做豆芽的时候赚了银子,虽然秘方是易家的,但是她忙里忙外,易之云也没有亏待她,给了她工钱,她就拿着这些银子要买地,可是地太贵了,买不起,后来就买了那个山头,原本只是想砍了那些树卖了,然后再种其他的果树,可是有一日碰见了一个路过林家村的人,那人说这树结出来的果子是个宝,还跟她详细说了,她便保留下了果树,夏天的时候收成了一次,一部分果子就拿来酿酒。 她怎么会酿酒? 萧瑀外祖札记上学来的。 用她的工钱买的山头,所以这一次卖酒赚来的银子是她自己的私房钱。 张氏知晓萧瑀的事情,没有怀疑。 而就在杏酒卖出去了之后两日,柳河让人传了口讯给她,让她回去一趟,柳桥也不好说究竟回去之后会得到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而结果是,柳河没有让她失望。 “爹!你真的找到了?!”柳桥看着碗里的乳白色物体,惊喜不已。 柳河笑道:“恩。” “怎么找到的?”柳桥继续问道,“不!是怎么做的?” 柳河微笑地跟她解释了一下情况。 原来那天柳桥走了之后,柳河第二日便去高家村了,可打听了很多人家,都不知道这奶油,就在柳河打算去别的养羊的村子问问的时候,遇上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本来也没想到她知道的,可还是问了一下。 这一问便有了意外收获了。 这婆婆竟然知道。 原来高家村虽然世世代代养羊,但是大部分人都是冲着羊毛去的,还有一部分人是为了羊肉,养奶羊的很少,因为喝羊奶的人很少,便是拿去城里卖,也是很少人买,如果不是有些大户人家要的话,恐怕没有人会卖羊奶。 柳桥这时候才知道自己说在扬子县找羊奶很容易的观点是错的。 还在还有那些大户人家在,不然还不知道去哪里找羊奶了。 本来养奶羊的人就少,加工羊奶的人更少了,现在已经没了,尤其是做奶油,因为麻烦,而且出产很少,现在更是就没有人做了。 那婆婆是因为年纪大了才知道。 柳河找到了之后本来想第一时间通知女儿的,可是后来想不如学会了再通知,所以就求了婆婆教,起先婆婆还不愿意,柳河求了很久才让她答应。 “那婆婆说将新鲜的羊奶挤出来之后,先将羊奶放一段时间,这时候桶里的羊奶就会漂浮了一层奶皮,将这层奶皮捞出来放入皮口袋里,挂起来反复拍打,搓揉,渐渐的,奶皮就会变成奶油,做法虽然不算难,但是这拍打搓揉需要不少时间,也费力气,还得将技巧,爹试做了好几天,这才完全学会。” 柳桥颇为惊奇,“爹你现在会做了?” “恩。”柳河笑道,“爹教你。” 柳桥正想答应,可话到了嘴边却咽了回去了,一个想法浮现在了脑海中,斟酌会儿,道:“爹,我现在年纪小,这活恐怕做不了了,如果爹愿意,以后都由爹给我做好不好?” “好!”柳河自然答应。 柳桥笑道:“好,以后我所需要的奶油都由爹来做!我给爹算工钱!” “要什么工钱?!”柳河好笑道。 柳桥撒娇:“当然要了,将来等我将点心卖出去了,有了进项,自然就要给爹工钱!爹你不能要,亲兄弟明算账,我们也要算算!” “你……”柳河本想拒绝,可看着女儿的神色最后还是点头,“好,爹要,先给你存着!” 柳桥没有争下去,先这样,到时候再说,“好!” “那我明天就去高家村买些奶羊来。”柳河道,“你要做来买的,要的一定多,爹这次只买回来了一头,不够。” “在村里养奶羊可以吗?”柳桥问道。 柳河点头,“可以,就养在后院里,我去割草来喂就是。” “好。”柳桥点头,“不过现在我没打算卖,而且先入冬了,草也不好找,现在一头就够了,其他的明年开春再买。” 柳河没反对,“好。” 柳桥又看了一眼碗中的奶油,“爹,这是今天做的吗?” “恩。”柳河道。 柳桥惦记着回去试试这奶油,也没有多留,拿了布包起了碗便离开,因为林贵已经回去了,柳河便坚持要送她。 柳桥也不想让他担心,就答应了。 柳河同样没有车,只好去里正家里借了,然后送她回了林家村,只送到了村口,“阿桥,爹不方便进去,免得你娘……” “恩,我知道。”柳桥心里叹了口气,“爹回去的时候小心点。” 柳河点了头,然后看了一眼前方的村道,才转了车头回去。 柳桥叹了口气,才转身离开,直接去了作坊,林小燕自然也是在。 “这就是奶油?”林小燕看了碗里的东西问道。 柳桥点头,“虽然可能有些差别,但是大体不会差太多的,我们先试试,我来处理这奶油,你来烤蛋糕!” 林小燕点头。 两人当即动手。 依照柳河讲述的,这奶油应当还是生的,挤出来的牛奶不能直接喝,羊奶估计也一样,这奶油也得煮熟了,而且,要做蛋糕,奶油这样可不行。 柳桥取了一部分的奶油出来,然后加了水,还有一些刚刚托人买回来的羊奶,直接放进锅里煮到滚烫,然后加入砂糖,搅匀,奶油的凝固状态改变了一些,但是却还没有蛋糕上面所添加的奶油模样,熟是熟了,但是效果没有达到。 就在苦恼之时,她看见了旁边正在打蛋清的林小燕,顿时灵机一动,往里面加了鸡蛋清,然后用打蛋器打发。 一个时辰之后,失败了两次,消耗完了带回来的奶油,终于摸到了其中的门道,她想要的添加在蛋糕上面的奶油终于做成了,自然没有上辈子的那般完美,可是,终究是做出来了。 她的生日蛋糕彻底落实了! 柳桥终于松了一口气笑了,易之云,你的生日礼物终于成了! 120 归来 十二月的大部分时间,柳桥几乎都呆在烤炉前,想要的奶油是有了,可要真正做出一个像模像样而且还有味道不错的生日蛋糕,却需要认真研究实验,每隔两日,柳桥都让林贵去找柳河拿奶油,然后自己一个人练习着,没让林小燕帮忙。 () 起先林小燕还以为她因为之前的事情而不在信任自己,情绪低落到了极点,柳桥好说歹说这才让她缓过来。 不是不信她,只是这个蛋糕她希望自己动手。 做生日蛋糕烤,烤蛋糕是一关键,这关系到蛋糕的口感,而另一关键便是添加奶油,除了给蛋糕全身涂抹之外,还要美感。 柳桥找了一张油纸做了一个挤花袋,然后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 要追求最好,便自然会产生废品,其实也不能说是废品,该说是瑕疵品,倒也不是不能入口,可是吃了也吃不这么多,送人,那更不可能。 为了给易之云一个惊喜,她连云氏跟张氏都没让吃,自然不能送给别人。 可扔了也是可惜。 最后是将瑕疵品刮掉上面加上去的奶油,然后将里面的蛋糕切条烤成了面包干收进罐子里当零食至于刮下来的奶油,也没浪费,直接加进喂猪的饲料里了,忙活了大半个月,终于做到了满意了。 “觉得怎样?”柳桥捧着最满意的作品问向林小燕,虽然笑着,但是也有几分紧张。 林小燕这些日子都不怎么来作坊,还是第一次看到成品,“阿桥……那上面的花,是用奶油做的?” “恩。”柳桥点头,“我练了好长时间才挤出这样的,怎么样?还能看吧?” “恩!”林小燕点头,“可奶油这么软,怎么做成这样?” 柳桥也没藏私,将挤花袋拿出来讲解了一番,“……起初我也控制不好,不过熟能生巧这话还真的没说错,只是辛苦了爹每天都要给我弄奶油,还有阿贵叔每两天去拿。” 因为她的消耗量太大了,一头奶羊早就无法供应够所需要的羊奶,林贵便又去高家村,直接买了十头奶羊回来,还怎么也不肯要她出银子。 幸好她成功了,不然还真的没脸见江东父老。 “阿桥,你真聪明!”林小燕笑道。 柳桥看着她,“想学吗?我教你。” 林小燕面色一僵,“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柳桥笑道,“不过在这之前,你要跟我试试这蛋糕味道如何!要是味道不好,再好看也是没用!我这次在蛋糕里面加了一些苹果,味道应该更加丰富。” 本来是想要加些其他水果进去的,只是可惜这个时节她能够找到的也只有苹果,还贵的要命,而且也放了一段时间的! “恩!”林小燕点头,眼睛有些湿润。 味道如何,自然不必说了。 这个蛋糕全进了两人的肚子,好在后期柳桥为了更好地掌控技巧,缩小了蛋糕的体积,不然以她们两个人的小胃还不撑坏? “阿桥,如果这蛋糕拿出去卖的话,生意一定会红火的!”林小燕喝了口茶压下了甜腻,道,“还有那蛋挞跟饼干,一定很多人喜欢!” 柳桥摸摸肚子,“其实我也有这个打算,不过我不打算卖给金玉满堂。” 林小燕听到了这个名字面色微变,低下了头。 柳桥叹了口气,“要卖的话,我就自己开店!” “啊?”林小燕吃惊抬头,“自己开店?!” “恩。”柳桥点头,“开一家点心铺子!我这几天算过了,这几个月腐竹作坊给我的分成足够开一家铺子的本钱,店面可以先租着,烤炉我们也做过,不难,至于客源,有好东西自然不缺,不过人手方面,这些点心的做法不宜请外人,我目前也没有本钱养一个签死身契的奴仆,就算硬着头皮买了,还得从头到尾教,所以,小燕,你一定得帮我!” “我……”林小燕震惊。 柳桥点头,“当然是你了,这些你都会做,你不帮我谁帮我?” “阿桥……”林小燕有些手足无措,“你……你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了!”柳桥笑道,随后,转为正色,“小燕,我知道你不会背叛我的。” “阿桥……”林小燕眼睛湿润了起来,她是不会背叛她出卖她,可自从豆芽的事情之后,她也做了很多伤到了她的事情,尤其是之前…… “小燕,在这里,我能够信任的除了易之云跟家里的两个娘亲,就是你了。”柳桥正色道,“易之云忙着念书,他娘的性子恐怕也不会愿意帮我做这些事情,至于我娘,我也实在不想让她太辛苦,所以,我只能求你帮忙了,小燕,如果你不帮我,我的店恐怕就开不成了。” 林小燕吸了吸鼻子,“我帮你!只要你相信我,我会一心一意地帮你的!阿桥,我帮你!”这是她欠了阿桥的,只要她要她,她就帮她一辈子! “好。”柳桥笑道,“不过开店的事情等过了年再说,现在我的贺礼做好了,接下来就要准备过年的事情!” “恩。”林小燕点头。 …… 从小年夜开始,年味便越来越浓了,而过年前的准备,跟去年大同小异,不过今年多了张氏,所以风俗更是被执行的一丝不苟,说只要做好了,来年才能风调雨顺万事平安。 在这点上张氏极为的坚持。 所以,当小年夜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人易之云没有回来,无法进行祭灶君仪式,这让张氏心里忐忑不安,柳桥安抚了好一阵子,云氏也说她的家乡没有这么讲究,才将这件事揭过去,可随着除夕临近,易之云却仍迟迟不回,便是一直淡定的云氏也淡定不下去了,开口让柳桥去信催。 柳桥当即去信催了,心里也是奇怪,这时候萧嵘已经是回京了的,她之前给易之云的信上也提了这事,可他却说再陪陪萧瑀,这个理由她可以理解,可都快过年了,他还是不回来? 萧瑀再重要也没家人重要吧? 而在信寄出去之后,一个让柳桥更加担心的消息传来了。 皇帝昭告天下立贵妃荆氏为继皇后。 各州府衙接到皇榜之后当即誊抄盖上官印转达到各自辖下的县,县衙门将誊抄的皇榜张贴在了衙门前的公告栏中,随后,专人拿着副本前往各个村子,广而告之此事。 母仪天下母仪天下。 皇后便是天下人之母。 作为人子,必须为母庆贺。 便是林家村这般的小地方也不例外。 里正郑重其事地将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召集到了祠堂门口,自然,云氏也不例外,至于张氏,虽然不想去,但不去又怕被人说不敬里正,只要硬着头皮去了。 当里正将这事道出,云氏的脸顿时煞白了。 若不是张氏及时扶住了她,恐怕便倒下了,也幸好她们是女人,站在了男子之后,而且因为张氏担心被人说闲话,所以特意站在了人群的最外围,否则此刻云氏定然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柳桥见了云氏的神色,当下做了决定,让张氏扶着她悄然回去,可是云氏却摆手拒绝,站直了身子,像是在用行动表明她不会被这件事击倒一般。 柳桥心中既是难受也是担心。 不知道易之云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是如何反应?! 那荆贵妃被立为了皇后了,虽然如今的太子不是她的儿子,可是依照历史惯例,接下来荆皇后的目标便是将自己的儿子推上太子之位,如何会容忍有人污蔑自己的名声? 那是她的亲姐姐亲姐夫,恐怕便是皇帝为了皇家颜面,也不会让这件事闹出来。 所以,易之云跟云氏这一辈子恐怕都不能讨回一个公道! 云氏虽然说不会再跟易晟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可她刚刚的反应分明便是还是介意的! 还有易之云…… 他现在如何了?! 里正宣布完了这件事,又领着众人对天叩拜,高呼皇帝万岁皇后千岁之后,才散去。 云氏也跪了,可是,眼睛却幽暗的可怕。 在里正发话散了之后,柳桥跟张氏赶忙扶着她离开,回到了易家,还没等柳桥开口劝说,云氏便说累了好休息,自己进了屋子。 “阿桥。”张氏有些担心,“这下怎么办才好?”还以为这件事过去了,可是现在又……这亲家不好,阿桥也不会好的!还有阿云,他在府城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先让她自己静静吧。”柳桥想了想,她现在更担心的是易之云。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去府城看看情况的时候,易之云新的家书来了,信上说他过几日便会回来,让她不要担心。 并未提及册立皇后的事情。 看了信上的日期,便知道他写这信的时候这事还没有传到这里,不过他算算日子,他也该是快回来了,柳桥担心这过去会给他在路上岔开,也就只好在家里等。 好在云氏只是把自己关了一个下午,晚上还是如常地跟她们一同用了晚饭,饭后,张氏收拾东西离开,柳桥却留了下来,她不放心云氏。 云氏岂会看不出来,“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娘。”柳桥沉吟会儿,“你如果难受的话,发泄出来会好些的。” “难受?”云氏却笑道,“我为何要难受?” 柳桥沉默叹息,无声问道,不难受吗? “娘只是觉得这世道不公罢了。”云氏笑着道,却是苍凉。 柳桥摇头:“娘,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如今荆贵妃是被册为了皇后了,可是娘,太子不是她的儿子,她未必就能有好日子过,说不定最后不用我们报仇,他们就会自寻死路。” 荆皇后没有自己的儿子就罢,有了还不为自己儿子谋划? 所以他们有一半的可能会自寻死路。 “你……”云氏神色一惊,随后不知道该是笑还是该怒,“你连这个都懂?” 柳桥坦然笑道,“之前跟夫君念书的时候看过了一些史书。” 云氏凝注了她,半晌之后,笑了,“罢了,懂也罢了,不懂也罢了。” “至少我们能够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柳桥继续道,“那些站在云端的贵人,未必有我们幸福。” 云氏看着她,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我只担心云儿。” “今天夫君的信上说他过几日就回来,扣掉送信所需的时间,夫君应该启程回来了。”柳桥安抚道,“娘你不要担心,夫君就算再激动也不会如何的,因为他还有我们,他说过会照顾我们保护我们的。” 云氏看着她,半晌后点了点头。 这算是安抚住了,柳桥松了一口气。 而此时,在县城的衙门里,也有关于这一次立后的话题,不过并没有什么筹谋或者算计,以徐茂如今的身份级别还没有资格去做这事,尤其是他并没有跟京城的哪一个贵人有牵扯。 当然,这也是他多年来一直只能当一个区区县令的重要原因。 单纯只是因为好奇。 是主簿的好奇。 “大人,立后可不是小事情,怎么这么仓促?现在昭告天下,来得及准备册立大典吗?再过几日就要过年了,如果年后再行册封大典的话,岂不是不吉利?” 主簿官职虽然低微,但是也是科举出身的,对已礼仪自然也是格外的坚守。 尤其是这般重要的事情。 虽说是继皇后,可终该是天下人之母。 徐茂也并未隐瞒,“本官打听过了,太后的千秋节并未铺张,皇上仁孝,册立大典自然也不铺张。” 主簿有些错愕。 “此事不是我们可以管的。”徐茂见了他的神色,正色道:“往后不要再提及。” 主簿只好点头,“是。” 徐茂低下了头,沉思了起来。 对于打听而来的消息,他却也并未完全相信,因为一直都有传闻太后不喜荆贵妃,如今荆贵妃被立为皇后,太后可能不高兴。 他虽然没有卷入过京城的官场,但是也毕竟在官场中,太后极为疼爱皇上的原配敬仁皇后,对敬仁皇后所出的太子也是极为的疼爱,尤其是敬仁皇后还是为了救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而死的,太后不愿意看着有人占了敬仁皇后的位子,威胁到自己最疼爱的嫡长孙地位,不高兴这册立皇后一事也是极为可能。 不过荆贵妃被立为了皇后,二皇子也就成了嫡子,虽然目前皇上对太子也是很看重,可是将来…… 徐茂想到这点,不免担忧。 目前他远在外地自然不会牵连其中,可是将来十几二十年,这场纷争恐怕都不会落幕,届时未必不会牵连到自己! …… 册立皇后一事虽然重大,但是对于老百姓来说,也就是一天的兴奋劲,在祠堂叩拜之后,林家村家家户户便又开始忙碌着过年的事情。 柳桥却兴致缺缺,易之云不回来她的心始终不安,就在她就要坐不住的时候,腊月二十五的傍晚,易之云终于回来了,可模样却吓了她一跳,见到他回来的兴奋倒是被忽略掉了! 他似乎高了,也瘦了,而容貌……还是易之云,没有整容,可是,整个人看上去却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气质上几乎判若两人。 怎么才去了一个多月便成了这个样子了?他干什么去了?就算萧嵘在本事,也不可能对他影响这么大吧? “阿桥……” 柳桥又是一惊,不但整个人不一样了,连声音也变了,变得沙哑难听,这是……变声期了?他才走了多久,竟然就变了这么多? “易之云?” 易之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因为她的语气,“阿桥,你生气了?” 柳桥真心有些难以适应,吸了口气,“没有没有,只是……”顿了顿,压下了此时的思绪,眯眼道:“大少爷,你才离家多久,怎么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回来?!” 人家说女大十八变,难道少年也会?可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易之云听了这熟悉的语气,脸上的僵硬才缓和下来,微笑道:“我没变。” “瘦了!”柳桥道。 易之云温声道:“没你照顾。” “高了。”柳桥挑了眉。 易之云抬手摸摸她的头,“你也高了。” “声音难听!”柳桥拍下了他的手。 易之云笑容僵住了。 柳桥看着他的神色,眉宇间的疲惫以及不安,随即笑了出声,或许不该说是变,而是长大,少年在渐渐地成长,身体和心。 “臭丫头!”易之云也笑了出声。 “好了。”柳桥停下了笑声,“进去吧,娘这几天一直念叨着你怎么还不回来?” “好。” …… 见了儿子回来,云氏自然高兴,也终于放心了,至于易之云的变化,许是见到儿子太高兴了,或许母亲的心思不一样,所以并未怎么发觉。 而张氏也因为易之云平安回来,对于他的变化一概忽略。 柳桥让张氏帮她将易之云的行礼拿回房间,给母子两人说话的空间,张氏帮忙将几个包袱搬回房间之后,便去厨房,先给易之云张罗了沐浴的热水,然后有张罗着晚饭了。 因为明日年二十六杀猪日,今天家里没有备肉类,张氏直接去了作坊提了两只鸡回来杀了,晚饭做了一顿丰盛的,自然也吃的其乐融融。 晚饭过后,张氏便包揽下了收拾的伙计,让小两口回屋子去。 虽然两个孩子年纪还小,但是感情还是得培养的。 张氏似乎担心分开的这些时间让易之云生了外心忘了自己的闺女。 柳桥看明了张氏的心思之后有些哭笑不得,“才吃了晚饭,别先回屋,我们出去走走?” “恩。”易之云点头,“去看你的烤炉?” 柳桥无奈,好在蛋糕的事情没告诉张氏,否则现在什么底都露了,“好,走吧。” 易之云牵起了她的手。 柳桥顿时一愣。 “怎么了?”易之云问道。 柳桥拉起了他的手,仔细查看了起来,看完了一只便看另一只,然后抬头,正色道:“易之云,你的手掌……怎么有这么多茧子?” 他在府城究竟做了什么? 萧家的人虐待他了? 易之云眼底闪过了一抹慌张,随后,微笑道:“没事。” “要是没事你的手掌怎么多了这么多茧子?”柳桥蹙眉,“别告诉我萧家的人虐待你了?” “没有。”易之云笑道,“萧大人的长随擅长长枪,我向他讨教了几招。” 柳桥一愣,随即叹息道:“习武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你这么拼命做什么?”茧子可是要先磨破了皮好了之后才长出来的,他去州府才多久?这不是拼命是什么? “没事,我是男人,手掌多些茧子无所谓!”易之云道,“难道你喜欢我白白净净的?” 柳桥失笑,“你什么时候白白净净过了?” “阿桥,我真的没事。”易之云笑道,“别担心我。”随后又补充道:“声音是难听了些,不过我看过了大夫,大夫说这事正常的,每一个男子都会这样的!过了这段时间就会变好的。” 柳桥笑了笑,“好,不担心,也不嫌弃你。”随后牵起了他的手,“走了,让你看看我的烤炉!” 点了灯笼,两人便往作坊而去。 进了作坊,还没到厨房,易之云便诧异道:“我才走了一个多月,这里就变了各样了?” “我娘其他方面的确不好,但是过日子可是一把好手!”柳桥笑道,“这里基本都是她打理的。” “有她照顾你我就放心了。”易之云道。 柳桥闻言挑眉:“有我娘照顾我你就不照顾我了?” “我这不是才出了远门吗?”易之云反问。 柳桥哼哼,随即往厨房而去。 厨房更是大变样了。 易之云看了之后,“里正同意你这么弄?”虽然这不是祖宅,但是也是老房子。 “起先不同意的,我求了很久,又答应以后不租的时候就把这里恢复原样。”柳桥道,“他才答应。” “这就好。”易之云点头,“里正有时候有些势力,但是本质还是好的。” “恩。”柳桥点头,“想不想吃我娘说的那个蛋挞?” “你给我做?” 柳桥点头:“想吃就给你做。” “好。”易之云点头。 柳桥随即挽起了袖子动手,也没让易之云闲着,“你给我烧起烤炉来,先将炉子热热。” “恩。”易之云点头。 半个时辰之后,柳桥将烤好的蛋挞放在他的面前,装蛋挞的容器是林旺帮忙买来的,是一般酒楼用来装蘸调料的,虽然不算好,而且有些偏大,但是除非定制,不然这已经算是最好的了,所以柳桥也没有做太多,就做了四个,当饭后甜点,“羊奶没了,所以没放,但是估计影响不大,蛋是娘养的那些鸡下的,新鲜滑嫩的很,尝尝?” “好!”易之云动手便要拿。 “小心烫!”柳桥赶紧提醒他。 易之云笑意更深,“好。”动手小心了起来,却显得有些笨手笨脚的。 “吃东西也不会吃啊?”柳桥见了好笑道。 易之云没回话,仔细将蛋挞从瓷碟里取出,咬了一口,刚刚出炉的蛋挞皮脆里面的蛋浆嫩滑可口,“好吃!” “真的?” “恩!”易之云又咬了一大口。 柳桥心里一顿舒畅,“慢点!”随后转身倒了一杯刚刚烧好的茶水放在了他的面前。 易之云三两口便吃完了,“你怎么会的?”说罢,又像是说错了话似得,忙道:“很好吃!” “自己琢磨琢磨就成了。”柳桥微笑道,“我聪明吧?” “聪明!”易之云笑道。 柳桥指了指桌上剩下的三个,“还要吃不?” “你不吃?” “之前学做的时候吃了不少,现在不太想吃,不过这东西甜,吃多了也不好,再吃一个。”柳桥道,“剩下的两个拿回去给娘她们。” “好。”易之云点头,三两口又解决了另外一个,“阿桥,以后每天给我做。” “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柳桥挑眉。 易之云笑道:“现在喜欢了,给不给我做?” “给,给。”柳桥没好气地道,“大少爷的吩咐我当然要听了。”随后起身,“好了,出来了也很久了,我们回去,蛋挞凉了也不好。” “好。”易之云点头,“我熄炉子。” 柳桥自然没有异议,拿了篮子装好剩下的两个,熄灭了烛火便跟易之云提着灯笼走了,锁上了作坊的门,一连上了三道锁。 “要上这么多锁?”易之云蹙眉。 柳桥道:“下人的,之前作坊传出香味,村里好多人都来问做什么,我都是找个借口搪塞了过去,连里正也没说实话。” “他们生气了?” “也没有。”柳桥道,“不过有一天晚上竟然有人爬墙偷看。” “谁!?”易之云迷了眼睛,声音也危险起来。 柳桥一愣,随即道,“不知道,不过第二天我跟小燕就去找过里正,里正说他会注意注意,不过为了吓唬那些有了不好心思的人,我们就加了两把锁。” “里正肯帮你们?”易之云又问道。 柳桥笑了笑,“我送给了他一坛上回我们酿制的杏酒,还加了租房子的钱,他便没话说了,你也别生气,好奇嘛,谁都有的。”卖杏酒的事情她在家书上跟易之云说了,当然,没提林小燕的事情。 “我找个机会跟里正说说。”易之云道。 柳桥点头,“别太刻意了,里正底子是好,但也是里正,开罪了他虽然不会报复我们,但是也够我们喝一壶的!” “知道了。”易之云应道,随后走到了她的面前,弯下了身子,“我背你。” 柳桥愣了愣,“背我?” “上来。”易之云道。 柳桥笑笑,“好。” 易之云背起了她,顿了顿,道,“阿桥,瘦了!” “哪里有。”柳桥不觉得自己瘦了。 易之云起步,“轻了,以后多吃点肉!” “吃胖了你就不用背我了?”柳桥没好气道。 易之云道:“就算你胖的跟猪一样我也背的起你!” “是哦。”柳桥翻了翻白眼,“明天杀猪了,你去背一头看看?”这小子真以为练了几天的武就天下无敌了? “明天我们进城采购年货,杀猪的事情请阿贵叔帮忙。”易之云却道。 柳桥失笑:“大少爷,我没真让你去背猪,哪里有自己家事情请别人做的?我告诉你,风俗的事情我娘可是一根筋,小年夜祭灶神你不在,我娘担心的晚上都睡不好,生怕来年出些什么事情似得,这年二十六杀可也是风俗,而且据说这样做了来年便能吃的个脑满肠肥的!” “你害怕。”易之云道。 柳桥一愣,随即沉默,好一会儿才道:“大少爷,你是不是怕我害怕所以才在年二十六前赶回来的?” “有我在不要害怕。”易之云道。 柳桥趴在了他的背上,“我不怕,只是有些不忍。” “那就别待在村里。”易之云道,“我留下来,你跟林小燕进程去逛逛。” “小燕家也要杀猪的。”柳桥道。 “那你去岳父家里。”易之云道。 柳桥好笑,“爹家里是没有养猪,不过柳家村不也一样杀猪,没事,我待在家里不出去看就是了。” “杀猪的声音很大。” “大少爷,我只是不忍,还不至于吓着。”柳桥笑道,“而且我也不想出门,一家人待在一起多好?” 易之云沉默了半晌,幽幽开口,“好。” “大少爷。”柳桥岔开了话题,“你在州府做了什么了?” “信上不是都跟你说了吗?” “是说了,不过……” “怕我做坏事?” “呵呵,有点。” “我敢吗?你可是不止一次说要扒了我的皮!” “真的不敢?” “不信以后你问问阿瑀!” 柳桥道:“对了,阿瑀一个人在州府过年,你怎么不请他一道回来?还有,如今萧大人已经卸任回京了,那衙门的府邸阿瑀也不能住了吧?” “恩。”易之云点头,“萧大人买了一间宅子给阿瑀,请了护院跟下人照顾阿瑀的生活,我本来也让他来的,不过他说他还有孝在身,不好来我们家过年。” “我倒是忘了这事了。”柳桥回道。 易之云继续道:“他说过了年之后再来,到时候就好好谈谈开酿酒坊的事情。” “好。”柳桥点头。 回了家,两人先将蛋挞给两位母亲送去了,然后才回屋子,易之云便从包袱里面拿出了一个小盒子,“给你。” “什么?”柳桥接过一看,竟然是一只银簪,“你还惦记着这事。” “当然!”易之云笑道。 柳桥笑道:“那谢谢了大少爷。” “我帮你带上。”易之云却道。 柳桥无奈,“大少爷,我这发型带不了这东西。” “我帮你绾发。”易之云道,神色认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要做一件严肃的事情。 柳桥看着他这样子,失笑不已,“好好,那我就看看大少爷怎么帮我绾发吧。” 这里的发髻什么的,她自己都不会梳,她就不信他会! 的确,易之云不会。 奋斗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不过也幸好他不会,不然柳桥真的怀疑他是不是寻花问柳去了,看着他失落懊恼的神色,柳桥好气又好笑的,“我自己弄。”将发簪当筷子用,将头发挽了起来,晃了晃,问道:“好看吗?” “好看。”易之云点头,随后伸手抱着她,“阿桥,我想你。” 柳桥抬手拍拍他的背,“当然得想了,你要是不想,我扒了你的皮。” 易之云轻笑两声,将她抱的更紧。 “怎么?觉得娶了一个泼妇悍妇后悔了?”柳桥道。 易之云松开了她,却是道:“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柳桥噗嗤一笑,然后静静地凝视着他,“易之云,在外面吃了苦了吧?”手掌上的茧子,气质上的变化,虽说是因为见了世面成长了,但是这成长也一定伴随着苦楚。 “我很好。”易之云笑道。 柳桥叹了口气,“虽然我心疼,不过男子汉大丈夫吃些苦也是应该的,这样才能真正成长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 “我会的。”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坚定道。 柳桥笑道:“我相信。” 易之云的目光忽然间如火一般,炙热了起来。 柳桥顿觉脸颊一烫,忙收回了手,“不早了,睡觉睡觉,我们家有四头猪,我跟娘她们商量过了,卖了两头,自己杀两头,估计也要忙一整天了!” “好。”易之云温和道。 柳桥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完了完了,这小子魅惑人,不,魅惑她的本事越来越强了,可她才几岁?他有几岁了?这个年纪的少年万一……不成,绝对不成!那成什么了? “分头睡!” 易之云凝视着她,没有反对,“好。” 于是,各自铺被褥,各自入睡。 柳桥自个儿担心着,可是对头的易之云一沾被褥就睡死了,听着那分明是已经进入深度睡眠的呼吸声,柳桥顿时想挖个地洞埋了自己,她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了? 真当小别胜新婚了?! 揉了揉脸,也径自睡去了。 可是…… 第二天醒来,却惊恐地发现某个该睡在另一头的大少爷竟然抱着她,还钻进了她的被褥里,这……这……这发生什么了?! 就在她震惊之时,易之云也醒来了,眼神干干净净的,“醒了?” “你……你怎么……” “你半夜的时候说冷,我就抱着你睡。” 柳桥诧异,“这怎么……” “好像是说梦话。”易之云继续道,神色平和,“不过我抱着你睡之后你就安稳了,没再说梦话。” “可是炕……” “可能坑烧的不好,杀完猪之后我看看。”易之云又接话道,“现在时辰还早,再睡会。”说着,抱紧了她的小身子,宛如自己是抱枕似得,闭上眼睛继续睡了。 柳桥懵了,哭笑不得。 可易之云像是真的很累似得,闭上了眼睛很快就又睡着了。 看着他安详的睡容,柳桥也只好罢住自己先起来的念头了,睡吧,好好睡吧,不过……她晚上真的会说梦话? 这个问题无解。 一个时辰之后,易之云终于醒了,神色平静地起身,穿衣,下床,然后很体贴地说他去厨房拿洗漱的水,让她不要出门,免得冻坏了, 柳桥更为自己的龌蹉想法而无地自容。 吃过了早饭后,年二十六的重头戏上演了。 张氏第一次没有去想出门会不会被笑话,收拾一番之后便叫上易之云出门去了,原本还想叫上柳桥的,不过被易之云阻止了。 “岳母,阿桥她害怕杀猪。” 张氏吃惊,“害怕?可是以前……杀猪的时候,阿桥都很高兴的!”杀猪就意味着可以有很多的肉吃,孩子都会高兴的,没见谁害怕。 易之云笑了笑,“她现在害怕了。” 张氏不理解地看了看女儿,不过不理解归不理解,但女儿害怕自然不会让她去,“那阿桥你留下来陪亲家。” 至于云氏,张氏压根儿没想过她会去。 相处了这么久,云氏在张氏的眼里就是传说中的那些太太小姐,杀猪这样的事情她自然不会去。 “今年还给云儿做鞋?”张氏跟易之云离开之后,云氏便问道。 柳桥干笑了两声,“娘,我保证下一年一定给夫君做一件,不,一套新衣裳!” “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的。”云氏摇头,“村里的其他小姑娘我只需要教上一两次她们就会了,虎子的姐姐现在已经可以做一身衣裳了,她跟我学了多久?” “娘。”柳桥脸子有些挂不住了,“我笨。” “真的笨?”云氏似笑非笑。 柳桥低头,“我没这天分。” “勤能补拙。”云氏继续道。 柳桥抬头,坚定保证,“娘,我保证明年一定用心学,努力练习!下一年过年我一定会给夫君做一身新衣裳!” “你自己说的,到时候可别忘了。” 柳桥点头,“一定不会!”做衣服而已,连奶油都给她弄到了,她就不信做不出一身衣裳来!不过……“娘,今年你先给夫君做?” “早就做好了。”云氏道。 柳桥笑呵呵,“那我呢?我有没有?” “有。” “谢谢娘。” “不过你娘,我没给做。”云氏道,“你明日跟云儿进城给她置办一些。” “恩。”柳桥点头,“娘,我娘住在这里,你心里可有……” “你一心一意对云儿就成。”云氏道,意思很明显,你对我儿子好,我就接纳你娘。 柳桥没有心里不舒服,这世上本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好的,云氏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少有了,不,基本没有了,谁家婆婆愿意跟儿媳妇的母亲住一个屋檐下?也难怪村里的人背地里说张氏闲话的时候也不得不感慨一声她运道好,“娘你放心,我会的!” 跟去年一样,杀猪的都是专业人士,而这些专业人士并不多,所以大伙儿都排着队来杀,张氏领着易之云先将两头猪给卖了,然后排着队,等排到了,已经是将近中午了,杀两头猪的时间不少,等杀完了,已经是过了午饭半个时辰了。 两人简单填饱了肚子,便又开始处理。 大部分猪肉做烟熏肉腊肉什么的,小部分的留着过年吃,猪血跟骨头放在屋外动着,其他的内脏清洗干净之后放着吃,两头猪啊,而且后期伙食很不错,两头都上百斤,猪肉还好处理,内脏什么没有技术可不成,易之云虽说是男人,可是在处理杀了的两头猪上,他也只能打下手。 柳桥也正式见识到了什么是过日子的村姑。 两头猪,张氏在入夜之前便全都处理好了,开始易之云还能打下手,到了后面,张氏直接派他去给相熟的人家送猪肉去了。 柳桥本想帮忙,可知道女儿爱干净的张氏如何愿意,直接让她接待来送猪肉的人。 至于云氏,才过来一会儿,便被张氏给劝了回去了。 也是在这一日,张氏的精神面貌达到了最好的峰值。 是夜,自然是猪全宴。 张氏的笑容是所有人中最灿烂的。 接下来两天,柳桥跟易之云都进城去采购年货,而张氏留在家里依照风俗准备过年的东西,这些事情云氏插不上手,便开始做起了剪纸了。 很快,便到了除夕,新的一年就要来了。 121 阿桥,谢谢你。 这一年的除夕自然没有去年的折腾,是在和和乐乐之中度过,这一年的除夕,柳桥收到了三个红包,一个是云氏给的,张氏本来是不想给的,因为出嫁的女儿是不需给红包的,但是见云氏给了,后来也偷偷给了柳桥一个,至于易之云,实在是没有岳母给女婿红包的,便没有,而第三个,便是易之云给的。 不是他从云氏手中接过的,而是专门给她的。 从自己丈夫手中接到红包,估计她是第一个了。 去年没有完成的守夜今年继续进行下去,只是才到了丑时,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柳桥便昏昏欲睡了,然后直接被易之云塞进被窝里睡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 易之云却已经不在屋里。 炕还是烧的暖暖的,而昨夜的干果什么的也已经被收拾好了,昨晚上她睡的很沉,也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睡,可这么早就不在,去哪了? 柳桥起身穿了衣服,打开了房门出来,便看见了易之云的身影。 他正在院子里面练拳,身上的棉袄没穿,只在里衣里面套了一件外套,出拳刚劲有力,有板有眼,神色肃然,少年的脸庞多了一份和年纪不符的沉静,就像一刻石头在满满地被打磨着,满满地绽放出美玉之光。 这是柳桥第一次看易之云练武的样子。 一个文弱书生,一个十四岁,不,十五岁的少年,如今却竟然将一套拳打的如此的有模有样,而他从学武还不足半年。 她知道他很认真,也学的很努力,也必定受了许多的苦,但是她从未亲眼见过,而如今……所有的苦都反应到了眼前的刚劲有力。 柳桥轻轻弯起了嘴角,有感动,有心疼,也有无可奈何,她知道他习武的目的,为了保护她们,可是如此努力,却也让她忧心,可是,之前他的性子傲娇,她尚且有办法对付,可是如今呢?是倔,还是有理的倔,她只能无可奈何。 还有他气韵的变化。 在眼前之人的身上,她再也找不到一年多前那个傲娇任性的顽劣少年的影子。 在不知不觉之中,他忽然成长,而这种忽然,是痛苦而造就的!他口中诉说已然放下,然而,这种快速的成长仍在继续,便是说,痛苦犹在,被他深深地藏在了心底。 这般的易之云,她拿他如何是好? 易之云似乎感觉到人的注视,将专注打拳的视线转移到了前方,在见了柳桥的一刹那,愣了一下,旋即快步走了过来,“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 柳桥看着他,见他虽然穿的单薄,但是额上却是冒着薄汗,微笑道:“醒来见不到你,就出来看看。” “你啊!”易之云不知道说她什么好,拉起了她的手,“进屋!” 入了屋,冷热交替之下,柳桥打了一个喷嚏。 “你看你!呆着别动,我去给你煮姜汤!”易之云拧紧了眉头道。 柳桥拉住了他,“没事,只是鼻子有些不舒服罢了,大过年的你煮什么姜汤?”说完,不待她反驳便道,“只会说我,你看看你自己?一头汗的,这一冷一热到时候冒风寒了看你怎么办?”随即转身走到一旁,拿了一条干毛巾给他,“擦了,我去给你烧水洗澡!” “我已经烧了。”易之云接过了毛巾道,“你呆着就成,我去给你拿水洗漱。” “先把棉衣穿上!”柳桥忙道。 易之云看着她,“好。”随后又补了一句,“你帮我。” “好,我帮你。”柳桥没好气地道,三下两下的,把棉衣给他套上,“就算要练拳也不需要脱的这么干净吧?” “棉衣厚重,不便行动。”易之云道。 柳桥瞪了他,“那练少一天不成吗?今天大年初一啊大少爷,做什么不好练拳?!前两天也不见你这么勤快。” 易之云笑了笑,没回答她的话。 “昨晚上睡了多少时间?”柳桥给他扣好棉衣上的布扣子,问道。 易之云笑道:“睡够了。” “洗过澡之后就不一会儿觉,下午我们再去拜年。”柳桥没信他的话,“好了,我给你拿换洗的里衣。” “我拿了,在浴房里。”易之云道,“你呆着就成。”说着,便转身大步走出去,一副一家之主的威风样。 柳桥失笑不已。 没过多久,便将洗漱的水端来了,随后,才去沐浴。 小半个时辰之后,易之云回来,呆着沐浴过后的皂角清香,还有……一碗飘着姜味的东西,“不是说没事了吗?你煮什么姜汤?” “喝了。”易之云将姜汤递到了她面前。 柳桥看着她,“你会做?” “放心,能喝的!”易之云脸有些黑。 柳桥接过,“你喝了没?” “喝了!”易之云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喝过了,味道还不错。” 柳桥笑道:“没想到大少爷的厨房功夫还不错。”说完,笑呵呵地将冒着热气的姜汤给喝下了肚,大冬天清早喝了热东西,整个人的确舒服多了。 “我熬了煮,放了两块猪骨头,可惜没有那松花蛋。”易之云接过了她的碗,“不过我看厨房有些菜干,就放了菜干。” “你想吃松花蛋?”柳桥问道,随后又忽然间发现不对,“大少爷,你在萧家自己动手做吃的?”虽然去年她受伤的那段时间他料理她的一日三餐,可那也是在云氏的指导之下,之后她学刺绣手伤了,他虽然帮她,但是也只是打下手,怎么如今俨然一副厨房高手的样子? 易之云神色有过一瞬间的闪躲,随后,抬手敲了她的头,“又冤枉阿瑀!不就是一锅粥跟姜汤吗?我会做不出来?” 柳桥虽然还是觉得怪异,但是也不会真的去想萧家的人会怠慢他,“以后少做些,又念书又习武,现在连厨房的活都干的如此利落,大少爷,你让我这个妻子脸往哪里摆?” “高高地摆着。”易之云却正色道:“你是我的妻子,我该照顾你!” 柳桥笑眯眯,“大少爷,宠坏了我将来后悔了可就难收拾了?” “说什么傻话!”易之云扫了扫她的头发,“看头发乱的,我帮你梳!” 柳桥却眯着眼盯着他看,“大少爷,你真的没做对不起我的事情?” 易之云一僵,“你又胡想什么?!” “我怎么觉得你回来之后对我越老越好了?”柳桥继续道。 易之云瞪了她,“我走了一个多月,将娘跟家里都丢给你照顾,心里愧疚想对你好些不成?不领情的臭丫头!” “最好是这样。”柳桥眯着眼,“要是我发现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你等着被扒皮吧!”没事就好,可为什么她的心总是觉得不对劲呢? “坐好,我给你梳头!”易之云拦着她走到炕边坐下,然后取了梳子,仔细地替她梳理着长发,自然,不会给她扎。 头发梳理顺了之后,柳桥自己动手,掏出了小铜镜给自己扎了一个包包头,大红绳子的,加上身上的红色衣裳,喜庆不已。 “脸尖了,去年圆圆的,看上去就是一个福娃娃。”易之云盯着她的脸,“这几天多吃点!我让岳母跟娘多做些肉!” 柳桥没好气地道:“好。” 小两口闹腾这会儿,张氏跟云氏也都起来了,张氏去厨房一看,热水有了,锅里还熬着粥,香喷喷的,有些惊讶,不过也是高兴。 她以为这些都是柳桥做的,觉得女儿这个媳妇做的不错。 早饭之后,也偷偷夸奖了一番。 柳桥见她一脸高兴,也没说出真相。 早饭消食了半个时辰之后,易之云便被柳桥摁在了炕上补眠了,易之云不甘心自己补,拉上了她,至于云氏,则负责早上接待前来拜年的客人,当然了,因为有守岁的习惯,所以早上来的人并不多。 依照习俗,大年初一是不杀生的,所以午饭吃的是昨夜的剩菜,张氏将昨晚上的剩菜一窝煮了,来了一个大杂烩,吃起来倒是别有风味。 下午便是拜年的时间。 云氏不出门。 张氏自然也窝在屋里。 易家拜年的代表便是柳桥跟易之云,先去了太公家,然后到里正家,在然后便是相熟的,当然第一户是林小燕家。 林小燕今天也穿的很是喜庆,萦绕在眼底的阴郁在今日不见了,虽然不是真的放下了还是因为过年喜庆,不过柳桥还是为她感到高兴。 去了林小燕家之后,便到了附近的几家走访了,自然也有林旺家。 林旺如今可是成了村里有面子的人了,而这个年他也过的极好,见了两人来了,忙迎进了门。 阿旺奶奶见了柳桥,忙招呼她到身边坐,许是因为有了重孙子而且孙子也出息了,整个人都仿佛年轻了许多一般。 “奶奶新年好。”柳桥拱手笑道,说起来她也好长一段时间没见阿旺奶奶了,这一年估计是因为阿旺嫂子怀孕跟有了重孙子,阿旺奶奶很少出门,而她呢?也没去,自然见不着。 “好好,大家都好。”阿旺奶奶笑道,“来,让我看看,恩,长高了,不过瘦了点。” 易之云当即盯着她,那眼神就像是在说:看,不是我一个人说的。 柳桥瞪了他一眼,“奶奶最近身子可好?” “好。”阿旺奶奶笑道。 这是,阿旺嫂子端着干果什么的进来,“阿桥,易家兄弟,吃花生干果,这些都是我娘家送来的,味道比外面卖的要好!” 柳桥对阿旺嫂子的殷勤到没有意外,林旺被重用一事多多少少跟自己有关系,便是不说这事,上回她卖给她娘家的那批杏果脯可是亏本大甩卖,而他们也凭着稀罕狠狠赚了一笔,阿旺嫂子本就是一个有奶便是娘的,自然一改从前的态度。 这种人柳桥不喜欢,但是平日没有什么来往,也便不跟她计较了。 “谢谢嫂子。” 阿旺嫂子笑了笑,“阿桥啊,这过了年很快就又五六月了,那山坡上的杏树也要结果了,这回的果脯还卖给我娘家咋样?我娘跟我说了这回给你们一个好价钱。” 柳桥闻言面色淡了下来。 不过没等她说话,阿旺奶奶便喝道:“大过年的说什么买啊卖的?也不嫌不吉利!” 阿旺嫂子面色一僵。 “孩子她娘。”林旺当即上前,“听奶的,这事过了年再说!对了,娃子可醒了?抱来给阿桥他们看看?” 阿旺嫂子心不宽,但在利益当头,她却也能忍,当即笑呵呵地说道:“对对,阿桥你还没见过娃子吧?我去抱来给你看看。” 柳桥点头。 的确没见过,之前林旺孩子满月,她因为家里的事情最后还是没去。 林旺有些讪讪,“阿桥,你嫂子没心眼,你别怪她。” “没事。”柳桥笑道。 阿旺奶奶拉住了阿桥的手,“好孩子,别理你嫂子的话,该怎么做还是得怎么做,你已经帮了阿旺了,其他的事情该怎么就怎么。”说吧,又对林旺道:“阿旺啊,做人要知足,更要念恩!” 林旺低头,“奶,我知道了,我会记住阿桥的恩的,阿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东家也不会这样看重我的!” “奶奶,阿旺大哥,你别这么说,我没帮什么忙。”柳桥知道他们为什么道谢,可是这个谢她还真的不敢领,到现在为止她还弄不清楚君世轩忽然间看重林旺究竟是善心还是歹意,她不能保证将来不会出事,“是阿旺大哥本事,君东家才会重用的。” “不管怎么说,你阿旺大哥都是托了你的福。”阿旺奶奶笑道,“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尽管找你阿旺大哥。” “恩。”柳桥点头,没跟他们争论这个话题。 没过多久,阿旺嫂子抱着孩子进来了。 柳桥看着抱来的孩子顿时两眼发亮。 易之云见了则若有所思。 逗了孩子会儿,两人见时辰差不多便起身告辞了。 进了家门,易之云便问道,“你喜欢孩子?” “喜欢啊?”柳桥没多想就回答,随即,便想起了之前易之云挂在口头上的生儿子的话,顿时板起了脸,警惕道:“易之云,我才九岁,你别想的太多!” “胡想什么?!”易之云瞪了她一眼,“我去查看一下给岳父的年礼,明天陪你回娘家去!” 柳桥笑着点头。 次日,大年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 今年因为易家再也没有秘密,云氏也没避讳什么,领着易之云跟柳桥向南方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算是给远在千里之外不知道是不是还健在的父母娘家亲人拜年。 随后,两口子便打点着去柳家村的东西。 柳桥也发现了张氏的神色多了一丝愁苦,想了想还是问了她要不要回张家看看,张氏先是一愣,随即连忙摆手,“阿桥,不用了!不能回去!娘不能回去的!” “娘是担心舅舅回来找我的……” “阿桥。”张氏凄苦笑道,“你舅舅这么久不来,不是不再来找你麻烦,而是……他怕来了我就会跟他回娘家……阿桥啊……他们怕我回去!” “娘……”柳桥没想到在这件事上面张氏如此的通透。 “娘没事!”张氏摸摸女儿的头,“娘有你就什么都好了!去吧,不用担心娘。” 柳桥看了看她,点头,“我会早点回来的。” “不要!”张氏摇头,“多陪陪你爹……他一个人……也是不好……” “恩。”柳桥点头,心中叹息。 一路上,都是情绪不高。 易之云也知道她的心思,“先别着急,再过一两年,等事情淡了,岳父和岳母或许能够破镜重圆的。” 柳桥咽了口气,“希望如此。”可事实上却艰难重重,世俗的压力,他们各自心里的藩篱,要突破这些谈何容易?要是为此要付出惨痛代价,她真的想过不如就这样算了,至少他们如今的日子都过的不错。 …… 柳家村也是一派新年的喜庆。 柳河知道女儿女婿回来,一大早便起来准备了,然后又早早地在门口等着,可以说是望眼欲穿,在见到了两人之后,更是快步迎了上前。 易之云下车鞠躬,“岳父,过年好,女婿给您拜年了。” “好好好!”柳河被这一举动给喜的,随后,也发现了易之云的不一样,“小子,壮士了!好!还有声音也开始变了,恩,要长大了!” 易之云笑呵呵的默认。 柳桥被忽略在旁,有些不是滋味,“爹,没瞧见我?” “哈哈!”柳河被她的神情给逗乐了,“你这丫头!爹当然看到了,快,快进来!”说着,拉着女儿进门。 两人在柳河这边待到了快傍晚了才回,去的时候一堆年礼,回来的时候也是一堆回礼,还没进门,便见林小燕跑过来,神色有些不好,“阿桥你回来了。” “恩。”柳桥点头,看了她的神色皱眉,“怎么了小燕?” 林小燕看了看易之云,“你来,我跟你说件事。” “我去一趟。”柳桥对易之云道,待他点头之后便跟林小燕去了她家,进了屋,便问道:“小燕,出什么事了?” 又是因为君世轩。 林小燕给她倒了热茶,“阿桥你先坐下来歇会。” 柳桥点头,坐下后喝了口热茶暖了暖身子,然后看向她,“小燕,不管出了什么事都别急,慢慢说。” “恩。”林小燕点头,随后道:“阿桥,今天花儿姐也回娘家了。” 柳桥有些诧异,她以为林小燕是因为君世轩……没想到是林花儿,“花儿姐怎么了?” “村里就她嫁的最好,所以今天好多没出嫁的姑娘都去她嫁凑热闹了。”林小燕道,“我本来不想去的,可是去年的事情……我怕影响到她,就去看看,没想到我这一去……阿桥,你不知道花儿姐变了好多!” 柳桥挑了挑眉,“变的不好?”如果是好的话,林小燕不会这般郑重其事。 “恩!”林小燕点头,“虽然她身上穿的很贵气,而且带回来的礼物也很多,甚至还有一个小丫鬟和一个婆子陪着回来,可是……她的气色很不好,瘦了一圈,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似得!” 柳桥也诧异了,林花儿高嫁陈家在陈家自然就会低人一等了,尤其现在还是成亲第一年,是最难熬的时候,她的气色不好,瘦了,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老了十岁,“有这么糟糕?” “恩!”林小燕点头,神色更是不太好,“我当时见了也是吓了一跳,村里其他的姑娘,就算是花儿姐的堂妹她们看了也是吓了一跳,桂花婶子虽然笑着,可是我也看出来她也很担心,而且,以前花儿姐是个多么能说的人?可是今天我们一帮村里的姐妹在她面前做了一个时辰,她也没说十句话,最奇怪的是……我们问的话都是她那个婆子回的!有时候花儿姐想说话,都被那婆子给堵回去了!阿桥,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柳桥皱着眉头,按理说来陈家规矩再严也不可能严到这个地步,陈家在扬子县虽然也算是富户,但是跟城里的富户相比,也算不上什么,如今一个媳妇回娘家居然如此大的阵仗?当日陈家看中林花儿本就奇怪,如今更是奇怪了。 “村里的姐妹们说陈家果然是有钱人家,规矩严。”林小燕笑了,却很是难看,“可是我怎么觉得可怕?” 柳桥看着她,“陈家这样的阵势倒不像是给媳妇撑场面,倒像是……害怕什么似得。” “他们害怕什么?”林小燕不明。 柳桥叹了口气,“有钱人家是非多,真要说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陈家……陈家虽然不错……可是……也还是庄户人家……就是田产多了一些,能使唤几个下人罢了……为什么就这么可怕?”林小燕声音渐渐低迷起来,脸色也渐渐苍白。 柳桥见状,“小燕,这件事我们管不着,不过你也不必害怕,我们……” “阿桥……”林小燕看着她,“我知道我不该害怕的……其实我跟花儿姐的关系也不是很好……她就算过的不好……我也不应该这样害怕的……可是我……”她看着她,眼睛有些发红,“阿桥……是不是就算我如愿以偿了,最后也不会有好下场?” 柳桥一怔。 “一定是的!”林小燕凄苦地道,“一定是的!阿桥,就算我能够跟……我最后会比花儿姐更惨的!门当户对,老人说的这句话是对的!阿桥,是我疯魔了!好在……好在没有……” 柳桥本是想安抚她其实不一定,估计是陈家本身有问题才会这般对林花儿,不过,如果这件事可以让她彻底地断了念想,那也不错,“忘了就是了,忘了,就没事了。” “阿桥……”林小燕看着她,嘴唇动着,好半晌,才低下了头:“谢谢你……” 柳桥摸不准她这般是因为羞愧还是因为终究没有放下,但是至少她意识到了两个人不可能有结果,就算有结果也不会是个好结果,慢慢来吧,终有一天会走出来的。 两人又聊了小半个时辰,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柳桥在安抚林小燕,在林小燕情绪稳定下来之后,才离开。 离开之前,柳桥托了林小燕一件事。 林小燕点头,笑道“阿桥,易家大哥娶到你真的是有福气!” “自然。”柳桥笑着回道,没有谦逊。 回到了家里,易之云便问了她怎么回事,柳桥隐瞒了林小燕的私事,将林花儿的事情说了,易之云听后沉默半晌,“这件事你别管,不是你可以管的!” “我知道。”柳桥点头,“她家里有爷爷爹娘大哥叔叔一大堆人,就算他们不够分量,也还有里正太公这些长辈在,哪里轮到我管!” “知道就好。”易之云松了口气,就怕这丫头一时冲动抱打不平地去掺和这件事!虽然不知道什么事情,但是陈家如此防着林花儿,估计不是什么好事,她若是掺和进去,不知道又会惹来什么祸事,“就算他们找你帮忙,你也不能帮!” 柳桥根本便不信林花儿家会来找她帮忙,她一个小丫头能帮什么?“你放心,我可没闲情管这些闲事!放心好!” 易之云见她这般说,才安心,整了整神色看着她,随后道:“明天年初三了。” “恩。”柳桥给自己倒了杯水。 易之云面色一滞,“阿桥,年初三了。” “我知道。”柳桥点头,“忙了好几天了,明天拜年的人估计少,娘自己也可以应付,我们好好休息一天!” 易之云面色有些难看。 “我有些累了,去睡会儿,晚饭叫我。”柳桥仿佛没看到似得,爬上了炕睡了。 易之云空顿时空荡荡的,失望,更是失落,还有,难受……她竟然忘了?这臭丫头忘了?!之前谁说要给他生日礼物的?前几封书信上还说要在生辰这天给他一个惊喜了!现在怎么忘了?!僵住身子站了会儿,随后走到炕边,不死心,“阿桥……” “别吵,我要睡觉。”柳桥背过身去。 易之云顿时黑了脸,气,舍不得,不气,憋死自己!柳氏阿桥,你就真的忘了?! 忘了吗? 易之云一直纠结着这件事,导致晚饭的气氛有些低迷,可是柳桥仍然没有任何的反应,当天晚上,某位大少爷真的受不了了,不再厚着脸皮抱着人家睡,直接睡到了另一头了。 柳桥好气又好笑。 第二天,她一大早就出门。 辗转半夜才入睡的易之云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问了张氏柳桥的去处,张氏道她跟林小燕跟村里的一半小姑娘玩儿去了。 易之云顿时黑了脸。 张氏忙为女儿辩解。 易之云不想张氏多想,又将怒火憋了回去,转身回房间自己生闷气,最后中饭都没吃,张氏忧心不已,傍晚女儿回来之后,好生教训了一番。 “娘,没事的。”柳桥失笑,“我去跟他说说,就没事了。” “阿桥啊。”张氏无奈道:“娘也想让你高高兴兴地去玩,可你始终是嫁人了,跟小燕她们一半小姑娘不一样的。” “娘,我知道的。”柳桥微笑道,“这样吧,今晚上我跟他出去,好生地跟他道歉,一定让他消气!” “出去?去哪里啊?”张氏疑惑。 柳桥笑道:“作坊里面,他很喜欢我烤的点心,我去给他烤,晚饭不在家里吃了。” “这样……” “娘,没事的,相信我。”柳桥打断了她的话。 张氏叹了口气,“你们孩子的事娘不懂,想去就去吧,不过不要再胡闹,好好跟阿云道歉!亲家那边我去说!” “恩。”柳桥点头,“谢谢娘。” 张氏又叹了气,“去看看阿云吧!” 柳桥应下转身去找了易之云,而易之云此时做什么呢?躺在炕上生闷气,她走到炕边,笑眯眯地道:“大少爷,别装睡了,我知道你醒着呢。” 易之云睁开了眼睛,看着她笑眯眯的脸,心里的火顿时熄了,坐起身来,“回来了?” “恩。”柳桥点头。 易之云盯着她,“玩的很高兴?” “还好。”柳桥点头。 易之云沉吟会儿,然后,吐了一口浊气,“高兴就好。” 只要她高兴就好,其他的在乎这么多做什么了? 不记得也好,不上心很好! 这样很好。 “大少爷不高兴?”柳桥眯眼问道,“因为我出去玩儿了?” “没有。”易之云道。 柳桥笑道:“真的没有?” “没有!”易之云声音扬了几分,随后,又缓和了下来,“累了吧?累了就睡会,晚饭再叫你。” “我不累。”柳桥摇头,“我刚刚跟我娘说了我们晚饭不在家里吃。” 易之云一愣,随即,眼睛绽放了光彩,声音却显得小心翼翼,“为什么?” “我娘说我惹你生气了,让我给你好好赔罪。”柳桥笑道,“所以我打算做你做一回上次给你做的蛋挞,作为赔罪,这一次多做一些,当晚饭吃!不过,大少爷你得跟我去作坊。” 易之云眼底的光彩散去,“是吗?” “那大少爷赏不赏脸啊?”柳桥问道。 易之云吸了口气,“走!” “先不急。”柳桥道,然后上下瞧了瞧他,“换身衣裳,就换上回采购年货顺带买的那套!” 易之云许是因为心里失望,没有多想,点头应了。 换了衣裳之后,便被柳桥拉着出门了。 到了作坊,柳桥却拉着他往厢房去。 “阿桥,不是去厨房吗?”易之云止住了脚步。 柳桥没解释,“让你去就去!” 易之云只好跟着她去。 柳桥领着他进了一个房间,房间中的炕似乎才刚刚烧起来,屋内不算暖,屋子内摆放这一张四方桌,桌子上放着两个圆形木盖,旁边还有一套茶具,桌子的一旁还放着一个炉子,炭火上烧着一壶水,炕上被清扫干净,摆放着一张小桌,小桌上也有一个木盖子。 “这是……” 柳桥走到了四方桌前站着,看着他,眯眼道:“大少爷,我记得你说过你不会再说谎骗我的。” 易之云面上一惊,“阿桥——”她是因为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不给他过生辰?! 柳桥噗呲一下,“看把你吓得!不知道还以为你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易之云这一次没有立刻说没有。 可是柳桥并未注意到,抬手对他勾了勾手指。 易之云木然上前。 柳桥抬手解开了桌子上的一个木盖,“看,我没忘。” 易之云顺着她的指示看去,身子顿时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从心底涌出,慢慢地蔓延全身,眼前是一个很奇怪的……大饼,而大饼上面是一层白色的东西,看上去软软的,有突出的成花形状,还有……一行突出的字! 易之云,生辰愉快。 他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可是…… 易之云抬头看向眼前笑的跟小狐狸似得小丫头,眼底湿润了起来,她没忘,没有忘记!“臭丫头,耍着我玩!” 声音带着轻轻的哽咽。 柳桥笑眯眯道,“这样才有惊喜不是?” “还有惊吓!”易之云反驳。 柳桥扬眉,“有这么夸张?那大少爷你往后可要多多念念胆量了!” “今日是我生辰,你能不能就不气我?!”易之云一屁股坐了下来,一副大爷相,“这是什么?!” 柳桥有些傻眼,这么快就转过来了?“生辰礼物啊?怎么?我没忘你的生辰,你倒是将我的话给忘了?” “你……”易之云吸了口气,“最那个烤炉,娘说你呆在作坊好些日子不见人,就是为了这个?为了我的生辰礼物?为了我?” 柳桥笑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了谁?” “不是为了银子?”易之云来了一句破坏气氛的话。 柳桥笑笑,“你更重要。” 易之云吸了口气压下了心里的揪动,“这是什么?” “蛋糕。”柳桥道,“生辰蛋糕。” 易之云继续问:“今天的玩就是这个?” “不然你以为?”柳桥道,“还有这些!”说着,揭开了另外一个盖子,却是一碗寿面,给三个寿包,还有三个鸡蛋。 “都给我的?”易之云声音更哑。 柳桥笑道:“今天你生辰自然是给你的!” “那那个盖子下面还有什么?”易之云指着炕上小桌上的盖子。 柳桥笑眯眯地走过去,揭开,却是一壶酒还有两个酒杯,还有一盘送酒的菜,“最后一壶杏酒,我好不容易剩下来的。”说着,转身走过来,“大少爷,还满意不?” “连我生辰你都耍我!”易之云却道,眼眶却是湿润。 柳桥笑道:“玩玩嘛,过两个月我生辰,你也玩玩我?” “臭丫头!”易之云轻斥了一句,然后低头看着眼前的东西,“我先吃那样?” “寿面!”柳桥道,“小燕说寿面一定要吃!我可是专门跟小燕学的!” “好。”易之云点头,拿起了筷子吃了起来,大口大口的。 柳桥好笑道:“别吃太饱,还有寿包跟鸡蛋,最最重要的是这个蛋糕!” “我饿!”易之云却道,最终还是一下子将整碗面给吃光了。 柳桥无奈,幸好有一晚上的时间,慢慢吃。 “接下吃什么?”易之云盯着她问道。 柳桥失笑,“是你生辰,你自己决定。” “这个。”易之云看着那蛋糕。 柳桥点头,“好,不过在切之前,你得先许一个愿望。” “为何?”易之云不明。 柳桥一愣,为什么?她还真的不知道,不过……“对着好东西许愿望,愿望实现的机会更大,想问我是谁说的?她姓柳名桥。” 易之云大笑出声。 “你许不许!”柳桥面色有些涨红,恼羞成怒。 易之云收了笑声,“好,我许愿。” “闭上眼睛,不能说出来。”柳桥道,有些可惜没有蜡烛,倒不是找不到,只是插根拜神的蜡烛上去始终有碍美观。 易之云凝注了她半晌,然后才合上了眼睛,静静地在心底说出了心愿。 至于是何心愿,柳桥不明白,不过从他看着她的目光中可以猜测出来,一定跟自己有关,这小子该不会又往生儿子上面许吧? “然后呢?”易之云继续道。 柳桥挑眉,取了一把刀,“当然是切蛋糕了!你切,然后给我切一块!” 易之云照做了。 柳桥坐下,“累了一整天终于可以填填肚子了。” “臭丫头!”易之云低声笑道,低头,吃起了盘子里面的蛋糕,餐具,筷子,很不协调,可是没法子,“很好吃。” 柳桥这话信了一半,虽然她也觉得不错,但是看着他的神情,她相信就算她做出来的是猪食,他也会觉得好吃。 柳桥忽然间明白为何女人这般喜欢为喜欢的男人洗手作羹汤。 不为别的。 就为了如今易之云的这个表情。 一大块蛋糕,很快便进了他的肚子,然后,便要继续切。 柳桥赶紧打住,他感动她自然高兴,可是也不能过了,“歇会歇会,我们喝点酒?” “好。”易之云笑道。 这一夜,是易之云吃的最饱的一顿晚膳。 这一个生辰,是易之云过的最特别的一个生辰,终身难忘,而这个生辰,她的用心和笑容,以及许下的愿望,让他在未来许多年的无数危险之中挺了过来。 他会实现这个愿望,不求上苍怜悯,只用自己的血汗! 阿桥,谢谢你。 122 美食坊 正月十五元宵一过,柳桥便打算准备开铺子一事,可还没动手,易之云便一脸愧色地提出说要去州府。 “去州府?是不放心萧瑀?” 易之云摇头,“萧大人离开之前跟阿瑀请了一个夫子,这个夫子是进士出身,后来因为不适应官场,所以辞官之后给人当坐馆,萧大人费了好一番心思才将人请到的。” “易之云……”柳桥皱眉,“我知道你想上进,但是官方书院那边你打算怎么办?不去了?” 各地的官方书院或许真的比不上请来的好夫子,可是如果不去,影响也很不好。 易之云看着她,“我去说清楚的。” 柳桥想反驳他的话,可是看着他的神色,最终咽了回去,“决定了?” “恩。”易之云点头。 柳桥叹了口气,“易之云,很多事情上面或许我自己也不太懂不太成熟,只是,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支持便是。” “阿桥……” “但是你不需答应我,不管面对什么,都不能丢了自己。”柳桥正色道,“易之云,我知道你心里还是介意,但是,你还有娘,还有我,你不是自己一个人,所以,千万不能冲动和偏激!” 易之云凝注了她半晌,方才僵硬地点了点头,“我会的。” “什么时候走?”柳桥道。 “后天。”易之云道。 “去多久?” “你生辰前我会回来。”易之云道,“回来给你过生辰。” 柳桥一怔,随即道:“好,我帮你收拾行装,娘那边你自己去说,书院那边……现在书院开学了吗?” “明天开。”易之云回道。 柳桥点头,“那好,明日你去书院,好好跟夫子说,千万不要惹怒了他们!易之云,官方书院不比寻常私塾,这关系到你的风评,如果将书院得罪了,那便是你在其他人哪里学的再好,将来……” “阿桥,我知道的。”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我会好好说的。” 柳桥本想说陪他去的,可是听了他这话,还是作罢了,如今的易之云已然不是当日那个傲娇的大少爷,她管的太多可能反而会起反效果,“恩。” 当天晚上,易之云将这件事在饭桌上跟云氏和张氏说了。 张氏第一个反应便是不安,她担心易之云这样长时间离开家会跟自己的女儿生疏,可是她再不安再不通透也知道这件事上面没有说话的余地,于是沉默。 云氏也似乎意外,问了原因。 易之云将理由说了,和告诉柳桥的基本一样。 云氏沉思了许久,才点头,“你长大了,自己拿主意吧。” “是。”易之云点头。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 晚饭之后,张氏偷偷拉了柳桥问了情况,也说了自己的担心,柳桥安抚了许久,才让她的心稍稍定了,女婿出息她自然也是想的。 第二天,易之云便去了城里,究竟是怎么跟学堂交代的,柳桥不知道,但是看他的神色,应该是顺利。 柳桥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给他收拾行装,正月的天还是寒冷刺骨,冬衣自然需要,而易之云说她生辰前才回来,而她的生辰是三月二十三,也便是说他要在州府那边待到三月,初春的衣裳也要准备,还有花销的银子跟应急的银子。 “这袋子里面的是日常花销用的。”柳桥道,“都是一些碎银,这个是应急用的,全是银票,你收好了。” 易之云接了过来,望着她,“阿桥……” “好了,谢谢对不起什么的就不要说了。”柳桥打断了他的话,“家里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有我了,我会好好照顾娘的,你安心跟夫子学习就是了,不过这信还是要写的,当然了,不需要每天,你隔隔三四天来一封就行了,别在这上面浪费心神。” 易之云伸手抱着她。 柳桥抬手拍拍他的后背,“放心,悍妇泼妇我也当了,贤妇也应该可以的,不过……”推开了他,抬头警告道:“不许……” “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易之云笑道。 柳桥挑眉,“好,够聪明。” 第一天一大早,易之云没有让柳桥送,只是请林贵送他去县城就成,柳桥没有反对。 易之云走了之后第二天,柳桥的心情好没有恢复过来,那便林旺便来传话,说君东家要见见她,柳桥只好撑着精神去了城里。 自然还是林贵送。 或许是新年之后年长一岁,也似乎是因为成了亲的真正的大人的缘故,这一次见君世轩似乎多了一份成熟,当然,之前他也是沉稳睿智,不过始终还是带着一丝青涩,而如今,是真正地成熟了。 当然,这跟她没关系。 君世轩让她来也没有其他的事情,便是腐竹作坊一事。 “君东家打算在其他地方也设腐竹作坊?”柳桥有些惊讶,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腐竹易碎,不容易运输,而金玉满堂的酒楼却遍布钦州,外卖的事情不着急,但是至少的供给给自家酒楼用,“君东家打算设多少?” “府城一个。”君世轩道,“还有华新县,跟安阳县,各一个。” 柳桥想了想,府城自然要,而华新县,如果她没有记错,是钦州第一大县,而安阳县……她没听过,“安阳县在何处?” “钦州南面。”君世轩回到,“往南走半天的路程就是钦州临州——高州。” “不直接设在高州?”柳桥问道,不过随即也便想明白了,在钦州境内,便无人敢惹,如果出了钦州,未必不会有人来捣乱或者想方设法使绊子什么的,正如君家跟钦州各级官员关系良好一般,在高州的富户自然也给自家地盘的各级官员交好,不过……“君东家,你可知下一任的钦州州府是谁?” 君世轩眼底闪过了一抹激赏,“我让人打听过了,下一任的钦州州府是从湖州调来的,乃前任钦州州府萧嵘的至交好友。” “哦?”柳桥挑眉,难怪萧嵘敢将萧瑀留在钦州,原来下一任的州府是他老友,“能够当的了萧大人的至交好友,品行应该不错。” 君家虽然也有一套交际手腕,但是也并没有走歪门邪道,所以,只要下一任州府品行还过得去,那君家在钦州的地位也不会动摇,至少,君家可以安安稳稳地做生意! 在大周,仍是士农工商的社会等级体系,但是商人的地位却比前朝要提高不少,而且,商人所要缴纳的赋税是所有税负之中最高的,也便是说,商业发展了,各地州府所能收来的赋税就更多,政绩更好,这政绩不管是好官还是坏官,但想要的,碰上清官,那就按规矩做事,运气不好的,碰上贪官,只要不是贪得无厌的,那也不碍事,无非是多一笔开支罢了,这也是为何君家能够在钦州混的如鱼得水的缘故,而除此之外,君家还在钦州各地铺路修桥的,大走慈善之路,不但讨好了官府,也给自己买了一个好名声。 当然,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君家雄厚的财富面前。 当年君老爷忽然离世是君家的一个坎,而君世轩带着君家走过了,也带君家走出了当时的动荡,如今的君家已经平稳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扩张! “作坊的具体事宜我会派专人负责,只是建好之后,我希望你能亲自去看看。”君世轩正色道,“毕竟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作坊的要求。” 柳桥想了想,点头:“可以,不过在去之前,君东家必须给我一个准备的时间。” “好。”君世轩没有问原因,点头。 柳桥继续道:“人员方面,如今扬子县作坊内的师傅都已经熟练掌控了腐竹的制作技巧,君东家可以派人来学,然后分配到其余的三个作坊教授新手,这样便不会给如今的供求造成太大的影响。” “人我已然选好。”君世轩道。 柳桥并不意外,“还有原料一事,既然作坊已经运作成熟,原料源头最好也稳定下来,与其这般在市面上购买,不如跟作坊当地的农户签订收购协议,这般价格稳定,而且来源也有保障。” “农户未必会签。”君世轩道。 柳桥理解,“只要价格合适了,自然机会同意。” “如此一来,作坊的成本就会增加。”君世轩道。 柳桥笑了笑,“想必君东家过去的半年得罪了不少的同行吧?当然,君家财雄势厚,自然不惧,不过也无比挡得住所有的报复,正面打击不可行了,难免会从小初下手,比如抬高一些黄豆的市价,到时候需要付出的成本恐怕比直接跟农户签订协议更大。” “可如果我对外放消息说今年君家需要收购大量的黄豆,会高价收购。”君世轩缓缓道,“如今还不到下种的时节,一旦农户听说了这个消息必定会大量种植,到时候黄豆市价必定会锐减,就算有人想要抬高市价,我也一样不会有损失,而若是没有动手,我的成本就降了不少。” 柳桥也不急,微笑道:“的确,只是农户一年到头的收入就在那几亩地上,若要增加黄豆的种植,那其他作物的种植必定减少,到时候黄豆的市场垮了,这些农户恐怕连口粮都无法保证,缺少生活必须的口粮会造成什么后果,我想君东家不会想不到,这个后果,君家承担的起吗?” 先不说暴乱了,就算一个短暂性的饥荒,还是人为造成的饥荒,衙门绝对不会轻饶这祸首! 不过,君世轩应该不会是这般目光短浅之人,可他为何忽然提及? 君世轩笑了笑,“柳姑娘深谋远虑。” “我是农家出身,自然比君东家想的要多。”柳桥淡淡微笑道。 君世轩看了看她,“君家在钦州各县都有农地,我已经吩咐下去,今年大量种植黄豆,所以,柳姑娘的提议暂时用不着。” 柳桥一怔,随即笑了,是她糊涂了,在这里,哪家富户没有自己的农地的?普通一些的会将地佃出去让别人种收租子,而像君家这样的大户,恐怕养了不少庄头。 君世轩看着她,随后道:“不过这个建议在其他州倒是可以用。” 柳桥挑眉,“君东家对腐竹如此看重?” “一切能够赚钱的我都看重!”君世轩回答,“不过你放心,林家村的黄豆我一样会收。” “再加一个村子如何?” “柳家村?” 柳桥点头:“是。” “好。”君世轩应道。 柳桥微笑道了谢,低头端起了茶杯喝了口水,然后抬头,微笑岔开了话题:“既然见到了君东家,那也一便说说点心的事情吧。” “柳姑娘愿意出售了?”君世轩道。 柳桥点头:“出售是出售,不过不是卖给君东家。”说完,不待君世轩露出不满的神色,便又继续:“我打算开一家铺子,专门出售这些点心。” 君世轩眸底似乎浮现了一丝诧异,“开铺子?” “是。”柳桥点头,“不过这铺子我打算自己做。” 君世轩闻言面上并无动怒之色,语气也仍是淡淡:“如果我没记错,这么做违反协议。” “作为补偿。”柳桥淡定道:“我将铺子的一成股给君东家。” “一成股?”君世轩笑了笑,“就跟腐竹作坊一样,不过这次是你我调转。” “不。”柳桥摇头,“腐竹作坊我既出钱也出力,而铺子的,君东家不需要出钱出力,只需要等铺子赚钱了之后分银子就是了。” 君世轩没有即可回话,而是审视着她。 “君东家。”柳桥继续道:“你放心,我不是要甩开你自己另立门户,只是这点心铺子一直都是我的心愿,我希望它只属于我,就算不能完全属于我,也希望我自己能够决定它的未来,能够完全掌控,这种心思,相信君东家能够明白。” 君世轩笑了笑,却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无妨。”柳桥微笑道:“三年后,不,两年后,我再开就是了。” 君世轩不语,不过脸上的微笑也没有消散。 “其实这件事对君东家来说有利无害。”柳桥缓缓解释,“如今君家已经独霸了钦州的酒楼也,若是连点心铺子这样的小生意也插一手的话,估计会引起更多人的不安,到时候恐怕若是群起而攻之,君家怕也会承受不住,便是承受住了,对于君东家的扩张计划恐怕也会有阻。” “这么说来,你是一心为了我着想?”君世轩淡淡笑道。 柳桥微笑:“君东家以为如何?” “你都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了,我若是不答应,两年之后你我恐怕就要化友为敌了。”君世轩笑道,“我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那么我就多谢君东家了。”柳桥端起了茶杯,以茶代酒。 君世轩端杯,“虽然说是补偿,但是一成的股我也不能白拿,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柳姑娘不需客气。” “一定。”柳桥微笑道。 这一次见面,愉快散场。 …… 跟君世轩谈妥了之后,柳桥便开始在县城寻找合适的店铺,有了上次找房子的经验,这一次寻找铺子不需要再走太多的弯路,直接找了一个中间人,给了银子托付他去找就是了,还不到十天,便来信通知有好几个地方让她去看看。 柳桥找了一天让林贵带着她跟林小燕一同去了。 林小燕仍是不太愿意去城里,原因自然便是还没有真正地放下,不过想着铺子的事情,最终还是去了,三人跟着中间人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看过了那些铺子,可是却没有一个满意的,再一次跟中间人重申了要求,最后,找到了一间无论是地点、大小还是格局都满意的铺子,对方原先也是用来买点心的,不过最近打算去南方,所以将铺子租出来,唯一不好之处便是需要二月下旬才能将铺子腾出来。 柳桥考虑过后,还是决定等,不过要求提前签了协议,同时也跟屋主杀了一通价,省了不少。 铺子的事情解决了,接下来便是点心的研制,为了增加产品的数量,柳桥跟林小燕几乎窝在了烤炉前一个月,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和改进,终于在铺子交手之前研制出了十几款样式,不过虽说是十几款,可真正算起来,也就是蛋糕,饼,跟面包三类,不过这些已经是将柳桥脑子里的存货给挖光了。 虽然不算多,但是应该足够满足铺子的需求。 当然,后续的研究也还是要继续,不过铺子交收之后便是装修,尤其是烤炉的修建,到了约定交收的日子,柳桥便跟林小燕进城去看了。 铺子搬空了之后看上去更加阔了,这个铺子是典型的外铺内住的行事,前面的铺面不算大,但是后面却是一个院子。 院子就跟一个家一般,该有的都有,不过住的地方小了点,但是因为之前的主人也是买点心的,所以厨房很宽阔,加一个烤炉没问题。 接受了铺子之后,便是开始装修。 柳桥还是请了之前建烤炉的那班人,而除了考虑之后,还要定制烤具,之前自己家里做自然不需要太严格,可是如今卖出去的,便需要讲究,而且大批制作没有适合的烤具也是不方便。 可是扬子县目前为止没有烤制瓷器的作坊,无奈之下,柳桥只好去找了一趟君世轩,而君世轩也果真如他所说的,答应了帮忙打听,也没有多问,更没有试图利用这件事插手她的铺子,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 烤炉开始建造,君世轩那边也传来好消息,说找到了一家愿意定制的作坊,不过还得先看她需要什么瓷器。 柳桥当即带着绘制的图纸去找他。 “阿桥,我跟爹去铺子看着,你……” 柳桥叹了口气,“我自己去就成了,你跟阿贵叔送我到金玉满堂的门口放下我就成了。” “好……”林小燕低下了头,有些不敢看她。 柳桥靠近她低声道:“没事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林小燕抬起头,勉强笑道:“真的?” “恩!”柳桥点头,“真的很好了!”算是很好了,如果是她在这个年纪,未必能够这样,不,就算是她如今的真实年纪,面对感情的事情也未必比她做的要好。 说起感情,柳桥又想起了易之云,快两个月了,虽然每隔几日都有家书送来,可是看着那一封一封的书信,她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郁闷。 这丈夫不长进,女子担心难过,可太上进了,最终受苦的也是女子,好在她也有自己的事业并未那等苦等夫婿归来的女子,否则她恐怕连日子也不好过了。 林小燕松了口气,随后见她似乎失神,便唤道:“阿桥?” 柳桥回过神来,“恩?” “你怎么了?”林小燕问道,“在想什么?” “没有。”柳桥吐了一口浊气,抬头看向头顶有些阴沉的天,“怕是要下雨了。” “下雨好。”林小燕笑道:“春雨下了,春天就来了。” “也是。”柳桥笑道,“易之云也该换春衣了。”准备的那些春衣应该够吧?不够的话他应该会自己添置,就怕他舍不得花银子,不成,回去之后写信提醒他一下,还有初春时节最容易感冒什么的,要是病倒了这人也不知道会不会照顾自己。 林小燕看着她的神情,眼底的担忧散去,她以为阿桥是在想她的事情,没想到竟然是在想易家大哥,“阿桥,你很想易家大哥吧?” 柳桥一愣,随即见了林小燕戏谑的神色,顿时有些脸红,随后,却理直气壮,“自然,他是我夫君,我自然想他。” “呵呵……”林小燕笑了出声,随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笑容黯淡了下来。 柳桥蹙眉。 “阿桥,要不你去州府看看易家大哥?”林小燕不待柳桥开口便道:“铺子的事情我可以做好的。” 柳桥看了看她,没有追问下去,摇头道:“不了,他现在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我去了只会打扰他,再说了铺子的事情还有的忙了,而且三月份,你们也要开始农忙,我怎么能扔下你一个人?再说了,下个月他也就回来了。” “好。”意在转移柳桥注意力的林小燕没有坚持下去。 到了城里,林贵拉着两人到金玉满堂,柳桥下了车,“我待会儿自己过去就成了,阿贵叔不必来接我。” “好。”林贵应了声,便拉着林小燕往铺子去。 柳桥租下的铺子不算是扬子县最繁华的地段,但是也不差,离金玉满堂所在的第一大街隔了两条街,目送了林小燕父女离开之后,柳桥便进了金玉满堂。 “阿桥姑娘来了。”掌柜的见了便迎了上来,笑容满面,像是有什么喜事似的,“阿桥姑娘是来找东家的吧?真不巧,东家刚刚走了。” “刚刚走了?”这么不巧? “恩。”掌柜笑道,“刚刚老夫人派人来说少夫人被诊出了喜脉了,让东家赶紧回去,东家很高兴,说加我们所有人一个月的工钱,然后就赶回去了!” 柳桥一愣,随后笑道:“那真是大喜事了。” “是啊,我们要有少东家了。”掌柜笑道,“今天东家应该不会来的,要不阿桥姑娘说下什么时候再来,我明日见了东家好跟他说?” “也不一定要见君东家。”柳桥笑着从怀中取出了一个信封,没有写任何东西,却装着她绘制的烤具图样,“君东家有大喜事,估计这两日都不会来酒楼的,劳烦掌柜让人将这份东西转交给君东家,我就不打扰他了,掌柜也待我恭贺君东家一声。” “好!”掌柜点头,接了过来。 柳桥客气了两句便告辞,走出了金玉满堂之后,便想着君世轩要当爹的事情,这并不算奇怪,成亲几个月了,有孩子很正常,可是……表兄妹啊,目前为止她还真的没有亲眼见过一对表兄妹的夫妻。 作为如今还算是愉快的合作伙伴,她衷心希望这孩子没问题。 回了铺子,想了想,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林小燕,总好过她在别人的口里听说这事,而如柳桥所料,林小燕在听到了这个消息的时候僵了脸色,好半晌,才挤出了笑容,“这样很好啊,君东家要当爹了。” “小燕……” “阿桥……”林小燕打断了她的话,“我没事,真的没事……”说罢,看着柳桥,挣扎了半晌,“阿桥……我心里还有难过……阿桥,我是不是很不要脸?” “慢慢来,会好的。”柳桥只能道。 林小燕抿了抿唇,点头:“恩,我一定可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 君世轩要当父亲这事对柳桥影响不大,而要真的说什么影响,那也是好的,他们夫妻成亲几个月便怀上了,那证明感情还算是不错的,那君少夫人应该不会再怀疑她了。 而没过几日,林旺便来说草图已经交给了作坊了,十天之后便能交货。 进入三月,便开始农忙了。 林贵家自然也要,所以每天他一大早送她们去了铺子,然后再回来,下去再去接,柳桥想着让他下午下完地再去接太累了,便决定走着回来。 林贵起先不同意,最后被林小燕劝服了。 柳桥这每天进城里去忙的,铺子的事情自然得跟家里的人交代,当张氏听说了这件事的时候,顿时脸都白了,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闺女竟然不声不响地开了一间铺子,她原本以为柳桥进城去不是去作坊里面做工就是出去散心,因为易之云走了之后没多久,柳桥便窝在作坊里面一个月,原本她也是担心的,不过因为有林小燕陪着,她就由着柳桥,心里想着她高兴就好,可是现在…… “阿桥,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张氏的话怎么也说不全,因为她不知道该骂女儿还还是该担心。 云氏也是皱了眉头,“阿桥,为何不跟我们说?” “担心做不成。”柳桥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态度。 云氏继续问道:“云儿知道吗?” “不知道。”柳桥摇头,“我不想让他担心。” 云氏沉吟会儿,“一定要做?” “娘。”柳桥抬头看着眼前的两位母亲,“我知道我这样做有些冒险,我也知道我还小,但是,我想做下去。” “阿桥!”张氏急红了脸,“你才几岁?怎么能够开一个铺子?!还有,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开铺子?”她没做过大事可是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这开一个铺子需要多少银子?“阿桥,这铺子不是你会做两道点心就可以开的,你听娘的话……” “亲家母。”云氏打断了张氏的话。 张氏见云氏开口,脸色顿时苍白起来,“亲家,你先别生气,阿桥这孩子我说,我好好说说她,一定不会让她胡闹的!” “亲家母先别急,我没生气。”云氏淡淡地道。 张氏不信,再明理开通的婆婆也不会真的不生气,“亲家母……” 云氏摆摆手制止了她的话,然后看向柳桥,“阿桥,真的要开?” “恩。”柳桥点头,“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要是现在停下,先前花出去的银子就成冤枉钱了。” “好。”云氏道,“既然你决定要继续,我不阻止。” “亲家母?!”张氏不敢置信,阿桥才九岁!九岁的孩子能开铺子吗? 云氏继续道:“不过以后做事不能再这样瞒着!你再聪明也是一个孩子。” “好。”柳桥认真点头, 云氏看向面色已经难看的不能再难看的张氏,“亲家母,阿桥这孩子一向懂事,不会胡来的,既然她决定了要做,我们就由着她吧,如果你不放心,往后多帮着她就是了。” 张氏看了看云氏,又看了看女儿,万般挣扎之下,点头,有气无力地道:“我听亲家的……” 柳桥见了,知道还是得话心思去劝张氏,可是之后想了想,再劝估计也没用,不如就让她看,等她看着她其实可以承担这件事的时候,她自然会放心。 或许,该是时候让她见到她真实的一面。 于是,柳桥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她明日陪她去铺子。 次日一大早,张氏就严阵以待了。 柳桥看着她的神色,有些哭笑不得,也有些感动和愧疚,还有些苦涩,希望她见到了她真实的一面之后不会跟云氏之前一样觉得她是妖魔。 而事实上,柳桥低估了一个母亲的爱。 张氏在见到了女儿如一个大人一般将所有事情都处理的井井有条的时候,先是震惊,接着再震惊,再接着再再震惊,最后,如木头一般地回到家里,吃晚饭的时候也是魂不守舍。 柳桥以为她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这般,然而,第二天,她却红了一双眼睛坚定地告诉她,“以后有娘在,你不会再受欺负!” 柳桥傻眼了。 “阿桥,相信娘,这一次娘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张氏哭了,伤心愧疚,“再也不会让你受欺负了!” 柳桥还是有些不明白。 张氏却以为她是不信,抱着她哭了起来,“阿桥,对不起,都是娘不好……如果当时娘没有丢下你,你就不用吃这么多的苦……都是娘不好……” 柳桥愣怔了许久,方才渐渐明白,张氏没有觉得她不正常,更没有发觉其实她不是她的女儿,而只是认为她之所以如此有能耐,如此老练,是因为她吃了太多太多的苦,而她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她当日抛弃了她,柳桥说不出此时心里是什么感觉,愧疚,有,心酸,也有,高兴,也是有,还有其他找不到形容词的,可是最后,都融为了一股温暖的泉水,包裹住了她的心,“娘,我相信你。” 老天将她扔到了这个陌生的失控,却给了她疼爱的父母,还有易之云,还有云氏,还有林小燕,也算是待她不薄。 张氏听了这话,哭的更加伤心了。 柳桥任由着她哭,尽情地发泄心中的痛苦。 而这一日之后,张氏便如同她所承诺的,尽一切的能力帮柳桥,不会的事情便让林小燕教,从铺子回来之后,便又去村子的作坊中翻地种菜,许是尝到了过年前买猪的甜头,今年她一口气买了六头猪仔,为了伺候这六头猪仔,她打破了去年一直不敢跟村里的妇女往来的恐惧,竟然主动跟村里的妇人一同去割猪草喂猪,而到了晚上,又向云氏学刺绣,因为绣品可以卖钱,因为她觉得她的闺女如今一定很缺银子! 于是,最终张氏比柳桥这个正主儿都要忙。 张氏忙的晕头转向的,柳桥自然心疼,可是看着她眼中的光彩,她最后还是没阻止,只是提醒她休息。 如今的张氏内心一定是很充实的。 …… 十天之后,瓷器作坊果真将她们定制的瓷器送了过来,柳桥亲自查看过后,松了口气,她还担心做不成了。 正打算付钱的时候,对方却说君东家已经付了。 柳桥挑了挑眉,先按下了这事,随后将送来的瓷器放在了水中浸泡,清洗干净上面的杂质,浸泡了一天一夜之后,便开始使用。 “阿桥,真的比我们之前的要好看多了!”林小燕看着用专用的烤具烤出来的蛋挞,笑道,“还有这个盘子,将蛋挞放上去,一下子可以烤很多个!” “恩。”柳桥也是比较满意,随后看向张氏,“娘觉得怎样?” “好!好看!”张氏笑道。 林小燕继续道:“阿桥啊,现在东西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张?” “三月二十五。”柳桥道。 林小燕问道:“那没几天了,不过为什么要选这天啊?你请人看过了这天是好日子吗?” “没有。”柳桥笑道,“三月二十三是我生辰,易之云说过会回来。” 三月二十三是她这辈子的生辰,而三月二十五,是她送到孤儿院的日子,至于她真正的生日,除了那抛弃她的父母之外,谁也不知道。 不过不要紧了。 现在她一切都好! 林小燕一愣,随即呵呵笑道:“阿桥,你就想着易家大哥!” “对哦。”张氏也道,不过不是回应林小燕这话,而是道:“三月二十三,阿桥的生辰!”说完,便面露愧疚,“娘差一点就忘了。” “现在还来得及。”柳桥笑道,“那天娘给我做寿面?” “好。”张氏点头。 林小燕也笑道:“到时候我给你做一个生日蛋糕!” “好啊。”柳桥应道。 …… 之后两天,柳桥又去了一趟柳家村,而这时候柳河已经养了十几只奶羊了,而在听了柳桥说了铺子的事情之后,因为有云氏跟张氏已经知道且支持的前提下,他便以为是易家开的,柳桥只是帮手,也没有太大的震惊,然后拍着胸口保证奶油的供应一定不缺! 这时候林小燕想起了一件事,“阿桥,我差一点就忘了,我们这铺子叫什么名字啊?开张可是要一个名字的,还得打一个牌匾!” “美食坊。”柳桥笑着,说出了这三个字。 林小燕对这个名字有些诧异,但是也没有改变柳桥注意的心思,当即便同意了,“好,就叫美食坊!我这就去让我爹去大牌匾!” 而一天之后,牌匾便打开了。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开张的那天了,也等易之云回来,而就在她生辰的前一日,易之云终于回来了。 柳桥看着门口的人,又一次怔住了。 这一次回来易之云不但高了,也黑了,脸上的少年稚气更是全脱了,现在用少年一词来形容他,再也不合适了。 可是…… 念书习武就真的可以让一个人改变如此大? 柳桥很想问一句,你是不是易之云。 当然,这般伤人的话她是说不出来的,只是…… “大少爷,都快成黑炭了,你就存心让我们担心?”这才几月的天,他就晒成了这个模样! 易之云却是笑了。 张氏跟云氏见了他,也是吓了一跳,易之云解释说他除了跟那夫子念书之外,还给萧瑀一起学骑马,所以才会晒黑了的。 好在很精神,不然谁也不放心。 这一次易之云回来,除了行礼之外,还带回了一个箱子,却不让她碰,柳桥大约有些想到那是什么,所以也很配合不去碰。 原本还想审审他这些日子在府城到底怎么把自己晒的这般黑,可是没想到他一沾炕便睡着了,柳桥也只好作罢。 第二天,便是她的生辰。 张氏一大早便起来忙活,给她煮了三个大红鸡蛋。 中午的时候吃的是寿面。 张氏跟云氏给了她一个大红包,而易之云也终于让她去打开那箱子了,如她所料的,箱子里面的东西是送给她当生辰礼物的。 箱子很大,她虽然给了易之云不少的银两,但也不会弄一箱子的礼物回来,所以她估计是些特产什么的,再厉害些的便是衣服,可是没想到将箱子打开了之后,竟然是一箱子的书。 “这是……”柳桥目瞪口呆,“给我的生辰礼物?” “恩。”易之云点头,“喜欢吗?”似乎有些紧张。 柳桥拿起了一本,竟然是本大周风物志,又翻了几本,更是瞠目结舌了,不用再去翻了,这一箱子的书都是上回她说过想要的大周风土人情的书籍,她抬头看着眼前眼露紧张的人,她是该怪他没有浪漫细胞,还是该感动他将她无意中的一句话放在心里?好吧,两样都有,所以最后似笑非笑地道:“幸好我不赌钱,否则这以后还不输的青光了?” 易之云一怔,随后,笑了,“你喜欢。” “喜欢。”柳桥笑道,“你送的都喜欢!” 易之云终于舒了口气了。 当天的晚饭,跟上次他生辰一样,他们两个人单独过,蛋糕也有,不过是林小燕做的,其他吃的,都是易之云亲手准备的。 这是柳桥在这个时空过的第一个生辰,很高兴。 第二天,她将铺子的事情告诉了他了。 易之云先是惊讶,然后是担心,而在听说了张氏在帮忙,而云氏也不反对之后,便也没说什么,只是神色仍有些纠结。 柳桥无奈,“放心,相信我,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易之云凝视着她,“嗯。” 柳桥知道他还是不放心,不过这不是言语可以解决的,“待会儿跟我一同进城去看看?” 易之云闻言之后却面色一震。 “怎么了?”柳桥蹙眉。 易之云脸色纠结了半晌,“阿桥,阿瑀也跟我一起回来了。” “啊?”柳桥讶然,“我就奇怪了,不是说好了这次跟你一同来谈谈酒坊的事情吗?怎么没来。不对,他来了,怎么不见人?” 易之云脸有些挂不住,“他知道我们家里住不下就在城里的客栈住下了。” “哦,”柳桥点头,随后,眯着眼睛看着易之云,似笑非笑的,“大少爷,你怎么现在才说?不会是将人家给忘了吧?” 易之云脸色尴尬,“我们马上进城!” 柳桥却哈哈大笑,“好,进城,进城!不过大少爷,你这算不算是见色忘友啊?” “胡说什么?”易之云板起了脸,“你是我媳妇,我见了你忘了他有什么奇怪的?” 柳桥笑的有些花枝乱颤。 易之云的脸顿时又黑又红。 123 阿桥,出事了,你家出事了! 两人当即进城,自然也带上了林小燕跟张氏。 不过林小燕和张氏没有跟他们去见萧瑀,而是直接去了铺子,做面包需要发酵,而在没有酵母的情况之下,只能使用最原始的发酵方式,将揉好的面团放进锅盘里,然后用一层干面粉盖住,等着面团自然发酵,这个过程需要的时间比较长。 这个发酵方式跟做馒头的一样,对林小燕和张氏来说完全是驾轻就熟,柳桥也就让她自己先准备了,送了她去铺子之后便与易之云去客栈。 柳桥本来不信易之云那套跟萧瑀一起学骑马的说辞,可是当她见到萧瑀的时候,却是信了,因为萧瑀同样顶着一张明显被太阳晒黑了的脸,不过好在,并没有因为被晾了两天的黑脸。 倒是易之云不好意思,当面便道了歉了,当然,只是说有事情耽搁了没来见他,而不是直接说忘了他。 柳桥也没拆自家夫君的台,“都是我不好,你易大哥忙着给我过生辰,才没来得及来看你,这两天你可还好?” “我一切都好。”萧瑀微笑道,“嫂子生辰我本想去祝贺的,但是想着易大哥离家多时,你们一家人该好好团聚,就没去打扰。” “没事就好。”柳桥也是有些担心,虽然扬子县的治安很不错,但是萧瑀说到底还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嫂子不必担心。”萧瑀继续笑道:“这一趟有人陪我来,安全方面不会有问题。” “萧大人将长随萧忠留下来照顾阿瑀。”易之云接话道。 柳桥有些诧异,随即微笑,“那就好。”长随在这里是主人的心腹,萧嵘将自己的长随留下来照顾儿子,下人州府又是他的好友,那萧瑀在钦州必定可以平安无事。 “易大哥,嫂子,我们坐下来说话吧。”萧瑀继续道。 两人自然没有反对。 坐下之后,萧瑀亲自给两人倒了茶,随后便说起了酒坊的事情,“……这次来我是想见见嫂子信中所说的那个君东家。” “好。”柳桥点头,“我安排安排,约个时间好好谈谈。” “嗯。”萧瑀点头,“多谢嫂子。” 这事说罢,易之云竟主动说起了美食坊的事情,“……明日开业,阿瑀也一同去如何?” “好啊!”萧瑀点头,脸上却有着惊诧,似乎没想到柳桥竟然能够开一间铺子,“嫂子真能干。” 柳桥笑笑,没应他这话。 易之云却道:“你嫂子就是这样,想做什么了就做,以后你多多看顾着她一些。” 萧瑀神色微敛,看了看柳桥,“易大哥放心,我会的。” “你这话是何意?”柳桥敏感地觉察出了这话的异样,什么叫做萧瑀多看顾她一些?便是要看顾,也是他才对。 易之云面色不动,“你的这个美食坊不打算开到府城里去?” 柳桥蹙眉。 “我虽然在府城住了一段时间,但是也没有阿瑀熟,而且不久之后到任的州府是萧大人的至交,萧大人走之前将阿瑀托付给他照顾,府城不比扬子县,什么都要将人脉以及背景,将来你如果想要在府城开铺子,自然需要阿瑀看顾。” 这话说的无懈可击,可是柳桥还是觉得不对劲,然而,也无法说出一个所以然来,因而也没有继续质疑什么,微笑看向萧瑀,“那以后可要托阿瑀的看顾了。” “易大哥,嫂子这话岂不是将我当外人了?”萧瑀笑道。 柳桥也笑了,心却是感慨,似乎不管是易之云还是萧瑀,都在不知不觉地变化长大,难道男子都是这般的?还是读那些圣贤书这般有用? 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子,柳桥便说要去铺子里,自然也邀请萧瑀一同去,不过萧瑀却说还有些事情做,先不去。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是两人并不勉强。 而就在他们走了之后没多久,萧忠回来了。 “二少爷。” 萧瑀看着他,先前的微笑亲和已全数消失,“打听的如何?” 萧忠看了一眼眼前镇定自若的主子,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担忧,去年还只是一个会闯祸的孩子,如今竟然沉稳至此,若没有那些恩恩怨怨,对大人来说的确是一件好事,可是如今……二少爷虽然阻止了记名一事,更不再提及夫人跟大少爷,可是短短时间转变这般多,岂会是没有恨?若是将来二少爷也成了一番事业,那萧家恐怕就不得安宁了,不过如今二少爷却忽然间说要重振外祖的酿酒坊,如果他的心思都放在这上面的话,那往后跟二少爷的冲突也还能少一些,这样,对大人,对萧家,甚至对二少爷都好!“小人已经打听过了,君家从未接触过酿酒这一块,不过君家的财力在钦州是数一数二的,而且,风评一向不错,如果君家真的有诚意跟二少爷合作,这个合作可以进行。” “如此甚好。” “不过……”萧忠话锋一转,犹豫了起来。 萧瑀眯了眯眼,“有什么不妥吗?” “这君东家似乎对……易公子的妻子特别的关照。”萧忠回道。 萧瑀面色一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二少爷……” “嫂子跟君世轩合作的事情易大哥一早就告诉我,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会做这些猜想,但是我不希望听到第二次!”萧瑀怒斥道。 萧忠看了看他,低头:“是。” “出去!”萧瑀下令。 萧忠低头应了一声是,随后退了出去。 而在他离开之后,萧瑀的脸色更加的阴沉了,他自然不信柳桥跟君世轩有什么,而萧忠……“将他留下来照顾我?是想控制我吧?担心我将来会给你的宝贝长子争?父亲,你还真的心疼我!?” 什么照顾? 难道他是嫂子不知道萧忠每个一段时间都会向他回报他的一举一动吗? 难道他是傻子没看到当他说要重振外祖的酿酒坊之时萧忠那明显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吗?! 既然你们都担心我会报复,会搅乱萧家,会跟萧瑄争,我若是不这样做岂不是让你们失望了! 父亲,你等着! 你且好好等着! …… 到了铺子,需要发酵的面团已经弄好了,张氏跟林小燕正忙活着准备其他的材料,柳桥查看了一下,就差羊奶跟奶油了,因为这两样东西不好保存,所以柳桥让林贵傍晚的时候才运来。 “阿桥,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不过现在已经是三月末了,现在做的话明天可能就不新鲜了。”张氏道:“不如先做饼干的,其他的明天一大早再做?” “嗯。”柳桥点头,“还是娘想得周到。” “可是如果明日一大早做的话,那今晚上……我们可能要在这里睡一晚上了。”张氏神色有些为难。 柳桥道:“我正是这样打算的。” 张氏动了动嘴唇,看向易之云。 “岳母,阿桥跟我说过的,我赞同。”易之云道。 张氏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小燕呢?” “傍晚我爹会过来,这样晚上就不怕了。”林小燕道。 张氏闻言面色有些不自然。 “娘,今天你帮我们做了饼干,其他的我跟小燕做,你明日早上过来就成了。”柳桥自然知道张氏在犹豫什么,易之云就罢了,林贵也在,她自然不自在了。 张氏闻言当即道:“不成……” “娘,晚上爹也要送奶油过来。”柳桥轻轻道。 张氏面色一变。 “而且我婆婆一个人呆在家里我也不放心。”柳桥继续道,“没事的,明日开张而已,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来买,我跟小燕忙的过来的。” 张氏看着女儿,挣扎了半晌,最终仍是无法克服跟柳河见面的心理障碍,点了头,“那明天我早些过来!” “嗯。”柳桥点头。 随后,张氏便去做饼干去了。 而林小燕却因为价格的问题而有所担心,“阿桥,我们这个价格是不是定的太高了?别的不说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奶油蛋糕便要一两银子,这……”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柳桥开口道,“只是我们要做的是精品,只要不亏本就成!” 她知道在扬子县定下这样的价格不可能赚的很多,但是正如易之云所说的,她的目标不仅仅是扬子县,府城,才是她的目标,当然,也不是最后的,她最后的目标是京城。 不管是为了赚银子还是为了易之云,她一定要将美食坊开到京城去!虽然这可能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但是,目标不能变。 而如今的价格,别说是京城,便是在府城也不算高! 林小燕见她神色坚定,“好,我信你。” “放心吧小燕,我们不会亏本的。”柳桥笑道,随后转过视线看向易之云。 易之云被她盯的心里毛毛的。 “大少爷,我们这么忙,你这般看着总该不好吧?”柳桥笑道。 易之云瞪了她一眼,“说,我可以帮什么?” “做点心就用不着你了,不过大少爷的字还不错。”柳桥拉起了他的手,“跟我走就是了!” 易之云自然是跟她走了。 柳桥将人拉进了一间卧室,这卧室小是小了点,但是该有的也都有,而屋子内一角的四方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 “这是……”易之云拿起了桌上的一张裁的比寻常纸张要大的纸看了起来,笔迹他认得,是柳桥的,可是上面的内容,易之云看完了之后盯着柳桥半晌,笑了不是,不笑更不是,“我是该高兴你念了一年多的书有成效还是……” “大少爷,这叫做物以致用。”柳桥打断了他的话,“而且我有不是男子,锦绣文章什么的就免了,不过我这宣传单也写的不错吗?” 易之云哭笑不得,“幸好你不是男子。”要不然哪个夫子知道她拿念来的书写这些,一定会气死,“不过的确写的不错,极具煽动性,尤其是介绍几款点心文字,让人看了便忍不住想尝尝。” “自然了。”柳桥笑道,吟诗作对她或许及不上这里的人,但是写这些实用的宣传文章估计没有比的上她,“既然觉得不错那就给我抄,明日拿去派!” “派?”易之云蹙眉。 柳桥点头,“这样才有更多的人知道我们的铺子!” 易之云眼睛一亮,“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不过……这开张当日前五十名客人不管是否购买都可以免费试吃,还有这开张十五日之内买二送一……你就不怕亏本?” “小财不出大财不入。”柳桥道。 易之云盯着她,“这么有信心?” “大少爷忘了我死要钱的本性?”柳桥好笑道,“亏本的生意我不会做的!” 易之云笑了,“好,我帮你抄!” “先抄这一叠。”柳桥拿过来一叠纸张,大小跟易之云手中的一样,但是却是过年用的红纸,“这些要送去金玉满堂的。” “金玉满堂?”易之云一愣。 柳桥点头:“扬子县哪里有钱人最多的,自然是金玉满堂!” “君世轩肯让你这样做?”易之云问道。 柳桥笑道:“他总不能平白收下那一成股,而且,又不是跟他抢生意,不过是借他的地方帮帮忙罢了。” 易之云沉默。 “难道你还怀疑我?” “又胡说什么?”易之云轻斥道:“你都不惜冒着得罪他的风险甩开他自己经营铺子了,我还怀疑你我还是不是人?” “那就好。”柳桥笑道:“易之云,虽然赚银子很重要,但是你更重要。” 易之云喉咙一哽,“你高兴比什么都重要!” 柳桥笑了。 …… 易之云奋笔疾书,临近中午,可厚厚的一叠红纸终于只剩下一小部分了。 “你歇会儿。”柳桥给他端了一壶茶跟几块烤好的杏仁饼,“我出去一趟。” 易之云看向她,“去哪?” “去金玉满堂。”柳桥道,“把宣传单的事情跟君世轩说说,另外跟阿瑀见面的事情也要确定一下,还有解决午饭,我顺道在金玉满堂卖份外卖回来。” “要我陪你去吗?”易之云问道。 柳桥微笑:“忙活了一上午你还不累啊?歇会,我很快救回来!” 易之云看了看她,然后才点头,“好。” 柳桥有些诧异,不过也是高兴,“相信我?” “不信你信谁?”易之云好笑道。 柳桥呵呵笑了笑,取了一张红纸便走了。 易之云在她离开之后脸上的笑容也随之转为了苦笑,他是相信她,可是也仍是不放心,不是不放心她,而是担心君世轩还不安好心,可是,他不能陪着她去,因为不久之后,他想陪也不能陪,他不想让她依赖上自己! 他的阿桥从来都是很聪明也很很独立。 “阿桥,以后不生我的气……” …… 柳桥自然不知道她走了之后易之云的反应,到了金玉满堂之后,原本以为也是见不到君世轩的,没想到他竟然在。 见到了他后,虽然他神色淡淡,但是眉宇之间也还是有喜色的,打了招呼之后,柳桥便道:“恭喜君东家即将为人父。” “多谢。”君世轩微笑应道。 柳桥见了他的反应,心里舒了口气,看来就算他真的对自己有什么,如今也放下了,果真男人还是要当了父亲才算是真正的成熟,“原本想带着贺礼来的,不过没想到君东家在,所以也没带,君东家别介意。” “无妨。”君世轩淡笑道,“下次带就成了。” 柳桥耸耸肩,“好,不过现在我们先来谈谈正事。” “说。” 柳桥从怀中取出了一个信封,然后放在了君世轩的面前,“这是上次定制瓷器的款子。” 君世轩笑容微敛。 “君东家不要误会。”柳桥继续道,“我不是不想领君东家的人情,只是铺子的账需要分明一些。” 君世轩看着她,“既然如此,我就收下了。” “不过我还是需要君东家帮忙。”柳桥微笑道。 君世轩也并未动怒,“说吧,要我帮什么?” “我的美食坊明天开业。”柳桥道,随后取出了那张宣传单,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君世轩眼中顿时闪过了一抹晶亮,“如此可行?” “至少会有很多人知道扬子县还有一间美食坊。”柳桥笑道。 君世轩盯着她,目光审视,许久,缓缓道:“美食坊?单单是卖点心的美食坊?” “君东家放心,我的美食坊不会成为金玉满堂的对头。”柳桥自然也猜出了他的想法,“我只是想开一家点心铺子。” 目前为止,的确如此。 不过就算将来不是,她也不会走金玉满堂的这条路,所以,她并没有说谎。 “既然只是点心铺子,为何不直接取一个点心铺子该有的名字?”君世轩缓缓道,“这美食坊一名很容易让人误会。” “君东家就当这是我的个人心愿吧。”柳桥笑道,“我曾经有一个心愿,那便是吃遍天下美食,不过没有做到。” 君世轩继续道;“如果我不满这个名字,你会更改吗?” “不会。”柳桥微笑回道,没有犹豫。 君世轩却是笑了,“好,我就看看你的这个美食坊最终会开成什么样子!” “希望不会让君东家失望。”柳桥笑道,“这这些宣传单,君东家可否帮忙?” “帮忙是可以,不过今年金玉满堂在高州还要设立两间分楼,作为我帮忙的交换,下一次这两间酒楼开业的时候……” “自然可以用同样的方式宣传!”柳桥接话道。 “好。”君世轩道:“下午你将单张拿过来,我会交代掌柜。” 柳桥点头:“好。”随后说起了萧瑀的事情,“……人现在已经在扬子县了,君东家看看什么时候有空见一见?” “后日。”君世轩道。 柳桥颔首:“好。”随后起身告辞。 “这就走?”君世轩问道。 柳桥微笑:“铺子还有些事情需要准备。” 君世轩点头。 “告辞。”柳桥道,随后离开。 君世轩目送了她离开之后,随后拿起了桌面上的那张宣传单张,原本以为只是单纯地告诉扬子县有一家卖点心的美食坊,明天开业,可是没想到看了之后,却惊讶不已。 单张上不但有铺子地点和明日开业的时间,更有铺子所售卖点心的介绍,寥寥几笔便能引人好奇勾人食欲,还有那些优惠,虽说小财不出大财不入,可是这样大幅度的优惠,她就不怕亏本? 柳桥究竟有多少家底,他这个合作伙伴就算不知道十成,但是七八成也是知道的,这丫头的胆子如此的大?! “也罢,我就好好看看你能长成什么样!”君世轩低下头,轻轻笑道。 …… 柳桥跟君世轩分开之后,便找了掌柜要了一份外带的膳食,自然点的都是酒楼的招牌菜,付银子的时候难免有些心疼。 没办法,铺子一开张各方面的开支就像开了的水龙头一样,而她也只有腐竹作坊这一稳定收入。 午饭便是吃这些外卖还有面。 张氏跟林小燕看不出柳桥的肉疼,但是易之云却看出来了,饭后私下问了她是不是银子不够。 柳桥当即摇头:“没有!腐竹作坊的生意越做越大,铺子除了租金之外,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开销,你别担心,安心念你的书就成了。” 易之云自然不信,可是见了她的反应也便不说什么了,“阿瑀的事情跟君世轩说了?” “恩。”柳桥点头,“君世轩答应了后天见面。” 易之云颔首,沉思会儿,道:“阿桥,这酿酒坊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让阿瑀跟君世轩自己谈。” “这……”柳桥诧异,“为什么?” “这是阿瑀的祖业。”易之云正色道,“虽然我们对阿瑀有恩,但是这毕竟是祖业,插手太多不好,而且,我也不想让你这么辛苦。” 柳桥蹙眉。 “银子够用就成了。”易之云握住了她的肩膀,“阿桥,你想要的我都为你挣来,你爱银子,那赚一些就够了,没有必要拼命。” 柳桥笑了笑,“好,反正我也不懂这些,就让他们自己去弄吧,不过,让阿瑀自己跟君世轩谈,你就不怕阿瑀吃亏?” 易之云沉吟会儿,“阿桥,阿瑀没有你所想的单纯,而且,他父亲留下来的人也绝对不好对付,有萧忠在,君世轩再狡诈也坑不了阿瑀的,再说了,就凭阿瑀的身份,君世轩想要坑他也得三思而后行!” “也是。”柳桥耸耸肩,“那我就不管了。” “安安心心做你的美食坊就行了。”易之云道,“那腐竹作坊的事情,你已经给出了秘方,其他的事情是君世轩的责任。” “好。” “不许太辛苦!”易之云继续道,“你还小,该玩的时候就玩,别总是想着赚银子,银子是赚不完的!” “好。” “还有,要好好照顾自己,病了要吃药,就算再苦也要吃!每日三餐都要按时,只能吃米饭或者面食,别拿点心当正餐!” 柳桥眯起了眼,“易之云,你只是去府城读书而已,又不是要出远门?反正得三年之后才能再考府试,担心我的时候便回来就是了,怎么说的像是你没四五年不会来似得!” “我关心你不成吗?”易之云笑道。 柳桥失笑:“成,成,那大少爷既然这么关心我,那就继续干活吧!” “好。” 因为数量巨大,柳桥也加入了抄写的,当然是抄写扑通白纸,一个时辰之后,易之云将红纸的都给抄写好了。 柳桥用篮子装着这一大叠宣传单张去了金玉满堂,这一次没有见君世轩,直接交给了掌柜,掌柜也早已经得到了君世轩的交代,当即接过了,而让柳桥没想到的是,君世轩竟然派了林旺来负责派发单张一事。 “阿桥你放心,我一定会将这件事做好的!”林旺拍着胸口保证,“东家吩咐了,今日的晚市给明日早市和午市分三批派发,而且都是派发给那些穿着打扮好的客人!” 柳桥道了谢,离开。 接下来的时辰继续奋战街上派发的单张。 而张氏跟林小燕下午也停下了点心制作,动手裁剪油纸。 在找不到包装盒的情况之下,只能用油纸包裹,不过面包饼干这些用油纸包倒没什么,可蛋糕这类如果用油纸直接包裹的话便容易变形。 柳桥斟酌了许久,便用油纸依照蛋糕的形状折叠固定成了一个矮小的容器装着蛋糕,然后放进定制的点心匣子里,自然,单单买一块蛋糕是不可能送匣子的,正如在扑通的点心店里只有买多了才能送点心匣子。 而这点心匣子她们也是简了一个便宜,原先铺主剩下了一些,直接送给他们了,而如果需要后续定制的话,也有进货的渠道,甚至包括面粉糖类,都有相熟的进货渠道,这也是柳桥租下这铺子的原因之一。 四个人忙活了一整个下午,到了傍晚,最后的准备工作也做好了,而林贵也来了,还将被褥给打包带来了。 柳桥见天色不早,便让易之云送张氏回去,同时不让易之云回来,让他在家里陪着两个母子。 张氏自然不同意,“不成,阿桥,让阿云来陪你,要在这里住一整晚的!”虽然有林贵在,但是始终是外人! 柳桥摇头,“娘,夫君过两天就又要去府城了,他回来之后大部分时间都是陪着我,都没有好好陪我婆婆,而且,家里就只有你们两个女人我也不放心!娘,我这里你不需要担心,有阿贵叔在,过会儿爹也该来了,你若是不放心我让他留在这里陪我?” 张氏挣扎着。 “娘,夫君也是我婆婆的儿子。”柳桥继续道,“我这样霸占着他,娘见了岂会高兴?” 张氏闻言激灵一下,“好,我们回去!但是你一定要小心!让……让你爹留下来陪你!” “嗯。”柳桥点头。 至于易之云那里,柳桥的工作更容易做了,几乎不用做,只是将理由跟他说了,他皱眉盯着她半晌,便同意了,快的让柳桥以为他不在乎她了。 “一切都要小心,要是出了事,立刻让人来告诉我!”易之云郑重地告诫道。 柳桥失笑:“若是真的出事了那也是第一时间去衙门报案,大少爷,这里离衙门才三条街远。” “你会这般想我就安心了。”易之云却并未因为她的嘲笑而黑脸,反而是松了口气,“阿桥……”他伸手抱了抱她,“要好好的。” 柳桥心里那股不对劲又浮上心头了,可是想着前几次的经历,也没有开口问,看着易之云驾车离去的背影,柳桥拧紧了眉头。 易之云,你到底怎么了? 是我自己多心了,还是你真的有什么事情?! “阿桥,怎么了?”一旁的林小燕见她神色不对,问道。 柳桥收回了视线,摇头道:“没什么。”或许等铺子开业之后好好审审他,如果有事,一定得将它挖出来! 入夜之后,柳河便将新鲜的羊奶给奶油运来了。 奶油还是不多,但是应当足够明日用的了,至于羊奶,柳河用干净的酒坛装了两大坛来,“阿桥,你让林兄弟出来搬搬,爹就不进去了。” 柳桥知道他的想法,“爹,娘回村子了,你不用担心。” 柳河听了这话面色一僵,随后挤出了笑容:“是吗?那好,爹搬进去!” “爹,你歇会,我让阿贵叔搬就成了。”柳桥忙阻止。 林贵这时候也出来了,跟柳河打了招呼之后便动手搬东西。 柳河被柳桥迎进了后院的屋子,“爹,喝口茶。” “嗯。”柳河接过,“都准备好了吗?” “嗯。”柳桥点头,“基本上都准备好了,不过因为明天要一大早早起,所以今晚上要在这里睡一晚上,爹,你留下来陪我好吗?” “爹当然得留下!”柳河道,“不过阿云那小子呢?他还没回来?” “回来了。”柳桥笑道,“今天在店里忙了一整天,我让他送娘回去了,不过他今晚上不在这里,娘跟我婆婆两个女人家在家里,我不放心,就让他在家里了。” 柳河这才脸色放晴,“也对,家里每个男人也不算事!不对,既然家里不能没有男人,他之前跑去府城做什么?他就放心将你们……” “爹。”柳桥忙打断了他的话,“夫君很好,再说了平日我们有阿贵叔照料着,今晚上阿贵叔不是要留下来吗?” 柳河还是不满意,可也说不出什么,易之云是去念书,又不是去做什么,而且,将妻儿丢在家里的事情当年他也做了不少,还有,女儿这分明是维护着自己的夫君,他这个做岳父的还能说什么?“以后有什么事情就跟爹说,爹一定会帮的!” “好。”柳桥笑道,随后扫了一眼他的瘸腿,“爹,等铺子开张之后我就找君家的大夫给你看看!这一次你可不能再推了!” 去年推到了过了年,过了年了,又说正月没出请大夫不吉利,到了二月,又说忙着养奶羊没精力看大夫,三月了,又说她铺子的事情忙着,忙完了铺子的事情之后再说,一直都在推! 柳河看着女儿,无奈点头,“好。” 用了晚饭之后,柳桥跟林小燕将羊奶跟奶油收好,虽然三月末的天白天温度有些高,但是夜里还是凉的,放一晚上还是可以的,不过到了夏天,恐怕就不成了,而这院子又小,自然不能将奶羊养在这里,所以,到时候必须借用金玉满堂的冰窖了。 处理好最难保存的原料之后,柳桥见时辰还早,便叫上了林小燕拿了单张去县城最热闹的大街上派发宣传单张。 林贵担心林小燕,柳河担心柳桥,最后也跟了去。 派发宣传单张对柳桥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其他三人来说却是一间极为尴尬的事情,脸庞僵硬,神色尴尬,就算将单张给人家了,也是像是塞一般。 柳桥见了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以身作则,笑容可亲地派发,而且再有人问起的时候也还仔细地解说,推销。 林小燕见了,也咬着牙强迫自己去学,渐渐的,也放开了。 柳河见女儿都这样了,自然也不能帮倒忙,而且他也毕竟是见过世面,跟人接触许多的,所以也很快摸到诀窍。 至于林贵,怎么努力都不成。 四人在街上呆了一个时辰,带出来的单张都派光了,便回去。 稍作梳洗之后便休息。 后院除了一个厅堂之外,就只有两间卧室,林贵跟柳河只能挤在了一间了,林小燕跟柳河也自然是一间。 明明很累,可是柳桥却辗转反侧的,怎么也睡不着。 “阿桥。”原本已经昏昏欲睡的林小燕开了口,“你睡不着吗?” 柳桥问道:“吵到你了?” “没有。”林小燕回道,“是在担心明天开业的事情吗?” “有点。”柳桥笑道,“是不是没想到?” 林小燕噗呲一笑,“阿桥,你又不是神仙,担心很正常的,不过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亏本的!” 柳桥笑了,“没错,我们不会亏本的!不仅不会亏本,还会大赚一笔!好了,现在睡觉,明天还得早起了!” “嗯。” 安静了会儿,柳桥又忽然间开口,“小燕,明天君东家可能回来。” 黑暗中,林小燕的神情看不见,只听她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阿桥,你放心,我可以应付的。” “好。”柳桥道,“不过如果真的难受,也不要勉强,明日有免费试吃这一块,可能中途还需要增加点心的数量,你可以呆在厨房里。” “嗯。”林小燕应道,“阿桥,谢谢你。” “谢什么?”柳桥笑道,“只要你好就成。” 林小燕道,“我会好的!” 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一定不会再这般的不要脸的! …… 而便在此时,在林家村的易家里,易之云也同样无法入眠,看着空荡荡的卧室,躺在原该有她气息的炕上,便后悔了。 他不该不陪在她身边的! 明明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他该珍惜才对! 不,他不能如此自私的! 不能让她对他产生依赖! 可…… 若是她完全不需要他了,他又该怎么办? 这个念头一浮上心头,易之云顿时大惊,下一刻便从炕上跳起,连鞋子都没穿便往门口跑,可是,才开了门,便又怔住了。 若是这样,他能如何? 他已然做出了决定的,就算她真的这样了,也是他罪有应得! “阿桥……别这样好吗?”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话。 易之云就这般僵在了门口,直至许久之后,一道惊疑的声音传来,“云儿?” 是云氏。 易之云抬头,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娘。” 云氏上下打量了他,“怎么连鞋也不穿?” 易之云一愣,随后微笑:“我这就去穿。”随后,转身入屋穿上了鞋,然后看着已经进来的云氏道:“娘,你来找我有事吗?” “没有。”云氏坐在了四方桌前道,“见你屋子还有光便过来看看,怎么?睡不着?” 易之云笑了笑,“有点。” “因为阿桥?”云氏继续问道。 易之云神色微变,“娘……” “阿桥是你的媳妇,她不在你身边你想她睡不着很正常。”云氏叹了口气,“云儿,娘这个当婆婆的不至于这般不通透。” “娘。”易之云也坐了下来,“以后你多照顾照顾阿桥可好?” 云氏看着儿子,失笑道:“你觉得她现在需要我的照顾吗?” “娘。”易之云道,“是,她有时候是比一个大人还能干,但是她再能干也始终是个孩子。” 云氏看了看儿子,“你放心,娘会的。” “谢谢娘。”易之云道。 云氏看着他,“云儿,如今阿桥这样也不错,你如果愿意,就跟阿桥一起做些小生意,我们也一样可以过得很好的。” “娘。”易之云道,“孩儿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孩儿自有分寸。” 云氏叹了口气,“娘知道你心里还是在意的……罢了,你有分寸就好,云儿,你长大了,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好好想想,为娘想想,为阿桥想想,为这个家想想,你如今是我们所有人的依靠了。” “我知道。” 云氏起身,“好了,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明日不是一大早还要去铺子开业吗?” “娘,你也一同去可好?”易之云起身问道。 云氏笑道:“好。” “谢谢娘。”易之云笑道。 云氏苦笑:“别谢娘,娘其实是这个家里最没用的一个,连你岳母……” “娘。”易之云打算了她的话,“你是我娘,不管你如何都是我娘!” “嗯。”云氏目光欣慰而动容,笑了笑,“早些休息吧。” 易之云将云氏送出了门口,在关上了门之后,低头低语,“对不起娘……” …… 柳桥他们这一觉睡的并不长,四点便起来了,然后开始忙碌,一直忙碌到了辰时,今日开张所需要的各式点心终于做好了。 然后便是将点心端到铺面上。 辰时四刻,美食坊打开门。 而此时,店铺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看衣着打扮,应该是昨天晚上派发的单张引来的,至于金玉满堂的那些,也不会贪那试吃,估计不会这么早来的。 开张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拜财神。 只是她希望这件事易之云能够陪着她一起做,然而辰时过了,外面的人应开始不耐心,质疑她单张上的许诺,易之云跟张氏始终没来。 柳桥不由得担心起来。 “阿桥,不如先开张吧。”林小燕道,“待会儿我让爹回村里看看!” 柳桥看着外面已经开始有抱怨的众人,只好点头。 祭拜财神,柳桥没做过这件事但是并不代表她不会,祭拜,烧鞭炮。热热闹闹的,“诸位乡亲请放心,单张上面所说的一切本店铺都会兑现,不过现在请大家排好队,前五十年顾客可以免费试吃,不管事后是否买!” 现场围观的人虽然多,但是也没有五十人,所以秩序还算稳定。 柳桥趁着这个机会本想让林贵回去看看,然而就在这时,却见林海跑来,神色焦急万分,“阿桥,出事了,你家出事了!” 柳桥的心顿时激灵起来…… 124 易之云,你疯了不成?! 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林海也说的不太清楚,“……我……我也不知道……就是我叔……他让我来找你……让你快点回去……他说……易家婶子要打死阿云……” 柳桥面色大变! 云氏要打死易之云? 这怎么回事?! 她在听到林海说出事了之后以为家里出了什么意外,又或许是她们一直都害怕的事情来了,可如今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说什么?我娘要打死易之云?这怎么可能?!” 她不信! 易之云便是做错了什么,云氏也不可能说出这样的气话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林海焦急道:“我也不知道,是阿叔让我来叫你回去的,阿桥,先不管怎么回事了,我们快回去吧,我去看过了,是真的!易家婶子是真的在打阿云!” 柳桥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的乱。 “阿桥,你回去看看吧,这里爹帮你照看着!”柳河神色凝重地道,“或许是有什么误会,好好跟你婆婆说,千万别拧着来!” 如果可以,他也想跟着去,可是不成! 先不说……孩子的娘在那里,便说这件事是易家母子之间的事情,他虽然是岳父,可是也不好管! “是啊阿桥,铺子有我在,你快些回去吧!我会按照你之前交代的去做的!”一定是除了什么大事,易家婶子才会生这么大的气! 柳桥点头,“那铺子的事情就交给你们!”随后,急匆匆地跟林海离开。 便是林海将驴车赶的飞快,可是回林家村也仍是需要一些时间,坐在驴车之前,柳桥的脑海中不断地涌现着各种的可能,可是却没有一种可能能够让云氏生这般大的气! 难道易之云决定了要跟易晟回去?! 是了! 也只有这件事才能让云氏生这么大的气! 可是之前并没有这般征兆啊? 他什么时候跟易晟再接触的? 难道是在州府里面? 这些日子他的不对劲,便是因为他要跟易晟回去认祖归宗? 不! 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除非…… 他只是假意要跟易晟回去,然后找机会报复? 这是唯一一个最快最有效报仇的机会! 可是…… 易之云,你不会这般愚蠢吧? 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你怎么能够做出来?! …… 到了易家门口,却见门口处围满了人,众人一见柳桥回来当即纷纷劝说。 “阿桥你回来了!” “阿桥你快进去看看吧!” “阿桥,你娘要将阿云给打死了!” “是啊,阿桥快进去让你娘住手吧!” 而除了围观众人的话,院子里面还传来了云氏的哭骂声,“我打死你这个逆子,我打死你……”声音已然嘶哑,像是已经喊了许久一般。 柳桥握紧了拳头,起步在众人让开的道上走了进去,只见在云氏屋子门口的空地上,易之云跪在,而云氏正满脸泪痕满目悲痛地拿着一根木棍正打着他的背。 可是便是背部已经有了血痕,易之云的背脊仍然是坚挺着。 而一旁,张氏面色发白地跌坐在地上,脸上也是泪迹斑斑,另一旁,是神情着急而凝重的林家声,而这时,他也看到了柳桥了,虽然寄希望于一个女娃子来阻止有些荒谬,可是如今她是最后的办法了,不是他不想阻止,而是这是他们母子的事情,当娘的打儿子,就算是打死了,也是道理,更何况阿云这一次实在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好,只好走向柳桥,“阿桥,你回来了!快,快来劝劝你娘,让她别打了!再打下去可能就要出人命了!” 这话一出,云氏停手了。 原本跪在地上挺直背脊任由云氏棒打的易之云也倏然转身,脸色微白,额上冒着忍受痛苦的汗水,双手紧抿,微红的眼眸泛着愧色。 柳桥心里的那个猜测又多了几分肯定,看向易之云的目光复杂的难以言喻,“易之云……”她的话才说了一个开口,随即便被一个飞驰而来的东西打断了。 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云氏涌来打易之云的木棍。 柳桥闪躲不急,被那木棍击中了,幸好只是打中了肩膀,没有打在脑袋上,可即便如此,强烈的痛楚还是让她站不稳。 可她还没有来得及痛呼出声,云氏便歇斯底里地叫喝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怂恿云儿的,是不是你!” “娘,你做什么?!”易之云大惊喝道。 柳桥站不稳跌在了地上。 云氏同时冲了上来,便要对柳桥继续下手,而这时,另一道人影冲上前推开了她,“不关阿桥的是!不关我女儿的事!” 是张氏。 张氏将柳桥护在了身后,浑身颤抖,许是害怕,许是震惊,也许是生气,她就像母鸡护着小鸡一般护着柳桥,狠狠地盯着被推的踉跄地后退了两步的云氏,“是你的儿子自己跑去报名从军的!是他自己去的!阿桥什么都不知道!她怎么可能怂恿自己的夫君去从军,去送死!亲家,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你再难过也不能拿我的阿桥出气!” 柳桥握着发疼的肩膀猛然瞪大了眼睛,从军?什么从军? “阿桥……”张氏转过了身查看女儿,泪眼婆娑,“阿桥,让娘看看,看看伤到哪里了?” “娘。”柳桥盯着她,“你刚刚说什么?” 易之云报名从军? 他去从什么军?! “阿桥……”张氏哭的更加的厉害了,她的女儿怎么这么命苦!怎么这么命苦…… 看着张氏的眼泪,柳桥挣扎地站了起来,走出了她的保护圈,看向眼前的母子二人,“我娘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啊——”云氏却是忽然凄厉地喝了出声,然后,又扑到了易之云身上,捶打着他,“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我打死你!我打死你总好过你死在战场上,总好过你死无葬身之地……” 易之云仍是没有反抗,而目光却一直看着柳桥。 柳桥将视线转到了他的身上,眼中有着极深的震惊和难过,从军?他竟然去报名从军?!不是要跟易晟回去,而是从军?! “易之云,你疯了不成?!” 她面容几乎扭曲地嘶吼道。 如果给她选择,她宁愿他回到易晟身边虚以为蛇,而不是去战场上送死! 易之云没有回应她的指责,因为云氏因为情绪激动过度而晕厥了。 “娘!娘——”易之云抱着云氏焦急而惊恐地喊着。 柳桥被涌出眼眶的泪水给模糊了视线。 而这时候林家声也不再当看客了,“快来人!来人!” 门口看热闹的人当即进来了几个,女人扶着云氏进屋,男人被林家声派去请大夫了,不管是云氏还是易之云都必须治疗。 柳桥静静地站在了远处,三月末的天,却宛如回到了寒冬腊月,冰冷刺骨。 “阿桥……”张氏看着女儿的苍白的小脸,心疼不已,“阿桥,很疼是不是?都是娘不好,娘没有保护好你……” 柳桥看着张氏,眼眶中的热泪涌了出来,“娘……” 为什么会这样?! “别哭,别哭……”张氏小心翼翼地把女儿抱在怀中,“别哭,阿桥别哭……”老天爷,我的阿桥怎么这么命苦!好不容易嫁了一个好夫君,婆婆也好,可是一下子都全变了,夫君好端端地发疯竟然要去从军,婆婆……更是个疯子!“阿桥,别怕,还有娘……还有娘……” 这时,林家声从屋里出来了。 柳桥当即从情绪之中走出来,轻轻推开了张氏,走到他的面前,“里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林家声叹了口气,随后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 二月份的时候,朝廷下了诏令要各州各县统计户籍人口,而昨天他便是在衙门跟衙门的人报备林家村的户籍人口,因为事情比较多,也因为大老爷想趁着这个机会让各个村子的里正交往一番,便安排他们所有里正在衙门暂住一晚上,当天晚上设宴款待他们,原本事情也进行的很顺利的,可是散了宴之后,大老爷却单独请他去说话,当时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差错,可没想到竟然是易之云报名从军了!他听了之后顿时震惊不已,如果不是当时天色已经很晚了,他一定赶回来问清楚。 第二天一大早他回来之后,连家也没回,立刻就去了易家,问了这件事,尔后的事情,便是云氏质问易之云,易之云承认,云氏怒打亲儿。 “……每年的三月初,朝廷都会下招兵书,但是这几年来都是自愿报名的,一般也只有在家乡实在活不下去了才会为了那军饷去报名的,可是阿云……阿桥啊,阿云到底怎么忽然要去从军?他不是去府城跟一个进士夫子念书吗?还有,大老爷说了他还是在府城直接报名的!大老爷就算想劝劝他也来不及。” 柳桥握紧了拳头,一字一字地道:“他在府城直接报名的?这跟在县衙门报名有什么区别?” “在县衙门报名,只要大老爷通融,还可以更改,可是在府城……阿桥啊,你不是跟州府大人的二少爷认识吗?你赶紧去跟二少爷说说,让他看看能不能截下来,要是上报了朝廷,那就真的来不及了!”林家声苦口婆心地劝说,“阿桥,去年阿云的府试虽然没过,可还是可以再考的,你们家也不缺那份军饷,怎么这么傻跑去从军?万一打仗,那可真的是要命的!” 太平日子,朝廷不强制征兵,老百姓便是再难再苦,只要能活下去也不会有人去从军的,从军那是什么?是要命的事情!谁见过从军去的能回来的?就算能回来的,也缺胳膊少腿!糟糕些的,就是死在战场上,连个坟头都没有! 易家现在这日子也还过得下去,而且不是要开铺子了吗?怎么这阿云这么傻跑去从军?! 接下来林家声也劝了许多的话。 然而柳桥却一句也听不进去,可是,她却明白了易之云为何要去从军!终究还是放不下去,终究还是要报复! 可是有这么多的办法,为何偏偏选这条要命的?! 便是他选择回易晟身边虚以为蛇,也总好过从军! 林家声劝了许多的话,见柳桥却是木然的样子,叹了口气,也是,毕竟是一个孩子,虽然他也是想帮忙,可是这件事他也实在没法子,唯一能够做的便是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还有驱散围观的众人。 而大夫到来的速度比谁想的都要快。 因为是萧瑀领着来的。 “嫂子!”萧瑀几乎是将张大夫给拖着来的,“嫂子,易大哥现在怎么了?严重吗?我带了大夫来了!” 柳桥猛然抬头,眼底冰冷如刀,“你早就知道的是不是?!” “嫂子……”萧瑀面上一惊。 “易之云在府城报名从军!”柳桥一字一字地道:“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萧瑀面色一怔,“嫂子……是、” “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阻止?!”柳桥勃然大怒,“他把你当朋友,当弟弟,如今他去送死,你为什么不阻止?!萧瑀,你为什么不阻止——” “嫂子……” “好!之前不阻止!”柳桥打断了他的话,“那现在你立刻回府城,现在下一任的州府还没有上人,衙门里面的人都是你爹的旧属,你马上回去把他的名给除了,马上去!” “嫂子……”萧瑀看着她,“我也劝过易大哥,可是他不信,而且……嫂子,我答应了易大哥支持他……” “支持他?!”柳桥面色发青,气的浑身颤抖,“支持他去送死?!萧瑀,你在支持他去送死!” “嫂子……” “如果你还将我们当朋友,还记得当日我们对你的恩人,立刻回去将他的名字除了!”柳桥不想跟他继续争辩下去。 萧瑀沉默。 “萧瑀——” “阿桥……”身后传来了一道沙哑而虚弱的声音。 柳桥转身,“让他去将你的名字除了!” 易之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对一旁呆怔着的张大夫道:“张大夫,我娘在里面,她刚刚晕了。” 张大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了看三人,没有打算搀和,点头应了一声便进去救治病患。 易之云这才转过视线看向柳桥,“阿桥……” “我让你去让他回去除了你的名字你听到了没有!”柳桥厉喝道。 易之云凝视着她,目光愧疚,回答却是坚定决然,“阿桥,这件事我已经决定,谁也改变不了,包括你。” “你不改是不是?!”柳桥没有理会易之云,径自转向萧瑀。 “嫂子……”萧瑀为难,“你先听听易大哥的解释,他这样做也是……” “好!”柳桥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好!你不去改,我去!” “阿桥——” 柳桥转身盯着易之云,“我这就去改,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不管要用什么方法,我都不会让你去送死,易之云,我不会让你去送死!”说着,转身便往外走。 “柳桥你跟我站住!”易之云勃然喝道,“你敢踏出这个门我就休了你!” 柳桥顿住了脚步,身子猛然一颤,然后,僵硬地侧身,不敢置信地盯着他,“你说什么?” “从军一事我已然决定,谁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定!”易之云一字一字地道,“就算你这一次将我的名字除了,我还是会再去报名!柳桥,这件事没有更改的余地!” “如果我阻止你,你就休了我?!”柳桥再一次问道。 易之云看着她,眼底颤抖,可却还是坚定地吐出了一个字:“是!” “阿云……”一旁早已惊呆了的张氏不进哭诉出声,“阿桥也是为了你好啊!” “好!”柳桥转过了身,走到了他的面前,抬头看着他,“跪下。” 易之云一怔。 “怎么?”柳桥嗤笑,“你可以跪你娘却不能跪我?!” 张氏惊慌开口:“阿桥……” “嫂子……”萧瑀也开口相劝。 “你都要让我当寡妇了,往后几十年每年的清明我都会跪你,你现在跪我一次不亏本吧?”柳桥没理会张氏跟萧瑀,狞笑地喝道:“我让你跪下——” “好。”易之云眼眸涌出了泪光,跪了下来,“只要你……” 柳桥没等他说完,便扬手狠狠地打出了一个巴掌,力度狠的让易之云的脸颊慢慢地浮现了一个五指印,“你好本事啊易之云!说什么去州府跟萧大人学习,说什么要去跟进士夫子学习,说什么跟萧大人的长随连枪法,说什么去骑马晒黑了!说什么你一定会成功的,说什么会给我挣一个一品夫人回来!全都是谎言!我竟然不知道我嫁了一个这么会说谎的丈夫!果然好本事!将我骗的团团转,让我以为我将你拘在了身边误了你,让我觉得你上进了,长大了!原来都是为了隐瞒我,都是为了骗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想法的?去年在府城就开始了?还是更早?从跟陈捕头习武开始?说什么要保护我,保护我们,保护这个家!哈哈!让我们成为寡母,成为寡妇,就是你所谓的保护?!从军?!你以为从军了就不一样吗?你以为从军了就可以报复他就可以达到你的目的?就可以讨回你想要的公道吗?!” 易之云抿着唇,没有回答。 “如果我阻止你,如果我今日走出这道门,你就休了我是吧?”柳桥红着眼眸盯着他继续喝道,“好!我现在就走出这道门,有本事你就真的休了我!” 说罢,转身便往外走。 “阿桥!”张氏大惊。 “易大哥!”萧瑀惊呼了易之云的名字,“嫂子!嫂子!易大哥吐血了!” 柳桥就要踏出门口的脚顿住了,牙关紧咬,可是却止不住身子的颤抖。 “阿桥啊!”张氏也惊呼道,“阿云吐血了……” 柳桥转过身,便见易之云倒在了萧瑀的怀中,面前的地上星星点点地洒着红点,她脚步踉跄了一下,跌坐在了门槛上…… …… 易家这边鸡飞狗跳的,美食坊这边是七忙八乱。 上午来的人大多数是冲着那试吃而来的,虽然单张上面有限定前五十名顾客免费试吃,而试吃的这些点心是柳桥跟林小燕专门准备好的,当然,也跟卖出去的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个头大小而已,一般人得了这免费试吃已经很高兴了,但是贪心不足的人也还是有的,嫌弃试吃的东西个头小,说试吃的跟卖的不一样,这美食坊分明骗人……还有那些排不上前五十名的,也纷纷闹事。 虽然柳河在,可这些闹事的人见他是个瘸腿的,也不惧,更别说是林小燕了,渐渐的,其他的也被这几个搅屎棍给煽动了,场面开始失控。 林小燕惊的面色发白,跟柳河提议不如去报官。 可柳河却反对,报官的确可以解决,可是得罪了人这铺子以后还怎么开下去。 “那怎么办?阿桥又不在这里!”林小燕手足无措,她没想到这些人会这般贪心,看着眼前气势汹汹的人,无助地呢喃着,“怎么办?怎么办?” 柳河一边应付眼前的人一边想着解决的办法。 而就在此时,一道温和却能够压过现场所有人声响的声音传了进来,“这是怎么回事?有人闹事吗?” 林小燕抬头看去,顿时瞪大了眼睛,“君东家?!”不知这声叫唤究竟是惊慌还是惊喜。 认识君世轩的人没几个,但是君东家这个名字却是扬子县响当当的,闹事的众人不禁安静了下来。 君世轩在众人散开的道上走进了铺子,扫视了铺子一圈,“怎么?不是开张吗?” 林小燕僵着身子看着他,“是……是……我们开张了……” “那大家这是做什么?”君世轩转身看向众人,“来恭贺美食坊开张?” 不知道是君世轩气场太大了还是这些人心虚,没有人回应,甚至有人开始溜了,似乎没想到这铺子竟然跟君家扯上关系。 “那位不是周记点心铺子的伙计吗?怎么你们也来买美食坊的点心尝尝鲜?”君世轩看向其中一个欲溜走的中年男子,淡淡问道。 众人目光顿时移向了他。 包括柳河跟林小燕。 而这个周记点心铺子的伙计正是方才带头起哄,而且闹的最凶的那个! 柳河眼眸一沉,看来今日的事情是有人故意的! 林小燕也明白了过来,顿时心惊不已!才刚刚开张,就有人来闹了? 那人被点了名,走了不是不走了不是,脸色极为难看地站在远处。 “周记点心铺子在扬子县也是数一数二的,如今也来美食坊尝尝鲜,看来这美食坊没有开错。”君世轩淡淡笑道,“既然是同行,那也不必要花钱买了。”说罢,看向林小燕,“将这里的点心每一样包一份给他带回去让周掌柜好好尝尝鲜。” 林小燕愣了一下,然后才嗫嗫应道:“是……” “我也来帮忙!”柳河不知道这君东家为何要帮忙,但是他这番话分明是会让人误会这间铺子是他的,不管目的是什么,至少可以解决眼前的危急,此外,如果大家都以为这铺子跟君家有关系,那往后就算有人想来找麻烦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林小燕跟柳河很迅速地将店里的点心每样包一块,最后装了整整三个点心匣子,那伙计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可是在君世轩的目光威慑之下,不得不接下三个匣子,挤出笑容道了谢,才拔腿离开。 这时候大家也多多少少猜到了些内情了。 之前跟着闹事的纷纷道歉说自己有眼无珠竟然看不出这铺子是君东家的,还说自己被人利用,当然,也谴责了一番周氏点心铺子。 柳桥不知道她的美食坊第一天开业就得罪了同行,不过便是知道了也没有心思理会了。 君世轩自然也没有为难这些闹事的人,同时,也表示这铺子不是他的,只是他的一个朋友,今天他是特意来给朋友捧场的。 至于大家信不信,便只有自己知道。 许是觉得不好意思或者担心君家时候报复,不少人也掏了钱或多或少买了些点心,柳河负责在前面招呼客人,而君世轩便被林小燕请到了后面的院子。 “君……君东家……”林小燕攥着衣角,努力了许久,这才抬起了头,“君……君东家……刚刚……谢谢你……” 君世轩没有看出林小燕对自己的心思,甚至她此刻的神情他也没有兴趣理会,他唯一想知道的就是……“柳桥为何不在?” 林小燕一愣。 “既然将美食坊看的如此重要,为何开业这天却不在?!”君世轩沉声道,语气之中有着愠怒,“她将开张的事情闹的如此的大,难道就预计不到会有人来砸场子?她为何不在?!” “君东家……”林小燕面色发白,慌忙道:“阿桥……阿桥她本来在的……可是……可是刚刚……村里的人来了……说她家里出事了,阿桥才走的……” “家里出事了?”君世轩蹙眉,“出什么事了?” 林小燕没隐瞒,一股脑地说了。 君世轩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似乎更加的愠怒。 “君东家……” “下午如果她还不回来,铺子有事就让人去金玉满堂找我!”君世轩没等林小燕支支吾吾完,搁下了这话便起身离开了。 林小燕愣愣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口难受的厉害。 阿桥,我还是不行! 还是不信…… 阿桥,我该怎么办?! …… 有了君世轩的露面,接下来并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而随着奔着试吃的人群过了之后,真正来买点心而且买得起的顾客便也纷纷上门了。 金玉满堂派出去的宣传单张起效用了。 一大早,铺子的存活便只剩下一些价格较低的面包跟饼干,其他的,尤其是蛋挞跟巴掌大的小蛋糕,全部被清空了。 林小燕没来得及惊愕便又要投入补货之中了。 柳河却担心着柳桥的情况,可是如今铺子根本就走不开。 下午,铺子的生意更好了,众人,尤其是林小燕忙的晕头转向的。 而在林家村里,柳桥也不好过。 云氏晕倒是情绪激动没有大碍,而易之云吐血除了情绪激动之外,还有便是被云氏打的内伤了。 柳桥将煎好的药倒在了药碗里,还有煮好的粥一同放在托盘上,转身看向站在厨房门口的萧瑀,神色冷漠地道:“将东西端给他!” “嫂子……”萧瑀叫道。 柳桥道:“别叫我嫂子,我不是你的嫂子!” “嫂子……”萧瑀神色有些着急了,“我知道这件事我跟易大哥做的不对,但是易大哥这样做也是为了不让你担心,嫂子,易大哥最怕的就是你担心。” “担心?”柳桥嗤笑,“我担心什么?他自己都不担心自己的小命了,我担心什么?!” 萧瑀一窒,“嫂子,不管你信不信,在易大哥的心里最在乎的只有你跟云姨,而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嫂子,易大哥也曾经犹豫过要不要这样做,他说你虽然聪明,虽然懂事,可是毕竟还小,他去从军之后,你不但没有人照顾,还要反过来帮他照顾云姨,他怕你承受不了,可是……嫂子,他没有办法!只有这个办法才可以走出一条生路来!嫂子,我不是不担心易大哥,更不是不在乎他的生死,而是我明白他的感受!比起我,他所要承受的痛苦更大更多,所以,我支持他!” 柳桥没有回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萧瑀继续道:“易大哥起初学武的确是为了保护你,他不想让去年的事情再发生,他想保护你,可是他父亲的出现改变了他的一切!他无法正常地科举,无法用这个办法实现对你的承诺,甚至一意孤行走科举的话,还会给你跟云姨带来危险!所有他放弃了!” 柳桥还是没有回应。 “我知道嫂子很担心易大哥,所以这段时间内,易大哥很努力,不但钻研兵书,更是苦练武学,你给他的那些银子,他一个铜钱都没有乱花,都花在了请师傅上面,他第一次去州府之后,并没有告诉我他的打算,而是自己去武馆,去镖局请师傅,可是真正有本事的人都不愿意在外人不拜师的情况之下教授武学的,可易大哥为了学到这本领,几次三番地恳求,甚至不惜跪在那些人的面前。”萧瑀继续道,“嫂子你也是知道易大哥的性子的,他那样骄傲的人为了保命,为了活着回来见你们,为了不让你们担心,他宁愿放在尊严也要学到这本事!可即便是这般,那些人也不肯答应,后来我发现了,追问之下才知道了他的计划,我当时也是坚决反对的,我知道从军是一条什么样的路!没错,的确是有人可以凭借着战场杀敌立功而得到高官厚禄,乃至封侯的,可是这样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大多数普通老百姓从军不是战死沙场便是残废归乡,可是不管我怎么劝,易大哥还是坚持,最后,反而事情劝服了我,我请我父亲帮忙找兵书,请武学师傅,我也跟着他一同学,嫂子,我真的看得出来,易大哥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要去送死的!嫂子,你就相信他一次吧!” “说完了吗?”柳桥面色却是淡淡,“说完了的话,就将东西给他送去!” “嫂子……” “你不是支持他吗?如今他这个鬼样子怎么去从军?”柳桥打断了他的话,“爬着去吗?!” 萧瑀一怔。 柳桥没等他反应过来,便离开了厨房。 萧瑀叹了口气,只好端着托盘去给易之云。 易之云这时候已经醒了,“易大哥,先吃些粥,然后再喝药吧。” 易之云却看着门口。 “药跟粥都是嫂子做的。”萧瑀继续道,“我刚刚跟嫂子说了,你先别着急,嫂子会想通的。” 易之云收回了视线看向眼前的药跟粥,苦笑一声,“你不知道,上回我惹了她生气,她整整气了我三个多月,而这一次……我保证过以后再也不说休她的话的,可是……她骂的没错,我就是在骗她……” “易大哥。”萧瑀看着他,“其实我觉得嫂子还是关心你的,刚刚她让我赶紧将东西端来,以免凉了。” “我知道。”易之云苦笑,“我知道她是关心我,她这一次生这么大的气也是因为关心我,我知道的。” “那易大哥……”萧瑀沉吟会儿,“你就没打算改变主意?” 易之云抬起视线,“不。” 萧瑀叹了口气,“那至少也要跟嫂子好好说说。” “她现在在哪?”易之云问道。 萧瑀道:“我帮你去找找?” “不。”易之云摇头,“先不要去……她还在气头上。” 萧瑀只好点头,“易大哥你先吃东西吧。” “娘……”易之云问道,“我娘如何了?” “云姨没事。”萧瑀道,“刚刚嫂子已经煎药让她娘送去了。” “阿桥没去?”易之云问道。 萧瑀点头,“现在是虎子的姐姐在陪着云姨。” “你跟阿桥说……”易之云道:“让她先不要去见我娘……免得我娘又迁怒她……” “嗯。”萧瑀点头。 易之云又看了一眼门口,这才低头喝粥吃药。 …… 女儿被打被威胁休掉,张氏又是惊恐又是生气,她不愿意伺候易家母子,可又无法看着不管,尤其是女儿也没有不管之后。 然而,她就算是咬着牙将午饭给药端给了云氏,却也不愿意多伺候,好在有一个虎子姐姐在这,之前她跟云氏学刺绣,如今知道了云氏出事,也知晓感恩过来照顾,当然,她也不知道太多内情,所以见了张氏的表情,也是有些尴尬。 而云氏,她的身子是没事了,可是精神却被击垮了,自然也没有接受到张氏的怨愤,便是虎子的姐姐伺候她喝粥吃药,也都是木然的。 好在虎子的姐姐是个细心的,仔细喂了她。 张氏见了云氏这般的境况,便是想骂她一顿为女儿讨回一个公道也下不了口,只好眼不见为净走了出去,而一出屋子,便见柳桥走出了院子的大门。 她当即不安,跟了上去。 见女儿走的很慢,许是想散散心,也不敢跟上去阻止,又担心她出事,便只能在后面慢慢地。 原本以为女儿是要去作坊那边静静心的,可是却见她往村北处走。 她当即心生不安,提着心继续跟着,一刻多钟之后,终于停下了,张氏看着前面的女儿站在道旁,跟着一片天望着前面的小山坡,什么也不做,就这样看着。 一看就是一个多时辰。 张氏担心女儿这样做站下去身体吃不消,只好上前,“阿桥……” 柳桥没有被惊吓到,慢慢转身,看向她,“娘。” “阿桥啊……”张氏眼睛又红了,“娘知道你难过……你哭出来吧,娘在这里……” “娘……”柳桥却是笑了,“可哭不出来,怎么办?” 张氏闻言更是心痛,“阿桥……”怎么办?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她该怎么办才可以让女儿的命不再这样苦? “娘,我们回去吧。”柳桥没有为难张氏。 张氏却更加担心,“阿桥……” “娘,没事的。”柳桥反过来安慰她,“又不是天塌了,总能解决,总能过去的!” “是!是!总能解决的!”张氏拉着女儿的手,“我们回去好好劝劝阿云,好好劝劝他,他会听的!” 柳桥笑了笑,不语。 母女两人回了易家,可是,柳桥却并未去看易之云,而是说累了,要休息。 张氏自然说好,让女儿躺下休息之后,她挣扎了半晌,还是去找了易之云,就算她自己知道自己可能劝不到他,可为了女儿还是要去。 易之云见了张氏,第一句话便是问了柳桥,“岳母,阿桥现在怎么了?” 张氏虽然软弱,但是也是有脾气的,听他一开口便问女儿,心里是有安慰,可是想着他们母子对女儿做的事情,便无法不冷下脸来,“你还关心阿桥吗?” “岳母……” “你要从军,最惨的人不是你娘,而是阿桥!可是你娘呢?她问都没问就打了阿桥!幸好那棍没有打到阿桥的脑袋,否则你还没有丢命阿桥的命就要先没了!”张氏愤怒道,“阿桥怎么可能怂恿你去从军?她疯了还是傻了?你娘怎么可以这么说她?!” “岳母……” 张氏越说便是越气愤,“你说,你到底为什么要去从军?阿桥哪里对不起你了?就算你不在乎阿桥,不在乎她当寡妇,可你也总该为你娘想想吧?阿云,我没有你娘懂的多,可是我也知道这从军十有八九都是回不来的,就算真的能回来了,也是缺胳膊少腿的!你这样做是在割你娘跟阿桥的心啊!” “岳母……”易之云低下了头,“我知道我让你们担心伤心,可是这件事……”抬起了头,“我有自己的打算!也不会改变决定!” “那阿桥怎么办?”张氏面色发白地问道,“你娘你都不管,我也不管了,可是阿桥是我女儿,她自小就吃了很多的苦,如今好不容易有些好日子过了,我就等着她长大跟你圆房生孩子,安安乐乐地过一辈子了!你这样做,阿桥以后怎么办?” “我会回来的!”易之云一字一字地道。 张氏随即问道:“如果回不来呢?如果你回不来了?” “如果我回不来……”易之云面色一青,低下了头,咬着牙,“阿桥还小,她可以……改嫁……” 张氏瞪大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你——你——”气的浑身颤抖,“好!好!阿桥还小,还是黄花闺女,她可以改嫁!我一定会再给她找一个好夫君,比你要好上许多的夫君,你就等着瞧吧!”说完,怒极地转身出去。 易之云双手紧握成拳。 “易大哥……”一旁的萧瑀担心开口。 “阿瑀。”易之云低头道,“你出去吧,让我……让我静静……” 萧瑀看了看他,只好点头,“好,我就在外头,你有事情就叫我。” 易之云低着头,双手始终紧紧地攥着,便是指甲已经刺进了肉里也没有感觉,张氏最后的那句话像是魔咒一般在他的耳边回荡…… 125 你让我怎么答应你?! 她可以改嫁! 我一定会再给她找一个好夫君,比你要好上许多的夫君,你就等着瞧吧! 改嫁?! 让阿桥改嫁?! 不! 不可以! 不可以! 可是…… 是他自己说的!是他自己说阿桥可以改嫁的,他有什么资格说不! 不! 只要他活着,只要他活着回来,阿桥你不需要改嫁! 她还是他的! 对! 他会活着回来!一定会活着回来! 不仅要活着回来,更要成功!他没有骗她,他说过会给她挣一个一品诰命夫人回来的! “阿桥,我不会骗你的!” …… 美食坊一直忙碌到了酉时,这才停下来,也不是没有客人了,只是林小燕实在忙不过来了,只好在卖完最后一趟点心之后,趁着夜色将近结束营业了。 林小燕是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扬子县也有这么多有钱人,而且还肯花钱的。 铺子关门之后,林小燕三人又里里外外地将铺子收拾干净,林小燕又查看了一遍发着的面团这才喘口气,至于银子,则一股脑装进了一个盒子里,等着柳桥来点算。 清理干净之后,林小燕便着急着想要回村子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阿河叔,我们回去看看吧!” 柳河犹豫了半晌,“铺子不用留人守夜?” 林小燕一愣。 “你们回去,我留在这里守夜。”柳河道。 林小燕摇头,“阿河叔,不成的,你要得回去尊卑明日用的奶油……铺子里面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面粉鸡蛋什么的不会有人偷的,而且,这里是县城,偷东西衙门不会绕过的!” 柳河想了想,“嗯,我跟你们去看看。” “好!”三人当即锁好了门,往林家村而去,当然,装钱的盒子也一并带着回来。 只是柳河却没有进村子,而是在村口等着,摆脱林小燕问清楚情况之后来跟他说一声,林小燕自然也知道他的顾虑,便答应了。 进了村子直奔易家。 张氏正忙着准备晚饭,便是心里怨上了这对易家母子,可也做不到甩手不管,听了开门声,当即去开门,见了林小燕之后,才猛然想起今天铺子开张的事情。 “小燕啊……铺子今天咋样了?有没有出事?!” 林小燕摇头,“张婶子,铺子开张很顺利,没有出事。”她没打算将上去闹事的事情跟张氏说,免得吓坏了她,“张婶子,阿桥呢?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张氏听铺子一切顺利,长长舒了口气,又听林小燕问起柳桥,当即苦笑,“阿桥在房里休息。” “婶子,出啥事了?”林小燕继续问道,“易家婶子为何要打死易家大哥?现在易家大哥咋样了?” 张氏咬了咬牙,“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疯……”于是便将事情给说了,“小燕,阿桥现在很难过,我劝过了,可是劝不了,你帮我劝劝她……” 林小燕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是这样的事情,易家大哥去从军?他不要命了吗?“好!婶子你放心,我这就去看看阿桥!”说着,便抬脚往柳桥所在的屋子去,敲了门,随即便推门进去。 柳桥这时候也已经坐起来了。 “阿桥……”林小燕跑了过去,“阿桥……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很不好,要不要看大夫?” “我没事。”柳桥摇头,“今天铺子的事情怎样了?有没有出意外?” 林小燕自然不能将意外瞒着柳桥,直接说了,“不过你别担心,君东家说了你是他的朋友,那周记点心铺子应该不敢再来找麻烦的!” “周记点心铺子?”柳桥皱了皱眉,她知道美食坊开业一定会对扬子县的点心业造成一些冲击,但是没想到有人这般容不下,“这件事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好好处理的。” “嗯。”林小燕点头,“除了这件事,一切都很好,还有……阿桥,这就是今天赚的银子!”说着,便将怀里的盒子给柳桥。 柳桥接了过来,打开移开,里面银子铜板装了一大盒子,虽然没有具体去点算,但是也看得出来今天的生意不错,“辛苦你了小燕。” “你是给我出了工钱的,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林小燕道,“只是阿桥……易家大哥怎么突然间要去从军?” 柳桥苦笑一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林小燕看了看她,也不再问下去,“那阿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柳桥回道。 林小燕诧异,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阿桥这个样子,就算是当日易家大哥被诬陷抓进了牢中,阿桥也不曾这样,“阿桥……你再好好劝劝他,易家大哥一向对你很好的,他会听你的!” “嗯。”柳桥微笑应道。 林小燕看了看她,还想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她,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对了阿桥!你爹也来了,不过他没有进村子,在村子外面等着,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他?” “我爹也来了?”柳桥问道。 林小燕点头:“我原本打算让阿河叔下午就回去的,可是他见你没来,上午又有人闹事,他就一直在铺子,原本还想要守在铺子过夜的,可明日的蛋糕还需要他的奶油,我就让他回来了,不过……明天的需要的奶油,不知道阿河叔能不能赶的急……” “我去看看。”柳桥从盒子里抓了一把碎银子收入怀中,然后将盒子合起搁在了一旁,“小燕,你也回去休息吧,我没事。” “嗯。”林小燕点头,“明天需要的面粉我已经发好了,明天早上我早点让爹送我去,你放心,铺子一定可以准时开门的!” “嗯。”柳桥点头,“明天来叫一叫我。” “阿桥,你不如……” “今天走开是没有办法,可是我不能真的丢下铺子。”柳桥道,“而且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放心,我没事的。” 林小燕看了看她,“好吧。” 两人出了门,柳桥自然没告诉张氏柳河在村口,只是说去林小燕家里一趟,林小燕自然也帮着掩饰,而张氏也并未怀疑,说让她们好好说话,晚饭煎药什么的她会做的。 柳桥点头,便与林小燕离开了易家。 林小燕回家,而柳桥则去见柳河。 村子口,柳河正等着焦急,见到了女儿的身影,当即走了过去,“阿桥,到底是什么事情了?” 柳桥看了看他,心中的难受又涌上心头,“爹。” 柳河一见女儿的样子,当即沉了脸,“那小子到底做了什么混账事了?!” “他要去从军。”柳桥嗤嗤笑道。 柳河听了当即震惊问道:“你说什么?!” “易之云,他说他已经报名从军了。”柳桥道。 柳河不敢置信,震惊的连呼吸都几乎忘了,沉默半晌,随后,勃然大怒,“他疯了?!我去找他!”从军?竟然去从军?这混账小子疯了不成?!家里有什么不好的?他从什么军?!他去从军了,不就是害了阿桥一辈子吗?! “爹。”柳桥拉住了他,“别去!” “阿桥你别怕!”柳河沉着脸道,“有爹在,爹不会让他胡来的!” “连他自己的娘都阻止不了,爹能做什么?”柳桥道。 柳河一僵,“他要是不听我就把他打得半死,看他还……” “他娘已经打了。”柳桥打断了柳河的话,“一点效果也没有!” 柳河哽住了。 “爹。”柳桥吸了口气,“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这件事你别管。” “阿桥……” “爹,别管好吗?”柳桥请求道,“你就算去打他骂他也无济于事的,爹,让我来处理好吗?” 柳河心疼不已,“这小子发什么疯?从军?他不知道从军十有八九都回不来的吗?!现在家里不好吗?你对他不好吗?还有他娘,他可是易家唯一的男丁,便是战乱时期朝廷也不能征召独子从军的!他这是要做什么?!铺子也开了,将来的生活只会越过越好,他疯了吗?!” 柳桥无法解释,易晟的事情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个人,整了整神色,一字一字地道:“爹,我不会让他去的!” 柳河点头,“没错,不能让他去,绝对不能!” “爹。”柳桥随即岔开了话题,“铺子今日才开张,明日绝对不能关门,所以奶油的事情劳烦爹辛苦一下,爹,明日,辰时之前可以做好吗?” “你放心,爹就算不睡也给你做好!”柳河道。 柳桥压下了心里的愧色,“嗯,辰时前一刻送到铺子就可以了,不过爹,你不要自己送,请村里的年轻送,否则我不放心。” “好。”柳河如何不知道女儿的担忧,“你放心,辰时之前爹一定让人给你送到!” “爹,以后都让人送到铺子吧,这样你也不需要这么累。”柳桥继续道。 柳河没立刻应下来,“你放心,爹有分寸的,爹说过还要看着阿桥长大,看着阿桥给爹生外孙。”话一说完,便又想起了易之云的破事,“阿桥,你好好劝劝他,千万不能让他去!” “嗯。”柳桥点头,随后从怀中取出方才拿的碎银子,“爹,这些银子你收好。” “不成……” “爹。”柳桥阻止了他的拒绝,“请人将送东西也要花银子的,你拿着!” “阿桥,爹这里有!” “那是爹的!”柳桥直接将银子塞到了他的手中,“铺子的事情就该花铺子的钱!时候不早了,爹快回去吧!” 柳河看着女儿这般,也只好收下,“好,爹这就回去弄奶油。”说着,上了驴车,“阿桥啊,别怕,又爹在,如果那小子不听劝的话,爹就动手打断了他的腿,看他还去从什么军!” “嗯。”柳桥抿唇应道,眼眶湿润了起来。 柳河叹了口气,转身驾车离开。 柳桥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渐渐被黑暗笼罩的天际,转身,返回了,回到家中,便直接去了厨房,张氏正在准备晚饭,而药,也都煎着。 “阿桥,这么快就回来了?”张氏忙放下手中的东西。 柳桥上前帮忙,“就说了铺子的事情,娘,我来帮你。” “不用不用……” “娘,我想找些事情做做。”柳桥道,“总好过自己一个人呆着发疯。” 张氏被发疯两个字弄的心惊胆跳的,当即便不敢阻拦女儿,但是却不肯让她碰刀具,不知道是怕她做傻事还是怕她拿到去砍易之云。 半个时辰之后,晚饭准备好了,药则还在继续煎着。 柳桥将晚饭分出了两份,“娘,你给易之云送去,另外一份我送。” “阿桥,娘来就行了!”张氏可还没忘记早上的那一幕,要是云氏再发疯怎么办? 柳桥摇头,“娘,我总不能一直避开我婆婆的,我有没做什么对不起他们易家的事情,躲什么躲?” “阿桥……” “没事的。”柳桥打断了她的话,端起了托盘便离开。 张氏赶紧端着易之云的那份出来跟上,最后还越过了她,打算快些把饭菜送去了,然后就去云氏屋子保护女儿。 柳桥见了嘴边泛起了淡淡的笑容,或许她的父母不出色,但是却是最好的父母,到了云氏屋子的门口,柳桥敛去了嘴边的笑容。 门没有锁。 因为萧瑀在里面。 自从易之云说要静静之后,他便来云氏这里,除了帮易之云照顾云氏之外,还有便是如同对柳桥一般,将易之云的心理告知了云氏。 然而在云氏这边他遭到的抵制更加严重,柳桥尚且还能回几句话,可云氏就像是被根本没听见一般,直到萧瑀说的口干舌燥了,她才有了回应,却是冷冷的一瞥。 萧瑀顿时不敢再说下去,生怕在刺激云氏会出事。 “嫂子。”萧瑀见了柳桥,“你来给云姨送晚饭吗?” “嗯。”柳桥点头,“你的那一份在厨房,自己去吃吧。” “嫂子……”萧瑀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桥越过了他,走进了屋里。 萧瑀看了看她,低头神色黯然,“那嫂子,你陪云姨,我先去了。” 柳桥没跟他回应。 萧瑀也没奢望她会回应自己,转身离开。 柳桥将托盘放在了炕边的一张矮凳上面,然后站在炕边看着面色仍是极为差的云氏,“晚饭我搁在这里,娘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云氏抬头扫向她,目光锋利如刀子。 “娘。”柳桥笑了,“为什么你会认为是我怂恿易之云去从军的?你是觉得我傻了还是疯了?或者还是怀疑我是易晟派来毁了你们母子的?” 云氏没有回答,肩膀却轻轻颤抖。 “不管你信不信,这件事我也是回来之后才知道。”柳桥继续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去的,就算你让他去,我也不会!他是我的夫君,他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功名利禄,想要报复讨回公道,我不会反对,可是,我不会让他明明知道是一条死路却还是要往前走!不管你信不信,在我的心里,他不必在你心里轻!” 云氏仍是没有说话,可是眼眸却泛起了泪光。 “你如果也不想让他去送死的话,就保重自己!”柳桥继续道,“药煎好了之后我再送来。”说完,转身离开。 可才走了一步,手便被人抓住了。 “阿桥!”云氏猛然将身子伸前,攥住了柳桥的手臂。 柳桥转身,却见云氏依然泪流满面。 “阿桥……不能让……” “娘。”柳桥打断了她的话,“我的肩膀还疼着,上午你打的那一棍,现在还疼着。” 云氏面色一僵,攥住她手臂的手,倏然松开,“你恨我……恨我……所以不肯帮我……” “娘。”柳桥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受,这些日子以来,她自认为对她已经很孝顺很孝顺了,便是有了张氏这个亲娘,也未曾对她疏忽过,“娘,是你不信我,不是我恨你!” “阿桥……”云氏泪落的更慌,“娘知道你不会怂恿云儿……娘知道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做……阿桥,你要怎么对我都可以,我求求你,劝劝云儿,不能让他去!他这是要去送死啊!” 柳桥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里的难受,“我说过,我不会让他去送死的,就算你不求我,我也会阻止!” 云氏看了看她,泣不成声,“他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这么傻?!什么从军建功立业?什么只要他有了战功,皇帝就会愿意为他讨回公道……他傻了啊!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从小让他记住这份恨,让他始终记着要要回这份公道!都是我的错!” 柳桥看着眼前伤心自责到了极致的母亲,心,也仿佛坠了沉甸甸的东西,合了合眼,道:“娘,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不想让他去送死的话,最好保重自己,说句不吉利的话,听说将士是可以不用守丧的,就算娘现在死了,也阻止不了他去从军,相反,如果你没了,他只会更加的没有顾忌,娘,你跟我谁之于他更加重要,这不用我来说吧。” 云氏怔住了。 “晚饭要凉了,娘还是快些吃了吧。”柳桥继续道,然后,转身离开,她来,不是为了让云氏相信她没有怂恿易之云,更不是要为自己辩解什么,而是怕她一时想不开做傻事! 出了屋子,便见张氏已经站在门外了,脸上有着愤怒还有惊诧。 “娘,我们去用晚饭吧。”柳桥道。 张氏愣了愣,“好!我们去吃晚饭!”虽然女儿的这些话有点难听,可是比起他们母子做的事情根本算不了什么! 两人到了厨房,并没有见萧瑀。 “刚刚那萧二少爷端着晚饭去了阿云屋子了。”张氏解释道。 柳桥嗯了一声便没有再问。 张氏连忙张罗,“来,什么都不要想,先吃饱了肚子再说!” “好。”柳桥笑道。 张氏吃的很快,完了之后便主动说去云氏和易之云哪里收拾,柳桥没反对,当张氏将东西收拾回来,“阿桥,你婆婆还是没吃。” 柳桥苦笑一声:“先放在那里吧,等她想吃的时候再吃。” “嗯。”张氏点头,叹了一声,“也不知道她是咋想的……” 柳桥淡淡苦笑,有时候也无法跟上云氏的思路,“娘,药快煎好了,你先给我婆婆送去吧。” 张氏点头,随即动手倒药汁,“若是她也不肯喝……” “她会喝的!”柳桥道。 张氏有些不信,不过也不反女儿的话,端了药便去送了。 柳桥娶了另一只碗将易之云的那份倒了出来,家里一开始只有一只煎药的药壶,另一只是去年这个时候,他们在州府落水出事,回到了县城,易之云坚持给她抓补身子的药,而她不愿意自己一个吃着,也给云氏抓了,这才多买了一个药壶。 一晃,便一年了。 而她来到这个时空,也将近两年了。 易之云,我怎么能够看着你去送死? …… “易大哥……”萧瑀实在是担心,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易大哥坚持去的话,后果恐怕难以收拾,“不如就缓缓吧,我这就回去让人消了你的名字。” “不。”易之云摇头。 萧瑀看着他:“易大哥,算起来也你才十五,朝廷规定,男子十六才能从军的,虽说可以往上虚一岁,可你的确还不够十六,这便可以消了易大哥的名字的,如果易大哥真的想去的话,明年也可以!” 易之云还是摇头,“迟一年,我的胜算就少一分。” “可是如今嫂子跟云姨都这样……你怎么走?”萧瑀有些急了,“就算你不管嫂子,那云姨呢?她就你一个儿子!” 易之云垂眸沉默。 “易大哥,其实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萧瑀想了想,正要将心里的那个计策说出之时,门被敲响了。 易之云还是第一时间抬头看去,便是知道柳桥不会来的,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去看。 萧瑀见了心里叹了口气,起身去开门,将门打开了之后,见到了竟然是柳桥,顿时大喜,“嫂子,你来了!” 柳桥看了他一眼,“我来送药。” 萧瑀见她脸色虽然淡淡,但是至少没有怒意,忙让开了道,“易大哥,嫂子来给你送药了!” 易之云几乎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真的来了? 真的来了?! 他以为她不会再理他了! 阿桥…… 他张了嘴,想要叫她的名字,可是声音却哽在了喉咙中,发布出来。 柳桥仿佛没看见他的震惊一般,端着药走了过去。 萧瑀看了两人一眼,“易大哥,嫂子,我先出去。”随即,便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屋里的烛火静静燃烧着,照的一室明亮。 柳桥走到了炕边,将托盘端到了易之云的面前,“喝药。” 易之云看着她,喉结滚了滚,抬手,端起了已经温了的药碗,又看了看她,然后,一口喝了下去。 柳桥一直站着看着,待他喝完了之后,便将托盘伸向前,接过了他手里的碗,然后转身走到了屋里的四方桌前,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易之云盯着她的背影,“阿……阿桥……” 这时候他摸不准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这种不确定的感觉让他的心更加的不安。 柳桥低着头静站了会儿,然后抬起,转身,看着他,一路走到了他的身边,坐在了炕沿上,目光仍是紧缩着他的脸。 “阿桥……”易之云更是不安。 柳桥却笑了,“易之云,你现在特恨我吧?” 易之云一怔,“阿桥,我怎么会……” “我让你跪我。”柳桥继续道,“不恨我?不是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的吗?你跪你娘天经地义,跪我,算什么?算我在羞辱你。” “阿桥……”易之云看着她,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你没有羞辱我,你让我跪下,只是为了更加方便打我。” 柳桥笑了出声,看着他仍是脸,“疼不疼?很疼吧?现在还肿着,可是易之云,我的手更疼!心也疼!” “阿桥……” “易之云,我知道你为什么非得要去,可是我们不是只有这个办法的。”柳桥继续道,笑容已经敛去,剩下的只是苦涩,还有眼眶内的湿润,“我们一起再想其他办法好不好?还有其他办法的!” “没有其他办法。”易之云却摇头,“阿桥,这是唯一的办法?” “怎么会?”柳桥继续温声道:“易之云,还有的,还有的!” “还有什么?”易之云苦笑,“科举吗?阿桥,你觉得我走科举之路,真的能走下去吗?” 柳桥一怔。 “虽然我一直不愿意承认,可是……”易之云自嘲道,“我知道我没有念书的天分,前几年,我屡考屡败,你说是因为我压力太大了,或许也有吧,可更多的还是我没有这方面的天分。” “勤能补拙!” “是,勤能补拙。”易之云继续自嘲笑道,“可是阿桥,能够补多少?让我过了府试?过了乡试?阿桥,安夫子是何等聪慧之人,可是他一辈子都只能停步在举人上,我能超越他吗?阿桥,我没有骗你,虽然我去府城并不是一心想要跟进士夫子念书,可是我也还是试过,不管是萧大人还是夫子,我都试过,而他们给的凭借都是天分欠缺,阿桥,勤能补拙,但是不能化腐朽为神奇!” “易之云,你是在妄自菲薄!”柳桥反驳道,“不就是考试吗?我们能过一次,自然也能过第二次,为何不能一直过下去?!” “县试,如果没有你,我也一样考不过去。”易之云道。 柳桥一窒。 “阿桥,别说易晟还有荆家不会让我顺利通过,便是他们不插手,我也考不过举人。”易之云继续道。 柳桥深吸了一口气,“好,不考科举,可还有其他办法,你就算是假装跟易晟回去认祖归宗,然后伺机……” “我的确这么想过。”易之云笑道,却是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 柳桥见了他的笑容,莫名的心疼。 “我真的有这么想过。”易之云继续道,“他不是想要让我认祖归宗,想要补偿,想要表现他的父亲慈爱吗?好,我就成全他,我跟他回去认祖归宗,即便是一个卑贱的庶子,我还是当!到时候我进了他的家门,还愁找不到机会报复?阿桥,我真的这样想过的。” “那为何……” “可是后来……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易之云继续道,“阿桥,如果我这样做了,跟他易晟有什么区别?” 柳桥眼眸一睁。 “阿桥,我不想用阴谋诡计来报复,来讨回公道,这样的公道也是一样的肮脏污秽,阿桥,我不想变的像他一样,我不想被人骂有其父必有其子!”易之云一字一字地道。 “那你就忍心让我们为你担惊受怕?甚至……”柳桥眼眶中的泪水涌了出来,“甚至可能连为你收尸都做不到?” “阿桥,不会的。”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阿桥,不会的,我不会有事的,我活着回来的!阿桥,我打听过了,像我这样初入伍的不会去前线,只会被编入新兵营里,不用打仗,如何会又性命危险?而且如今大周也没有战事……” “没有战事你如何立军功?”柳桥反驳道,“易之云,我虽然没有你懂的多,可是我也不是傻子,将士靠什么升官发财?不就是打仗吗?不打仗,谁会记得你?不打仗,你便是在军营里待到老死你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这样你怎么报仇,怎么讨回公道?” “阿桥……” “还有,就算你活下来了,立了军功,那难道就一定能够跟他们对抗?能够让皇帝不顾自己皇后的面子而处置易晟?”柳桥继续道,“更别说你能不能活下来!” “我一定会活下来的!” “那是战场易之云!那是刀剑无眼,那是今日不知明日事的战场!你凭什么说你一定会活下来就一定能够活下来?就凭你练了这大半年的武功?有多少身经百战的将士都战死沙场,你这学了大半年武学的书生如何能活下去?易之云,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易之云看着她半晌,然后缓缓道:“我跟萧嵘打听过了,如今朝中最得皇帝信任的将军是当今太后的亲弟弟,皇帝的亲舅舅成国公,而太后很喜欢皇帝的原配敬仁皇后,所以对太子也是格外的喜欢,而对荆皇后一直很冷淡,这一次荆皇后的册立典礼也正是因为太后所以才低调进行,而在荆皇后被册立为皇后之后,一直住在相国寺的太后便搬回了皇宫,京城的都传着太后这样做是因为担心荆皇后会谋害太子,特意回宫去制衡她的。” “你想靠拢成国公?”柳桥看着他问道,“借助太后对付易晟?” 易之云点头,“不过我会凭借我的本事去达到这个目的。” “易之云……”柳桥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说他笨好,“有时候未必事事都要光明磊落,当日我对付莫辉的时候不也一样用了手段?易之云,并不是用些手段便会污秽不堪的!而且,你靠拢成国公,借助太后,不也是利用了太子跟荆皇后之间的矛盾吗?不也是使了手段?” “可是阿桥……”易之云垂了垂眼眸,苦涩道:“这是最好的办法。” 柳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易之云抬手轻轻地抹去了她脸上的泪水,“阿桥,我会活下去的,一定会的,所以,让我去好吗?让我去走这条我选好了的路。” “你让我如何答应你?”柳桥的泪水重新落下,“易之云,你让我如何答应你?” “阿桥……” “就算我答应了你,那娘呢?”柳桥继续道,“她会答应吗?你是她唯一的儿子,是她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希望跟支柱,你筹划这个所谓的最好的办法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娘会如何?你知道我刚刚去给娘送晚饭的时候,她说了什么吗?她说你现在这么做完全是因为她,是因为她之前一直逼迫你为她讨回公道为她报仇雪恨,她气你,可是更恨自己!她也怀疑我,也气我,可是为了你,为了能够阻止你,她竟然求我!易之云,你这样做对得起她吗?!还有我,你就这么相信我可以承受的住你去从军的打击?!你不是一直说我虽然很聪明,可是我始终还小吗?我才几岁?你走了,我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家里连个可以主食的男人都没有,我们如何在村里立足?如何活下去?没错,我是能够赚钱,可是也是你在前面为我挡住了那些风言风语!大家都只会认为一切都是你的注意,是你的生意,而我,不过是个干活的,你走了,我的这些生意能够保住吗?你不是一直说君世轩不安好心吗?你走了之后,他会怎么对付我?” “还有岳父。”易之云道,“岳父疼你,也见过世面,他可以帮你,而岳母可以照顾你。” 柳桥笑了,“那你娘呢?” “你会帮我照顾的。”易之云沉默了会儿,道。 柳桥笑的更深,“你凭什么肯定我会帮你照顾?你都丢下我了,我为什么还要替你照顾你娘?” 易之云凝视了她半晌,缓缓道:“你说过,娘也是你的家人,你可以不要我,可是,不会不要娘的。” “你是在说我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柳桥笑着,却也哭着。 易之云抬手又想替她擦拭。 柳桥猛然起身,避开了,“易之云,以前我怎么不觉得你是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易之云面色一颤。 “去从军,你遂愿了,舒坦了,不必每天心里憋得难受了。”柳桥笑着继续道,“可是你将所有的难受,所有的痛苦都丢给了我们!易之云,我们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到底站了几斤几两的重?” “阿桥——” “不要叫我!”柳桥摇头道:“你说一千个一万个理由也无法解释好你如今的所作所为,你说我让你跪下来是为了更好地打你一巴掌,是,没错!可是我这一巴掌白打了,不,就算我再打一白巴掌,将我的手都打断了,也无法将你打醒!” “不是的阿桥……” “易之云。”柳桥仍是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在你的心里,到底是你的恨重要,还是我跟你娘重要?是恨吧?为了报复,你宁愿牺牲我们!” “阿桥……” 柳桥没有再理会他,转身离开。 第二次交谈,最后仍是不欢而散,柳桥几乎无功而返,她以为不吵,以为好好说,至少能让他动摇,可是,却不想反而让他更加的放心。 她会照顾他母亲,所以,他更加的没有顾忌! 易之云,你就吃准了我了吗? 这一天晚上,谁也不好过。 柳桥几乎一夜未眠,第二天卯时,便又跟林小燕去了城里准备今日开铺的事情,张氏本想阻止,可是还没开口便被柳桥给说的阻止不了,也是想跟着一起去,可是,被柳桥拦住了。 家里需要有人照顾。 张氏只好忧心地看着女儿冒着夜色去城里。 到了城里,便开始忙碌了,卯时最后一刻前,所需要的羊奶跟奶油送到了,还是柳桥亲自来,不过还有一个陪同的小伙子,由他驾车。 柳桥一见柳河便知道他昨晚上一定也是没睡,而对于他坚持要来,也是明白,所以也没说什么,直接让他去屋子休息,不必再做什么。 柳河自然也知道女儿担心,他来只是想看女儿好不好罢了,如今见她还有心思来忙铺子的事情,也安了些许的心,打算等她忙完了之后再问问她情况,自然,他不会想到柳桥如今只是寄情于工作,并不是真的没事。 当然,柳桥也没有跟他解释。 奶油送来,便要加糖打发,以前这工作是林小燕做的,因为要花费许多的力气跟时间,可是这一次,柳桥自己揽下了,起码这种高强度的专注可以让她的心情平静下来。 如陀螺一般的持续忙碌,终于在辰时四刻将所需的糕点做好了,铺子准时开业。 当然,第二天没有第一次早早就有人在这里等着,因为没了试吃,而且,今天铺子外面也贴了一张公告,点名了蛋糕这类糕点今天起限量销售,卖完即止,当然,原先的买二送一的优惠不会变。 没过多久,客人便上门了。 当然,买得起蛋糕的人很少,可是,有了限量销售的前提,却还是不缺销路。 上午的生意也是没有昨日的好,但是来买的基本都是挑高价的,因为好吃,一个上午,便是蛋糕也卖出去了一大半了。 中午休息的时候,萧瑀来了铺子,不是易之云有什么事情,而是为了跟君世轩见面一事来的…… 126 醉酒 柳桥根本将这件事给忘了,跟君世轩见面?她现在的心情还顾得上这件事吗?萧瑀却还来找她?柳桥的嘴边泛起了一丝讥讽,第一次发觉萧瑀似乎并没有她所想象中紧张他的易大哥,或者是她根本不懂他们男人,不,男生之间所谓的友情? “这件事我想过了,既然是你的祖业,那就应该由你去跟君东家谈!” 萧瑀面色一变,“嫂子……我知道易大哥的事情我做得不对,可是……嫂子,易大哥……” “不是因为这件事。 ”柳桥心平气和地道:“在这件事之前我已经想过了,我现在忙着美食坊的事情,此外还跟君东家合作了一个作坊,也需要我费心,酒坊的事情我实在没有精力,而且我也不懂这方面的事,搀和进去也只会添麻烦,没有什么实际性的帮助,不过我可以为你引荐。” “嫂子……” 柳桥取下了身上的围裙,“我们走吧,这时候他应当在酒楼。” “阿桥,你还没吃午饭……”柳河忙道。 柳桥笑道:“爹,我们是去金玉满堂,爹还担心会饿着我?” “那你小心点。”柳河道。 柳桥点头,“嗯。”随后看向萧瑀,“走吧。” 萧瑀看了看她,只好先点头。 这一次萧瑀还是乘着马车来的,驾车的还是萧忠,两人上了马车之后,萧瑀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嫂子,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柳桥看向他,“阿瑀,我不想说这件事。” “嫂子……” “而且,既然你为了酒坊的事情来找我,就应该将精神放在接下来的会面上面。”柳桥继续道,“君世轩是个商场老手,不是这么好对付的,你最好让萧忠跟你一起。” 萧瑀看了看她,“好。” “还有,那本札记今天回去之后我会还给你。”柳桥继续道。 萧瑀面色又是一变,“嫂子,那本札记我说过送给你就是送给你的……” “既然酒坊的事情我不插手,那札记我留着也没有用。”柳桥打断了她的话,“而且你也用得着。” “嫂子……”萧瑀脸色有些着急,“你一定要跟我分的这么清楚吗?” 柳桥微笑地看着他,“阿瑀,我们本来就很清楚。” “可是……”萧瑀握了握拳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你,易大哥,我,我们都是朋友,是……”话顿了下来,目光中透着一丝的了然,“还是为了易大哥的事情是不是?你恨我是不是?嫂子,我知道你一定是恨我的,我也知道我不该这么瞒着你们……可是……你是我朋友,易大哥也是!他求我,我不能不替他保守秘密,我……” “阿瑀,你想多了。”柳桥还是微笑道,“公是公,私是私,我不会混为一谈。” “可是……” “我还是那句话,你既然为了酒坊一事而来,就专心处理这事吧。”柳桥淡淡道。 萧瑀凝视着她,半晌之后,低声道:“嫂子……你是在怪我在这时候还惦记着这件事吗?” “这是你母亲的遗愿,是你外祖的家业,你自然该紧张些。”柳桥还是淡淡道。 萧瑀低了低头,像是很无力的样子,“嫂子,我知道如今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原谅我,只是……”抬着头看着她,“这不仅仅是我的外祖的家业,更是我们!是我,你还有易大哥的!我知道嫂子如今没有心情理会这些事情,好,我自己去跟君东家谈,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萧忠是父亲留给我的,他可以帮我,嫂子你安心劝易大哥就成了!” 柳桥看了看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点了头。 两人到了金玉满堂,这时候正是客人的高峰期。 掌柜见了柳桥到来,也当即抽身出来,“阿桥姑娘,你来了,东家刚刚还问你来着。” “君东家现在可有空?”柳桥淡淡笑问道。 掌柜的点头,“有,东家刚刚用了午饭,现在正有空!” “那请掌柜带路,我们有事见君东家。”柳桥道。 掌柜的看了一眼她身边的两人,多年掌柜的眼力也看出了这两人不是寻常人,虽然没有多问,恭恭敬敬地将人引往后堂,不过心里也还是感慨了一声这世道变了,一个小姑娘竟然可以结交这么多不简单的人物! 君世轩见了柳桥的时候,眉宇微微一蹙,便是柳桥微笑着,可是他却仍是清楚地发现她眸底的黯然,而眼底的淡淡乌青便更是明显了,“昨晚没睡好?” 开口便是这样的一句话,熟稔的根本不像是来谈合作的。 萧瑀眸色微微一沉。 柳桥却没有心思去揣测这些,神色不变地引见,“君东家,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萧二少爷。” 君世轩看向萧瑀,起身拱手:“萧二少爷。” 萧瑀收敛思绪,换了礼,“君东家。” “请坐。”君世轩道,同时扫视了一下萧瑀身侧的萧忠,自然,也认得此人,不过却没有点破。 萧瑀点头,入座。 柳桥却仍站着,道:“君东家,人我已经帮你引见了,接下来的事情你们自己谈吧。” 君世轩看向她,眸子幽深,“你不留下?” “不了。”柳桥耸耸肩微笑,“我还没吃午饭,先得去填饱肚子。” 君世轩皱了眉头,随即叫来了一人,“给柳姑娘安排一间包厢。”随后看向柳桥,“想吃什么跟伙计说,账算我的。” “那多谢君东家了。”柳桥也没说拒绝,谢过了君世轩,便看向萧瑀,“我先去了。” 萧瑀看着她,点头:“好,嫂子你先去吃饭。” 嫂子二字,格外的用力。 似乎在提醒谁似的。 柳桥心里笑了笑,转身离开。 …… 伙计将她引到了一个包厢内,随后,不待她开口,便一下子推荐了楼里的招牌菜,而不等她说要不要,便去张罗了。 很快,一桌子根本便吃不完的菜送上来了。 甚至还有酒。 柳桥看着这一桌子的招牌菜,忽然间想起了那日在牢房中,她也是提着酒楼里面的招牌菜去看易之云,那时候,他却让她走,有多远走多远……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走过了那个危机,好不容易终于扳过了他的性子,好不容易他喜欢她,而她也喜欢他,好不容易……真的好多好多好不容易……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亲手毁去? 难道公道就这么重要?难道恨就可以吞噬一切? 他想要公道,却也在夺走她的公道! 易之云…… 或许你的喜欢只是喜欢而已。 所以,才会如此的决绝,如此的不顾一切,如此的……不将我的伤心放在心里! “呵……” 柳桥没有去动那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却是一杯又一杯地自饮自酌,一直用忙碌压抑着的悲伤涌上了心头,视线渐渐地模糊,却仍是固执地盯着桌子上的佳肴。 上面有她很熟悉的。 豆芽…… 松花蛋…… 腐竹…… 这些东西,见证着她的生命轨迹,见证着她从一无所有走到如今,从忐忑不安到从容自信,可是这些,在这一刻,却仿佛在被渐渐摧毁。 而下手摧毁的人,是如今她心里最重要的人。 易之云,你的喜欢只是喜欢,而在我心里,你却是我在这个时空最重要的人! 为何你要如此对我?! 柳桥知道自己不该在这里放纵这些情绪,更不该一杯又一杯地往肚里灌酒,可是,为什么她要如此的理智?为什么她要这么的循规蹈矩?为什么她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听他易之云的话不搀和酒坊的事?!该死的为什么她要这么听话?! 他都已经可以将她丢到一边了,为什么她还要顾及他的感受,为什么就不能也将他扔到一边去?! 是真的如此缺爱,所以舍不得? 还是犯贱?! 柳桥不知道萧瑀跟君世轩究竟谈的如何,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酒楼,如何回到家里,她只是知道头很晕……浑身发烫…… 她好像还知道自己在哭,哭的很厉害。 也在骂易之云。 骂他既然你要去送死,那就去死,就去死—— 明明很绝情的话,可是骂出口了,却还是觉得很难过,难过的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她很难受! “易之云,别去好不好……” 张氏看着炕上一脸红晕,醉的不省人事的女儿,心里又是着急又是心疼,一边忙拧热毛巾帮她扶额头,一边轻轻地安抚,“阿桥,没事的……没事的……” 看到女儿醉醺醺地被送回来,她吓的几乎要疯了,就算那萧瑀说已经看过了大夫,说只是喝醉了,酒醒了之后就好了,她还是担心害怕。 她才几岁,便喝醉?! 张氏不怪女儿喝酒,只是恨不得代替她醉去,代替她难过,代替她伤心! “别去……” “不去!不去!”张氏红了眼睛,握着女儿的手安抚着,然后,转身看向站在一旁的易之云,“阿云,阿桥这样了,你就说句话成吗?” 易之云面色苍白,双唇紧抿,双手紧握,双眸深沉而痛苦,目光一直注视着柳桥,当柳桥被送回来的时候,他同样的惊恐万分,惊恐的几乎手足无措,他没想到这件事会对她造成如此大的伤害,他一直以为她很坚强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阿桥不是受了委屈便十倍百倍还回去的吗? 就算心里难过,她不是应该打他,骂他,或者不理他,将他当透明人吗? 可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醉酒? 这是……借酒消愁吗? 阿桥,你怎么这么傻?你该来打我,骂我的! “你倒是说句话啊!”张氏恨恨地喝道。 易之云却无法给出张氏想要听到的答案,便是他心中愧疚不已,便是他……也有些动摇……可是……放弃吗?真的要放弃吗? 阿桥,放弃了之后,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会成什么样子? 放弃,真的就可以放下吗? 不! 阿桥,这辈子除非那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否则我永远都不可能放下的! 阿桥…… 不行的! 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易之云僵着身子,咬着牙收回了看着柳桥的视线,转身,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张氏气的恨不得上前打他一顿。 “易之云……还有其他办法的……” 张氏听着女儿的梦呓,将女儿抱在怀中,哭了出来,她的阿桥为什么这么命苦?! …… 金玉满堂 林小燕顾不得君世轩让人来请她过来的忐忑跟紧张,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君东家,你说什么?!你刚刚说阿桥怎么了?” “她在我这里喝了一壶酒,醉了。”君世轩沉声道,语气中明显带着愠怒,“易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竟然借酒消愁? 还是在他这里? 柳桥,你这是想做什么?! 林小燕还是无法控制住震惊,“那阿桥现在怎么了?!她才这么小,喝了这么多的酒会不会出事?还有……君东家你怎么可以让阿桥喝酒?!阿桥不能喝酒的,她很容易就醉的!” “我问你她到底出什么事了!?”君世轩沉声喝道。 林小燕身子哆嗦了一下,面色发白。 君世轩盯着她,“易之云,他到底做了什么?!” “这……是……”林小燕哽了哽,断断续续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刻钟,才将事情说了出来。 君世轩听了也是惊愕不已。 林小燕低下了头,揪着衣角,“……所以阿桥很难过……不过今天我看她好想没事似的……我以为她已经想到办法劝易大哥了,可是没想到……”抬起了头,“君东家,你告诉我阿桥喝了这么多的酒有没有事?我求你告诉我!” 君世轩看着她,“她没事,只是喝醉了,醉过了之后就没事了!” 林小燕提着的心安全落地了,“这就好……这就好……” “易之云为何要去从军?!”君世轩继续问道。 林小燕一愣,“这……这我也不知道……阿桥没跟我说……” “你就不会问?!”君世轩喝道。 林小燕顿时红了眼睛,“我……我想问……可是我看得出来……阿桥不想说……” 君世轩面色愠怒。 “君东家……”林小燕低下了头,攥着衣角,“我知道你关心阿桥……可是……阿桥不想说的,我不会问的!” “是不是因为府试落榜一事?”君世轩讥诮道,“因为他不过府试,所以弃文从武去了?” 林小燕抬头看着他,“我……我不知道……” 君世轩盯着她半晌,已经不再试图从她的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你可以走了。” 林小燕原本便湿润的眼眶随即凝聚成了水珠,“好……君东家……那我先走了……”转身,落荒而逃,忍着泪水逃出了金玉满堂,逃到了一个僻静之处,在背对着那些往来的人,无声地哭了。 原来阿桥说的没错,她从来没有入过他的眼,他不会喜欢她,永远都不会! 因为她不是阿桥! 当脑袋浮现了这个想法的时候,奔涌而出的泪水倏然止住了,林小燕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自己竟然会这般想?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她不是阿桥,君东家就不会喜欢她? 阿桥…… 君东家…… 难道…… “不会的!不会的!”林小燕用力地摇着头,“我怎么可以这么想!怎么可以——”她抬手掐了掐自己的脸,“不能这么想,不可以这么想的!林小燕你不可以这么想!” 回去!现在马上回去!阿桥不在了,她就要帮她照看铺子,她不能让她失望,更不能让她在难过的时候还让她担心铺子的事情! 林小燕当即回了铺子,可是不知道是着急还是心慌,所以并未先掩盖哭过的痕迹,所以,不管是林贵还是柳河都看出了她哭过。 林贵担心她还不是出事,而柳河担心的是自己的女儿是不是出事。 林小燕知道瞒不住的,便将事情说了,“……阿河叔你不用担心,君……君东家说了……阿桥没事的,她只是醉了,睡一觉就会好的,萧二少爷已经送她回去了……” 柳河如何能不担心?低着头想了想,“小燕啊,我得去看看,铺子……” “阿河叔你放心,铺子有我跟爹在!”林小燕认真道,“我们会替阿桥看好铺子的!” “对。阿河兄弟。”林贵也道,“你快去看看吧,驾我的车去!” 柳河没有拒绝,早上送他来的车在送完了东西放下他之后就回柳家村去了,要到傍晚才来接他,赶车自然比走着去要快,至于之前他不去林家村的顾忌,如今也顾及不了这么多了! 阿桥醉酒? 她才几岁? 如果不是心里真的很难过的话,怎么会喝那般多的酒?! 他一定要去看看! 柳河忙出了铺子,随后便驾起了林贵停靠在铺子门口一旁的驴车,往林家村去了。 …… 张氏被萧瑀叫出去的时候还满脸的不满和愤怒,可是这些在见到了站在院子门口处的那个人的时候顿时凝结住了,将原本便不好看的脸色顿时扭曲的有些狰狞。 是他! 是他! 张氏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忘了! 竟然是他! 她以为他们这一辈子再也不会见面了,可是……现在他来了……就站在她的面前……他老了……比那天他离开家里的时候老了很多很多…… 可是,才几年…… 这些年,他一定过的很苦吧? 阿桥的爹…… 这个称呼在脑海中浮现。 随之,心惊胆颤,遍体生寒…… 不! 不! 她不能再这样叫他了! 她没有资格了! 而这一刻,柳河心里也是翻江倒海,不过脸色却平静了许多,毕竟他是有了心里准备才来的,而见到张氏之后,浮现在脑海的第一个念头同样是,她老了,这么多年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其实柳河恨张氏吗? 恨过的。 尤其是在听到她丢下女儿改嫁,还卖了家里的田地走的时候,他恨她的! 在他恢复记忆,在那段艰难的回家之路,家里的妻子跟女儿就是他的灯塔,一直等待着他回去,也一直支撑着他走过那一次又一次的艰难! 终于,他回到了家了。 可是这个家却早早就没了! 妻子妻子没了。 女儿女儿也没了! 他恨张氏的! 可是…… 想到了当年的那件事,他又恨不下去……她在最艰难的时候选择抛弃阿桥,或许就是因为她们不是……即使她不知道,可是,事实就是事实,改不了的,就算她不知道,可最后做出的决定还是表明了她心底的感觉。 她不要阿桥! 所以,他不恨了! 就当他欠了她的! 再后来…… 她出事了,差一点没命,便是怨,也没了。 因为说到底造成这一切的都是他自己!如果他不去走那次的货,如果他留在家里陪着她们母女,那他的家还在,她不用受这么多的苦,而阿桥也不会被卖,不会来到易家,现在更不会…… “我来看阿桥的。” 柳河收起了思绪,轻轻道。 张氏却仍是僵着。 萧瑀面色有些尴尬,“张姨……” 张氏却猛然转身,往厨房跑去,背影颤抖。 柳河低下了头,他知道张氏为何要这样,就算如今已经陌路,可是毕竟是当了几年的夫妻的,可是……现在不是顾及这些的事情,“萧二少爷,阿桥在哪里?” “我领您去。”萧瑀道。 柳河跟着他去见了柳桥,这时候柳桥已经安稳了下来,正呼呼大睡,“真的没事?” “没事。”萧瑀回道,“我送嫂子回来的时候已经去看过大夫了,大夫说她只是醉了,睡一觉就会好的。” 柳河松了口气,随后又面色一沉,“阿桥好好的怎么会醉酒?” “是这样的……”萧瑀将事情简单说了说,嘴边也泛着苦笑,“……当我跟君东家谈完了之后就去找嫂子,可是没想到嫂子饭菜没吃……多少,就是喝光了酒……醉倒了……” “金玉满堂的人怎么能够给阿桥酒喝?!”柳河怒道。 萧瑀苦笑,“可能是伙计想要讨好我们,所以才忘了嫂子的年纪不宜喝酒。” “易之云呢?!”柳河再次怒喝,一定是这小子不听阿桥的劝,阿桥才会这样伤心的!一定是!“你带我去找他!我要好好问问他到底想做什么?!从军?他傻了吗?!” 萧瑀忙拦着,“阿河叔,易大哥也是有苦衷的,他……” “岳父。”萧瑀的话还没说完,门口便传来了易之云的声音,而他的手中还端着一碗冒着气的解酒药。 柳河一见了他,顿时睁大了眼睛,“你这臭小子,我说过如果你……” “岳父。”易之云却轻轻打断了他的话,“大夫开的解酒药好了,你让我先喂了阿桥喝,再说其他的事情好吗?” 柳河面色铁青。 “阿河叔。”萧瑀也劝道:“本来易大哥昨天就被云姨打的内伤的,他应该在屋里休息的,可是却执意要去给嫂子煎解酒药,你就先让他喂了嫂子吧。” 柳河目光剐了一圈易之云,起身让开了位置。 易之云面上一喜,端着解酒药上前,坐在了炕边小心翼翼一勺一勺地喂了柳桥喝,而且还边很细心地擦干她嘴边溢出来的药汁。 一碗药,喂了小半个时辰。 喂完了药之后,易之云将碗搁在了一旁,然后抬头看向萧瑀,“阿瑀,你先出去。” “易大哥……” “出去吧。”易之云道,“岳父不会对我怎样的。” 柳河对这话嗤之以鼻。 萧瑀看向柳河,“阿河叔,易大哥他是有苦衷的,你先好好听听他解释,就算看在嫂子的份上。” 柳河扫了他一眼,冷哼道:“如果不是因为阿桥,刚刚我见了他就动手了!” “阿河叔,易大哥已经受了内伤了!”萧瑀惊呼道。 “阿瑀,你出去吧。”易之云加重了语气。 萧瑀看了看他,只好叹气道:“好,我这就出去,你们好好谈谈。” 就在萧瑀走出去关上了门的时候,柳河便当即上前,一把揪着易之云的衣领,将他从炕上提起,“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去从军?!阿桥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这个家哪里过的不好了?!你从什么军?!” “岳父……” “你对我保证过一定会照顾阿桥,会一辈子对她好的!”柳河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你就是这样对她好,就是这样!?”虽然为了不吵着柳桥压低了声音,可是还是清楚地表现出了他的愤怒。 易之云看着他,“岳父,我知道是我对不住阿桥……” “我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柳河要听的不是这些话,他不想听他说好听的话,“你是想甩了我闺女所以才去从军?” 这个原因自己说出来自己都不信! 可是…… “你要是真的这样想,那我带阿桥走就是了!我们柳家没有你们易家有钱,但是养活阿桥没有问题!”说着,便松开了他,然后便要动手带女儿走。 “岳父!”易之云当即阻止,挡在了柳桥前面,“你不能带她走!” “让开!”柳河怒道。 易之云咬着牙,“阿桥是我的媳妇!” “你都要去送死了,还要媳妇做什么?”柳河怒道,“你想要我女儿给你守寡吗?!” 易之云僵着脸,“我不会死!我一定会活着回来!” 柳河好笑了,“活着回来?就凭你?!那么多人有去无回,你凭什么说你可以活着回来?你有什么本事活着回来!?” 战乱的时候朝廷强制征兵没有办法不得不去,可是现在根本没有强制,他跑去从军做什么?不对,就算是战乱的时候,朝廷也不征独子入伍的,更别说是寡母养大的独子,而且,他还是考过了县试的,是个文人! 他到底疯了那条筋去从军! “你不想我带阿桥走是吗?”柳河咬着牙道,“那好,你现在马上去消了自己的名字!马上去!” 易之云看着他,“岳父……我不能答应你……” “你——”柳河气疯了,“那你滚开!” “岳父……”易之云咬了咬牙,“阿桥现在还没醒……你就算带她走,也该等她醒了之后再……”他无法在强硬地说不许任何人带柳桥走。 柳河气的面色发青,“你就这么肯定阿桥不会跟我回家对不对?你就吃定了阿桥不会离开你易家?!好!我就等阿桥醒了之后才来带她回去!我就不信你这样对她,她还会留在这里让你随便欺负!” 易之云无言以对。 柳河浑身发颤,“易之云,我果然是看错你了!我以为你是一个有担当,一个可以让阿桥托付终身的男人!我还庆幸阿桥运气好被卖也能卖到你们这样的人家,给人当童养媳还能得到这么好的夫婿!臭小子,我看错你了!” “岳父……” “不要再叫我岳父!”柳桥断然打断了他的话,“等阿桥醒了,我马上来带她走!从今往后,她跟你,跟你们易家再也没有关系!” 从今往后,她跟你,跟你们易家再也没有关系! 不! “不!她是我的媳妇!一辈子都是!”易之云惊慌道。 柳河被气笑了,“你想我女儿当寡妇也得看我愿不愿意!” “岳父……” “我告诉你,我柳河这辈子就是这样了,但是我绝对不会让我的女儿也毁了!”柳河一字一字地警告道,“我不管你为什么要去从军,也管不着,可是,我绝对不会让你毁了阿桥!想要阿桥给你守一辈子?你做梦去吧!” 骂完,看向昏睡的天昏地暗的柳桥,眼底的愤怒转为了心疼跟慈爱,半晌,转向易之云,“我一定会带阿桥走!”随后,转身离开。 易之云双手紧紧地扣着炕沿,却始终无法阻止身体的颤抖。 他错了吗? 错了吗? 为什么所有人都痛苦? 错了吗? …… 柳河走出了屋子,如果可以,他一定会在这里等的,可是不成,他关心柳桥,但是没忘了张氏,刚刚张氏的反应,如果他在这里等,恐怕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一定不会让阿桥继续在呆在易家了…… 可是如果他带走了阿桥,她娘怎么办? 怎么办? 柳河没有动摇心里的决定,可是也无法找到一个好办法安置张氏。 至少在离开易家的时候没有找到。 …… 张氏一直躲在厨房的灶前,蹲着,身子仍是轻轻地颤抖着,却不知道为什么,而便是已经过了许久,她的脑海还是混乱一片。 便是萧瑀过来告诉她柳河已经走了,她还是无法立即恢复过来。 萧瑀刚刚一直呆在了门外,所以柳河的话他也是听的清清楚楚,如今见了张氏的反应,也是松了口气,张氏无法面对柳河,所以就算柳河想要接嫂子回去,嫂子为了她娘也会犹豫!而张氏,便是为了有片瓦遮头也是会阻止的!所以,他将柳河的打算告诉了张氏。 如他所料,张氏原本就难看的脸顿时便的更加的难看。 萧瑀也没有明说,只是暗示了几句,也没等张氏的回应,便离开了,因为他相信张氏一定会阻止的!因为她就只有嫂子,没了嫂子,她连活下去也做不到! 张氏便这般脸色难看至极地呆怔了许久,最后,低声呢喃出了一句话,“很好……这样很好……”阿桥回家,就不会被易家的人欺负了! 这样就算他们阻止不了易之云去从军,阿桥也可以有新的生活! 回柳家很好! 萧瑀之所以算错,那是因为算错了一个母亲对子女的维护,或许不是算错,而是忘了,忘了曾经他的母亲也是如此待他! 张氏缓过来了,虽然将来可能流离失所的恐惧笼罩着心头,但是只要女儿好就成!而就算是流落街头,那也是她的报应! 报应终于要来了! 想到这,心里的恐惧反而少了。 张氏想过跟柳桥一同跟柳河回去吗? 不! 从来没想过,也不敢去想! 更从来也不信柳河不恨她给他戴了绿帽子! 就算没有人说闲话,柳河也不会再要已经跟过了其他男人的她! 所以,如今她要做的是,等待报应的降临! …… 傍晚,美食坊打烊。 林小燕发好了明日要用的面团之后,便跟昨天一样将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因为柳桥说过做吃进肚子里面的东西,干净最重要! 清理干净之后,林贵便说回家去了。 林小燕却摇头,“爹,我们今晚上住这里吧。” “啊?”林贵意外,“你不是担心阿桥吗?不回去看她?” 林小燕摇头,“阿桥只是喝醉,现在也有人照顾她,我回去也做不了什么事情,还不如呆在铺子里面好好准备明天的糕点……明天阿桥估计可能来不了了,如果我们明天早上再来一定做不来的,爹,我们就在这里住吧!家里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林贵见女儿这般说了,也不再反对,“好。” “爹……”林小燕继续道,“美食坊对阿桥来说很重要的!她对我们这么好,现在她出事了,我们一定要帮她!爹,美食坊不能关门,所以地里的活……” “没事没事……”林贵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爹自己可以做好的!以前也是爹一个人做的,现在也成!你不用帮忙。” “爹……”林小燕笑了,“那我们一起帮阿桥度过这个难关好不好?” “好!” 林小燕安心了,先前因为那个念头而生出的罪恶感,这一刻也得到了救赎,她一定会好好帮阿桥的!一定不会再去想那些可怕的念头的! 然而,她的安心没有维持多久。 次日天没亮她醒来干活的时候想起了柳河走之时的愤怒,阿桥跟她说过铺子的事情阿河叔认为是易家的,现在阿桥这样……阿河叔一定很生气,生易大哥可能还有易家婶子的气,要是他气起来不给铺子做奶油,那最赚钱的蛋糕该怎么做?! 不过好在,她的这个担忧没有成真。 跟昨天差不多的时间,昨天送柳河来的那个后生将她所需要的东西运来了,不过柳河没来。 林小燕大大松了口气,随后又打听了一番柳河的情况,那后生气不知道太多,只是说柳河还有事情做就不来了。 林小燕也没有多想,只当是柳桥醉醒了跟柳河说通了,没事了。 所以,美食坊开业第三天,还是可以如期开门营业。 而就在美食坊第三日开门营业之际,昏睡了一个下午一个晚上的柳桥醒了,在易之云的怀中醒来。 这是原本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的! 可是却发生了! 昨日柳河走了之后,易之云不知是害怕柳河会折返回来不顾柳桥昏睡直接带她走似的,还是担心柳桥会出事,或者两者都有,他便一直守在柳桥身边,便是晚饭跟喝药,也始终没有离开。 张氏自然是不允许他这样,可是赶,赶不走,骂,骂不走,他就像是吃准了她们母女似的,硬是赖着不走。 张氏恼恨不已,可是也无可奈何,再加之萧瑀说易之云内伤还没有好,张氏更不敢用什么强硬手段了,她是恼恨易之云,可也不能害死他,更重要的是,她知道女儿心里还是惦记着这个没良心的易之云的! 自然,她让易之云留下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又岂会让他抱着女儿沾女儿的便宜,还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可是后半夜,张氏也撑不住打了一个墩儿,想来之后便见到原本坐在炕边的易之云竟然躺下了,还抱着她的女儿! 当时张氏气极了,恨不得上前将他拖下炕,可是……正当她要动手的时候,却发现女儿在他的怀里睡的很安稳。 就像是小时候她窝在她的怀里睡着一般。 所以,她放弃了,没有阻止。 她只想要女儿好,只希望她好而已。 …… 柳桥醒来,先是头一阵疼痛,不知道身在何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很快,便记了起来了,她是喝醉了吧?是萧瑀送她回来吧? 喝醉…… 真没想到她上辈子一向鄙视的借酒消愁,如今竟然做了,还是为了一个臭小子……一个紧紧只是喜欢她的臭小子! 自嘲过后,便发现了不对劲。 她在易之云的怀中。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眼前的脸却是真的!而这张沉睡的脸…… 柳桥怔住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他的睡容,却是第一次看的如此的心酸。 而易之云也因为她醒来时身子的挪动而惊醒,可是,却没有睁开眼睛,因为不想面对她的谴责跟失望,然而,该要面对的始终是要面对的,过了不久,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当他看见了她眼底的痛楚的时候,心,一阵钝痛,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跟易晟其实没有什么不同…… 127 云氏失踪了! 易晟为了荣华富贵抛妻弃子,而他,为了报复丢下娘跟阿桥……尤其是阿桥,她才几岁?他却自私地将娘丢给他照顾! 说什么担心她。 说什么心疼她。 说什么不希望她辛苦! 都是虚话! 如果他这么走了,整个家就压在了她的身上……娘的性子他知道的,就算当年她带着他一路逃亡到这里,这几年将他抚养长大,可是,他知道她心里仍是软弱的,他走了之后,她一定撑不起这个家的,到时候一定需要阿桥来照顾,更甚者,会将他执意从军的责任推到了阿桥身上,如那日一般责骂她,到时候她不但要一个人撑起这个家,还要承受娘的责难…… “阿桥……” 他比易晟又好的了多少? 柳桥苦笑,他眼中的愧疚难过自责她如何没有看见?可是即便如此,他仍是没有改变主意吧?“易之云,报复真的这么重要吗?” “阿桥……”易之云无法解释,因为再多的解释,再漂亮的话语也无法改变他这般做的自私自利,可是……“阿桥,我放不下……放不下……” 还是这样的一句话。 柳桥推开了他,然后坐起,揉着发疼的额头。 易之云也跟着坐着,低头凄然苦笑,半晌,才抬起头,“阿桥,以后不要再这样了……你还小,酒伤身,还有你是女子,在外面喝醉了……” “你还知道我小,我是女子啊?”柳桥看着他,笑了,“你在决定去从军的时候,你可想过我还小,我是女子?” 易之云面色发白。 “没错。”柳桥继续道,“我是还有爹娘,他们也很疼我,也会照顾我,而我自己也有本事,绝对饿不死,所以,你可以安心去从你的军。” “阿桥……” “可是易之云。”柳桥打断了他的话,继续道,“难道我有父母疼爱,我有本事一个人活下去,便成了你伤害我,将我撇到一边的理由吗?” 易之云闻言脸色更加的难看,“不是!” “呵呵。”柳桥笑了出声,笑的不敢置信,“我从来没有这么喝过酒,从来没有,我很惜命的易之云,我知道喝酒伤身,更知道在外面喝醉酒容易出事,我很怕死的,怎么会将自己交给别人来保护?可是我却喝了,看着那些酒,我却喝了,易之云,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我也没想到我会这般难过,难过到了将自己的安危交给了别人!不,不是,我很早很早以前便做了这样的事了,我交给过了你,易之云,我相信你会保护我的,所以,我将我的安危,我的未来都交给了你,因为我相信这世上不会再有另一个人拿他的命来保护我的,可是……现在你却为了所谓的报复而将我置之不顾,易之云,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在金玉满堂的时候,我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你所谓的喜欢,究竟是什么样的?跟喜欢一道菜,喜欢一个本书一样吗?喜欢的时候,便好好地喜欢,便用心的喜欢,可等有其他事情了,你认为比较重要的事情了,便可以丢到一边去!” “不是!”易之云有些慌了,“阿桥,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我没怪你易之云。”柳桥轻笑道,“其实你这样并不能说是错,也没有对不起我,这世间的男子不都是这样吗?连妻子都如衣服了,更别说我这么一个还不能算是妻子的童养媳!比起你心里的恨,自然是报复比较重要。” “阿桥……” “是我强求了。”柳桥继续道,“更是我太过自信了,我以为这两年的时间我已经将你改变了,已经侵入了你的思想,同化了你的世界观,让你成为了一个我想要的夫君,我所希望的家人,可是你是人啊,有独立的思想,独立的人格,还是这般短的时间,我怎么可能同化的了你?” 易之云不明白她这些话的意思,可是心里却十分的恐慌,“阿桥……你要是生气可以骂我,或者像娘一样打我,可是……”他颤着双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可是别这样!阿桥,别这样!” “我骂过了,也打过了,可是有用吗?”柳桥好笑道,“你觉得我会是个去做无用功的傻子吗?”说罢,又自嘲道:“不对,我的确是个傻子,不然也不会以为我对你好,用心待你,便能真的得到一个我想要的夫君。” “阿桥——” “易之云,我是喜欢你,可是想想,也并不是真的离不开你。” 易之云眼眸睁大。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柳桥好笑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我不是离不开你,并不需要你的时时刻刻照顾,这样你不就是可以走的安心?” “阿桥,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你想说什么?说你很内疚,说你对不起我,还是说你真的放不下?”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愧疚,甚至有负罪感,这些我都相信,我相信你现在心里一定觉得很对不起我,恨不得下辈子做牛做马来偿还我,可是,我最想听到的话你却始终没有说出来!易之云,我不怪你最终也不为我改变决定,因为你的喜欢不过是喜欢而已。” “阿桥……” “而且,连生养你,把你当活下去的支柱的母亲你都可以不顾及,我算什么?”柳桥继续道。 易之云已经无法说出话来了。 柳桥抬手去拉下紧扣着自己肩膀的手,可是却不能成功,只好抬手覆上了左肩上的手背,“易之云,前天你娘那一棍子,我这里还疼着。” 易之云眸子一颤,猛然松开了手。 “骗你的。”柳桥却笑道,“不疼了,早就不疼了,以后我还得靠着自己一个人活下去了,这点小伤算的了什么?” 她的话说的云淡风轻,带着笑,却是字字诛心。 说完,便掀开了腿上的被子,然后下了炕。 易之云一动不动,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柳桥径自穿了鞋,然后套上外裳,转过身看着炕上呆滞的少年,“你的内伤还没好全,回你的屋子静养吧。” 易之云眼底浮起了一抹喜色。 可是柳桥下面的一句话却让这抹喜色迅速淹没,“免得你伤势恶化出了什么事,你娘又来要我的命!” 说罢,转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站在门口,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可是却无法扫去心中的郁结,一番诛心之话,是打击了易之云,可是,却无法给她带来多少的舒坦。 她原以为易之云碰上她算是完了,可如今看来,完了的人是她! “嫂子!” 柳桥抬头循声望去,便见萧瑀从门口处走来,手里还提着几包东西,看样子是从外面回来的。 “嫂子你醒了?”萧瑀走了过去来,“你醒了就好,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易大哥呢?” 柳桥笑道:“你一下子问我这么多问题,我该回答哪一个好?” 萧瑀一怔。 “我是醒了,除了头有些疼之外,没有什么不舒服,至于你的易大哥……”柳桥嘴边泛起了一丝苦笑,“他在屋里。” 萧瑀神色并未因此而轻松,反而又添了一抹担忧,“嫂子,你……” “我娘呢?”柳桥问道。 萧瑀一愣。 “看我?还没睡醒。”柳桥拍了拍自己的头,“你才从外面回来怎么知道我娘在哪里?易之云在里面,你扶着他回自己的屋子去静养吧,我去找找我娘。” “嫂子!”易之云叫住了她,提了提手中的东西,“这是给易大哥的药,我刚刚从医馆抓回来的,你能不能……” 柳桥接了过来。 “还有,我去铺子看过了,林小燕父女昨晚上没回来,今天铺子还是开门,她让我告诉你,铺子她会好好照看,让你安心在家里休息就好。”萧瑀继续道。 柳桥点了点头,转身往厨房去。 萧瑀看着她的背影,垂下了眼眸,虽然没有怒意跟冷漠,可是……这平静之中却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嫂子,气的比他们所想象的都要重,静站了会儿,转身进了屋子,便见易之云坐在炕上,脸色发白,别提多难看了,直直叫他惊了惊,连忙跑了过去:“易大哥!?” 易之云抬起了头,眼底却是有着极深的悲伤跟恐慌。 “易大哥……”萧瑀面色一颤,“你是不是身子有什么……”不,不是身子不舒服,而是……“易大哥,嫂子在气头上,难免失控些的,等她气消了,就会没事的。” 易之云看着他,声音极为难听地开口:“阿瑀,我是不是错了?” 萧瑀喉咙一哽,“易大哥,我不知道你的办法算不算错,可是……”双手一攥,面色冷凝,“报仇,没有错!” 易之云眸子微睁。 “易大哥。”萧瑀深吸了一口气,“或许,我们可以想想其他的办法,你还年轻,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想其他的办法,易大哥,其实嫂子也说的没错,从军不是一个最好的办法,这么做太危险太得不偿失了!” 易之云默默地看了他半晌,随后,轻轻地笑了一声,却并未回应她的话,而是起身下炕。 萧瑀也没有再说什么,赶紧上前搀扶。 易之云拒绝,“我没事。” “你的内伤……” “已经好多了。”易之云道。 萧瑀也没有再勉强,沉默了会儿,“易大哥,嫂子其实还是关心你的,否则刚刚也不会帮你去煎药,还有张姨,她虽然怨你,可是不管对你还是对云姨,都还是很照顾。” 易之云的脸色并未因为他的这些话而变好,反而更加的难看,他看了一眼门口,仿佛那透过门外的障碍物看到身在厨房内的柳桥似得,半晌,缓缓低喃:“阿瑀,其实我跟他没有区别……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自私自利……” 阿桥说的对,他就是吃准了她们会照顾娘,不会丢下娘,所以才这么安心去地为他的报复而努力! 自私自利…… 果然还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吗? 萧瑀面色一变,旋即张了口,却无法发出一个字。 没有什么区别吗? …… 柳桥到了厨房果真见到张氏在,张氏见了女儿自然又是吃惊又是担心,啰啰嗦嗦问了一大随,最后确定女儿真的没事之后,才安心,而随后,便是教训,“……阿桥啊,娘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再难过也不能去喝酒啊?还要醉倒在酒楼里!这幸好没出事,还是出事了,你让娘怎么办?” “娘,对不起。”柳桥道歉,“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张氏自然也不会舍得真的怪女儿,只是不想让她以后再这样而已,“好了好了,娘相信你,饿了吧?娘给你熬了粥,现在乘给你!”说着,便去忙碌。 柳桥将手中的药给张氏,说是易之云的。 张氏看着女儿竟然提着易之云的药来,一时间神情复杂不已,最后,还是收下,“交给娘,娘来煎了!” 就算她气易之云又怎么样? 女儿还是在乎紧张他! 可明明阿桥对他这么好,他为什么就这样狼心狗肺?! 报仇? 有什么仇好报的? 难道报仇比阿桥还重要?! 更何况,他的那个仇人怎么说也是他的亲爹啊,他想怎么报仇?从军当上将军,然后对付他?可再怎么样,那个人也是他的亲爹! 再大的怨恨也用不着这样! 柳桥自然也看到了张氏复杂的神色,不过却没有说什么,到了谢之后,便径自去洗漱,然后坐下来填肚子。 “我给他送粥去!”张氏见女儿吃上了,又把药给煎上了,便端着一份去给易之云,“还有你婆婆那里,我已经送了早饭去了,她也吃了,虽然还是不说话,不过脸色也好多了,你别担心。” “谢谢娘。”柳桥抬头道,还有,对不起,让她担心,让她操心了。 张氏笑了笑,“我是你娘,谢什么谢?快些吃,吃饱一点!” “嗯。”柳桥点头,“对了,他应该回他自己的屋子去了。” 张氏应下,端着粥出去,见了易之云,便将粥放下,然后跟他说了药在煎着,煎好了就给他送来,让他在屋子里面好好养着,虽然这些话说的生硬,但是却还是让易之云的脸色缓和了些。 “阿桥呢?” 张氏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关心,他是关心,在乎也是在乎,可为什么还要不顾阿桥去送死?“她很好!就算没了你,她也一定会很好!”说着,怒气冲冲地走了。 易之云低头苦笑。 …… 用过了早饭,柳桥便说要进城。 张氏自然不让,虽然女儿的身体没事,可是昨天她竟然醉酒,她怎么可能放心让她去?! 柳桥好说歹说,仍是没有说服张氏。 而这时候,柳河来了。 张氏开门见了柳河之后,反应比昨天好了一些,但是,脸色还是很难看。 “我……我来看阿桥……”柳河语气僵硬地道。 张氏握着拳头,“你……你来得正好……阿桥……阿桥她说要去铺子……我不让……我不放心……你给劝劝……”说着,转身,便见柳桥也跟了出来,神色顿时一阵狼狈,攥紧了拳头,“阿桥……你爹来了……你跟他说说话……”随后,便快步往厨房走去,“娘去看着药……” 柳桥没想到柳河会来,不过想着昨天她做下的事情,如果柳河知道了一定不会放心的,来看看也是可能的,“爹。” 也是为难他们了。 原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的人,如今却为了她,不得不尴尬地面对对方。 柳河整了整神色,仔细看了看女儿,“没事了?” “没事。”柳桥摇头。 柳河松了口气,“没事就好。”随后,便板起了脸,教训起女儿来,“姑娘家家的你喝什么酒?还喝醉了?!还有,那小子根本就没听你的话不去从军,你怎么不跟爹提?还被他弄得不高兴喝醉酒?” “爹。”柳桥上前,“对不起,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还有下次?!” “没有了!”柳桥保证道,“爹你别生气。” 柳河看着女儿一脸认错的样子,“你啊,以后再也不许了!要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就跟爹说!要是有人欺负你,也要告诉爹,爹帮你教训他!” 柳桥心里发酸,“嗯。” “好!”柳河道,“爹现在就去教训教训易之云这个臭小子!” “爹……”柳桥拦住了他。 柳河看着女儿的反应,虽然心里不舒服,可是也不意外,但是,有些话他还是要说,“阿桥,昨天爹来看你的时候跟那臭小子说了,他要是去从军,我就带你回家!我不会让你留在易家这里给他当寡妇的!原本昨天我就想带你走的,可是他却说你醉的不省人事,不许我带你走,现在你醒了,你给爹一个准话,爹要带你回家,你跟不跟爹走?” 柳桥苦笑,“爹,这里就是我的家。” “阿桥!” 柳桥不是认命,也不是真的犯贱,更不是离不得他易之云,而是自她来到这个世界,便是在这里生活,从一无所有,到现在足以养活自己,从忐忑不安到自信自立,都是在这里,这所房子,于她来说不仅仅是一个家,更是一个见证,见证着她经历的这一切都不是假的,不是梦幻一场,更重要的是,她在这个家里倾注了感情,便是如今失望,难过,却仍不能干净利落地割舍,就算说她犯贱,她也不得不承认如今她也放不下,便是要走,也不能在现在就走。 柳河心疼道:“好,你不想走,爹也不强迫你,但是阿桥,你以后都不许瞒着爹事情了!有不高兴就告诉爹,爹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是也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嗯。”柳桥点头,随后便岔开了话题,“爹,我想进城一趟,你陪我去好吗?” 柳河自然说好。 柳桥先进去跟张氏说了一声,随后便跟柳河进城。 半个时辰之后,张氏将煎好的药给易之云送去,易之云仍是问起了柳桥,而张氏道,阿桥跟他爹进城了。 易之云面色当即大变,随后连药也顾不得便让萧瑀送他进城。 心急如焚。 张氏站在门口,看着飞驰而去的马车,既是难过更是不解,既然这么在乎阿桥,为什么不能跟阿桥好好过日子?这个答案,她自己无法给出答案,或许连易之云也不能。 静站了会儿,关门转身,却见云氏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走出了屋子,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苍白的面容,面无表情,让人见了瘆的慌。 “亲……亲家……” 云氏看着她,却并没有说话。 张氏心里瘆的厉害,“亲家……你……” “云儿去哪里?”云氏问道,许是多时没有开口,声音有些难听。 张氏握了握拳头,“……他……可能……进城去找……阿桥……” “阿桥……”云氏轻轻地低喃着这个名字,随后又沉默了半晌,幽幽道:“你的女儿很有本事。” 张氏心头一颤,“亲家……你又想对阿桥做什么?!” “做什么?”云氏笑了,却更加瘆人,“你认为我会对他做什么?” “你……你……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你也不可以冤枉阿桥啊!阿云去从军,阿桥有什么好处?她怎么可能怂恿阿云去送死?亲家,你不能因为你儿子做错了事情就生我女儿的气,你……” 云氏没有等她说完便转身离开。 张氏的话也说不下去! …… 县城 美食坊 林小燕没想到柳桥这么快便来了,“你怎么不在家里多休息休息?我不是跟萧二少爷说了铺子我会照看的吗?阿桥,你怎么还来?!” “我没事。”柳桥微笑道。 林小燕却不信,“怎么会没事?你看你的脸,都白了!” “我真的没事。”柳桥并不认为自己的脸这时候还是白的,但是,宿醉过后气色不好那定会有的,“铺子开张三天,我却没待几个辰,已经很不尽责了。” “阿桥!”林小燕又是担心又是着急的。 柳桥笑道:“我真的没事。” “你……”林小燕无奈了,“那你坐着吧,什么也不要管,我一个人忙的过来的!” “我刚刚看了外面的糕点已经很足够了,你也休息休息吧。”柳桥道。 林小燕看了看她,点头,“好,那我们去屋子里面说话。”说着,解下了自己身上的围裙,然后洗干净了手,便拉着柳桥离开厨房。 “阿桥。”让柳桥坐下了之后,林小燕又张罗茶水,见她喝上了茶之后,这才开口说话,“你怎么能够喝那么多的酒?还喝醉了?!幸好没事,要不然……呸呸!你福大命大的,怎么会有事?!不过阿桥,以后不要再这样了,你不知道当时我们听到了这消息的时候都吓坏了,尤其是阿河叔。” “嗯。”柳桥点头,“以后再也不会了。” 林小燕沉吟会儿,又道:“阿桥,易家大哥还是不肯听你的话?” “别提他了。”柳桥却岔开了话题,“说说这几天铺子的事情吧。” 林小燕看了看她,只好点头,然后从一旁的炕头枕边拿出了一个小包,“阿桥,这是昨天的收入,可能是昨天蛋糕限量销售,少了一些,不过昨天买不到蛋糕的人都说今天给他们留一块,我答应了,阿桥,今天还限量吗?” “嗯。”柳桥点头,“继续限量。” “可是……”林小燕不明白,“这样我们会少赚很多的!阿桥,原来扬子县的有钱人真的挺多的,也舍得花钱,买这蛋糕的人也不少,为什么要限量销售?你是不是担心我忙不过来?我可以的!” “不是。”柳桥道,“而是越是金贵的东西越是少,如今大家贪新鲜,自然便一哄而来买了,可是东西再好也总有腻的一天,若是让他们花些银子便可以得到了,那便更加的没有价值了,可如果有钱也买不到,那他们只会更加的想要,这样兴趣便会更加持久一些。” 林小燕似懂非懂,“好,那都听你的!” “面粉如今的存量还有多少?”柳桥继续问道。 林小燕想了想,“还剩下不少,糖也还有,不过鸡蛋没剩多少了。” “那你让阿贵叔去进货,记住一定要新鲜的。”柳桥道。 林小燕道:“我已经跟爹说了,让他中午休息的时候去一趟,不过杏仁也差不多用完了,这个东西没得卖。” “那就暂停杏仁饼。”柳桥道。 林小燕有些舍不得,“这杏仁饼也卖的不错的,不过也没办法……对了,阿桥,那花生糖也挺受欢迎,可是……这要太多的糖,赚的并不多……” “无妨,也不能每样都大赚的。”柳桥道。 林小燕继续道,“可是这花生糖跟蛋糕跟蛋挞成本差不多,为什么价格差了这么大?” “那是因为花生糖并不难制作,只要有心,摸索摸索便可以做出的。”柳桥道,“如果我们将价格定的太高的话,但必定有人仿效,如此,别说是小赚了,恐怕得亏本,或者直接停止售卖,而这价格不高,便是有人摸索出来如何制作,真如你所说的,赚的又不多,干嘛花这么多的心思跟时间来做这东西?” “那阿桥,我们为什么要做?” “因为我们这里叫美食坊。”柳桥笑道,“美食坊,单单几样糕点如何能支撑的起这个名字?便是现在,也名不副实,不过,不急,我们慢慢来。” 林小燕搔了搔头,“阿桥,我真的不太懂,不过我都听你的!” “谢谢你小燕。”柳桥微笑道。 林小燕无奈,“你又来了,我不是说了你给我开了工钱吗?我干活是应该的!” 柳桥但笑不语。 “阿桥。”林小燕看着她,“你放心,易大哥一定会听你的!你也别急,慢慢来,会没事的!” “嗯。”柳桥颔首。 林小燕又劝了几句,随后便去厨房继续忙了。 而柳桥则留在屋子里面将这三天的账记录了下来,然而还没记好,易之云便来了,虽然张氏说了柳桥跟柳河进城是来美食坊的,可是他还是害怕她一去便不回来。 “有事?”柳桥抬起头,对于他的到来似乎并不在乎,淡淡问道。 易之云心中一痛,“没事……” “我不是让你在家里养伤吗?你来做什么?”柳桥继续问道。 易之云看着她,“我……我来看大夫……” “是啊。”柳桥笑了笑,有些嘲讽的味道,“我还以为你等不及了,要来跟我告别,然后直接去从你的军了。” “阿桥……” “既然是来看大夫的,那看完了吗?”柳桥继续问道。 易之云抿了抿唇,“还没有。” “那还不快些去?”柳桥道,“免得伤势好不了,到时候想从军也没有人要。” “阿桥!”易之云声音加重了,“别这么跟我说话好不好?” “我怎么跟你说话了?”柳桥反问道。 易之云抿着唇,“我知道你生气……” “你说的没错,我是生气,所以,你不必抱着在我这里听到让你舒坦的话。”柳桥打断了他的话,“不过我的话也似乎没错。” “阿桥……” “去看你的大夫吧。”柳桥低下了头,“我还要做账,没空听你的对不起。” 易之云面色一颤,看着她许久,挤出了一句话,“你还会回家吗?” 柳桥倏然抬起头。 “阿桥……”易之云看着她此时脸上的神色,顿时一阵心慌。 柳桥却笑了,“你是来看我会不会真的丢下你们一走了之不管你惹出来的烂摊子?” “不是……” “易之云,虽然我不满你执意从军一事,但是有一点我却不能不承认,那便是你成长了,虽然或许有些歪了,但是也不再是两年前那个只会胡搅蛮缠的大少爷。”柳桥笑着继续道,笑容透着凉意,“你放心,我不会走的,就像两年前你说要休了我,我告诉你一般,易家不仅仅是你的家,更是我的家,而你娘……你说对了,我是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家人,所以,虽然你们母子一次又一次地伤我,可是,我也很犯贱地无法像你一般决绝地将你们扔到犄角旮旯去!” “阿桥……”易之云上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我是担心岳父带你走……不让你回来……” “爹是说要带我走,他说不会让我给你们易家当一辈子的寡妇。”柳桥接了他的话,“你现在的意思便是不想让我跟爹走,要我留在易家,给你们母子当一辈子的牛马?” “不是……” “那是什么?!”柳桥倏然厉声喝道,原本平静的容貌忽然扭曲。 易之云震住了。 柳桥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脸上的扭曲,低下了头,不看他,“易之云,我来这里,一是不想为了你而毁了我好不容易得来属于我的事业,二是想静静,想在没有你的道歉,没有你的愧疚,更没有你的决绝跟自私的地方好好静静!”抬起了头,脸是平缓下来了,可眼睛却红了,“你连这样也不肯给我?” “阿桥……” “易之云,那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你说,我给你!只要你肯饶了我!”柳桥一字一字地道。 易之云脚步踉跄了一下,“我走,我现在就走……你不想见到我……我走……” “易之云。”柳桥看着他,“我再问你一次,你就不能留下吗?” 易之云身子有些不稳,“阿桥……”开了口,可是,后面该有的答案,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好。”柳桥笑道,眼中晶莹闪烁,“我明白了。”低下了头,继续道,“你可以走了。” “阿桥……” “易之云,别逼我真的一脚把你给踹了!”柳桥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 易之云身子又踉跄了几步,“好,我走……” “记得去看你的大夫。”柳桥继续道,却没有抬头,“要不然落下了病根,你就真的有去无回了。” 易之云凝注了她半晌,沙哑地溢出了一声好,脚步不稳地转身离开。 柳桥低着头,会儿之后,一滴晶莹滑落了脸庞,滴落在了面前的账册上,染湿了纸张,易之云,我错了,不是你完了,而是我完了,没想到千年穿越一场,竟然载到了你的手里了! …… 柳河跟林贵在前面的铺面接待来买糕点的客人,自然也看到了易之云的到来,而易之云便是见到了柳河在铺子,可是,仍是担心他会真的跟昨天所说一般带柳桥走,所以,才会第一时间冲向了后面的院子,便是连跟柳河确认也不曾。 或许,不确认,也是不想面对。 而柳河,在见到易之云的时候,也是一肚子火,可是他眼中的焦急跟不安却让他摁住了怒火没有发作,任由着他进去找柳桥,而如今,看着他失魂落魄地出来,心里顿时一阵解恨。 伤心? 活该! “易之云,你如果执意要去从军的话,我一定会带阿桥走!别说你十有八九回不来,就算回来了,我也不会让阿桥再回你们易家!就算你当了大将军也一样!” 易之云看了看柳河,一言不发地离开。 这让一旁旁观的萧瑀不知道如何是好。 上了马车之后,易之云便道:“去医馆。” “易大哥不舒服?”萧瑀忧心,“还是嫂子她说了什么……” “阿瑀,我想静静。”易之云打断了他的话。 萧瑀只好点头,不再多言,去医馆看看也好。 两人在萧忠的帮忙之下去了医馆,随后,让张大夫给易之云诊脉,而得出的结果,内伤没好全,而且郁结在心,需要好好静养,然后,又开了好几包的药给易之云。 从医馆出来,萧瑀便道:“易大哥,我们回去吧。” 易之云却摇头,“去美食坊……在附近找一个地方停下,我等她。” 萧瑀惊愕,可还是点头,让萧忠找了一个不引人注意,但是却可以看得见美食坊大门的地方停下了马车,然后,陪着易之云等着,原本他以为易之云只是等一会儿,最夸张的,也不过是等到中午便走,可是没想到中午到了,他却仍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萧瑀这下子是相信他不等到柳桥是不会走的,想了想,还是决定做些事情,“易大哥,我去买些吃食做午饭,你先等等。” 易之云却没有回答他的话,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 萧瑀见他没有回话,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透过车窗,可见前方,柳桥从美食坊中走出,而方向正是他们这边,萧瑀见了,松了口气,“易大哥,嫂子还是关心你的。” 易之云没有回话,目光紧锁着柳桥小小的身影。 萧瑀叹了口气,“我先出去了。”随后掀开了马车的帘子,下了马车。 萧忠看向他,眉宇微蹙。 萧瑀见状眸色顿时一沉,“你去买些东西回来做午饭吧,易大哥不能吃油腻的,你买一些清淡的吃食。” “是。”萧忠心里或许有想法,但是最终也还是听命。 萧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边溢出了一丝冷笑,不过很快,便消散了,转身面向柳桥,待她走近之后,也迎了上去,“嫂子。” 柳桥看向马车。 “易大哥坚持说要在这里等你。”萧瑀道,“嫂子,昨天阿河叔骂了一顿易大哥,说会带你走,易大哥才会……” “易之云!”柳桥没给萧瑀说完的机会,盯着车帘子,目光仿佛穿过了帘子看清了里面的人,“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会儿,易之云掀开了帘子,看着她。 “怎么?什么时候大少爷也学会如此偷偷摸摸了?”柳桥嗤笑道。 易之云没有回话,眼底却一片凄凉的苦涩。 “看完了大夫了?”柳桥忽然岔开了话题。 “看完了!”萧瑀插话道,“嫂子,张大夫说易大哥的内伤还没还,而且……郁结在心,需要好好静养……” “郁结在心?”柳桥嗤笑,“怎么?他还有心?” 萧瑀着急,“嫂子……” “回去!”柳桥没理会萧瑀,直接对易之云道,“我既然说了不会走就不会走,不过,如果我想要走,你就算像上一次将我锁起来,我也一样会走!易之云,别要拿你的错误来惩罚我!我没有对不起你!” “阿桥……”易之云似乎想说什么,可是,他却没有机会说完,因为前方传来了一道着急的叫喊声。 “阿桥,出事了!” 相似的话,一样的人。 正是林海,还是带来了坏消息,而这一次他带来的坏消息是——云氏失踪了! 128 我该拿你怎么办?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我娘怎么了?!”易之云在听到了林海的话之后当即跳下了马车直冲到了他的面前,面色狰狞地揪起了他的衣裳,“我娘怎么了?!” “阿云……” “我娘到底怎么了?!”易之云像是疯了喝道,将林海吓的说不出话来。 柳桥见状当即上前攥住了他的手臂,“你发什么疯!?” “我娘……” “易之云!”柳桥见他仍是在发疯,当即撕声喝道,“你听到我的话没有?!我让你别再发疯了!” 易之云浑身颤抖地看向她。 “放开他!”柳桥继续喝道,身子也是颤抖着,因为愤怒,也因为着急,她就知道云氏不会就这样作罢,不会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可是她能不能用一些好一点的办法?失踪?她失什么踪?难道失踪了便可以解决这件事?!“易之云,我知道你着急,可不能失去了理智!将人放开!” “是啊易大哥!”萧瑀也上前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易之云这才松开了手,眼眸赤红,“我娘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林海得了自由,喘了还几口气,才说得出话来,“阿桥的娘……去找我叔……说……”看向易之云,“说你娘不见了……里正一边让村里的人找……一边让我来通知阿桥……” “具体的情况如何?”柳桥问道。 林海摇头,“我也不清楚……我叔让我来……我就赶紧来通知你了……你们……你们还是先回去看看吧……” 易之云脚步踉跄起来,“娘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娘当然不会有事!”柳桥走到了他的面前双手攥住了他的手臂,“易之云,你跟我听好了,娘不会有事!我们现在就回去!你给我冷静点,知道没有!?” “阿桥……” “娘绝对不会有事!”柳桥一字一字地喝道,“如果你想尽快找到娘,最好就给我冷静一点!易之云,你是男人,是易家唯一的男人,你如果不冷静谁冷静?!你给我听着,你一定要去从军我阻止不了,但是只要你还在我身边,还在这个家,你就给我有点男人的担当!” “阿桥……”易之云抿紧了双唇,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点头,“好,我们马上回去!娘一定不会有事的!” 柳桥见他冷静下来松了些许的气,随后转身往铺子走去,将事情简单地给柳河他们说了一遍,让他们看好铺子,便跟易之云回林家村。 萧瑀自然也相随,让萧忠驾马车送他们回去。 柳河没有阻拦柳桥回去,本来也打算跟着去的,但是想着易家中的张氏,还是改变了注意,不过却拦下了林海,问了他情况。 林海将事情说了,却也还是跟柳桥他们所说的一样。 柳河只得一边帮柳桥看着铺子一边干着急。 这易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 一个好端端地疯了似得要去从军,现在另一个不尽力阻止这件事反而是将自己闹不见了,他们易家的母子是想折腾死他的闺女吗?! 什么好福气?! 阿桥嫁到他们家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 一行人快速往林家村赶去,一路上,易之云的手始终紧紧攥住柳桥的,便是车厢之中有些闷热,可是他的掌心仍是冰凉的,也一直颤抖着。 柳桥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云氏这一出到底是闹什么!? 不见了? 离家出走,还是做傻事? 可是如今事情也还有转弯的余地,为什么她要一下子做的这般的决? 她不知道便是这般可以阻止儿子去从军,但是也毁了他一辈子吗? 云氏她到底是在乎自己的儿子还是根本便想逼死他?! 柳桥也是恼恨易之云,可是,如今,更恼恨云氏这般的手段! “别着急,娘不会有事的!”她握紧了他的手掌,轻声道。 易之云喉结滚动,“阿桥……我真的错了吗?” 柳桥看着他,却并未给他答案,只是坚定道:“我们会找到娘的,她一定会平安无事!” “阿桥……”易之云开了口,只是话到了嘴边却咽下去了,他想问她为什么还要对他这么好?他这般伤她的心,为什么现在出事了,还要这般安慰他,可是,他问不出来,因为他害怕一旦问出来了,便是连她,也不再理他了,他握紧了她的手,紧紧地盯着她,“你说的没错,娘不会有事的!” 柳桥看着他,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 既然明明知道会给所有人,给他在乎的每一个人带来伤害,为什么还要坚持? 易之云,报仇真的如此重要吗? 便是到这一刻,他仍然没有说出放弃二字。 罢了! 先解决了眼前的问题吧! 她是栽了,也认了。 而且,这时候她再来落井下石,易之云可能便真的毁了! 她气他,恼他,甚至恨他,但是却从来也没想过毁了他! 萧瑀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神色从开始的担心着急,渐渐地转为了欣羡,尔后,却又转为了苦涩,果然,易大哥和他不一样。 便是他们有着相似的经历,便是易大哥比他的处境更加的不堪,可是,他身边至少还有一个人不顾一切地支持他,便是他伤了她的心,在出事了的时候,她还是跟他站在一起,还是支持着他,陪着他! 而自己……却只有一个人。 一直一直只有一个人! 娘,如果你还活着,该多好? 娘,如果我也有一个像嫂子一样在我身边支持我安慰我的人,那该多好? 可是娘,我知道我没有这个福气的。 不过,我还是会一个人走下去! 直到,摧毁那些曾经摧毁了我们的人! …… 因为是乘坐马车,所以很快一行人便回到了易家了,这时候的易家也是人声鼎沸的,村里老老少少都来了,便是原本在地里忙着的人也来了。 众人见了柳桥跟易之云回来,又是七嘴八舌地说着各种询问安慰以及说要帮忙的话。 不过不管是易之云还是柳桥,都没有心思应付他们,直接进了云氏的屋子。 屋子里,张氏,里正跟他的婆娘,还有虎子她姐都在,里正的婆娘跟虎子的姐姐在照顾着面色灰白的张氏,而里正在屋里来回躲避,一见易之云两人,当即道:“阿云,阿桥,你们回来了?!” 易之云僵住了脚步,不敢开口问,生怕一开口便听到云氏出事的消息。 “阿桥——”张氏颤颤巍巍地起身。 柳桥快步上前,“娘!” “阿桥啊……娘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娘不知道……如果娘知道,一定不会离开的……阿桥,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张氏惊慌失措的,“娘真的不知道会这样的……” “娘你别急!”柳桥扶住了她,“你先坐下,慢慢将事情告诉我。” 张氏已经是六神无主了,自然柳桥说什么就是什么,坐下之后,便哭着断断续续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原来在云氏出来说了那几句话之后,张氏的心便瘆的慌,没在家里呆着,直接去了作坊侍弄小猪跟菜地,快到中午了,便回去给云氏做午饭,等午饭做好端去给她,却不想云氏竟然不在屋子里头,而且炕头摆放着衣裳的箱子打开了,被翻的有些乱。 当时张氏被吓了一跳,不过还是有些理智在,便先在家里里里外外找了一遍,但是都找不到,最后,便彻底慌了,直接去找了林家声。 林家声自然不能不管,先让林海去通知柳桥,自己便召集村里的人将村子里里外外也找了一遍,但是都没找到人。 因为正值农忙的时间,村子里出了老的不能下地的老人跟小的不能走的孩子之外,所有人都扑在了地里的活中,根本便没有人注意到云氏什么时候离开了村子。 “阿桥……怎么办啊……要是亲家……” “娘。”柳桥打断了张氏的话,“没事的,婆婆不会有事的,你先冷静点,让我想想。”沉思了会儿,“对了,你说屋子里面的箱子被翻过?” 张氏忙点头,“嗯!” 柳桥快步走过去,仔细查看了箱子一番,“衣裳少了!” 易之云也快步过去,“少了?” “嗯!”柳桥道,“还有……”爬上了炕,从炕尾的架子上取下了一个盒子,“盒子没锁……”打开,“空了!”看向易之云,“易之云,娘的衣裳少了,装银子的盒子空了,她应该不是去做傻事,而是……可能去州府了!” “州府?”易之云呢喃。 柳桥点头:“娘既然带着包袱跟银两走的,便绝对不可能是去做傻事,抛下我们离家出走那就更加不可能,唯一的可能便是去州府给你消名!朝廷有规定,征召百姓入伍之时不能召独子的,虽然主动报名的可以不再限制之内,但是如果娘去说不让你去,现在不是战乱时期,衙门很有可能将你的名字划掉的!娘知道说服不了你,便自己去州府直接掐断了你的心思!” 易之云一听亦是认同,“我现在就去追!”说着,便转身往外跑。 柳桥猛然拉住了他的手,“你先冷静点!我收拾一下跟你一起去!” “可是……” “碍不着多少时间的!”柳桥打断了他的话,“就算找到了娘,娘恐怕也不会这么轻易跟我们回来,我们得有所准备,要不然到时候怎么办?你先坐着,我去收拾!还有,你的内伤……你如果不想伤势恶化,就平静下来!娘不是去做傻事,暂时不会有危险的!你与其着急上火,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劝她回来!” 易之云看着她,神色颤抖,却没有说话。 柳桥见状,心里叹了一口气,转身便去收拾。 张氏也急急忙忙跟了上去,在听了柳桥说云氏不是去做傻事之后,她的心也渐渐稳定下来,“阿桥,不如我跟你一起去?” 柳桥将衣服打包,“不,娘,我跟易之云去就成,你去不好,不过你也不能一个人呆在村里,你去铺子帮帮小燕好不好?我们让萧瑀送去,他的那个随从是他父亲给他的,很有本事,我们不会有事的!” 张氏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同意,跟着收拾了两套换洗衣裳。 柳桥收拾了几套自己跟易之云的衣裳,随后便回了张氏的屋子,去拿上次林小燕给她的那些银子,可打开了箱子,却发现银子少了一大半,“娘,你动了盒子里面的银子吗?” “没有啊?”张氏忙道。 柳桥皱了皱眉,云氏这一年来也断断续续做过绣品,前段时间还卖了,加上之前一直留着的私房钱,身边的银子应该足够去州府的,可是却还拿了她的……难道是要收买官府用的? “阿桥,是不是有人偷了?” 柳桥忙摇头,“应该是婆婆拿了,她可能想要用来疏通官府。” 张氏一怔,随后道:“如果可以疏通官府……消了名……这也是好事!” 柳桥对此没有回应,将剩下的银子给收了,再回到了易之云的屋子,将之前藏在书架上的所有私房钱都给取出来,开铺子花了不少,而这些是她留着应急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了,收拾好了之后,又跟林家声说如果云氏回来的话便让人去城里铺子通知林小燕,张氏又拜托了虎子他姐照看一下作坊内的小猪给菜地,便坐了萧瑀的马车进城。 他们先去铺子放下了张氏。 这时候柳桥也顾不得柳河在会不会尴尬,她不会放张氏一个人在易家胡思乱想的,简单将事情跟柳河说了,便跟易之云出发。 张氏一见到柳河便又是低着头浑身不自在。 柳河自然也是尴尬,“你……你也不用觉得……什么……阿桥是担心你……我们……帮不了她……那就不要让她担心……你放心,等一下我就走……你在这里帮阿桥好好看着铺子……” 张氏抬起了头,动了动嘴唇,但是却没有说出话来。 “我……我走了……明天早上再送羊奶跟奶油过来……”柳河看了看她,便道,随后跟林贵交代了一声,便走了。 “等……等一下……” 柳河转身,“还……还有事?” “我……”张氏面色青白青白,“对……对不起……” 柳河一愣,随后笑了,“我们谁也没有对不起谁……要怪……就怪老天……我……我走了,你在这里好好帮阿桥看着铺子……我走了……”转身离开。 张氏攥着拳头,心口一阵一阵闷疼…… …… 柳桥等人并没有立即去追,而是先去了租车的铺子,云氏要去州府便单单靠走是不成的,所以她一定是租了马车的,虽然马车都基本差不多,但是问清楚,至少可以认认车夫好在路上注意,然而他们到了租车的铺子却发现,云氏根本没有来租马车。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易之云慌了手脚。 柳桥忙道:“你先别慌!娘应该是猜到我们会来截她,所以才不租马车的,从扬子县去州府的马车不少,娘可能中途找人搭车,她身上有银子,这个可能性很高!” 只是,危险性也大! 尤其是云氏还是一个妇人。 不过,以云氏如今的心态,估计是不可能顾及这些的! 柳桥能够想到半路上别人的马车很危险,易之云自然也想到,面色当即更加不好,柳桥只好继续安抚,“娘现在一心一意要救你,她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我们现在就去追!” 萧瑀也道:“嫂子说得对,易大哥,云姨是要去救你,她不会让自己出事的,一定会选没有危险的主人家搭车的!而且钦州一向太平,不会有人敢这般明目张胆地害别人的!” 易之云看了看两人,“可……怎么知道娘在哪一辆马车?” “不管娘坐哪一辆马车,但是夜里总也要住下吧?就算娘着急想要连夜赶路,那让她搭车的主人家也不会为了她而连夜赶路的!”柳桥继续道,“易之云,相信我,娘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现在追去,说不定入夜就可以在客栈找到她!” 易之云看着她,“对不起阿桥……” “别说这些话了。”柳桥道,“先赶路吧!” 易之云抿紧了双唇,握紧了她的手,点头。 一行人上了马车又继续追。 …… 可是第一夜,他们下榻在之前途径的那个客栈,却并未找到云氏踪迹,第二日,亦然,只是,柳桥没有放弃,易之云也没有,可是他的脸色却一日比一日苍白,也一日比一日沉默,终于到了州府了,一行人直奔衙门。 有萧忠在,他们很快便得到了消息,云氏没有出现过。 易之云再也支撑不住了,一口血吐了出来。 “易之云——” …… 易之云再一次醒来,入目的是柔和昏黄的烛光,还有柳桥着急而担心的脸庞,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这张小脸,似乎仍没有清醒过来。 “醒了?”柳桥轻轻问道。 易之云仍是没有反应。 “易之云……”柳桥轻声唤道,“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或许是呆怔的时间够了,也或许是柳桥的话让他清醒过来,呆怔的神色倏然一转,渐渐扭曲,“娘……” “别动!”柳桥喝道。 易之云却没有听,“娘……娘……” “易之云!”柳桥阻止他起身,却失败。 “阿桥……”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臂,“娘……” “娘不会有事的!”柳桥看着他,“易之云,你听我说,娘不会有事的!” “我要去……” “你不能去!”柳桥拦住他,“易之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严重?!你再这样不顾自己的身子,娘没找到你自己就先倒下了!” “娘……”易之云身子颤抖着,柳桥的话并未起到了劝慰的作用,反而起了反效果,“是我害了娘……是我……阿桥,是我害了娘……” “害什么害?!娘现在出事了吗?!”柳桥喝道。 “阿桥……” “易之云!”柳桥打断了他的话,“你要是个男人你就把你的眼泪收回去!你这样算什么?!之前是你怎么都要坚持自己的决定的,你现在这样一幅要死不活的样子算什么?!” 易之云没有再开口,可是,眼中的自责和悲痛却更加的深。 “易之云。”柳桥缓和了语气,握住了他的手,“相信我,娘一定不会有事的!她一定是在路上耽搁了,或者……她猜到了我们定然会来阻止她,所以才故意避开我们的!易之云,她是来救你,不是去送死的!” “阿桥……” “萧瑀跟萧忠已经去打听了,你放心,以他们的身份跟人脉,一定可以找到娘的!”柳桥继续道,眼睛湿润了起来,“你的伤很严重,你不能再胡来了!” “阿桥……阿桥……”易之云合上了眼睛,“是我害了娘……是我……” “不是的。”柳桥伸手抱着他,“不是的,没有谁害了谁,一切都是意外,都是我们没有想到的意外,相信我,娘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易之云,不管是对是错,你都不要管好不好?先养伤,易之云,不管你是否还继续坚持,都得先养好伤,易之云,大夫说了,你再不静养,就出事的……”柳桥没想到他的伤竟然严重到了这个地步,如果知道了,之前她不会那般报复他的,“易之云,娘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好好的,你要是出事了,你让娘回来之后怎么办?” “阿桥……”易之云抱紧了她,却没有再说下去。 …… 萧瑀跟萧忠四处打听,可整整两天过去了,云氏却始终没有消息,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从扬子县到州府途径的地方都没有发生过恶性命案,也便是说云氏应该还没有出事。 可是,如果云氏真的来了州府,为何却一直没出现,甚至连路上也没有一丝的踪迹。 “除非她没有来州府。” 最后,是萧忠的一句话让柳桥猛然惊醒。 “对!”她看着脸色糟糕透了的易之云,虽然这两天她一直用尽各种手段将他摁在客栈养伤,各种汤药往他的肚子里灌,性命之忧是没了,但是心病不好,伤也不可能完全好,“易之云,或许我们都想错了,娘没有来州府,而是……而是去了京城!” 易之云眼眸一睁。 柳桥整了整思绪,“朝廷的招兵每年都会有,即便娘可以阻止你一年,但是明年,后年,大后年,你还是可以偷偷来报的,而且有了第一次被人阻止的经验之后,你不会让我们知道的,到时候你还是可以走,甚至可能是偷偷的走,到时候我们便是想阻止也阻止不了,所以,要彻底断了你的念想,只能从根本上下手!易之云,娘极有可能去了京城,所以我们才找不到她一丝一毫来州府的踪迹!” 易之云明白柳桥的意思,可是,真的去京城吗?娘有多恨那个人,有多不想再跟他扯上关系,她会去京城吗? “易之云,娘是你母亲。”柳桥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一个母亲,只要为了孩子,什么都做得出来!娘他不但拿走了自己的钱,还拿了我的,娘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不到万不得已她绝对不会动我的银子的,她之所以要这么多的银子不是要去疏通官府,而是要去京城!去京城需要一个月的路程,这需要一大笔的盘缠!” 易之云咬牙,“我们立刻启程去京城!” 柳桥自然不想他在奔波劳碌,但是如果不让的话,他的情况自会更加的糟糕,“好!我们马上去,但是易之云,路上的一切你都必须听我的!一切都得听我的!” “好。” 柳桥当即看向萧瑀。 萧瑀会意,“嫂子你在这里先准备,我给萧忠出去准备一下。” “谢谢你,阿瑀。”柳桥道。 萧瑀微笑:“谢时候谢,你们是我大哥嫂子。”这话说罢,便转向萧忠,“我们去准备一下吧。” 萧忠眉宇微蹙,但是也没有当着柳桥两人的面说出心里的话,点头跟主子出了房间。 “州府跟京城一西一东,如果云姨真的去了京城,我们必须日夜兼程才有可能追上她,但是易大哥身上还有内伤,所以马车一定要好的,还有去京城的路,你可熟悉?” 萧忠并没有立刻回答主子,而是道:“二少爷,小人知道他们是你的朋友,也对你有救命之恩,只是……” “只是什么?”萧瑀忽然冷笑,“只是我帮的太多了,或者是用你用的太过分了?” “二少爷……” “既然父亲将你给了我,我自然就有权利使唤你,如果你不愿意,可以,你自己跟父亲说,只要他开口了,我绝对不会再让你辛苦半分!” 萧忠皱紧了眉头,“二少爷,小人并不是这个意思……” “我没兴趣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萧瑀打断了他的话,“我只需要知道现在你还是为的下人,就必须听我的!” 萧忠看了看他,低下头:“是。”随后,又抬起头道:“希望二少爷在用小人的时候也能记住,小人是大人派到您身边的。” “你放心,他对我所做的一切我都会记得一清二楚!”萧瑀道。 萧忠又看了看他,“小人即可去安排。”随后转身离去。 萧瑀的神色也渐渐地阴沉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一行人冒夜赶路。 而在启程之前,柳桥还去了一趟镖局,下了单生意,请镖局的人先行一步去查找云氏的下落,因为也算是老主顾了,所以镖局很爽快便结下了这桩生意,随后,便派人去了。 比他们先行一步。 因为要连夜赶路,淡淡萧忠一人赶车是不足够的,所以萧忠找了一个车夫,马车也换了一辆好的,马跑的快,车也坐着舒服。 虽然说要日夜兼程,可是易之云毕竟有伤在身,所以没赶两天的路,柳桥便强硬要求下榻客栈一碗,随后请大夫诊脉开药。 如此,又过了五天,这时候,已经进入了四月了,清明时节。 春雨变的更加的频繁。 天也是阴沉沉的。 在这般恶劣的天气中又赶了两天的路,终于接到了好消息了,镖局的镖师前来通知,在前面的县城发现了云氏。 易之云欣喜若狂,也心急如焚。 柳桥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幸好没有猜错! 如果这一次再猜错,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有了好消息,自然更是耽搁不得,直奔前面的县城,然后,在一间客栈,一个商队之后找到了云氏,根据镖师的讲述,云氏目前是跟着一个商队一同进京,而她对外说她是进京城去找亲戚,因为自己一个人上路不方便,求了商队带上。 …… 还没有十天,云氏整个人便憔悴了许多,人更是瘦了一圈,而她似乎没想到他们会追来似得,见到他们出现之后,满目震惊。 “娘。”柳桥上前,“你没事就好。” 云氏看了她一眼,然后看向易之云。 明明是最担心最着急的人,可是如今见到了云氏了,易之云却站着不动,连话也不会说似得,就这样沉默地站着。 云氏亦然,在震惊过后,便是平静,如死水一般的平静。 柳桥就知道会是这般。 这对母子从一开始便跟普通的不一样。 “云姨。”萧瑀上前,“我跟易大哥嫂子找你找的很辛苦,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就走?就算你再生易大哥的气,也不该这样,云姨,易大哥……”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云氏开口了,却是面无表情。 柳桥看向她,“起先我们以为你去了州府,所以我们去州府找,但是没有找到,后来……我想娘既然没去州府,那可能是去了京城。” “呵呵……”云氏笑了两声,却因为面无表情而使得这两声笑声格外的瘆人,“原来是你,是啊,当然是你了。” 这话说的糊里糊涂。 柳桥却明白,只是这时候也没心思去害怕云氏是不是将她当成了妖怪,“娘,我们回去吧。” “回去?回哪里去?”云氏问道。 柳桥看了一眼易之云,起步走到他的身边,握住了他僵硬而冰凉的手,然后看向云氏:“娘,自然是回家。” 云氏却没有回应她,而是看着易之云,“你追来,是不想让我阻止你?” “娘……”易之云终于开口,却是极为的沙哑难听,“我们回家好吗?” “家?”云氏笑了,神色转为凄然,“你觉得那还算是家吗?” “娘……” “你可以不管我这个娘,也可以不在乎你自己的生死,但是我不会!我不会看着我的儿子去送死,既然我阻止不了你,好!那就让那个人来阻止你!”云氏厉声道,目光转向柳桥,“你想的没错,我是要去京城!” “娘,这样做……” “你想报仇是吗?好!我帮你去报仇!”云氏打断了柳桥的话,看着易之云继续道,“原本就是我从一开始向你灌输仇恨的,原本就是我的错,就是我造下来的孽!我这就去了结这段孽!我不但要断了你的念想,我也要了结这所有的一切!不久是皇后的姐姐吗?不就是一个大官吗?我就不信我将命豁出去了还不能报仇!不就是报仇吗?好!我去!我自己的仇我自己去报!用不着你这个大孝子!” “娘……”易之云扑通跪下,“你别这样……我求你别这样!” “那你想让我怎样?看着你去送死,然后内疚一辈子?后悔当初我为什么要让你恨他,要让你为我讨回公道?!”云氏笑了,却也哭着,“原就是我的错,我自己去了结这个错!” “娘,你没错,错的是我!娘,错的是我!”易之云沙哑道。 云氏笑了,“你有什么错?你不过是为了我这个娘去报复,豁出命去报复而已!” “娘……”易之云握紧了双手,咬着牙,眼底泛着血丝,“我不去了!我不去了,娘,我们回家吧。” 柳桥听了这话,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了,虽然也是在意料之中,但是,一日易之云没有说出口,她便始终不放心,如今,终于可以放心了。 事情闹到了这一步如果易之云还坚持的话,那她就真的看错了这个人了! 云氏看着他,一字一字地问道:“你肯放弃?” 云氏终究还是不想走到这么一步,只要还有一线的希望,她便不希望走到这一步,因为那个男人,她已经毁了半辈子了,不想再毁了往后的生活,更不想毁了她的儿子! “是。”易之云没有多少,就一个字。 云氏脚步踉跄了一下,“真的?” “是。”还是仅仅一个字。 云氏的泪落的更慌,上前,蹲下身子抱着儿子:“云儿,娘不是想逼你,娘知道你很想很想报复他,可是云儿,娘不能看着你去送死啊!以前是娘错了,娘不该让你去承担那么多你承担不起的仇恨!是娘错了!云儿,是娘错了!以后我们再也不恨,再也不恨了,云儿,娘不要公道,不要报复,只想让你平平安安。” “我知道,娘,我知道。”易之云低声道。 云氏松开了他,“疼吗?娘打你打的疼吗?” 易之云摇头,“娘,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我们回家!” 这本是一个好结局的,表示萧瑀也这般认为,而柳桥在捕捉到了易之云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死寂之前,也是这般认为,可是这一抹死寂,却让她顿时心惊。 易之云,放弃从军,你就这般痛苦? 可这都是为了家人,为了你母亲啊?为什么会有死寂? 便是多活了一辈子,柳桥也无法明白此时易之云的想法,可是不管明不明白,不管心惊不惊,这件事便这般了结了,不过他们并没有立刻启程回扬子县,因为易之云的伤不能在这样奔波劳碌,之前是没有办法,如今云氏没事了,自然便不能再折腾。 云氏再得知了易之云的伤这般重的时候,心惊而愧疚,自然便同意了柳桥的建议,留在这里先养伤,而萧瑀则跟萧忠回钦州州府去给易之云除名。 朝廷招募新兵入伍名单不由州府衙门上报朝廷,而是由衙门报给前来接受新兵的军营,随后由军营上报兵部,当然,这时候上报只会有人数,除非立了战功或者升迁,否则普通士兵的名字是不会出现在兵部的名册中,自然,军营跟衙门会有个人的详细记录,可这个作用在士兵还只是扑通士兵的时候,只用作发军饷跟死亡的时候用到。 这也是易之云不担心易晟会知道他从军一事而加以阻止的原因,而当易晟见到了他的名字的时候,那时候便不是他就是想阻止也迟了。 军营来各地衙门接收新兵一般而言都是再五月中下旬,因为四月是清明,不吉利,而且,去从军的,要不十有八九回不来,要不便是一去几年乃至十几年不回来,所以,朝廷给这些从军的人最后一次祭拜祖先的机会,而对于从军的新兵来说,祭拜过了祖先再去,便能得到了祖先的庇佑。 所以,除非战事紧急,这个规矩都不会改变。 虽然这时候去消名已经是完了,但是只要名单没有移交给军营,便还是有可以操作的空间,而以萧家在衙门的余威,这件事并不难。 萧瑀走了之后,为了安全着想,柳桥留了一个镖师作为保镖,然后写了一封信交给另一个镖师,让他送去给柳河他们,说明一下情况,让他们不必担心,安排好了一切之后,便一心一意地照顾易之云。 柳桥一直希望她心里的那股不安是自己多心了,或者,随着时间的过去,易之云可以真的放下,可是最终她还是失望了。 易之云很好,一直静养,一直看着大夫吃着药,没几天,脉相便稳了,大夫说再过几日,便能好全,这样很好的!可是,都不过是表面。 在她面前,尤其是在云氏面前,他便如同去年的这个时辰一般,眼里都是对未来的向往跟憧憬,可是,一旦她们离开了,他便整个人变了。 眼中的光彩淹没在了苍茫之中,淹没在了一片的死灰之中。 尔后,柳桥又发现,几乎每一夜,他都会在后半夜醒来,然后,一个人,睁着眼睛到天亮,又或者,离开房间出去,如同这一夜。 柳桥在他醒来的那一刻也跟着醒了,随后,尾随他出去,然后,见他在屋外的天井中一直站着,夜色侵袭着他的周身,仿佛要将他淹没,而他至身于黑暗中,却孤寂的宛如世间只有他一人。 那身影那般的凄凉,那般的死寂。 柳桥的心沉甸甸的,她不后悔这般留下他,可是,她们这样做不是将所有的痛所有的苦都推到了他一个人的身上吗? 易之云,我该拿你怎么办? 129 破灭 犹豫了许久,柳桥还是走了上前,没有如之前一般装作不知,只是,却也没有将事情说破,“这么晚了,怎么出来了?” 易之云神色一震,旋即转过了身,“你……你怎么出来了?” 柳桥笑了笑,“是我在问你。 ()” “我……没什么,屋里有点闷,就出来了。”易之云低声道,“我们回去吧,这里凉。” “还知道凉啊。”柳桥握住了他的手,“你看,手都冰了,本来就有伤在身,还这样折腾,大少爷,你是存心让我担心吗?” “不是……” “着急什么?”柳桥再次失笑,“我不过是说说罢了,怎么?跟你开玩笑也不行?” “不是。”易之云低头看着她,握紧了她的手,“我们进屋吧。” “嗯。”柳桥点头,随即起步。 易之云却顿住了。 “怎么了?”柳桥问道。 易之云道:“阿桥,我背你吧。” 柳桥一愣,“这才几步路?” “我想背背你。”易之云柔声道。 柳桥看着他,“你身上有伤。” “不碍事。”易之云道,“大夫说了好的差不多了,而且,你也不重。” “易之云……”柳桥轻声道,可是,接下来的话到了嘴边,却是说不出来,沉吟会儿,笑道:“好,让你背。” 易之云轻笑一声,然后蹲下了身子。 柳桥爬了上去。 易之云背起了她,却是没有进屋,而是在天井中走着。 “易之云,该进屋的。”柳桥低声道。 易之云却微笑道:“走走,再走一会儿。” 柳桥忽觉心头涌起了一阵酸涩的疼痛,沉默须臾,轻轻地溢出了一个嗯字,便没有再说话,静静地趴在了他的背上。 大约过了一刻钟,易之云才低声开口:“阿桥,对不起。” “不是说了不再说这些话的吗?”柳桥轻轻回道。 易之云笑了笑,“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说了。” “嗯。” “对不起阿桥。”易之云继续道,“我答应过你不伤你的心的,可是这些日子却让你伤心了。” “只要不是那种伤心就好。” “可是你还是伤心了。”易之云轻笑道,“村里的人一直都说你嫁给我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其实他们错了,我娶到了你才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如果没有你,我跟娘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了。” “大少爷,先别急着感激我,这两年多,你可是一直被我欺压着的。”柳桥也笑道,“也别把我说的这般好,我知道我性子不好,又霸道,也就会赚几个钱。” “你很好。”易之云道,“在我的心里,你是最好的女子。” “我真的有这么好?” “当然。”易之云笑道,“你是最好最好的女子!” “呵呵……”柳桥低声笑了出来,“原来我这么好啊?” 易之云沉吟会儿,又道:“阿桥,有没有后悔嫁给我?” “大少爷,当日决定让我嫁给你的人好像不是我。”柳桥笑着反问。 易之云也没急,换了一个方式问道:“那你可有后悔跟我定了婚书?” “没有。”柳桥轻声道,却没有犹豫。 易之云顿住了脚步,再次轻声问道:“真的没有?” “没有。”柳桥给出一样的回答。 易之云又沉默了会儿,“可是自从你嫁给我了之后,先是被我欺负,后来,不被欺负了,却又一次又一次地问我的事情劳心劳力,如今……更是伤心难过……阿桥,你真的没有后悔?” “易之云。”柳桥清晰地说着,“虽然这一次又一次的风波让我的心觉得有些累,可是,我没有后悔过,而且,这过日子的,哪里就不会有风波不会有麻烦?我既然决定了要跟你过一辈子,就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后悔,易之云,我除了心眼小之外,也是一根筋的,认定了的事情,便一条路走到死。” “不许说死!”易之云却轻轻斥道,起步,继续慢慢地走着。 柳桥笑了笑,“相濡以沫,白头偕老,最后,不就是死吗?有什么不能说的?而且,不是有一种说法,叫做妻死夫前是福吗?” “什么福?我死了,你还有儿子,孙子孝顺,儿孙满堂,安享晚年!”易之云却仍是坚持道。 柳桥又是笑了几声,“大少爷,你不提儿子孙子的不成啊?” “你不想……” “我才九岁。” “可以虚上一岁,这样你就十岁了。”易之云道,“十岁了。” 柳桥道:“那最少最少也得十年才能生出孩子!” “五年!”易之云更正道。 柳桥道:“五年之后算上虚了的一岁,我也才十五,大少爷,才十五,怎么给你生儿子?” “能生出来了。” 柳桥哽了哽,“我告诉你大少爷,十五岁的女子生孩子会要命的,你不会想用我的命来换你的儿子吧?” “胡说什么?!” “什么胡说?书上说的,就算是胡说也不是我胡说。”柳桥道。 “什么书说的?”易之云皱眉。 柳桥道:“就是上回你给我弄回来的那箱子,怎么?你送我的书你自己没看过?” 易之云沉默,半晌,“回去再看!” “呵呵……”柳桥失笑出声,轻轻的笑声在夜里显得格外的清脆好听,半晌,听了下来,“易之云,对不起。” 其实她也是自私的。 虽然这样做是为了保住他的命,是为了不让他去送死,可是,不管再如何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无法掩盖自己的私心。 易之云停下了脚步,没有问她为什么说对不起,静默半晌,才缓缓开口,“阿桥,不是你的错。” 柳桥在听了这话,心口一阵刺痛,“易之云……”胸口像是压着什么似得,便是连说话也觉得艰难,“我们回屋吧。” “好。” 易之云背着她,回了屋。 “阿桥,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在抱着柳桥重新入睡之前,易之云低喃道。 柳桥却并无一丝的欣喜。 她听得出来,他的这句话并不是气话,也不是被迫说出,更没有不情不愿,可是,亦没有希望,没有对未来的憧憬。 便是刚刚说起了他最为期待的生孩子一事,也是如此。 他心中的某一处正在被她跟云氏联手摧毁。 易之云,你说我没错,可是,我真的没有错吗? 真的没有错吗? 阻止了你去从军,阻止了你的报仇,我们便真的可以幸福地过日子吗?我相信你将来不会因为今日我的阻止而恼恨我,可是,你的心,真的会幸福吗? 若是只是我一个人幸福,那算什么幸福? 柳桥无法给出自己一个答案,而第二天,易之云却提出了要回扬子县。 云氏自然不同意,“云儿,你的伤还没有好全,就算我们坐马车回去,那也太辛苦了!再等等,等你的伤好了之后再回去!” “娘,我已经没有大碍了。”易之云道,“路上走慢点,不会有事的。” 云氏见他坚持,脸色变了变,“云儿,你是不是还想……” “娘。”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我只是想尽快回家而已,这一次……大家都很担心我们,村里的人,还有岳父岳母,而且,阿桥的铺子也需要她回去打理,再说了,回家静养总好过在客栈这里。” “可是……” “娘,我们回家吧。”易之云打断了云氏的话,坚持道。 柳桥看向云氏,“娘,既然夫君想回家,我们就回去,如果娘不放心,大不了我们请一个大夫随行。” 云氏凝视着儿子半晌,最终还是点头答应。 当然,也没有真的请一个大夫随行,纵然柳桥真的打算如果云氏开口的话,她会这样做,不过,云氏虽然关心儿子,但是也知道这等事情不是他们这样的人家可以做的。 这不是银子的问题,而是地位决定。 云氏似乎是真的立定心思要当一个庄户人家,好好地过日子。 不过在启程回去之前,还是请教了大夫,待大夫说了没问题,才启程。 这回去自然不会日夜兼程。 所以当他们回到了扬子县,已经是四月下旬了,而回到了扬子县的第一件事,自然便是请大夫来给易之云看诊。 所以,柳桥才将易之云跟云氏安置在了铺子,也没有来得及跟林小燕和张氏说什么,便直接去请了张大夫了。 张大夫看过了之后说内伤已经好了,不过还是开了方子调养。 云氏眼底的忧虑才放下。 “先不要回村里,在这里静养两日再回去。”柳桥道,随后看向云氏,“娘,铺子后面有一个院子,地方虽然不大,但是足够我们住的,让夫君在这里静养两日再回去。” 云氏自然不会反对。 柳桥看向易之云,不待他开口便道:“我知道你想回家,不过这里也算是我们的家的一部分了,在这里住两日,买药请大夫也方便些。” 易之云看着她,“好。”他明白她的心意,回到村子,不管如何,都得跟村里的人交代一番。 “那好,你先休息,我去跟小燕说说!”柳桥道,“这里就只有两间屋子,小燕晚上在这的话住不下,而且,这些日子她也忙坏了,得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好。” “娘,你也回屋去休息休息吧。”柳桥道,“待会儿我跟我娘去市集新鲜的肉菜,今晚上我们一家人好好吃一顿!” 云氏点头。 柳桥又将易之云摁在床上休息下了,这才去厨房找林小燕。 林小燕在厨房也没做什么,今天需要买的糕点早上已经都做好了,不跟着过去只是不想妨碍他们罢了,如今见柳桥过来,便关不住话匣子了,仔仔细细地问了这些日子的事情,之前虽然收到了信,但是信上也只是简单交代了,根本没有细说。 林小燕问了,张氏自然也不落后,她的心是在见到云氏安然回来了之后才彻底放下的。 柳桥一一说了,自然,易家的恩恩怨怨没有跟林小燕交代,之前她也没说云氏是要去京城,当然,当柳桥将易之云已经改变主意,不再坚持去从军了,云氏究竟去了哪里,她们也不关注了。 林小燕更是认为云氏是想用离家出走的方式逼易之云放弃。 而如今成功了。 “那太好了!”林小燕笑道,“阿桥,易大哥不再坚持,这太好了!” 张氏也是如此,高兴的念了阿弥陀佛,“终于没事了,终于没事了……” 不管是林小燕还是张氏,都认为已经雨过天晴了。 柳桥暗自苦笑。 说完了云氏的事情,林小燕便又拉着柳桥交代铺子的事情,柳桥本是想去市集买些新鲜的肉菜,再给易之云顿一顿补品,不过张氏将这活给揽下来了。 “娘去就成!你跟小燕聊!”张氏道。 柳桥有些诧异,“娘你可以吗?” “可以可以!”张氏道。 柳桥看了看她,“好,那待会儿去柜台哪里拿银子。” “好。”张氏点头,提了一个篮子便出去了。 “阿桥你别担心,婶子没事的。”林小燕道,随后便将这段时间张氏的情况也说了一遍,这些日子他们都住在铺子里,起先云氏只是负责在厨房做糕点,不过后来或许想帮更多,便走出厨房,尝试着在铺面招呼客人,最后连去集市买菜的活也揽下了。 柳桥听了这话,心里也为张氏愿意走出去而高兴。 至于铺子的事情,则一切顺利,没有人闹事,生意也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每日赚的也不少,“阿桥,这些日子的账目阿河叔都做好,等你休息了之后就可以好好看。” “我爹做的?”柳桥诧异。 林小燕点头,“我虽然跟你学了几个字,但是……看我倒是可以看,但是做账我做不成,就阿河叔来做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柳桥道,“我是说我娘在这里,我爹……” “你别担心,他们没事。”林小燕道,随后将事情缓缓道来,起初两日,林贵也睡在了铺子,可是两日之后,可是很快,便觉得不妥了,虽然还有林小燕在,但是他跟张氏住在一个屋檐之下,终究不好,可放着张氏跟林小燕两个人在铺子,又不放心,便趁着一次柳河来送奶油的时候说了。 柳河也不是每天都来铺子,只是隔了两三日来一次,目的是为了问问柳桥他们有没有消息,在听了林贵的顾忌之后,他挣扎了许久,最后决定跟林贵换。 当然,事先他也跟张氏说过。 张氏当时什么反应,林小燕不知道,因为他们是单独谈的,不过后来张氏的脸色虽然有些尴尬,但是却并没有不妥。 之后便换做了柳河晚上守夜。 “阿桥……”林小燕支支吾吾的,“我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好……阿桥,起先阿河叔跟婶子总是避开对方的,不过后来……渐渐的,他们便开始说话了,最后还能坐下来一起吃饭……还有啊,你走了之后没多久,君东家……他就让他家里的那个大夫来给阿河叔看脚……阿河叔本来还不愿意的,最后是婶子说服了他……而自从这事情之后……我觉得他们好像……好像相处的不错……阿桥,我也不知道这样到底好不好?” 柳桥看着她,笑道:“当然好了。” “可是……”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柳桥笑道,“其实一开始我也是存了让他们破镜重圆的想法,不过后来看他们都抗拒,也就没有敢撮合了,当然,也顾及着其他人怎么看,尤其是柳家的人,不过,如果他们有这份心,不管将来会面临什么,我都会支持他们!” 是的,支持! 之前那般多的顾及之所以在乎,是因为不管是柳河还是张氏都不敢踏出这一步,更甚者没有这个心,她不能为了自己的想法而勉强他们,让他们去面对众人的责难,可是,如果他们愿意,她就支持,而且会尽一切的努力帮他们一起抵挡来自外界的风暴。 只要他们好,一切都不是问题! 不过她真的没有想到云氏这么一出走,竟然带给了他们新的起点。 林小燕见她这般说,也松了口气,“你觉得好就好。” “对了,君世轩怎么派他家里的大夫来?”柳桥蹙眉,“我没来得及跟他提的。”其实也不是没来得及,只是没回见面总是忘了这事。 是她这个当女儿的不孝。 林小燕低头攥了攥衣角,“是有一次君东家来铺子买糕点,正好阿河叔也来问你的消息,就碰上了,君东家知道他是你爹,见他腿有事就问了问,没两天就派大夫来了,说是给阿河叔治腿。” “原来是这样,他有心了。”柳桥道,随后话锋一转,蹙眉道:“他来买糕点?” “嗯。”林小燕点头,“不过我没收他的银子。” “这很好,铺子有他一成股,不该再收他的银子。”柳桥道,“等我有时间会亲自去谢过他的。” “他也说你回来就去找他。”林小燕也道。 柳桥想了想,“过两天再去吧。” 林小燕看了看她,没有多言。 当天傍晚,柳河来替林贵,见到了柳桥自然又是一番的询问,在得知了事情总算解决了,易之云也不能再闹去从军了,这才安心。 因为云氏跟易之云在,柳河自然也没留下。 而林小燕也跟林贵回村子去了,柳桥还特意放了林小燕三天的假,让她好好休息。 送走了他们,关了铺子,柳桥本是想去厨房帮忙做晚饭的,但是被张氏赶出来了,说她也累,让她去休息,柳桥也说不过她,便回了屋子。 一回屋子,便见易之云坐在炕边,像是在想什么似得。 柳桥心里叹了口气,上前,却是笑道:“怎么?我爹又教训你了?” 易之云回过神来,“岳父疼你,教训我几句应该的。” “糟糕了,我现在有爹疼有娘爱,你以后想欺负我也欺负不成了。”柳桥笑道。 易之云也笑了,“这样很好。” 柳桥笑容微微一滞,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走到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了账本,然后坐到了易之云身边,说起了铺子的事情。 易之云笑道:“赚的不少?” “不多,但是也不少。”柳桥翻了一遍账本,跟原先预计的差不多,没有太大的惊喜,扬子县虽然不小,但是也始终只是一个县城,客源不会太大,这个数目也算是很不错了,“大少爷,今年我们盖新房子怎么样?” 加上腐竹作坊的分成,盖一间舒适的理想之家应该足够了! “嗯。”易之云笑道。 柳桥也笑了,却也没忽略易之云眼底的那抹阴影,终究,还是放不下,终究,再多的笑容也无法掩盖内心的痛。 可是易之云,我怎么能够让你依照你的方式去报仇? 虽然自私,可是柳桥做不到。 而为了补偿,也为了拴住易之云的心,她打算一步一步地让他介入她的生意,所以在接下来静养的日子,易之云除了一日三餐地喝药吃补品之外,便是被柳桥拉着了解铺子以及腐竹作坊,要了解清楚,自然少不了实地考察,美食坊自然没问题,他们就住在这里,不过腐竹作坊那边……她得先跟君世轩通通气。 正当她打算去找找君世轩的时候,麻烦却先上门了。 说是麻烦,可一旦处理不好,美食坊便彻底毁了。 这一日一大早,便有一个几个男子抬着一个三十来岁的面色惨白惨白的妇人前来,说是她昨天在这里买了糕点,吃了就上吐下泻的,丢了半条命,是特意来讨回公道,且告诉所有人这铺子里面的东西害人! 事态严重了。 本来放假,可是却在家里呆不住还是来了铺子的林小燕吓的面色惨白,“阿桥……怎么会这样?不会的……” 显然她自己也没信心。 柳桥当即让张氏将林小燕给扶进去,随后便开始危机处理,可是这帮人却似乎想毁了美食坊多于讨回公道,骂骂咧咧的,就差没有动手砸店,而那丢了半条命的妇人也哭天抢地的,最后,还给出了美食坊两个选择,一是关门赔偿,二是上衙门。 柳桥冷笑,“好啊,就去衙门让大老爷好好审审!”她对自己经受的糕点很有信心,绝对不会有问题,而且,他们这样的阵势,她若是看不懂他们是故意在找麻烦,便是白活了一辈子了,不过却不知道这一次究竟是谁下的手! 一听柳桥这般说,这班人便怔住了,随后,又大闹,甚至开始想动手砸店,易之云赶紧拦在柳桥的面前。 而这时候,衙门的捕快来了。 带头的是陈捕头。 因为场合的问题,陈捕头也没有跟柳桥等人打招呼,公事公办地问了情况,最后,将双方带回衙门。 “你留下,我去。”易之云道。 柳桥看了看他,“好。”随后又道:“铺子的糕点没有问题,不过你还是要仔细,莫要被人算计了。” “放心。”易之云道,“关好铺子,除非我回来,否则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 “嗯。”柳桥点头。 易之云转身跟陈捕头等人去了,还带走了铺子里面的所有糕点,而闹事的那帮人,则被捕快都押了回去,从这一点上看,陈捕头也还是偏向了他们。 易之云走了之后,柳桥便关好了铺子,随后去跟云氏交代这件事,院子跟前面的铺面离的不远,方才闹的那般大,云氏自然是听到。 将事情跟云氏说了之后,柳桥继续道:“娘,我让夫君去处理这件事是因为他是一家之主。” 云氏看了看她,“我明白你的意思,就让云儿处理吧。” “娘也别担心,铺子的糕点绝对没问题,不会有事的。”柳桥道。 云氏点了点头,随后看了她半晌,“你能为云儿这样做,很好。” “娘说什么话?他是我夫君。”柳桥笑道。 云氏凝视了她沉默会儿,“明天起我也去厨房帮忙。” 柳桥讶然,“娘,厨房有我跟我娘,还有小燕,人手足够了,娘不需要这么辛苦。” “既然以后要这样过日子,我岂能例外?”云氏道,“就这样定了。” 柳桥看了看她,或许云氏心里也并未真的放下吧,只是不得比屈服于现实,不过,她能够认清楚现实并且愿意努力过日子,也是一件好事,“好。” 柳桥一直等着易之云的消息,可是等了大半天却还是没有等到易之云回来,便开始有些坐不住了,难道易之云处理不了? “阿桥,要不我去看看?”林小燕脸色比开始的时候好看一些,不过还是有些苍白。 张氏也道:“阿桥,还是去看看吧。”虽然她们的糕点没问题,可是如果有人故意陷害,那可能真的会出事。 柳桥想了想,正打算答允之时,传来了敲门声。 “阿桥,是我。” 柳桥当即冲去开门,在见了果真是易之云,而且完好无损之后,顿时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易之云进来。 “事情如何?”柳桥问道。 易之云笑道:“没事了。” “真的没事了易家大哥?”林小燕又惊又喜。 易之云点头,“陈捕头查过了,那些人是被人买通来陷害我们的。” “先进去坐下再说。”柳桥道。 众人没有异议。 易之云坐下来,喝了口茶歇了口气便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公堂上,易之云并没有哭喊冤枉,而是先求了徐茂大老爷请了大夫来看那个丢了半条命的妇人,同时也让仵作检查从铺子里面带回来的糕点,借着,便求衙门彻查那些人的背景。 一番查探下来,大夫证明那妇人之所以上吐下泻是因为吃了巴豆,当然,这个结果一出来之后,他们便说美食坊的糕点中有巴豆,她才会这样。 可仵作检验糕点,并没有毒,给狗吃了那妇人买的那款糕点,也没有出事。 这些人又说他们昨天买的,今天的没事不能作数。 易之云随即就着他们的背景质疑他们是否买的起美食坊的糕点,尤其这妇人还是吃了最贵的那一款蛋糕。 徐茂也不是糊涂之人,以这些人的背景,便是真的有银子买,也绝对舍不得将银子花在一小块的糕点上面,当即厉声质问。 当然,起先这些人还是扛得住的,但是在徐茂威胁用刑之后,便招了。 他们的确是污蔑美食坊,不过却不是他们自己的主意,而是有人收买他们,而收买他们的正是开张那日带头闹事的那个周记点心铺子的伙计。 于是,衙门将这个伙计跟周记的掌柜都给带到衙门了。 “原本我以为还需要花费一番功夫才能让他们承认,没想到那伙计一到衙门就招了。”易之云道,“只是他却说是他自己的主意。” “自己的主意?”柳桥嗤笑,“倒是没想到周记的掌柜找了一个这么忠心的伙计。” “他坚持说是自己的主意!”易之云沉着脸道,“说是上回开张的时候他来买美食坊的糕点被人认出来,回去之后被周记的掌柜知道了,怪他竟然去帮衬对头的店铺,不但训了他一顿,还将工钱减了大半,甚至还差一点解雇了他,所以他就恨上了美食坊,一直都在找机会报复。” “一个小小的伙计,还是被减了大半工钱的伙计竟然有银子收买人来陷害我们?”柳桥好笑道。 易之云沉着脸继续:“他说是之前存下来的,而他也在周记当了很多年的伙计,这个谎言无法戳破,而且,整件事只有他一个人出面,周记的掌柜没有介入,所以,就算我们怀疑,甚至大老爷也怀疑,没有证据也没有办法。” “大老爷怎么判?”柳桥问道。 易之云道:“那伙计污蔑美食坊被打了三十大板,判监两年,至于那一家子,被打了三十大板,判监五个月。” “就这样?!”林小燕握着拳头满脸愤怒,“那周记的掌柜一点事也没有?” “大老爷训斥了他御下不严,同时罚了他一百两,作为给我们的赔偿。”易之云道,随后从怀中取出了两张纸,一张,自然是银票,而另一张……他递给了柳桥。 柳桥打开一看,顿时怔住了,这是一张道歉书,而道歉之人便是这周记的掌柜,不过字迹却是易之云的,道歉书写的诚恳无比,虽然字面上的意思就是周记的掌柜因为自己御下不严导致美食坊被陷害深感抱歉,但是字里行间分明是透着周记就是幕后指使的意思,更难的的是,周记的掌柜竟然签字画押承认了这道歉书上所说的。 或许他没看出这字里行间的深意。 不过,就算没看出,这张道歉书也足以让他没脸,怎么肯签字画押? 还有…… 上面还有官府的证明这道歉书是真的官印? “这……” “我要求的。”易之云道,随后冷笑道:“区区一百两就想了事,未免太便宜了!” “他怎么肯签字画押?” “大老爷同意,他自然不敢不签字画押!”易之云没有详细讲述过程,但是从语气上柳桥也可以听出当时一定经过了一番唇枪舌战。 柳桥挑眉,继续问道:“官印也是你求的?” “嗯。”易之云道,“虽然案子是公开审理的,但是也一定还是给美食坊造成了损失!有了这张文书,明日张贴在店铺的门口,这样至少可以减少一些影响,也好警醒那些想要出歪招数的!” “大老爷竟然愿意帮忙?”柳桥对此十分诧异,徐茂的确是清官,但是官印可不是哪里都能盖的,“看来他是有心帮我们。” 没想到当日的麻烦都是结了这份善缘。 “他是个好官。”易之云道,“退堂之后他单独见了我,他说其实他也知道这件事跟周记的掌柜脱不了干系,只是没证据,他也不能做什么,所以才会同意加盖官印,一是给我们的补偿,二是也是希望借此来警告扬子县其他有这等心思的商贩,此外,他也承诺以后会让人注意周记的掌柜,而这件事也会再暗中细查。” 柳桥笑道:“那就好。” 林小燕跟张氏听了,也松了口气,“那我们明天还开店吗?” “当然。”柳桥道,“明日将这道歉书贴在店门口!”虽然这一贴,跟周记的仇就结的更大了,不过,对方都这么欺负上门了,她若是不反击恐怕会让对方觉得他们软弱可欺! 美食坊跟周记所销售的根本不同类,虽然都是糕点,可是也造不成太大的冲击,然而周记一开始就容不下,这点肚量都没有,化敌为友的可能性基本没有,既然始终都是要交恶的,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不过大少爷,你怎么想到这道歉书的?” 易之云看着她,“你教的。” “我?”柳桥诧异,随后,便想起了一件事,之前她威逼利诱让易之云写下了保证书,想起这一幕,柳桥笑了,“没错,是我教你的!”随后看向云氏,“娘,你说夫君是不是孺子可教?” 云氏淡淡笑了笑。 这件事算是顺利解决了。 而这件事也证明了易之云适应的很好,或许,假以时日,他真的可以放下,跟她一起好好地经营生意,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当天晚上,柳桥跟易之云讲解账目,同时将今日的账记上,虽然那些被衙门带走的糕点是要不回来了,但是铺子其实也没有损失,因为有周记的那一百两补上。 “易之云,今天你很厉害。”柳桥不吝啬赞美。 易之云笑了笑,“以后我保护你。” 柳桥微笑,“嗯。”或许,真的可以。 …… 第二天,美食坊正常营业。 而除了周记的那张道歉书之外,还有一张公告,美食坊宣布即日起,如果有人因为吃了美食坊的点心而出现不适,美食坊除了负责一切的汤药费之外,还会依照出事顾客花费的银两百倍偿还,当然,后面也还有一条,如果有人利用此事敛财或者故意陷害美食坊,美食坊也会追究到底,同时也附上了昨天那件事详细记录,那几个陷害美食坊人的下场,更是用大红色的墨写的清清楚楚。 所以这一天,美食坊热闹不已,当然,真正购买的顾客还是那些人,并没有增加,不过也没有减少,而且人气是赚足了,更让美食坊扬名县城! 而周记的掌柜在听到了这件事之后,当即摔了最新研制出来的新款点心,面黑如墨。 其实柳桥猜错了,美食坊的出现给周记造成的损失不是一丁半点,而是很大,已经严重到几乎威胁到周记生存的地步。 虽然两个铺子买的点心截然不同,但是顾客却都是那些,而且,每天吃的点心也是有量的,吃了美食坊的,自然便不吃周记的。 扬子县毕竟只是一个县城,有钱人家虽然多,但是能够不在乎买两家点心浪费的人家却不多。 所以,周记才会在明明知道美食坊背后有君家撑腰都还要下手对付。 只是却找错了人做这件事,手段也不慎高明,自然,他们最错的是挑错了时间,如果在易之云他们回来之前,美食坊可能就撑不住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转危为机。 可是,不管周记的掌柜多恼恨,在刚刚失败了之后,他不得不忍着,同时还得花心思扫干净这件事的尾巴,免得害别人不成反而惹了周身的麻烦! 自然,这些柳桥不会知道,知道了也不在乎。 在解决完这件事之后,易之云便提出回村子去一趟,不过因为要照顾铺子,每天往来也太辛苦,一家子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搬来铺子住。 柳桥本来想再租一间宅子住的,不过被易之云拒绝了,虽然不缺这份银子,但是也不必如此浪费,而且,这样也不方便。 柳桥充分尊重他这个一家之主。 回村子之后,村里的人都很关心,易之云跟柳桥整整招呼了一整天,才将这事给揭了过去,易之云应对从容,便是有人问及了从军一事,他也能够平静回答,当然,答案是他一时想歪了,而面对一些长辈的教训,他也认真听着,态度良好。 这般的易之云让柳桥都怀疑自己之前的担忧是不是太过了。 不过不管是不是她想过了,至少易之云如今很积极地生活,而且,真的担起了一家之主的责任,柳桥心里更加有信心他们一定可以熬过仇恨的磋磨,过好自己的小日子的! 可是,就在第二天,她的这个信心被摧毁了,憧憬的美好未来也同时破灭。 在跟村里的人交代了之后,他们便动手准备搬进城里,不过这一次没有跟上次的搬的彻底,柳桥提出每隔五天回村子住两天,算是双休,当然也不是真的休息,而且或许还会更累,不过,不得不承认,林家村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根了。 根,自然离不得。 易之云跟云氏没有反对。 而一直记挂着村里作坊内的小猪跟菜地的云氏自然也不会反对。 可是就在这一天,他们收拾好简单的包袱打算进城的时候,易晟派人来了…… 130 三千两,三万两! 易家没有人想到易晟会再派人来,而且还是大白天的,光明正大的拜访! 他想做什么?!大白天的杀人放火?! 柳桥看门见到站在门外的人,愣了,也就是这半晌的呆愣,失去了阻止易之云发现这件事的机会! “谁来了?”易之云上前,疑惑问道。 柳桥听到这话,当即回过神来,然后碰的一声将门关了,然而,却已经晚了,当她转过身正要寻借口解释,见到易之云的神情,便知道一切解释都枉然了,他看到了,也认出了来人。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州府陪在易晟身边的人! “易之云……” 易之云看着她会儿,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有冷笑连连,而是很平静,便是在刚刚见到门外站着的人之时的惊愕也没有了,平静的可怕。 “易之云……”柳桥心里焦急不已,“你……” “没事。”易之云却笑了,上前牵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身后,然后,上前将门打开。 门外的男子似乎预料到自己会被这般对待,所以,神色上也并无多大的变化,见了易之云之后,躬身鞠了一躬,“公子,是大人让我来的。” “来做什么?”易之云的声音也是平静,可是柳桥却注意到他握着门沿的双手五指僵硬,手背青筋暴涨,分明是用力过度。 柳桥当即上前,“当日我们就说过了,从今往后大家再无关系,你们究竟……” “公子,请让小人先进去。”那男子打断了柳桥的话,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分明是不将柳桥放在眼力,“这里说话不方便!” “不行。”易之云拒绝。 男子蹙眉,“公子,小人是封大人的命令而来,但是绝无恶意,小人奉命而来,如果不完成任务,不会离去。” “你威胁我?”易之云道。 男子躬身,“小人不敢。” “易之云……”柳桥感觉到了易之云情绪的变化,即便他没有表露在面上,可是她还是感觉到了。 易之云并没有忽略她,低头看向她。 柳桥抬手覆上了他泛着青筋的僵硬手背,“去作坊谈,这样娘就不会知道。” 易之云的手渐渐松弛下来,然后,握住了她的,应了她的要求,“好。” 男子看着这样的情形,皱起了眉头,不过也没说什么,直接跟着他们去了。 如今作坊空置,自然没有茶水之类的东西,当然,便是有柳桥跟易之云也不会招待,进了屋子,易之云甚至没有坐下,便道:“他让你来做什么?警告我?还是后悔了,要来取我的性命?” 便是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双手仍是抑不住紧握。 柳桥的手被他握的生疼,可却没有出声。 “小人叫高安。”男子却是先自我介绍,“乃大人身边的长随,这一次小人前来是奉了大人的命令前来看望公子。” “看望?看我们死了没有?”易之云冷笑。 高安道:“公子误会了,公子毕竟是大人的亲骨肉,大人岂会想公子有事?大人对公子还是很关心的,如果不是,也不会让小人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前来看望公子。” “废话少说,直接说目的吧!”易之云道,被发现?可笑至极!既然担心被发现,又何必来?!“别把我当成三岁的小孩!” 高安叹了口气,“小人知道公子对大人误会极深,但是当日大人真的未曾派人来追杀公子跟……公子的母亲,如今更不会伤害你们,这一次前来,大人除了想知道你们母子过的好不好之外,便是想对公子母子做出一些弥补。” “弥补?”易之云勾着嘴角,万般讥讽。 高安点头,随后拿些了身上的那个包袱,放在了桌面上,打开了,却是一个盒子,随后打开盒子,露出来的竟然是银票,厚厚的一叠,装满了盒子,最上面的那张面额是一百两。 这么厚厚的一叠…… “这里是三万两银票。”高安道,“当日公子的母亲嫁入易家所带的嫁妆是三千两,如今这三万两是大人给公子母子的补偿。” 柳桥瞪大了眼睛,怒火骤起,三万两?!如果不提云氏的三千两嫁妆,或许真的有几分弥补的真心,即便是在拿银子砸人,可是,他竟然还提及了当日云氏的嫁妆!这算什么?!还债吗?!不!羞辱,血淋淋的羞辱! 易晟,你到底想做什么?! 而易之云的脸色也在瞬间阴沉如墨,身子,抑不住颤抖,柳桥能够感受到这羞辱,易之云如何不能?!当年娘就是拿着嫁妆贴补易家,供他念书考科举,什么都给他最好的!最后,将一份不少的嫁妆都给花完了,可是得到的却是……易晟,你欺人太甚! 柳桥看着他的反应,忽然间宁愿易晟这是派人来追杀他们!“易之云……” “滚!”这一次,易之云无法顾及柳桥,他的身心理智都被怒火控制,他们已经退让到了这个地步了,为什么他还不肯放过他们?!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羞辱他跟娘!易晟,为什么?“拿着你的东西马上给我滚!” 他咆哮道,随即松开了扬手,将面前的四方桌给掀翻了。 高安亦是被吓了一跳,“公子……” “马上滚你听到了没有!”柳桥也怒喝道,“我们不要你们的银子,马上滚!” “我跟公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小丫头插嘴!”高安训斥道。 易之云脸色顿时狰狞,大步上前,猛然揪住了高安抡起拳头便是打了起来,高安虽然是长随,是下人,但是也是文官身边的下人,骑马驾车他会,可也比一般的文弱书生好了一些,根本不会武功,更别说是跟人打架了。 不过以易之云如今的发狂劲,他便是懂武功恐怕也是要吃亏,更何况他不懂? “公子……公子……”高安一边反抗一边喝道,“公子你住手!” 这时,柳桥也从惊呆之中回过神来,上前阻拦,“易之云你冷静点!” 而易之云却已然失控了,宛如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在高安开口之后,改了攻击方式,直接掐上了他的脖子。 柳桥大惊,忙拉扯,“易之云放手!放手易之云!”她不在乎高安的死活,可是不能让易之云动手杀人!“易之云你冷静点!快放手!快放手!” 可是双目赤红的易之云根本听不进去,狰狞的脸上满是杀意,他要杀了他,杀了他! “易之云——”柳桥用力拉扯着,一边拉一边喊着,“易之云你不能杀他!易之云,杀人偿命!你杀了他是要偿命的!易之云,你还有娘,还有我!你不能为了这样一个人而丢了自己的性命,易之云你放手!我求你放手——” 最后,没有办法,直接狠狠的,咬上了他的手腕。 或许是刺痛,或许是柳桥焦急的泪低落到了他的手上,让他终于寻回了一丝理智,手上的劲道松了些。 求生的本能让高安挣脱了这双死亡之手,连爬带滚地退到了一边猛然喘息。 柳桥见他松手了,当即松口,然后走到他的面前死死地抱着他的腰,“易之云你冷静点,你冷静点!” 易之云像是坠入了迷梦之中一般,狰狞的脸也平复下来,愣愣地看着眼前仰着看着他满是泪水的小脸,身子,虽然一颤,随后,抬手,轻轻地抚去她脸上的泪水,“阿桥,别哭。” 柳桥甚至不知道自己竟然哭了,“不哭,我不哭,可是你也冷静下来,易之云,冷静!” “阿桥……”易之云低喃道,神色也仿佛还在迷梦之中。 柳桥的心刺疼,惊惧,“易之云,你还有我,还有娘,易之云,我们都在你的身边,易之云,别这样,冷静点!” “冷静……”易之云呢喃着这个词,随后,原本温和的骤然狰狞。 柳桥眼眸一睁,死死的抱着他,“易之云!” 易之云目光狠戾地看向门槛处的高安。 高安惊的猛然哆嗦。 “滚!赶紧滚——”柳桥转过头对高安厉声喝道,“不想死就赶紧滚!” 高安面色顿时青白,看了一眼易之云,“银票小人已经带到,公子要不要是公子自己的事,但是小人绝对不会收回,还有,公子不管人不认祖归宗,都是大人的儿子,这一点谁也无法改变!往后,还望公子能够自省自身,不要做出一些玷污易家名声的事情!” “我让你滚!”柳桥没想到这时候他竟然还说这些刺激的话,如果不是要拉住易之云,如果不是杀人要偿命,她也也不会放过他! 高安对易之云惧怕,对柳桥却不,冷哼一声,方才甩手离去。 易之云大步上前。 柳桥连忙抱紧了他的腰,“易之云不值得!不值得为了这样一个人丢了自己的性命!易之云,冷静点!杀人要偿命的,不值得为了这样的人丢了自己的性命,易之云,我求你,我求你了!” “啊——”易之云倏然咆哮一声,然后猛然挣脱了柳桥。 柳桥被他推到在地。 易之云像是发狂了似砸屋里的东西。 柳桥跌倒在地上,跌的生疼,也没有力气去阻止他了,而且见他没有追出去,也想给他发泄时间,便没有阻止,可是,担忧就像一张巨网一样将她的心死死裹着,让她机会喘不过气来,她没有猜错,先前易之云不是真的没事,而是,将一切的情绪都压抑在了心里,而如今……这情绪是发泄出来了,可是情况却更加的糟糕! 这样下去…… 柳桥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的了! 易晟! 该死的易晟!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无耻的父亲?! 狠心绝情就罢了,如今都已经明明白白说了再无关系,却还来这般一出!他是想借此逼死易之云吗?! “啊——”易之云砸完了屋里的东西之后,便对着那掉在地上的盒子猛然用拳头砸,那盒子倒在地上,里面的银票也散落了一些出来,可是,盒子完好,而且是用极好的材料做的,易之云这么一拳一拳地砸在盒子的面上,盒子没碎,他的手便先出事了。 柳桥大惊,当即上前阻止,“易之云,别这样!易之云别这样!” 易之云像是疯魔了一般,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拳头已经破了,渗出来的血溅到了地上的银票上,星星点点,格外的刺目。 柳桥叫不醒他,只能用力狠狠地抱着他,“易之云你别这样!易之云……” 不知道是因为她声音中的哽咽,还是柳桥的力度大的足以阻止他继续挥拳,易之云没有继续,而是,跌坐在了地上。 柳桥没敢松手,死死地抱着他,“易之云,我知道你很生气,我知道,我也很生气,我也想杀人,可是易之云,不能的!他们不值得我们这样伤害自己!易之云,不要伤害自己!” “阿桥……”易之云开了口,却是带着哽咽。 柳桥抬起了头。 易之云躺在了地上,赤红的双目蒙上了水雾,浸染着恨意,刺骨的恨意,“我好恨!我好恨——”一字一字,仿佛字字都透这血泪。 十来岁的少年,却仿佛历尽了沧桑磨砺,他的心在滴血! 柳桥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这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错了。 易晟卑鄙无耻。 而她却是自私残忍! 她阻止了他唯一可以宣泄这份恨意的路,他想要的路! 只是为了,安稳地过日子! “对不起易之云……对不起……”柳桥紧紧的抱着他,“对不起……” 两个半大的孩子,便是这般抱着哭泣。 一为恨,一为愧疚。 不知道过了许久,两人才平静下来,或者该说,柳桥寻回了理智,“易之云,起来,娘还在等着我们!易之云,你起来!” 暴怒疯狂过后的易之云,却是死寂,那双眼瞳仿佛再也不会明亮起来一般。 “易之云。”柳桥忍着心中的难过,捧着他的脸,“娘还在等着我们,这件事不能让她知道!易之云,我们不能让她知……” “不能让我知道?”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一道呢喃。 柳桥猛然转身,却见云氏跟张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外。 易之云也似乎回过神来了,猛然坐起了身子,面色煞白。 云氏看了看儿子,然后,看向了地上那碎裂了的盒子跟洒了一地的银票,嘴边泛起了一抹凄厉的笑,然后起步,一步一步地走到那些银票面前,“三千两,十倍奉还吗?” 听了这话,易之云的脸庞骤然狰狞。 而柳桥也是不敢置信,高安竟然去找云氏?从这里走了之后他竟然去找云氏?!他这是存心要逼死他们母子吗?! “我杀了他!”易之云陡然怒喝道。 柳桥忙死死地摁着他,“不许杀!我说了不许杀你听到没有!” “放手!” “不放!”柳桥喝道,“你没发现吗?他是故意的!他们这是故意的!易之云,他们拿三万两银子来就是为了逼死你们母子!” 易之云浑身颤抖。 “易之云。”柳桥缓和了语气,眼中仍水雾迷蒙,“我们不能上他们的当,不可以!易之云,我们不能明明知道是陷阱要往下跳!易之云,想想娘,想想我!” “啊——”易之云厉喝,没有再要去追杀高安,可是,却爬起了,然后跪在云氏的面前,用力磕头,“对不起娘!对不起——” 一声一声的道歉,宛如泣血。 可是,云氏却仿佛没看见一般,她蹲着,一张一张地将那些银票捡起,一张一张地捡的,捡的很仔细。 “娘……”柳桥看着他们母子,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张氏也看不过去了,上前,“亲家,你别这样!亲家……阿云,你也别这样……”一边劝着也一边落了泪,刚刚那人来,一身狼狈,说了他的来意,也说了他差一点被阿云杀了,最后,让亲家好好教导儿子,她不知道那么多的道理,可是也知道那人的话刺心,“亲家,阿云,阿桥说的没错,他们这是故意的啊!你们都别这样!” “易之云!”柳桥伸手阻止他,抱着他,“别这样,不是你的错!不是的!易之云你看着我,看着我!这不是你的错,不是!是他们狠毒,是他们太狠毒了!我们不能上他们的当,不能让亲者痛仇者快!” 这一次,易之云没有挣扎,也没有在凄厉吼,而是紧紧的,紧紧的抱着她,像是溺水的人遇上了浮木一般。 而云氏,最终亦是崩溃,跌坐在地上,手中捡起的银票被猛然扬起,漫天飞舞,随后,无声痛哭…… 昔日三千两嫁妆,今日三万两偿还。 这就是她当日执意下嫁,这就是她倾尽一切爱恋的结局!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般残忍!? 易晟,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为什么在我承认我认识的那个易晟已经死了之后还来毁了从前的那个易晟! 为什么连我记忆里的美好都要毁去?! 为什么?! 为什么—— …… 出了这事,搬去城里的计划不得不搁置了。 云氏几乎是被张氏给扶回家里的,然后,便倒在了炕上起不来。 易之云好点,可是,眼底已经彻底被阴郁笼罩,然后,躲进了屋子里。 “阿桥……”张氏急的不信,“这下子怎么办才好?” 明明好不容易才平静的,现在又这样! 这日子怎么过下去? “娘,什么也别说了。”柳桥苦笑道,“没事的,这么多困难我们都走过来了,害怕这一次吗?先不进城,先让他们母子好好冷静冷静,会过去的!” 张氏见女儿这般说,也只好如此。 母女两人一直守着两母子,直到中午了,张氏才去做午饭,柳桥却一直守在了易之云的门口,也没进去,不怕他做傻事,就是怕他出去找高安。 小半个时辰之后,张氏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袱,“阿桥啊……刚刚我去作坊那边摘菜……顺便……将屋子里面的……银票……收了起来,阿桥,这些银票……怎么处理?” 三万两啊? 怎么处理? “娘觉得呢?” “不能要!阿桥,这银票不能要的!”张氏不是不喜欢银子,三万两她一辈子都没见过,可是这银票不能要!再多也不能,“娘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是这些银票是害人的,留着会害我们的!阿桥,要不我们找里正……让他将银票还给那个人?”说完,自己却又自己否定了起来,“不能找里正,不可以,这件事不能让村里的人知道……阿桥,不如找你爹吧!他是你爹,不会害你的,我们告诉他,然后让他将银票还给那个人!” 柳桥上前,“娘,先交给我吧。” “阿桥,你想要你怎么做?” “娘,这件事不能说出去。”柳桥吸了一口气,“爹那边……如果要说的话,也得过一段时间,娘,现在他们都受不了刺激。” 张氏一听心里也是一个激灵,“好,我不说不说!那这些银票……” “我先收着。”柳桥道。 张氏点头,“那我去做午饭……” “嗯。”柳桥点头,随后低头看着手中的包袱,许久之后,抬起头,转身敲了易之云的门,当然,没有得到回应,她也没等回应,轻轻地推开了门。 易之云便坐在炕下的地上,双手抱着曲起的双腿,头低着,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阴郁。 柳桥顿了顿脚步,然后走上前,随后,也坐在了身边,“易之云……” 易之云抬起了头,目光中仍是透着残余的狠戾。 柳桥看着他,掂了掂手中的包袱,“易之云,这些银票,你想怎么处理?” 易之云眸子顿时蒙上了寒冰,“烧了!” “好。”柳桥点头,“只是烧了,除了解一时的愤怒之外,没有任何的好处。” “你想要?!”易之云面色一狞。 柳桥也不生气,“还记得我说过我最恨别人拿银子砸我吗?我怎么会要?可是易之云,你不觉得以后再将这笔银子当面砸回去更痛快吗?” 易之云面色缓和,却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 “易之云……”柳桥将包袱扔到了一边,然后伸手抱着他,“易之云。”不说其他话,就喊着他的名字。 “阿桥……”易之云以为是自己吓到了她了,“你别生气,别难过,我不是故意的……也不要害怕……我不会再做傻事的!你说的没错,不值得……不值得的!” “易之云,对不起。” “跟你没关系!” 柳桥闭上了眼睛,没有反驳他的话,或许有些事情是注定了的,该发生的,始终都是要发生,不管外力,外人如何的阻止,终究还是会失败。 没有人可以阻止! 或许这就叫做天意,又或许…… 呵呵。 哪有这么多或许? 可是……这样做,就真的好吗?好吗? 没有人能够回答她,便是她自己也不成。 易之云见她没反驳,将她抱的更紧,“阿桥,不是你的错,是我冲动了,是我……”可是他却并不知道,在这时候,在柳桥的内心,正在为一个决定而挣扎万分。 易之云像是缓过来了,至少,饭照吃,觉照睡,连活都干的起劲,不是铺子的功夫,而是跟这林贵下地去,而接下来几日,他们都没有去铺子,对外宣布是云氏病了。 这也并未算是说谎,云氏的确病了,心病。 可是如果可以给柳桥选择,她宁愿易之云也跟云氏一样心病,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外面看着没事,内心却一点一点地腐朽。 她真的不想下那个决心,可是,更不想看着他这样一日一日的折磨自己。 “易之云,回家吃饭了!”如同过去的几日,没到中午,她都会去田里叫他,这几天,铺子的事情都是张氏跟林小燕处理,柳河也去帮忙,而她,则留在家里照顾他们母子。 跟林贵下地是易之云自己提出的。 对她说是想要多学一些事情,可是,有谁会在锄地的时候一脸的杀气? 便是木讷迟钝的林贵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偷偷来告诉她。 易之云停下了手,然后扛着锄头跟林贵说了一声便和柳桥回去,午饭,先给云氏送去了,然后,便在厨房跟柳桥开了一张桌子吃。 “多吃点!” “嗯,你也多吃点!” “嗯。” “易之云,我下午进城一趟。” “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让阿贵叔送我去,娘在家里需要人照顾。” “好。” “易之云……” “嗯?” 柳桥看着他,“你高兴吗?” “为什么这么问?”易之云道。 柳桥笑了笑,“没有,只是看你每天跟阿贵叔下地的,怕你辛苦。” “不辛苦。” “好啊,那过些日子杏果也要收了,你来负责?”柳桥笑道。 易之云点头,“好。” “那好。”柳桥笑道,“上一次我忙的晕头转向的,这一次你负责,我可以好好歇歇了。” “以后都由我来做!”易之云道,“你好好歇着,好好玩。” 柳桥笑了,心口却是酸的。 下午,林贵没有下地,送柳桥去了美食坊,先跟林小燕了解了铺子的情况,然后便看账目,之后,就一个人在屋子里面发呆,入定了一般,便是柳河进来也没发现。 “阿桥。”柳河唤道。 柳桥方才回过神来,“爹。” 柳河看了看闺女,然后坐了下来,“有事情就说出来,让爹帮忙。” “爹。”柳桥微笑,“没事。” “还骗爹?”柳河皱眉,“你娘都跟我说了。” 柳桥诧异。 “别怪你娘。”柳河道,“是我看你们好几天不来铺子,担心就问了你娘,她开始也不肯说的,后来我强迫她说的,阿桥啊,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爹?” “爹。”柳桥低头,“对不起。” 柳河叹了口气,“爹没怪你,爹是心疼你。”原本以为易家会是一户好人家的,可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爹,我没事。”柳桥笑道,“易家对我很好,易之云对我更好。” 柳桥看着女儿的样子,不知道是该更加心疼还是感慨一句女生外向,“阿桥,爹知道你不想离开易家,就算爹想要带你走,你也不会走的,不过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爹!阿云还小,容易冲动,你的婆婆……她始终是一个女子,而且还是当事人也容易意气,这样很容易出事的!” “我知道。” “还有……”柳河继续道,“爹知道你们心里不痛快,想要报复,可是阿云的那个没良心的爹不是普通人,阿桥,我们惹不起的!你千万要好好劝劝他们母子,不要乱来!” 柳桥点头,“我会的。” 柳河看着女儿,不管女儿如何的答应,不管自己如何的叮嘱,他还是不放心,不过好在以后他都在她身边,有事他也可以帮她挡着! “爹……”柳桥挣扎了会儿,“有件事我……”话还未说完,便被进来的林小燕打断了。 “阿桥,君东家让人过来请你去一趟金玉满堂。” 柳桥收起了没有说完的话,“嗯。”随后起身,“爹,我去一趟。” “要爹陪你去吗?”柳河道。 柳桥摇头,“没事的,我去去就回,爹不用陪我。” “好。” 柳桥出了铺子便直接去金玉满堂,到了之后,便被掌柜的请去了见君世轩,许是心里有事,她并未注意到这一日酒楼的气氛有些怪异。 “君东家。” 君世轩的气色似乎不太好,在见了她之后,眉宇微沉,“你终于肯出现了。” “君东家这事什么意思?”柳桥皱眉。 君世轩淡淡笑道:“你忘了之前我们说好的事情?如今各地的作坊也见的差不多了,你是不是应该履行你的义务了?” “抱歉。”柳桥闻言道,“最近我家里……” “在你的心里,你的家人比你的生意还要重要?!”君世轩忽然指责道,“重要到你丢下新开张的美食坊不闻不问,重要到你忘了之前越好巡视腐竹作坊一事?!为了你的夫君,一个在考场上临阵脱逃,后来发疯丢下你去从军的夫君,你就不惜将你所有的心血都毁了?都付诸东流?!如果是的话,那我就看错你了!” 柳桥拧紧了眉头,神色也沉了下来,“我不知道家人跟你的妻子在你的心里究竟算是什么,但是,在我的心里,我的家人,我的夫君比什么都重要,你说的没错,他们比我的生意都要重要,他们出事,我可以扔下我好不容易开起的美食坊,也可以对给我赚了大笔银子的腐竹作坊不闻不问,只是不是因为你看错了我,而是你从来也没有真正了解过我!在我的心里,没有什么比家人更重要,因为家人失去了,便再也找不回来,而生意没了,却还是可以重头开始!不过我所说的这些,一心扑在事业上的君东家应该不会明白!或许,这就是男女的区别!”说完,起身,“如果君东家对我不满意,或者我的疏忽造成了损失,君东家可以依照协议处罚,只是,请您不要随便指责我,指责我的家人,尤其是我的夫君!正如你不会希望听到有人指责你的妻子!如果今日君东家让我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的话,如今相比君东家也说完了,我该走了,告辞!” 说罢,转身离开。 “你站住!”君世轩猛然起身喝道。 柳桥转身,怒意涌出,她不知道君世轩究竟发什么疯,没错,这些日子她是怠慢了一些,可是并没有造成什么损失,他至于如此吗?“君东家还有什么指教?!” 君世轩死死地盯着她,一脸愠怒,仿佛即将要大发雷霆一般,然而,半晌过后,却是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我的孩子没了!” 柳桥诧异,“什么?” “我的孩子没了!”君世轩再一次道,眼底竟然浮现了朦胧的水雾,“昨天,欣儿小产了,我的孩子没了!” 柳桥皱眉,随即,恍然,感情他对她大发雷霆是迁怒?“好端端的怎会这样?”不过话问完,心里却隐隐猜到了结果。 近亲结合的恶果吧? 果然,君世轩不是上天厚待的一个。 虽然被迁怒心里不虞,只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岂能跟他计较? “君东家,你们还年轻,还可以再有孩子的。” 君世轩颓然地坐下。 这是柳桥第一次见到他这样。 “你知道吗?”君世轩低喃道,“我父亲离世之前,我对经商并没有兴趣,甚至厌恶,我厌恶这铜臭,厌恶我父亲用各种各样的手段给别人竞争,相斗,甚至曾经赶尽杀绝过,后来,我父亲忽然病逝,我不得不接受家业,因为如果我不接手,我们母子就会被人给吃了的,起初很艰难,真的很艰难,要不是母亲每日的眼泪鞭笞,若不是舅舅的倾力帮助,我走不下来!后来,渐渐的,我发现我变的跟爹一样了!甚至比他更加的狠!我不但对生意对手狠,对曾经逼迫过我们母子的人更狠,就算他们是我的亲人也一样!赶尽杀绝!只有赶尽杀绝才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可是……”他抬头看向柳桥,“是不是因为我作孽太多,是不是因为我下手太过狠辣,欣儿的孩子才会没了?是报应吗?” 柳桥看着他,“我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只是……君东家,如果是报应,早就报了,岂会报在一个没出生的孩子身上?而且,就算是报应,我们也只能承受!这个道理从当日作孽的那一日开始就该知道。” “可若是真的有报应,为何不报应在我的身上?!” “如今不算是报应在你的身上吗?”柳桥道。 君世轩一窒。 “只是,我并不觉得这是报应。”柳桥缓和了语气,沉吟会儿,终究还是无法将近亲结合的后果说出,这时候说出来对他们谁都没好处,那表小姐没了孩子已经够惨的,她不该在雪上加霜,“不过是一个意外罢了,君东家跟少夫人都还年轻,定然会再有孩子的。” “是吗?”君世轩道。 柳桥正色,“君东家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商场上的手段大家都会用,君东家所谓的赶尽杀绝也并非真的要了人的性命,没有杀孽,如何会有这么重的报应?如果真的有报应,那便是说老天长了眼睛,既然有眼睛,便不会下这么重的报应。” 君世轩听完,愣了一下,随后笑了,凝视了她半晌,“柳桥,谢谢你。” “不用谢我。”柳桥道,“而且,我觉得这个时候君东家不应该在这里,而是应该去陪你的妻子,孩子没了,君东家尚且如此难受,更别说是孕育孩子的母亲。” 君世轩笑容敛去,“嗯。” 柳桥看了看他,“君东家,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一下你,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回答。” “你说。”君世轩道。 柳桥沉吟会儿,“君东家方才说你一开始并不喜欢经商,那这么多年下来,君东家快乐吗?” “快乐?”君世轩蹙眉。 “嗯。”柳桥道,“撇去了不得不如此,君东家,你快乐吗?做着这些你曾经厌恶的事情,你快乐吗?” 君世轩凝视着她,半晌后道:“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我们都没得选择,包括快乐与不快乐。” “选择?”柳桥低下头,呢喃着。 选择吗? 君世轩没有选择,所以,最后连快不快乐都没得选,那她呢?她有的选择吗?还有易之云,他有吗?! 有的。 只是,代价很大。 她不知道该不该去赌一把! “谢谢君东家。”柳桥抬头,微笑道,“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美食坊目前运作正常,因为才开始运作,所以分红的事情恐怕得延后几个月,至于腐竹作坊,你放心,最迟月底,我就可以去看看。” 君世轩看着她,“嗯。” “另外,给我爹治腿的事情,也谢谢你。”柳桥继续道。 君世轩道:“举手之劳。” “那我先走了。”柳桥道,随后转身离开。 “柳桥。”君世轩却叫住了她。 柳桥转身。 “柳桥,你真的不像个孩子。”君世轩缓缓道。 柳桥一愣,随即失笑:“我本来就不是孩子,从我嫁人的那一刻起,我就是妇人,不再是孩子,可以也必须去照顾和保护家人,或者……”话停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或者…… 成全。 成全需要她去成全的人! 柳桥吸了口气,抬头,“告辞。” 这一次,君世轩没有阻止她。 131 冲突! 五月初的天已经渐渐热了起来了,便是晚上也是如此,屋里的被褥已经换成了夏季的,连凉席也铺上了。 自从将云氏找了回来之后,易之云便没有再碰过书本,之前住在铺子里的时候,柳桥让他处理铺子的账目,晚上倒也不算沉默,只是这几天在家里,不看书,从晚饭到睡觉之前这段时间,却是空荡荡的,之前几日柳桥还会找些话题跟他聊,只是今晚上,便是柳桥也是沉默。 屋里静悄悄的。 易之云便是在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也感觉出了柳桥的不对劲,只是却没有猜中她的心思,“阿桥,是不是铺子出事了?” 柳桥看向他,摇了摇头,“没有,铺子很好,爹跟娘还有小燕将铺子管理的很好。” “那你……”易之云看着她,到了嘴边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岳父岳母他们相处的很好?” “算是吧。”柳桥笑道,“说起来还真的没想到,虽然目前他们还是客客气气的,但是如果真的有心,或许真的可以破镜重圆。” “一定会的!”易之云道。 柳桥看着他笑道:“你不觉得我爹娘破镜重圆会是件麻烦事?” “怎么能说是麻烦事?”易之云蹙眉,“你是担心柳家村的人?” “嗯。”柳桥点头,“上一次柳江就是诬陷我爹跟我娘有私情,如果他们真的破镜重圆,这件事恐怕又会被翻出来,到时候柳家村的人恐怕就会偏向于柳江,甚至觉得当日的事情是真的,而不是柳江的诬陷。” 易之云蹙眉,“那大不了不回柳家村!我们到时候在城里给他们租一个宅子,我们也好方便照顾。” “我也是这么想。”柳桥道,“起初我是担心爹放不下家族的事情,不过如果他真的有心破镜重圆,那也应该会考虑的到这方面的事情,如果他们真的下定决定,到时候就住在城里,而且,以目前的情形来看,他们也不会这么快就到这一步,到时候如果扬子县也容不下他们,大不了就离开扬子县,美食坊将来一定是要走出扬子县的,如果扬子县不成,那大不了去州府,离远了,再厉害闲言碎语也不会伤到他们,至于宗族那边……到时候再想想办法,容的下是好事,容不下……也有办法让他们容下!爹是庄稼人,对宗族最大的眷恋无外乎祭祀,每年的祭祀回来一趟,就算有闲言碎语,爹也应该承受的住。” “这是个不错的办法。”易之云笑道。 柳桥看着他,“易之云,你很好。” “怎么忽然这么说?”易之云问道。 柳桥笑道:“这件事若是换做了别人,别说是女婿了,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未必能够赞成,你还是一个念过圣贤书的。” “岳父岳母又没有错,为什么不能赞成?”易之云笑道,“那些礼教什么的,说破了就是折腾人!” “你真的这么认为?”柳桥眯眼笑道。 易之云点头,“自然。” “可为何你一直收着那些女戒女则之类的书?”柳桥挑眉,“别告诉我你没有!我可是发现了很久了。” 易之云面色僵了僵,“我这不是一直收着没拿出来让你学吗?” “哦,现在收着,那想等什么时候拿出来?”柳桥反问。 易之云道:“你很好,不需要学那些东西!” “真的?”柳桥笑道。 易之云点头,“嗯!” 柳桥笑了,笑容中却是带着点心酸,“那你可要小心了,说不定将来我真的成了悍妇母老虎,到时候被我欺负了,可没地方哭了。” “你不会的。”易之云却笑道。 柳桥笑道:“那可说不定!” 易之云凝视了她会儿,“阿桥,不要再担心我,我没事的,上一次是我激动了,不会再有下一次的。” “我知道。”柳桥笑道。 易之云继续道:“那就不要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柳桥道。 易之云道:“说谎。” “我真的没有不开心。”柳桥肯定道。 易之云蹙眉,“那你怎么一晚上都没句话?美食坊很顺利,岳父岳母也越来越好。”说罢,不待她开口便又道,“难道是君世轩又找你麻烦了?” “没有。”柳桥道,“不过说起他,倒是有件事不好的事情。” “什么事?”易之云问道。 柳桥道:“我今天见了他,他心情很不好,起初还骂了我一顿。” 易之云脸色一沉,眼底绽放出了一抹戾气,而这是在之前不会出现的,从前,他便是再生气,也绝对不会出现戾气,可是如今…… “开始我以为他是故意找我茬,可是后来,他说他的孩子没了。”柳桥掩盖住了心里的担忧,淡淡道,“昨天他的妻子小产了,而我倒霉撞了上去,给迁怒了。” 易之云一愣,随即冷笑:“他妻子小产跟你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迁怒你?!” “我也是这么觉得。”柳桥耸耸肩,“不过人家都这样了,我也不好计较什么,不过后来他也知道自己迁怒了我,跟我道歉了。” “以后少去接触他,有什么事情由我去!”易之云道。 柳桥笑道:“好啊,不过知道这事,我心里有点小小的愧疚。” “跟你有什么关系?”易之云眉头皱的更紧。 柳桥道:“我听说表兄妹成亲,生孩子会出现很多的问题,当日我气他算计我,也不想卷进这件事免得真的被当成了狐狸精,所以一直没跟君世轩提,没想到真的出事了。” “你怎么知道?”易之云诧异。 柳桥道:“我听别的,起先我也不信的,不过现在见君世轩这样,可能是真的。” 易之云皱了眉头,“这件事你不要说出去!不管是不是真的都不要说,你不知道,现在很多人都喜欢亲上加亲的,你说出去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大不了以后我们的孩子不亲上加亲就是了!”说完,又补了一句,“更不要愧疚,先不说君世轩跟我们没关系,就算当时你说了,他也不会信,最后还是会娶他的表妹的!” “嗯。”柳桥点头。 易之云看着她,眉头还是皱着,“阿桥,除了这事,没有其他的事情吗?” “我还问了君世轩一个问题。”柳桥正色道。 易之云的心不禁也悬了起来,“什么问题?” “他告诉我,其实开始他不喜欢经商的,可是后来他爹死了,他没有选择,只能去做。”柳桥缓缓道,“他跟我说这些事情是因为他觉得孩子没了是他太过赶尽杀绝得来的报应,只是,听了他的故事,我却想通了一些事情。” “什么?”易之云悄然握住了拳头。 柳桥看着他,“我问他他这些年过的快乐吗?他说,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我们都没得选择,即便是快乐,也是如此。” “阿桥……”易之云凝视着她,“你想说什么?” 柳桥低头,拉过了他的手,却见他的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不过这不是她如今注意的,她的注意力在他手背上,当日受的伤如今只剩下一个浅浅的印记。 易之云看她一直沉默,心跳的更加的厉害,“阿桥……” “易之云。”柳桥抬头看着他,“君世轩说的没错,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我们都没得选择,所以,有选择的时候不该轻易地放弃。” 易之云眼底泛起了浓郁的不安。 “易之云,之前是我自私了,不全都是你的错,也不完全只有你一个人自私。”柳桥继续道,“其实,我也是自私,为了抹杀当寡妇的可能,为了将来不必日日担惊受怕,为了能够有夫君在身边陪着,为了日日见到自己喜欢的人,我阻止你,不完全是为了你好,更是为了我自己。” “阿桥……你到底想说什么?” “易之云。”柳桥看着他,“你去吧。” 易之云瞪大了眼睛,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现在还想从军,就去吧。”柳桥缓缓道,声音中带着苦涩。 易之云不敢置信,这句话比她说她喜欢上君世轩不要他了,更加让他难以相信,“阿桥……你……” “易之云,你不开心,就是你笑着,你也不开心。”柳桥笑着继续道,“我不像你出事,更想你陪在我身边,可是……我更加希望你能够开心,一个人的幸福不是幸福,只有两个人,才是真正的幸福。” “阿桥……” “我很害怕易之云。”柳桥握住了他的双拳,“看着你眼底的光彩一日一日地暗淡,看着你偶尔流露出来的戾气,我害怕有朝一日你不是发疯就是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我无法化解你心里的痛苦与仇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成全你,就是给你选择的机会,你不是君世轩,你还有选择的机会。” 易之云无法说出自己此时心里的感受,甚至连话也说不出来。 柳桥笑了,松开了手,然后下了炕,去书架上翻找着什么。 易之云没有动,一直盯着他,他没想到她竟然会同意,竟然会让她去!之前那般拼命的阻止,如今,却让他去! 柳桥翻找了一阵子,终于将易之云之前藏起来的兵书找了出来了,放在他的面前,“以后再敢背着我藏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 话是笑着说的,可是,声音却是带着压抑的哽咽。 “阿桥……” “明天我们就去城里衙门报名,虽然如今报名截止了,不过我问过了,名单还没有上交,加上你的名字应该不难。”柳桥继续道,“就不要去州府那边了,直接在扬子县报名就算了,反正到时候你都是要去州府,然后等待军营来接人的。” “阿桥……” “现在离去州府集合还有几天的时间,这几天的时间你再好好看看兵书,练一下拳,我也给你好好补补身子,再给你准备行囊,还有,我之前看过一些兵书,给你默写出来,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多知道一些也是好的。”柳桥继续道,“至于娘那边……我帮你说服她,以后你也不要担心,我会照顾家里照顾娘,你只需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自己……丢了性命就成……” 话没有说完。 易之云猛然用力将她拽进了怀里,“阿桥——阿桥——”他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声音沙哑,一直压在了心底的情绪如数涌出,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如今自己究竟是什么感觉,只是他想这样抱着她,一直抱着她。 柳桥抿紧了双唇,许久之后,才哑声道:“易之云,我不知道这个绝对对不对,我真的不知道我这是在救你还是在害你!易之云,我真的不知道。” “我不会有事!”易之云松开了她,一字一字地道:“阿桥,我一定不会有事!我会活着回来!我一定会!” 柳桥笑了,却比哭还难看。 …… 第二天,柳桥果真履行承诺跟易之云一起去了衙门,求见了徐茂,一般人是不可能这般求见大老爷的,不过因为之前的那些事情,所以易之云对于衙门来说可以说是一个特例,所以徐茂见了他,可是当徐茂在听了她们的请求之后愣住了,“你不是已经在州府那边……” “大人恕罪。”易之云道,“之前出了点意外,州府那边的名字消了,所以才来请大人在扬子县的名单上加上草民的名字。” 徐茂看着他,“易之云,你真的要从军?” “是。”易之云正色道。 徐茂道:“既然消了名字,为何要补上去?是你母亲不同意?” “大人放心,这一次不会再出意外的。”易之云道。 徐茂道:“不是我不信你,只是易之云,你母亲既然不同意,你为何要坚持?虽然府试你受挫了,只是你还年轻,三年很快就会过去的,你没有必要弃文从武!” “大人误会了,草民从军并不是因为府试的事情。”易之云正色道,“虽然草民不能告诉大人原因,但是草民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 “我必须提醒你,名单一旦上交,你如果反悔就算是逃兵,逃兵轻则流放,重则枭首!”徐茂严肃道,“你确定你不会在反悔?!” “草民确定!”易之云道。 徐茂看得出来他不是开玩笑,审视了他半晌,“好,既然你如此确定,我可以通融,将你的名字加上去。” “多谢大人。”易之云拱手道。 徐茂看着他,“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从军,但是既然你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那到时候去了军营就好好干,虽然目前大周四海升平,但是只要努力,还是可以得到升迁的。” “谢大人。”易之云再三道歉,随后方才告退。 柳桥这一次没有跟着易之云进去,而是在衙门外等着,临近中午,天越发的热了,可柳桥却仍是感觉遍体生寒。 易之云走出了衙门,便看见柳桥紧紧绷着的脸庞泛着淡淡的青白,忙走了上去,“怎么了?” “如何?”柳桥同一时间道。 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大老爷答应了。” 柳桥身子一个踉跄。 易之云赶紧扶着她,“别怕!” “我没事。”柳桥挤出了一个笑容,“我没事。” 易之云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最终,安抚的话并没有说出,而是,转过身,“我背你,我们回家。” 柳桥点头。 易之云背着她,往后起步走着回林家村,这一次进城,他们没有驾车,柳桥不让,就像是再给自己后悔的时间,可是最后,她还是亲自送了进去。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算不算是送他去死! “阿桥,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易之云道。 柳桥趴在了他的肩膀之上,“嗯。” “别怕。”易之云继续道。 柳桥合上了眼睛,“嗯。” 两人一路慢慢地走回了家中,而当他们走回了家中,已经是过了中午的时间了,今日在家里照顾云氏的是虎子他姐。 易之云直接将柳桥背回了屋子,“你先休息一下,我先去看娘,然后再给你做午饭。” “这事我们一起告诉娘。”柳桥道。 易之云看着她,“阿桥,我自己可以。” “是我让你去的,就算娘怪我,我也应该承受。”柳桥道,“易之云,你让我去说吧,这样我的心会安一些。” 云氏会有什么反应,她大概也能猜到,只是这些是她应该承受的。 “没事的,我能够应付。” 易之云不愿,只是看着她的神情,最终也说不出来反驳的话,“嗯,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做午饭。” “易之云。”柳桥却拉住了他的手,可是却又不说话,像是只是想拉住他似的,好半晌,笑了笑,“没事,你去吧。” 还没有真的离开,她便已经舍不得了? 他在她的心里已经重要到了这个地步吗? 那她这个决定,真的不会后悔吗? 柳桥还未弄清楚这个问题,便被冲进来的虎子他姐给打断了沉思,“怎么了?” “阿桥……”虎子他姐脸色很难看,“你快去看看……婶子打了易大哥……” 柳桥一愣,随即便知道易之云没有遵守承诺让她去说,自己先说了,当即下了炕,同时对虎子他姐道,“虎妞姐,你去请一下跟阿贵叔说声,让他去城里请个大夫过来!要快!” “哦!”虎子她姐当即点头,随后便冲了出去。 柳桥则往云氏的屋子去,不过却没有如上次一般听到云氏的怒骂声,可这让她更加的担心你,加快了脚步,一进屋,便见易之云跪在了炕前,而云氏坐在了炕上,浑身颤抖,面色发白,既是愤怒,更是痛苦。 “娘……” 易之云转身,“你来做什么?出去!” 柳桥看了他一眼,咬着牙,“我的话怎么不见你听?” “阿桥!”易之云知道她生气,可是他这样做也是为她好,他不管如何都会受责骂的,可是他就算再受,也只是几天的时间,可是她却不一样,她是要在易家在娘的身边生活下去的,如果被娘知道了是她让他去的话,就算这本来是他自己的心思,可是如果娘知道她开了口,是不会原谅她的!她往后的日子怎么过?“你听话,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柳桥知道他的用意,只是这件事她不能躲避,也不想躲避,“娘,是我让夫君去的。” “阿桥!”易之云喝道,你这笨丫头! 云氏的神色中多了震惊,不敢自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是我让夫君去的,也是我提议去衙门求大老爷帮忙添上夫君的名字。”柳桥清晰地道,“娘,是我让夫君去从军的。” 云氏死死地盯着她,眼中的震惊渐渐地转为了恨意,“为什么?!我们易家有什么对不起你!我的儿子有什么对不起你?!” 没有上一次的大怒动手,可是却也让人心惊。 柳桥跪了下来,“娘,易家没有对不起我,夫君更没有,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这样做。” 云氏面容一狞,随即拿起了手边的枕头,狠狠地砸了出去。 “阿桥!”易之云忙转身,用背挡住了那枕头,将她护在了怀中。 好在云氏的枕头是粟米做的,不是普通的瓷枕。 “娘,这跟阿桥没关系!” “她要送你去死,你还护着她?!”云氏厉喝,“易之云,你被她迷了心了吗?!” “娘,孩儿说过了,这是孩儿的选择!”易之云松开了柳桥,转过身,却还是将柳桥给护在了身后,“娘,孩儿知道孩儿出尔反尔很不孝,可是这是孩儿的选择!” “选择?什么选择?!选择去送死吗?!”云氏歇斯底里,“我生你养你,就是让你听这个贱丫头的话去送死吗?!易之云,我生你养你,你就是这样对我?为了这个贱丫头的一句话,你就不要我这个娘去送死?!” “娘!”易之云喝道,“不要这么说阿桥!” “你——”云氏浑身颤抖,目光一转,如利刀一般射向了柳桥,“你跟我滚!你给我滚出我们家!滚——” “娘!” 柳桥并不激动,看着云氏,“娘,我知道我这样做你会生我的气,甚至会恨我,可是娘,我们不能这么自私!” “我让你滚——” “娘!”柳桥也提高了声音,“我知道你不想让夫君去送死,我也一样,可是娘,难道你没看见这些日子夫君的情况吗?!他是你的儿子!你难道没有发现他越来越沉默,没有发现他就算笑着眼底从来都是阴暗的?!易晟拿银子来砸你们,你可以躲在房里,躺在炕上伤心难过,可是他不可以,他只能一个人咬着牙咽下去!他不是不伤心,不是不难过,他只是不想让我们担心!娘,你没看到他脸上的光彩一天一天地消失,一日比一日的死寂吗?!他才几岁?!这个年纪的男子哪一个不是意气风发的?可是他呢?娘,你好好看看他!” 她站了起来,无视云氏吃人的目光,“是,我们留下他,阻止他,是可以保住他的性命,可以让他平安无事,可是——娘,我们也在逼死他!” “你滚!我让你滚——” “娘,我不想因为我们的自私,因为我们所谓的为他好而将他逼疯,甚至逼的最终成为一具行尸走肉!他需要一个宣泄的机会,需要一个活下去的信念!娘,我们一直只是站在我们的立场上去想这件事的好坏,可是有没有为他设身处地地想想?!娘也恨易晟的吧?如果有个机会摆在娘的面前,只需要承担一些风险就可以成功,娘会放弃吗?如果我们要娘放弃,娘会如何?!” “闭嘴!” “我是可以闭嘴,可是娘,我不能看着易之云一天一天地消沉下去,最后被仇恨逼成一具行尸走肉!”柳桥一字一字地道,“所以,我明明知道这样做很可能是会送他去死,明明知道我这样做你会恨我入骨,可是,我不能不这样做!娘,我们要的易之云不是一个躯壳,而是真真正正的易之云!” “我让你闭嘴!”云氏面容狰狞的骇人。 柳桥嗤嗤一笑,“其实我所说的这些娘也明白的是吧?我一个外人都能够注意到易之云的不对劲,娘是他的亲生母亲,怎么会注意不到?娘是知道的,可是娘一直不说,我知道娘为何一直不说,因为在娘的心里没有什么是比他活着更加重要!可是娘,活着不仅仅是身体活着,而是他的心也活着!娘,他才十五岁,你难道要让我在未来的几十年中一直这样过吗?娘,带着恨意过日子的滋味你很清楚的!而娘尚且能够发泄,能够让自己的孩子为你报仇,可是他呢?他什么也最不了,甚至还要为了不让我们担心而连心里的痛都要掩饰!娘,我们这样又跟易晟有什么不一样?!” “我让你闭嘴!”云氏不再局限于口头上的怒骂,而是跳下了炕,扑向了柳桥。 易之云连忙阻止,跪着抱着她的腿,可是,去无法阻止云氏的手。 柳桥被一巴掌打的耳朵轰鸣。 “你不是人!你是妖怪,你是恶鬼!”云氏一字一字地喝道,仿佛要将她给撕了一般。 易之云看着柳桥红肿了的脸颊大惊,“娘,是我自己要去的!阿桥是为了我好!她是为了我啊!” “那我呢?我就不是为了你好?我就不是为了你好?!”云氏凄厉喝道,“我就不是为了你好?!” “娘……” “你不要叫我娘!”云氏推开了他,“你滚,你也滚!你跟这个恶鬼一起滚!你不是我的儿子,不是!我的儿子不会这样对我的,我的云儿不会为了一个恶鬼俯身的贱丫头这样对我的!你给我滚——” “娘……” “我让你滚——”云氏踉跄了几步,最终跌坐在了炕边的地上,狰狞扭曲的脸庞满是泪痕,“你滚……” 易之云也红了眼睛,“娘,我知道我不孝,可是娘,我真的熬不下去!娘,我好恨!我怕有朝一日我会发疯的!娘,他不不会放过我们的,就算我们躲着,就算我们不再去恨不再去报复,安安分分地过日子,他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娘,那三万两只是一个开始,以后他还会用各种的手段羞辱我们,逼迫我们,直到我们自己毁了自己!娘阿桥说的没错,这样下午我会疯的!我一定会疯的!娘,我怕有朝一日我会直接去京城杀了他!可是他不值得!阿桥说对,他们不值得我用命去换的!所以我才去从军,我才想要光明正大地让他们得到该有的报应!娘,不是阿桥的错,是我的错,是我们的错!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该去京城找他,就不该认他!” “啊——”云氏厉声嘶喝了出来,泪水,仿佛永不间断。 易之云也落了泪,“娘,孩儿不想最终恨自己,恨你,恨阿桥,恨所有人的人,恨所有的一切!娘,我还有机会光明正大地活着,还有机会掌控自己的未来,我还有机会的!娘,孩儿求你,求你让孩儿选择!” “那我怎么办?那娘怎么办?如果你死了,你让我怎么办?!”云氏嘶吼道,“云儿,娘也恨,娘心里也好恨好恨,也好痛好痛,可是云儿,我们没有办法!娘不想看着你死,娘只想你好好的,只想你平安无事!” “我知道!”易之云哽咽道:“可是娘,是他不肯放过我们!我不想一辈子都活在他的阴影之下!我不想让他毁了你的人生,再毁了我的人生!娘,我是去从军,不是送死!我会活着回来的!我发誓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你出去!出去——”云氏闭上了眼睛,喝道。 “娘……” “出去!”云氏厉喝道。 易之云看着她,双目泛着血丝,“娘,孩儿不是要逼娘,可是也求娘不要逼孩儿!”说完,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然后起身,牵着柳桥的手,走了出去。 门,没有关。 易之云走出了屋子,却也没有离开,而是跪在了门外。 柳桥跟着跪在了他的身边。 易之云道:“阿桥,回去。” “娘我也有份。”柳桥道。 易之云道:“回去!” “你别跟我说话了,不然娘会更恨我的。”柳桥道。 易之云看着她,握住了她的手,“阿桥,对不起。” “我现在要送你去死,你怎么还跟我说对不起?”柳桥苦笑。 易之云笑道:“我不会死!” 柳桥看着他自信明亮的眼睛,心却是很难受很难受,易之云,希望我真的没有做错。 …… 虎子的姐姐按照柳桥的话去请林贵进城了,林贵没去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便进城去了,不过也没有仅仅去请大夫,也去了美食坊,将虎子他姐告诉他的转述给了张氏跟柳河知。 张氏一听,心里突突的,当即便要回去看看。 柳河也不放心,打算跟着。 众人商量了一下,便由林贵留下,张氏跟柳河带着大夫回林家村去,而在回到了易家,便见两个孩子跪在了云氏的门前。 张氏大惊,以为云氏又发疯伤害她的女儿,当即上前:“阿桥,这是怎么了?阿桥,你跪在这里做什么?”随后发现了她的半边脸肿了,分明是被人打的,至于是谁打的,不用问也知道,“阿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柳河见了也是沉了脸,这才几日,又动手了?!他们易家都是疯子不成?! “娘,我没事。”柳桥道,转向柳河,“爹,我真的没事。” 柳河如何相信,“阿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易之云抿着唇,“岳父……”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张氏见了,转过身看向屋内,“亲家,阿桥到底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打她!她还是一个孩子,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云氏没有回应她。 张氏这时候也发现云氏竟然呆坐在地上,可是却没有往真相那边去想,只是以为她自己难过便拿孩子来出气,当即冲了进去,“亲家,我知道你伤心你难过,可是你再伤心再难过你也不能拿孩子出气!阿桥才多大?!你这样打她的脸要是打傻了她怎么办?!阿桥不是你的女儿,可是她一直孝顺你,把你当成亲娘一样,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你怎么可以这样狠心?!” “狠心?”云氏抬起了头,“你为什么不问问你的女儿做了什么?狠心?我有她狠心吗?是,是我打的!我恨不得打死她!” “娘——”易之云大惊。 柳河错愕。 张氏也吓了一跳,“你……” “她让我儿子去从军,她要送我儿子去死!”云氏踉跄地站起身来,“自从她入了我易家,我一直将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即使她有那么多不对劲的地方我也一样留着她,一样疼她,纵容她!可是——她要送我儿子去死!” “什么?!”柳河震惊。 易之云忙喝道:“娘,我说了……” “你心疼你的女儿是不是?你既然这么心疼她,好!那你带她走!马上带着她滚!”云氏指着门口喝道,“我们易家不要这样狠毒的媳妇!” “娘,我说了不关阿桥的事!”易之云喝道。 云氏却置若罔闻,“我们易家不要这样的媳妇!” “你胡说!”张氏不信,“阿桥怎么可能会……” “你自己去你的女儿!你自己去问她!”云氏打断了她的话。 张氏当即转身走了出去。 云氏冲到了门口,将房门狠狠地关上! “娘——”易之云叫着,却得不到回应。 张氏走到柳桥的面前,“阿桥,是不是……” “是。”柳桥抬头道。 张氏瞪大了眼睛,“为什么?阿桥为什么?!” “阿桥……”柳河也不敢相信,“是不是有人……” “爹,没有人逼我,是我自己这样做的。”柳桥道,“跟夫君没关系。” “不!”易之云摇头,“岳父,是我的错,是我一个人的错!请你不要怪我娘,更不要怪阿桥,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易之云……” “阿桥。”易之云苦笑,“即使你不说,我也不知道我能够撑多久,或许一年,两年,我还是会这样做的,其实你说的没错,我也是自私的,最终,我可能还是会去的!阿桥,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责任。” “易之云……” “阿桥,你先跟岳父岳母进屋去吧,我在这里就行了。” “我说了……” “我知道你将我娘当成了亲生母亲一样,只是阿桥,我想自己跟娘说清楚,我希望自己求得娘的原谅。”易之云道,“阿桥,你已经为了我们,为了这个家做了很多事情了,现在,该由我来承担。” 柳桥看着他,却犹豫不决。 柳河看着女儿,“阿桥,你跟爹先进屋,爹有话跟你说!”开始他也认为是易家的人在污蔑自己的女儿,可是现在……似乎是真的,可是阿桥为什么要这样做?之前她不是极力反对的吗?为什么现在反而同意?还是主动提出?!“阿桥,跟爹进屋!” “阿桥……”张氏也道,“让大夫看看你的脸,先让大夫看看……”她不管是谁的错,她只是知道她的女儿脸伤了,现在一定很疼。 柳桥看了看三人,只好同意。 张氏当即拉着她进了屋,然后大夫帮她看了,大夫是张大夫的徒弟,虽然好奇刚刚的事情,但是也没有多嘴,看完了柳桥之后,又问了还有其他病人不? 张氏倒是明白柳桥为何让林贵去请大夫,是担心云氏受不了刺激,不过现在……“没有了!”刚刚骂人骂的这么厉害,怎么会有事?! 可是现在没有人送大夫回去。 大夫见状也没有为难,说自己走回去就是了,这易家也算是医馆的老主顾了,他多多少少得给些面子。 张氏跟柳河没有反对,因为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待送了大夫出去之后,便问了柳桥。 柳桥没有隐瞒,一一说了,包括她这样做的理由,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能不能听的明白。 张氏听不明白,她只是知道柳桥这样做不但让婆婆恨上了,还可能成为寡妇,就算最终易之云真的平安回来了,可是这没有易之云的日子柳桥该怎么过?云氏如今一副恨死柳桥的样子,张氏害怕易之云还没有回来,柳桥就先被云氏给折磨死了! 而柳河却有几分明白,只是更让他惊讶的是女儿的懂事,可是,就算是理由说的过去,这件事对女儿来说百害无一利! 这个傻丫头! 132 易之云,别让我后悔莫及 柳河看着肿了半边脸的明明还只是一个小女娃的可是却做着大人也做不到的事情的女儿,心里心疼不已,“阿桥啊,这件事你应该先跟爹说。 ” 不是责备,而是心疼,还有自责内疚。 如果他当初没有出事,阿桥就不会不得不长大,她还是可以跟村里的其他女孩子一样每天都高高兴兴的,但是现在……她要做的事情,要想的事情,就算是一个大人也不一定能够做到,可是这些现在却要全部压在她的身上! 柳桥自然看出了柳河的心思,“爹,我知道你担心我,只是这件事……我也是最近才改变主意的,我也不知道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爹,我也不知道我这样做是不是亲手送他去死,可是爹,我真的不想看到他这样!爹,我害怕。” “阿桥……”张氏手足无措,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阿桥的爹,你……你帮帮阿桥……不能这样的!阿桥的爹,不能这样的!” 阿云去从军了,阿桥怎么办? 还有亲家,她会怎么对阿桥?! 柳河抬手握了握她的手臂,“孩子她娘,你别急。”随后转向柳桥,“阿桥,也不一定要这样的,现在亲家不同意,阿云……” “爹,已经定了,这件事已经定了。”柳桥吸了一口气,“而且,这件事你们也不要管。”她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他们,只是不想让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地担心。 张氏面色大变,“这怎么成?!” “娘,这是易家的事情。”柳桥道。 张氏脸色一白,却无话反驳,的确,这是易家的事情,就算他们是亲家,也不管不了这么宽,更何况这件事还是阿桥挑起……“可是阿桥,我们不管,你怎么办?阿桥,你怎么办?你婆婆刚刚恨不得吃了你,我们不管,你怎么办?” “不是还有易之云吗?”柳桥上前,握住了张氏颤抖的手,“娘,我没事的,婆婆也只是一时难以接受才会这样对我,她冷静下来就会没事的,而且还有易之云在,娘,他不会让婆婆伤害我的。” “那是他娘!”张氏不信。 “娘,让我跟他自己处理这件事好吗?”柳桥恳求道,她知道张氏他们担心着急,可是这件事他们插足进来只会越来越乱,云氏不会因为她有父母在身边而原谅她,她也不想就这样断了这两年积下的亲情,更何况,她答应了易之云,在他不在的日子里会好好照顾他的母亲,是她让他去的,岂能违背自己的承诺?“爹,让我处理吧,我可以处理好的。” 柳河咬着牙,“阿桥啊,你怎么这么傻?”不,是太懂事了,是太懂事了! “爹。”柳桥看着他,“我求你了。” 要易之云走的安心,云氏这一关一定要过,而且,说到底这件事也是她挑起的,就算她有道理,可是,也是因她而起,就算是为了易之云,这份罪她也必须受。 而且,受了这份罪,或许可以减轻心里那份推易之云去送死的负罪感。 柳河挣扎着,如果从心出发,他自然不会不想管这件事,可是……这件事是女儿挑起的,就算是好心,可不管在云氏那里,还是在其他外人看来,都是错,最重要的是他看得出来,女儿不愿意离开易家,这些日子,他也渐渐地明白,以前那个只会对他撒娇的女儿已经不在了,现在的女儿变了,长大了,是个一旦说了便一定要做,说劝也说不了的倔性子,而不离开易家,她就一定要得到云氏的原谅,否则将来的日子更加过不下去,咬了咬牙,“阿桥……好,你不让爹管,爹就不管,可是就算是错了,也不能自己受罪!” “阿桥的爹!”张氏震惊。 柳河看着张氏,“孩子她娘,阿桥长大了,嫁人了,夫家的事情……我们不好管的太多。” “可是……” “娘。”柳桥打断了张氏的话,“我不会有事的。” 张氏不明白,她不明白为何阿桥不让他们管,更不明白为何柳河也同意,他这是要推女儿去受罪啊!她想反驳他们,可是却不知道说什么。 “娘,这些日子我都顾不上铺子的事情,你跟爹帮我好好看着铺子好不好?以后,我还要靠着铺子生活。”柳桥转移了话题,“娘,就算我婆婆真的要将我赶出家门,我也有个地方去,所以美食坊不能倒!” “你放心,爹帮你看着。”柳河代替呆怔的张氏答话,“不过阿桥,需要爹帮忙,一定要说。” “好。”柳桥点头。 柳河没有再留,带着张氏走了,几乎是强行拉着走的,一直出了村口,张氏终于忍不住了,崩溃似的大哭了出声。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但是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如果不是当初她抛弃阿桥改嫁,阿桥就不用受这份罪! 就算是现在,她也保护不了女儿! “别哭了……别哭了……”柳河停下了车,安抚着,可是却让张氏哭的更加的厉害,不顾一切地哭倒在了柳河的怀中。 这一幕,柳桥没有看到,在送走了父母之后,她便到了易之云的身边,跪下。 “回去!”易之云当即道。 柳桥微笑,“我陪你。” “阿桥……”易之云满目的心疼愧疚,尤其是看到了她肿了的脸颊,他知道刚刚岳父跟岳母安安静静地离开是因为她,岳父那么疼爱她,可是却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他知道她一定说了很多的话才这般的,“阿桥,对不起。” 柳桥笑笑,没有说其他的,握住了他的手,“我陪你。” 易之云喉咙一哽,一股酸涩从心头涌上了眼角,“你这个傻丫头,笨丫头!”握紧了她的手,声音哽咽,“阿桥,谢谢你。” 柳桥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两人跪在云氏的屋前,从中午一直跪倒了天黑,而期间,林家声也来过一趟,是虎子他姐担心,去说的。 易之云没有说柳桥的主意,只说是他自己的主意,他坚持要去从军,所以,激怒了母亲。 在云氏的面前,可以说这事是阿桥的主意,但是,在外人不可以! 她以后还要在村子里生活下去! 因为云氏没有出来拆穿,所以林家声信了,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易之云,只是,却始终改变不了他的主意,最后,又是气愤又是叹气地甩袖子走了。 他不管这事。 林家声不管了,村里的其他人自然也不好管,不过对于易之云坚持要从军的事情,众人一个想法,他疯了! 天,渐渐地黑了。 柳桥的腿也麻了,加上中午没有吃饭,有些难以支撑下去。 易之云自然感觉到了她的虚弱,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劝她回去,而是,自己起了身。 柳桥诧异,随即心疼。 “起来。”易之云弯腰将她扶起,“我背你回屋。” “你自己也站不稳。”柳桥笑道,眼眶却是红了,“走了,先回去,不,得去做饭,做晚饭了,再陪你跪。” “你以为是在玩啊?”易之云笑道,声音同样沙哑,“你回屋休息,我去做晚饭。”说完,不待他开口,又继续道,“回去!不许说不!再过不久我就要走了,这几天你都得听我的,我才是一家之主!” 柳桥笑道,“是,大少爷。” 易之云又叮嘱了两句,方才往厨房去。 柳桥却并未回屋,而是转身走上前,敲了云氏的门,没有得到回应,“娘,我知道你听着的,我也知道你现在不想听到我的声音,可是,这件事已经定了,我不求娘原谅,可是,夫君再过不久就要离开,他的身体还需要调养经不起折腾,还有,娘也不会希望让夫君满心不安地离开吧?” 说完,门忽然被打开了,云氏站在门口,昏暗的天色照的她的脸更加的阴沉。 柳桥却不惧怕,“娘,你如果想惩罚我,请等夫君走了之后再动手。” “你就不怕我真的……” “赶我走吗?还是打死我?”柳桥打断了她的话,“娘,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的进去,因为夫君是你的儿子,是你的骨血,而我却推他去送死,所以,不管你想要怎么对我都不过分,可是娘,究竟如何才是为了夫君好,娘不会不比我清楚的!因为在这个世上最爱夫君的人不是我,而是娘你,娘,这是唯一一个让你的儿子不需要一辈子活在阴影之下的办法!” 云氏没有答话,可是神色也没有好转。 柳桥苦笑,自我安慰道云氏至少还愿意听她说话,“我曾经跟夫君说过,我们还有其他的办法,哪怕是回到易晟身边虚以为蛇,等待时机报复也好过这样去冒险,可是他却说,如果他这样做跟易晟有什么区别?他说不想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句话应在他的身上!他是要报复,是要讨回公道,可是,是用光明正大的办法,而是不是使用阴谋诡计!” 说罢,她没有再去看云氏的脸色,而是地下了头,“娘,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你打算怎么对付我,都得等夫君走了之后再动手,虽然说新兵不会这么快上战场,但是,让他带着不安担心离开,对他没有好处!”抬起了头,一字一字地道:“就算是假装,为了夫君的安危,也请娘做了这场戏!” 云氏没有勃然大怒,而是冷冷地盯着她,然后,咬着牙,“柳桥,你到底是什么?!” “我是什么?”柳桥轻笑道,“我只是一个希望夫君好的妻子。” 妻子。 是的,她是易之云的妻子。 云氏却笑了,满是讥讽跟不信。 柳桥没有寄希望她能够一下子释怀,这件事便是换做了她估计也跟云氏差不多,或许还会更加的严重,“我还是那句话,就算是装,也得装这几日。” “滚!”云氏喝道。 柳桥低头,苦笑,或许,她跟云氏之间的母女情分,这一次,真的要断了,不,或许从更早开始,这段本就不深厚的母女情分,就已经岌岌可危,只是,为了易之云,云氏一直维持,而她,因为心中对家人的渴望,也一直不愿意承认。 可是这一次,是真的不得不承认不得不接受了。 只是,往后她们还是要过下去! 因为她答应了易之云。 回了屋,喝了口水,便开始忙碌起来了,离易之云离开的日子没有几日了,她必须用最短的时间给他做最好的保障,即使这些最后或许都没有用处。 易之云做好了晚饭,直接端过来给她,见她正低头写着什么东西,“阿桥。” 柳桥停了下来,笑道,“晚饭做好了?” “嗯。”易之云点头,“你先吃,我给娘送去。” “嗯。”柳桥点头。 易之云看了她肿了的脸颊半晌,才起步离去,半个时辰之后回来,却是笑容满面,“阿桥,娘答应了!她答应了!她说如果这是我想要的,她就成全我!阿桥,不是气话,是很认真的话!” 柳桥轻轻的舒了口气,不管是真的想通,还是如她所说的一般做戏,但是至少,易之云可以安心离开。 易之云抱着她转了几圈,随后,才发现她竟然没吃晚饭,“怎么还不吃晚饭?你中午就没吃,阿桥,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走?” “现在就吃。”柳桥笑道。 “冷了!” “那我拿去热一下。”柳桥从他的怀中出来,便端着晚饭去。 易之云抢了过来,“给我,我去!” 柳桥道:“还是不要热了,我想吃点,我们去做面吧。” “我去。” “我陪你去!”柳桥笑道,说完不等他说话便攥着他离开,到了厨房,两人合作,没过多久,便做好了一碗面了。 看着那碗做好的面,易之云似乎有些明白她为何一定要跟他一起做。 因为以后他们在一起的机会不多了。 “阿桥,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别。”柳桥笑道,“别着急回来易之云。” 易之云皱眉,脸有些黑,“为什么?!” “因为你回来的越早,便代表你经历的事情越多越危险,易之云,军营不是学堂,战场……”柳桥抿了抿唇,“易之云,一步一步来,保住性命最要紧!” 易之云眼中一涩,“可如果我很久很久不回来……” “我等你就是了。”柳桥笑道。 易之云咬了咬牙,“你当然的等我!你是我的媳妇,你不等我等谁?!柳氏阿桥,你只能等我回来!” “嗯,等你回来。”柳桥笑道,“好了,吃面!”将原本的感人气氛破坏了。 易之云扫了一把她的头,“是你吃!我刚刚跟娘吃了。” “好,我吃。”柳桥坐了下来,低头吃着面。 易之云看着她,“明天我再给你做。” “嗯。” 柳桥没有抬头,生怕抬起了头会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一碗面,很快便到底,易之云像是要以伺候柳桥为补偿一般,又给她烧了水沐浴,然后,给她一点一点地擦干了头发,最后,又去厨房煮了两个鸡蛋帮柳桥给脸上消肿。 夜,静悄悄的。 屋里只剩下易之云轻声的问话,疼不疼?疼不疼? 柳桥笑着回答,不疼。 将两个鸡蛋都给滚凉了,又上了大夫留下来的药,这才作罢,“阿桥,以后避着娘些,尤其是我走了之后。” 娘的性子…… 他如何不知道? 以前娘从来不打他,因为他听话,因为他唯命是从,也因为,他是她的儿子,可是,阿桥不是娘的女儿。 而以后,她却要跟娘一起生活,却要照顾她。 “我会求娘原谅你的,阿桥,我一定会求娘原谅你,让她不再对你动手!” 这是他最后唯一能够为她做的! 柳桥笑道,“大少爷,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你不如好好讨好我,让我以后别欺负你娘。” “臭丫头!”易之云轻斥道,伸手抱着她小小的身子,“阿桥,我一定会回来的!” “嗯。” …… 接下来的日子,就像是昨天的冲突根本没发生过一般,云氏脸上的阴沉不见了,虽然对柳桥还是不苟言笑,也没有平日的亲近,但是至少不会冷眼,也没有视若无睹,更没有大打出手。 柳桥对此选择沉默,她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准备需要去做。 而易之云,则被柳桥拘在了家里,重新练拳,重新看起了兵书,然后便是好吃好睡,柳桥几乎每天都给他炖了补品,如果不是补品不能吃的太多的话,她甚至想着一日三餐都给他做。 易之云知道柳桥很忙,又是进城,又是在作坊忙活,虽然他不知道她在忙什么,但是却知道她是在为他而忙碌。 而他能够做的,便是将丢了的准备捡起来。 日子,一天一天的,很快就过去了,衙门已经下达了新兵集合的文书,就在五月十三,便要到县衙门报道,集合之后便有衙门的人带领前往州府。 就在离开前的这晚,易家的一家三口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 晚饭过后,易之云便跟云氏单独谈话。 柳桥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是估计也是那些的内容,在跟云氏谈完了话之后,易之云便出了一趟门,说是去拜访太公,还有林家声。 柳桥明白他的意思,他在最后的一刻用尽一切的力量来为她们寻求一丝庇护。 一个时辰之后,他回来了,神色还算轻松。 “过来。”柳桥坐在炕上,叫道。 易之云走了过去,“阿桥。” 柳桥打开了面前的一个包袱,包袱不大,所带的东西也不多,因为军营之中会安排一些的衣食住行,而且,自愿去从军的,家境都不会太好,所以,没有人大包小包地去的,柳桥虽然恨不得将一切东西都给他准备了,可是在这样的地方,特殊却没有背景靠山,就意味的危险,“我听说军营的着装都是统一下发的,我只给你准备了两身衣裳跟鞋子。” “你亲手做的?”易之云问道。 柳桥点头,“做的不好,可能还穿不了,不过,这些东西我也不是要给你穿的,易之云,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保命符。” 易之云皱眉。 “我在这两套衣裳的衣角,衣领,一些双层的地方缝了一些东西。”柳桥道,“一些金叶子跟金珠子,还有几颗上好的珍珠,我找君世轩换的,衣服我做的厚了一些,而且做的不好,这样就算重些也不会有人怀疑。” 易之云面色一变,“为什么?!” “易之云,如果熬不下去,就逃,就回家,大不了我们以后隐姓埋名。”柳桥道,“这些东西足够你逃出来的!” “我怎么可能当逃兵!” “我不管什么逃兵不逃兵,我只是知道我要你平平安安的!”柳桥扬声道,“易之云,我不想等来等去等回来你的死讯!易之云,我知道你不会当逃兵,可是很多事情是我们预计不到的,如果真的到了这个地步,易之云,保命要紧!” 易之云无法赞同她,不过看着她的神色,反驳的那些话到了嘴边都咽了回去了,他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保命要紧。” 柳桥如何看不出他是在安慰她,而她,也很清楚他不会当逃兵的,“易之云……东西收好,这两身衣裳做的不好,不会有人抢夺的,你就说是你妻子做的,好好收着,最多被人笑话几句,等出事了,或许哪里需要打点,就拿出来用!我知道你要光明正大,可是军营也不是就真的纪律严明的,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黑暗,如果碰上了,不要一根筋!” “我知道。”易之云点头。 “还有!”柳桥拿起了包袱中的一个本子,“这本子你收好了,最好是看过了之后记在心里,然后烧了。” 易之云接了过来,翻开了一边,顿时惊愕不已,“这些……” “我在书上说看过的一些兵书兵法。”柳桥苦笑,上辈子她做过一个中国古今兵法的专题,那段时间将历史上有名的兵法都看了一遍,原文自然是记不住的,但是大概的意思她还是记住,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当日的知识竟然这般用,“我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用的,但是你看看也是好的。” “阿桥……”易之云握着本子,目光轻颤,“这些日子你总是躲在作坊,就是为了写这个?”还有这两身衣裳鞋子…… “易之云,我只能为你做这些,将来的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了!”柳桥道。 易之云合了合眼,压下了眼眶中的滚烫,伸手,将她搂在怀中,而也便是在这时候,他才发现,她的身子在颤抖,“我会回来的,阿桥,我一定会回来的!” 柳桥笑道,“嗯,你一定会成功的!” 次日一大早,易之云前往县衙门报道。 虽然大家都认为易之云去从军是疯了,可是得到消息他今日要走,也还是有很多人来送他,易之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根真的已经扎在了林家村了。 云氏没有送易之云去城里,只是给了他一个包袱,包袱里面是三套给他新做的换洗衣裳,加上柳桥的那个包袱,也就两个包袱。 易之云一一谢过了众人,也一一拜托了众人照顾柳桥跟云氏,这才和柳桥坐林贵的车去城里衙门报道。 到了衙门前,已经来了不少人。 扬子县今年自愿去从军的人也不少,挤满了衙门前的空地,可是,来送行的家人却不多,可是来了的都是伤心欲绝的。 从军,大部分人都是不得已,而且,十有八九回不来。 家人如何不伤心? 易之云先去报道,然后,在衙门前等候。 柳桥一直陪着,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哭的撕心裂肺的,而是一直微笑着。 可易之云却还是从她的笑容中看出了难过,只是,没有说破,她如果想这样,那就这样,如果想笑,他也笑。 笑着走,然后,笑着回来。 他一定会回来! 今日柳河也来了,张氏没来,也不是不想来,而是柳河没让,担心她受不了。 “岳父,请你以后好好照顾阿桥。”易之云躬身道,对于柳河,如今他只有感激,他知道,其实他心里是恼恨自己的,可是却一直忍着,就算是为了阿桥,可是他也很感激。 柳河也没有绷着脸,“你放心,阿桥是我的女儿,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不过,她也是你的媳妇!小子,男子汉大丈夫,自己的媳妇得自己照顾!一定要给我好好的回来!” “我会的!”易之云坚定道。 很快,州府派来接新兵离开的人来了,因为不是直接去军营,所以州府特意抽调了马车前来接,不过之后军营来人,那就得换上军装,步行出发! 众人,做最后的告别。 易之云看着柳桥,“阿桥……” 柳桥看着他,“别担心家里,我会好好照顾娘,好好等你回来,还有,有机会一定要写信回来,娘一个人在家里,美食坊也需要人照看,我就不去州府送你了。” “好。” “走吧。”柳桥笑道,“不用担心。” 易之云深深地看了她良久,最终,才在催促声中依照顺序上了马车。 一辆辆马车快速离开。 不少人将头探出了马车外,再看家人最后一眼,对,很有可能就是最后一眼,只是易之云没有。 柳桥也转过身去。 直到了马车走走远了,柳河才低声道:“阿桥,难过就好好哭。” 柳桥抬起头,“不,爹,我不难过,我该高兴,高兴才对。” “阿桥……” “爹,我们回去吧。”柳桥仰着头,没有让眼中的湿润凝聚成了泪水,她不会哭的,她相信他一定会回来,而从今往后,在他回来之前,她也没有哭泣的权利。 …… 三日之后,州府城外,浩浩荡荡的新兵已经集合完毕,在跟家人做最后的告别,这场告别比扬子县的那场更加的浩大。 只是这一次,易之云却孤零零的。 因为柳桥说,她不会来送他。 半个时辰之后,前来接新兵的将士高声叫喝,他们即将出发。 易之云却在此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易之云——” 闻言浑身一颤,转身,仿佛像是做梦一般,他竟然看到柳桥,竟然看到说不会来送他的人!“阿桥!” 他冲了过去,将她抱起。 “阿桥!” 真的是她! 真的是! 萧瑀追了上来,“还好,赶上了!” “易之云。”柳桥推开了他,“你放我下来。” 易之云这才回过神来,放下了她,“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来吗?是不是……” “不是!”柳桥道,“娘很好,家里也很好,一切都很好,我只是忘了给你东西了,所以赶来。” “东西?”易之云道,“阿桥,行礼都装车了,我不能再……” 柳桥没等他说完便拿出了一个小巧的香囊似的东西,“这是平安符,那日你离开之后我听别人说给你求的,装在香囊里,香囊是娘做的。”随后,拉下了他的身子,给他戴上,“戴着。” “好。”易之云笑道,眼底却是红的。 这时候,将士催了。 易之云紧紧地盯着她,“阿桥,我要走了。” “易之云!”柳桥忽然间,狠狠地抱住了他,来这里,不仅仅是为了这个平安符,而是为了见他最后一面,她以为她可以忍住的,可是最终仍是没有,眼眶湿润了,声音沙哑,“易之云,活着回来,缺胳膊少腿也没关系,只要活着回来,好好的活着回来,易之云,一定要活着回来,别让我后悔莫及!” “我会的!”易之云狠狠的抱了她一下,然后松手,推开了她,看向萧瑀,“照顾她!” 萧瑀点头,郑重保证,“易大哥放心,我会的。” “等我回来。”易之云看着柳桥,说了这话之后,便转身快步离开。 柳桥眼眶中的泪最终还是落下,说好了不哭,却还是哭了,易之云,千万千万不要让我后悔成全你! 在一片哭声之中,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 而这支队伍里,或许有许多人都回不来! 柳桥一直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队伍走远,一直走远,直到消失不见,直到送行的人都渐渐离开,却仍是不动。 “嫂子,我打听过了,这一次的新兵是去宜州,宜州一向太平,易大哥一定能够安全回来的!”萧瑀见状,劝慰道。 他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让事情扭转。 柳桥方才收回了视线,看向他,“嗯,我们走吧。” 萧瑀看了看她,没有再劝,如今,恐怕再劝她也未必听得进去。 柳桥并未在州府停留多久,当日便启程返回扬子县,萧瑀自然不放心,要送她回去,只是柳桥没有接受,虽然这些日子她一直忙着易之云的事情,但是她也知道萧瑀已经开始准备酒坊的事情,所以,她不想打扰他。 萧瑀也没有坚持,只是有件事他却坚持,他希望柳桥跟他一起搞酒坊。 “阿瑀,这件事……” “嫂子,我跟易大哥说过了,他也同意的。”萧瑀没等她说完就道,“嫂子不需要做什么,我只是希望酒坊能够有嫂子跟易大哥一份!嫂子,这样,酒坊就更加有意义!” 柳桥看着他,“易之云也同意了?” “是。”萧瑀道,“易大哥说你很难过,如果有些事情做的话,你会高兴的,他说,你喜欢赚银子。” 柳桥笑了笑,“是吗?” “易大哥还跟我说不许你太累,就让你看着就行了!”萧瑀继续道。 柳桥没有怀疑萧瑀的话,“既然他也想我这样,那就这样,不过,我虽然喜欢银子,但是不喜欢白来的,以后有事就让我做。” “易大哥知道了恐怕会……” “扬子县的美食坊已经基本稳定了,也没有什么忙的,正好有事情做。”柳桥道,“阿瑀,我不想占你的便宜。” 萧瑀只好道:“那好,我们找个时间去扬子县好好商量商量这事。” 柳桥点头,随后,转过身看向易之云离去的方向,易之云,我也会很努力的,所以,你也一定要很好! …… 两日之后,柳桥回到了扬子县,跟柳河他们报了一声平安之后,便回了林家村。 没了易之云的易家,似乎瞬间没了生气。 柳桥进了门,恍惚了会儿,随后去见云氏。 云氏正做着绣活,见她回来,“云儿走了?” “嗯。”柳桥道,“萧瑀说夫君这一次的新兵是去宜州,宜州乃西南边陲,条件虽然差些,但是西南的苗族多年来一直安安分分,很太平,而且,新兵是不会去前线的军营的。” 云氏点头,“嗯。”随后,又道:“以后你不必回来了。” 柳桥虽然猜到云氏会这般,可是听了心里还是骤然难受,“娘,我答应了夫君会好好照顾你。” “怎么?”云氏嗤笑,“担心我出事你无法跟云儿交代?” 柳桥笑道:“娘,如果你非得这么认为的话,那就这样吧。” “我不需要你的照顾!”云氏沉了脸,“我也不会让自己有事!” “娘,这也是我的家。”柳桥道。 云氏盯着她,目光泛起了阴霾,“知道云儿离开前的一夜跟我说了什么吗?” 柳桥看着她,没有回话。 “什么也没说,就是求我不要恨你,不要迁怒于你!”云氏笑了,却没有温度,“柳桥,你真的好本事,当日我买你进门的时候,怎么就看不出你竟然有这般大的本事!” 柳桥垂下了眼帘,“我既然答应了夫君会好好照顾娘,那就不会食言,如果娘不想见到我,那我以后少在你面前出现就是,只是……”抬起了眼帘,“就算你不喜欢我,就算你恨我,这里也是我的家!我答应了易之云要守住这个家的。” 云氏没有说话,眼底却渐渐地燃烧起了火焰。 柳桥没有等她爆发,便转身出去。 半晌,云氏抬手,将已经锈了一大半的绣品狠狠撕裂…… …… 没了易之云的易家少了生气,没了易之云的婆媳之间,冰冻千里,便是在同一个屋檐之下,也仿佛陌路人。 不,也不算是陌路人。 至少柳桥没将云氏当陌路人。 只是,她将柳桥当透明。 柳桥忽然间想起了当日跟易之云第一次大闹的时候,她将他当透明一事,原来在真的不好受,只是,不好受也得受。 好在,她不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媳妇。 在从州府回来的第二日,她便恢复了往日的工作,除了每天晚上都回来易家之外,其他的时间都在城里。 虽然云氏说她不会做傻事,但是柳桥也不能不管,只好托了虎子的姐姐照顾。 而几日之后,根据虎子的姐姐的话,云氏的日子过得并不寂寞,她主动叫了村里的孩子去她那里学刺绣。 主动跟村里的妇人来往。 独独是将柳桥当做透明。 看着她这般,柳桥失笑多于难受,云氏是用这种方式在报复她吧?母子果然是母子。 …… 易之云走后的日子,柳桥除了被云氏报复,除了每天晚上总是觉得少了一个人,除了时常心里涌出惧怕之外,倒也没什么。 美食坊的生意,她照管。 腐竹作坊,她也仔细打理,只是没有心情去巡视,君世轩这一次倒也没有为难。 六月初,杏果成熟。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的采摘跟加工容易过了,而随着夏日到来,柳桥在美食坊添了一种新产品。 冷饮。 要做冷饮生意,自然便要冰,冰从哪里来?自然是金玉满堂,柳桥为此见了君世轩,随后,得到了金玉满堂的全力协助。 六月中旬,各式冷饮上架。 七月流火,冷饮的销售更加的火爆,美食坊渐渐地在扬子县站稳了脚跟,而且,名声传出了扬子县,八月,第一次分红,柳桥亲自交给了君世轩,不过柳桥倒是没想到这笔分红成了送给君世轩的贺礼。 君家少夫人再次有喜。 柳桥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皱了眉,不过,终于没有说什么泼冷水的话,九月,柳桥接到了易之云的第一封家书。 保平安的家书。 家书中言他已经快要到宜州了,一切安好。 柳桥的心才定了定。 然而,没过多久,萧瑀带来的一个消息却将她的才定了的心击垮。 “嫂子,我刚刚收到消息,这一次钦州招募的新兵没有去宜州,而是中途接到了朝廷的诏令,改变了目的地。” “换了哪里?”柳桥攥紧了拳头,问道。 萧瑀声音沉重,“西北。” 133 你让我如何能不恨你? 西北? 怎么会是西北?! 柳桥瞬间被冷意包裹,这些日子她也打听了一些大周的情况,大周疆域东南临海,西南边陲则是一些当地的土著民族聚居之地,其中以苗族为首,虽然没有立国,但是其实力也不容小觑,但是苗族一向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从不主动挑起战乱,而西北的临国北延国却不一样,北延国先祖乃游牧名族,在前朝的时候已经是中原的劲敌,如一只猛虎一般觊觎着富庶的中原腹地,在前朝末年还曾经一度挥兵南下,一路攻城略地,竟然将前朝西北大片领土收入郎中,其后,建立北延国。 前朝灭亡,大周建立,虽屡次挥兵收复前朝失去的疆域,可打了数十年,最终也只是收回了一小部分,仍有大片疆域被北延国占据。 而这些失去的疆域中的霍州,便是大周太祖皇帝的祖籍所在。 皇帝祖籍,即为龙祥之地,如今却落入外族之手,实乃奇耻大辱,所以,太祖皇帝一生都致力于收复这些失地,尤其是霍州,只是很可惜,到他死了的时候,仍是没有成功,临终之时下了罪己诏,将此事广而告之,命大周历代皇帝,务必要将失地收复。 而当今皇帝的父亲,先帝文宗皇帝在登基之前便在西北戍边多年,跟北延国也数度交手,曾经还亲手砍杀了如今北延国皇帝的嫡亲皇叔。 不论两国之间的死仇,就凭着这一段恩怨,战事一定会再起! 如今,皇帝突然将原本该去西南的新兵调往西北,不是就是动手的征兆? “嫂子……”萧瑀看着脸色难看的柳桥,安抚道:“也许情况不是我们想的这么糟糕,易大哥是新兵,就算去了西北也是进新兵营的,而且,北延国自从十几年前被先帝文宗皇帝重创之后一直蹶蹶不振,不敢犯边的!” 柳桥苦笑,“就算北延国不敢犯边,大周……”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来,正是因为北延国一直蹶蹶不振,所以才更有可能起战事,尤其是这十几年来,大周一直风调雨顺的,国力自然大涨,有资本开打! “就算是真的要打,易大哥也不会上前线的。”萧瑀继续道,“我了解过了,除非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否则不会派新兵上前线的,我问过萧忠,新兵最少得在新兵营里待上三年才能上前线!易大哥在武学上有天分,有意志坚定,三年之后他一定有自保的能力的!嫂子,他答应过你一定会平安回来就一定会做到的!” 柳桥看着他,笑道:“你说得对,他不会有事的!” 危机危机,有危才有机! 西北的不安稳,也是他的机会,只要他抓住了,便能够实现他的目标!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娘。” 萧瑀点头,“你放心,我知道不会告诉云姨的。”说罢,又问道:“嫂子,云姨这些日子可有……对你怎么样了?” “没事。”柳桥笑道,“一切都好。” 萧瑀看了看她,“那就好,不过如果有事,嫂子一定要告诉我!云姨对我也不错,我跟她好好说说,她应该会听我的。” “真的没事。”柳桥道。 萧瑀见状,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酒坊的事情,“……如今人手基本已经到位,择日进行封坛礼,酒坊就正式成立了!” “人手方面可靠吗?”柳桥问道。 萧瑀点头,言语有些自嘲,“萧忠查过了,可靠,君世轩忌惮我的身份,不会在这上面算计的。” 柳桥明白他话中自嘲的深意,最终,他还是依靠了萧嵘的影响力。 “嫂子,封坛礼当日你也来吧。”萧瑀继续道。 柳桥点头,“好。” 萧瑀没有在美食坊留多久便走了。 而他走了之后,柳桥的神色便暗淡了下来,身体的力气也仿佛被抽了一大半去,虽然说告诉了自己要相信易之云不会有事,虽然萧瑀说的话很有道理,可是…… 易之云,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 萧瑀果真如他所说的没有将易之云的消息告诉了云氏,许还是不放心云氏真的不会对柳桥如何,便在易家住了两日。 云氏对萧瑀却是很热情,像是要将无法给儿子的关爱都给萧瑀一般。 柳桥见了,不知道是该替云氏有了寄托而高兴,还是该为自己而悲哀。 两日之后,萧瑀离开。 “嫂子,云姨许还是没有想通,你委屈了。” 柳桥笑道:“没事,哪有什么委屈。” “我劝过了云姨,只是……”萧瑀苦笑,“嫂子,如果真的难受的话,就照着云姨所说的不要每天回村子了,易大哥不会怪你的。” “好了阿瑀。”柳桥道,“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你放心就好。” 萧瑀看着她,“嫂子,易大哥娶了你真是福气。” “没觉得我谋杀亲夫吗?”柳桥笑着反问。 萧瑀笑道:“如果有嫂子这样的妻子,就算被谋杀了我也愿意。” “你会遇到的。”柳桥笑道。 萧瑀点头,“嗯,也许会。” 送走了萧瑀之后,柳桥并没有多少空余的时间陷入到对易之云的担心之中,君世轩提出了巡视腐竹作坊一事。 如今三个腐竹作坊已经建成,且也投入了一段时间生产了。 因为易之云的事情,她一拖再拖,如今也不该再拖下去,而且,她也需要出去走走,否则真的会陷入到恐慌之中。 到那时候,易之云还没出事,她便已经垮了。 而她,不能垮! 这个家,所有的家人,都需要她的照顾! 外出一事,柳桥并没有隐瞒云氏,直接告诉了她了。 “巡视?”云氏听了之后,不冷不热地笑了,“你可真有本事!” 柳桥已经习惯了云氏如今的态度以及说话的方式,“爹会陪我一起去,大概可能要去一个月,我已经跟虎子的姐姐说了,让她每天来做饭,里正那边我也打了招呼,娘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里正帮忙,小燕每个三天回回来看看。”说完,便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钱袋,“这些银子娘你留着用。” “不必了,云儿在时我能养活我们娘俩,如今更能养活自己!”云氏冷笑。 柳桥道:“娘不是恨我吗?打我骂我对我没用,不如花我的银子,娘也该知道,我很爱银子的。” “你——” “银子我放下,娘是要用还是要扔了,娘自己决定就是。”柳桥说完,便离开,当天便收拾了东西去县城,第二天,就跟柳河出发。 君世轩并没有自己来,不过派了一个老练的管事随行。 整整一个月,柳桥都在忙碌之中度过,而这一个月中,她也并未掩饰自己,便是在柳河的面前,柳河吃惊,深思,最后,心疼的心里过程,她也看的清清楚楚。 而结果并没有让她失望。 或许亲生的跟不是亲生的始终有区别的。 柳河虽然奇怪她的成熟,但是却并未怀疑她是什么妖怪。 腐竹作坊巡视完后,便是酒坊的封坛礼。 陆氏酒坊,正式成立。 以萧瑀外祖的姓氏命名 基于各方面的考虑,陆氏酒坊设在了州府,在府城东郊的一个大型的庄子上,庄子是君家的产业,而里面的人手大部分都是通过君家的人脉找来的,不过萧瑀也不是仅仅只是给出酿酒的秘方,萧嵘在得知了萧瑀想要重振陆家酒坊之后,便派人去陆家的祖籍彭州找了当年陆家酒坊的旧人,也果真找到了两个,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是却是极为经验老道的酿酒高手。 有了两大高手,还是自己人坐镇酒坊,陆氏酒坊便不会只是名义上的陆氏酒坊。 酒坊总共三个东家。 一是萧瑀,占据了六成股。 二是君世轩,占了三成股。 三是柳桥,占了一成的股。 这般算来来,君世轩是吃了大亏了的,只是,协议上明言,酒坊建立所需的所有银两将来会从酒坊的盈利中扣除,归还君世轩,之后,起初五年之内的盈利,八成归君世轩,五年之后,酒坊才正式依照股分红,而未来二十年内,供给金玉满堂的酒,一律七折。 除了这些之外,君世轩还卖了萧嵘一个人情,而这个人情能给君家带来的利益更是不可估量,便是萧瑀的身份,跟他合作,对君家来说也是极为的有利。 如此说来,君世轩并未吃亏。 不过占了大便宜的人还不是君世轩,而是柳桥这个只是牵桥搭线的人,虽然只是一成的股份,可是跟她所付出的的相比,已经是极大的回报了。 起初柳桥也没想要这么多的,只是萧瑀坚持,怎么也不肯改,柳桥也唯有接受,酿酒上她是无法给出多大的帮助的,只能极大限度上在酒坊的运作以及销售上面下功夫,同时也要筹备州府的美食坊分店。 要开分店,便必须增加人手。 这些人手,柳桥想了想,最好的办法还是去买,当然,是通过合法渠道,这事柳桥不懂,最后是萧忠帮忙,找了州府最有名的人伢子,柳桥挑了两个三四十岁的妇人,一个姓李,一个姓邓,两人都签了死契,也便是说,她们的生死荣辱都掌握在她的手中。 对这事,柳桥心里虽然有些别扭,毕竟是一个受过平等教育的人,不过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是最好的,她不想在这时候去考验人性。 人手到位之后,接下来便是培训。 柳桥亲自将人带回了扬子县,交给了张氏跟林小燕培训。 对于女儿离开快两个月,如今领回来了两个……下人,张氏除了震惊还是震惊,连说话都不会了。 柳桥花了好些功夫才让她缓过来。 在加上柳河在旁劝说,张氏才接受了这事,随后便保证一定会教好两人。 安置好了人之后,柳桥便要回林家村。 “阿桥,爹送你回去。”柳河道。 柳桥明白柳桥的用意,他担心她一走就是两个月,云氏会生气,“爹,不用了,我跟阿贵叔和小燕回去就成了。” 如今有了李氏跟邓氏在,林小燕便不需要继续住在铺子了。 而且,邓氏是北方人,身材也比寻常的女子健壮,而且力气也大,晚上的门户不会有问题,这也是柳桥当日挑人的条件之一。 “爹,你也离开了好些日子了,回去村子看看吧。” 两个月来,柳河已经习惯了柳桥说一不二的性子,见她如此坚持,只好点头,“好,我回村子看看,我刚刚去看了送来的奶油,不太好,我得回去再教教阿宝这小子!” “嗯。”柳桥点头,阿宝便是起初给柳河送奶油来的小伙子,后来柳河将他收下了当帮手,柳桥见他品性不错,也是叫柳河一声叔的,便让柳河将他收下来当徒弟,将制作奶油的方法教给他,也好减轻柳河的负担。 因为用来制作蛋糕的奶油是经过打发的,而打发的技巧也没有外传,所以便是这阿宝最后泄密了,也不会造成损失。 “爹也别忙着干活,先歇息几日,阿宝那里你指点指点就是,不要太辛苦了!” “知道了。”柳河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天冷,多穿些衣裳。” 柳桥笑着点头。 回林家的路上,林小燕将云氏这些日子的情况说了一遍,没有什么特别,除了云氏不待见林小燕之外,一切都很平常。 这对柳桥来说是一件好事。 只是当她回到了村子,却听到了一阵哭天喊地的哀求声从易家传出。 “怎么回事?!”柳桥心中一惊,当即跳下了驴车跑了进去,随后便见在云氏屋子的门前,桂花婶子跪在地上,又是磕头又是哀求的,极为的狼狈。 而云氏则一脸为难。 “娘……”柳桥上前,“这是怎么了?” 云氏见了来人,原本为难的神色顿时转为了冰冷。 柳桥自然也注意到,但是也没有多想,“桂花婶子,你这是……” “阿桥!阿桥——”桂花婶子就像是见到救星一般,忙转过身跪向了她,“阿桥,你救救花儿吧!你救救花儿吧!” “婶子……”柳桥看了看云氏,又看了看桂花婶子,“到底怎么回事?你先起身来好好说。” “阿桥,你救救花儿吧!”桂花婶子不愿意起,脸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不过的确是很伤心很着急。 柳桥沉声道:“婶子,你让我救人总该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吧?!花儿姐怎么了?” “阿桥……”林小燕上前,拉了拉她的手,摇头示意她不要管。 柳桥皱眉。 “阿桥,你救救花儿吧!花儿她是冤枉的!她是冤枉的!”桂花婶子又继续磕头。 柳桥正想问清楚事情,这时候,却见林花儿的爹跟父亲跑了进来,又是拉又是扯的将歇斯底里的桂花婶子拉走了。 “小燕,这到底怎么回事?” 林小燕脸色有些青,看了看云氏,“我没来得及跟你说……几天前……花儿姐的夫家……来了人……去找了里正……说……说花儿姐她……她跟别人……偷情……还被……被抓奸在床……陈家要将花儿姐浸猪笼……” “什么?!”柳桥睁大了眼睛,年初二时林花儿是有不对劲,可是……也不至于成了这样子?“真的?!” “嗯……”林小燕点头,“当时里正也不信……可是陈家的人带着里正去陈家……我爹说……说里正在陈家看到花儿姐……跟村里的一个男的……被绑在一张被子中……两个人都……都没有穿衣服……这怎么也假不了的……” 柳桥虽然仍是不敢相信林花儿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是……陈家总不会自己毁自己家的脸面,“浸猪笼了吗?” “应该快了。”林小燕脸色也不好看,毕竟是一个村子长大的,“里正说我们村里不管了,陈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可是……桂花婶子不让,花儿姐的爷爷,爹还有大哥,还有家里的其他人,都说不管,就只有桂花婶子说不让,她去求里正,里正不理她,然后又去找太公,太公被气病了,村里的人都说要赶花儿姐一家出林家村……他们赶紧将桂花婶子拉回家去,又去给求了太公,才没有真的被赶出去,刚刚……可能是桂花婶子自己跑出来了。” 柳桥明白桂花婶子的做法,这世上最可能放弃儿女的就是母亲了,“可她来找我们也无济于事。” “当然不是无济于事!”一直沉默的云氏忽然开口了。 柳桥转身。 “你不是挺本事的吗?好啊,那你就去将人救回来!”云氏冷笑道,声音渐渐地有些尖刻。 柳桥皱眉,“娘,这件事我管不了。” “管不了?你连怂恿你丈夫去从军你都做得出来,你还有什么事情管不了?”云氏一字一字地道,“你连云儿去了西北而不是去了西南都瞒着我,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柳桥听了她最后一句话,顿时明白她为何无端端让她去管这件事了,“娘……”萧瑀说露嘴了?“是阿瑀告诉你的?” “你果然知道!”云氏怒喝。 柳桥一愣。 “你明明知道云儿去了最危险的西北,可是你却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去忙你的事情!柳桥,这就是你所谓的关心,所谓的在乎?!”云氏怒声指责,“如果不是我半个月前去城里买绣品,如果不是我无意中撞见了要去给你们送云儿家书的陈捕头,你是不是要等云儿的死讯传回来你才告诉我!” “娘……” “云儿离开之前苦苦哀求我不要怪你,阿瑀三番四次劝我,这些日子不管我怎么对你,你都默默忍受!”云氏怒红了眼睛,“我真的打算原谅你,真的打算在云儿不在的日子里跟你相依为命,可是你——” “娘!”柳桥却将注意力放在了云氏那句送家书的陈捕头上,“夫君有了家书回来?!” “不要再假惺惺了……” “娘!”柳桥喝止了她的话,“我是隐瞒了你这件事,可是也只是为了不想让你担心!” 云氏却不信,“不想让我担心,如果你真的不想让我担心当日就不会……”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柳桥也怒了,这些日子她虽然在外面,但是每个两天便会有一封家书回来,不管她回不回信,乃至她不看,她都写,为的便是不让她觉得易之云走了,她便只剩下一个人,而每封信的末尾,她都会加一句,若是易之云有家书到就告诉她一声,“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担心,我是在外面忙自己的事情了又怎么样?我这样做就代表我不关心他,不紧张他?!他去了西北,我阻止不了的!” “那你当日为什么又要……” “是!”柳桥喝道,“当日是我让他去的!就算我跟你说一千遍一万遍我这样做只是想让他好你也不会相信,这么长的时间了,我做了一切我可以做的事了,你不肯原谅我,我不奢求,现在我只求你将信给我!” “那是我儿子的家书,我为何要给你!” 柳桥咬着牙,“你儿子是我的夫君!” “你以为我休不了你吗?!”云氏喝道。 柳桥笑了,“没错,婆婆是有资格让儿子休妻,可是没有易之云的亲笔休书,就算你是他的亲生母亲你也休不了我!衙门的婚书不是白纸一张!” 云氏浑身一震,双目欲裂。 柳桥没想到当日立下的婚书如今竟然有如此的用处,如果她只是一个童养媳,云氏什么也不必做就可以将她赶出家门,从此不认她是易家得媳妇,“娘,我不想跟你吵,请你将家书给我!” 云氏死死地盯着她。 离开两个月,柳桥一直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回来之后,云氏便不能回到从前一般对她,但是至少也不会再那么恨她,可是如今……“娘,我只是想知道夫君在家书上写了什么。” 云氏身子倏然一颤,随后,面色铁青地咬牙道:“好!你想好休书我可以给你,不过,你得先将林花儿给救出来!只要你揪出来了林花儿,我就将家书给你!” 柳桥睁大了眼睛。 “易家婶子……”林小燕惊愕出声,“你……你怎么可以……” “易家的事情,外人少插嘴!”云氏喝道。 林小燕愣愣地看着云氏,不敢相信眼前这神情狰狞,像是疯子似得的人会是之前那个优雅的云氏,“易家婶子……” “小燕,你先回去吧。”柳桥却道。 林小燕看着她,“阿桥……” 她知道因为易家大哥的事情,易家婶子一直迁怒阿桥,可是没想到竟然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是阿桥让易家大哥去的? 不是易家大哥自己反悔去的吗? 还有什么去了西北? “小燕,你先回去吧。”柳桥还是道。 林小燕挣扎了会儿,最终还是点头离开。 在林小燕走了之后,柳桥才看向云氏,“夫君能够来第一封家书,也就能够来第二封,第三封,娘,林花儿的事情我管不了,她既然做错了事情就一定会得到惩罚,而且,我也答应了夫君不会管她的事情,更没有这个本事。” “做错了事情就一定会得到惩罚?那你呢?你该得到什么样的惩罚?!”云氏喝道。 柳桥看着她,“几个月几乎没有一天睡的好,这个惩罚够了吧?” “我就能睡一晚安稳觉?!”云氏厉声反驳,“我就可以?!” “既然我们都不好受为什么非得这样相互折磨!”柳桥喝道,“没错,我是瞒着你,因为我知道如果你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会怎么样!我更知道你儿子不会希望你知道这件事!我是在知道了之后还忙着自己的事情!因为我不像娘,心里恐惧担心的时候可以向我发作,我没有人可以让我发作,为了不让自己发疯,我只能让自己很忙很忙!忙的没有时间去想可能发生的灾难!” “到了现在你还一点后悔都没有——” “我为什么要后悔?我有什么好后悔的?!”柳桥喝道,“当日就算我不主动提及,你以为你儿子就真的可以一辈子都不去这样做?我不过是给了他一个更加名正言顺的理由而已!你是他娘,总有一日你会早他一步走的,你活着的时候,他不会去,可你死了?他还会继续这样熬日子?!如果我有错,那就是剥夺了你后半辈子将他禁锢在身边,让他当一个孝顺儿子的机会!” “你——” “我会去救林花儿,不过不是为了跟你交易,而是我答应过你儿子我会照顾你,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我去做!”柳桥咬着牙道,“更是为了证明给你看我对你儿子不是所谓的假惺惺!” 说罢,便转身离开。 离开了两个月,易之云的屋子仍是整洁无比。 可是,属于他的气息,却已经渐渐消失。 她不担心? 她不害怕? 可笑之极! 她只是不想让这些恐惧击垮了自己!难道这样就罪该万死了?! 云氏的愤怒她可以理解,可是,为了她就不理解理解她? 这些日子她一直这样默默忍受,是不是错了? 为什么当日那个明理的云氏消失了? “易之云,你说我该怎么办?” 易之云没有回答她。 甚至可能没有一个人可以给出她一个完美的答案。 …… 林花儿的事情,柳桥也果真管了,先是去找了里正了解了情况。 林家声不想将这样的事情告诉一个孩子的,便是柳桥嫁了人,便是她再能干,也还是一个女孩子,“阿桥,这件事你不要管了。” 柳桥就知道会这样,“里正,我知道我不该管,只是桂花婶子求到了我们家,我娘之前跟花儿姐也算是熟悉,而且里正,如果就这样让陈家将花儿姐给浸猪笼了,那我们村子的名声就真的全毁了。” 林家声如何不知道,“可是这事是真的,我们有什么办法?” “真的抓奸在床?”柳桥问道。 林家声老脸一红,“阿桥,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 “里正,是村里的名声重要还是我是不是女孩子重要?”柳桥打断了她的话,“里正,花儿姐虽然有些任性刁蛮,可是她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而且……年初花儿姐回来的时候,那样子一看就是不好的,相信里正也是听说过的,花儿姐嫁去陈家才多久就那样了,陈家一定有什么问题!” 林家声还真的没有往这方面去想,“那……那你认为陈家会有什么问题?” “我不知道。”柳桥道,“只是如果花儿姐真的被浸猪笼,那我们林家村也完了。” 林家声面色更加难看。 “里正,当日你见花儿姐的事情,花儿姐有跟你说什么吗?”柳桥继续问道。 林家声摇头,“当日她被人帮着……跟那奸夫……嘴巴也被塞住了……” “里正没跟她说话?”柳桥蹙眉。 林家声摇头,“见了那样子还怎么说话?” 柳桥之前也只是猜测这件事有内情,如今看来或许真的有也说不定,“里正,能不能想办法见见花儿姐?至少问问她怎么说?” “这……” “里正,当日王氏一事,王家村虽然明明知道王家做了那事,可是也不惜一切维护,这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村子的名声?里正,如果我们什么也不做,那就算是祖先知道了也会怪罪的!”柳桥继续道。 林家声沉思了半晌,“好,我去陈家试试!” “多叫两个人。”柳桥道,“也别说是去做什么,就说看在花儿姐是村子出去的,也看在花儿姐的家人的面上去送她最后一程,找个机会单独跟花儿姐说话。” 林家声点头,“好!我这就去,陈家还没有选好日子将花儿浸猪笼,我去看看,如果真的有问题,我们还有时间!” “嗯。”柳桥点头。 林家声当即去做了。 柳桥没有去,她这般的样子也不适合去,当天晚上,林家声让人将她请到了家里去,到了的时候,便见厅堂里还坐着好几个人。 除了林花儿的家人之外,还有村里其他跟林家声同辈份或者高过他辈分的人。 柳桥一一打了招呼,“里正,你让我来可是为了花儿姐的事情?” 林家声脸色有些羞愧,他也知道花儿这事会影响到村子的名声,可当时看见那抓奸在床的情形顿时气疯了,根本想不到那么多,更没有脸跟陈家说什么,回来之后,花儿的娘大闹,将太公气病了,他一气之下也就再也不管了,可没想到这就差一点没了花儿一条命,“阿桥,还好你提醒我,不然……”话锋一转,“那陈家太黑心肝了!” 柳桥问道:“里正,到底怎么回事?” 林家声愤恨不已,“花儿没有跟人偷情,是她的那夫君为了争夺家产,找了一个人来跟花儿同房!” “什么?!”柳桥诧异。 林家声继续将事情说了一遍,他去了陈家之后,用尽了好话才得到了给林花儿送别的机会,又花了一两银子,这才能够跟林花儿单独说句话,可是没想到林花儿一说就说了一个震惊无比的事情。 陈家当日看中林花儿这个灰姑娘根本就不还好心,因为花儿嫁的那个陈家大儿子根本就不能人道,这也是林花儿为什么嫁过去才半年都憔悴不已的原因,那陈家大儿子虽然是长子,可是不是独子,还有几个弟弟,前两个月,陈家老爷病了,说如果大儿子再不能生儿子,就将家产给其他的儿子。 陈家父母虽然知道儿子的毛病,可是一直希望能够治好,这才一直控制着林花儿不让她乱说出去,可是吃了很多的药,用了很多的办法,都没有能够治好大儿子的病,陈家老爷这才起来将家产给其他儿子的心思。 或许他这样做是为了让刺激儿子,可是没想到他儿子竟然反其道而行,不是更加努力的治病,而是找人借种! 而林花儿竟然也同意了。 可借种就借种,两人偏偏还做的不干净,竟然被发现了,还被抓奸在场! 陈家大儿子便只能将罪名都推到了林花儿的身上。 柳桥听完了之后满是荒谬感,这样的事情也做得出来?还有林花儿,她疯了吗?就算真的要做,也得做的干干净净! “阿桥,你觉得这事该怎么解决的好?”林家声问道,老脸一阵青一阵红的,他一个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还是里正,可是如今却要向一个小女娃请教。 柳桥看着他,“有两个办法,一是抓住这个把柄私下跟陈家谈判,让陈家放了花儿姐,只是这样,花儿姐跟人偷情的罪名还是洗不清,村子的名声也挽不回。” “那第二个办法呢?”林家声问道。 柳桥道:“去衙门状告陈家骗婚!还有,陈家大儿子勾结外人侮辱自己的结发妻子!” 林家声顿时睁大了眼睛。 其他人也是都抽了一口气。 这状告陈家骗婚没有什么,可是状告陈家大儿子…… 勾结外人侮辱之的妻子,这还是人吗?! 如果他们这么一告的话,往后林家村跟陈家就结仇了! “我知道这样会结仇,只是这是唯一一个可以挽回我们村子名声的办法!”柳桥道,“这样事情的责任就不在花儿姐身上,是陈家大儿子丧心病狂!” “能……能告的进吗?”林花儿的爹嗫嗫开口。 柳桥道:“我不知道,不过,如果陈家大儿子真的……衙门一查一定能查出来的,还有,花儿姐就算同意了这样做,但是人一定是陈家大儿子找的!到时候只要花儿咬死了是陈家大儿子逼迫的,她就没事!” 屋里的一众男人沉默。 许久许久,就在柳桥以为他们不敢这样做的事情,林家声拍板了,“好,就上衙门去告!” 柳桥没有再管后续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林家声就跟林花儿的人去衙门了,而很快,陈家再一次成为众人议论的目标,不过这一次不再是同情的对象。 林家大儿子子口否认指控。 好在林花儿也不算是笨,咬死了就是他强迫的。 两人各执一词,衙门自然要查,而首先出卖陈家大儿子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的那几个弟弟,又经过大夫诊断,陈家大儿子果真是不能人道。 而那奸夫也招认是陈家大儿子跟他接触,说要借种的。 于是,真相大白。 林花儿逃过了被浸猪笼的命运,而陈家丢尽脸面,陈老爷将大儿子打了个半死,其后,是陈家村的长辈整治。 不过陈家的结局如何跟柳桥无关。 甚至林花儿怎么样,也跟她没关系。 她也没有去找云氏要书信,继续投入到她的忙碌中,在一番紧张的筹备之中,州府的美食坊终于赶在小年夜之前开业了。 州府的客源不是扬子县可以比拟的,开业不过三日,州府美食坊的业绩冲破了扬子县一个月的业绩了的,当然,所有人也忙的几乎趴下。 尤其是负责制作奶油的柳河。 为了保证州府美食坊的顺利,柳桥将柳河跟林小燕已经上手了的李氏都调任到了州府,只留了邓氏和张氏在扬子县的铺子。 除夕前一日,铺子歇业。 众人赶回扬子县过年。 除夕傍晚,众人回到扬子县,邓氏自然是在铺子过年的,而柳河回柳家村,柳桥回易家,没有让张氏一同回去。 她去受云氏的气是没办法,但是没有理由让张氏也陪着她去受罪。 张氏许是猜到了女儿的心思,也没有坚持。 因为忙着铺子的事情,更因为易之云不在,这个注定了不会好过,果然,回到了易家,一片冷清,冷清的让人有种想要逃走的冲动。 柳桥回到易家的时候,云氏的年夜饭已经准备好了,出乎意料的丰盛,而她,却一口菜也没动,一直喝着酒,在见了柳桥回来,也没有大怒。 “喝酒伤身。”柳桥上前。 云氏却笑了,“来跟我要云儿的家书吗?” “我说过你不给他还会来第二封第三封……” 云氏没等她说完就从怀中取出了两封信,看那信的样子,已经是被看了许多许多次。 柳桥也没有拿乔,快速动手拿起,仔细看了起来。 “你很得意吧?”云氏看着她,“我十月怀胎生的儿子,多年来相依为命的儿子,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被送去了西北,好不容易一封家书回来,说的最多的人是你!不是让我照顾你,就是让我不要怪你,柳桥,你让我如何能不恨你!” 134 一年 柳桥愕然。 恨? 竟然用到了恨? 而且这恨不是因为她放易之云走,也不是易之云去了西北,而是……他在信里提了她多些,而是他看重她多一些? 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云氏在吃醋? 吃她这个儿媳妇的醋? “你有爹娘疼爱,你有地方可去,还有赚钱的本事,为什么非得在这里受我的气?”云氏继续道,满是嘲讽,“我儿子不在了,能不能回来也说不定,为什么非得留下?连这一两封家书也要跟我争?” 柳桥心头满是荒诞感,婆婆吃儿媳妇的醋她知道,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会发生在云氏身上,“娘,你在恨我的同时有没有想过,夫君关心我多于你的原因?是因为我还小,因为在他的眼里我是个孩子!我再聪明再懂事也还是个孩子,他让娘照顾我,错了?还有,什么叫做说的最多的人是我?娘,这家书是给你写的,不是给我写?难道这不能证明谁在他的心中重要些吗?从第一封家书开始,他都是给你写的!” 她说的没错,虽然易之云信上大部分都是在说她,可是,信却是给云氏写的,孰轻孰重,她难道看不出来吗? 还是因为身在其中,所以无法看清? 云氏没有回答,只是讥讽地笑着,讥讽之中,似乎也有自嘲。 柳桥心里闪过了一个念头,云氏若是真的这么恨她,有的是办法折磨她,可是这些日子,她虽然冷漠,虽然言语不善,可是却从未再动过她一根手指头,那日得知易之云要从军一事,她尚且狠的要她的性命,可是如今她是真的“怂恿”易之云去,可是除了当天的那一巴掌之外,云氏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实际性的伤害,是因为易之云的哀求,还是她心里其实也明白就算没有她,易之云终究还是会出尔反尔?或者她也如她一般看出了不放易之云走会毁了他?又或者…… “娘,其实你不是真的恨我。”她看着沉默的云氏,缓缓道:“你只是想借着恨我来转移你心里的痛苦,正如之前在那县城客栈所说的,是你在他的心里埋下了恨,是你让他执着于报仇!娘,其实你心里明白,让夫君陷入如此险境的罪魁祸首不是我,而是……”静默了会儿,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字,“你。” 云氏就像是被戳破了心中秘密一般,神色狼狈不堪。 柳桥见状,便知道自己猜对了,神色中多了怜悯,还有一丝怒其不争,“娘,如果真的要论对错,那错的人也不是你,而是那个抛弃了你们母子的男人!娘现在这样不过是在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而已,难道到了现在,娘心里还是没有放下那个人,那份情爱?” 云氏猛然起身,面容狰狞,目光如尖刀一般利,不过最终,却并未勃然大怒,只是身子颤抖地立着。 “娘,为了那样一个负心人,不值得。”柳桥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 云氏仍是没有说话,可是眸子却渐红,“出去!” 柳桥看了看她,没有继续,“是。”随后,转身走了出去,关上了房门,她不担心云氏会做傻事,这时候的云氏绝对不会做傻事的,但是,绝对需要一个私人的空间。 她知道她说破了这事如同在她的发脓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可是,她如果继续沉溺,继续执拗下去,最终便是易之云真的有能力去报复,最终受伤最深的还是云氏。 若是这样的结果,那所谓的报复,又有什么意义? 只是柳桥没有想到经历了如此的多,云氏竟然还是放不下那段已经千疮百孔的情爱。 或许,这便是这世间女子的宿命。 便是在上辈子,真的能够做到君若无情我便休的女人又有几个?那些潇洒的,只不过是未曾深爱罢了。 深爱? 柳桥看着手中的两封家书,那她对易之云又算是何种程度的感情? 她为他担心,为他牵肠挂肚。 这算是喜欢还是爱? 柳桥笑了,没有再想下去,不急,慢慢来,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日子。 子时,村里想起了鞭炮声,新的一年到来。 这是她在这个时空度过的第三个新年,只是今年,注定了是冷清孤寂。 柳桥站在门口的廊下,抬头看向西北的方向,双手合十,许下了新年的愿望,易之云,一定要平安,一定要安然回来。 初一拜年,而因为过去几个月云氏主动跟村里的妇人交好,今年来拜年的人更多了,初二,柳河来接柳桥回娘家。 初三,易之云的生辰。 云氏做了一碗寿面,端到了柳桥的面前。 柳桥看着她,“这是……”那晚上过后,云氏对她的态度没有好转,也没有恶化,像是刻意去抹杀那晚上的对话一般,她见状也没有勉强,接受了她的这般反应,而如今……一碗寿面?“给我?” “今日是云儿的生辰。”云氏道,却面无表情,而说完了之后,便转身离开。 柳桥愣了一下,随后笑了,她这般做,是不是代表愿意跟她和解?不说原谅,但是至少可以过日子,“娘,往后夫君不在的日子,我会好好照顾你,以后,我们婆媳相依为命可好?” 云氏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随后,起步继续离开。 柳桥没有强迫,云氏这样的态度,已经是很好了,她低头看着碗里的寿面,轻轻笑道:“易之云,生日快乐。” …… 初三过后,柳桥重新投入了忙碌之中。 扬子县的美食坊她打算交给林小燕负责,留下李妈妈帮忙,奶油的供应还是由柳阿宝负责,而柳河跟张氏还有邓妈妈,则带去州府。 柳桥原本以为在州府解决羊奶的问题很难,只是没想到城郊便有人专门养羊的,虽然奶羊很少,但是短期之内也能够供应美食坊所需,而是年前她也跟对方协商好,开春之后增加奶羊的数量,专供美食坊所需。 不过柳桥最想的还是找到牛奶。 倒也不是没有,可是产奶的基本都是一些黄牛,奶制不算很好,衡量之下,还是弃用了。 当然,制作奶油的还是柳河负责。 初五,州府的美食坊开门营业,柳桥亲自坐镇,而新年的第一天营业,销售火爆,这得益于年前那几天的促销,还有君家之前为了庆贺君家少奶奶再次有喜一事而广宴宾客,美食坊的糕点成了其中的亮点,由此,打开了在州府的销路。 腐竹作坊,酒坊也得兼顾,尤其是酒坊,年后第一批成品出来了,接下来便是销售,除了批发给酒楼之外,还要设一个专门卖陆氏酒坊出品的酒的铺子。 而陆氏酒坊正式进入销售环节,虽然只是第一批成品的酒,而且都是寻常的酒类,但是因为陆氏酒坊背后的萧家以及跟金玉满堂的合作,还是给州府的酒业造成了一定的冲击。 可陆氏酒坊早在落户州府之时便已经放出消息说是前任州府大人的二少爷是东家这一消息,又跟金玉满堂合作,一时间其他同行倒也不敢找陆氏酒坊的麻烦,可是随着酒坊的出品越来越多,所抢去的市场份额也越来越多的事情,众人便坐不住了。 只是,却还是忌惮萧家,尤其是现任州府对萧瑀待如子侄之后,可是不动陆氏酒坊,可以动其他的,比如说美食坊。 因为萧瑀的格外照顾,大家都以为美食坊跟萧瑀有关系。 所以这一次不能明面上对付陆氏酒坊,却可以对美食坊下手,因为萧瑀从来没有对外宣称过美食坊是他罩着的。 夏初,这种积怨终于爆发了。 不过这一次动手的人比周记那次高明多了,没有收买,而是直接在供给美食坊的羊奶中下手,好在及时被张氏发现了。 张氏为何能发现? 因为自从周记那次陷害之后,张氏虽然知道是陷害,可是也担心做出来的东西真的出事了,所以之后每一次做出的东西都会自己先尝了一口,待半个时辰之后没事了,才拿出去。 而这一次,张氏吃了做好的蛋糕之后便上吐下泻。 柳桥又惊又怒,在确定了张氏的确是吃了蛋糕,而且制作过程没问题,面粉鸡蛋也没问题,便将注意力放在了羊奶身上。 而经过了大夫检查新鲜的羊奶,确定被人下了药,这一次不是巴豆,而是一种比巴豆药效更加严重的药,这种药如果吃多了还会要人的性命! 柳河也怒极,当即要去找供给羊奶的人算账。 柳桥阻止了他,“爹,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先将这些羊奶封存好,然后找阿瑀过来!” “你是要报衙门?” 柳桥摇头,“爹,这件事不能报衙门,这里不是扬子县,我们在这里没有任何的根基,一旦被人知道我们的东西给人下药,就算我们是被人害的,可是能害一次就能害第二次,以后恐怕再也没有人敢上门买我们的东西!” “那怎么办?”柳河面色铁青,“会是谁害我们?是不是其他的点心铺子?” 柳桥没有回答,“先让阿瑀过来。” 柳河当即去请。 出了这事,美食坊自然不能营业了,柳桥在门口张贴了东家有喜的告示,歇业三日,半个时辰之后,萧瑀来了。 “嫂子,这事我来处理!你放心,我一定会揪出那幕后黑手!” 柳桥看着他,“阿瑀,你觉得谁会对美食坊下这样的狠手?” “嫂子的意思是……” “新年开业之后,为了避免周记的事情发生,爹一直跟其他铺子东家交好,而且,府城也不是扬子县,美食坊的业绩虽然越来越好,但是并未给城中其他传统点心铺子造成多大的冲击,还……”柳桥继续道,“前两日我还让爹跟这些铺子的东家提出相互推销的点子,虽然还没有最终达成,但是也只是一些细节没有商量妥当罢了,没道理在这时候对美食坊下这样的毒手!” 萧瑀皱起了眉头,“那嫂子的意思是……冲着酒坊来的?” “我不好说。”柳桥道,“但是美食坊没有这样的仇家!” 萧瑀沉默了半晌,“我去找州府大人。” “阿瑀。”柳桥看着他,“其实这几个月我也一直在想,酒坊是不是过于的激进了?” “嫂子。”萧瑀正色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这件事我来处理。” 柳桥皱了皱眉头,“阿瑀,我知道你心急,可是很多事情急不来,便说酒坊的出品,我们都很清楚,目前陆氏酒坊不足以霸占住如此大的市场份额,而且,我们出品的酒虽然不差,但是酿酒跟做糕点不一样,虽然我不太懂,但是一坛好酒除了秘方跟技术之外,还要时间!如今大家看在萧家,看在州府大人,还有君家的面上给陆氏酒坊面子,可是这个面子维持不了多久的,我们如果一直没有好的酒,将来便是再大的面子也无法支撑酒坊走下去,到时候,陆氏酒坊的名声也会毁于一旦!” “嫂子……”萧瑀抿了抿唇,“你放心……” “我不放心。”柳桥打断了他的话,“阿瑀,不管你是真心想要重振家业,还是只是想要利用这件事来……” “嫂子!”萧瑀沉声截断了她的话,“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会好好查清楚!” 柳桥如何看不出他在躲避这个话题,其实这些日子萧瑀的激进她也看在眼里,也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跟他谈谈,可是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场合之中,“阿瑀,心里有恨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易之云可以恨,你也可以,可是在恨的同时,不要被恨所左右,跟不要被恨给毁了!” 萧瑀面色一僵。 “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如你口中所说的原谅你父亲,也不是真的不在乎如今你的身份,还有你娘的事情,可是阿瑀,不要让这份怨恨蒙蔽了自己!”柳桥继续道。 是她之前太过想当然了,想着萧嵘不是易晟,想着萧嵘还算是尽了父亲的责任,也在尽力补偿,萧瑀便不会有那般深的怨恨,更不会像易之云一样为了寻求报复的资本而不惜一切,可是,即便对比之下萧瑀的经历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可是,他的恨,他的痛,只有他自己清楚,不对比,萧瑀跟易之云其实也是一样的,易之云可以恨,可以不惜一切报复,为何萧瑀就不会? 就是因为萧嵘对这个儿子好? 可是这些好,或许在萧瑀的心里就好比易晟让人送来那三万两一事。 萧瑀握紧了拳头,抬头笑了笑,“还是瞒不住嫂子。” “阿瑀……” “嫂子说的没错,我是恨,也是为了报复才想重振外祖家业的。”萧瑀继续道,“只是嫂子,我既然重开了陆氏酒坊,就不会让它倒,也不会为了报复让它毁于一旦。”顿了顿,继续道:“你说的没错,最近我是激进了一些,不过你放心,我会好好反省的。” 柳桥看着眼前不过十四岁的少年,叹了口气,“阿瑀,以后心里有什么事不妨跟我说,你既然叫了我一声嫂子,你就是我弟弟。” 萧瑀笑了,“嫂子忘了我比你大?” “大我也是你嫂子。”柳桥道。 萧瑀笑着点头,“好,以后我有事一定跟嫂子说。”随后,笑容消散,“不过现在得好好解决这件事,嫂子这几日先不要开铺子,等我查到了幕后黑手之后再开。” 柳桥点头,“我已经张贴了告示,东家有喜歇业三日。” “那就好。”萧瑀点头,随后便离开前去查这事。 萧瑀走了之后,柳河便进来,问了事情的经过。 柳桥将猜测跟柳河说了一遍。 这些日子柳河也是知道萧瑀的不少事情,如今听了柳桥的话,不禁叹了口气,“以后我好好跟他谈谈,他跟阿云不一样,他的父亲还是对他很好的。” 只是这世上怎么就有这般多的阴差阳错? 不过,当日自己不也是这样? “阿桥,我去看看你娘。” “嗯。”柳桥没有阻止,“爹,如果你对娘……” “阿桥。”柳河打断了她的话,“爹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这事……以后再说吧。” 柳桥没有勉强。 萧瑀的行动很迅速,不过两天,便将幕后黑手给揪出来了,跟柳桥猜测的没错,是冲着酒坊去的,不过让柳桥吃惊的是,这幕后的人不仅仅是一家酒坊,而是好几家酒坊商量之后的结果,也便是说,陆氏酒坊还没有成长起来就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了。 金玉满堂 包厢内 “这件事我来处理。”出了如此大的事情,君世轩自然也是得知了,“不能让衙门解决,只能私下解决。” 柳桥明白他的意思,“我赞成。”如果是一家酒坊就罢,可是如今是将州府的酒业同行都给得罪了。 萧瑀抿着唇,也没有反对,“我跟州府大人说。” “嗯。”君世轩继续道,“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去处理。”随后看向柳桥,“这几天美食坊的损失,从酒坊的账上补。” 柳桥摇头,“不必了,酒坊我也有份,而且也并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 君世轩看了看她,没有坚持,转向萧瑀,“萧二少爷先去找州府大人吧,我跟柳桥还有些事情商量。” 萧瑀看了看他,点头起身离开。 待他走了之后,君世轩看向柳桥,“萧瑀的情况你也应该知道,再这样下去,陆氏酒坊非但无法重塑当年的辉煌,恐怕还会拖累我们。”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柳桥道。 君世轩看着她,“我不想做亏本生意,更不想将金玉满堂也给赔进去。” 柳桥皱眉,她明白君世轩这话,当日为了给陆氏酒坊做势,当然,也是信任陆氏酒坊的佳酿,所以金玉满堂强行断了一直合作的酒坊,可是陆氏酒坊却成了这样子,“金玉满堂的存酒还能支撑多久?” 虽说君世轩对陆氏酒坊有信心,但是也一定有后招防范意外的,所以一定有储备。 “一年。”君世轩道。 柳桥沉思半晌,“我不会让酒坊倒的。” “萧瑀根本无心重振陆家的家业。”君世轩一阵见血地道。 柳桥道:“我会看住他的,至于酒坊,我虽然懂的不多,只是我跟你一样,不想做亏本生意。” “最好如此。”君世轩道。 柳桥看着他,“抱歉,将你拖进了这趟浑水。” “抱歉?”君世轩笑了,“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会跟我说抱歉。” “怎么?”柳桥挑眉,“有问题?” “没有。”君世轩道,“不过错不在你,你不必跟我说抱歉,而且,虽然目前我看似亏本,但是萧家跟我的回报也不少。” “京城的金玉满堂开业了?”柳桥问道。 君世轩点头,“半个月前开业了,腐竹作坊也进入运作,专供京城周边寺庙。” “如果我想在京城开设一间美食坊,不知道君东家可愿意照看照看?”柳桥道。 君世轩看着她,“你应该知道目前不合适。” 柳桥笑了笑,她自然知道,金玉满堂享誉钦州,去年走出钦州的计划也顺利,可即便如此,没有萧家的帮助,金玉满堂在京城也站不住脚跟,而萧家不会无限度地出手帮他们,再者,美食坊的确太过年轻,去京城,还不够格,“我只是说说罢了。” “你放心,金玉满堂在京城站稳脚跟的那日,就是美食坊入驻京城之时。”君世轩看着她保证。 柳桥笑道:“如此,我就先多谢君东家了。” “你我之间,好需要这么客气吗?”君世轩笑道。 柳桥闻言心里突突,虽说这大半年来他们合作的很是愉快,但是有些话还是不能说的,“君少夫人的身子如何?算算日子,也该生了。” “大夫说就这一两日。”君世轩的神色多了一抹柔和。 柳桥笑道:“那我就先恭贺君东家即将为人父了。” 君世轩看了看她,“你夫君可有消息?” “前两日刚刚来了家书。”柳桥笑容也添了喜色,“目前还在新兵营混着,一切都好。” “是吗?”君世轩笑道,“算算也快一年了吧?” “嗯。”柳桥点头,“是一年了。” 一年了,一眨眼,易之云便走了一年了。 君世轩看着她,“阿桥……”就在话才开了头之时,一个下人装扮的男子冲了进来,道:“少爷,少爷,少夫人要生了,老夫人让小人来请您回去!” 君世轩猛然起身,“什么?!” “少夫人要生了!” 柳桥道:“你快回去吧。” 君世轩看了看她,点头,“嗯,我先回去,我会尽快约见酒坊的人,这几日美食坊先不要开业。” “嗯。” 君世轩匆匆离去。 柳桥看了他的背影,衷心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平安落地,虽然没见过君少夫人,但是这大半年来,从君世轩的脸上也可以看出这个孩子怀的并不好,其实从她刚刚做完小月就怀上,便注定了这一胎也不会好的,她没生过孩子,但是也知道就算是生产坐月子,最好也要隔了一年再怀孕,可是君少夫人才做完小月就怀上,这样的母体如何能孕育一个健康的孩子? 就是不知道君家怎么想的! 君世轩一个大男人不知道这些,但是君家的老夫人不知道吗?君少夫人身边的婆子不知道吗?还有大夫,她就不信大夫没有跟他们说过要养好身子再怀孕。 不过这到底是人家的家事,就算她跟君世轩这大半年合作愉快,也没有资格插手这件事。 …… 从金玉满堂回来之后,柳桥便去看了张氏,喝了两天的药,张氏的气色好多了,也能下床走动,不过想着这事,柳桥还是后怕。 如果对方再狠些直接下毒药的话,张氏便没命了! “娘,以后不要再这样自己试了!” “娘没事。”张氏摸摸女儿又瘦了的小脸,“不要担心,娘已经好了,你看你,又瘦了。” “我哪有瘦,是长高了。”柳桥笑道,这一年她的确长高了不少。 张氏点头:“是长高了,也漂亮了,还好你不像娘,我的阿桥长的多漂亮!” 柳桥愣了愣,“娘说什么话?我是你的女儿怎么会不像你。”说着,端详着张氏的脸,“娘只是之前吃了太多的苦,所以才会这样,对了,我不是说过用羊奶洗脸对皮肤好吗?娘没有试试?” “娘都老了,还做这些做什么?!”张氏笑道,“娘不漂亮没关系,娘的阿桥漂亮就行了!” “什么漂亮?”这时,柳河走了进来。 柳桥看向他,“娘啊,娘说我漂亮的不像她。” 柳河闻言神色一震。 “娘你看,爹也不信。”柳桥见状笑道,没有多想。 张氏脸色有些尴尬,“你这丫头说什么呢?” “阿桥别胡说!”柳河也道,“你是你娘生的,不像你娘像谁?!” “不是阿桥说的!”张氏反过来护着女儿,“你凶她做什么?” 柳河一怔。 “娘,爹没凶我。”柳桥笑道,“他是在护着你呢。” “你……”张氏的脸竟是红了。 柳河忙道:“阿桥啊,刚刚你跟君东家他们说的怎么样了?” 柳桥见他转移了话题,也只当他是尴尬,便没有继续,“娘,我跟爹出去说,你躺下来休息休息。” “好。”张氏虽然担心,但是也没有弗女儿的意。 柳桥扶她躺下,才跟柳河出去。 州府的美食坊也是前面铺子后面院子的格局,不过院子比扬子县的大了一倍,便是房间也有四间,还有一个后门进出,出去了前面的铺子,整个院子就是一个小宅子,当然,租金也是贵了几倍。 两人出了张氏的房间,便去了柳桥的屋子。 柳桥的屋子除了是她的卧室之外,还是账房,当然,账房先生也是她自己。 坐下之后,柳桥便将结果说了。 柳河听了之后也是赞同,“君东家想的很周到,如果这件事闹大,对酒坊对美食坊都没有好处,这样处理最好!” “不过。”柳桥继续道,“羊奶这边我们也得做做功夫。” “你是说……” “虽然这件事跟他们没关系,但是如果他们管的严一些,那些人就不会有下手的机会。”柳桥道,“爹,你去走一趟,好生跟他们说说这事,也别闹大,给他们提提醒就成了。” “好,我这就去!”柳桥点头,随后便起步离开。 柳桥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腿,心里沉了沉,君家的家用大夫跟他治疗了将近一年了,可是效果却不理想,如今,他还得拖着这条腿去为她奔波……沉默会儿,起身转身走到了一旁的书桌旁,从抽屉中拿出了几封信,有新有旧,都是易之云的家书。 自从去了西北之后,基本每个月都会有一封家书到。 起先家书是写给云氏的,不过后来,其中也夹了一份单独写给她的,书信还是直接寄回去了扬子县,云氏接收之后,便将信转给了她,起先是她看过的,后来有她担心一封的,她也没有拆看,直接转了过来。 这半年来她也很少回扬子县,信件都是通过金玉满堂的人转来的。 易之云在信中没有详细写军营的生活,她知道他不是要以隐瞒什么,而是军营的规矩,不过,知道他还安然活着,就好。 虽然她也知道,他这一年中一定吃了很多的苦。 “易之云,你在努力,我也在努力,我们一起努力。” 柳桥笑了笑,放下了书信,随后坐下,取了信纸写回信,已经到了军营,便是有寄信的地方,所以每次收到易之云的家书,她都会回信。 而这件事渐渐的变成了定心丸。 不管她的心有多烦躁或者多劳累,只好写了信,便能恢复如初。 易之云,我们一起努力吧。 …… 第二天,君家传出消息,君少夫人生下了一个儿子,母子平安,柳桥得知消息之后当即备了贺礼送去君家。 孩子洗三过后没多久,君世轩便让人来告诉她,美食坊可以重新开业。 而柳河走了一趟养羊的农户之后,给美食坊送来的羊奶都是小心翼翼的,而为了保险起见,柳河弄来了一条狗,送来的羊奶都给狗先喝,然后做出来的糕点,又给狗尝过,没发现问题才拿出去卖,至于张氏的人口尝试,被柳河彻底断绝了。 几日过后,萧瑀前来。 “嫂子,过些日子我打算将我娘的灵柩送回祖坟安葬。” 柳桥一愣,随即想起,算算日子,萧瑀的母亲也死了快三年了,“阿瑀,是不是因为之前我……” “不是。”萧瑀摇头,“娘快走了三年了,是时候回属于她的地方。” “阿瑀……” “嫂子。”萧瑀打断了她的话,“这几天我好好想过了,你说的没错,我是太过急进了,这一次送娘回去,我也好趁这个机会好好想想,你放心,我跟州府大人说过了,如果你们有事,他一定会帮忙的,嫂子,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酒坊就全交给你了。” 柳桥看着他,“你放心,酒坊也有我一份。” “还有……”萧瑀沉吟会儿,“我知道嫂子跟君世轩有些交情,但是这人城府太深,嫂子不要跟他走的太近,酒坊的事情……也不要让他完全掌控住!嫂子,陆氏酒坊是姓陆的!” “阿瑀。”柳桥却摇头,“陆氏酒坊不是姓陆的,它现在姓萧,萧瑀的萧!” 萧瑀眸色一颤。 “它是你的事业,是将来你传给你孩子的祖业!”柳桥正色道,“易之云为了报仇去从军,但是,往后他得到的一切荣耀,都是他用血汗拼搏而来的,是家业,祖业,是给后代子孙的荫蔽,所以阿瑀,就算是为了报复而起也并不是完全就没有意义。” 萧瑀看着她,“我明白了,嫂子。” …… 萧瑀走后,柳桥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酒坊上,而且一改之前萧瑀的急进,从生产到销售,都缓了下来,主抓质量。 如此,酒坊的生意额少了,不过跟其他同行的矛盾也少了。 年末萧瑀从南方归来,同时还带回来了一些陆氏酒坊的旧人,而这时候,酒坊第一批独家秘方的酒出来,而陆氏酒坊也凭着这一批酒打响了名头,不再是空有靠山虚名,而是实实在在有拿得出手的招牌。 萧瑀归来之后,柳桥将酒坊的主导权交还给了他,而不知道真的想明白了还是安葬了母亲让他的心情平静,归来后的萧瑀变得沉稳了。 十四岁的少年渐渐走向成熟。 柳桥为之高兴。 然而,她还没有高兴多久,西北传来坏消息。 沉寂了十几年的西北边疆战火再起,跟一年前柳桥所担心的那般,大周果然对北延国动手了,虽然易之云还没有在新兵营待满三年,可是也呆了一年多了,未必就真的不会被送上战场。 柳桥想打听具体的消息,可是一点渠道也没有,便是州府大人也没有办法得知西北的具体消息,她只能干着急,干担心。 而这时候,君家同样传出了一个坏消息。 君家小少爷没了。 那个千辛万苦来到世上的君家小少爷还没有走过人生的第一个冬天就没了。 消息是萧瑀告知她的。 而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柳桥沉默良久。 “嫂子,你难过?”萧瑀问道。 柳桥看着他,“孩子虽然小,可也是一条生命,不过比起难过,我更是可怜他们。” “可怜?” 柳桥叹了口气,“君少夫人这一次恐怕打击不小。” “他们还年轻,以后还可以再生的。”萧瑀道,似乎松了口气。 柳桥注意到了,“阿瑀,你是不是有什么没有告诉我?” 萧瑀一愣,“嫂子……” “易之云跟你说了?”柳桥眯眼问道。 萧瑀忙道:“嫂子,易大哥他只是让我……” “他怕我被君世轩勾走了?”柳桥眯着眼继续道,“我就说你什么时候连这些事情都要亲自来告诉我?怎么?怕我担心君世轩,然后担心担心的就生了情?” “嫂子,我没有这个意思!”萧瑀神色焦急,“是,易大哥是跟我说过一些事情,也让我不要让君世轩亲近你,可是他没有怀疑你,只是担心君世轩他对你不安好心,嫂子,你千万不能误会易大哥!” 柳桥看着他,狠狠的吐了心中的浊气,“我没有误会他什么,我只是……没事,我只是担心而已。” “嫂子。”萧瑀松了口气,“易大哥不会有事的。” 柳桥看着他,苦笑道,“希望如此。” 西北这么一打,就是两个多月,而新年之后没多久,易之云终于来了家书,但是家书上并未提及西北战事一事,柳桥明白可能是不能泄密的原因,虽然家书报了平安,可是她却无法从家书上看出易之云究竟有没有参与了战事。 钦州离西北边陲也不过是一个月的路程,柳桥虽然无法得知具体的消息,但是究竟打的如何,还是能够通过来往钦州跟西北的商贩口中得知的。 两个月,战事还在打着,而且并不算顺利,只是大周准备充足,又有强大的后勤支持,所以还继续打。 可是不知道该说是祸不单行还是什么的。 就在战事进入第三个月,东南便发生了海盗上岸烧杀抢掠的消息,听闻沿海的几个州城都遭了殃,朝廷只能派兵前往剿杀,而不久,西南边陲也出事了,一个苗女被驻守边境的大周士兵侮辱而亡,如果是普通的苗女也就罢,可偏偏这个苗女却是苗族族长的掌上明珠。 苗族族长召集西南其他的小族复仇。 东南海盗,西南小族动乱,朝廷才派兵前去剿杀镇压没多久,大周境内最大被誉为母亲河的恒河决堤,沿岸百姓死伤无数。 这一年的大周像是进入了灾难期一般,如此多的波折,西北的战事更加的吃紧,同年末,皇帝暂停了收复西北失地的战事。 持续了将近一年的西北战事正式结束。 而就在这一年的春节前一日,易之云中断了好几个月的家书再一次到来,这一次的家书分别寄了,给云氏的去了林家村,而给柳桥的是直接寄到了州府的美食坊,而在给她的家书上,柳桥心中一直迫切想要得知的事情终于有了答案。 易之云所在的新兵参与了刚刚结束的西北战事。 他还说,这一次的战事中,他立了一个不大不少的功,究竟是什么样的功,他没有细说,但是字里行间都是兴奋跟自信。 柳桥不知道该为他高兴还是该更加担心。 而在这封家书之后,易之云再无消息传回来,往后数年,音讯全无…… 135 物是人非 云州乃西北门户,在前朝,这里原本是西北极为富庶的一州,只是在西北游牧名族侵入中原,建立北延国之后,云州便成了边陲之州,后又因为多年战乱,昔日的富庶一去不复返。 原本在先帝仁宗重创北延国,边陲安宁十数年后,云州渐渐地恢复了一些生机,然而,三年前的收复失地之战却将这份尚在萌芽之中的生机狠狠地掐断。 如今大战虽然过去三年,可是,三年间,北延国仍无数次报复,虽然没有攻破防线,可是,云州临近北延国的县城几乎都被洗掠过。 大周在云州虽然布有数十万的大军,可是却无法全线封锁,抵御北延国的轻骑侵袭。 北延国虽然立国,但是仍旧保留着当年游牧名族的彪悍,更保留了当日侵扰中原之时游击一般的战术,不占领城池,只是攻破,掠杀。 而许是因为当日大周主动挑起战事,最后后自己主动放弃,让北延国的气焰更加的嚣张,而大周却因为东南西南两面受敌,恒河决堤而无力全线还击,东南的海盗跟恒河决堤还要处理,只能对方来了,便打,对方走了,却不敢追击。 如此折腾了三年,云州便不说千疮百孔,也是人心不稳,百业萧条。 时值盛夏,正午的阳光几乎要将地面给烤焦一般,这个时候本该是街上行人最少的时候,然而在府城东面的东大街的一间铺子外面却是十分热闹。 铺子不大,一个月前才落户云州州府,然而却在短短的一个月内以独特的糕点闻名整个府城,尤其是在半个月前推出了夏日消暑糕点之后,更是为人所津津乐道。 这间铺子名为美食坊。 而铺子的东家据说是一个年轻的少女。 而此时,这位传闻中的年轻少女东家正在州府府衙的后堂依约前来拜见云州州府凌百川,十五岁的少女明眸皓齿,亭亭玉立,只是神色却是超出了年龄的成熟沉静,而在听了凌百川的回复之后,眉宇间溢出了郁色,“凌大人,真的没有消息?就算是战死了,也该有个记录吧?” “柳东家不信本官?” 柳桥起身,恭敬屈膝一礼,正色道:“小女自然是信大人,小女知道即使大人身为云州州府,但是军队的事情大人也插不上手,这一次为小女去查消息已经是为难大人了,小女在此再次谢过大人。” “柳东家不必如此。”凌百川国字脸上一片严肃,“萧兄跟安兄跟本官都是多年好友,他们托付之事本官必当尽力,只是可惜本官始终无法查到切确的消息,不过正如柳东家所说的,若是战死,朝廷一定会将死讯送达战死将士的户籍所在的,如今既然没有,那便是个好消息。” “那大人以为如今这般会是何种情况?”柳桥问道。 凌百川沉吟会儿,“如此毫无音讯,或许是本官能力不足没有查到,毕竟云州将士数十万,而且分布在个个军营之中,一时疏落也是可能,另外……” “如何?”柳桥问道。 凌百川看了看她,“如果人真的不在军营中,而又没有战死的音讯,那极有可能是被俘虏,或者……当了逃兵。” “不可能!他不可能当逃兵!”柳桥当即沉声道,当日她虽然跟他说熬不住便逃,可她知道他不会的,尤其是在刚刚立过了战功,至于俘虏……“凌大人,在战事结束了之后,他尚且还传回了家书,还说立了功,那时候战事已经结束,如何可能被掳?” “本官也只是猜测。”凌百川道,“不过那时候虽然停战了,但是战事并不算结束。” “若是被掳,难道军中不会上报或者处理吗?”柳桥道。 凌百川沉吟会儿,“如果确定被战败被掳,根据大周的军法,这个人便当做战死论,而如果被俘的士兵转投敌方,会当做投敌处理,这般不但本人会被定罪,还会牵连家人,而这三年来,朝廷并未下诏令株连,也就是说你夫君就算被俘虏了,目前也没有传来投敌的音讯。” “大人,你认为最糟糕的情况会是如何?”柳桥吸了一口气,问道。 凌百川道:“被俘虏之后殉国。” …… 被俘虏之后殉国。 被俘虏之后殉国。 从柳桥走出了州府衙门,这句话始终在她的脑海中盘旋,像是魔咒一般,将她死死地缠住。 其实这个结果她也无数次猜到过的。 凌百川的那些可能,她也猜测的出来,在熟读了大周军法之后,她便猜到,可是,仍是不肯放弃,仍是抱着一丝希望。 他绝对不会当逃兵的,便是当了,也不可能三年多年都不回家! 所以,只剩下被俘虏。 而如果被俘虏了,为了她们不被株连,他绝对不会投敌的,不投敌,他一个小小的士兵有什么价值?没有价值了,他有什么资本在敌营中活下去? 易之云,你答应过我会回来的! 可是现在你去了哪里?! 就算是死,你也该让人传一个消息回来! 至少让我知道我该不该祭拜你! 不! 不会死的! 不会的! 你还没有达成目的,你还有事情没做完,你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你甘心吗?你忍心吗?! 可是你到底在哪里?! 到底在哪里?! 柳桥后悔了,这一次,真的后悔莫及! 当初她干什么让他走?! 行尸走肉就行尸走肉了! 只要活着就好! 大不了他们一起去跟易晟拼了,就算是死,也是干净利落! 可现在算什么? 易之云,这算什么?! 柳桥坐在马车中,透过车窗看着对面顾客络绎不绝的美食坊,心里却是空空的,忽然间觉得,如果是易之云真的死了,那她这些年拼命的努力又有什么价值?她究竟为了什么这样努力?为了自己?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 可是没有了欣赏的人,没有了懂她的人,如何实现这份价值? 心,忽然间荒芜了起来。 “东家,可要过去?”车夫开口问道。 柳桥放下了帘子,闭上眼睛,“从后门进去,不要惊动人。” “是。” 马车绕进了巷子,从后巷的后门进了美食坊。 下了马车之后,便有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子迎了上来,“东家。” 柳桥嘴边扯出了一抹苦笑,抬头看了一眼刺目的烈日,东家,易之云,现在我也是东家了,当日设想的康庄大道,如今已经走了一半了,可是你在哪里? “东家?” 柳桥收回了思绪,看向眼前的男子,跟钦州其他美食坊分店一样,美食坊的人员都是卖了身的奴仆,而因为西北战事,西南动乱,东南海盗,恒河决堤,过去三年来奴仆的价格极为的低廉,尤其是一家子买的话,就更加的划算,云州分店的人员,除了糕点师傅是她从钦州带来的之外,其他的人员都是当日采买的,她也算是发了国难财,“没事,你去忙吧。” “是。” 柳桥进了账房,查看了一遍账目,因为账房先生不好找,要找信的过的更少,所以每个分店的账目都是由掌柜的掌管,而她每个两个月就会让人或者亲自去查看,如今美食坊总共十家分店,除了云州这家之外,其他的都分布在钦州,所以这般做并不算麻烦。 唯独云州这边,虽然掌柜也是签了卖身契的,可若是要贪墨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云州的美食坊她志不在赚钱,她只是想让易之云知道她在等他,在找他! 可是如今…… 柳桥忽觉胸口一阵闷疼,像是压着什么似得,压的她呼吸困难,她合上了账簿,捂着心口,方才凌百川的那句话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不! 她不信! 也不能相信! 除非见到他的尸体,否则她不会信他就这样死了的! 便是真的…… 她也不能倒下! 当日是她放他走的,如果他真的不在了,那他未完的事情,便由她来达成! 所以,她绝对不能倒下! 柳桥合上了眼睛,狠狠吸了几口气,随后,睁开,眼底的迷茫脆弱已然散去,换上了坚定的决然,次日,柳桥再次去了州府衙门,带上了美食坊的几样招牌点心,而这一次是去道谢,还有告别,同时恳求凌百川如果有消息便通知她。 凌百川应下了,他跟萧嵘还有如今的钦州州府安成业乃多年好友,两人联名拜托,这份人情他必须给,而且,眼前这少女也让他很是欣赏,美食坊便不说了,就凭她这一份千里寻夫的信念,就值得让人称颂。 寻常女子不会有这样的意志跟信念的! 之后,柳桥在云州待了三日,便离开了,除了摆脱凌百川之外,其实她更希望自己去军营走一趟,只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别说是去军营了,便是自己打听军营的事情,在这样的环境下,恐怕也会被当做细作。 要找易之云,便必须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返回钦州,已经见到了夏日的尾巴了。 张氏看着出去好几个月终于回来的女儿,又是高兴又是心疼,“你这丫头啊……不是答应了娘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吗?怎么瘦了这么多?” 她的女儿才十五岁! 十五岁啊! 可是却做着很多二十五,三十五岁的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这才几年,美食坊便开遍了钦州,如今还开到了那么远的云州去! “娘,没事。”柳桥笑道,“养两天就好了。” 张氏听了却更加的心疼,“不说了,娘烧了水,先去洗澡,然后好好睡一觉,今晚上娘给你做好吃的!” “嗯。”柳桥点头,起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如今他们不再住在铺子中了,而是在铺子的附近买了一间宅子,一进院,不算大,但是一家三口住足够了。 虽然这三年买了不少的奴仆,可是都放在了铺子中,家里并没有。 张氏说不习惯让人伺候。 柳河也说不自在。 柳桥便听了他们的,自从美食坊扩张之后,张氏也不需要去铺子了,虽然闲暇的时候还是会过去,但是也不需要像三年前一般起早贪黑的忙碌。 自从搬到了宅子之后,柳河跟张氏也都住在一起,不过却仍是没有再进一步,两人商量好了,只是一心一意照顾女儿。 尤其是在易之云生死不明之后。 柳桥沐浴梳洗之后并没有立即休息,而是将挤压在书房的账簿给看了,此外还有陆氏酒坊最新一季度的销售账目。 忙完了之后,天便黑了。 看着外面黑压压的天,柳桥的心便又似坠了什么东西似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方才缓过来,而这时候张氏也寻来了,看着女儿的样子,到了嘴边的教训便咽了回去。 “晚饭做好了,跟娘去吃!” “嗯。”柳桥笑了笑,随后便抱着张氏的手臂,“娘真好。” 张氏的心顿时软了。 母女两人到了厅堂,而此时饭桌上摆满了一桌子的菜,基本都是肉食,“你爹也真是的,明明知道你今天回来也不赶回来!” “爹又回扬子县了?”柳桥笑道。 张氏听了这话脸沉了沉,“不是说断绝关系了吗?还管他们做什么?他不心疼银子,可是也不想想这些银子是你多么辛苦赚的?!而且那一家子也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说不定到时候还会咬我们一口!” 柳桥笑了笑,“毕竟是血脉相连,哪里说断就能断的,而且他们那样的情况爹如果不管恐怕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这所谓的一家子不是别人,而是柳江一家子。 前两年柳河的确是做到了断绝关系,没有再跟他们来往,甚至连他们的消息也不去听,唯一一次见面便是清明祭拜的时候。 而便是这般兄弟两人也像是仇人见面一般。 可是最近这一年,柳河却管起了他们了。 自然也不是日子过好了就大发善心,而是如果他不管的话,那一家子恐怕活不下去,自从那一年柳河大闹跟他们断绝关系之后,柳江一家子都住在了青山县,起初日子过得好算可以,可是不久之后,柳江因为断了腿瘸了,心里积聚了怨气,先是对家人发作,之后,便跟一些下九流的人往来,最后还染上了赌瘾。 染上了赌瘾的结果就是倾家荡产,不但将多年的积蓄一扫而空,连柳家村的祖产田地也都卖了,最后,发狠了,见媳妇一直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便暗中跟赌坊的人约好要将媳妇给卖了。 当然最后也没卖成,但是这件事之后,周氏便跟柳城和离了,将生下的一儿一女扔下回了娘家,没过多久就改嫁了。 而这件事也让柳城失去了唯一的谋生工作。 最后,一家子只好回柳家村。 柳城靠着打零工养活一家子。 可是柳江还是不思悔改,继续沉迷赌博,欠下了大笔的赌债,最后又起了买家人的念头,而这一次买的不是妻子,他倒是想将黄氏卖了,只是可惜黄氏脸上有一道可怕的疤痕,没人要,所以,将主意打到了孙女的身上。 孙子还是舍不得卖的,说是要用来传宗接代的。 而这一次,他卖成功了。 柳城得知之后哭天喊地的,求这个求那个救闺女,最后,求到了柳河的面前。 柳河如何能不管? 所以出钱出力,将孩子救了回来,然而这么一出手,便再也摆脱不了了,这一年中,柳河不知道为这一家子费了多少的心思。 柳桥对这一家子极为膈应,可是也不想让柳河两面为难,而且她也不缺这些,就由着柳河去了。 张氏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一想到当年他们一家子对自己和女儿所做的事情,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你爹就是心软!我就怕他帮着帮着将你的身家都帮进去了!” 这份身家女儿是多么辛苦挣来的,她很清楚,怎么能够让别人抢走?! “娘你忘了,我已经嫁人了。”柳桥笑道,意思便是就算柳河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权利,“而且我相信爹有分寸的。” 张氏没有再提这些不愉快的事情,“来,快趁热吃!” 柳桥点头。 一顿饱饭之后,柳桥便被张氏拉回了卧室了,“不许再做事了!好好休息,不管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柳桥笑了笑,应了她,随后,便问起了云氏,“娘,林家村可有消息来?” “昨天里正才送来了信。”张氏就知道女儿会问,当即从怀中拿出了准备好的信,“娘找人看过了,信上说你婆婆一切都好。” 柳桥将信接了过来仔细看了一遍,眉间的郁结却并未因为信中的平安而疏散,易之云失去了消息一事起初她是想瞒着云氏的,可是如何瞒得住,所以这些年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冰封着,云氏没有大发雷霆,可是,她宁愿她大发雷霆,“明日我回扬子县一趟。” “阿桥……”张氏皱眉,“你才回来,要不休息两日再……” “里正说村里的宅子起好了,让我回去看看。”柳桥道,“而且我这一走就是几个月的,该回去看看的。” 张氏脸色担忧,“你这一回去,她又会给你气受的!” “娘。”柳桥苦笑,“其实这份气我是该受的。” “阿桥——” “当日的确是我让他去的。”柳桥道,“娘,我知道你心疼我,只是……这是我该受的,而照顾他娘,也是我应该做的,是我如今唯一可以做的。” 张氏长了嘴,可是看着女儿的神情,便再也说不出来。 而这时候,隐隐传来敲门声。 张氏只好收起了思绪,道;“可能是阿瑀来了。” 柳桥点头,跟她一同走了出去。 来人果真是萧瑀。 张氏将他请进了客厅,给他倒了茶,便出去了。 “嫂子,可有易大哥的消息?”萧瑀正色道,眉宇间有着清楚的焦灼,十八岁的少年已经褪去了青涩,添了成熟。 柳桥低头沉吟会儿,方才抬头道:“没有。” 萧瑀心头一沉,看着柳桥,“云州州府怎么说?” 柳桥看着他,沉默半晌,才将事情说了一遍。 萧瑀面色一变,“不可能的!嫂子,易大哥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也这么认为。”柳桥笑道,“所以,我不能放弃,更不能倒下。” 萧瑀看着她,眼底泛起了氤氲,“嫂子,辛苦你了。” “什么辛苦?”柳桥笑道,“他是我的夫君,而且当日是我让他去的。” 萧瑀凝视了她会儿,“易大哥一定不会有事的!” “嗯。”柳桥还是点头,随后,岔开了话题,“酒坊这几个月如何了?” “一切顺利。”萧瑀也转了神色,认真道:“研制的新酒已经出来了,找个时间去看看?” “我要回扬子县一趟,等我回来之后再说吧。”柳桥道。 萧瑀点头,“我跟嫂子一起回去,我也好些时候没见云姨了。” “阿瑀。”柳桥摇头微笑,“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过新酒才出来,你走不开的。” “嫂子……” “你放心,这些年都过来了,这一次娘总不会真的把我给杀了的。”柳桥笑道,“而且,我也没打算将云州之行的结果告诉她。” 萧瑀点头道:“不说也也好,我相信易大哥不会有事的,既然他一定会回来,就没有必要让云姨白吓一场了。” 柳桥笑笑,随后岔开了话题,“对了,你的婚事……” “嫂子。”萧瑀打断了她的话,“这件事不需要再提!” 柳桥叹了口气,“阿瑀,我知道你心里的怨恨没有散去,可是你父亲这次做的没错,他给你选的这门亲事不错的,而你也是时候成家了。” “嫂子。”萧瑀看着她,“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柳桥皱眉。 “我知道嫂子是为了我好,可是我现在我不想成亲!”萧瑀正色道,“酒坊才刚刚算是站稳了脚跟,我没有时间去应付一个大家闺秀!而且,人家也未必看得上我!” 柳桥想了想,“那你想要如何回复你爹?” “该怎么回复就怎么回复!”萧瑀道。 柳桥叹了口气,“既然你决定了,那好好跟萧大人说,只要合情合理,他会同意的。” “嗯。”萧瑀道,态度却是敷衍。 柳桥没有继续,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真的和解,谈何容易,至少如今他能够真正地将陆家酒坊放在心里,而不是只想着当报仇的踏板,“你有分寸就好。” “对了。”萧瑀转移了话题,“君世轩前两日问过你什么时候回来,似乎有事想跟你谈。” “等我从扬子县回来就会去见他。”柳桥道。 萧瑀看了看她,“嫂子,你见他的时候还是小心一些吧。” “怎么了?”柳桥问道。 萧瑀道:“他的夫人又小产了。” 柳桥一怔,“又小产了?” “嗯。”萧瑀点头。 柳桥叹了口气,这几年其实大家都不好过,她担心易之云,萧瑀摆脱不了对萧嵘的怨恨埋头工作,而君世轩,他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可是这么多年,除了夭折的那个孩子,有一次便小产一次,几乎每年都折腾一次,这样的折腾,便是心里承受能力再强的人也熬不住,“你放心,他总不会因为这是而迁怒我的。” 萧瑀皱起了眉头,“嫂子,我的意思是……”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 柳桥却嗅到了一些端倪,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好笑,“阿瑀,我是这么不安于室的人?” “嫂子!”萧瑀忙道:“我不是说嫂子,我是担心君世轩……” “只要我自己不动,他能如何?”柳桥道,“再说了,这些年他的心思都在她的夫人身上,哪里还会对我有什么念想?而且就算真的有,也不可能做什么。” 萧瑀看着她,“君家老夫人似乎打算给君世轩纳妾。” “那又如何?”柳桥笑道,“总不会将主意打到我这样一个有夫之妇身上吧?” 萧瑀抿紧了唇,没有回应她这句话,他总不能说如今大家都认为易大哥已经战死,她成了寡妇,“总之,嫂子还是小心一点。” 如今她手里有美食坊,陆氏酒坊跟腐竹作坊也是有股份,更重要的是她的能力! 之前还有易大哥压着,如今大家都认为易大哥已经战死,嫂子成了寡妇,君家又在这时候纳妾,岂会不动心思? 更何况君世轩早就动过了心! 他不担心嫂子会动心,只是担心君家使什么歪招! 到时候,寡妇嫁入君家当妾,大家不会觉得委屈了嫂子,只会觉得嫂子运气好! “好,我会小心点的。”柳桥道,只是心里却并不放在心上,如果说没成亲之时的君世轩对她是有些意思,那成亲之后,他的心思是歇了的,这几年下来,更没有什么,如果有的话,她也一定会感觉出来的。 而且她也不认为当日君世轩真的对她动了心,如今她长成了,他尚且没有这个心思,当年她才几岁? 萧瑀见状也不好继续说什么,将话题转回了酒坊内,“嫂子,今年内我打算将陆氏酒坊落户京城。” “你确定?”柳桥神色凝重起来。 萧瑀点头,“嫂子放心,我这么做不是为了其他,只是单纯地为了陆氏酒坊好。” “那就好。”柳桥道,“去京城也好,你的年纪也大了,婚事始终都是要办的,去京城好好跟你爹沟通。” 萧瑀点头,“那具体的事情等嫂子回来之后再说,我先走了。” “嗯。”柳桥起身相送。 送走了萧瑀之后,张氏便出来,“阿瑀走了?” “嗯。”柳桥点头。 张氏摸了摸女儿的头,“快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回扬子县。” “嗯。”柳桥微笑,起步回了房间,坐在梳妆台的铜镜钱,梳理的已经及腰的长发,想起了那一年晚上,易之云为她绾发的情形。 放下了梳子,打开了面前的一个小盒子,看着盒子内静静躺着的那只银簪,沉默。 易之云,我已经及笄了,可以用银簪绾发了,只是你却没有实现你的承诺。 我十五岁了。 你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不怪你不守承诺,但是你一定要平安。 平安就好。 …… 次日,柳桥启程回扬子县。 两天两夜之后,回到了县城,先去了美食坊,如今扬子县的美食坊已经换了铺子,店面比原先大了一半,人手也多了些。 林小燕如今已经不下厨房了,成了掌柜。 几年的历练,当日那遇事惊慌,总是以柳桥为尊的小丫头如今也成了独当一面的干练少女,而今年,她也十七岁了。 “阿桥,你终于回来了!” 柳桥刚下了马车,就被林小燕狠狠抱着,如果说有什么是没有变的,那便是林小燕对她的友情,“林掌柜,你的劲又大了。” “笑话我?”林小燕送开了手,瞪眼道。 柳桥笑道:“哪有,是夸奖,有劲好,有劲头,才能好好管铺子,这样我才能赚更多的银子!” “走了,进去坐。”林小燕没回她的话,拉着她往屋里走。 柳桥笑着跟着。 两人坐下,林小燕便开始汇报这段时间铺子的情况。 “小燕。”柳桥忙挥手阻止,“铺子的情况先不着急说,我会呆上几天的,你也让我喘口气。” “也是。”林小燕笑道,“你看我,都没想到!不过阿桥,这也不能怪我,谁让你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 柳桥微笑道歉:“是我不好,你放心,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的。” “我又不是怪你。”林小燕道,“我知道现在生意大了,你很忙,还要担心易家大哥……”说完,见柳桥神色黯然下来,便后悔了,“你看我,说什么不好?” “没事。”柳桥道。 林小燕也敛去了笑容,“阿桥,还是没有易家大哥的消息吗?” “没有。”柳桥摇头,“不过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也是。”林小燕恢复了笑容,三年前打仗的那会儿衙门不断接到了战死的消息,那段时间衙门前哭倒了多少人?“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易家大哥一定不会有事的!” 柳桥笑着颔首,随后起身,“我得回村子看看,你可要跟我一起回去?” 林小燕顿住了笑容。 柳桥见状,神色歉疚,“对不起,小燕。” 两年前,林小燕十五岁,当时她还不是美食坊的掌柜,只是在这里干活,可是就是这般,也让她成为了许多人家想要娶的媳妇,而林贵也将当初想将她嫁回她外祖村子的事情提上了日程,而且很快便找到了合适的人家,对方还同意等两口子成亲之后搬到扬子县城去住,这样林小燕可以继续在美食坊中干活,还能照顾林贵。 当时柳桥也见过了那小伙子,人虽然不算是很出色,但是胜在老实,愿意踏踏实实过日子的,而且最重要的愿意孝顺林贵这个岳父。 当时林小燕也很满意,同意了这门婚事。 可是没多久,当日她被卖入青楼的事情爆出来了。 而爆出这消息的人正是当日林花儿。 林花儿虽然逃过一死,也走出了陈家这个火坑,但是她却的确跟丈夫之外的男人有了关系,不管是被迫还是被骗,可是她不贞已经是事实。 浸猪笼不需要,但是也再也抬不起头来做人。 她家为了避免闲言闲语,起初将她送到了她外祖家住着,而因为当日是她外祖家牵桥搭线将她推入了火坑,所以她外祖家对她也是很不错,可是林花儿却记恨,才住了没半年,就将外祖家给搅的天翻地覆,最后她舅母忍不住了的,说要不赶林花儿走,要不她带着孩子回娘家!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林花儿被送走,被送回了林家村。 回到林家村,起初还算不错,她日日不出门躲在家里,村里起初也对她回来有过反对议论,后来时间长了,也就过去了,没有再为难她。 而渐渐的,她也开始走出家门。 可是没过多久,却因为一次小小的口角而跟人起了冲突,这一冲突,就将村里人的不满又给挖了出来了。 大家纷纷要将她赶出去。 而在林花儿的一个堂妹怎么说亲也说不到的时候,林花儿的爷爷也按耐不住了,不愿再留林花儿,最后,桂花婶子没有办法了,又去求了云氏。 当时西北打仗,云氏开口了,柳桥不想为了一个林花儿而再那时候跟云氏气冲突,就顺了她的意思让林花儿住在易家,然后再给她在县城找一个活。 林花儿起初坚持要去美食坊,柳桥自然没同意,帮忙她可以,但是搅乱她的美食坊却不成。 云氏在这点上没有为难柳桥。 柳桥一连给林花儿找了好几份的活计,可是都被她推了,而这时候,柳桥也忙着各种事情很少回林家村,云氏都是拜托林小燕多多照顾。 林花儿又住在易家,自然跟林小燕就接触多了。 起初两人也没几句话的,后来林花儿被找不到好人家的堂妹打了,竟然要自杀,幸好被林小燕发现救了下来。 林小燕为了安慰她,将当日她所经历的事情告诉了她,当时林小燕是为了激励林花儿,让她明白只要不放弃,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会过去的。 可是没想到她的一片好心竟然成了林花儿要挟她的把柄。 林小燕定了亲之后,林花儿便以此要挟她让她教她美食坊糕点的做法,不是去铺子帮忙,而是直接要糕点的做法,林小燕如何能够答应。 林花儿一怒之下便将当日林小燕被卖入青楼的事情说了,还添油加醋的说林小燕早就不是黄花闺女。 这事一传出,定好的亲事自然黄了。 那小伙子再老实再好也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就算林贵百般解释也不信。 当然,这件事过后,林花儿在村里也是彻底呆不下去了,里正做主将人赶出去了,而之后,她就不知所踪。 可是不管林花儿再惨,也挽回不了林小燕的损失。 自从这消息传出之后,林贵倒下了,若不是林小燕苦苦哀求,他可能就活不下去,折腾了大半年,父女两人才缓了过来。 不过林小燕却歇了婚嫁之心,而这时候,美食坊找掌柜,她便求了柳桥,当起了女掌柜,长住铺子,至于林贵,却因为没脸面对女儿,呆在村里侍弄田地。 林小燕笑了笑:“阿桥,我都跟你说了一百次了,那事跟你没关系!你再这么说我更加抬不起头了。” “小燕……”柳桥道,“不如你跟我去州府,州府离这里远,这事没有传不到那里的,然后我们再在州府里找一个好人家。” “阿桥。”林小燕摇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这事……瞒的了一时但是瞒不了一辈子的,你不是一直都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吗?我不想嫁了人之后被夫家知道这件事再被赶出来!阿桥,与其那样,我还不如就这样过了!我现在不也是过的很好?阿桥,你不用担心我,我真的很好!” 柳桥无法反驳她过的很好的话,看着眼前笑容明媚,眉目自信的少女,如何能说她过的不好?或许是她自己被同化了吧,在现代,就算不结婚,女人也一样过的很好,她竟然一心想要将林小燕嫁出去?还不管嫁的好不好?“你说的对,过的好就成!” 是她魔怔了。 “这一次我就不陪你回去了,不是我怕什么而是铺子走不开!”林小燕笑道,“虽然夏天快过了,可是来买消暑糕点的人还是很多的!” 柳桥点了点头,随后启程回林家村,因为坐马车,所以,很快便到了。 这些年,林家村变化不算大,而易家更是丝毫没有改变。 不是不会变,而是云氏不允许变。 柳桥站在门口,静默了许久,才生出了勇气推开这道门,不知道从何时起,院子的门再也不关起来了,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 她知道,这是云氏故意的。 她希望有朝一日儿子回来能够第一时间进屋。 进了院子,看着熟悉的一切,柳桥心口传来一阵闷疼,易之云,这么多年,我们的家一点都没有变,你回来第一眼便可以认出的。 在院子静静站了会儿,随后起步往云氏的屋子去,这两年易家越来越冷清了,因为儿子生死不明,云氏也没有心思教村里的女孩子阵线,便是她自己,除了给儿子做衣裳之外,其他的绣品也不做了。 而柳桥走到了门口,便看见屋内云氏正低头做着一件秋衣,样式是男子的,而大小……却不知道是否合易之云的身。 柳桥垂了垂眸,吸了口气压下了心中的闷疼,起步走了进去,“娘。” 136 牺牲 云氏的手顿住了,然后抬头,神色没有多大的变化,而眼底却是蒙上了一层冰,“有云儿的消息了?” “没有。 ”柳桥回道,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这些年云氏很安静,没有做出任何激进的事情,就算是易之云失去了消息之后也没有,但是她知道不是她着急,而只是一直压抑着自己,她不敢想象如果凌百川的那番推断被云氏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这也是她不敢告诉她的原因。 有些事情,她自己承受便罢了。 云氏没有震怒,低下了头,“既然没有,你回来做什么?”没有责骂,可是却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之外的疏离,一如过去几年一般。 那一年除夕过后,云氏对她的态度好转了一些,所以每一次易之云来了家书,她都会在看过之后让人送给她,可是,这些好转在战事爆发之后消失了,尔后,易之云没了音讯,云氏对她更是冷静如冰。 没有责备,却比责备更加的伤人。 柳桥垂了垂眼帘,“回来看看您。” “我有什么好看的?”云氏笑了,没有抬头,手中的阵线继续穿刺,在袖口上绣上了一片竹叶,“云儿没有消息,就算阎王要我的命,我也不会给。” 柳桥沉吟会儿,“里正说村东面的宅子已经建好了,过两日选一个吉日入伙。” “那是你的事情。”云氏仍是没有抬头。 柳桥继续道:“他离开之前我们就说好了要建这宅子的,如今建好了……” “这里才是我跟云儿的家。”云氏抬起了头,定定地看着她,“除了这里,我哪里也不会去,就算你那宅子修的再富丽堂皇,我也不会去!” “我没有让娘搬过去。”柳桥微笑道,有些勉强,“我只是请娘跟我一起办这个入伙礼,这样,也算是完成了我跟夫君的心愿。” 云氏却倏然变了脸,厉声道:“什么叫完成你跟云儿的心愿?!你就断定我儿子回不来?!” “他一定会回来的。”柳桥道,“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云氏眼睛发红,“你这算什么意思?!” 柳桥看着她,沉默半晌,“我想让他回来的时候见到我答应过他的事情一直都在做着,从来没有忘记过。” 云氏眼眶泛起了泪水,“为什么你要回来?!为什么你非得要回来?你知不知道你每一次回来都会让我禁不住云儿是不是有消息了?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柳桥,为什么走出了这个家却还是要回来!” “我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柳桥道,“娘,我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云氏面容有些狰狞,“那为何云儿……”话,没有说下去,身子轻颤着,手紧紧地攥着腿上做了一半的衣裳,咬着牙,合了合眼,“出去吧。”狰狞的神色褪去,换上的是苍凉的悲伤,“出去吧。” “娘……” “你要做什么就去做,我不管。”云氏低着头缓缓继续,“快入秋了,云儿的秋衣要尽快做好,这样他回来了就能穿上了……” 柳桥心头满是酸涩,静静地看了她会儿,然后默默转身离开。 “阿桥……”云氏抬起了头。 柳桥转身,却见她眼眶中满是泪水。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我知道的……”云氏没有继续看她,低下了头,泪水从眼眶中坠落,滴在了做了一半的秋衣上。 柳桥笑了笑,“娘,我明白,我明白的。” 她知道云氏恨不是真的恨她,也不是怪她,只不过是心中太过的痛太过的苦需要找人发泄,而她,便是最好的那个人。 “入伙礼我会去。”云氏合上了眼睛,幽幽道。 柳桥笑道:“谢谢娘。”随后,看了看她手上的衣裳,“这件衣裳很好看,夫君会喜欢的。”随后,转身离开。 云氏没有去看她,一直低头看着手中的衣裳,喜欢吗?可是,她连他能不能穿上都不知道。 云儿。 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你答应过娘的! 你答应过的—— …… 柳桥回了屋子,仍是易之云的那间屋子,可是,六年了,易之云走了已经六年了,这六年间,即便屋子仍是原来的模样,可是却已经找不到他的气息。 有时候她想着他,却发现他的脸在渐渐的模糊。 或许,等他回来了,她真的会认不出来。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易之云,你是不是会气疯了? 可是,我认不出你,你恐怕也会认不出我来了吧? 现在我自己站在镜子前,都想不起曾经自己的模样了,你见了现在我,可还认得?可又还喜欢?六年的光阴,无数的世事,而断绝了音讯也有三年多了,易之云,我想你,你可还想我?可心里可还有喜欢? “呵……” 柳桥发觉自己是越来越魔怔了。 不想了。 在这样胡思乱想下去,云氏还没疯她自己就想疯了! 甩开了这些负面情绪,休息了会儿,便去找林家声,这些年林家声对易家很是照顾,当然,也不是无偿的,这几年林家村受了不少易家的好处。 前几年虽然又是打仗又是水灾的,但是朝廷并没有增加赋税,真正的血战也没有出现,除了有一小部分难民流落至钦州之外,并未给钦州,尤其是扬子县带来多大的影响,又加之北方这几年都是风调雨顺的,林家村的人地里的出产不但可以供给一年的口粮,还有多余的,而多余的,柳桥都除了好价钱收购,此外,村里有意外出做工的,只要求到易家门前,柳桥都一一安排,美食坊,酒坊,乃至金玉满堂,关键的职位给不了,但是一个伙计的名额还是给的出来的。 如今林家村家家户户只要肯卖力干活,日子都过有滋有味。 除此之外,村里哪里需要维修需要众人合力的,易家便是出不了人力,但是银子却一定会送到,两年前,太公去世,易家不但送来了一副上好的棺木,还出资将丧事办的热热闹闹。 一桩又一桩的事实,让易家在林家村的地位更加的牢固。 投桃报李的,作为里正的林家声对易家便更加的照顾了,去年柳桥打算建新房子的时候,林家声便拍了胸口说会办妥,过了新年,当即便在村东口划出了一块地,其后更是大包大揽,柳桥除了在定好的图纸上面给了一些意见,还有出银子之外,几乎不需要过问。 元月十六动工,到现在九月初,房子终于盖好了。 林家声见柳桥回来,当即便高高兴兴地带着她往宅子去,“如果你早些回来就可以赶在中秋前入伙了,这样中秋就可以在新宅子中过了。” 中秋?柳桥心里苦笑,当时她还在回钦州的路上,若不是发现那晚上的月亮特别的圆,问了客栈的活计,她甚至不知道那日是中秋。 而似乎从易之云走了之后,不管是新年还是其他的节日,几乎都没有好好过过。 “现在也不迟。” 林家声笑道:“也是,阿桥现在不一样了,是东家了,当然有很多事情忙的。” “这些日子多谢里正照看着易家了。”柳桥感激道。 林家声继续道:“这是什么话?我也是看着你跟阿云长大的,你们也算是我的子侄了,再说了,我也没做什么事情的,你娘平日也不出门,我也只是每隔几天让你婶子去看看,送点菜啊肉啊什么的,要说帮忙,还是阿贵帮的多。” “若没有里正,我娘这些年也不能安安静静地在村里生活。”柳桥笑道,“这份人情阿桥记下的。” 林家声笑了笑,自然没有反驳,她记人情,往后对他家里,对村里就更好,这些年林家村在易家的帮衬之下可是越过越好了,这十里八村的就数林家村的男人有本事能赚钱,当年出了林花儿那件事,虽然后来解决了,可是村子的名声还是闹坏了,他还担心这几年村里的年轻的娶不上好媳妇,可事实上是,现在姑娘们都赶着嫁到林家村! 新建的宅子很好找,不仅仅是因为它是新建的,而是因为它大,大的跟村里的其他宅子格格不入,柳桥见了也是诧异,不过随后便是满意,还有满足。 这时候她忽然间有些明白为了上辈子的人不管多辛苦多艰难都得要拥有自己的一套房子,因为只有这样,才真正有一个家。 虽然,她早已经将易家当作了家,可是,这座宅子才是她一手一脚努力而来的。 “这可是我们村里最大最奢华的宅子!”林家声笑道,像是与有荣焉一般,“不,不仅是林家村,这十里八村的有钱人家的宅子也没这宅子好!” 柳桥笑了笑,“辛苦里正了。” “进去看看!”林家声忙掏出钥匙开了门。 柳桥起步走了进去,虽然看过了图纸,但是实地看却又是不一样,进了大门,先是见到了一块雕刻着五福图的影壁,而在右侧,是三间连着的房舍,门口与大门相对,林家声称这是倒三房,是大户人家中给看门户的下人住的。 左侧一道门通往厨房,厨房由五建房舍组成,煮食跟烧水沐浴分开,另外还设有一单独的点心间,这里建了一个小型烤炉,此外,还有其他用作库房的屋子两间。 而绕过了影壁,便是前院,正面是厅堂,一正厅,两偏厅,正厅两侧设有东西厢房隔三间。 前院之后便是内院,内院正房三间,两侧各有一间耳房,而在正房东西两侧,有各设了东西厢房三间,内院两边由甬道相连,各有两跨院,东西跨院的格局给内院差不多。 内院与东西跨院之间各有一条甬道通往后面的花园,花园并没有收拾,有些荒芜,不过在后花园的东北角挖了一个地窖。 这是柳桥要求的,用作冰窖。 而花园之后便是后罩房,目前设有马棚。 整座宅子仔细走下来,几乎用了小半个时辰,虽然仍有些地方不甚满意,但是整体来说是不错的。 逛完了新房子之后,便是商定入伙的日子。 择日子的事情柳桥不懂,全权交给林家声,林家声早就准备好了,给出了三个选择,柳桥选了最近的一个,九月十七。 日子择好了之后,柳桥也没有真的能清闲下来,宅子是建好了,可是后续的收拾还没有做,家具也没有添加。 即便不搬过来住,可是该有的还是要添。 这些功夫柳桥自己一个人是做不来的,虽然有林家声帮忙,但是毕竟不是自家人,而云氏不可能帮忙,那便只有柳河了。 休息一天之后,柳桥便打算去找柳河,也顺便问问他柳江那一家子到底怎么了,虽然她不介意他雪中送炭,但是这么为那一家子疲于奔命的,也不算个事。 可柳河还没去找,林小燕便回了村子了。 柳桥原本以为她是来找她的,而事实上也是,不过却不是单纯的找,而是带着事情来的,柳桥见她脸色不太好,将她请到了屋子,给她倒了茶之后,才问道:“小燕,怎么了?铺子出事了?” “阿桥……”林小燕神色中有些为难。 柳桥见状皱眉,道:“小燕,有事就说,不必顾忌什么。” “阿桥……其实这事我一直想跟你说说的……”林小燕咬了咬牙,“阿河叔让柳城到美食坊中帮忙的事情你知道吗?” 柳桥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你不知道?!”林小燕诧异。 柳桥继续问道:“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她知道柳河帮柳城找活的事情,但是他并未告诉她让柳城进美食坊,也不是不签身契就不能进美食坊,只要不接触糕点的制作便可以,各间美食坊中也有不少是出工钱做工的,但是柳城,她是绝对不会让他进的。 这件事在当日柳河要给柳城找活的时候她就说过的,不是她记恨,而是柳城此人心性有问题!以美食坊以及美食坊跟金玉满堂的交情,柳河定然可以给柳城找一份好活的,只要他踏踏实实地干,养活他那一家子没问题,可是如今他却进了美食坊? 柳河不可能主动这样做的,那便是柳城自己要求! 这样的人她如何能用?! 林小燕诧异未散,她没想到柳桥竟然不知道这件事,“就一个月前的事情,阿河叔将人带来的,而且制定要采办的活计,我见他是阿河叔的侄子你的堂哥,也就同意了,可是自从他做哦了采办之后,所买回来的材料好几次都是次货,我跟阿河叔说了这事,阿河叔也说会好好跟他说说,最近这次没有问题,我以为他是得了教训了,可昨天他买回来的面粉又是次货!阿桥,你说过美食坊的糕点用料一定要用上等的,可是他……”越说越是气愤,“这以次充好也就算了,可是昨天傍晚,铺子来了一伙人,是放债的,说是柳城用美食坊的名义借了他们一笔钱,阿桥,那是高利贷!整整一百两的高利贷,现在加上利息,就快要到两百两了!” 柳桥眸色一沉,“我爹怎么说?” 林小燕闻言脸色更是难看,“阿桥……我觉得阿河叔很不对劲!” “不对劲?”柳桥皱眉。 林小燕点头,“先前他护着柳城这还可以说是看在他是他侄子的份上,可是这一次放债的人上门,阿河叔竟然还要护柳城!阿桥,那是两百两啊,可是阿河叔却让我给了,没错,现在两百两对于你来说不算什么,可是阿河叔平日一个铜钱都恨不得掰开两半来用,还说这样能给你省点就给你省点,让你不要这么辛苦,可是现在他……阿桥,你没看见当时的情况,那些放债的人不但将客人都吓跑了,还砸了铺面,阿河叔有多心疼你的心血大家都知道的,可是这时候他还是护着柳城,竟然连骂他一句都没有!阿桥,我原先以为这件事你知道,是你同意柳城到铺子的,可是……阿桥,阿河叔怎么会瞒着你?又为什么要这样护着柳城?” “我爹说了什么了?”柳桥继续问道。 林小燕道:“他就说这件事他会处理,阿桥,你说阿河叔是不是着魔了?又或者被柳城拿什么威胁?” “威胁?”柳桥眯了眯眼。 林小燕道:“我也只是猜的,但是阿河叔这样下去真的不行!我知道你不缺这些银子,要帮堂哥也是天经地义,但是这柳城分明就是个祸害,放他在美食坊我担心会闹出更大的事情!阿桥,扬子县的美食坊是第一家,我不想看它出事!” 如果是其他人,她这个做掌柜的自己就可以处理了,可是柳城…… 柳桥看着她,“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去跟爹说的。” “那就好。”林小燕道,随后又道:“阿桥,你不要太烦心,说不定阿河叔只是一时间心软才会这样的。” “没事。”柳桥笑道,“我会处理的。” “都是我没用,如果我能够自己解决就不用让你烦心了。”林小燕歉然道。 柳桥失笑,“那是我爹跟我堂哥,你哪里处理的了?没你的事。”随后,岔开了话题,“对了,难得回来,去看了阿贵叔了吗?” “还没了。”林小燕道。 “那还不快回去?!”柳桥笑道。 林小燕看了看她,“好,我先回去。” 柳桥起身送了她,随后,便敛去了脸上的笑容,想着林小燕的话,皱起了眉头,爹到底怎么了?是心软还是真的跟林小燕所说的被威胁? 可是,柳城有什么可以威胁他的? 正当柳桥想要去找柳河了解了解这件事,柳河便先一步来了,神色匆忙的样子,“阿桥,你回来了怎么不告诉爹?” 柳桥看着他,“刚刚正打算去柳家村找爹了,没想到爹就来了,爹进来吧。” 柳河神色微微一僵,起步入内。 柳桥将人请到了屋子,倒了茶。 柳河喝了口茶,似乎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阿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回到了扬子县。”柳桥道。 柳河接话道:“去铺子了吗?” “嗯。”柳桥点头,“不过小燕昨天没跟我说柳城的事情,是刚刚才来跟我说的。” 柳河面色顿时一白,“阿桥……” “爹。”柳桥看着他,“我从来没有阻止过你帮他们,因为我知道血脉关系不是说断绝就可以断绝的,而且,我也不缺这些银子,就当让你安心也好,可是爹,我们说好的,不管你怎么帮,绝对不会将柳城带入美食坊。” “阿桥……”柳河看着她会儿,然后,低下了视线,“他……他始终是你的堂哥……是我的侄子……” “那又如何?”柳桥却道。 柳河倏然抬起视线,不过很快便又低下了头,似乎不敢面对女儿,又似乎怕她看出什么似得。 “爹。”柳桥缓缓道,“我不是责怪你,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柳河抬头看了她一眼,“阿桥……他始终是我的侄子……” “这不是理由。”柳桥道,“他是你的侄子,所以,你帮他,可是帮他可以有很多种方法,你之前不是做的很好吗?帮他找活,给他银子贴补,请村里的长辈压住他爹不让他出去闯祸,甚至还可以收买赌坊的人不让柳江进扬子县的赌坊,因为这个理由,你已经为他们做了很多很多了!” “阿桥……” “如果还是这个理由的话,那是不是代表在爹的心里,柳城这个侄子比我这个女儿还要重要?”柳桥淡淡道,并没有生气或指责,只是心平气和,“爹,你要帮他真的没有问题,就算你想养他们也没问题,可是柳城现在分明是在闹事!还影响到了美食坊,这一点我绝对不允许!银子我可以不在乎,但是美食坊是我的心血!” “爹知道……爹都知道……阿桥……”柳河眼底有着挣扎,“可是现在美食坊已经有很多家的分店了,扬子县这一家不算最大也不算最好,就算没了……那也不算什么……” 柳桥愣了,半晌才道:“爹,你在说什么?” “阿桥……”柳河抬起头,吸了口气,“我答应了阿城让他当铺子的掌柜!” 柳桥再一次愣住了,“爹,我没听错吧?” “阿桥……”柳河看着她,“就当爹求你了,这一次听我的好吗?” 柳桥凝视着他,仍是没有动怒,“爹,给我一个理由。” “阿桥,他是……” “不要说他是我堂哥,跟我血脉相连的话,爹,这个理由说服不了我!”柳桥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染了厉色,“如今铺子的掌柜是小燕,而且自从她接了这个位子之后,铺子不但没有出问题,而且生意额还比每个月都有增无减,爹,柳城凭什么说要当掌柜就能当掌柜?你又让我怎么跟小燕交代?就说因为她不是我姐姐,所以只能让位?爹,你也说了如今美食坊不仅仅是一间铺子,如果这样做了,以后如何管理其他人?铺子中不是每一一个人都是签了身契的!那些来做工的,如果不赏罚分明,如何让他们卖力?!还有,扬子县的美食坊虽然不是最大也不是最赚钱的,可是却是我的根!你让我将我的根给一个我根本不信任的人胡作非为?!” “阿桥,就当爹求你,你就当是为了爹做出一点牺牲……”柳河站起了身,神色激动,“就当爹求你了!” 柳桥也起身,静静地看着他,“你是我爹,如果你真的要我做出牺牲,可以!可是爹,就算你要我死也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阿桥……”柳河低着头,咬了咬牙,抬头,“我跟阿城说了,等他再生一个儿子,他就会将安儿过继给我当孙子……” 柳桥睁大了眼睛,将柳安过继?哪有这样隔辈过继的? “可阿城现在的情况根本就娶不到好的媳妇,如果他成为了美食坊的掌柜就可以很快说上一门好亲事,就能很快生下儿子,这样安儿就能快些过继给我!”柳河继续道,“阿桥,如果安儿过继给爹,那以后爹就有人养老送终,将来也有人给爹上坟祭拜了!” 柳桥笑了,有些自嘲,也有些心酸苦涩,“爹,那我算什么?” “阿桥……”柳河咬了咬牙,“没错,你是可以为爹养老,可是你是女孩子,而且已经嫁人了,你怎么可能给爹送终?!就算阿云回,他也不可能给我这个岳父送终的,将来上坟更是不行,而且,阿云他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谁说他回不来的?!”柳河忽然怒道,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撕破,心里压制的情绪也暴露了出来,“爹,你是我爹!其他人怎么认为我可以不在乎不理会,可是你是我爹!你怎么可以也这么认为?!还是为了柳城,为了将来可以有人给你送终上坟你就不惜拿到戳我的心?!” 柳河脸色一颤,“阿桥,爹不是……” “没错,区区一间铺子我是损失的起,牺牲的起,你是我爹,你也有权利让我做出这个牺牲,可是爹这些铺子,这些产业,甚至是一两银子一文钱都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都是我用血汗挣来的!爹在大方地送人,在要求我牺牲的时候能不能也想想我?!爹你知不知道这几年来我有多累,有多怕?爹,我也害怕的!没做一个决定,我都害怕是不是错的,没走一步,我也害怕会不会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我一直这样在恐惧之中走下来,每一步我都走的很辛苦!在爹眼中,只是一间微不足道的铺子,可是在的心里,那是一个不可动摇的基石,一块松了,毁了,我整个事业也会全毁了,所以这么多年,对每一件铺子,乃至每一个细节,我都很仔细很认真不让一丝差错出现!因为我害怕一旦出错了我这么多年的心血就会烟消云散,我害怕当我连这些心血都没了的时候我还剩下什么?!我还有什么资本继续在这个时空存活下去?我还有什么价值这样活下去?!”柳桥厉声说着,可是说到了最后,却已经变味了,不仅仅是冲着柳城的事情,而像是要将这门多年的不安和恐惧发作出来。 是的,她一直都在害怕,一直都在恐惧,从来没有停息过。 便是易之云在这里的时候,便是她身边有人陪着的时候,也未曾停止过! 因为她始终没有忘记过她根本不属于这个时空! 有时候甚至恐惧她的到来造成的这些变化,究竟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如果她没有穿来,易之云一辈子都会在童生试上考来考去,他不会去州府,也不会遇见易晟,更不会改变自己的人生目标,如今,就不会生死不明! 如果她没有传来,柳河和张氏会被柳江一家子跟整死。 如果她没有传来,很多人的人身轨迹也不一样! 她的到来改变了太多人的人生轨迹,她不知道究竟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如今易之云已经出事了,将来会不会有更多的人出事? 就算现在大部分人的变化是好的,可是人生如此之长,将来这份好会一直持续下去?还是不过是过眼云烟? 如果将来真的引发了灾难性的后果,那她又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这些一直压抑着的想法,却被柳河不经意地勾起了。 “他不知道还回不回的来?你怎么可以跟我说这样的话?!为了一个柳城,为了一个将来给你送终上坟的人,你就这么对我?!” 她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心里的这些恐惧,没想到今日竟然说了,还是对柳河! “阿桥……” 柳桥闭上了眼睛,用力地闭上,她知道自己又魔怔了,又陷入了那种会让她不知所措的魔怔之中,“爹……”她睁开了眼睛,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思绪翻滚,“如果我不同意做出这份牺牲,你是不是就会不认我这个女儿?” 易之云的灾难结果已经开始了,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柳河? “爹怎么会?!”柳河的眼眶湿润了,“阿桥,你是爹的女儿,一辈子都是啊!” “可若是我不同意了?”柳桥继续问道。 柳河落了泪,“你是爹的女儿,是爹的女儿!一辈子都是的!爹不会让任何人改变这这个事实!绝对不会的!阿桥,你是爹的女儿,永远都是的!”说完,转身往外冲去。 柳桥没有追,心里压抑的东西让她的发闷,闷的有些难以呼吸,或许在这件事上她是苛责了柳城了,作为这个时代的男人,想要一个养老送终上坟的儿子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如果柳城是个好的,她会同意,可是他不是。 不,如果柳城是个好的,柳河这么做,她还是会难过的,柳河的这个想法,就像是再背叛她这个女儿一样。 他明明有女儿,为何要认别人当儿子孙子? “呵……” 柳桥失笑摇了头,终究还是观念的问题,横跨在两个时空的观念问题,不过,就算是上辈子,也有许多人为了求一个儿子继承所谓的香火而不惜一切代价,乃至用性命作为代价。 可不管如何,她绝对不允许柳城继续胡作非为! 要挟? 林小燕猜的没错,柳城或许就是拿这个要挟柳城! 第二日,柳桥去了铺子,这也是她自从那一年柳河跟柳江断绝关系之后第一次见到柳城,而再见之时,她几乎认不出他来。 当日的柳城眉宇虽然有着算计,但是大体都是一个不错的男人,不管是相貌还是气质,可是现在,相貌就不说了,生活的重担之下,还能有什么好相貌?而气质……除了算计之外,便是阴沉。 如今的柳城阴沉沉的,偶尔眼底还会流露出戾气,便对对她笑着的时候,也是如此。 如果是普通人,一定会被他给吓到的,可是柳桥不是,这些年她虽不说走南闯北,但是也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听说你想当掌柜?” “你不答应?”柳城直接反问。 柳桥笑了,“你觉得我可能答应吗?” “二叔已经答应了。”柳城道。 柳桥讥笑道:“你似乎忘了一件事,不说你跟我爹已经断绝了关系,单单说我已经嫁人了,你觉得你有资格要求我爹,或者我爹有权利要求我做什么吗?” 柳城眯了眼。 “美食坊是我的生意,而我已经嫁人了,这世上除了我的丈夫之外,就算是我爹也没有权利要求我将夫家的生意拱手送给娘家的人!”柳桥正色道,“更何况,在我爹跟你们断绝了关系之后,你连我娘家的人都不算!” “你就真的这么不念亲情?”柳城一字一字地道。 柳桥笑了,“你觉得我们之间有亲情在吗?!” 柳城不语。 “看在我爹的份上,你以次充好的事情我不计较,放债的人要去的那一百多两银子我也当做事扶贫做善事!”柳桥继续道,“即日起,你不再是美食坊的员工,往后更不得利用美食坊的名字来为自己谋利!” “如果我不走呢?”柳城冷笑道。 柳桥笑了笑,“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的自信,不过,如果你不愿意自己走,我不介意让人送你出去,或者,直接将你送进衙门!” “你——”柳城面色顿时狰狞起来,“好!好!你够狠!不过我告诉你,这铺子的掌柜我是当定了的!不仅是这个铺子,你现在有的,将来我也会有!你等着!”说完,怒极离去。 柳桥听了他的这些话,皱了眉头,他疯了不成? 柳城走了之后没多久,林小燕便过来了,脸上轻松不已,“阿桥,柳城已经卷包袱走人了。”说完,见柳桥脸色不佳,似乎觉得不敢如此幸灾乐祸,“阿桥,是不是阿河叔不同意你这样做?要不我替你劝劝阿河叔?” “不用了。”柳桥摇头,“我会处理的。”说完,脸色忽然一惊,“小燕,我爹来了铺子了吗?” “没有。”林小燕道,“怎么了?” 柳桥想起了柳城方才的那些话,什么这铺子的掌柜他是当定了的!不仅是这个铺子,她现在有的,将来他也会有?他哪里来的这些自信?难道他还能让她爹拿刀来逼她将家产给他不成?可是他敢说出这些话便一定有所依仗,而这个依仗……“小燕,我担心他会对我爹下手!” “什么?!”林小燕一惊。 柳桥不再多言,“我去柳家村看看!” “我陪你去!” 柳桥摇头,“你在铺子等着,如果我爹来了一定不要让他出去!更不要让他接触柳城!现在的柳城就是一个疯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你一个人去很危险的!”林小燕不放心。 柳桥道:“我让马车去,李伯有些武功,如果真的出事他可以对付。”说完,不再耽搁,起步离开。 林小燕虽然担心,但是也只能听她的话在铺子里等着。 柳桥坐马车一路赶去柳家村,到了柳河的门前,便见院子的门是开着的,进去之后却并没有找到人,问了旁边的邻居,说柳河刚刚还在的,至于现在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 “李伯,你帮我在村里问问,看看有没有人知道我爹去了哪里!?” “是,东家。” 柳桥也没有闲着,去了柳河的田里看看,可是还是没有找到人,不过在回来的路上,却从几个孩子的口中得到了柳城的消息,说柳城往山上去了。 而孩子所指的山,柳桥几年前去过。 那座山正是那一年的清明,易之云带她去拜祭柳河的那座山。 柳城去那座山做什么? 邻居说柳河刚刚还在…… 柳桥心里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当即往那山跑去,依着已经不太清晰的记忆爬上了山腰,找到了当日埋葬柳河衣冠冢的地方,不过却没有找到柳河。 而这个早已经被夷为平地的衣冠冢此时长满了草,根本不像是有人动过的样子,柳桥的心安了一些,而这时候,隐隐有声音传来。 这个时候山上不会有人来的。 而这声音…… 是柳河! 柳桥的心弦有紧绷起来,随后循着声音赶去,声音,越来越近,很快,她便见到了人了,就在前方,在一个摆放着祭拜用品的土堆前,柳河跟柳城对峙着…… 137 身世 见了柳河平安无事,柳桥紧绷的心弦松了一下,随即便要上前,柳城做到了这个地步,便是柳河不同意,她也不会轻饶! 在这一刻,柳桥是认为柳城将柳河越来山上打算对他不利的。 可是就在她要上前的这一刻,却听柳城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么多年难为二叔了,每一次都只能偷偷的来这里祭拜阿桥妹妹!” 柳桥眼眸一睁,遽然顿住。 “我让你闭嘴!”柳河勃然大怒,抡起了拳头打向了柳城,不过却没有成功。 柳城一个侧身便避开了,随后,抬脚往柳河身上一踢,将他给踢到在地,狞笑道:“怎么?都到了阿桥妹妹的坟前了,二叔还是要说易家的那个白眼狼是你的女儿柳桥?!” “柳城——”柳河撑起了身子浑身颤抖,“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还想要怎么?!” “我想要什么?”柳城哈哈笑道:“二叔,我想要什么早就告诉你了,而且你也答应我了!可是现在,你养的那个白眼狼,她竟然将我赶出了铺子,还说如果我再借着她的名义去借钱就将我送进衙门!二叔,不是我说你,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你再疼她最后还是养出一头白眼狼来!” “阿桥是我的女儿!她是我的女儿!” “那这个又是谁?!”柳城指着眼前的小土堆,“二叔,在阿桥妹妹的坟前,你敢说这里埋着的不是你的女儿?你敢说吗?如果你敢说一句这里埋着的人不是你的女儿,那我就信你!” “柳城——”柳河没有说出,赤红了眼睛盯着他,目光宛如利刀一般想要将他给千刀万剐了,“你要银子,我给你,你要当美食坊的掌柜,我可以说服阿桥,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不要再……” “晚了二叔。”柳城冷笑道,“就在刚刚,你的那个女儿将我赶出了铺子了!” “我会让阿桥让你回去,我会说服她,她是我的女儿,他会听我……” “好啊。”柳城打断了他的话,“既然额二叔有信心能够说服那头白眼狼,我当然不会说什么,不过二叔,这一次我要的可不是美食坊的掌柜了,我要整个美食坊!你那宝贝女儿有的,我都要!” “你疯了!”柳河震惊且震怒,“柳城,你……” “我是疯了又如何?”柳城狞笑道,“如果不是你们当年做的那么绝,我爹就不会废了一条腿,也就不会染上赌瘾,湘湘也就不会离开我!我更不会变的现在这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二叔,凭什么你们可以荣华富贵,而我就只能落魄看别人的脸色才能吃饱饭?!” “你——”柳河脸庞涨红,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反驳他,这一次,悔恨死死地纠缠着他的心,如果当日他没有心软,如果没有出手帮他们,现在就什么事情都没有!“我不应该帮你的!孩子她娘说的没错,我不该帮你们的……” “哈哈!”柳城笑的更加瘆人,“不应该帮我们?你凭什么不该帮我们?!你就应该帮我们!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都是你!如果当年你不是抱了那个小贱人回来充当你的女儿,如果不是你明明死了后活过来,如果不是你们去衙门告那杨蛮子,我们一家就不会落魄到这个地步!二叔,这是你欠我们的,是你欠我们的!” 柳河扫了一眼眼前的小土堆,然后,站直了身子,握紧了拳头,看着柳城,一字一字地道:“我只有一个女儿,她叫柳桥,现在是易家的媳妇,是美食坊的东家,我只有一个女儿!” 柳城的狞着的脸庞蒙上了戾气,“二叔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小贱人连自己的女儿也不认了?!你就不怕阿桥妹妹从地府中爬出来找你?!” “我只有一个女儿,她叫柳桥!”柳河却咬牙道,坚定无比,“不管你说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女儿只是阿桥!只是她一个!” “是吗?”柳城不怒反笑,瘆人的笑,“那二叔为什么这么害怕我说出去?甚至为了堵住我的嘴有钱给钱,有权给权?” “因为你是我的侄子!”柳河一字一字地道,声音中隐隐透着一丝悲伤,“只要我可以帮的,我都会帮,就算我跟你爹断绝了兄弟关系,可是却断不了血脉,我帮你,是因为你是我的侄子,可是我后悔了,现在我后悔了!阿桥的娘说的没错,你们一家子就是白眼狼,怎么都喂不熟的白眼狼!” “你就不怕我将这件事告诉那个来历不明的野种?!”柳城阴沉道。 柳河笑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阿桥不是我的女儿?!柳家村的人都看着她出生,看着她长大,你凭什么说她不是我的女儿?!就连你的爹娘也不敢说阿桥不是我的女儿!” 是啊! 谁有证据?! 所有人都是看着阿桥出生的,就算他说了,谁会相信?! “不会有人信你的!所有人只会认为我不肯满足你的贪婪,你才用这个方法来挑拨我们父女的关系!” “你——”柳城脸庞陡然扭曲。 柳河这一次没有退缩,便是他动手他也不会退缩。 柳城却没有对柳河动手,而是转身从旁边的树上掰下一根三指宽的枝条,然后去戳那小土堆。 “你住手!”柳河大惊,忙上前阻止。 柳城停下了手,狞笑道:“怎么?二叔不是说那个野种是你的女儿吗?那这里就没有埋人了,我挖开来看看!” “你住手!”柳河猛然用力推开了,浑身颤抖,“你跟我滚!你马上给我滚——” 柳城阴冷地笑道:“怎么?二叔心疼了?既然心疼,怎么就可以这么狠心?二叔,你不觉得当年我发现这件事是天意,是阿桥妹妹在天有灵?!二叔,阿桥妹妹也不想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埋在这里!” “你滚!你再不滚我就杀……”柳河的话遽然断了,赤红的眼眸在一瞬间瞪的老大,眼眶都几乎要裂开了一般,神色,惊恐无比。 他定定地看着前方。 柳城见状,也转身,在见到了柳桥的那一刻,脸色顿时阴鸷如鬼。 柳河僵住了,脑子一片空白,心,跳的几乎要从喉咙涌出来一般,阿桥……阿桥……她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会在这里!? 柳城也是震惊,眼底也有着一丝的惊慌,他一直以来的仪仗不就是柳河害怕这个秘密泄露出去吗?现在柳桥出现了,而且应该是将刚刚的一切都听到了,他如何能不慌张。 相对于两人的震惊,柳桥的神色却平静许多,听到方才的话她不震惊吗?自然不是,那一刻,她的心中翻江倒海一样,她从来也没有想过她竟然,不,这具身体竟然会不是柳河跟张氏亲生的,就算当日张氏狠心将原主抛弃的时候,她也未曾往这方面想过,而柳河回来之后对她的态度,更是让这事显得极为的荒诞! 她竟然不是柳河跟张氏亲生的?! 这事说出去谁也不会信! 可是…… 柳河的反应,尤其是刚刚柳城去动那小土堆时候的反应,却让她不得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她不是柳河跟张氏亲生的! 这一刻,她心里有震惊,更是有难过,仿佛就算是重生了一回,她仍是没有摆脱被抛弃的命运,可是,在柳河发现她的那一刻,心里的这些难过像是忽然间消失了。 就算不是亲生的又如何? 柳河对她有哪一点比亲生的差?! 她还有什么好难过的? 柳桥走到了两人的面前,看了一眼柳河,然后,看向柳城,“这就是你的依仗?” 不仅仅是现在,当年,柳河才死而复生被她接到了林家村,柳江他们来接他,当时,他们闹翻了,最后是柳城说服了柳河回去,才化解了一场纷争。 当时她便觉得不对,可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柳城目光森然冰冷,“你根本不是我二叔的女儿!” “那又如何?”柳桥笑道,带着浓浓的讥讽,“别说你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我不是我爹的女儿,就算真的有,可那又如何?”她走到柳河的身边,用手搀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目光凌厉地射向柳城,“自我有记忆开始,他就是我爹,给予我关爱,保护我,为我能够过上好日子而四处奔波,为我被卖为童养媳而痛心疾首,为我在婆家出头,陪我四处忙碌,十五年来,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尽到了一个父亲的责任!他所付出便是有些亲生父亲也不会为自己的儿女付出的!就算我不是他亲生的那又如何?我柳桥这一辈子只认一个父亲,那就是柳河!” “阿桥……”柳河两眼热泪盈眶,颤抖的手紧紧的握着女儿的手臂。 柳桥眼中也有些酸涩,对着他笑了笑,再看向柳城,“如果这就是你的依仗,那我可以告诉你,就算你将这件事传的扬子县都人尽皆知,也休想妄想得到不属于你的东西!更休想破坏我们父女之间的感情!” 柳城眼底戾气一闪,“你就不怕婶子也知道这件事?!” 柳桥眯起了眼、 “或许我猜错了,你还是二叔的女儿,不过是他在外面跟别人生的野种,然后抱回来的!”柳城阴冷地笑道,“你说如果我告诉二婶子当年她生了女儿,然后,二叔为了养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的野种,就将她的亲生女儿杀了偷偷埋了,然后让你代替,你说二婶子会不会像你一样不信我的话?母女连心,柳桥,你觉得二婶子就一点都没感觉?!” “你敢!”柳桥怒道。 柳城呵呵笑了,“我有什么不敢?我现在还有什么不敢?!” “好,我就当你敢,可你有这个本事吗?”柳桥冷笑,“别说我娘不在扬子县,就是她在扬子县,我也有办法让你见不着她的面!更甚者,我可以让你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你——”柳城周身戾气暴涨,下一刻,便抬起了握着树枝的那手,狠狠地向柳桥砸了过去。 柳河第一时间挡在了柳桥的面前,挡下了这一突然袭击。 “爹!”柳桥厉声叫道。 柳河半跪在地上,“阿桥,爹保护你!爹保护你……” “好!好!让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那我就先让你今天的夕阳!”柳城发狠了,既然撕破脸了,既然得不到想要的东西,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柳桥神色也狠戾起来,走出了柳河的保护范围,便迎向了柳城。 “阿桥!”柳河大惊。 柳城红了眼,那狠劲分明是要人命。 柳桥却灵巧地避开了,随后还击,这些年她一个女孩子在外,起先两年柳河还陪着,后来几年基本都是她一个人在外面跑,虽然有会些腿脚功夫的车夫送,可为了安全起见,她自己也学了一些,虽然不能算是高手,更不会飞檐走壁的,但是对付柳城还是足够的,而且,当时想如果真的到了她动手的地步,那情况必定是很危险的,所以,她的招数都是往要害处下的。 柳城没想到柳桥竟然会拳脚功夫,气势顿时被打下了,而没了气势,也失去了先机,只能挨打,这时候柳河也缓过来了,上前帮忙。 父女联手,怎么会对付区区一个柳城? “你们等着!你们等着——”最后,只能叫嚣地逃走。 柳桥眯起了眼,眸底闪过了一抹狠戾。 “阿桥……”柳河见柳城逃走,当即转过来查看女儿有没有事。 柳桥收起了思绪,微笑摇头,“爹,我没事。” 柳河还是仔细看了她一遍,见她真的没事,才安心,可是安下了心之后,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柳桥,“阿桥……” “爹。”柳桥看着他认真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永远都是我爹!” “阿桥……”柳河浑浊眼中又涌出了泪水,“阿桥……”他想说些什么的,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桥看向了一旁的土堆,起步走了过去,蹲下身子,将方才被柳城破坏的地方填好。 柳河看了,眼泪夺眶而出。 柳桥将土堆堆好,然后动手清理干净土堆附近的杂草,再将被打乱的祭品摆好,取了火折子,重新点燃了香。 夭折的孩子是不能立坟的,甚至连祭拜都不能,尤其是女孩子,有些女孩子夭折了之后,得行冥婚,葬去夫家的地方。 而这土堆之下埋葬的是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孩子。 “阿桥……”柳河走了过去。 柳桥抬起了头,“爹,我上柱香可好?” “好……”柳河点头。 上了香,柳桥还给土堆磕了头,然后,才扶着柳河下山,回到了家里,柳桥也没有问什么,给柳河到了水洗脸,又给他煮了茶,随后,又要去厨房给他做吃的。 “阿桥……”柳河叫住了她,“你坐下来。” 如果可以,他一辈子都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可是现在不成了……既然瞒不住了,不如都告诉她。 “爹。”柳桥认真道,“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是我爹。” “爹知道……”柳河点头,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不想再瞒她,“阿桥……爹想跟你说说……你坐下来听爹说……” “爹……” “阿桥。”柳河吸了口气,稳住了情绪,“之前是爹糊涂了,爹以为你知道这件事就不会认我这个爹,可是你怎么会?我的阿桥怎么会?” “爹……”柳桥看着他会儿,点头道:“好。” 对于亲生父母一事,她还真的没有多少好奇,有了上辈子的经历,她已经过了寻求自己从哪里来的渴望的阶段。 她只是知道目前她有父有母,而且他们对她很好。 不是亲生又如何? 他们就是她的父母! 可是看着柳河的神色,她知道如果不让他说,他的心会更加的不安。 柳河端起了茶灌了一口,然后,缓缓地低声说着,“当年你娘刚刚怀了你,我想着再挣些银子好让你们母女过的更好,就出去走货了,原本只是打算去三个月的,可是路上出了问题,得多耽搁几个月,我只好给你外祖母写信,让她去照顾照顾你娘,后来,事情总算解决了,可眼见你娘也就要生了,我急忙赶回来,而途径普阳县的时候,在经过一座桥的时候,听到了桥底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当时是晚上,还是下着雨,我抹黑下了桥底,竟然在桥底下发现了一个婴儿……” “所以爹就给我起名桥?”柳桥笑道,没有听到自己身世时候的悲伤以及好奇。 柳河见了,不知道是高兴还是该心疼,“我把你抱上来,本来想天亮之后问问别人谁丢了孩子,可是……我又担心你娘,所以就抱着你继续赶路,打算等回去看你娘没事了,才帮你找父母……”说到着,柳河的脸上泛起了愧疚,“阿桥……我当时没有及时帮你找父母……你怪不怪爹?” “如果不是爹,恐怕我早就死在桥底了。”柳桥摇头道,“爹,我怎么会怪你?” 柳河脸庞一颤,“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虽然担心你娘,可是也不该就这样抱这你走啊……可是……我就这样抱着你走了……你很乖,我抱上了你之后你就没有哭过,一直在我将你抱回了家,你都没有哭……”说到这里,他笑了,随后,转为了悲伤,“我回到了家里,可是岳母……你外祖母却告诉我,你娘生了一个女儿,可是孩子刚刚没了……” “所以爹就让我代替了娘生的孩子?”柳桥接话道。 柳河点头,“是岳母的意思……她跟我说,你娘生孩子难产,以后可能再也不能有孩子了,你奶不喜欢你娘,如果知道了你娘不能生,而这个孩子又死了的话,你奶一定会赶你娘出门的……当时接生婆走了,你娘还没醒,而你奶……在知道你娘可能怀的是个丫头,连你娘生的时候也没有来过……大哥跟大嫂更没有露面,孩子没了的时候就只有岳母在,只有岳母知道……岳母见我带回来了一个孩子,就求我不如就将孩子换了吧……” “然后爹就换了?”柳桥继续接话。 柳河点头,“我不能让你娘被你奶赶出家门的,岳母又那样求我……而且……阿桥,你真的很乖很乖……一直在我的怀中睡的,睡的那么香甜……我看着你娘生的女儿……她是冷冰冰躺在岳母的怀中……我的心想刀割一样痛……这时候你哭了……哭的很大声很响亮……我想,你一定是老天爷送来给我的女儿!一定是的!”说完,笑了会儿,然后继续道,“我将你交给了岳母照顾,然后抱着那个孩子偷偷的出了门,去了山上悄悄埋了……回来的时候,你娘醒了,抱着你在喂奶……看着你吃奶的样子,我心里就认定了,你就是我的女儿!” 柳桥抿唇笑着,没有开口。 “当时你也应该是刚刚出生的,又是女娃子,村里的人都知道你奶不喜欢女娃子,也没有往家里凑,你娘又是头一胎,也没发现,就这样瞒下来了。”柳河继续道,随后,话锋一转,“我一直以为瞒的很好,尤其是岳母没了之后,这世上除了我就没有人知道你不是我亲生的了,可是没想到柳城……他竟然知道了!” “他怎么发现的?”柳桥问道,当时那么多人都没发现,包括张氏这个亲生母亲,柳城当时也不过是一个孩子,他怎么发现的? 柳河苦笑,“那一年我回来住在林家村,他们来接我……当时你跟阿云跟他们起了冲突,他将我拉到了一边去,就是说了这事,他说,当年他知道你娘要生小妹妹,晚上趁着他爹娘不注意就溜出到我们住的北厢去,然后听到了我跟岳母说的话……” “当时他竟然没闹出来?”柳桥皱眉。 柳河苦笑道,“他说当时他也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有一年的清明,他见我祭拜了后又偷偷回去,在一个小土堆前烧香祭拜……当时我自己也说了女儿的一些话……那些话给他听了去了,他跟我说,当时他之所以不说出来是因为知道如果他说出来我们就会被你奶赶出家门……当年我听到他这么说之后很感激他,可是没想到……”顿了顿,看向柳桥,“阿桥,你真的不怪爹吗?” “真的。”柳桥摇头,“是爹救了我,我怎么要怪爹?” “可是……”柳河挣扎了会儿,“当时如果我等到天亮,再问问人,说不定你就能够找到亲生父母了……阿桥,当时我没注意,后来把你抱了回来才发现包着你的襁褓是用很好的锦缎做的,你身上的衣裳的布料也是很好的,阿桥,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亲生父母一定是非富即贵……” 柳桥皱眉,非富即贵?可如果是非富即贵,干嘛抛弃她? “后来……我还是去普阳先打听了一下,可并没有人来丢了孩子,也没有人找孩子……”柳河说完,面色微变,“阿桥,爹不是说……” “爹。”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我明白你的意思,既然没有人找孩子,那就是说这个孩子是他们不要的,所以爹,你更加不必要自责。” “阿桥啊……” “如果不是你当晚经过那座桥,或许天亮我已经死了。”柳桥继续道,“是你救了我。” 柳河心中欣慰又心酸,“当时你身上没有任何特别的东西,除了那襁褓跟衣裳之外,那襁褓和衣裳……我本来想留着的,可是岳母……她担心这些东西会让人怀疑,帮你换下了衣裳之后就拿去烧了……阿桥,如果想找回自己的亲生父母的话,恐怕很难很难……” “爹。”柳桥正色道,“我说了你们就是我的父母。” 柳河眼眶再度湿润起来,“你在真的没有怪爹?” “真的没有。”柳桥笑道。 柳河不是不信,可是也无法适应柳桥的接受能力,“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尽管……” “爹会不会因为我知道这件事就不疼我了?”柳桥打断了他的话。 柳河忙道:“当然不会!我说过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女儿,就一辈子都是,只要爹活着,爹就会疼你!” “那爹会不会觉得换了我,就让你断子绝孙了,将来没有人送终上坟?”柳桥继续问道。 柳河脸色一白,“阿桥,爹之前的话只是……只是胡乱说的!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爹。”柳桥起身走到了他的跟前,蹲下抬头,“如果真的说要怪的话,那也应该是爹怪我,当年爹认了我,这么多年来,不但费心养育,更是断了自己的血脉,爹,有这样对我的爹,我还不知足吗?” “阿桥……” “我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为什么要将我丢在那桥下自生自灭,我只知道是爹将我救了上来,也是爹养育了我,是爹抱着断了血脉的决心认下我的。”柳桥认真道,“如果真的要说我的心有什么,那就是感激,唯有感激,爹,只要你还认我这个女儿,你就一辈子都是我爹!” 在这样的年代,抱着断子绝孙的决定认下她,养育她,疼爱她,有这样的父亲,她还有什么遗憾?! “爹,以后我会给你养老,会给你送终上坟,我发誓!” 柳河泪湿了脸庞,抬手抚摸着女儿的头,“好……好!” “不过……”柳桥也湿润了眼眶,“这件事还是不要让娘知道的好。” “嗯。”柳河点头,“不要让你娘知道……千万不要……” 柳桥看着他,其实柳河心里对张氏还是很在乎很在乎的,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爱,可是如果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做到了这个地步,这都不算是爱,那什么算是爱?“爹,你跟娘不如再在一起,以后好好过日子好吗?” 柳河一愣,似乎没想到柳桥忽然间将话题绕到了这里,“阿桥啊……你还小,不懂……” “爹。”柳桥笑道,“我不小了,都十五了。” 柳河一听,心头更酸,“是啊,十五了……十五了……”他将她抱回来已经十五年了,可是他真的不知道他这样做是救了她,还是做了孽,害了她!“阿桥,阿云还是没有消息吗?” “他会回来的。”柳桥笑道,“爹,我们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这件事过去了,柳城那边我会好好处理,绝对不会让他惹是生非的。” 柳河想起了刚刚柳桥的话,“阿桥,你千万不要……” “我当然不会!”柳桥笑道,“我是吓唬他的,爹你放心,我不会为了杀他而给他偿命的。” “那就好。” “我们不说这些了。”柳桥站起身来,“爹,这个月的十七我的新宅子就要办入伙礼了,可里面的家具还没弄,爹你帮帮我可好?” “好!”柳河应下。 父女两人随即将话题放在了这上面。 柳桥在柳河家里待到了傍晚时分才离开,原本想去柳城家警告一番的,可是到了的时候却没找到人,最后问了人,说是他们一家子早就搬到城里去的。 至于如何搬,柳桥没问,可也知道。 柳城,他竟然拿她的身世去威胁她最敬重的人! 该死! “东家?”李伯见柳桥一直不动,低声叫道。 柳桥回过神来,“回林家村。” 这件事得从长计议。 她不会傻到为了对付一个柳城便搭上自己! 可她还没有想到一个万全之策对付柳城,柳城却先动手了,第二天天还没有黑,林贵便来拍易家的门了。 柳桥赶紧开口,见门口除了林贵之外,还有一个美食坊的活计,“怎么了?” “东家,铺子着火了!”那伙计道。 柳桥心一沉,当即去跟云氏打了招呼,便跟他们抹黑进城,而到了城里,铺子的火已经熄灭了,柳桥在人群中找到了林小燕,在见她真的平安无事之后,才安心。 “阿桥……”林小燕却是哭了,“铺子没了!没了——” “没事!”柳桥安抚道,“铺子没了还可以再建,只要人没事就好!铺子的其他人有没有出事?” 林小燕忍住了心里的难过,“没有,大家都安全……只是有人受了伤……” 柳桥当即去看了受伤的人,幸好都是皮外伤,正在给大夫包扎,“小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着火了?” “我也不知道,铺子的炉火明明已经熄灭了的……”林小燕摇头,铺子的烛火都是一直很小心,而每一次铺子关门之后,她都会亲自去厨房查看一遍,昨晚上明明是熄了炉火的,“而且就算是哪里不小心,也不会烧的这么厉害!如果不是我们睡的不死,现在可能就……” 柳桥沉吟会儿,“可报了衙门了?” “啊?”林小燕一愣。 柳桥见状便问题的答案了,不过这么大的事情就算不报衙门,衙门也该来人了,没想到徐茂才被调走一年,扬子县的衙门就散漫到这个地步,“先去报衙门,让衙门的捕快来查,是意外还是有人放火,一查就知道了!” 话落,当即便有人接下这个任务去报衙门了。 如今的扬子县县令不是徐茂,一年前徐茂被调走了,听说还升任了州府,不过却是去了南方,如今的扬子县县令是从高州那边调过来的,政绩人品都不算太差,但是比起徐茂却还是差了。 美食坊的人去报了衙门之后,衙门很快就来人了。 为首的是陈捕头。 陈捕头见了柳桥,“阿桥,我们来晚了,你们可有人受伤?” “有几个伙计受伤了,但是都不严重,不过我觉得这火起的蹊跷,劳烦好好查查!”柳桥道,心里却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 陈捕头当即动手,天亮之后便查出了结果。 废墟里发现了火油的痕迹,是有人故意纵火!而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第二天,便查出了下手之人,跟柳桥所猜测的一样,下手之人是柳城,不过也有让柳桥没想到的,那便是除了柳城之外,铺子的一个伙计也参与了。 查到了人,便是抓捕。 首先落网的是那个伙计,根据混混交代,是柳城主动找上了他们,让他们帮忙洗劫美食坊。 而那个伙计也是柳家村的人,也是柳城找上了他,让他在夜里开了门。 美食坊的账都是一个月清一次,在清帐之前,营业所得都会放在铺子里,由掌柜收着,而除了这笔营业所得,每间铺子也都还有一笔应急的资金,如今九月才开始,铺子的营业所的并不多,可那笔应急的资金也整整有三百两! 对柳桥来说不算多,但是对普通人来说已经很多了! 而根据被抓获的伙计道,当时他以为柳城只是想偷银子的,可是没想到他偷完了银子还放火,而放了火之后,柳城也没有给他银子就逃了。 衙门当即通缉柳城。 柳河得知了此事之后既是愤怒又是后悔,所以在柳江跟黄氏得知了柳城的事情来闹的时候,强势地将他们镇压住了,随后,还收回了他们所住的宅子,将他们送回了柳家村,可这边柳城的麻烦还没有解决,那边柳二丫,黄氏的宝贝女儿又出事了,她竟然勾搭上了表哥了。 表哥表妹这本来也是佳话一桩,可不幸的是这个表哥已经成亲了。 当日柳江想卖儿媳妇失败之后也打过了这个女儿的注意,虽然她张的不算好,但是也是黄花闺女,不过黄氏发现,当即将女儿送走,送去自己娘家住着,可是没想到竟然还是出事了。 不过柳河这一次没管这事了,便是柳里正来找他,他也以自己跟柳江断绝关系为由不管,柳里正只好自己处理。 而处理的结果如何,不管是柳河还是柳桥都没兴趣知道。 铺子被烧。 柳桥在准备新屋入伙礼的同时还得重建铺子。 很快,九月十七便到了,而这时柳城仍是没有消息。 入伙礼的席面在新宅子里面做,这是规矩,据说这样才算是吉利,而做这席面的人,柳桥从金玉满堂请了一个师傅来,至于其他帮厨的,便是美食坊的员工。 铺子刚刚清理好,还没有重建完,他们便空闲了下来了。 入伙礼这一日,村里热闹不已。 柳桥没有发放请柬,只是打算请村里的人热闹热闹便罢了,可是这一次还是来了不少人的人,大部分都是跟美食坊有生意往来的,剩下的便是柳河这几年在县城积下的人脉。 当然,也有一些不速之客。 比如说张氏的大哥张来福。 前些年,张氏刚刚来易家,张家一直不闻不问,生怕张氏会回去连累他们,而其后几年,随着美食坊的名声越发响亮,张家人的心思也起来了。 不过因为张氏不在扬子县,张家一直都没有办法再进一步。 这一次难得有机会,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柳河没让柳桥管这件事,虽然柳桥说她不会不认他们这对父母,可是她已经知道了真相,便是说知道自己跟张来福没有关系,他担心张家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激怒她,倒不是害怕这样子柳桥就会翻脸不认他们,只是,柳桥超乎寻常的冷静以及接受能力还是让他不安,而且,就算没了这是,他也不会让张家的人仗着舅家的身份欺负她! 柳桥似乎也猜到了柳河的心思,也就没管了,不过她也没有得到清闲,除了应酬村里的女人女孩子跟生意上往来的东家之外,还要应付一个不速之客。 而这个不速之客比张家的人更加难以应付。 至少柳桥是这么认为。 这入伙礼的席面男人的摆在了前院,女人的摆在了内院,至于这位冲着柳桥而来的不速之客,柳桥直接请到了东跨院的正厅中。 “不知道君少夫人前来所为何事?”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君世轩的妻子荣欣。 这是柳桥第二次见荣欣,虽然她不太记得清楚荣欣张了什么样子,可是荣欣现在这样子,绝对不是一个年轻的少妇该有的。 苍白,憔悴。 她就像是一朵明艳的花朵到了凋零阶段一般。 这些年柳桥一直偶尔得知她的情况,便是知道她定然过的不太好,可是也没想到竟然差到了这个地步! 荣欣的脸很苍白,白的几乎连皮肤下的血管都能看到,而在柳桥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打量着她,然而,越是打量,眼底的忧伤便越深。 当年,她站在她的面前尚且可以傲气,可是如今,她却只剩下自惭形秽。 忽然间,她觉得自己来这一趟其实是自弃其辱! 138 算计 柳桥是真的没想过君家少夫人回来祝贺她的入伙礼,可她究竟来做什么?“君少夫人……” “我听说柳东家新居入伙,便前来恭贺一番。 ”荣欣不待柳桥说完便微笑道,只是这微笑却让她的脸色更加的苍白。 柳桥也笑道:“多谢君少夫人。” 荣欣笑了笑,又看着她沉默会儿,“柳姑娘,我们也好些年没见了。” 柳桥不知该如何回应她这句话,如果是来找砸的,她不怕,是单纯祝贺的,那就更好办,可是荣欣这样子……是要跟她追忆往昔? 可是她们不过是见过一次面罢了。 “君少夫人来我这小小的入伙礼是我的荣幸,如果君少夫人不介意,不如随我去内院,好让我跟我娘敬君少夫人一杯。” 荣欣尚未答话,一旁的赵妈妈便开口了:“柳东家,我们少夫人的身子不太好,不适宜饮酒!” “乳娘。”荣欣轻斥道,“不得无礼!” “少夫人……” “无妨。”柳桥笑道,“君少夫人的脸色的确不太好,是我疏忽了。” “是我不请自来。”荣欣微笑道,不过显得有些勉强。 柳桥接话道:“少夫人言重了,原本这入伙礼我也只是打算请村里的人热闹一番算了,只是没想到大家这么赏脸。” “如今在扬子县,谁不给柳东家面子?”赵妈妈再次开口,言语虽然是不重,但是里面的意思却有些冲。 “乳娘!”荣欣面色微变。 柳桥不动声色,“是大家抬爱罢了。” “乳娘。”荣欣看了看赵妈妈,“你先出去吧。” “少夫人!” “出去!”荣欣沉声怒道。 赵妈妈满目担心,可是却也不得不听命,不过在离开之前,还是看向了柳桥。 柳桥只当没看见,端起了茶杯低头喝茶。 赵妈妈牙关一咬,转身出去。 荣欣方才转向柳桥,“是我没管好下人,柳姑娘不要见怪。” “君少夫人言重了。”柳桥放下了茶杯,抬头微笑道,“不过君少夫人似乎并不是单单来贺我入伙礼。” 荣欣面色微微一僵。 “君少夫人。”柳桥看着她,“有话不妨摊开来说吧。” 那赵妈妈的敌意她看的很清楚,只是这些年她虽然跟君世轩一直没有断过合作,但是也从来没有什么亲近的行为。 而且这些年他们夫妻虽然怀一个掉一个,但是如此高频率的怀孕,足以证明他们夫妻生活很不错,如此她应当没有理由再怀疑她。 “柳姑娘……”荣欣笑了,将脸上的僵硬缓解,“我们有六年多没见了吧?” 柳桥还真的记不清楚,“似乎是吧。” “不,不是六年,是七年了。”荣欣摇头笑着继续说道,眉宇间溢着凄然,“七年的时间,柳姑娘也长大了。” 柳桥微微皱眉,“君少夫人……” “柳姑娘没有挽妇人发髻。”荣欣打断了她的话,却是天马行空的一句话。 柳桥一愣,十五及笄生辰那日,她虽然没有像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一般行一个正式的及笄礼,但是那日张氏送了她一个发簪,同时帮她绾了一个少女发髻,而自那日之后,她一直都是这般,“君少夫人仍是怀疑我跟君东家……” “不。”荣欣摇头打断了她的话,眼中有着哀愁,但是却无怨恨,“柳姑娘,没错,在成亲之前我是怀疑过你,可是这些年我虽然没有见过你,但是也听了不少你的事情,我相信你不会做出那些勾引别人丈夫的事情来,柳姑娘,我相信你。” “你君少夫人为何……” “柳姑娘可以先告诉我为何不绾妇人发髻吗?”荣欣执拗地将问题绕回了原处。 柳桥看着她,半晌之后才道:“原本我没有必要像你交代这些事情的,不过如果我不说,君少夫人可能无法安心。” “柳姑娘,我并非……” “我夫君去从军之前,一次我们去州府,一向好面子的他便是伸手跟我要钱也要给我买一根发簪,后来,这根发簪丢了,没过多久,他又给我买了另一根,送给我那日便说要给我绾发,可是绾了大半天却没有成功。”柳桥轻轻笑道,“他送我发簪的时候我便说过,女子十五及笄之后才能用发簪的,他跟我说那就先收着,等及笄再用,那天晚上,他没能帮我绾好发,又是懊恼又是挫败的样子至今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荣欣眸色微动。 “君少夫人。”柳桥微笑却认真地道:“我不绾妇人发髻,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我希望他来给我绾第一个发髻。” “长发绾君心……”荣欣低声呢喃了这般一句,随后,凄然一笑。 柳桥眉间的皱褶更深,不过没有去深究她这一笑的深意,因为那跟她无关。 荣欣抬起头,“既然你如此在乎你夫君,为何当日要放他去从军?” “君少夫人没听说过男儿子志在四方吗?”柳桥笑道,没有打算跟她解释。 荣欣一愣,“是啊,男儿志在四方,就跟表哥一样……一样……” “君少夫人……” “你知道吗?”荣欣却打断了她的话,神色有着一丝的激动,“在跟表哥成亲之前,我很怕你,即使当时你只是一个孩子,可是我也是怕你,我怕你抢走表哥,就算我知道那不可能,可是我还是害怕。”说完,不等柳桥反应,又继续道:“不过成亲之后,渐渐的,我就不怕了,因为表哥对我真的很好,尤其是在我怀孕之后,他真的对我很好!那时候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表哥心里是有我的!后来,我没了第一个孩子,那时候表哥很伤心,我也很伤心,可是,看到表哥那么伤心,我心里也有一丝的甜蜜,因为如果他不在乎我,又怎么会伤心?坐小月的时候,表哥用了很多时间来陪我,就算娘说我在小月,表哥经常陪着我不合适,可表哥说他是孩子的父亲,是我的夫君,现在孩子没了,他理应陪我……我当时觉得我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很快,我又怀上了孩子了,这一次表哥对我更好了,小心翼翼的,就差没有将我供起来,我记得孩子五个月的时候,开始胎动了,表哥第一次感觉到孩子的胎动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个样子,所以我发誓,这一次就算没了性命,我也要保住孩子,也要给表哥平安生下孩子,后来,几经艰辛,我终于生下了宏儿,看到表哥呆呆地抱着宏儿的样子,我觉得这辈子值了……” “君少夫人!”柳桥打断了她的话,“这些话你不该来跟我说。” 荣欣笑容依旧,可是眼眶中却含着泪水,“柳姑娘,我知道我不该跟你说这些,可是,除了你,我不知道可以跟谁说。” 柳桥心中一哽,什么叫做除了她不知道可以跟谁说?“君少夫人,我们不熟。” 岂止不熟? 简直可以说是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她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既然相信她没有想要勾引她的丈夫,那跟她说这些是想通过她这个中间人告诉君世轩? “君少夫人,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们夫妻子嗣很困难,但是你们还年轻,先不要急着再要孩子,先把身子养好,养个一两年的再怀孩子,或许便可以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 其实这么多年他们夫妻这般,虽然有近亲的缘故,但是她这般频繁的怀孕也是有关系! 寻常生产也得要过个一两年再怀才不会对身子造成太大的伤害,可是她呢?这么多次的小产,她到现在还能出门已经算是不错了! “君少夫人,相信大夫也跟你说过这么频繁的怀孕小产对身子很不好,就算你想要为你夫君生个孩子,可是母亲的身子都不好,孩子如何能健康?” 荣欣看着她,似乎愣住了。 “作为外人我不该管这些事情。”柳桥继续道,“但是君少夫人还是多听听大夫的建议,你跟君东家多年夫妻,又是表兄妹,再缓个一两年再生育,君家没有人会责备你的。” 荣欣还是看着她,眼底有着波动。 “君少夫人……”柳桥想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却见一人快步走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君世轩,如今已经过了及冠之龄的君世轩更显沉稳,不过此时眉宇见却溢着焦灼。 荣欣顺着柳桥的目光看在,在看到君世轩的那一瞬间,猛然站了起来,面色更是发白。 柳桥见状,眯了眯眼。 君世轩走进了厅堂,顿了脚步看了柳桥半晌,然后,转向荣欣,起步走向她。 荣欣双手紧紧攥着。 “你怎么来了?”君世轩走到她的面前,轻声问道。 荣欣看着他,“表哥……” “少爷!”赵妈妈也追了进来,“少爷,少夫人只是来恭贺柳东家的入伙礼!” 君世轩没有理会她,继续看着自己的妻子,“方大夫说你要好好静养,怎么出来?” “我听说柳姑娘新居入伙,所以便来祝贺。”荣欣露出了微笑,“你在州府回不来,我想你应该想来祝贺柳姑娘的,就来了。” 君世轩皱起了眉头。 “不过是出来一两个时辰,没事的。”荣欣继续笑道,“刚刚柳姑娘也说了多出来走动走动对身子也有好处。”随后,问向柳桥,“柳姑娘你说是吗?” 君世轩看向她。 柳桥心里叹了口气,“的确,就算是病人,也不该总躺在床上,偶尔出来走动走动也是有好处,至少心情愉快一些。” 君世轩看了她会儿,方才转过来看着妻子,“以后出来多披件披风,如今入秋了,天凉。” “乳娘带了,不过现在日头正好,不需要罢了。”荣欣笑道。 君世轩点头,“出来也好些时候了,回去吧。” “既然来了,不如吃了柳东家这一顿入伙宴再回去?”荣欣问道。 君世轩看了看她,又看向柳桥。 “君少夫人的脸色不太好,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柳桥微笑道,她有些摸不透荣欣到来的目的是什么,今日村里的人,生意上的人都在,她不想冒着荣欣大闹的危险留下这对夫妻,“而且宴席大部分都是我们村里的庄户人家,若是冲撞了少夫人就不好了。” 荣欣苦笑一下,“既然如此,荣欣便不勉强了。”随后,却话锋一转,“不过表哥既然来了,便留下来吃了宴再回去吧,我跟乳娘回去就好。” 柳桥一怔。 君世轩皱眉,“欣儿……” “表哥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荣欣打断了他的话,“表哥,你留下来吧,刚刚我看了不少东家都在,表哥来了却不见他们就走,恐怕不好。”说完,不待君世轩拒绝,便又继续道:“乳娘,我们走吧。” 赵妈妈满目心疼,“少夫人……” “走吧。”荣欣打断了她的话。 赵妈妈心头更加的痛,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君世轩的身上,“少爷……” “我送你回去。”君世轩握上了妻子的手。 荣欣眼底一颤,微笑:“不用……” “走吧。”君世轩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对柳桥点了点头,便扶着她离开。 柳桥没有去送,这时候还往上靠她是疯了不成?只是这君少夫人这样到底想做什么?!恶意?没有,她的眼里没有恶意,想跟她交好?可理由呢?她想起了之前萧瑀说过君老夫人要给君世轩纳妾一事,难不成她想让她说服君世轩不纳妾?可是,这个想法她自己都觉得荒谬。 摇了摇头,不再去想。 她面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了! 放开了这事之后,柳桥去了内院,内院招待的都是村里的女眷,柳桥还不足以让生意上的人带着女眷来祝贺。 云氏今天果真兑现了承诺来出席,而且穿的也是很喜庆,没有砸场子,也没有当气甩手掌柜,跟来客聊的虽然不算欢,但是至少也没有冷待。 柳桥入内,走至云氏面前,“娘。” 云氏看了看她,不算冷淡也不算热切地应了一声,“就等你开席了,坐下吧。” “好。”柳桥笑道。 宴席到了申时才结束,而客人全部走完了,又是一个时辰的事情,而这时候,君世轩却又回来了。 柳桥得知消息的时候他已经在东跨院坐着了,“君东家这是?” “为何没给我请柬?”君世轩反问道。 柳桥笑道:“原本就没打算请这么多人,是大家赏脸罢了。”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君世轩却道。 柳桥笑道:“阿瑀我一样没请。” 君世轩看了看她,“欣儿今天跟你说什么了?” “你觉得她会跟我说什么?”柳桥笑道。 君世轩沉吟会儿,“她才没了孩子,心情有些低落,如果她说了什么,你不要见怪。” “你放心,她没有跟我说什么。”柳桥道,“不过,我觉得你应该跟她说些什么。” 君世轩蹙眉。 “原本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我不该干涉,不过我觉得这些年她所经历的这些事情已经给她的身心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柳桥正色道,“君东家,你该好好关心她。” “我已经很关心她了!”君世轩道,语气似乎有些不悦。 柳桥笑道:“怎么关心?给她买好东西补身子,还是跟她说不好出门好好静养身子?” 君世轩眉头皱的更紧。 “君东家。”柳桥看着他,“听说你母亲打算给你纳妾了,或许不是你母亲的意思,而是你的意思?” 君世轩面色一变,虽然很轻微,但是却还是被发现了。 “看我说什么了?你们家的事情我管这么多做什么?”柳桥好笑道,“就算是朋友,我也不该管这么宽的,君东家别见怪。” “你生气?”君世轩问道。 柳桥笑道;“我气什么?又不是我夫君要纳妾。” “如果是你夫君呢?”君世轩又继续问。 柳桥还是笑着,“他不会。” 君世轩笑了,半晌后,缓缓道:“如果他真的在沙场建功立业了,到时候,功名利禄集一身,纳妾只是平常事情。”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他不会。”柳桥继续道。 君世轩嗤笑:“你拿什么肯定?” “我需要跟你说吗?”柳桥反问。 君世轩看着她,“的确,你不需要跟我说,尤其是在他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的时候!” “君世轩!”柳桥怒了,“你们夫妻今天是存心了不让我好过?!” 君世轩淡淡笑道:“我只是说事实而已。” “你——”柳桥面色一厉,可是会儿,却不禁心生荒谬,她跟他着急什么?气什么?“我们的事情跟君东家没有太大关系,君东家还是好好处理自己的家事吧。” 君世轩笑容敛去。 “既然说到了,若是不说完反倒是矫情了。”柳桥继续道,“你妻子一年怀一次,可以说她是个能生的,而这些年你们君家浦桥修路,捐建佛寺,施粥赠衣的,善事也做了不少,你往年犯下再大的罪孽也抵消了,所以,你的妻子之所以无法平安生下孩子,不是心理问题就是这些年身子败坏的差不多了!” 君世轩眯了眼。 “君世轩,既然你说我们是朋友,那作为一个朋友,我劝你还是先不要让你妻子再怀孕,养个一两年,这样或许可以生出健康的孩子。”柳桥继续道,“至于纳妾的事情,又不是不能生,你也不是七老八十的,纳什么妾?!” “你不同意我纳妾?” 柳桥心里顿时一阵膈应,“这跟我同不同意没关系,关系在于你是想往后家宅不宁还是想和和乐乐。” 君世轩蹙眉。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妻妾能够和睦相处,你的妻子可以将不是自己生的孩子当做自己亲生一样爱护吧?”柳桥嗤之以鼻。 君世轩眸色微变。 “你妻子这样的情况,如果你真的纳个妾回去,你就等着替她收尸吧。”柳桥继续道,“我记得当日你说你之所以不得不娶她是因为你欠了她父母的恩情,可是君世轩,你这样的报恩方式,就不怕将来真的有报应?” 君世轩凝视着她,没有回话。 柳桥也没有继续,“好了,该说的我说了,不该说的我也说了,该怎么做你自己考虑吧。”说着,起身,“宴席上还有些事情处理,就不送君东家了。” 君世轩也起身,看着她,随后问道:“你真的觉得将你的夫君可以回来?” “他会回来的!”柳桥正色道。 君世轩轻笑,“如果回不来呢?” “他会回来!”柳桥一字一字地道。 “若是他一直这样没有消息,生死不明,你……” “除非见到他的尸体,否则我不会相信他已经死了!而没有死,他就一定会回来!”柳桥打断了他的话。 君世轩凝视了她半晌,没有说一句话,转身离开。 柳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堵了一口浊气,她这么多管闲事做什么?! …… 扬子县的君家老宅这几年一直都有主子住着,不过却并没有因此而朝气蓬勃,反而弥漫这一股沉郁之气,而原因,便是君家少夫人一次又一次的小产。 君老夫人喜欢州府的繁华,可是这些年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老宅,吃斋念佛祈求祖宗庇佑,可是,却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直至最近的一次,便再也无法抗住了。 病倒在床。 同时也生出了给儿子纳妾的念头。 而且,开始张罗。 荣欣从扬子县回到了君家的当天傍晚,便得知了有媒婆拿了画像以及时辰八字去见了君老夫人,原本心里负担便重,而且又除外劳累了一番,当即便倒下了。 “小姐!”赵妈妈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小姐,我这就去将少爷叫回来!” “别去!”荣欣撑起来身子,“乳娘,别去!” “小姐——” “乳娘……”荣欣拉住了她的手,“我知道表哥要去哪里……我知道……” “小姐……”赵妈妈眼眶涌出了泪水,“小姐,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 “乳娘……”荣欣也落了泪,“我就是知道才这样做的!乳娘……纳妾的事情……姑母已经定了……就算我不愿意,也没有办法……” 赵妈妈面色大变,“小姐,你难道是想……” 荣欣凄然一笑:“我知道的,乳娘,我一直都知道的……这么多年,表哥的心里……一直一直有她……一直都有……她夫君去从军……表哥愤怒,根本不该他愤怒的,可是他还是愤怒了……然后……窃喜……乳娘……你知道吗?表哥在窃喜……” “小姐!”赵妈妈一脸不敢置信,“是你看错了!一定是你看错了!小姐,这些年姑爷对你如何你知道的!你刚刚跟那丫头也说你感觉到姑爷心里有你的,姑爷对你很好的!” “是,表哥心里是有我……也是对我很好很好……这些年,即使我一次又一次地让他失望,就算连姑母也开始对我冷漠,可是表哥仍然对我很好……他心里的确是将我当成了妻子一样对待,可是仅仅如此!”荣欣咬着牙,吐出了这个她一直不愿意接受的事实,“乳娘……真正的在乎,真正的喜欢不是这样的……连她也知道我这样频繁地怀孕不好……表哥却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 “小姐,姑爷说过的!在宏少爷没了后的那次小产后,少爷就说让你好好养上两年的,是小姐自己说想要尽快为姑爷生一个儿子才……” “乳娘!”荣欣打断了她的话,“就是因为我知道,才想快些给表哥生一个孩子!没了孩子,我害怕!乳娘,我害怕!” 赵妈妈泪流满面,“小姐——” “没了孩子,我不知道该怎么留住表哥的心!”荣欣低声呢喃,“她一年一年地长大……她夫君去从军了……她一年比一年出色……乳娘,如果没有孩子,我怎么留住表哥!” “小姐!”赵妈妈心疼难当,“你只是魔怔了!小姐,你是魔怔了啊!那个丫头再长大,再出色又如何?她始终是别人的妻子!就算她夫君不在,她也是别人的妻子!她也一心一意地等她夫君回来,小姐之前也是听我说了,她对他夫君是一心一意的!她只是跟姑爷做生意而已!这些年他们不也是很少接触吗?!小姐,是你想歪了啊!” “我知道……我知道她对表哥无心……我知道!”荣欣咬着牙继续,“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这样做!” 赵妈妈睁大了眼睛。 “乳娘……”荣欣疲惫地躺了下来,目光定在了帐定的鸳鸯戏水图上,“我在赌!赌表哥只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一直放不下!我也赌柳桥对她的夫君是真的一心一意!这样,即便将来她入了君家的门,也威胁不了我,更夺不走表哥!” “小姐……我糊涂了,小姐,你到底在想什么?” “乳娘……”荣欣继续道,“她若是对夫君一心一意,就算嫁给了表哥,也是不情不愿,甚至可能会恨上了表哥,她的性子……这些年我们也知道的,到时候,表哥会被她伤到,一次两次,最终便会死心的,真的死心的!那时候,就再也没有人能够跟我抢表哥了!再也没有人能够占据表哥心中属于我的位置!” 赵妈妈瞪大了眼睛。 荣欣撑起了身子看着她,“乳娘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 “小姐……” “我也知道自己很可怕,可是乳娘,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了!宏儿没了,这些年我没了那么多孩子,我不知道我这辈子能不能平安生下,养大一个孩子……我只剩下表哥了!”荣欣眼眸渐渐暗沉,“所以,我不能让任何人抢走表哥!” 赵妈妈张了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其实……这样做也不是没有好处……就算她再恨表哥,可都已经嫁了表哥了……为了生活,她会给表哥生一个儿子的,这样,姑母不会再让表哥纳妾……”荣欣低喃道,“如果姑母一定要给表哥纳妾,那这个妾只能是她!只能是她!而她……给表哥生了孩子之后……为了孩子,她会帮君家,会帮表哥的……这些年,表哥一直放不下她,除了心悦她之外,还有就是她的本事!她做生意的本事!到时候,君家更加的兴旺的,这样,没有人跟我抢表哥,君家也后继有人,也能更加兴旺。”她抬起了头,“乳娘,这样大家都好的!” 赵妈妈不知道该说什么。 “乳娘,这样对大家都好的!”荣欣伸手握住了赵妈妈冰凉的手,“乳娘,你帮我,你一定要帮我!” “小姐……”赵妈妈颤颤巍巍,“小姐,乳娘知道你心里苦,可是这件事……小姐,既然那丫头对夫君一心一意,那怎么可能给姑爷当妾?她是有夫之妇啊!老夫人也不会同意她给姑爷当妾的!” “他夫君已经没了消息好些年了,大家不都说她是寡妇吗?”荣欣却是冷静道,“只要我们再将这个消息放大,让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寡妇了,那到时候表哥纳她当妾……就不会有人说表哥的不是!寡妇,当君家的妾室……不算辱没她!” “那那丫头呢?”赵妈妈继续道,“小姐也说了那丫头性子刚烈,就算连她自己都相信自己的夫君死了,也只会继续守节的,她怎么可能给姑爷当妾?!” “只要乳娘帮我,只要我们计划得当,到时候她不愿意也得愿意!”荣欣继续道。 赵妈妈震惊,“小姐是说……” “只要她成了表哥的人,她就只能嫁给表哥!”荣欣一字一字地道,“这样,就算姑母也没有反对的余地!而且,以她做生意的本事,姑母不会反对的!” “小姐!”赵妈妈不敢置信,“你疯了!” 不是疯了吗?! 如果不是疯了,小姐怎么能够想出这样的办法?! “乳娘……”荣欣泪水夺眶而出,满脸痛苦之色,“是!我是疯了!乳娘,我就要疯了!” 赵妈妈心中钝痛,抱着视作亲女的主子,“小姐别这样,别这样……” “乳娘,我真的要疯了!乳娘……”荣欣抱着赵妈妈,失声痛哭,“乳娘,你帮我,现在只有你可以帮我了,我求求你,求求你……” “好!乳娘帮你!乳娘帮你……” 主仆两人,抱头痛哭。 而此时,便在门口,一道人影转身悄然离去…… …… 君家的这一幕,柳桥全然不知。 宴席的善后工作完成之后,天色已经黑了,柳桥便让美食坊的员工,大部分都是签了身契的住在宅子里,原本这些人都是住在铺子里的,铺子烧了之后,柳桥安排他们住在客栈,如今宅子入伙了,便暂且住在这里。 同时想懒着不走的还有张家的人。 不过最后被柳河连同林家声半赶半请地送走了。 而柳河今天也忙活了一日,柳桥也没让他走,收拾了前院的一个厢房给他住,而她自己,却回了原来的易宅。 云氏的房门敞开着,似乎在等着谁似得。 柳桥走了进屋,便见云氏又低头在做这衣裳,不过已经不是之前的那间,而是新的冬衣,“娘,夜里做针线对眼睛不好。” 云氏抬头看向她。 “我回来这边睡。”柳桥道。 云氏看了看她,没有回话,低头继续。 “娘。”柳桥也没有立刻离开,上前坐在她的身边,“你说夫君回来看到了新宅子会不会喜欢?” “会。”云氏虽然没有停手,也没有抬头,但还是回答了。 柳桥笑道:“娘喜欢吗?” “我只喜欢有云儿在的地方。”云氏道。 柳桥笑道,“我也是。”说完,便起身,没有继续,虽然她很想破了这些年隔在她跟云氏之间的冰,但是不能超之过急,如今她的态度软化已经是一个很好的现象了,“娘不要做的太晚,如果伤了眼睛,夫君会心疼的。”随后,转身离开,关上了门。 云氏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停下了手,低头看着手中还没有成型的冬衣,低声呢喃,“云儿,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柳桥梳洗过后便回了屋子,洗过的长发披在了身后,她坐在了炕上,对着拜访在炕头箱子上的小块铜镜看着。 绾发? 柳桥抚了抚自己的长发,没有动。 白日的那句话是搪塞荣欣的,可是如今,她却是真的想这样,想让易之云为她绾第一个妇人发髻,不过,目前无法实现。 但是有一件事却可以做的。 柳桥从箱子的一个盒子里取出了一个翡翠玉镯,易家的传家宝。 当年易之云送给她的那个银镯子早已经戴不下了,被束之高阁,如今,戴这个玉镯正好,凉凉的玉镯入手,却再也不会滑出来了。 “易之云,你的传家宝我带上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回来?!” …… 宅子的入伙礼之后,柳桥仍是继续忙碌,铺子被烧了,重建的时候柳桥干脆将旁边因为这次火宅而一同被毁的房子给买了下来,然后扩充店面,同时还得关注这柳城的下落。 只是很可惜,到了十月中旬,铺子重建好了,柳城还是没有下落。 柳桥不知道该佩服柳城的逃跑手段还是该埋怨现任州府办事不利的好。 铺子重新开张。 随后,柳桥便回州府了,同行的还有柳河。 张氏见女儿回来又瘦了一圈,心疼不已,对柳河更是横眉竖眼的,没一个好脸色,扬子县的事情柳桥没跟她说的太多,但是柳桥明明说好去几天却去了一个多月,回来又瘦了,分明是有事情!而柳河当时在,却还让女儿受苦,张氏如何会对他有好脸色? 柳桥好说歹说,才将张氏给安抚住了,而心里的疲惫也全消了。 不是亲生的又如何? 原本她就不是真正的柳桥! 柳桥是真的不在乎是不是亲生的,可是柳河却很是感激,在她得知了自己的身世还愿意认他们,还跟从前一样对他们,会撒娇,会粘人,他除了感激便是感动。 “阿桥,谢谢你。” 柳桥笑道:“爹说什么傻话?你们是我爹娘啊。” “是!是!”柳河颔首,“你永远都是我跟你娘的女儿!一辈子都是!我们就是你的亲生爹娘!”从他当天在桥底抱起她的时候,她就是他的亲生的! 回了州府,去跟萧瑀见了面,了解了这一个多月酒坊的情况以及他要去京城开设酒坊的事情,便又到了三个月一次巡视铺子的时候,上一次因为要去云州开设美食坊分店一事,她没有去,这一次是万万不能缺席。 张氏虽然心疼女儿,可是也没有阻拦,不过出发之前千叮万嘱,还有威胁警告同行的柳河要好好照顾女儿。 柳河自然应了。 巡视铺子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回来之后没两天,萧瑀便提出让她一同去京城勘察酒坊设立的地点一事。 柳桥听了这事沉默半晌,“阿瑀,酒坊设立先不急,先把销售的铺子做起来。” 萧瑀皱眉。 “我知道你想一步到位。”柳桥继续道,“不过京城不是钦州,也不是任何一个地方,那是天子脚下,萧家这个靠山并不算大,如果陆氏酒坊太过张扬,一定会成为出头的那只鸟的,京城中的三大酒坊虽然表面上都是商家,可谁又知道背后有没有什么靠山?而这个靠山又是怎么样的存在?弄不好便出来一个皇亲国戚的,到时候我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还是嫂子想的周到。”萧瑀道。 柳桥摇头,“不是我想的周到,而是你……阿瑀,我还是那句话,凡事不能着急!” “嗯。”萧瑀点头,“那就先开铺子,只是如此一来,运送方面……” “可以托给镖局。”柳桥道,“这样既方便又安全,而且京城的金玉满堂不也需要陆氏酒坊的酒?到时候一同运送,这点你去跟君世轩谈谈!” 萧瑀点头,“好,那铺子的事情,嫂子可要跟我一同去看看?” “不了。”柳桥想了想,摇头,“我还不能去京城。” 虽然她如今跟六年前有了不少的变化,可是谁知道会不会被易晟认出来?如今易之云没有消息,她实在不想招惹这个麻烦! 最重要的是她不希望让易晟知道易家如今的情况。 如果……如果易之云真的回不来,她至少还可以处于暗处,那将来要替他达成所愿也有更大的胜算!而如今,她还没有跟易晟对抗的资本! “不过你顺带帮我留意一些京城的糕点铺子,我打算在京城开设一家美食坊。” 当年君世轩曾经许诺过待金玉满堂在京城站稳脚跟之日,便是美食坊落户京城之时,只是这几年过去了,君世轩没有提,她也不曾再要求。 本来就是合作伙伴,她没有道理要求对方付出更多! 萧瑀看了看她,“好。” 柳桥点头。 两日之后,萧瑀领着第一批运送到京城的酒前往京城,当然,由镖局护送。 而萧瑀走了之后,恰是入冬时节,柳桥便被张氏拘在家里养膘了,可是这膘还没有养出来,扬子县便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139 布置 一直被通缉但是没有消息的柳城回来了,然后再一次故技重施对美食坊下手,不过这一次他不再勾结内部的人员,而是伙同了外县的几个地痞流氓,半夜潜入了美食坊中,只是这一次没有这么好运气,还没有得手就被发现了。 而发现他的人正是林小燕,当时林小燕还不知道闯入来的是柳城,只当是来了贼,当场大喊,随即惊动了其他人。 柳城一行人见事情败落当即逃走,同时将林小燕给抓走了,多了一个护身符。 柳桥接到消息的时候,林小燕已经平安获救了,可是还没有知道详细的情况,柳桥心里还是发慌,几年前的那次还说年纪小没事,可是这一次…… 幸好,当她赶回扬子县,见到了林小燕的时候,她的脸色很正常,并不像是经过什么不好事情样子,不过柳桥还是问了具体的情况。 林小燕一一说了,“……当时大家害怕他真的会杀了我,就不敢追,不过也是第一时间去报了衙门,而他们拉着我没走多久,便遇上了……”话顿了顿,才继续道:“遇上了君东家的马车……当时已经很晚了,他们见了马车便要抢,不过被君东家身边的两个人给打下了……我也趁着这个机会挣脱了他……虽然手臂被刀子划伤了一些,不过只是皮外伤。” 柳桥仔细看了她包扎过的伤口,方才松了口气,随后,便意识到了一件事,“救你的人又是君世轩?” 这般巧? 林小燕笑了笑,“嗯,当时君东家从州府回来,正要碰上了,也幸好他是从州府回来,身边带着会功夫的下人,不然恐怕他也会出事。” 柳桥凝视着她,近几年林小燕再提及君世轩,乃至面对君世轩的时候已经可以做到坦然了,她相信她已经是放下了的,不过现在又被他救了一次,这……“小燕……” “阿桥。”林小燕似乎没看出她的心思,反过来安抚她,“我真的没事!也没有吓着,我都不是小孩子了,这些小事就吓坏了我,我还怎么给你当掌柜?!” 柳桥沉吟会儿,舒了口气,“你没事就好,以后这铺子的门户要小心些!” “我已经交代下去了,以后晚上都要有人守夜,再买一条狼狗看门!”林小燕道,“现在那柳城也已经被抓了,而且这件事还祸及了君东家,陈捕头说大老爷刚刚下了令要整顿县城的治安,以后会更加太平的。” 柳桥笑道:“这么说我们又是托了君东家的福了?” 这话也不是虚话。 如今美食坊在扬子县虽然有些名气,但是跟君家相比,那是没得比的。 “嗯。”林小燕点头,“阿桥,我们找个时间好好谢谢他。” “好。”柳桥微笑点头,看着林小燕的坦然,她真的觉得自己有些多想了,“改日我们设宴请他,当面谢谢他。” “嗯。”林小燕点头。 柳桥随即岔开话题,“小燕,虽然没事,但是毕竟是受了惊吓,你的手也伤了,不如休息一段时间。” “不用了。”林小燕摇头,“这件事我没告诉爹,怕吓到他,要是我休息的话也不好说,阿桥,你也不要告诉他!” “那就在铺子里休息!” 林小燕笑道:“我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铺子的采买,售卖,厨房都有专门的人,我就是看着账目罢了,还有若是有些夫人小姐的亲自来,我招待一下罢了,不用专门休息的!” 柳桥见状,只有由着她了。 在确定林小燕没事之后,柳桥便去了衙门,到了衙门口,便跟从衙门里走出来的柳河碰上了,“爹。” 柳河的脸色有些黯然,见了女儿也没有即可好起来,“阿桥,你怎么来了?小燕有没有事情?” “没事。”柳桥道,“只是受了点轻伤。” “那就好。”柳河松了口气。 柳桥看了看他,“爹去见过大老爷了?” 柳河一愣,随后点头,“嗯。” “大老爷怎么说?”柳桥继续问道。 柳河苦笑,“说了按照大周律法,会判流放!幸好没出人命,否则就是斩立决了!” “爹难过?”柳桥问道,柳城的这个下场是可以预计的,不过柳河的心思她倒是有些摸不准,如今她已经知道了她不是他亲生的,而他又不想再娶,也便是说柳江这一脉就是跟他关系最亲的,如今柳城落得如此下场,虽说是咎由自取,可柳河心里难免会伤心,“如果爹想,我可以试试看看能不能……” “阿桥。”柳河打断了她的话,“爹知道你孝顺,不过这是他自己造的孽!爹是难过,几年前他虽然有些小毛病,可是也不至于做出这些杀人放火的事情来!可爹再难过也不会糊涂到想要去给他脱罪!这一次如果我们帮他脱罪了,下一次,说不定他就会对付你!阿桥,这件事你不要理,让大老爷判吧,流放就流放,至少保住了性命!” 柳桥心里自然也不想帮柳城,不过是不想让柳河心里难受罢了,如今他既然不想插手,那她也不会当圣母,“那我们先回去吧。” 柳河点头。 衙门的判决很快就出来了,如柳河之前所说的,判决了流放,刑期二十年。 这流放之刑不仅仅是将人扔到那些鸟不生蛋的地方去就不管了,这些犯人到了流放之地,还得做苦工,又专门的人管理,直到刑期满了才能离开返回原籍。 柳城流放之地是西南的石州。 石州以出产铁矿闻名,乃大周最大的兵器原料库。 石州距离如今还正动荡着的宜州不过是半月的路程,这也是为了朝廷如此紧张苗族之乱的原因,一旦宜州出事,石州也危矣,那时候大周就等于失去了兵器库! 所以石州战乱什么的是绝对不会有的。 如今柳城流放石州,只要安分守己熬日子,大约也能够熬到遣回原籍之日的。 事情定了,笼罩在美食坊上的阴霾便散去了,可就在柳城被押送上路的这一日,黄氏却发了疯似的冲进美食坊中。 “小贱人你给我出来!小贱人你给我出来!出来——” 林小燕看着被砸了一地的糕点,怒喝道:“还不快将她摁住!” 两个伙计当即上前。 黄氏发疯挣扎,狰狞的神色配上了脸上的那条疤,更是宛如鬼一般,“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那个小贱人,我要杀了她!让她害我儿子!我让她害我儿子!” 身子被擒住,可是却仍是抬脚踢着。 铺子被弄的一片狼藉。 “杀千刀的小贱人,野种!她娘的野种!我告诉你们,柳桥那个小贱人根本不是柳家的种,也是野种!是柳河从外面抱回来的野种!” 林小燕气疯了,根本不信黄氏所说的话,“绑住她,拿东西塞住她的嘴!” 其他人当即又是拿绳子又是拿布的。 “柳河你出来!你出来!你抱了一个野种回来害我儿子,你给我出来!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跟那个野……呜呜呜……” 折腾了好一会儿,黄氏的嘴终于堵住了。 林小燕面色铁青,“把她先关起来!”如果是其他人,她早就仍去衙门了,随后,便让人去通知柳桥。 而这时候,柳桥正在腐竹作坊内。 扬子县的腐竹作坊如今的工作量已经大大减少了,不过作为第一家作坊,地位还是超然的,尤其现在还承担起了培训师傅的重担。 这一次柳桥过来原本只是看看,这些年她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酒坊跟美食坊上面,对于已经成熟运作的腐竹作坊渐渐放开了。 不过这一次来了后,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记忆中还有一样豆制品是可以做的。 而且如果真的做出来了,那便又是一样新奇的卖点。 银子能赚自然不怕多。 而且这些年她也没有再给金玉满堂什么好东西,如今君世轩又救了林小燕,她也正好将这东西当做谢礼。 “柳东家,这样真的成吗?”作坊的师傅看了柳桥写出来的方子,皱紧了眉头,“豆腐发霉了真的可以吃?” “酱油的制作不也是要经过这个阶段吗?”柳桥问道,“为何变成豆腐就不可以了?” “可是……” “你就照着方子做。”一旁的君世轩开口道,“至于能不能吃做出来试试就知道了。” 见自家东家也这么说了,那师傅也不再多话,拿了秘方便下去。 “这事记得保密。”柳桥提醒了一句。 那师傅点头:“柳东家放心,小人晓得。” “嗯。”柳桥点头。 待那师傅退下之后,君世轩方才开口问道:“这做出来的东西叫什么?” “腐乳。”柳桥笑道。 君世轩笑着问道:“为何叫这个名字?” “豆腐乳白色,腐化过后的豆腐,自然叫腐乳。”柳桥微笑道,说的头头是道,事实上是她胡扯的,因为为何叫这个名字,她也不知道,“不过君东家也不要高兴的太早,因为我也没做过这东西,制作方法大体是这样的,不过没出成品我也不好说。” “我信你。”君世轩却笑道。 柳桥看着他的神色,心里不禁小小咯噔一下,“东西还没出来,君东家还是不要先信了的好,就算出来了,也未必就会受欢迎。” “我说了我信你。”君世轩淡淡笑道,“这么多年来,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这话说的并没有说,可柳桥却听的浑身不自在,当即转移了话题,“对了,之前你救了小燕,小燕说了想请君东家吃顿饭,当面好好谢谢你。” “举手之劳而已。”君世轩淡淡道,“不过我好奇你就这么将方子叫出来,就不怕我吞了?” “这些年我吃了不少的亏,不过事后都被我讨回来了。”柳桥笑道,意思便是他若是敢让她吃亏,事后她也一定会讨回。 君世轩但笑不语。 柳桥将话题转回了方才那个继续道:“说起来君东家也算是小燕的福星了,两次都救她于危难。” 君世轩沉吟会儿,“有话不妨直说。” “我有什么话没有直说?”柳桥好笑道。 君世轩看了看她,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既然她想请我,那就定个日子吧,这段时间我都会在扬子县。” “不如就明晚吧。”柳桥道。 君世轩点头,“好。”随后,岔开了话题,“对了,年初听说你想买地,现在进行的如何?” “一直让人留意着,不过还没最后敲定。”柳桥问道,“这十几年钦州风调雨顺,赋税又不高,各级官员虽然参差不齐,但是州府都是不错,所以良田的价格高,而且很少人放出来。” 这几年她除了安家村的那些地之外,也就是之前陈家兄弟争斗之时趁机买入了一些良田,虽然也有近百亩了,可是比起她预计的目标还远着。 陈家兄弟争产,放出良田被她买下,这是当日她救了林花儿唯一一个得到的好处。 当年林花儿一事之后,陈家丢尽了脸面,陈家的几兄弟便开始争夺家产,争来争去,最后陈家一份几代积累下来的家业便这么渐渐败了。 “你打算在哪里置办田产?”君世轩又问道。 柳桥看了看他,“这事我自己处理就成,不劳烦君东家了。” “之前我说了我们是朋友。”君世轩淡淡道,“不过你却似乎一直未曾将我当做过朋友。” “君东家……” “这么多年来。”君世轩打断了她的话,“你的称呼,我由柳姑娘到柳桥,而你始终只是称呼我君东家,也不是,有时候你也会叫我名字,不过每一次的情形都不太好。” 柳桥看着他,“我们之间不该太过亲近。” “萧瑀跟我有何不同?”君世轩问道。 柳桥道:“他叫我嫂子。” “可你不是他嫂子。”君世轩反驳。 柳桥皱了眉头,“但至少他身边没有一个随时会怀疑我勾引她丈夫的妻子。” 君世轩凝视了她半晌,“你很介意欣儿?” “不是我介不介意的问题。”柳桥笑了,“而是我们的确不该太过亲近,即使我们光明正大,可是流言猛如虎,你是男子,自然可以不在乎,可我不同,我不想我多年的心血被几句无稽的留言毁掉!” 君世轩沉默地看着她。 “这些年我从柳姑娘到柳东家所经历的一切,所承受的一切,君东家相信也知道一些的。”柳桥继续道,既然说开了,不如就说清楚点,“我很珍惜我努力而来的一切,也对未来抱有美好的期望,所以,君东家,我容不得一丝的闪失!” “欣儿没有怀疑你勾引我。”君世轩开口道。 柳桥笑了,“我是女子,如果我夫君身边一直有一个女子,就算他们真的没有什么,我也容不得!其实说起来君少夫人已经很大度了,上一次她来见我,虽然我不知道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是她看我的眼里没有怨恨,也没有嫉妒,相反,我似乎还看到了羡慕,只是,再大度的妻子也是有底线的,如今我们保持一定的距离,她自然没事,可如果我们真的当了无话不说的朋友,没有一个妻子真的不在乎的。” 君世轩再次沉默。 “给你说个笑话吧。”柳桥继续道,“有一对夫妻,成亲多年了,还有了孩子,感情一直都算不错,可是有一日,妻子发现丈夫在外面跟其他的女子见面,来往,妻子大怒,质问丈夫,丈夫说他跟那个女子什么事情也没有做过,他只是想找一个无话不谈的红颜知己而已,丈夫理直气壮,觉得没有动情,也没有身体上的接触,更不会带回家,便是对得起妻子,可是,他恰恰不知道这才是对妻子最大的侮辱。” 君世轩眸色微微一凝。 “身为妻子,却不能让丈夫对自己无话不谈,这算什么妻子?”柳桥讥讽地笑道,“这个丈夫究竟有多恨自己的妻子,乃至要将她为人妻子,身为女子的尊严狠狠地践踏在脚底?!这样的男人比那些光明正大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男人更加的无耻!” 君世轩还是沉默,不过握着茶杯的手似乎紧了紧。 柳桥继续道:“我不会当这样的妻子,也绝对不会成为那所谓的红颜知己。” “我以为你会不懂。”君世轩看着她道。 柳桥一愣,半晌后才明白过来,随即笑道:“我为何不懂?几年前你就跟我说过我不像孩子,如今,我更不是孩子。” “呵……”君世轩笑了笑,“没错,你不是孩子了。” 柳桥继续道:“其实有君少夫人这样一个妻子,君东家该满足了。” “嗯。”君世轩笑着点头。 柳桥却瞧不透他这笑容的深意,“我说的有些多了,不过君东家放心,往后我们还是很好的合作伙伴,这一点不会变,不过除了这个,我想我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萧瑀今年也十八了吧?”君世轩忽然问道,随后,不待柳桥回话,又道:“说起来他也该成亲了,他成亲之后,你是不是也该跟他保持距离?” “自然。”柳桥道,“我是他嫂子,不是她亲娘。” 君世轩失笑了出声,“这些年你的确有些像他娘。” “这一次他去京城的事情,你不同意?”柳桥将话题转到了正题上。 君世轩摇头,“不是,不过如果没有你,恐怕他不会仅仅只是去看铺子。” 柳桥沉默,有时候她也不得不承认,在某些事情方面,君世轩对她很了解,只是这种感觉不太好,“陆氏酒坊也有你的一份股在,往后决策方面君东家也该参与。” “我以为你不希望我参与。”君世轩道。 柳桥笑道:“这与我希不希望没关系。” 君世轩没有再开口,静静地看了她会儿,方才道:“你放心,虽然当日投下去的银子我已经收回来了,不过对于一个能下蛋的鸡,我不会轻易放弃。” “如此就好。”柳桥点头,随后便打算离开,而这时候,管事进来了,先跟君世轩见了礼,然后便跟柳桥到:“柳东家,林掌柜派人来找你,说是有急事。” 柳桥蹙眉眉头。 “可需要帮忙?”君世轩问道。 柳桥摇头,“不用了,我先回去看看怎么回事。” “也好。”君世轩点头,“那我们明晚见了。” 柳桥点头,随后转身离开。 君世轩没有送,不过却一直凝视着她离开的背影,眼帘微微垂了下来,盖下了淡淡的阴影…… …… 柳桥在回美食坊的路上便了结了事情的经过,尤其是在听到黄氏骂的那些话的时候,脸色顿时阴沉的厉害。 小贱人就算了,可是柳河抱回来的野种—— 虽然没有人信,可如果她一直这样说的话,未必不会传到张氏的耳中! 该死! 这一家子真的是祸害! 回到了美食坊,柳河也来了。 “阿桥。”他拦住了柳桥,没让她去见黄氏,因为方才林小燕已经将黄氏骂的话一一转告了,“爹来处理!” “爹打算怎么处理?”柳桥问道。 柳河回答不上来,怎么处理?之前柳城被通缉的时候,黄氏他们就想来闹,是他摁住了,他承诺给他们买回卖掉的地,承诺将来每个月给他们一笔银子让他们安稳地过日子,只要他们不要去胡说八道,当时他们答应的好好的,可是现在……“阿桥……” “爹。”柳桥缓和了语气,“我知道你不想将事情做的太绝,你放心,我也不会的,只是这一次不狠狠地将他们压下去,将来一定是祸害!爹,我不在乎外人知道这件事,因为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的女儿,可娘不一样!如果被她听到了这些话,开始她不会相信,可正如柳城所说的母女连心,她未必不会怀疑,这一怀疑,往后她就只能在怀疑中过日子,到了最后,要面对的更是残酷的事实!爹,娘承受的起吗?” 柳河咬了咬牙,“那你想怎么做?” “交给我吧。”柳桥道,“你放心,我不会要他们的命的!” 柳河知道她不会,“你跟爹说说,你想怎么样做?爹知道你不会下狠心的,爹担心你的做法会给你惹麻烦。” “她毁了的那些东西足够她去牢房里住上些日子了。”柳桥道,“到时候我请大老爷帮帮忙,不审,就将她关起来,让她知道如果她再乱说我便能够让她一辈子只能呆在牢里!” 柳河松了口气,“这样做不错……”随后,整了整神色,“那……柳江那里,我去说!这一次他没跟来,一定是不敢的!” “待会儿我让小燕拿些银子给你。”柳桥道。 柳河一愣。 “买田地需要银子,安置柳城的那两个孩子也需要银子。”柳桥道,“不过赌性难除,拿些地契跟孩子的生活费,最好不要交到他的手上。” 柳河面色一红,“阿桥……爹不是……” “爹。”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我没有怪你,你做这些事情也做的对,他们毕竟是你的血亲,你总不能看着他们饿死,不过,这样就够了,过了的话,恐怕就是结仇了。” 柳河苦笑:“爹晓得。” 柳桥心里叹了口气,随后,便让人将黄氏送去衙门了,同时亲自去了一趟衙门,见了大老爷,求了人情。 大老爷虽然不是徐茂,不过倒也知道柳桥跟君家有些关系,应了她的请求。 黄氏被关进了牢里,日日夜夜恐惧着。 而柳河去了一样柳家村,如何做的,柳桥没问,但是他回来之时神色不错,而柳河也没有来找麻烦,相比是处理好了。 或许就真的应了那句话,银子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当天晚上,在金玉满堂,柳桥定了一个包厢,跟林小燕宴请君世轩,同行的还有柳河,如此,也算是避嫌了。 只是没想到当晚君世轩竟然带着荣欣一起来。 而比起一个多月前,荣欣气色好了许多,一身华服,笑容清浅,透着富家少夫人的气韵,这般的荣欣才像是君家少夫人。 见她如此,柳桥想起了这次回来似乎也没听到君世轩纳妾的事情,应当是没有继续,所以荣欣的气色才好起来。 “君少夫人。” 林小燕也跟着起身,“君东家,君少夫人。”声音明显比平日的轻。 柳桥看了她一眼,却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出她仍是没有放下的端倪,便只当她是不习惯这样的场面。 “君东家。”柳河也拱手行礼,“君少夫人也来了。” 君世轩淡淡点头,“欣儿的身子好多了,我就带她出来走走。” “如今天冷了,君东家还是要多注意少夫人的身子。”林小燕随即接话。 君世轩看了她一眼,“多谢林掌柜关心。” 林小燕抿唇一笑,没有再开口。 “都坐下吧。”君世轩道,“我跟柳东家也算是多年相交,不必这么客套。” 柳桥对于他这个称呼很满意,“君东家说的没错,大家都坐吧。”入座之后,便对柳河道:“爹,你再去点几样清淡的适合君少夫人的菜式。” “不必费心了。”荣欣微笑道。 柳桥笑道:“哪里费心?这里可是君东家的地盘,我可不能让君少夫人吃的不好。”随后继续对柳河道,“爹,你去吧。” 柳河点头。 “去跟掌柜说就成,他知道欣儿喜欢吃什么。”君世轩也道。 柳河点头前去。 荣欣看着身边的丈夫,“表哥,真的不需要这么麻烦。” “柳东家,我们都不用客气。”君世轩笑道。 荣欣眼底一颤,动容点头:“嗯。” 柳桥看着两人,淡淡地笑着,心情也是不错,不过如果忽略掉旁边那道审视且防备的目光,那就更加完美了。 目光的主人自然是赵妈妈。 柳桥也没有多想,只当又是一个胡叔一样的人物,“君少夫人如今的气色不错,想来身子是大好了。” “多亏了柳姑娘的话。”荣欣收起了思绪,微笑道。 柳桥失笑:“我什么说了什么话了?君少夫人可不要谢错人了。” “自然不会。”荣欣继续笑道,“当日听了柳姑娘的话之后我便想通了,你说的没错,唯有我身子好了,才能养出健康的孩子。”说完,又对君世轩笑了笑,“表哥也同意,这两年先让我好好养身子。” 柳桥笑容有些不自在了,这些事情他们夫妻不该跟她一个外人说的,“那就好,相信很快君家就会添丁的。” “你说的没错。”荣欣转向柳桥,笑容温和,“表哥一定会后继有人的。” 柳桥微微蹙眉。 场面冷了下来。 恰好这时柳河也回来了。 柳桥当即唤来了伙计上菜,一道道佳肴被端上来,柳桥举杯先谢了君世轩,林小燕随后也举杯,一番客套之后,便是吃食。 宴请的饭桌上食不言这守则是不适用的,只是柳桥不太愿意在荣欣面前跟君世轩交谈,而林小燕除了必要的话之外,也不开口。 幸好有柳河在,场面倒也没有冷下来。 “这道菜凉了。”君世轩阻止了荣欣夹菜的动作,“让人先热热再吃。” “不用这么麻烦。”荣欣笑道,“大夫说我已经好过了。” “好过了也要小心。”君世轩继续道。 赵妈妈上前,“少夫人,少爷也是关心你,就让伙计换下来吧。”说着,便扬声唤来伙计,很快,桌面上凉了的菜都换上了热的。 柳桥看着那些没有动多少的菜,脑海浮现了一个念头。 “柳姑娘,让你见笑了。”荣欣看向她,见她沉默,便微笑道。 柳桥回过神来,“是我考虑不周。” “这是常识,让伙计热热就是了。”君世轩道,当然,这是普通人这般做的,他自然是直接换上新的,刚刚伙计也是这般操作。 柳桥看向他,“君东家可听说过火锅?或者是暖锅?” 君世轩眯眼,随后笑道,“你是说金玉满堂可以在冬日推出暖锅?” “嗯。”柳桥点头,这些年她在吃食上面其实一直没有什么讲究,唯一讲究的便是美食坊的糕点,所以把这样一门好生意给忽略了。 柳河也道:“之前我在南方走货的时候也吃过这暖锅,只是味道却不怎么样。” “爹吃过?”柳桥问道。 柳河点头,“南方有些地方有人这样吃,听说西北也有,只是阿桥,这暖锅也不过是将才放进去煮熟,虽然不怕天冷菜凉,可味道真的不好。” “可有佐料?” “佐料?”柳河一愣。 柳桥一见他的反应便知道没有,“爹所说的味道不好,是直接往锅里放盐吗?” “嗯。”柳河点头。 柳桥明白了,这不能算是火锅,只能说是大锅菜。 “你有办法将这门生意做活?”君世轩看向柳桥,问道。 柳桥转过来看着他,“应该有。”火锅她上辈子没少吃,没想到这辈子却给忘了,“不过还是得好好计划。” “如今才入冬,如果来得及的话,今年金玉满堂便可以推出新菜式。”君世轩道,“金玉满堂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推出新奇又好的菜式了。” 柳桥笑道:“君东家,我可没有这个信心。” “既然提出了,不妨试试。”君世轩道。 “阿桥,君东家既然说了,不如就试试。”一直沉默的林小燕这时候开口道。 柳桥看了看她。 “君东家。”柳河却持另一种意见,“阿桥已经很忙了,如果再做这个暖锅,我怕会累坏她!金玉满堂也有很多师傅,不如让他们先做做看?” 君世轩看了看柳河,随后对柳桥道:“你觉得呢?” “柳姑娘,如果你能够做的话,就帮帮表哥吧。”荣欣也开口。 柳河有些为难了,他不想让女儿辛苦,可君家的人这么说如果不做,便是开罪了他们,虽然他也不怕,可是如果这样,女儿以后就更加艰难了,“阿桥……” 柳桥看了看他们,微笑道,“也罢,反正我也想尝尝鲜了,好,我试试看,不过今年冬天就推出有些赶了,至少,不可能全线推出,除了佐料以及配方的调配之外,还用暖锅的用具,这些都需要准备。” “那就现在扬子县推出。”君世轩道。 柳桥点头,“过几天我给你一个方案。” “五五分成。”君世轩道,“包括昨天的腐乳方子。” 柳桥笑道:“好。” 一场宴席,也算是宾主尽欢。 回到了美食坊,林小燕便道:“阿桥,那个暖锅,你真的有办法吗?” 柳桥笑了笑,“刚刚你还让我帮忙来得,怎么现在才想我是不是真的有办法?” “阿桥……”林小燕有些尴尬,“我只是……只是……” 柳桥没等她只是出来,“小燕,你跟我说句心里话,你对君世轩可还有放不下?” 林小燕面色一变。 柳桥心中一沉。 “阿桥!”林小燕看着她,咬着牙,“是,刚刚见到了君少夫人我心里是有些不自在,可是……可是你要信我,我对君东家真的没有非分之想了!真的!” 柳桥仔细地审视了她,并未在她的眼中发现了说谎的痕迹,“那就好。” “阿桥……”林小燕低了低头,“我以前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告诉他们!” “我当然不会了!”柳桥正色道。 林小燕笑道:“阿桥,谢谢你。” “谢我什么?”柳桥失笑,“小燕,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那我们都不谢了!”林小燕笑道,“你跟我说说那个暖锅的事情怎么样?我看看我有什么可以帮忙。” “好!”柳桥点头,随即起步走到了书桌前,取了纸笔,一边说一边记录,直到过了子时将过,才停下。 林小燕离开了柳桥的房间,只是却并未走远,一直到了房中的等熄灭了才离开。 与此同时 君家内 荣欣从睡梦之中惊醒。 “小姐?!”赵妈妈正好今天守夜,“小姐,可是做恶梦了?” 荣欣蜷缩起坐着,额上冒着冷汗,“乳娘,什么时辰了?” “子时刚过。”赵妈妈一边拿帕子给主子擦汗,一边安抚道:“小姐做了什么噩梦?” 荣欣沉默了会儿才道:“我梦见了表哥离开我了……” “小姐!”赵妈妈面色一变,“你不要多想!姑爷怎么会离开你?!之前姑爷宁愿顶撞老夫人也要阻止纳妾一事,小姐,姑爷心里是真的有你的!今晚上姑爷带你去赴宴,不就是说明姑爷在乎你的感受,也是想告诉你他跟那个柳东家真的没有见不得人的事情!” 荣欣笑了笑,“乳娘……我不知道表哥为何坚决不纳妾……可是……我感觉的出来不是为了我的……乳娘,至少不仅仅是为了我……至于为何带我去……我也猜不出表哥心里怎么想……” “小姐……”赵妈妈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先前姑爷顶撞老夫人阻止了纳妾一事,这一个多月除非生意上不得不去处理的事情,姑爷都陪着小姐,便是晚上不能同宿,可也等小姐入睡了之后才离开,而这么多年来,姑爷对身边的丫鬟也都不沾身,便是小产坐小月,便是现在,姑爷也是一样,这般样子,姑爷还不算是有她吗?为什么小姐就一定要认为不是为了她? 荣欣整了整神色,看向赵妈妈,认真道:“今晚那个林掌柜,你可看出些什么了?” 赵妈妈一愣,怎么就转到了那个什么林掌柜身上去了? “乳娘……”荣欣苦笑,“那个林掌柜怕是对表哥有情。” 赵妈妈一惊,“这……这怎么可能?!” “我不会看错的。”荣欣肯定道,“虽然她在掩饰,可是,我也一样深爱着表哥,即便是稍纵即逝,可是我还是发现了……” “小姐,那……那你打算……” “表哥对她无心。”荣欣轻笑道,“表哥的眼中只有柳桥。” 赵妈妈苦笑不已,又绕回了远处了。 “不过……”荣欣继续道,“如果我掌控的好,她可能会是一枚很好用的棋子,乳娘,你帮忙我留意住她!” “小姐……”赵妈妈咬了咬牙,“你还是想……” 荣欣打断了她的话,“乳娘,我说过我没有选择!” “可万一她恨上了你,将来入门了一定会……” “她不会知道的!”荣欣继续道,“就算知道了,我也不怕!乳娘,我说过这一次是在赌,而且是唯一一的一次机会!赢了,我不好过,输了,我也不会难过到什么地步!” “小姐……” “乳娘,明日你就开始放消息……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柳桥的夫君回不来,她已经是一个寡妇了!”荣欣一字一字地道,“然后,我们就伺机行动……表哥……表哥他会高兴的!” 便是冲着她做生意的头脑,表哥也会高兴! …… 有了腐乳跟暖锅的项目,柳桥便只能继续留在扬子县,只是酒坊那边也不能没有人看着,柳桥便让柳河先回去,虽然他也不怎么插手酒坊的事情,但是东家的父亲这个身份足以镇住那些心思活跃的人。 在柳河离去之后,柳桥便埋头在火锅底料的研究当中,当第一个麻辣汤底出炉之时,外面却也传遍了美食坊的东家成了寡妇的消息…… 140 易之云你死哪去了!? 研究火锅底料,美食坊的厨房是不合适的,所以柳桥这些日子一直住在林家村,白日去新宅子里面的厨房研究,晚上便跟云氏住在易家。 日子过的忙碌而平静。 所以当林小燕将城里盛传她成了寡妇的消息告知她,她当场愣了,随后便是愤怒。 “是谁在传?!” 林小燕一愣,半晌才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散播这个消息?” “从一开始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夫君去了从军,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传我是寡妇,就算当日西北开战的时候也没有,如今好端端怎么就传出这样的消息?!”柳桥冷笑,“衙门一日没有下达死亡通知,谁敢说我夫君死了我成了寡妇?!” 易之云去从军一事她从来没有隐瞒任何人,可是他三年多来一直没有音讯,这件事却不是很多人知道的! 尤其是这一次她去云州一事,知道的人更是少! 可是如今却传的人尽皆知! “阿桥……”林小燕神色也凝重起来,“那……那你说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柳桥眯起了眼睛,是啊,为什么要这样做?从美食坊站稳脚跟开始,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有夫之妇,如今便是成了寡妇,对她也造不成什么打击,美食坊也不会因为她是寡妇就没有客人上门! 而且这些年她在人际关系上面也很注意,便是连有牙齿印的周记这些年大家也和和睦睦井水不犯河水的,如今却冒出这样一个搅风搅雨的人?! 难不成想要用夫君死亡一事打击她?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人就太小看她柳桥了! “那阿桥……”林小燕沉思会儿,“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柳桥沉思会儿,“你先回铺子,如果有人问起这件事,你就说是无稽之谈,我夫君是在西北从军,好着呢,还有,只要衙门一日没有下达死亡通知,他就是平安无恙地在报效朝廷!”说罢,又补充了一句,“另外……我待会儿书信一封,你拿去衙门交给陈捕头,请他转交给大老爷!” 林小燕点头,“你是想让衙门查查幕后之人?” “易之云是记录在案的士兵,除了朝廷没有人可以说他死了!”柳桥眯起了眼睛,“我倒是想看看究竟是谁诅咒我当寡妇!” 随即,便书信一封交给林小燕。 林小燕接过,“你放心,我一定会交给陈捕头的!”说完,沉吟会儿,“只是阿桥……易家大哥……真的没事吗?” 柳桥看着她,“他答应过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可是这么多年……” “小燕!”柳桥打断了她的话,“我说他一定会回来就一定会!” 林小燕看了看她,不再多说。 “娘可能也听到消息,我先安抚了娘,然后再进城!”柳桥道。 林小燕点头,随后便赶回城里。 柳桥没有立刻去见云氏,而是先冷静下来,稳住了心绪,她不能让云氏看出端倪,若是连她自己都心慌了,如何说服云氏? 将最后的火锅底料方子整理好,又收拾好了厨房,然后才回易家。 而才进易家的门,便看到了村里的几个妇人从云氏的屋子里面出来,一见了她便面露哀戚之色,“阿桥……你去劝劝你娘……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柳桥脸色一沉,“各位婶子是为了外面传着夫君死讯而来的?” “阿桥啊……” “婶子放心,夫君好好的在西北报效朝廷,外面的传闻都是假的,我已经报了衙门,请大老爷去查幕后散播留言的人了!”柳桥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 众人一愣。 “有这事?” “阿桥,谁这么缺德?” “是啊,这不是想要易家嫂子的命吗?” “一定是那些眼红美食坊的人!阿桥,你一定要让大老爷好好查查!” “对!这人太恶毒了!” 柳桥说了两句送走了她们,随后便进了屋。 云氏呆呆地坐在了炕头,便是柳桥进来也未曾抬头,仿佛已经失了魂魄一般。 柳桥起步走到了她的面前,蹲下身子抬头看着她,“娘。” 云氏身子哆嗦一下,随后,方才抬起视线看着她。 “娘,别听外面流言。”柳桥正色道,“都是胡说八道的!夫君没事!” 云氏却没有即可回答,更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欣喜若狂。 “娘,真的没事。”柳桥继续道,“我已经去报了衙门让大老爷查幕后散播流言之人,你放心,我一定会将这诅咒夫君的人抓出来的!” 云氏还是没有说话。 “对不起娘。”柳桥继续道,“我想这一次是针对我来的,有人想利用这个消息来打击我,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是估计是生意上的对头。” 云氏还是不说话。 “娘,如果你生气尽管对我……” “你……”云氏开了口,打断了她的话,“你跟我说一句实话,云儿是不是出事了!” 柳桥心头一惊,面上却是微笑:“娘,怎么会?夫君怎么会出事?” “我只要听实话!”云氏一字一字地道。 柳桥认真道:“娘,我说的就是实话!” “云儿没了音讯到现在三年多了!”云氏继续道,便是咬紧了牙关,可是也无法抑制声音的颤抖,“你这算什么实话!” “因为我相信他不会有事!”柳桥正色道,“因为我相信他一定会做到答应我们的事情!没错,我们是没了他的音讯三年多,可是娘,我相信他!我相信他一定在做什么什么不能给我们家书的事情,所以才会这么多年没音讯!娘,他是你的儿子,连我这个外人都相信他,你跟他血脉相连,他究竟好不好你感觉不出来吗?” “我感觉不出来!我就是感觉不出来!”云氏倏然站起喝道,“我就是感觉不出来!你是不是觉得我不配为人母亲!” “娘……”柳桥也站起了身,与她对视,“你是易之云的母亲,从来都是,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可以说你不配当他的母亲!这些年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证明你对他的爱!娘,我知道他走了这么多年你心里苦,这三年多来他了无音讯,你心里更苦,更痛,也更加的悔恨,可是娘,我们不能倒下!如果我们倒下了,谁来支撑他?!” 云氏没有在说话,可是,身子依旧颤抖。 “娘。”柳桥继续道,“易之云一定会回来的!我们只有相信,才能够等到他回来的那一日!娘,我们不能自己击垮了自己,更不能让别人击垮我们!” 云氏合上了眼睛,落下了两行泪,身子,渐渐地坐下。 柳桥上前,轻轻地抱着她,“娘,我们一定能够等到他平安归来的。” 一定会的! …… 因为担心云氏的状况,柳桥在林家村又呆了两天,再确定云氏不会糊涂起来做傻事之后才离开,而回到了美食坊,林小燕便将这两日的情况说了。 “……我已经将你的信交给了陈捕头,昨天陈捕头来说了大老爷已经看了信,命他们仔细查查,还有,铺子的生意没有因为这个留言而受到影响,不过……不过的确有不少人问及这件事,我都按照你的话告诉了他们了,只是……这两日这流言还是没有散……” 柳桥皱眉沉默着。 林小燕见状,“阿桥……你没事吧?” “没事。”柳桥摇头,“既然铺子没有影响,你就去忙铺子的事情吧。” 林小燕不放心,“阿桥,你心里如果不舒服的话,就跟我说说,你这样子我真的很担心。” “我真的没事。”柳桥笑道,“不过是一些小人的手段罢了,没事的!” 林小燕看了看她,没有再说什么,便去忙了。 而三天之后,衙门给出了消息,流言是从一些美食坊附近住着的一些三姑六婆闲聊的时候说出来的,那些人说这事的时候不过是开玩笑罢了,她们也不会去想什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就是许多年都没见美食坊东家的丈夫回来,又听说他去从军了,而从军十有八九回不来的,便说一定是死了,不过她们也没想到这闲聊的话竟然会传的如此的大,连衙门都惊动了。 柳桥不是怀疑陈捕头的话,只是这件事真的只是个巧合?真的这么简单?“陈捕头,真的没有可疑的地方?” “我查过了,没有。”陈捕头道,“这些人我都记下了,大老爷让我来问问你是否追究,如果追究的话……”话没有说下去,“阿桥啊,我知道这些女人说话有时候的确很过分也很难听,但如果你真的追究下去也不好,都在一条街上,闹僵了往后对你铺子的生意也不好,而且,她们也是无心的。” 柳桥颔首:“陈捕头放心,如果只是如此我不会追究,我只是担心这件事有人在幕后操纵罢了。” “这点你可以放心,没有人在幕后操纵。”陈捕头认真道,“如今美食坊在扬子县已经不是一间小铺子了,如果真的有人敢使阴招对付你们,你跟我说,我一定将他们都抓进衙门去!” “多谢陈捕头。”柳桥微笑道,“既然这件事只是一个巧合,那便就这样了,劳烦陈捕头回去帮我跟大老爷说声谢谢,等那日他有空,我在请他说顿饭亲自谢谢他。” “好。”陈捕头点头道。 柳桥让人在铺子包了几款点心,“这些点心拿回去让衙门的兄弟尝尝,就当我慰劳他们。” 陈捕头也没有客气,接了下来,又说了几句保证的话,才离开。 “阿桥,怎么样了?”林小燕在陈捕头走了之后便过来问道。 柳桥将事情说了一遍。 林小燕松了口气,“真的只是这样?” “应该是吧。”柳桥淡淡道。 林小燕道:“那就好,既然是那些人胡说的,阿桥,你不要不开心了。” “嗯。”柳桥笑了笑,道。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的,可是,麻烦还在后头,就在柳桥收拾心情打算跟君世轩好好商量一些火锅推出的方案之时,竟然有媒婆找上门了。 给她提亲来的! 柳桥的脸当时就黑了,然后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控制不住脾气,直接让人将媒婆给撵出去了,可是,撵走了一个,没过两日便又有媒人上门了。 “将人轰出去!”这一次柳桥连人的面也没见便沉声怒道。 林小燕忙将人轰出去之后,便去找了柳桥,见她脸色泛青,忙安抚道:“阿桥,你别生气,都是一些无谓人……” 柳桥如何不知道不该为了这些人生气,可是不生气?那她成什么了?! “阿桥……” “我回林家村!”柳桥当即做了决定,这些媒人应当没有胆量找上她的婆家去提亲吧? 林小燕道:“阿桥,你忘了约了君东家谈火锅的事情吗?” 柳桥一愣,“谈完了就走!”话落,随后又道,“不!我不去了!”看向林小燕,“小燕,你帮我去!” “啊?”林小燕一愣。 柳桥继续道:“你这些年字也学了许多了,这方案你应该看得明白,我给你讲解一边,你拿去给君世轩,如果他有什么不明白的话你跟他讲解一下,另外这些是火锅用具的图案,你拿去让他先准备着,至于菜单跟锅底汤料,等他看过了方案同意了,我再跟他……不,跟金玉满堂的大厨谈!” 那些该死的媒婆上门,就算被她轰出去了,可说不定那些该死的三姑六婆又会自己脑补,以为她真的要改嫁了! 这时候她还是远着点君世轩! 便是其他人不怀疑她跟他有什么暧昧,那君少夫人一个人也够她烦的了! 林小燕握着手里的东西,神色有些紧张,“阿桥……我可以吗?” “自然可以!”柳桥道,“这些年你在铺子不是做的很好吗?掌柜你也当了一年多了,不也是做的很好?!小燕,你就帮帮我吧,我还得回村里去,免得娘听到了这些事情胡乱猜测!” 林小燕看了看她,咬着牙,“好!” 柳桥直接回了林家村,见了云氏的表情,便知道城里的事情还没有传到这里,不过美食坊也有林家村的员工,她不敢保证以后也传不到,便自己先跟云氏交底了,气氛地将事情说了一遍之后,便忐忑地等待着云氏的反应。 出乎她的预料,云氏没有动怒,只是淡淡地跟她说,“你自己不想改嫁,谁去说媒也是没用。” “娘不生气?”柳桥有些受宠若惊。 云氏看着她,“我不喜欢你,这些年一直不喜欢,不过你对云儿的心,我相信。” 柳桥听了,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该难过,“娘,我不会改嫁的。” “嗯。”云氏淡淡应了一声,便低头继续给儿子做冬衣。 柳桥看着她手中的衣裳,“娘,今年也给我做一套好吗?” 云氏抬头。 “就跟开始那两年一样,我穿着娘做的新衣过年。”柳桥微笑道。 云氏看着她,“你还缺衣裳吗?” “不缺。”柳桥笑道,“只是好些年没有穿过过年的新衣了。” 云氏问道:“你娘没给你做?” “没有娘做的好。”柳桥笑道,“娘的针线谁也比不上。” 云氏看了看她,没有说做也没有说不做,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工作。 柳桥笑笑,也没有再继续,不过心里不免也是失望,这些年她跟云氏之间始终隔了一层冰,不管她如何的努力,都无法打破,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她不知道等易之云回来的时候,她还能不能再破,如果破不了,便是易之云回来了,将来的日子恐怕也是美中不足。 不过,云氏没有因为媒婆的事情而发飙,倒也省了她不少的麻烦。 柳桥一直在村里呆着,期间继续研究火锅的汤底跟餐单,期间林小燕也回来过,跟她报备了跟君世轩交谈的情况。 而即便她用心掩饰,柳桥还是发现了她眼底的异样。 “小燕……你怎么了?” 林小燕顿时一慌,像是恐惧被戳破了心思一般,“没!没什么……” “真的没事?”柳桥皱眉问道。 林小燕忙道:“没有!阿桥,真的没事!对了,你的汤底研究的怎么样了?君东家说想尽快看看效果!” 柳桥却不信她的话,不过见她如此抗拒,也没有继续深究,只是这次是她疏忽了,明明猜想她对君世轩或许还有情,却还让她去接触他,她是被自己的事情给急晕头了,“差不过了,虽然也就三款,不过应该足够应付,我明日去城里直接跟君世轩谈。” “好。”林小燕点头,“那……那我先回去了!” “难得回来,跟阿贵叔好好聚聚。”柳桥道。 林小燕看了看她,“嗯。”随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柳桥继续问道。 林小燕看着她,挣扎了好一会儿,“阿桥……如果易家大哥回不来……你会怎么样?” “为什么这么问?”柳桥蹙眉。 林小燕摇头,“没有……只是前些日子听了太多这些话……还有,我很担心你……阿桥,如果易家大哥真的回不来……你可以伤心,可是绝对不能做傻事!阿桥,你还年轻,人生的路还有很长很长,你还会有人疼你爱你的!” “小燕,你为什么忽然间说这些话?”柳桥蹙眉问道,她不像是会说这些话的人。 林小燕抿了抿唇,“没……没什么……我只是想你好……” 柳桥凝视着她,似乎想看穿她的心一般,“小燕,是不是君世轩跟你说了什么?” “啊?”林小燕一惊,“没有!没有!阿桥,没有!” “他跟你说了什么?!”柳桥攥住了她的手腕,“小燕,你跟我说清楚,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他是不是有易之云的消息?!” 这些年除了她自己在打听之外,也请了其他人帮忙,萧瑀是一个,君世轩也是一个! 而小燕不可能忽然间跟她说那些话的! “阿桥……” “他是不是有易之云的消息!”柳桥一字一字地问道。 林小燕眼睛有些红,“阿桥……” “告诉我!”柳桥喝道。 林小燕挣扎了半晌,“阿桥……你别伤心……或许不是真的……” “我让你告诉我君世轩跟你说了什么?!”柳桥情绪逐渐失控。 林小燕咬了咬牙,“君东家……跟我说……他一个在往来北延国跟大周的商界朋友……无意中得到了0一个香囊……香囊里面有一个平安符,还有一张小纸条……纸条上面写着,愿吾夫平安归来……一句话……还有你的名字……” 柳桥浑身一震,如被雷击一般。 平安符?! 平安符?! 那一日,易之云前去州府之后,她听那些送别的人说给自家的亲人求了平安符,他一定会平安归来,她当即便去求了,两辈子第一次去寺庙,第一次像个傻瓜一样跪在佛像前祈求平安……然后,让云氏亲手做了一个香囊,将平安符放进去,另外还放进去了一张纸条。 愿吾夫平安归来。 妻柳桥。 这是她亲自写上去的! 而如今…… “阿桥……” 柳桥猛然转过了视线狠狠地盯着林小燕。 林小燕一惊,“阿桥……” 柳桥没有回应她的话,起步便往外冲,这时候什么不该这么亲近,什么顾忌都没了,去了金玉满堂找不到君世轩,便直接杀去君家了。 跟君世轩合作这么多年,柳桥也只是林小燕失踪那日去过君家,而这是第二次。 君家老宅的仆人并不认识柳桥,不过在李伯报了名之后便知晓了,随后恭恭敬敬地将人请到了客厅去。 荣欣这些年在君家虽然没生出一个儿子,但是毕竟从小在君家长大,跟君老夫人是姑侄,所以这些年在君家还是有些心腹眼线的,这边柳桥登门找君世轩,那便荣欣便得到消息了。 “乳娘,你确定散播消息的时候没有露出马脚?”荣欣听了下人说柳桥脸色不善,便担心是不是计划败露了她上门兴师问罪。 赵妈妈心里也是发堵,不过还是肯定:“小姐放心,我做的很小心,如今衙门不也没查到是我们在幕后推动吗?她应该不是为了这事来的!” “那她来做什么?”荣欣蹙眉。 赵妈妈想了想,“是不是之前东家跟那林掌柜见面一事?” “可我们尚未接触这林掌柜。”荣欣道,“乳娘,你让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事情已经开始进行了,第一步很顺利,下一步也要开始,她不想在这时候出差错! 赵妈妈也知道事情开口了便收不住,“小姐你别急,我这就去看看。” 大厅内 柳桥连坐也没坐,直接站着等君世轩。 林小燕后来追了上来,在跟君家的门房说了之后,便也进来,恰好在大厅的门口碰上了得到消息过来的君世轩,“君……君东家……” 君世轩看了看她,然后,点了点头,转身起步走入了大厅,“你来了。” “香囊是怎么回事?!”柳桥没有往日的客套,直接问了出声,“小燕跟我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君世轩看着她,“这是你第二次来君家。” “君世轩——” “第一次你是为了你的朋友来,第二次是为了你夫君。”君世轩却继续自己的话,起步走到了上座,坐下,“而且不管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都是气势汹汹咄咄逼人,柳桥,第一次你认为我欠了你,那这一次,我也欠了你吗?” “君世轩……” “你也只会在跟我动怒的事情叫我的名字。”君世轩继续顾左右而言他。 柳桥面色难看之极,“君世轩,我问你香囊的事情!” 君世轩嘴边泛起了一丝苦笑,“你问我的事情我何曾不跟你说过?这么多年来,生意上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而我,只要你想要的,都给你。” “君——世——轩!”柳桥没有心思去揣测他说这些话的用意,“我问你香囊的事情!” 君世轩凝视了她会儿,脸上似乎泛出了淡淡的哀伤,随后,才从怀中取出了一个东西。 虽然已经隔了许多年,可是柳桥还是一眼便认出来了! 是当年她送给易之云的香囊! 云氏的刺绣,还有…… 柳桥僵住了,不敢伸手去接。 君世轩笑道:“怎么?不敢接吗?” 柳桥脸上的血色渐渐地散去。 “这香囊是几天前我一个朋友让人送来的,他是做皮草生意的,经常往来北延国跟大周,这些年虽然战乱,但是两国的生意往来并没有断,你请我帮忙打听消息,我就找上了他,这些年一直没有回应,我也没放在心上了,只是没想到……” “他怎么得到这个香囊的?!”柳桥截断了他的话。 君世轩嘴角泛起了自嘲的笑,“他北延国京城大街边上的一个摊档中买到的,当时只是觉得这上面的刺绣很好,所以买下来送给一个妾室,后来这个妾室从香囊中发现了平安符,还有一张字条,恰好,上面有你的名字。” 柳桥身子晃了晃。 “我跟他说过你的名字,他当即去那摊档查了,那摊档的主人的一个亲戚是做战利品收购生意的,这个香囊就是其中的战利品之一!”君世轩声音轻缓,可是却带来绝望,“至于为何这个香囊会成为战利品,我想你应该可以猜到。” 柳桥握紧了拳头,“云州州府也说过他可能被俘虏了!” “如果你要这么自欺欺人,我也没有办法!”君世轩道。 柳桥眼眸一睁,凶狠如虎。 “香囊你若是不敢接的话,那我留着也没用!”君世轩说道,随后扬手便要仍。 柳桥面色一狞,“君世轩!” 君世轩顿住了手,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拉起了她的手,将香囊放在了她的手心,“你可以继续自欺欺人,可是柳桥,人死了就是死了,就算你再不肯相信他也活不回来!” “你闭嘴!”柳桥握紧了香囊扬手给了他一巴掌,“他不会死!绝对不会!” 君世轩笑道:“我说过,你想自欺欺人,那是你的事情。” “我没有自欺欺人!”柳桥红着眼睛一字一字地道,“他是我丈夫,如果他死了,我怎么会不知道?!君世轩,他一定会活着回来!我不知道这香囊为何会落到你的那朋友的手里,但是易之云一定还活着!他一定还活着!” 君世轩眼中的悲伤更浓,“柳桥,事实就是事实,不管你怎么挣扎,也是事实,你的夫君易之云已经死了!就算衙门没有下达死亡通知,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随后,不待柳桥回应,便转身离开,在走到门口的时候,看着已经呆若木鸡的林小燕,凄然一笑,“好好安慰她,不要让她做傻事。”起步,继续离开。 林小燕如石化一般,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睛,瞪大老大老大。 而厅内的柳桥,却缓缓的,缓缓地跌坐在了地上,手始终握着那个香囊,许久,方才有勇气去做最后一搏。 博君世轩说谎! 博一切只是一个误会! 可是,当时她打开了香囊,当她取出了那张已经开始褪色的纸条,当她看着上面那一行明显比她如今的自己稚嫩的字。 彻底输了! 彻底输了! 她宁愿自己记性不是那么好,她恨不得没有放进这张纸条,她恨不得…… “怎么会……怎么会……易之云,你答应过我会活着回来的!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在君家的大厅内,她颤抖着,泣不成声。 …… 荣欣在得知了大厅内的情况之后错愕地睁大了眼睛,随后,呵呵笑了,眼中却含着泪,“看来……连老天爷也觉得该这样……该这样……” 连老天爷也觉得他们应该是一对! 柳桥应该进易家的门,应该跟她分享表哥! “小姐……” “乳娘!”荣欣抬手抹去了眼眶中的泪,“你说那林掌柜也在?” “嗯。”赵妈妈点头。 荣欣沉声道:“好,待会儿你找个借口去见她,然后,依照计划行事……” “小姐……”赵妈妈还是想尽最后的努力,“要不我们再看看?” 荣欣道:“没有什么可以看了!乳娘,我没有退路了!况且,如今是老天爷也要让她进易家的门!” “……是。” …… 柳桥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君家的,而走出了君家大门之后,便在大街上游荡,她不能回林家村,不能跟任何人说这件事! 不可以! 她不能让云氏知道这件事! 她会撑不住的! 她一定会崩溃的! 可是…… 她该去哪里? 还有哪里可以去?! 最终,她来到了当日给易之云祈求平安符的庙宇,看着熙熙攘攘的香客从里面走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虔诚! 可如果真的虔诚就可以心想事成的话,那这世间还有什么求不得的? 求不得?! 她只是求他平安归来,也是求不得吗? 易之云,你真的忘了你答应过我们会平安回来的吗?! 不! 她不信! 不信! 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不过是一个香囊罢了! 这能说明什么?! 柳桥抬起了头,不再让眼眶中的泪水落下,让冬日的寒风将眼眶中的泪水一点一点地吹干,她不能哭! 哭了便是信他不会再回来?! 这么多年她一直坚信,怎么能够因为一个区区的香囊就不再信下去? 怎么能够?! 易之云,你一定还活着,一定在哪里好好活着的! 柳桥回了美食坊,然后将自己关了一天,第二天再去金玉满堂找君世轩,而这一次,没有激动,仿佛一夜之间便恢复到了从前一般。 “这份是暖和的汤底,而这一份是菜谱,君东家可以让酒楼的大厨看看。” 君世轩却盯着她。 “如果没问题的话,十二月前就可以推出暖锅。”柳桥继续道。 君世轩仍是盯着她。 “如果君东家觉得没有问题的话,那我先回去了。”柳桥起身离开。 君世轩这才开口:“你这是接受了事实还是要继续自欺欺人?” “我只是在坚守心中的信念。”柳桥看着他认真道。 君世轩眼眸似乎一沉,“你就这么爱他?” “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我只是知道他在我的心里,一日一日地生根发芽,便是他不在我身边,也一直在我的心里。”柳桥一字一字地道:“除非他先背弃,否则这辈子我绝对不会放弃!如果你认为这就是爱的话,那就是爱!” “他有什么好?!”君世轩忽然怒道。 柳桥笑了,“他不需要很好,正如我也不是世上最好的女子。” 君世轩没有再反驳,只是脸色却是铁青。 “而且好与不好,这都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君东家想多了。”柳桥继续道,“不过,香囊一事还是得多谢君东家,如果君东家愿意,还请你的那位朋友继续留意。” 君世轩却笑了,“柳桥,你的心够狠!” 柳桥看着他,或许不是她多想,或许,她真的错估了他对自己的心思,只是,这又如何?便是没有易之云,她跟他也不可能,不否认,有时候她的确欣赏这个男人,可是,欣赏归欣赏,永远也不会上升到动心,因为他有妻子,更因为,他的心里最重要的从来都是自己!“七年前,有个人为了救我宁愿牺牲自己,从那一天开始,我这一辈子都被他给他套住了,除非他先放手,否则,我绝对不会背弃!”说完, 转身离开。 身后,隐隐似乎传来了摔打东西的声音。 柳桥勾出了一丝没有任何笑意的笑,起步继续离开,步出了金玉满堂,鹅毛的大雪漫天飞舞,仿佛要将世间一切都给染白。 柳桥抬手接了几片雪花,握住了,任由它在掌心融化,冰凉的感觉将她的神经刺激的更加的清晰冷静。 她不能失控,更不能失去信念。 …… 这一次之后,她跟君世轩便没有再见过面,不过暖锅的项目依旧进行着,不过都是下面的人在办事,腊月初四,金玉满堂推出暖锅。 一时间风靡整个扬子县。 其后,腐竹作坊中也传来了好消息,经过了师傅的仔细研究,腐乳终于做成了。 柳桥当即将其加入到了暖锅的佐料中,同时还趁机推出了几道用腐乳调味的菜肴,亦是大受欢迎。 腊月中旬,美食坊也相继推出了几款新式糕点,在年前抢赚了今年的最后一笔。 这一年的新年,在大雪中迎来。 柳桥一如过去几年一般没有回州府,而是在林家村陪云氏过,不过今年柳河却是去了州府陪张氏过年,因为萧瑀年前来信说他今年不回来,一是因为铺子的事情,二是年前萧嵘接了圣旨明年升任兵部尚书,而他升任兵部尚书之后,更容易查探易之云的下落,他想留下来看看有没有消息。 往年她不在的时候都是萧瑀陪张氏过年的,不过今年萧瑀不在,柳河不放心张氏一人,就留下来了,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那便是不想跟柳江一家子扯皮。 年前柳桥去了一趟衙门,除了多谢大老爷之前调查谣言一事,也放了黄氏出来,黄氏被关了两个多月,整个人都焉了,柳桥随后警告一番,估计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不敢再作怪。 柳河帮柳江买回了之前卖出去的地,虽然不是全部,但是买回来的也足够他们口粮了,当然,前提是他们肯下地耕种。 跟柳桥嘱咐的一样,地契放在了族中的一个长辈手中,而且族中的长辈也承诺会看住这一家子。 儿子没了,就是剩下孙子了,柳江夫妻也不能真的看孙子孙女饿死,断了自己的血脉,活倒也干起来了。 短期之内应该不会再惹麻烦。 …… 除夕这一夜大雪依然下着,这是柳桥来了这里这么多年第一年在除夕下这么大的雪,跟云氏吃完了团圆饭之后,便一个人在屋里守岁。 子时,村里家家户户想起了鞭炮声。 而这一年,易家也不再趁机了,柳桥搬了鞭炮出来,烧了,然后,又抱着一大串的鞭炮去新宅子,继续烧,热热闹闹地送走了旧岁,迎来了新年。 可是,却驱散不了宅子的冷清,更驱散不了柳桥心里的难受。 说好了要坚守信念,可是,便是她坚守了,心里的难受却仍是继续! 看着满地的红色的鞭炮纸碎,柳桥猛然砸了手中提着的篮子,篮子里面有干果花生饼干还有一壶酒,她本该用来守岁的。 “易之云,你到底死哪去了!” “易之云你说好了一定会回来的?!” “我给你的平安符你为什么弄丢了?” “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 “易之云,你再不回来我就改嫁!然后生一堆的孩子冠你的姓,让你带绿帽子带的头都看不见!” 她对着西北的方向,一句一句地喝着,只是凄厉的声音却淹没在了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 易之云听不到。 便是她,也不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最终,喊累了,缓缓地蹲下了身子,寒风大雪之中,弱小的仿佛一吹便会倒下。 而此时,在不远处,林小燕提着灯笼看着蹲在新宅子门口的柳桥,静静地站着,仿佛跟风雪融为了一体一般,那握着灯笼的手使劲用力,手背都泛出了青筋,被风雪肆虐的有些干燥的双唇紧紧抿着,仿佛在挣扎着什么似得…… 141 背叛! 大年初一的清早,肆虐了多日的大雪终于停了,虽说瑞雪兆丰年,但是雪下的太大也不是件好事,跟往年一样,大年初一便是各家各户的拜年。 今年柳桥没有出去,而只是在家里接待前来拜年的人。 而许是因为之前的传闻,今年前来拜年的人脸上或多或少带着怜悯,也变了法子的安慰,柳桥和云氏只当没有看出来。 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 只是柳河不在柳家村过年,所以柳桥便省去了这一项任务。 初五,各行各业开门营业。 柳桥去了美食坊中,给了众人新年开门红包,随后,林小燕便来说林旺来了。 柳桥蹙了蹙眉,大约猜到了他的来意,但还是见了他。 林旺如今也混的不错,两年前便开始在一个大管事身边当助手,跟柳桥也很少见面,最近的一次见面便是新年拜年的时候,“阿桥,东家让我来请你去一趟金玉满堂。” “怎么让你来了?”柳桥微笑道。 林旺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东家叫到,我就来了。” “我知道了,你去跟你东家说,我稍后就去。”柳桥淡淡道,从此不再跟君世轩往来这不现实,先不说新推出的暖锅还有腐乳,便是美食坊,乃至酒坊,都跟他又牵扯,根本断不了往来。 待林旺走了之后,柳桥叫来了林小燕,“小燕,我要去一趟金玉满堂,你陪我一同去可好?” 林小燕眼底泛起了波动,“阿桥……” “还是不要了。”柳桥见状便道,“我自己去就成了。”她又忘了,林小燕比她更加的不能见君世轩,只是……“小燕,那件事都过去两年多了,不如再找找看看有没有好人家?” 林小燕面色一变,“阿桥……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件事?” “小燕,有些人或许我们一辈子都触摸不到,只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不能拥有幸福。”柳桥认真劝道,“小燕,我希望你能够幸福。” “阿桥……” “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自己先好好想想。”柳桥继续道,“如果你担心扬子县找不到合适的,那元宵之后跟我去州府,总能找到合适的。” 林小燕低下了头攥紧了双手,好半晌才抬起:“阿桥,你还相信易家大哥还会回来吗?” 柳桥一愣,随后点头,“嗯,我相信。” “可是……”林小燕抿着唇,没有再说下去。 柳桥看了看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我先过去了,你慢慢想想。” 林小燕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柳桥转身离开。 林小燕望着她的背影,眼底泛起了挣扎与悲伤,真的相信吗?阿桥,你真的相信易家大哥还能回来吗?如果相信,为何除夕那夜会那样? 阿桥…… 你总是会说我,那你自己呢? 你自己何尝不是放不下走不出? 阿桥,如果我真的……你会不会恨我? 可是…… 我也希望你能够幸福! 希望你们都能够幸福! …… 柳桥到了金玉满堂,便被恭恭敬敬地请到了君世轩处,君世轩像是忘了之前的两人的不欢而散一般,也没有废话,直接进入了正题。 他邀她前来便是交代这一个月暖锅以及腐乳佐料的菜肴售出情况,同时希望进一步推广。 柳桥一一听了,同时也细看了一边账目,至于推广一事,她却不打算搀和,“今年我打算进一步扩充美食坊,其他的事情恐怕无暇顾及,而且推广一事并不难,汤底以及菜单,相信金玉满堂的大厨比我更加的合适。” 君世轩看着她,“我知道我之前的行为有些过了,如果是因为这个……” “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我不会混为一谈。”柳桥摇头道,“我不参与不是因为你我之间的嫌隙,而是因为我的确没有这么多的精力,再者,酒坊今年要进军京城,虽然有萧家作为后盾,萧瑀作为主力,但是也正因为萧瑀忙着这事,酒坊就得我看着。” “在你的心里,还是萧瑀比较重要。”君世轩淡淡道。 柳桥不愿意听这些话,语气清冷地道:“他既然叫了我一声嫂子我自然要担起嫂子的责任,而且,酒坊有我一份股在,该是我的责任我不会推,其他的,我有心力便理,没有自然要放一边。” “你是在说我该让你参股金玉满堂?”君世轩问道。 柳桥心里顿时恼火,“君东家,有些话我不想说出来,因为说出来了大家都不好看,往后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请君东家往后说话之前三思。” 君世轩凝视着她,没有反驳她的话,“既然柳东家没有时间,那就算了,不过当日说好了收益五五分……” “既然我不在参与,往后的收益自然不该分如此高。”柳桥接话道,“分成就跟腐竹作坊一样,君东家以为如何?” “可以。”君世轩道。 柳桥沉吟会儿,还是补了一句,“如果要推广的话,我以为京城的金玉满堂先退出比较好。” “正有此意。”君世轩道。 柳桥笑道:“你看,君东家并不需要我。” 君世轩看着她,淡淡笑道:“可如果没有你,就不会有这暖锅。” “你错了,就算没有我,暖锅将来也一样会成为大家饭桌上的常物,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柳桥说完,便道:“账目我都看过了,往后每个半年查看一次便可,如果君东家没有其他事情,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每隔半年查看?你是信任我不会在账上做手脚,还是不想见我?”君世轩问道。 柳桥站起身来,“你我合作多年,如果你要做手脚的话早就做了,至于为何半年,君东家别忘了如今我也是东家,我也有我的事情要做,半年查看一次,不算少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是不是不想见我?” “我说过了,美食坊,酒坊,我所有的生意都跟君东家有关系,你觉得我可以避开不跟你见面吗?”柳桥笑道,随后,渐渐冷清,“不过,该避忌的还是要避忌,我们一个有夫之妇,一个有妇之夫,能少见便少见的好。”说完,笑了笑,“好了,不打扰君东家了,告辞。” “柳桥!”君世轩起身。 柳桥转过身。 君世轩看着她,“这么多年来,你难道就……” “君东家!”柳桥厉声打断了他的话,“有些话一旦说出来了,就会改变很多事情!你确定你一定要说下去吗?!” 君世轩盯着她,双眸幽暗,话,却没有继续。 柳桥冷眸看着他半晌,见他不再说下去,才转身起步离去。 君世轩没有再叫她,低下了头,双手,紧紧地握着,幽暗的眸子泛起了一抹厉色…… …… 柳桥回了美食坊交代一声之后便回林家村了,之后的日子除了写信给张氏他们,还有便是接收由张氏转过来的各间铺子掌柜的汇报信件,再回信,期间,也写了一封信给萧瑀,将香囊的事情告诉了他,希望他依照这条线索查下去。 依着规矩,萧嵘至少要到元宵之后才能正式上任,再加上查的时间,至少要两三个月。 两三个月。 柳桥想着心里便瘆的慌。 很快,元宵便到了。 而元宵这日,林小燕从城里回来,柳桥原本她是回来跟林贵过节的,可是她却带来了一封请柬。 君家在今天晚上开一个游园灯会,君少夫人邀请她去参加。 柳桥蹙眉,“让人送份礼物去就成了。”没打算参加。 林小燕却道:“阿桥,不去会不会不好?” 柳桥看着她,从她的眼底捕捉到了一丝慌张,只是,却从未多想,只当她仍是痴迷君世轩,所以才这般,“没事,我在家里陪娘过节,没人会说什么的。” “可是……”林小燕抿了抿唇,“可是你不是还要请君东家查易家大哥的下落吗?如果不去,要是得罪了……” “不是君少夫人下的请柬吗?”柳桥蹙眉道,“扯不到君世轩身上!” “阿桥……” “小燕。”柳桥打断了她的话,“你……” “阿桥!”林小燕却又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你不想去,可是,难得君少夫人邀请,如果我们不去的话,说不定她真的会怀疑……而且,我也不想看着你这样!” 柳桥一愣。 “阿桥!”林小燕绷着脸看着她,“我知道你心里难受的厉害,我知道的!我也知道我什么都帮不了你,就算我帮你管好了一件铺子,可是也帮不了你!阿桥,我不想看着你这样,我真的不想!我知道你心里也是没底的,你心里也是不知道易家大哥能不能回来的!阿桥,我知道你难过!” “小燕……” “你就去吧!”林小燕握紧了拳头,“至少可以去散散心!这些日子你一直呆在家里,阿桥,我担心你再这样下去会撑不住!” 柳桥眼底泛起了波澜,“小燕,我知道你关心我,我真的没事!” “那你就去吧!去散散心!”林小燕继续道,“元宵灯会,你以前不是一直说想看看吗?之前你一直说要等易家大哥回来在让他陪你去看,可是……阿桥,易家大哥也不想你这样的!他也想你好好的,想你开开心心!阿桥,不是为了谁去,而是为了你去,为了易家大哥去!他也希望你能够开心,能够幸福的!” “小燕……”柳桥看着她,沉吟了半晌,“好,我去,就当去散散心。” 林小燕笑了,却笑得有些难看,“阿桥……你一定会幸福的!一定会的!” “嗯。”柳桥颔首,始终没有读出她这话的深意。 林小燕没有久待,“那我傍晚的时候来找你,我陪你一起去!” 柳桥看了看她,“如果你不想去,我自己去就可以。” “不!”林小燕忙道,眼底有着压抑的慌张,“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去?我陪你去!我先回去准备一下,到时候来找你!”说完,便冲了出去。 柳桥苦笑,不就是一个君世轩吗?这么多年了始终看不透?不过……想着易之云,不禁自嘲,她自己不也是一样? 可是易之云,你到底再哪里? 这样了无音讯的,你就真的不怕我以为你死了改嫁?! …… 将近傍晚,林小燕便来了,换了一身桃红色的袄群,梳着少女发髻,偏方的脸庞还上了胭脂,不算是出色的容貌在精心打扮之下也颇有几分动人。 柳桥见了,面上笑着赞了一声好看,心里却叹息。 “阿桥,你这裙子真漂亮。”林小燕笑道。 柳桥一愣,随后低头看了自己身上的穿着,这是云氏今年给她做的新衣,跟开头那两年一样都是喜庆的大红色,而这样的颜色小孩子穿倒是不错,可是像她这个年纪的少女穿却显得有些老气,不过云氏却处理的很好,大红的面料上面绣了朵朵花儿,将原本的老气跟镇住了,又不会压住喜庆,整套衣裙穿上去,大红色衬托得她的脸更加的红润,而整个人看上去也不俗气,而清丽之中又多了一股端庄威严,“娘给我做的。” “阿桥穿大红色很好看!”林小燕笑道,“平日你总是穿那些素色的衣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话没有说下去,面色也随之一僵,眯了抿唇,才继续道:“阿桥,我们出发吧!” 柳桥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去跟云氏说一声,当然,也没有隐瞒,就说是应了君家少夫人的邀请去参加灯会,今晚上便不回林家村了。 云氏淡淡应道:“嗯。”随后,还是加了一句,“小心点。” “嗯。”柳桥微笑,“娘,衣裳很好看,谢谢你。” “除夕那日没见你穿,以为你不喜欢了。”云氏还是淡淡道。 柳桥笑道:“不是不喜欢,只是舍不得。” “去吧。”云氏笑了笑,道。 柳桥点头,又叮嘱了几句,才跟林小燕离开,李伯已经驾着马车在外面等候了,如今他住在君家的新宅子里,好方便柳桥随时用车。 李伯是三年前柳桥从人伢子手中买进来的,根据人伢子说他曾经是镖师,后来因为母亲病重所以才卖身,原本是在一大户人家家中当护院的,后来那户人家家道中落,不得不遣散家中的下人,他便又被卖到了人伢子手中,最终辗转到了柳桥这里。 当日买下他便是看重了他会些拳脚功夫,另外便是没有家室,也不是没有成亲,只是妻子后来难产死了,而他又要照顾病重的母亲,就没有续弦,卖了自身之后,连人身自由都没有了,还娶什么亲?只是很可惜的是便是他卖了自身,也挽回不了她母亲的命,反倒是搭上了自己。 这也是柳桥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自己所在的地方跟上辈子是真的不一样,这里没有平等,甚至视人命如草芥。 对于这些,柳桥没有能力改变,唯一能够做的便是善待她手下的人。 做马车,很快便到了君家。 下了马车之后,便又下人上来迎客,同时也有安置随行车夫的地方,柳桥让李伯跟君家的下人去歇歇脚暖暖身子,然后跟林小燕在一个婆子的引领之下进了君家。 她虽然两次来君家,但是每一次都是匆匆,从未细看过这座据说是扬子县最奢华的建筑,而如今虽然入夜,但是所到之处都是灯火璀璨。 从大门到后院举办灯会的地方,亭台楼阁,信步回廊,每一处都是富丽堂皇精致奢华,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一盏盏精美的宫灯。 若不是地点不对,柳桥或许真的可以放松心情来好好欣赏。 虽说这君少夫人不会给她下一个鸿门宴,但她也无法真的放松心情,若不是林小燕那般说了,她也不会来。 的确,她一直都希望能够看一下元宵灯会。 只是易之云在的时候,他们没有条件,有条件了,他却走了,而就像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念想,好去磨平那些思念,她便说,等他回来之后再去看。 因为灯会是君少夫人办的,所以到访的都是女眷,而根据引领的婆子说,灯会设在了后花园中,从大门走到后花园,几乎用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 虽然柳桥没有去大户人家中做客的经验,但是一般大户人家走如此远的路程,都会被了软轿的,可是君家没有。 或者该说,是她没有。 因为就要到后花园的时候,后面又一软轿跟了上来。 柳桥停下了脚步,微微挑了眉梢。 “柳东家……”引领的婆子疑惑。 林小燕也开口,“阿桥……” 柳桥看了看她们,笑了笑,“那是县令夫人。” 那婆子这才松了口气,然后看向前方的软轿,当然看不到轿子里面的人,但是却看到外面的丫鬟,不过婆子不认得。 林小燕倒是认得,“是县令夫人,轿子边上的就是县令夫人的贴身丫鬟梅儿。” 就在说话的档口,软轿便过来了。 两个粗壮的婆子放下了轿子,轿子旁边的丫鬟从轿子中牵出了一个中年妇人,那妇人身着华服,头戴名贵朱钗,圆脸小眼,相貌说不上美,不过却让人看得很舒心,正式县令夫人陈氏。 柳桥上前,“见过县令夫人。” 林小燕跟那婆子也跟着行礼。 “哦。”陈夫人见了柳桥,笑了起来,那双小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线,“是柳东家啊,柳东家也来了啊。” 柳桥微笑道:“嗯,君少夫人邀请,柳桥不敢推托。” “呵呵。”陈夫人笑了两声,上下打量起了柳桥,“柳东家今日可穿的喜气。” “元宵佳节,自然要喜气一些。”柳桥笑道。 陈夫人也笑道:“小姑娘家家的,还是穿的鲜艳些好看,柳东家以后得多穿穿这些鲜艳的颜色。” 柳桥笑着颔首,“夫人,我们进去吧。” “好。”陈夫人点头,“来,你陪我一起进去。” 柳桥自然不会拒绝。 如今的县令虽然不比徐茂能干,但是本质上也没有问题,而他的夫人更是个好相处的,如今又对她释放出了善意,不管是真心还是为了丈夫,她都得接受。 一行人便相携走进了花园。 这个时节,万物凋零。 柳桥以为到了后花园会见到满目的萧条,只是没想到却眼前一亮。 偌大的花园之中,一株株形态各异的梅花迎风傲放,红梅白梅相互交错,而那一盏盏精致的宫灯便悬挂在了树枝之上。 此外,每隔一处便见了一个碳炉,烧着艳红的碳,暖意驱散了寒意,将淡淡的梅香凝聚的更加浓郁。 而在梅树中央的一块空地上,此时摆放着一排排的宴席,而在主位上坐着的便是今日的主人家君少夫人荣欣。 荣欣一见来人,当即起身迎了上来,“见过陈夫人。” 陈夫人笑着摆手,“君少夫人不必多礼,今日你是主人家,我是客人,怎好受你的礼?” “陈夫人屈尊前来是君家的荣幸。”荣欣也没有拘礼,微笑道,随后将目光移向了陈夫人身边的柳桥,在见到了她一身大红衣裳的时候,目光顿了顿,“柳姑娘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君少夫人相邀,柳桥怎好不来?”柳桥也客气笑道。 这时候其他人也迎了上来,先跟陈夫人行礼,随后便寒暄起来,这一次来的大多都是成了亲的夫人,也有一两个带了自家女儿来,不过这会儿没有小辈说话的份,可以说,寒暄之中的所有人中就属柳桥年纪最小。 而很快,寒暄的重点便放在了柳桥身上,而话题无外乎是前些时候的那些,有些含蓄一些的便旁敲侧击,而直接一些的,或者是瞧不起柳桥一个女儿家出来抛头露面的便是直接开口讥讽。 柳桥没有动怒,当然也不吃亏,含笑软刀子般回击去,有些人她得罪不起,可有些人也不需要买她的账! “……柳桥恨感激诸位夫人对柳桥以及我夫君的关心,原本这事我不想再说的,不过既然大家这么关心我们,那我也就……” “阿桥!”她的话没有说完便被一声厉声打断了,手臂也同时被人攥住,正是林小燕。 柳桥看向身旁,“怎么了?” “没……没有……”林小燕面色有些发白,“只是风有些大,我有些冷而已。” 柳桥蹙眉,并不相信,这里四周都摆放着碳炉,而且今天天公也作美,没下雪,风也偶尔才来一阵。 “不如我们坐下来再说吧。”荣欣这时候微笑开口,随后淡淡地扫了一眼林小燕,再对柳桥道:“柳姑娘有话也不用急着说,咱们坐下来慢慢聊。” “是这个理!”陈夫人也开口,“都坐下吧,听说君少夫人为了这次的宴席可是请金玉满堂最好的师傅都请来了,我们都开开眼界!” 荣欣笑道:“陈夫人请。” 主人跟地位最高的人都发话了,众人自然听从。 入座了之后,荣欣便先让人上菜,对于其他人来说,端上来的东西是很新奇,可对于柳桥来说,却是没什么。 荣欣这一次的宴席没有采用平日的样式,而是上了暖锅。 一桌一个暖锅,菜式都用小盘装着。 “这是金玉满堂最新研制出来的汤底跟菜式,大家尝尝鲜。”荣欣笑道。 柳桥看了她一眼,之前她一直认为荣欣是一个贤妻良母,对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一概不管,如今看来是猜错了,不过她毕竟是在君家长大的,又跟君世轩成亲多年,有些生意眼光也是正常,这一次灯会晚宴之后,金玉满堂的入座率恐怕又要提高了。 众人的注意力被桌上的暖锅吸引了过去,方才的不愉快,以及柳桥未完的话都被遗忘了。 林小燕看了一眼柳桥,一直死死攥着的手松了些许,头,却低了下来。 柳桥看向她,“小燕。” 林小燕抬起头,眼神却在闪躲,“阿桥……”声音压低了,“我是不是给你丢脸了?” “没有。”柳桥心里叹了口气,“别多想了,来常常这暖锅。” 林小燕方才松了的拳头又猛然握紧,心口像是压了块石头一般,“阿桥……” “这羊肉放进汤底里面滚上两趟便可以食用了,要是旧了,肉便会老。”荣欣缓缓开口,给众人做示范,目光淡淡地从林小燕的身上扫过。 林小燕没有注意到。 可是柳桥却注意到了,然而却是在想荣欣难道知道了林小燕对君世轩的心思? 林小燕没有注意到荣欣的目光,可是却因为她的声音而堵住了方才已经缺了的口子,也失去了唯一一个后悔的机会。 “羊肉的膻味经过在这汤底中过了一遍就可以去除……”荣欣继续介绍着。 除了柳桥跟林小燕,大家都听的仔细,吃的也开心。 上了酒后,气氛便更加的热烈了。 酒是陆氏酒坊的酒,桂花酿,酒精浓度不高,适合女子饮用,荣欣自然也趁机推销了一遍。 这些对柳桥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吸引力,倒是荣欣让她刮目相看,另外,便是林小燕的失神让她忧心,起先她考虑要不要就这样走,虽然失礼,但是也好过让林小燕伤神,不过之后想了想,不如就让她一痛到底,或许能够让她彻底的死心。 酒过三巡。 荣欣的话题便转到了花灯上面,如数家珍一般地介绍了着,大约小半刻钟后,忽然将话题转到了柳桥身上,“柳姑娘觉得今晚的花灯如何?” 柳桥微笑,“很美。” “听闻柳姑娘的夫君是南方人,而南方人有在元宵放花灯的习俗,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美丽场景?”荣欣笑道。 柳桥道:“君少夫人如果有兴趣,那将来可以让君东家带夫人去南方游玩一番。” “我也想啊,可是你也知道我夫君多忙。”荣欣微笑,“他能每天回来陪我用膳我已经很满足了。” “少夫人好福气了,我那口子别说每天回来陪我用膳,每日见着一面已经是很不错了!” “对啊,三天两头的去外地!” “君东家是个会疼人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恭维着。 荣欣笑着一一谦逊回应,目光,又扫向了林小燕,不过这一次眸子深了深,而这一次,林小燕也没有忽略。 自然,柳桥也没有忽略,而就在她以为荣欣要对林小燕发难的时候,林小燕却忽然间手一抖,将放在柳桥面前的一小碟酱料扫开,正好落到了柳桥的身上。 柳桥当即拿起,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酱料已经弄脏了衣裳。 “阿桥……”林小燕手忙脚乱,“对不起……对不起我……” “没事。”柳桥取出了汗巾擦拭了起来,同时还要安抚林小燕,“没事,你别紧张。” “这是怎么了?”荣欣起身走了过去,“啊,弄脏了。” 柳桥也起身,笑道:“没事,就脏了一点。” “这哪里是一点啊。”荣欣道,随后转身唤了一个丫鬟,“陪柳东家去换身衣裳。” 柳桥正想拒绝,林小燕却先一步开口了,“好!” “柳东家不必担心,先前我已经让人备了一些新衣裳,我让人给柳东家挑一套合适的送去。”荣欣笑道,随后便转身吩咐人。 话都说到了这一步了,柳桥自然不能拒绝。 “我陪你去。”林小燕又道。 柳桥看着她微白的脸色,点头,“好。” 荣欣当即让丫鬟领她们去专门准备弄脏了衣裳的客人换洗的地方,不远,柳桥等人走了一刻钟便到了。 就在后花园旁边的一个院子。 丫鬟很快将新衣裳拿来。 “阿桥,你快去换下来吧!”林小燕忙道。 柳桥看了看她,点头,拿了丫鬟递过来的衣裳转身进了屋子里面的屏风后面,打算换好了衣裳之后再跟林小燕好好谈谈,要不便是直接离开,只是当她换好了衣服出来,却不见了林小燕,便是连方才那丫鬟也不见了。 她心里顿时起了不安,当即出了屋子,四处张望,最后在前方远处的长廊发现了林小燕的身影,她正快步跑着。 柳桥当即追了上去。 追出了院子,又追了一刻多钟,终于,追上到了她的背后,然后伸手拦她,压低了声音,“小燕!” 林小燕停下了脚步。 “小燕……”柳桥喘了口气,“你……”话还未说完,后肩便传来一阵剧痛,她眼眸睁大,身子跌在地上,视线,渐渐地被黑暗笼罩。 而就在完全陷入黑暗之际,她似乎看到了林小燕转过身来,满脸的愧疚和挣扎。 心,狠狠地被撞了一下。 小燕,为什么?! 你想做什么?! …… 林小燕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可是,她还是得到了答案,在她醒来之后,得到了答案,一个让她极为难堪的答案! 从黑暗中苏醒,入目的是一个陌生的房间,而除了后肩的疼痛之外,她浑身滚烫,像是有一把火在她的体内燃烧着一般。 她茫然了会儿,随后,很快便明白了过来! 她被下了药! 脑中充斥了震惊! 小燕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 谁想害她? 是谁?! 是荣欣?! 是她? 可为什么小燕也参与其中?! 这个问题,她也很快得到了答案,就在她咬着牙撑起了身子的时候,发现屋里并不仅仅只有她一个人,还有另一个人。 前方的榻上躺着一个男人! 君世轩! 而就在她发现他的时候,他也发现她了,挣扎着从榻上坐起,脸色发红,像是在抑制着什么似得。 他也着了道?! 可荣欣如果想要对付她,为何要拉上她的丈夫?! 不! 她不是要对付她?! 而是…… 这就是为什么小燕也参与其中的原因! “呵……” 柳桥红了眼睛,为了一个男人,她背叛了她!背叛了她们这么多年的有情,背叛了她对她全心的信任! 怒火,湮灭心中的震惊,随后,又被悲伤吞噬。 “你……”君世轩脚步不稳地走了过来。 柳桥当即喝道:“不要过来!” 君世轩顿住了脚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别假惺惺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柳桥怒喝道,同时寻找着一切可以防御的工具,可是没有找到,便是连头上的发簪都被拿走了。 她们是要让她连用死保存清白都不成! 君世轩面容更加的红,身子却抑不住颤抖,“出去!快点出去!” 柳桥已经顾不得他究竟是在做戏还是真的,咬着牙起身往门口冲去,可是却打不开门,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开门!开门——” 可不管她如何嘶吼,都没有叫来人。 而此时,身体内的火越燃越烈,最终让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而这时候,原本僵在原地的君世轩却抬起了脚走过来,“滚开!” 然而,这一次没有阻止他。 柳桥慌了,看着一步一步走过来脸色酡红且扭曲的男人,眼中满是恐惧,不行!不可以的!她绝对不能就这样毁在了这里! 绝对不可以! 手腕上一股冰凉传入了皮肤。 她看了过去,是易之云给她的那个镯子,咬着牙扬手,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玉镯碎裂,柳桥拿起了一块碎片,然后,用力在手腕上滑,尖锐的断口划破了皮肤,鲜血涌出。 “你——”君世轩僵住了。 柳桥抬起头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道:“不要过来!” 君世轩眼眸大睁。 柳桥换了手,又往另一只手的手腕划去,痛楚,压抑住了体内的火热,挽留住了她的理智。 “你疯了!”君世轩快步走了过来。 柳桥猛然抬脚一踹,“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你!” 君世轩后退了两步,面容扭曲地盯着她。 柳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君世轩,让人开门!” 君世轩没有回答。 柳桥没有再寄希望于他,转身,用力地拉着门,因为双手用力,手腕上伤口涌出来的血更加多,染湿了衣裳,低落在了地上。 可不管她如何的用力,门,始终不动。 手腕上的伤留住了她的理智,可是却一点一点地带走她的力气,那流逝的鲜血更是带走她的生命力,慢慢的,手上的力气少了,双脚便是连支撑站立也不成。 而视线也开始模糊。 她倒在了地上。 “柳桥——” 柳桥抬起了头,“不要过来!君世轩你要是敢过来我一定会杀了你!一定会……” 君世轩的脸色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胸口不知道是因为药性还是因为震惊或者愤怒而剧烈起伏着,他的眼睛瞪的老大,目光复杂而沉痛。 她就算是死也不愿意跟他吗?! 那个将她一丢就是六年的易之云就值得她这样做?! 他凭什么?! 凭什么?! “君世轩你别过来……” “我帮你开门!”君世轩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 柳桥却不信他,禁止他的靠近,“别过来!” “我帮你开门!” “不许过来!”柳桥喝道。 君世轩近乎咆哮,“你再不止血你会死的!” “我让你别过来!”柳桥却仍是喝道。 君世轩不再顾及她的话,起步上前。 柳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站起了身,正要兑现那杀了他的危险之时,门打开了,而她因为站在门前,被推开的门而推的不得不踉跄地后退了几步,随后,跌倒在地上,可是却仍旧未曾放弃防御。 君世轩的眼睛赤红一片。 柳桥看向门口,不是来抓奸的人,而是林小燕,神色癫狂的林小燕。 “阿桥?!”她见了半身是血的柳桥,神色更加的疯狂,当即冲了过去。 柳桥在她要扶着自己的时候猛然伸手,狠狠地推开了她,“别碰我!” 林小燕被推到了,僵住了。 柳桥没有再看她,挣扎着从地上站起,可是,才站起身来,便又倒下。 “阿桥——”林小燕疯了,“阿桥——” “别碰我?!”柳桥仍是拒绝她的搀扶,一次又一次地努力,终于,站起来了,走出了第一步,踉跄地,走了出去,然后,扶着门框,又倒下了,而这时候,严重的眩晕已经让她再也无法站起,可是她如何能放弃? 手中仍然攥着那一块半块玉镯,咬着牙,抬手便又要往身上划。 “阿桥!阿桥——”林小燕发疯似的攥住了她的手,双手顿时染红,温热的血像是魔鬼一般刺激着她的神经。 柳桥仍用力挣扎,“放手……滚开……” “阿桥!阿桥!” “东家!” 柳桥听到了另一道声音,抬头看去,隐隐约约地看到了是李伯,“带……带我走……”随后,晕厥了过去。 “阿桥——” 林小燕疯狂地喊着。 142 后续 柳桥从噩梦中惊醒,第一眼见到的是张氏担忧的脸庞。 “娘……” 沙哑的声音溢出,随后,记忆涌上了脑海。 而手腕上的疼痛亦在提醒着她,脑海中的那些记忆不是梦境,而是真的。 呵呵。 是真的。 “阿桥!?”张氏猛然起身,“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娘……”柳桥压下了心头的难受,挣扎着想要起身。 “别动!”张氏忙阻止,红着眼眶道:“大夫说你留了很多的血,他说你差一点就没命了!” 柳桥没有再动,挤出了一抹微笑,“娘,我没事。” “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张氏忙擦了眼睛,随后便道:“娘去让大夫进来!”说着,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没过多久,便拉着一个大夫进来。 而这大夫正是君家的方大夫。 “滚!”柳桥当即冷下了脸,喝道。 张氏一愣。 方大夫似乎是预料到似得,神色没有多余的变化,也没有听柳桥的话出去,而是上前,看了她的脸色半晌,道:“柳东家醒了便无生命危险,不过身子失血太多,往后必须用药进补,最好卧床静养一个月,其后半年辅以药膳。” “滚出去!”柳桥挣扎地坐起了身,怒喝道。 张氏忙上前扶着女儿,“阿桥……” “药房跟药膳的方子鄙人留下。”方大夫继续道,“告辞。” 柳桥冷声道:“君家的东西一件也不能留下!” 方大夫看了看她,并未回应,点了点头,转身便出去。 柳桥面色更加阴沉。 “阿桥……”张氏看着女儿,“阿桥,这到底怎么回事?” 柳桥看着张氏,“娘……我没事,你别担心。” “我怎么能够不担心?!”张氏急道,“我跟你爹本来想来陪你过元宵的,可是路上马车坏了耽搁了一阵子,到了扬子县已经很晚了,本来娘还可以给你做碗汤圆的,可是我跟你爹才到了铺子门口就看到李伯抱着你从马车上下来,你身上都是血!你知不知道娘当时差一点吓死了!” “对不起娘。” “阿桥。”张氏缓和了语气,“娘知道你懂事,也知道你长大了,可是你这样子娘怎么能不管?你告诉娘,到底怎么回事?谁将你伤成这个样子?李伯说你是在君家受伤的,是不是君家的人伤你了?是君东家?不,如果是他,他怎么还让方大夫来给你治伤?阿桥,你告诉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爹呢?”柳桥问道。 张氏一怔,“他去厨房看看你的药煎的怎么样了。”随后又继续方才的话题,“阿桥,你告诉娘……” “娘……”柳桥打断了她的话,“我头有些晕……” 张氏一惊,“我这就去让方大夫……” “不用了,我躺会儿就好。”柳桥摇头道。 张氏一边扶着女儿躺下一边想着方才女儿对方大夫的态度,这些年方大夫一直给孩子她爹治脚,虽然没有治好,但是至少刮风下雨的不会疼,所以女儿对方大夫一直很好,可是今日……君家的东西……“阿桥,真的是君家的人伤的你?” 也只有这样才会让阿桥说出那些话! 可君家的人为什么要这样伤阿桥? 那手腕上的伤口那么深,留了那么多的血……这分明是要阿桥的命! 君东家不是一直很照顾阿桥的吗? 他跟阿瑀不是和阿桥一起做生意,一直合作的很好吗?为什么忽然间要下这样的狠手?! “娘,我很累。”柳桥没有跟张氏说,“我想休息。” 张氏心里满是着急,可是看着女儿苍白的小脸,还是应了她的话,“好……你休息……休息!” “娘……”柳桥抿了抿唇,“我昏迷多久了?” “一天一夜了。”张氏道。 柳桥又问道:“我婆婆那边……” “你放心,娘没告诉她,不过我让李伯回去跟她说了你有事情忙这几天都不回去。”张氏继续道,“你不用担心。”随后,又道:“累了就先休息,娘不问了,你也不要再想其他事情!” “好。”柳桥笑了笑,合上了眼睛,只是却并无睡意,便是头晕,可是,脑子却仍是很清晰,昨夜的一切一切都清晰无比。 她还有一个问题没有问出口。 林小燕呢? 只是,问了又如何? 呵呵。 柳桥便这般躺了小半个时辰,柳河便端着药来了。 “怎么现在拿药来?”张氏小声道,“阿桥刚刚醒了,可是又说累,就睡下了。” “阿桥醒了怎么不告诉我?”柳河也压低了声音。 张氏道:“我要守着阿桥,哪里能去告诉你?” “方大夫看过了吗?” “看过了……说没有危险了……不过最好卧床静养一个月,还有往后半年要好好补身子,只是……” “只是什么?是不是还有什么……” “不是……是阿桥,阿桥不让方大夫再给她看,连方子也不要……” “怎么会?难道……” “阿桥没说,如果她醒了你也不要着急着问!她心里不痛快不想说,我们不要逼她!” “真的是君家?!” “我也不知道……可是阿桥是在君家出事的,君家怎么也脱不了干系的!” 柳桥铁青着脸沉默了下来。 张氏见状忙道:“你也不要胡来!先弄清楚事情再说……阿桥现在伤成这样,如果你胡来再出什么事情,谁来照顾阿桥?” “你放心,我省的!”柳河咬牙道。 张氏看了看他手中的药,“这药你也不要跟阿桥说是用方大夫的方子开的,就说是第一个来给她看伤的大夫开的,我怕她知道了之后不肯喝!” “嗯!” “还有,你待会儿去找一个大夫回来,如果可以的话,就请张大夫来,他本事大些!”张氏继续道,“如果阿桥出事真的跟君家有关系,那……那个方大夫……我们也不能信!” “好!”柳河看了一眼手中的药,“那这药也不要喝了,我现在就去请大夫过来重新开方子!” “你快去,阿桥这里我守着!”张氏点头。 柳河看了一眼女儿,才转身离开。 张氏继续守在女儿身旁。 而柳桥,将一切都听的清清楚楚,心,即使暖融,又是酸涩,不是亲生的又如何?他们待她哪一点不像亲生的?她睁开了眼睛,泛着水雾。 “醒了?”张氏忙道,“是不是娘刚刚……” “不是。”柳桥道,“娘。” “啊?” 柳桥挣扎着起来。 “躺着!”张氏忙道。 柳桥却坚持坐起了身子,“娘,你抱抱我好不好?” “阿桥……”张氏先是一愣,随后便是伤心,伸手将女儿轻轻地抱在怀中,“娘在这里,娘在这里,别怕!” 她的阿桥才十五岁,十五岁啊! 就算她再能干也只有十五岁! “娘在这里,别怕,别怕……” 张氏就像是哄孩子一般轻轻地安抚着她。 柳桥合上了眼睛,感受着母亲怀抱的温暖,如潮水一般涌动的心湖渐渐平息了下来,睡意如随之袭来。 而再一次醒来,见到的便是柳河。 “爹。” “要起来?”柳河问道。 柳桥点头。 柳河忙小心翼翼地扶了她坐起,“想喝水吗?” “嗯。” 柳河又忙张罗,“张大夫说你现在只能喝白开水,暂时不要喝茶叶。” “嗯。”柳桥伸手想要接过杯子。 柳河却阻止,“爹喂你。” “不用,爹,我可以的。”柳桥笑道。 柳河却坚持,“让爹喂你。” 柳桥见状,只能由他,喝了谁之后,便问道:“娘呢?” “在厨房给你煎药。”柳河道。 柳桥笑了笑,“爹,我没事。” “待会儿喝了药再睡。”柳河抬手抚了抚女儿的头发,“爹也不问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想说,爹就不问你,不过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有爹在,你只要叫一声,爹就在你身边!” “嗯。”柳桥抿唇点头,声音有些沙哑。 柳河继续道:“本来我跟你娘是想来陪你过元宵的,就算不能去林家村,在铺子给你做完汤圆也是好的,不过路上马车出了些问题,耽搁了行程……爹本来打算过了元宵就回去,不过现在……但是你也不用担心,酒坊如今也没什么事情,几个老师傅对阿瑀也是很忠心,有他们在酒坊不会有事的。” “嗯。”柳桥点头。 柳河看了看女儿,“阿桥啊,我们现在的日子已经过的很好了,你不要再这里辛苦了。” “爹,我不辛苦。”柳桥笑道,“一点也不。” 柳河眼中满是心疼,正打算在再说什么的时候,张氏端着药还有一碗粥进来,“先吃点粥垫垫肚子,这是红枣粥,补血的,大夫说吃了好,对了,我让你爹请了张大夫来,你睡着的时候他给你看过了,说你只要好好养伤,好好进补就没事。” 说到了最后,声音哽咽了。 伤口在手腕上,两只手都有,连诊脉也做不到! 那杀千刀的君家! “好了。”柳河见状,忙道:“先让阿桥吃点东西吧。” 张氏才收了情绪,“来,娘喂你。” 柳桥这一次没有拒绝,没看到吃食的时候不觉得饿,看到了肚子便打鼓了,很快便吃完了一碗粥,张氏见状,松了口气,然后便又懊恼该将蒸锅端来的。 “一下子不要吃这么多。”柳河道,“还要喝药了,喝了药,一个时辰再吃,张大夫说小食多餐好。” 张氏点头,又断着已经温了的药喂了女儿,“不用怕,这药都是补血的,不苦。” 柳桥笑着将药给喝了。 看着女儿喝完了药,张氏终于也露出了一丝笑容了,“头还晕吗?要不要躺下?” “不了。”柳桥摇头,“刚刚吃饱躺下不好。” 张氏看着她恢复了一丝血色的脸庞,“那就不躺。”将药碗放下,让柳河端出去,便有守着女儿,“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娘!” “我已经好过了。”柳桥笑道。 张氏看着女儿缠着厚厚纱布的手腕,心疼又附上了眼底,“阿桥,还疼吗?” “不疼了。”柳桥道。 张氏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是最后还是咽了回去了,因为那些话只会让女儿烦心,“以后娘都陪在你身边!不许说不行!娘知道你孝顺,知道你担心你婆婆向我出气,可娘不怕!阿桥,娘现在已经跟六年前不一样了,娘什么都不怕了!” 柳桥看着她,笑道:“好。” “娘陪着你,这样谁也不能欺负你!谁欺负你,都有娘挡着!”张氏一字一字地道。 柳桥点头。 而这时候,房门被人猛然推开,寒风灌入。 张氏转过身,见到了来人愣了一下,起身道:“阿贵兄弟,你这是……” “阿桥!”林贵冲到了柳桥的面前,脸色焦灼无比,眼眸微红,“阿桥,到底出了啥事?小燕到底出了啥事?!” 柳桥眼眸染上了凉意。 张氏一愣,随后也着急起来了,“阿贵兄弟,小燕出什么事了?” “小燕……小燕……”林贵眼眶泛起了泪水,神色颤抖,“她上吊了!她上吊了!阿桥,小燕到底除了啥事!昨晚上你们不是一起去君家吗?小燕为啥回来就上吊?到底出啥事了!?” 张氏也是被吓了一跳,随后见林贵越来越激动,忙护在了女儿的面前,“阿贵兄弟,你这是在说什么话?小燕怎么会上吊?她离开铺子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林贵似乎要崩溃了一般,“阿桥,你告诉我,到底出啥事了!你告诉我!” “她……”柳桥看着林贵,“现在怎么了?” 张氏也道:“对啊阿贵兄弟,小燕现在怎么了?” “还好我及时发现了……还好……”林贵身子颤抖,“救了回来……阿桥,到底啥回事?!小燕为啥要上吊?你们昨晚上出了啥事?!” “阿贵叔。”柳桥看着林贵,“你回去告诉她,就算她要死,在死之前也总该给我一句交代!” 林贵一僵。 张氏也惊愕,“阿桥……” “我要说的就是这句话。”柳桥合上了眼睛,“你将这句话告诉她,她就不会再上吊了!” “阿桥……”林贵脸色更加的难看。 柳桥没听他下面的话,“出去!如果你不想你女儿死的话!” 林贵瞪大了眼睛。 张氏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女儿的话她是听到了,“阿贵兄弟,你先回去吧,先回去照顾小燕,阿桥既然说她听了这话不会再上吊,就一定是这样的!你先回去!” 林贵看了看张氏,又盯着柳桥看了许久,才脚步踉跄地转身离开。 待他走了之后,张氏赶紧关起了门,然后走到了女儿的身边,正想要问到底怎么回事,可想着之前的事情,还是忍住了。 柳桥睁开了眼睛,眸底泛着苍凉,“娘,昨晚上送我回来的时候,她不在?” “是说小燕吗?”张氏轻声问道。 柳桥点头。 “在。”张氏道,“当时她跟李伯一起送你回来的,好像也吓坏了,脸色发白……后来方……后来大夫给你治伤,她也一直都在,你昏迷的时候,她也在,不过不知道怎么的不进屋,就在门口,后来你爹说她在知道你醒了之后就走了。” 柳桥垂下了眼帘。 “阿桥……”张氏挣扎了会儿,“是不是昨晚上的事情……跟林小燕有关系?” 柳桥抬起眼帘,“娘,我不想提她!” 张氏面色一惊,“真的跟她有关系?可是她为什么要……” 柳桥苦笑一声,没有回答张氏的话。 因为她喜欢君世轩! 喜欢到了可以出卖她这个朋友的地步! 可是…… 她无法接受这个答案! 为了君世轩,她就可以出卖她,可以毁了她吗?! 张氏见女儿没有回答,也不敢再问,如果真的跟林小燕有关系,那阿桥有多伤心啊?这些年来,她身边就只有一个朋友,阿瑀不算,他是弟弟,阿桥就只有林小燕一个朋友啊!她怎么可以这样对阿桥?阿桥对她不好吗?为什么要做这些丧良心的事情!? 没有人给张氏答案。 便是柳河知道了这事,也是愕然无比。 君家可能因为声音而对阿桥下手,可是林小燕为什么会帮君家对付阿桥?被君家收买了?可是这世上哪里有向阿桥这样对她好的东家? 名义上她是在给阿桥做工,可是扬子县的美食坊实际上是她全部做主的,美食坊那么多的分店,阿桥从来没有像信任她一样信任一个掌柜,而她的工钱也是美食坊所有人中最高的,而从她当掌柜开始,阿桥便将这间铺子每个月盈利的一成扣下,说是要给她将来当嫁妆的。 扬子县的铺子不算是收入最好的,可是也不差,这一个月盈利的一成是多少?! 这世上有向阿桥这样对她好的东家吗? 她为什么要帮着外人对付阿桥?! 如果不想担心给女儿惹麻烦,柳桥当即便要去找林小燕算账! …… 在林贵走了之后,柳桥没有再提及林小燕,张氏跟柳河见了也不在她面前提,便是在背地里将这个忘恩负义的人给骂了个狗血淋头,也不在女儿面前显露半分。 而林贵也一直没有再来。 柳桥安静地养着伤,其他的事情一概由柳河跟张氏两人打点,因为林小燕多日未曾来铺子,柳河便担起了掌柜的责任,同时暗中打听了君家的事情,防备着君家再次对付女儿。 张氏则一直守在了女儿身边,便是晚上睡觉也一样。 原本她是想要让柳河写信去京城让萧瑀尽快回来的,只是这事不小心在柳桥面前露了口风,被柳桥给打断了。 柳桥不打算让萧瑀搀和这件事,而且如今萧瑀最该做的便是留在京城里面等候易之云的消息! 日子,在这般充满了暗潮的平静之下一日一日地过去。 十日之后,消失了多时的林小燕终于来了铺子。 而样子却将铺子的活计给吓了一跳。 不过十天,昔日那干练明丽的少女竟变得满脸憔悴弱不禁风,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柳河见了她,心里的怒意稍稍减了,之前听说她上吊,也没有什么感觉,如今见她这个鬼样子,便还算是有些良心,“阿桥不知道肯不肯见你!” 林小燕身子晃了晃,凄然道,“我知道……阿河叔你去问问吧……” 柳河看了看她,转身进屋。 柳桥听到了林小燕要见她的消息,沉默了下来。 “孩子她爹,你还让她来做什么?!”张氏怒道,“她还嫌害我们阿桥不够吗?!” 柳河却看向柳桥,“阿桥,你想见她吗?” 柳桥抬起了视线,“让她进来吧。” “阿桥……” 柳桥打断了她的话,“娘,我没事,而且,有些事情还是得说清楚!” 张氏只好同意。 柳河出去将林小燕领了进来。 张氏见了林小燕的样子也是惊了一惊,可随后便冷笑道:“你这样子算是什么意思?联合外人害阿桥还不够,现在还要弄成这样子来让人怀疑是阿桥弄的你这样?到了现在你还想要毁了阿桥的名声?!林小燕,阿桥有什么对不起你?!” 林小燕没有反驳张氏的话,或许甚至没有听到她的话,因为从她一进屋,眼睛便看着柳桥,然后就像是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 “娘。”柳桥看向张氏,“你先出去吧。” “阿桥……” 柳河上前攥住了她的手,“我们先出去吧。” 张氏犹豫了半晌,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屋子里面就剩下了两个人。 柳桥低着头,并没有立刻说话或者质问。 林小燕也没有开口。 屋子在一段时间内安静的可怕。 最后,是林小燕打破沉默,她起步走到了炕边,然后,扑通跪下,“对不起……” 柳桥抬起头看向她,“如果那晚真的如你们所算计的,你觉得你这句对不起有用吗?” 林小燕身子一颤,眼泪夺眶而出。 “我不明白。”柳桥看着她,声音很平静,没有质问,也没有愤怒,“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可以这样对我?!是因为你喜欢君世轩?就是因为你喜欢他?林小燕,你差一点就毁了我?!” “阿桥……”林小燕嘶哑出声,“我没有想毁了你……我没有……我以为这样对大家都好的!阿桥……对你好,对他也好……”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柳桥冷笑,视线却也因为眼眶中的水雾而模糊,“林小燕,你凭什么认为这样对我好?” “他喜欢你!”林小燕泪流满面,“他喜欢你,阿桥,他喜欢你……” “他成亲了!”柳桥终究还是勃然大怒,“林小燕他已经成亲了!我一直不让你陷进去,你现在却要将我推进这个火坑?!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有!我没有要将你推进火坑,阿桥我没有!?”林小燕厉声否认道,“阿桥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你认为那不是火坑?”柳桥笑了,极度的讥讽,“好啊,那你跟我说说,那是什么?!是福窝?!” “阿桥……” “君世轩已经成亲了,他的妻子是她的表妹,他的舅舅岳父当年为了君家倾家荡产,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休了她的妻子,而她的妻子也不像是个快要死的人,你说那不是火坑,那是什么?!”柳桥冷笑道,“如果那晚上真的如了你们的算计,你们打算怎么安置我?让我给君世轩当情人,还是让我去死?” “不是……不是阿桥不是……” “那是什么?!” 林小燕跌坐在了地上,“君少夫人……她说会让你进门……会让你当君家的二少奶奶……” “二少奶奶?”柳桥盯着她,眼眶中的水雾凝聚成了泪水,“你可知道二少奶奶这个称呼是给谁的吗?是给君世轩的弟弟!你告诉我,君世轩有弟弟吗?” “不是……不是……” “君世轩当然没有弟弟!”柳桥笑这继续道,眼眶中的泪水坠落,“我真的希望你知道二少奶奶这个称呼的真正意思!林小燕,我宁愿你告诉我君少夫人要我去给君世轩当弟媳这般荒谬的话也不愿意……林小燕,你竟然要我去给君世轩当妾!” 这就是她的朋友? 这就是她一直掏心掏肺的朋友?! 她宁愿她跟君世轩合伙一起夺了她的产业害了她的性命也不愿意她现在这样以为了她好的名义将她陷于那样一个不堪的境地! “林小燕,你知不知道妾是什么?!还是在你林小燕的心里跟君世轩当妾是无上光荣的事情,或者我柳桥在你的心里就只配去给人当妾!” “阿桥——”林小燕几欲崩溃,“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那你告诉我到底是怎样!”柳桥喝道。 林小燕看着她,“阿桥……我不知道我什么会这样做,我竟然这样做……君少夫人跟我说她会对你好……她说你虽然是以妾室的名义入君家门,可是君家不会将你当妾室一样对待的……她说你也是君家的女主人!她说……她不能生孩子……将来君家的继承人是你的孩子,而他……君东家……他又喜欢你……除了在外面的名分……你可以得到君家女主人一切的东西……她说她只是希望君东家能够开心……她说君东家这些年过的很不好,很不好……他喜欢你,阿桥,他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可是你嫁人了,你有了易家大哥……所以,他只能忍着这份喜欢,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易家大哥没了,你们可以在一起了!阿桥……我看到你为了易家大哥而伤心难过,我看到你一个人在除夕晚上蹲在新宅子的门前哭……我不想你再这样下去……你跟君东家真的很配的,你们很相配的……你们在一起,将来生意可以做的更大,你们的孩子甚至可能成为天下第一富商……”她看着柳桥,“我是疯了!阿桥,你说的没错,我是疯了!我相信了她的话,我相信这样对大家都好!你好,君东家也好!你们是这个世上除了爹之外我最在乎的两个人!我希望你们好!” 柳桥的眼神却越来越淡漠,仿佛不认得眼前的人似的,“你知道妾室意味着什么吗?那晚你跟我说我穿着那件大红色的衣裳很好看,你也应该知道大红色是正室才能穿的,当了妾室,这一辈子都没有资格再穿大红色,便是生了孩子也不能让孩子叫我一声娘亲!不会将我当成真正的妾室对待?这样的话你也相信?如果你成亲了,你丈夫喜欢别的女人要将这个女人带回家当妾室,你会大方的将丈夫让出去?你会真心说出不会将那个女人当妾室对待这样的话?你会愿意将属于你的地位拱手相让?!这样的话你也相信?!为了一个君世轩,你竟然连这样荒谬的话你也相信?我就不明白了区区一个君世轩怎么就让你这么多年一直执迷不悟!”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阿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就是放不下他!这些年我一直很怒力很努力,可是我真的做不到……阿桥,当年爹要跟我定亲,林花儿将我被卖的事情说出去……是我……是我设计的……我不想嫁人!就算我知道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让他正眼看我一下,可是我还是不想嫁给别人!阿桥,当年他救了我一命,我就注定了要用一辈子来还的!”林小燕瘫坐在了地上,继续道,“我看着他痛苦……看着他因为你而痛苦……我的心很痛很痛……我以为这样对你们最好……你可以忘了易家大哥,而他……也可以不再痛苦……”她抬起头,看着柳桥,“你说的没错,我是疯了,阿桥,我是疯了……” “当晚你回去,是回去抓奸还是……” “我后悔了,阿桥,我后悔了……”林小燕声音沙哑地道,“我怕你恨我,我更怕我这样做是错了……所以我回去……阿桥——”她咬着牙,“我错了——” 看着她满身是血的时候,她就知道她真的错了! 错的离谱! 阿桥是什么人? 就算易家大哥真的没了,她不想改嫁,谁也逼不了她的! 她那般的骄傲,怎么会愿意去给别人当妾? 怎么会?! “阿桥,对不起——” 柳桥合上了眼睛,“你走吧。” “阿桥——” “你走吧。”柳桥没有睁开眼睛,“我不想再见到你!” 林小燕愣愣地看着她。 柳桥睁开了眼睛,眼底没有一丝昔日的温和,“不要再试图畏罪自尽,林小燕,这些年来我对你掏心掏肺,如果你还念着我们曾经的友情,那就不要拿死来威胁我!你死了你解脱了,然后让我一辈子都记着你是为了我才死的!你是想要我一辈子都内疚自责?” 林小燕不再落泪了,仿佛眼眶已经干涸了一般,“阿桥……你不会原谅我的对吗?” “不。”柳桥摇头,“我原谅你了。” 林小燕眼底一喜。 “只是,从今往后你我再也不是朋友!”柳桥继续道,“林小燕,从今往后你我再也不是朋友!” “阿桥……” 柳桥淡漠地看着她。 林小燕的话没有说下去,低下了头,笑容凄厉,她知道的,这样的结果是她早就知道的,这也是她的报应,是报应! “好,我走……阿桥,我走……” 踉跄地站起身来。 “我会离开铺子……以后……我不会再让你见到我……你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我会好好活着……阿桥……不,柳东家……美食坊的一切我不会跟任何人说……就算是君东家我也不会说……阿桥……阿桥……对不起。” 然后,转身冲了出去。 柳桥闭上了眼睛。 君世轩! 荣欣! 你们更该死! …… 林小燕走的很干脆,一个时辰都没用,便将铺子里面的行装收拾好了,只带走了她的衣裳,其他的一切都没有动。 铺子所有人为她的离开而人心惶惶。 大家都很清楚林小燕跟柳桥的关系,如今林小燕忽然间离开了,他们如何能够不担心自身? 只是这时候,柳桥没有心情来管这些。 又静养了两日之后,柳桥让李伯送了一封信去君家。 而李伯带回来一个包袱。 柳桥打开了包袱,里面装着的是她那夜穿的裙子,已经清洗过了,另外还有一个盒子,盒子里面装着的是那玉镯的碎片。 柳桥将碎片拿出来,扔了盒子,然后放进了装着她当时攥在手里的那块碎片的盒子中,收好。 三日之后,前去君家,登门求见荣欣。 荣欣在听到了柳桥到来,失神摔了手中的茶杯。 “小姐……”赵妈妈忧心道,“你先别慌,她不敢做什么的!”话虽然如此说,可是心里也是没底,当晚上她竟然对自己下那般狠手,这样的女人太可怕!如今登门,哪里会和颜悦色?不过她宁愿面对她的事后算账,也不愿意她真的进门! 那晚上的事情没成,她们该感到庆幸! 否则一旦她心怀怨恨地入门,到时候她真的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荣欣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头,“乳娘……你说表哥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们要做什么?” “小姐……” “是的吧。”荣欣凄然一笑,“他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了!可是却不阻止……乳娘,我是不是该庆幸那晚上事情没有成功?” “小姐,你如果不想见她,我这就去……” “不。”荣欣摇头,“我想见她。”随后起身,往后走去。 赵妈妈只好跟着。 大厅内 柳桥端坐在了客座,今日她穿了一身白,却衬托的脸颊更加的红润有神,当日她的确是失了些血,但是也没有大夫所说的夸张,而这半个月来,又是汤药又是补品的,便是没有完全补回来,但是脸色也是很好,如果不是手腕上还没有完全推痂的两条疤痕,那夜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梦一般。 相比于柳桥,荣欣便是一身华丽的服饰,却仍是无法掩盖脸上的苍白与憔悴,在见了柳桥之后,她也愣了,随后,满心酸楚。 赵妈妈顿时有种想毁了柳桥那张脸的冲动,她分明是来刺激小姐的! 柳桥没有起身,淡淡地看向荣欣,“君少夫人。” 荣欣攥住了衣袖下的手,起步走到了主位,坐下,“柳东家前来所为何事?” “君少夫人。”柳桥淡淡笑道,红润的脸庞扬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风华,“听说你想要我进君家门为妾。” 荣欣神色一僵。 “柳东家,你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赵妈妈一听就知道林小燕将她们给卖了,想先发制人,厉声喝道,“我们少夫人好端端的怎么会……” “前段时间听说君老夫人忙活着给儿子张罗妾室,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不了了之。”柳桥淡淡地打断了赵妈妈的话,“如今想来一定是君少夫人跟军老夫人达成了交易,所以君老夫人才没有继续,是啊,再怎么失望你们也是姑侄,终究是血脉相连的,不过我很好奇,君少夫人到底怎么说服君老夫人的?” 荣欣抿着唇。 柳桥也没有等她回答便继续道:“让我猜猜?让我进君家为妾,那如今我所拥有的一切便都会归宿君家,还有我也有些赚钱的本事,能够为君家挣钱又能给儿子生孩子,君老夫人自然不会反对了,至于对你的好处嘛,一则讨好了你的丈夫,二则,扬子县谁人不知道我柳桥对夫君一条心,便是他多年没有音讯,也一直守着,等着他回来!相信你丈夫也跟你说过这事,这般,如果我被算计而入了君家的门,一定就会对你丈夫怀恨在心,当然了,你也不会给君家,给你心爱的丈夫招回来一个祸害,因为你相信只要我成了你丈夫的人,心里再恨,也只能认命,将来生了孩子就便更加只能认命了,不过,认命不代表就会接受,我不会对君家对你丈夫做出什么实际的伤害,但是绝对不会回应他所谓的喜欢,这般日子长了,他的心自然也就冷了,这时候,你这个做结发妻子的再温柔抚慰,说不定就能霸占他全部的心,而便是我生了儿子,便是我再怎么教他跟你这个嫡母不亲,可他也不敢对你怎样,相反,为了名声,他还得恭恭敬敬地奉养你一辈子,而我,没了你丈夫的欢心,又有孩子束缚,还能掀开出什么风浪来?如此一来,你就是最大的赢家!” 荣欣听了这话,衣袖下的手攥的更紧,脸色也多添了几丝苍白,她所有的谋划,竟然都被她猜到了,而这些,她从来没有跟林小燕说过,也便是说全部都是她自己推断到的! 这样的女人,她该庆幸她没有进君家的门! 赵妈妈心里也是惊骇,更加庆幸那晚上的事情没成。 柳桥看着两人的神色,笑了笑,继续淡淡道:“君少夫人所谋划的的确很完美,只是有一点君少夫人却估计错了,我柳桥从来不是认命之人!” 143 战亡 认命?!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认命? 荣欣站起了身,“你夫君音讯全无数年,你却为他一直守着,难道不是一种认命?” 柳桥收敛了笑意。 “不是认命之人?天下那个女子愿意认命?”荣欣一字一字地道,眼眶却湿润了起来,“你不愿意认命,难道我就该认命?!” “你认不认命与我无关。”柳桥也起身道,“你没有资格将我扯进你的人生之中,更没有资格毁了我的人生!” “入君家,除了名分之外,哪一点薄待你了?”荣欣也不再掩饰什么,“你又凭什么如此的高高在上?如此的鄙视他人!你说你跟我夫君没有什么,可是这么多年来,你却一直跟他往来,一直都跟他牵扯不清,你连我现在想什么都能猜到难道就看不透表哥对你的情意?!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可是却装作一切都不知道,还在义正言辞地斥责我卑鄙无耻企图毁你的人生,可是柳桥,你又凭什么毁了我的人生!” 柳桥抿了唇,眼底闪过了一抹轻颤。 “是你走进了表哥的人生,是你让他对你怎么也放不下去!你对你夫君一条心?你的一条心就是这样的?!”荣欣极尽讥讽,眼眶却湿润了起来,“是!那晚的事情都是我策划的!我知道林小燕对表哥的心,所以,我跟她说表哥为了你几乎难受的生不如死,我跟她说,既然你的夫君已经回不来了,而表哥对你又一往情深,君家又是大户,我还保证,除了名分上之外,你得到的比我这个君家少夫人还要多!我告诉她,我已经不能生孩子了,只要你生了孩子,君家的一切就都是你的!她挣扎过,可最后还是答应了!” “小姐……”赵妈妈不想让主子说下去。 荣欣却不理会,“跟你比起来,那林小燕就是个蠢货,可是如今在我看来,你比林小燕更加的不如!至少,她爱表哥就是爱了,她愿意为了表哥牺牲一切,而你呢?明明知道他的心意却又一副对夫君痴心一片的嘴脸!难道你心里就真的没有其他的想法?难道你就没有想着拘着表哥的心,等将来你夫君真的回不来了,就转头表哥的怀抱?还是你根本就是一直想利用表哥对你的情意来获得利益?柳桥,这些年你究竟得到了表哥多少的庇护?你以为单凭你一个人,一个小丫头就能够将美食坊开遍钦州?你以为你靠着前任州府萧家就可以在钦州无人敢惹你?!” 她上前两步,与她近距离的对视,“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从来没有!即使我知道表哥心里一直有你,即使我知道你只是在利用表哥,即使我恨你,可是,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对付你!没错,让你进君家为妾是我的主意,是我一步一步地算计让所有人以为你成了寡妇,甚至那几个媒婆都是我让去的!这样,便是入了君家,也没有人说闲话!我更是骗了林小燕,我不是不能生育,即使我落了很多个孩子,可是,只要我不死,我也一定会为表哥生一个孩子,到那时候,君家是谁的,谁也说不清楚!但是,凭着你的本事,你如何会吃亏?乳娘跟我说我这样很可能会引狼入室,引火烧身,可是我不在乎!就算君家的一切被你夺了,就算我的孩子失去该得到的,我也不在乎!我只在乎表哥一个人!我只在乎我丈夫一个人!我不奢求独占他的心,我也没有信心将你从他的心里驱逐,即便我跟自己说到时候你一定心怀怨恨,一定会跟表哥渐行渐远,甚至最后让表哥对你死心,可是我也没有信心能够完全占据表哥的心!我只是希望往后的人生,我能在他的心里占着一些地方,我只是希望永远都不会失去他!” 柳桥看着她,“或许在跟你丈夫之间的关系我处理错了,但是荣欣,你是不是失去他,都与我没有关系!你说他心里一直有我?你凭什么这样认为?他跟你说了?还是他对我做了什么?这些年来,我是没有断了跟他的联系,可是也从来没有预约过什么!没错,这些年我是借了君家的势,可是我回报君家的也不少!即便不够,君家对我的恩情也不足以用我的一辈子去偿还,我更没有义务去维护你的婚姻,去牺牲自己帮你保住你在你丈夫心里的地位!” “我不管!我不管——”荣欣却开始歇斯底里,“我只是知道只要你入了君家的门,姑母不会再给表哥纳妾,表哥的心也会一直在家里!既然都是要纳妾的,我宁愿是你!我宁愿是你!” “可我一点也不想跟他扯上关系!”柳桥眼眸冷凝了下来,或许这些年她的某些行为给她造成了伤害,可是,这些伤害并不能让她认同她的说法,更不可能为了这所谓的错而牺牲自己弥补她! 荣欣猛然攥住了她的手,“你以为你夫君还会回来吗?柳桥,他死了,早就死了!表哥有什么不好?他有什么不好?!你凭什么这样对他?他有什么不好?!” “小姐!”赵妈妈看着主子疯魔了一般,忙上前拉着她,“小姐,别这样,你别这样……” “柳桥,算我求你,我求你好不好?只是面上的差别而已,你入了君家,君家的一切都是你的……都是你的……” 柳桥却笑了,“君家的一切?连你都不在乎这些,你觉得我会在乎吗?” 荣欣浑身激颤。 “我是很爱银子,但是在多年前,我就跟我夫君说过,我只爱自己一手赚来的银子!”柳桥笑着道,每一个字对对方来说都是讥讽,“我不贪心,也绝对不会想要去占据别人的家产,这么多年来,我的心愿一直很简单,我夫君会回来,我们会有孩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我会为儿子挣下一份足以让他在这世上立足的家业,我会给我女儿赚到一笔能够让她在夫家恣意生活的嫁妆,我会让我人生中的每一日都过的恣意,都遵循自己的意愿!在你的心里,你的表哥你的丈夫才是最重要的,为了他,你可以连自己儿子的将来都不在乎,甚至可以求另一个女人来分享你的丈夫,而在我的心里,我的家人,我的信念,我对将来的人生的掌控,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人可以改变,也没有资格去摧毁!” 荣欣身子踉跄了两步,几乎跌在了赵妈妈的身上。 “你应该庆幸那晚上的事情没有成功,否则,今日我就不是仅仅来见你,而是毁了君家!你可以为了你的夫君而牺牲一切,我也可以为了报仇而不择手段,到时候,不仅是君家,包括你心爱的夫君都会跟我一起毁灭!”柳桥继续道,“君少夫人,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有资格去操控另一个的人生!” 荣欣面如死灰。 “这一次就算了,但是往后若是你,或者君家任何一个人来算计我,那就不要怪我不择手段的报复!”柳桥冷声道,“我说得出做得到!”随后,转身离开。 荣欣却猛然离开了赵妈妈的怀抱,站直了身子,喝道:“你会为你儿子挣下一份足以让他在这世上立足的家业,你会给你的女儿赚到一笔能够让她在夫家恣意生活的嫁妆,你会让你人生中每一日都过的恣意,都遵循自己的意愿,柳桥,你的这些愿望中根本没有你的夫君!就算你一心一意,你的心里也没有他!柳桥,你根本不懂情爱!你根本不懂!” 柳桥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好笑道:“那你觉得怎么才算是爱?跟你一样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为了他,让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就是爱?君少夫人,或许这世上大部分女子都是一样,可是我不是!许多年前我就跟我夫君说过,我不愿意做攀附大树的萝丝,而是也要成长为一棵大树,与他一同经历风雨!他有责任庇护我,有责任给我安稳的生活,但是并不代表我就得在他的庇护之下安然享受一切!” “你——”荣欣睁大了眼睛。 柳桥笑了,“这些年来你丈夫对你也是用了心的,可是为了你始终无法独占他的心?因为我?不,我不过是一个一个月见他一面,甚至好几个月才见一面的外人,我有什么资本让他如此多年不忘?你无法完全占据他的心,不在乎外人,而在乎你自己!君少夫人,如果你将花来算计我的身上心思用在你丈夫的身上,说不定早就得到你想要的了!” 荣欣脸色煞白的如一张白纸,身子也摇摇欲坠。 赵妈妈当即上前搀扶,对着柳桥怒喝,“柳东家,你不要太过分了!” 柳桥嗤嗤一笑,转身离开。 荣欣盯着柳桥离去的背影,最终,跌坐在了地上…… …… 从君家出来,便见柳河在门口等着,神色焦灼而担心。 “爹。”柳桥走了过去。 柳河看了看女儿,眼中明显有着担心,但是却没有问,“我们回去了。” “嗯。”柳桥点头。 这一次去君家,并未依照原先的计划,荣欣固然可恨,却也很可悲,她不想去为难一个女人,只是另一个人却不一样。 两日后,柳桥约见了君世轩,地点仍是在他的金玉满堂。 而这也是她最后一次进金玉满堂。 那晚之后再次见面,两人的神色都出乎寻常的平静。 “君东家请坐。”柳桥伸手,做了请的手势。 君世轩看了看她,入座,目光扫过了她已经除了绷带的手腕,“你的伤好了?” “我以为你不会有脸问这个。”柳桥淡淡道,言语却是犀利。 君世轩看着她,“对不起。” 柳桥笑了,“免了吧。” “阿桥……” “不要跟我说你妻子做的事情你什么都不知道。”柳桥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冷漠而讥讽,“如果连自己的枕边人在谋划什么你都不知道,那君家早就被人吞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君世轩嘴边泛起了一丝轻笑,“你既然已经认定了我知道,我再怎么说不知道你也不会相信。” “两日前我去见过你的妻子。”柳桥继续道,“原本是想去报复的,不过她的一些话让我改变了主意,虽然很多的话我不怎么认同,但也让我觉得整件事上面我或许也是有些责任,君世轩,我不相信你喜欢我,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断了跟你的来往,当然,也是不能断,因为我需要借助君家的势力,这也是你妻子没有说错的一点,我的确在利用你们君家,利用你。” “为何不信?”君世轩却反问。 柳桥笑了笑,“当年,胡叔说你喜欢我,我自然不信你会喜欢一个孩子,还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便是我表现的再不像孩子,可我也是孩子,一个正常的男子怎么会喜欢一个孩子?后来,你因为你的妻子怀孕而欣喜若狂,因为你的妻子没了孩子而伤心,我便觉得你是将心思都放在了你妻子身上,对我就更加不可能有什么,所以这些年,我不忌讳跟你往来,不久前,因为香囊一事,你表现异常,那时候我想我或许错了,你对我是真的有什么,可是我觉得只要我表明态度,只要我往后避讳些,便不会有问题,这么多年来,我们是很好的合作伙伴,甚至可以说是朋友,所以,我没有干净利落地砍断这些牵扯。”话顿了顿,看着眼前的男人,“可是我后悔了,差一点就后悔莫及!” “易之云就这么好?”君世轩问道。 柳桥笑道:“他是我的夫君,从一而终,烈女不嫁二夫,难道不是你们男人心中的圣言吗?君东家,我对我夫君一心一意何错之有?” “你是这样的女人吗?” “那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女人?”柳桥好笑道。 君世轩似乎窒住了,眼底暗潮涌动。 “你的妻子算计我,差一点毁了我的人生,她固然可恨,可是更加可恨的人是你君世轩。”柳桥继续道,“她是你的结发妻子,可是你却让她在痛苦与恐惧之中渐渐沉沦,最后不惜毁灭心中的良善,去做一个不择手段的阴险女子,你将原本一个贤妻良母便成了一个满腹算计的恶妇,君世轩,她是你的结发妻子,你尚且如此对待,你让我如何能够相信我给你当了妾室你会对我好?” 君世轩的神色顿时一阵狼狈。 “没错,易之云不好,他很不好,他为了完成自己的心愿丢下我,让我每日都在为他担心,每日都在为他牵挂,这样的人怎么会好?可正是他这一点让我觉得可贵!”柳桥一字一字地道,“他明明可以有更加好的办法去达成自己的心愿,可是他却选择了最艰难的一条路,为了自己都不能泯灭了底线泯灭了良知的人,如何不值得我等待?” “我就泯灭了底线泯灭了良知?”君世轩嗤笑道,“柳桥,我做了什么泯灭了底线良知了?!” 柳桥看着他,“糟糠之妻不可弃,纵使不爱,既然娶了,便该一心对待!你妻子说你对我有情意,可是,成了婚的男人有何资格对妻子之外的女人有情意?便是有,充其量不过是奸情!你背叛了你的妻子,也折辱了我!” “你——” “不要跟我说男子纳妾是理所当然!”柳桥继续道,“没错,是理所当然,可是你们男人很多人都忘了,纳妾不该伤及发妻,更不该将发妻至于不堪的境地,妾是什么?古礼之中妾通买卖,不过是一个奴仆办的存在,可是你们却跟一个妾室谈情说爱,你们不觉得很可笑吗?” “我们可笑,你的夫君就不可笑?将来……” “他不会有这个机会。”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我的夫君,不允许任何女子来窥视,便是他遵守古礼,只当其他女人是玩物也不可以!君世轩,我永远也不可能对你动情,不是因为我若是给你动情便只能给你当妾,而是因为我不允许我的男人身边有其他的女人!” 君世轩笑了,“柳桥,你不觉得你这话很可笑吗?” “可笑又如何?这就是我的要求我的底线!”柳桥继续道,“而你,永远也不可能做到!更何况,我不觉得你对我的喜欢有多深?甚至,根本不算是喜欢!你不过是想要征服罢了!” “征服?” “没错。”柳桥继续道,“因为得不到而征服,因为欣赏而征服,君世轩,你看上我,不过是因为我与众不同,如果我跟其他女子一样,你连一眼都不会看我!而且,你应该庆幸我没有喜欢你,如果我们相互动心,将来的结果不是我不得不屈服于你,变得渐渐失去了你所欣赏的,最终让你失望厌弃,便是我们相互相斗,最终,反目成仇,祸及家族。” 君世轩沉默,面容却是绷紧。 “你欣赏我身上的那些东西正巧是能够用来对付你的东西,君东家,我们可以合作,也可以成为对手,但是绝对不可能成为情人乃至夫妻,因为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不会对对方低头屈服!”柳桥继续道,“知道我为什么对我夫君动心吗?不是因为我们名分早定,而是因为他知道如何尊重我,也知道在一些时候会对我低头!” “你是在选夫君还是在选下人?!”君世轩冷笑。 柳桥淡淡笑道:“有句话叫做至亲至疏夫妻,我赞成至亲这一半,可是至疏却甚是可笑,还记得那日我跟你将的那个笑话吧?夫妻之间,如果连无话不谈,连敞开心扉毫无保留都做不到,还算什么夫妻?易之云能够将他心里所有的事情都跟我说,而我,也可以对他毫无保留,我们之间可以完全地信任对方,而我跟你,永远也无法做到,便是我喜欢你,也绝对不会对你毫无保留,因为我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你会不会什么时候在我的背后插一刀!” “原来这么多年,你还是记着!”君世轩咬起了牙,“可是柳桥,当年我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凭什么我当年的作为来判定我的将来?” “因为本性难移。”柳桥道,“你的城府,你的算计,已经刻入了你的骨子里,这一次你对你的结发之妻的算计,不正是印证了这一点?不要说你真的不知道这些话了,有些事情便是没有证据,可我们都心知肚明。” 君世轩沉默。 “在去见你妻子之前,我是满腹的怒火,正打算发作,可是从君家出来,我却觉得这样做多不值得。”柳桥笑着继续,“我何必要为了别人的错来惩罚我自己?”说罢,又道,“不过,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再发生,有些事情还是要做。” 说完,拿起了旁边的一张纸,递到了桌子中央。 君世轩看了一眼,面色顿时一变,“你——” “你的妻子说的没错,既然我对你没有心思,便不该跟你牵扯不清。”柳桥正色道,“我也不想我夫君在战场上浴血归来,听到的却是我跟另一个男人的风言风语,所以,我们的合作到底为止!”抬手,将协议推到了他的面前,“美食坊的一成股份我会依照如今美食坊的价值折现给你,酒坊的股份一样,不过原先签订给金玉满堂的优惠可以继续,只是以后这份生意我会交给阿瑀负责,另外,腐竹作坊跟暖锅、腐乳的分成取消,包括还未结算的,我分文不取,就当还了这些年我借君家势的回报,当然,如果你觉得不够的话,还可以提出要求。” 君世轩盯着她,目光如刀,“你想跟我彻底断绝关系?” “是。”柳桥道。 君世轩一字一字地道:“就是因为……” “君世轩。”柳桥打断了他的话,“在你们如此算计我之后,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我很大的让步了。” 君世轩死死地盯着她,“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为了我将来的安全,我只能不择手段扫除危险!”柳桥眯眼道。 君世轩笑了,笑的极为的嘲弄,“你威胁我?” “怎么?”柳桥笑道,“觉得我不够格?” “你说你?”君世轩声音低沉了下来,眼眸亦是蒙上了一层阴霾。 柳桥并不在乎,“你看,我说的没错吗?即便你对我真的有几分喜欢,可只要触及到了你的利益,你便会恨不得毁了我。” 君世轩没有说话,眼底却泛起了一丝自嘲。 柳桥站起身来,“协议我放在这里,君东家可以再考虑考虑,只是我希望我们能够好聚好散,不过如果君东家不愿意,我也无妨,反正我不过是瓦缸,不碰去碰瓷器。”随后,起步离开,走到了门口的时候,又听了下来,转身,“对了,其实我知道你跟你妻子为什么一直都无法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因为你们是表兄妹。” 君世轩猛然站起转身,眼眸微睁。 “不管你信不信,表兄妹成婚会出现子嗣困难,便是生下了孩子,夭折的可能性极高,便是养大了,也会有各种的毛病,当然了,也不是全部都会这样,不过你们的运气不好。”柳桥笑着继续,仿佛说的不过是一些寻常的事情,“你跟你妻子小产如此多次,往后生下健康后代的机会几乎没有,也就是说,你这一辈子除非换个妻子,否则不会拥有一个嫡出的健康子嗣。” 君世轩没有说话,可是脸色却极为的难看。 “没有嫡子或者有一个不健康的嫡子,君东家,你的后半辈子恐怕都不会好过。”柳桥笑着继续道。 君世轩盯着她,“你什么时候知道?!” “一开始就知道。”柳桥没有隐瞒。 君世轩咬着牙,“为何一直不说?” “说了有用吗?便不说你们信不信,就算信了,你也不可能为了我的一句话就退婚。”柳桥好笑道,“而且,你子嗣困难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君世轩大步走到了她的面前,猛然攥起了她的手,“你就这么恨我?!” “是!”柳桥凝了神色,“不过不是因为你算计我,人嘛,哪一个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算计别人?可是,你算计我便是,为什么要拉林小燕下水?!” 君世轩一怔。 “如果不是你有意,你妻子如何能够肯定林小燕对你有情?”柳桥咬着牙道,“君世轩,你怎么算计我都成,就算被你算计到了,那也只是我自己不够本事,活该被算计,可是林小燕不行!我的朋友不行!你可以算计我,可是不能算计我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猛然挥开了他的手,“你让我失去了我唯一的朋友,我便让你永远都为你的下一代操心!君世轩,你妻子若是不生那还好,如果生出了一个不健康的,将来撑不起君家便算了,如果你母亲嫌孙子不够好,给你再纳妾,那几十年后,君家必定四分五裂!而就算你的妻子不生,一个妾生的儿子,名不正言不顺,如何给你撑起这份祖业?” “你以为你说了这些之后我还会让这些事情发生吗?”君世轩冷笑。 柳桥失笑,“你以为我是在提醒你吗?不,君世轩,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自己一直回避一直防着的灾难还是发生了!而便是最终你真的阻止了这些,那从这一刻开始直到你死的那一刻,你都会活在担忧之中,你的人生永远都不可能再畅快恣意!君世轩,你为了家业为了你身上的重担可以不择手段牺牲一切,可与其同时,这些也成为了你的弱点软肋!” “呵……”君世轩面容扭曲地溢出了一声笑,“你果然恨我!果然够恨我!柳桥,我从来也没想到我们会走到这一步!” “我给过你机会!”柳桥道,“可是你们一步一步地将我逼到了这个境地,我只能砍断一切,只能如此报复!” “你就不怕我……” “我还有什么好怕?”柳桥厉声喝道,“我唯一的朋友没了,我夫君生死不明,你还有什么可以对付我?毁了我的美食坊?可以,有本事就来!就算美食坊毁了,我还可以创造另一份家业,对付我的父母?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胆量牺牲你们君家的名声来杀人放火!君世轩,我不怕,可你怕!” “滚——”君世轩猛然咆哮。 柳桥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她知道君世轩会答应。 因为她可以拿她如今的一切冒险,而他不敢! 君家之于他,是底气,也是束缚! …… 见过了君世轩之后,柳桥便开始筹备资金,以便回购君世轩手中的股,同时还要去信萧瑀说清这件事,毕竟关系到酒坊。 跟君世轩断绝往来并不是在听了荣欣的指责之后才做的决定,而是那晚之后,她不会再跟他合作下去。 所以,从伤好的差不多之后便开始计划。 资金调配的很顺利。 十天之后,一切到位,就等君世轩的回复。 只是,他却迟迟没有回复,也并未有任何打击报复的举动。 柳桥很淡定,不过柳河却担心起来。 “阿桥,万一他……” “他会答应的。”柳桥打断了他的话,肯定道:“他不敢拿君家跟我硬碰硬,尤其是这几年他为了扩充君家的生意基本上掏空了君家,这时候给我硬碰硬,就算能整垮了我,也会让其他窥伺君家的人趁虚而入,这些年他结下的对头也不少!” 柳河仍是忧心,“我担心他万一用什么卑鄙的手段……” “是吗?”柳桥笑了笑,“除非他敢暗杀我,否则不必担心。” 柳河就是担心这个,可是看着女儿肯定的神色,并没有说出来,也怕说出来让女儿好怕,罢了,以后他跟的紧一些就是了。 柳桥还真的没想过君世轩会暗杀她,买凶杀人可不是那般好操作的,一个不好,泄露了,那便是灭顶之灾!“爹,事情准备的差不多了,我想回林家村一趟。” 柳河点头,不过要求跟她一同去。 柳桥没有反对。 …… 林小燕的事情村里的人都知道了,云氏自然也知道,不少人都去云氏哪里打探消息,尤其是林小燕离开美食坊的事情,虽然林贵对外说林小燕一个女孩子不应该抛头露面,但是有了上吊的事情,大家怎么会相信这个说法?所以纷纷猜测是不是林小燕在铺子做了什么私吞银两的事情被柳桥发现了解雇,而她伤心之下上吊。 云氏自然是一问三不知,不过这一次她回来,她还是问了,“小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柳桥笑道,“她年纪也不小了,还没有成亲,总是在外面抛头露面不好。” “只是这样?”云氏蹙眉。 柳桥笑道,“不然娘以为怎样?” “她为何上吊?” “娘也相信是我逼的?”柳桥反问。 云氏凝视了她半晌,“我不管是什么事情,但是你是云儿的妻子,你的名声毁了就是云儿的名声毁了,而且,云儿如今在战场,我不希望我们造孽报应在他的身上!” 柳桥垂了垂眼帘,“娘,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云氏看了看她,不再多言。 柳桥没有在易家待多久,因为君世轩那边有回音了,他让人再次约见她,柳桥自然要见,不过这一次见面,柳桥没有去金玉满堂,而是让人请了他到美食坊。 君世轩来了,而回复也如柳桥预计几乎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不需要柳桥将美食坊的股折现,免费送给了她,至于酒坊,则依照柳桥所定的,折现,“美食坊我并未付出任何心血,自然不会占人便宜,而且,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柳桥挑眉,自然不会真的以为他口中的朋友便是朋友这般简单,“既然君东家如此大方,那我也不客气了。” 君世轩讥诮,“柳东家让我后半辈子都处于忧心之中,那我也会好好看着你将来会如何?柳桥,你可不要让我失望了!” 他就不信易之云真如她所说的一般待她! 他会好好看着她将来落得如何下场! 柳桥,今日不入君家,来日你必定后悔! “一定不会。”柳桥冷笑。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协议签订,到衙门备案,交付银两,不过三日便全部完成,而从此之后,她跟君世轩便是陌路人。 完成了这件事之后,又安排好铺子掌柜的事情之后,柳桥便准备回州府,只是在回去之前从铺子中林家村的伙计中得知了一个消息。 林小燕定亲了。 柳桥皱眉,最终还是让人去打听了这件事。 林小燕定亲的对象是跟她母亲娘家隔了一个村子的,是长子,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父亲早早就没了,靠着寡母养大。 帮忙牵线搭桥的是林小燕的舅母,在过年初二,林小燕跟林贵去外祖家的时候就提过了,不过当时林小燕不愿意。 林贵也不敢勉强。 对方也知道林小燕被卖过的事情,不过说不在意,原因便是对方的家境很不好,那长子如今二十岁了也说不上亲事。 “阿桥,如果你不放心,不如去看看……”张氏见了女儿的态度,犹豫地道。 柳桥摇头,“不用了,她舅母对她不错,不会坑自己的外甥女的,至于家境……人好就成,家境不是问题。” 张氏见了,也便不再说话,林小燕之前对女儿是好,可是再好在她帮外人对付女儿之后都没了!如今她这样也好,嫁了人便安生过她的日子就是了! 第二日,林小燕来了信,是给她的,信上也说了定亲的事情,说她见过了那个人,很老实,也不嫌弃她,也说了婚期,因为大家年纪都大了,所以婚期就定在了下个月,她希望柳桥能够去参加。 柳桥没有去,不过却让李伯送去了一个盒子。 林小燕知道她不会来,因为阿桥一向说话算数,她知道她不会再原谅她的,可是当她打开了盒子,看到了里面的东西,顿时流泪满面。 “东家的爹说这事东家两年前就开始给你准备的嫁妆,是铺子每个月盈利的一成。”李伯转述了柳河的话,柳桥没打算告诉林小燕这些,可是柳河不愿意让女儿白做好人,随后,便转述柳桥的话,“东家说嫁妆是给你的,你可以用来改善夫家的生活,不过,东家说最好还是夫妻二人齐心协力改善眼下困境,这些银票先收着,用来急用,还有,东家说夫妻之间虽然贵在坦诚,但是没有真正交心之前还是要留些余地,因为女子只要好好爱自己,才能爱别人,东家说祝福你。” 林小燕抱着盒子,“我知道……我知道……阿桥,我知道……”擦干了眼泪,“李伯,你帮我告诉阿桥,我会好好过日子,我会的!你跟我她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她!你让我放心,我以后会好好过日子的!” 李伯点头,“你好生过日子便是对东家的报答。” “我会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阿桥,我会的!我会好好过日子!希望将来,我们还可以再见面!如果真的有这一天,我会让你看到我很好很好! …… 李伯将林小燕的话带了回来,柳桥听了之后沉默良久,随后,笑了,或许,当初她将林小燕留在自己身边是错了。 现在这样,也好。 次日,柳桥便启程返回州府。 没了君家这个靠山,她必须更加的谨慎小心,虽说君世轩如今没有报复的举动,可是她也没忘记当年鸿运的事情! 而不管他报复与否,唯有自己强大了,才能应对一切即将可能发生的危机! 三月末,林小燕出嫁了。 而四月,柳桥跟柳河返回扬子县,四月清明,柳桥想陪柳河去祭拜那不为人知的孩子,同时也陪云氏过清明这月。 最重要的是,萧瑀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信了。 她心里很不安。 唯有回到林家村,回到曾经生活过有易之云记忆的地方,她的心才能安稳下来。 回了易家,柳桥如往常一样第一时间便去见云氏,可是一进屋,却见萧瑀也在,“阿瑀,你怎么……” 话还未说完,便被迎面打了一个巴掌。 而打她的人,正是云氏。 刚刚她没有发现,如今看着云氏,竟见她双目通红,面容扭曲。 “娘……” “是你!”云氏一字一字地道,通红的双目溢满了恨意,“是你害死了云儿!是你——”说着,便又要动手。 “云姨!”萧瑀赶紧阻止,“云姨不要这样?!不关嫂子的事!云姨,不管嫂子的事!” “放开我!放开我——”云氏却陷入了疯狂,泪水,也随之涌出,“是她害死了云儿,是她!我要她给云儿陪葬!我要她给云儿陪葬!” “云姨!”萧瑀也红了眼眶,死死地拉着云氏。 柳桥如遭雷击一般,愣愣地站着,看着眼前疯狂而绝望的云氏,许久许久,才挤出了一句话,“阿瑀……到底怎么回事……” 萧瑀一边拉着云氏一边抬起头看着她,声音沙哑,“嫂子……易大哥有消息了……” 柳桥看着他,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嫂子……”萧瑀眼底泛着悲伤,“易大哥……他……战亡了……” 144 十年 战亡? 什么战亡? 什么意思?! “是你害死了我儿子——”云氏仍是歇斯底里的喝着。 柳桥身子晃了一下,面容木然,看着萧瑀,“什么战亡?什么意思?什么是战亡?” “嫂子……” 柳桥看向被萧瑀紧紧拉着的云氏,看着她刺目的绝望悲伤,看着她扭曲的面容,眼底的恨怒,然后抬头,看向萧瑀,扯出了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战亡……是战死的意思吗?阿瑀,你说易之云战死了吗?” 萧瑀神色忧虑,“嫂子……” “云儿——”云氏崩溃了,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 柳桥仍是盯着萧瑀,那个难看的笑容仍是维持着,“阿瑀,你说他战死了?” “嫂子……” “这怎么可能?阿瑀,怎么可能?”柳桥不等他说完,便又继续道,“西北的战事已经停了这么多年了,他去哪里战死?若是战死,为何衙门一点消息都没有?阿瑀,如果你查不到我不会怪你的,我不会怪你的。” “嫂子……” “他怎么可能战死?!”柳桥猛然喝道,眼眶通红,面容狰狞,“他怎么可能战死?!” 萧瑀喉咙滚了滚,“嫂子,是真的。” “你凭什么说真的?!”柳桥瞪大了眼睛狠狠地盯着他,“你凭什么说真的?如果战死了,尸体呢?衙门的通知呢?什么都没有你凭什么说他战死!?” “嫂子……”萧瑀沉吟会儿,“是真的,我父亲亲自查到的,嫂子,易大哥在战事结束之后的一次小冲突中战死了。” 柳桥脚步猛然踉跄了一下,泪,从眼眶涌出,狰狞的面容苍白如白纸。 “你把我儿子还给我!”云氏挣脱了萧瑀的束缚,扑到了柳桥的身上。 柳桥猝不及防,被她推到在地。 云氏像是疯了一般厮打着。 “云姨!”萧瑀急忙上前制止了她,“云姨,别这样!别这样!云姨,不关嫂子的事情,云姨,你不能这样对嫂子!” 他没有事先跟嫂子说便来林家村,便是为了避免云姨将责任归咎在嫂子身上,可是终究还是无法避免! “放开我——”云氏嘶吼着。 柳桥低着头,眼眶中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滴落在了地上。 易之云…… 死了? 死了? 可是,他明明答应过会回来的?! 明明答应过的! 易之云,你明明答应过的! 你怎么可以死了? 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 易之云,你怎么可以死—— “云姨!?” 云氏的歇斯底里忽然中断了,继而是萧瑀担心的叫唤。 柳桥抬起了头,神色已经木然了,眼眶中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不过却还是足够她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云氏晕厥了。 萧瑀心急如焚。 看着晕厥过去的云氏,柳桥忽然间羡慕,至少她可以晕过去,可以暂且不去面对这一切,而她,却不行! 便是连逃避的机会也没有! 易之云,你死了,你倒是干脆了,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怎么办?! …… 萧瑀将云氏扶到了炕上,随后便出门口喊了一声,很快,萧忠便领着大夫进来,他似乎早就预想到会这般,所以,提前准备了。 大夫入屋,赶紧给云氏急救。 柳桥撑着地面,踉跄地站了起来,然后转身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嫂子……”萧瑀见状,看了一下正在让大夫急救的云氏,挣扎了会儿,还是转身追了出去,出了门口,便见到柳桥正往易之云的屋子去。 萧瑀快步追上,“嫂子……” 柳桥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继续往前走,一步一步的,走的极为的僵硬。 萧瑀担心,只是却没有阻止她,静静地跟在了身后。 柳桥走到了门口,然后抬手推开,走了进去。 萧瑀站在门口。 柳桥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站着,慢慢的环视着眼前的屋子,便是过去多年,这里的一切还是一模一样,连他留下来的书籍,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书架上,一尘不染,书桌上的砚台是他用过的,笔架也是,炕上,被褥换了新的,可是样式却仍跟他在的时候一样,还有那张四方桌,便是桌面已经花了,可是,仍是在那里。 他的东西,他的一切都在这里,可是,他却不在,却死了…… “阿桥,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骗子! 柳桥眸光一狞,随即起步,像是疯了一般走到了桌面上,将笔架,砚台桌面上的一切东西都摔下,然后是书架。 那些被精心保护的书籍被一本一本地扔出。 “骗子!易之云你这个骗子!你说过你会回来的!你说过的!易之云你这个该死的骗子——”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书架被她推到。 “嫂子!”萧瑀见状当即上前,抱着她,“嫂子你别这样!” “骗子!易之云你这个骗子!”柳桥泪流满面地嘶喝着,身子颤抖便是被萧瑀抱着却还是往下滑,“易之云你这个骗子……” 萧瑀顺着她做了下来,“嫂子你别这样,易大哥不会希望你这样的!嫂子,易大哥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啊——” 不希望看到她这样? 如果他真的不希望看到她这样就该活着回来?! 她为什么要让他去?! 为什么?! 云氏说的是不是对的? 是她害死了他! 是她害死了他! 跟那一年在河边一样,是她害了他!可是这一次,她再也找不到他了!再也救不到他了! “易之云你这个骗子——” 萧瑀眼眶也含了泪水,抱紧了柳桥,“嫂子,别这样……”似乎除了这句,他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 这一日的易家,仿佛被噩梦笼罩了一般。 云氏是因为刺激过度而晕倒,而这一晕倒便是一夜,再一次醒来之后,除了哭之外,便再无其他的反应。 而柳桥,在崩溃地发疯之后,便是沉默,一个人躲在了屋子里。 柳河第二天接到萧瑀的通知赶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阿瑀,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弄错了?” 萧瑀苦笑,“我也希望弄错,可是……我再三确认过了,没有错,甚至还有人证……” “人证?!”柳河面泛死灰色,“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消息?是不是弄错了?那是什么人证?是不是他弄错了?” “证明易大哥已经战死了的人是成国公世子。”萧瑀继续道,“成国公世子是当年征伐西北的主将,新兵营上前线的时候,成国公世子检阅过,易家大哥因为表现的很好,所以被成国公世子记住了,后来几经战事,易家大哥砍杀了敌军的一名小将,成国公世子还将他宣到了账中嘉奖了一番,后来……战事结束,大军重新调配,成国公世子便想将易大哥调到自己身边,可是命令才下达没多久,易大哥所在的队伍就被伏击,全军覆没,包括易大哥在内,都战死了,阿河叔……成国公世子亲自看过易大哥的尸体……所以,这件事不会有假……” “那为什么这么多年……” “我回了京城之后就求了我父亲打听消息,而这件事被回京面圣的安国公世子知道了,他见了我父亲,问他为什么要找一个战死了的人。”萧瑀继续道,“将士战死,都会通知原籍的衙门,衙门便下达死亡通知,同时依照律法给予战死将士的家属抚恤金……可是,易大哥没有……成国公世子得知了我们从来没有得到过易大哥的死讯,当即让人查了这事……没想到,牵出了一桩大案!” “大案?” “嗯。”萧瑀点头,“西北军营的军需官截下了战死将士的死讯,以此来骗取朝廷的军饷,除了易大哥之外,还有很多人的死讯被瞒住了。” 柳河瞪大了眼睛,便是他也是见过了市面,可是却也无法相信竟然有人这样做! “军中每个士兵每个月都有固定的军饷,瞒下了死讯,就能继续向朝廷要军饷,然后私吞……”萧瑀冷下了神色,“西北军营数十万将士,只要不一一清点以及查看军饷账目,轻易不会被发现!这些人就利用这个空子来谋取私利!”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柳河身子颤抖了起来,因为震惊,更因为愤怒,战死沙场,葬身异乡,这已经是很凄惨的事情了,可死后连个给自己烧纸钱的人都没有……连家人的纸钱也没有……这样下了黄泉,还如何能投胎?还有,家人一年又一年地得不到音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样的煎熬……“那些人的良心被狗吃了!?” 萧瑀冷笑道:“只要有利益,还管什么良心?虽然只是瞒报了一小部分,可是每个月的军饷,多年累积,那就是一个极大的数目,面对这般大的利益,岂会还管什么良心不良心?!” 柳河咬着牙,“这些人一定会有报应的!” “是会有报应,而且已经降临了!”萧瑀继续道,“这件事出来之后,皇帝震怒,下旨彻查严办!” 柳河恨恨道:“这些人就该千刀万剐!” “阿河叔。”萧瑀垂了垂眼帘,转移了话题,“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嫂子跟云姨,云姨那边有我,嫂子那里……” “我去看看。”柳河当即道。 萧瑀点头,目送他去找柳桥,然后,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易大哥,这就是你要光明正大的结局,当日如果你没有坚持,如果你不是坚持不想变的跟你父亲一样,现在嫂子跟云姨就不会伤心欲绝,易大哥,这么做,值得吗?你觉得值得吗?你的正直,没有伤到你的仇人半分,反而让你所爱的人陷入痛苦之中,易大哥,你现在一定后悔了吧?” 天,阴沉的厉害,如易家每一个人的心。 …… 柳河敲了门,不过却没有得到回应,好在门没有反锁,所以柳河可以进去,推开了门,进了昏暗的屋子,便见到柳桥坐在了炕上,背靠着墙壁,曲着双腿,低着头,见了女儿这般,柳河心疼不已,轻步走到了炕边,“阿桥……” 柳桥并没有立即反应过了,直到柳河叫了三次,她才缓缓抬起了头。 “阿桥……”柳河坐在了炕边,“爹在这里,爹在这里……” “爹……”柳桥开了口,声音低沉而沙哑,神色木然,眼眶泛红,却没有眼泪。 柳河伸手抚了抚女儿的头,“爹在这里,阿桥,别害怕。” “爹……”柳桥看着他,“易之云死了。” “爹知道,爹知道……” “可是他明明答应过我会回来的。”柳桥继续道,“爹,他答应过我的。” “阿桥……” “爹……当日是我让他去的,是我让他去的……爹,是不是我害死了他?是不是?” 柳河忙摇头:“阿桥,不是的!怎么是你害死他?!你不是也说了就算你不让他去,将来,他也一样会去的!阿桥,跟你没关系!” “爹……”柳桥干涸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起来,“他死了……我怎么办?” “还有爹在!还有你娘,我们……” “我知道我喜欢他,我知道我一心一意等他,我知道我很担心很担心他……可是我一直认为就算我再喜欢他,再爱他,也不一样非得有他的!可是现在……爹,我不知道没有了他,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往后的路该怎么走?我甚至不知道我这些年的努力究竟为了什么?爹,我不知道原来没了他,我就会没了目标,就会对未来失去了方向……爹,我该怎么办?!”她抬手握住了柳河的手,眼底有着茫然与惶恐,“爹,我该怎么办?” “阿桥……”柳河很想给她答案,可是自己却也没有答案。 柳桥落了两行泪,“爹……不过是两年多而已……我跟他相处了不过是两年多而已……怎么就这样了?怎么会?爹,我们都分开了这么多年了,我甚至开始要很仔细地想才能想起他的模样,可是为什么他死了,我会这么难过?我会没了方向没了希望,爹,为什么?我就这么爱他吗?” “阿桥……”柳河无法理解柳桥的这些话,只当她是伤心糊涂了,伸手将女儿抱在怀中,“有爹在,有爹在……阿桥,别怕……” 柳桥闭上了眼睛,却止不住眼泪往外渗,更止不了心里的痛,她的心很痛很痛,易之云,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怎么可以让我没了便会失去了方向之后就死了?就这样死了? “阿桥,有爹在……有爹在……”柳河只能这般安抚着。 …… 易之云的死讯很快便传来了。 林家村的人为之叹息,不过也没有太大的惊讶,他们不是柳桥和云氏,多年都没消息,许多人私底下都已经认为易之云是死了。 如今不过是确定了罢了。 里正跟他家婆娘第一时间来了易家,他婆娘去安抚云氏,而他便跟萧瑀了解情况同时询问什么可以帮忙。 萧瑀自然没有跟他详细说,至于帮忙,暂且不用。 林家声之后,林家村的人也陆陆续续来了,不过这次被萧瑀挡住了,没让去骚扰云氏跟柳桥,当然,也没有人会不满,尽了心意之后便走。 柳河没管林家村的人,一心一意看着女儿,似乎担心女儿会做傻事一般。 …… 便在柳桥陷入悲伤茫然的时候,在城里的君世轩也好不到哪里去,自从那日金玉满堂翻脸之后,他便让人去查了柳桥所说的。 就算她所说的表兄妹成亲不会有好下场,便是他信她没有说谎,可是仍是让人去查,没有找到实际证据之前,他绝对不会就这样相信! 而被派去查这事的便是胡叔。 这些年胡叔基本被闲置了,可是不可否认,整个君家最为他着想的人便是他,所以,由他去办这件事是最适合不过。 而胡叔接到了这个命令的时候也是震惊,虽然他不知道主子为何要查这样的事情,可是事关子嗣,他不得不小心,尤其是少夫人这些年一直小产,他就更加担心了,而这一查下去,更是心惊,最后他甚至害怕将结果告诉主子。 可是,结果最终仍是要上报。 君世轩看了胡叔的脸色,心就沉到了湖底,“是真的?” “少爷……”胡叔咬了咬牙,才将结果说了出来,这几个月,他周边了钦州,而便是在钦州,所有表兄妹成亲的人家,所生下的孩子都每一个是好的,好一点的就是身体虚弱,自有就是药罐子,而这部分人很多都是在盛年的时候就病逝,差一点的便是痴傻,残疾,更严重些的,便是生下怪胎! 君世轩脸色铁青而阴沉,柳桥,你果然够狠! 明明早就知道会这样,却仍然一字不提! 就算说出来他不相信又如何?! 什么叫做他的子嗣困难跟她有什么关系?当年他不过是算计了她一次,她却这样报复!?难道这些年他对她不够好?便是当日,他也对她多番照顾,可是这些到了她的眼里却都成了算计! 如果他真的要算计她,她还能活到现在吗? 该死的女人! “少爷……”胡叔心也是沉甸甸的,不能生下健康的子嗣,以后君家怎么办?“少爷,还是听老夫人所说的,纳妾吧。”咬了咬牙,“而且,为了将来不起纷争,不要再让少夫人有孕了!” 便是生下了孩子,身子不好,别说是将君家发扬下去,便是守成恐怕也不行!而有了少夫人生的嫡子,妾室生的庶子哪里还有资格接手家业?到时候必定又是一番纷争,而且恐怕比当年老爷去世的时候更加惨烈! 君世轩抬起头,眼眸冷凝,“这件事不要泄露出去一个字!” 胡叔点头,他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少爷放心,小人省的!” 不过便是说出去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反倒是会说君家妖言惑众,这世上表兄妹成亲的何其多?便是有这么多的例子,也无法让人信服的! “你先下去!”君世轩又道。 胡叔看了看主子,“少爷,有件事小人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吧。” “小人刚刚得到消息柳……东家的夫君战死了。”胡叔道,之前的事情他大约知道一些,虽然恼恨那女人不知好歹,不过如今她夫君死了,而少夫人又……如果她愿意回头,说不定对君家来说是好事!而且少爷…… 这时候他真的有些后悔当日的阻拦。 如果当日他没有阻止少爷,少爷冲动之下或许真的会毁了跟少夫人的婚约,这般便是也会有很多的麻烦,可是至少少爷不需要为了子嗣而忧心! 要是当初他没有阻止,如今少爷恐怕早就儿女成群了! 可世事哪有早知道? 君世轩皱眉,“你确定?” “小人确定。”胡叔道,“听说是萧公子从京城带回来的消息,的确战死了。” 君世轩眯起了眼睛,嘴边随即泛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胡叔见了,“少爷,这下或许她会改变主意。” “是吗?”君世轩似笑非笑地道,“那好,那你就帮我走一趟林家村!” 柳桥,我不好过,你又岂能好过?! …… 柳河的到来虽然无法改变什么,但是至少减轻了萧瑀的压力,可是有件事却是柳河无法做到的,那便是劝云氏。 自从云氏醒来之后,滴水未沾,更别说是吃东西了,一天可以这样,可是继续这样下去,绝对活不过三天。 萧瑀也不是没有办法,那便是直接给云氏灌,可是这个方法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用,再者,这也是治标不治本的。 所以,他只能去找柳桥。 便是如今柳桥的情况也不好。 “嫂子,云姨不能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她会熬不住的……” 柳河听了这话皱了眉头,“阿瑀,我知道你担心,我也担心亲家,可是阿桥她……” “爹。”柳桥打断了柳河的话,看向他,“你去给我做碗面来好吗?” 柳河一愣,随即欣喜点头,“好!爹这就去做!” “嫂子!”萧瑀听了也是高兴,“你想通了就好!” 柳桥看向他,苍白而憔悴的脸庞展露了一抹僵硬的笑意,“这么快想通了,你不觉得我冷情?” “嫂子。”萧瑀摇头,“我知道你很难过,或许比云姨更加的难过,但是,我也相信你不会这么轻易倒下,嫂子,你跟云姨不一样!” “是啊,我跟她不一样。”柳桥低声道,“她可以倒下,而我没有资格……” “嫂子……” 柳桥抬手抹了抹脸,“阿瑀,他还有事情没做完,我得帮他,所以,请你也帮我好吗?” “好!”萧瑀点头。 柳桥笑了笑,“谢谢你阿瑀。” “我会帮你!”萧瑀正色道。 柳河很快便做了一碗面来了,柳桥吃了,便是食不知味,也还是往嘴里塞了,然后,亲自去厨房煮了粥,端去给云氏。 云氏木然的神色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狰狞了起来,原本一动不动地躺着的状态也改变,挣扎地做起了身子,怒斥:“滚——” 柳桥没有滚,继续走到炕边,将粥放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我让你滚!”云氏厉吼道,扬手便要掀翻那碗粥,可是却在她碰到托盘之前被柳桥攥住了手臂,“你——” “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柳桥面无表情,“我也不想见到你!” 云氏双目圆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似的,“你——” “我也知道你恨我,可是,我也恨你!”柳桥继续道,“你说是我害你没了儿子,可是你不也一样害我没了夫君?!云氏,我也恨你!” 云氏浑身颤抖,“你——你——”似乎被气的连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一般。 “想杀了我是不是?”柳桥继续道,“我知道你现在有多恨我,多想杀了我,正如我多想杀了那个罪魁祸首一样!” 云氏面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 “你不需要这样,我所说的罪魁祸首不是你!”柳桥松开了她的手,“不是你。” 云氏浑身颤抖地盯着她。 “是易晟!是她的妻子!是当年迫使你将恨灌输给易之云的那些人!”柳桥一字一字地道,“我知道你现在不想活下去,可是难道你不想活着看着那些人得到报应,不想看着他们为自己犯下的罪孽付出代价吗?!你不想完成夫君的心愿吗?” 云氏眼眸泛起了刺骨的恨意。 “你不行。”柳桥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一般,“便是你不顾自己的性命去京城杀他们,你也杀不了他们,甚至连靠近他们都做不到,娘,不要再做当年那样的无用功,夫君也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做的!” “你想说什么!?”云氏一字一字地道。 柳桥看着她,“我来做,易之云没有做完的事情,我去完成!” “你可以?!”云氏露出了一抹极为讥讽的笑,“你凭什么可以?!” 柳桥正色道:“就凭我有这份心,就凭我还年轻!一年不成,那便两年,五年,乃至十年,我保证,十年之内我一定会让你看到他们得到应有的下场!” 云氏盯着她,从她的神色之中无法看出她究竟相不相信她。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柳桥继续道,“可是无妨,我也不希望你相信,但是,娘,请你在我失败之前保住你的性命!你死了,对夫君没有任何的好处,对那些人更是没有坏处,他们只会高兴,只会庆幸这世上少了一个对他们有害的人,娘,你作践自己,是亲者痛仇者快!” 云氏握紧了拳头,脸庞颤抖。 “这碗粥我放在这里。”柳桥看了一眼旁边冒着热气的粥,道:“是要活下来看着仇人得到应有的下场还是要就这样死了让亲者痛仇者快,你自己选择!”说完,转身走了出去,便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云氏开了口。 “好!”云氏盯着她,一字一字地道:“十年!我给你十年的时间,十年之内如果你做不到,那你就去陪我儿子!” 柳桥没有转身,挺直着背脊,回答亦是没有犹豫,“好。” “还有。”云氏继续道,“我不想见到你!你给我记住了,一日你做不到你承诺的事情你就不要回来,不要再踏进易家,不要再碰属于我儿子的东西!” 柳桥眸子一颤,转过身看着她,轻轻道:“好。” “滚!”云氏闭上了眼睛。 柳桥看了她会儿,转身离开。 …… 易之云战死沙场,尸首没有,可是却还是可以立一个衣冠冢办一场丧事的,不过最先提出这个的不是易家的人,而是林家声。 他希望能够做些什么。 柳桥听了这个建议愣住了。 丧事吗? “阿桥,我知道你难过,可是人已经走了,我们不能够让他走的寒寒酸酸,就算尸首不能回归故里,但是魂魄也能回来!”林家声忧伤道,“而且立了衣冠冢,往后也好有人上坟祭拜。” 柳桥攥紧了双手,便是知道了他真的不在了,可是办丧事…… “嫂子,这件事由我来办吧。”萧瑀见状道。 柳桥抬头,“不,他是我的夫君,他的身后之事理应有我来办!” “嫂子……” “我没事。”柳桥道,“不过娘那边需要你去说。” 萧瑀看了看她,“好。” “既然你们答应了,那我就让村里的人准备。”林家声道,“日子,坟地这些我来办,其他的你们准备,要帮忙的话尽管叫村里的人!阿桥,这些年你也帮了村里不少的忙,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就是!” 柳桥颔首。 事情敲定,便开始有条不紊地操办起来。 柳河没有干涉这件事,而是进城去将张氏给接来,他担心柳桥的情况,便是她如今像是挺过来了,他还是担心你,不,更加的担心。 她知道他不是她的亲生父亲,便是没有任何的疏远,可是有些话一定不方便跟他说的,但是张氏不一样,她是女子,是她娘,还不知道不是亲生的。 “到了之后不要只是哭,你哭,阿桥见了心里更加难受!”到了村口,柳河便停下了车,再一次叮嘱道。 张氏点头,眼眶还是红的,“你放心,我知道了。” “阿桥心里难受,我们帮不了她,可是也不要让她反过来为我们担心。”柳河语重心长,“你好好跟她说说话,你们都是女人……好好劝劝她,千万不要让她想歪了!” “嗯!”张氏点头。 柳河方才出了马车,坐在了驾车的位子边上,倒不是避讳跟张氏共处一室,而是不想让张氏看到他的难过。 “走吧。” 只是他方才让车夫驱车进村,便见到另一车走他的身旁走过,不是马车,而是驴车,驴车上放着一堆用红纸包着的礼物,而坐在驴车上的人他认得。 虽然只是见过几面,可他还是认得! 是君家的胡叔! 他来做什么?! 还拉来这样的东西!? 柳河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心感不妙,“停车!胡叔停车!” 驴车停了下来。 柳河当即跳下马车,冲了过去,“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胡叔自然也认得柳河,“柳兄弟。” “胡掌柜这是要去哪里?”柳河压下了着急,问道。 胡叔笑道:“小人奉东家的命令去易家提亲。” 柳河面色大变,“你——” “既然在这里碰到了柳兄弟,那正好,我们一同去吧。”胡叔继续道,“虽然说再嫁由己,但是你们身为父母的意见我们也应该顾及的。” “你——”柳河面色铁青,“你给我滚!马上滚!” 易家正在办丧事,他们却在这时候去给阿桥提亲?提亲?他们是想要逼死阿桥吧?! “柳兄弟……”胡叔道,“我们少爷是很有诚意,少爷说之前有些误会,柳东家虽然是寡妇,可也是黄花闺女,自然不能委屈当妾室,所以这回我们东家是以平妻的名分聘娶柳东家。” “我让你滚——”柳河上前一把扯住了胡叔的衣裳,“我女儿才没了夫君,她还在办丧事,你现在要去提亲是不是想逼死她?!上一次君世轩用那样卑鄙的手段算计阿桥,现在又用这样狠毒的手段报复,他还算不算男人!” “柳兄弟,请不要侮辱在下的主人!” “侮辱?”柳河好笑,“他还知道什么叫做侮辱?!你回去告诉他,阿桥是没了夫君,可是她还有我这个爹在!他君世轩就算再了不起也休想伤害我的女儿!滚!马上给我滚——” 张氏掀开了马车的帘子,也气的浑身颤抖,“你们再这样我们就去报官!到时候看你们君家还要不要脸!” 胡叔看了看两人,“既然柳东家现在不方便,那我们就先回去,以后找个好时间再来。” “永远也不用再来!”柳河怒喝道,“我的女儿不会嫁给他,就算守一辈子的寡也不会嫁给这样一个卑鄙小人!” 胡叔眼底泛起了愠怒,“嫁入君家不算辱没她!” “滚——”柳河咆哮道。 胡叔看了看他,上了驴车,“走!” 车夫愣了一下,还是调转了车头原路返回。 柳河没有即可离开,而是看着他们走远了,走的没了踪影,才缓和下了语气,可还是没有走,而是对着张氏道:“你先去,这件事不要告诉阿桥,我在这里守着!” “嗯!”张氏点头。 …… 这边,胡叔走远了,车夫才战战兢兢地开口,“胡叔,我们这样回去好吗?少爷会不会怪罪?” 胡叔苦笑,“回去吧,一切责任我来承担。” 少爷这哪里是有心聘娶啊。分明是在结仇! 还是一时冲动的。 现在这样也好,免得少爷冷静下来后悔! …… 张氏是真的打算隐瞒下胡叔到来的事情的,可是她从来不是一个会隐瞒事情的人,柳桥很快便发现了端倪,随后询问。 起先张氏也是遮遮掩掩,后来遮不住了,便只好说了,而且她之后也想,要是不说这件事,以后阿桥再遇到了怎么应付? 柳桥闻言,冷笑不已。 萧瑀得知之后震怒,“我这就去找他!” “不用了。”柳桥阻止了他。 “嫂子!” 柳桥冷笑:“他就是希望我这样做!我岂能如他的愿?” 萧瑀沉着脸没有继续。 柳桥没有让萧瑀去找君世轩算账,不过却让李伯送了一封信给君世轩。 君世轩看了信之后,砸了书房书桌上的一切东西。 信上只有一句话。 那日话已经说到了那个地步,君东家竟然还不死心,果然贱的可以! 普通的一句骂人的话,却比任何的报复更加来的刺心。 而君世轩会不会有后续的报复,柳桥没心情理会,丧事办的很顺利,当衣冠冢立成的那一日,柳桥披麻戴孝地站在墓碑前,恍惚的不知所以。 许久许久,直到阴雨浸湿了衣裳,寒意侵袭皮肤,她才回过神来。 她抬头看着阴沉的天,易之云,如果真的有魂魄的存在,那就回来,我给你立衣冠冢了,你可以回家了,易之云,回家来,这里是你的家,是我们的家。 回家吧。 温热的泪,再一次洒落,混上了阴雨,渐渐地失去了温度。 这一日过后,柳桥便再也没有回过林家村。 因为跟云氏的约定。 也因为她害怕回到这里,害怕面对那熟悉的一切却再也找不回熟悉的人! 而她,不能有害怕! 因为她还要去完成他未曾完成的事情! 而这一年,也是一个多事的年头,中秋过后,西北的战事再一次打响,而不知道是大周不得老天庇佑,还是北延国特别的苍天厚爱,战事才打响没多久,南方几个州不同程度地出现了旱情,入冬之后,情况更加的严重,而换岁之后,也仍是持续着,以致当年的春耕无法进行,当年粮食失收,各地灾民遍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朝廷赈灾的及时,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动乱,只是却也饿死了不少人。 不过这一次朝廷却没有因为天灾而停了西北的战事,反而越战越烈,而随着朝廷的加派兵力以及坚定的立场,西北的捷报一个接一个传来。 到了第二年年末,大周已然成功收回了前朝所丢弃的大部分州。 有心人士可以发现这一次大周像是知道北延国的一切布放一般,攻一个城池便打下一个城池,而且都是以最少的伤亡换最大的胜利。 不过战事到了第三年,却还是出现了僵持,大周要收复的州便剩下两个了,而攻破这两州却整整花费了一年的时间,到了第四年开头,才终于彻底告捷! 消息传来,大周上至皇帝下至百姓欢欣鼓舞! 这一年,是承平十八年,大周皇朝一洗前朝留下的耻辱,收复了祖宗旧地! 这一年,柳桥十九岁,而易之云离开,十年! 145 阁下何人? 湘江是大周境内第二大河流,而比起时常泛滥的恒河,湘江便显得温和许多,静静地哺育着沿岸百姓,便是连大旱之时,也未曾干涸。 彭州位于湘江的中游,这里的百姓从远古时候开始便取湘江用最上好的粮食酿造美酒佳酿,而到了大周一朝,便更是成了闻名遐迩的酒乡。 在彭州,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酒坊,其中最出名的便是三大酒坊——温氏酒坊,章家酒坊还有陆氏酒坊。 温氏酒坊跟章家酒坊是彭州的老字号,而陆氏酒坊则是在四年前才开始落户彭州的,如此短的时间陆氏酒坊能够一跃成为三大酒坊之一并不是它的靠山有多么的雄厚,而是在二十多年前,陆氏酒坊乃彭州第一酒坊。 而如今的陆氏酒坊的创始人之一便是身上留着一半的陆氏血脉,乃当年闻名天下的酒神陆元的嫡亲外孙。 当然,单单是靠着陆元之名是无法达到如此高度的,如今的陆氏酒坊虽然没有恢复当年陆元仍在之时的兴旺,但是所出品的酒类却传承了陆氏的精髓,两年前三年一度的彭州酒业大会,陆氏所出品的佳酿一举击败了温氏酒坊与章家酒坊,就此奠定了陆氏酒坊在彭州的地位。 彭州不大,不过由六个县城组成,而江城县便是其中之一,在江城县,最有名的自然便是陆家村,因为这里是陆氏酒坊所在。 陆氏酒坊的酿造工场没有设在县城,而是设在了乡村里。 而里面的伙计大多数是陆家村的人。 陆家村离县城也很近,不过是小半个时辰的脚程便可以到了,坐车的话一刻钟也不需要,不管是人员的往来还是运输都极为的方便。 而江城县频临湘江,从江城县的码头不管是北上还是南下,都极为的方便。 八月初的天仍是闷热无比,便是前两日才下了一场大雨,可仍是无法缓解这份闷热,在陆氏酒坊东北角有一处独立的小楼,这是酒坊的账房以及管事歇脚暂住之处。 不过这几日,这里却成了陆氏酒坊大东家的居住之地。 陆氏酒坊两大东家,一便是陆元的外孙萧瑀,不过萧瑀只是占了三成的股份,大部分的股份在另一个人的手中。 这人便是大东家柳桥。 而柳桥之名,这几年也南方声名鹊起,她乃出品新奇点心的美食坊的东家,据闻还是萧瑀的救命恩人,是他义兄的嫂子。 还有,她是一个寡妇,今年不过十九岁。 美食坊,陆氏酒坊,年轻的寡妇,这足以让柳桥成为许多人瞩目的焦点,不过她却很是低调,很少在人前出现。 便是陆氏酒坊落户江城县多年,她也从未露过面,直到了几个日前,才前来酒坊巡视。 小楼内 萧瑀亲自给眼前的沉静少女倒了一杯茶,“嫂子觉得如何?” “几年之间能有如此规模,阿瑀,你的确是用了心。”柳桥笑道,“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凡事不能着急。” 萧瑀坐了下来,“嫂子还能记住这句话便好。” 柳桥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抬头看着他,“有话就直说吧。” “战事,旱灾,都没有阻止美食坊的扩充,短短四年之间,美食坊不但走出了区别钦州,闻名北方,如今又要进军南方。”萧瑀收起了笑容,“嫂子,我知道你心急,也知道你心里难受,只是如此急切的扩充,若只是损失钱财也就罢了,可一旦不小心便会……” “阿瑀。”柳桥打断了他的话,眼睑微垂着,“我自有分寸。” 萧瑀看着她,眼底有着担心和心疼,“嫂子,如果易大哥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希望你这样的!而且,北方的战事中太子立了头功,一个有军功得军心民心的储君,不是那么容易被人取而代之的!” “美食坊扩充虽然很快,快中并不失稳,在各地的人际处理之中我也很小心。”柳桥缓缓道,“阿瑀,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萧瑀看了看她,“陆氏酒坊已经开始在大周酒业中站稳脚跟了,两年前的酒业大会上,陆氏的佳酿已经得到了各方面的关注,下一步我们便可以尝试争夺御酒的名额。” “御酒三年一选,如今离下一次御酒采选还有一年多,陆氏酒坊虽不能说稳操胜算,但是也的确可以试一试。”柳桥顺着萧瑀的话改变了话题,“不过如此一来,陆氏酒坊的一切都会摊开在京城的那些达官贵人眼前,阿瑀,如此一来你的身份……” “当日陆氏酒坊落户陆家村,有些事情就瞒不下去。”萧瑀神色淡淡,“嫂子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柳桥看着眼前已经不复当年青涩的男子,点了点头,“你也长大了,嫂子相信你能够处理好,只是,阿瑀,或许你不愿意听这些话,不过这些年你父亲对你也是真的用了心。” “嫂子这话说的。”萧瑀却笑道,“什么我长大了?嫂子难道忘了我比你还大上几岁?” 柳桥见他故意避开她后面的话,心里叹了口气,笑道:“比我大有怎么了?再大我也是你嫂子!” “是。” 柳桥看了看他,“阿瑀,当年我没有能够化解你易大哥心中的恨,以致……我不希望你布他的后尘,而且,你父亲还没有可恨到让你不惜一切报复的地步!” “嫂子。”萧瑀敛去了笑容,“我明白你的心意,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重自己的!” 柳桥沉吟会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眼前的男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孩子,很多事情他明白,便是她想管,也未必能够管得着,“你有分寸就好。” “嫂子打算在这里留几天?”萧瑀转移了话题,“彭州虽然小,但是也有不少有趣的地方,我陪嫂子走走如何?” “你还是专心念你的书吧!”柳桥道,“我来便是不希望你分神!” 萧瑀笑了笑,“离春闱还有好几个月了,总不能一直念书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嫂子吧?” “怕我弄砸了?”柳桥笑道。 萧瑀道:“自然不是,只是这些年除了彭州的事情,所有事情都是嫂子在忙,如今嫂子还要将彭州的事情揽上身,嫂子,如果易大哥知道了……”话,截然而止,“嫂子……” “没事。”柳桥笑了笑,“人走了,便是不提他还是走了,我还没有脆弱到听也不能听的地步。”随后,又将话题转回到了方才的事情上面,“不过既然你觉得还可以应付,我不插手就是了。” “嫂子。”萧瑀笑道,“我参加科举一事一直没跟你说,你可怪我?” “我怪你做什么?”柳桥失笑,“你能捡起书本也是好事,商人终究是低人一等,等明年你考中了进士,那说亲也是好说。” 萧瑀笑容僵了,随后,苦笑,“嫂子,你就这么想让我娶亲?” “男大当婚。”柳桥道。 萧瑀看着她,“那我娶嫂子如何?” 柳桥一怔,随后抬手拍了一下他的头,“胡说什么?!” “嫂子。”萧瑀摇头,“我不是胡说。” “阿瑀!” “你先听我说。”萧瑀继续道,“我知道你想要为易大哥报仇,只是正如你所说的,商人就算赚再多的银子地位也是低下,更何况你是女子?嫂子,就算你赚下了一笔大财富,然后将这笔财富送给皇帝,皇帝也未必看得上,更别说打荆皇后的脸来为嫂子主持公道,只是如果嫂子嫁给了我,那来日我在朝为官,你便是官夫人,如此向皇帝陈情,他总是要处理一二的。” 柳桥看着他,“可如果我嫁给了你,我以什么样的立场去求皇帝主持公道?” 萧瑀一怔。 “阿瑀。”柳桥正色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只是这行不通。” 萧瑀凝视着她会儿,“可我想照顾你。” “你已经在照顾了。”柳桥道。 萧瑀继续道:“我想娶你。” 柳桥沉默了下来,静静地打量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探出他这样做的原因,只是,没有结果,“阿瑀,你为什么想娶我?” “你不能一直一个人。”萧瑀认真道,“我也需要娶亲,而且,我答应过了易大哥如果他出事了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柳桥又沉默了会儿,“你喜欢我吗?” “你是我嫂子。”萧瑀道。 柳桥笑了,“这不就是了?天底下可没有小叔子娶嫂子的道理,阿瑀,你总不能因为暂时找不到想要相伴一生的人便做出这个决定吧?” “嫂……”萧瑀顿了顿,转移了称呼,“阿桥。” 柳桥神色淡淡,没有因为他称呼的改变而出现错愕或者不知所措,如果是别人对她说这些她或许会,可是眼前的男子,他的眼中有关心,有在乎,但是没有情,“阿瑀,我知道你想照顾我,可是不能这样照顾。” “可是……” “我想以后我可能还会嫁人。”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我也没有你想的贞烈,我觉得我以后还是会再嫁人的,只是现在不会,在做完了我该做的事情之前不会,而且,就算我以后还会嫁人,也只会嫁给让我动心的男人。” “你就不会对我动心?”萧瑀问道,似乎很执着。 柳桥笑道:“我是你嫂子。” “我……” “你是比我大,可是阿瑀,你叫了我十几年的嫂子。”柳桥继续道,看着他沉吟会儿,“阿瑀,你也该娶一个你真正喜欢的女子。” 萧瑀看着她半晌,“有这个人存在吗?” “有的。”柳桥道,“在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分,只要缘分到了,便能够相遇,便能够走到一起,阿瑀,你该拥有幸福,这也是你母亲希望的。” 萧瑀沉默许久,却道:“如果你为易大哥报了仇,能不能先考虑嫁给我?” “阿瑀——”柳桥无奈。 萧瑀笑道,“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你所说的那个人存在,但是阿桥,往后如果跟你一起生活,我也会幸福。” “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 “还有很多时间。”萧瑀道,“我可以慢慢喜欢上你,你也可以。” 柳桥额上冒出了黑线,这小子哪个脑筋出问题了?她想再反驳他的话,只是话到了嘴边却咽了回去,“说不定明年你就会遇到那个与你携手一辈子的人。” 他现在脑筋抽了,她怎么说也无济于事,等他想通了便没事了。 柳桥从不认为萧瑀对自己动心。 因为他的眼底没有波动。 便是如今他是真心的想娶她,除了对易之云的承诺还有多年来一直被逼婚之外,想必便是因为这些年来他们相依为命,相互扶持,如果撇去了其他的因素,相依为命的两人成亲也说不定是件好事。 只是柳桥不行。 因为萧瑀至于她是弟弟。 萧瑀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你还没跟我说在这里留多久了。” “既然你自己忙的开,过几日我便离开。”柳桥淡淡笑道,“明年你进京之时我再来。” “中秋快到了,留下来过了中秋再走如何?”萧瑀道,“彭州的中秋花灯会极为有特色。” 柳桥敬谢不敏,“我不喜欢花灯会。” 萧瑀一愣,随即想起了几年前的事情,“对了,前几日听说了一些君世轩的消息,你可想知道?” “不想。”柳桥端着茶润口。 萧瑀却似乎来了兴致,“两年前君世轩纳了一房妾室,那妾室很快就怀上了,不过没过多久就小产了,听说是君少夫人做的,不过后来证实是那个小妾为了上位谋害君少夫人,君世轩当即将这个妾室给送走了,没过多久,君老夫人又做主给他纳了一房,这次不再是从那些小门小户中选的,而是君老夫人妹妹,君世轩姨母的女儿,一个侄女一个外甥女,那段时间君家很热闹,不过这次进门的妾室却一直怀不上孩子,君老夫人又着急了,又张罗给儿子纳妾,可是这时候,也就在不久之前,君世轩抱回来了一个儿子,已经半岁大了,说是他的儿子。” 柳桥起初是真的对君世轩的现况没兴趣,可如今听了倒是觉得有趣,“真没想到君世轩竟然来这一招!” “那孩子长得很像君世轩,十成十是他的种!”萧瑀继续道,“不过孩子的母亲却是个迷,有人说是青楼女子,也有人说是君世轩要孩子不要母亲。” 柳桥嗤笑,“君世轩终究还是君世轩。” 没了生母的孩子,荣欣一定会更加的视如己出,有了这个孩子,君家的纷争也能够消停,而他要做的便是将这个孩子教养好。 至于那个姨表妹,他如果想处理还不好处理? “你觉得孩子的母亲会是谁?”萧瑀道。 柳桥笑道:“总之不是青楼女子就是。”他那样的人岂会让自己的骨肉出自青楼女子之腹?至于孩子的生母……“不说他了,中秋我是不留了,不过既然来了,我想看看之前买下的田地。” 前两年的旱灾美食坊影响不大,因为美食坊一向都是走高端路线,旱灾影响的不过是底层的百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美食坊生意额的减少只是很小的一个幅度,相反,这一次的旱灾导致土地的价格锐减,她大笔入手,狠狠的赚了一笔。 酒坊的生意虽然也有影响,但是当时陆氏酒坊的主力还是在北方,损失还能在承受范围,而彭州因为在湘江旁,所受的波及并不算大,陆氏酒坊的落户也没有受到影响。 而酿酒最基本的原料便是粮食,一般酒坊都会有自己的田地的,这样便不需要担心原料的问题,这些年隶属酒坊的田地也一直在购入,只是数量一直无法跟上酒坊的扩充,直到两年前的旱灾。 “好。”萧瑀点头。 …… 柳桥歇了两日,便在萧瑀的带领之下巡视了附近的田地,大部分都在江城县,因为当年旱灾江城县影响不算严重,所以买下这些田地也花费了不少,不过随着陆氏酒坊在彭州站稳脚跟,这些付出倒也是值得。 如今酒坊所需要的粮食已经能够做到自给自足。 巡视完了田地,柳桥歇息了两日,便启程离开。 “阿桥,真的不留下一起过中秋?”萧瑀道,似乎自从那日之后,他便改变了称呼。 柳桥摇头,也没在意他称呼的改变,“不了。”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萧瑀知道改变不了她的注意,“现在赶回钦州恐怕来不及跟阿河叔他们一起过中秋了。” “就在附近的州城看看。”柳桥道,“美食坊不是要走下南方吗?我得去考察落脚地。” “阿桥……” “放心吧,我没事的。”柳桥笑道。 这时候,一个十三四岁的圆脸少女跑了过来,“东家,船要开了。” 柳桥点头,对萧瑀道:“太阳毒烈,回去吧,我也该启程了。” 萧瑀苦笑,“我送你上船再回去!” 柳桥看了看他,“好。” 这两年她在外,除了李伯陪同之外,还多了一对兄妹,白义跟白禾。 这对兄妹李伯故友的孩子,两年前李伯巧遇故友,当时那故友已经病重,对方临终托孤给李伯,李伯求她收留,她见那兄长也有几分功夫在,便让他跟在她身边当护卫,而她一个女子成日跟男子一起也容易招来闲话,所以也带上了妹妹。 一行四人上了船。 柳桥站在船头,对岸上的萧瑀挥手,“回去吧!” 萧瑀颔首,“小心点!”随后又对李伯跟白义道:“保护好你们东家!” 两人点头。 “回去吧!”柳桥再道,“注意身子!” 萧瑀点头,“嫂子,你也是!在外面万事小心!” 柳桥听他叫回了从前的称呼,笑了笑,“阿瑀,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嫂子。” 萧瑀神色有些复杂,最后笑道:“那我以后还是叫你嫂子。” “嗯。”柳桥笑道,随后转身让船夫开船。 萧瑀站在岸边一直看着船走远了,才转过身返回陆家村酒坊工场,这才进了酒坊,便人禀报说有人找他。 “谁?” “不知道,不过好像是官家的人。” 萧瑀沉下了眼眸,起步去专门招待外客的屋子,原本他是以为对方是萧嵘派来的,可当他见到站在屋内的人之时,顿时惊的顿住了脚步,“你——” …… 八月的湘江水并不算湍急,船顺着水流缓缓滑动着,两岸、由繁华的人文景色渐渐转为了芦苇地,在转入支流之后,便更显荒凉。 白禾端着一碗新做好的酸梅汤过来从船尾过来,进了船舱“东家,你喝完酸梅汤解解暑。” 柳桥接过,“连冰也带上了?” “就带了一块,用箱子装着,包裹上棉布。”白禾笑道,“可以保存一阵子,东家快喝吧!这酸梅汤我可是跟王大娘学了很久的!” 柳桥尝了一口,“不错,让你跟着我四处跑倒是屈才了。” “东家,你不要我了?”白禾着急。 柳桥笑道,“我现在的衣食住行都是你在打理,不要你我怕是连换洗的衣裳都找不到。” “小禾是东家的丫鬟,当然要好好照顾东家了!” 柳桥笑笑,“你去让李伯进来一趟。” “好!”白禾应下,很快便将李伯叫来了。 李伯躬身行礼,“东家可是决定了下一站去何处?” “嗯。”柳桥点头,“我们去台州营海。” 李伯面色一变,“东家,去营海?!” “嗯。” “东家!”李伯神色着急起来,“怎么去营海?东家,台州经常遭海盗袭击,营海更是严重,几乎每个月都有海盗袭扰,去哪里太危险了!” “我知道。”柳桥点头,“所以等到了下一个县城,你去打听打听有没有好一点的镖局,雇一对镖师护送。” “东家!”李伯仍是不赞同,“营海很乱,便是有镖师护送也很危险,而且未必有镖局肯去!” 柳桥沉吟会儿,“李伯,我想去走一趟。” “东家……”李伯无法理解。 “李伯。”柳桥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让你们陪我去冒险很过分,只是……” “东家!”李伯截住了柳桥的话,“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小人是担心东家的安慰!如果东家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到营海处理的话,那不如小人去走这一趟!” 柳桥摇头,“我只能自己去走这一趟。” “东家……” “我已经决定了!”柳桥沉下了声音,“你安排就是,还有,小禾不要跟着去!” “东家!”这时候船舱外面的白禾冲了进来,“东家,你不是说不会不要小禾的吗?为什么……” “小禾。”柳桥打断了她的话,“李伯的话你也听到了,营海很危险!” “我不怕!” “小禾……” “东家都不怕,小禾怎么能够害怕?”白禾忙道,“东家不是说了没了小禾你连换洗的衣裳都找不到吗?小禾怎么可以不跟着去?!” 柳桥皱眉,“这是我的命令!” “东家……” “李伯。”柳桥看向李伯,“你能否安排?” 李伯看着柳桥半晌,“如果东家执意前去,小人定当安排妥当!” “好。”柳桥颔首。 白禾还想说什么,可是却被李伯给止住了,然后将她拉出了船舱。 “李伯,你拉我做什么?我还要求东家……” “东家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李伯道,“而且,东家也做的没错,你不方便跟去营海。” “为什么?!”白禾叫道,“东家需要我照顾……” “东家至少还会一些拳脚功夫,如果真的遇上了危险,她还能够自保,可你呢?到时候真的遇上了危险,还得东家反过来保护你!”李伯道,“小禾,万事都要以东家为重!” “我……” “我跟你哥陪东家去。”李伯道。 白禾着急道:“那我怎么办?!” “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我不是害怕,我只是……李伯,我只是想照顾东家!”白禾眼睛微红,“东家这些年对我就像对亲妹妹一样,我什么也帮不了她,就只能照顾她,还有夫人跟老爷,每一次出门他们都千叮万嘱让我好好照顾东家的,要是我不在东家身边,东家吃不好睡不好……” “傻丫头。”李伯笑了笑,“东家比你想的要能干的多!也比你想的要能吃苦!没了你,东家一样能够吃好睡好的!” 白禾一窒,“那我……那我岂不是很没用?!” “你听话就有用了!”李伯道。 白禾嘟起了嘴,“李伯总是这般笑话我!” “好了,别说了,到了前面我就看看怎么安排你这个小丫头!”李伯笑道,随后,又敛去了笑意沉思起来。 东家去营海到底是做什么? 便在外面两人低声说话的档口,柳桥则行囊中拿出了一本书籍,这是当年易之云那一箱子书里面的一本,讲的也是大周风物,不过跟其他不同的是,这本书里面将的是那些稀罕物,而且大多数是外来物,只是只是单讲,很多都是传闻,没有实证。 柳桥去营海,便是要去找东西。 正如萧瑀所说的,便是她将所有身家送给皇帝,皇帝也不可能真的为她主持公道,所以从一开始她便没有打皇帝的注意,而是将目标放在了太子身上。 荆皇后被册立为皇后的第二年,太子便得了重病,之后一直缠绵病榻,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后来太后只能寄希望于神佛,将太子接到了相国寺亲自照顾,这般一照顾便是好几年。 而这几年间,太子几乎形同虚设。 随着荆皇后所出的二皇子渐渐长成,朝中便有了易储的声音,这种声音一直到了西北战事的第一封捷报传来才停息。 因为随着捷报一同传入京城的还有那本该在相国寺静养的太子竟然出现在了西北的战场上,而且还是这一次对北延国战事的主将! 朝野为止震惊。 而皇帝却出奇的平静,仿佛早就知道一般。 这时候,大家才知道原来皇帝从来便没有放弃过太子。 至于原本病怏怏的太子怎么跑去战场的,没有人知道,但是经过这件事之后,所有人都很清楚太子的地位很稳固! 随着大周收复祖宗失地,更是无人敢再提易储之事。 可是,一心想要那个位子的荆皇后母子岂会轻易作罢?所以将来仍是会有一番龙争虎斗! 柳桥很清楚自己能够利用的便只有这个! 她要靠拢太子! 可是,除了银子,还不足够! 两年前的旱灾造成了一大片的饥荒,可真的要说起来,那一年的旱灾还不算是很严重,只是如今大周所种植的作物的抗旱能力差罢了,还有便是粮食的产量不高。 目前的粮食产量她没有能力改变,可若是让她找到了其他可以果腹又能抗旱的作物,那便是大功一件,她将这样的功勋送到了太子面前,求的不过是一个同时可以让他打击对手的公道,他岂会吝啬? 而抗旱高产的作物,上辈子无外乎是土豆玉米番薯之类的,而这些,都都从境外传入的,她手中的这本风物书上面便有写过曾经在营海的外来商船上面有一种类似玉米的东西。 如果能找到,如果种植成功,她便不需要十年就可以达成所愿! 当然,如果是单单找一样东西,她是可以让其他人去,只是,如果亲自去,或许还能找到其他有用的东西! 营海县是台州最大的县,也是最繁华的,因为那里有大周唯一一个对外开放的海港,所有的海运都在这里进行。 大周并未禁止海运生意,只是因为海盗猖獗,这门生意一直都是高风险的,很少人投入,当然,高风险也就意味着高回报,一趟海运下来,便可赚上十几万两银子,不过敢冒这个险的都是不怕亏的人,而这些人往往都是有后台的! 去走这一趟,说不定还搭上一些关系,便是第一条路走不通,还能有第二条路! 所以,便是有危险,她也得走这一趟! …… 不过柳桥不怕危险,其他人怕,便是日日在刀口上过日子的镖局也怕,李伯一路找下来,一直到了沛州的府城,才有一家镖局愿意出镖护送他们前去营海。 当然费用也是极高。 而且要求要在中秋之后才启程。 柳桥一行人不得不在沛州府城逗留。 “东家,你先别急,要去营海得准备妥当。”李伯看出了柳桥心情的焦虑,便安抚道,“营海虽然有参与海运生意的商队往来,但这些商队都自己养了一群护卫,我们如果不做好准备去的话,一旦遇上了海盗,那就危险了!” “我知道。”柳桥点头,“你好生跟镖局的人准备就是。”随后,又道,“沛州繁华,也算是美食坊落户的一个好地方,我出去走走。” “东家,我陪你!”白禾忙道。 柳桥摇头,“我想自己走走。” 白禾还想说什么,但是看了柳桥的神色,还是点了头。 虽说柳桥不让人跟着,但是李伯还是让白义悄悄跟了上去,白义跟白禾的性子截然相反,他木讷,平时话很少,存在感很弱,不过却是个忠心还是个细心的。 “李伯……”看着大哥跟了出去,白禾安心些,只是却皱眉,“东家到底怎么了?”是着急吗?可是又不像。 李伯这时候也多少有些明白,“东家心里苦。” 白禾张了张嘴,想继续问下去,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沛州也是南方的大州,亦是两年前大旱中受灾最严重的地方,不过两年之后,这里已经恢复了昔日的活力。 临近中秋,府城的大街很是热闹,两边的街道上随处可见卖花灯的摊档,各式的花灯琳琅满目。 中秋。 团圆的节日。 柳桥不喜欢这样的节日,这几年,能避开便避开,便是春节,也是如此,只是,有时候往往最想避开的却是最难避开的。 她可以避开跟萧瑀一起过中秋,却无法避开逗留在这里。 看着别人过中秋。 这恐怕比违心对家人朋友笑更加的可悲。 “这位夫人,买个灯笼回去给孩子吧!”这时候,一个摊档的老板叫道。 柳桥停下了脚步,这些年在外她一直梳着妇人发髻,如今身上的穿着也是不错,所以,有了夫人的称呼。 “夫人请看这个鱼跃龙门的灯笼……”老板口若悬河地介绍着。 柳桥静静地听着,嘴边虽然含着笑,但是眉宇却始终笼淡淡的忧愁,待老板说的口干舌燥之后,却道:“我家里没有孩子。” 那老板一愣。 柳桥看着那老板的神色,笑了笑,似乎有些恶劣了,看着对方的神情,心情竟然好了起来,“不过我买一个。” 老板这才又笑了起来,“夫人想要那种?” 柳桥看了一眼眼前的灯笼,最后挑了一个画着牡丹话的,付了银子,却转手将那灯笼又还给了那老板,“送给你家的孩子。”随后,转身离开。 那老板怔住了,直到有人走了过来,从他的手中夺过了那灯笼,他才回过神来,看向眼前的人,那是一个男子,身材颀长,穿着深色交领对襟的长袍,头戴斗笠,虽然看不清容貌,可是气势却是迫人。 “大……大爷……喜欢这个灯笼?” 男子没有回答,低头看着手里的灯笼,然后提着转身离开。 老板瞪大了眼睛,本能似的想要叫住他给钱,可是喉咙像是哽住了一般,无法发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离开。 不过后来一想,这灯笼那位夫人已经给了银子,也便作罢了。 …… 柳桥在外面逛了一个时辰,将最繁华的街道上的点心铺子做了简单的考察,此外还打听了铺面的价格,再有便是沛州府城大户人家的情况。 一个时辰虽然很长,可是做这么多的事情,却显得很紧迫,只是这些年她也习惯了如此紧迫的生活,再回客栈之前,她又转回去了方才那卖灯笼的摊档前。 老板见了她以为她是回来要那灯笼的,当即便说了灯笼被人拿走了。 柳桥失笑,“老板不用着急,我不是来要那灯笼的,我是想再买一个。” “啊……那夫人想要哪一个?” 柳桥挑了一个绘着兔子的灯笼,这一次没有送人,付钱之后提着走了,回到了客栈之后将灯笼给了白禾,“明日便是中秋,送你玩。” “东家,我又不是小孩子!”白禾跺脚。 柳桥失笑,“你就是小孩子,你看,只有小孩子着急起来才会跺脚的。” “东家!” “好好玩。”柳桥笑道,随后看了看四周,没找到白义,便知道李伯让他跟着自己了,难怪刚刚她一直觉得有一双眼睛盯着她似的,“白义回来后让他也好好休息,我不会再出去了。” 李伯笑着点头,“是。” 柳桥随即回屋,这一次柳桥包下了客栈的一个小院子,足够四人居住,而且也不会被人打扰,回了屋之后,她并没有立即休息,而是将刚刚考察的情况写下来,再拟写了一份简单的计划书,然后才休息。 第二日,中秋佳节。 晚上柳桥跟李伯三人一同吃了一顿饭,随后便让白义跟白禾出去逛逛,“听说灯会很漂亮,阿义陪小禾出去走走。” “东家……” “去吧。”柳桥打断了白义的犹豫,“我今晚上不出去,我们去营海一走恐怕便是一两个月,小禾得在这里等我们,你陪她出去熟悉熟悉环境也是好的。” 白义还是犹豫。 白禾也道:“东家,小禾要在这里照顾东家!” “你真当你的东家没人斟茶倒水便会渴死啊?”柳桥失笑,“小孩子出去玩去!” “东家!” 柳桥看向李伯。 李伯会意开口,“阿义,你就陪小禾出去逛逛吧,顺便看看有什么有趣的东西,给东家买回来。” 白义这才点头。 “对,有好吃的都给我买些回来。”柳桥也笑道,“我累了就不出去走动了。” 白禾顿时明白,“好!东家你等着,我一定给你将所有好吃好玩的都买回来!”随后,便拉着兄长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柳桥摇头无奈地笑了,随后对李伯道:“李伯,你也去喝两杯吧,我问过酒楼中有我们陆氏酒坊的桂花酒。” “是。”李伯没有说什么,他知道东家是想一个人静静,“我让伙计给东家送些小吃和桂花酒来。” 柳桥颔首,看了一眼屋外,“放在院子中吧。” “是。” 一刻钟后,李伯都张罗好了,然后退了下去。 柳桥一个人赏月,一个人自饮自酌。 月下自酌,对应三人。 她忽然间想起了这句话,笑了,凄然而孤寂,抬手,又要饮进一杯。 “酒喝多了伤身。”忽然间,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是一只男人的手,粗糙却有力,柳桥抬头,便见了一个男子站在她的身边,身材颀长有力,容貌,看不到,因为他戴着斗笠。 大半夜的戴着斗笠? 柳桥眯起了眼,站起身来,冷声道:“阁下何人?闯入此地意欲何为?!” 146 别怕,别怕,阿桥。 客栈的小院一般都是独立的,只有一个门通往外面,当然,如今白义兄妹跟李伯都在外面喝酒,所以院门一定没有上锁,但是定然也是掩了的,而且,便是有人无意中闯入了,也不会这般放肆! 更别说这人还不用真面目示人! 便是没有感觉到他的恶意,但是柳桥也不得不提防。 男子却并未立刻回答,正对着她,斗笠之下的眼睛兴许是在打量着她,握着她手腕的手,也没有松开。 柳桥恼怒,将手从他的掌中抽回,后退两步,沉声道:“此处小院已经被我包了,请阁下离开!” 男子没动。 柳桥眯了眼睛,“如若阁下无意中闯入此地,那请阁下离开,如若是专程而来,那便不妨直说来意!” 是谁派来的? 生意上的对手?不,如果是对手,该是直接对她动手,而不是弄一个人来“关心”她喝酒伤不上身! 难道是君世轩? 解决了自家的麻烦事之后终于腾出手来对付她了? 想做什么? 毁了她的名声? “君世轩让你来的?” 男子还是沉默。 “如果是他……” “对不起。”男子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柳桥皱紧了眉头,对不起?不是被人派来,而是单纯的误闯?登徒子?可有见过不用真面目示人的登徒子吗?那相貌见不得到?还有……他这语气是怎么回事? 登徒子她这些年也见了不少,佯装熟悉的她也碰过,但是却从未遇见眼前这般! 这语气,像是是真的对她道歉。 可若是真的有心道歉,为何有一副熟稔的语气? “桂花酒虽然适合女子,但是多喝也于身子无益。”男子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酒,缓缓道,随后,静静地看了她半晌,“在下无意中闯入此地,惊扰姑娘,请姑娘恕罪,我这就离开。”说完,又静默地凝视了她会儿,便转身离开。 柳桥没有阻止,不过心中的疑窦也并未因为他的话而消散,反而更浓。 无意中闯入? 若是如此,为何会说这样的话? 良辰美景依旧,柳桥却没有对月自酌的心情。 待李伯他们归来之后,便让他去查了此事。 李伯紧张起来,让白义白禾守好门户,这才前去查探。 “东家,以后你再也不让我们出去玩了!”白禾后悔死了,要是东家真的遇上了登徒子,那怎么办?“以后让我大哥时时刻刻在你身边保护!” 柳桥笑了笑,“哪有这么严重,可能只是真的误入了而已。”随后,转移了话题,“来,让我看看你买了什么样的好东西。” 白禾虽然仍是忧心忡忡,但也还是将买回来的好东西一股脑地放在柳桥的面前,大部分都是吃的,像是恨不得将沛州所有好吃的都给柳桥弄一份来似的。 柳桥笑了捡起了几样特别的尝了起来。 白禾赶紧去泡茶,出去的时候也没忘让自家大哥守在房间的门口。 没过多久,李伯便回来了,脸色有些怪异,手里还提着一个灯笼。 白禾赶紧问道:“李伯,怎么样了?那人是不是登徒子?我们要不要去报官?” “东家。”李伯走到柳桥面前,“小人查过了,那人是隔壁院子的,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手下,都来自京城,说是要南下,今晚上是无意中闯入此地。”顿了顿,继续道:“东家,他们身上有官府出具的路引。” “官府路引?”柳桥蹙眉,如今大周外出并不需要官府开具路引,但是路引仍然存在,不过是给官家中人的特权,有这个路引在,可得到各地衙门的协助,而大多数持官府路引的,要么是权贵,要么便是有差事在身的官场中人,“不要再查下去了。” 对方带着斗笠,分明是不想以真面目示人,说不定给她碰上了什么特殊人物! 至于那番惊扰…… 柳桥皱了皱眉,决定暂且不做理会。 李伯亦是赞同,随后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提着的灯笼,“东家,这……这是那人给东家的赔礼。” 柳桥看向他手中的灯笼,心头不禁微微一惊,眼前这灯笼很普通,灯笼上绘制着牡丹花的纹饰,跟昨天白日她送给那回送给那摊档老板的是一模一样,那老板说那灯笼被人要了…… “东家,可有不妥?”李伯问道。 柳桥看向白义,“白义,昨日你跟着我的时候可有发现有另外的人跟着我?” 白义一愣,然后仔细想了起来,最后摇头,“东家,我没有注意……” “大哥你怎么可以没有注意?!”白禾着急道。 白义面色愧疚,“对不起东家……” “没事。”柳桥安抚道,“你一心保护我,没有注意其他情况也是正常,而且或许只是我多想而已。” “东家。”李伯却并不是这么认为,“你是怀疑那人……” 柳桥摇头,“应该不会是冲着我们来的。”对方是官家中人,若是要对付她一个小女子,轻而易举,没有必要这般,便是易晟知道了什么要对付她,也是直接下手,不会将情况弄的这般复杂的,至于这灯笼,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款式罢了,不过……“李伯,明天你去镖局一趟,我们尽快启程。” 她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是。”李伯应道,随后看了看手中灯笼,“那这灯笼……” “给小禾吧。”柳桥道,“我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应下,退了出去。 李伯低声对白义道:“白义,你今晚上给东家守夜。” “是!” “李伯,我也守……” “你不行。”李伯摇头,“你今晚上不休息明日谁照顾东家?” 白禾抿了抿唇,“李伯,那人真的不是登徒子?真的不会对东家不利吗?” 李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官府路引,气势不凡,身份定然不简单,便是东家的生意做的很大,但是也还没有到达惹来这样人物的程度,可若是一切只是意外,却又有不对劲,“你好好照顾东家就成,其他的不要乱问,也不要追着东家说个不停!” 白禾眼里还有担忧,但却还是点了头:“知道了李伯。” …… 第二天,李伯便去镖局打点了,同时要为白禾安排妥当,因为那男子的事情,柳桥改变了让白禾在这里等她的注意,请了镖局送她回彭州。 白禾虽然不愿意,但是还是乖乖地听了安排。 送走了白禾之后,镖局那边也准备妥当了,第二日,柳桥一行人便出发前往营海,而自从中秋那夜之后,那男子再也没有出现过。 柳桥渐渐的也便放下了这事了。 从沛州到营海,可走水路,也可以走陆路,镖局的人衡量过,最后选中了走陆路,因为越靠近台州的河道便越不太平,尤其是进入台州之后,更是水匪横行。 外有海盗,内有水匪。 台州这个原本该是最繁华的港口之州却成了大周最不安定的地方,不过它的生命力也并未因为这些内忧外患而消耗殆尽。 多年以来,往来这里的商队商船仍是络绎不绝。 不过这门子生意基本上是在虎口拔牙。 李伯并不知道柳桥的真正意图,以为她是想要插手这方面的生意,因此而忧心忡忡,就在进入台州境内的这晚,终于忍不住将担忧说了。 “李伯。”柳桥轻笑,眼底有着温暖的感激,“你放心,我没有插足海运生意的计划。” 李伯看着她,“东家这话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柳桥笑道,“你放心,我虽然着急,但是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也还是清楚的。” 李伯这才安心,随后低头,“东家,小人逾越了。” “不。”柳桥摇头,“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东家……” “这些年我东奔西跑的,多亏了你。”柳桥正色道。 李伯笑了笑,“小人不敢,当日若不是东家收留,小人恐怕不知道流落何处了。”以他当年的年纪,便是有几分功夫,也不会有太好的人家买,便是买了,恐怕也得不到什么好差事,可是到了美食坊,他便得到了一个家一样。 说句托大的话,东家便像是他的孩子。 还有两年前白义兄妹一事,这是换做其他的主人未必能够容得下不签身契便让他们留下,还带在身边近身用着。 这样的东家,他真的希望她好。 柳桥笑笑,“李伯不必妄自菲薄,这些年你也帮了我不少。”随后,岔开了话题,“好了,明日还要启程,你也回去休息吧,还有,不要让白义再给我守夜了,这半个多月都没事,那人怕是不会出现的,过几日到了营海出现危险的情况会更多,白义夜里给我守夜,白天还要赶路的,这般辛苦要是真的碰上了海盗上岸更危险。” 李伯衡量会儿,“是。” 待李伯退下之后,柳桥便动手做简单的梳洗,随后便躺下了,赶了一天的路,很快便睡下了,可是不久,便猛然惊醒。 常年在外让她也练出了几分警觉性,所以当细微的看门声传来,她便惊醒了过来。 屋里的烛火熄灭了。 床帐落下,一切黑漆漆的,可是,她却还是感觉到了屋里多了一个人! 谁?! 贼人? 柳桥摸出了枕头下面的匕首,悄然拔出,这是萧瑀给她弄来的护身武器,虽然这些年一直没有用过,但是却仍是一直带着。 眼睛渐渐地适应了黑暗,能将眼前的环境看出了一个轮廓。 她秉着气息,就等外面的人掀开帐子然后刺出匕首。 这般偷偷摸摸地闯入她的房间,绝对不是自己人! 所以她也无需客气。 只是,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闯入之外下一步的动作。 柳桥咬着牙,考虑着是不是该主动出击。 而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了一道声音,“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柳桥眼眸大睁,满心的震惊,她想过很多对方会做出的反应,但是却并未想到竟然会是这般?别怕?不会伤害她?这大半夜的闯入一个女子的房间,不是非礼更不是要人命,而是跟她说不要害怕,他不会伤害她?! 他不觉得很可笑吗?! 等等! 这声音…… 不正是那晚上的那个男人?! 柳桥手里的匕首握的更紧。 帐子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似乎是故意加重似的,随后,屋内亮了起来,是点了烛火。 柳桥眯了眼,一下子不太适应光线,待眼睛适应了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握着匕首的手放在背后,然后,掀开了帐子,果然,屋内多了一个男人。 玄色衣裳,仍是带着斗笠。 “你到底是谁?到底想干什么?!”没有用敬礼,直接沉声怒道。 那人站在烛台旁,面向她,“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大半夜一个陌生女子闯入我的房间,你不觉得你的这句话很可笑吗?”柳桥站起了身子,冷笑道,“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不是君世轩。 他还没有办事请的动官家的人来为难她! 是易晟吗? 可若是他,直接动手灭了她就是,弄这些做什么?! “没有人派我来。”男子低声道。 柳桥嗤笑:“是吗?那我倒是想听听既然不是奉了别人的命令来为难我,那你为什么要半夜闯入我的房间?这一次不会又是误会吧?” “阿……”男子声音顿了顿,“我知道这般让你不安,只是……你要去营海?” 柳桥拧紧了眉头,“这跟阁下有关系吗?” “营海不稳定!”男子继续道,“你一个女子去更危险!” “跟你有关吗?”柳桥冷笑。 男子沉吟会儿,“你要去营海做什么?”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这一次又一次的骚扰我究竟是见色起心还是另有目的,但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柳桥愠怒道,“我知道你是官府的人,但是,我并未触犯任何律法,便是皇帝也不能干涉我去不去营海!” “你……”男子的声音高了一些,似乎被她气着了。 柳桥盯着他,“出去!如果你再不出去我就叫人,即使你是官府的人,可擅闯女子寝室到了衙门哪里你也脱开身!而且,阁下一路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相比身负任务,事情闹大了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你不能去营海!”男子沉声道。 柳桥眯了眼,随即便要大喊,可是话还未出口,便被对方察觉了,原本站在烛台旁的男子竟如一阵风一般窜到了她的身边,然后一手捂住了她的嘴一手抱住了她的腰,柳桥大惊,当即挥起了匕首,可是却一下子便被止住了。 “我不会伤害你!”男子夺过了她的匕首,低声道。 柳桥不信,拼命挣扎。 男子双手紧紧地抱着她,“你就不能听我一次?!” 柳桥的嘴得了自由,可却并未呼救,因为他的这一句话,她僵住了,许多年前,也有人这般气急败坏地跟她说你就不能听我的?! 男子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僵硬,双手将她抱的更紧,仿佛想要将她融入自己的怀中一般。 屋子内,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男子打破了沉默,“不要去营海,那里真的很危险,听我一次。” 柳桥几乎呼吸不上来,努力了许久,才挤出了一句话,“你……是……谁……”话说完,背后的身子随即传来了一下颤抖。 她的心,也随之激颤了一下。 “你是谁?” 她没有动,可是身体的感觉回来了,她感觉到了他双手紧抱着她,感觉到了背后传来的身体的温度,感觉到了他的呼吸透过斗笠的黑纱喷到了她的耳边。 如此亲近。 他——是——谁?! “我……”男子开口,声音略微的沙哑,“我是……” 柳桥没有等他说完,猛然睁开了他的双手,逃离了他的怀抱,眼眸微红,神色微狞,“是谁派你的?!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让她有这种错觉? 为什么会让她觉得…… 不! 一定是陷阱! 一定是! 阿瑀已经确定易之云死了! 还是成国公世子亲自看到尸体的! 怎么可能会是她所想的那样?! 一定是谁设下的陷阱! 是君世轩! 一定是他! “是君世轩让你来的是不是?!我让他家宅不宁,我将他的尊严踩在脚底,他如今腾出手来了,就开始报复我了?” 男子没有回答,身躯似乎微微颤了一下。 “当日他报复莫辉,便是夺去他最在意的,如今要报复我,便要往我心中最痛戳去?”柳桥讥笑,“你家主子可真的够厉害的,连这样的阴谋诡计都想得出来!你的演技也挺不错的,胆子也不小,连官府路引都敢假冒!?怎么一直戴着斗笠?是不是无法易容成我夫君的模样?所以先让我信了你,然后在除下斗笠,再编造一个什么毁容治好之后改头换面的故事?” 男子沉默。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他要报复我尽管光明正大的,用利用死人这般卑鄙无耻的手段算什么男人?!”柳桥怒喝道,“还有,连死人都利用,他就不怕真的会遭报应让他君家后继无人?!” 男子还是沉默。 “滚!”柳桥只当他是被揭穿了无法演下去。 男子并没有动,不过终于打破了沉默,“如果你夫君……真的没死……” “没死?”柳桥耻笑,“如果没死为什么成国公世子会说看到了他的尸体?!如果他还活着怎么会这般多年没有音讯?够了!不管你装的有多像我都不会相信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如若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男子沉默站着。 “滚——”柳河厉喝道。 而此时,屋外也传来了脚步声。 男子这才不得不离开,却在离开之前,仍是静静地看了她会儿,出去了之后还没忘关门。 柳桥见他离开之后,脚步踉跄了一下,跌坐在地上,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过度的愤怒,还有,伤心…… “东家?”没过多久,屋外传来了李伯跟白义的声音。 柳桥握紧了拳头,忍住了眼眶中打滚的泪水,“我没事。” “东家,出了什么事了?” “没事。”柳桥合上了眼睛,泪水顺着眼缝落下,“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我没事。” 门外,李伯皱着眉头,“东家可需要什么?” “不用了,你们回去休息吧。”屋内传出了回答。 李伯却仍是不放心,“那好,如果东家有需要就叫我们。”随后,将白义拉到了一旁,“今晚你还是继续守夜。” “是!” 李伯转身看着仍是亮着烛火的屋子,做恶梦吗?他是听到了东家的声音才过来的,可做恶梦,那声音像是做恶梦吗? 屋内 柳桥仍是坐在地上,泪水泛滥,而自从那一年之后,她便没有再哭过,因为哭便是代表她软弱了,而软弱会毁了她,会让她无法支撑下去。 可是今晚…… 君世轩! 你该死! 当年她就不该手下留情,她就不该记着他所谓的恩情! 你等着! 这笔账我定然会找你算! 这一夜,柳桥一夜未眠,也放纵了一夜,任由着压下心里的悲伤如潮水一般将她淹没,而这样做的结果便是次日精神恍惚,脸色奇差。 “东家,要不我们休息两日再赶路?”李伯忧心道。 柳桥摇头,“不用了,我坐的是马车,也可以休息。” 李伯在她身边多年,看了她的神情便知道她是不会改变主意,只好继续启程,台州的陆路还算是安全,只要不碰上海盗上岸,基本不会出现盗匪。 几年前朝廷在台州设了一个军营,用来抵御海盗的,不过台州的海岸辽阔,往往海盗上岸洗掠完逃走,军队才赶来,而大周的将士不善水战,也没有专门用来海战的战船,所以也不敢追击,便是连下河道截杀水匪也是屡战屡败,许是为了不让朝廷觉得自己没用,便将杀伤力使在了陆路匪盗上,几年下来,台州各个山头的匪盗被清扫一空,倒也为地方尽了一份力。 所以,只要不碰上海盗上岸,来台州也还算是安全。 不过因为台州的官道并不好走,而且费时,所以往来的商队大都还是走水路,而一般只要沿途打点,再养上一些护卫,也还是可以安全。 而没有银子沿路打点或者养护卫的,便乖乖的走官道。 就如柳桥一行人一般。 虽然陆路稍微安全,但是一行人一路也还是走的很谨慎,而自从那晚那个人闯入了屋子之后,柳桥也没有拒绝让人守夜,不过没有让白义一个人守,而是跟随行的镖师商议,每晚两人轮换。 而不知道是有人守夜,还是因为被柳桥识破了,那人再也没有出现过,期间柳桥寻了一个借口让李伯打听那人的消息,也没有打听到。 许是没有再跟着。 而随着营海将近,柳桥也放下了这件事,钻研起了书本来,到了营海,他们没有入住客栈,而是在镖师的安排之下住进了一个小宅子里。 稍作休息之后,柳桥便开始早出晚归,当然,出门的时候除了带上李伯跟白义之外,还有两个镖师陪同。 营海虽然是县,不过跟大周其他的县却有些不一样,营海县的县城很大,如果用一个圆圈来形容营海县,那县城便是这个圆圈缺了几个角,那几个角便是县城下属的村子,都是渔村,靠近海边的。 整整十天,柳桥几乎走遍了整个县城,却都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东西。 一直到了第十一天,终于在一个商行的老掌柜口中得知了一些消息,这老掌柜说他似乎见过她所形容的东西,不过那不是用来吃的,而是用来观赏的,很好看,是一个海外的商队带回来的。 柳桥赶紧为了这商队在何处。 那老掌柜说出海去了,还没回来。 柳桥又问如今那东西可还在? 那老掌柜摇头说不知。 柳桥只能详细问了那商队的情况,随后又去打听,得知再过几日便是那商队回来的日子,只好耐心等待。 然而便在商队归来的前一夜,县城内出现了火光。 “东家!”李伯面色焦灼地敲了门。 柳桥开门,“怎么了?” “东家,有人在县城里面放火!”李伯道,“可能是海盗?!” 柳桥心一沉。 “安镖头他们在厅里,让小人来请东家过去!”李伯继续道。 柳桥点头,“好。”随后起步往厅堂走去,到了厅堂,便看见镖局的人都在,她看向其中一个圆脸的中年汉子,“安镖头,情况如何?” 安镖头起身,“柳东家,我已经让兄弟出去打探情况,如今城门已经关了,我们是出不了城的,如果情况不严重,我们就赶去衙门,如果严重,我们就死守这里!” “死守?”柳桥蹙眉,“可行吗?” “如果衙门不安全,那只能死守原地!”安镖头道,“柳东家放心,我们兄弟会尽一切的力量保护你的!” 柳桥沉吟会儿,“好,那一切就拜托安镖头了!” 朝廷的水军军营就在营海,便是海盗真的来了,情况也应该不至于坏到死守的地步! 可是,事情的发展却让她的希望破灭。 外面的火光冲天,而打杀声也越来越大,仿佛就在门外一般。 安镖头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在小半个时辰之后回来了,手中的武器都染了血,“如何?” “镖头,情况很不好,这些人应该是在早就埋伏好了在城里,就等着今晚里应外合,如今衙门已经被困住了,城门也被占据,现在估计海盗已经开了城门让外面的进来了!” “这几日都是各大海外船队回来的日子,他们早就盯着这些货物!” “镖头,我们出不去了!” 安镖头神色极为的凝重,“除了承平十一年那次,海盗从来没有这般大的动静,每个月都有海外商队归来,仅仅是几个商队的货物会让他们如此猖狂?若是冲着商队的货物来的,那直接在海上动手不是更好?” “安镖头的意思是?”柳桥眯起了眼睛。 安镖头不敢说什么,“如今只能希望水军军营能赶来!柳东家,你先坐着,我去安排兄弟来死守宅子!水军军营里这里县城不远,我们应该能够支撑到军队来的,而且这宅子在平民区,海盗应该不会这么快攻到这里!” “安镖头尽管安排就是。”柳桥点头道。 安镖头点头,转身便出去安排。 柳桥坐着,低着头握着拳头,沉默。 “东家不要害怕,白义誓死保护东家!”白义少有的主动开口。 柳桥抬头,看着眼前的李伯跟白义,苦笑,“是我任性连累你们了。” “东家说着什么话?”李伯忙道,“谁也没想到海盗竟然这般猖狂,这是意外,跟东家没关系。” 柳桥苦笑不语,她知道这一次她是在冒险,只是没想到东西还没找到,人脉也没寻着,却碰上了海盗大规模上岸洗掠,她该说是自己倒霉还是怪老天爷不肯帮忙? “东家,你不要太担心。”李伯放缓了语气,“有安镖头他们在,一定不会有事的,而且,军营离这里不远,等军队来了,海盗就会退的。” “希望如此。”柳桥道。 而结果,她的希望还是落空了。 军队不知道为何迟迟不来,城中的打杀声更加的猖狂,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海盗如同安镖头所说的并没有来这片地,许是觉得这里没有油水可以捞。 至少,白天这里安安静静,死一般的安静。 安镖头他们一直守着门户,没有主动出去,宅子内众人也放轻了动作,佯装没人,而入夜之后,安镖头又派了两人前去打探情况,而这一次,却只回来了一人! “镖头,李力被海盗擒住了!镖头,你快去救他!” 安镖头扶着浑身是伤的镖师,“怎么会这样?我不是让你们只是去打探情况不要跟他们接触吗?为什么会被发现?” 他自己的手下他很清楚,直接对上一群海盗或许没有胜算,可是不正面接触,便是被发现也还是可以逃离的! 现在怎么会这样?!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那镖师捶胸悔恨地将事情说了,原先他们的确是记着安镖头的吩咐只是暗中打听消息,可是途中他看到了几个海盗在凌辱一个姑娘,当时他急红了眼,便不顾安镖头的吩咐上前救人。 李力拉他不住。 如果只是几个海盗,他们还足以应付,可是才刚动手,便有一群海盗冲了过来,别说救人了,他们连突围都很难,几番血战,他们终于突围而出,为了不让海盗跟踪,他们绕道回来,可是途中又遭遇了海盗,他成功逃脱,而李力却被擒住了。 “都是我不好!镖头,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冲动的!我更不该听没有注意李力没有跟上来!镖头,我求你快去救救他!” 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哭的像是个孩子。 在场的人心里都不好受,尤其是安镖头,只是他却不能答应他,“阿海,你先下去处理伤口,李力的事情我会处理!” “镖头!”这被叫做阿海的镖师如何听不出这话的意思,“镖头,我们不能……” “阿海!”安镖头沉声喝道,“护镖才是我们才做的!” “可是镖头……” “够了!”安镖头打断了他的话,神情严肃,“我们四海镖局成立近百年,从来没有为了救自己的兄弟而至镖于不顾的!李力……他会明白的!” “镖头!” 安镖头神色决绝,转身直接让人将他送进去疗伤。 “安镖头。”柳桥开了口,“这里尚属安全,不如……” “柳东家。”安镖头打断了她的话,“柳东家肯说这话,安某很感激,只是规矩就是规矩,我们既然收了柳东家的镖款就一切以柳东家为重,而且……就算我们派人去救……现在恐怕也太迟了!我们虽然没有跟海盗正面打过交道,但是也很清楚对方的手段,他们心狠手辣,绝对不会留活口的!我即便派人去,也救不了人,相反还会将其他兄弟赔进去,甚至还会暴露这里!” 柳桥抿了抿唇,“对不起。” 安镖头笑了,“有柳东家这话,我们兄弟也算值了!” 他们都是在刀口上生活的,雇主只要出了银子,他们就得拿命去护镖,而这些雇主有几个会感激他们? 如今能得一句对不起,已经很不错了。 “柳东家放心,我们兄弟一定会护你周全!” “我相信。”柳桥点头笑道。 安镖头也笑了笑,“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安某想请柳东家稍作伪装,柳东家的女儿身太过显眼,安某希望柳东家换男装!” “好!”柳桥点头。 李伯当即去张罗,柳桥的个头虽然不算矮,但是在一群男人里面却还是不高,原本以为是找不到合适的衣裳的,可是李伯却拿了一套合她身形的男子衣裳。 “李伯早就准备好的?”柳桥诧异。 李伯点头,“之前安镖头有提过,小人就准备了一套,不过路上还算安全,就没跟东家说。” 柳桥心里一暖,“以后有事就直接跟我说。” “东家一个姑娘家的穿男装定然不舒服,没有必要,便不跟东家说了。”李伯笑道,“不过这次先委屈一下东家了。” “哪里委屈。”柳桥苦笑,是她连累了他们。 衣裳不但合身,而且料子也是普通的,想必是准备在危急的时候给她穿,换了衣裳之后,柳桥又梳了一个男子发髻,原先的俏丽少女不见了,多了一个英俊小伙子,柳桥看了白皙的脸会儿,又到厨房,给自己抹了一把锅底灰,这般英俊小伙子也不见了,成了一个黑炭头。 安镖头见了,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好。” 柳桥笑了笑。 而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同时还有吆喝声。 “在哪里?!” “在哪里?!” 安镖头一惊,当即低声道:“将烛火熄灭!” 白义立即动手。 屋内黑了下来。 “镖头!”一个镖师进来,看不清楚脸色,但是声音却是很不好。 安镖头借着屋外传来的月色上前,“怎么回事?” “外面来了海盗……”那镖师声音颤了起来,“是……是李力带来了的!” “什么?!”安镖头震惊,“你确定?” “三儿在墙头看的很清楚,是李力带头的!镖头,他出卖了我们!”镖师咬着牙,“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安镖头沉默。 柳桥的心也一沉,大约也猜到是怎么回事,相比那李力为了活命出卖了他们,“安镖头,可能守住?” 安镖头转身看向她。 柳桥虽然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但是一定很难看,比起同僚的死,这背叛恐怕更加让他无法接受,“安镖头,我不怪你们,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应对!” 军队到现在还不来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现在已经不能寄希望于他们了,原本海盗没发现这里也还能拖延一段时间,可是如今也不可能了,就剩下死守。 只是海盗既然已经发现了,如今来了这些,也必定引来更多,死守怕也不可能,现在唯一的希望估计便是突围了! 只是如何突围,突围出去往哪里走,却也是一个问题! “柳东家,我们突围!”安镖头做了决定,“只是柳东家的随身物品……” “无妨,只要人没事就行!”柳桥道。 安镖头点头,“好!”随后,便开始准备。 而这时候,外面的海盗已经开始撞门了。 安镖头安排了两个镖师在断后,其他的便护送柳桥从宅子的另一侧翻墙出去,前门既然有了海盗,后门恐怕也有,唯一的出路便是翻墙。 柳桥此时无比庆幸这些年一直没有疏忽拳脚功夫,虽然不能飞檐走壁,一跃翻墙的,可伸手还算是敏捷,在白义的帮助之下翻过了墙壁,便在大家的护送之下悄然在夜色的掩护之下逃离宅子,可是没走多远,还是被发现了。 “在这里!” “快!快追——” “柳东家快走!”安镖头低喝道,随后跟两个镖师断后。 柳桥在白义跟李伯还有一个镖师的护送之下继续逃离,可是没走多远,身后的打斗声还在继续,便又迎面碰上了一群海盗。 那些海盗见了生人,像是疯了一般冲过来。 “白义带东家离开!”李伯喝道。 “李伯……” “东家这边!”白义拉住了柳桥的手往一旁的一个巷子走去,柳桥的耳边除了风声之外,便是无尽的打斗声,她被白义拉着往前走,却不知道能不能逃脱,也不知道身后李伯他们究竟是生是死,恐惧,在那些厮杀声中越来越浓,向她的四肢百骸中侵袭。 她不该来的! 不该的! “东家小心!”白义一声厉喝。 柳桥被推开,撞到了巷子的墙壁上,随后便见白义的肩上插了一支箭,而前方,几个海盗冲了过来,拿着火把手持武器,其中一个手中拿着弓弩。 “白义!?” “东家快走!”白义握紧了武器,推着柳桥,“快走!” 柳桥也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我们一起走!” “东家……” “哪个也不许走!”两个海盗提着刀砍了过来。 白义将柳桥护在了身后,撑起身子提着武器还击,白义的武艺不错,比李伯的要好上许多,便是如今受伤了,也是如此。 两个海盗许也没想到对方如此有杀伤力,一时不差,成了刀下亡魂。 鲜血,溅到了柳桥的脸上,温热温热的,血腥味刺鼻无比,比那晚上她自残之时更加的刺鼻。 另外两个海盗见同伴被杀,更是恼火,冲了上来。 白义迎战。 而这一次,他已经失去了优势,渐渐不敌。 “东家快走!” 柳桥惊惧地看着其中一个海盗的刀就要刺进白义的胸口,“白义——” 就在此时,那持刀的海盗身子僵了一下,然后,扑通倒下。 而另一个手持火把弓弩的海盗大惊,当即转身,随后,便有倒下。 只见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个男子,手持着大刀砍杀了他们。 白义也瞪着那人,不知道是敌是友。 柳桥惊魂未定,想要上前查看白义的伤势,可是脚才踏出了一步,便跌了,只是,却并未跌在地上,而是落入了一个怀抱。 “别怕,别怕,阿桥。” 耳边,传来了温和的嗓音。 147 你敢还手我就休了你! “别怕,别怕,阿桥。 ” 柳桥瞪大了眼睛,呼吸,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声音的主人,仍是那个。 可是…… 他叫她什么? 他叫她什么? “放开她!”这时候,白义撑起了身子,厉喝道,便是对方救了他,可是他也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而且,眼前这人还如此放肆!“放开东家!” 柳桥试图转过身子,只是,男人的一双铁壁紧紧地抱着她,让她动弹不得,而白义的怒喝,非但没有让他松开,反而加重了力度。 “放开东家!”白义挥出了武器。 那方才击杀海盗的那人当即阻止。 两人大有大打出手的阵势。 而这时候,外面的打斗声传入了柳桥耳中,她抬手,攥住了那人的手臂,咬着牙压下了脑中的混乱,“救李伯!我求你救救他们!” 身后的男人随即应道:“好。”然后,松开了她,站了起来,沉声喝道:“夏深,保护夫人!”便大步往巷口走去。 “是!”那与白义对峙的男人应了一声。 柳桥看着男人,这一次他没有带着斗笠,只是,微弱的月色不足以让她看清楚他的容貌,紧紧只是一个轮廓,而这个轮廓无法印证她心里几乎荒谬的念头。 她坐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却不再是因为恐惧。 “东家!”白义踉跄地上前,“你没事吧?你有没有受伤?” 柳桥无法回答,甚至没有听到白义的话。 “东家?!”白义着急,叫唤了好几次,才拉回了柳桥的一丝神智。 “我……没事……”柳桥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方才挤出了这三个字。 白义方才安心,“东家,我们先离开这里吧!这里很危险!” “不……不……” “夫人!”一旁的男子也开口,“此处危险,请夫人虽小人离开!” 柳桥抬起头看向男子,仍是无法看清楚他的容貌,可是,却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恭敬,她很想问,他是谁,更想问,刚刚那人是谁,可是……却怎么也问不出口,便像是她的舌头僵硬了一般。 “东家!”而这时候,巷子里冲进了一个人,看不清容貌,但是却可以听出声音,是李伯。 白义见到李伯安然回来,当即道:“李伯!” “东家你有没有受伤?”李伯冲上前,见柳桥坐在地上,“是不是受伤了?哪里受伤了?”随后,又发现了一旁的男人,“你是谁?!” “李伯。”白义忙道:“是他们救了我们!” 李伯一愣,“你是官府的人?” “夫人,先离开这里再说吧,军队已经进城了,正在清剿海盗。”那人没有回答李伯的问题,“待会儿可能会很乱!”随后,又补充道:“夫人不必担心将军,将军不会有事的!” “东家,我们先走吧!”白义也道。 李伯只当柳桥是受伤了,“东家,得罪了!”随后上前将柳桥抱起,“这位大人,我们现在该去何处?” 方才的话让李伯直接将此人认定为官府的人。 “衙门!”那人回到,随后便在前方带路。 大约两刻多钟后,一行人到了衙门,此时的衙门外面围着一群身穿士兵服饰的人,见了他们一行人,当即便围了上来,“你们是何人?!” 那被唤作夏深的男子从怀中取出了一个什么东西,似乎是令牌,沉声喝道:“让开!” 为首的士兵见了,当即恭敬地让开了一条通道。 一行人顺利进了衙门,很快,在那块令牌的震慑之下,衙门中的人将他们带到了后堂中,李伯将柳桥放下,“东家,你哪里受伤了?” 柳桥攥紧了拳头,“我没事……”随后看向李伯,“李伯,你有没有受伤?” “只是受了一点轻伤!”李伯回道,“刚刚海盗见有士兵来就散了,不过我不知道安镖头他们如何?” 柳桥点头,看向白义,“李伯,白义的伤有些重,你跟他去疗伤……”说罢,看向那唤夏深的人,此人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脸色偏黑,相貌也是普通,但是眼神却是极为的锐利,气韵亦然,便是此时恭敬站着,也无法让人忽视。 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 “能够请阁下帮忙找一下大夫?或者找些伤药?” 夏深低头,“夫人放心,衙门中有军医。”随后转向李伯两人,“请两位随我来。” 李伯深深地看了一眼夏深,“东家……” 柳桥看着他,“你们先去疗伤吧。” “阿义去就成了,我留在这里保护东家!” 柳桥摇头,“你也去吧,虽然是轻伤,可也是要处理的,我……我也想静静。” “东家……” “两位放心,夫人在这里很安全。”夏深开口道,“这位小兄弟的伤如果不尽快处理的话,可能会有麻烦。” 李伯犹豫了会儿,“好,那我去去就来!” “东家小心!”白义也道。 柳桥点头。 夏深领着两人出去,关起了门。 柳桥坐在屋里,低着头,双手始终紧紧握着,什么也没想,任由着脑子空白。 大约一刻钟后,有人敲了门,“夫人,是小人。” 是夏深。 柳桥抬起头,便是抹了锅底灰的脸也可以看出苍白之色,“进来。” 门被推开。 除了夏深之外,还有两个丫鬟,一人手中捧着水盆,一手手中捧着衣裳。 “衙门才夺回不久,条件简陋,请夫人暂且委屈简单梳洗。” 柳桥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应了一声,“无妨。” “下人在门外,夫人不必担心安全。”夏深说罢,又沉声叮嘱了两个丫鬟,这才转身出去。 柳桥没有动。 “夫人……请梳妆更衣……”两个丫鬟不知道是还没有从之前的恐惧之中缓过来还是因为害怕夏深,都战战兢兢的。 柳桥看了看两人,“你们是衙门的丫鬟?” “不……不是……奴婢……奴婢是城里王大老爷家的丫鬟……海盗来了之后……我们被海盗抢来……衙门……伺候……” 柳桥没有再问下去,起身,却拒绝了他们的服侍,“我自己来就成了。” “夫人……” “别怕,我只是不习惯人伺候。”柳桥微笑道,便是身边一直有白禾照顾,可近身的事情都是自己做的。 两个丫鬟满脸惊恐,不过也不敢违逆柳桥的话。 柳桥转身,洗脸,然后,更衣,最后,拆了头上的男子发髻,却在要绾发之时顿住了手,沉默了下来。 如瀑一般的长发批落,柔软如丝。 手,抚摸着长发,最终,没有动,便这般让它随意批落着。 然后,坐在了屋子里。 没过多久,李伯回来了,见了柳桥已经换了行头,愣了一下,“东家。” “白义情况如何了?”柳桥问道。 李伯回道:“东家放心,阿义虽然伤的有些重,但是并没有伤到要害,没有性命危险,不过失血有些多,我就让他暂且休息,不过来。” “嗯。”柳桥点头,“别让他过来了,好好躺着。” “是。”李伯应道,随后欲言又止。 柳桥笑了笑,“有话就说吧。” “东家……”李伯转身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夏深,走上前,低声道:“这夏深便是沛州中秋次日东家让我去打听的那人的手下。”之前在外面天黑他没有认出,刚刚在这里他认出来了,只是没有说破,“方才小人跟人打听过了,他手里持着的是水军总兵的令牌。” “水军总兵?”柳桥呢喃,“你不是说他们是从京城来吗?” “小人也问过了,不过这里的人并不知道,可他手里的令牌的的确确是总兵的令牌……”李伯继续道,“东家……他们救了我们,是巧合,还是……” 毕竟当日在沛州他们已经相遇过了一次。 柳桥攥紧了拳头,心跳有开始剧烈起来了,快的让她的呼吸都失去了原有的频率,“李伯,这是很快就能知道了。” “那我们……” “什么也不要做……”柳桥道,抬头看向他,“安镖头他们有消息吗?” 李伯神色黯然了下来,“目前还没有,不过以安镖头他们的身手,估计也能脱险,东家不必太过担心,而且,这次东家遇险,他们也难辞其咎!” 话到了最后已经成了指责。 柳桥苦笑一声,“谁也没有想到会这样。”说完,合了合眼,“李伯,你也下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很安全。” “小人没事。”李伯道,“小人守在东家身边!” 柳桥看了看他,最终没有拒绝。 时间,像是被人可以放慢了速度一般,这一夜,很长很长,直到柳桥都要以为这黑暗会一直持续的时候,天边终于破出了一缕晨光。 而随着这缕晨光破出,笼罩这大地的这张黑暗的巨网,被渐渐废碎。 外面,似乎还传来了鸡鸣的声响。 不知又过了多久,之前服侍她梳洗更衣的丫鬟又回来了,这一次是端着早膳来的,一碗小米粥,三个包子,还有两样小菜,不算是丰富的早膳,但是在这样的档口能够弄出这样一份像样的早膳已经极为难得了。 柳桥没有胃口。 “东家,多少吃些吧?”李伯劝道。 柳桥笑了笑,反而劝他,“你吃吧。” “东家……” “吃吧。”柳桥道。 李伯自然不会吃,看了看眼前的少女,“东家,你是不是有心事?”从昨夜到现在,她的神色一直不对劲,开始他以为她是被吓坏了,可是越看便越不像。 柳桥垂了垂眼眸,没有回答。 李伯见状,也没有追问,“从出事开始东家就没有好好吃过东西,就多少吃些吧。” 柳桥看了看他,终究还是点头,却只是喝了半碗粥。 李伯心中忧虑,只是却并未再劝,而这时候,外面的喧闹也渐渐大了起来,李伯看了看门口如石雕站着的夏深,又看了看明显沉静在自己思绪中的柳桥,轻步走了出去,低声道:“大人,你家主子可也在?” 夏深抬头看了看他,没有回答,转身走进了屋内,对柳桥躬身道:“夫人稍安,将军定然又是牵绊住了,所以才没有赶来。” 柳桥抬头看着他,“我知道了。”没有多问。 夏深看了看她,眼底似乎闪过了疑惑和不解,似乎还有诧异,不过最后还是低头,“夫人放心,将军一定平安无事的。” “嗯。”柳桥点头,声音却比方才的沉稳。 夏深又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头退了出去。 李伯便是再粗心也看出了不对劲,这人似乎对东家恭敬过了头了,便是当日在沛州有过一面之缘,可是能够当上朝廷将军的,必定身份不凡,如何会对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如此的恭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过多久,白义便跑来了。 李伯见了当即板着脸将他训了一顿,不过却还是无法让他听话回去休息。 便是柳桥开口了也无法让他离开。 两人只好让他留下了。 中午时分,两个丫鬟送来午膳,只是柳桥没有动。 不过这次李伯还没有开口劝,便有人来了,是一个带着斗笠的男子。 夏深上前,“将军。” 男子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屋内的人,顿了脚步,双手似乎握了一下,才起步走了进来。 白义顿时警觉起来,虽说对方救了他们,可毕竟不是相识的人,哪里知道他们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李伯看向来人,又是带着斗笠? 之前在沛州可以说是要隐瞒身份,可是如今……如今还有需要吗?他们来营海恐怕是为了这次的海盗入侵吧?如今事情不是因解决了,他还有必要隐瞒身份? “这位将军大人……” “李伯。”柳桥却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平平淡淡,“你们先出去吧。” “东家……” “出去吧。”柳桥看着他,眸色微凉。 李伯心里一惊,看了看带着斗笠的男子,怀着满腹的担心跟疑惑退了出去,白义起先也是不愿意的,不过看着李伯出去,只要也出去。 夏深将门关了起来。 屋里光线黯淡了些,也安静了下来。 柳桥看向眼前的男子,“请坐。” 男子似乎一愣。 “哦。”柳桥笑了笑,“我忘了,在这里你才是主人,不过这般站着也不好说话,如果你不介意我反客为主的话,请坐吧。” 男子沉吟半晌,然后起步,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你……”顿了顿,“午饭不合胃口?” “听你的手下称呼你为将军。”柳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淡笑问道,“他手里持着的是水军总兵的令牌,你是总兵大人?” “不是。”男子道,声音有些低沉,“我借了水军总兵的令牌。” “海盗如此张狂可是内情?”柳桥继续问道。 男子沉默。 “怎么?不能跟我说?”柳桥笑道,笑容很淡很淡。 男子道:“不是。” “不过也是我多嘴了。”柳桥继续道,“国家大事,哪里是我这等小妇人……” “朝廷中有人与海盗勾结。”男子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似乎有了一丝的焦急,“营海水军三万,人数虽然不多,但却是朝廷在东南唯一的兵力,一旦水军全军覆没,朝廷必定要往东南增兵,可西北如今初定,北延国一直伺机反扑,朝廷不可能往东南抽调太多的兵力,此外,如今的水军总兵是太子妃的叔叔。” “也便是说,一旦营海出事,便会牵连到太子身上?”柳桥反问道。 男子点头:“是。” “是荆皇后跟二皇子的阴谋?”柳桥又问。 男子似乎有些惊讶,话顿了顿,“没有证据。” “那如今情况如何了?”柳桥继续问道。 男子道:“军中的细作已经揪出,水军军营能够应付目前的局面,昨夜军队入城,城中的大部分海盗已经被剿杀,如今正在城中清扫,另外沿海的海盗也退回了海上。” “城中损失惨重吗?” “重。”男子回道。 柳桥又问道:“总兵大人会受到朝廷的责难吗?” “即使有人与海盗勾结,可水军总兵毕竟失职,皇上降罪是难免的,不过,虽然无法找到指向荆皇后跟二皇子的证据,但是却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朝中有人与海盗勾结,另外营海县令没有察觉海盗细作在城中活动,也难辞其咎,水军总兵虽然会受责难,但是不会牵连到太子身上。”男子继续道。 柳桥点头,“你们来营海就是为了这件事?” 男子沉默半晌,“不是。”声音有些沙哑,“只是无意中发现了此事。” “嗯。”柳桥点头,“那么,最后一个问题。”话顿了顿,看着他,“你是易之云吗?”她的话问的很轻很轻,可是却也很清晰, 男人没有回答,那伟岸的身躯似乎不可察觉地颤了一下。 柳桥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神色亦是平静,仿佛问出来的事情只是一个很寻常的问题。 可若是仔细注意,却还是可以看到收在衣袖下的双手死死地握着。 如果到了现在她还认为眼前这人是君世轩派来的,那她便是真的疯了?! 君世轩有什么本事请的动一个朝廷将军来算计她? 便是易晟,恐怕也没有这个本事! 所以,只是除了一个可能! 男子一直没有回答,屋内的气压便在这般相对沉默之下,一点一点地压低,直到,就要让人无法喘息的时候,男子才抬起了手,慢慢的脱下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了真容,便是不再青涩不再稚嫩,便是染了岁月的痕迹,便是有了风霜,便是多了沉稳,多了气势,可是,仍是那张熟悉的面容。 是他…… 是他! 易之云! 柳桥的脸上没有震惊,也没有欣喜,便是一丝的激动都没有,平静仿佛化成了一个面具死死地粘在了她的脸上。 “阿桥……”易之云站起了身,却不敢走向她。 柳桥静静地看了他许久,然后低下了头,笑了,轻轻地笑了,却不是欣喜的笑,而是带着悲凉。 易之云神色一颤,“阿桥……” “李伯!”柳桥忽然高声喝道。 很快,门外的李伯跟白义冲了进来。 “东家,什么事?!”白义忙道。 李伯也道:“东家有何吩咐?” 柳桥看向他,“动手。” 李伯一愣。 白义不明所以。 “揍他。”柳桥看向易之云,面无表情,“给我揍他!” 李伯一惊。 易之云苦笑:“阿桥……” “揍他!”柳桥倏然拿起桌面的饭菜砸向了他,“给我揍他!” 李伯还是愣着。 不过白义却动手了,神色凶狠,只当刚刚两人在屋里,这人欺负了东家!不是欺负吗?东家从来不会没来由让他揍人的! 易之云本能地反抗。 “你还手试试!”柳桥见状倏然起身,面上的平静瞬间打破,扭曲而狰狞,眼底有两把火焚烧着,身子不禁颤抖,“你敢还手试试!易之云!你要是还一下手我现在就写休书休了你!” 李伯震惊。 白义也愣住了,停下了手。 原本想上前护住的夏深也僵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一脸凶狠的少女。 便是不过一会儿,易之云还是挨了几下,“阿桥……” “你好本事啊,易之云!”柳桥一字一字地咬牙道,“你真的好本事!?” “阿桥……” “继续!”柳桥喝道。 白义却回不过神来。 李伯倒是回过神来了,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的男子,易之云?他是东家的丈夫易之云?可是……东家的丈夫不是死了吗?还有……既然他是东家的丈夫,为什么一开始不跟东家相认,反而是故意隐瞒身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桥,你听我解释……” 柳桥似乎见白义不再继续动手,便自己动手了,大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抬手便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易之云自然不会还手,“阿桥……” “谁让你叫我的名字!”柳桥反手又是一个耳光。 “阿桥……” 他每叫一声,她便打一个耳光。 她每打一个耳光,他便叫一声。 直到夏深看不过去了,上前劝说,“夫人,将军并未……” “谁让你插话!”话还没说完,便被易之云怒声打断了。 夏深看着他明显红肿起来的脸,“将军……” “出去!”易之云怒道,“都给我出去!” 其他人没有动,柳桥第一个动了,起步往外,只是才走了几步,便被人死死抱住了,“阿桥,别走!别走!” “放开我!”柳桥喝道,眼眸发红。 易之云怎么能够放手,“不放!阿桥,我知道你生气,我怎么样都可以,就是不能走!” “放手!”柳桥嘶吼着。 易之云却抱得更紧,“不放!一辈子都不放!” “是吗?”柳桥抬着头,不让眼眶中的泪水落下,极尽讥讽地道:“又想像当年一样将我关起来?” “阿桥……” “易之云!”柳桥用力转过身,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看着她本以为已经死了的男人,看着她亲手为他立了衣冠冢的男人,看着她打算倾尽一切为他报仇的男人,“看着我为你伤心,为你发疯发狂,你很得意是不是?” “我……” “将军?你当了将军了?终于成功了?” 易之云眼底有着很深的慌张,“阿桥,你别这样……” “十年。”柳桥却笑了,也无法阻止眼眶泪水的泛滥,“十年易之云,四年的担惊受怕,六年的了无音讯,易之云,你真的好本事!你让我为了你发疯发狂,你真的好本事!” “阿桥……” “为什么不给我们音讯?为什么六年来一直没有音讯?”柳桥继续道,“是出事了?是受伤了?是迫不得已?可是易之云,为什么回来了也要这样对我!” 易之云神色一颤。 “喝酒伤身?为什么不能听你一次?是想看着我为你伤心?是想确定一下我是不是真的对你真心的?还是想要查看一下我有没有趁着你不在偷偷的给你戴绿帽子?还是你本事了,飞黄腾达了看不起我这一个村姑!” “不是……” “易之云,你说你知道我生气,你错了,我不生气!”柳桥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道:“我恨你!” 易之云脸色大骇,“阿桥——” 柳桥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猛然挣脱了他的桎梏,转身,往外跑。 “阿桥!”易之云当即要追,却被李伯猛然攥住。 李伯一般攥着易之云一边对白义喝道:“白义,追上东家!” 白义点头,忙追了出去。 “放手!”易之云吼道,气势瘆人。 李伯心头微颤,却也没松手,“姑爷,小人觉得你现在最好不要再刺激东家。” “你——” “将军,小人先去追!”夏深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将军放心,小人一定会保护好夫人的!”转身往外。 易之云却仍是不放心,目光冰冷,“松手!” 李伯吸了一口气,“小人不知道姑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姑爷当年的死有什么内情,但是这些年东家为了给姑爷报仇费尽心力,如今,姑爷还活着,本来对东家来说是一件喜事的,可是姑爷一路上却选择隐瞒,我想就算不是东家,便是换做了其他人,也一定不会轻易能够接受的。” 易之云脸色顿时一白。 “姑爷。”李伯松开了手,“东家这些年过的很苦,如今,姑爷这般行为无疑是往她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易之云绷紧了脸。 “姑爷若是真的在乎东家,就让东家先冷静冷静。”李伯继续道。 他实在想不通既然还活着,为何不第一时间告诉东家?那夜中秋,如果他说了,对东家来说便是一大喜事,是真正的人月团圆了!东家也无需来营海这一趟,更不需要经历这生死关头,眼前这人真的在乎东家吗? …… 柳桥冲出了衙门。 大街上,一片狼藉,满地都是血战之后的痕迹,甚至角落处还有没有不来得及处理的尸首! 烈日照耀之下,血腥味刺鼻的让人呕吐。 四周,除了官兵,还有一些被征集来清理的百姓之外,便没有其他人,柳桥一个女子披头散发地跑在大街上甚是惹人注目。 甚至还引起了官兵的注意。 她被拦了下来。 官兵见她满脸泪水,披头散发的,只当是被海盗侮辱了的民女,一个年纪较大的上前,轻声道:“姑娘,你家人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 柳桥却凄厉一笑。 家人? 她的家人? 那算什么家人? 算什么?! 这时候她就像是老天跟她开了一个玩笑似的,来这里没有找到想要的,却找到了以为永远失去了的!易之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如果过去那六年你无法跟我联系! 那为何那日明明就在眼前,却还是选择隐瞒? 为何? 我就这么不堪,不堪到了让你隐藏自己?! 若真的不想要她了,若真的嫌弃了,若真的有了更好的选择,直接说就是!为什么要这样羞辱她?! 报仇? 十年的时间报仇? 不成功便成仁? 笑话! 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人家根本就不需要你去为他不惜一切!反而还觉得你碍事,觉得你可笑! 她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却造出了一个笑话! 一个天大的笑话! “呵呵……”柳桥低下头,跌坐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眼前的官兵愣住了,“姑娘……” “东家!”白义追了上前,看着眼前的官兵,忙警惕道:“你们想做什么?!” 官兵愣了,“你们……” 这时候夏深赶了上来,扫视了众人一眼,取出了令牌,官兵们顿时一惊,“参见……参见大人……” “退下!”夏深道。 众人纷纷退下,连好奇看那哭泣中的女子一眼也不敢。 “东家……”白义有些不知所措,东家在他的眼中便是一个屹立不倒的存在,可如今却哭的像个孩子,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夫人……” “你滚开!”白义抬头,护在了柳桥的面前,“滚开!” 夏深沉下了脸。 “我不管你们是谁,不管你们是什么身份!”白义咬着牙,“东家不想见你们!你们滚!” 夏深选择不理会他,再看向柳桥,“夫人,将军他……” “滚!”柳桥停下了哭泣,也喝出了这个字。 夏深苦笑,“夫人……” 柳桥站起了身,抹去了脸上的泪水,转身,“滚!给我滚!” “夫人……” “我不是你的夫人!”柳桥一字一字地道,“回去告诉易之云,不管他是嫌弃糟糠,还是想要另娶高门贵女,我都成全他!你让他等着,休书我转头就给他送去!” “夫人!”夏深神色有些着急,“将军没有嫌弃夫人,这些年将军心里最记挂的人就是夫人……” “阿义,我们走!”柳桥没有理会他,转身便离开。 白义应道:“是!”一边小心翼翼地防着夏深一边护着柳桥离开。 夏深不知道是该追上去还是该回去转告主子这些话,这时候,李伯追了出来,看了一眼夏深,“我家东家恐怕也不会想见到你,大人还是不要跟来的好。”随后,去追前方的两人。 夏深苦笑,转身,便见自家主子也来了,他上前,“将军……” 易之云没有说话,一直盯着前方的主仆三人。 “将军……” “派人去保护她!”易之云道。 夏深领命,“是。” “别让她发现!”易之云继续道。 夏深低头无声苦笑,如今能够用的人就是士兵了,这些士兵明道明抢打还有些本事,这要保护又不被发现……“小人会尽力。” 易之云没有回应。 夏深抬头,见主子的目光仍是没有离开前方,犹豫会儿,“将军,夫人似乎误会了,她方才说……转头就给将军送……休书来……” 休书…… 有妻子给丈夫的休书吗? 易之云的脸顿时难看之极,随后,转身往衙门走去。 “将军这是要去……” “找赵硕!”易之云喝道。 夏深跟了上去,“将军,现在局势已经稳定下来了,将军不如好好跟夫人……” “封锁城门!”易之云顿住脚步,“封锁了城门,她就走不了!” 夏深一愣。 易之云转过身,却已经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随即冲着夏深喝道:“去保护她!” “……是。”随后转身就要走。 “等等!”易之云喝道。 夏深止步,“将军还有……” “我自己去!”易之云道,“你去见赵硕!让他封锁城门!”随后,大步往前走去。 …… 柳桥主仆三人回了之前租用的宅子,宅子虽然被海盗闯进来过,但是并未造成太大的损害,只是门坏了。 回了宅子,柳桥便回了自己的房间,没过多久,便拿了一份东西出来,交给了李伯,“李伯,去交给他,然后我们回钦州!” 李伯看了一眼,赫然看到休书二字,至于内容,一大片,他没去看,“东家,这……” “给他送去就成了!”柳桥道,“让他放心,我不是他母亲,不会留着婚书让他麻烦的,回钦州之后我会去衙门撤消了婚书,从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东家……”李伯觉得还是该劝劝,“也许真的有什么误会,东家你先冷静些,而且现在动乱才刚刚平息,估计路上还有海盗没有清剿完,还有,安镖头他们也没回来……” “你将东西给他就成了!”柳桥打断了他的话,转身回了房间。 李伯苦笑,东家,这份东西根本就没有用啊,这丈夫给妻子写休书也尚且需要七出,这哪有妻子给丈夫的休书的? “李伯,这怎么办?”白义问道。 李伯摇头,“门坏了,我们先将门户弄好,至于回去的事情,先看看安镖头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再决定。” “可是东家……” “东家在气头上。”李伯叹息道。 白义看了看李伯手里的东西,“那这东西……” “我给他送去!”李伯道,虽说没用,但是既然东家要送,他自然听从,而且如果那人真的在乎东家的话,这东西便算是一个教训!“也好让他知道我们东家不是非扒着他不可!” 白义一愣,随即咬着牙道:“没错!东家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就算没了这个也还可以找到更好的!”没了东家,是那人没福气才是! 李伯呵呵笑了,交代了两句便真的去送了,不过也不必要去衙门,就在走出了门口,便见到要见的人了,“易将军。” 易之云见了他的神色,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是东家让我……” “休想!”易之云咬着牙,没有让他说完话,更没去接他手上的纸,“她是我的妻子,一辈子都是!她休想!” 李伯笑了笑,“将军错了,小人跟在东家身边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却是知道东家决定的事情便一定会做到,今日不成,便明日,不管遇到多大的阻碍,东家都不会放弃。” “你——”易之云恼恨。 李伯仍是微笑:“将军今日不收,那明日下人再送。”随后,将纸张叠好,收入了衣袖中。 易之云神色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缓和了语气:“我并非有意伤她的心!这六年没有给她音讯,我也是迫不得已!” “那将军归来了,为何也要隐瞒身份?”李伯敛去了笑容,转为了严肃。 易之云苦笑,“我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 宅子很平静,比海盗进城的那两日还要平静,而就在柳桥回到宅子的傍晚,安镖头他们也回来了,身上都带着伤,不过也不是没有伤亡,李力跟阿海没了,阿海是因为受伤而敌不过海盗身亡,至于李力,怎么死的大家都不太清楚,不过估计是被海盗给杀了的。 安镖头归来之后第一时间便是想柳桥请罪。 柳桥摇头,“安镖头,是意外,谁也不想的,你们能够活着就好。” “柳东家……” “算了吧。”柳桥打断了他的话,她本就没打算事后追究这件事,“当时如果没有你们,我恐怕早就命丧海盗之手了,你们也尽力弥补了你们的差错,这件事就算了。” 安镖头谢道:“多谢柳东家,不过错就是错,这件事等回到了沛州,我们会禀报总镖头,然后赔偿柳东家的损失!” 柳桥见状,也不再说什么了,点头应了,随后又道:“你们可还能赶路?” “柳东家要走?”安镖头问道。 柳桥点头,“我想尽快离开!” 安镖头歉然道:“抱歉柳东家,兄弟们都受伤了,虽然没有性命危险,可是赶路却做不到,而且如今海盗虽然被赶出了营海县城,但估计还有残留,兄弟们又有伤在身,若是有危险恐怕无法保护柳东家,最重要的是,如今营海县城被封锁了,任何人都不能出城!” 柳桥眯起了眼睛。 148 隔阂 封城?! 这个时候封城并不算是奇怪,将城封了起来,便可以关门打狗,将成立的所有海盗余孽给清扫干净,这理所当然,只是—— 柳桥却有九成九的把握这件事跟易之云有关系! 关不了她在屋子里,便将她关在一座县城中? 十年不见,果真刮目相看了! 安镖头看着柳桥渐渐沉下了的神色,谨慎开口,“柳东家……” 柳桥收起了思绪,“既然城门关了,那就等城门开了我们在离开,安镖头你们也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养伤。 ” “多谢柳东家。”安镖头见她神色恢复正常,松了口气,这桩事始终是四海镖局理亏,别说对方要追究赔偿了,便是要他们的命,依着道上的规矩,他们也只能给! …… 夜渐渐降临,这时候门户已经修理完好,李伯还出去弄了一些吃食来,但是很简单的吃食,但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能够弄到已经很不错了。 而随着入夜之后,宅子四处也想起了人声,李伯去查看了一下,说是附近的人家都回来了,正在收拾自家的家,没有危险。 众人便安心用了晚饭。 晚饭过后,柳桥看着自己那身衣裳,越看便是越恼火,干脆去厨房烧了热水从头到脚洗了一遍,再将那身衣裳直接扔进了灶台里烧了。 屋内,烛火静静燃烧着,柳桥坐在铜镜前,拿着干毛巾擦拭着长发,越擦,心里一直始终没散去的恼怒顿时又像是被浇了一泼火油一般,猛然窜了起来了。 待我长发及腰,娶我可好? 许多年前,她在那该死的男人面前说过这句话! 长发及腰?! 柳桥咬着牙,沉了眼眸,一手握着还没有干透的长发一手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匕首,狠狠地割向了那束在了手掌内的长发。 “你干什么?!” 刀在碰到了头发的那一瞬间猛然顿住。 拿刀的手腕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 一道黑影笼罩在了她的身上。 柳桥抬头,勃然大怒:“你怎么在这里?!” “你干什么?!”易之云脸色极为的难看,眼底有着着急跟慌张,“你生气打我骂我就是,你伤害自己做什么?!谁准你伤害自己了?!” 柳桥一愣,随后嗤笑不已,“伤害自己?大将军未免太将自己当回事了,你的魅力还没有大到让伤心的自残!” 易之云盯着她,似乎不信,“那你刚才在做什么?!” “我做什么用的着你管吗?!”柳桥叱喝道。 易之云脸色缓和了一些,“阿桥,我知道你生气……” “你错了大将军!”柳桥冷笑,“我不生气,我是恨你!” “好。”易之云吸了口气,“恨我,很我就恨我。”随后抬起了另一只手,握住了匕首的尖,“阿桥,把匕首给我。” “凭什么给你?” “给我阿桥!” “滚!”柳桥直接喝道。 易之云自然没滚,还直接动手将她手中的匕首拔了出来,扬手一扔,匕首直接插在了门板上,“以后不许再动刀!” 这般命令式的语气让柳桥心中的怒火更浓,将自己的手抽出了他的掌心,“你凭什么管我?!” “你是我妻子!”易之云沉声道。 柳桥冷笑,“休书我已经给了你了,你算我哪门子的丈夫?!” “我没看见!”易之云直接道。 柳桥迷了眼睛,随后冷笑连连,“十年没见果然长了不少本事了,才这么一天就将我身边最忠心的人给笼络了去了?!” “我们夫妻,你的人就是我的人!” “别说我跟你没关系了,就算还有关系,我的还是我的!”柳桥冷笑道,“这些年来跟我抢东西的人可一个都没有好下场!” 易之云却笑了,“好,你的都是你的,我的也是你的。” 柳桥的脸色顿时更加的难看,“你没看见休书是吗?好,我这就再给你一张!”随后,转身往一旁放着笔墨纸砚的桌子走去,不过才走了一半,便被一双铁臂给搂住了,“放手——” “不放!”易之云却道,声音柔和而沙哑,“再也不放了!以后再也不放了!” “放手!”柳桥激烈挣扎着,可是这些力度在对方的眼中似乎微不足道一般,“易之云你他妈的给我放手!” “阿桥,我想你。”身后的人却喃喃道,脸在她的鬓摩挲着,呼出的气息喷在了她的耳边,“很想很想你……” 柳桥没有再挣扎,却是冷冷地溢出了一个不雅的词,“放屁!” “阿桥……” “易之云,别以为自己本事了就把其他人当傻子!”柳桥道,几尽讥讽,“想我?这是这辈子听到最可笑的笑话!” 易之云眼眸暗淡了下来,却没有回应柳桥这话,而是缓缓说道:“当年去西北,我在新兵营里待了一年多便被调到了前线军营,不过只是一个小兵,后来西北战事突起,几经死战,我立了功,入了成国公世子的眼,我给你的最后一封信中便说了这事,之后,成国公世子将我调到了身边,我很高兴,以为他是要重用我,他也的确重用我了,不过却不是让我打仗,而是让我陪一个人入北延国当细作。” 柳桥眼眸一睁。 “我在北延国呆了四年多,四年间,我们引的北延国内斗,更将其军事布防图偷到手。”易之云继续道,“回到了云州之后,我第一时间就像给你们保平安,可是被阻止了,后来便是三年的战事,我看到了你给我写的那些家书,你在信上说我如果再不回去你就改嫁生一堆孩子冠我的姓……我知道你不会,可是我还是害怕……好不容易,战事结束了……我第一时间赶回钦州……我见到了娘……阿桥,娘老了许多了……我告诉娘,我回来了,我也有了能够为她讨回公道的资本……可是我没见到你……我们的家还是跟当年一样……可就是没有你……我当时真的怕你说得出做得到了,不过幸好,村里的人跟我说你没有……你一直在等我……我看到了你为我们见的新宅子……我打听到了你在彭州,在阿瑀那里,我赶了过去,可是你却先走了一步了,我见到了阿瑀,他跟我说了这些年你为我做的一切,说了你吃的所有苦,说了娘对你……阿桥,对不起……” 柳桥红了眼睛,“为什么要戏耍我?!既然不是想要甩了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是我让你吃了这么多的苦!”易之云继续道,“阿桥,如果我就这样出现在你面前,你会原谅我吗?当年我说过我不想使阴谋诡计才去从军,可是如今我得到的一切,却有一半是使阴谋诡计得来的,阿桥,如果你知道这些,我怕你会不肯原谅我,那夜在沛州,我想过告诉你的,可是看着你,我却推却了,阿桥,如果你说你不肯原谅我,我怎么办?进入台州那夜,你似乎认出我来了,可是一眨眼便又说都是假的……” “也就是说都是我的错了?”柳桥好笑道,竟然是这般的原因吗?“易之云,没得到你的死讯之前,我想了你的许多种状况,可是最后我都告诉我自己,不管你到底如何了,只要你平安回来,我都可以不计较,哪怕你狗血的失忆了还娶了别人,只要你活着回来,我都可以不计较,可是在你的心里,我便是这样一个气量狭小的人!” “不是……” “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柳桥继续道,“半年?一年?还是干脆就这样一直瞒下去?” 易之云将她抱的更紧,无言反驳,他是作茧自缚了,“阿桥,你怎么气我都可以,但是不要再说休了我的话了!” “怎么?觉得我打了你大将军的脸了?” “不是已经打了吗?” 柳桥低下了头,嗤嗤笑了笑,然后道:“易之云,松手。” “不!” “我累了。” 易之云心头一紧。 “自海盗入城之后我就没有好好休息过,昨晚上又是一夜没睡,易之云,我只想好好睡一觉!”柳桥uj继续道。 易之云低头,“我不走。” “易之云,不要得寸进尺!”柳桥咬着牙。 易之云却笑了,“阿桥,你乱想什么?” “滚!”柳桥恼恨喝道。 易之云笑着道:“其实你身边的李伯说的对,如果你不生气我才该难过了。” “你——” “你生气才代表你在乎我。”易之云低声呢喃,嗓音醇厚好听,“阿桥,休了我断绝关系的念头赶紧打消了,这辈子你只能是我易之云的妻子!” “威胁我?” 易之云低声轻笑,脸贴着她脖子的肌肤,要多亲近就有多亲近,“我走,别气了,好好睡一觉,要气也等睡饱了再气。”随后,紧紧地抱了她一下,便松开。 柳桥一得了自由,便猛然推开了两步与他对峙,胸口因为气愤而剧烈起伏着,“滚!” 易之云却凝视着她,“阿桥长大了。” 柳桥气疯了,在耍的她团团转之后还来调戏她?他要脸不要脸?!“易之云你给我滚出去!” “好。”易之云微笑道,脸上还带着白日被打的痕迹,却不破坏神色中的柔和,这模样若是其他人见了都会称赞。 可是柳桥心口却想是压着一块巨石一般。 这是她记忆中的易之云吗? 还是吗? 易之云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心头一紧,“阿桥……” 柳桥转过身,“易之云,别再说了!我想休息!” 气吗? 是还有,十年的等待换来一场戏弄,便不是有心的,可如果她都可以毫不在乎,她就真的下作的可以了! 可是比起气,更多的还是难受,还有茫然。 她写了休书,可是心里也清楚不是一封休书便可以了结一切的! 如果他有心也便罢,可是如今他分明不是要甩了她另寻娇妻,只是,这样的易之云,还是她一直苦苦等待的易之云吗? 易之云脸色一点一点地僵了起来,多年的细作生涯,无数次的生死危机让他学会了许多,察言观色便是其中一样。 她不是在生气,而是…… “好,我出去,你休息。” 他心里不安,着急,可是,更清楚若是他再逼下去,或许会起了反效果。 “这里很安全,不要担心,好好睡一觉。” 柳桥背对着他,点头。 易之云压住了上前抱着她不放手的冲动,转身,走了出去。 门关了起来。 柳桥才转过身,盯着紧闭的房门半晌,然后,迈开有些僵硬的步子走到了床边,躺下,心口的压抑,脑中的混乱让她辗转反侧,直到了后半夜,方才被疲倦侵蚀,沉睡了下去。 易之云悄然走到了她的床边,坐下,然后,握住了她的手,轻轻的,没有惊醒她,但是却又是紧紧的,不放松。 阿桥,不要觉得陌生。 我还是易之云,是当年的易之云,我是你的夫君易之云! …… 柳桥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来,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愣愣地看着床边的位置,那里空荡荡的,她低声笑了笑,带着一丝自嘲,看来还真的是陷进去了,明明心里不舒服,却还是放不下,便是连睡梦也竟然感觉到他的存在。 柳桥啊柳桥,你是真的栽了! 起身,梳洗,出门,便见到了李伯。 “东家。” 柳桥看着他,“昨晚上是你放他进来的?” “是。”李伯点头。 柳桥沉眸,“为什么?!” “东家。”李伯看着她,“他是东家的夫君。” “我夫君?你就不怕他会要了我的命?”柳桥冷笑。 李伯没有惊慌,而是轻笑:“东家觉得会吗?” 柳桥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般,“李伯,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 “东家。”李伯打断了她的话,“小人知道小人这般做可以说是背主,可是这些年东家的难过小人都看在眼里,小人不想东家因为一时冲动而后悔。” “你就知道我会后悔?” 李伯笑了笑:“东家真的打算一刀两断吗?” 柳桥抿唇。 “这一次是小人逾越了。”李伯低头,“不过东家放心,仅此一次,以后东家若是不想见姑爷,小人绝对不会让他踏进东家一丈之内!” 柳桥闻言挑了挑眉,“姑爷?你叫他姑爷?” “小人的主子是东家,东家的夫君自然是称呼姑爷。”李伯道。 柳桥点头,“没错!这样称呼很好!你们都是我的人,凭什么以他为尊?!以后我身边的人都这样称呼,回去之后你跟所有人说!” 李伯笑了,“东家跟姑爷和好了?” “谁跟他和好!”柳桥咬了牙。 李伯低头,笑道:“姑爷一直还在,还亲自为东家做了早膳,不过刚刚来了人说总兵大人请姑爷去一趟,姑爷才走的。” “走了就走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柳桥起步往外。 李伯跟了上去,“东家,小人将早饭端到厅去。” 柳桥没回答,却也往厅堂走去。 李伯将早膳端了过来,清粥小菜,还有包子,“姑爷一直温着。”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处处为他说话?”柳桥扬眉。 李伯笑道:“东家先吃吃看,姑爷说不知道你的口味有没有变。” 柳桥磨牙,这十年真的长了不少的本事!尤其是这笼络人跟装可怜! 李伯看着主子将眼前的包子当做某人一般咬着模样,心里松了口气,虽然他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内情,但是东家毕竟是女子,有个夫君疼爱保护还是要的!而且那姑爷他也看得出来是真的用了心的。 以后东家也不需要这般奔波劳碌了。 用完了早膳,柳桥便又去看了安镖头他们,从他们那边又得知了易之云的好,他竟然派了军医前来为他们治疗。 这个时候军医本该是守在衙门为负伤的战士疗伤的,可是却被他给弄来了。 柳桥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心里更是说不出什么滋味。 …… 易之云中午便回来了,阳光之下气宇轩昂,不怒而威,纵使容貌中仍可以看出当年的轮廓,可是如今的男子却不是十年前的小子可以比拟的。 昨夜他说她长大了。 而他也是。 不但长大了,也成熟了,稳重了,成了真正能够顶天立地的男人。 “醒了?”易之云走上前,掩盖住了眸底的不安,柔声道。 柳桥收起了思绪,“城门到底什么时候能开?” 易之云眸底一暗,“暂时还不能,城里还没有清扫完。” “营海出事的消息传开了吗?”柳桥继续问道。 易之云道:“我已经给钦州去了信,告知岳父岳母他们你跟我在一起。” “你见过他们?”柳桥蹙眉,如果爹娘见过他,那怎么会没给她来个消息? 易之云歉然,“没来得及,当时我直接回了林家村,见过了娘之后便来找你。” “那可糟了。”柳桥嗤笑,“我爹娘接到了你的信必定会认为我出事了。” “我在信里详细解释了。”易之云道,“岳父岳母只要打听一下便可确定我没有说谎。” 柳桥一愣。 “别担心,不会吓到也岳父岳母的。”易之云轻笑道,“中午了,你吃了午饭了吗?” 柳桥看着他,“给你有关系吗?” “我给你做。”易之云也不急。 柳桥嗤笑:“还是免了吧,你堂堂一个将军给我做饭,传出去了人家还指不定怎么编排我了!” “你是我妻子,谁敢编排你?!”易之云眼眸微沉。 柳桥一怔。 易之云当即懊悔,忙补救,笑道:“现在外面虽然没有收拾好,但是人都要吃饭的,有一两间酒楼开了,我们出去吃?” 柳桥没回答。 “你在这里呆了两三天也闷坏了吧?”易之云继续怂恿,“我陪你出去走走?” 柳桥想着昨天街上的情形,“还是免了吧,省的饭没吃上反倒被那些死尸恶心到了!” “街道都清扫干净了。”易之云道。 柳桥盯着他,“我不想出去!” “好。”易之云点头,“那就不出去,我去给你做,你再等半个时辰,很快就能吃了。”说着,便转身去厨房。 “易之云!”柳桥叫住了他。 易之云转身。 柳桥盯着他,许久,才挤出了一句话,“你不需要这样!”说完,又接着道:“你堂堂一个将军去喜下厨,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既然外面有酒楼开业了,那让人去买回去就是了!宅子里人这么多,又都是伤患,你一个人怎么做的来?” 易之云眼底的阴霾扫去,笑道:“好,我这就去让人买回来!” 柳桥地下了视线,没有与他对视。 易之云有些失落,但是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他先是丢下了她十年,如今又骗了她好几个月,她要是一丝反应都没有便不是他的阿桥了。 午饭很快便张罗回来了,这也印证了易之云如今的影响力。 其他人都在厅堂里面吃,唯有这对夫妻单独在房中吃,恢复了不少中气的白义本来想守在主子身边的,不过被李伯给拉走了。 而跟在易之云身边的夏深也避开了。 没有人打扰。 不过气氛也不怎么好。 易之云还好,只当没感觉出气氛的不对劲,给她布菜,给她讲解招牌菜,劝她多吃,柳桥只是低头吃,如同嚼蜡。 好不容易用完了,柳桥便压抑不下去了,“易之云……” “岳父岳母的身子好吗?”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 柳桥一愣,却还是回道:“挺好的。” “他们可破镜重圆了?”易之云继续问道。 柳桥摇头,“没有,不过这些年都一直相互扶持的过日子。” “是为了更好地照顾你吧。”易之云继续道。 柳桥看着他,“嗯。” “娘对你做的事情,我替她给你道歉。”易之云继续道。 柳桥吸了一口气,“没事,我没怪她。” “我保证,这些事情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易之云正色道。 柳桥笑了笑,“别什么事情都保证,有些事情是保证不了的。” “我可以保证。”易之云却坚持。 柳桥笑笑,干脆不反驳他了,别说将来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做,便是真的继续一起过日子,可她也没把握云氏不会对她如何,这些年她们的关系已经到达了冰点,便是他回了来,可冰封三尺,岂是一朝便能解开的? 她是不怪云氏,但是不代表云氏可以放下。 “你丢下你娘来找我,她就没说你?” 易之云一愣。 “所以啊,不要什么事情都保证。”柳桥淡淡笑道,“如果我儿子离开十年死而复生回来,转眼又去找别的女人去了,就算那个人是他的妻子,我也恨死她了!” 相比云氏现在一定恨她入骨了! “阿桥……”易之云苦笑,“我的确掌控不了娘的喜恶,但是我可以不让她再折磨你。” 柳桥看着他,还是轻笑:“这折磨二子以后可千万不要在你娘面前说。” “以后你多提醒我。”易之云回道。 柳桥笑笑,“你自己的事情我哪里能够提醒这里多?” “我的事情不也是你的事情?”易之云继续道,尽力压制着心里涌动的不安,便是没有昨日的针锋相对,便是笑着,便是平和说着,可是,却是疏离,是陌生,他宁愿她想昨天那样大闹,“阿桥,等这里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就回家。” 对! 回家! 等回了家,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他便可以打破这层树在他们之间的这堵冰墙! 一日不成,便两日,三日…… 一定可以的! 她不是不在乎他,只是十年的时间太长了而已,长的让她对他产生了陌生。 “家?”柳桥听到了这个词神色却恍惚了会儿。 易之云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对,回家,回我们的家!”轻轻的抱着她,“回家之后,一切都会好的。” 柳桥身子有些僵硬,思绪也随之紊乱起来。 易之云自然也感觉出来了,松开了她,坐在了她的身边,“我听李伯说你来营海是为了找一些稀有的物种,是什么东西?你跟我说说我看看能不能让人找找。” 柳桥一愣,随后吸了口气,“好。”与其将时间浪费到这些混乱情绪之后不如做些实事,“待会我给你列出来,海盗来之前我打听到了有一支船队曾经带回来过类似的东西,你帮我问问。” “好。”易之云笑道。 柳桥看了看他,“你能指挥的动水军?” “自然不能。”易之云笑道,“前晚上情况特殊,赵总兵才给了我令牌,昨天已经还回去了,不过我救了他一命,请他帮个忙他应该不会拒绝,另外,我是太子身边的人,他怎么也该给我几分面子。” 柳桥审视着他,“你投靠了太子?” “阴差阳错吧。”易之云道。 柳桥想起了昨晚上他的话,“跟你去北延国的人是太子?”这般说来这些年太子不是病了在寺庙养病,而是跑去北延国当细作去了?!“皇帝怎么可能同意?” “皇上怎么想我不知道。”易之云没有在她面前避讳什么,“不过太子归来后,再无人能够动摇他的地位!” 柳桥挑眉,“这般说来这位太子殿下是个人物!” “皇家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物?”易之云笑道。 柳桥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那你要做的事情做了吗?” “没有。”易之云道,“这些年我一直在西北,事情结束后就赶回家。” 柳桥道:“他们知道你的存在吗?” “我不知道。”易之云淡笑道,“不过应该知道了,我虽然没有随太子回京,不过太子跟成国公世子为我请了军功,除非他们觉得有人同名同姓,或者根本就忘了我叫易之云,不然一定知道了。” “你什么时候得了军功?”柳桥神色一肃,“如果他们猜到了是你,恐怕会去找你娘,到时候……” “你放心。”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笑容更加的深,“我安排好了娘才来找你的,而且比起娘,我更担心你。”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柳桥避开了他的视线。 易之云继续道:“一旦他们查娘,必定会查到你身上,如果发现你身上有如此大的产业,更是会忌惮。” “说不定人家因为这样才会放过我了。”柳桥嗤笑,“我有这么大的产业干嘛守寡?说不定他们以为我早就跟了别人了!” 易之云眸底闪过了一抹厉色,随后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光洁的手腕,抬手轻轻抚着,“当时很疼吧?” 柳桥一愣,看了他会儿才想起,“阿瑀跟你说了?” “嗯。”易之云抬起头,“我不会放过他!” “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柳桥道。 易之云蹙眉,“你不想……” “我只是不想赶尽杀绝。”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我也不喜欢赶尽杀绝,而且,便是他对我做了这事,也无法抹杀当年我借了他的力站稳脚跟的事实!” 她是不想赶尽杀绝。 更不喜欢赶尽杀绝的易之云。 易之云凝视着她,“只要他不再来惹你,我就不动他。” “你放心,他一定不敢来惹我。”柳桥笑道。 易之云沉吟会儿,“阿桥,还生气吗?” 柳桥一愣,随即笑呵呵地道:“气什么?错的人有不是我?我干嘛给自己找苦头吃!” “是。”易之云笑道,心却是沉甸甸的,也是不安,“错的是我,你别气坏了身子。” 柳桥忽然间有种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男人的冲动,这不是她记忆中的易之云,易之云不会说这些好听的话的。 “阿桥!”易之云猛然将她拉入了怀中,紧紧的抱着,“我们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柳桥愣怔了半晌,最终没有推开他。 …… 争吵就这般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可不管是柳桥还是易之云,心里都是不好受,可是面上却也一直维持着笑容,维持着客气,渐渐的,身边的人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了。 便是分开十年的夫妻,也似乎不该如此。 不过这一次,没有人开口僭越。 时间,极为缓慢地流逝。 不管是对柳桥和易之云,还是对营海的百姓都是如此。 十天,仿佛就过了十个月一般。 而在这十天之内,军队跟衙门捕快在城中进行地毯式清扫,将藏着,伪装着的海盗残余都给清扫了出来,然后于菜市口的刑场上公开处决。 而在确定了城里已经干净了之后,关闭十天之久的城门被打开了,营海渐渐地恢复了昔日的安宁,只是繁华却又被狠狠地削了一截。 而这十天之内,易之云只在每日早上离开一个时辰,其他的时间都呆在了柳桥身边,守着她,也是努力融化十年时光造成的隔阂,只是效果却并不佳。 柳桥感觉到了对方的诚意,之前被欺瞒的怒火也消了,只是心里的那道坎却怎么也走不过来,时隔多年,她又一次地钻进了牛角尖中。 易之云自然也看出来了,只能耐心,十几年前那次,她整整漠视了他好几个月,如今不过是几天罢了,他不该着急。 至少她没有提要休了他的话。 除了努力消除这份隔阂,将柳桥从牛角尖中拉出来之外,易之云也很认真地帮她找着她想要的东西,只是却没能给她带来好消息。 “那支商队的消息查到了,海盗进城的时候他们还在海上,被前来准备登岸的海盗截住了,货物被抢,人都被杀了。” 柳桥脸色有些不好看。 “你先别急,既然他们带回来过,其他人也可能带回来的。”易之云道。 柳桥看着他,“这一次海盗勾结海盗的罪魁祸首,真的没办法揪出吗?” 易之云一愣,眸底随后泛起了一丝笑意,阿桥还是阿桥,“不能,不过这次的事情已经引起了皇上的重视,等西北稳定之后,朝廷用兵的重心必定会放在东南的,北延国,苗疆,这些要么是一个国家,要么是一个大族,与朝廷对抗还说的过去,东南的这些海盗不过是乌合之众却屡屡犯边,没有一个正直生机勃勃的朝廷能够容的下的。” “只是可惜了这些被牺牲的百姓。”柳桥淡淡道,隐隐有些嘲讽。 朝廷在东南放了这小小的几万人,不就是为了让东南的百姓为了所谓的大局牺牲吗? “阿桥……” 柳桥整了整神色,“你放心,我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在人前言。” “如今城里已经恢复的不错,我们出去走走。”易之云道,“李伯他们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再休整两日,我们就启程回家。” 柳桥看了看他,“就这么走行吗?” “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易之云微笑道。 柳桥心里顿时又是一阵纠结,“嗯。” “走吧。”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我陪你出去走走。” 柳桥磨蹭了会儿,最后还是没有拒绝。 两人没乘车,步行走出了宅子,夏深跟伤好的差不多的白义陪同,李伯跟伤势恢复的差不多的镖师去准备离开的事情。 虽然城里的海盗残余已经清扫干净了,可是大街上的行人还是很少,柳桥到来之时最繁华的那条街也冷清了许多,店铺也是开了个七七八八,没看全,便是开了的铺子,里面的东西也是很少。 台州虽然受海盗困扰许久,营海更是被视为肥肉,所以营海县城中的百姓,尤其是开门做生意的人都有一套保护自己跟货物的办法,若是像从前那般实现的到消息,他们可以将损失减轻到了可以忽略的程度,只是这一次太过于突然,也太过于严重了。 以前海盗都是从岸上杀来的,可是如今却是在内部出事,各大的商铺只能尽可能的减少损失,所以如今能够摆出来的东西都是很少。 而人员,如果躲避不及时,便是死路一条。 所以此时商铺中不管是掌柜还是伙计,脸色都不怎么好。 易之云本来是想带柳桥出来散散心的,可是看了她的神色,便知道此举错了,当即便改正,“累了吧?前面有个茶寮,我们进去喝杯茶?” 柳桥点头,意兴阑珊,“嗯。” 茶寮不大,而且明显是刚刚修葺过的样子,估计也是难逃海盗劫难,不过一个小小的茶寮在如此大劫之后却还能够这般快振作起来恢复营业,可见毅力不错。 此时茶寮中也坐着四个客人,分别做了两桌,两个商人打扮,两个像是寻常老百姓。 茶寮的老板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风骚妇人,见了客人来了当即迎了上来,笑呵呵地问道:“这位大爷,想喝什么茶啊?”说着,还往易之云身上靠。 易之云脸黑了。 柳桥见了却笑了,似乎觉得这一幕很有趣。 于是,易之云的脸更黑了,直接伸手将人推开,丝毫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 “哎呦……”风骚女老板踉跄地后退了几步,身姿妖娆,楚楚动人,“这位大爷,你怎么这么……” “夏深!”易之云沉声喝道。 夏深当即上前,拦住了那女老板,“一壶这里的上等好茶!” 女老板也是是抬举的,笑呵呵地挥了挥手绢儿,“是大爷!奴家这就去给大爷泡茶!”说完,还对易之云抛了媚眼。 柳桥还没反应,易之云便瞪着她,“不许笑!” 柳桥还是笑了,却比平日的笑容多了一份真实,还有,一份熟悉,这一刻她似乎看到了昔日易之云的影子。 “阿桥……”易之云似乎也看出了她的变化,压着欣喜的同时开始装,“很好笑吗?” “不好笑吗?”柳桥笑眯眯地道。 易之云眸子泛起了喜色,“你夫君被人调戏,你还笑?” “调戏?”柳桥好笑道:“我可不知道男人也可以被调戏的,不过就算被调戏了,你也不吃亏。” “可你亏了。”易之云笑意深深,“我可是听说了有人说过不做亏本生意的,还说谁敢让她吃亏来日她就让对方送上门来主动吃亏。” 柳桥垂了垂眼眸,“我是说过,所以这些年来很少有人真的敢来惹我。” 易之云敛去了笑容,“以后有我。” 很简单的一句话,但是柳桥听得明白,抬眸看着他,却只是笑了笑,没回应。 易之云心里顿时一阵无力,不过很快便又恢复过来,是他扔下了她十年,纵使现在有什么,也是他该承受你的,“以后我在,记住就好。” 说完,女老板端着茶过来了。 夏深没让她靠近,接过了茶自己端了过来,女老板委委屈屈地站着。 易之云动手给柳桥倒茶,只是茶才倒出,他的眼瞳倏然一冷,杀意溢出,反手将那壶掷到了那女老板的身上,而就在这一刻,那原本委屈妖娆的女老板神色一变,极为快速地躲开了那壶茶,而这时候,旁边原本静静喝茶的四人也倏然站起,竟然从桌底取出了武器攻了过来…… 149 别逼我! 四把长剑直刺过来,带着凌冽的杀气。 在扔出了那壶茶水之后,易之云便快速起身转到了柳桥身边,将还未弄清楚状况的柳桥护入怀中,随后,掀翻了桌子,缓解了那四人的攻击。 夏深拔出武器与四人交手。 而在此时,那风骚老板娘也没了风骚,面如寒霜,眼露杀意,扯下了环绕在腰间的带子,却是一条伪装过的长鞭,长鞭直直袭击向了易之云。 易之云眸色森然,护着柳桥后退两步,抬脚将眼前的凳子踢向了长鞭。 长鞭落下,凳子四分五裂。 白义也反应过来了,拔出随身的武器上前与那长鞭纠缠,“东家快走!” “将军接着!”夏深夺了其中一个刺客的武器扔了过来。 易之云接过,低头看向怀中神色凝重的柳桥,柔声道:“别怕,没事的。” 柳桥看着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一个刺客便突破了夏深的防卫圈冲了过来,而那边,白义也不敌女老板的长鞭,被他一记长鞭给扔出了茶寮,“白义!” 话防落,身子便被易之云转动着,随后便是刺目的剑芒。 茶寮中,一片混乱。 女老板甩开了白义,便也攻了过来。 易之云一边护着柳桥一边迎战,步步后退。 夏深被两个刺客给缠住了。 长鞭如蛇,招招猛攻,长剑更是狠戾。 柳桥学过拳脚功夫,但是跟眼前的相比简直花拳绣腿的不能再花拳绣腿,眼看对方攻击越来越猛烈,而易之云渐渐难敌,“易之云,放开吧!” 他这样护着她根本无法对付两个人。 “别说话!”易之云声音仍是柔和,“没事的,别怕!” “易之云……”话还没说完,便被对面街上房顶的一道亮光给晃了眼睛,她抬头往对面看去,竟发现那屋顶之上站着一个黑衣男子,手持着弓弩,正对着他们。 弓弩发射,一支短箭呼啸而来。 “易之云,小心!” 易之云也注意到了,长剑猛然砍落了挥来的长鞭,带着柳桥转身,躲过了那呼啸而来的短箭,可是却将自己暴露给了那名刺客。 长剑袭来! “易之云小心!” 易之云眸子一沉,随即便要动手抵御,而这时候,又有一支短箭射来,两方危机,根本无法同时解决,尤其是他怀中还要护着一个人。 “易之……” 柳桥惊呼的话没有说完,易之云刺出了长剑,挡下了那刺客的杀招,随后,转身,将柳桥整个人护在了怀中。 柳桥瞪大了眼睛,心中颤抖。 短箭呼啸而来。 “易之云……”柳桥想挣脱他,可是却无法做到,她的整个身子被护的紧紧的,连一丝动弹也不得,随后,便是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时间像是在这一瞬间停滞了一般。 易之云紧紧地抱着她,像是要将她融入了骨髓之中一般,十年来无数次的生死关头,他想的便是这般,在死之前,再抱她一下。 一下下就好。 因为无法实现这个愿望,所以,他活了下来。 可是今日…… 阿桥,好好活着,别恨我。 而便在此时,他的耳边响起了几道熟悉的声响,眼眸,猛然睁开,死亡,并未如期到来,该说是并未降临到他的身上。 而在这几声声响之后,便是闷哼声,还有噗通的倒地声。 易之云转过头,方才袭击他的刺客此时脖子上刺了一支短箭,鲜血喷出,而前方屋顶的那黑衣人也滚落了下来,掉在了地上。 还有那女老板,这时候胸口也插了一根短箭。 至于那支原本该刺进他后背的短箭此时掉落在了地上。 易之云沉下了眼眸,对还在跟两个刺客纠缠的夏深喝道:“夏深,留活口!” 与此同时,街道上响起了马蹄声。 不一会儿,便有一对士兵围了上来,在这群士兵的前头,是一个拿着弓弩骑着马的年轻男子,男子相貌俊美风流,勒停了马扛着弓弩,笑呵呵地看向易之云,“看来我来得很及时。” “尉迟,先将人擒下再说!”易之云道,脸色凝重且阴沉。 那俊美男子点头,“将人拿下!” 话落,他身后同样骑着马的两个青年劲装男子飞跃下马,前去帮了夏深,很快,那两名刺客便不敌了,就在三人要将他们活擒住之际,对方竟然将对准敌人的武器转向了自己。 瞬间自尽! 易之云眼底顿时泛起了阴狠之色。 “别急。”那俊美男子却似乎并不在意,“不过是一些小喽喽罢了,活捉了也问不出什么来!”随后,笑呵呵地看向易之云怀中的柳桥,“这位就是嫂子吧,久闻大名,今天终于见到了,我是尉迟扬,嫂子以后多多指教。” 易之云冷眼扫向他,似乎隐含着警告。 尉迟扬挑眉,“嫂子怕是吓坏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易之云低头看着怀中的柳桥,见她脸色极为的难看,心头一紧,“阿桥,没事了,别怕。” 柳桥定定地看着他,呼吸还有些紊乱,似乎还惊魂未定,好半晌,才溢出了一句话,“我没事。” “我们先回去。”易之云眉宇仍有着担忧。 柳桥颔首,“白义……” 易之云对夏深点头。 夏深快步走到了白义身边蹲下身子探了探,转头:“夫人不必担心,他只是被震晕了而已。” 柳桥点头,扫了一眼现场的尸体,神色僵硬。 易之云皱眉,抬手将她抱起,低声道,“我们先回去。”随后,起步离开。 尉迟扬见了微挑眉梢,扬手让手下收拾残局,然后下了马,优哉游哉地跟着易之云的后面走去。 …… 李伯看着柳桥被易之云抱着回来,而白义更是被人抬着回来,顿时白了脸,“姑爷,这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说海盗已经清扫干净了吗? 易之云没回答他的话,直接将柳桥抱进了房间,放在了床上,“你哪里不舒服?” “没有。”柳桥摇了摇头,脸色也好了些。 易之云凝视着她,“对不起,吓到你了。” “没事。”柳桥摇头,随后道:“刚刚怎么回事?是海盗吗?” “应该不是。”易之云眸色沉了下来,“不过你别担心,我会好好处理这事!你先休息一下,我让人去请大夫来看看。” “我没事。”柳桥摇头,“不过白义受伤了,你给他找个大夫。” “你放心。”易之云点头,“我会安排好的,不过等大夫来了,你还是让他看看,开个安神药……” “我没这么脆弱。”柳桥笑了笑。 易之云看着她,“对不起,让你受惊吓了。” “我真的没事。”柳桥吸了一口气,“你有事就去处理吧,不用陪着我了。” “阿桥……” “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出刺杀你的人。”柳桥继续道,声音缓和了下来,“这里很安全。” 易之云凝视着她半晌,“好。”随后,又看了她会儿,才转身离开。 “易之云!”柳桥倏然伸手拉住了他。 易之云转身。 柳桥看着他,抿了抿唇,“小心点。” “嗯。”易之云笑了,然后蹲下身子,抱了抱她,“我很快回来。” 柳桥颔首。 …… 厅堂内,尉迟扬把玩着手中的短箭,笑着看着走进来的易之云,“嫂子没事吧?” “嗯。”易之云上前,坐下,看向他手中的短箭。 尉迟扬道:“箭上有毒。” 易之云眸底掀起了一阵暗潮,“北延国的狼毒?” “嗯。”尉迟扬敛去了笑容,正色道:“刺客是北延国的细作。” 易之云眯了眼睛,“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殿下那边出了点意外。”尉迟扬道,“不过你放心,殿下已经处理好了,不会再有下一次!” “我不是担心这个!”易之云道,“如果北延国的细作找到了我,那我的真实身份……” “你放心。”尉迟扬打断了他的话,“你的身份并未泄露,他们只是知道了你的下落而已,至于其他的一概不知,你也不用担心你娘,殿下已经安排人去保护她了。” 易之云颔首,“营海还有没有北延国的细作?” “应该没有了。”尉迟扬道,“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再者,这里的事情殿下也希望你亲自回去跟他详细交代。” 易之云皱了眉。 尉迟扬见状问道:“有问题?” “我本来打算两日后离开回钦州。”易之云回道,如今看来得改变计划了,只是…… 尉迟扬笑道:“先将正事处理完,然后在衣锦还乡吧,而且你不觉得带着嫂子去京城更加风光吗?” 易之云垂下了眼帘,苦笑。 “怎么?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尉迟扬挑眉问道,一副八卦的样子。 易之云抬头,冷了脸,“跟你没关系!” “那就是说真的有咯。”尉迟扬笑道,“是不是嫂子真的生气了?不过刚刚你那么英勇,连命都不要救她,她再大的气也消了,而且你不是说嫂子一向通情达理吗?这些年你没消息传回去让她担心伤心是不对,不过也是迫不得已,好好解释哄哄她,嫂子一定会消气的。” “少搀和我的事情!”易之云冷着脸警告,“还有,离她远点!” 尉迟扬笑道:“你这话就不够意思了,兄弟之妻不可欺,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总之你离她远点!”易之云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 尉迟扬也没动怒,笑得像个狐狸。 易之云没继续这个话题,“营海的事情看似已经控制住了,但是你还是要小心!如果可以,挖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放心。”尉迟扬转为了正色,“不过恐怕有些难。” 易之云沉了眼眸。 …… 茶寮的事情最终被定性为了海盗在报复,为此,营海县城内又展开了一轮搜捕,而与此同时,易之云也在安排回京的事情,可是结果却并未如他所想的顺利,不是又有刺客或者麻烦,而是,柳桥不同意跟他一同去京城。 “阿桥……” “钦州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处理。”柳桥淡淡道,神色却认真,“我这么跟你去京城事情会乱套的。” “还有阿瑀……” “阿瑀明年要参加会试。”柳桥道,“我不想耽搁了他,再者,这些事情一直都是我处理的,转了别人也不方便,还有,我爹娘那边我该亲自回去跟他们解释清楚,还有你娘,她也在钦州。” “生意上的事情可以交给下面的人,岳父岳母跟我娘,我派人去接他们上京,到时候我亲自给岳母岳母解释请罪,这样……” “易之云。”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我需要时间。” 易之云心头一紧,“阿桥……” “我知道你对我好,和十年前一样对我好,那日你不顾自己救我,我就知道。”柳桥看着他道,“只是……十年了易之云,我变了,你也变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适应,也不知道……” “你没有变!”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双手握住了她的肩膀,“阿桥,我也没有变!我们都跟十年前一样的!” “哪里会一样。”柳桥笑了笑,“时间之下没有人可以不变的。” “阿桥……” “我不是怪你变,你要是不变那才奇怪了。”柳桥笑着继续,“只是我需要时间去适应,易之云,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易之云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双手极为的用力,“我不想!” 柳桥没有说话。 许久,沉默继续蔓延,像是在斗谁最后让步一般,而最后,没有意外,让步的是易之云,他松开了她,看着她,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可如果你跑了怎么办?” 柳桥笑了,“我爹娘在钦州,我的生意遍布北方各地,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再说了,我为什么要跑?” “如果你适应着适应着不要我了?” 柳桥笑了出声,“就算我不要你了我也不会不要我的银子,这些年我变了许多,但是爱银子这点还是没变,再说了,你就这么没信心?” “是。”易之云苦笑。 柳桥看着他,笑着抬手拍拍他的脸,“看看,模样长得好看,身份又是将军,要模样有模样,要权势有权势的,怎么就这么没信心?该没信心的人是我,说不定以后是你不要我了。” “阿桥……” “而且,你不是说了我自己写的休书没用吗?只要你不休我,我跑哪里去了?”柳桥继续道,“放心,我跑不了。” 易之云咬着牙,“那日刺杀我的人是北延国的细作,他们虽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可是却见过我跟你在一起,如果你回钦州,万一他们……” “你不能帮我处理好这事?”柳桥笑道。 易之云一哽。 “易之云。”柳桥继续道,“你说过你不会骗我的。” “阿桥……” “给我时间。”柳桥看着他正色道,“易之云,别逼我,别逼我好吗?” 易之云沉默许久,在她平和却坚定的目光之下,最终还是退步,“多久?” “嗯?” “总该有一个时间吧?”易之云苦笑,“阿桥,我不想等一辈子。” 柳桥笑了笑,“放心,不会是十年的。” 易之云脸僵住了。 “这些年我有些急进。”柳桥正色道,“如今既然你回来了,也有了可以达成你心愿的能力,那我也不必要那般辛苦了,回钦州之后我会将网收了,将事情捋平,最多不过半年。” “已经十年没有人跟我过过生辰了。”易之云盯着她道,言语决绝,“我希望下一个生辰你陪我过!” 柳桥一愣,随后失笑:“从这里到钦州最快也得走两个多月的时间,如今已经九月末了,等我回到钦州便是十一月了,你要我陪你过下一个生辰不是要我一回到钦州便要启程去京城?” “阿桥……” “易之云,我真的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那要多久?”易之云咬牙道。 柳桥看着他,“再下一个生辰,如何?” “休想!”易之云断然拒绝!再下一个生辰,不就是一年多?!“我知道我让你等了我十年很不对,但是……” “我等了你十年,你一年都不愿意?”柳桥打断了他的话! 易之云盯着她。 柳桥也没退缩。 两人便又像是拧上了。 最后,还是易之云退步了,“好!一年!就一年!不过不是再下一个生辰,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中秋,阿桥,明年中秋,我要你在我身边!” “第一次见面不是再……” “阿桥,这是我最后的让步!”易之云握紧了她的肩膀,眸光深沉,一字一字地道,“别逼我将你直接绑在我身边!” 柳桥看着他眼中压抑的疯狂,也做出了让步,“好。” “明年中秋!”易之云盯着她,“阿桥,这是我最后的期限,到时候如果你还没有……那就算关你一辈子,我也不会放你走!” 柳桥沉思良久,“好。” …… 九月末的营海仍是炎热,便是夜晚也是如此。 尉迟扬提着一壶好酒来跟兄弟道别,却见了兄弟一脸的低落,不禁诧异,“怎么?嫂子该不会不肯跟你回京城吧?” 易之云抬头,目光凌厉如刀。 尉迟扬一怔,笑了笑,“我该不会猜对了吧?” “你来做什么?!”易之云沉声道,一脸的不善,“衙门的事情处理好了?赵总兵肯放你出来?” “我想出来谁拦的住我?”尉迟扬笑着,坐了下来,“不会我真的猜对了吗?” 易之云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酒坛,“酒?” “嗯。”尉迟扬点头,“原本还担心你不肯跟我喝杯道别酒的,不过现在恐怕是带少了!”说着,便对身后的随从道,“拿两个杯子,不,大碗来!” 随行领命离去。 易之云却直接夺过了酒坛,拆开了封口便直接喝了起来。 “喂,你怎么能……”尉迟扬没有说下去,“好,你是老大,你想怎样就怎样,不过老大,能够跟小弟说说怎么回事?小弟其他本事没有,但是哄女人的本事却不小,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能给你出个主意!” 易之云睨了他一眼,丝毫没有将他的话当真,不过却还是说了,“……她说她需要时间。” 尉迟扬笑容没了,“老大,这回我就真的没法子了。” 易之云眯了眼睛。 “女人最可怕的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而是认真过了头。”尉迟扬道,“显然嫂子就是这种。” 易之云苦笑了会儿,又灌了口酒,“你说她会不会真的甩了我?” 尉迟扬神色有些僵硬,“都是你的人了,就算不将你当天一样供着,总不会跑了吧?老大你是不是……”话没有说下去,眯着眼上下睨着他。 易之云皱眉,“怎么了?” “老大。”尉迟扬压低了声音,“你跟嫂子不会还没圆房吧?” 易之云脸色一僵,随后恼怒道:“我离开的时候她才九岁!” “老大,你找到嫂子的时间也不短了!”尉迟扬盯着他,那眼神就像是说在怀疑是不是有问题似得,“就算去掉你隐瞒身份的那些日子,你跟嫂子相认也好些日子了吧?大哥,你该不会是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易之云抬手一泼。 尉迟扬一脸是酒,嘴里也含了一些,吐出了嘴里的酒,呵呵赔罪道:“小弟错了,错了,老大你千万别介意!” “哼!”易之云碰的一声放下了酒坛。 尉迟扬抬手抹了一把脸,“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话没有说下去,因为易之云的一记冷眼,“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不过现在我倒是有一个主意,这女人嘛,一旦跟了男人,那便是心不在了,人也一定不会走的,要是能够怀上孩子,那就更加走不了了!” 易之云眯起了眼睛。 “这个主意不错吧?”尉迟扬笑眯眯地道。 易之云看着他,沉默会儿,却是苦笑,“少出馊主意!” “这哪里是馊主意?” “你不知道她。”易之云苦笑道,“以她的性子,就算我们圆房了,她要是下了决心要走,也一定会头也不回地走的!而且……”话顿了顿,眼底泛起了柔色,“我舍不得委屈她。” 尉迟扬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摸摸下巴,“这我就真的没法子了。” “借我几个人。”易之云转移了话题。 尉迟扬端起了酒坛,敬了敬他,“好说!”大口喝了酒,然后递给了他。 “谢过!”易之云接过,笑着喝了一口。 生死相交的情谊尽在不言中。 …… 柳桥打开了门,便闻到一阵酒味扑面而来,“易之云……” “阿桥……”易之云摇摇晃晃地进了门。 柳桥忙扶着他到桌子旁坐下,“怎么喝酒了?” “尉迟说给我送行……”易之云呢喃着,头一晃一晃的,仿佛下一刻便要栽在地上,“我不想喝的,只是不要拒绝……” “送行也不能这样喝!”柳桥蹙眉,“明日还要启程!” “不喝了……以后不喝了……”易之云低喃道,随后便趴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 柳桥叫道:“易之云?易之云?!” 没反应。 不省人事了。 柳桥皱紧了眉头,“易之云,不能在这里睡!” 还是没反应。 柳桥叹了口气,只好动手扶起了他往床边走去,将他放下,然后转身去关了门,才转回了床边,给他脱了鞋子,挪好了身子,想了会儿,便打算去打盆水来给他擦擦,可才转身,身子便被一双手保住,随后,倒在了床榻上,随后,一个身子覆了上来,眼眸幽深,神智清明,哪里有醉意?柳桥怒从心起,“你骗我?!” “没有。”易之云却道,“我答应了不骗你的,所以,没骗你。” “你——” “阿桥……”易之云低下了头。 柳桥心跳忽然加速了起来,语气也僵硬起来,“让开!” “阿桥,我想你。”易之云低下了头,靠在了她的肩上,“阿桥,我想你。” 柳桥抬起要推开他的手顿住了。 “对不起,阿桥。”易之云继续低喃道,“对不起,让你一个人辛苦了十年,让你伤心了十年,对不起。” “易之云……” 易之云抬起了头,起身,“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易之云……”柳桥坐起身子,“你……” “我今晚不走。”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 柳桥面色一僵。 易之云眼底闪过了一抹苦涩,微笑道:“别担心,我答应了给你时间的,我留下,就跟从前一样!” 怎么一样?柳桥攥了攥手,不过看着他的眼睛,这话却始终没有说出来,“你浑身酒气,去洗一下吧!” “好。”易之云笑道,“不过阿桥,你是开酒坊的,会怕酒气?” “我讨厌男人一身酒气!”柳桥咬牙道。 易之云笑道:“好,我去洗,你先睡,不用等我。” “谁等你?!”柳桥咬牙。 易之云笑了离开。 柳桥咬牙切齿,什么叫没变?当年的易之云可不像现在这般厚脸皮! 三刻钟后,易之云带着沐浴过后的皂角清香回来,柳桥已然就寝了,不过究竟睡没睡着,他却一眼便看出来了,便是明明知道她没睡着,却也没拆穿她,什么叫变了?还是跟当年一样嘴硬心软,吹熄了烛火,躺在了她的身边,轻轻的将她拥入怀中,闭上了眼睛。 不急。 不用着急。 她需要时间,他就给她。 “阿桥,好好睡。” 柳桥睁大了眼睛,不知道他这话是看穿了她还是只是道晚安,可心里到底还是不舒服,而身边躺了一个人,更是不适应,瞪着眼睛好半晌,直到听到了身后的呼吸声均匀了起来,方才合上,渐渐的,也坠入了梦乡。 竟一觉到了天亮。 醒来之后,易之云已经起来了,正笑着看着她,“醒了?” 柳桥见他衣着整齐,显然是梳洗过了,“嗯,什么时辰了?” “还早。”易之云微笑道。 柳桥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太阳都出来了还早?”随后起身下床,“怎么不叫我?” “看你睡的香不想叫。”易之云道。 柳桥瞪了他一眼,下了床,见梳洗的水放在一旁,看了他一眼,动手洗漱,洗漱完了之后,便梳头,可才坐下,手中的梳子便被夺走了。 “我帮你。”易之云道。 柳桥挑眉,没拒绝。 易之云低头一脸认真地梳理着柔软的长发,随后,便开始帮她绾发,不过手艺跟十年前一样没有进步,折腾了两刻多钟也没弄出来。 “还是我自己来吧。”柳桥开口道。 易之云苦笑,“对不起阿桥。” “别说对不起。”柳桥接过了梳子,一边绾发一边道:“你要是轻而易举地弄好,那才该说对不起了。” 易之云一愣,好半晌才明白过来,“没有,我答应过你不会伤你的心的!” 柳桥手顿了顿,没有回话,继续绾发,半刻钟后,顺利弄好,“吃早膳吧,让大家等太久了。” “不信我?”易之云却揽住了她的腰,问道。 柳桥似笑非笑:“有些事情空口无凭。” 易之云眯起眼睛。 “好了大将军。”柳桥拉开了他的手,“吃早饭吧。” 易之云有些挫败,握住了她的手,“一起。” “自然是一起了,难不成还要等你吃了我才能吃?”柳桥笑道。 易之云叹了口气,决定不跟她继续说下去。 两人用过了早饭,众人已经等候多时了,柳桥最担心的还是白义的伤势,毕竟两度受伤,不过今日见他气色不错,也松了口气,“阿义不要骑马了,跟李伯一起坐马车吧!” “是。” “出发吧。”柳桥转向易之云。 易之云点头。 两人最终的目的虽然不同,但是都是往北,前面的路程都是一样的,直到半个月后,方才不得不分开。 “最后的期限,明年中秋,别逼我去钦州抓你!”易之云盯着她,一字一字地道。 柳桥笑了笑,“你都在我身边放了一个眼线了,我能逃得开吗?” “夏深是去保护你的安全!”易之云坚持道。 柳桥耸耸肩,不置可否,“我走了。” 易之云紧紧抱了她一下,“我希望不到中秋就可以见到你!” 柳桥没回应。 易之云也没有强迫,“给我来信!就算一定要让我等一年,也不要让我不知道你的音讯!要是心里还不舒服,可以找其他方式报复我,要是我见不到你的信,那一年的时间都没有!” “好。”柳桥应道,似乎有些叹息。 易之云压住心里不让她走的冲动,“小心点!” “你也一样。”柳桥将手从他的掌心抽回,上了马车。 易之云吸了口气,转身沉声对夏深道:“保护夫人!” “将军放心,小人一定会誓死保护夫人!”夏深躬身道。 易之云颔首,转向跟尉迟扬借来的人,“有劳三位!” “易将军放心,小人等会护送夫人安全抵达!” 易之云颔首,目送着马车离去。 时隔十年,两人再度分离。 不过这一次不会太久! 因为,他不允许! “回京!” …… 柳桥回到钦州已经是十一月的中旬,大雪纷飞。 柳河一见了柳桥回来,还没等她坐下便问道:“阿桥,这到底怎么回事?阿云真的没死?他信上说的事情都是真的?!你真的见到他了?” “你干什么啊!”张氏拉住了他,“阿桥才回来你就问东问西的!你不是回了林家村问过了吗?都是真的!” “可是……” “可是什么?!你没看见阿桥很累吗?!”张氏打断了他的话,“就算要问也该等阿桥坐下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再问!” 柳河一窒,“好,先不问,你先带阿桥回房间,我去让人做些热汤来!”说完,便对柳桥道:“都是爹不好,你别急,先休息,以后再说!” 柳桥点头,随后看向一旁的夏深,“爹,这是夏护卫,易之云派来保护我的,你给他安排一下住处。” 柳河这才发现了有这一个人存在,“啊……好!你放心,爹安排!”随后对夏深道,“夏护卫是吧?请跟我来!” 护卫? 易之云那小子派来的? 正好,他可以好好问问他! 夏深躬身:“不敢,您叫我夏深就成。” 柳河看了看他,“好,夏深,来,跟我来。” “夫人,小人先告退。”夏深转过来对柳桥道。 柳桥点头,“你先休息吧,这里很安全。” “是。” 待他走了之后,张氏才拉着女儿回房间,跟之前一般,入冬之后不管她在不在,房间的炕都烧着,暖融融的。 “先坐下,先喝口热茶,热水都备着,歇会儿再沐浴。”张氏道,说完便给女儿倒热茶,还端来了三个蛋挞,热腾腾的,新出炉的,“饿了就先填填肚子。” 柳桥点头,捧着热茶微笑:“谢谢娘。” 张氏却满眼心疼,“谢什么?娘照顾闺女还要说谢?” “嗯,不说了。”柳桥笑道。 张氏仔仔细细看了闺女一圈,“又瘦了!” “养回来就是了。”柳桥笑道,“以后我再也不出去了,就呆在家里让娘养的肥肥胖胖!” 若是在之前张氏听了这话定然高兴,可是现在听了却不对劲,“阿桥,阿云怎么没跟你回来?你爹接到信之后就回了一样林家村,可是……亲家只是说阿云的确还活着,其他的事情都不说,你爹看她似乎不太高兴,也没敢继续问。” “他有事情去京城了。”柳桥淡笑道,“娘你别担心,没事的。” 张氏听了京城更加的不安心,“京城?他去京城有什么事?还有,这些年他去了哪里了?不是说那个什么成国公世子说他死了吗?怎么会……”话顿住了,“你看我,就会说你爹,自己也是这样子问个不停!好了,娘不问,你先休息!” “娘,待会儿爹来了我都告诉你们。”柳桥正色道。 张氏笑道:“不急,人没事就好!你先好好休息,休息够了,养足了精神再说也不迟!” “好。”柳桥笑着点头。 张氏又叮嘱了两句便出去了,似乎怕自己又忍不出追问似得,而离开之后便直接去找了柳河了,在听到了柳河还没从客房哪里出来,便知道他在做什么,也没打扰,直接去厨房看给女儿做的热汤,小半个时辰之后,便又去看女儿是不是要沐浴。 给女儿张罗好沐浴的事情之后,又回了厨房,盯着厨娘炖汤,另外还亲自做了几个菜,这三年她们搬了宅子,比从前的大,也多了些下人,可付出的代价便是女儿一年到头地在外面,她宁愿住着小房子,自己动手,也好过这般。 可是她却阻止不了,也不敢阻止。 就怕她真的受不住刺激做傻事。 不过如今好了,阿云没死。 可是…… 张氏切菜的手顿住了,不详的感觉在心里越来越浓烈,这时候,柳河来了,见了他来,当即便问道:“怎么样?问到了吗?!” 柳河并不意外张氏这般问,只是却摇头,“嘴巴紧的很,就说他是易之云那小子的手下,被他派来保护阿桥的!连易之云去京城做什么都没说,更别说是这十年他做什么去了!” “真的一个字也不说?不是阿云的手下吗?我们可是他的岳父岳母!”张氏急了,连一个手下也这般,那如果是主子呢?不理会他们就算了,可他会怎么对阿桥?! 柳河哼哼,“说主子的事情他没有资格说,态度倒是恭恭敬敬的,说以后易之云那小子一定会亲自跟我们请罪解释!” “请罪解释?”张氏听了这话脸色好了一些,“这么说他还是认阿桥这个妻子的。” “他敢不认!”柳河恼火道,“先是一意孤行去从军,还将责任推到了阿桥身上,让他那娘想疯子一样折腾阿桥,后来好几年没音讯,让阿桥东奔四跑地去打听,最后还弄出一个死讯来,差一点没要了阿桥的命,他敢不认我剁了他!” 张氏仍是愁眉苦脸,“孩子的爹,你说他现在是不是混的很不错?” 柳河冷笑,“都用上了这样的手下了,还能差吗?” “那他……他是去从军的……现在是不是当上将军了?”张氏继续问道。 柳河皱了眉,“我还真的没问这事,不过就算问了估计那人也不会说!”真是有什么主人就有什么样的手下! 跟那臭小子一样的可恨! “那如果他当上了将军了……还会要阿桥吗?”张氏继续问道。 柳河恼怒:“他敢!” “孩子的爹……”张氏苦笑,“不是有句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吗?他父亲那样子,他如今也飞黄腾达了,我真的怕……” 柳河咬着牙,“不要就不要!正好,阿桥可以找一个更好的!”当了将军又怎么样?飞黄腾达了又怎么样?好的男人,好的丈夫是要有担当,他一走就是十年,算什么有担当的好丈夫?不要他女儿?他女儿还不想要他了! 张氏并不觉得自己的女儿差,可她是女人,所想的跟男人也不一样,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没用,“这事不要再阿桥面前说,先让她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慢慢来。” “嗯!”柳河点头,心里恨不得将易之云给撕了。 于是乎,易之云旧罪未请便有添了新罪了,将来有的受了。 150 这样便好 沐浴完了,又在柳河跟张氏的关切的目光之下吃了饱饱的一顿,本以为柳河跟张氏便会问起易之云的事情,两人却没有,而是劝她先休息。 柳桥看着两人离去背影,心暖融融的。 听了他们的话,好好地睡了一晚上,到了第二天早饭之后,才说起了易之云的事情,当然没有全部说出,有些事情易之云可以告诉她,但是她却不能告诉其他人。 “……当日死讯的事情是一场误会,至于这些年一直没有音讯,一是在军营诸多不方便,二是途中出了意外,保平安的家书无法达到,不过他跟我道歉了。” 至于他隐瞒身份的那一段,也被她隐去。 柳河不算是很精明,不过听了这些话却还是感觉到了一丝的不寻常,虽然心里想要知道答案,可看了女儿的神色,终究还是忍住了。 张氏只是关心易之云会不会跟他那没良心的父亲一样抛弃糟糠,“他为什么不跟你一起回来?阿桥,你老实跟娘说,他是不是……是不是飞黄腾达了就想不要你?!” “哪有这事。”柳桥微笑道,“他立了军功,当了官,京城有事,他自然要先回去处理了,如果真的不要我了,怎么还会派人护送我回来?” “真的?!”张氏仍是不放心。 柳桥笑道:“自然是真的,而且,娘,你女儿我也不是糟糠,就算他不要我了,我也一样过的很好,说不定最后是我不要他了!” 张氏失笑出声,“对!我的闺女才不怕没人要!”不过话虽然这般说,作为女人,她还是不愿意见到女儿被抛弃的事情发生,“那你跟娘说说,他对你好不好?他真的是专程去找你的?还有,小禾说你去了营海,你去营海做什么?海盗……” “娘。”柳桥打断了她越来越着急的话,“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是!是!”张氏忙道,“你看我,说那些不吉利的事情做什么?阿桥,是阿云保护你吧?如果他保护你,那应该不会像他爹那样没良心!” “是。”柳桥微笑道,“他是专门去找我的,海盗入城的时候,也是他及时找到了我,我才没事,娘,你放心,我们很好。” 张氏终于松了口气了,“那就好!”随后又追问道,“那他什么时候来接你?!” “娘。”柳桥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才刚刚凭军功当了官,在京城又没有根基,接下来的时间必定是要好好经营的,再者,他这次回京也要处理跟他父亲的事情,而我这边的生意也要处理,所以我们约好了明年再去京城。” “明年?!”张氏面色微白,“为什么要明年啊?就算忙,可你是他的妻子,总不能将你丢在这里这么久吧?阿桥,你老实跟娘说,他真的对你好?” “李伯跟白义一直跟在我身边,娘若是不信,问问他们不就成了?”柳桥笑道,“娘,我真的没说谎。” “可是明年……” “现在也十一月了,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明年也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柳河插话道,“很快就过了的。” “可是……” 柳河握了握她的手,“放心,阿桥有分寸的。” 张氏未完的话在柳河的目光之下咽了回去了,然后看向女儿,有些担忧,“好,娘信你,娘不说了,不过阿桥,要是真的有什么事情,你一定不要瞒着娘!” “好。”柳桥点头应道。 柳河看了看母女两人,又道:“阿桥暂时不去京城也是好的,那小子要跟他父亲清算旧账,必定是要闹腾一阵子的,对方有是那样的身份,阿桥如果去了日子也过的不好。”说完又对张氏道:“昨天你不是说了女儿又瘦了吗?还说这个冬天要给她好好补补,将她养的白白胖胖的?阿桥要是去了京城,哪里能好好养身子?” 张氏一愣,随后想起易之云生父的身份,还有当年的那些闹腾,心头一紧,“对!阿桥还是先不去的好!留在家里,娘好好给你补身子。” 柳桥看了一眼柳河,笑道:“好。” “我这就去给你买补品去!”张氏风风火火地起身。 柳桥也站起来,“娘,李伯跟白义这一次受了不轻的伤,如今虽然好了,不过也是需要好好疗养,你也给他们买些。” “好!”张氏点头,叮嘱了柳河好生照顾女儿,便出门去了。 待张氏走了之后,柳桥看向已然敛去了笑容的柳河,“爹,你放心,我真的没事。” “阿桥,你长大了,爹也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做事也都有分寸。”柳河认真道,“爹只要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我跟你娘都会在你身边。” “嗯。”柳桥眼中有些酸涩,“我知道的。” “好了。”柳河笑了笑,“在外面好几个月,生意上的事情不要急着管,先好好休息几日!” “好。”柳桥点头,随后,又道:“爹,你跟娘真的就打算这样下去?” 柳河一怔。 “我们在州府这些年了,你们也住在一个屋檐之下,大家都将你们当成了夫妻。”柳桥缓缓道,“爹,你们希望我好,我也希望你们好。” 柳河笑了笑,“爹知道,不过……这事我跟你娘有分寸的!而且现在最要紧的还是你的事情!虽然你给那小子说好话,可是那小子……”咬起了牙,“等我见到了他非揍他一顿不可!” “好,到时候他要是敢还手的话,我就休了他!”柳桥笑道。 柳河心里的那莫名的闷气在听了这话之后终于消了,“爹知道还有些事情你没跟爹说,不过你不说,爹也不问,阿桥,只要你好就成!” “爹,我会好的。”柳桥认真点头,“就算为了你跟娘,我也一定会让自己过的很好!” “好。”柳河抬手抚了抚她的头。 “那爹跟娘为了我,能不能……” 柳河咳嗽了一下,“这事以后再说,我去看看你娘,省的她稀里糊涂的让人给骗了!你好好在家里休息!”说着,便转身快步往外走。 柳桥笑了,这般的反应便是不是真的没事,也罢,只要他们觉得好便成。 柳河出去没多久,白禾便跑进来了,一见到柳桥便红了眼睛,“东家……” “这是做什么?”柳桥一愣,“是不是你大哥……” “大哥很好!”白禾忙道,“是……是我听大哥说了……” “是我不好。”柳桥打断了她的话,“我没考虑周到,让你大哥受伤,不过你放心,大夫说他的伤势好了,往后再好好调养,不会落下病根的。” 白禾神色着急起来,“东家我又不是说这事!大哥是护卫,当然要保护东家了!我是听了大哥说营海的惊险,若不是姑爷及时赶到……”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正色道:“东家,你以后不许再去那些危险的地方了!就算要去,也得带上我!我也可以保护东家!” 柳桥失笑出声,心中却是动容,“好,以后都带上你。” “我已经跟大哥说了以后让他叫我习武!”白禾一脸认真,“这样我就可以贴身保护东家!” “好。”柳桥点头,“不过习武很辛苦,到时候可不能哭鼻子。” “东家!”白禾跺脚嚷道,“我哪里哭鼻子了?!” 柳桥笑笑,没反驳她的话,“好了,不笑话你了,你帮我去酒坊传个话,就说我三天之后过去,有什么事情等我去了再处理,美食坊那边也一样。” “是!” …… 为了安张氏的心,柳桥三日之内足不出户,不过也没有闲着,重新调整往后美食坊的经营方式,另外酒坊也需要做一定的调整。 整整三日,张氏将女儿当猪一样的养着,恨不得一下子让她身上多张一圈肉似得。 柳河则继续试图从夏深身上套取关于易之云的消息,虽然收效不大,但是也未曾放弃。 三日转眼便过。 而接下来的日子,柳桥都在忙碌中度过,先是见了酒坊的各大管事,将这些日子挤压下来的事情都处理完,随后又见了各地前来汇报的美食坊掌柜,审核了今年最后一个季度的账目,同时还得拟定接下来五年的计划,重点侧重在美食坊,酒坊也需要作出一些调整。 这般一眨眼便到了十二月的中旬。 而考虑到年关将近,这时候若是有大的变动容易造成人心浮动,便暂缓了下来。 这般一个月的忙碌,张氏的养“猪”计划不但没有收到效果,相反,她的闺女又瘦了,可偏偏除了着急,却什么也做不了。 而跟着着急的还有另一个人。 不是柳河,而是夏深。 当然,他着急的不是柳桥瘦不瘦的问题,而是自回来之后,柳桥似乎忘了要给易之云写家书一事,若是其他人,夏深觉得对方一定是故意的,可是到了柳桥这里,却不好说了,他日日跟着她进出,自然看到了她有多忙碌。 不过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也到了必须提醒提醒的时候了,“夫人,您回来钦州也一个多月了,将军那边一直在等着夫人的家书。” 柳桥从一堆的账目中抬起头,淡淡笑道:“他不也没给我家书吗?” 夏深一怔。 “况且,我的情况你不也是一字不差地禀报了?”柳桥端起了一旁的热茶喝了口,“既然都知道了,何必浪费这一封家书?” “夫人……” “还有。”柳桥打断了他的话,“以后在人前不要称呼你家主子为将军,我最近很忙,没时间应付其他事情。” 夏深面色有些不好,“夫人,将军心里一直记挂着夫人,他……”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请你不要插手。”柳桥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搁下了茶杯,“如果没事的话,下去吧。” 夏深看着又开始低头忙碌的女子,面色变了好几变,最终退了出去。 待人走了之后,柳桥却停下来了,真的忙的忘了家书这事?是还记恨当日的事情?自然不是,只是前几日接到的一个消息让她心里很不舒服,还有,为什么只能她主动给他写家书,他若是这般在乎了,为什么不先来? 或许她是在钻牛角尖,也是矫情。 只是她心里不舒服,为何还要去迎合讨好别人? 易之云,就许你让我心里不舒服,我就不能让你不好过?! 可笑! …… 不知道是真的等的不耐烦了,就在夏深开口提醒之后的两日,也便是小年夜这日,易之云来了信了,夏深郑重其事地将信送到了柳桥的面前。 柳桥微挑眉梢,接了过来。 “夫人,除了这封信之外,将军还派人送来了年礼。” 柳桥看向他,“交给我娘处理就是。” “是。” 柳桥见他还不走,“你放心,有来有往,你家主子既然来了家书,我自然不会让他空等一场。” “小人告退。”夏深低头,退了下去。 柳桥盯着手中的信看了半晌,上面的字迹熟悉而陌生,熟悉,是因为还可以看到当年的痕迹,而陌生……便是变了许多,多了气势跟凌厉。 笑了笑。 打开信。 信上的字迹却是有些潦草,显然是写的很急,语气也是焦灼的,也有些气急败坏,不过却没一句责备。 另外还解释了劫走云氏一事。 几日前,她接到了来自扬子县的消息,云氏在她回来钦州前两日便被人接去京城了,没有让人来说一句,便这般走了。 之前她以为是易之云做的,不过这次来信上说是太子直接将云氏接到京城去的,他事先也不知道,让她别生气。 生气? 柳桥挑了挑眉,的确是生气了,不过现在……放下了信,取了信纸,开始写回信,小半个时辰之后,唤来了夏深,将回信交给了他,“你应该有更快的办法将信送到你家主子的手里吧?” “夫人放心。”夏深接过了回信,松了口气。 …… 虽说对这个女婿有诸多的不满,不过在见到他送来的年礼,柳河还是高兴,而张氏更是如此,不在乎年礼的贵重,而是在乎那一份心! 只要记挂着阿桥就好! 年礼不少,大多是补品,还有一些首饰。 补品张氏收着,给女儿补身子的,首饰则全送到了柳桥的屋子,看着那些首饰,柳桥倒是想起了当年他借她银子给她买银镯子跟银簪子的事情。 “看来是真的回本了……” 首饰各式各样,样样都是精品,凭她在外走动多年的眼光,要打造这些首饰估计需要几千两。 想至此,眼睛眯了起来,转头便问了夏深,“三品武将的俸禄有这么高吗?” 该不会真的贪了吧? “夫人放心。”夏深露出了笑容,“三品武将的俸禄不算高,不过皇上的赏赐却不少,另外还有每场战役的战利品,依照惯例,当场战役的将领可以得到缴获战利品的三成,还有如今将军是太子殿下的左右手,又跟威远侯世子交好,手里的银钱虽然不多,但是也绝对松动。” 柳桥点头,“嗯。”不是贪来的便好。 “夫人如果不放心,可以去信亲自问问将军。”夏深继续怂恿柳桥写家书。 柳桥看了他一眼,“没空。” “夫人……” “过两日我回扬子县一趟,你准备一下吧。”柳桥打断了他的话。 夏深只好点头:“是。” 对于柳桥要回扬子县一事,张氏不反对,相反,她还觉得女儿应该回去,而且还想跟着回去,“阿云在京城估计也回不来过年了,你婆婆一个人在村里过年不好,之前是因为以为阿云死了,现在他没事,你回去也好!娘陪你回去!” “娘,我自己回去就成了。”柳桥笑道,云氏已经去了京城一事她没告诉张氏,“我就回去看看,今年我陪你们过年!” “可是……”张氏虽然舍不得女儿,可是又担心她不去跟云氏过年婆媳关系更加恶劣,“阿桥,娘知道你孝顺,可是你婆婆……阿云回来,她没有道理怪你了,可是这几年你们都没见过面,娘担心……” “娘。”柳桥笑道,“这可能是我陪你们过的最后一个年,我当然要留在家里了,至于……我婆婆那里,你放心,我会跟她说的,如今易之云平安回来了,她不会再怪我的。” “可是……” “娘,就让我陪你跟爹好好过这个年。”柳桥坚持道。 张氏只好应了下来,随后便去张罗着带去给云氏的东西。 柳桥没打算将云氏去京城的事情告诉张氏,不过想了想,还是跟柳河说了,毕竟林家村离柳家村不远,柳河迟早会知道的,与其让他胡乱猜测,不如现在就说清楚。 如她所料,柳河听了之后便是大怒,就算她说了原因,也还是生气,可不久,便转为了担忧,“阿桥,你婆婆这样子……以后……” “爹,这件事是意外。”柳桥安抚道,“易之云在信上解释的很清楚,而且,既然要跟易晟清算旧账,婆婆也总该在场的。” “你婆婆那人……”柳河语气略微沉重,“性子太左了!就算当年你有错,可是现在她儿子已经回来了,再说这些年都是你在照顾她,她如今走了,连句话也不交代,这算什么事情?!阿桥啊,以后你去了京城,这日子……” “爹担心我受欺负?” “以前她还欺负的你少啊!”柳河恼怒道。 柳桥笑道:“以前她欺负我是因为觉得我害死她儿子,如今她儿子好好的,她还有什么理由折腾我?再说了,不是还有易之云在吗?” “那是他娘!” “那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柳桥笑道,“以前我由着她是因为我觉得易之云出事我也有责任,如今易之云好好的,我还有什么责任?爹,我都不怕易之云不要我了,难道还怕他娘折腾我啊?” 柳河看着女儿,叹了口气,“你记住这话就好,别让人说两句便心软了,任由着人欺负!” “好,” 柳河肚子里还有一堆的话没说出来,可是想着这些日子,他跟孩子娘担心,这孩子就安慰,一来二去的,便成了他们折腾她了,“好了,爹不说了,不过既然人都不在了,你回去做什么?还有,君家每年年底都会回扬子县老宅过年的,当年的事情……你这样回去万一遇上了,怎么办?” “我想回去看看。”柳桥笑道,那里有她最初也是最好的回忆,“至于君家,不是有夏深在那?他的身手爹不是打听清楚了?” “若是当年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爹。”柳桥笑道,“这些年的事情易之云都在阿瑀那里听到了,他都知道,还说要整死君世轩给我报仇了。” 柳桥皱眉,“真的?” “自然。” “他可介怀你……” “没有。”柳桥道,“要是介怀,便不会催着我给他写家书,也不会送来这么多的年礼了。” 柳河方才安心,“也算这小子有些良心!”随后道:“那你早去早回!看看就回来,不要耽搁了过年!” “好。” 第二天,柳桥带着白禾跟夏深,还有一个车夫便回扬子县了,李伯跟白义被留在家里继续修养,回到了扬子县,柳桥现在县城的美食坊休整了一晚,然后才回林家村。 三年多没有回来了,仿佛一切都有些陌生了。 村子里的人对于她的归来很是诧异,林家声得到了消息匆忙赶了过来,“阿桥,你们不是去了京城了吗?怎么回来了?” 该不会出事了吧? 柳桥微笑,“我有些事情没有去。” “啊?”林家声诧异不已,这有什么事情是比去京城享福更重要的?他先是驱散了好奇过来的众人,然后正色问道:“阿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你怎么没跟着一起去?还是易家嫂子还在怪你?” 这些年柳桥没有回过林家村,但是对林家村的照顾一直继续。 “没有,只是铺子跟酒坊的事情脱不开身。”柳桥笑道,“这些年多谢里正照顾我娘了。” “哪里的话!”林家声笑了笑,“都是一个村子的,我照顾照顾也是应该的,而且这些年你也帮了村里许多,如今也算是好人有好报了!你娘走的那一日,连大老爷都来送哩,听说阿云当了将军了是不是?!” “嗯。”柳桥笑道。 林家声一脸高兴,“这就好!这就好!你们也算是熬出头了!”随后,话锋一转,“不过阿桥啊,生意是重要,可阿云现在是将军了,你也不该像之前一样再抛头露面了,还是快些去京城跟阿云团聚吧!你们的年纪也不小了,早些生个孩子,也好过日子!” 柳桥笑了笑,“多谢里正。” “谢我做啥?”林家声笑道,“你跟阿云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早将你们当子侄看了,你们好,我高兴!” “嗯。” “那阿桥你回来做什么?”林家声换了话题,“你娘走的时候,能搬走的都搬走了,不能搬走的都送给了村里的人,现在屋里什么都没有!新宅子那边我虽然一直让人打扫,可现在也不好住人。” “没事,我就回来看看,待会儿回城里住就是了。”柳桥道。 林家声点头,“这样啊,那好,你好好看看,不过午饭去我家里吃!” “好。”柳桥没拒绝。 林家声这才离开。 时隔三年多,柳桥再一次踏入易家的门,她来是为了追寻回忆,只是云氏却将回忆都给带走了,空荡荡的易家让她觉得陌生的可怕。 跟林家声所说的一样,屋子里能够搬走的都搬走了,便是连桌椅板凳也是一样,如果拆房子不好的话,柳桥想云氏是不是想将这房子也给拆了? 是想抹杀这些不好的回忆,还是还在记恨她? 云氏一句话也不交代便走,不仅仅是事出突然来不及吧? 冰封的关系终究还是无法随易之云的归来而打破。 她可以安抚柳河,安抚张氏,可是此刻却无法安抚自己,也无法压住心中的涌动,她夺走了她在这世上最美好的回忆。 “东家……”白禾心虽粗,可是这时候却还是感觉到了主子心情不好,“东家,你怎么了?” 柳桥合了合眼,笑道:“没事。” “东家……”白禾不信,可是此时却不敢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这里冷,不如我去找些柴火来烧炕?” “不用了。”柳桥摇头,嘴边泛起了一丝苦涩,“我们走吧!” 白禾看了看她,“好,我这就去让车夫……” “先不离开,再去那边的宅子看看。”柳桥却道,随后不待白禾回应,起步走了出去,在走到了门口的时候,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身后曾经温暖如今冰冷的家,沉默良久,沉默转身离开,有些事情回不去了便回不去。 心,像是悬着一块巨石一般,沉甸甸的。 三年多四年了,新宅子还是很新,因为少了人气,而这里,比易家更加的冷。 柳桥却还是将屋子里里外外走了一遍,最后,停留在了东跨院的正屋内,这是原本她准备给自己跟易之云住的地方。 目光,被放在书桌上的一叠纸张吸引了过去。 屋子里面一直有人打扫,可是这纸张却一直留着,估计是来打扫的人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没敢仍。 而事实上,这不过是一爹普通的信纸。 只是一叠纸上写满了字。 阿桥。 我的阿桥。 两行字,重复了无数遍。 字迹力透纸背。 柳桥心中微颤,似乎看到了一个不眠之夜,男人在这冷清的宅子里面一遍又一遍地写着她的名字,她一张一张地将一叠纸翻了一遍,最终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或许是她太悲观了,有些事情还是没有变。 她让白禾找来了一个盒子,将那叠纸张收起,微笑道:“走吧。” 白禾不知道那叠纸到底写了什么让主子一下子心情好转了,不过主子心情好,她也是高兴,“好!那东家,我们是回城里还是去那里正那边?” “去……”柳桥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激动的声音打断了。 “阿桥!” 柳桥循声看去,也是诧异,随后笑道:“小燕。” 是林小燕,多年没见,她丰腴了不少,不过气色却很不错,此时眼睛泛红,神色激动,“阿桥……真的是你回来了!真的是你……” “嗯。”柳桥将盒子交给了白禾,“回来看看,小燕,好久不见了。” 林小燕忍着眼中的泪水,点头:“嗯!好久没见了!阿桥,你还好吗?不,看我问什么?你当然好了!易家大哥平安回来,里正说他当了将军,去京城做了大官了!你当然好了!”随后,神色一转,“阿桥,你不是该跟易家大哥跟易家婶子去京城吗?怎么在这里?” “我还有些事情处理,晚些时候再去京城。”柳桥笑道,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你是回来看阿贵叔的吧?” “嗯!”林小燕点头。 白禾上前,“东家,这里风大,不如换个地方说话吧!” “对!”林小燕也道,“去我家里!阿桥,去我家里!” “好。”柳桥点头。 林小燕悄然抹去了眼里的泪水,拉着柳桥的手往自己的家去,家里除了林贵之外,还有一个年轻的男人,另外还有两个孩子。 “这是你的孩子?”柳桥笑问道。 林小燕点头,“嗯,这是老大,这是老二,老大三岁,老二一岁!来,叫姨!” 两个孩子脆生生地唤了。 柳桥笑道,“好!”随后对白禾道,“白禾,去车里将点心都拿出来给孩子。”又对林小燕道:“对不起小燕,没想到你会回来,所以没给两个孩子准备礼物。” “要什么礼物!”林小燕道,“阿桥,你已经给了我很多很多了!” “那是你该得的。”柳桥笑道。 林小燕眼睛又湿润了起来,“我们进屋里说话吧!炕烧着,正暖和!” “好。”柳桥点头。 林小燕对那年轻男子道:“孩子他爹,快晌午了,你去买些肉菜回来!” “好叻。” “阿桥,午饭在我家里用好吗?”林小燕转向柳桥。 柳桥点头,“本来跟里正说好去他家的,不过既然你回来了,我当然要跟你一起吃。” “好!”林小燕很高兴,又叮嘱了丈夫多买些,才拉着柳桥进屋子,两个孩子被林贵照看着,一进了屋子,林小燕便跪在了柳桥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柳桥一惊,“快起来!” “阿桥!”林小燕却坚持,“当年我就该这样做了!阿桥,对不起!” “小燕……”柳桥看着她,“都过去了。” 林小燕落了泪,“阿桥,我差一点都毁了你……” “真的都过去了。”柳桥弯腰扶起了她,“起来吧,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这般做什么?” “阿桥……” “你现在过的好就成。”柳桥打断了她的话,“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林小燕看着她,“你放心,我现在过的很好,孩子的爹对我很好,两个孩子……也听话!阿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恐怕……阿桥,谢谢你!” “过好就成。”柳桥笑道,“好了,别这样了,要是你孩子跟夫君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阿桥……”林小燕却压不住激动,“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不仅仅是为了如今的平静日子,更是为了你还愿意跟我说话,还愿意见我!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日她说再也不想见到她的话! “阿桥,谢谢你!” …… 柳桥没有去林家声家里用午饭,而是在林小燕这边用了,林小燕平静下来之后便说了这些年的生活,起先日子过得有些清苦,她也听了她的话,一开始没有将那笔银子拿出来贴补,而是跟着夫家一起吃苦,日子虽然过得苦,但是却很平静,很快,她就有了孩子了,而这时候她便得知了易之云出事的消息,赶回来的时候,柳桥却已经离开了林家村,而且好些年没回来。 她生下第一个儿子的时候,小叔子也娶了媳妇了,新媳妇进门便闹分家,她夫君不愿意,可是闹不过弟媳,最后婆婆也同意了,就分了家,因为婆婆选择跟小叔子,他们便没有要家里的田地,几乎是净身出户。 “那时候我们除了一件茅屋之外什么也没有,我便拿出了嫁妆,想买些地做些小买卖好过日子,可是他却不要,说养家是他的责任,不要我的嫁妆……我怎么劝也不听……不过我也很高兴……阿桥,你说的对,男人就是要有担当!那一年我们过的很苦很苦,后来是爹看不过去了,才搭路子给他找了一个活,每次种的粮食都给我们送去……他起先也是不想要的,后来我爹骂了他一顿,他才要,不过还是发誓说将来一定会给我爹养老送终,还有……如果我生了第三个儿子,就让他跟我爹姓,让我爹后继有人!” 说完,摸摸肚子,“再过几个月,如果还是个儿子的话,我爹就能有人传香火了!” “你又怀上了?”柳桥诧异。 林小燕点头,“嗯!” “身子吃得消吗?”柳桥蹙眉。 林小燕笑道:“原本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的,才给老二断奶没多久,可是有了,自然是要生的!阿桥,你跟易家大哥也要尽快送生孩子!只要有了孩子,日子才会好过起来的!” “你现在的日子好过得去吗?”柳桥没有回应她的话。 林小燕点头,“他在做工,爹也给我买了几亩地,我打算过年之后用我的嫁妆起一间新屋子,这次我们回来除了看爹,还有……看看能不能见到你之外,就是要让爹说服他让我用嫁妆起房子!我不怕跟他吃苦,可是孩子多了,总是要住的地方的!” “那就让你爹好好的劝!”柳桥笑道。 林小燕噗嗤一笑,“他啊,就是不让我爹骂一顿身子就不爽快似得!明明最后也都是要听我爹的,可开始还是要扛着!” “好好说吧。”柳桥笑道,“男人都是这样这样的。” “嗯。”林小燕笑道。 柳桥在林小燕家里用了午饭,下午,又继续聊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林小燕精神撑不住了,才离开,虽然无法回到当年的亲近,但是这样也好,这样便好。 每个人都走上了自己的人生轨迹,有着自己的人生阅历,只要大家都过的好,便好。 离开了林小燕家后,柳桥亲自去跟林家声道了歉,这才离开林家村,而这一次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 回到了城里的美食坊,柳桥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阿瑀?!”柳桥诧异不已,“你怎么来了?” 萧瑀笑道:“来陪嫂子过年。” “什么来陪我过年?”柳桥失笑,“你不去京城过年,也不在彭州,跑来我这里陪我过什么年?年后还要会试了!” “以前我不都陪嫂子一起过年的吗?”萧瑀笑道,“怎么?今年易大哥回来了,嫂子就嫌弃我了?” “说什么话了?”柳桥佯怒,“我是为了你好!” 萧瑀笑了笑,“我回了京城一趟,也见了易大哥,这回我来,也是受了他的嘱托。” 柳桥挑眉:“怎么?他派了一个人来监视还不够,还将你给弄来了?” “嫂子还在生气?”萧瑀笑问道。 柳桥没回答,倒了一杯热茶喝着,“说吧,他让你来做什么?不会只是来看我有没有跑吧?” “还是嫂子了解易大哥。”萧瑀笑道,随后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盒子,“我来送礼的。” 柳桥一愣。 “易大哥让我带给你的。”萧瑀将盒子递了过去,盒子不大,就巴掌大小。 柳桥接过,打开一看,却是一个翡翠玉镯,愣了下来。 “易大哥说之前那个碎了就碎了,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萧瑀道,眸色有些幽深,“从今日开始,这就是你跟他的易家的传家镯子。” 柳桥抬起头,“他真的这么说?” “嗯。”萧瑀点头。 柳桥笑了笑,拿起了那镯子仔细看了起来,“看来这些年他真的混的不错,好东西一拨接一拨的。” “嫂子要戴上吗?”萧瑀问道。 柳桥看了看他,抬手,将玉镯套入了左手,“好东西当然要了。” 萧瑀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什么。 “既然来了,那就一起过年吧。”柳桥道,“正好也商量商量酒坊接下来的走向,我这段时间也做了份计划书,你过过目。” “好。”萧瑀点头。 次日,两人便启程返回州府,萧瑀一直待到了十五才启程前往京城,期间两人商定了酒坊未来的五年计划。 而在萧瑀离开之后,柳桥也开始动手调整美食坊经营,人员调动,资金整合,美食坊成立十一年之后第一次大范围的调整,而这一次的调整难免造成人心的浮动,为了安抚人心,柳桥也做了不少的措施,发了一大笔的福利。 这般忙碌,转眼便入夏了。 而这时候,夏深也坐不住了,因为再不启程去京城,便赶不上易之云中秋的最后期限,可是柳桥却似乎没有了这件事一般。 151 京城,新的征程。 夏深担心柳桥是真的没打算去京城跟自家主子团聚,这事若是换做一年前他不会相信,可这一年间所见所闻,他却相信她能够做得出来! 因为这个女子便是离开了自家主子也绝对不会过得差! 不过这一次夏深没有直接对柳桥开口,而是向柳桥,尤其是张氏下手,虽说这对父母疼女儿疼过头了,对自家主子也是一百个不待见,但是他也相信没有父母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跟夫君分道扬镳的。 在他提出了该去京城了一事之后,柳河跟张氏都沉默了起来。 夏深也没有多说,生怕起了反效果,不过见两人的反应,他就知道有希望了,所以便去动手准备启程一事。 柳河跟张氏相对沉默许久,最后是张氏先打破了沉默,“孩子的爹,你说阿桥心里想什么啊?她到底想不想去京城?” 柳河拧着眉头。 “孩子的爹……”张氏继续道,“虽然我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怎么了,可是……这些日子阿云家书一封接一封,礼物也是一拨接一拨的……他是真的将阿桥放在心上……可阿桥……”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大半年来开始她还相信阿桥是因为有事情忙所以不能去,而这些日子她也的确很忙,可是……时间越长,她就越觉得不对劲,“孩子的爹,你说阿桥是不是真的想要……” 柳河苦笑一声,“你放心,阿桥还没这个心思。” “真的?”张氏不知道是该松了一口气还是该更加担心。 柳河点头,“这些日子她做的事情分明是要去京城的打算。” “可这孩子怎么一直都不紧不慢的?”张氏继续道,“刚刚那夏深说了,阿云希望她中秋之前到,可是现在都要七月了,阿桥再不出发就赶不及了,可是这孩子……” “我去跟她说说。”柳河道,“你先别急,孩子一向有分寸的!” “嗯。”张氏点头,“你也别急,好好跟她说,不管她想不想去,我们都听她的!就算不去,我们还是可以过的很好!” 柳河点头。 …… 柳桥是真的很忙,如今不但美食坊的事情压在她的身上,连酒坊的一切也都全压在她的身上,三月会试,五月的殿试,萧瑀都一一通过,得了进士的功名,如今正准备着七月中旬的翰林院的庶吉士考试,他倒也是想要继续管着,不过柳桥没让。 柳河过来酒坊的时候,柳桥刚好跟彭州来的管事商量完事情,“这大热天的爹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你。”柳河入内。 柳桥忙让白禾倒茶,“爹坐。” “嗯。”柳河点头,坐下,“你也别只会说爹,自己的身子也要顾着。” “我知道。”柳桥微笑道,“这些日子有些忙,没能陪你跟娘用晚饭,过两日忙完了,我再陪你们。” “在忙着什么?”柳河问道。 柳桥道:“参选贡酒的事情,去年我去彭州的时候跟阿瑀说好了这事,不过如今易之云的身份,阿瑀的考试,我们这时候去参选贡酒的话可能不太好,就停了这事,只是之前彭州那边已经知道我们会参加的,如今忽然不参加会有些不好的影响,这两日彭州的管事来就是为了这事。” “麻烦吗?”柳河正色道。 柳桥摇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彭州那边起了些不好的谣言罢了,不过处理得当,目前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那就好。”柳河点头,“阿桥啊,酒坊跟美食坊是很重要,不过最要紧的还是你自己。” 柳桥看着他,“爹,你有话就直说吧。” “今天夏深跟我说了去京城的事情。”柳河看着女儿,“我跟你娘就想问问你到底怎么想的?” “爹……” “我跟你娘的意思是不管你去或不去,我们都站在你这一边,所以你不需要担心我们!”柳河继续道,“不过,阿桥,这些日子你在酒坊跟美食坊最的调整,是想要去京城的吧?” 白禾进来奉茶。 柳桥接过端给了柳河,“还是爹了解我。” 柳河笑了笑,“你是我闺女。”接过了茶,“阿桥啊,如果决定要去的话,那就早点准备,夏深说易之云那小子希望你去京城跟他一起过中秋,现在出发还来得及。” “爹现在帮着他说话了?”柳桥笑道。 柳河冷哼,“谁帮他说话了?!就你娘见了那些礼物跟书信心软!如果他真的有心,好几个月了,怎么不亲自来接你?!不过……”看着女儿,神色柔和下来,“不过既然你决定要去京城跟他好好过日子,闹僵了不好,还有你婆婆……虽说如今那小子平安无事回来,但是这些年……阿桥啊,爹也不知道你去京城到底好不好!” “爹。”柳桥看着他,眼底有着感激和孺慕,“我可不是那些受欺负的小媳妇,这些年谁敢欺负我来着?” 柳河笑了出声。 “爹。”柳桥缓缓继续,“其实当日我不去京城是因为我不想去。” 柳河笑容一僵,不想去? “爹,我跟他分开了十年,对他,我觉得陌生。”柳桥继续道,“所以,我跟他要了一年的时间来适应。” “阿桥……”柳河面色不安起来,他虽然知道她有事情瞒着自己,但是却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那你……” “这一年来,他一封一封家书的,其实我是心软了的。”柳桥笑了笑,“而且,这些日子我忙的几乎没时间去想他,这般比起来,倒像是我没良心了。” 柳河不知道该说什么,虽说他了解女儿的性子,可是女孩子的心理却是不懂,“那你现在……” “我会去京城。”柳桥笑道,“虽然陌生,但是,总不能因为陌生就这样断送了这份感情,就当重新开始吧,如果可以过下去的话,便好,过不下去……我还有爹娘不是吗?有爹娘,又有银子,没有后顾之忧,为什么不去试试?至少将来不会遗憾。” 柳河还是无法明白,不过却道:“没错,你还有爹娘!如果真的过不下去,那就和离,然会回家来!爹跟娘照顾你一辈子!” “嗯。”柳桥颔首点头。 又忙活了几日,安排好一切之后,柳桥便开始准备进京城的事情,此外,便是安排柳河跟张氏两人的生活,她没打算带他们去,因为此趟去京城,她也无法预计结果是好是坏,所以绝对不会带两人一同去冒险的。 柳河是知道柳桥的心思,赞同这件事,而张氏虽然舍不得,但是也知道他们跟着去不方便,毕竟易之云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若是他们跟着女儿一起去,到头来受委屈的还是女儿。 便在进京的事情准备的差不多的事情,柳家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正是好几年没见的君世轩。 柳桥没有拒见,没有拒见的理由,这些年金玉满堂跟陆氏酒坊的生意一直没断过,而且,当日错的人不是她,总不会对方找上门了,她还要躲着不见,再者,她也是好奇多年没见,如今他找上门来的用意。 多年没见,这个男人并未被家事而磨了气势,相反随着年龄的渐长,更是透着成熟的魅力,“多年没见,你还是一点也没变。” 柳桥淡淡一笑,“君东家倒是变了不少。” “变好变坏?”君世轩笑问道。 柳桥笑道:“与我有关吗?” “自然有关。”君世轩继续道,“多亏了你,这几年我的日子过得挺精彩的。” 柳桥笑道:“君东家这是要来跟我算旧账吗?” “我敢吗?”君世轩仍是笑着,不过笑容中多了一份讥讽,“这一次只是小惩大诫,再有下一次,恐怕君家都要葬送在我的手里!” 柳桥眯了眯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君世轩却仍是笑着道。 柳桥正色道:“有话就直说!” “三日前,京城的金玉满堂停业了。”君世轩缓缓道,没有怒意,唯独讥讽,“看来你夫君对你真的是很上心,这不,给你报仇了!” 柳桥沉默。 “不过瞒着你倒是让我意外。”君世轩继续道,“怎么?你没打算对我秋后算账?” “没了京城的市场,你的损失不算太大。”柳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淡淡道:“萧家不可能永远成为你的依靠,如果你不能找到更加大的靠山,京城你终究呆不下去,推出了也好。” “这么说来我还要感激你夫君了?” 柳桥看着他,“君世轩,不要一副被害了的模样,当日错的人是你,我夫君如今也并非损伤到你的筋骨,也算是厚道了。” “是吗?”君世轩笑道,“那你呢?这件事是他自己的注意还是你的注意?” 柳桥神色微沉。 “你不知道吧?”君世轩看着她,“柳桥,你说你夫君对付我是在为你出气还是在为了他自己?你说,他有没有怀疑过你?”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柳桥缓和了神色,笑道,“不劳君东家费心。” 君世轩盯着她,笑容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最后,“连这件事他都瞒着你,那另一件事恐怕你也不知道吧?” “君东家是来挑拨我们夫妻的关系吗?”柳桥似笑非笑,“如果是的话,那恐怕要白走一趟了。” “听说景阳公主看上了他了。”君世轩一字一字地道。 柳桥神色微变。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君世轩笑道,“不过你也不要担心,你夫君拒绝了,说是已经有了发妻,不过有这样一个强大的情敌在,柳桥,你觉得你以后的日子好过吗?还有,他回来一年多,可是却一直没有派人来接你去京城,柳桥,你认为你在他的心里有多重要?对了,听说他还是皇后姐夫的儿子,去年年末,这件事在京城闹的沸沸扬扬的,他有这样的身世你又知道多少?如今他成了三品将军,还领了御林军统领的职务,他母亲也被皇帝赐予三品诰命,而你这个结发妻子,却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去京城也只能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上路!你说你到了京城之后,会不会重复他母亲的命运?毕竟,有其父必有其子!” 柳桥听完了这番话,却笑了出声,“君世轩,这样有意思吗?” 君世轩面色一冷。 “我们之间说是有仇,其实也算不上,说是有情,那更不可能。”柳桥笑着继续,“你不会到现在还觉得你喜欢我吧?君世轩,得不到的便想毁了?毁不了便一心盼望着对方倒霉?你不觉得你这样的举动很可笑吗?” “可笑?”君世轩冷笑,“最终可笑的人是谁现在还说不定!” “那君东家就好好等着吧。”柳桥继续笑道,“看看最后你是不是真的能看我的笑话!” 君世轩眯起了眼睛。 “君世轩,别让自己太难看。”柳桥也收起了笑容,“正如我不会看你的笑话,你也没资格看我的笑话,而且,每个人的人生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的,是好是歹,最终决定的人也是自己,再者,人生的好与坏,便不能说明什么,只要过的问心无愧便成,不过这一点我想君东家这辈子都不会明白的!” 君世轩盯着她。 柳桥也没退让。 “希望将来你还能说出这番话来!”君世轩开口,随后站起身来转身离去。 柳桥并未理会,端起了茶却低头没饮。 便在君世轩出去之后,夏深便进来了,“夫人……” “景阳公主看上了易之云?”柳桥抬起头问道。 夏深神色有些不好,“夫人,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将军并没有……” “我只想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柳桥打断了他的话。 夏深看了看她,“将军来信说过了这事……” “然后让你瞒着我?”柳桥冷笑。 夏深苦笑,“夫人,将军担心你知道了之后会生气,到时候便真的不会去京城跟他团聚,再者,这件事真的不重要!夫人,景阳公主是荆皇后的女儿,别说将军心里只有夫人一个,就算没有夫人的存在,将军也绝对可能尚景阳公主的!将军的身世公开之后,在皇上的面前跟易晟断绝了父子关系,另立宗族族谱,皇上削了易晟的官职,皇后不但要下懿旨训斥自己的嫡亲姐姐,还要被皇上收了凤印,安陆侯府如今在京城可以说是颜面全失,将军跟安陆侯府,乃至荆皇后都已经是撕破脸了,将军怎么可能会尚景阳公主?夫人,便是景阳公主看上了将军,恐怕也没有这般简单!” 柳桥自然也想到,只是被人瞒着这件事心里终究是不舒服,她都还没去京城了,他便给了她这样一件糟心事! “夫人……”夏深担忧地看着柳桥,“如果夫人真的生气了,不如先进京,然后好好跟将军算账?” 柳桥看向他,嗤笑道:“你这是在怂恿我对付你家主子吗?” “夫人……” “我既然决定去京城便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改变主意。”柳桥打断了他的话,可夏深才因为她这句话而松了口气,便又因为她的下一句话而提起了心,“便是真的要一刀两断,也该当面解决!” “夫人——” 柳桥没听他说下去,起身离开,走到了门口的时候,顿住了脚步,转身神色冷凝,“这件事不要让我爹娘知道!” 夏深看着她,“是。” 柳桥方才转身离去。 夏深静默会儿,随后便去写信通知主子。 柳桥的确并未打算因为这件事不去京城,只是京城远比她想的要复杂,或者该说是惊险,所以,不带柳河跟张氏去是对的! 不过因为君世轩这般一闹,她对柳河跟张氏的安排又得调整,如今钦州州府又换了人,而新上任的钦州州府跟他们并无交情,便是不会为难,但是也绝对不会照顾,要是君世轩真的发狠了,柳河跟张氏便是他的目标。 她必须给他们多加一些保障。 此外,还将李伯留下来照看他们。 张氏却不同意,因为这些年都是李伯陪着柳桥东奔四跑,她感觉只要有李伯在,女儿便会没事,只是柳桥坚持。 最后张氏妥协。 而在离开前的一日,柳桥跟李伯单独谈了一个时辰,做好了最后的安排之后,才放了些心,当天晚饭,一家三口用了一顿丰盛的,只是气氛却带着离别的难过,尤其是张氏,眼睛一直红着,这一晚,柳桥陪着张氏睡。 “娘,你别难过,之前我不也是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吗?不过这次是去京城罢了。” 张氏自然知道,可心里却还是难受,明明又不是女儿第一次出门,而且这一次去京城还是去享福的,只要易之云对她好,她就不用担心她不会受伤害,只是这心里的难过却一波接一波的,“阿桥,去了之后要是受委屈了,就回来!娘照顾你一辈子!” “嗯。”柳桥偎依在了她的怀中,“娘,谢谢你。” 还有,对不起。 其实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不管是身躯还是灵魂,而且,因为我,你的女儿只能孤零零地躺在那没有人知道的土堆之下。 对不起。 更谢谢你。 “娘,我是你的女儿,永远都是!” 张氏不知道柳桥心里所想,“当然是了!你永远都是娘的宝贝女儿!”当年她改嫁丢下女儿,后来去林家村看到女儿,再后来,奄奄一息再见到女儿……一幕一幕地在她的脑海闪过,“阿桥,娘知道娘没什么用,可是娘发誓,只要有娘一日,娘就会照顾你一日!你永远都是娘的心肝宝贝!所以,要是受了委屈,一定不要忍着!娘的阿桥应该得到最好的,没有人该给你委屈受!” “嗯。” 次日一大早。柳桥启程出发去京城。 柳河跟张氏一直送她到了城门口。 “爹,娘回去吧!”柳桥从马车内探出头来,“天气热,你们回去吧!” “嗯。”柳河点头,“到了之后给我们保平安!” “我会的!”柳桥点头,看向李伯,“李伯,照顾好我爹娘!” “东家放心吧!”李伯认真道。 张氏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阿桥……” “好了。”柳河揽住了她,“别哭了,哭什么?让孩子担心!” 张氏忙抹干了泪水,“快启程吧!不要担心我跟你爹!有李伯在,还有那么多的下人,酒坊跟美食坊的管事我们都熟悉,有的是人照顾我们!” 柳桥抿着唇,“等我在京城安顿好了,就让人来接你们!” “好!”张氏点头,随后挥手:“快去吧!要不天热了就不好赶路了!” 柳桥看着眼前的父母,咬着牙点头,放下了车帘。 夏深当即挥手:“出发!” 一行大约十来人便开始启程了。 看着马车走远,张氏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柳河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好了好了,别哭了,阿桥又不是第一次出远门,没听见阿桥说吗?等她在京城安顿下来,便会来接我们,到时候我们就能一家团聚了!” “就我自己难过,你就不难过?”张氏恼道。 柳河苦笑,“我当然难过了,不过我相信阿桥一定会过的好的!孩子什么时候让我们失望过?” “哼!”张氏哼了一声,然后继续盯着前面的一行人,在心里默默祷告,阿桥,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 …… 这不是柳桥第一次出远门,说起来去京城也不算是远,可是却是第一次有分离的难受,是因为心里的不确定,还是因为京城的不安定? 或者是,因为开始了一个新的征程? 京城,那会是她人生的另一个阶段吗? “东家……”白禾安抚道,“你别难过,等我们在京城安顿下来了,就来接老爷跟夫人!” 柳桥收敛了思绪,看着她笑道:“嗯。” 不管是不是人生的另一个阶段,但是至少会是一个新的开始,而不管结果是好是坏,她至少努力了! 易之云,我会努力,希望你真的不会让我失望! 从钦州到京城,正常的行程,一个月便可以到,只是柳桥却似乎想要磨一磨易之云似得,一路上走走停停的。 夏深急上火了,只是却也不敢催促,就怕一个不好柳桥掉头回去似得。 原本可以在八月除便到京城的,可他们却到了中秋这一日,才到达京城脚下,而便是到了京城脚下,夏深还担心柳桥掉转头跑了,因为白禾一路上一直嚷嚷的夫人说了要是东家不想去京城便回钦州,让夏深恨不得堵了她的嘴。 如今终于到了进城了,白禾却还是很没有眼色地问道:“东家,你真的要进京城吗?” 不是她对易之云有什么偏见,而是实在张氏的那些叮嘱,而且她也是觉得东家委屈了,她家东家有什么不好,现在却要自己来京城,要是姑爷真的这样紧张东家,干什么不来接? 所以,便有此一问。 夏深不但柳桥回答便道:“夫人,京城就在前面了!将军一直在等夫人到!”说完,还冷冷扫了白禾一眼。 白禾却没感觉到对方的警告,“东家,你要是不想……” “进城吧。”柳桥看着前方巍峨的城墙,淡淡地道。 白禾还是道:“东家真的要去?” “都已经到了门口了,不去这一路岂不是白走了?”柳桥笑道。 夏深松了口气。 柳桥继续道:“京城的酒坊跟美食坊开设以来我都没来看过,便是要回去也得趁这个机会看看情况!” 京城的美食坊开设也三年了,已然成了所有分店之中最赚钱的,不过,这笔银子到她的手里却并不多,美食坊在京城站稳脚跟,她付出了不少的代价。 而这些年,这些事情都是萧瑀在处理的。 她不是不想来京城,也不是不敢来,只是,不能来,她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心里的那份恨,不过世事便是这般奇妙,当日的恨仿佛就是梦一场。 “先去美食坊看看。” 夏深一向好的耐性在这大半年中几乎被柳桥磨尽了,“夫人,还是先回府吧。” “怎么?我到了京城便没了自由了?”柳桥似笑非笑。 “夫人……” “夫人不要怕他们,你想要去美食坊,我跟大哥护送你去!”白禾抢先道,而且要是姑爷真的这么紧张东家,怎么不出来接东家?去钦州可以说远,可出个城门也远?! 夏深剜了白禾一眼,“夫人,小人先前已经让人去通知将军夫人过会儿就到,将军跟老夫人都在府中等着……” “我等了他十年,如今不过让他等我一个时辰罢了,怎么?便等不急了?”柳桥冷声打断了他的话。 “夫人……” “你不用我去也无妨,我让白义送我去就成了。”柳桥放下了车帘,“白义……” “夫人,小人送夫人去!”夏深吸了口气道,随后便对身边的一人低语了几句,便下了马亲自上了马车,“进城!” 这一次柳桥进京,除了日常的行囊之外,张氏还准备了许多的东西,整整装了一大车,而随行护送的人是镖局的人,夏深亲自安排的。 美食坊没能开在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上,不过所在的地段也是不错,街上处处弥漫着中秋佳节的欢乐气息,此时美食坊内也是忙碌的可以。 除了日常的招牌糕点之外,还有专门为中秋打造的各式月饼,大周的中秋虽然有嫦娥之类的传说,可是却没有月饼,美食坊便开创了月饼的先河,再配上一个关于月饼的美丽传说,没到中秋,便又是美食坊大赚的时候。 而除了扑通的豆沙月饼之外,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精致的月饼供选择。 柳桥下了马车,还没有进店里,便听到了一个惊喜的声音,“东家!” 正是铺子的掌柜。 京城的美食坊有着她员工队伍里面最出色的,自然也是认得她这个东家。 “方掌柜。” “东家你终于来了!”方掌柜五十出头,是美食坊的第一批掌柜,之后美食坊扩充,更是担任了人才选拔的重任,当年在京城设立美食坊,柳桥便将他调到了京城,如今除了他之外,他的家人也都在京城的美食坊。 而他也是当日卖身入美食坊中拖家带口的一人。 柳桥见了他,笑道:“方掌柜知道我会来?” “萧东家说过东家回来!”方掌柜道,“东家先进来,快,快进来!” 柳桥点头,在他的带领之下进了铺子,随后往后面的院子而去,后面的院子很大,除了糕点的制作处之外,还住着所有人,包括方掌柜一家子。 而方掌柜的妻子陈氏便是这里的厨房一把手,掌握着美食坊糕点的秘方,手底下也有好几号人,而在一听说了柳桥来了之后,便也从厨房出来,“东家,你来了!你真的来了!” 看到手底下的人如此欢迎自己,柳桥心情很是不错,虽然他们的生死都掌控在她的手里,但是这份发自内心的敬重跟忠心却还是很难得,“嗯。” “东家是来跟姑爷团聚的吧!”陈氏笑道,“这就好!东家该来京城跟姑爷团聚的!” 柳桥笑了笑,“婶子这几年过的可好?” “好!当然好了!”陈氏忙点头,“就是想东家了!一直盼着东家来京城看看,可一直都没等到,现在好了,天天都可以看到东家了!” “什么天天看到东家啊!”方掌柜扯了自己的婆娘一下,训斥道:“东家现在可是将军夫人,还是统领夫人,哪里能每天到铺子里头?你这娘们傻了啊?” “啊,对对!”陈氏忙道,“东家哪里能抛头露面,东家放心,铺子我跟老头子一定帮你看好,您就等着收银子就是了!” “又胡说八道!铺子是东家的,什么我们帮东家看好?!” “我又说错了话了!”陈氏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东家你别生气,我这嘴啊,就是收不了!” 柳桥笑道:“你们一心为我,我哪里会生气了?”随后起身,“我还没看过铺子,婶子你带我逛逛怎么样?” “好啊!”陈氏点头,“东家这边请,我们先去去厨房……” 柳桥在美食坊呆了一个时辰,将里里外外都看过了,还听了方掌柜回报最近的销售情况,又尝了陈氏亲手做的水果月饼,另外还见了陈氏的两个儿子儿媳和四个孙子孙女,夏深急的不行,好不容易柳桥愿意走了,可是离开了美食坊,却又提出了去陆氏酒栈看看。 夏深的脸色顿时很难看,只是最终也没敢开口说不行,不过他却肯定,柳桥是故意的,故意在折腾易之云。 他又只好派人去通知,然后送柳桥去陆氏酒栈。 陆氏酒栈离美食坊不算远,便隔了两天街,如今京城的酒坊还没有正式投入使用,酒栈售卖的酒还是从钦州或者彭州送来的。 酒栈的掌柜也算是熟人,不过他跟方掌柜他们不一样,他没有签身契,也不是柳桥招来的,而是萧瑀当年从彭州带回来的陆家旧人,自然对柳桥便没有方掌柜他们这般热情,不过也是恭恭敬敬。 柳桥参观了一下铺子,随后便要求品尝专门为中秋准备的桂花酒,不过还没喝上,萧瑀便跑来了,许是因为得了进士的功名,所以眉宇之间多了一份神采。 “你总算是来了。” 柳桥笑了笑,端起了酒杯,“恭喜了阿瑀。” “多谢。”萧瑀给自己倒了一杯。 柳桥喝了下去,“庶吉士的考试如何?” “前不久放榜了,我过了。”萧瑀笑道。 柳桥笑着道:“那可就真的好好好庆祝庆祝了。” “就等着你来给我庆祝了!”萧瑀笑道,随后看了看她,问道:“易大哥呢?” “我怎么知道?”柳桥笑道,“我进城的时候没瞧见他。” “他没去接你?”萧瑀蹙眉。 柳桥笑笑,没回答。 萧瑀沉吟会儿,“如今他是御林军统领,也许走不开。” “你怎么这般有空?”柳桥笑道。 萧瑀又喝了一杯酒,“今天是中秋。” 柳桥敛了笑容,“阿瑀……” “嫂子。”萧瑀打断了她的话,“有些话就不用说了!” 柳桥看着他,“是你爹的主意?” 萧瑀参加会试,身份是萧家嫡子,却是记在萧嵘原配名下的嫡子,这般陆氏酒坊,承继外祖家业一事便说通了,只是没想到十几年前没有做成的事情,如今继续,只是,结果却不一样了。 当年,萧瑀或许会感动,而如今,他只会是觉得愤怒,乃至更加的恨。 萧瑀看了看她,“我的主意。” 柳桥蹙眉。 萧瑀继续道:“嫂子,我跟易大哥不一样,我没有他的底气,如果当年的实情曝光,我自然可以得到更好的身份,只是,我也会被毁了一切!这么多年,我拼命努力可不是为了今日给他陪葬的!” 柳桥沉默,不知道他这般究竟是好还是坏,“不管如何,阿瑀,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我自然会好好的!”萧瑀笑道,随后转移了话题,“这大半年了辛苦嫂子了。” “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柳桥笑道,“都是我们的心血。” 萧瑀凝视着她,颔首,“没事,都是我们的心血。” “来。”柳桥举起了酒杯,“一祝你成功入翰林院,二祝你中秋快乐。” 萧瑀举杯,含笑饮下,“嫂子,今晚陪我赏月如何?” “不好!” 柳桥还未回答,便又一道声音传来,她转过视线,便见到了易之云,他脸上有着焦灼跟不安,目光紧紧地锁着自己,她淡淡地微笑着,神色没有丝毫的改变,也并未因为他的到来而起身,或者,说些什么。 “易大哥。”萧瑀起身,微笑道:“你来了。” 易之云这才移开了一些视线,看向萧瑀,“对不起阿瑀,你嫂子不能陪你赏月,如果你愿意,今晚来府里,我们一起过中秋。” “易大哥易家团聚,我就不去了。”萧瑀笑道,“我先走了。”随后转向柳桥,“嫂子,我先走了。” “嗯。”柳桥颔首。 萧瑀对易之云点点头,然后起步离开。 易之云目光又锁在了柳桥的身上,近乎贪婪地看着她,许久,才迈开了脚步走向她,高大的影子罩住在了她的身上,声音低沉而沙哑,“阿桥……” “嗯。”柳桥淡淡应道。 易之云盯着她,感觉到了她的气息,紧绷的心弦才松了一些,焦灼不安的眼底泛起了柔色,“阿桥。” “嗯。”柳桥还是轻声应道。 易之云看着她平静的神色,有些不知所措,半晌,忽然伸手将她拉入了怀中,紧紧抱着,“你再不来,我就要去抓你了!” “嗯。”柳桥还是淡淡应了一句。 易之云抱紧了她,似乎在解释:“夏深传来消息说你到了,我就赶去城门,只是没看到你,等了一个多时辰,府里才来人通知说你已经进城了,去了美食坊,我去了美食坊,他们说你走了,我马上回了府里一趟,可还是没见到你,我以为你跑了!” “嗯。” 易之云松开了她,握住了她的双臂,“后来夏深派人来通知我你来了酒坊,我马上赶来!” “嗯。” 易之云盯着她,“阿桥……”心绪有些乱,“阿桥,景阳公主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更怕如果你知道了就不回来!阿桥……” “你不是说我不来就会去钦州抓我,然后关我一辈子吗?”柳桥淡淡道,“我怎么敢不来?” “阿桥……” “我累了。”柳桥打断了他的话,“美食坊跟酒坊我已经看过了,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当然可以!”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碰到了她左手的玉镯,低头一看,僵硬的脸色松弛了不少,微笑道:“阿桥,我们回家,回我们的家!” 从见了她自后,易之云便一直握着她的手,像是生怕她走了一般,从酒栈出来,两人坐马车走了三刻钟这才停了下来。 下了马车,入目的便是一座威武的宅子。 宅子大门上方悬挂着写着易府两个字的牌匾,自己很熟悉,是她自己的,只是她不记得自己给他写过牌匾。 “在你的信上寻出了这两个字。”易之云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解释道:“然后找工匠打造的。” “用我的字来造牌匾,你就不怕被人笑话?”柳桥笑道,声音轻柔了起来,她的字不丑,但是始终是有一份女子的娇气在。 易之云笑道:“我们的家我们自己做主,其他人要笑话就笑话去!”似乎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将她的手握的更紧,“走,我们进去。” 柳桥看了他会儿,点头。 易之云嘴边的笑更加的深也更加的柔和,牵着她的手进了大门,绕过了影壁,前面的正厅便出现在眼前,不过他们还未曾走到正厅的门口,便有一个容貌秀雅美丽的女子快步走了出来,笑容明媚,“易大哥,姐姐,你们终于回来了!” 柳桥顿住了脚步。 152 怠慢 柳桥想过进了这宅子会面对云氏的冷脸,乃至刁难,只是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迎面走来这样一个美貌女子,而且,还叫她姐姐。 易大哥? 姐姐? 既叫了易之云大哥,便跟称呼她嫂子,如阿瑀一般。 若是认她这个姐姐,便该称呼易之云为姐夫。 如今这般算是什么? 这算哪门子的妹妹?! 还真的是一份大惊喜! “这位是?”她转过头看向易之云,浅浅微笑,仿佛有些动容的心再一次被冰封了起来,看来她并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般重要,更不算是没良心! 易之云见了她的笑容,心头一紧,握着她的手又加紧了力度,“她是……” “阿桥姐姐,我是云柔。”女子却抢在易之云前头答话,笑容仍是明媚,语气热情,“听易大哥说起了你好些年了,如今终于见到真人了,阿桥姐姐,易大哥,我们先进去吧,云姨已经等了老半天了。” 易之云看着柳桥,“阿桥,我们先进去吧。” 柳桥看了看他,点头。 易之云心头松了松,牵着她的手进了大厅,大厅的主位上坐着一位华服朱钗的妇人,正是多年没见的云氏。 云氏的气质本就不错,在林家村那等乡野地方也未曾被磨灭,如今回归富贵,气质便更加的高雅华贵,若是不知情的人只会当她是一直便锦衣玉食的贵夫人。 不过如今这位贵夫人神色却是不太好,似乎是不悦,又似乎是冷漠。 “娘,阿桥来了。”易之云开口道。 柳桥看着云氏,对于她的改变并不惊讶,而她的冷漠以及眼底的不悦,更是在她的预计之中,或许是在预计之中,又或许不在乎了,见了云氏这般,心里并未如当年一般难受,“娘。” 云氏冷漠。 而她淡然。 云氏神色微沉,“怎么现在才来?不是说早就进城了吗?” “有些事情处理。”柳桥淡笑道,仿若没看出云氏的不悦似得。 云氏沉声继续,“有什么事情比这件事更重要?” “娘。”易之云岂会没发觉眼前的不对劲,眉宇蹙着,“阿桥赶了一个月的路,我先带她回去休息,其他的事情等她休息好了之后再说吧。” 云氏面色顿时有些难看。 “云姨,易大哥说的没错。”云柔也开口,声音轻柔得体,“姐姐必定是累了,先让她回院子休息会儿,晚上赏月的时候再好好说话。”说完,便对易之云道:“易大哥,你带姐姐下去休息吧,我陪着云姨就成。” 易之云对她点了点头,看向柳桥,“阿桥,我带你去我们的院子。” 柳桥看着他,眼底没有波动,“嗯。” 易之云顿觉心里压着什么似得,“你带来的人我会安排好,你放心。” “嗯。”柳桥还是点头。 易之云握紧了她的手,“我们走吧。” 柳桥点头,跟着他离开。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云氏原本便不好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眼底似乎还有着一丝伤感。 “云姨。”云柔轻声安抚,“你不要这样,易大哥是太过紧张姐姐了,毕竟他们分开了十年,这大半年姐姐又迟迟不肯来,易大哥紧张些是正常的,云姨,你千万不要生他的气。” 云氏看向身边的女子,脸色缓和了些,随后拉过了她的手,轻轻拍着,“还是你懂事,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云柔低下了头,“云姨说什么了?我哪里会受委屈?”随后抬头,“晚上的晚膳易大哥千叮万嘱要好好准备,云姨先回院子休息,我去厨房看看,等用膳的时候我再去叫你。” 云氏点头。 …… 宅子的内部不算是富丽堂皇,但一切都是崭新的,而且很大,从前厅走到了易之云口中他们的院子,足足走了三刻钟。 在路上,易之云一直不断地在给她介绍沿途所见,只是却无法从柳桥的眼底看到波动,直到两人进了院子的寝室。 见了这般一个寝室,柳桥若是还淡定,那才不正常。 “喜欢吗?”易之云眼底涌出了喜色。 柳桥扫视了屋子一圈,收敛了惊讶,似笑非笑,“你这样布置屋子就不怕被御史弹劾你贪污?” 易之云笑容一僵。 柳桥却像是没看见他的反应一般,起步参观起了寝室,寝室四间房,入门便是一个小厅,小厅左侧便是就寝的卧室,而右侧两间,一件做了暖阁之类的,有一道门连着另一间屋子,做了净房。 这样的格局不算特别,可是里面的装饰布置却都是上上的珍品。 别说给她住了,估计给那等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来住也是可以。 易之云心里很失落,非常的失落,更是不安,他忽然发现他越来越无法触摸到她的心,便是她就在他的面前,便是她已经应约而来,可是他却仿佛她仍是离他很远很远似得。 “易将军,有钱也不该这般……” 话没有说完。 易之云猛然上前,从背后紧紧地环住了她的腰,头,埋在了她的颈项间,嗅着她的气息来压制心里躁动的不安,“我知道了,你不喜欢。” 柳桥身子僵了僵,随后轻笑:“我虽然喜欢银子,但可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我让人换了。”易之云道。 柳桥道:“不及。” “我明日就让人换了!”易之云即可道,随后又改口,“不,你喜欢什么样的,跟我说,我来换!” 柳桥转身。 易之云不得不松开她。 柳桥从他眼底看到了清晰的不安跟着急,“不需要特别的换,将这些东西收起来一些就可以了,我不想一不小心碰坏了心疼半天。” “你喜欢……” “我一向住的很随意。”柳桥打断了他的话,“将不需要的东西收起来就好,其他的不需要变。” 易之云看着她半晌,“好。”随后又道,“寝室旁边是书房,我带你过去看看!” 柳桥没有应,看着他,静默半晌,“除了屋子的事,你就没有其他事情要跟我说?” 易之云一愣。 “比如说你找君世轩麻烦的事情,又比如说……”柳桥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桌子提起了那水壶,却发现是空的,便放下,“景阳公主的事情。” “阿桥……” “又或许跟我说说那位云柔姑娘是何许人也?”柳桥看着他,笑着道,可笑容中却并未让人感觉到半分的暖意。 明明如今的天还热,可是屋内却有种索索冷的感觉。 至少易之云是这般觉得,“阿桥,我知道我不该瞒着你景阳公主的事情,只是我怕你知道了你会更加生气,然后就不来京城……”他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你听我说,景阳公主是荆皇后的女儿,这件事根本就是对方设的一个局,阿桥……”可惜,他的解释还没有说完,那边便传来了一道柔和的叫唤。 “易大哥!” 易之云转向门口,有种被打断了的不悦,“你怎么来了?!” 云柔笑容一顿,随后继续:“我来看看姐姐有什么需要。” “这里有我在就可以了,你……” “你觉得我会有什么需要?”柳桥没等易之云说完,便淡笑得看向云柔,“或许我该问,我有什么需要得让你来张罗?” 云柔的笑容再次僵了起来,“姐姐……” “你姓云?”柳桥打断了她的话。 云柔勉强撑起了笑容,“嗯。” “你是我婆婆的娘家亲人?是我夫君的表妹?”柳桥继续问道。 云柔一愣,随后摇头,眼底露出了一丝哀伤,“不,我不是云姨的娘家亲人,也不是易大哥的表妹……”说完,看了看易之云。 “你先去陪娘吧。”易之云似乎明白了什么,语气有些急促。 云柔眸色微颤,“易大哥……” “这里不需要你做什么。”易之云继续道,“你去陪娘吧。” 云柔看了他会儿,抿了抿唇,“好,我先去陪云姨。”走之前还不忘跟柳桥说,“姐姐,晚膳的时候再见。” 柳桥淡淡笑着,没应。 云柔手握了握,笑着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易之云看向柳桥,“阿桥,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柳桥神色仍是淡淡,转身唤道,“白禾!” 门口早就亟不可待的白禾当即冲了进来,“东家,我们是要回去吗?!” 易之云的脸顿时黑如锅底。 “去给我弄些茶水来!”柳桥提了提桌上的茶壶。 易之云的脸色更加的难看。 白禾当即上前,接过了茶壶,“好,东家你等着!”随后提着茶壶出去了。 便在她出去之后,易之云当即走到门口,猛然关起了房门,转身盯着柳桥,“阿桥,不想走!想都别想!” 柳桥坐了下来,“我不过是想喝口茶吧了。” “是我没想周到,我……” “比起你怎么不周到,我倒是想知道这云柔姑娘没说完的故事。”柳桥打断了他的话。 易之云盯着她,眸底波动,“阿桥,你吃醋是吗?” “你说呢?”柳桥反问,神色还是淡淡。 易之云紧紧地盯着她,可是好半晌,还是挫败,忐忑地走到她的身边,“阿桥……” “你若是不想说,那便……” “我什么时候说不想说了?”易之云忙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不用这般勉强……” 易之云猛然攥住了她的手,“阿桥,别这么跟我说话好不好!?” “我说过了,这十年大家都变了很多……” “不是变!”易之云摇头,“你是在生气!阿桥,你只是在生气而已!我知道你是在生气!或者……还在恨我……” 柳桥沉默地看着他。 “云柔的父亲是当年先帝埋在北延国的暗桩,身份是北延国永安王的私生子,十六岁被接回永安王府,之后他设法除掉了永安王的其他儿子,后来永安王去世,他承继了永安王的爵位,我跟太子去北延国后的一切就是他安排的。”易之云继续道,“在他的协助之下,我跟太子成功取得了北延国皇帝的信任,一步一步接近北延国的军事中枢,最终成功盗取了北延国的军事机密,同时还挑拨了北延国皇帝的几个皇子失和,只是当我们离开之时,他的身份泄露了,为了让我跟太子安全离开北延国,他留了下来,只让我们带着云柔离开,我们成功逃离回了大周之后,北延传来消息,他被……北延国皇帝五马分尸而死……” 柳桥挑了挑眉。 “后来战事爆发,太子原本是想送她回京城的,只是她不愿意。”易之云继续道,“战事结束之后,原本太子也是想接她进太子府照顾,只是她不想,太子无法,就将她交给我照顾,不过阿桥,我发誓我跟她真的没什么!?” “这么说来,她还是你救命恩人的女儿了。”柳桥道,声音凉薄,这可比什么表哥表妹更加的难搞。 易之云苦笑,“可以算是,只是……” “所以你就一直照顾着她,还让她俨然成了你家的女主人?”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道。 易之云面色一变,“阿桥,我怎么会……” 话还没有说完,又被打断了。 “爷,太子府派人来了。”门外传来了一道男声。 易之云怒道:“让他等着!” “爷……”门外的人却犹豫。 易之云面色铁青,正要继续开口之时,柳桥先一步开口,“你先去吧,毕竟是太子的人。” “阿桥……” “去吧。”柳桥淡淡道,“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连凳子都没坐热就离开。” 易之云盯着她许久,才站起身来,“好,我去去就回来!” “嗯。”柳桥点头。 易之云又看了她好半晌,在没有发现她打算一趁着他走开便逃了的意图之后,才转身开门走了出去,然后对站在院子内候着的丫鬟婆子,“照顾好夫人!” 众人行礼:“是。” 易之云转身,一字一字地道:“阿桥,你是这个家唯一的女主人!” “你娘一定会恨死我。”柳桥却笑道。 易之云一愣。 “走吧。”柳桥没等他回过神来便道,“我累了,得休息休息。” “好。”易之云压着心里的忐忑,“我很快就回来!”随后转身又吩咐了一下众人,这才快步离去。 待他走了之后,柳桥低着头,敛去了笑容。 一个五十上下的婆子进来,恭恭敬敬地行礼:“奴婢见过夫人。” 柳桥抬起头,“你是?” “奴婢姓罗。”婆子又行了一礼,“夫人可以叫奴婢罗妈妈。” 柳桥颔首,“嗯。” “正院内一共有丫鬟婆子……” “罗妈妈。”柳桥打断了她的讲述,“我有些累了,这些事情以后再说。” 罗妈妈犹豫,“可是……” “怎么?要我撑着精神听你禀报这院子里面有多少丫鬟婆子?”柳桥笑道。 罗妈妈忙低头:“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给夫人准备……”话还没说完,便被风风火火跑了过来的白禾打断了。 “东家!”白禾提着刚刚那茶壶,一脸怒意,“东家,她们太过分了!” 柳桥蹙眉,“怎么了?” “这位姑娘不是去小厨房要茶水吗?怎么这样?出什么事情了?”罗妈妈不等白禾说话便忙道,脸色有些不好。 白禾却狠狠地瞪了罗妈妈一眼,没跟她说话,直接对柳桥道:“东家,我刚刚去那什么小厨房要茶水,可是那里面的人说要茶水就自己烧,还说东家不过是一个乡野妇人,装什么高贵!” 罗妈妈脸色顿时煞白了,忙跪下,“夫人……” “东家!”白禾眼睛都气红了,“我们回钦州吧!这些都是什么人?!”她来东家身边这些年从来没有人看人这般欺负过东家!这里的人根本不将东家当主人看!就算是客人也不会这样对待!“东家,我们出发之前夫人千叮万嘱如果东家受了委屈,就让我跟大哥带东家回去!” “夫人!”罗妈妈惶恐不已,“夫人,都是奴婢管教不严,都是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去好好教训她们!夫人你先息怒,奴婢这就去教训她们!” “不必了。”柳桥神色虽然仍是淡淡,但是声音却是清冷,“我一向动手动惯了,白禾,去烧一壶水来。” “东家……” “你再不去烧,你东家我可就要渴死了。”柳桥打断了她的话。 白禾只好点头,狠狠地瞪了一眼罗妈妈这才离开。 罗妈妈见柳桥没有真的走,松了口气,“夫人你先休息,奴婢这就去小厨房给夫人准备茶点,还有沐浴的香汤,夫人您稍后。”说完,从地上爬了起来,忙走出去。 柳桥没阻拦。 罗妈妈出了门之后,便指挥着门外的其他人干活,院子顿时有些鸡飞狗跳的。 白禾很快便回来了,时间不足以烧出一壶水,而这一次除了她之外,还有两个丫鬟,手里端一些糕点。 “东家,你先喝茶!”白禾动手给倒茶。 两个丫鬟战战兢兢地端着点心放下,然后退到了一旁。 “东家你先将就着吃,这里就只有这些,待会儿我去找大哥,让他去跟方掌柜说一声,每日从美食坊给东家送点心来!”白禾咬着牙,东家不走,她无法强迫,可是绝对不会让东家委屈,也告诉这些人,她家东家绝对不是什么乡野村妇! 柳桥见她这般模样,笑了笑,“好了,别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东家!” 便在此时,罗妈妈回来了,“夫人,奴婢将那小厨房那两个不长眼的东西带来了,夫人可要如何处置?” “既然觉得伺候我这个乡野村妇委屈,那就不要让她们委屈了。”柳桥喝了口茶,淡淡道。 罗妈妈心里咯噔一下,“是……奴婢这就大发她们出去……” 柳桥没回应。 罗妈妈瞧不出柳桥究竟是何心思。 这时,一个丫鬟进来道:“罗妈妈,香汤准备好了……” “不如夫人先沐浴吧!”罗妈妈仿佛见到救星一般,连忙转移了话题,甚至没注意到这丫鬟进来每向柳桥这个正主禀报,反而向她禀报。 柳桥扫了她一眼。 罗妈妈顿时一个激灵。 “白禾,去行囊里面取换洗的衣服来。”柳桥搁下了茶杯道。 罗妈妈松了口气。 “是!”白禾应道。 柳桥补了一句,“只取换洗的衣裳就好,其他的东西搁着别动。” 白禾眼睛一亮,“好!” 将行囊搁着不动便是说东家不打算留太久!这太好了!东家这般好的人哪里需要在这里受委屈?回了钦州,东家的日子照样过得很好! 罗妈妈的脸又煞白了。 柳桥起身往净房走去。 罗妈妈忙指挥了旁边站着的两个丫鬟,“还不去伺候夫人沐浴!” “……是。”两个丫鬟的年纪都不大,大约十三四岁的模样,已然被眼前的情形吓坏了。 罗妈妈压低了声音,“仔细伺候!” “……是……” 吩咐好了之后,罗妈妈便出了门,看着跪在院子里面的两个厨娘,咬着牙,却还是要压低声音,“你们的脑子是浆糊吗?!那样的话你们也敢说?!” “妈妈,我……” “妈妈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们可是老夫人亲自买进府的,妈妈又不是不知道……” “闭嘴!”罗妈妈怒道,“我这就去跟管家说一声,你们离开正院去其他地方当差吧!” “妈妈——” “够了!”罗妈妈咬着牙,“如果不想被卖的话最好闭嘴!离开正院已经是你们的运气,那样的话夫人大可打死你们!” “可我们是老夫人……” “这府邸是爷当家!”罗妈妈恨不得撕了这两人的嘴,没错,后院是老夫人当家,她们也都是老夫人采买进来的,这几个月府邸里的人都知道老夫人对那位迟迟不接来的夫人不喜,又传出这位夫人是童养媳,府里的下人得知自然不将这位夫人放在心上,便是她心里也存了一份轻视,就算见爷亲自为夫人布置寝室,也没有真的高看这位夫人,可是今日爷的反应分明不是仅仅对外做出一副爱妻的表象,而是分明将这位夫人捧在手心里,可是她知道的太迟了!如今别说是这两个该死的东西有麻烦,如果爷知道这件事,她这个管事妈妈也好不到哪里去!“都给我闭嘴,跟我走!” 两个厨娘神色仍是不忿,不情不愿地起身跟着走了。 罗妈妈期盼这这件事能够压下,或者柳桥初来乍到不好闹出事情来,可是最终她的希望还是没有达成,易之云很快便知道这件事了。 自然是通过白禾的嘴。 柳桥的行囊,夏深在护送柳桥去美食坊之前便让人送来府中,只是因为府邸下人的怠慢,行囊一直没送到正院。 白禾怒极之下便去找了白义,正巧夏深也在,得知情况之后先摁住了白氏兄妹的怒火,先送了白禾去取行囊,然后便去找了易之云,在得知易之云去了太子府之后,只好先找了管家。 易府的管家于洋并非外面买来的奴仆,而是在皇帝下旨赐了府邸之后,太子送来的,这其中的意思,大家都清楚,夏深不知道这件事是于洋自己也跟其他人一样轻视夫人,还是太子府的意思。 不过好在事情并没有他想的糟糕。 “夏护卫,夫人的行囊到了府邸之后,小人当即送往后院……”于洋听了此事之后当即便不好看了,“后院一向是老夫人……” 话没有说下去。 夏深明白了,也松了口气,不是太子府的意思就好,“于管家先去处理这事吧,老夫人许是忙着中秋家宴的事情而疏忽了。” 于洋点头,“小人马上去安排!” …… 易之云到了太子府,便见尉迟扬也在。 “殿下我就说你现在去让他来,他一定不乐意!”尉迟扬笑道。 易之云扫了他一眼,恭敬给坐在首座上的男子行礼,“臣参见太子。” 秦霄摆手,温文尔雅的容貌常常让人忘了他是一国储君,对于储君而言,他少了一份高高在上的威严以及霸道,不过对于在他手底下效忠的人,他的这般性情却是最大的定心丸,至少他们不必在卖命的时候还得担心最终会不会被兔死狗烹,“阿扬你就一天不笑话阿云就不好过是不是?”一边摆手让易之云坐下。 “殿下不能怪我,你没见这一年来他那样子!”尉迟扬继续笑道,“简直就快成了望妻石了!” 易之云警告地瞪了尉迟扬一眼,随后对秦霄拱手谢恩,才坐下,“不知殿下召臣前来所为何事?” “自然是为了嫂子的事情。”尉迟扬笑眯眯地道,“怎么?见到嫂子可高兴了?” “尉迟扬!” 秦霄无奈,“好了阿扬,你就别在笑话阿云了。”随后,看向易之云,正色道:“我让你来的确是为了你夫人的事情,之前你夫人在钦州,景阳没法子,如今她来了京城,景阳必定会借机发难,不管她是真的瞧上了你还是有什么阴谋,当日你如此打她的脸,她就算动你不得,可一定会对你夫人出气!” “殿下有何妙计?”易之云沉声道。 秦霄道:“明日太子妃回进宫见荆皇后,跟她要个教养嬷嬷去你府中教你夫人宫廷礼仪。” 易之云皱起了眉头,“殿下,如此一来荆皇后岂不是更加的……” “你先别急。”秦霄继续道,“今年皇祖母的圣寿她会回京,太子妃会告诉荆皇后找教养嬷嬷去教你夫人宫廷礼仪是皇祖母的意思,皇祖母会在圣寿那日召见你夫人。” 易之云问道:“太后可同意?” “之前我跟皇祖母说过,皇祖母同意。”秦霄道,“皇祖母要见的人,荆皇后不敢动!而你夫人也可以学宫廷礼仪以待来日拜见皇祖母为借口拒绝后宫的一切召见!你夫人虽然尚未请诰命,但她也是臣妻,荆皇后如果想见,还是可以召见的,而能够阻止她的人只有皇祖母!” 易之云沉思会儿,起身道:“臣谢殿下如此为臣妻费心!” “你我是生死之交,我自然不能看着你夫人因我而出事。”秦霄道,“你放心,教养嬷嬷不会为难你夫人的。” 易之云皱眉。 “老大,我知道你不想委屈嫂子。”尉迟扬正色开口,“也不想让嫂子受半分的辛苦,只是这是最好的办法!而且你夫人虽有几分见识,但是宫廷礼仪不可能懂的,而以你如今的身份,往后她出入应酬,大捷朝拜,不学不行!” 易之云看了看他,却不语。 “我会让太子妃找一个合适的。”秦霄继续道。 易之云心里苦笑,“那就拜托殿下了。” 秦霄颔首。 易之云从太子府出来之后,心里更是虚了,说好要给她好日子过,可是却让她卷入了这些是非当中,受他连累,这下子才怎么让她消气? 原本心里的忐忑就更浓了,当他回府得知了他走了之后的事情,脸顿时阴沉的可怕。 “爷。”夏深也改了称呼,“这件事不要闹大,要是闹到了,老夫人那边……” “将人逐出府!”易之云没等他说完便道,“所有涉事的人都赶出去!” “爷……” “于洋!”易之云没听夏深的话,直接对眼前的管家喝道,“再有不敬夫人之人,杖毙!” 于洋低头:“是。” 易之云起身往后院而去。 …… “云姑娘!云姑娘!” 云柔方才从厨房走出,便见自己的贴身婆子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不禁皱了眉,“出什么事了?” “云姑娘,出大事了!”婆子喘着气道。 云柔神色添了一丝紧张,“出什么事了?”问完,神色微变,“是不是正院那边出事了?” “是!”婆子喘了口气,随后便一股脑地将事情说了,“云姑娘……如今爷很生气,还说若是府中再有不敬夫人的人,就杖毙!云姑娘,后院的事情一直都是你帮老夫人处理,爷会不会迁怒你啊!” 云柔却愣怔着,没有反应。 “云姑娘!?”婆子唤了好几声,才将她唤醒。 “不会的。”云柔淡淡笑道,眼底却有着苦涩,“我不过是帮忙料理罢了,人都是云姨安排的,易大哥若是要追究我,那便是在追究云姨,他不会这样做的!” 不会的! 婆子想了想,也觉得是这般,“那就好,只是……”犹豫会儿,“云姑娘,爷对这个夫人这样上心,你……” “好了!”云柔打断了她的话,“时辰不早了,我去上房请老夫人!”说着,起步离开,脚步少了平日的从容。 …… 易之云走进寝室的时候,便见到柳桥躺在窗边的那贵妃椅上晾着洗过的长发,长发从椅背的上延垂落下来,如瀑一般。 身上穿着一件素色衣裙,窗外的夕阳照了进来,落到了她的身上,宛如给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黄,她闭着眼睛,神情安宁,仿佛并未受到那些糟心事的影响一般。 易之云顿住了脚步,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仿佛流过了一汪泉水,浸润了全身,不行!他不能放她走!就算她真的不肯消气,就算她真的恨他,他也不能放她走! 这一辈子,她都是他的妻子,至死方休! 他起步走向她,也惊醒了她。 严格说来是白禾的惊呼惊醒了她,“你……你怎么来了?!”经过了这些事情之后,白禾对这个姑爷的印象已经是糟糕到了极点,“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东家不走就认为东家好欺负,我跟大哥绝对不会让你……” “小禾。”柳桥打断了她的话,“去给我沏杯茶来,茶叶用我们带来的那些。” 白禾跺了跺脚,“是!”狠狠瞪了易之云一眼,才离去。 易之云被那句茶叶用我们带来的那些伤到了,起步走进了她,坐在了椅边,“对不起阿桥。” “没事。”柳桥却淡淡道。 易之云苦笑,他宁愿她像当年一般对他大吵大闹,宁愿她发狠地报复他,也好过现在这般,什么没事?什么叫没事?如果没事,便不会这般!“阿桥……”他想解释,可是那些解释的话在她这般平静的目光之下却显得可笑,“我发誓,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 “嗯。” “阿桥……”易之云还想说什么,只是最后仍是没有说出来,起身道:“我帮你擦头发。” “已经干了。” “我帮你梳头。”易之云走到了她的身后,“听说用木梳子梳头对身体好,我帮你梳。” “易之云……” “阿桥。”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取了放在一旁的梳子,却发现并不是他为她准备的那些,手,紧了紧,“我知道我让你受了很大的委屈,我知道的阿桥,只是阿桥,我们是夫妻,即便分开了十年,十一年,我们也是夫妻!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也不能抵消你心里的气,但是阿桥,别一个机会都不给我好吗?”轻轻地梳着她的头,“阿桥,我们说好要一起白头偕老的!” 柳桥沉默。 “没关系。”易之云淡淡笑道,“我不逼你,我们慢慢来,我一定会让你相信我还是当年的易之云,我们还是当年的我们!也一定会实现当年的约定的!” 柳桥还是沉默,如果在今日之前,在她进这个府邸之前,他跟她说这些话,她可以告诉他,好,我们一起努力试试吧,我们重新开始,可是现在,她没有信心。 易之云,我没有信心。 …… 上房跟正院一个东一个西,离的很远,可是作为这个府邸的最高女主人,又是那些被赶出去下人的最后希望,云氏岂会不知道这些事情。 不过于洋毕竟是做管家的料,再以最小的动静将涉事的人召集等待发卖出府的同时也去上房禀报了整件事的经过。 云氏便是再不满意在听到了那些人的作为之后也无话可说。 于洋继续去执行计划,而云氏的脸一直阴着,便是云柔过来了也无法让她放晴。 “云姨,这事也怪我,都是我没有周全,让那些下人怠慢了姐姐。”云柔歉然道。 云氏冷笑:“怠慢?下人怠慢了她是该罚,可她直接跟我说就是,用得着闹的这般大?!中秋发卖下人?这事要是传出去了,那些等看我们笑话的人岂不是等到了!?” “云姨,姐姐毕竟受了委屈,自然无法想的如此周全。” “无法想的周全?”云氏怒意更浓,“她柳桥是什么人?那般大的生意怎么不见她不周全?偏偏家事就不周全了?!天底下的事情只有她不放在心上便不会不周全!” “云姨……” “你不要为她说话!”云氏恼怒道,“她的心性如何我很清楚!这次要么她根本就没为云儿的处境考虑,要么就是故意报复我!” “怎么会?云姨,我虽然是第一次见她,可是这一年我也听易大哥说了这十年来她对你,对易大哥,对易家做的事情,云姨,这一次的确是我们怠慢了她!” 云氏听了这话眼底的阴霾却更深。 云柔见状,没有继续说下去,垂了眼帘,转移话题,“云姨,时候差不多了,不如我去正院请易大哥跟姐姐过来吃团圆饭?” 云氏沉默良久,“去吧。” “是。” …… 云柔到了正院的时候,易之云正固执地要为柳桥梳出一个见的人的发髻来,看的在一旁的白禾恨不得上前夺了他手里的梳子。 他这是在对东家好还是折腾东家啊? 都这么长时间了,东家坐着也累了! 可是心里再不忿,也只能忍着,她不知道东家为什么要纵容他,明明有没打算久留的意思,不过她不会违逆东家的命令,在这里若是连她都违逆东家,那其他人岂不是更加发狠地欺负东家了! 这一次云柔进来并未如上次那般顺利,被守在门外的罗妈妈拦住了。 罗妈妈原本也属于被逐出府的一员,不过被于洋留下来了,自然不是故意违背主子的命令,而是如今府邸中的下人能够看清楚行事并且有些能力的,可能便是罗妈妈了,留下她,对夫人好,而对夫人好,主子必定不会反对。 所以罗妈妈逃过一劫。 “云姑娘请稍后,奴婢进去通报一声。” 云柔面色微微一僵,却还是微笑点头:“有劳妈妈。” 罗妈妈看了看她,转身进去禀报,“爷,夫人,云姑娘来了。” 易之云全神贯注的神色顿时僵了僵,快速看了一眼铜镜中柳桥的神色,见她没有什么变化,松了口气,随后,便是心中一紧,“她应该是来请我们去上房的。” 柳桥转过头,“把梳子给我吧。” “下一次我一定可以!”易之云道。 柳桥笑笑,接过了梳子递给了白禾,有下一次再说吧。 153 诚意 便在白禾跟柳桥梳头之际,罗妈妈悄然走了出去,对着在门外的云柔微笑道:“云姑娘,爷在给夫人梳头画眉,待会儿便会过去上房,云姑娘不如先过去。 ()” 云柔眸子微睁,似乎很是惊讶,随后,便是僵硬。 “爷待会儿就跟夫人去上房,云姑娘还是先回去吧。”罗妈妈继续道,似乎没看见眼前之人的失态,“毕竟爷跟夫人才是主人,要云姑娘在这里等不好。” 云姑娘的心思府邸早便是一个没有说破的秘密,在夫人入府之前,她在府中便宛如女主人一般,不过如今真正的女主人回来了,风向必定会改变。 罗妈妈很清楚如今她唯有投靠柳桥这个真正的女主人才能不会重蹈今日被发卖出去的那些人的命运! 云柔的脸色顿时难堪了起来,不过很快便恢复了过来,微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先过去了,免得云姨久等。” 转身,离去。 步履从容,可衣袖下的手却始终紧握着。 白禾很快便将头梳好了,从带来的首饰盒子里面挑头饰,不过还没挑出,便被易之云抢先了,“戴这套吧!” 白禾听了差点将梳子给摔了,什么意思?说东家的东西不够他们的东西好?! 柳桥看向易之云拿起的那套首饰,红宝石头面,无论是手工还是料子都是上品,移开了目光,看着易之云,微笑道:“这套东西怕是不轻,戴在头上今晚我可要受罪了。” 易之云一愣。 “不过是一家人吃顿饭罢了,用不着这般隆重。”柳桥继续道,“还是你觉得我太过素雅丢你的脸了?” “胡说什么?!”易之云忙道,嘴角却因为她那句一家人而微微翘起,“是太重了些,那不戴全,就戴耳环?” “东家没穿耳洞!”白禾咬牙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易之云面色一变,忙道:“阿桥……” “一岁那年穿过,不过后来伤口发炎,爹就没舍得给我再打,后来爹出事,这件事就再没提起了。”柳桥反应淡淡,“所以你这些耳环估计用不着了。” “没关系。”易之云挤出了一抹微笑,“不用就不用……” “我还以为你会让我现在穿了。”柳桥笑道。 易之云道:“怎么可能?!小时候不懂事不觉得疼,现在受这份罪做什么?!” 柳桥看了看他,“好了,你先一边等着吧,再耽搁下去你娘估计会生气了。” “阿桥……”易之云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我等着,你慢慢来,不急。” 柳桥笑笑,没说话。 白禾快手快脚地从盒子里面挑出了最名贵的首饰,然后给主子戴上。 易之云看着那些首饰,脸色好了些,这些首饰他认得,是这一年间他送给她的,还好,一直带着着。 柳桥却有些无奈,“戴这些这套衣裳不合适,你去取那套……” “衣柜里面有许多!”易之云忙道,“阿桥,穿那些吧。” 白禾冲声道:“东家有不是没有衣裳,做什么……” “小禾。”柳桥看了她一眼。 白禾只好闭嘴,“东家,你要穿哪一套?” “将娘给我新作的那套衣裙拿来。”柳桥道。 白禾点头,随后去翻箱子。 易之云眼底泛着苦笑,“阿桥……” “你不用多想,我不是不想用你准备的东西,不过今日中秋,有些想娘罢了。”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道。 易之云眼底一喜,“那我让人去接岳父岳母……” “先不用。”柳桥摇头,“他们习惯了钦州的生活,如今我也才来京城,这时候接他们来只会让他们不安,他们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易之云面色一僵,“阿桥,今日的事情……对不起。” “你一个大男人,外面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家里的事情疏忽了也是正常。”柳桥起身走向一旁的衣柜,“你放心,我还不至于认为你是故意折腾我的。” 易之云心口像是被棉花给堵住似得,跟了过来,“我的确无法兼顾这么多事情,娘的年纪也大了,精力不好,现在你来了便好了。” 柳桥打开衣柜,“怎么?想要我给你做牛做马?” “不,是女主人,主母。”易之云走到了她的身后,轻轻地抱着她,“阿桥,你是这个家唯一的女主人!” “你娘……” “你明白我的意思的!”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娘是娘,你是你,只是你,阿桥,只有你!” 柳桥看着衣柜里面的衣裳,“怎么都是素色的?” “你喜欢。”易之云虽然因为她转移话题而有些失落,但是却还是笑道,“夏深说你最常穿的便是素色的衣裳,这些都是夏装跟秋装,冬装还没做,等过些时候再量身订做。” “你现在很有钱?”柳桥问道。 易之云笑道:“你放心,我没有贪污,至于有多少,等你休息几日,我让管家将账本拿来给你,以后都交给你管。” “看来还是想要我做牛做马。”柳桥合上了衣柜,推开了他,笑道:“抱歉,我恐怕没有这个时间。” 易之云心头又是一紧,“你不需要亲自动手,只好看着便成,于洋是个不错的管家,琐碎的事情他会处理的!阿桥,这是我们的家业!” 柳桥忽然间想起了许多年前她跟他说的话,这是我们的银子,如今……“以后再说吧。” “阿桥……” “东家。”白禾拿着衣裳过来。 柳桥笑道:“你先出去吧,我换衣裳。” “你是我的妻子!”易之云盯着她道。 柳桥神色没变,微笑道:“你确定你要留在这里看我换衣裳?” 易之云一哽,“阿桥……” “好了,时辰真的不好了。”柳桥打断了他的话,“你该不会看不出来你娘对我很有意见。” “好。”易之云吸了一口气,“我在外面等。” 白禾赶紧上前,将卧室跟小厅之间的帷幔落下,隔成了两个空间,其实易之云便是不出去也无妨,因为卧室的一旁有一个很大的屏风,足以隔出一个安全的空间。 只是…… 柳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的有些僵了。 “东家……”白禾神色担心地开口,“东家,要是你心里不舒服,我们就离开吧!你放心,我跟大哥一定会保护你的!” 柳桥扯了扯嘴角,“小禾,事情没这么简单。” “有什么……” “好了。”柳桥打断了她的话,接过了她手里的衣裳,转身走进了屏风内,这套衣裳不算是华贵,颜色却是鲜艳,天蓝色,跟头上的饰物相配,整套衣物首饰上身,让柳桥多了一份少女的娇嫩,而以她这个年纪在这个年代已经不能用少女形容。 “夫人说的没错,东家还是穿鲜艳些好看!”白禾笑道,“东家,以后你不要再穿那些素色淡色的衣裳了!” 柳桥扫了一眼一旁的大衣柜,其实她并不喜欢素色,虽然不喜欢穿的姹紫嫣红的,但是也并不代表她就喜欢素色,淡色,只是当时以她寡妇的身份,这样的穿着最为合适,“走吧。” “嗯!”白禾当即绷紧了心弦,以待待会儿保护主子。 易之云看着走出来的柳桥,眼底一亮,“阿桥,很好看。” “走吧。”柳桥淡淡道。 易之云牵住了她的手,“好。” 两人走出了正院,向上方走去,这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路上沿途都点了灯,行走并未受到阻碍,跟之前进府之时不一样,易之云这一次没有滔滔不绝地向她介绍沿途所见,而是一直牵着她的手,静静地陪着她走着。 一切都静谧温馨。 这一刻他忽然间有种就这样一直走下去的渴望。 就这样,一直走到老! 阿桥,我们会一直牵着手走到白发苍苍的! 从正房到上房,走了小半个时辰,若不是柳桥平日习惯了东北西走,定然走不动,这宅子太大了也不是好事。 可易之云却觉得这路太短了,“等你休息好了,我陪你逛一遍我们的家。”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柳桥道,随后看向眼前灯火辉煌的院子,“进去吧。” 易之云握紧了她的手,“嗯。” 两人手牵着手走进了院子,跟刚刚进府的时候一般,云柔笑着从正屋的中堂迎了出来,连话也没变,“易大哥,姐姐,你们终于来了!” 白日的时候,易之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如今……他皱了眉头,看向柳桥,见她神色淡淡,心,却并没有松了口气,而是咯噔一下。 “易大哥……”云柔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声音中的雀跃消失。 易之云看了她一眼,对柳桥道:“我们进去吧。” “嗯。” “易大哥,姐姐,云姨等了好一阵子了,我们快些进屋吧。”云柔声音恢复如常,“晚膳都已经准备了,待会儿就可以摆膳。” 三人进了屋,云柔走到了云氏的身边,“云姨,易大哥跟姐姐来了。” 云氏扫了一眼柳桥,随后便看向易之云,“怎么这么晚过来?若是饿坏了身子该怎么好?” “娘,也还不算晚。”易之云方才松开眉头又蹙了蹙,微笑回道,“而且我也不饿。” “柔儿,让下人摆膳吧。”云氏道,随后看着易之云,“别以为一顿半顿没关系,这些年你在外面吃的苦还少吗?之前太子派来的太医不是说你得注意日常饮食,免得……” “娘!”易之云打断了云氏的话,“今日是中秋,别说这些!” 云氏眸色明显沉了沉。 云柔道:“云姨,易大哥说得对,今日是中秋佳节,又是姐姐来京的好日子,我们该好好吃一顿团圆饭的!” “嗯!”云氏才点头,然后终于正眼看柳桥了,“云儿在边疆十年,受过不少的伤,现在不趁着他年纪还轻好好调养,等到了便受罪了!你既然来京了,以后这些都交给你!如今云儿可以供给你衣食无忧的生活,往后你的那些生意便收收,将心思多放点在云儿身上!” “娘!”易之云即使震惊更是不解,他知道因为当初他从军的事情娘的心里一直对阿桥有芥蒂,可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她为什么还要这般?“娘,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 “你——” “云姨。”云柔又道,“我们先用膳吧,你不是说易大哥饿不得吗?” 云氏看了看云柔,又看了看儿子,脸色虽然不好,但是最后还是点头,“去膳厅吧!” 云柔扶着她前去。 易之云看向柳桥,眼底有着坚定,“别听娘的,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吃饭吧。”柳桥淡淡道。 易之云心中一沉,“好。” 四人入膳桌。 云柔指挥着下人上菜,一道道美味佳肴送上来,而每一道菜送上,云柔都会细细地给柳桥介绍,同时给云氏布菜。 柳桥脸上一直挂着微笑,眼底的凉意也在渐渐加深。 “姐姐,这是京城第一名菜……” “云柔。”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脸色有些沉肃,“不用介绍了!” 云柔笑容顿住,“易大哥……” “不用介绍了。”易之云正色道,“用膳吧。” 云柔笑容继续,“也是,看我尽顾着说。”说完看向柳桥,“姐姐你好好尝尝,若是那道菜喜欢,跟我说一声,以后我让厨子给你做。” 易之云的脸沉了,不过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柳桥轻笑道,“听说云姑娘是夫君救命恩人的女儿?” 云柔一愣。 “的确!”云氏却答道,“若是没有柔儿的父亲,云儿可能早就葬身异乡了。” 柳桥笑容不变,“如此我真的谢谢云姑娘。” “姐姐不必如此。”云柔敛去了笑容,姣好的容貌上泛起了淡淡的哀伤,随后又转为坚强,“爹他是为了大周,死的光荣。” “不管如何,我还是得谢谢你。”柳桥举起了酒杯。 云柔恢复了笑容,“既然姐姐……” “不过我很好奇。”柳桥没等她说完便道,“你怎么叫我夫君易大哥,却叫我姐姐?该不会是不想认我这个嫂子吧?” 云柔面色一僵。 云氏脸色一沉,“你这是什么话?!” “娘这是做什么?”柳桥搁下了酒杯笑道,“娘这般像是我欺负了云姑娘似得。” “姐姐……” “看来云姑娘是不想认我这个嫂子了。”柳桥笑着继续。 云氏恼怒,“不就是一个称呼吗?!你犯得着……” “娘。”易之云开口打断了云氏的话,神色严肃,“阿桥说的没错,是不该叫这个称呼。”看向云柔,“以后你就叫嫂子吧。” “易大哥……” “云儿!”云氏盯着儿子,“不过是一个称呼!” “阿瑀叫我易大哥,叫阿桥嫂子。”易之云看着云氏,目光坚定,“云柔也理应如此。” “云儿——” “云姨。”云柔忙握住了云氏的手臂,笑容勉强地低声道:“易大哥说的没错,我是该叫嫂子。” “柔儿……” “云姨。”云柔轻轻地摇头,随后转向柳桥,“嫂子,是我糊涂了,你别介意。” “怎么会。”柳桥淡淡道,那笑容有种让人感觉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般,“这些菜都很好,不过如果日日这般吃恐怕御史不会放过夫君了。” 云柔面色又是一僵。 云氏的怒容也僵住了。 “以后你盯紧点。”易之云看向柳桥,“这样便不会让御史抓到小辫子了。” “你看,还是要让我给你做牛做马。”柳桥淡淡笑着,却不真实。 易之云有种想拉她走的冲动。 “快吃吧。”柳桥动手给了夹菜,“身体不好就该好好养着。” “阿桥……” “吃吧。”柳桥道。 易之云满心愧疚跟不安,却不好再逼她,转过头看向云氏,“娘,用膳吧。” 云氏心头就像被针扎了一下,胸口起伏加剧,也面对儿子的恳求,却还是压了下去。 原本该是和和乐乐的团圆饭却在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郁中结束。 膳后,本该是赏月的。 不过易之云直接砍了这个计划,再出什么事情,恐怕他连她一晚也留不住,所以在用完了膳,连茶都没喝,便拉着柳桥走了。 云氏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云柔亦然。 “柳桥——”云氏咬着牙,一字一字地挤出了这两个字。 云柔在旁,看着她,半晌,缓和了脸色,扶着她颤抖的身子,轻声安抚:“云姨,你别这样,都是我不好。” 云氏这一次没有回应她的话,此刻她的脑海都被愤怒以及伤心充斥着。 他的儿子…… 她失而复得的儿子,如今却为了她……为了这样一个根本没将他放在心上的女子而这样对她! 柳桥,你果真是妖魔! …… 出了上房,空气都似乎便的轻松了。 “阿桥……” “东家,我们走吧!”白禾终于忍不住了,“这哪里算是回家啊,分明是来做客!” 那个云氏就算了,婆婆折磨媳妇,摆款子她听多了,可是那个云柔算个什么东西!她将东家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妇还是要告诉东家这个家她可以做主?! “阿桥!”易之云攥住了柳桥的手,“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你相信我……” “相信什么!?”白禾上前想要扯开易之云,不过没成功,“东家才回来一天,可是你们给了东家多少难堪了?!这些年东家在外面东奔西跑的都还没有受过这般多的委屈!什么相信你?你娘就算了,可那云柔算什么东西!她是在给东家脸色瞧吗?什么东家才是这个家唯一的女主人?!你刚刚瞎眼睛了,那云柔那样子比东家跟更像女主人!你放开东家,放开!” 易之云脸色很难看,若是换做其他时候,他定然会一巴掌拍飞白禾的,可是如今她所说的这些话,让他无从反驳,只是便如此,他也不可能放手,“阿桥,我知道这事是我的错,可是阿桥……” “好了。”柳桥打断了他的话,看向白禾,“小禾,松手,这般像什么样子?” “东家……” 柳桥眼睛一眯。 白禾只好放手。 易之云盯着她,“阿桥……” “小禾的话虽然有些难听,不过也并没有说错。”柳桥看着眼前站立不安的男人,“易之云,你要我相信便该给出诚意。” “好!”易之云当即道。 柳桥并未因为他的干脆而有丝毫的欣喜,而是看向他攥住她手臂的手,“松手吧,你再这样握下去,我这手便不能要了。” 易之云一怔,随即猛然松手,“可有伤着?” “我还没这般脆弱。”柳桥淡淡回道,“走吧。”转身往前。 易之云紧跟其后。 这一路也没说话。 不过却比来的时候气氛糟糕了许多,回到了正院,罗妈妈当即带着丫鬟进来上茶,恭恭敬敬的,没有丝毫的怠慢。 “时辰还早着,我让人在院子摆一桌,我们赏月?”易之云轻声提议。 柳桥看着他,“从钦州到京城我走了一个多月,路上虽然走走停停的,但可能年纪大了,所以精力也不比从前,更容易累了。” “什么年纪大?你才二十。”易之云失笑。 柳桥失笑:“二十还不老啊?” “不老。”易之云凝视着她,“不过,晚了五年。” 柳桥自然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我有些累了。” “东家,小禾这就去铺床!”白禾忙道,随后便去铺床,似乎以为主子要休息了,易之云这个讨厌鬼就可以走了。 她似乎忘了,他们是夫妻。 “才吃了晚饭,现在休息……” “路上走回来已经消食了。”柳桥道,“易之云,我真的有些累了,有什么事情或者什么话,以后再说吧。” 易之云凝注了她半晌,“好。” 很快,白禾便出来,“东家,床铺好了!”说完,瞪了易之云一眼。 易之云看向她,“你下去吧。” 白禾神色一僵,什么她下去?不是他走吗?!“我……” “小禾。”柳桥打断了她的恼火,“你也去休息吧,我累,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是……” “罗妈妈!”易之云直接喊道。 门外的罗妈妈快不进来,“爷有什么吩咐?” “带……”易之云看向柳桥,似乎不知道白禾的名字。 柳桥淡淡道:“带白禾下去休息。” “东家!” “好了小禾。”柳桥道,“我没事的,好好去休息,免得明天没精神!” 白禾仍是不放心,可是最后还是听了话,“好,东家你好好休息,明天小禾再来陪你!” “嗯。”柳桥点头。 白禾又瞪了一眼易之云,这才跟罗妈妈离开。 易之云看向柳桥,“你从哪里找来这样一个丫头?” “李伯至交的儿女,跟在我身边好几年了,性子有些冲,但是对我很关心。”柳桥淡淡道,“有时候比我娘还要关心。” 易之云看着她会儿,“我让人进来伺候你洗漱。” “嗯。”柳桥点头。 很快,丫鬟便端着温水进来。 易之云却悄然离开。 柳桥注意到了,不过没开口,因为他向净房走去,简单洗漱,丫鬟便上来解了首饰,放下发髻,随后又要动手伺候她换睡衣,不过她拒绝了,自己动了手,方才换好了睡衣,易之云便回来了,身上的衣裳已经一件简单的长袍,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水汽跟皂角清香。 看着坐在梳妆镜前梳理着长发一身睡衣的柳桥,眸色微微一沉,挥手道:“都下去吧。” “是。”丫鬟们退下。 随着关门声传来,卧室之内安静了下来。 墙边的长条案桌上的香炉燃着熏香,淡淡的清香在室内弥漫,让空气多了一丝旖旎。 易之云轻步走到了柳桥身后,夺过了她手里的梳,声音有些低沉,“我来。” “不用梳了,我累了。” 易之云顿住了动作,看着镜中的容颜,会儿,应道:“好。” 柳桥起身,还未转身便被身后的人抱住了,而这一次的拥抱,跟之前的不一样,便是没有经历过,可是这一刻柳桥也明白,她知道他想什么,“易之云,我累了。” “阿桥,晚了五年了……”易之云却没松手。 柳桥笑了笑,“这不是我的错。” 易之云身子一颤,心口像是被锤了一拳似得,“阿桥……”话,没有说下去,方才的那份旖旎却消失了,换做了愧疚,“好,我等。”松开了她。 柳桥转过身。 “你睡吧,我去书房。”易之云道,眼底明显有着隐忍,一年前在营海他可以坐怀不乱是因为怕吓到她,是因为不想委屈她,可是如今不一样,这里是他们的家,他不敢保证自己一样可以坐怀不乱,“睡吧。” “你说如果被人知道你今晚上去睡书房会如何?”柳桥淡淡笑道。 易之云一愣。 柳桥没继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笑容依旧,可是却怎么看都更像是讥笑。 “对不起……”易之云恨不得给自己一拳,“我不走,你睡吧,没有人会说什么的!” 柳桥看了看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到床边。 易之云却不动。 柳桥坐下。 “我睡地上,你睡吧。”易之云道。 柳桥微笑道:“床很大,你可以跟营海的时候一样,免得真的病了你娘……” “阿桥。”易之云苦笑,“这里不是营海租来的屋子或者客栈,阿桥,这是我们的家,我不敢保证我还能向营海的时候一样。” 柳桥眼睛微微眯着。 易之云走了过来,弯下了腰,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我也不是十年前的小毛头。” 柳桥还是沉默。 “睡吧。”易之云从她的眉宇间的确看出了疲惫,是他错了,错了很多很多,“好好休息。” 柳桥移开了视线,心,却开始不平静。 “睡吧。” “易之云。”柳桥测过了身,却并未躺下。 易之云坐在了床榻边上,“你放心,你不愿意,我等。” “阿瑀说你得了御林军统领的职位。”柳桥看向他,岔开了话题。 易之云对于她忽然说起这件事有些意外,不过却还是回答,“嗯。” “我听说御林军里面都是一些勋贵子弟。”柳桥继续道,“皇帝让你任这样的职位是防着你还是想借机整死你?” “我的阿桥还是这么聪明。”易之云笑道,多了几分轻松,她这般问便是还是关心他。 柳桥盯着他,“我跟你说正事。” “西北军权在成国公手中,太后一向疼爱太子。”易之云认真道,“如今太子有立了军功,在武将之中可以说是树立了威信,另外太子妃虽然出自书香世家,但是赵家家族中也有从武的,赵硕便是其中之一,虽然他只是在东南水军里面,但是也算是有些威信。” “皇帝容不下,所以找你开刀?”柳桥蹙眉问道。 易之云摇头,“还不至于,但是皇帝不可能再让我掌要职的,而且去年我跟易晟的事情闹的太大,皇上虽然为我们主持公道,但是心里未必便不会有芥蒂,不过你也不要太过担心,太子能够走到这一步,也是得到皇上的允许的,而且,他让我去御林军未尝没有借我的手去整顿御林军。” “借你的手?” “御林军中大多是勋贵子弟,这些人一出生便锦衣玉食,高人一等,虽然其中也不乏出色的,但毕竟不多,可以说御林军是朝廷专门养着这些勋贵子弟的地方。”易之云继续道,“可朝廷的银子也不是白来的,皇上自然也不希望养着一群废物,我进去,对这些勋贵子弟来说是一个刺激。” 柳桥拢紧了眉头。 “别担心,我能够应付的。”易之云抬手去抚她皱着的眉头,“以后所有的风雨我来挡,阿桥,不许再皱眉。” “那些勋贵子弟岂是好惹的?” “你夫君我也不是这般好惹的!”易之云笑道,眼底却有着煞气,“而且,我是皇上手中的一枚棋子,只要我还有用,他就不会弃。” “是棋子,便有被弃的一日!”柳桥虽然没有信心能够跟他走下去,但是也不希望看到他下场悲惨,“易之云……” “阿桥。”易之云笑道,“你能如此关心我,我很开心。” “易之云……” “相信我。”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不会有事的,我虽然是一枚棋子,但是不是一枚可以随便弃的棋子,我在御林军中,除了是刺激之外,也是震慑,是警告,皇上希望这批勋贵子弟有用,但是也绝对不会希望他们坐大的!除了震慑这般勋贵子弟之外,皇上还希望用我来震慑太子,或者说,将我这颗棋子放在太子身边,所以,除非太子等不及了,想要立刻坐上那个皇位,皇上就不会对我如何。” “那个人是皇帝!”柳桥神色凝重,皇帝岂是这般好琢磨的? 易之云道:“正因为他是皇帝,所以才会如此用我。” 柳桥蹙眉。 易之云抬手去抚平,“皇帝最怕的不是有野心的或者给他不痛快的臣子,而是没有弱点的臣子,阿桥,我有弱点,还是能够让他放心的弱点,也没有多大的野心,所以皇上不会轻易放弃这样一枚好用的棋子。” “这样的日子你就不觉得累?” “阿桥……”易之云敛去了笑容,“我没得选择,从当日我跟随太子去北延国的那一刻,我就没得选择。” 柳桥盯着他。 “对了。”易之云岔开了话题,“我还没跟你说过当年成国公世子为何说我死了的事情。” “不就是怕人察觉到什么,泄露你们的秘密吗?”柳桥道,这事不问也能猜到。 易之云点头,“当日阿瑀让萧嵘去查我的消息,被成国公世子知道了,虽然只是单纯的寻找,但事情涉及到太子的安危,他还是谨慎,再者,便是借着这次事情将荆家在西北的势力清楚干净!” “那军需官贪污的事情是假的?”柳桥问道。 易之云摇头,“不算假。” 柳桥笑了笑,讥诮道:“倒是一个好计策!” “阿桥。”易之云握紧了她的手,“别怕,更别怕我!” 柳桥笑道:“我怕你做什么?” “我跟你说这些是不想有事情瞒着你,更不想让你自己胡乱猜想。”易之云认真道,“我更希望你能陪着我,陪着我走下去!” 柳桥凝视了他半晌,“当年你被捕入狱,第一时间便让我走,说并不想连累我。” “我说了我已经不是十几年前的小毛头。”易之云目光紧锁着她,“不过我相信你还是当年的那个阿桥。” “如果我不是呢?” “你是!”易之云道,随即,愧疚而决绝,“其实我想过不将你扯进了,可是阿桥,我舍不得,便是你觉得我自私无耻,我也舍不得,阿桥,我舍不得!” 柳桥垂下了视线,沉默。 “所以,便是为了你,为了我们将来的孩子,我也一定会保住自己的性命!”易之云继续道,“因为我们说好,我们会白头偕老!阿桥,我们会的!” 柳桥抬起了头,“可是易之云,我没有信心。” 易之云心头一颤,“我知道,今天的事情,我的行为,我的疏忽,让你对我……可是阿桥,正如你说的,让你相信,便拿出诚意!就算你没信心,就算你不信我,可也该看看我的诚意再说!阿桥,先看看我的诚意可好?” “我有的选择吗?”柳桥反问。 易之云眸子一沉,“不,你没得选择!没有,阿桥,纵使你恨我,你也没有选择!” “呵……”柳桥笑了一声,“易之云,你总说你没有变,可是你真的没变吗?” 易之云没有回答,倾身上前,轻吻了她的额头,柔声道:“睡吧,你累了。” “易之云,我若是要走,你拦不住的。” “阿桥,别逼我!”易之云盯着她,眼底泛着危险的光芒,“不要逼我伤害你!” 柳桥没有再继续,“睡吧。” “过年前我派人去接岳父岳母……” “别将我爹娘扯进了。”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易之云,你也不要逼我,我不想我们最终走到……” “好!”易之云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有些话,他永远也不想听,“我不逼你,睡吧,阿桥,先休息吧,不再说下去了!” 柳桥看了他会儿,躺下。 易之云起身,给她落下了床帐,不让他看到此刻自己的神色,便是他看不到,但是也知道定然很可怕,他不想吓到她。 这一夜,似乎谁也不好过。 次日早上,柳桥醒来的时候并未见到易之云,倒是白禾早早就候着了,洗漱之后,罗妈妈便指挥着丫鬟将早膳端来,同时带来了易之云的消息。 “夫人,爷说有事出去一趟,让我们不许吵醒夫人,还说午膳的时候便回来。” 柳桥想起昨夜几乎撕破脸的事情,点头,“嗯。” “奴婢听说爷为了迎接夫人特意请了几天的假,这次出去定然是有什么急事。”罗妈妈见了柳桥的神色不太好,以为她是生气。 柳桥淡淡点头,“等会儿我出去一趟,你让人给我准备马车。” “啊?”罗妈妈吃惊,“夫人要去何处?” “陆氏酒栈。”柳桥道。 白禾正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了,她还以为主子要走。 罗妈妈不知道该不该应下。 柳桥停下了喝粥的动作,“怎么?有问题?” “不……奴婢这就去给管家说!”罗妈妈忙道。 白禾接话道:“让我大哥也一起来!我们要保护东家!” 罗妈妈看了看白禾,“是。” …… 半个时辰之后,于洋亲自过来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柳桥点头,便与白禾一同出了正院往前院而去,在前厅的影壁前见到了白义。 “东家!”白义快步上前,神色着急,像是担心她出事似得。 柳桥笑了笑,“阿义,可还习惯?” “我没事,多谢东家关心!”白义正色道,“东家可好?” “嗯。”柳桥点头。 白禾有一肚子的话想跟大哥说,不过也没傻乎地在这里说,“大哥你放心,我会保护东家的!” “夫人。”于洋开口,恭恭敬敬,“时候不早了,爷交代过中午会回来跟夫人用午膳,夫人还是早去早回。” 柳桥颔首,“如果有人问起,你照实说变成了。” “是。”于洋点头,“小人派了两个护院护送,夫人莫要见怪。” 柳桥审视了他会儿,“你安排的很好。”随后起步上了马车。 车夫,加上两个护院,还有白义兄妹,五个人护送之下,柳桥离开了易府往陆氏酒栈而去,到了陆氏酒栈,她想要见的人却早早地等候在了这里。 “嫂子。” 柳桥看着眼前笑容浅浅的男子,“阿瑀,为什么?” 154 我们重新开始! 阿瑀,为什么? 没来由的一句话,萧瑀本该听不懂的,可是他却并不惊讶,也不疑惑,而是听懂了,“嫂子是问我为什么要瞒下易府之中那云柔的存在?” 柳桥没有回答,只是神色却已经给出了答案。 “不过是一个寄居的客人罢了,没有必要告诉嫂子。” “别人或许不知道云柔那个府中一副女主人的模样,但是你不会不知道。”柳桥看着他,面上波澜不惊,“你更不会不知道易之云的娘心里想什么,也不会一点也看不出那云柔的心思!易之云缺心眼,但是阿瑀,你也是?!” “连易大哥都没有觉察出来,我为何就不能?”萧瑀还是淡淡笑道。 柳桥不带笑意地笑了笑,“如果你真的没有觉察出来,就不会故意瞒着我这件事!?就算是一个寄居的客人,可是你为何对我只字不提?!” “嫂子生气了?”萧瑀笑道。 柳桥盯着他,“你觉得我是在高兴吗?” “可是嫂子,你不觉得你气错人了吗?”萧瑀继续道,“嫂子该发作的对象是易大哥。” “萧瑀,我这两天心情不好,你不要也来给我添堵!”柳桥沉下了脸,一字一字地道。 萧瑀凝视了她会儿,才敛去笑容,道:“没错,我是故意瞒着你这个云柔的存在,我也是知道云姨的心思,更清楚那云柔心里的想法,便是她如何一步一步地掌控府里的内务,哄的云姨服服帖帖的我也都知道!” “那你为何……” “为何不告诉你?”萧瑀打断了她的话,“因为我想让你生气,让你伤心,然后死心!” 柳桥眼眸一睁。 “嫂子,我说过我想娶你。”萧瑀继续道,语气虽然不重,但是却是认真,没有丝毫开玩笑的迹象。 柳桥倏然起身,“你——” “嫂子又想跟我说我不喜欢你之类的话吗?”萧瑀也站起了身,正视着她,“没错,我是不喜欢嫂子,那是因为你是我嫂子,可只要你不是了,我便可以!” 柳桥盯着他,眼底的眸光在颤抖,因为恼怒,也因为不可思议,“你疯了吗?!” “我是不是疯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确有这个机会。”萧瑀继续道,“只要你死心了,那……”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死心?”柳桥冷笑,“便是我死心了,你又凭什么觉得我就会跟你一起?萧瑀,我说过我从来只是将你当弟弟,也说过就算我离开了易之云我也不会跟你一起!” “你会不会因为那个云柔而死心我的确不敢保证,毕竟易大哥对她并没有什么,只是,如果你是一心来京城跟她团聚的,为何却要给自己留了一条宽敞的后路?”萧瑀笑了笑,继续道,“这一年来你的确是在收拢美食坊的生意,行事作风也低调了许多,只是,你却从未动过根基,你收了几间分店都是在京城附近的周边,你花费了多年围绕京城而布下的网如今只剩下京城这个轴心,如果你只是想要收敛锋芒,该收动的是钦州那边,而不是京城这里!除非你不打算在京城久留,或者说,没想到会不会在京城久留,来日,一旦你想走了,或者留不下了,损失的不过是京城这间根本赚不了多少的店!” 柳桥胸口的起伏激烈了起来,却冷笑道:“这些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 “嫂子,我们一起相依为命十几年。”萧瑀缓缓道,“我了解你,正如你了解我。” “你既然叫我一声嫂子,那你就该……” “我并未强迫嫂子什么,一切都是嫂子的心意不是吗?”萧瑀反问。 柳桥吸了一口气,“不管我想做什么,但是萧瑀,你不觉得你现在的行为实在忘恩负义吗?!易之云是你的恩人,你也叫了他十几年的大哥,如今你却在觊觎他的妻子?!” “我并未做过任何破坏你们关系的事情,就算是这一次,也没有。”萧瑀却道,“我若是早早将云柔的事情跟你说了,恐怕嫂子连来京城一趟也不会。” 柳桥张了嘴,可喉咙却像是哽住了什么似得,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我没说,让嫂子自己来决定,是走是留,只有你跟易大哥有资格决定。”萧瑀继续道,“如果易大哥真的在乎你,便会让你放下心里的犹豫,如果他并不是那么在乎你,那你们分开,也不算是坏事,况且,若是要论恩人,我真正的恩人是你。” “萧瑀!”柳桥无法理解他的这份理论,她猜到了他有意隐瞒,但是却不想理由竟然是如此的荒谬,“我猜到你瞒着我,可是我也只是以为你是在帮他!我生气,那是因为我十几年来一直将你当弟弟……” “我不是你弟弟!”萧瑀打断了她的话。 “可我是你嫂子!”柳桥怒道。 萧瑀看着她,“所以,现在我不喜欢你,也不去破坏你们的夫妻关系,我只是在等待,只是不插手,是白头偕老还是分道扬镳,全在于你们自己。” 柳桥似乎已然无言以对。 “我们相依为命十几年,严格算起来,你跟我相处的时间比易大哥都要深,或许以后你会觉得我比你……” “够了!”柳桥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你这是要成为第二个君世轩吗?!” “你会向对君世轩一样对我那般绝情?”萧瑀看着她,缓缓问道,“我不是君世轩,我也从未伤害过你。” “没错!”柳桥盯着他,“你是不是君世轩,这些年来也多亏了你在我身边,你给我的只有帮助关怀,所以,便是你如今说出如此荒诞的谬论,便是我猜想到以后你可能会给我带来很多的麻烦,可是我也无法向对待君世轩一样对你,可这是因为你是我的家人,是我的亲人!萧瑀,因为这个,我给你更多的包容,我也不想失去一个家人,亲人,可是,我也是一个自私的人!如果要在你这个家人跟我自己之中选一个,我只会选择我自己!目前为止,只有一个人可以让我不顾自己,而那个人不是你!” “易大哥就这么好?”萧瑀却笑道。 柳桥也笑了,“我不知道,或许不过是长久以来行成的习惯,也或许这就是爱。” “那你为何还要留后路?” “因为时间真的很可怕!”柳桥继续道,“可怕到了我都无法确定那个人还是不是我想要不顾一切的那个人!一年前我提出了要一年的时间适应冷静,可是一年眨眼过去,我仍是觉得陌生,便是他书信不断,便是我猜想或许事情没有我所想的那般糟糕,可是,我仍然无法敞开心扉去接受,你说的没错,从来京城开始,我便是抱着一个重新开始的想法来的,成固然好,不成,我也不会落下遗憾! 可现实却让我狠狠的跌了一跤,我是介意云柔的存在,便是我知道易之云没有这份心思,便是他真的缺心眼,可我还是介意,我更不能确定今日有一个云柔,来日会不会来一个张柔李柔来,云柔没有威胁,可其他的呢? 也或许你说对了,如果易之云心里真的如此在乎我,便不会有云柔俨然女主人的一幕出现!我是没打算留下,昨天便做了决定,可是我没有掉头便走,除了心里那微薄的连我自己都可笑的希冀外,便是我不想让自己成为不识好歹千夫所指的负心人,我在让易之云掉入那负心的陷阱! 你看,时间真的很可怕不是吗?连我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可以为了一个人而不惜一切的人了!便是面对易之云,我也还是选择了自私,选择了自己!” 萧瑀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 “但是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柳桥盯着他继续道,“那就是即便我真的跟易之云分道扬镳了,不是你嫂子了,你也不会喜欢我爱上我!萧瑀,你想娶我,不过是不想失去一个陪伴你在你自己营造的那条阴暗的死胡同里面走下去的人!便是换做了其他人陪你走过这些年,你也一样会做同样的事情!这不是爱,而是依赖!更或者,不过是单纯的自私!” 萧瑀面色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 “可是阿瑀。”柳桥合了合眼睛,声音中透着从心底发出的疲倦,“我已经不想去陪伴另一个男人成长,我已经没有了这份勇气跟毅力!所以,不要逼我断了我们之间这份十几年的如亲情一般的情谊,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了!” 萧瑀仍是沉默。 柳桥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身离开。 …… 走出了厅堂,便见白禾端着一壶酒走来。 “东家?要走了?” 柳桥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她手中托盘上的酒壶,静默了半晌,随后,苦笑于心,为什么人跟人之间的感情要这般复杂?简单些不好吗?是她看不透还是她过于的执拗,或者根本便是她在作,在自讨苦吃? “东家……”白禾见了主子的脸色,疑惑又担心,到底出什么事情了?东家来酒栈不是为了品酒吗?她刚刚不该去拿酒的,可是在酒栈里,谁还会欺负东家?萧东家不是在吗?“东家,出什么事了?” 柳桥收敛情绪,“没事。” “可是……” “走吧。”柳桥打断了她的可是,没等她回应,便起步离开。 白禾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愣了一下,随后直接搁在了一旁的地上,便追了上去,出了酒栈,“东家,我们要回去吗?” 柳桥顿住了脚步,“不。”看向她,“你去美食坊给我拿些点心吧,让酒坊的人送你去。” “东家!”白禾面色一变,“小禾做错了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柳桥摇头,笑了笑:“想什么了?我只是想吃点甜食罢了,让陈大娘给我做个蛋糕吧,做好看些。” “可是东家……你……” “小禾,你先去吧。”柳桥道。 白禾看了看主子,“好,那东家你先回去,我让陈大娘做好了就拿回去!” “小心点。”柳桥道,“坐马车去吧。” “嗯!”白禾点头,随后对白义道:“大哥,你保护好东家!” “嗯。”白义点头。 白禾目送了柳桥上了马车之后方才转身进了酒栈。 …… “先不回去。”柳桥掀开了车帘,对坐在车夫身边的白义道。 白义转头:“东家要去哪里?” “随便走走,就这样走走就成。” 白义眸底泛起了疑惑,不过还是应道:“是。” 柳桥放下了车帘,靠着车壁闭目坐着,却什么也没想,任由着脑袋空空,现在她什么也不想想,什么也不想做,只想这样静一静。 不知走了多久,传来了随行的家丁的声音,“夫人,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府吧。” 柳桥睁开了眼睛,眸底却有些哭笑,“嗯。” 有些事情逃不过,却也不想去面对。 马车行驶没过多久,便回到了府中了,柳桥没算时间,但是却还是看出了方才马车不过是绕着这里转圈,否则不可能这般快便能够回到这里。 易之云果真是怕她跑了。 可是,她真的想跑。 “夫人,爷回来了。”于洋似乎已经久候多时。 柳桥看着他,“不是说中午才回吗?” 于洋低头没有回答。 柳桥也没有继续问,往后院走去,进了正院,罗妈妈便迎了上来,神色有些焦急,“夫人你终于回来了!” “嗯。” “爷回来了,在寝室等夫人!”罗妈妈忙道。 柳桥颔首,起步走向寝室,到了门口,便见易之云坐在了小厅里,顿了会儿,收敛了思绪,才起步走入。 易之云抬起头,“回来了。” “嗯。”柳桥点头。 罗妈妈当即带着丫鬟进来奉茶。 柳桥坐下,端起了茶杯饮茶,“小禾回来了吗?” “啊?白禾姑娘不是跟夫人出去的吗?”罗妈妈惊讶道。 柳桥看向她,“我让她给我去做件事。” “那可要奴婢派人……” “不用了。”柳桥摇头,“应该是耽搁了而已。”有酒栈的人送她去美食坊,不会出事,想必是在蛋糕上花费了功夫。 罗妈妈应道:“是。”随后看了一眼易之云,“爷可要传膳?” “都下去吧。”易之云开口。 罗妈妈心里一颤,扫了一眼柳桥,见她神色淡定,似乎没察觉出易之云的异样,心里顿时一紧,忙带人退了出去。 易之云随即起身走到了门口,然后,关起了门,还上了锁。 柳桥也发觉了不对劲,蹙眉看向门口的背对着他的男人,“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易之云没有即可转过身回答,而是背对着她站着,背脊似乎有些僵硬。 “易之云……” 易之云转过身,目光紧缩着她,眸色幽深。 “易之……” “阿桥,我们圆房吧。”易之云开口道。 柳桥怔住了。 易之云走到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字一字地道:“我们圆房!” 柳桥无法说清楚此时心里的感觉,抬头看着他半晌,扯出了笑容,“胡说什么?大白天的。”话才落下,身子便腾空了。 “易之云!” 易之云没有回应她的话,直接抱着她往卧室走去。 柳桥想要开口斥责,却被他的神色惊了惊,直到被放在了柔软的床铺之上,方才缓过神来,“易……”却无法有机会说完话。 唇被堵住了。 男人的气息从鼻尖涌入。 一年前在营海,这个男人跟她保证过从来没有其他的女人,当时她不信,便是后来,她心底也有着一丝怀疑,这般多年在外面,尤其是在北延的那些年,真的没有吗?捧场做戏的,也没有?她真的不信,可是这一刻,她却相信。 他的吻急迫,热切,霸道,却也笨拙。 可是…… 他发什么疯? 不是说好了等她吗? 昨晚上那般都能停下,现在这是做什么?! 圆房? 圆什么房?! 柳桥伸手想要推开他,只是引来了更加猛烈的侵袭,甚至染上了暴戾。 “易……之……云……” “你是我的妻子,我的妻子!” “放开我……”莫名的恐惧袭上了心头,挣扎也激烈起来,“易之云你放开我!放开我——”没有紧张,没有欣喜,只有恐惧跟羞辱!“放开我——” 不知道是感觉到了她的恐惧还是因为她挣扎的过于的猛烈,他停了下来,抬起了头,盯着身下的苍白的容颜,心头,一阵阵钝痛,泛着癫狂之色的眼眸更是有了受伤之色,“为什么不愿意?为什么?!你是我的妻子!柳桥,你是我的妻子!” 柳桥的心率因为恐惧而失调,呼吸也急促,“你……你说过我不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易之云眼睛发红,一字一字地嘶喝道:“为什么不愿意?!为什么想走?!为什么?!时间是很残酷,可是我没变!柳桥,我对你的一切都没有变!我知道昨天的事情让你受了委屈让你伤心,可是我们是夫妻,我没有对不起你,你就为了这些事情直接定了我死罪?!让我掉入负心的陷阱?留下来只是为了不想背上负心人的罪名?!” “你——”柳桥心中的恐惧转为了震惊,他听到了?听到了那些话? 易之云低吼道:“为什么?!你既然可以为了给我报仇而不惜一切,甚至连我娘说如果十年内你无法给我报仇就陪我一起死,柳桥,你当年可以给我殉情为什么现在要对我这般狠绝?!就是因为我变了?!就是因为时间太过可怕?!还是你心里有了别人?!”话落,手猛然一扯,撕裂了原本便半落的衣裳,“柳桥,你是我的妻子!” “放开我!”柳桥狰狞怒喝,手同时挥出了一个巴掌,“易之云你放开我!” 易之云泛红的眼眸中闪烁了暴戾之色。 柳桥脚一曲手一推,极怒之下的爆发力成功将这个在羞辱他的男人推开,坐起了身子便想要逃,可是逃路已经被堵住,她只能逼着往床角里缩,眼中更是不争气地泛起了水雾,“滚!给我滚——” 易之云面色可怕之极。 柳桥浑身颤抖,怒火在她的全身蔓延,却没有烧去眼底的泪水,反而将其逼出,“滚,你给我滚!” 看着她的泪水,易之云顿住了动作。 “滚!”柳桥拿起了手边的枕头扔了过去,“给我滚出去!” “阿桥……” “我让你滚出去你听到了没有!”柳桥厉喝道。 易之云却爬到了她的身边,伸手不顾她的攻击紧紧的抱着她,没有再做出任何侵犯行为,只是这般抱着她,紧紧地抱着,“阿桥……我不想伤害你,不想的……” “放开我!放开我——”柳桥拼命挣扎,可是却始终没有挣脱。 “对不起阿桥……对不起……” 柳桥挣不脱他,挣不脱,更止不住眼中的泪水,不会伤害他?这就是他的不会伤害? “别放弃好不好?我知道我做得不够好,我知道我变了很多,变的让你陌生,让你害怕,可是阿桥,我的心没有变,我们说好要一起走下去的!你说过的!之前那般艰难我们都走过来了,现在为什么要这样轻易放弃?不会有张柔李柔,就只有你,永远都只有你!阿桥,别对我这么绝情!” “放开我……” “我答应过不伤你的心,可是阿桥,你也不要伤我的心好不好?”易之云松开了手中的力度,眼底的暴戾褪去,“阿桥,你也不能伤我的心!” “伤你的心?我哪里伤你的心了?我做了什么事情伤你的心了?我偷人了?还是勾引人了?”柳桥笑着,却比哭还难看,“哦,对了,你也去了酒栈,也听到了我的那些话,所以你觉得我不守妇道,勾引了你的兄弟,所以,才这般对我,这般羞辱我?!” “我不是……” “易之云,在你的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你我呢?”易之云盯着她,“在你的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柳桥,你说你自私,好,你可以自私,可是自私不是借口!不是你定我死罪的借口!什么时间很可怕,什么自私,什么大家都变了!柳桥,你扪心自问,你心里就真的想跟我好好过日子?!你说你要一年的时间,我给你,你说不愿意,我等!可是,你凭什么就因为昨日的那些事情就这样对我,这样抹杀我对你的心?!你是很自私,自私到了极点!” “你——” “你说我变了,可是你也变了不是吗?为什么我可以接受你的变化,你却不可以?!为什么?!”易之云神色激动了起来,“你不是说想要重新开始吗?好!我们就重新开始!柳桥,我们就重新开始!当年我们一开始不是都看对方顺眼恨不得对方消失吗?后来不也是很好?我们重新开始!” 柳桥没有说话,身子的颤抖始终没有停。 “我们重新开始!”易之云放开了她,下了床榻,站着看着她,一字一字地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就重新开始!” “你凭什么说重新开始就重新开始!”柳桥倏然怒喝道。 易之云却笑了,“因为你是我的妻子,因为这里是我的地方,因为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就跟你当年无法反抗被卖入易家一样!” “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没有反抗能力的……” “可你的这些反抗在我的眼中根本算不上反抗!便是你的银子,生意,只要我想毁了,一样可以!”易之云一字一字地道,“如果毁了这些就可以让你死心塌地地留在我身边,我一定会做到!” “你敢!” “我敢!”易之云盯着她,眼底有着让她恐惧的神色,“正如当年我为了报仇敢去从军,为了尽快回去跟你团聚敢跟随太子!阿桥,我是变了很多,但是有一样我没有变,那就是我下定了决心要做的便一定会做到!” “你——” “若是强迫你,将你绑在床上给我生一堆孩子才可以让你……” “滚!”柳桥拿起了另一个枕头扔到了他的身上,不过并非瓷枕之类的硬物,根本没有任何杀伤力,“易之云我恨你!” 易之云盯着她,双手死死地握着拳头,“我会想办法让你将恨转为喜欢,不,转为爱!柳桥,你会爱我的,只能爱我!”随后,转身离去。 柳桥扯了被子猛然扔了下去,“易之云我恨你——” 易之云脚步一顿,可是随后便起步继续离开,开了门,走出了寝室,关上。 门外的罗妈妈跟两个丫鬟都已经吓的面色发白。 易之云扫向罗妈妈。 罗妈妈身子一哆嗦,“爷……” “给夫人准备午膳!”易之云面无表情地交代了一声,大步离开。 罗妈妈脚下一踉跄,差一点没站稳。 “妈妈……”身边的丫鬟战战兢兢。 罗妈妈吸了一口气,“去给夫人准备午膳,还有,刚刚的事情不许说出去!” “……是……” 罗妈妈转头看了一眼房门,心里慌的厉害,这夫人到底闹什么啊!昨日的事情是有些膈应,可是爷对她的好不都是明摆着的吗? 午膳还没端上来,白禾便回来了,手里拧着一个精心制作的蛋糕,进了院子,便直奔寝室,在见到罗妈妈在门口站着,而房门紧闭,愣了一下,上前,“罗妈妈,东家在里面吗?” 罗妈妈看了她一眼,“夫人在里面。” “哦。”白禾虽然觉得大白天的关着门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多想,“你去那些碟子来,东家要吃蛋糕。” 罗妈妈看了看她,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了,“好,我这就去。” 这是她还是不搀和的好。 白禾推开了门,却没看到主子,搁下了手中的匣子,便转身进卧室,原本以为主子是累了在歇息,可是没想到见到的却是让她心惊胆战的一幕。 “东家!?” 她的主子坐在了床角,发髻散落,面色发白,最重要的是身上衣裳凌乱,这……这是怎么回事?! 白禾颤抖着双手跑到了床边,“东家!东家!这是怎么了?!” 柳桥抬起了头。 “东家……”白禾吓哭了。 柳桥咬着牙,“小禾,去通知你大哥,我们回钦州!” “东家……这怎么回事?谁对你……是他?!是姑爷?不!不是姑爷,他才不是姑爷了!” “我们回钦州!”柳桥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因为你没有拒绝的权利?!放屁!易之云,你以为你是谁?! 白禾忍着眼泪,“好!我这就去找大哥!我们回钦州!马上回去!”随后跌跌撞撞地出去。 柳桥咬着牙下了床榻找衣裳换上,重新梳理了发髻,指尖的颤抖却一直没有消,没有选择?没有拒绝的权利?休想!休想—— 罗妈妈亲自送了午膳进来,“夫人,午膳做好了。” 柳桥没应。 “夫人……” “东家!”白禾急匆匆地冲了进来,面色发白,“东家,他们将我大哥给关起来了!” 柳桥倏然站起转身,面色阴沉可怕。 “还有……还有院子的门口……有人守着……是那个夏深……他说那个混蛋吩咐了不许我们走出这个院子,还说大哥被他关起来了……东家,他……” 柳桥起步往外。 白禾忙跟了出去。 到了院子的门口,果真看着四个护院在院子门口守着,另外还有夏深。 夏深一见她出来,上前:“见过夫人。” “我要见你主子!”柳桥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 夏深低头:“夫人,爷回了军营了。” 柳桥面色一狞,抬脚往外。 “夫人!”夏深忙阻拦,“爷吩咐,他不在期间,夫人不能出正院!” 柳桥咬着牙,眼底暗潮汹涌,“好!好!我就看看他能不能将我关一辈子!”随后,转身离去。 “东家……”回了寝室,白禾忧心着急。 柳桥攥紧了拳头,“你放心,你大哥不会有事的!” “那我们……”白禾看了主子的神色,话终究没有问下去,沉默了会儿,扫见了桌上的午饭,“东家,午饭还吃吗?” 柳桥看过去,冷笑:“吃!为什么不吃?!他值得我为他不吃东西吗?!”说着,起步走了过去,坐下,拿起了筷子,可是才扒了一口饭,便猛然摔了碗,然后掀翻了桌上的菜。 “东家!” “夫人……” 柳桥低头沉默会儿,然后抬起,看向罗妈妈,“再送一份来!” 罗妈妈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没了?”柳桥冷笑。 罗妈妈忙道:“有!夫人稍等,奴婢这就去给夫人端来!”说完便出去,唤了丫鬟进来收拾残局,再去端饭菜。 “东家……”白禾眼底泛着泪水,怎么有那般可恨的人?什么心里有东家?若是有东家,怎么会这样对东家?现在连回钦州都不成了!该怎么办? 柳桥用力合了合眼睛,不能生气,为什么要生气?凭什么要生气?生气了岂不是正合他的意?她气什么?!为什么要用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可是…… “易之云你他妈的混蛋!” …… 正院的动静闹得这般的大,便是上面的人使劲压着,可人多嘴杂,不过一个时辰,便传到了上房,不过却并未传到云氏的耳中,而是先进了云柔的耳中。 “你确定?” “奴婢确定,如今院子的门口有四个护院看着,连夏护卫也在。”说话的是云柔身边的婆子,虽然她是云姑娘来了易府才到身边伺候的,身契也不在云姑娘的手上,但府中所有人都认定了她便是云姑娘的人,所以,没有人比她更加希望云姑娘好!因为主子好了,下面的人才好,而云姑娘想要好,正院那位就得倒霉。 云柔蹙了蹙眉,“易大哥让人看住了院子的门?可打听到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奴婢只是打听到上午的时候夫人出过门,爷回来的时候便直接去了正院,然后一直在里面等夫人,夫人回来之后没多久,爷就离开了,当时脸色很难看……然后就下令将夫人跟来的那个护卫关了,然后让人看住了院子的门,接着就直接出府去了军营了。” “其他的打听不到吗?”云柔问道。 婆子道:“正院那边的下人还没有添上,而调过去的都是管家亲自安排的,如今院子被封了,奴婢进不去,里面的人也没出来,所以暂且没打听到。” 云柔点了点头,“继续去打听打听,不过这件事暂且不要告诉云姨。” “是。”婆子点头,“云姑娘,夫人才来了一天就将爷惹怒了,以后……” 云柔看向她,淡淡笑了笑,“以后的事情以后便会知道。” 婆子也笑道:“云姑娘说得对!” 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不可否认,这个消息让云柔心里从昨晚到现在的郁结消失了,心情也好了起来,不过这心情没好多久,云氏便让人过来请她过去一趟。 上方的中堂内,云柔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嬷嬷,“太子妃请我过府小住?” “是。”赵嬷嬷含笑点头,她是太子妃身边的第一心腹。 云柔双手握了握,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怎么这般忽然?” “太子妃原本打算接云姑娘进府一同过中秋的,但是想着云姑娘给云夫人投缘,便暂缓了。”赵嬷嬷笑道,“太子最近忙着正事,太子妃闲来无事,想请云姑娘去相伴,不知云姑娘可否愿意?” “云柔自然愿意。”云柔笑道,袖下的双手却握的更紧,“请嬷嬷稍后,我先去准备。” “如果姑娘不愿意,不如老奴去帮忙帮忙?”赵嬷嬷笑道。 云柔得体微笑:“怎好劳动嬷嬷?” “没事。”赵嬷嬷笑道,“太子妃特意交代要奴婢千万不能怠慢了云姑娘。” 云柔微笑道:“既然如此,那云柔便谢过嬷嬷了。”说完,转身对云氏道:“云姨,我去去收拾收拾。” “嗯。”云氏点头。 云柔牙关轻咬,低下了头转身跟赵嬷嬷去,小半个时辰之后,又来见了云氏,眼眸却是微红:“云姨……” “怎么了?”云氏见状,忙问道,“是那赵嬷嬷……” “不是。”云柔摇头,“云姨,是不是易大哥不希望我留在易府?” 云氏面色一变,“怎么会?不是说太子妃请你过去小住吗?” “云姨。太子妃不会想要我去给她做伴的……”云柔苦笑,“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当年我父亲死后,太子曾经想要娶我的,只是我知道我不配当太子妃,嫁给太子只会连累太子……而且……我心里只有……后来回到京城,这事不知道怎么的被太子妃知道了……太子想要留我在府中暂住……太子妃面上答应了,可是我知道她仍然心存芥蒂……我来易府打扰云姨跟易大哥……不是我不知廉耻……而是我无处可去了……可是我没想到会……” “你是说是柳桥怂恿云儿去请动太子,以太子妃接你过府小住为借口让你离开?”云氏眯起了眼。 云柔摇头,“我想阿桥姐姐不会这般做的……云姨……易大哥心里只有阿桥姐姐一个人……昨晚的事情……阿桥姐姐显然是……易大哥心疼她,自然就……” 云氏沉下了脸,“你是云儿恩人的女儿,云儿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定然是她威逼云儿的!” “云姨……” “你不用走!”云氏站起身来,“我去找她!” “云姨!”云柔忙拉住了她,“你先别这样,或许只是我猜错了。” “昨晚上她的那番态度,今日太子妃就派人来,早上又出去过,不是她还有谁?!”云氏恼怒道,“你放心,云姨不会让她将你赶走的!” 说着,气冲冲地出去。 云柔低了低头,跟了上去,目光坚定。 她不能离开! 不能就这样离开! …… 柳桥如嚼蜡一般,又似将那些饭菜当成了某人一般咀嚼地用完了午饭,却仍是无法消了心中的怒气,可是始作俑者都不在,她冲着谁发作最终难受的人只会是她自己! 她万万没想到拼搏了十几年,有一大半的时间还是为了一个男人,如今竟然还被这个男人给弄到了这般地步! “东家……”白禾看着主子难看的神色,“你要是生气就骂出来吧……骂小禾也成!” “骂你做什么?!”柳桥站起身来,“练字!去书房!”随后起步走了出去,却不知道书房在何处,好在罗妈妈机灵,忙在前面带路。 不远,就在卧室的旁边。 当柳桥走进了书房的时候,却惊愕住了,不是里面布置的多么富丽堂皇,也不是摆放了多少珍品,而是,熟悉。 走进这里的这一瞬间,让她宛如时光倒流,回到了从前。 这书房跟当年林家村的易家中易之云的房间一模一样,柳桥迈开了脚步,走到了那书架前,拿出了一本书,却发现竟是当年屋子里的书本之一。 他竟然将那屋子给搬来了?! 便在柳桥又呆愣起来之际,一个人大步走了进来,“柳桥你是不是……”话,截然而止,原本愠怒的目光转为了惊愕。 这人不是别人,而是云氏。 柳桥认得眼前的一切,云氏自然也认得。 155 易之云你这个祸害! 柳桥转过身,便见了云氏惊愕的呆怔了的样子,不管当日云氏将屋子里面的东西搬空是为了舍不得想要留个纪念还是刻意膈应她什么的,但如今这个样子,想必是没想到他的儿子竟然会来一个情景再现。 震惊之后,怕是愤怒了吧? 柳桥一直都知道云氏对她的心结不可能这般容易消失的,而如今,怕是又要加深了,她想起了穿来的那两年,她一直努力地去避免将来的婆媳矛盾,不过却没想到最终仍是走到了这一步。 果然还是应了那句婆媳自古以来便是天敌? 不过从前她之所以愿意受她的这份气是因为她心中有愧,更因为她稀罕她儿子,如今……收敛了神色,淡淡问道:“娘怎么来了?” 云氏却并未立刻回过神来。 柳桥也没有继续开口,静候着她的怒火,有些事情也是到了说开了的时候了! “云姨……”云柔脚步匆忙地走了进来,神色着急,气喘吁吁的。 云氏这才回过神来。 “云姨,我们回去吧。”云柔搀住云氏的手臂,语露恳求:“云姨,回去吧。” 云氏看了看她,又看向神色淡漠的柳桥,抬手,覆上她的手背,一副捍卫的模样,愠怒冲柳桥开口:“太子妃派人来接柔儿去太子府小住,是不是跟你有关!” 柳桥微挑眉梢,扫了一眼云柔,淡淡笑道:“娘怎么认为跟我有关?我可没有这个本事能够请的动的太子妃。” “你请不动!”云氏冷笑,“但是你可以怂恿云儿去请!” 柳桥笑了笑,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书,随后,扬手扔掉,拍了拍手,“娘都已经认定了是我做的,何必来问我?” “你这是什么态度?!”云氏怒道。 柳桥看向她,微笑道:“那娘你这又是什么态度?” “你——” “你想听我的回答是吗?”柳桥问道,不待云氏说话便自己回答了,“好,我回答你,没错,是我做的,是我哄你儿子让太子妃将人接去太子府的。” 云氏面色阴沉。 “我答了,现在你想如何?”柳桥继续道,“让你儿子休了我吗?” “你——”云氏气的浑身颤抖。 “姐姐,你怎么可以这么跟云姨说话?”云柔一边扶着云氏一边道,“云姨是你婆婆,你怎么可以……” “这是我们易家的家事!”柳桥冷声打断了她的话,“外人无权过问!” “姐姐……” “还有!”柳桥继续道,“除非我爹娘再生一个女儿,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妹妹,云姑娘如果不愿意叫我一声嫂子,无妨,但是姐姐这个称呼,我生受不起!” “柳氏!”云氏怒喝道,“你放肆!” 柳桥看向云氏,不怒反笑,“柳氏?我还真的没有听过有人这般叫我,不对,是有人叫过,十几年前吧,易之云被诬陷买凶杀人,我去公堂辩驳,大老爷这般叫过我,不过我想这些娘你都忘了吧。” 云氏面色顿时一僵,死死地盯着她,“你是在说我……” “不敢。”柳桥打断了她的话,却已然猜到她要说什么,“你可是我婆婆,天底下有哪一个儿媳妇敢说婆婆忘恩负义的?当儿媳妇的,就算给婆婆割肉煮血的也是理所应当!” “柳桥——” “姐……嫂子,云姨只是误会了而已,你不要在说这些伤人的话了……” “我听说云姑娘的父亲在北延国的身份是王爷。”柳桥淡笑地看着她,“这般说来,云柔姑娘在出事之前便是郡主了,虽说北延国是蛮荒之地,但是基本的礼义廉耻却还是应该知道吧?怎么说也是皇室,再说了,令尊能够为了大周牺牲一切,如此高尚的情操想必教出来的女儿不会差到哪里去,所以云柔姑娘,如果不想让令尊的英名蒙羞,还是适可而止吧。” 云柔面色一白,“嫂子……” “我忽然间有些讨厌嫂子这个称呼了。”柳桥继续道,“似乎这般叫我的人心里都有些不干不净的想法。” “你给我闭嘴!”云氏推开了云柔,快步走到了柳桥的面前,扬起了手。 “东家!” 柳桥眸子一沉,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这一巴掌落下,盯着她,“知道那些年我明明知道你一日一日地厌恶我,明明知道我回去见你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明明知道便是我拿整颗心出来孝顺你也不会得到任何回报,可是我仍旧一如既往地孝顺你,一次又一次地甘愿受这份委屈的原因吗?知道我明明明白你来京城连一句话也不留下来给我是摆明了不想我来可是却仍是来了吗?”手猛然用力,甩开了她的手,一字一字地道:“那是因为我觉得对不起你,我觉得你失去儿子我有大的责任,更是因为我稀罕你的儿子,我要为他照顾你这个唯一的亲人!”合了合眼,嘴边勾起了一丝自嘲,“还有带着一丝希望,希望你还是当日那个对我好,将我当成闺女一般对待的娘!” “你……”云氏脚步踉跄地后退了两步。 “云姨!”云柔忙上前搀扶。 柳桥环视了一眼身在的地方,“看到这里的布置,你一定更加恨我吧?其实我也能明白,如果我生的儿子这般对待媳妇,我也一定会吃醋,但是,我想再心里不舒服,再吃醋,也不会帮着另外一个女人来磋磨自己的儿媳妇吧?” 云氏面色更加的难看。 “或者这是这世间大多数母亲的行为,不过我一直觉得你会跟其他婆婆不一样,因为我跟你相依为命的念头不比你养育你儿子的少多少!”柳桥盯着她,继续道:“你说我说你忘恩负义,难道不是吗?这些年来,我为你,为你们易家,甚至为你儿子做了多少?付出了多少?好!真正的付出是不求回报的,所以,我也不求,可是,我掏心掏肺的结局便是你帮着一个外人来跟我抢丈夫?!” “嫂子,我没……” “没什么?”柳桥冷笑,“没来跟我抢丈夫?没有对我丈夫起了龌蹉的心思?!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云柔姑娘还是要装吗?” 云柔的脸色更加发白,嘴唇颤抖着,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似得。 “曾经堂堂的王爷之女,如今的大周英雄之女,便是不复北延国的荣耀尊贵,但是凭你父亲为大周立下的功劳,京城之内谁也不会薄待你,可你却选了最不堪的一路条!”柳桥嗤笑道,“怎么?你是打算赶走我还是想给我丈夫当妾室?” “够了!”云氏喝道,“柔儿从来没有想过赶走你取而代之,她永远都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没错,我们母子是欠了你许多的恩情,可是她没有,你没有资格在这里指责她!” “我没有资格指责她?”柳桥嗤笑,“这是我听到的最好听的笑话!为人妻子,却没有资格指责来跟我抢丈夫的狐狸精?云夫人,那你是不是也没有资格去怨恨当日夺走你丈夫的荆氏?!” “你——” “还是你认为只要你儿子不休我,便是对我最大的回报,天大的恩德?”柳桥无视她惨白的脸色,冷笑道:“那当初易晟还真的是做错了,只要他养着你,今日便不会落得那般下场!” “你——”云氏几欲崩溃,“你竟敢——” “我敢!”柳桥继续道,“我连为豁出一切给你儿子报仇都敢,我还有什么不敢?!我会怕你让你儿子休了我?!还是怕你连着这个女人想当年易晟跟荆氏一样对我赶尽杀绝?!我告诉你,之前我受你的气,那是因为你是我娘,是我心上之人的母亲,如今你既然不将我当儿媳妇,我若是再受你的气便是比这个女人更加的下作!” “你不要太过分!”云柔也怒了,喝道。 柳桥嗤笑,“过分?比起你在我家里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觊觎我的丈夫,我这可算不上过分!” “你——” “看在令尊乃民族英雄的份上我劝姑娘一句,这世上的好男人多得是,易之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何必作践自己?”柳桥继续道。 云柔怒道:“易大哥是你的夫君,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他!” “这就是原配发妻跟后来的女人的区别,他是我的夫君,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不需要讨好他,更不需要为了害怕他抛弃我而委曲求全!”柳桥一字一字地道:“还有,除非易之云休了我,否则这个家有我便不会再有其他女人!我绝对不会为其他的女人做嫁衣裳!你若是还想有安宁的日子过,最好收起你的心思,好好地再找一个好男人!” “如果易大哥休了你了?”云柔却道。 柳桥笑了,“就算他休了我,也不会娶你!” “你就这么肯定?”云柔冷笑。 柳桥看了看云氏,淡淡笑着继续,“因为我下堂之前一定会让所有人知道他易之云是为了你云柔才休了我这个糟糠之妻的,那时候,便是为了不让人说他易之云有其父必有其子,他也不会娶你!” “你——” “如果你不信,可以好好问问你的云姨!”柳桥继续道,“好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你们如果没事的话可以走了!” “这是易家!”云氏嘶吼道。 柳桥笑道:“没错,这是易家,要走的人自然是我这个外姓人,不过很可惜的是你的儿子吩咐下来不让我走出这个院子半步!有本事你去将你儿子找回来放我出去?!” “你——” “我来京城之前答应了我的父母,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给我任何委屈受!我斗不过你儿子逃不出这个府邸,但是并不代表我还要继续受你的气!到了这个地步我还受你的气,那便是对得起自己也对不起我的爹娘!”柳桥继续道,“有本事你就去让你儿子休了我,你以为我就真的离不开你们易家,不能没有这个丈夫?我告诉你,我不是你,更不会为了所谓的恨而荒废自己的一辈子!今日你儿子休了我,改天我就能找一个更好的过日子!” “够了!别说了,够了!”云柔喝道,“你不就是想要我走吗?我走!我走!云姨,我走就是了,你不要再说了!” 柳桥嘴角泛起了讥诮,“记住,走了之后就别回来!” “你——” “云姨,我们走吧!走了!”云柔拉住了云氏,哀求道:“我们走吧!我求你了……” “柔儿……” “我们走吧!” 云氏满是愤怒的眼底泛起了心疼之色,“好!我们走!走!”随后,转身拉着云柔离开。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柳桥却笑了,眼底冰冷的笑着,十几年的付出,便是落得如此的下场,是果真婆媳是天敌,还是她看错了人? “东家,你骂的真好!”白禾憋屈了许久的心终于舒坦了,“就该这样狠狠骂这些白眼狼!” “小禾。”柳桥看着她,“你觉得我赢了?” 白禾一愣,随后道:“当然赢了!东家你没看见刚刚他们……” “没赢。”柳桥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有些苍凉,“有些争吵永远都不会有赢家。” “东家……” “不过有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我心里舒坦了许多,而且,估计那逃去军营的人很快就会回来了!”柳桥继续道,眯起了眼睛,“待会儿你去让夏深去上房一趟,代替我好好送送云柔姑娘!” 骂了他娘,赶走了他恩人的女儿,她就不信他还不回来! 易之云你以为你躲去军营就了事了?! 没过多久,夏深便传回消息,云柔跟太子府派来的人去了太子府了,而老夫人却病倒了,请了大夫,不过没有大碍。 可是,易之云却迟迟没有回来。 整整五天,没有回来过! 反而是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你说什么?!”柳桥这几日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在听了夏深的话之后更加的阴沉,“他让太子妃给我从宫里请了一个教养嬷嬷来教我宫廷礼仪?” 夏深低着头,“是。” “他凭什么……” “夫人。”夏深不待柳桥说完便道,“爷这是为了夫人好,夫人是爷的发妻,将来必定会得一诰命,届时夫人是要进宫向皇后娘娘谢恩,另外大节也要朝拜,最重要的是,夫人如果在家里学规矩,便不会有人找夫人的麻烦。” 柳桥听了最后一句,吸了口气,“景阳公主会找我麻烦?” “夫人,您是爷的妻子!”夏深继续道,“爷跟皇后,荆家已经翻脸了,爷身在朝中,他们自然不好找爷的麻烦,老夫人那边他们如果下手便是让天下人唾弃,所以,夫人是他们下手的最好目标。” 柳桥冷笑:“看来我是学得学,不学也得学!” “爷交代过夫人才来京城没几天,还缓过劲来,所以夫人先见见这位容嬷嬷,何时学,由夫人决定。”夏深继续道。 “他呢?”柳桥反问,“怎么?做下了混账事躲着不见人就成了?!有什么话让他滚回来跟我说!” “夫人,爷是御林军的统领,每个月只有三日休沐,爷为了迎夫人,已经用完了。” 柳桥看着他,“你觉得我很无理取闹是不是?” “小人不敢。” “不敢并不代表不是。”柳桥嗤笑道。 “夫人……” “人在哪里,我去见就是!”柳桥打断了她的话。 夏深道,“人在院子之外,夫人在此处候着变成。” “敢情真的不让我走出这个院子半步了!”柳桥冷笑。 夏深只当没听见,躬身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没过多久,就领着一个面色严肃,打扮更是严肃的半百妇人进来,随行的还有另一个妇人,年纪轻些,神态也带着恭敬的笑容。 两人进来,同时福了福,“见过夫人。” 柳桥不给易家的人好脸色,却也不会糊涂到在外面的面前也这般,不管她跟易之云怎么闹那也是窝里的事情,犯不着让外人看笑话,“两位嬷嬷不必多礼。” “多谢夫人。”两人道。 随后,其中那带笑的妇人上前,又屈了屈膝,“夫人,奴婢是太子妃的近身嬷嬷赵氏,夫人唤我赵嬷嬷便成。” “赵嬷嬷。”柳桥叫了一声。 赵嬷嬷继续道:“今日奴婢是奉太子妃之命送容嬷嬷前来,容嬷嬷是太后娘娘宫中的嬷嬷,在宫里面大半辈子了,有他教夫人宫中的礼仪,夫人放心便是。” “多谢嬷嬷,也请嬷嬷代替我谢过太子妃。”柳桥起身,道:“如今我还不太懂规矩就不去太子府亲自谢过了,待我跟容嬷嬷学好了规矩,再去亲自拜谢太子妃。” “一直听闻夫人蕙质兰心,如今一见果然如此。”赵嬷嬷笑道。 柳桥笑了笑,“嬷嬷言重了。”随后,转向旁边挺身站立,目光一直低垂,规矩的不能再规矩的容嬷嬷。 容……嬷嬷? 嘴角扯了一下,微笑道:“柳桥出身乡野,许多规矩不懂,往后就劳烦容嬷嬷了。” “夫人不必言谢,奴婢必定会尽心尽力教导夫人。”容嬷嬷屈了屈膝,应道,随后,抬高了视线,却在目光接触到柳桥的那一刻,整个人僵住了。 如此明显的反应,柳桥自然不能忽视,怎么?她就差到了这个地步,让她如此的震惊? “容嬷嬷?”赵嬷嬷当然也看到了,不禁疑惑,这容嬷嬷平日可是最是稳重的人,就算这易夫人实在糟糕也不该如此,而且,这易夫人也没想象中的糟糕,至少不像寻常乡野村妇一般粗俗。 容嬷嬷却仍盯着柳桥,眼底满是震惊。 “嬷嬷,我脸上有东西吗?”柳桥笑道。 容嬷嬷仍是呆怔了半晌,才低下了头,“没有,是奴婢失态了,太子妃交代过夫人才来京城没几天,让奴婢缓几日再教夫人规矩,如果夫人没意见的话,那三日之后我们就开始。” “好。”柳桥应道,“有劳嬷嬷了。” “夫人如果没有其他的吩咐,奴婢先告退。”容嬷嬷继续道。 柳桥颔首,“罗妈妈,给容嬷嬷安排住处。” “是。” 容嬷嬷行了一礼,便转身出去了。 赵嬷嬷满心的狐疑,着急着去问问容嬷嬷到底怎么回事,简单跟柳桥行了一礼之后便也跟着走了。 罗妈妈早就得了夏深的话,在正院里面跟容嬷嬷准备了一间房间,还安排了丫鬟伺候,领着两人到了住处,她便退下。 赵嬷嬷也使退了其他人,疑惑地看着脸色明显不对劲的容嬷嬷,“容嬷嬷,你这是怎么了?” 容嬷嬷扶着椅子的扶手坐下,看着赵嬷嬷,神色凝重地开口,“赵嬷嬷,太子妃见过这位易夫人了吗?” 赵嬷嬷一愣。 …… 御林军的军营位于城北,离京城不过是半个时辰的马程,这里聚集了大周所有勋贵中愿意从军或者想要得到一个职位混日子的子弟,不过从一年前开始,御林军的日子不好混了,因为来了一个寒门出身的统领,而且铁面无私,还靠山很厚。 自从易之云当了这个御林军统领后,明着攻击,暗地算计,已经数不清经历了多少桩,但每一次他都能够轻松地应付过去,便如同当年在北延国跟西北边城不管有多大的难关他都可以闯进去一般,可是面对柳桥,他却毫无办法,除了将她关起来威胁之外,竟然不知道该怎办,尤其是那日他冲动之下的行为。 “我说老大,你要是想人家了就回去就是了!”尉迟扬一身军装却是翘着二郎腿坐着,一身风流,“你的这些信都要被你给磋破了!” 易之云扫了他一眼,将信收了起来,夏深每天都会让人来送信,信上写清楚了她每日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不过今天却迟迟没到,怎么回事?! 昨天说太子妃找的嬷嬷已经进府了,难道因为这件事她生气了做了什么事情让夏深耽搁送信来? 他就知道她会生气。 早知道亲自跟她说了,可是……那天那般情形他要是再待下去的话场面更加难以收拾! “行,我说错了,说错了。”尉迟扬见他黑着的脸忙道,“不过不是我说你,你的脸别黑着了,说不定就是你这脸将嫂子给吓的想跑的!” 易之云目光染了冰冷,“你呆在御林军就不觉得浪费时间?” “我家老子说了,如果我再去什么紧要的地方,就是逼皇上灭人的节奏,皇上当然不会灭自己的儿子了,所以最后倒霉的就是我,我家老子说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尉迟扬耸耸肩。 易之云沉声道:“那就出去训练,跑来看我笑话?” “的确!”尉迟扬摸摸下巴,“哈哈……情圣可不多见,难得眼前有一个,我自然要来好好瞧瞧,不过老大,嫂子就这么好?这么多年为她守身如玉就算了,还……” “尉迟扬!” “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就知道你宝贝嫂子,容不得别人说她一个不是,我不说了还成不?”尉迟扬忙道,“不过既然这样行不通,不如反其道而行,说不定能起到好效果。” “反其道而行?”易之云蹙眉道。 尉迟扬点头,“嗯,听说醉仙楼里来了一个花魁,那身段跟模样……” 易之云直接拿起了桌面的一本书仍到了他身上,“你是嫌我死的不够快吧?!” “老大……”尉迟扬的解释没说完,外面便进来一个士兵,“启禀统领,您府中的夏深护卫求见。” “让他进来!”易之云神色一肃,道。 没过多久,夏深便走了进来,神色凝重。 易之云一见他的脸色,倏然站起,问道:“夫人出事了?!” “爷放心,夫人没事。”夏深道,“不过太子妃从宫中请来教导夫人宫中礼仪的嬷嬷被发现沉尸后花园荷花池。” “什么?!”易之云神色一冷。 尉迟扬也收起了嬉笑。 夏深继续道:“还有,今早夫人的早膳中被人下了毒。” “夫人怎么样了?!” “小人得知后花园发现容嬷嬷的尸身就格外留神。”夏深继续道,“及时发现了异样,也庆幸夫人今早起的有些晚,早膳没送到夫人面前!” 易之云眸色渐渐幽暗,“找到下手的人吗?” “小人无能,没有找到,管家如今在查!”夏深继续道。 易之云眼底已经掀起了暗潮。 “老大先别急。”尉迟扬正色道,“嫂子没事就好,你先回去看看!” 易之云眯起了眼睛,双手握成了拳头,随后对夏深道:“你先回府,我稍后就回去!” “是!” 待夏深离去之后,尉迟扬开口道:“这件事不简单,据我所知太子妃请去教嫂子的教养嬷嬷是太后宫中的人,虽然没有跟随在太后身边,但怎么说也是太后的人,皇后怎么也不会对太后的人下手吧?” “那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易之云冷笑。 尉迟扬摇头,“按理说皇后不是这般冲动之人。” 易之云没有反驳,只是煞气在眼底萦绕…… …… 易之云赶回府中的时候已经入夜了,柳桥却并没有睡,正在寝室的花厅内写大字,长发没有绾起,就简简单单地用一条绸带束成了一束,烛火之下,容貌沉静。 便是知道她平安无事,但是心直到如今见到了她真的安好,方才放下。 “你——”第一个发现易之云的是白禾,见了他,顿时满脸的戒备。 柳桥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除了握笔的手紧了紧之外,便没有其他的反应,看了他一眼之后,低头继续写字。 消气了? 自然没有,只是对他张牙舞爪的,不但自己掉份,恐怕还让他心里偷乐了! 易之云倒没有意外她的反应,更没理会一旁瞪着眼睛的白禾,起步走到了她的身边,平复下了心里的情绪,看了一眼桌面上的大字,笑了笑,“这么多年,你的字进步不大。” “忙着挣口饭吃,自然没时间练字。”柳桥淡淡道,下笔却歪了,谈什么字,谁跟他谈字了?不是该兴师问罪吗?就算不在乎那云柔,他娘他总该在乎吧? 易之云没看出她的心思,“以后多练练就成了。” “怎么?”柳桥继续写下去,将错就错,“不仅认为我规矩不好,连笔墨也不好?既然这般嫌弃我,不如就……” “阿桥,太子妃请来的嬷嬷今早死在了后花园的荷花池。”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他没打算瞒着她这件事,虽然不想让她知道这些糟心事,但是瞒着她,只会更加让她陷入危险之中。 柳桥顿住了手,抬头看向他,“死了?” “嗯。”易之云点头。 柳桥转身对白禾道,“小禾,你先出去,把门关上!” “东家!” 柳桥眯起了眼睛。 白禾才点头,警告似地瞪了一眼易之云,出去关上了门。 “怀疑我做的?”柳桥才继续道。 “阿桥。”易之云哭笑不得,“我怀疑我自己都不可能怀疑你!” 柳桥继续问道:“那怎么回事?” “目前还在查。”易之云神色转为严肃,“不过敢下这手跟会下这手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柳桥低下了头沉思了起来。 “阿桥,别怕……” “冲着我来的?”柳桥抬头继续问道。 易之云颔首,“嗯。” “可杀了容嬷嬷能伤到我什么?追究我一个保护宫里的教养嬷嬷不利的罪名?还是让我学不好规矩?杀了这个,太子妃还是可以找其他的。”柳桥继续道,“还有,不是说景阳公主不是真的看上你吗?怎么会对我下手?” 易之云吸了口气,“阿桥,对不起,目前为止还没有查清。” “除了容嬷嬷死了这事,还有其他的事情?”柳桥正视他,从他的眼中猜到到了这件事。 易之云点头,迟疑会儿,方才道:“今早你的早膳上被人下了毒。” 柳桥闻言,沉默半晌,才挑眉道:“也就是说我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了?” “我不会让你出事!”易之云忽然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 柳桥没推开他,与其跟他闹,不如先解决性命之忧这事,“你有什么打算?” “我去见过了太子,他会将这件事禀明皇上,以后你的饮食夏深都会亲自检验确定无事!”易之云答道,“这一次他们失手了,短期内不敢再下手的!十月中旬便是太后的寿辰,等你见过了太后之后,他们要动你也得掂量掂量!” “见太后?”柳桥推开了他,挑眉,“见了太后那些人就不敢动我?” “没有人敢动太后维护的人。”易之云正色道,“连皇上也不敢!” 柳桥看着他,沉吟半晌,“将白义放了,门口的人也撤了。” 易之云蹙眉。 “放心,我不会走!”柳桥继续道。 易之云一愣,“真的?” “以为人人都是你,将承诺当放屁?”柳桥嗤笑,“我不会将危险带回去给我爹娘的!” 易之云心里的喜悦顿时锐减,不过仍是笑了,伸手抱着她。 “放手!”柳桥这次开口了,“你当我是抱枕,想抱就抱!” “阿桥。”易之云没放,低头嗅着她身上的馨香,“我们别再闹了好吗?” 柳桥沉吟会儿,“是你让太子妃将那云柔接走的?” “是。” “为什么?” 易之云轻笑一声,“你不是想要看我的诚意吗?阿桥,这就是我的诚意。” “书房你弄成那鬼样子……” “是鬼样子吗?”易之云扳过了她的身子,让她正视他,“阿桥,那是我们最好的回忆!布置这寝室的时候,我只想给你最好最好的,可是我心里也没地你究竟喜不喜欢,所以,我将书房布置成了我们从前的样子,这般至少有一样你是喜欢的,阿桥,这都是我的诚意!” 柳桥看着他,没有说话。 易之云也没逼她,“我会将白义放了,但是院子门口的守卫不能撤,虽说他们短期之内不敢再下手,但是……” “我只要自由,其他的你想怎样就怎样!”柳桥道。 “你可以在府中走动,但是身边必须带着人!”易之云也道,“而且,在太后寿辰之前,不要出府!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让那个白义跑腿!” “你放心,我比你更加紧张我自己的小命!”柳桥道。 易之云继续道:“那我们别闹了好吗?” 柳桥吸了一口气,“有人等着要我的命,我没心情跟你闹!” “好。”易之云笑了,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不闹了,要闹也得联手将那些想要我们性命的人一窝端了才闹!” 柳桥嗤笑:“那还有机会吗?” 一窝端了,他那负心汉爹便不说了,皇后公主其实那么容易就让他一窝端了,真的到了那时候,他们恐怕也年纪一大把了,谁还跟他闹?! “没机会更好。”易之云笑道。 柳桥咬牙,“松手!” 易之云这次松开了。 柳桥放下了手里的笔,“要说的事情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阿桥,这是我们的寝室!” “怎么?还想来硬的?”柳桥怒火顿起。 易之云却承认了,点头道:“是。” 柳桥勃然大怒,挣脱了他扬手便要挥巴掌,只是这一次却被易之云握住了手腕,“阿桥,打哪里都成,就是不能打脸,我还得出去见人。” “哦?还知道要脸?既然知道要脸,怎么尽说不要脸的话做不要脸的事?!” “你是我妻子,我想跟你圆房怎么不要脸了?”易之云挑眉,眼底有着笑意。 柳桥怒道:“无耻!” 易之云横腰抱起了她。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易之云——”柳桥只当他真的说到做到。 易之云直接将她抱到了床榻上,放下,却没下一步动作。 柳桥警觉地盯着他。 这时,白禾冲了进来,“东家,你没事吧?” 易之云沉了脸,“出去!” “你——” “阿桥,让这个丫头出去,不然我就亲手扔出去!” 白禾面色一白,“你——” 柳桥坐起身,“小禾,你去休息吧。” “可是东家……” “没事的。”柳桥道,看向易之云,“让她去见见白义!” 易之云看向白禾,“去找夏深!” “那东家……” “你东家是我的妻子,我会吃了她不成?!”易之云怒道,“还不滚出去我就将你跟你哥一起仍回钦州去!” “易之云!”柳桥警告了一声,随后对白禾道:“小禾,我没事,你去吧。” 白禾挣扎了许久,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阿桥,你从哪里找来这样的丫头?” “跟你有什么关系?”柳桥冷笑。 易之云笑了笑,躺下,同时也将她拉入怀中,“睡觉,不动你。” “睡地上去!” “别动阿桥。”易之云眸色幽深了起来,“你要是再动下去我就真的承诺当放屁了!” 柳桥僵住了身子,“无耻!” “阿桥长大了,可有些事情还是不懂。”易之云却笑道。 柳桥冷笑,“当然没你懂的多?脑子里尽是龌龊的东西!” “阿桥,我是男人!有些事情对于男人来说是天生便懂。”易之云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 柳桥闭上了眼睛,眼不见为净。 “睡吧,乖。” 柳桥不理。 “别生气,我知道那天我不对,可是阿桥,你也有不对不是吗?我等了你一年,就等着你来我们夫妻团聚,可你却告诉我说你想要走,想要给我一刀两断分道扬镳,我若是什么反应都没有,那你才该生气。”易之云继续,“我没怀疑你对我不忠,我只是生气你怎么一下子就定我死罪!” “你跟踪我?”柳桥睁开了眼睛。 易之云苦笑,“我去找阿瑀。” “你怎么对他了?跟君世轩一样?”柳桥盯着他问道。 易之云看着她,“你不是说他跟君世轩不一样吗?” “他不是喜欢我!”柳桥答道。 “我听到了,所以我什么也没做!”易之云回道。 柳桥沉默。 “可是阿桥,你这么不在乎他,我心里难受!”易之云抱紧了她,“我不动他,因为你说他是你唯一的朋友,也因为他是我兄弟,而且这些年,多亏了他照顾你,所以,我给他一个机会,只是阿桥,以后别跟他往来太密。” 柳桥眯起了眼睛。 “既然你无心,就不该让他继续沉迷。”易之云神色却是认真,“阿桥,我是男人,对于男人来说,男人对女子的动心不仅仅是钟情,依赖也可以,或者说,依赖本就是钟情的一种!所以,离他远点,给他想通的时间跟空间。” 柳桥闭上了眼睛。 “阿桥……” “易之云,你先放开我。”柳桥闭着眼睛道,“我不舒服。” 易之云心中一惊,松开了手坐起身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柳桥也坐起身,把身子往床里面挪了挪,然后看着他,“易之云。” “阿桥,你到底……” “滚!”柳桥抬脚,一脚将人踹下床榻,正中要害。 易之云猝不及防,疼的几乎额上冒汗,“柳桥!” “对不起就算了?打我一巴掌然后给我一个甜枣?滚!有多远滚多远!”柳桥抬起下巴,笑得毫不灿烂,“御林军统领了不起啊?你以为逃到了军营日子长了我便忘了?!下一次再敢对本姑娘动手动脚,你就等着断子绝孙!” “我的子孙不是你的?!”易之云气急败坏。 柳桥挑眉,“那可说不定!” “柳桥——”易之云咬着牙,“好!是我不对,是我不对!”谁让他先做了那样的事! “滚!”柳桥喝道。 易之云当然没滚,站起了身盯着她,眼底泛起了危险之光,向她走去。 柳桥眯起了眼准备应战。 却在这时,门外传来罗妈妈的声音,“爷,老夫人让人来请您去上房一趟。” 易之云皱眉,盯着柳桥好半晌,才到:“好好睡觉!”然后转身离开。 “我将你娘骂了一顿,要将你的云姑娘赶出门去了,估计你娘让你去是要让你休了我!”柳桥在背后喊道。 “你死了这条心吧!”易之云转身咬牙道,“还有,云柔跟我没关系!除了你跟我娘,我跟任何一个女人都没关系!”然后拂袖离去。 柳桥没甩他,低着头沉思了起来,什么新生活,分明是新战场!跟易之云还没理清楚了,又招来了一群想要她命的人!为他熬了十年还没熬出头,先越熬越惊险了! “易之云你这个祸害!” 156 我如何能够辜负?! 上房的寝室烛火并不明亮,阴暗阴暗的,如同此刻主人的心情,云氏坐在了床榻上,背靠着厚厚的高枕头,昏黄的烛火之下,脸有些寡白,而沉着的神色昭示着此刻她正处于愠怒之中,与此同时,眉宇间有弥漫着一丝悲凉。 易之云轻步走了进来,走到了床边,坐在了床边的矮凳上,“娘的身子怎么样了?可还是不舒服?如果大夫开的方子不适合,明日我去请旨请太医来给你看看。” 云氏看着儿子,心,隐隐地刺痛,“柔儿是你让太子妃接走的吗?” 易之云的笑容顿了顿,“是。” “为什么?!”云氏怒道。 易之云道:“她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我的家庭。” “威胁?”云氏好笑,“怎么威胁了?柔儿来了这么久,不但陪我解闷哄我开心,更是将府中的内务打理的妥妥当当,她哪里有威胁了?”说罢,盯着儿子,“是她跟你说了什么吧?!云儿,她是你的妻子,我也承认她来了之后受了委屈,可是你不能迁怒到柔儿身上!柳桥是你的妻子,可是柔儿也是你救命恩人的女儿,她无亲无故的,太子妃又对她有芥蒂,她在太子府怎么可能有好日子过?!你宝贝你的妻子,可是也不能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易之云好笑道,眼底却闪过了一抹凉薄的哀伤,“娘将云柔留下,让她俨然成了这府邸的女主人,对阿桥便不是忘恩负义了?” 云氏一怔。 “我知道娘这些年对阿桥一直有心结,一直认定是她害了我,可是娘,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当年她放我去从军也不是她的错!”易之云正色道,“这些年我不在,是她在照顾你,孝顺你,甚至最后为了给我报仇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娘,我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外人而去委屈一个为我操持这个家十几年照顾你十几年的妻子?!” “柔儿没有对她做什么?!她什么时候威胁到她了?”云氏激动道,“如果不是她一年前不肯跟你回来,如果不是她放不下她的那些生意,柔儿会帮忙操持这个家的内务吗?!或许在这件事上面她疏忽了,可也正是因为她在乎你才会做的如此的认真如此的让下人信服!云儿,这不是柔儿的错,你要怪就该怪娘撑不起精神做这些,更要怪她柳桥为什么不肯尽一个妻子的责任!” 易之云看着眼前神色激动的母亲,忽然间有种陌生的感觉,他一直以为跟易晟他们摊牌了,堂堂正正地跟他了结了当年的事情,娘就能够放下过去,放下心中的执念好好地享福过日子,可是如今……“娘,云柔的父亲是大周的功臣,她在太子府不会受任何的委屈!” “你就是不肯接她回来是吗?”云氏一字一字地问道。 易之云点头,“她父亲对我是有救命之恩,我也的确答应过他父亲会好好照顾她,可是,我不会为了一个外人而委屈我亏欠的许多的发妻!在这件事上,我做出了选择,我选择我的妻子,我的家!如果这是忘恩负义,那我担这个罪名!” “你——” “娘,云柔再好,也是一个外人!”易之云神色坚定。 云氏喝道:“她不是外人!” “娘……” “我已经答应了她让她进易家的门给我当媳妇!”云氏没给易之云说完话的机会,“等过些时候,我会亲自去跟太子妃说迎柔儿进门!” “我已经有了妻子!”易之云不敢置信地看着母亲,“你怎么可以……” “我可以!”云氏打断了他的话,“我是你娘!我有这个权利为你纳妾开枝散叶!这原本是你妻子该做的,不过既然她没有这个心胸那就由我这个当娘的代劳!你今年已经二十六了,可是却连一儿半女都没有!等柔儿进门,一妻一妾,这样才可以为易家尽快开枝散叶!你放心,柔儿只是妾室,她不会威胁到柳氏的正妻地位,而且以柔儿的性子,将来也只有受委屈的分!可她毕竟是你救命恩人的女儿,又是大周功臣的遗孤,如今她委屈当妾室,以后你得好好待她,也看好柳氏,不要让她在羞辱柔儿!” “不可能!”易之云站起身,脸庞僵硬。 云氏撑起了身子,“我是你娘!” “我不会娶云柔,妾室也不成!”易之云僵着脸,“我从来就没打算跟她有什么!” “如果我非要你娶呢?!”云氏怒喝。 易之云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娘,我已经不是二十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能做的孩子了,我更不是十年前那个面对仇人却毫无法抗能力的少年!” “你——”云氏瞪大了眼睛,浑身颤抖,“你将我当成仇人?!” “你是我娘!”易之云一字一字地道,“不管你做了什么,你都是我娘,谁也不能改变,就连阿桥也不成!可是,我再也不是孩子,我知道我想要什么,知道我该做什么,知道什么不能做!二十年前我答应了娘会给娘讨回公道,如今,我做到了,如今我该做的是实现我对我妻子的承诺,我答应过不伤她的心,我答应过跟她白头偕老儿孙满堂!我更知道我不能失去她!” “她就这么好?好到让你连我的娘也忤逆?!”云氏嘶吼道,眼眸含了泪。 “她不好!”易之云摇头,笑着道:“一点也不好,凶悍,小气,还绝情,她一点都不好!若是换做其他的男人,或许早就将她给休了!可是不管她好不好,她就是我的妻子,就是在我的心上!而且就是这样一个一堆缺点的女子让我不再恐惧!” 云氏瞪大了眼睛,无法接受他的理由。 易之云眼眸微红,背脊僵硬,“娘你知道吗?在阿桥走进我的心里之前,我从来不敢去想报仇之后的事情,因为每想一次,我就会恐慌,我不知道报完了仇之后,我会如何!?娘你知道那种恐惧吗?就像是站在荒野,漫天的黑暗铺面迎来,四处无人,我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要做什么,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更不知道以什么样的理由继续生存下去!” 云氏浑身颤抖起来,“你……” “可是她进了我的心之后就不一样了,我要等她长大,我要跟她生儿育女,要跟她白头偕老,她的脾气不好,性子更是霸道,我想要好好教训她,让她服服帖帖的给我当贤妻良母,可又舍不得她被我欺负,她说她要跟我一起努力,好好营造我们的未来,我们的未来会儿孙满堂,家产万贯,我想让她给我生很多很多的儿子,可是她一定会生气说不生儿子就生女儿,我不喜欢生女儿,生了女儿嫁出去被人欺负,可我不会告诉她,因为她听了一定会生气!我们的这辈子估计会有很多的争吵,但是绝对不会伤对方的心,吵完了,我可以先认错,因为我是男人!在北延国的那几年,无数次生死关头,我都没有惧怕,边城打仗那些年,便是受了再重的伤我也能很快起来,因为我有希望,我有目标!我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没有做,我要给……” “够了!”云氏喝止了他的叙述,眼眸含泪,声音含恨,“那我呢?是不是你完成了我的心愿,给我讨回了公道,你就再也不必理会我这个母亲了?!” 易之云面色一震。 “你回到钦州才三天就急匆匆去找她!你说想要让她第一时间见到你,想让她少伤心一天,害怕她会为了给你报仇而做傻事!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个娘?!我也担心你,我也伤心!”云氏哭诉道,“你一走就是十年,还死了三年,可是回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娘,阿桥呢?你有没有问过我这些年怎么过?有没有问过我这个母亲有多伤心多担心?!那日我被她气倒请了大夫,你没有回来,今日,请来教她规矩的嬷嬷死了,你却赶回来了!我身子如何?我如何你还在乎吗?!” “娘……” “你说给我讨回公道,可是什么是公道?!没错,易晟是被革了官职了,那荆氏是被训斥了,皇上也为我正名,给了我恩赐,可这些就可以换我二十年受的苦楚?!”云氏喝道,有些歇斯底里,“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柔儿吗?因为她懂我的心,因为她贴心!没错,柳桥这些年是一直照顾我,可是除了钱财之外,她给了我什么?!她以为给银子供养我便可以弥补她的错?!她凭什么这般就夺走我的儿子,让你来这里跟我说这些话!” 易之云没想到母亲竟然会这么想,“娘,你就是因为我紧张她,就认为她抢走我?!所以排斥她?!” 云氏撑着身子喝道:“因为她心里没有你!” “娘……” “如果她心里有你,当年就不会让你去从军,如果她心里有你,一年前就不会不跟你回来!如果她心里有你,就不会才到了京城一天就给柔儿没脸,就让你背上忘恩负义的罪名!”云氏一字一字地道,“我不喜欢她,是因为她心里没有你,至少不是将你当成最重要的!云儿,柳桥跟你根本不是一条心!她的心太野了,她根本不可能当一个贤妻良母!” 易之云眼底闪着惊愕,语气近乎荒诞,“娘,我承认阿桥是有些自私,她也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一点,可是,你怎么能够说她心里没我?!如果她心里没我,这些年就不会为了我尽心尽力地照顾这个家,照顾娘你,我的死讯传回去,如果她心里没我,早就改嫁了,如何会等到今日?!如果她心里没我,如今也不可能来京城受这份委屈!娘,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那是因为——”云氏的话没有说下去,而是顿住了,随后,咬着牙颤抖着身子,“在柔儿跟她之间你选了她,那我呢?在我跟柳桥之间,你选谁?!” 易之云一怔,“娘,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跟柳桥,你选谁?!”云氏坐直了身子,盯着眼前的儿子,一字一字地道,“你选谁?!” “娘——” “我不会让你休了她!可你若是心里还有我这个母亲,你就听我的话,将柔儿迎进门!”云氏咬牙道,“你放心,有我在一次,柔儿绝对不会给她受半分的委屈,更不会爬到她的头上去!至于你……你既然这般将她当宝,更不会因为柔儿而冷落了她!柔儿进门,对她没有半分的威胁!” 易之云没有说话,眸色却是颤着,也添了陌生。 “我只是想要你身边有一个一心一意对你的人!”云氏继续道,“我知道这些年你心里一直恨我逼你报仇,我知道的!所以我才会希望你身边有个一心一意为你的人!云儿,柳桥便是心里有你,可是绝对没有柔儿对你那般全心全意!” “娘为了一个外人拿自己来威胁我?”易之云的声音很轻,亦是荒诞不已。 云氏喝道:“我是为了你!” “若是为了我,娘怎么会这么逼我?!”易之云一字一字地挤出,“我说了我不能失去她!我不想往后的生命再回到那份恐惧之中!娘明明知道,却还来逼我?为了我?怎么为了我?为了让我往后都活在恐惧之中,让我没有希望如行尸走肉地活着?!” “我就没有让你休她!” “可今日我答应娘你,不必等到云柔进门的那日,我就会失去她!”易之云面色僵硬,“是!她没有资格休我,只要我不休她,她这辈子都会是我的妻子!只要我想,她这辈子都休想离开我!我可以关她一辈子!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更不能这样对她!还有,娘觉得不让我休了她就是对她天大的恩德吗?她的性子如何,我清楚,娘也该清楚,你便是逼我休了她也好过这般羞辱她!忘恩负义?如果我真的这样做了,就是真的忘恩负义!” “你——” “我不会答应!绝对不会!”易之云继续道,“你让我做什么都成,哪怕要我现在就去杀了易晟也可以,只是除了这件事不成!别说我对云柔根本没有什么,就算真的动了心我也绝对不会这样做,我不会给她机会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忘恩负义骂有其父必有其子,然后从此在我的生命中消失!” “你不是易晟,你跟不一样——” “如果我真的听了娘的话,跟易晟有什么不一样?”易之云扯出了一抹笑容,“娘,不是留着正妻的名分,便不算是忘恩负义,便不算是抛弃糟糠!” 云氏脸色更加的难看,那日柳桥的那些话又一次再她的耳边响起,“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不可以!是那个女人蛊惑的你连男人的尊严都不要,连孝道都不要!她就是个妖魔鬼怪!她是专门来祸害我们的妖魔鬼怪——” “如果男人三妻四妾真的没什么,当年娘为何那么伤心?”易之云却笑了,眼眶却是湿润。 云氏浑身颤抖,泪流满面,“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我从来没有想过为了谁而不要母亲,更没有想过忤逆你!可是娘,我也想要一份幸福,我也想过的幸福!在好不容易攻破了心魔,好不容易能够堂堂正正不惧任何人地活着的这一刻,我想要一份幸福!我想每天醒来都觉得人生是美好的!”易之云继续道,“娘,从她走进我心里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过誓绝对不会让她成为另一个你!娘,不要逼我!” 云氏只是哽咽,没有再说话,或者该说,说不出话来。 易之云吸了一口气,压下了眼眶中的泪水,“我不知道娘为什么这么喜欢云柔,但是就凭她让娘为了她这般,我便绝对不会让她进门!以后娘如果寂寞,可以找丫鬟陪,也可以派人去娘家接些年轻的表妹来陪,但是不要再接触云柔!” “你——”云氏气极。 易之云没有退缩,“娘觉得我不孝也好,娶了媳妇忘了娘也好!不要再跟云柔接触!她的父亲是大周的功臣,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是,她的身份太特殊,就算我真的对她动心,就算阿桥不反对我纳她进门,我也不可能真的去做!云柔,说的好听些是功臣之女,说的难听些别是北延余孽!如果我真的让她进门,哪怕是当妾室,家宅不宁先不说,那些一直盯着我想要自我于死地的人便寻到了机会了!娘是想让我万劫不复吗?!” “你……”云氏哽咽了两声,“你不想听我的话无需找这么多的借口!太子尚且想娶她,你纳她为妾就万劫不复了?!我果真生了一个好儿子!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让我背上如此恶毒的罪名!你果真是易晟的种!” 易之云面色大变,心,像是被人刺了一刀似得。 “云儿……”云氏似乎后悔了。 易之云没等她说完,便笑道:“因为你儿子不是太子,有些事情太子能够做,而我不能做!况且,你觉得太子会娶一个身上留着一半北延国血脉的女子当太子妃吗?!” “柔儿不会……” “她是没有骗你,当年太子的确提过这事,可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绝对不会实现!”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当日,云柔不去太子府暂住,也不去成国公府,更没有进皇宫,而是来了我府中,不是因为我念着她父亲的救命之恩一心想要近处照顾她,她也不会仅仅只是因为喜欢我才来!而是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 云氏瞪大了眼睛。 “有些事情我不想娘你担心,可是我没想到……”易之云的话顿了顿,嘴边泛起了一抹自嘲,“云柔的归宿去处,除了皇上,谁也没有权利决定,就连太子也没有!娘如果真的要逼我纳她为妾,那就是将我送到皇上的屠刀之下!或许不必等到皇上下手,易晟,荆家就会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云氏呼吸渐渐急促。 “还有,我们跟易晟之间的事情还没有完!”易之云握紧了拳头继续道,“你如果还觉得不够,那不必难过,因为还没有完!将来太子登基,荆家,易晟都不会有好下场!相反,如果太子出事,我们便会万劫不复!阿桥是自私,可是,更加自私的人是我!我明明知道前程险恶却还是强行留着她!娘,我辜负了她十年,如今更是让她陪着我经历险境,我如何还能为了一己私欲而伤她的心?!” “说到底,你还是选她!”云氏呵呵笑着,绝望而痛心。 易之云合了合眼,“娘,这根本没有可比性,你是我娘,给了我生命血肉,我们血脉相连,她是我的妻子,荣辱与共,连骨连筋,你们两个任何一个我都不能失去,更不会抛弃!娘,我知道阿桥有些时候不好,可是,她真的就错到了让你这般厌恶她的地步吗?为什么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我们却在这里互相伤害?在林家村的时候我们尚且可以休戚与共,为何现在却不能?!” 云氏闭上了眼睛,沉默回应。 “娘。”易之云缓缓道,“就当孩儿求你,别再逼孩儿了。” 云氏没有睁开眼睛,却止不住泪水,“出去!” 易之云静站不动。 “你给我出去!”云氏睁开了眼睛,拿起了床头的枕头仍了过去,“你给我出去——” 易之云合了合眼睛,转身,一步一步地离开,在走到卧室的垂帘前忽然顿住了脚步,“娘,你知道我为何总是想跟阿桥一起吗?” 云氏抬头盯着他的背。 易之云没有回头,幽幽道:“那是因为……跟她一起,我不需要背负任何,即便我给了她承诺,可是,她从来也不曾要求我什么,即便她口口声声说要我给她做牛做马,可实际上,她从未真的要求我过做什么,甚至还可以帮我分担,那两年,如果没有她,年少的易之云走不出那个阴影。” “你恨我……”云氏盯着他,面容几乎扭曲,“你恨我让你背负了这么多——” “没有。”易之云转身,眼眶再次湿润,“我从来没有恨过娘,从来没有,可是,每当我失败的时候我就渴望娘跟我说一句,没关系,有娘在,没关系,做不到就做不到,有娘在,没关系,娘不怪你……” 云氏心里有什么在渐渐崩塌。 “那日在钦州城门口,她给我挂上了装着平安符的香囊,抱着我说,易之云,熬不住了就回家,断手断脚也没关系……只要活着回来就行……”易之云继续道,他没想过伤害谁,尤其是自己的母亲,可是这一刻,他却还是说了这些,这些他很早很早以前就想说的话,“这样的女子,我如何能够辜负?!” 云氏泪如决堤的洪水。 易之云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对不起,娘。” …… 当那道人影走到床边的时候,柳桥便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不过便在他抱上她的那一刻,顿住了。 “阿桥,我知道你没睡。” 声音沙哑,悲伤。 柳桥睁了眼睛,黑暗中,隐隐只能看到他的一张脸,却看不清楚脸上的神情,可却感觉到了悲伤,“你……” “我也把我娘骂了。”易之云低声道。 柳桥没幸灾乐祸的心思,皱眉,“为了我,不值得。” “不是为了你。”易之云摇头,“也不对,也是为了你,可是,更多的还是我自己……阿桥,或许这些年我的心一直对她有着怨,不算是恨,但是怨……阿桥,会不会觉得我很不孝?” “你是人,易之云。”柳桥沉默会儿,道。 易之云笑了,“阿桥,真想将承诺当放屁。” “你敢!” “是,我不敢。”易之云低下身子,将头埋在了她的肩上,“阿桥,别让我等太久好不好?我年纪大了,想当爹了。” “嫌弃我老就直说!” “等你七老八十的时候再来跟我说这话吧。”易之云抬起头,笑道,随后转移了话题,“阿桥,我在御林军任职,晚上虽然赶回来也来得及,但是也总不能每天都回来……” “我说过我比你更紧张我的小命。”柳桥道。 易之云笑了笑,“保护自己的同时,也帮我一个忙好吗?” “我可以拒绝吗?” “不可以!”易之云道,“你是我的妻子,就该帮我!” 柳桥盯着他,心里不禁有些恼恨自己心软,“说!” “保持住那日在书房的劲头,别让云柔接近娘。”易之云正色道。 柳桥皱起了眉头,“她有问题?” “我不知道。”易之云摇头,“只是娘受她的影响太大了,而以云柔的身份,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再者,云柔似乎也没有我所想的心思单纯,娘跟她接触下午没有好处。” “我未必拦得住。”柳桥回道,“你娘现在估计恨我很到了骨子里了,我在凶悍也凶不到你娘身上去!” 易之云沉吟会儿,“尽量吧。” “嗯。” 易之云离开了她的身上,躺到了一旁,然后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着,“阿桥,你不是心里没我,只是我们分开太久了你觉得陌生而已,阿桥,等我们相处久了,你就不会怕东怕西了,不,你也不是害怕那些有的没的的,你只是觉得我陌生而已,不过没关系,我们慢慢熟悉就好。” “当年我怎么就没发觉你的脸皮这般厚?”柳桥咬牙,挣扎的想要得到自由,但是徒劳无功。 易之云声音随着她的挣扎而沙哑了起来,“再动就不怪我不客气!” “那放手!” “睡觉!”易之云没松手反而抱的更紧,“睡觉,这几天就怕你真的不要我连觉也没睡好!” “你的脸皮可以当盾牌了!”柳桥气结,却没有再动,而很快,便听到了身边的人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竟然就这样就睡着了? 瞪着眼睛盯着眼前的沉睡的脸,磨起了牙,她这是怎么了?就这样被他给哄住了?! …… 太子府设在了离皇宫一条街远的云上街上,整座府邸占据了半条街,此时,在太子妃的正院中,仍是灯火辉煌,而且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了喜悦。 因为就在傍晚的时候,太子妃被诊出了身孕。 这个时辰,作为孕妇本该是休息的,可是太子妃赵氏却没有,而是坐在了床上等候着太子秦霄的归来,不单单是为了跟丈夫分享喜讯,更是因为另一件事。 秦霄回府之后并未立刻去看望妻子,而是到了书房给幕僚商谈了许久,又洗漱过后,才去看妻子,“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太子妃微笑,“孩子很乖。” “那就好。”秦霄温和点头,随后,挥手让屋内的下人退下。 太子妃见状,便知道丈夫要说什么,待下人都退下之后,便道:“殿下进宫了?” “嗯。”秦霄点头,“跟父皇说了,父皇让我来查这件事。” 太子妃眉宇间多了一抹忧心,“若是父皇派人去看望,那岂不是……” “父皇身边见过皇祖母的人不多,而且都是近身的。”秦霄淡淡道:“就算父皇要派人去安抚柳氏也不可能让近身的人去,若是让近身的人去,便是打荆皇后的脸!之前阿云的事情父皇不得不打荆皇后的脸,但是现在绝对不会为了柳氏再让荆皇后没脸。” “那钦州那边……真的不需要让人去查查?”太子妃又道。 秦霄摇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也没见过柳氏!” “殿下认为她真的是……” “是不是真的并不重要。”秦霄笑了笑,“重要的是有人害怕这是真的,而一旦害怕了,就一定会做什么,到时候,就算不是真的,皇祖母也会震怒。” 太子妃舒了口气,“那需要妾身做什么?” “你有了身子,什么也不需要做。”秦霄笑道,抬手抚了抚妻子的腹部,“这个孩子来的正好,接下来你就以安胎为名好好地在府中修养,至于柳氏的那边,也不必要进宫再请嬷嬷了,就让赵嬷嬷去就成。” “好。”太子妃笑着点头,随后又敛去,“可如果是真的,一旦柳氏出事,那……” “不会的。”秦霄笑道,“阿云对柳氏宝贝的可以,他会保护好她的,至少能够保住她的性命!” 太子妃见状便不再说了,“也是,要不是便不会求殿下将云柔姑娘给接出来了。” “她安置好了吗?”秦霄也顺着转移了话题。 太子妃点头,“都安置好了,就住在春晖园里,不过殿下以后打算怎么办?” “先过了皇祖母的寿辰再说。”秦霄道,“好好让她住着就成。” 太子妃应道:“好,殿下放心,妾身会照顾好云姑娘的,不过那柳氏的性子真的这般烈?若是她真的是……” “她的性子烈不烈于大事没影响,只要阿云自己生受的起便成。”秦霄道。 太子妃笑了笑,“也是。” …… 昭阳宫是大周历代皇后的住所,位于整个皇宫建筑群的中央,后宫建筑群的最前端,与皇帝的日常居所乾元殿不过是隔了一条玉带河跟两道宫门,是后宫之中距离此处最近的宫殿。 而从荆皇后入住昭阳宫之后,昭阳宫一直都是后宫龙气最旺盛的地方,现任皇帝不好女色,后宫有名分的也不过是十几位,而一直荣宠不衰的便是从前的荆贵妃如今的荆皇后,可是自从去年年末御林军统领易之云状告生父易晟以及荆家之后,昭阳宫的荣宠便不复从前。 距离上次皇帝驾临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而便是今夜皇帝驾临,也只是为了警告。 荆皇后没想到自己不是因为太后的不喜而失宠,更没有栽在后宫哪个妃嫔的手里,而是栽在了自己的亲姐姐,自己的娘家还有自己的女儿身上! 如果去年年末的事情让她凤仪受损,那后来女儿的疯魔更是让她颜面尽失,而今夜,她的脸面再一次受到折损,可偏偏不能发作,只能承受。 皇帝并未出言指责,也不需要说出一句明显的警告之言,只是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一遍,便足以达到目的。 “皇上,臣妾一定让人好好查清楚此事,绝对不会让这等凶残之人逍遥法外!”荆皇后只能忍,更不能说破,便是这件事她真的无辜,也不能明说出来! 大周的承平帝不惑之龄也过半了,岁月的沉淀让他添了成熟的魅力,而多年的帝皇生涯也让他便是神色温和也能震慑众生,“不必了,朕已经让太子去查了,不过容嬷嬷毕竟是母后宫中的人,今年母后难得回宫过寿,朕不希望这件事让母后不快,皇后好好厚葬容嬷嬷,如果她还有家人,也恩恤一番。” “臣妾领旨。”荆皇后容颜端庄,恭敬应下。 承平帝端着茶杯抿了口茶,又道:“景阳最近如何了?” “这丫头的性子皇上也是知道的,最近迷上了画画,正闹腾着要将御花园的美景都画下来好给母后当寿辰之礼。”荆皇后端庄持重,便是微笑也如此。 承平帝颔首,“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玩,她的年纪还不大,就该好好的玩,只是玩归玩,不能做的事情也万万做不得!” “皇上放心,臣妾会好好管教她的。”荆皇后心里一紧,面上却仍是微笑,“不过这些日子景阳一直呆在寝宫里,连最爱打听外面的事情都没有继续,想必也不会闯出什么祸端来。” 承平帝看了看自己的皇后,笑道:“如此甚好。” “柳氏受了惊吓,臣妾会让人去抚恤一番的。”荆皇后微笑继续。 承平帝道:“不必了,太子说了她出身乡野,规矩都不懂,皇后派人去恐怕只会吓坏了她。” “那臣妾再寻一个教养嬷嬷……” “这件事交给太子妃便成。” “可臣妾听说太子妃有孕了,可还能……”荆皇后的话没有说下去,微垂眼帘,微笑:“看臣妾,话一说开了便收不了,既然皇上说交给太子妃,那便交给太子妃吧,等柳氏学好了规矩,得了诰命,臣妾再召她进宫来好好安抚便是。” 承平帝搁下了茶杯,起身道:“朕还有事,改日再来跟你说话。” “皇上,太后寿辰一事……” “这件事皇后盯紧内务府办就是。”承平帝没有留步,“母后不喜铺张,记住这点就是。” “是。”荆皇后屈膝,“恭送皇上。” 待承平帝走远之后,荆皇后才沉下了脸,转身对身边的嬷嬷道:“去查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 …… 次日,柳桥醒来,易之云已经离开了,而她竟然没有发现他离开,这该是高兴自己适应力良好还是该骂自己不争气?! “夫人,你醒了?”罗妈妈领着丫鬟进来。 柳桥起身下床去净房洗漱,待洗漱完了之后,白禾便端着早膳来了,然后神色紧张地将柳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一遍,“东家没事就好!” 一旁的罗妈妈脸色僵了僵,“白禾姑娘,夫人跟爷一块哪里会有事?” 白禾撇撇嘴,没给罗妈妈呛声,虽然很想告诉所有人易之云的无耻行径,但是也不会傻到将那事说出,而且……昨晚上她将事情跟大哥说了,大哥还说了她,让她听东家的,还说什么东家跟那易之云是夫妻什么的,“东家,早膳我亲自做的,你快吃吧!不过那夏深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说要检查什么的!东家,不会是有人想害你吧?” “没事。”柳桥没打算将事情说出来吓她,“只是检查检查而已,别理他就是了,对了,你大哥放出来了吗?” “嗯!”白禾点头,“东家要见他吗?” 柳桥点头,“一个时辰之后让他来一趟。” “好!” 用完了早膳之后,柳桥便去了书房,虽然这书房始终让她有些不舒服,但是也没有挪地方,在书房呆了半个时辰,写了几封信。 虽然易之云说了会处理,还会保护她,但是什么都不做将自己的小命交给别人还是心里不安,此外,如果真的有人对她下手,那找不到她也可能对其他人下手。 钦州那边有些远,而且来之前她也做了准备,只要那些人不发狠,应该不会这么快波及到那里,倒是京城这边的美食坊跟酒栈需要注意。 酒栈还好,面上都是萧瑀做主的,可美食坊却只有她一个东家,虽说美食坊背后搭上了一些靠山,但是跟对头比起来,这些靠山根本算不上是靠山,美食坊若出事,她这个东家绝对难辞其咎。 时辰到了,白禾便领着白义到来。 柳桥将写好的信件给他,“将这些信亲自送出去!” 白义接过,“是。” 157 回报 白义方才领着人物出去,那边罗妈妈便进来禀报:“夫人,于管家求见。 ” “请他进来。” “在此处?”罗妈妈问道。 柳桥看着她,“有问题吗?” “没有!”罗妈妈忙道,“只是于管家毕竟是男人,夫人可以在中堂见他……” 柳桥看了看她,“既然如此,那就将人请到中堂吧!” “是。”罗妈妈应道。 待罗妈妈走了之后,白禾便忍不住问道:“东家,这于管家来到底做什么?” “待会儿不就知道了?”柳桥淡淡道,“等下见了人别出声。” “东家……” “不是嫌弃你。”柳桥没等她说完便看穿了她的心思,“不过现在不是闹腾的事情,你放心,你东家我不会被人给欺负的!” 白禾撇了撇嘴,不以为然,昨晚上东家分明又被人欺负了,不过还是点头,“东家放心,我等下一个字也不说!” 柳桥看着她的神色,笑了笑,“好了,走吧。” “是!” 主仆两人走出了书房,柳桥跟着易之云之前给她将的院子情况往中堂走去,不算远,穿过了寝室外的天井,再穿过一道拱门便到了中堂。 这是整个院子最前面的建筑群,为招呼客人而设立,所谓的中堂,也便是一间厅堂,旁边还有好几间的屋子。 柳桥到了中堂,便见于洋已经站立在屋子内,手里捧着一叠本子,看那本子的形状大小,该是账册之类的东西。 “见过夫人。” 柳桥上前,“于管家不必多礼。”随后坐在了主位上。 随后便又丫鬟上前奉茶。 “谢夫人。”于洋躬身应道,随后抬头,将手里奉上,“夫人,这是府中资产的账本,爷今早离开之前交代小人送来给夫人。” 柳桥看着放在手边桌案上的本子,心绪有些复杂,沉默半晌,“既然一直都是于管家打理着,我就不过问了。” “夫人放心,爷交代过了往后琐碎的事情都由小人打理,夫人只需要在大事上面做主就成。”于洋恭敬道:“账目便放在夫人这里,夫人便当闲事大发时间便是。” 柳桥看向他,“如果我不收下呢?” “夫人是府中的主母。”于洋道。 柳桥眯了眯眼,“可若我没有记住,主母只管后院的财政,这些……”拍了拍厚厚的本子,“不该是主母的事情。” “爷说这是爷跟夫人家业,唯有交给夫人打理,才是最稳的。”于洋继续道,神色没有特别的变化,“小人只是奉了爷的命令将账册移交夫人,若是夫人不想接下……” “好了。”柳桥没等他说完便道,“我自己跟他说就是。” “小人告退。”于洋低头道。 柳桥道:“等等。” “夫人还有何吩咐?”于洋问道。 柳桥看着他,“我想在府里走走,你派跟熟悉府里坏境的人给我带带路。” “前院那边夫人若是想走动,小人可带路,后院这边,罗妈妈是第一批进府邸的奴婢,她可以带夫人走走。”于洋道。 柳桥颔首,“前院就不用了,我让罗妈妈带我逛逛后院就成。” “是。”于洋应道,“如若夫人还有其他的吩咐,让人来传小人即可。” “我初来乍到,很多事情都不懂,往后还请于管家多多照看着。”柳桥起身,微笑道。 于洋后退一步,躬身,“小人不敢,夫人有事尽管吩咐就是。” “那我就谢过于管家了。”柳桥笑道。 于洋又道了一声不敢,这才退下。 柳桥转身拿起了一个本子翻看了起来,不过是几页,便挑了眉梢,“难怪男人都想当官,果然回报丰厚。” 这本册子记录的是田产,虽然还没有她现在拥有的多,可是这些都是靠近京城的良田,便是有银子都买不到的。 “东家,这家产很丰厚?”白禾好奇问道。 柳桥看了她,笑道:“的确是挺丰厚的,不过……”合上了本子,敛去了笑容,“这是用命换来的。” 皇帝不缺这些,不过也不会随便给人。 不知道多少的军功才能换到这些。 “将这些账册送回书房,有空再看。” 白禾应了一声便捧着本子跟着主子后面走去。 柳桥回了寝室,便回来了罗妈妈,“我想出院子走走,妈妈你给我带个路。” “是。”罗妈妈应道,随后犹豫会儿,“夫人,老夫人这几日一直都病着,不如夫人先去上房走一趟?” 柳桥看了看她,“也好。” 她也的确有些话想跟她说说。 罗妈妈松了口气,上次那般争吵,换做其他的媳妇恐怕早就被赶回娘家了,可夫人非但没有被罚,爷还好想也不在乎这件事,不过,老夫人毕竟是老夫人,夫人这般跟她闹僵了,爷现在是护着夫人,可那毕竟是他母亲,如今夫人肯低这个头,那就再好不过了。 …… 这是柳桥第二次来上房,比起中秋那夜,如今白日到来更加能够将上房的情况看清楚,从上房的院门到寝室,足足走了一刻钟,可以说上房比正院大了许多,也足以看得出来易之云对云氏的孝顺。 所以昨夜她心软了。 柳桥没让白禾跟着进去,一个人走进了卧室,进了卧室,便见到云氏坐在床榻上,穿了一身青灰色的衣裳,整个人显得沉郁,压抑,面无表情的面上泛着病态的苍白,发丝虽然散落,但是却还是整齐,不显一丝的凌乱。 果真是不一样了。 便是这般,却仍然没有失去如今一府老夫人的风范。 “娘。” 柳桥开了口,是熟悉的称呼,却无熟悉的情感。 “娘?”云氏看着她,嗤笑道,“我承受不起!” 柳桥也笑了笑,“在易之云没休我之前,你仍旧是我婆婆。”说罢,又道,“如果你觉得娘这个称呼膈应的话,那以后我叫你婆婆?” “你很得意是吧?”云氏讥笑反问,“我生的儿子,养的儿子,到了最后却跟你站在一块,为了你,不惜背负忘恩负义,背负不孝的罪名!” 柳桥没有即可反驳她的话,而是转身环视了一圈,微笑继续:“娘这卧室布置的很不错,虽然不奢华,但是却雅致,以前在林家村的时候,我便想着娘或许是喜欢这样的布置的,还有,白天的院子比中秋那夜更好看,处处都透着用心,想来当日布置这院子的时候费了不少的心思。” “是柔儿给我布置的!”云氏道。 柳桥笑了笑,“错了娘,不是云柔,而是你儿子。” 云氏神色一变。 “或许打理是云柔在,但是,这里的一草一木,每个摆设,每件家具,都融着你儿子的心血!”柳桥看着他,“我不知道昨晚上易之云究竟跟你说了什么,或许他是伤到了你,但是痛却在他的身上,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反过来已然,易之云或许在言语上伤到了你,可是痛却在他的心里。” “你是来教训我的?”云氏却讥笑道。 柳桥摇了摇头,“我不欠你,但我也没有立场来教训你。” “那你来做什么?!”云氏骤然喝道,面容开始扭曲。 柳桥却神色平静,“我心软吧。” 云氏缠着身子盯着她。 “也或许是易之云的诚意起了效果了。”柳桥继续道,“又或许就跟他所说的一样,我不过是跟他分开太长的时间,所以才会抗拒他,就跟当初开始发现我喜欢他的时候一般,只要他有一丝地不顺我的心意我就会炸毛,疯了一般整他,直到他低头,直到我心里好受。” “你根本就……” “刚刚于管家将府邸产业的账目拿过我过目。”柳桥打断了云氏的话。 云氏心口一痛,眼底流露出了更多的悲伤以及恨怒。 “觉得你儿子对我太好了?”柳桥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比对你这个娘都要好?” “你滚!”云氏怒喝道,“如果你是来炫耀你的重要,现在做到了,给我滚出去!” “我从来不觉得我会比你更重要。”柳桥继续道,“你是易之云的母亲,你生了他,养了他,谁也不可能越过你去!即使是我,乃至他自己!” 云氏撑着身子,不断颤抖。 “便是易之云跟我说过如今他足以提供一个奢华的生活给我,可当我看到那些账目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柳桥笑了笑继续,“开始想啊,这回报可真大,难怪是个男人都想混个一官半职的,可是后来,我却觉得那些账册过于的沉重,账册上的每一条记录都是你儿子用鲜血换回来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云氏怒斥道。 柳桥收敛了笑容,“所以昨晚上我心软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云氏仍是不知道她话中的意思。 柳桥继续道:“我知道你厌恶我,甚至可能恨我,不过你儿子这样对我,我若是做不到他交代的事情,怕最后忘恩负义的人就是我了。” “你——”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那个云柔,也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安置她。”柳桥继续道,“我想你应该不会让你儿子休了我的,正如那日我所说的,你绝对不会让别人说你儿子像他老子,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想让云柔进门当妾吧?而且,昨晚上跟易之云提了这事,他拒绝了,所以,今天你见了我更恨我了,认为我心肠恶毒,让你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 “你——” “你也不必这般生气。”柳桥缓缓继续,“易之云不听从你的话不仅仅是为了我,更是为了云柔的身份不可能给他当妾室!更甚者,他怀疑云柔另有目的。” 云氏收敛了怒火,冷笑道:“是云儿怀疑还是你容不下柔儿!?” “我是容不下云柔。”柳桥也直接道,“别说云柔这般没进门便将自己当主母的,就算是换做了其他人,就算是一个挺听话话的,我也一样容不下!” “你——” “什么委屈我都可以受,除了这个!”柳桥盯着云氏,一字一字地道。 云氏咬着牙,面色铁青,“妒妇!” “不仅仅是妒妇,更是泼妇,悍妇,更甚者是毒妇。”柳桥笑了道,“除了贤妇之外,我都占全了!” “你——” “其实我不怎么聪明,那些传说中的后宅斗争实在太复杂了,我弄不来,可是我有是个惜命的。”柳桥继续道,“为了将来不让人无声无息地弄死,不如就担了这个妒妇的名声。” 云氏面色铁青的很难看,可是却没有开口,似乎无话反驳。 “其实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当了母亲的总是喜欢让儿子多几个女人,为了传宗接代?可哪一个正妻会真的容得下庶出的子女?便是不弄死也会养残了,这样的子孙有什么用处?”柳桥继续道,“娘来了京城也一年了,想必也跟京中的贵妇往来过,我说的这理该是没有错吧?” “滚——” “我会滚,说完了我就滚。”柳桥继续,“如果你是真心喜欢那云柔,那就不该让她进门当一个妾室,如果你是想借着这件事来膈应我,那便更加没有意义,不过,如果你是真的想让我心里不好受的话,可以找别人来,这个云柔就算了。” “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易之云的妻子,是你的儿媳妇。”柳桥正色道,“我更是我,我是柳桥,而如今,我不需要也不想为了任何人去受那些我不愿意受的委屈!” 云氏气的浑身颤抖。 “宫里面派人教我规矩的人死了。”柳桥转移了话题,“想必你也知道了,不过于管家估计会告诉你是意外,只是是不是意外,我跟易之云心里清楚,你心里想必也明白。” “你想说什么?!” “现在有人想让我死,当然,我的死活你或许不在乎,可是今日那人可以对我下手,明日就可以对你儿子下手。”柳桥正色道,“在这样的时候,我们确定要内讧吗?” 云氏面色一狞。 “你可以怨恨我,可以认为我抢走了你儿子,可以认定是我让你儿子忤逆不孝你这个母亲。”柳桥继续道,“但是,在你对付我的时候请先想想这样会不会牵连到你的儿子!” “你凭什么认为我不在乎云儿!” 柳桥笑了笑,“这个问题不该由我来回答,而该由你。”顿了顿,继续:“好了,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你好好养病,不过如果你真的在乎易之云,就该快些好起来,然后,帮他一同解决眼前的危机!纵使帮不了他,至少也可以让他安心。” 云氏没有答话,脸庞僵硬。 “真的。”柳桥看着她继续道,“在你儿子的心里,没有人可以越过你这个母亲!” 云氏死死地盯着她,还是没说话。 “云柔就不要再来往了。”柳桥继续道,“这只会给易之云给这个家带来无尽的麻烦,如果你真的恨我恨到了一刻也不想等就是要膈应我的话,府里这么多丫鬟,我也不是国色天香的,你找出来一个比我好看的应该不难,对了,之前易之云在信上跟我提过私底下打听你娘家的消息,到时候找到了人了,必定会有些个表妹什么的,表哥表妹,说不定到时候易之云就真的拒绝不了了。” “你不是说容不下吗?”云氏冷笑。 柳桥笑了笑,“你儿子现在可是三品大员,他的那心里不知道有多少的阴谋诡计,到时候我未必斗的过他,斗不过,逃不了,或许就只能忍了,到那时候,你的心不就舒坦了?”话落,又道:“不过,你就恨我很到了这个地步?” 云氏冷笑着没有回答。 “不过若是真的想跟我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婆媳斗的话,就得先养好身子。”柳桥看着她,微笑道:“这般病歪歪的,你拿什么跟我斗?” “你——” “所以,还是好好养好身子。”柳桥继续道,“好了,我说完了,现在滚了。”说罢,转身离开。 “在你心里,云儿到底有多少地位?!”云氏忽然喝道。 柳桥顿住了脚步转过身,“什么?” “云儿将你捧在手上,满心满心的都是你,可是你呢?”云氏一字一字地道,“在你的心里,云儿到底有多少分量?!没错,我是恨你,你凭什么让我儿子对你这么掏心掏肺,而你却理所应当地坐享其成!” 柳桥凝视了她半晌,“你是说我对你儿子不够好,所以就恨我?” 云氏没有回答。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算好?”柳桥继续道,“我做的这些还不够的话,那怎么样才够?真的将心掏出来给他?” “你对云儿究竟如何你心里清楚!” “没错。”柳桥应道,“在我心里,并不是满心满心都是他,只有他,我喜欢他,现在,或许也还是,可是我更爱我自己,所以,我绝对不会如你当初一般为了一个男人付出一切!” “你——” “这世上的女人只会对一个男人付出一切却不求回报,可这个男人不会是丈夫,至少对于我来说不是。”柳桥继续道,“只有母亲才会对儿子甘愿付出一切而不求回报!” 云氏的脸顿时煞白。 “感情,便是爱情,也是要等价交换的。”柳桥继续道:“你求我对你儿子毫无保留地无私奉献,不可能,不过,他付出多少,我也一样会回报多少,他将我装在心里,我便让他在我的心里!” 云氏没有在说话。 “我并非要揭破你的疮疤。”柳桥缓缓道,“可若是当年你自私一些,更爱自己一些,或许那二十多年的苦楚都不需要经受,你儿子也不需要在刀口上生死徘徊十年,如今更不需要面对不可预知的未来!当然,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可是,你觉得你现在这样子便是真的报仇雪恨了吗?” “闭嘴!你给我闭嘴!” “易晟他们得到了惩罚,你也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情以及应有的公道。”柳桥声音很轻,却也很清晰,“可是你并没有赢,因为你的心已经定了自己输了,放不下过去,你永远都不会赢,便是将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都给杀了,你也不会赢。” “我让你闭嘴——” “娘。”柳桥继续道,“其实不肯放过你的人不是那些伤害你的人,而是你自己。” “滚——”云氏厉喝。 柳桥看了她会儿,“你是母亲,母亲为了孩子可以付出一切,做任何事情,所以,便是为了易之云,为了你这个经历了二十年磨难的儿子,放下过去吧。”说完,转身离开,而这一刻云氏没有阻止她。 从上房出来之后,柳桥已经没心情逛园子了,直接回了正院,中午用过了午膳,白义便回来了,“东家,信都发出去了!方掌柜跟萧东家的小人亲自送到了他们手上,方掌柜说他会照着东家的吩咐处理,至于萧东家,他让小人跟东家说他会小心处理,另外,他还让小人带了一封信来给东家。”说完,将信送上。 柳桥接了过来,看着信封沉默会儿,方才拆开,看了信上的内容,心情有些复杂,信上萧瑀的回话就是白义说的那句,其他的都是最近京城的消息,以及……云氏娘家的消息。 其实几年前她便开始打听云氏娘家的下落,只是一直没有消息,云氏娘家在当地的家境也不错,可是就在云氏带着易之云消失之后,云家开始没落,两年内云氏的父母接连病逝,最后只剩下了云氏的一个弟弟,可父母病逝之后,云氏的弟弟便带着家眷离开了家乡,易居外地,就此失去了消息。 易之云在家书上说过云家的莫罗斯很可能是易晟、荆家下的手,为的便是毁尸灭迹,他跟易晟摊牌之后便一直派人打听,可是始终没有消息。 如今,却被萧瑀先找到了。 “白义,你再走一趟。”柳桥缓缓道,“帮我再送一封信去。” “是。” 待白义走了之后,柳桥将云家的下落摘抄出来,交给了罗妈妈,让她找人送去给于洋,“这是老夫人娘家的消息,你去交给于管家,让他去通知他主子。” “是。” …… 萧瑀接到了白义的书信,在酒栈内,而这个下午,他本该在翰林院的,可是却告了假,因为他知道她一定会再来信。 “跟你主子说,我会小心的。” 萧瑀收起了信,淡笑道。 白义领着话离去。 萧瑀又将那张薄薄的一张信看了一遍,没有什么特殊的话,就谢谢他,还有嘱咐他不要介入这些事情,好好在翰林院呆着。 “我以为你生气了就不会再理我……” 他轻声说着,带着笑意。 …… 那日萧瑀的那些话的确让柳桥心里不舒坦,而易之云的话,她也知道有道理,只是多年来的相处,她做不到就这样断绝关系。 萧瑀不是君世轩。 如今,她便是不能认同他的观念也不希望他出事,更不希望他为了自己出事。 所以,当白义回来禀报萧瑀的话之后,柳桥松了口气,“你下去休息吧。” “是。”白义退下。 柳桥转身去了书房,开始着手看那些上午于洋送来的那些账册,到了傍晚,便又去了一趟上房,这回没进去见云氏,只是问了上房的下人云氏的情况,在得知她下午开始下床走动,而不久前大夫来过,说她情况不错。 便是说没有被她白日的那些话给气的病情加重。 她不后悔说那些话,不过也不想云氏因此而病情加重,她也不愿意担这个干系。 从上房回来之后,简单用了些晚膳,沐浴过后,便又去了书房,账本虽然记录的井井有条,但是要一条条注入脑子里,却还是需要时间。 易之云回来的时候,便看到她正埋头在那些账目上的情形,嘴角扬起。 “不是说每天晚上回来不好吗?”柳桥抬头看向他,问道。 易之云走了过去,“晚上别看了,对眼睛不好。” “去看过你娘了?”柳桥没应他这话,问道。 易之云点头,“娘的脸色好多了,我也将云家的下落告诉了她,她很高兴。” “我下午去看过她,又骂了她一顿。”柳桥挑眉道。 易之云走到她的背后,伸手搂住她,“我知道你是用心良苦。” “是最毒妇人心。”柳桥道,随后去掰身上的手,不过没成功。 易之云笑道:“阿桥的心里还是有我的。” “要是你娘被我气死了,你便不会这么说了。”柳桥放弃了,没管他,爱抱就抱个够。 “别看了。”易之云松开了她抢过了她手里的本子,“对眼睛不好。” “不是想让我给你做牛做马吗?” 易之云笑道:“你不是说不会吗?” “的确不会。”柳桥盯着他,“不过你娘这么恨我,说不定最后你就真的一脚踹了我了,我自然要找些保障了。” “这些?”易之云扬眉,扫了一眼眼前的账册。 柳桥起身,“这可是你全部的家当,有什么保障比这些更好?你将这些给我到时候我卷了你全部家当跑了你可别哭。”说着,起步往外走去。 易之云跟上,“明日我让管家将契约拿来给你。” 柳桥顿住了脚步转过身瞪着他,心里涌出了怒火,不是冲着眼前这人,而是冲着自己,她竟忘了这事?账册管什么用?那些天契地契什么的才重要,不对!“这些都是皇帝赏赐的,就算我得了契约也抢不走!” “你不走不都是你的了?”易之云上前,见她满脸怒火的样子,嘴边的弧度更深,“不止这些,以后的也都是你的!” “然后一辈子给你做牛做马?” “不。”易之云拥着她,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给我生儿子。” 柳桥抬手推开了他,“滚!”转身离开。 易之云笑着紧跟其后,果真是因祸得福了,如果没昨日那事,他们恐怕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了,跟着进了寝室,坐在了小厅内,对着卧室内坐在梳妆镜前的柳桥道:“阿桥,我还没用晚膳了。” 柳桥差点没摔了梳子。 “爷,小厨房备了宵夜,奴婢这就去端来。”罗妈妈赶紧道。 易之云对她点了点头,“准备浴水。” “是。” “还有,夫人爱干净,让人每日都备着热水。”易之云继续吩咐。 罗妈妈应道:“爷放心,奴婢省的。”这几日她自己摸索,再向白禾了解,基本弄清楚夫人的生活习惯。 易之云点头。 罗妈妈躬身退下。 易之云仍看着卧室内的柳桥,“阿桥,就真的不管我了?” “饿死了干净!”柳桥道。 易之云笑道,“怎么不见你的那个丫鬟?” “怎么?”柳桥看了他一眼,“我不伺候你就让我的人伺候你?” “我敢吗我?”易之云笑道,“只是她不在这里我舒坦多了,不过阿桥,你是不是特意支开她,好让我好过些?” “易之云,不要脸是病,得治!”柳桥拆了发髻,梳理着长发。 易之云起步走了过来,想要去夺她手中的梳子,却被她一记冷眼打断了,只好站在她的身后当布景,“可我只想让你治。” 柳桥咬着牙碰的搁下梳子起身,没等转过身便落入了一个怀抱。 “阿桥,有你在真好。”易之云低声笑道,“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柳桥一愣。 易之云笑道:“以前我们就是这样拌嘴的。” “是吗?”柳桥抬手狠狠地掐了他的手臂。 易之云倏然松开。 柳桥转身双手环胸,“所以你现在有仇报仇了是吧?”以前是经常拌嘴,可是每一次都是她赢,他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那我以后让着你些?”易之云笑道。 柳桥咬牙,某条神经似乎断了,幸好这时候罗妈妈让带着丫鬟将宵夜端进来,“去吃你的东西!” “看,阿桥还是关心我的。”易之云笑道。 柳桥深吸了一口气,她以前就怎么没看出他这般不要脸?! “我去先去填肚子。”易之云也不敢再逗她了,“你困了就先睡。” 柳桥冷笑一声。 易之云赶紧出去,顺手将卧室口的帘子扯下,免得让她见了他更加生气,填了肚子,又洗漱一番,便带着皂角的清香进了卧室,原本以为柳桥已经躺下了,至少是在装睡,却不想她竟然坐在床榻上看着他,“阿桥……”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今晚上睡地上或者去对面暖阁睡躺椅又或者去书房,再不然就回你的前院去。”柳桥道。 易之云有些懊悔了,“阿桥,我不逗你就是了,我道歉!” “你不能跟我睡一块。”柳桥道。 易之云问道:“真生气了?” “我来葵水了。”柳桥继续道。 易之云先是一愣,随后一僵,“葵……葵水?” “对!”柳桥挑眉,“就是你们男人最怕的葵水,所以,今晚上,明天晚上,七天之内你哪里凉快哪里睡去!”说着,躺了下来。 易之云却并不是离开或者拿被褥扑地铺,而是走到了柳桥的面前,将手放在了她的腹部上。 柳桥顿时一个激灵,“干什么?!” “难受吗?我听说会很难受……”易之云的神色仍有些僵硬,不过声音却是柔和。 柳桥却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 “就是听说的!”易之云忙道,“你别乱想!对了,是听尉迟扬说的!” “你们男人说女子的葵水?”柳桥眯着眼。 易之云咳了咳,面色尴尬,“是他说,我无意中听到的!” “哼!”柳桥冷笑。 易之云忙将话题转回到了方才的问题上,“难受吗?如果难受我让人去请大夫?听说喝些暖的东西会舒服点,还有,既然身子不舒服你还看那些账册做什么?好好休息!”说完,便拉过了被子盖住了她,“什么也别管,好好休息!” 便是很不争气,可是柳桥不得不承认她对他的这番举动很是受用,“易之云……” “对不起阿桥。”易之云却道。 柳桥一怔,“你对不起什么?” “丢下了你整整十年,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不在。”易之云低声道,“你病了,不舒服,我都不在。” 柳桥目光轻颤,“是我让你去的。” “可改变不了我没有尽到做丈夫责任的事实。”易之云苦笑,“以后,让我好好照顾你,阿桥,我会将欠你的十年时光都补回来!” 柳桥看着他,“我先听着吧。” “睡吧。”易之云笑道,“我不闹你了。” 柳桥看了他会儿方才闭上了眼睛,“易之云,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别逼的自己太紧。” “好。”易之云笑道。 他一直守在了她的身边,一直到了她入睡了,方才低头,轻轻地吻着她的唇,低声呢喃,“其实我并不是真的对阿瑀没有芥蒂,阿桥,我妒忌他,妒忌在你最需要人照顾最需要人关心的时候,在你的身边的人是他……” 我更加庆幸你死心眼,没有为他而动容。 …… 萧瑀或许并不知道易之云在妒忌他,他只是知道柳桥并未因为那日的事情而绝情地跟他断绝关系,那封信的影响力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萧嵘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儿子这般愉悦的神情,而便是他有过,在见到了他之后,当即收起,正如现在这般。 “有事?”萧瑀淡淡道,没有怨恨,却有着清晰的疏离。 萧嵘看了儿子,心里百感交集,却没有失去父亲该有的威严,坐下之后,“有件事我想提醒你。” 萧瑀眯起了眼睛。 “以后不必要就不要跟易家的人来往。”萧嵘正色道,“尤其是易之云跟柳氏。” 萧瑀眼底泛起了愠怒。 “易之云如今是太子的人,你却身在翰林院,别说现在你只是一个观政的庶吉士,即便是将来你领着实缺,你也不能离他太近!”萧嵘继续道,“如今太子锋芒太露,皇上未必容的下,届时便是不动太子也会砍他的羽翼!” 原本他以为这个儿子不会入仕途,可他竟然一路考上来,甚至到了会试才让他知道! 他这样,既是让他欣慰,也是让他难受。 一直瞒着他,是怕他干预吗? 这么多年,他始终没有放下! “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们!”萧瑀淡淡嗤笑。 萧嵘声音猛然拔高,“我是担心你出事!” “我能出什么事?正如你所说的,我不过是一个庶吉士,便是将来领了实缺,也不会是什么关键的实缺,皇上要动手砍太子的羽翼怎么也轮不到我身上!”萧瑀继续道。 “你还没有正式入官场就被人打上太子党的标签,届时……” “那你想要我如何?”萧瑀打断了他的话,“不跟易家往来就成?可现在我跟易之云的关系有的是人知道!你觉得我现在疏远易家有用吗?或者,你是想让我背上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 “你——” “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们。”萧瑀继续道,“不过我辛辛苦苦走到这一步也绝对不会就这样毁了!” 萧嵘盯着他,许久之后道:“你有分寸,我也安心几分,好好在翰林院待三年,三年之后我为你谋一个外任!这几年京中必定有一番争斗,你不要留在京中!”说罢,又继续道:“就算你不愿意听我的,但是也为你娘想想!她不会希望你出事的!” 萧瑀双手悄然握紧,“三年之后的事情三年后再说!” “好。”萧嵘也不敢逼的太过,“这事三年后再说,但是你的婚事……” “我自有主张!”萧瑀打断了他的话。 萧嵘这次却不愿意作罢,“瑀儿,你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你娘在天有灵也希望你能够尽快成家立业的!” “我说了这件事我自有打算!”萧瑀沉下了声音。 萧嵘盯着他,“你说的打算是什么打算?”随后,沉吟会儿,继续:“你不愿意跟易家断了往来是因为你记着当年易之云的恩情还是因为……柳氏!” 萧瑀没有回答。 “萧瑀!”萧嵘面色一变,喝道,“她是有夫之妇!” 萧瑀看着他,“在你的心里,我就是这般一个觊觎嫂子的无耻之徒?” 萧嵘一窒。 “我的婚事,不劳你们费心!”萧瑀起身冷笑,“你们也不要试图利用我的婚事来攫取你们想要的好处!” 萧嵘也起身,“你对那柳氏真的没有……” “她是我嫂子不是吗?”萧瑀淡淡笑道。 萧嵘忽然间发现自己如今已经无法看透眼前这个儿子的心思,甚至无法从他的言行举止之中推断出来,只是……“好,既然你说没有,爹信你!你的婚事你既然想自己做主,爹也可以任由你,但是萧瑀,在你做出决定之前先好好想想你娘,不要让她在天之灵为你担心!” 萧瑀低头,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像是做了退让。 萧嵘也没有继续,“很晚了,休息吧,翰林院观政初起会有些艰难,等适应了就会好的。” “嗯。”萧瑀应了一声。 萧嵘又关切了几句,方才起步离开。 萧瑀抬起了头看着门外离去的背影,嘴边泛起了一抹极冷极嘲讽的笑…… 158 心疼 第二天醒来,易之云依旧是早早就离开了,洗漱过后,罗妈妈便领着下人将早膳摆进来,而今日的早膳却跟前几日不一样,丰富许多,而且还炖了肉。 “一大早的吃这些?”柳桥坐下,看向罗妈妈,接触了几日,她也看得出来这个罗妈妈是个聪明的,忠心不忠心暂且不说,但是绝对不会跟她的喜好对着来。 罗妈妈忙解释,“是爷交代的。” 柳桥挑眉,“他交代的?” “是。”罗妈妈微笑道,“爷说了夫人在信期中,让奴婢给夫人炖些补品,不过女子信期不适合大补,所以奴婢只是炖了鸡汤,待夫人信期结束,奴婢再给夫人炖其他的。” 柳桥看了眼前丰盛的早膳,心像是注入了一汪清泉,笑道:“便是炖鸡汤至少也需要一两个时辰,他很早便出门了?” “爷昨夜交代的。”罗妈妈回道,“爷是卯时出门的。” 柳桥点头,低头开始用早膳,脑海中却浮现了许多年前他从林家村去县城念书一事,那时候也是天微亮便起来,天全黑了才回来,“他可说今晚上会不会回来?” “这……”罗妈妈一愣,“爷并未交代,只是嘱咐我们好好照顾夫人。” 柳桥看了看她,“你们下去吧。” 罗妈妈领命,随后退了下去。 “东家……”一旁的白禾随即开口,“昨晚上他没欺负你吧?” “你看我这样子像是被人欺负吗?”柳桥失笑道。 白禾撇了撇嘴,“是不像,不过他之前那样子……东家你以后不要将我支开,我……” “不是给了你活计做吗?哪里支开你了?”柳桥打断了她的话。 白禾还是撇嘴,“那我做完了东家就不要支开我,现在那个人对你好像不错,可谁知道是不是肚子里有坏水?!” “好了。”柳桥打断了她的话,“我有分寸,以后你也别再人前跟他呛。” 白禾不情愿,不过也不是不懂其中的道理,“东家放心,小禾明白的!”随后又道:“那东家是打算留下来吗?” “嗯。”柳桥点头。 白禾揪了揪衣角,“那以后小禾是不是要叫他姑爷了?” “不是叫过了吗?”柳桥笑道。 白禾努嘴,“那时候怎么一样?!”当时她可不知道这个姑爷会这样欺负东家的,现在看看好像不再这样混账了,可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变回去!“东家……你是不是喜欢他……姑爷?” “你觉得呢?”柳桥好笑道。 白禾跺脚,“我哪里知道!?”随后正色道,“不过如果东家喜欢姑爷,那以后我不跟他呛声就是了!只要他对东家好,我就跟伺候东家一样伺候他!” 柳桥笑了笑,继续用早膳,早膳后,歇息了会儿,便如同过去几年这几日一般,卧床休息,这一天晚上,易之云还是回来了。 “这每天回来就不怕影响不好?”柳桥坐在了床榻上,手里捧着书,见了人回来,挑眉问道。 易之云走到了床边坐下,“不放心你。” “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柳桥淡淡笑道。 易之云没回答,“都说了晚上不要看书,对眼睛不好。”说完,夺过了她手里的书本,“有没有不舒服?” “我身体好的很。”柳桥道,不愿意走动只是因为不方便。 易之云继续问道:“疼吗?” 柳桥挑眉,“你怎么知道?” “打听的!”易之云回道,一本正经的。 柳桥继续道:“又是听那个尉迟扬说的?” “他家里女人多。”易之云直接将兄弟出卖了,没有丝毫的愧疚感。 柳桥似笑非笑,“哦,妻妾成群啊?” “他有很多妹妹,就是嫡出的妹妹也有四个。”易之云笑道,“你想哪里去了?” “是吗?”柳桥神色没变,“这当哥哥做什么不好去关心妹妹的小日子?” “威远侯夫人早逝,威远侯没有续弦,家里也没个正经的长辈,他这个当哥哥的自然便要多照顾一些妹妹了。”易之云继续笑道,“不过就算他妻妾成群了,阿桥,这可跟我没关系!” “他不是你的生死兄弟吗?” “兄弟是兄弟,可齐人之福我可承受不起。”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笑道:“一个我尚且搞不定,我是傻了才会自找苦吃!你不做亏本生意,我也不找苦头吃!” 柳桥笑了笑,“先听着吧。” “虽然你不信我让我有些伤心。”易之云继续笑道,脸上可没有半点伤心,“不过看在你吃醋的份上,便算了,饶了你了!” “你——”柳桥恼了。 易之云笑着继续:“我去梳洗,累了便睡,不许再看书!” “罗妈妈给你温着饭菜!”柳桥道,语气虽然不好,但是态度明显是软化了许多。 易之云低头,轻轻地吻了她的唇,“就说你心里还是有我的。”随后在她恼火的目光之下心情大好地转身去梳洗填肚子。 待他再回来,却见柳桥还没有休息,似乎有事,“怎么了?” “容嬷嬷的事情如何了?”柳桥问道。 易之云道:“目前还没有什么线索,不过皇上已经命太子查这事,即便查不出什么,那幕后之人轻易也不敢再下手。” “那学规矩一事呢?”柳桥继续问道。 易之云神色有些尴尬,“阿桥,生气吗?” “你说呢?”柳桥扬眉。 易之云干干地笑了笑,“这事我是该早些跟你说,可那时候……我们正闹着,我怕我跟你说了你更恨我了。” 柳桥没开口。 易之云继续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事,只是……阿桥,这事对你有好处,只要得到了太后的庇护,往后便没有人敢动你!至少多了一份忌惮。” “太后这棵大树真的这般好靠?”柳桥问道。 易之云见她没动怒,心头也松了松,“嗯。” “皇上很孝顺。”柳桥道,这一点天下人都知道,不过孝顺到这个地步,倒是少见,皇帝,哪里会真的受制于人? 易之云闻言,继续道:“这期间自然还有别的因素,当年先帝未曾登基之前,一众皇子夺嫡极为惊险,先帝更是被迫害的贬去了西北十多年,后来先帝被密诏回京,可消息还是泄露了,在先帝回京途中,几路杀手拦路,暗杀层出不穷,先帝一行人最终不敌被困住了,在生死关头,太后用刚刚出生的永安长公主引开了追兵。” “永福长公主?”柳桥蹙眉,她怎么没听说过有这般一个公主在? 易之云看出了她的想法,“太后让奶娘抱着永福长公主离开,借着长公主的哭声引开了追兵,让先帝顺利回到京城,继承了皇位,先帝登基之后便让人去找寻长公主的下落,但是一直没有消息,而因为这件事,太后一直很内疚,先帝登基之后,已贵为皇后的太后却日日在佛堂诵经念佛,不管后宫诸事,好在先帝也愧对生死不明的女儿,没有责怪太后没有尽到皇后的责任,要不然后宫大权旁落,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一定不好过,而先帝登基一年之后便因多年的旧疾驾崩,临终前嘱咐皇上一定要找到长公主的下落,先帝驾崩之后,太后更是深居简出,后来直接搬去了相国寺为长公主祈福,皇上登基起初一直派人找长公主的下落,可是也跟先帝一样没有消息,太后更是日日愧疚,皇上无法找回长公主,无法宽慰太后的心,只好越发的孝顺,太后的一切要求,皇上从不拒绝,便是当年册封荆皇后一事,因为太后不喜荆皇后,便是没有反对册立她为皇后,却因为这个,皇上没有大肆办册封大典,太子去北延国一事,起先皇上也不赞同的,是太后开了口,皇上才同意。” “所以,只要太后说她要保住我的小命,皇帝便不会让人动我?”柳桥道。 易之云点头,“你活着,对皇上有利,又可以顺太后的心,皇上不会反对的。” 柳桥看了看他,“那景阳公主真的不是看上你?” “反正我不信!”易之云道,“二皇子跟景阳公主是双生之胎,听说皇帝册立荆皇后为皇后,她生下龙凤胎便是也是其中一个因素。” 柳桥挑了挑眉。 “荆皇后很宠爱这个女儿,皇上的子嗣不多,除了太子这个嫡长子跟二皇子之外,便只有三个皇子两个公主,三皇子生母是宫女,四皇子体弱多病,生母早早就去了,五皇子才两岁,便是三皇子跟四皇子也不过十岁,泌阳公主又出嫁了,皇上对这唯一在宫中的女儿也是极为的疼爱,所以将她的性子养的有些天真无邪,不过再天真无邪也不可能在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还说喜欢我的话!” “或许便是这般才可以证明人家的真心!”柳桥似笑非笑,可是这话怎么听都有些酸。 易之云笑了,“我只想要你的真心!” “哼!” 易之云虽然喜欢看柳桥明明吃醋却不认的样子,但是也不敢太过,免得适得其反,“不管她的心思如何,只要这件事跟她有关系,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如今容嬷嬷死了,你打算找什么样的人来教我规矩?”柳桥继续问道。 易之云道:“我跟太子商量过,宫里的每个人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后宫又是荆皇后的天下,未免再出事就不要从宫里请人了,就让太子妃身边的赵嬷嬷来教你,你也不必学什么,只要学用得上的便成。” “嗯。”柳桥颔首,“那她什么时候入府?” “等你身子好了再说。”易之云道。 柳桥点头。 “对了,太子妃有了身孕。”易之云继续道,“我已经让于管家备了一份贺礼送去太子府。” “要我去恭贺?”柳桥问道。 易之云摇头,“在见到太后之前你不要踏出府邸一步!” 柳桥颔首。 “阿桥……”易之云犹豫会儿,“你不出门,我担心他们会从其他地方下手。” “你是指美食坊?”柳桥问道。 易之云点头。 “你放心,昨天我已经安排了。”柳桥继续道,“在情况没有明朗之前,美食坊会以内部装潢为由停业,酒栈那边我也跟阿瑀说了,他会小心。” 易之云听到了萧瑀的名字神色微动,“那就好。”随后又道:“这段期间你的损失我补给你。” “不用了。”柳桥道,“京城的分店原本到我手里的银子便不多,倒是这般歇业怕是会得罪那些靠山。” “他们不敢惹你!”易之云眯起了眼沉声道。 柳桥笑了笑,“也是,现在谁是谁的靠山也说不定。” “我是你的靠山!”易之云缓和了神色。 柳桥挑眉,“给我当靠山,然后让我给你做牛做马?” “是当贤妻良母!” 柳桥瞪着他,“让我学宫里的规矩是为了让我去见太后还是存心要让我成为你想要的贤妻良母?” “被你看穿了!”易之云笑道。 柳桥冷哼一声,“你想的美!贤妻没有,悍妇倒有一个!” “那就悍妇吧!”易之云接话。 柳桥盯着他,眸底的柔色渐渐晕染了开来,“我累了。” “嗯,睡吧。”易之云笑道,情况似乎越来越好了,不,是真的越来越好了,他相信很快她便能再一次毫无芥蒂地对他敞开心扉。 阿桥,我们会好好的! …… 一连七天,柳桥的日子几乎一层不变,而易之云每日都回来,陪着她入睡了他才休息,次日她醒来,他便已经离开。 在小日子过后,柳桥便迎来来大补的日子,罗妈妈像是做少了便会被责骂似得,一日三顿地补,最后柳桥实在受不住喷了易之云一顿,这才减少。 进入九月后没多久,赵嬷嬷便来教她规矩,没有跟容嬷嬷一般住在府中,每日巳时过来,酉时离开,虽说不是宫中的教养嬷嬷,但是起初柳桥也的确吃了苦头,尤其是学跪拜礼,便是跪拜礼也有好几种,跪的膝盖都青了。 这十几年东奔西跑的也累人,可却没这活计累。 不过好在她也不笨,学会了之后便好了。 再来其他零零碎碎的规矩,这般一晃便过去了一个月了,进入十月,京城秋高气爽,而十月,也是皇帝前往围场秋猎的日子,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便是跟太后的寿辰撞上了也更改不得。 易之云所在的御林军负责这一次的秋猎防卫,自然要随着一起去,临行前一夜,他却是坐立不安的。 柳桥见了只好开口安抚,“这一个月来不都是没事吗?再说了这一次荆皇后跟景阳公主不也一同去了围场?没什么好担心的。” “对不起,我推不掉这差事。”易之云看着她道。 柳桥笑道:“推的掉也不能推,得罪了皇帝对我们没有好处!” “嗯。”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很满意我们两个字,“围场离京城也不过半天的路程,若是有事立即让人通知我!尉迟扬这一次不去,如果紧急的话就让于洋去找他!” “嗯。”柳桥点头,看了看他,“小心点。” 易之云笑道:“我会的,我还等着跟你生儿子。” “你——”柳桥气结,就不能正正经经地说句话?! 易之云伸手揽住了她,“阿桥,谢谢你。” 柳桥没理他。 “谢谢你肯再给我一次机会。”易之云继续道。 柳桥挑眉:“我又说给你一次机会吗?” “没说,不过做了!”易之云笑道。 柳桥有些磨牙,“是吗?我不是一直不肯吗?” “你会肯的!”易之云心里顿时有些失落,不过还是坚定道:“你就是心里还没有完全舒坦!没事,等你舒坦了就会好的!” 柳桥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阿桥。”易之云岔开了话题,“我走了之后,也帮我照顾一下娘。” “怕我虐待她?”柳桥道。 易之云笑道:“尽说些气话!” “你娘不喜欢见到我。”柳桥继续道。 易之云笑容微敛,“是我没做好,阿桥,你再委屈一些时候,等眼前的事情处理好了,我再跟娘谈谈,娘她……不是不喜欢你,她只是放不下……你跟娘……和其他的媳妇婆婆不一样,我不在的时候你们相依为命十年,这份情谊不可能说没有就没有的!娘她心里……放不下。” “她是想易晟跟她荆氏死吗?”柳桥问道。 易之云苦笑,“我也不知道。” 柳桥蹙眉。 “起初真相大白的时候,娘是很高兴的,我看得出来她是将心里多年的怨恨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易之云抱紧了她,神色中闪过了一丝恍惚,“可是没过多久,这份高兴就消失了……”沉吟会儿,“我想就算当时那些人死了,她也会这般,阿桥,或许不放过她的人是她自己。” 柳桥转头看着他,“易之云,你是她儿子,如果连你都不能让她放过自己,我更加不能。” “我知道。”易之云点头,“我也不是想要为难你,只是……娘如果有人陪着会好些的。” “我怕我会忍不住再刺激她。” “你不会的。”易之云却摇头,“你心软。” 柳桥气不打一处来,“你就见我容易心软便顺着杆子爬了?!” 易之云再次抱紧了她,笑道,“不,是拜托。” “你与其拜托我不如尽快将你娘的娘家人接来,或许见到了娘家人她便能看开些!”柳桥继续道,“再说了,这一个月她虽然没怎么出门,但是精神也是不错的不是吗?” “是你的功劳。” “别给我戴高帽子!”柳桥伸手推开他,“哄我哄的太过了小心我当真又跑去刺激你娘!” 易之云岔开了话题,“我已经派人去接了,估计年前便可以到,不过……”话顿了顿,神色也变了变,“阿桥,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什么?”柳桥问道。 易之云沉吟会儿,“我也派人去接了岳父岳母。” “什么?!”柳桥大惊,随后大怒,“你接他们过来做什么?!我们尚且有无数的危险,你接他们过来不是让他们成为靶子吗?!易之云你……” “阿桥!”易之云抱着她打断了她的愤怒,“我不是故意将他们拉入危险中,只是当时……当时你一副要踹了我的态度,我是怕了,就想着怎么让你留下……” “不是已经关了我吗?!” “可万一你逃了?”易之云继续。 柳桥挣扎,“所以你就拿我爹娘威胁我?!” “不是威胁!”易之云不松手,“是想着他们在,你便不会跑回钦州了,而且……我也可以求求他们帮忙!” “可你将他们扯进这些危险里面来!易之云,什么原因都无法说通的过去!” “我知道。”易之云道:“后来我冷静下来也的确想过再让人去追回之前派去的人,不过后来想想,阿桥,与其让岳父岳母在钦州那边,不如将他们接到府中来就近保护!这样就算有什么事情也好及时应对!” 柳桥盯着他,余怒未消,不过却停下了怒骂。 “我保证一定会保护好岳父岳母!”易之云拥着她,正色道。 柳桥吸了一口气,“什么时候到?” “依照行程,月末他们便可以到。”易之云道,“正好是太后寿辰前后。” 柳桥沉吟会儿,“见了太后如果还出事,就马上送他们走!” “好。” 柳桥脸色方才缓和了些。 “阿桥……”易之云仍是有些不安,“别生气……”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才亲近起来的关系,他不想因为这件事而破坏。 柳桥推开了他,起身走到小厅中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 “阿桥……”易之云跟了出来。 柳桥看着他,“易之云,以后做什么事情之前跟我说一声,我不喜欢这种惊吓!” “好。”易之云点头。 柳桥搁下了茶杯,“我会照顾你娘,府邸的事情我也会看着,你安心去围场就是。” “谢谢。”易之云凝视着她,眼底有着温柔与歉意。 柳桥看了他一眼,收回了目光,“休息吧。” “……嗯。” 气氛明显低迷了起来。 …… 次日天还没亮,易之云便离开了,柳桥这次并未像之前那般睡的死死的,见着了他换衣裳,也见着了他身上的那些伤疤。 “易之云……” 易之云似乎没想过她会醒来,转身正要说是不是吵醒她了,可是见了她的目光,便顿住了,当即快速换上了衣裳,“阿桥……” 柳桥没回话,定定地看着她。 易之云走到她的面前,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别怕,我……”昨晚上的气还没消,现在又被吓到了…… “疼吗?”柳桥却问道,她知道他必定是经历了很多危机,死战,之前也听云氏说过他身子不好的事情,可是一直没有放在心上,如今亲眼见了他身上的伤疤……她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 易之云一愣,随即心口一烫,“不疼了。” “易之云……” “真的不疼!”易之云用力抱着她,“阿桥……阿桥……”一遍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 柳桥舒了口气,“易之云……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易之云猛然低头,眼底涌现着惊喜。 “我们好好过日子吧。”柳桥看着他道。 易之云笑了,虽然这些日子她的行为都是在表明着这句话,可是没有亲口听她说,他的心还是不安,还是不确定,如今……因为这些伤疤?因为心疼?“好!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等我从围场回来,我们就圆房,然后生儿子,生很多很多的儿子!” 得寸进尺!柳桥瞪着他,“除了这些你还会想什么?!”抬手要推开他,可手碰到了他的身便缩了回去,像是害怕碰坏了似的。 易之云收起了傻笑,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身上,声音沙哑,“阿桥,真的不疼了,就算是当时也不疼!我发誓!” 柳桥眸子晕染烛火的柔光,用力推开他,“好了,你再不快点就迟到了!” “时辰还早,你继续睡!”易之云点头道,随后继续穿衣。 柳桥坐着,“不要我伺候你?” “想。”易之云一边穿衣一边笑道,“不过舍不得。” 柳桥扬眉,“易之云,这般纵我,小心将来后悔!” 易之云走了过来,低头亲了她的唇一下,不敢重,怕收不了,“我走了。” “小心点。”柳桥点头道。 易之云颔首,随后转身离开。 …… 柳桥也并未继续睡,呆坐了会儿之后便起身,没有让人来伺候,批了外衣走出了寝室。 外面的天色仍是一片黑暗。 院子内的烛火也因为后半夜人人入睡而熄灭了许多,便剩下几盏用作夜起的照明。 “夫人,你起来了?!”这时候,一个丫鬟跑了过来,“奴婢刚刚去净房了,夫人恕罪!” 柳桥转身看了眼前惶恐的丫鬟,“没事。” “谢夫人!”丫鬟忙道,“奴婢这就唤人过来伺候夫人梳洗!” “不用了。”柳桥摇头,“你先下去我,我走走,过阵子再来。” 丫鬟一愣。 “去吧。”柳桥继续道。 丫鬟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点头道:“是……”退了下去。 院子再一次寂静了起来,柳桥发觉自己似乎是第一次这般认真地看着寝室外的小院子,院子的地面铺设了灰色的地砖,右上角种植了一刻梧桐树,如今长的不算茂盛,像是刚刚摘进去没多久,旁边的花坛内时令的菊花正赶着秋日的尾巴绽放最后一份灿烂,左侧的廊下还种了其他的花种,却因为深秋而凋零。 比起刚刚到来只是寝室内的奢华,这外面的小院子几乎可以说是寒酸,只是在这一刻,柳桥却觉得舒心,像是什么困住了心头的东西消失了,一下子豁然开朗似的。 或许这一直以来不肯踏出这一步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她被自己困住了,被过去困住了,不愿意走出来而已。 又或许,心有不甘罢了。 这些年,她不好过,可他又岂是好过? 她在担心惶恐伤心之中度过十年,他也在危险跟思念中走过十年。 她没有错。 可他便有错? “好好过日子……”柳桥笑了,来京城以来第一次舒心,“这般,也不错。” 易之云一定没想到便是身上的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竟然打破了他一直都想却始终无法做到的打破最后一层冰,如果知道了,早就脱了! …… 围场的秋猎整整二十天,出发当日辰时,浩浩荡荡的队伍从皇宫一路往西郊的围场而去,整支队伍走出了京城,已经是下午申时过半了。 “夫人,皇上的御驾已经出了京城了。”于洋第一时间前来禀报。 柳桥点头,“爷不在这些日子,门户看紧些!” 于洋抬头,眼底似乎闪过了惊讶,“是。” “老夫人那边这几日的情况如何?”柳桥又问道。 于洋回道:“大夫每隔三天都会来跟老夫人诊脉,老夫人的身子已经好全了,如今正值秋季,正适合进补的时候,大夫给老夫人开了进补的方子。” “嗯。”柳桥颔首,沉吟会儿,“上房若是有事立即让人通知我。” “是。”于洋点头。 柳桥没等来上房有什么事情,却等来了不速之客。 云柔来了。 柳桥得到消息的时候,她便已经去了上房见云氏,倒不是于洋也跟她这个女主人作对,而是当时于洋忙着其他的事情,云柔到来便直接往上房去,而没有人阻拦。 这绝对不是该出现的情况,可是出现了却也在情理之中!这也足以证明云柔那一年的经营究竟有多成功! 看来她得花些时间好好整顿整顿这府中的内务! “东家,这人也太不要脸了!”白禾气愤不已。 柳桥看了她一眼,“去看看。”随后,又道:“还有,小禾,以后叫我夫人。” “好!”白禾当即应道,若是在之前她一定会反对,可是在这时候,要是她都不叫东家夫人,那其他人便更加不将东家当夫人!尤其是在那个不要脸的女人面前,东家更要摆出身份,好告诉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她才是这个府的夫人! 柳桥心里虽然不悦,但是也不紧不慢地往上房去,进了上房,便是下人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愉悦,柳桥不禁眯了眼睛,她是不是有些失败了?! “夫……夫人……”上房的管事妈妈崔妈妈忙收敛了笑容,上前行礼,“夫人来给老夫人请安吗?” 柳桥收敛了神色,“嗯。” “老夫人在中堂……夫人请……” 柳桥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起步往中堂而去,这还没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了愉悦的笑声,是云氏的,看来心情不错。 “老夫人,夫人来了。”崔妈妈着急地越过了柳桥进去禀报,生怕闹出事情来。 云氏顿住了笑容看了过来。 柳桥缓步进去。 云柔起身,笑容没变。 柳桥上前,微笑行礼,“娘。” 云氏敛去笑容,神色平静,“嗯。” “嫂子。”云柔上前,屈膝行礼。 柳桥看向她,对方笑脸相待,她自然也不打脸,“云姑娘来了。” “嗯。”云柔笑道:“好些日子没见云姨了,今日见天气不错便过来看看云姨。” “是吗?”柳桥淡淡笑着,“云姑娘这些日子在太子府住的如何?” “还好。”云柔笑容没变,“太子妃有了身孕,我正陪着她解闷。” “好便成。”柳桥淡笑道。 云柔继续笑道:“嫂子可还习惯?” “这是我家,自然习惯。”柳桥回道。 云柔笑道:“你看我,又说错话了,嫂子自然是习惯了,易大哥对你那般的好,嫂子岂能不习惯?” 柳桥但笑不语。 “你来做什么?”云氏开口问道。 柳桥看向她,“来给娘请安。” “云儿不在府中。”云氏看着她继续道,“府里的事情都由你看着,忙就不必过来了,回去吧。” 柳桥看着云氏。 云氏也沉默。 “既然娘有客人,那我就先回去了。”柳桥笑道,随后对云柔道:“云姑娘如果有什么需要便让人来跟我说。” “多谢嫂子。”云柔行了一礼,谢过,这模样像是之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 柳桥笑了笑,对着云氏行了一礼,便离开。 云柔看着门外离去的背影,宽袖下的手握了握,转身,笑容中添了勉强,“云姨,我是不是不该来?” 云氏却并未立即开口。 “是我莽撞了。”云柔艰难地维持着笑容,“原本以为今日易大哥跟着去了围场过来便不会……没想到还是让嫂子心里不痛快……” “柔儿……”云氏忙起身拉过了她的手,“都是云姨不好!” 云柔摇头,“不,不是云姨的错,是我福薄……” “柔儿……” 云柔笑了笑,“云姨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我知道你为我做了很多,是……是易大哥心里没我……勉强不得……” “柔儿……”云氏挣扎了会儿,“或许还不到……你再等等!再等等,云姨再试试!” “云姨……”云柔眸子闪烁着泪光。 云氏正色道:“这事……云儿也不是完全顾及她,你且再等等,等……或许还有机会……” “好。”云柔点头,握紧了云氏的手,“云姨,谢谢你!” …… 柳桥回了正院没多久,上房来人说云氏请她过去,柳桥也没因为方才云氏的行为而拒绝前去,很快便去了上房。 还是在中堂。 不过云柔已经不在了。 “我知道柔儿身份特殊,云儿的那些担心我也听懂了!”云氏没等柳桥说话甚至没等她行礼问安便开口道,“我不会因为喜欢柔儿便将云儿陷于危险中。” 柳桥本该为这番话高兴,可是看着云氏的神色却高兴不起来。 “在云儿确定柔儿没有问题之前,我不会主动去见她,也会尽量疏远。”云氏继续道,“但是,如果柔儿没有问题了,我希望你也能好好考虑!” “考虑什么?”柳桥笑了,眼底却是凉薄。 云氏盯着她,“柳桥,你该知道以云儿如今的身份他不可能只有你一个!” “他如今什么身份了?”柳桥好笑道。 云氏眼底涌现了愠怒,“我不想让我儿子有一个惧内的名声!” “所以你还是想让云柔进门?”柳桥继续问道,声音没有太大的起伏。 云氏攥着拳头,“我保证没有人可以动摇你的地位!我只是希望这个家能够兴旺!柳桥,只有枝繁叶茂了,这个家才能真正的兴旺,才不会被那些等着看热闹,一心想要我们……” “你是真的为了你儿子好,为了这个家好,还是仍旧只是将他当成棋子?”柳桥打断了她的话。 云氏面色一僵。 “或许我们都猜错了,你并非是因为喜欢云柔喜欢到非得将她送上你儿子的床,或者恨我恨不得让我日日磨心,你只是想要赢,赢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柳桥笑了,却是极为讥讽,“在你的心里,易之云,你的儿子,就只是你手上对付易晟的棋子!” 这一刻她倒是希望云氏是恨她,或者跟这世间的婆婆一般就喜欢给自己的儿子塞女人,膈应儿媳妇!可她不是,却更加的残忍! “你——” “尽早收起你的这些心思!”柳桥冷笑道,“你不心疼你儿子,我还心疼我丈夫!”说完,甩手离开。 云氏究竟会如何,她已经不愿意再理会,只要不死便成! 当然,云氏没有被气死,连气病也没有,不过是摔了一个茶杯罢了,柳桥回到了正院,便叫来了于洋,跟他要了上房下人的全部信息。 于洋看了她一眼,便听令了,第二天便将上房的下人的资料都拿来了,柳桥看过了之后,并没有即可动手,若是对上房动手,便是再小也必定会惊动云氏,到时候又是一番风波,她倒是不惧,只是有些舍不得那个男人在这种情况之下还得伤心。 “从今日起不得让云柔进这个府邸的大门!” 于洋领了这个命令,而门房属于前院,只要安排得当,上房那边不可能得到消息,不过云柔似乎也挺沉的住气,并未再来。 日子,一日一日地过去。 柳桥在继续跟赵嬷嬷学规矩之余也开始对府里的内务动手,动静不多,不过还是传到了上房那边,只是不知道是因为没波及到上房或者云氏自知制不住她,一直都没有干预。 柳桥的行动进行的很顺利,到了易之云从围场归来,府里的内务基本在她的掌控之下,柳桥没将云柔到来的事情告诉他,易之云去见过了云氏,也似乎没听说过这事。 而在从围场归来之后,下一件大事便是太后的寿辰。 159 太后 从围场回来之后,易之云也并未有喘口气的机会,刚刚回府了一趟,见过了柳桥见过了云氏,喝了口茶便又回军营去了,说是还有后续的事情处理。 柳桥也没问什么事情,只要云氏那边没闹,便无事。 易之云走了之后,柳桥也闲不下来,规矩也学的差不多了,赵嬷嬷三日前便说过关了不再过来,府里的内务虽然也掌握的差不多,但终究是刚刚上手,细节之处还需要处理,不过最重要的一件事还是给太后寿辰的礼物。 礼物不能送的太贵重,但是也绝对不能失礼,还有皇帝赏赐下来的也绝对不能送回去,白禾倒是有个提议,让给太后送一个美食坊特制的生日蛋糕。 柳桥当即否决了,不是对自己的产品没信心,而是那人是太后,那里是皇宫,别说吃食根本不可能送进皇宫,便是能送,她傻了才会给皇宫给太后送吃进肚子的东西! 尝的好了,美食坊或许可以声名大噪,可是要是出了事情,那就是万劫不复,如今可一堆人等着在背后放他们冷箭,这生意如何做的? 柳桥将府中的库房给翻了一个遍,却始终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最后,还是于洋交给了她一份,“佛经?” “这是前朝的孤本。”于洋恭敬道,“太后信佛,送佛经正好。” 柳桥看了看眼前檀木盒子里面装着佛经,纸张已经泛黄了,明显有不少的念头,“送前朝的东西合适吗?” “夫人放心。”于洋回道。 柳桥又看了看他,隐隐记得易之云似乎提过于洋是太子寻来的,不禁多了一个心眼,“先放着吧,等爷回来再做决定。” “是。”于洋也没说什么,应了下来。 易之云一走便是两天,直到了第三天半夜才回来,原本以为回来柳桥定然是睡了的,不过回到了寝室,却见屋里的烛火还亮着。 罗妈妈跟两个丫鬟守在了门口,见了易之云回来,当即上前,“爷回来了。” “夫人还没有歇息?”易之云问道。 罗妈妈点头,“夫人在等爷回来。” 易之云嘴角一扬,他是说过今日回来,却不想她竟然等他等到这个时候,整了整仪容,这才推开了门进去,柳桥没在卧室,坐在了暖阁内的铺着厚厚棉毯的炕床上靠着靠枕翻看着手中的一个本子,“不是说了让你晚上不要看书吗?”说着,便要夺过她手里的书。 “别动!”柳桥忙阻止。 易之云顿了手,“什么东西?” “古董。”柳桥看向他,道。 易之云坐在了她的身边,伸手去接,不过这次动作轻柔了许多。 柳桥这回没有阻止。 “什么古董?”易之云拿过来,看了一下,“佛经?” “前朝的孤本。”柳桥回道,“于洋给我的,说是适合用来送给太后的寿辰礼物,我没问他是怎么来的,原以为是你吩咐找的,不过现在看来不是。” “估计是太子那边送来的。”易之云淡淡道,随手将佛经放在了一边,然后抱着眼前好些日子没好好抱抱的女子,“这么晚怎么还没有休息?” “这是前朝孤本!”柳桥看着被随意放在一旁矮桌上的佛经,旁边还有一个茶杯,这一不小心的便会毁了,“当心点!”说着,便推开了他,抬手将那佛经装进了一边的檀木盒子里。 “不就是一本佛经。”易之云顺势揽着她的腰,深深地吸了口气,“还没我重要?” 柳桥看了他一眼,“大爷,这可是要送给太后的寿辰礼,你可知道这几日我为了这事多劳心?” “大爷?”易之云却挑眉,笑意浓浓,“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大少爷。” “一大把年纪了还想做大少爷?”柳桥笑道。 易之云眯起了眼,“嫌我老了?” “在骂我五十步笑百步?”柳桥挑眉。 易之云没继续开口,却盯着她,回来那天他便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如今更是明显了,“阿桥,想通了?” 难道真的小别胜新婚? 离开那早上她说过以后好好过日子……这是要付之行动了? “于洋是太子的人?”柳桥没回答他这话,反问道。 易之云有些失望,不过还是笑着回道:“嗯。” “他防着你?”柳桥问道。 易之云笑了笑,“不算是坏事,别担心。” “担心算不上,只是自己家还被人放着眼线,有些不舒服罢了。”柳桥淡淡道。 易之云却只是在意“自己家”这三个字,“阿桥,想通了吧?” “若是太子送来的,那这佛经应该能够让太后喜欢。”柳桥还是没回应他的问题,“那就送这个吧。” 易之云吸了口气,不说就不说,做就成,“嗯。”随后,看着她,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皱眉:“瘦了!” “看错了。”柳桥笑道。 易之云仍是皱着眉头,“学规矩弄的?” “想你弄的。”柳桥却道。 易之云眼底顿时绽放了两道灼热。 柳桥赶紧脱离了她的怀抱,下了炕床。 “阿桥——” 柳桥整了整身上的衣裳,仿若没看到他的脸色一般,唤道:“来人!” 罗妈妈推门进来。 易之云瞪着柳桥,这臭丫头故意的是吧?! 柳桥扬了扬眉,然后转向罗妈妈,“给净房添浴水,待爷沐浴之后便将宵夜送上来。” “是。”罗妈妈应道,随后推了出去。 净房在另一边有一个门,浴水什么的便是从哪里进出,不必经过寝室的正门。 柳桥转身,还没开口便被一双铁壁给搂着。 “你故意的是吧?!”易之云低头盯着她,眼底的灼热未退,声音也是恼火。 柳桥挑了挑眉,“我这么细心安排,爷还不满意?” “臭丫头!”易之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心里却是跳动这喜悦,然后松开了手,“我去沐浴,别自己跑去睡,陪我用宵夜!” 非得将她给养胖了不可! 之前钦州那边来信说她瘦的容易难养胖他还不信了,现在看来是真的! 柳桥翻了翻眼,看来这男人还真的不能宠,这一宠就翻天了,躺会了炕床,继续去看着那佛经,这佛经不必其他的礼物,便是其他的礼物,别人问起也得说出来历,这佛经的来历不算复杂,但是若是太后问起她佛经来,其他的不懂便算,连自己送出去的都答不上来,那不是直接告诉这终极大靠山她根本不是真心孝敬她的吗? 如今离太后的寿辰不过两天的时间,虽说不能做到读懂,但是熟读或者背下却是可以的。 大约三颗多钟,易之云从净房出来了,身上穿着的是净房内早就放好的衣裳,一身天青色的长袍,头发也洗了,正湿漉漉地垂落着,手里拿着一条毛巾。 柳桥一见他忙放好佛经,下了炕床,有些气急败坏,“这么晚了你洗头做什么?!都入冬了还大半夜洗头?你是三岁孩子吗?” “伺候我。”易之云直接将毛巾递给她。 柳桥气结,扯过了毛巾,“坐下!” 易之云乖乖坐下。 柳桥跪坐在了炕床上,动手擦着,许是因为生气,力气有些大。 “阿桥,你再这样用力我的头皮就破了。”易之云开口。 柳桥冷哼:“破了好,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不敢了。”易之云笑道,“这不是你爱干净吗?围场不方便,回来后又直接去了军营,这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洗了,怕你嫌弃。” “呵,敢情是我的错了?”柳桥冷笑。 易之云抓住了她的手,拉倒嘴边亲了一口,“我错,我错了成吗?” “你——”柳桥气结,“自己擦!” 易之云接过了毛巾,“真的要我自己擦?” “还真的想让我伺候你啊?”柳桥瞪了他,转身便下了炕床走出了暖阁,却并不是一怒之下回了卧室,而是开了门,对屋外的丫鬟吩咐道:“去烧个炭炉来。” “是。” 柳桥关了门,将冷风关在了外面,转身走了回去。 易之云嘴角勾着,“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还不快点擦干?”柳桥瞪着他。 易之云忙动手,随后便发现了一件事,“这冷风也起了两天了,怎么现在才烧炭炉?” “我不喜欢炭炉的味道。”柳桥走到了小厅桌子旁倒了一杯茶水。 易之云一愣,“不是上好的银炭?” “是。”柳桥喝了口水,冷的,看来再不喜欢还是得弄个温水的炭炉,“不过我用不惯,再好的银炭烧了也总该有味道,而且现在也还不算很冷。” “不喜欢烧炭那就让他们烧地龙。”易之云看着她,“寝室里面铺了地龙的。” “这才几月的天就烧地龙?”柳桥失笑,“我有这么精贵?” 易之云搁下了毛巾,起身走了过来。 柳桥挑了挑眉,精壮的身躯,英俊的面容,在散落的头发添了几分野性,这男人怎么看都怎么吸引人,她该不该庆幸自己捡到宝了? “这里是我们的家,你喜欢怎样就怎样,无需顾忌外人怎么说!”易之云走到她的面前,正色道,“阿桥,我娶你是要让你舒心过日子,而不是让你顾忌这个顾忌那个!” “我知道。”柳桥轻笑道,“不过现在真的用不着,现在就烧了,等入了寒冬,那怎么熬?” “还是怕冷?”易之云伸手拥着她。 柳桥耸耸肩,“可能一辈子都改不了了。” “那就多吃多补!”易之云盯着她,“养胖些肉多些就不怕冷了!” “你养猪啊?!”柳桥好笑。 易之云挑眉:“也不错,养出一个白白胖胖的猪夫人,然后……”低头靠近她的耳边,“吃掉!” 沙哑却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着,温热的气息喷到了肌肤上,柳桥身子不禁激灵一下,抬手推开他,“你想得美!” 易之云这次没失落,因为她脸颊上爬起的红晕,双手环胸,“美不美,等一下就知道了!” “你——” “夫人,炭炉烧好了。”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丫鬟的声音。 易之云收敛了神色,“进来!” 柳桥瞪了他一眼,转身对那抬着炭炉进来的丫鬟道:“将炭炉抬进暖阁。”随后走到了易之云面前,“你给我过来!” 易之云乖乖听话了。 柳桥将人扯回了炕床坐下,随后让丫鬟换了一条干毛巾,动手给他继续擦拭,因为烧了炭炉,屋里的温度也开始升高了。 易之云也没继续戏弄她,安安静静地坐着让她擦拭。 “围场的事情顺利吗?”柳桥打破了沉默,也打破了方才的旖旎。 易之云应道:“一切顺利,围场离京城不远,除非有人谋逆,否则不会敢在皇上行猎期间闹事。” “没猛兽什么的?”柳桥又问道。 易之云笑道:“皇上御驾到之前十天,禁卫军已经先一步去围场扫场了,狮子老虎之内猛兽都赶走或猎杀。” “不是说皇上曾经猎到了一只熊吗?”柳桥挑眉,“熊例外?” “事先安排的。”易之云道。 柳桥挑眉,“这样的事情也能安排?” “自然能。”易之云看了她一眼,“让圣驾陷入险境,是满门株连的死罪。” “皇上也知道?”柳桥问道。 易之云点头,“自然知道,不然怎么没有降罪?” 柳桥耸耸肩,“看来当皇帝也不容易。” “阿桥,这话不要在外面随便说!”易之云正色道。 柳桥笑道:“你当我傻子啊。” 易之云看着她,“阿桥,你是不是不喜欢现在的生活?” “为什么这么问?”柳桥停下了手。 易之云愧疚,“现在的日子是富足了,可是,却不安稳。” “我若说不喜欢,你放我走?”柳桥挑眉问道。 易之云猛然伸手揽着她,“休想!就算要上断头台也得拉着你一起!柳氏阿桥,当年在牢房中你没第一时间跑了,就再也没有机会跑了!” “那不就成了?”柳桥摊手,“喜欢是要过,不喜欢也要过,我何必难为自己?” “真的?” “不是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柳桥继续道,“谁让我嫁了你这个一堆麻烦的?跑也跑不了,只好认命。” “那就认命吧!”易之云笑道,随后眸色加深。 柳桥警觉起来,“易之云,宵夜估计要送过来了。” “不吃了!”易之云手上的力度加紧。 柳桥扬眉:“真的?这可是我亲自吩咐给你准备的,虽然不是我亲手下厨,但是每一样都是我亲自吩咐的,难得我这一份心意……” “臭丫头!”易之云低吼道,“就是不肯让我好过?” 柳桥抬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咬牙,“你这脑子别总是想着那些不要脸的事情行不行?松手!” “好!”易之云也咬着牙,“松手就松手!”随后,果真松开了手了。 柳桥直接下了炕床,“我去看看……” “阿桥,你这一直不肯点头的就不怕憋坏了我?”易之云挑眉道。 柳桥摊手,“净房里面有马桶,要大要小任君选择,憋不坏的!” “你——”易之云脸色顿时一青,“你就不心疼我?!” “不心疼你还给你准备这么多?”柳桥却心情大好,“大爷你就知足吧!”说着,转身便去问问宵夜来了没有。 易之云只好一个人生闷气,这臭丫头一定是故意的!可偏偏他就受她这一套! 宵夜很快便送来了。 易之云的头发也干了,自己束了起来,“坐下一起吃!”吃不了她,让她陪吃一顿宵夜总该成了吧? 柳桥耸耸肩,闹腾了这般一出,肚子也是有些饿了,“放心,好东西不会让你一个人独占的。” “那就多吃点!” 宵夜倒是吃的相安无事,易之云没骚扰她,她也没气他,半个时辰后,已经进入后半夜了,“出去走走吧,才吃饱就睡不好。” “这般冷的天?”易之云挑眉,是觉得对身子不好还是担心他? 柳桥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吃饱了睡你受得了我也受不了!外面冷便在屋里走走!” “胃的毛病还没好?”易之云皱起了眉头,“不是说在在岳母的调养之下养好了吗?” “就是养好了所以才要更加的注意保养。”柳桥道。 易之云凝视着她,见她有说谎的迹象,才道:“外面太冷了,别出去,就在这里走走。” 柳桥无所谓。 易之云却果真牵着她的手在屋内漫步起来,“岳父岳母应该有消息传来吧?” “你。”柳桥颔首,“昨天送来了消息,说这两日就到。” “府里的事情辛苦你了。” “你不怕我捐款潜逃就成!” “等太后的寿辰之后,我陪你逛逛京城!” “嗯。”随后道:“听说景阳公主跟荆皇后也去了围场。” 易之云面色微变,眼底似乎露出了一丝厌恶,“去了。” “出事了?”柳桥看着他问道。 易之云停下脚步,“我可没做坏事!” “你敢吗?” “不敢。”易之云抬起了她的手亲了亲,“家里有这么一个悍妇在,我怎么敢?” “知道就好!”柳桥狠狠道,随后,凝视着他。 易之云见状,“怎么了?” “易之云。”柳桥看了一眼旁边檀木盒子内的佛经,“等有时间抄些经文吧。” 以紫云一愣,随后想起了许多年前的一件事,眸中柔色更浓,“嗯。” “杀过很多人?”柳桥轻声问道。 易之云伸手拥着她,“不是人,是敌人。”顿了顿,继续:“所以别担心。” “我说说罢了。”柳桥笑道,“你是武将,自然是要杀敌的,别将我的话放在心上,许是我年纪大了,开始神神叨叨的。” “我很高兴。”易之云低着头,额头几乎贴着她的,“阿桥,我很高兴。” “易之云……” 易之云松开她,牵住了她的手,“来,在走一刻钟。”说着便拉着她的走来回走着,两个人就像是个孩子一般。 柳桥的眼底一片暖意。 一刻钟后,便停下了。 易之云当即将人抱起。 柳桥被吓了一跳。 “吓着了?”易之云问道。 柳桥瞪着他,“你说呢?” 易之云笑了,随后抱着她往卧室而去,走到了床榻边,轻轻地将她放下。 柳桥躺在了柔软的被褥上,看着眼前的男人,从他的眼中,读到了他的渴望,“易之云……” 易之云没给她说完话的机会,低头狠狠的吻上了自己渴望已久的双唇,起先激烈急躁,渐渐的,便温柔了起来。 柳桥没有推开他。 易之云却并未继续,“不习惯?”不是不愿意,而是不习惯。 “易之云……”柳桥的声音多了沙哑,神色也添了妩媚。 易之云低下头靠在她的肩上,轻轻地调整的呼吸,“阿桥,不着急。”他知道她没有准备好,“我等。” 柳桥的心里忽然涌出了一股暖流,她没有推开他便是没有拒绝,可他也定然明白,所以才说不习惯,而不是之前的不愿意,可是……“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易之云抬起了头,“阿桥,虽然我一直不肯接受那十年的隔阂,可是,我明白,阿桥,你肯为我走到这一步我已经很满足了,不急。” 他不想为了一己私欲让她留下遗憾。 圆房,对女子来说一辈子只有一次,他不想她带着一丝的不情愿留下任何一丝遗憾。 他要让她全心全意接受他! “易之云……”柳桥抬手抱着他,脸贴在了他的胸前,低语:“谢谢……”或许是任性,或许是矫情,可是,总是觉得少了什么。 “那就别让我等太久!”易之云笑道,随后翻身将她搂入怀中,扯过了棉被盖住,“睡吧。” 柳桥偎依在了温暖的怀抱中,打了一个哈欠,“易之云。” “嗯?” “我想我会爱上你。” 易之云浑身一颤,猛然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 柳桥抬头,笑意盈盈,“怎么?不想吗?” “你这臭丫头!”易之云咬着牙,心中激动,面色却铁青,“什么叫做你想你会爱上我?我对你这么好,你才想你会爱上我?!柳氏阿桥你这臭丫头到底有没有良心!” “被狗吃了。”柳桥笑道。 易之云瞪着她,“那只狗?我宰了他!” “哈哈……”柳桥却笑了出声。 易之云狠狠地瞪着她,“迟了就要加紧了,今晚上想,明天就做!” “睡了!”柳桥笑着翻身,道。 易之云骂道:“臭丫头!”却没有再闹她。 夜,静了下来。 这一夜,两人都睡的很安心。 次日,柳桥醒来,原本以为又不会见到易之云的,不过却没想到他竟然还在,正撑着头看着她,神色柔和,嘴边含笑,仿佛在看什么珍品似得。 “醒了?” “嗯。”柳桥精神还没恢复,“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易之云回道。 柳桥一愣,随后吃惊,“午时?!” “嗯。”易之云点头。 柳桥这才发现眼前这人脸色很好,头发整齐,这分明是梳洗过的样子,“怎么不叫醒我?” “见你睡的香,没舍得。”易之云笑道,“又没事,能睡就好好睡。” “真把我当猪了?”柳桥没好气地道,却也没动,“怎么今天没出去?” “休沐。”易之云道,“从今天起到太后寿辰到十一月中旬,我都休沐。” 柳桥一愣,“能休这么长时间?” “嗯。”易之云道,“围场的时候我猎了不少的猎物,皇上给的赏赐。” “就让你休沐?” 易之云笑道:“当然不是,不过我只想休沐,我跟皇上说,我妻子来了京城多日我却没时间陪她,想好好陪陪她,皇上就恩准了。” “你就不怕被人笑话?” “笑话就笑话!”易之云笑道。 柳桥瞪着他,“走开这么长时间真的可以?” “放心,我越是沉溺儿女私情,皇上越是放心。”易之云道,犹豫了会儿,“昨晚上我有件事没来得及告诉你,两三年后我可能会外任。” 柳桥一愣,坐起身来,“戍边?” “这倒不会。”易之云摇头,“封疆大吏这权利太大了,我担不起,皇上也给不起。” “封疆大吏不可以,可小兵小将……” “皇上不会让我去当小兵小将的。”易之云笑道,“便是真的戍边,也不会去西北。” “西南也不安全!”柳桥道,“如今西北的收复完成,朝廷一定会腾出手来整治西南的苗族动乱……”话,没有说下去,“我这是做什么?你既然从武了,那带兵打仗是必然的。” “阿桥……”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别怕,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柳桥看着他,“易之云,这次又打算丢下我?” “不。”易之云摇头,神色坚定,“带你一起去!” 柳桥笑了笑,“算了,不现实。”若他是个小兵小将那倒有可能带上她,便是不能带上她也可以自己跟着去,可是他不是,皇帝防着他,连太子也一样,作为家眷,她不可能随军。 “会实现的!”易之云正色道。 柳桥狠狠地拧了他的胳膊一下,“你说你笨些不就好了?!”可是笨些了,可能早就死在了西北了,“不说了,反正也两三年后,到时候也说不定是什么光景!” “我会带上你!”易之云还是坚持道。 柳桥盯着他,“你想甩也甩不掉!” 易之云眼中一热,狠狠地抱紧她,“柳氏阿桥,你的良心还想被那只狗还回来了!” “拿我的话堵我是不是?”柳桥挑眉。 易之云笑了,正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外面却传来了声音,“爷,夫人,可起来了?” “起来吧。”柳桥推开他,再这样抱下去擦枪走火就算了,被下人看笑话就不好了,尤其是若是传到云氏那边,“去看过你娘了没?” “还没。”易之云收敛了笑容。 柳桥看了看他,“易之云,你是不是……” “我没让人监视你。”易之云的话证实了她的想法,“不过阿桥,这是我们的家。” 柳桥心里一沉,她以为他不会知道,而她竟然没有发现他知道,“易之云……” “其实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阿桥,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她只是一时魔怔了而已。” “我没事。”易之云笑道,“习惯了。” 柳桥心中一痛,“易之云……” “起来吧。”易之云笑道,“我吩咐了于洋今天请人来给你量身做冬衣,是京城最好的铺子,这次做鲜艳些的,穿起来好看。” “好。”柳桥也没有继续,“过年我给你做身新衣如何?” “好。” 主子起来,下人们便纷纷忙碌起来。 而在此时,皇宫亦为迎接太后归来而忙碌不已。 慈安宫是历朝太后的寝宫,是后宫第二大建筑群,一代又一代的宫妃历尽无数争斗,千锤百炼,最终的目的不是成为昭阳宫的主人,而是,入主慈安宫。 这里象征着大周最尊贵的女人的地位跟权势。 而便是这一任的主人常年在外,慈安宫也并未失去它应有的庄重威严。 荆皇后一大早便过来打点,便是她不需要走这一趟,慈安宫也一样以勃勃的生机迎接它的主人归来,看着眼前比昭阳宫要肃穆,却少了一份炫目的富丽堂皇的宫殿,荆皇后的眸子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里也将会是她的最终归属,便是太子登基也是一样,只是……若是下一任皇帝不是她的儿子,便是她成为这慈安宫的主人,也不过是有名无实! 而她绝对不会容忍! 荆皇后想起了那个死去了的女人,那个明明出身要比她卑微许多但是却占据了那个她永远也无法逾越的地位的女人! 敬仁皇后苏氏! 一个不过是边疆州县的所谓望族之女,却让她这个真正的名门贵女永远都得屈居其下!便是她的儿子,也要屈居她的儿子之下! 这如何可以?! 她永远也赢不了一个死人,便是将来她的儿子斗赢了苏氏的儿子,她也仍是要屈居苏氏之下,谁也无法改变,便是她的儿子也不可以! 她永远也赢不了苏氏,她这辈子都要屈居在这个她甚至从来没有见过但是却不得屈膝叩拜的苏氏,她一辈子都得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可她的儿子不可以! 她赢不了苏氏,她的儿子却可以赢她的儿子! “娘娘……”身边的嬷嬷见了主子越发阴沉的神色,连忙提醒。 荆皇后很快便也意识到了自己情绪的失控,当即收敛起来,“太后銮驾到了吗?” “还没,估计还得一个时辰。” 荆皇后颔首,“皇上那边呢?” “皇上吩咐了下去,后宫妃嫔不需要前去迎接太后归来。” 荆皇后冷笑一声,“她就是再低调再吃斋念佛又如何?不过是枉费心机!” “娘娘?!” 荆皇后也没有继续,恢复了端庄威严,眼眸却越发的冰冷,她自认为嫁入皇家之后一直恪守本分,对她这个婆母更是孝顺有加,可不管她做什么,到了她那里便成了诡计,成了阴谋!这般佛口蛇心的女人,老天若是让她找回了长公主,那就真的没眼了! 她也不想想当日是谁利用自己方才出生的女儿保住性命的?! 要引开追兵她这个当娘的也可以,还更加有分量,可她却将自己女儿推出去!不就是担心婴儿啼哭会招来更多的追兵?不就是舍不得自己的性命?不就是觉得一个小片丫头不值钱?! 现在装什么装?! “娘娘……” 而便在此时,一个十来岁的宫女急色匆匆地赶来,“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怎么了?!”荆皇后神色一变,“是不是景阳出事了?!” “娘娘……”那宫女跪下,面色发白,“娘娘,公主……公主不见了……” “什么?!”荆皇后大惊,“到底怎么回事?!” 宫女战战兢兢地道:“今日一大早……公主就说不舒服……奴婢赶紧传御医……可是公主却不让……只说休息一下就好……奴婢担心公主出事,便打算来禀报皇后娘娘,可是公主说奴婢若是来就打死奴婢……然后就将奴婢赶出来……后来……后来公主就不知道怎么不见了……” 荆皇后怒极,“来人,将这个死奴才给本宫拉下去杖毙!” “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 “什么杖毙?”便在此时,一道声音传来。 荆皇后心中一惊,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入目之人果真印证了心里的惊,呆怔一下,当即上前,“臣妾恭迎太后回宫。” 旁边的其他宫人也纷纷下跪,“恭迎太后回宫!” 明睿太后乃先帝文宗的结发妻子,乃成国公府嫡长女,当年嫁于成宗皇帝的唯一的嫡子,也便是先帝文宗皇帝,十里红妆,羡煞旁人,只是没过多久,成宗皇帝废了皇后,先帝便又嫡子沦为了庶子,虽然后来也没有一个皇子占据了嫡出的身份,但是这个变故足以让他跌落尘埃,可便是如此,他仍是没有逃过被迫害,一年一年地被成宗皇帝厌恶,最后还被贬去西北,一去十几年,而作为文宗皇帝的发妻,明睿太后自然也随着一同跌落,昔日的名门贵女甚至一度落魄到了需要做绣品帮补生活的地步,直到后来先帝在西北战事之中立了功,这才渐渐好转,可也便是如此,更是惹来了当时夺嫡的诸位皇子的忌惮。 其后十几年一直被打压,便是立了功,便是活了下来,却被压的仿佛永远也翻不了身,当然,只是仿佛。 谁也没想到文宗皇帝会在最后一刻召回了这个扔到了一边去的儿子,谁也没想到,若不是当时消息泄露了,恐怕谁也不会知道成宗皇帝心里属意的继承人从来只有一个人! 可是,知道的太迟了。 无数的截杀一一宣告失败。 先帝成功到达京城,一场血腥之后,成功登上那原本离他遥不可及的位子! 而明睿太后这与他共度患难的发妻自然便扶摇直上,成为昭阳宫的主人,可是原本该意气风发母仪天下之人,却深居简出,吃斋念佛,甚至连后宫大权也旁落妃嫔之手。 若不是先帝死的早,恐怕便又是一场可怕的血腥夺嫡。 先帝有三个儿子,当今皇帝是嫡长子,其他两个儿子的生母是侧妃,出身也是不低,也是跟着先帝一同吃苦熬过来的,有争夺那张椅子的资本。 只是可惜谁也没想到她们还没有开始动手,先帝便自己先熬不住了。 太子登基,名正言顺,谁也阻挡不了,一切的阴谋诡计也都还没有成型。 皇后成了明睿太后。 而这时候,她便更有深居简出吃斋念佛的理由! 很少人知道明睿太后这般做的原因,先帝还在世的时候,还有人记得永安长公主,当年先帝便是以永安长公主被那些个要他性命的兄弟追杀而下落不明为借口将曾经害过他,跟他抢皇位,不服他的兄弟给杀了个干干净净。 而这时候永安长公主还不是永安长公主,只是嫡公主。 先帝驾崩,新帝登基之后的第一道旨意便是封这下落不明的唯一嫡出妹妹为长公主,太后钦定封号永安,其后,派人找寻,可是多年来一直没消息,而随着太后日益悲伤,渐渐的便无人敢提及永安长公主,渐渐的,也便在遗忘。 明睿太后如今已过不惑之龄,面容倒还是保养的很不错,只是发丝却是白的厉害,比同龄人还要苍白许多,只是目光却并未苍老,仍是锐利如刀,便是一身素服也并未折损她的威仪,“平身吧。” “谢母后。”荆皇后起身,扫了一眼眼前的众人,除了明睿太后跟宫人之外,还有两个人,“太子跟太子妃也来了。” 秦霄跟太子妃上前行礼,“见过母后。” 荆皇后凤袍之下的手紧紧握着,压制着翻滚的恨怒,这时候回来,这般回来,是不是存心的?!可心里再恨,却还是要端庄微笑,“平身吧。” “谢母后。” 荆皇后微笑看向明睿太后,“母后怎么跟太子和太子妃一道?是他们去接了母后?” “此事容后再说。”明睿太后沉声道,“我问你,刚刚要杖毙谁?!” 荆皇后淡淡笑道:“母后,不过是个做错事的宫人罢了。” “如果哀家没有记错,这里是慈安宫!”明睿太后继续道,“皇后要在哀家的地方杖毙人,是不是该跟哀家说一声?” “母后……” 便在此时,外面传来了一道喊声:“皇上驾到!” 荆皇后面色微变。 160 皇家 承平帝是匆匆而来的,这从他的神色便可以看出来,而对于一个万人之上大权在握主宰天下的皇帝来说,将情绪显露人前,便是说这件事或者这个人极为的重要。 而当今世上,便只有明睿太后有这个能力。 不管是大周还是其他的朝代,皇帝都是仁孝的,只是真正仁孝的却并无几个,承平地便是其中之一,有时候荆皇后也在心里想承平帝这是做做样子罢了,毕竟成国公府势力太大,毕竟他是皇帝,可是,想法终归只是想法! 若是开始她还抱着可以笼住皇帝的心来对抗太后的念头,那如今,早已经被现实给生生磨灭了,当年的立后一事便是重重一击! 荆皇后恨明睿太后,她喜欢陪着皇帝共患难的敬仁太后便算,喜欢太子维护这个没有娘的孙子便算了,怀疑她不安好心会谋夺太子之位也算了,可暗地里警告就是,非得这样给她难堪! 就凭她这般的作态,她就算没有谋夺太子之位的心也被她给逼出来了! 有哪一个皇后向她这般憋屈的?! 立后大典? 那算什么立后大典? 比寻常人家的妾室扶正还要不如! 这让她如何能够不恨她?! 可便是再恨,荆皇后还是得忍,尤其是在皇帝的面前,“臣妾参见皇上。” 其余人纷纷见礼。 “儿臣参见父皇。”太子与太子妃也一样跪下。 承平帝没理会众人,甚至没看荆皇后一眼,径自走到了明睿太后的面前,“儿臣参见母后。” “起来吧。”明睿太后声音明显软和了下来。 承平帝起身,“母后怎么先回来了?” “都是要回来的,晚回来早回来不是一个样。”明睿太后继续道,“好了,太子妃有孕,让他们都先起来吧。” 承平帝扫了一眼一旁的太子,颔首:“都平身吧。” 众人谢过。 承平帝上前搀扶着母亲,“母后,这里风大,进去再说话吧。” “你的好皇后刚刚要杖毙宫人。”明睿太后却看了一眼荆皇后,“皇帝,你们要杀谁要打谁哀家不管,但是别在哀家的地方,更别在哀家的眼前!” 承平帝眸色一沉,看向荆皇后,“皇后,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 “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明睿太后打断了荆皇后的话,“哀家累了。” 承平帝收回了视线,“母后,儿臣先陪你进去。” 荆皇后咬牙,却不能解释,她解释什么?说景阳不见了?这样说非但不会得到谅解,反而会让女儿陷入不孝的境地!“是臣妾的错,请皇上太后恕罪!”说着,便跪了下来。 “皇帝,你自己处理吧。”明睿太后道,语气分明是不耐烦了。 “父皇。”秦霄却上前,“母后定然不是有心冲撞皇祖母的。” 承平帝看向他,目光审视。 “不过……”秦霄仿佛没发现承平帝目光中的审视,转过来对荆皇后道,“母后,父皇也说得对,这里风大,还是先入殿内再说这事。” 承平帝收回了目光,“母后,先进殿内吧。” 明睿太后却拍拍他的手,“哀家没事,哀家还不至于这般虚弱,皇帝政事繁忙也不需要在这里陪哀家这个老婆子了,让太子跟太子妃送哀家进去便成!” “母后……” 明睿太后摆摆手,“颖儿,陪哀家进去。” “是。”太子妃当即上前。 承平帝只好放手。 “回去吧。”明睿太后道,语气还算是平和,“哀家不喜欢人多,先不要让其他人过来了。” “是。”承平帝点头。 明睿太后扫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荆皇后,随后便在太子妃的搀扶之下进殿,宫人随行,而秦霄却留了下来,“父皇。” “去陪你皇祖母吧。”承平帝看着眼前的儿子。 秦霄也没有继续,低头应道:“是。”转身前去。 荆皇后仍是跪在风中。 承平帝的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你若是连这一点小事都做不好,那这个皇后就别当了!” “皇上!”荆皇后猛然抬头,面色苍白。 “皇上,皇后娘娘并非有意冲撞太后。”身边的嬷嬷着急地为主子辩解,“皇上,公主失踪了,皇后娘娘这才一怒之下下旨杖毙这个没有照顾好公主的宫女,皇上,皇后娘娘只是着急过了头,并非有意冲撞太后娘娘!” 承平帝蹙眉,盯着荆皇后,“景阳不见了?” “是……”荆皇后狠狠地攥着手掌,“皇上……臣妾自知冲撞了太后,若是皇上要降罪臣妾,臣妾自当领受,只是臣妾求皇上派人找回景阳,皇上,景阳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臣妾担心……” “担心?”承平帝冷笑,“你如果担心就不该如此纵容她,堂堂的皇后之女,大周的嫡出公主,你看她做的都是些什么事情?!” “皇上!” “以后没事不要来慈安宫!”承平帝继续道,随后转身对一旁的首领太监道,“李成安,去禀报太后,朕晚些时候再过来给她请安!” “是。” 承平帝转身离去,除了那被唤作李成安的首领太监之外,其他皇帝身边的宫人纷纷跟着,荆皇后却仍是跪在了地上。 这是毫不留情的打脸。 “皇后娘娘,您起来吧。”皇帝可以无视皇后,他李成安却不能,便是他是皇帝身边的首领太监也不成,因为皇后毕竟是皇后,就算遭了皇上的责难,得罪了太后,她还是皇后,再者,皇上留他下来也不仅仅让他禀报太后这一句话。 荆皇后脸色难看的几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皇后娘娘,如今最要紧的便是找到景阳公主。”李成安继续道,同时也领会了自己主子的心思。 “娘娘,李公公说的没错!”身边的嬷嬷也上前,动手搀扶主子。 荆皇后不知道花费了多少的力量方才从欺辱之中站起了身,随后,还得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对李成安道:“李公公,劳请您帮帮忙。” “娘娘严重了。”李成安低头恭敬道,“皇上让奴才留下便是要奴才听皇后娘娘查遣,娘娘请先回昭阳宫看看,奴才先去禀了太后,再安排人到四处宫门找寻,娘娘放心,宫门森严,公主一定还在宫中的,只要在宫中,便不会出事。” 荆皇后颔首:“如此劳烦李公公了。”随后,又扫向惹出这番事端的那个宫女,“这宫女也交给李公公处置吧!”随后,不等回应,便离开。 李成安恭送,待人走远了方才看向那个已经吓的面无血色,连哀求活命都忘了的宫女,似笑非笑的,“小丫头,你的运道挺不错的。” “公……公公……” “得了。”李成安一挥手中的拂尘,“你的小命算是保住了,皮肉之苦嘛,太后寿辰将近宫里面也不能见血腥,这样吧,小安子,将人打发去浣衣局。” “是!”身边的小太监忙领命。 李成安转身去执行皇帝的命令,见了太后完成任务之后,便赶紧去找人去。 …… 慈安宫的寝殿内,地龙早早便烧好了,各色茶点也都奉上,香炉内烧着檀香,宫人进进出出,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待诸事妥当,太子妃却跪下请罪,为的自然是容嬷嬷一事。 明睿太后闻言,“你这孩子,错又不在你,请什么罪?”说罢,便对一旁的嬷嬷道:“方嬷嬷,快请太子妃起身。” 方嬷嬷当即上前,“太子妃您起来吧。” “皇祖母……” “不顾着自己也要顾着肚子里的孩子。”明睿太后慈爱道,可说罢,眉宇间却溢出了悲伤。 太子妃起身,“谢皇祖母。” “来。”明睿太后伸手,“过来皇祖母这边坐。” “是。”太子妃露出了微笑,上前坐下。 明睿太后拍拍她的手,问起了孩子的事情。 太子妃一一答了。 “这便好。”明睿太后展露了笑颜,“好好养胎,给哀家生个白白胖胖的曾孙。” “是。”太子妃低头,面带羞涩。 明睿太后笑了笑,随后发现太子似乎不在,“这宵儿去哪了?” “回太后。”方嬷嬷道,“方才太子殿下说出去一下,待会儿便回来陪太后说话。” 明睿太后蹙眉,“荆氏的事情他搀和那般多做什么?” “皇祖母,皇后娘娘终究是殿下的母后。”太子妃低声道,有些惶恐。 明睿太后面色沉了沉,“皇后到底怎么回事?!” “景阳公主不见了。”方嬷嬷回道。 明睿太后一愣,“景阳不见了?” “是。” “怎么会这样?”太子妃也惊愕道,“难道……”话没有说完,便捂住了嘴。 明睿太后眯了眼睛,“太子妃知道景阳为什么不见?” “皇祖母……” “说!”明睿太后沉声道。 太子妃明显挣扎了半晌,这才犹豫道:“孙儿也是猜测……之前父皇去秋猎,皇后给景阳公主也随着一同去,后来殿下回来,无意中说了……景阳在围场的时候好几日去堵……易统领……殿下发现了之后训了她一顿,原本还想跟父皇母后说的,可想着景阳还小,说了怕她受不住,就没说……” “易统领?”明睿太后面色很难看,“就是宵儿提的那个易之云?” “是。”太子妃点头,“皇祖母,许是孙儿猜错了,公主或许只是贪玩……” 明睿太后却冷笑:“贪玩?堂堂皇家公主用这事来玩?!” “皇祖母……” “方嬷嬷,你去看看,如果找到人了直接将人带到哀家宫里!”明睿太后直接下令,“哀家虽然老了,可是看管一个孙女还是做得到,你去跟皇帝说,既然皇后教不好这个女儿,那就由哀家这个皇祖母教!皇家不是荆家,哀家绝对不容忍出一个抢人夫婿的公主来!” “是。”方嬷嬷领命。 太子妃却起身跪下,“皇祖母,请听孙儿一言!” 明睿太后看向她。 “孙儿知晓皇祖母这般是一心为了公主好,为了皇家好,只是……”太子妃吸了口气,面色有些发白,“这件事若是闹大了,公主的闺誉,皇家的名声便会受损,还有……易统领的夫人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明睿太后眯起了眼睛。 “皇祖母。”太子妃继续道,“这事不会是公主的错,最后只会是易统领的错,是他蛊惑公主,这个罪名一下,他的前程恐怕便要断了,皇祖母,孙儿不懂朝政,可是孙儿却知道这位易统领陪殿下出生入死多年,更多次在危难之际以命护卫殿下,虽说他是职责所在,但始终仍是救过殿下的命!蛊惑公主,便可以让易统领打入尘埃,而他的那位夫人……更是会性命难保!皇祖母,孙儿恳求皇祖母息怒!” 明睿太后沉思会儿,长叹一声,“你先起来。” “皇祖母……” “是哀家老了。”明睿太后摆手让方嬷嬷扶她起身。 太子妃坐下,“皇祖母,你还年轻。” 明睿太后笑了一声,“哀家若不是老糊涂了,怎么会没想到这些后果?” “孙儿失言,请太后恕罪。”太子妃说完,又起身要跪下。 明睿太后挥手让方嬷嬷阻止她,“这事哀家知道了,你放心,哀家虽然老了,但是也不会让人伤及宵儿分毫!” “多谢太后。”太子妃眼眶一红,道。 明睿太后派派她的手,“哀家知道宵儿不容易,你放心,只要哀家活着一日,便不会让那些心怀否侧之人得逞!你有身子,也别多想了,好好养胎方才是在正道。” “是。”太子妃勉强微笑道。 明睿太后又叮嘱了一番孕妇的注意事项,便让太子妃先回去休息。 “皇祖母,孙儿在这里……” “哀家这里有宫人伺候。”明睿太后摆手道,“你先回去,宵儿那边不用担心,等他回来了哀家便会跟他说是哀家让你回去的。” 太子妃这方才起身行礼告退。 待她离去之后,明睿太后长长地叹息一声,“哀家没看错这孩子。” “太子妃这般太后应该放心了。”方嬷嬷上前给主子唤了桌边那凉了的茶,然后将新换上的茶送到了主子的面前。 明睿太后接了过来,“她很适合当太子妃,将来当皇后也适合,只是……哀家却还是喜欢苏氏那样的。”不精明,也不算很聪慧,可是却有一颗赤子之心,待人真情。 “敬仁皇后不适合当皇后。”方嬷嬷道。 明睿太后叹了口气,“哀家知道,所以哀家有时候也庆幸当年苏氏出事,凭着她的这样性子必定坐不稳皇后之位,更被说护住宵儿了,相反,她出事了,凭着她救皇帝而死这份情分,皇帝便会一直记着她,宵儿的太子之位也就更加稳固。” “皇上很孝顺。”方嬷嬷道,也便是说有太后一日,太子的地位便无人能够动摇。 明睿太后眼底泛起了哀伤,“如果不是为了宵儿,先帝走的时候,哀家也随着去了。” “太后……” “哀家多活了二十年。”明睿太后继续道。 方嬷嬷安抚道:“太后,永安长公主一定还活着的,太后一定会等到母女团聚的那日的!” “永安……”明睿太后眸底的哀伤更浓,“当日哀家定下这个封号,就是希望她能够永远平安……可是……哀家连个名字都没有给她取……哀家不配为人母亲!” “太后……” “她才刚刚出世……才吃过了我一口奶……”明睿太后哀伤的眸子泛起了泪水,“哀家不配为人母!” “太后……”方嬷嬷正想继续安抚,便有一宫人进来禀报说皇上驾到。 明睿太后压下了心中的悲痛,“让他进来吧。” 宫人领命,半晌,皇帝大步走进,“儿臣参见母后。” “好了。”明睿太后缓缓道,“都这般年纪了,总是跪来跪去的做什么?” “这是儿臣该做的。”承平帝起身笑道,随后便见母亲眼眶微红,“母后,您这是……” “哀家没事。”明睿太后抬手用手帕拭了拭眼角,随后,屏退了宫人,正色问道:“你跟哀家说说,景阳是怎么回事?!堂堂一个嫡出的公主竟然去抢人家的丈夫?!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 承平帝皱了皱眉,“是太子跟母后说的?” “太子说不得?”明睿太后反问。 承平帝沉默。 “皇帝。”明睿太后看着他,“哀家知道你是皇帝,要顾虑的事情很多,要防备的人更多,可是太子终归是太子!再者这事太子关心有错吗?” “母后,儿臣不是这个意思。”承平帝道。 明睿太后也没有继续,“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是儿臣教女不善!”承平帝道。 明睿太后笑了笑,“若是皇子闹出事情可以说是你这个当父皇的没教好,可景阳是公主!难不成你这个皇帝除了管国家大事皇子教导之外,还要管公主的教养?!那后宫要需要立皇后吗?!” “荆氏的确有错!”皇帝沉声道。 明睿太后继续道:“若只是错便算了,可是皇帝,真的只是教养不善?” “母后的意思……” “你是哀家的儿子,哀家不想跟自己的儿子绕着弯子说话!”明睿太后正色道,“哀家没见过这易之云,可便是连哀家都认为他是太子的人,其他人更加不必说了。”说罢,转为冷笑:“蛊惑公主,果真是好手段!一个蛊惑公主的罪名,易之云就算不死往后的前程也彻底断了!哀家不相信你会看不透这事!哀家更清楚没有你的纵容,他们不敢闹这样一出!” 皇帝神色不动,“母后……” “易之云是太子的人,若他被定上了蛊惑公主的名声,他的前程断了暂且不说,太子的名声也会折损,更会因此而断了一只臂膀,若你爱惜人才,那为保皇家声誉,只能赐死他的妻子让景阳下嫁,这般以来,太子同样断了臂膀!”明睿太后盯着他,“哀家知道你想什么,无非是担心太子的势力太大!可是皇帝,若太子没有自己的势力如何坐稳太子之位?将来他能管好大周的江山吗?” 皇帝沉默。 “帧儿。”明睿太后看着眼前的儿子,“哀家不希望看到成宗一朝的动乱在你的儿子身上重演,这也是当年哀家不同意你立荆氏为后的原因!也是为何哀家不喜荆氏!没错,荆氏对哀家的确很孝顺,便是装出来的,可装了这般多年这份心意也是难得,可是哀家不可以喜欢她更不可以亲近她!因为这样会养大了她的心,让她变得更加的贪婪!” “儿臣明白。”皇帝颔首。 明睿太后继续道:“你执意要立荆氏,哀家阻止不得,论出身跟手段,荆氏也的确当的起这个皇后,可是皇帝,不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皇帝点头:“母后放心,儿臣自有分寸。” 明睿太后看了看儿子,缓和了语气,“帧儿,别怪母后护着宵儿,他没了母亲,只有祖母护着,再者,哀家真的不想见到成宗一朝的夺嫡重演!如若宵儿不可造就,哀家也不会为了儿孙之情而罔顾大周江山,可是你该清楚,宵儿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哀家也知道你担心什么,只是大臣之间可以用平衡之术,皇子之间不可以!你就只有这么几个儿子,折损不起!” “母后。”皇帝垂了垂头,“儿臣是不是让你很失望?” 明睿太后一愣,随后摇头,“哀家知道你是皇帝!坐上了这把龙椅,很多事情都不一样的。” “当年母后用妹妹的命换来了我们一家子的平安。”承平帝道:“母后,儿臣不会让母后后悔的。” “哀家不后悔!”明睿太后语气坚定,可脸色却很难看,“就算再给哀家一次机会,哀家也一定会这样做!永安是哀家的女儿,你也是哀家的儿子!” “那母后为什么这么多年……” “不后悔并不代表哀家就没有错!”明睿太后哀伤道:“帧儿,娘亲手送了你妹妹去死!” “母后……” “这是娘一辈子也洗不清的罪孽!”明睿太后继续道,“娘能够做的就是日日在佛前赎罪,也希望……老天眷顾,你妹妹还活着……即使希望很渺茫,娘也希望将来能够母女重逢……” “娘,会的!”承平帝道,“一定会的!” 明睿太后笑了,可是却是苍凉,“希望如此。” “儿臣再派人去找!”承平帝道,“这一次不但在……” “二十年了。”明睿太后却打断了他的话,“帧儿,哀家知道能找到的机会很小很小……哀家不希望她再被人利用!再被哀家牺牲了之后还要被人利用!” “不会的!”承平帝双眸深沉,“有朕在,没有人敢!” 明睿太后看着他,“帧儿,答应哀家一件事。” “母后请说!” “以后如果找到了她……”明睿太后幽幽道,“而哀家又不在了……记住,好好照顾她……将哀家跟你父皇欠她的全部补偿给她!” 承平帝点头:“儿臣会的!” 明睿太后点了头,也落了泪,“好。”随后抬手抹去了眼睛,岔开了话题,“景阳这事别再闹下去了,再闹下去,对谁都没好处,如果你真的想压一压太子,就用别的方法,为了压儿子牺牲女儿,帧儿,别做这些事情了。” “母后。”皇帝却笑了,有些委屈的味道,“这事儿臣真的冤枉。” 明睿太后一愣。 “景阳是真的看上了这个易之云。”皇帝哭笑。 明睿太后皱眉,“真的?” “易之云还不值得荆氏牺牲景阳去对付的地步。”皇帝继续道,“去年易之云状告其生父易晟抛弃妻子一事后,朕严惩了易晟,训斥了皇后,景阳为她母后抱不平便去找易之云的麻烦,这一来二去的便起了小女儿的心思。” 明睿太后脸色更难看,“荆氏就是这般教女儿的?!” “当时景阳并不知道易之云有妻子。”皇帝继续道。 明睿太后的脸色好了一些,“可如今知道了便该断了这份心思!皇帝,皇家公主便是再尊贵也得守规矩,哀家端端容不得夺人夫婿的事情来!荆家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皇家却不行!” “母后放心,儿臣还想用这个易之云。”皇帝道。 明睿太后看着他,“太子希望我见见这个易柳氏。” “容嬷嬷一事,朕已经警告了皇后了。”承平帝道,“只是这件事不宜闹大。” “嗯。”明睿太后也明白,“哀家会见这个易柳氏,只是哀家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在发生。” 承平帝道:“母后放心。” “不过此人为母亲讨回公蛰伏多年,虽是孝顺,可对方毕竟也是生身父亲,他如此作为也未免太绝情,城府心机也未免么太深了。”明睿太后继续道,“这样的人放在太子身边好吗?” 武将,再有这般的心性跟手段,一个不好便会养虎为患。 “人只要有弱点便不会出事。”承平帝道。 明睿太后蹙眉问道:“弱点?他的母亲?还是他的妻子?哀家听太子说他很在乎他的妻子,只是这在乎是真的,还是以此来拒绝景阳?” “他是太子的人。”承平帝却道,“能不能降住他,如何降住他,是太子的事情,也是他该学的,不过母后也放心,便是此人表面上的弱点都是在做戏,以他的出身跟背景,要除掉不难。” 明睿太后心里绷起的最后一根弦松了,“你说的也对,就当给太子练练手吧。”沉吟会儿,又道:“哀家累了,你也回去吧,找到景阳之后让人来跟哀家说一声就是了。” “是。”承平帝起身,“那儿臣先告退。” “嗯。”明睿太后点头。 承平帝行礼离去。 方嬷嬷进来,“太后,奴婢伺候你歇息吧。” 明睿太后却摇头,“不了,哀家去佛堂。” “太后……” “你也别跟来了。”明睿太后道,“去给哀家查查这个易之云。”顿了顿又道:“当日哀家实在不该这般轻易就答应见这个易柳氏,以她的身份哀家见了她,的确可以保她一命,可是也无形中给易之云增加了助力,若他是真心效忠宵儿还好,若是……”话没有说下去,“你查查吧,不过动静不要太大,别让人察觉了。” “是。”方嬷嬷应道,“那太后寿宴那日可还见这易柳氏?” “既然答应了宵儿,不见不好,就见见吧。”明睿太后道,随后起步往佛堂而去。 …… 这个下午皇宫闹的鸡飞狗跳的,李成安更是急的不成,开始他认定景阳公主一定还在宫中,别说是出皇宫了,恐怕连后宫也出不了,可是一轮一轮查下来,最后都没找到人,而不久之后,发现了一个线索,便在景阳公主被发现没见了不久之后,前往玉泉山运山泉水的水车出宫去了,而随后便又从景阳公主寝宫内的一个小太监的口中问到景阳公主曾经让他打听过水车出宫的时辰,最重要的是宫门的守卫并未对每辆水车细细检查。 这进宫会揭开水桶检查,可出宫不会! 也便是说景阳公主很可能自己跑出宫去了。 李成安当即去禀报皇帝,“……太子殿下已经先一步追出宫去了……请皇上下旨让侍卫出宫找公主……” 承平帝的脸色很难看,“来人——” …… 荆皇后在得知景阳公主可能出宫了的消息之后几乎要晕了过去,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子自己很清楚,出了皇宫,虽说天子脚下很安全,可是谁也不能保证一定就不会出事,“来人,快!快通知二皇子,让二皇子去找——” “是!是……” 而这时候,内务府的小太监又送来了一个刺激她的消息,荆夫人递牌子进宫求见皇后。 “去告诉她,荆浩雪的事情本宫管不着!”荆皇后大怒,若不是那易晟跟她这个好姐姐,她何至于落得如此地步?!如今连女儿也赔上了! 荆皇后不信是自己的女儿主动看上了易之云,她坚信一定是易之云做了什么才会让自己的女儿像是疯了一般! 而易之云为什么要这样做? 自然是报仇! 新仇旧恨,荆皇后恨不得即可杀了易之云,可让她更恨的便是她不能动手,甚至弄死他的妻子小惩大诫也不成。 怀疑杀容嬷嬷的人是她?! 可笑,别说杀容嬷嬷让那易柳氏学不到规矩,便是杀了易柳氏对她有什么好处?一时的痛快?她还不至于傻到为了这一时的痛快而毁了自己的女儿! 如今他的妻子活生生的景阳尚且像是疯了一样,若是易柳氏死了,景阳还不更发疯? 就算他是秦霄的左右手又如何? 他还不配让她牺牲自己的女儿去除掉他! …… 皇宫的闹腾并未影响到了易府。 用过了午膳之后,散步消食之后,易之云便被柳桥拉着去了前院的书房,然后捧着经书吵经文,柳桥陪了他会儿,便开始逛起了前院的书房。 这里自然比正院的书房大许多,有几间屋子组成,除了用作书写的地方屋子外,还有歇息的厢间,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室内武场。 武场之内,摆放着两排武器。 看着这武场,柳桥方才真正地感受到了自己嫁的是一个武夫。 “你把我丢在一边抄经书自己却逛起了屋子了?”易之云忽然冒了出来,抱着她的腰,差一点没吓死她。 “走路怎么没声音?!”柳桥斥喝。 易之云笑道:“是你想的太入神?”随后看了一眼眼前的武器,“怎么?喜欢?” “不是该害怕吗?”柳桥反问。 易之云笑道:“那你怕吗?” “你说呢?”柳桥挑眉。 易之云笑道:“岳父岳母可说过你跟李伯学过拳脚功夫的,想不想学别的?我教你。” “教我?”柳桥眯眼笑道:“不怕我学了你更加翻不了身?” “我还能翻身吗?”易之云瞪着她,“早就翻不了身了!怎样?想学吗?” “当然想。”柳桥道,“免得将来你欺负我我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 易之云笑道:“好啊,等太后的寿辰结束了之后我就教你,不过到时候你可别喊苦!” “怎么?想将我当成你手下的兵一样教训?”柳桥扬眉。 易之云眯眼,“倒是想,不过舍不得。”随后,低着头贴着她的额头,“阿桥,慢慢地走进我的新生活,慢慢的,我可以等,但是你也不要退缩。” 教她这些当然让她闹脾气的时候更好地跑了,而是为了让她更加了解他,了解他现在的生活,他想将她完全拉入她的世界中,紧紧的绑着她,拴紧了她! “我会努力。”柳桥笑道。 易之云低头亲了她的唇,“谢谢你阿桥。” 柳桥笑笑,然后逃开了他的怀抱,一边饶有趣味地看着那兵器架上的武器一边道:“易之云,正院的书房改了吧。” “为什么要改!”易之云虎了脸。 柳桥瞪了他一眼,“因为不合适!短时间勉勉强强可以用,可以后我还有许多事情处理,那样的书房不合适。” “那就再布置一间就是了!”易之云就是不改,“正院的屋子多的是,你吩咐于洋,喜欢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不过,柳氏阿桥,那书房你不喜欢?” “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柳桥看着他,正色道:“只是过去了便过去了,总是留着是可以回忆,可却也被困在了过去,易之云,我想往前走,你也更需要如此。” 易之云神色微颤。 柳桥走到他的面前,抬手捧着他的脸,“易之云,就算跟易晟之间的恩怨还没有结束,可也不要让自己被过去困住,我们活得好,便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易之云抬手覆住了她的手,“阿桥,谢谢你。” “谢我啊。”柳桥笑道,“那怎么谢我?” “你想要我怎么谢?”易之云也笑道。 柳桥想了想,“找个机会带我去见易晟,然后我将当年他留下来的那些银票砸到他的脸上去!银子我赚了不少,可拿来砸人可从来没有试过!” “要这样啊。”易之云伸手搂着她,“可是你来晚了。” 柳桥挑眉,“什么意思?” “我已经砸了。”易之云笑道。 柳桥笑眯了眼睛,“感觉如何?” “痛快!”易之云笑道,“不过如果你想试试的话,我们可以再找个机会。” “别。”柳桥忙道,“用自己的银子去砸?我有这么笨吗?” “笨点好。”易之云却道。 柳桥掰开了他的手,“笨跟我无缘,我还是继续聪明吧。” 易之云眯起了眼睛,伸手。 柳桥逃开。 易之云随即上前,你躲我追的,两人便闹腾起来了,最后闹成了一团,闹得有些失控了。 “停,易之云!”柳桥气喘吁吁的,逃离了他的怀抱,站的远远的,“这里可不是胡来的地方!” 易之云咬着盯着她,“你就狠心吧!等什么时候把真的憋坏了看你怎么办!” “凉拌呗!”柳桥摊手。 易之云一跃而起。 “爷。” 顿住了。 转身,怒道:“谁让你进来的?!” 是于洋。 于洋没因为主子的脸色而失去了稳重,“太子殿下让人送了一封信给爷。” 易之云方才受了怒意。 于洋上前送上了信,随后退了出去。 易之云打开信看了会儿,脸色顿时阴沉起来。 “怎么了?”柳桥也收了玩心,上前问道。 易之云看向她,收敛了情绪,却还是咬着牙道:“景阳公主跑出宫了!”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柳桥问道,说罢,眯起了眼盯着他,“难不成是为了你?” 易之云眼底闪过了一抹厌恶,“荆皇后疯了!” “你确定景阳公主对你不是真的动了心而是有目的?”柳桥问道,倒不是吃醋,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荆皇后会为了对付易之云而牺牲自己的女儿?还有这位公主,就算再天真可也是皇宫长大的好吧,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除非是真的动了真情,傻了。 易之云听了这话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别提她!”随后拉住了她的手,“走,陪我去抄经文!” “不去看看?”柳桥一边跟着他走一边问道,心情不错,也大方起来,不得不说易之云方才那神情取悦了她了。 易之云冷笑道:“只要她找不到我面前就跟我没关系!” “太子给你送信来做什么?” “提醒我没事不要出去!”易之云道,“最好关好门户!”说完,便停下了脚步,高声喊来了人,“吩咐下去,闭门谢客!” 柳桥看着他,“这样好吗?” “没事,我有分寸。”易之云看出了她的担心,正色道。 柳桥挑挑眉,“你是一家之主,外面的事情你决定就是。” “乖乖当我的贤妻?”易之云心情好转,搂着她道。 柳桥笑笑,一把逃开了,“贤妻没有,悍妻倒是有一个。” “好,悍妻!”易之云笑道,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走了,陪我去抄经文!” 161 人事 大周皇族惯例,皇子年满十五便可出宫立府,入朝参政,去年,太子的最大威胁二皇子秦钊终于等来了立府参政权利,可以与太子真正地分庭抗争了,只是很可惜的是太子西北的战功,以及母族安陆侯府的丑闻如同两座大山一般将他死死压住。 西北收复失地,让太子秦霄令所有人刮目相看,彻底坐稳了摇摇欲坠的太子之位,可是却让他这个本该可以取而代之的二皇子俨然失色。 接着易家的恩怨,安陆侯府的丑闻,让他颜面尽失,更让他最大的仪仗荆皇后失宠于承平帝。 可霉运还没有完,就在不久之后,他的双胞妹妹也来凑热闹,竟然说喜欢上了那个他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了的易之云! 喜欢一个导致母后失宠,让安陆侯府陷入夺人夫婿的丑闻中的人? 她的脑子到底装了什么?! 秦钊很疼爱这个皇妹,毕竟双生之胎,是比亲兄妹还要亲的双胞兄妹,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千疼万疼的皇妹竟然狠狠地刷了他的脸面一把! 所以,当他接到宫里面传出的消息,第一次对这个没脑子的皇妹生出了恨意,“你说什么?!” 私自出宫?! 她竟然私自出宫?! “……二皇子……已经查过了……公主是偷偷藏在运山泉水的水车里逃出宫的……皇后娘娘请二皇子尽快去找……太子殿下已经先行一步……皇后娘娘说一定要在太子之前找到公主……” 秦钊的相貌长得很不错,虽然少了太子秦霄的一份成熟稳重,但是却多了一份意气风发,而且论长相,秦霄更多的是像母亲,而秦钊则更多像承平帝,不过此刻脸色有些阴沉的可怕,“本殿知道了,你回去转告母后,本殿一定会将景阳完好无损地送回宫中!” “奴才告退。”来传消息的是昭阳宫的大太监安生,荆皇后的心腹。 秦钊待人走了之后脸色更加阴沉了,像是在酝酿着暴风雨一般,围场的事情太子虽然压下了,可是若是连这件事他都无法查到的话,还怎么跟太子争?原本是想等太后的寿辰过后再处理这件事,可是没想到她竟然—— “来人!” 便是再恼恨这个妹妹,却无法不管。 就算不念及兄妹之情,也得放着秦霄利用这件事算计他! …… 从皇宫到玉泉山要走大半天的路程,不过水车方才走出城门没多久便被拦下了,来人除了宫中侍卫之外,还有太子秦霄。 只是搜寻一通,却并未找到人,不过也并非没有线索。 “太子,在一个水桶内找到这枚玉佩!”一个侍卫将一枚白玉雕成的镂空凤纹玉佩奉上。 秦霄一手勒着马绳,一手拿着接过玉佩,翻看了会儿,一向温润的面容泛起了冷厉之色,“是景阳的随身玉佩!” “太子……太子殿下……”负责运送山泉水的总管太监听闻当即扑通跪下,浑身颤抖,“太子殿下,奴才不知……不知……” “一个大活人藏在水桶里面你们出宫来如今又不见了你们都没有发现?!”秦霄愠怒道,“你们的眼睛瞎了?!” “太子殿下……奴才真的不知道公主在水桶里……奴才出发之前明明检查过所有的水桶的,当时公主并没有……” “途中可在何处停留过!”秦霄没等对方说完便喝道。 那总管太监面色死灰,“在……在……出了宫门……到了中央大街……那时候前边有一辆马车坏了,车队停了一下……” “留两个人将他们押回宫中等候处置!”秦霄下令,策马转身,“其他人随我来!” 众人听令。 中央大街是京城最繁华最大的街道,从皇宫的大门一直通往京城南门,乃整个京城建筑群的中轴线,除了靠近皇宫城门的那段之外,中央大街两边街道商铺林立,一片繁华景象。 整条大街宽阔整洁,足足可以容纳八辆马车并行,从街头走到街尾,便是骑马也需要小半个时辰的时间。 从以这条中轴线为中心,数条繁华有名的街道向外辐射,更被说那些小街小巷了,在中央大街上可以找到通往京城任何一处的通道。 也便是说要在这里找一人,如大海捞针。 当然,也不是真的不能捞出这枚针的,只是动静将会很大。 京都府尹黄道宏在得知秦霄到来的时候满心忐忑,京都府尹这个位置说重要其实算不上重要,虽然它掌管着京城的治安,可并无真正的实权,京都府尹衙门中不过几十个衙役,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严重治安事件,还得靠五成兵马司,便是衙门中处理的案件,严重者需上呈大理寺或刑部处理,可若说不重要,它却是最了解这座皇城官职! 所以,要在京城找一个人,去京都府尹衙门便没错,可前提是该怎么找! 景阳公主偷跑出宫,这件事绝对绝对不能宣扬出去的,所以,当太子要求他协助找寻偷跑出宫的景阳公主之时,黄道宏谨慎问道:“请问太子,此事可经皇上准许?” “本殿还没来得及禀明父皇。”秦霄正色道,“只是景阳离宫已经有些时辰,若是不尽快找到,本殿担心她会出事!黄大人尽管放心,一切后果本殿一力承担!” “既然如此,臣马上安排人手随殿下一同找寻!”黄道宏神色凝重地道。 秦霄颔首。 黄道宏随即安排人手,一刻钟后,秦霄领着衙门当值的衙役离开,而黄道宏先是回了办公处拟写了请罪的折子,随后便写了一封密信送往安陆侯府。 黄道宏,安陆侯府一派的人。 …… 安陆侯府,大周开国功勋,亦是协助先帝登基的功臣,虽说一年前的易家父子事件让安陆侯府遭到了皇帝的训斥,但是百年勋贵,岂会如此轻易便倒下。 若是一个外嫁之女便可以损伤到根基,那荆氏一族早就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如今的低调不过是因为皇帝的态度而蛰伏。 如今的安陆侯是荆皇后的父亲,承平帝的岳父,亦是一个老谋深算之人,而在黄道宏将书信送往安陆侯府之时,他已然得到了景阳公主的消息。 “将消息送去给二皇子。” “是。” 安陆侯吩咐完了之后,便召来了府中圈养的谋士,将此事道出,“各位认为此事背后可有太子的手臂?” 谋士纷纷表达意见,虽然所说的话不一,但是统合起来意见分了两边,一是认为此事必定是太子在背后用计,乃至景阳公主看上易之云也都是太子的阴谋,为的便是打击皇后,更甚至利用这件事分化皇后二皇子与安陆侯府的关系,还有人认为太子是试图将易之云安插进他们的阵营之中。 而另一边便是持相反意见,理由便是太子如此做太冒险,一个不好,易之云便会成为弃子,虽说易之云目前为止并不算是一个举足轻重之人,但是却是与太子有过过命交情的人,若是他出事,那跟随太子的人必定寒心,而没跟随的也会退避三舍,而便是如另一边谋士所说的,太子是故意为之,可是所得到的好处并不算多,相反还会在皇帝的心中落的一个算计手足冷血形象,划不来。 安陆侯听完两边说话,沉默良久,目光深沉地缓缓道:“太子,是本侯轻敌了!” 原本以为不过是一个躲在太后羽翼之下的小黄莺,却不想这小黄莺竟然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脱碳换股,成了展翅的雄鹰! 更让他失算的是皇上的态度! “侯爷,如今太子风头正盛,不宜硬碰硬!”一个青衣谋士起身拱手道,“而且皇上的态度分明是偏向于太子,我们更加不能妄动!” “李先生说的没错!”另一个陈姓谋士也起身,“侯爷,皇上春秋鼎盛,太子过于的锋芒毕露,未必能够长久!我们如今要走的就是避其锋芒,请侯爷提醒二皇子莫要过于的急躁!” “侯爷,太子多年藏拙,其心机手段必定不浅,此事不管是太子谋划还是只是巧合,都不能继续下去!景阳公主再闹下去,皇上必定动怒!届时结果只有两个,一是皇上赐婚,成全公主,二便是公主彻底失宠于皇上。”第三个谋士开口。 “范兄错了。”那先前说话的青衣谋士摇头,“若是此时再闹下去,最后只会有一个结果,就是皇上动怒,公主彻底失宠,皇后和二皇子被迁怒!” “李先生为何如此肯定?” “侯爷。”李先生转向安陆侯,“多年来太后一直不过寿辰,今年忽然回宫过寿必定不简单,小人查之太子曾经前去相国寺见过太后,之后太后便应了皇上过寿辰的请旨,再有之前太子妃请宫中教养嬷嬷去教易之云的妻子易柳氏宫中规矩,若是小人没有推断错,太子是想让太后庇佑易之云的妻子!也便是说,太后绝对不会允许皇上赐死易柳氏!” 安陆侯沉了沉眼眸,“不管如何,景阳公主不能再闹下去!” “其实……”范先生没有反驳李先生的话,却是说起了另一个话题,“太子最大的仪仗始终是太后,若是我们能够拉拢太后,那就等于击毁了太子背后的靠山!” “范先生所言极是,只是要操作起来却是极为艰难。”李先生沉声道,“皇后娘娘多年来对太后孝顺有加,可是却始终无法获得太后喜爱,小人相信并非皇后娘娘不好,而是太后心里偏着太子!” “倒不是真的没办法。”李先生开口,“若是我们能够找到失踪的永安长公主,那太后便是不会因此而舍弃太子,也必定对我们……” “李先生此言差矣!”一直沉默的陈先生摇头道,“别说永安长公主失踪多年,连皇上都没有找到,我们要找到的机会少之又少,更重要的是……”看向安陆侯,“侯爷可还记得当年皇后娘娘差一点与后位失之交臂一事。” 安陆侯颔首,“本侯自然记得!” “当年皇后派易晟前去找寻长公主的下落,太后得知之后非但没有高兴还因此震怒,这说明太后已经认定了我们找长公主不过是想利用长公主!如今太后为太子归来,我们若是再用长公主,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安陆侯神色微沉,“易晟!” 陈先生见状,“其实出了这事对我们也未必全是坏事,至少经过这件事,摸到了皇上的心思,而且,经过了这事,而且,为了二皇子将来,安陆侯府也需要自污一下!” 安陆侯自然明白,否则当日事发之后他就不会庇护易晟!易家父子的事情安陆侯府完全可以置身之外,只需要说一句不知情牺牲一个女儿便可以撇的干干净净,但是如今的环境不允许安陆侯府这样做,所以,即便对易晟厌恶至极,安陆侯仍是要保下他,哪怕往后他只是一枚废棋!“此事本侯有分寸了,诸位先生先行退下吧。” 众人起身告退。 安陆侯随后也起身离开了书房前往后院,而此时,安陆侯夫人也接到了来自内务府的消息,荆皇后不见她,还传来了一句绝情的话。 “呜呜……娘,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安陆侯夫人还没反应,一旁的一个妇人便叫嚣起来了。 她便是易晟的妻子荆氏。 自从易之云状告易晟之后,原本在京城中算不上是头等贵妇,夫君的官职也不高,但是借着安陆侯府跟荆皇后的名头也无人敢怠慢的贵妇,一日一日地憔悴,一年间仿佛苍老了十岁,如今更是有些歇斯底里。 “什么叫做我荆浩雪的事情跟她没关系?!我是她的嫡亲姐姐!怎么?!当了皇后就翻脸不认人了?” 安陆侯夫人看着越发往市井泼妇方向走去的长女,头疼的难受,“你给我闭嘴!” “娘!” “这事你能怪皇后娘娘吗?!”安陆侯夫人瞪着她,“你自己想想这一年来皇后娘娘为了你跟那易晟的事情受了多少的委屈?到了现在她还被皇上冷落,你还好意思埋怨?!” “娘——”荆氏气极了,“这事能怪我吗?!要怪就怪那个小贱种!” “若不是当年你做事不够干净,如今会落得如此地步?!”安陆侯夫人也怒了,当初要是将人都给弄没了,不就没这事情了?“还有,你丈夫早在十年前就找到了人,可你却一无所知,浩雪,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你能怪谁?!就算要怪谁也只能怪你自己,怪易晟这条白眼狼,怎么也怪不到皇后娘娘身上去!” “怎么不能怪她!?”荆氏怒道,双目圆睁,“当年要跟高家定亲的人本来是她的,若不是她使了手段,根本就轮不到我!” “你——”安陆侯夫人有些气急败坏,“你是长女,当年高家看中的人本来就是你,什么叫做皇后娘娘使了手段?!你是长女,皇后娘娘是次女,你没定亲怎么可能轮到皇后娘娘?!还有,当年高家的那门亲事你不满意吗?!” “一个短命鬼!”荆氏怒喝,眼睛发红。 安陆侯夫人咬牙,“是!高家少爷是个短命鬼,可是他是意外身亡的,难道我跟你爹会预测未来之事?!高家少爷死后,高家想要你守望门寡,老侯爷也同意了,可我跟你爹为了你做了多少事情?!荆浩雪你捂着你的良心问问自己,我跟你爹对不起你了吗?!” “凭什么她荆浩玥就能当皇后我就只能去偷别人的丈夫!?”荆氏面色泛起了癫狂之色,“凭什么?!” “你——”安陆侯夫人气的浑身颤抖,抬手想打她耳光子,可是看着她憔悴的脸色又舍不得下手,“当时你不是也很满意易晟吗?!这些年你不是一直在显摆说易晟将你当菩萨一样供着吗?!现在出事了,你不去想办法解决,却在这里怨天尤人,恨自己的亲妹妹?!浩雪,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不知道不知道!”荆氏咆哮道,泪水涌了出来,明明已经年纪不小了,可是此时却像是一个要不着便哭的孩子。 安陆侯夫人见状,心顿时软了,“浩雪,娘现在不是在帮你吗?皇后娘娘终究是我的女儿你的亲妹妹,她岂会真的不管?她只是没消气罢了,你且再等等……” “我还有等到什么时候?!”荆氏大叫道,“娘,我等了一年了!一年了!我再也等不下去了,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娘你知不知道我现在过的有多痛苦!所有人都笑话我,所有人都鄙视我,都拿谴责的眼光看我!还有那个云氏——她竟然也爬到了我的头上!娘,她凭什么?!这个贱人凭什么?!还有那个野种——娘,就算我可以等,可是旭哥儿不能等啊!娘,他今年十六了,去年他考了举人功名,我正打算给他说亲的,可是因为这件事……娘,我可以就这样了,可是旭哥儿不可以啊!他是我的命根,我不能看着他被那个野种一辈子骑在头上!娘,你让我怎么等下去!” “等不了就滚!”这时候一道沉喝传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安陆侯,沉着脸,目光愠怒,“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帮扶只是情分,不帮谁也说不得一句不是!” “爹,你怎么可以……” “本侯可以!”安陆侯起步上前。 荆氏迎向了父亲的双眸,顿时焉了。 “侯爷!”安陆侯夫人当即上前,“浩雪只是……” “你闭嘴!”安陆侯怒道,继续盯着女儿,“这里是荆家,不是易家,你要撒泼要发威回易家去!” “爹……”荆氏面色发白,摇摇欲坠。 安陆侯冷笑,“就凭你给荆家带来的耻辱,本侯就可以不认你这个女儿!” “爹!”荆氏大惊,“当年是你将我嫁给……” “若不是你跟易晟私相授受,你以为我会看得上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寒门子弟?”安陆侯毫不留情地揭破了女儿的遮丑衣,“我荆家的女儿就算死了未婚夫也一样可以高嫁,是你自己不检点,本侯当时没有将你家法处置已经是念及了父女之情!” “你……”荆氏脚步踉跄几步,跌坐在了地上。 安陆侯却并未心软,仍是冷声无情地道:“马上给我回易家去,如果你再上蹿下跳给本侯麻烦,丢荆家的脸,休怪本侯真的不念父女之情!” 荆氏浑身颤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安陆侯夫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女儿,“侯爷……浩雪……” “来人!”安陆侯直接开口。 很快便进来了几个婆子。 “送大姑奶奶回去!”安陆侯下令道。 随后,荆氏在混混噩噩之下被送走。 而安陆侯夫人却只能看着,便是再心疼也只能看着,待女儿走了之后,她的心绪却并未能够平复,看着眼前沉着脸的丈夫,想着刚刚他说的事情,手心几乎冒汗,“侯爷……” 当年的事情他都知道? “皇后娘娘不见你?”安陆侯负手看着她,问道。 安陆侯夫人吸了口气,苦笑:“是,皇后娘娘恐怕是记恨我们了……” “今天景阳公主出事了。”安陆侯道,“皇后娘娘恐怕只是心情不好,你改日再递牌子就是。” 安陆侯夫人一怔,忙道:“景阳公主出事了?出什么事?” “偷偷出宫!”安陆侯眼底划过冷凝,“去找易之云去了。” “什么?!”安陆侯夫人几乎站不稳,一把攥住安陆侯,“怎么会这样……怎么会……难道公主真的……” 安陆侯目光深沉地扫了她一眼。 安陆侯夫人松开了丈夫的手,“冤孽……这是什么样的冤孽……” “见了皇后娘娘之后跟她说,景阳公主若是再这样下去,不仅会毁了自己,也会连累二皇子!”安陆侯继续道,“让她今早给景阳公主定下亲事!” 安陆侯夫人看着丈夫,“我……我会的……我明日再递牌子……不,过两日便是太后的寿辰了……我就跟她说……” 安陆侯颔首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侯爷!”安陆侯夫人忙叫住她。 安陆侯转身。 “浩雪的事情……”安陆侯夫人还是无法坐视不理,“她……始终是我们的女儿……” “我自有分寸!”安陆侯道,到底还是给了发妻一丝颜面,随后转身离去。 安陆侯夫人松了口气,可想着眼前的事情,又愁上心头。 …… 秦钊接到安陆侯府的消息很快便在离易府两条街找到了人,看着换了粗布衣服的景阳公主,秦钊的脸色好了一些,好在还知道换下衣服,只是她这身粗布衣裳哪里来的?谁帮她偷出宫?是太子?还是后宫哪个妃嫔?! “二皇兄……” 秦钊收起了思绪,冷着脸,“景阳,跟我回宫!” “不!”景阳公主昂着小脸,“我要去找易之云!” “你找他做什么?!”秦钊猛然怒喝道。 景阳公主被吓了一吓,可还是握着拳头坚持,“我要去问问她我到底有什么比不上他的那个村姑妻子!” “你——”秦钊气疯了,更是后悔莫及,他跟母后不该这样疼她,将她宠的这般的天真无邪!“那易之云到底有什么好,让你堂堂皇后嫡出的公主为了他去跟一介村妇正高下?!景阳,你不要脸我还要脸,母后还要脸!” 景阳公主脸色一白,“你——” “马上跟我回去!”秦钊喝道。 景阳公主也被激起了怒火,“我不回去!你凭什么让我跟你回去?!连母后……” “你还记得母后?!”秦钊喝道,“易之云将母后害的多惨?你却做出这样的事情,景阳,你是不是嫌母后的心还伤的不够要拿刀亲手扎一刀?!” “我……” “你不见了母后有多着急你知不知道?!”秦钊继续怒道,“你是不是想气死母后才肯罢休!” “我就是想要知道为什么?!”景阳公主也吼了出声,“我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什么糟糠之妻不可弃?既然都成了糟糠了为什么不可以弃!再说了那个村妇还是童养媳,算什么结发妻子?!大不了我补偿她,她只要肯下趟要什么我都补偿她!我……本宫就不信本宫……” “景阳!”一声沉喝打断了景阳公主的怒吼。 秦钊心骤然一沉,眼底闪过了阴霾,握了握拳头方才转身,“太子皇兄。” “太子皇兄,你来的正好,你快帮我带路,我今日一定要……” “景阳,皇祖母今日回宫你可知道?”秦霄没有下马,神色也没有太大的起伏,淡淡地道。 景阳公主面色一僵。 “太子皇兄没见过易柳氏,不过却听说在易统领从军期间,易柳氏撑起了养家糊口的责任,更是侍奉婆母,尽心尽力,孝顺至极。”秦霄继续道。 景阳公主虽然天真,可也不是愚笨,岂会听不出这话的意思。 “景阳,我们先回宫,皇祖母还等着我们去给她请安了。”秦钊上前,“景阳,别闹了,再闹下去,你是不是想让母后跟皇兄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我……”景阳公主红了眼睛,她不过是想问清楚他而已,在围场的时候她就想问清楚!她有什么错?!为什么所有人都说她错?!那易柳氏到底有什么好?孝顺?她也可以孝顺,她也可以养家糊口,她的俸禄,她的嫁妆足以养他母亲十辈子!为什么他就是不肯看她一眼?!她连他间接害了母后都可以不在乎,她还不够真心吗?! 秦钊放缓了语气,“景阳,我们先回去,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景阳公主抿着唇,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秦钊趁胜追击,忙让人将马车驶来,将人送上了马车,方才转身对秦霄道,“今日之事多谢太子,臣弟还送景阳回宫,改日再好好谢过太子。” “正好我也要进宫见皇祖母,一起吧。”秦霄点头。 秦钊双手一握,面上不显,“也好。”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 …… 易之云是在傍晚的时候方才接到了景阳公主出宫的的确是来找他的消息,脸黑如锅底,他就不知道那景阳公主脑子到底是怎么生的,他这般身世,做的事情,她竟然还喜欢他?! “你说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人家小姑娘这样死心塌地呢?”柳桥似笑非笑地道。 易之云冷笑:“她脑子有问题,别管她!” 不是脑子有问题吗? 若是换做正常的女子,怎么会喜欢上害过自己母亲的人? “还有,我什么也没对她做过,就连见面也一只手也数的来!你可别冤枉我!” 柳桥挑挑眉,然后盯着他看。 易之云被她看的浑身发麻,“有话就说!” “你看。”柳桥却笑着,伸手捧着他的脸,“都是这张脸惹的祸啊。” 易之云一愣。 “你说你长什么样不好非得长的这样好看?”柳桥继续笑道,“小女儿家家的自然爱俊俏了。”说完,捏起了他的脸颊,“祸端!” 易之云顿时松了口气,瞪着她,“你一天不戏弄我就浑身不舒服是不?” “有点!”柳桥笑道。 易之云仍了手里的信猛然用力扣住了她的腰,“没良心的臭丫头!” “臭吗?臭吗?” “我闻闻!”易之云笑道,随后便往她山上凑。 柳桥被他这般弄得浑身发痒,忙抽身,“抄经书,易之云,要诚心,还得静心!” “佛在心中就成!”易之云再度出手,他就不信这臭丫头可以一次又一次的狠心。 柳桥心里大叫不好,想着要不要继续追究他招蜂引蝶一事,好让他继续修身养性,不过这一次不需要了,因为云氏来了。 没有通报,也没有声响,就这样推门进来了,看到两人闹成一团,有些衣裳不整。 柳桥一见她的脸色便知道自己又撞到窗口上了。 倒是易之云像是没事一般,松开了她,向云氏走去,“娘怎么来了。” 柳桥扶额,这男人的智商还真的不能过高的期待,他就没看见她娘的脸沉的要滴出水了?估计看见了也不能想到原因。 云氏脸色很难看,心里更是难受。 “娘。”易之云岂会没看到,不过的确没想到云氏这般反应的原因,只当她还是在气他或者柳桥,“你来找我有事吗?” 云氏看着眼前的儿子,眼底渐渐地涌现了如水般微凉的哀伤,“没有……”然后转身往外。 “娘!”易之云皱眉追了上去拦住她,“到底有什么事情?你跟我说,我……” “我想见柔儿!”云氏抬头却道。 易之云面色一僵。 “我想见她!”云氏侧身看了一眼柳桥,“只是你的妻子吩咐了门房不许让柔儿进来,更不允许我派人去接她!” 易之云心里思绪翻滚,双手握紧,“娘,是我让阿桥这样做的!” “是吗?”云氏没有动怒,可那神色却比动怒更加有杀伤力,“那看来我来错了。”说完,转身起步离开。 “娘——”易之云再度上前拦在了她的面前,“娘,这时候我们真的不适合跟云柔来往!” “是不能,还是有人不让?”云氏继续道。 易之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既然是你的意思,那我无话可说了。”云氏看着他,道,随后,绕过了他,起步离开。 易之云转过身,只是这一次却没有再拦住她,只是盯着她离开。 “别难过。”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拳头。 易之云转过头看着身侧的人,“阿桥,我真的不明白,难道云柔比我这个儿子都要重要?还是由始自终她只是将我当成……” “她不是针对你。”柳桥苦笑,“你没看出来吗?她是在恨我。” “阿桥……” “易之云,你娘恨的人从来只有我。”柳桥继续道,“她应该不是为了云柔来的,如果是为了云柔,那当日你回来她就告状了。” 易之云苦笑,没有说话。 “你今天早上有没有去见她?”柳桥问道。 易之云一愣。 柳桥一脸就知道是这样的神色,“易之云,你看你又把我害惨了!去围场半个多月,回来匆匆见了一面又走了,这好不容易在家里了,却只是顾着跟我厮混,将她扔到一边,你说她能不恨我吗?” 易之云脸色顿时不好看。 “虽然你娘让我受委屈,不过将心比心,要是我儿子这般,我一定不会轻饶他!”柳桥恶狠狠地道。 易之云也道:“他敢!” “你看。”柳桥笑了,“你自己都会说了。” 易之云神色缓和了下来,“阿桥……” “去看看她吧。”柳桥道。 易之云却没有即可答应,眼底泛起了苦涩,“阿桥,我……我不是忘了他,只是……有些害怕去见她……阿桥……我怕她会真的告诉我,我只是她报复易晟……” “又说傻话不是?”柳桥打断了他的话,“便是她放不下心中的恨,但是易之云,你是她十月怀胎生的,你知道女人生孩子多辛苦吗?不说在鬼门关里面走一圈,就说十月怀胎,孩子一点一点的在府中长大,用自己的骨血去滋养他,易之云,女人跟男人不一样,男人没有十月怀胎,所以永远也体会不到那种骨血分离的痛,也不懂真正的骨血相连,你娘心里不会没有你这个儿子的!易之云,虽然我不喜欢你娘,但是我也不能否认她对你的爱。” 易之云看着她,半晌,长长舒了口气,伸手轻轻地拥着她,“阿桥,谢谢你。” “傻话!”柳桥失笑,然后推开他,“去看你娘吧,天色不早了,跟她用了晚膳再回来,还有,别提我,更别说是我让你去的,除非你想她恨死我。” 易之云皱眉。 “你自己去陪,相信我,只要不提我,你娘心情一定会好的!”柳桥继续道,虽然笑着,但是也有一丝苦涩。 易之云看了她许久,点头:“好。” …… 易之云究竟怎么陪云氏的,柳桥不知道,不过晚上见他回来的时候脸色不错,便知道自己的主意没出错。 虽然给她料中了,可这绝对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别难过。”易之云拥着她,“我会努力的,阿桥,我会努力说服娘的。” 柳桥笑了笑,“没难过,放心。” “阿桥……” “对了。”柳桥没继续这个不愉快的话题,“刚刚我接到了我爹的信,他说明天中午前就可以到进城了。” 易之云笑道:“那就好。” “好你个头!”柳桥锤了他一下,“易之云我警告你,要是我爹娘出事了,我一定不会原谅你!” “不会的!”易之云抱紧她,“我发誓!” “哼!”柳桥冷哼一声,随后道:“明天陪我去接他们!” “我自己去就成。”易之云沉吟会儿道,“阿桥,你不要出府。” “你陪着也不成?”柳桥道。 易之云正色道:“以防万一。”顿了顿,又继续,“今天景阳公主闹了这般一出,定然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柳桥想了想,“嗯。” 易之云听出了她声音中的厌烦,正想道歉,可是想着自从自己回来之后便一直一直再道歉,这对不起在他这里越来越不值钱了,如今更是说不出口,只能紧紧地抱着她,“睡吧,今晚不闹你了。” “嗯。”柳桥想着后天的寿宴,也没心情戏弄。 …… 次日,柳桥一大早便起来,用过了早膳之后便去客院那边检查了一边给柳河两人准备的住处,原本想安排他们住在正院的,可是柳河是男子,便是父亲可也是男子,虽然如果她坚持易之云也不会说什么,但是柳河定然住的不自在,如今她跟易之云的状况,若是他们住在正院恐怕也会有麻烦,所以考虑再三还是安排在正院。 巳时,易之云便出门前去城门口迎接。 柳桥在前院的正厅等待,越等便是越心焦,一直等到了午时一刻,这才等来了柳河跟张氏,快步迎了出去,“爹,娘!” 张氏忙上前抱着女儿,又是高兴又是哽咽的,“阿桥,阿桥,娘的阿桥……”明明不是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可是却是第一次这么的担心这么的激动。 “娘。”柳桥笑着,“我在这里。” “你看你,这做什么?”柳河斥道,“哭什么?让孩子难受!” 张氏这才松手,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不哭,不哭,娘是高兴,阿桥,娘没有难过!” “娘先坐!”柳桥笑道,拉着张氏入座,同时看向柳河,“爹你也坐!” 柳河点头,“好。” “小禾,让人上茶点!”柳桥吩咐道,随后看向易之云,却见他左脸似乎肿了,这……怎么回事? 162 惊见 易之云自然也注意到了柳桥的注目,脸上的笑容添了一份委屈。 委屈? 柳桥微挑眉梢,我爹打的? 易之云更是委屈。 活该!柳桥无声道,没顺他的心思。 易之云瞪了她一眼,可十分倒霉地被发现了。 “你干什么?!”柳河倏然起身喝道。 易之云一僵,“岳父,我没干什么……”说完,看着柳桥,求助。 “爹,你别管他!”柳桥握住了柳河的手,娇俏地笑着,“你先坐下。” 柳河狠狠地瞪了一眼易之云,这才转向女儿,神色却转为了慈爱,“好,爹坐。”而入座之后,便仔细打量着女儿来,好半晌,见她没瘦了,也没被虐待的迹象,才真正地松了口气。 “阿桥……”易之云不甘被忽视,想让妻子给她说句好话。 柳桥扫向他,“去给李伯他们安排住处!” 易之云顿时委屈不已。 柳桥翻了白眼,这人委屈上瘾了?“还不去?!” “好,我去。”易之云慢悠悠地道,随后对柳河跟张氏道,“岳父岳母,小婿先去安排,稍后便回。” 柳河哼了一声。 易之云又委屈地看了一眼柳桥,这才离去。 柳桥没理她,转身便亲自给柳河张氏奉茶,“爹,娘,一路上辛苦你们了。” “说啥辛苦了!”柳河笑道,“我跟你娘就盼着见你!” 张氏忙点头,“阿桥你过来让娘好好看看!” “好。”柳桥自然点头。 张氏起身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将女儿看了一遍,眼睛又开始湿润起来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柳桥不得不承认这易之云是倒霉透顶了,要不怎么做了这般多的努力却还是没在岳父岳母的面前刷到好感?“娘说什么啊,我当然没事了,又不是出门做生意的。” 张氏抹了抹眼睛,“你要是出门做生意我还没这么担心。” “娘,我真的没事。”柳桥心头暖融融的,“你看,我哪里有事?” 张氏还真的仔细看了起来,“嗯,脸色不错,不过怎么不长肉?” “我本来就难长肉。”柳桥失笑,“不过也没瘦不是吗?” “你要是瘦了我就揍那小子!”柳河恶狠狠地道,当了大官又如何?敢欺负他的女儿,他就不让他好过! 柳桥看向柳河,“爹不是揍了吗?” “他害你辛苦伤心这么多年,我揍他一拳头算是便宜他了!”柳河道。 柳桥笑道,“是,是便宜他了!” “小禾。”柳河还没就此作罢,看向一旁的白禾,“你说说,他有没有欺负你东家!” 若是换做一个月前,白禾一定一股脑地将主子受的委屈说出来的,不过现在嘛……看了看柳桥,道:“老爷,夫……东家很好,姑爷对东家很好,现在府里都是东家管着,就东家最大!” 柳河听了之后神色才缓和下来,却还是再确定,看向柳桥,“真的?” “自然是真的。”柳桥笑道,“我不是答应过爹娘不会被人欺负的吗?再说了这府邸就这几个主子,谁欺负我?” “你婆婆呢?”柳河一阵见血。 柳桥笑容没变,“她能欺负的了我吗?” 柳河见状,这才算是放心,没错,就算那云氏想要欺负阿桥,那也看阿桥愿不愿意被她欺负!现在他儿子没死,还当了大官,阿桥不欠她了的,“这就好!阿桥,爹还是那句话,你不欠他们易家的,没理由受他们的欺负!” “我知道。”柳桥笑着应道,端着茶,“爹,先喝口茶歇会儿,等一下我带你们去住的地方。” “好。”柳河这才平复下来。 张氏还是拉过女儿的手,“阿桥你跟娘说说,这一个月你怎么过的?吃的好吗?睡的好吗?”没受欺负,可住的习惯吗? “都好。”柳桥笑道,“娘我这是来享福,不是来受罪,哪里不好啊?”随后以防他们继续说个不停,便转移了话题,“对了,这一路顺利吗?” “很顺利。”柳河点头,“你们派人来接我们之后,我跟你娘就担心你在京城是不是出事,所以没怎么收拾就赶来了。” 柳桥道:“都是我不好,该去封信跟你们说明情况的。”易之云你这祸害! “你没事就好。”柳河却笑道,“只是怎么忽然间要接我们来京城?不是说等过些时候再接我们来吗?” “对啊阿桥,我跟你爹一路上担心死了!”张氏也道。 柳桥笑道:“是易之云的意思,他让你们在钦州过年不好,想接你们来一家团聚,我也担心你们在钦州没人照顾,便同意了。” “没事就好。”柳河道。 张氏笑了,“一家人过年好!这样好!”随后看向柳河,“阿云还是有心的。” “哼!”柳河不以为然。 张氏也没有继续给女婿说好话,拉着女儿继续问着这些日子的情况,柳桥一一答了,当然那些糟心事没有说出来。 父女三人聊了小半个时辰,易之云也来了。 柳河当即敛了笑容。 易之云看向柳桥,眼底又涌出了委屈。 柳桥瞪了他一眼,便起身道:“爹娘,我带你们去住处,等你们休息好了我们再好好说话。” “好。”柳河点头。 张氏也应了。 “岳父岳母,这边请。”易之云笑着上前。 柳河扫了他一眼,不轻不重地哼了哼,不过态度已经算是缓和下来了。 “岳父这边请。”易之云自然趁胜追击。 两人带着柳河跟张氏往客院而去,客院离前厅不算远,但是也是走了一刻多钟,柳桥给两人安排了临近的两间厢房,虽然她更想直接安排一间了,可是想终归是想,也不敢真的这么做,其实柳河跟张氏两人这些年的相处模式就跟老夫老妻没什么区别,只是两人都不肯走出最后一步,她也知道勉强不得。 柳河跟张氏倒是没有意见。 “爹,娘,你们先梳洗一下,待会儿我们一同用午膳!”柳桥道,随后又担心两人不习惯,对白禾吩咐道:“小禾,你在这里照看着。” 白禾应了。 而就在这时候,于洋便过来,“爷,夫人,礼部的人携皇后娘娘的懿旨到来。” 易之云蹙眉。 柳桥沉了沉眸,“皇后娘娘的懿旨?” “是。”于洋应道。 柳河见两人的神色,担心问道:“阿桥,出事了吗?” 张氏没说话,不过却握住了柳河的手。 易之云转身,正色道:“岳父岳母别担心,应该是阿桥的诰命下来了。” “诰命?”柳河一愣。 易之云解释道:“阿桥是我的妻子,依照规矩,朝廷会封下诰命。”随后看向柳桥,“礼部的人带皇后懿旨来,只会为了这件事。” “嗯。”柳桥颔首,转身对父母微笑道:“爹娘,那我们出去接一接懿旨,你们别担心,我们很快便回来。” 柳河看了看两人,神色仍是凝重,“好,你们去吧!” 易之云也安抚了两句,便与柳桥离开。 到了前厅,摆了香案,接了懿旨,的确如易之云预料的一般,是册封诰命的懿旨,三品诰命,送走了宣旨的礼部官员,柳桥看向拜访在大厅上的三品诰命服饰,却是皱眉:“不是说等见过了太后之后再请诰命吗?” 一门两诰命,这高调的不能再高调了! 而且云氏的诰命还是皇帝赐的! 皇后这是要将他们一家摆在火上烤好? 易之云神色凝重,看了一眼拜访在香案上的懿旨,沉默半晌,“先陪岳父岳母用了午膳再说,别让他们担心。” “好。”柳桥点头。 …… 柳河跟张氏在得知懿旨果真是册封诰命之后,终于定下心来了,随之而来的就是高兴,尤其是张氏,她的阿桥不但是官家夫人,还是诰命夫人了! 看着张氏高兴不已的样子,柳桥心里也舒坦一些,既然危险终究是还到来,那早些也无妨,至少还能让父母高兴。 激动了好一阵子之后,罗妈妈便来禀报说午膳备好了。 一行人又转去前院的膳厅,不过没过多久,上房的管事妈妈便过来了,“爷,夫人老夫人身子不适,便不过来了,等过些时候再招待亲家老爷跟夫人。” 众人听闻,反应各一。 易之云垂了眼帘。 柳桥面色平静。 柳河眼底泛着愠怒,而张氏更多的是担忧,“阿桥……” “娘。”柳桥笑道,“我婆婆这两日有些不舒服,这天又冷了,从上房过来这边得走小半个时辰。” 张氏便是再好糊弄也不会就这样被糊弄了过去,可是看着女儿的笑容,到了嘴边的话便憋了回去,只是勉强地微笑说了一句,“是这样啊。” “岳父岳母,先用膳吧。”易之云道,笑容也是勉强,这时候他什么也不能说,解释不成,道歉更不成。 柳河剐了他一眼。 “爹。”柳桥没打算迁怒易之云,“先用膳吧,这些都是夫君特意吩咐厨房做的。” 柳河看向女儿,“好。” 原本高高兴兴的一顿午膳却因为云氏而闹的气氛有些低沉,便是有柳桥的调解,但是收效不佳,用完了午膳之后,柳桥跟易之云又陪着两人去了客院。 “你先陪着岳父岳母,我出去一趟。”易之云送两人入屋之后,对柳桥道。 柳桥看着他,低声道:“别去上房。” “放心。”易之云点头,“我出府。”顿了顿,继续道,“我娘那边我来处理,你陪着岳父岳母就成。” “嗯。”柳桥点头。 易之云凝视了她半晌,方才起步离开。 “阿桥……”张氏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易之云离去的背影,“你婆婆还是……”话没有说下去。 柳河也过来,不过却没说话。 “爹。”柳桥开口,“我没事,你们不要担心。” “阿桥啊。”柳河开口,“爹知道易之云这小子对你不错,可是他娘这样分明是……” “爹。”柳桥笑了笑,“哪里有婆婆不为难儿媳妇的?娘当年不也吃了些苦头?你们放心,我也没被欺负到,你看我现在家,家我管着,府里的下人也不敢不听我,连易之云都站在我这一边,现在我有成了诰命夫人,爹,娘,我真的很好。” 张氏拉着女儿的手,心疼不已,“娘知道……娘知道……”她相信阿桥没被欺负到,可是看着那云氏这态度,她心里还是心疼! “我们别说这些了,外面冷,进屋吧!”柳桥笑道,“爹你也进来!” 柳河颔首,“好。” 入屋之后,白禾当即张罗着下人送来茶点。 “爹,我走了之后,钦州那边可好?”柳桥未免两人继续纠结云氏一事,便转移了话题,“有没有找麻烦?” “没有。”柳河也没继续方才的话题,“酒坊跟美食坊的掌柜每隔几天便过来看我们一次,家里一切李伯都安排的很好,对了,还有,你走了之后没多久,州府大人就让主簿过来,说以后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的,就去找他,可能是易之云这小子的事情传到州府大人的耳中了,你放心,没有人敢找我们麻烦。” 张氏也点头附和。 “那就好。”柳桥笑道,随后看了看两人,“爹,娘,你们……”斟酌会儿,“你们都这般多年了,不如就和好吧。” 柳河面色一僵。 张氏脸顿时通红。 “阿桥,你……你说什么?!”柳河声音也是僵硬,不过很快,便变了神色,担心道:“是不是我们这样……给你惹麻烦了?” “当然不是!”柳桥忙道,“爹别多想,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够幸福而已。” 柳河却还是担心,“真的?” “当然是真的!”柳桥正色道,“只要易之云不在意,谁会因为这是给我麻烦?!” “那就好。”柳河这才松了口气。 柳桥继续道:“那爹娘……” “阿桥!”张氏跳了起来了,面红耳赤的,“我……我跟你爹的事情我们知道怎么办,你……你别担心!” 柳桥笑了,“娘……” “你娘说的对!”柳河也道,“我们都一把年纪了,知道怎么做了!倒是你,你好好过日子!京城不必钦州,易之云这臭小子又是当官的,你要应付的事情一定比在钦州的事情多!还有你那婆婆,一看就不是省心的,你用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了!” “对!”张氏也道,“只要你过得好,我跟你爹就会幸福的!” “娘……” “孩子的爹,你先出去,我跟阿桥说些私己话!”张氏打断了女儿的话。 柳河起身,“好,我先回房去,你们母女两个慢慢说。”说完,快步走了,像是害怕柳桥再缠着他说这事似得。 柳桥无奈。 张氏吸了口气调整好心绪,“阿桥,你来了京城也一个多月了,有没有好消息?” 柳桥一愣。 “没有?”张氏眼底泛着失望,“不过也不着急,这才一个多月……也不对,没找大夫看过吗?这个月来了吗?” “娘。”柳桥笑了,明白了她说的是什么,“这事急不来。” “是,是!”张氏忙道,“你也别着急,才一个多月,不着急!” “娘。”柳桥握住了张氏的手,“我是说真的,你跟爹都这么多年了,再在一起也就是一步的事情而已,如果你们担心别人说闲话……现在我们在京城,过去的事情没有人知道的,不会有人说闲话的!” 张氏笑了笑,“阿桥啊,娘知道你心疼娘,只是这事……”话没有说下去,“你让娘好好想想好不好?让娘跟你爹再想想。” 柳桥叹了口气,“好。” “阿桥,你婆婆到底怎么了?”张氏转移了话题,说起了自己最担心的事情,“之前她恨你是因为阿云的事情,可如今阿云没事,还当了官挣下了这样一份家业,你婆婆还为难你做什么?” “可能吃醋吧。”柳桥笑道。 张氏一愣。 “就是易之云对我太好了。”柳桥继续道,“她看了可能心里不舒服,觉得我抢了她儿子。” 张氏瞪大了眼睛。 “所以不是什么大事。”柳桥继续道,“等过些时候我跟易之云哄哄她,想开了便不会有事的。” “怎么……”张氏想说云氏两句,可是想着自己当年经历,还有曾经听说过的事情,“这怎么什么不好的事情都给你遇上了啊?”她是听过有的婆婆生怕儿子被儿媳妇笼络了去就不孝顺了,所以可劲儿地折腾儿媳妇! “没事娘。”柳桥笑道,“我也不是好惹的不是?” 张氏看着女儿的笑,“也是,我的阿桥也不是好惹的!惹急了你,说不定真的将她儿子给抢过来了!” 柳桥笑了出声。 “不过她怎么说也是阿云的娘……”张氏又道:“或许等你生了孙子,她抱上了孙子就没事了。” 柳桥没反驳:“娘说得对。” “那……”张氏想了想,“我要去见见她吗?” “我都不受她的气了,哪能让你去受气?”柳桥道:“别去了。” “这样好吗?”张氏犹豫。 柳桥笑道:“怎么不好?娘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跟爹一直住在易家的,我已经让方掌柜在找宅子了,等找到合适的就让你们搬过去,我们会有我们自己的家,柳家!” “我跟你爹来的路上也商量过了。”张氏认真点头,“这里是你的夫家,我们知道你孝顺,阿云……也估计不会嫌弃我们,但我们住在你夫家总是不好的,尤其这里还是京城,被人说你闲话不好!你跟我们想到一处,那再好不过了,不过阿桥,就我跟你爹两个人,不要找太大的地方,够我们住就好了,听说京城的屋子贵的厉害,有银子也留着给你的孩子!” “孩子都还不知道在哪里了!”柳桥笑道:“宅子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的!这些日子先委屈你们住在客院,这两间厢房我让人改过了,将床移开了添了炕,晚上可以烧炕。” 张氏笑道,“哪里委屈!?这里这么好!” 柳桥笑了。 …… 易之云出门便直接往午门外的吏部衙门去,太子从西北回京大婚之后便掌了吏部事务,这个时辰应该在吏部。 他也没猜错,秦霄的确在吏部衙门,得知易之云来了之后,便让人请了进吏部单独拨出来给他的休息室。 “是为了诰命的事情来的?” 易之云也没忘行礼,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臣的确是为了这事而来,殿下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先坐吧。”秦霄笑道,“就知道你紧张!” 易之云谢恩之后入坐,“是殿下的意思?” “不是。”秦霄摇头,“我也是在礼部拿着懿旨去宣旨的时候才知道。” “那是怎么回事?”易之云蹙眉,“是因为昨天的事情?” “的确是因为昨天的事情。”秦霄道,“不过你也别担心,不是算是坏事。”顿了顿,才继续,“这事是荆皇后主动跟父皇提的,是为了让父皇息怒。” 易之云眉头皱的更紧。 “昨天景阳回宫之后被父皇训斥了一顿,差一点没动手。”秦霄缓缓道,“当天晚上,荆皇后便去找父皇,说让景阳去相国寺代替皇祖母在佛祖前尽心,然后提了你夫人诰命一事,说你夫人没诰命在身进宫来见太后不好。” 易之云眉间稍稍松开,“荆皇后没有恶意?” “恶意有没有我不敢说,不过她一定不敢在这时候对你夫人做什么?”秦霄继续道,“景阳的事情已经让父皇在震怒,皇祖母也明确说皇家绝对不会出一个夺人夫婿的公主。” 易之云舒了口气,“如此便好。” “景阳今早便被送去了相国寺,明日皇祖母大寿你夫人进宫便少了一份刁难。”秦霄继续道,“不过命妇得了诰命必须进宫去给皇后谢恩,明日你夫人得先去昭阳宫走一趟然后再去见皇祖母。” “臣明白。”易之云点头,“只是臣的妻子虽然学过了规矩,可是宫里毕竟不是寻常的地方……”随后起身,“臣自知僭越,只是臣实在不放心臣的妻子单独进宫,能够请太子妃让赵嬷嬷陪同?” 虽说出了赵嬷嬷,但是真正的意图是想让太子妃陪,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 秦霄听得出来,神色暗淡了下来,“你也学会了绕弯子了。” “殿下……” “罢了。”秦霄叹息道,随后转为正色,“太子妃陪同不合适,这样反而会让你夫人更惹人注目,也太打荆皇后的脸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跟阿扬说好了,明日让中山伯世子夫人陪你夫人进宫。” “中山伯夫人?”易之云蹙眉。 秦霄笑道:“你还不知道吧,中山伯世子夫人是阿扬的姐姐。” “多谢太子。”易之云拱手道。 秦霄笑道:“谢什么谢?当日在北延国你救了我那般多次,我如今能够做的也不过是这些罢了,你紧张你夫人,我自然也要护着。” “殿下言重了。”易之云正色道,“你给我的已经很多了!” “这是你应得的!”秦霄道,“阿云,我知道回京之后很多事情都会不同,但是北延国那些年你我之间的情谊始终都在!” 易之云眼眸动容,“殿下,臣能够做的不多,但是殿下若是又吩咐,臣定当全力以赴!” 秦霄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间不用说这些!” 易之云笑了笑。 “如果还不放心就去找阿扬问问,他今天休沐,应该在府里等着你去。”秦霄笑道,“不过估计他又会笑话了。” “无妨。”易之云笑道。 秦霄道:“我倒是有些羡慕你了。” “殿下跟太子妃伉俪情深。”易之云笑道。 秦霄笑笑,“我都当爹了,你也要加紧了!” 易之云闻言笑容有些停滞,随后继续,“会的!” 两人又说了两句,易之云便离开了,直奔威远侯府,尉迟扬果真是在府邸里等着,见了易之云之后,又是戏谑又是怒其不争的,“我说老大,嫂子就真的这般好?好到让你为了她四处奔波生怕她丢了一根头发?” 尉迟扬不是太子,易之云也没客气了,“少废话,明日的事情就拜托了!” “哎。”尉迟扬点头,“你放心,我姐在谁也别想动你夫人一根头发!”说完,又道:“你也不用这般担心,皇后再不待见你夫人也不会再太后寿辰当日动手,其实诰命现在下来也是好事,在其他日子进宫,皇后或许真的忍不住。” 易之云点头:“不管如何,谢过了。” “都是兄弟,说谢做什么?”尉迟扬笑道,随后添了几分戏虐,“不过老大,你到底怎么景阳公主了?” 易之云脸黑了,“说话注意点!” “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尉迟扬挑眉,“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嫂子!” 易之云脸色继续黑化,不过却还是给了答案,“我什么也没做!” “那景阳公主怎么为你疯狂到这个地步?”尉迟扬继续道,“昨天可是太后回宫的日子,就算再傻的人也不会选在那一日偷偷离宫吧?除非是想见你想到发疯了!” “谁知道疯子的脑子怎么长的?”易之云道,一脸嫌恶。 尉迟扬瞪着他,“老大,你知不知道你这态度让人生恨?!” 易之云瞪了他一眼。 “虽说你跟景阳公主绝对不可能有什么,不过那到底是公主。”尉迟扬一脸八卦,“我可见过景阳公主几面,性子究竟是不是那般天真暂且不说,模样可都是承继了荆皇后的,便是整个京城的大家闺秀站在一起,景阳公主的容貌也是数一数二的!” “你喜欢你去?”易之云挑眉道。 尉迟扬往后跳了一步,像是吓到了的样子,“别,金枝玉叶我可消受不起!”虽说本朝也没有前朝对驸马那般苛刻,没什么尚了公主便不能入仕的规矩,但也因为这般,这金枝玉叶更是得罪不起,他又不缺往上爬的渠道,更不缺本事,傻了才会去尚主! “不久前我遇见了威远侯。”易之云继续道,“他似乎对你的婚事很着急。” “我说老大,我不取笑你了成不?”尉迟扬紧张道,“你可别给我家老头子出馊主意!” 易之云却认真道:“不是我说你,阿扬,你的年纪也不小了!” “放心,爷我就算再不小也有一大堆闺秀等着我娶!”尉迟扬昂首道,像只骄傲的孔雀,“我会跟我妹妹说好,明日让她去你府中接了嫂子再一同进宫,虽然可能不能陪着嫂子进昭阳宫,但你放心,皇后就算再恨你们也不敢动手的。” “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易之云点头,“这份人情我记下!” 尉迟扬笑了笑:“要想报答我也成,最近美食坊不是内部装潢停业了吗?你跟嫂子说说,让她接铺子的糕点师傅我几日,我家里的那几个小姑奶奶每天嚷着要吃美食坊的糕点,嚷的我都头疼了!” “好。”易之云应下了,“我回去跟她说。” “说起来嫂子也是本事,也难怪你将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融了。”尉迟扬道,“不过老大,你搞的定她吗?”这前面一句还是正经的,后面便又不正经了起来,不过再不正经的也还有,“老大,你们成功圆房了吗?” 易之云的脸顿时黑的可怕。 “不会还没有……” “尉迟扬!”易之云一字一字地咬牙道。 尉迟扬没收起惊愕的神色,不过这次是真的,不是装的,然后不顾易之云难看的脸色,上前勾着他的背,“老大,说说,该不会你不知道怎么……” “闭嘴!”易之云没等他说完便知道他想说什么当即一手拍开了他,恨不得将他拍死,然后转身,“我走了!” “老大,你要是需要帮忙的话找我!”尉迟扬在背后嚷嚷,“我手里有很多珍藏,到时候保证让你……” 易之云转过身。 尉迟扬当即闭嘴,“不说了不说了!” “修身养性,免得将来惹祸上身!”易之云正色道,他知道尉迟扬并非没有分寸,可这般生活态度终究不好,“外面的女人再好也不会跟你交心,也不值得交心!阿扬,只有自己的结发妻子才会真正的为你付出而不求回报!” 尉迟扬收了笑容,“老大,我没有你幸运,事实上很多男人都没有你幸运,更没你的福气。” “阿扬……” “老大,嫂子很好,真的很好,值得你这样对她。”尉迟扬笑道,其他的不说,就凭这个女人十年间做的,便值得一个男人如此待她。 易之云笑了,“你也会遇到的,前提是你也愿意付出。”付出不求回报,可是并不代表不用回报,这是身为男人,乃至身为人的根本。 “等遇上了再说吧。” 易之云见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不过也没有继续说什么。 离开了威远侯府之后,易之云便返回家中,没有直接去找柳桥,而是去了上房。 云氏见了他的第一眼便道:“怎么?来问我为什么不去见你的岳父岳母吗?” 易之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娘,我只是来看看你哪里不舒服。” “呵呵。”云氏笑了笑,“在我面前连真话也不说了?” “娘……”易之云看着她,“我以为昨天我已经让你相信我不会为了阿桥而不孝顺你。”昨日明明还好好的,为什么今日又这样?“娘,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 云氏却闭上了眼睛,没有回答。 “难道你真的想让我休了阿桥?”易之云继续问道。 云氏还是不语。 “我不会纳云柔为妾!”易之云的声音也僵硬了下来,“就算我跟阿桥闹翻了,我也不会跟云柔有什么?!” “那其他人呢?”云氏睁开了眼睛,“如果我让你纳其他女子为妾呢?” “为什么?!”易之云就不明白,“为什么娘非得让我纳妾?!为了子嗣繁茂?弄一堆的女人进来,让她们生孩子,然后争风吃醋,为了自己的孩子去害别人的孩子,娘,这样的事情在京城还少吗?!难道娘希望往后我们家也跟其他人家一样家宅不宁,什么阴私都闹出来?!” 云氏看着他,却是说起了另一件事,“是你为她请的诰命?!” 易之云一愣,随后露出了极为荒诞的笑容,“娘,你就是为了这件事生气?!” 云氏没有回答。 “不是我请的诰命!”易之云回道,“家里已经有了一个诰命,我再去请无疑是将我们家架在火上烤!虽然阿桥身为我的妻子,得一个诰命也是理所应当,可是我不会为了讨她欢喜便将这个家推到火上烤!我很清楚自己的斤两!”顿了顿,继续道,“这件事对阿桥来说也不是好事!荆皇后恨我入骨,阿桥得了诰命便意味着受皇后管束,荆皇后便又更多加害她的机会!娘,我知道你对阿桥有心结,可你也总不会恨她恨到想让她去死吧?” 云氏沉默,面无表情。 “明日是太后寿辰。”易之云继续道,“虽然皇上下令不必铺张,但是既然办了,不管太后见不见人,命妇都得进宫朝拜,娘,阿桥虽然有些小聪明,可是很多事情都不懂,我求娘看着她点!” 云氏合了合眼睛,“今日晚膳我会出席。” 易之云无法从她的话中听出她的情绪,不过还是道:“谢谢娘。”随后,又道:“对了娘,刚刚于洋跟我说,年前舅舅一家就可以到进城了,到时候娘就可以见到他们了。” 云氏面色一颤。 “娘。”易之云语气放缓了些,“你放心,舅舅他们不会怪你的。” 云氏攥紧了拳头,垂下了眼帘,“你先出去吧。” 易之云看了看她,沉吟会儿,“如果娘不想见……那晚上……” “你是我儿子。”云氏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不仅她关心你心疼你,我也一样!” “娘……” “我不会让你为难!”云氏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晚膳我会出席,明日进宫朝拜我也一样会陪着她!” 易之云眸光微动,“谢谢娘。” “去吧。”云氏道,“我想静静。” 易之云颔首,“好。”随后又道:“娘,舅舅他们不会怪你的,还有……”眸光一冷,“这个仇我也一定会保!” 云氏闭上了眼睛。 易之云静默了会儿,才转身离开。 …… 当天晚上,云氏果真出席了,虽说不上是热情,不过却也是客客气气的,柳河跟张氏自然也看出来云氏不过是客气,心里不舒服是自然的,可是终究不想女儿为难,便也客客气气到尾了。 是夜,柳桥跟易之云提了给柳河跟张氏找宅子一事。 易之云面色一变,“阿桥,我知道我娘……” “不是因为你娘。”柳桥打断了他的话,“就算你娘跟我相处融洽,我也不会让我爹娘住在这里,易之云,现在跟在林家村的时候不一样,而且我爹娘的情况也有些复杂,不适合住在这里,我更不想让他们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易之云面色好了一些,“只是……” “别只是了。”柳桥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我知道你也是一心孝顺我爹娘,但是我爹娘住在这里真的不合适,他们也不会舒坦的,我已经让方掌柜打听过了,不过目前为止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我来安排。”易之云只好道。 “就是想让你来安排才告诉你。”柳桥笑道,“不过银子从美食坊上走。” 易之云才好了的脸色顿时又不好了,“阿桥……” “宅子我自然是要找好的,没错,你目前的身家是不少,账面上流动的银子并不多。”柳桥正色道,“我不想让那些御史盯上你,好给那些想要对付我们的人机会!” “一栋宅子而已!”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柳桥道。 易之云盯着她,“我不喜欢你将我们的事情分的这般清楚!” “怎么?”柳桥挑眉,“想要将我的银子抢过来?我告诉你易之云,我的银子就是我的,你的银子也还是我的,你跟我抢我就跟你拼命!” “我跟你说正经的!”易之云咬牙,这臭丫头! 柳桥笑笑,“就是跟你说正经的!我要是跟你分的这般清楚,还会让你找宅子吗?你就当我给自己买个保险吧,若是用你的银子,到时候我们吵架了我跑回娘家还拿什么借口赶你走?” 易之云狠狠地瞪了她,“你早就打着这主意是吧?!” “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甩了我?”柳桥挑眉道。 易之云眯起了眼睛。 “别!”柳桥赶紧打住,“明天我还有一场硬仗,你别害我!” “你就狠心吧你!” 柳桥见了他这样子,上前摸了摸他已经消肿了的脸,“还疼吗?” 易之云瞪着她,抬手覆上了她的手,“算你还有些良心!” “本来还给你准备好热鸡蛋敷敷的,不过现在看来不用了。”柳桥笑道。 易之云一把搂住了她,“我都被你爹打了这么长时间,现在才想起来!亏我还说你有良心!” “我爹的气憋了十年了,你总该让他出出吧?”柳桥笑道,“我这不是给你敷了吗?是你自己好的快!” 易之云哼了哼,“阿桥,明日我不能陪你进后宫,你一定要小心?虽然有中山伯世子夫人陪同,但是也还是要小心!” “嗯。” …… 次日一大早,柳桥便起来了,先是跟柳河张氏用了早膳,随后便开始装扮起来了,因为要去给荆皇后谢恩,所以她要比其他的命妇早进宫。 诰命服饰,连妆容也都是按品大妆。 一番打扮下来,人多了一份高贵,却也老成了。 可易之云却见了眼前一亮,“好看。” 柳桥瞪了他一眼,“你眼睛瞎了!” “走吧。”易之云笑着搂住了她,“娘跟中山伯世子夫人在前厅等着。” 柳桥点头,也知道中山伯世子夫人的事情,只是对太子为了易之云如此费心有些不安,说她小心眼或者多疑也好,总之便是不安,所以心弦也绷紧了几分。 到了大厅,便见了云氏也是一身诰命服饰,正微笑地跟旁边的一个同样一身诰命服饰的妇人说话,这妇人年岁不大,也就二十出头,想必便是中山伯世子夫人。 “来了。”云氏笑容没变,看了过来。 柳桥微笑上前,先是云氏行礼,再面向中山伯世子夫人,“这位想必就是中山伯世子夫人了。” “正是。”尉迟兰笑了笑,道。 柳桥行了一礼,“今日有劳夫人了。” 易之云也上前道谢。 尉迟兰看向易之云,“易大人不必如此,你跟阿扬是生死之交,也算是自家人,今日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说完,便仔细打量起了柳桥来,眼中有些惊讶,不是说多漂亮,但是身上却并无乡野村妇的粗野,也没有商人的市侩,反而亭亭玉立的,如意大家闺秀一般,随即也起身,笑道:“妹妹也不必紧张,进宫谢恩的流程都是定了的,照做便是了。” “谢夫人。”柳桥笑道。 尉迟兰笑道:“我都喊了你妹妹了,你怎么还这般客气?” 柳桥看向易之云。 易之云微笑颔了颔首。 “既然如此,那柳桥就托大叫你一声姐姐。”柳桥笑道。 尉迟兰拉过了她的手,“好!我又多了一个妹妹了,阿扬要是知道了恐怕又要头疼了,不过我那些妹妹一定会高兴!她们可喜欢美食坊的糕点了!” “改日我就让师傅去给几位妹妹做。”柳桥笑道。 尉迟兰笑道:“好啊。”随后入了正题,“时间不早了。”转身看向云氏,“夫人,我们出发吧。” 云氏笑容没变,颔首,“嗯。” 一行人上马车出发,尉迟兰坐中山伯府的马车,云氏跟柳桥一个马车,易之云骑马随行,不过他不会跟着进后宫。 一路上,云氏都在跟柳桥讲解着谢恩的规矩,没有刁难,也没有多亲近。 柳桥也没强求,认真听着。 两人便像是不说穿就装着什么事情都没有一般。 到了皇宫,众人下了马车,易之云只能将人送到后宫的宫门前,随后连给柳桥她们多说两句话都没有便被太监请到了寿宴摆宴的宫殿去。 尉迟兰、云氏领着柳桥在宫人的带领之下先去了昭阳宫。 尉迟兰没能进去,在昭阳宫外等着。 云氏领着柳桥进去。 在太监通报之后,两人低着头恭敬地走入了昭阳宫金碧辉煌的正殿,依着谢恩的流程给端坐在凤椅上的荆皇后行叩拜大礼。 荆皇后今日穿着皇后的朝服,妆容端庄华贵,凤仪万千,若是除却了眼底的淡淡阴霾,便更加的完美了,盯着跪在地上的柳桥,许久,才缓缓开口:“平身。” 两人起身。 虽然都低着头看不清容貌,也虽然服饰都一样,但是从两人的身形也可以看出谁是柳桥,“易柳氏,抬起头来。” 声音微冷。 柳桥整了整神色,然后抬头,却见荆皇后端庄持重的神色顿时一僵,随后,脸庞快速扭曲…… 163 滴血验亲 荆皇后从来就没想过要将女儿嫁给易之云,可易之云这般毫不留颜面地拒绝却仍是让她生恨,而且还是以已有发妻的借口拒绝,而这个发妻也不过是一个乡野村妇! 就算她很清楚即便没有柳桥的存在,易之云还是会拒绝,便是她明白易之云所谓对发妻的不离不弃不过是借口,可还是迁怒了柳桥。 她就不信她的女儿有什么比不上这个易柳氏! 所以,今日借着这个机会,她定要好好看看这个易柳氏到底长的如何的国色天香,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她竟然长的这样一个模样!? 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荆皇后倏然起身,目光几乎可以用惊惧来形容,连身子也开始颤抖,完全失去了仪态。 柳桥心中亦是一惊,她有什么不妥吗?就算有不妥,也不足以让母仪天下的皇后如此吧?还是荆皇后已经找到了借口至她于死地? 或者是她的打扮妆容犯了什么忌讳? 可若是这般,为何中山伯世子夫人没看出来?而且她身上的穿着完完全全是依照三品诰命的穿戴的,有什么让荆皇后如此? 云氏一直低着头,不过随着殿内的死寂,也感觉到了异样,悄然抬头,便也将荆皇后的失态看在了眼中,面色随之一变。 因为荆氏,她对荆皇后也有一份怨恨,自然也知道对方也恨不得将她置之死地,可是这一年来却都相安无事,如今怎么会…… 她看向柳桥,眼底有着恼怒,似乎将眼前的突变都归咎在了她的身上。 柳桥没注意云氏的恼怒,脑中思绪快速扭转,想要找到荆皇后如此失态的缘由。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大殿内静的可怕。 “娘……娘娘……”最后是荆皇后身边的近身安嬷嬷打破了沉默,她的脸色也是极为的难看,心里更是也是惊涛骇浪,那让公主颜面尽失,让公主伤心欲绝的易柳氏竟然长了这样一张脸?!这怎么可能?! 荆皇后终于转过了视线看向她。 安嬷嬷几乎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稳住了心神,“娘娘,冷静!” 现在不能乱! 绝对不能乱! 荆皇后的脑子乱哄哄的,听了安嬷嬷的话方才意识到现在最需要的便是冷静,没错,冷静,可就在她要冷静的时候,一个宫女进来禀报说成国公老夫人求见。 荆皇后听了这话,面容猛然一狞,盯着柳桥,目光泛着凶狠杀意,“来人……” “娘娘!”安嬷嬷不顾尊卑猛然上来攥住了她的手,“娘娘,冷静!” 她知道主子想做什么,可是不能做! 若是早些时候知道,她们可以冒险私下下手,可是现在,这么多人知道易柳氏进宫谢恩,太后又要召见她,今日更是太后的寿辰,怎么可能动手?! 便是她们可以无声无息地处置了她,可是一个命妇在宫中失踪,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待见过易柳氏的人朝见太后,那便是惊涛骇浪! 那时候就算没有证据,太后跟皇上也会认定娘娘是凶手! 其他人没有见过太后认不出来,可是娘娘难道也认不出来?! 不能动手! 已经没有动手的机会了! 甚至连说也不能说! 荆皇后毕竟是当了多年皇后的人,便是此刻心里仍是无法平静,但也忍了下来了。 安嬷嬷见状当即对那宫女道:“请成国公老夫人进来!” 那宫女战战兢兢地应了话前去。 安嬷嬷扶着荆皇后坐下,这方才对柳桥道:“夫人请起。” 柳桥心中更是疑惑,方才荆皇后分明是对她动了杀机,可是为何这嬷嬷阻止?荆皇后又为何忽然间对她起了杀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娘娘。” 怀着满腹的疑窦,柳桥行礼起身,随后便告退:“若是娘娘没有吩咐,臣妻便告退。” “夫人!”安嬷嬷却道,“请夫人稍后片刻。” 柳桥蹙眉,看向荆皇后。 荆皇后这时候也是找回了理智,“你就稍等片刻!稍等片刻!” “娘娘,可是臣媳做错了什么?”云氏福了一福,问道。 柳桥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荆皇后看向云氏,双手死死地扣着,“云夫人不必紧张,没有这事。” 云氏更是不明。 而这时候,宫女领着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夫人进来了,便是成国公老夫人。 成国公跟安陆侯府同为大周开国所剩不多的开国功勋,成宗一朝,成国公因为跟先帝的姻亲关系一度被打压,差一点便满族倾覆,好在最后还是挺过来了,先帝登基之后,便一跃成为了京城头等勋贵,这些年又掌了西北军权,权势更大了。 不过先帝对于这个一直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妻族似乎并不怎么放心,这一点从给成宗皇帝定的庙号便可以看出。 成宗。 成国公的成。 这既是发泄了对他老子的不满,也是将成国公一族架在了火上烤,当时因为这个闹出了好一番风波,可是最终还是先帝如愿以偿了。 便是成宗皇帝最后还是将皇帝传给了先帝,便是他心里最看重的皇子始终是先帝,可是却无法抹杀先帝那些年所受的苦楚。 成宗皇帝在死了之后被自己的儿子恶心了一把。 先帝如愿以偿了,成国公一族却日日战战兢兢,就怕哪天先帝以大不敬对成国公府问罪,不过他们也没有担心多久,也就一年,先帝便驾崩了。 先帝驾崩之后,成了文宗皇帝,这时候当时的成国公便请旨更改封号,只是皇帝没有批准,说是这是太祖皇都定下来的,他若是改了便是不孝。 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原因,便只有皇帝自己知道。 不过女婿跟外甥毕竟不一样,皇帝的身上留着成国公府的血统,又有太后在,怎么也不会真的因为这件事而灭了成国公一族的,成国公也便没有坚持。 尔后皇帝对成国公府的重用也让他们彻底放心。 如今的成国公便是当时制造易之云死讯的成国公世子,太后的外甥,当今皇帝的表弟,西北战事罢后,成国公请旨将爵位传给世子,皇帝恩准。 而成国公老夫人便是太后的嫂子。 朝中的命妇见过太后的人少之又少,但是太后的嫂子自然是见过,因而,在她见到柳桥的时候,亦是大惊失色,连行礼都忘了。 荆皇后握着拳头起身,“老夫人,本宫也是被吓着了,你看这……” 成国公老夫人虽然震惊,但是却没有荆皇后的失态,而且很快,便稳住了心智,看向荆皇后,“娘娘,这是……” “这位是御林军统领易之云的妻子易柳氏。”荆皇后已然是稳住了心绪,面上带着不多也不少的震惊,“昨日礼部下了诰命,她今日是来谢恩的,可是本宫没想到她……” 成国公老夫人看了皇后会儿,然后转身看向柳桥,眼眸之中渐渐地浮现了激动,甚至还泛起了水雾。 柳桥越发的困惑,吸了口气,看向皇后:“皇后娘娘,臣妻有何不妥?!” 皇后就罢了,怎么连成国公老夫人也这般?! 皇后跟她有仇,可是成国公老夫人没有,相反,易之云跟太子的关系,成国公府跟太子的关系,她该护着她才对,可是现在…… 问题不是出在皇后身上,而是出在她的身上! 可是她有何不妥?! “娘娘……”成国公老夫人像是忍着激动,“还是先派人去通知太后吧。” “对!”荆皇后忙走下了丹陛,“本宫这就带她去见母后!”说着,走到了柳桥的面前,却是露出了激动的笑容,“孩子,随本宫去见太后!快!”随后便不顾仪态地拉着柳桥往外走。 柳桥便是连拒绝的机会也没有,而接下来的一切,对她来说就好比是一场梦。 …… 易之云送了柳桥等人入宫之后便去寻了秦霄,好第一时间知道宫里的消息,若是出事了也好第一时间应对,可没想到担心真的成真了,就在柳桥等人进宫一个时辰之后,太子妃便派人来请太子去慈安宫。 “殿下,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臣妻出事了?!” 秦霄摇头:“没说清楚,你先别紧张,我先去看看,不会有事的!” 易之云无法不紧张,可是便是再紧张也只能等着。 没有传召,他没有资格进后宫,便是太子也不能带他进去! 他只能等着! 这般一等便又半个时辰,终于有人来了,却不是太子的人,而是皇帝身边的近身太监李成安,“易大人,皇上请你去慈安宫一趟。” 易之云握紧了拳头,“请问李公公,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易大人别急。”李成安并未直接给出答案,“不是坏事。” 易之云不信,“还请李公公明说,是不是……是不是本官的妻子……出事了?!” “夫人没事。”李成安笑道,“现在人正在慈安宫,易大人你就别多问了,随咱家去了就知道了。”说着,便做了请的手势。 便是李成安说了柳桥没事,可易之云还是无法心安,然而如今,除了听李成安的话之外,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易之云走的很快,李成安也并未埋怨,加快脚步领着他往慈安宫去,到了慈安宫,李成安并未直接领他去见承平帝,而是领着他去了偏殿。 在偏殿内,易之云见到了云氏,面容呆滞,面色微白的云氏。 “娘!” 云氏抬起头,见到了儿子时候猛然起身,“云儿!” 易之云忙上前,“娘,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阿桥出事了?是不是她……” “易大人。”李成安打断了他的话,并未因为他不信自己而动怒,还是客客气气的,“您跟老夫人现在这边等着,等咱家去禀报皇上,再领易大人去见皇上。” 易之云看向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最后只是僵硬地点了头。 李成安一挥拂尘转身离开。 屋子内只剩下母子二人,易之云面色也泛起了苍白,“娘,阿桥到底怎么了?!” 云氏的眼中瞬间流过了许多的思绪,复杂的难以分辨,她看着儿子,好半晌,才说出话来,“她……没事……没事……” “她到底在哪?!”易之云仍是无法安心,既然没事为什么不在这里?“娘,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云氏没有回答,而是盯着儿子许久,“云儿……她有没有跟你说过……她到底是不是柳家的女儿?!” 易之云一怔,“娘,你到底在说什么?!” “她是不是柳河跟张氏生的女儿?!”云氏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问道。 易之云不明白,“娘,为什么这样问?阿桥当然是岳父岳母的女儿?!娘,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阿桥出什么事了?她现在在哪里?!” 云氏咬着牙,“她在太后的寝宫!” “为什……” “因为她跟太后长的几乎一模一样!”云氏打断了儿子的话,一字一字地道。 易之云双眸猛然睁大,不敢置信地问道:“娘,你在说什么?!”他听错了吗?!阿桥跟太后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这怎么可能?! “我也不想相信……”云氏笑了,却很难看,“我之前没见过太后……刚才……皇后拉着她来慈安宫……见太后……云儿……你的妻子……她跟太后长的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便是一个年老,一个年轻! “不可能!”易之云不信,“阿桥怎么会……”话,截然而止,一件事浮上了脑海,“难道……可是不可能啊?!怎么可能?!阿桥是柳家的女儿,是岳父跟岳母生的,怎么会……” “你确定她真的是柳河跟张氏生的吗?”云氏道。 易之云面色很难看,可是……“娘,你跟岳母也是相处过的,阿桥若不是她生的,她怎么能够说出那么多阿桥小时候的事情?还有,若不是他们生的,他们怎么会这般疼阿桥?!” 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娘,真的很像吗?!” 云氏颔首。 易之云咬着牙压下了心里的翻滚,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阿桥怎么可能会是…… 母子二人沉默了下来。 心却继续大大浪翻滚。 而在太后寝宫中的柳桥,心里也是无法平静,她静静地站在了床边,而她的身边是承平帝,眼前床上躺着的是明睿太后,今日她本该来见她的,可是却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 便是此时她的脑海中仍是徘徊着荆皇后拉着她进了慈安宫的情形。 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像是见了鬼一般,最后,她被拉倒了暖阁,拉到了那个雍容华贵慈眉善目的老妇人面前。 而这人长的跟她有八九分相似! 她仿佛见到了自己老了之后的模样! 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所有人见了她都像是见了鬼一样了! 而这个人,便是明睿太后! 她见了她亦是大惊,随后便是大喜,再后来,踉跄地走到了她的面前,颤抖地唤了她一声永安,便晕倒了。 随后,便是一片混乱。 再后来,皇帝也来了,见了她之后,反应跟其他人一样。 永安…… 永安长公主。 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跟永安长公主扯上关系! 若她不知道自己并不是柳河跟张氏的女儿,她必定会想可能只是人有相似,可是她知道!她不是柳河跟张氏的女儿,柳河当年也说过包裹她的襁褓是极好的料子,推断她出自富贵人家,可是再富贵也绝对想不到竟然会是皇家! 她是公主? 这个玩笑开大了! …… 寝室内静悄悄的,太医正在给明睿太后治疗。 承平帝紧紧地盯着,眼角扫到了柳桥脸上抑不住流落的情绪,眸子也是泛起了复杂的思绪,最后,转身看向身旁的女子,“你跟朕出来吧。” 柳桥抬头,正欲说话之时,太后却醒了。 承平帝自然不能走了。 “永安……永安……我的永安……我的女儿……”太后还没清醒便叫了起来。 太医推开。 承平帝上前,“母后,母后!” “永安!”明睿太后挣扎地坐起,看清楚了承平帝,“帧儿……帧儿……我见到永安了……我见到你妹妹了……帧儿,我见到她了!我……我是不是在做梦?是不是?” “娘。”承平帝握紧了她的手,“你不是做梦,娘,你不是做梦。”说罢,转身看向柳桥,“你过来!” 柳桥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明睿太后。 明睿太后也注意到了她了,顿时满目狂喜,“永安!永安——”挣扎的要下床。 柳桥赶紧上前,“您别动!” 承平帝让开了位子。 明睿太后紧紧地抓住了柳桥的手,“永安,我的女儿!真的是我的永安!永安……”又是哭又是笑的。 柳桥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眼前的这人是她的母亲?不,只能算是这具身体的母亲,可即便是这样也够震撼了。 “永安……”明睿太后见柳桥不说话,眼底涌现了悲伤,“永安,娘不是存心的……娘不是存心的……你恨娘是不是?你恨娘……永安……别恨娘……娘不是存心牺牲你的……娘是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啊……” “娘,不是这样的!”承平帝开口。 明睿太后却没有听到,此时她的眼里只有柳桥,只有她!“永安……都是娘不好,都是娘不好,你恨娘是应该的,是应该的……” “我……”柳桥终于开了口,却说不下去。 承平帝只好接话,“娘,皇妹不是恨你,她只是太震惊了,娘,皇妹只是太震惊了。” 这皇妹一出,便是认了这个妹妹了。 而这话,也被方才进来的荆皇后听去了,随后,止住了脚步,面色极为难看,接着,转身退了出去。 “震惊?震惊?”明睿太后听进了承平帝的话,眼泪停住了,随后便是不知所措。 柳桥扯出了一个笑容,“太后……” “不要叫我太后!”明睿太后却反映激烈,“你是我的永安!你是我的女儿!永安,叫我娘,叫我娘!” 柳桥叫不出来,也不敢就这样叫,便是此刻震惊未散去,便是心绪混乱,可是,她还没有傻到真的就这样认了。 就凭她这张脸,不足以下定论! 还有,她知道她不是柳河跟张氏的女儿,柳河也知道,可是还有谁知道?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便是柳河跟张氏的母亲,而前两年张氏的母亲也去世了,便剩下柳河一个人知道,可是便是他知道也没证据!当年那些证据都被柳河给消灭了,恐怕连那坟下的尸骨也化了! 谁会信他?! 还有,就算他们不怀疑,可这个身份,一旦她成了永安长公主,是福是祸,谁也不知道! 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世曝光,柳河怎么办?张氏怎么办? 柳河还好,可是张氏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她是一心一意将她当成了亲生女儿,如今被她知道她的亲生女儿早就成了白骨一堆,甚至可能连骨头都没了,她能够承受的住吗?! 她不想让张氏伤心,更不想让她恨自己! 便是当日没有自己那孩子一样会死,可是张氏会接受吗?! 她没当过母亲,但是若换做她,她也不会接受的! 眼前这人,她是太后,高高在上的太后,是大周最尊贵的女人,亲情,在她的心里究竟值多少?当日她能够为了就皇帝而牺牲自己方才出生的女儿,往后若是需要,她也一定会再这样做! 她若真的成了永安长公主,好处是有的,可隐患也更多! 柳桥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可是这一刻,她实在叫不出这个娘字! “太后,臣妻只是与您长得有几分相似而已。” 明睿太后闻言,面色一僵。 承平帝也是沉了沉眼眸。 柳桥送来了明睿太后的手,起身跪在了床边,“太后,皇上,臣妻也不知为何跟太后长的相似,但是臣妻……” “不!”明睿太后却是失了理智一般,“不!你是永安!你就是我的女儿!永安……”她挣扎的要下床。 柳桥只得起身阻止,“太后……” “永安!”明睿太后攥紧了她的手,“娘知道娘对不起你,娘知道的!你不认娘不要紧,不要紧,不要紧的……娘知道你恨我……娘知道!你不叫我娘不要紧,不要紧……” “皇妹,太医说母后不能再受刺激。”承平帝缓缓开口。 柳桥如何听不出来他是在警告,“太后,你别这么激动,太医说你不能这般激动。” “好!”明睿太后忙道:“好!娘听你的!娘不激动,不激动……” “您先躺下。”柳桥又道。 “永安……”明睿太后却是无法不激动,“让娘抱抱你,让娘抱抱你好不好?” 柳桥看着眼前伤心欲绝的人,点头,“好。” “永安!”明睿太后紧紧地抱着柳桥,“永安,我的永安,我的女儿……”又是哭又是笑。 柳桥只能在心里苦笑。 而此时,在寝殿之外一角,荆皇后几乎将手心给戳破了,而在他的面前站着的是二皇子秦钊,面色也是极为的难看。 他是刚刚接到消息来的,也听到了荆皇后转述皇帝已经认了这个皇妹的话。 可是…… “母后,不能让这件事成真!” 绝对不能! 荆皇后自然也想,“可是如今还有什么办法?!便是下手杀了她也来不及了!” 永安长公主! 竟然又是永安长公主! 当年便是因为这个生死不明的小姑子差一点让她失去了皇后的宝座,如今——又是因为她,他们母子即将陷入困局! 还有她的景阳,若是这个易柳氏真的成了永安长公主,景阳如何自处?! 之前还可以只是说她抢别人夫婿,若是易柳氏成了永安长公主,那不就是跟自己的姑姑抢丈夫?!皇上如何会再原谅她? 太后更是不会! 景阳还如何在宫中活下去?! “不能杀她!”秦钊阴沉着脸,“杀了她,只会让事情更糟糕!” “那你说还有什么办法?!” 秦钊看向寝殿的方向,“不过是长得像似罢了,这天底下长的相似的人多的去了,难道就因为她长得像皇祖母就是皇祖母的女儿?!” 可笑至极! 荆皇后眯了眼,“不过相似?” 秦钊咬牙道,“皇祖母本就偏心太子,那易之云又是太子的人,若是他的妻子成了永安长公主,成了父皇的妹妹,我们的姑姑,那便是连父皇也会偏向太子,到时候儿臣就再无立足之地!” “那皇儿的意思是……”荆皇后问道。 秦钊一字一字地吐出了四个字,“滴血验亲!” …… 明睿太后的情绪过了好一阵子方才平复了下来,随后便是拉着柳桥的手看着她,像是要将过去二十年的时光补回来一般,“永安……我的永安……这些年你吃了很多的苦是不是?都是娘不好,都是娘不好……” “我……”柳桥不得不接话,不得不说出些安抚她的话,一是因为承平帝的压迫的目光,二是因为……眼前这人的确可怜,撇开了当年她的所作所为,她也是一个可怜的母亲,“我没有吃苦,真的。” 明睿太后却更是难过,她想起了之前打听得来的消息,易之云的妻子易柳氏是易之云的童养媳,是在他幼年便卖入易家的童养媳……童养媳……便是她身在皇家也知道什么是童养媳……她的女儿,她的永安,本该尊贵无比的永安长公主却被人卖为童养媳——“娘对不起你……” “太后,我真的很好。”柳桥只能这般安抚。 明睿太后却越听越伤心,没有了方才的激动,可是眼泪却越流越多,悲伤也越来越浓烈。 “娘。”承平帝也开口,“皇妹都回来了,你别这样。”说完,看向柳桥。 柳桥苦笑于心,只好再想些安抚她的话,不过还没说出口,那边李成安就进来禀报说太子跟易之云求见,柳桥听了,眼睛分明一亮。 承平帝却蹙眉。 “让他进来!”明睿太后也止住了泪水,咬着牙。 柳桥见了,心惊胆战,“太后……”她想干什么?! “让他们进来!”承平帝道。 李成安领了命令退了出去,没过多久便领着秦霄跟易之云进来,秦霄当即下跪行礼,而易之云却慢了一拍,目光在扫视了一圈柳桥,无声地问她可还好,在得到了她轻轻点头之后,才下跪行礼。 明睿太后第一次忽视了秦霄,目光只是盯着易之云,“你就是易之云?!” 易之云抬头,眼中并未畏惧,“回太后,臣正是。” “就是你买了哀家的永安当童养媳!”明睿太后一字一字地道,那语气像是恨不得剐了他一般。 秦霄见状忙道:“皇祖母,这……” “你给哀家闭嘴!”明睿太后却怒斥了秦霄,几乎石破天荒的第一次,“哀家问的是他!” 秦霄只好闭嘴,面带苦笑。 “是。”易之云看着明睿太后,并未退怯,“不过十三年前我们已经定了婚书,阿桥是我的妻子,结发妻子!” 最后四个字,一字一顿,说的格外的重! 秦霄讶然。 承平帝则是愠怒,“放肆!” “臣冒犯太后,请皇上降罪。”易之云低头磕了一个响头,“只是阿桥的确是臣的妻子,我们是结发夫妻!” 承平帝眯起了眼睛。 “皇上。”柳桥想起身,不过却因为明睿太后紧紧攥着她的手让她无法起身,“我们的确是夫妻。” “永安……” “太后。”柳桥转向明睿太后,微笑却坚定,“柳桥知道太后是在为我鸣不平,只是我从不后悔给易家当童养媳,更不会悔嫁给易之云,太后,他对我很好。” 明睿太后却更加的心疼,“永安……” “太后!”易之云却打断了她的话。 承平帝面容一沉,威压地随之释放,寝室内的众人皆感觉到了。 易之云握紧了拳头,没有退怯,“臣妻虽然与太后有几分相似,只是臣妻乃钦州扬子县柳家村柳河与张氏所生之女,如何可能是永安长公主?” “你放肆!”这一次怒喝的人不是承平帝,而是明睿太后,“你再敢说哀家的永安不是哀家的女儿,哀家就要了你的狗命!” “皇上,太后。”易之云却抬着头继续,“皇室血脉何其重要,臣不敢混淆皇室血脉!” 柳桥看了易之云会儿,嘴角微微翘起,有人跟自己心灵相通的感觉很不错,想必易之云也想到了这件事背后的利弊,于是也道:“太后,皇上,夫君说的没错,单凭容貌不足以确定我便是永安长公主。” “永安……” “皇上。”柳桥看向承平帝,“臣妻不敢混淆皇室血脉!而且……”转向明睿太后,“若臣妻真的是永宁长公主便好,若臣妻只是侥幸与太后长的相似,那岂不是让太后错失了与真正永安长公主相聚的机会?不管是混淆皇家血脉还是让太后母女错失团聚的机会,都是臣妻无法承受之重!” 明睿太后怔住了。 承平帝深深地打量了柳桥,半晌,看向明睿太后,“母后,这件事的确该慎重。” “可是……”明睿太后想说什么,可是却说不出来,激动过后,身为明睿太后该有的理智便回来了,尤其是柳桥的那句,若臣妻只是侥幸与太后长的相似,那岂不是让太后错失了与真正永安长公主相聚的机会?错失跟永安母女团聚的机会?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她看向眼前的女子,看着那与自己极为相似的容貌,就跟自己年轻之时一般,若她不是她的女儿,为何长的如此的相似?!为何? 柳桥面色平静地等待着这对大周最尊贵的母子做出决定,不管结果如何,单凭这张脸,她应当没有生命危险,而皇帝的态度,跟如今太后的反应,也足以证明她的担忧不是多虑。 皇家,果真是最不能相信亲情的家族。 她还是好好当她的柳桥,当易之云的妻子便罢了。 转过头看向仍然跪在地上的易之云,眼底泛起了一抹安抚的微笑。 易之云紧绷的心弦在这一刻终于缓缓松弛下来了,无声道,别怕。 我不怕。柳桥同样无声回道。 易之云继续道,等我带你回家。 好。柳桥笑了。 承平帝跟明睿太后并未注意到两人之间的互动,但是秦霄却看得清清楚楚,眼眸闪过了一抹异芒,垂了垂头,“皇祖母,父皇说的对,的确要慎重。” 明睿太后看向秦霄,“你……你也这样说?” “皇祖母。”秦霄认真道:“孙儿相信永安姑姑一定还在世上,也相信有朝一日必定能够跟姑姑团聚,只是如今除了相貌相似之外,没有任何的证据证明易夫人就是姑姑,便是我们承认了,那朝臣们,百姓们恐怕也会有异议。” 明睿太后哽咽了两声,却兵没有反驳,看了看柳桥,又看了看秦霄,最后,看向承平帝,“皇帝,你说该如何?” 承平帝沉默了会儿,“儿臣以为……” “皇上,太后。”话还没有说完,便进来了一个人,是皇后。 承平帝眼底闪过了不悦,不过也没有当着众人的面给一国之后难堪,“皇后来了。” 荆皇后上前,“儿臣给母后请安。” 明睿太后没心情理她。 “皇上。”荆皇后也没有在意,看向承平帝,“请皇上恕罪,臣妾方才在外面都听到了,若皇上相信臣妾,那不如便听臣妾一言。” 承平帝看了她会儿,“皇后说吧。” “滴血验亲。”荆皇后正色道,“皇上可以派人去查钦州查探,但是臣妾以为唯有滴血验亲方才能够真真正正地确定这件事!” 承平帝若有所思。 明睿太后怔住了。 柳桥皱了皱眉眉头,滴血验亲?这最不靠谱的方法竟然便是唯一可以确定这件事的方法?荆皇后……是真的好心提议还是…… “父皇,皇祖母。”秦霄也开口,“母后所言极是,儿臣方才也打算奏请父皇滴血验亲。” 承平帝看了看太子,转向明睿太后,“母后以为如何?” 明睿太后看着儿子,然后看向柳桥,“孩子……你愿意吗?” 柳桥笑了,“臣妻自然愿意。” 孩子,便是已经动摇了认定她便是她女儿的决心。 也罢。 就听天由命。 “好。”明睿太后心里不知为何涌现了不安,握紧了她的手。 柳桥淡淡微笑,唯有易之云看出了她笑容中的清冷,心,倏然一疼,“皇上,太后,不如先……” “夫君。”柳桥却打断了易之云的话,“事关皇室血脉,我们便听皇上太后的吩咐吧。” 易之云看着她,眸底泛着心疼。 柳桥笑容添了暖意。 易之云方才点头,“好。” 承平帝扫视了两人一眼,随后道:“既然母后同意,那就滴血验亲!” 事情敲定,荆皇后宽袖下的手握的更紧,而秦霄低下了头,掩盖住了眸底的精芒,很快,李成安便将滴血验亲所要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由太医取血。 先取了明睿太后的,随后便是柳桥的。 当两滴血落入装着清水的白瓷碗中,众人的神色不一,但是都有一份相同,便是紧张,连承平帝也不例外,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过的极为的缓慢。 明明只是一会儿,可是却仿佛过了许久许久,可时间过的再慢也有到了结果出来的时候,当结果出来,寝殿内响起了一道凄厉的惊呼,“不可能——” 是明睿太后。 而结果便是,碗中的两滴血并不相融。 柳桥不是她的女儿。 164 阿桥,阿桥,我的阿桥! 血不相融。 柳桥不是明睿太后的女儿。 对于这个结果,柳桥心情却是平静,不管是真的还是她们运气不好或者是有人在背后使了什么阴谋,如今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明睿太后在惊呼之后,又晕厥了过去了。 寝殿内又是一番紧张。 不过这一次柳桥却没有资格再呆在身边,跟易之云一起退出了寝殿。 “疼吗?”易之云轻握住了她方才滴血的手指。 柳桥笑了笑,“不疼,就是拿针扎了一下罢了。” 易之云却还是仔细看了一遍,“回去之后拿药抹抹。” “嗯。”柳桥笑着点头。 易之云凝视着她,“阿桥,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什么啊?”柳桥失笑,“事情可是出在我的身上。” 易之云没有继续,“别怕。” “嗯。”柳桥点头。 易之云凝视了她会儿,握紧了她的双手,“等一下我们就出宫。” “嗯。”柳桥颔首。 而这一等便是老半天,直到柳桥双脚站的双脚开始发麻了,太子方才从寝殿内走了出来,看了看柳桥,对易之云道:“阿云,你跟你夫人先出宫吧。” “多谢太子。”易之云拱手道,神色恭敬。 可是柳桥却感觉到了他的冷意。 秦霄眸色微微一沉,笑道:“你也不要太过紧张,虽然滴血验亲的结果证明你夫人不是永安长公主,不过单凭你夫人的相貌,没有人敢动她的。” “太子殿下确定皇上跟太后不会认为我长了这般模样冒犯了太后?”柳桥忽然问道。 秦霄看向她,微笑:“这是你的福气,也是你跟皇祖母的缘分,你放心,皇祖母信佛多年,不会因为这般而妄造杀戮。” “多谢太子!”易之云拱手道,不欲柳桥跟秦霄说的太多,“臣跟臣妻先行告退!” 秦霄颔首。 易之云跟柳桥在一个嬷嬷的带领之下去了偏殿接了云氏,随后一同出宫,出宫的路上,三人都没有说话。 易之云的手一直紧紧地握着柳桥的,面色一点一点地冷凝下去。 柳桥自然看出,只是却不知他这般究竟为何。 出了宫门,便见到了尉迟兰,“妹妹出来便好。”随后并未多问,她是看见了荆皇后拉着柳桥匆匆离开了昭阳宫的,只是当时她不方便跟随,不过随行的还有成国公老夫人,也便没这般担心,“听说太后病了,命妇的朝拜被取消了。” “让姐姐担心了。”柳桥微笑道,“姐姐放心,我没事。” 尉迟兰笑了笑,“没事就好,如今宫里恐怕有些乱,我们还是先回府吧。” “今日多谢姐姐了。”柳桥给尉迟兰行了一礼,随后双方方才上了自己的马车,各自回府。 当马车走出了皇宫的范围,云氏便再也忍不住了,目光盯着柳桥,声音冷硬,“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话不像是担心,倒更像是质问。 柳桥笑了,正欲开口之时,易之云却先一步开口:“娘,事情已经结束了,方才阿桥跟太后滴血验亲,血不相融,阿桥跟太后没有关系。” 云氏的神色在这一刻变了好几变,“真的?” “我岂会拿这件事说谎?”易之云道,“娘,此时到此为止,我们再谈及便会招惹是非!” 云氏双手一握,“你跟太后长得如此相似,难道……” “娘!”易之云打断了母亲的话,“我说了这件事不要再说洗去!” “你——”云氏面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柳桥握住了易之云的手,目光染了担忧,她并不觉得此刻易之云顶撞云氏单单只是为了她,他的情绪不对!难道这件事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幕?! 易之云此时沉静在了自己的思绪中,没发现柳桥的担忧,也忽视了云氏的愤怒,马车内,静了下来,耳边只有马车碾过地面以及外边的喧闹声。 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人回到了府中。 易之云下了马车之后,便道:“娘,阿桥,你们先回去,我出去一下。” “易之云!”柳桥握住了他的手,“小心。” 易之云看着她,笑了笑,“没事,别担心。”随后又道:“中午都没吃东西,回院子吃些东西,别饿坏了!” “嗯。”柳桥颔首。 易之云转身离去。 柳桥眉宇凝重了起来,目送了他离去之后,便转身看向一旁冷着脸的云氏,“娘不必如此,他不是因为我方才这般态度对你。” 云氏没说话。 “娘。”柳桥叹了口气,“你与其花时间来恨我怒我,不如花谢时间多关心关心你的儿子!我抢不走他,可是如果你再这般,便是不用人抢,他也会跟你离了心!”说完,不等云氏反应过来,便起步回正院。 今日这件事她也需要冷静冷静! …… 柳河跟张氏也是知道柳桥今日进宫谢恩的,心里既是高兴也是紧张,所以当得知柳桥回来了,当即便去见女儿了。 虽说柳河是男人进后院不好,不过如今府中便只有两个女主子,上房离正院也远,又是主子的岳父,哪个脑子有毛病的下人敢拦? 柳桥本来打算待会儿便去找柳河说说今日的事情,滴血验亲是这样的结果,不管是怎么造成的,她不是柳家女儿的这件事说出来对她没有任何的好处,只是没想到两人便先来了,当着张氏的面,柳桥自然也不说。 跟两人聊了会儿,张氏便得知女儿自从进宫之后连杯水都没喝,而如今已经是下午了,当即心疼不已,“这皇宫还真的可怕!” “胡说什么?!”柳河当即斥道,“说这话不怕给阿桥惹麻烦!” 张氏一慌。 柳桥笑道:“没事,娘,这宫里的确规矩很多,不过也不是经常去的,一年到头也不过去个一两次罢了。” 有了宫中的一幕,她更加珍惜眼前的父母。 便不是亲生,可是却胜似亲生! 所以说滴血验亲的结果对她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坏事!那些皇家富贵可不是轻易能享受的,她更享受如今的生活! 张氏也没敢再说皇宫什么,盯着女儿吃了东西,又见女儿脸色似乎有些疲惫,便跟柳河回去了。 柳桥没有留,想着易之云的态度,也打算等易之云回来之后再跟柳河谈这件事。 …… 明睿太后的寿宴最终也被取消了,原因便是明睿太后病了,如今太医院都疯了,皇上皇后太子守在了慈安宫。 寿宴当日病倒,这对于京城这帮人来说绝对不会相信便是表面这般简单,虽然往宫里打探消息很难,可这事宫里面并没有刻意隐瞒,很快,各大勋贵都接到了消息。 今日御林军统领的妻子易柳氏进宫给荆皇后谢恩,荆皇后惊见其竟然长了一张跟太后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明睿太后认定其便是失踪多年的永安长公主,可是为了防止混淆皇家血脉,明睿太后跟易柳氏滴血验亲,可结果却是不相融,没有血缘关系。 易柳氏不是永安长公主。 明睿太后从惊喜到绝望,一下子受不住便倒下了。 这不可谓不是一个震撼的消息! 各大勋贵纷纷发散人脉继续打探消息,皇家的宗亲也开始活动,一时间,竟是比之前太后寿宴更加的热闹。 而这些,柳桥并不知道,她一直等待这易之云归来,可是入夜,却仍是没有回来,柳桥陪了柳河跟张氏用了晚膳,便到了前厅门口一直等着易之云回来。 也便是在这时候,她方才得知了易之云在离开之前下令了闭门谢客。 闭门谢客。 柳桥眯起了眼睛,看向眼前的于洋,“下午可有客人来?” “没有。”于洋摇头,只是下午出去采买的下人回来禀报说有人在打探夫人的消息。 柳桥沉了眼眸,“于管家,交代下去,府中的一切事情不得说出去一个字,违者重惩!” “小人已经交代下去了。”于洋领命,“不过如今京城都知道夫人跟太后长得极为相似的事情。” 柳桥沉默半晌,“那想必也知道我跟太后滴血验亲证实没有关系一事吧!” 便是证明了没关系,却还是来了一大堆麻烦?! 这便是易之云之前担心的事情?! “是有传。”于洋回道。 柳桥没有继续说话,静静地站在前厅的门口望着大门的方向,夜色深沉,寒风凛冽,廊下的灯笼在寒风的吹袭之下晃动,一明一暗。 易之云一直到了戌时最后一刻方才回来,夜色之下,染了一身的寒气,“你怎么站在这里?!”见了柳桥之后,快步上前,凝重的神色添了柔和的焦急,“晚上多冷你不知道啊?!” “生气了?”柳桥却笑道。 易之云瞪着她,“气什么气?我是担心你!没良心的臭丫头!” “我不也是担心你吗?”柳桥仰着头看着他,“你这一出去就老半天的,我怎么坐得住?” 易之云的眸光泛起了波澜,搂住了她的腰,“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嗯,回来了。”柳桥笑道。 易之云凝视了她半晌,随后倏然将她抱了起来。 “易之云!”柳桥被吓了一跳,赶紧圈住了他的脖子,“你干什么?!” “抱你。”易之云看着她,笑道,眉宇柔和。 柳桥舒了口气,“奔波了一天还不累啊?!” “还记得当年我们在扬子县的时候吗?”易之云却笑问道,不待她回答便又继续,“当时我背着你县城走回林家村。” “怎么?又想给我做牛做马?”柳桥笑道。 易之云抱着她往前走,“不背了,背看不到你,抱着。” “易之云,脸皮厚是病,得好好治!”柳桥笑道。 易之云一边稳稳地抱着她走一边回道:“你给我治!” “自然是你给我治了,不然你还想谁给你治?!”柳桥挑眉。 易之云道:“那可得治一辈子!” “一辈子就一辈子,谁怕谁?!”柳桥道。 易之云停住了脚步,低头深深地看了怀中的人儿一眼,“那好,就给我治一辈子!”起步继续往前,随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回到了正院,易之云直接将人抱紧了卧室,放在了床榻上,“阿桥……” “脸不红气不喘的,看来这十年的仗没白打!”柳桥不待他说完便笑道。 易之云瞪了她一眼,“轻飘飘的还想压垮我啊?!” 柳桥耸耸肩,站起身,“吃过晚膳了吗?” “嗯。”易之云点头。 柳桥看了看他,“说谎易之云!” “阿桥……” “天大的事情都得吃饭!”柳桥说完,随后便起步出去,吩咐了罗妈妈摆晚膳,想了想,又让她备了酒。 “我去梳洗一下。”易之云没有阻止。 柳桥看着他,“用我帮忙吗?” 易之云眸色一深。 “开玩笑的!”柳桥忙道。 易之云哼了哼,转身往净房去了。 膳食摆上来之后没多久,易之云便出来了,换了一身常服,走到了正在膳桌前摆放着碗筷的柳桥伸手,搂住了她的腰,头靠在了她的脖子上,磨蹭着,“阿桥……” “别闹,先填肚子!”柳桥笑道。 易之云松手,脸上有些委屈。 “别这样子,再装委屈也得吃饭!”柳桥没好气,“坐下!” 易之云乖乖坐下,看了桌上用小巧炭炉温着的酒一眼,随后望向柳桥,“陪我?” “饭就不陪你吃了。”柳桥坐下,“不过这酒就陪你喝两杯!”说着,拿起了酒壶倒酒,“先别喝酒,吃点东西垫垫胃!” 易之云点头。 柳桥看着他埋头吃东西的模样,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待他发现了之后,又扬起。 “阿桥,别担心。”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道。 柳桥笑了笑,“我不担心这件事,我担心你。” “阿桥……” “易之云,是不是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柳桥问道。 易之云握紧了她的手,嘴边泛起了一抹苦笑,“我去见过太子。” “嗯?”柳桥一愣。 易之云笑了笑,却是带着悲凉,“阿桥,我一直都很清楚离开回到京城之后,他便是太子,就算口中始终说着我们还是兄弟的话,我也从来不敢忘了他的身份,也不会去相信这句话,可是……他是太子,很多时候身不由己我知道,我也明白即便我救过他很多次也没有资格跟他要求什么,可是——阿桥,我还是觉得悲哀。” “太子……难道今日的事情跟太子有关系?”柳桥蹙眉。 易之云继续笑道:“见过太后的人不错,除了皇家的人之外,满打满算估计也不会超过十个,便是太子妃也只是见过了太后一次,而那一次还是太子大婚之后,带着她去相国寺拜见……你知道太子跟我说了什么吗?他说当日太子妃派来跟你学规矩的赵嬷嬷也没见过太后,如果见过的话,那便不需要等到今日方才发现你跟太后长的如此相似一事。” 柳桥的心微微一沉。 “可赵嬷嬷没见过,那容嬷嬷难道也没见过吗?”易之云冷笑道,“可他却说,若是早发现这件事就好了!” 太子什么也没说,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若是还没有察觉出什么,北延国那些年他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只是他没想到…… 秦霄,他明明知道他有多在乎阿桥! “你是说……”柳桥想起了当日容嬷嬷见了她之时的神情,当时她还以为自己太糟糕了才让她那般,如今想来不是因为她多糟糕,而是因为她这张脸!“容嬷嬷之死……不是荆皇后他们……” “我为他出生入死,即便逾越不了君臣尊卑,可是,多年来的情谊却在他的眼中不值一文!”易之云冷笑,“他明明知道我有多在乎你,可是却还是这样做!” 柳桥握住了他的手,“易之云,他是太子。” “是啊,他是太子。”易之云笑着,自嘲道:“我一直认为我可以认清楚这些,可是终究还是不够明白!” 柳桥沉默,男人之间的情谊她不懂,但是同生共死过,终究是有情分的,而如今,却毫不留情地背弃,“不过是一个外人,你就当给他打工罢了,没有必要如此!他也不值得你如此!” “没错,不值得!”易之云点头应道。 柳桥却悬起了心,“易之云,别让我担心!” 易之云伸手将她搂入了怀中,“对不起,是我让你受惊了!” “哪里跟你有关系。”柳桥失笑,随后回到了方才的话题上,“那容嬷嬷的事情跟太子有关系,可下毒的人呢?也是他?他想要我的命?” “不是。”易之云抱紧了她,“是想制造有人想要你的命的假象!” “为什么?”柳桥蹙眉。 易之云低头看着她,“他一直叮嘱我不要让你出门,为了你的安全,最好呆在府中,我一直听他的,直到今天……阿桥,他就是等这一天!” “这件事提前曝光跟今日曝光有何不一样?”柳桥不解,“若是他想利用我来对付荆皇后他们,那该早早泄露消息给他们,然后等他们下手对付我……荆皇后他们一定不会希望你的妻子是永安长公主的,将消息传出去,让他们动手,弄死了我,便不需要滴血验亲什么的了,单凭我这张脸,想必太后也不会放过下手的人!” “你活着,对他更加的有利!”易之云冷笑道,“太后跟皇上对永安长公主一直心怀愧疚,你如果被证实了是永安长公主,而你又是我的妻子,而我又是他的心腹,如此一来,他这个太子之位就更加的稳固!当然,他也不会放弃对付荆皇后等人,所以便有了容嬷嬷一事,等你进宫见到了太后,容嬷嬷一事必定会被揭发出来,容嬷嬷一事皇上本来就怀疑荆皇后,在见到了你之后,更会怀疑荆皇后是想杀人灭口!” 柳桥脑仁有些生疼,“这些皇家人的心思……”没有说下去,却笑了笑,“想必他没想到荆皇后会给我提前秦诰命吧,也不对,说不定也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就赌荆皇后震惊之下直接对我下手,那才更加来的有趣!” 易之云将她抱的更紧。 “只是可惜了。”柳桥笑道,“他想必没想到滴血验亲竟然是那样的结果。” 易之云低头看着她,“他跟我暗示说滴血验亲的结果可能有误。” 柳桥蹙眉。 “他像我打听你的事情。”易之云继续道,嘴边泛起讥讽。 柳桥看着他,“那你怎么跟他说?” “自然全说了!”易之云冷笑,“全部都说了!他听了之后,恐怕后悔当日没有直接对你下手构陷荆皇后等人!” 柳桥沉吟会儿,“易之云……” 易之云没给她说完的机会,便猛然将她抱起。 “易之云……” 易之云没回答她,直接抱着她进了卧室,将她放在了床榻上,随后整个人压了上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阿桥,我们圆房!” 柳桥一愣。 “我们圆房!”易之云双眸幽暗,坚定地说完了这话之后,不等柳桥反应便低头吻上了她的唇,灼热而颤抖。 他在害怕。 柳桥知道他在后怕,若是这件事之中除了一丁点差错或者一开始太子就如她所设想的那般,她早就死了,甚至死了易之云都只会是认为仇人是荆皇后一帮人。 柳桥也在后怕,若是那般,这个男人的后半辈子便又要活在了仇恨当中,而这一次,却没有尽头!她没有抗拒他的热情,身子随着他的攻势而渐渐软绵下来,易之云自然感觉到了她的变化,欣喜若狂一般趁胜追击,只是没过多久,柳桥却还是开口:“等会儿易之云……” “阿桥……阿桥……”他一边吻着她一边唤着她的名字。 柳桥吸了口气,“易之云等一下……” “阿桥……” “等一下!”柳桥提高了声音,也抬手推着他。 易之云终于抬起了头,眼眸发红,低吼道:“你再拒绝试试?!你再拒绝我就死给你看!” 柳桥一愣,随后失笑,容颜娇艳,“威胁我啊?” “就是威胁你!柳氏阿桥你不能这么没良心!”刚刚明明还好好的,明明是默许了的,现在这又做什么?!“你就这么恨我?这么恨我?”头埋在了她的发间,说的无比的委屈。 柳桥抬手抱着他,轻拍着他的背,“易之云,没让你去死,我不过是有件事没告诉你,想先告诉你而已。” 易之云不信,磨蹭着她的脖子,分明是勾引,“阿桥,阿桥,我的阿桥……别拒绝我……我会死的……” “胡说什么?”柳桥没好气地掐了他一把,“易之云,我是……想告诉你……其实……其实我不是我爹娘的亲生女儿。” 易之云顿觉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冰水似得,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了,猛然抬起头盯着她,“你……你说什么?!” 柳桥见状,心里生出了一丝罪恶感,“我不是我爹娘的亲生女儿。”真的,她真的不是故意!只是不说这件事她心里不安,真的不是故意的…… “怎么……怎么可能?!”易之云面色颤抖,便是知道今日这件事有很多地方不对劲,可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她不是柳家女儿!从来没有!她怎么可能不是柳家的女儿?!“阿桥,你骗我的对不对?你不愿意我不逼你,可是……” 柳桥却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玩味地笑道:“易之云,你是不是不想我当这个公主?” “当公主有什么好?!皇家每一个好东西!” “爷,你这话是不是太偏激了?” “阿桥……” “我没想当公主。”柳桥笑道,“虽然当了这个公主对你有些好处,也等于给你上了一层保险,皇帝总不会杀了他的妹夫吧?不过跟麻烦比起来,还是不当的好。” “对!”易之云忙道,“我可以保护自己,我可以保护你,不需要……” 柳桥没等他说完便笑了出声,“易之云,你现在这样子就像是我成了公主你便会被我扫地出门似得。” “你休想!”易之云咬着牙道。 柳桥笑眯眯的:“之前在皇宫里,太后可对你没什么好感,你说如果我是她的女儿,她又知道我们没有圆房,会不会直接下旨……嗯……呜……” 易之云没跟她说下去的机会,直接堵住了她的嘴,直到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了,这才松开,“那我们现在就圆房!” “怕什么?”柳桥喘了口气,“不是已经滴血验亲了吗?我这个公主绝对当不成的!” “当不成也要圆房!”易之云咬牙道。 柳桥笑眯眯地道:“可是如果这件事被人发现了的话,恐怕又是一场风波,易之云,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但是不管如何都得先跟爹说一说,还有,我娘不知道这件事,她一直以为我就是她的女儿。” 易之云吸了口气,“到底怎么回事?” 柳桥叹了口气,缓缓地将事情说了一遍,“……我不想我娘知道这件事,可如果真的有人去查的话……柳家村那边柳江跟黄氏也从柳城的口中听过这事,还有柳城,他是唯一的证人,如今在石州,若是皇帝派人查……” 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长得如此相似的几率是多少? 柳桥便是心里不愿意承认,可是也不得不承认她或许可能就是那永安长公主。 易之云沉思会儿,“我先去跟岳父谈谈!”说完,便起身,不过没成功,柳桥圈着他的脖子,笑靥如花,“就这样走了?” 易之云眯起了眼睛,眸色渐渐加深,声音也随之沙哑,“你说呢?” “不是说圆房吗?”柳桥挑眉,“怎么?被我吓的不成了?” 易之云眼底顿时绽放了危险的光芒,“你再说,你再说试试!你再说我就把你关床上一辈子!” “我拭目以待?”柳桥挑眉,分明挑衅,亦是满目风情。 易之云撑起了身,一把扯落了床帘,还嘴硬,还嘴硬,他非得给她好看! …… “易之云,爱我吗?” “爱,爱你爱的恨不得把你吃下肚!” “哦,那我也爱你吧。” “臭丫头,你打发叫花子啊!” “呵呵……嗯……” “阿桥,阿桥,我的阿桥……” “嗯……” “给我生儿子,生很多很多的儿子……” 柳桥瞪了眼睛,有种想将人踢下床的冲动,不过最终还是没有,也没有再给他泼冷水,虽然心里总是有丝说不出的淡淡遗憾,当然,这一次易之云也绝对不会再给她机会。 夜,渐渐深沉。 屋内的烛火仍是燃烧着,明亮的烛火穿过床帐,已经被过滤的柔和无比,易之云并未入眠,也没有继续缠着她,便是恨不得一辈子就这般死死地缠着她,却也舍不得她受累,借着柔和的烛光,静静地凝视着怀中沉睡的娇颜。 她终于成了他的妻子,名副其实的妻子了! 可是,摆在他们面前的却还有很多的难关,便是眼前的这一个,一着不慎,便会让他们万劫不复! 太子,荆皇后,乃至皇上,太后,这些人没有一个人是单纯地希望找回她! 这些人的心里都有各种各样的衡量,更是会为了利益而牺牲任何人,包括她! 当年太后可以为了保护先帝保护皇上而选择牺牲她,将来她可以再做一次! 阿桥,我们不当这个公主好不好? 我发誓你失去的我一定会加倍补偿你! 阿桥,不当这个公主,我们不当这个公主! 他低头,轻轻地吻了她沉睡的娇颜,随后,毅然起身。 …… 柳河见易之云这个时辰来找他顿时吓了一跳,“是不是阿桥出什么事了?!” “不是。”易之云摇头,神色凝重,“岳父,我有些事情想跟岳父说!” 柳河看着他,“先进来!” “我们去别处说吧。”易之云却道,“去前院书房!” 柳河更是担心,“你老实告诉我,阿桥到底是不是出事了?!” “岳父放心,阿桥没事,她在睡觉。”易之云正色道,“我想跟岳父谈谈阿桥身世的事情。” 柳河面色大变。 “我想这件事不适合在这里谈。”易之云看了一眼旁边熄了灯的屋子,“阿桥不希望岳母知道这件事。” 柳河吸了一口气,“你等会儿,我去传件衣服!”半晌,穿好了衣裳,便随着易之云去了前院的书房。 待听完了易之云的话之后,柳河几乎连坐也坐不稳,“你说……你说阿桥可能是……太后的女儿……可我听说太后今年已经六十二……” “太后高龄产女。”易之云道,若阿桥是柳家的女儿,那她跟太后长的如此相似只是一个巧合,可她不是柳家的女儿,而且钦州跟太后当年回京途径的高州是临州,这般多的巧合合在一起便不是巧合! 柳河握紧了拳头,“那……那这是好事吗?是不是要证据?当年……可是当年的襁褓……烧了……” “岳父。”易之云看着他,一字一字地道:“我希望你能够继续将这件事保密!” 柳河一惊,“为什么?!” “因为今日太后跟阿桥滴血验亲,可血却不相融。”易之云道。 柳河更是大惊,“怎么会?不是说长的一模一样吗?怎么会……” “岳父,阿桥是你的女儿我的妻子,往后会更安全!”易之云继续道,“我知道我这般是剥夺了属于她的荣华,可是……岳父,皇家不是一个好地方!阿桥是聪明,可是她的性子不会喜欢这样的家的!”说罢起身,随后跪下了柳河的面前,“岳父,请你继续保守这个秘密!” “你先起来!”柳河虽然不懂那些勾心斗角,但是也看出了这件事很复杂,“你起来再说!我知道你是一心为了阿桥好,我也是希望她好!” 易之云起身,“谢谢岳父。” “谢我做什么?”柳河笑了,却有些勉强,“她虽然不是我生的,可是这般多年,我早已经将她当成了我的亲生女儿!不,她就是我的亲生女儿!”说完,吸了一口气,“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我虽然不知道今天皇宫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滴血验亲出了这样的结果……我说出这件事对阿桥没好处!你放心!” “嗯!”易之云颔首。 柳河继续道:“可是……我的那个大哥大嫂……他们当日也从柳城那边知道这事,虽然后来我跟他们说是假的,是柳城为了威胁我才编造出来的,可若是有人去查……” “只要岳父说阿桥是您的女儿,那其他人的话便不会被采信!”易之云继续道,“皇室血脉不同扑通百姓,没有实际的证据,谁的话也算不的数!” “那若是他们再滴血验亲呢?” “太后凤体尊贵,不会再有第二次!”易之云眯眼道。 柳河沉吟会儿,“那如果他们让我跟阿桥滴血验亲呢?” 易之云一愣,明显是没想到这一层,或许想到了,不过却没找到应对的方法。 柳河见了,沉思会儿,“你也别急,既然事情都到了这了,那不如就听天由命……如果老天想要阿桥认祖归宗的话,那便是有人使绊子,最终阿桥也一定会认祖归宗,若是……那她就是我一辈子的女儿!” 易之云看着眼前的长辈,半晌之后,笑了笑,“我没岳父通透。” “臭小子。”柳河声音沉重起来,“到了这里,我已经没有能力保护阿桥了,你得来保护她!好好保护她!不管那些太子皇后要做什么,别让他们伤害到阿桥!不管阿桥是我的女儿还是什么公主,她都是你的妻子!易之云,当男人就是要保护好自己的妻子!” 易之云颔首,“我一定会的!” …… 柳桥醒来,便见到易之云撑着脑袋在看着她,她盯了他半晌,然后伸了一个懒腰,问道:“你起来了?” 身子的不适随之传来,但是影响不大。 “你不是该害羞吗?”易之云瞪着她,“什么我起来了?你这是什么反应?” 柳桥心情倒是不错,挑眉道:“害羞?有什么好害羞的?夫妻敦伦不是理所应当吗?再说了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像个小丫头一样害羞这个害羞那个我还活不活啊?” “真的不害羞?”易之云眯着眼道。 柳桥撑着头看着他,笑眯眯地道:“想看我害羞的样子?可惜了,谁让你晚回来了五年。” “不害羞就好!”易之云起身,说完了之后便一把连着被子将她抱起。 柳桥忙道:“易之云你做什么?” “我让人被了热水,我们洗鸳鸯浴!”易之云坚定迈开脚步往净房而去,昨晚上放过她了,不过她似乎不领情,那就不用客气了! “易之云你冷静,冷静点易之云……” 是冷静了,不过是在一个时辰之后。 柳桥浑身发软地被抱回了床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又警惕地盯着眼前一脸视死如归地像她证明他没被她吓坏的男人,“易之云你再敢胡来我就让你断子绝孙!” 易之云眯着眼睛,分明是越被警告越受刺激。 “你敢……”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柳桥松了口气,狠狠地瞪了一眼满脸因被打扰而不悦的男人,“去开门!” “等我。”易之云眯眼道。 柳桥气疯了,“等你个头!”男人!这就是男人! 易之云不干了,他大爷不出去了!直接嚷道:“何事!” “爷,宫里来人了。”是于洋的声音,“是皇上身边的李成安李公公。” 易之云顿时沉了脸。 柳桥也皱了眉。 “我去看看。”易之云正色道,“你别出来。” “嗯。”柳桥点头。 易之云快步出去。 柳桥也没有继续躺着,拖着发软的身子起身,穿戴好了衣裳之后便等着易之云回来,而易之云也没去多久就回来了,神色凝重,“怎么了?” “皇上宣召我们进宫。”易之云道。 柳桥心微微一沉,“必须得去?” “嗯。”易之云道,“我跟李成安打听过了,太后醒来情绪一直不对。” “滴血验亲都已经是那样结果了,我去做什么?”柳桥蹙眉,有些烦那一家子,“是打算再验一次?” 易之云沉默,神色却泛起了愧色。 柳桥见状,握住了他的手,“都这样了,我们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好。”易之云笑道,随后,问了一句:“能走的动吗?” 柳桥面色顿时一狞,随后抬脚,狠狠地踩了他的脚一下,恶狠狠地道:“你说呢?哼!”随后,自己先走了,皇帝召见,爬也得爬着去! 易之云眯着眼笑着跟了上去,很不应该地想了别的事情,嗯,没累坏,下次继续! 165 留宫 今天的天阴沉沉的,连风也冷了几分,出了寝室,柳桥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看了一眼眼前的天色,“估计要下雪了。 ” 话才说完,便被裹入了一件大氅之中。 易之云认真地给她披上了厚实的大氅,“今天让人烧地龙。” “嗯。”柳桥笑道,眉宇间溢着妩媚风情。 易之云眸子一缩。 柳桥当即心生警惕,“要要进宫了,别胡来!” “好。”易之云搂着她,随后在她耳边低喃,“回来之后再来。” “你——”柳桥气结,这就是男人!“走了!”一把推开了他,起步往前,被他这般一气,脚步快了起来,这般原本还能忍受的酸疼便明显了起来,咬着牙回头瞪了他一眼,易之云你这个祸害! 易之云却春风满面,快步追上,随后一把将她抱起。 “放我下来!”柳桥挣扎,昨晚上便算了,现在大白天的被他这般抱着,她还要不要脸?! 易之云却道:“不放!我抱我媳妇谁敢说?!” “你——”柳桥被他气的,“你爱抱就抱,反正最后人家笑话的人又不是我!” “乖。”易之云笑道,脚步稳稳地上前。 被他这般一闹,柳桥心里那份被召进宫的烦躁也消失了,进宫就进宫呗,结果再差也不至于丢了性命!有什么好担心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易之云没骑马,直接跟柳桥坐着马车往皇宫去,这马车才刚刚驶动,那边男人便迫不及待地想要继续证明他没有被她吓的不成! 柳桥气疯了,使出了吃奶的劲将人推开,喘着气怒道:“易之云你疯了!我们要进宫!你想让我在皇帝面前出丑?!” “谁让你生生折腾了我这么久!”易之云抱着怀中朝霞满面的人儿,笑的让人想往他的脸上揍一顿。 柳桥咬牙,“所以你就报仇了?!” 谁家圆房圆成她这个样子的?! 这祸害! 易之云也没继续,“别动,不闹你了。” “哼!”柳桥冷哼了一下,却也没动,有人愿意当免费暖炉她岂会拒绝,直接在他怀中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靠着,“易之云,你说皇帝为什么召我进宫?想让我去安慰太后?” “应该是。”易之云应道,“你也不要太过紧张,就当应付一个老太太就行。” “你说的倒是轻巧!”柳桥抬手掐了他一把,像是掐上了瘾似得。 易之云笑了笑,随后正色道:“阿桥,你对太后有没有特别的感觉?” “你是说我很可能就是她的女儿?”柳桥问道,低头拉过了他的手,将他的手指当玩具玩着。 易之云没阻止,“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长得如此相似的可能性不高。” “什么不高,简直是稀有好不好。”柳桥继续道。 易之云低头看着玩他的手指玩的起兴的女子,“你有感觉吗?”不是有说血浓于水,母女连心吗? “没有。”柳桥回道,“刚刚见到她的时候,除了震惊之外什么都没有,然后就是一片混乱,不过母女连心这说法在我这里不管用,那年我娘来林家村找我,我还伤心愤怒来的,后来我娘出事了,我也心急如焚,其实血缘这东西有时候很奇妙,可有时候却没用处,人与人之间,还是得靠时间相处,就算滴血验亲证明我跟她是母女,可我不认识她,没感情。” 或许这话说的有些凉薄,可事实便是如此。 昨天面对这事,她考虑更多的还是这件事会给她带来的影响,至于那个可能是她的亲生母亲的人,她真的没有什么感觉。 更别说她还只是一个穿来占了这具身体的异世孤魂。 想至此,柳桥却愣住了。 “怎么了?”易之云见她放过了他的手指了,问道。 柳桥抬头看着他,“没什么,只是忽然间发觉我变了自己也不知道罢了。”回想当初刚刚来的时候,只要有人对她给予一丝的温情,她便想要掏心掏肺,俨然一个缺爱的孤独可怜虫,可是如今……或许如今她想要的都拥有了,所以,便不再这般的渴望,没了那种渴望了,骨子里的凉薄也便占据上风。 “你很好。”易之云低声道。 柳桥笑着,“我当然好了,所以以后对我好点,否则我就一脚把你给踹了!” “你敢!”易之云伸手勒紧了她的腰,“你敢踹我就把你绑在床上,让你给我生一窝的儿子!” “我不揣你就不用我生了?”柳桥挑眉。 易之云眯着眼,“再说我现在就让你生!” “抱歉。”柳桥笑靥如花,满目挑衅,“本姑娘对那个什么震没兴趣!” 易之云咬牙,“回去再收拾你!” “谁收拾谁还不一定了!”柳桥挑眉。 易之云一口气差一点没提上来,“你就气我吧,气死了我看你怎么办!” “找新……”话没说完嘴便被堵住了,知道她喘不过来了,才被放开。 易之云咬牙切齿,“再说我现在就让车夫回去!” “不说了不说了……”柳桥举手投降,“别生气?” 易之云狠狠地盯着她,“不许再说这些话!开玩笑也不成!” “好。”柳桥自然知道这些话不能一而再而三地拿来开玩笑,不过……她收敛了神色,认真道:“所以易之云,为了不让我给你戴绿帽子,好好活着!知道吗?好好活着!” 易之云心头一动,低头贴着她的额头,“说什么傻话,我不是好好在你身边吗?” “以后外任,我跟你去!”柳桥道,之前谁也不敢保证,不过如今倒是可以利用利用这张脸,“想要我给你生一窝的儿子,就活的长长久久!” “嗯。”易之云应道,随后,抱紧了她,“阿桥,我们会白头偕老的!” “别跟太子闹。”柳桥继续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也知道你伤心,但是易之云,他不值得你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冒险,往后就当他是老板,自己是给他干活的伙计!” 若可以的话她更希望他从这场风波之中抽身出来,可是不可能,他是太子一手提拔上来的,若是抽身,不管将来谁上位,他都不会好过。 “让你担心了。”易之云道。 柳桥道:“以后别让我担心就成!” “嗯。”易之云颔首,随后回到了太后的事情上,“虽然你对太后没有母女连心的感觉,可是阿桥,依你的情况来看,你很可能便是永安长公主。”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柳桥问道,“告诉太子?” “自然不是!”易之云道,“我们什么也不做!” 柳桥蹙眉。 “若是他们想查,那就让他们去查,不过如今滴血验亲的结果已经出来,他们不会直接找上岳父的,估计便是暗地里查。”易之云继续道,“我们什么也不说!” “易之云。”柳桥声音忧虑了起来,“我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柳桥看向他,“若滴血验亲没有人暗中搞鬼,那便没事,可若是有人暗中做手脚,那如果必定不会希望我不是柳家女儿的事情宣扬出来的,到时候我担心我爹娘会有危险。” 易之云沉了眼眸。 “如果这件事只是我爹一个人知道的话,那便没事,可是钦州那边……”柳桥顿了顿,“我可以不在乎柳江他们的生死,可是若是对方想要斩草除根,那必定会对我爹娘下手,碍于太后,他们或许不敢直接对我下手,可是我爹娘……” “那你认为该如何?” 柳桥沉吟会儿,“将这件事告诉他们,易之云,昨天晚上我的确是想瞒下这件事,我不想被卷进他们皇家的是是非非之中,更不想让我爹娘难过,可后来想想,这是最傻的做法,也是最多隐患的做法!” “阿桥……” “你怕什么?”柳桥笑了,“就算将这件事告诉他们,有滴血验亲的结果在,我怎么也不可能当这个公主的!” “若是再次滴血验亲呢?” 柳桥挑眉,“就这么怕我当这个公主?!” “我怕你被卷进他们皇家的争斗之中。”易之云正色道,怕她当了公主踹了他?她不会,可是,只要她成了永安长公主,便必定会被卷进来,太子会将她当成棋子一样榨干她的价值,“我是臣子,就算卷进来了,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角色,可你不同!” “易之云。”柳桥坐直了身子看着他,“我爹为了我抹杀了他亲生骨肉的一切痕迹,我娘为了我付出了一切,易之云,我不希望最后他们因为我而丢了性命。” “你不是不想让岳母知道这件事吗?!”易之云道。 柳桥道:“便是告诉他们,我娘也不会知道。” “阿桥……”易之云不得不承认,在柳河跟张氏之间,他更在乎柳桥,可是……“好,我跟皇上说!只要让皇上,让荆皇后和太子他们知道皇上知晓这件事,他们便不会为了灭口而下狠手,只是如此一来……或许太后会重新滴血验亲。” “你觉得滴血验亲被人动手脚的可能性有多高?”柳桥问道。 易之云沉思会儿,“如果你是永安长公主,那就一定有人动了手脚!” “不一定。”柳桥靠回了他的身上,“就算我真的是太后的女儿,血也可能不相融。” “怎么可能!?”易之云不信。 柳桥笑了,“不信你试试,等我生了孩子你试试验验,说不定就不相融,到时候你可别说我给你戴绿帽子!” “胡说什么?!”易之云恼了。 柳桥看着他,“真的没跟你开玩笑,就算是亲生血脉,血也可能不相融的。” 易之云盯着她,似乎无法接受。 “没骗你,真的。” 易之云道:“你怎么知道的?” “书上看来的。”柳桥没继续解释,“如果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我信。”易之云却道。 柳桥挑眉,“真的?” “嗯。”易之云点头,“不过如果真是这般,那你……” “你不是不想我当这个公主吗?”柳桥笑道,“既然老天都不让她认回女儿了,我有什么好说的?或许这是她的报应吧。” 易之云低头看着她,“还是在意的。” “或许吧。”柳桥耸耸肩,“一个母亲不管在任何情况之下都不该抛弃牺牲自己的孩子。” 易之云抱紧了她,“你有我!还有岳父岳母,我们都很疼很疼你。” “嗯。”柳桥颔首,笑了。 这事看似很复杂,可是却也很简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 进了皇宫,易之云跟柳桥并未直接被领去慈安宫,而是被领到了乾元殿,还直接被领进了乾元殿的正殿。 “臣易之云携妻柳氏参见陛下。”易之云跪下行叩拜大礼,而柳桥沉默跟随。 “平身。”头顶传来了一道声音,不轻不重,威严天成。 两人谢恩,随即起身。 易之云再道:“不知陛下召臣与臣妻前来所为何事?” “你认为朕还会为了何事召见你们?”承平帝反问,语气没有不满,可是字面上的意思已经透着不满。 “皇上……” “你抬头!”承平帝却道,打断了易之云的话,“易柳氏,抬起头来!” 柳桥抬头。 承平帝目光微微一动。 柳桥今日并未穿诰命服饰,更没有按品大妆,甚至没有上妆。 承平帝在凝视了她半晌之后,眸光一沉,似乎动怒,“因为你,朕的母后如今还躺着!” “皇上恕罪!”柳桥直接跪下。 易之云自然也跟随,“皇上……” “李成安!”承平帝却道。 李成安当即上前,“奴才在。” “带易柳氏去慈安宫!”承平帝下令。 易之云抬头:“皇上……” “你给朕留下!”承平帝道。 易之云还想说什么,却被柳桥一手拉住了,“易柳氏领旨。”随后,看了一眼易之云,让他不用担心,随后,跟着李成安出去。 易之云却无法不担心。 “怎么?”承平帝继续道,“担心朕杀了你的妻子?” “皇上……”易之云吸了口气,“臣不敢,臣也相信皇上圣明,绝不会因此而降罪臣的妻子!” “哦?”承平帝冷笑,“你倒是有信心。” 易之云抬头:“皇上,臣从未见过太后,所以事前并不知晓臣妻与太后长的如此相似,因而未能及时禀报,导致太后受刺激损伤凤体,臣知罪!只是,这件事与臣妻没有关系!” “哼!”承平帝冷哼一声。 易之云正色道:“皇上,臣有事禀报。”说罢,不等承平帝开口,便继续:“两日前,臣将臣的岳父岳母从钦州接来府中,昨日臣与臣妻回府之后,臣的岳父觉察到了臣妻面色有异,以为臣妻在宫中出了事情,便追问缘由,臣妻不愿父亲担忧便将此事告知,岂料说罢,臣的岳父面色大变……”顿了顿,继续道:“当时臣与臣妻只是以为臣的岳父被惊吓到了,可是当晚,臣的岳父私下找到了我们,随后告知我们,臣的妻子柳氏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你说什么?!”承平帝变了脸色,从龙椅上站起。 易之云继续道:“皇上,臣的妻子柳氏是臣的岳父二十年前从一座桥下抱回来的孤女。” “你给朕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承平帝厉色道。 “是。”易之云应道,随后便将事情缓缓地说了一遍,叙述的过程很平和,像是在讲述一个故事一般,“……若陛下今日不召见,臣也会进宫将此事禀报陛下,只是……臣以为这只是一个巧合,臣的妻子跟太后的血并不相融。” “你有何证据证明?!”承平帝眯着眼道。 易之云摇头:“臣没有,当日臣岳父的岳母为了保密,将婴儿身上唯一的襁褓都给烧了,而如今臣岳父的岳母也已经去世,除了臣的岳父,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承平帝沉默下来。 “皇上。”易之云继续道:“臣以为这只是一个巧合。” “只是一个巧合?”承平帝开口,眸光幽暗。 易之云点头:“是,毕竟滴血验亲证明臣的妻子跟太后没有关系。” “既然如此你为何将此事告知朕?!”承平帝问道。 易之云回道:“臣若是知情不报,就是欺君之罪!” 承平帝没有继续,而是盯着他看着,许久之后,起身:“随朕去慈安宫!” “是。”易之云恭敬应道。 一行人往慈安宫而去,直接往寝殿而去,到了门口,却碰上了李成安出来,神色匆忙,“怎么回事?可是太后出事了?” “回陛下,太后无事。”李成安忙道:“只是太后想要再次滴血验亲,奴才不敢做这个主……” 承平帝沉了沉眸,起步走了进去。 易之云低头跟随。 进了内室,便见明睿太后坐在了床榻上,而床边坐着柳桥,明睿太后的手拉着她的,神情严肃且紧张。 众人给承平帝行礼。 柳桥也想起身,只是却被明睿太后拉着。 “免了。”承平帝示意柳桥道,随后上前,“母后。” “你来了正好。”明睿太后看着儿子,“哀家正要让人准备再次滴血验亲!” “母后……” “哀家知道你要说什么。”明睿太后打断了他的话,“什么有损凤体的话这些下人说的出来,但是皇帝,哀家不想从你口中听到!” 承平帝看了一眼柳桥,“母后误会了,儿臣并不是要阻止,既然母后想再做一次,那便再做一次。” “好!”明睿太后当即道,随后吩咐:“去准备!” 李成安领了命令,随后便下去准备。 很快,太医来了,需要的用具也准备妥当,很快,在太医的银针之下,两滴血落入了清水之中,在短暂的死寂之后,结果出来。 却是跟上回的一样。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明睿太后面色发白。 承平帝当即上前,“母后……” 明睿太后却没理会他,而是握住了柳桥的手,目光含泪地看着她,“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你怎么不会是我的女儿?这怎么可能?!” “太后……”柳桥心情有些复杂,不过结果这般了,她也便只能接受,而且,这对她来说也不算是坏事,“太后,人有相似并不奇怪,我没有福气成为太后的女儿,但是我相信太后一定能够找到长公主的。” “不是……不是……”明睿太后神色开始激动,“你怎么可能会不是我的女儿?当日永安生下来的时候……都说她长的很像我……你长得这么像我,怎么可能不是?怎么可能?” “太后,是我没有福气。”柳桥道,若说上回可能是荆皇后做的手脚,毕竟是她提议的,可是这一次并不是荆皇后提议滴血验亲,而且在这之前也没有人想到会再次滴血验亲,做手脚的可能性不高,如果她真的是永安长公主,如今血不融,那便是天意。 明睿太后落了泪,死死地握着柳桥的手,始终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太后……” “母后。”承平帝开口,“如果你想要这个女儿,那儿臣就封她做公主就是了。” 柳桥猛然看向他,满目惊讶。 承平帝眯着眼扫了她一眼。 柳桥心倏然一紧,赶紧低下头,连谢绝的话也不敢说出口了,她还是怕死的! 明睿太后却没有应答。 “母后……” “你叫柳桥是吗?”明睿太后还是没理会承平帝,泪眼婆娑地看着柳桥。 柳桥抬起头来,“是,桥梁的桥。” “桥梁的桥?”明睿太后继续道,“怎么用这般一个字?” “我爹娘都是庄户人家,用不上什么高雅的字。”柳桥微笑道。 明睿太后眼底闪过了一抹痛,“桥梁的桥好,大家都说贱名好养活,哀家叫你桥儿好不好?” “太后……”柳桥看了看她,“大家都叫我阿桥。” “阿桥?”明睿太后笑了笑,“阿桥也好,哀家就叫你阿桥,阿桥,你给哀家当女儿好不好?” 柳桥沉吟会儿,“太后是让我当永安长公主的替身吗?” 明睿太后的脸顿时一白。 “放肆!”承平帝怒斥。 众人跪下。 易之云同样是,目光忧虑地看着柳桥,“阿桥,不得对太后无礼!” “你觉得哀家是吗?”明睿太后没理会其他人的反应,看着柳桥笑道,笑的有些哀伤。 柳桥摇头,“我不知道,只是如果我遇上了这样的事情,我不会。” “为什么?”明睿太后继续问道。 柳桥笑了笑,“因为我不会让一个外人占了属于我孩子的一切,我更不想让将来找到孩子的时候让她知道有个人一直占着她的位子,享受着本该属于她的关爱。” 明睿太后神色一颤。 “太后娘娘,我知道你很想很想找到永安长公主,也很希望我就是,我的这张脸也让你无法抗拒。”柳桥继续道,“可是太后娘娘,不是就是不是。” 说她狠心也好什么也好,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公主她不能当! 承平帝愠怒:“易柳氏,你……” “帧儿。”明睿太后却打断了他的话,“她说的对,帧儿,如果你妹妹知道有人占据了属于她的一切,她不会高兴的,我们已经让她在外面漂泊多年,如何还可以让人占据属于她的一切?” “娘……” “帧儿,她说的对。”明睿太后继续握着柳桥的手,“你说的很对,哀家不应该让一个外人来占据属于哀家女儿的一切!” “太后……” “可为何你不是哀家的女儿?”明睿太后继续道,“你怎么可能不是哀家的女儿?” 柳桥看着她,“是我没有福气。” “不。”明睿太后却摇头,“不是你没有福气,是哀家的报应,是老天对哀家的惩罚!孩子……阿桥……老天将你送到了哀家的面前,可是你却不是哀家的永安……是老天在惩罚哀家!” “太后错了。”柳桥却笑道,“我不是太后的女儿,可是却跟太后如此相似,连这样的事情都发生了,那太后怎么便不能找到长公主?太后不妨想老天将我送到太后的面前是因为想要告诉太后,你一定能够找到长公主的。” “是吗?”明睿太后笑了,眼中却含着泪。 柳桥颔首:“一定是的!” “若是你……”明睿太后继续道,“若你是永安,你会原谅哀家吗?当年的事情,你知道了吧?太子跟你说过了吧?如果你是哀家的女儿,你会原谅哀家吗?” “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柳桥笑道。 明睿太后眼眸闪过了沉痛,“是啊,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 柳桥沉默。 “你是个好孩子。”明睿太后继续道,“若是哀家的永安也能如你一般,哀家便放心了。” “太后错了。”柳桥微笑道:“我其实并不好,性子不好,脾气不好,不信你问问他。”说着,看向易之云。 明睿太后看了他一眼,“他欺负你吗?” “他不敢。”柳桥笑道。 明睿太后笑了,脸上的哀伤也少了,“不敢欺负就好,若是他欺负你,就来告诉哀家,哀家给你做主!” “那我就先谢过太后。”柳桥笑道,随后看了一眼易之云,“听到没?” 易之云苦笑,应道:“是。” 承平帝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眸子沉了沉,可见明睿太后好转的神色,终究没有说什么,这便苦了一边的其他人。 尤其是李成安,看柳桥的目光就跟看怪物一样,难道她真的以为单凭跟太后长得像就不会被太后皇上降罪? “所以太后一定要保重身子。”柳桥转向明睿太后,“这也是永安长公主所愿。” 明睿太后笑着,“好孩子,哀家会的。”随后又道:“你陪陪哀家好不好?” 柳桥一愣。 “哀家不是要你给永安当替身,只是哀家看着你,心里就安宁。”明睿太后继续道,“哀家不知道为什么你不是哀家的女儿,可哀家看着你心里就安宁,你陪陪哀家可好?” 柳桥很想拒绝,可是眼前明睿太后哀求的神情,旁边承平帝警告的冷眼,她不得不答应,“好。” …… 柳桥被留在了慈安宫。 易之云没想到进宫一趟便将媳妇给留下了,当听到再一次滴血验亲的时候,他觉得或许这一次他是当定这个驸马了,可是没想到是结果又是那个样子。 跟柳桥一样,他也觉得这次被人做手脚的可能性不高。 那便只有柳桥所说的那个可能了。 承平帝在柳桥应下了之后,便领着易之云出了慈安宫回到了乾元殿,在良久的沉默之后,搁下了一个命令,“你妻子是收养的事情不要泄露出去!” “臣领旨。”易之云道,“只是当初臣的岳父跟兄长起了一些冲突,臣岳父的兄长无意中也知晓此事,他曾经拿此事来威胁过臣的岳父,若是有人去钦州查探……” “易之云。”承平帝打断了他的话,“朕一直知道你是个知进退之人!” 易之云垂首:“皇上,臣不想臣的妻子伤心。” “所以你就让朕的母亲难过?”承平帝冷笑。 易之云俯身道:“臣不敢!” “哼!”承平帝冷哼一声,“你的意思朕明白,你放心,你所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谢皇上!”易之云磕头道,随后又道:“不知太后想要留臣妻在宫中多久?” “怎么?”承平帝愠怒,“让你的妻子陪陪太后委屈她了?!” “臣不敢!”易之云继续道:“臣只是想将臣妻平日所用送进宫。” 承平帝道:“你放心,宫里什么都有,不会委屈了你的妻子!” “谢皇上。”易之云知道只能到此为止,“若皇上没有其他的吩咐,臣先告退。” “嗯。”承平帝应道。 易之云行礼告退。 承平帝垂眸沉默许久,随后道:“李成安!” “奴才在。”李成安当即进来,“皇上有何吩咐?” 承平帝沉思会儿,“你说这易柳氏是不是真的不是永安?” 李成安一愣,“这……皇上,滴血验亲不是已经很清楚吗?这易夫人只是跟太后长的相似而已……” “人有相似很正常,只是……”承平帝眯起了眼睛。 李成安扑通跪下,“皇上,您可是怀疑滴血验亲一事有人做了手脚?”上次他没有全程监视着,可是这一次……这可是他一手操办的,“皇上,奴才没有……” “好了。”承平帝打断了他的话,“朕没说你什么!” 李成安松了口气,“那……那可要奴才去查查?” “先不用!”承平帝却道,“你去昭阳宫一趟,告诉皇后易柳氏是收养的,再将这次滴血验亲的结果告诉她!” 李成安心一惊,“易夫人是收养的?” 承平帝眯起了眼睛。 李成安当即低下了头,“奴才这就去!” …… 易之云走出了乾元殿没多久便被慈安宫的人请去了,不过这次没有去见太后,而是在偏殿内见了柳桥。 “对不起了易之云。”柳桥见了他便道。 易之云上前抱紧了她,“胡说什么?是我没保护好你!” 柳桥也抱着他,深吸了一口气,“我只能留下,不过你放心,等太后情况好转之后,我便让她放我出宫。” “嗯。”易之云点头,“岳父那边你放心,我已经跟皇上说了,因为这次滴血验亲结果,皇上让我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不过他也说我们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岳父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柳桥道,“总算是有件好事了。” “你在宫里小心点!”易之云道。 柳桥点头,脸贴着他的胸膛,“其实或许还是有感觉的。” “嗯?” “方才……”柳桥抬头看着他,“我不想让她太难过。” 易之云笑了笑,“因为我的阿桥心底善良。” “要是善良我就不会这般狠心了。”柳桥有些无语。 易之云摇头:“不是你狠心,而是天意如此,便是你说滴血验亲不准,他们也不会相信的,没有证据证明你是永安长公主,便是太后也不会随便认的。” “我知道。”柳桥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小心点!”易之云道。 柳桥点头,“当然得小心了,我们说好白头偕老要生一窝孩子的。” 易之云却没心情跟她开玩笑,便是没有真的踏进了皇家,但是以目前的情况,皇家这趟浑水她是真的得淌进来了,“万事当心,好好的给我回家来!” “嗯!” …… 荆皇后在送走了李成安之后,脸色顿时阴沉的可怕,指尖也同时在颤抖。 “母后。”藏在了屏风后的秦钊走了出来,“稳住!” 荆皇后看向儿子,渐渐地压下心里的翻滚,“好险!”若不是她在慈安宫放了钉子,若不是她第一时间得知皇上召易家夫妻进宫,若不是她提前防了一手,如今不但功亏一篑,还惹祸上身了,可是……“你父皇这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怀疑我们了?” 秦钊沉着眼眸,“怀疑又如何?!只要没有证据就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本宫马上处理!”荆皇后道,“只是如今那易柳氏留在宫中,若是太后哪天再……” “这点母后不必担心。”秦钊冷笑道,“一次,皇祖母或许不信,可是两次都一样,皇祖母不会不信!她毕竟是太后,一而再再而三地滴血验亲,传出去了皇家颜面何存?!” “可若是她思女心切……” “当日她可以不顾女儿生死,今日也不会为了验证是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损伤皇家名声!”秦钊嗤笑,“母后放心便好!” 荆皇后也讥讽道:“皇儿说的是,只是没想到这易柳氏竟然是收养的!” “我们不是认为她就是永安长公主吗?她是收养的便不足为奇。”秦钊道。 荆皇后冷笑:“他们以为将这件事告诉皇上便可以改变滴血验亲的结果?可笑至极!”眸色随之一冷,“皇儿,你说本宫需不需要找个机会下手?” 只有除掉了这个易柳氏才能万无一失! 秦钊道:“母后,现在下手只会让父皇肯定我们背后做了手脚!不急,等皇祖母的热乎劲过了之后再说!” 荆皇后颔首:“也好。” 她就不信那个老太婆会护一个不是自己女儿的人一辈子! 等她去了相国寺,她还愁找不到机会除掉一个区区臣子的妻子?! …… 易之云出宫之后便直接去找了秦霄,随后将今日的事情一一告知,不管他是不是已经知道,当然,也说了柳桥被收养一事。 秦霄闻言第一次控制不住脸色,“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说这件事!?” “太子,臣也是昨晚上才知道。”易之云苦笑,心里的那些不满全部收起,先不说如今他不能跟太子翻脸,便是为了阿桥在宫里有个庇护,也不能跟太子翻脸,“不过这件事也不重要了,两次滴血验亲都是一样的结果,一切不过是巧合。” “巧合?”秦霄冷笑,“哪有这般多巧合!” “只是滴血验亲的结果……” “皇祖母多年不在宫中,荆皇后把持后宫多年,安插几个人进慈安宫还难吗?”秦霄继续道。 易之云蹙眉:“那太子的意思是……” “定然是那个地方出了问题!”秦霄沉声道,“天底下怎么可能有两个没关系的人长的如此相似?!” “那太子以为如今该如何是好?”易之云继续问道。 秦霄道:“这事不能急!如今皇祖母虽然不能跟你妻子相认,但是她留她在宫中便是一个好的开端,母女连心,皇祖母必定有所感觉的!我们先让皇祖母跟你妻子好好相处一些日子,然后再慢慢地找出荆皇后背后使手段的证据!” “臣担心荆皇后会对臣妻下手。”易之云神色凝重地道。 秦霄道:“荆皇后不会这么蠢在这时候下手!此外,我会让太子妃时常进宫看望,你放心,我不会让皇祖母再失去女儿,也不会让人伤害我的姑姑!” “如此,就拜托殿下了!”易之云起身拱手道。 秦霄笑了笑:“以后我恐怕要叫你姑父了。” “太子别说笑了。”易之云也笑道。 从太子府出来之后,易之云脸上的笑容便散去,胸膛中的那颗本来就冷了的心在这一刻便更加的冷了,方才秦霄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帮他,可最终的目的却只是为了引出荆皇后! 拿他的妻子的性命去引荆皇后下手! 收敛了神色,易之云便出了城去了御林军的军营找到了尉迟扬,他不相信太子,更不相信太子妃,当然,这些想法并没有在尉迟扬面前表露。 尉迟扬身在军营并没有来得及知道这般多的事情,在听了之后,除了惊愕还是惊愕,好半晌,方才给出了答复,“老大,你放心,我去跟我姐说说,不过以她的身份也不能时常进后宫,更不可能经常去求见太后,这样吧,我让她去找找成国公夫人。” “多谢了。”易之云谢道。 尉迟扬板了脸,“又来了,老大你什么时候可以不再说谢谢?” 易之云笑了,终归有人没有变。 166 高兴 易之云从军营回府,这才到了府邸的门口,便见一辆马车停靠在了门前,而于洋静立在了门房门前,见了易之云之后便迎了上去。 “爷回来了。” 易之云颔首,目光却看向面前的马车,因马车上的太子府标徽而皱了眉头,“何人?” “是我。”不待于洋回答,马车内便传来了一道轻柔的声音。 易之云听了这声音眉头皱的更紧。 会儿,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便出现在人前,车夫也从车后将下马的垫脚凳放下,垂头立在一旁。 丫鬟下了马车,随后,从马车内迎出了另一位华服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云柔。 “易大哥。”云柔下了马车,款步走到了易之云的面前,淡淡微笑着,寒风之中,便是裹着厚厚的大氅,也是显得单薄,原本红润的容颜也是苍白憔悴了许多,只是那笑容却始终没变,眼里的神色也没有变。 易之云却没丝毫怜香惜玉的心情,皱着眉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听太子妃说了。”云柔却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易之云的冷淡,微笑道,“所以有些不放心,就过来看看,易大哥,嫂子可还好?云姨可还好?” “她们都很好。”易之云点头道,“你有心了。” 云柔看着他,沉吟会儿,“易大哥,我真的给你跟嫂子带来了如此多的麻烦吗?” “云柔。”易之云沉默会儿,方才开口,“我答应过你父亲会好好照顾你,我没有做到,是我的不是,只是……” “我明白!”云柔打断了他的话,“我明白在易大哥的心里,嫂子更加重要!你放心,我在太子府住的很好,太子跟太子妃也对我很好,真的,我很好,易大哥不必觉得内疚。” “我并没有内疚。”易之云继续道,“事实上,这些年来我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女子从来只有一人。” 便是到了这一刻,他始终无法明白云柔为何喜欢他! 他比她年长十岁,当年他在北延国的时候,她才几岁? 几岁的孩子会知道喜欢是什么? 便是阿桥,当初也是别扭了许久方才承认好想喜欢他,这还是在他当时也是半大的孩子的前提下。 可是他到北延国的时候,年岁虽然不大,但是在所有人的眼中已然是成人! 云柔一个孩子怎么会喜欢上一个成人?! “我知道。”云柔却依旧笑着,“是嫂子。”顿了顿,继续道,“易大哥,我并不是要要求你做什么,也不会让你为了我而跟嫂子起嫌隙,我只是……易大哥,我在京城没有任何的亲人,更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你跟云姨,是我最亲的人!” “云柔……” “我没有别的意思。”云柔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觉得见我会让你嫂子误会,那以后我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我只是希望我能够偶尔见见云姨!易大哥,我不会破坏你跟嫂子之间的感情的!我也不会让云姨再起让我给你……易大哥,你放心,我真的只是不想失去云姨这个母亲一般的长辈!” 易之云却沉默。 “易大哥……”云柔笑容添了继续哀愁,“难道这样也不成吗?” 易之云看着她,“云柔,我送你出府,不仅仅是因为阿桥。” 云柔笑容一僵。 “你应该明白的。”易之云继续道。 云柔神色微微一颤,“易大哥……” “当日回京的时候,你就不应该来我府中暂住。”易之云继续道,话语虽然平静,却也是冷酷,之前他更多的是担心阿桥会误会,可是如今,他更忌惮太子!如今的局面,他不允许自己出一丝的差错,更别说让他母亲跟一个身份敏感的人来往!“你的归宿,我无权做主!” “易大哥……”云柔眼眸泛起了水雾,“你就如此的绝情?” 易之云看着她,“我只是讲述事实。” “呵呵……”云柔笑了,却含着泪,“你所说的事实是什么?是我身上留着一半北延国人的血吗?既然你们如此的忌惮,当初为何要带我回来?为何不让我陪着我爹一起死?!” “我去无权做主!”易之云还是道。 云柔脚步踉跄了一下,笑着凄然,“那易大哥可否告知,能够做主的人打算如何处置我?” “你父亲为大周立下的功劳谁也无法抹杀。”易之云缓缓道。 云柔笑容添了讥讽,“是吗?可是我回来之后,谁将我当成了大功臣的女儿?便是我父亲,他又得到了什么?连一个追封也没有!” “云柔!”易之云沉下了声音,“有些话不该说出口!” “你关心我吗?” “皇上是明君,他不会抹杀你父亲的功劳,况且……”易之云看着她会儿,“低调对你来说也是一种无形的庇佑!” “因为我身上留着的另一半血?”云柔问道。 易之云沉默,“你会享受到你该得的荣华,你后半生将会一片锦绣,云柔,如今你需要的只是耐心等待。” “是吗?”云柔凝视着他,“那如果我求皇上将我赐婚给你,你说他会答应吗?” 易之云面色一变。 “易大哥不必如此。”云柔笑了,笑的凄然凄凉,“如今嫂子可是跟太后长得一模一样,便不是永安长公主,但是凭着这相似的容貌,太后怎么也会看顾她几分的,我来京城虽然不久,不过也是知道皇上极为的孝顺,他又怎么会为了一个身负敌国血脉的女子而去忤逆太后?” 易之云面色却仍是沉着,“你……” “看来易大哥跟嫂子是不需要我担心了。”云柔却打断了他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免得让人看见了嫂子误会,其他人也一样误会。”说完,转身往马车走去。 而便在转身的那一刹那,含泪的眸底涌现了一层阴霾。 易之云没有说话,沉着脸看着马车离开。 “爷……”于洋开口,却并不是说着眼前这事,而是道:“老夫人一直派人来问爷是否回来,亲家老爷也是一样。” 易之云方才收回了视线,转身步入了府中,往客院而去。 柳河早上便知道易之云跟柳桥被皇帝召进宫了,只是除了担心之外,他什么帮也帮不上,而且除了担心之外,还得跟张氏说清楚这件事,本来他是想瞒着张氏这事的,可是想着可能瞒不住,便说了,这说的过程中还得小心不让张氏怀疑。 好在张氏虽然震惊,可是也并未怀疑什么,尔后,便又多了一个跟他一同担心的人。 柳河在门口的长廊下徘徊着,在见了易之云回来之后,当即迎了上去,“阿桥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 “岳父别担心,阿桥没事。”易之云正色道,“我们进屋再说吧。” 柳河压下了心里的担忧,“嗯。” 进了屋,张氏也在,没见到女儿同样紧张,“阿云,阿桥呢?!” “岳母你先别紧张。”易之云安抚道,“阿桥没跟我回来,她留在宫中照顾太后。” “为什么?!”张氏惊叫她,“阿桥又不是那个什么永安长公主,留在宫中照顾太后做什么?!难道太后觉得阿桥长的有几分像她要找机会伤害阿桥?!” 柳河并未将易之云所说的几乎一模一样告诉张氏,只是说有几分相似,生怕她起疑,“胡说什么?!那是太后,如果真的要伤害阿桥,一句话就可以了,哪里还需要找机会?!别只会嚷嚷给阿桥带来麻烦!” 张氏面色一惊,“你看我这嘴!只是……阿云啊,阿桥又不是太后的女儿,太后需要她照顾什么?!那皇宫里面不是有很多的宫女太监吗?” “太后思女心切,将阿桥当成了她的女儿?”柳河却问道,心里却是苦涩,难道真的是母女连心吗? 易之云道:“或许是这样,所以阿桥不会有危险,你们放心。” 自己的那些担心自己知道就是了,不必要告诉他们。 张氏如何能够放心,“那是皇宫,不是钦州,也不是其他的地方,阿桥跟不是去跟人谈生意开铺子,而是照顾太后……阿桥哪里会照顾人!她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要是一不小心出了什么事情,那性命……” “好了。”柳河打断了张氏的话,“又胡说了,阿桥怎么会出事?!你自己都说了皇宫里面有很多宫女的,阿桥最多是陪太后解解闷罢了!哪里会做什么?” “可是……” “阿桥今天进宫什么也没有收拾,你去找小禾,跟她一起去收拾一些阿桥的衣裳送去给她!”柳河没给张氏说下去的机会,“快去!” 张氏只好忍下了没说出的话,起步离开。 待张氏走了之后,柳河这才看着易之云问道:“你跟我说真话,阿桥怎么被留在宫里了?” “岳父,的确是太后想要阿桥留下。”易之云道,“我也不希望阿桥留下,只是……” “是不是阿桥也想留下?”柳河苦笑道。 易之云沉默。 “果真还是母女连心啊……”柳河叹息,“可是滴血验亲一事……” “岳父。”易之云打断了他的话,“今日太后跟阿桥再次滴血验亲,结果跟之前的一样。” 柳河诧异,“一样?那是不是说阿桥不是?!”便是极力压制,可话中仍是透出了欣喜,在他的心里,还是不想这件事是真的,若是真的,他就会没了这个女儿了,若是阿桥是其他大户大户人家的小姐,他们还可以厚颜一点继续认这个女儿,可那是皇族!他怎么敢跟先帝和太后比肩?!“可你之前……” “我也不清楚。”易之云摇头,“不过阿桥不会无缘无故跟太后如此相似的。” “那……”柳河有些无措了。 易之云正色道:“如今只能见步走步,对了……”随后将他已经将柳桥是收养的事情告诉皇帝一事告知了他,“……阿桥担心你们会被牵连,所以决定这般做。” 柳河听了又是感动又是担心,“那……那阿桥会不会有危险?如今这样的情况,阿桥这不上不下的……” “我会尽一切的能力保护她!”易之云沉声道。 柳河看着他,虽然心里仍是有很多的担心,可最终还是什么有何没说,点了点头。 …… 从柳河这边出来之后,易之云便去了上房,见了云氏之时,云氏却是沉着脸,“从客院过来的?!” “阿桥被留在了宫中。”易之云面对眼前沉着脸的母亲,心里忽然间有些疲惫,“我必须去跟岳父他们交代一下。” 云氏一愣,随即起身:“她被留在了宫里?滴血验亲出了问题?她真的是……” “不是。”易之云道,“太后思女心切,所以才让阿桥留下。” 云氏坐了下来,“这就好。” “娘不希望阿桥是永安长公主?”易之云问道。 云氏看着他,“是。” “为……” “因为她若是公主,往后你不管如何的努力,你所得到的一切荣耀都会被说成了是靠裙带关系!”云氏一字一字地道。 易之云双手握了握,“娘放心,今日太后跟阿桥再次滴血验亲,仍是一样的结果,阿桥不会是永安长公主。” “这样最好!”云氏道。 易之云垂了眼帘,“娘让孩儿来所为何事?” “下午我接到你舅舅一家的家书,他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便能够到京城!”云氏开口,眉宇间流露出了一丝哀伤跟紧张。 易之云问道:“娘放心,孩儿已经派夏深去接了。” 云氏颔了颔首,随后继续问道:“你打算怎么安置你舅舅一家?他们是你的亲人,不能让他们住客院,而且如今客院已经有人住着,再住人进去也不方便!” “孩儿打算将府邸东面的那个跨院整理出来,让舅舅一家入住。”易之云抬头回道。 云氏随即怒道:“那个跨院如此偏僻,你怎么……” “的确是有些偏。”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不过那个院子是个独立的院子,跟大宅这边隔着夹道,惹另一面临着宅子右侧的巷子,只要在那里开个门,便可以单独进出,孩儿知道娘心里想什么,娘放心,娘的娘家人便是孩儿的长辈,孩儿会好好孝敬舅舅,只是如果让舅舅他们住其他的院子,条件或许好些,可是终究还是寄人篱下,而住那院子里,便可单独成一家,这样更能让舅舅他们安心。” 云氏的面色稍稍缓和,“可是那院子实在太糟糕!”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时间整修。”易之云正色道,“娘放心,孩儿不会委屈了舅舅一家子。” 云氏看着眼前的儿子,“云儿……娘不是怪你,娘只是……娘只是想尽一切能力补偿他们!” “孩儿明白。”易之云点头,“孩儿也会尽一切的能力去补偿,娘放心。” 云氏张了嘴,可喉咙却像是被哽住了一般,一个字也说出来。 “如果娘没有其他的吩咐,孩儿想回去休息。”易之云道。 云氏抿了抿唇,却不愿意放儿子走,“阿桥来了京城也好些时候了,你们的年纪都不小了,该有孩子了。” 易之云听了这话,平静的神色添了一丝柔和,嘴角也泛起了浅笑,“娘放心,我会努力让你尽快抱上孙子的!” 云氏听了这话,双手一攥,心里竟是百味杂陈,“那就好……”随后,继续道:“回去休息吧。” “是。”易之云颔首,走了出去,出了屋子,却是有一种心头一松的感觉,嘴边的浅笑转为了苦涩,终究他还是一个不孝之子吗? …… 易之云的奔波柳桥并不知道,而甚至在接下来好几日,她都没能见易之云一面,倒是张氏收拾的包裹第二日还是被送进宫来了。 随带的还有易之云的一封信,信很简单,只道了家中一切安好,让她安心照顾太后,当然,柳桥也知道这信是特意写成这样的,这送进宫里的东西都经过层层人手,便是信件亦是一样,虽然信上并未明显拆开的痕迹,可谁又能保障真的是原装? 将东西收好,信放好,柳桥开始了在宫中谨小慎微的日子。 就跟柳河所说的一般,那些下人伺候的功夫轮不到她动手,她最多是喂明睿太后喝喝药罢了,而卧床了三日,明睿太后便能下床走动了,气色也好转起来,只是却更加离不开她。 柳桥有些摸不准明睿太后的心思,若是没将她当成替身,可是她却几乎离不开她,而平日的闲聊却都是说着当年西北的生活,皇帝小时候的趣事,还有她当年高龄怀上孩子的心情,这些事情别说是讲给她这样一个外人听,她赶保证便是太子甚至皇帝也没听过,可若是她将她当成了替身,可却又时时刻刻分的很清楚。 “太后,今日虽然雪停了,可却更冷,我们回去吧。”柳桥扶着明睿太后在慈安宫的小花园内散着步,她进宫的那日入夜之后果真下雪了,这是京城入冬之后的第一场雪,整整下了五天,今日方才停下,而明睿太后见雪停了,便起了兴致要出来走走。 “无妨。”明睿太后却笑道,“之前哀家在相国寺,每年初雪过后都会出来走走。” “为何?”柳桥问道,这五天虽然摸不准明睿太后的心思,但是相处的方式倒是摸索出来了,恭敬而不拘谨,平和而不失规矩。 明睿太后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当年在西北,每当初雪过后,哀家都会带着皇帝在院子里堆雪人,后来皇帝大了,便不再这般粘着哀家了,哀家便想啊,若是哀家能够再得一个孩子,那每年初雪之后便都带着他出来堆雪人,而且,西北有个传说,初雪之后堆出来的雪人有灵性。” “太后……” “放心。”明睿太后笑了笑,“哀家是难过,但是没事。” 柳桥看了看她,“那太后可要再玩玩?” “玩玩?”明睿太后道。 柳桥点头,“不知我是否有这个福气能够帮太后堆一个雪人?” “好。”明睿太后握了握她的手,笑道:“哀家也来……” “太后还是不要动了。”柳桥阻止道,“这雪冷着了,要是太后着凉了,皇上恐怕要降罪了,不如太后在旁边看着,若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便提点我?” “好。”明睿太后笑着点头。 柳桥当即张罗起来,先让宫人摆了椅子桌子在旁,有烧了炉火,还端来了暖手炉,让明睿太后暖暖地坐着,方才动手到一旁的雪堆里面开始动手堆雪人。 这东西她还真的没试过。 当年在林家村虽然也是下雪,可开始的时候忙着生计,后来条件好了,易之云却去从军了,也没有这个心思。 没想到如今却有了玩耍这东西的机会,还是在皇宫里面。 初雪过后的雪人有灵性? 若是真的有灵性,那就让她跟易之云顺顺利利白头偕老吧。 这堆雪人看似简单,可真正做起来却不简单,柳桥跟几个小宫女一起动手,折腾了半个时辰,这才出来了基本形状。 那边明睿太后看不过去了,起身过来,没人敢让她动手,不过也没有人阻止她走过来,“这边再加点雪……” 一时间,小花园内的气氛热络起来。 明睿太后指导着,柳桥领着宫女动手,仿佛跑开了尊卑一般,一片其乐融融。 承平帝到来的时候便见到了这样的一幕,见面了明睿太后在雪地里,眉头皱了,可却并未阻止,他已经许多年没见过母后这般笑容。 还有…… 母后年轻时候的样子他记得不清楚,可是看着正在对着雪人的柳桥,那些已经遗忘了的记忆却都回到了脑海中。 许多年前,母后便是这般牵着他的手在院子里面堆雪人。 而父皇每次来了见了都会训斥他们,然后却被母后拉着一同动起了手来,那是一段很艰难的日子,可是,却也很快乐。 而这些快乐,却早已经遗失。 是从什么时候起? 是母后牺牲皇妹的时候? 还是父皇登基之后? 或者是,他登基之后。 承平帝目光专注地看着柳桥良久,然后,转身离开,没有惊动玩闹中的众人。 雪人堆好了。 明睿太后让宫人拿了两颗偌大的黑珍珠当眼睛,鼻子跟嘴巴也都是寻了差不多大小的玉石。 柳桥有些瞠目,这太高大上了,不过既然做了,她也搀和了,让人去拿来了衣裳什么的给雪人披上,连帽子也都寻来了,只是很可惜,这般一身是宝的雪人却有些不伦不类。 “呵呵……”明睿太后却笑了,笑声极为的愉快爽朗。 柳桥叹了口气,好吧,她老人家高兴就成了。 “阿桥。”明睿太后握住了她冰凉的手,“雪人会保佑你的。” 柳桥笑道:“承太后吉言。” 高兴是高兴了,可高兴的后果却是很糟糕,第二天她便染了风寒了,相反年纪大的明睿太后却是没事。 染了风寒,便不能陪在明睿太后身边了,明睿太后也没过来,只是嘱咐了太医细心照顾,只是没想到明睿太后没来,承平帝倒是来了。 见到了来人的时候,柳桥愣住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行礼。 “别动了。”承平帝却道。 柳桥不知道该不该听,最后还是爬下了床给他行了一礼。 承平帝却笑了,“怎么?在母后面前不拘礼,到了朕的面前倒是拘起了礼来了?”随后挥手让宫女扶她起来。 “太后慈爱。”柳桥站在床边,“但臣妻不能忘了君臣尊卑。” 承平帝看了看她,“躺下吧,要是母后见了你这样子,心里指不定有多难过了。” “太后厚爱,臣妻心中有愧。”柳桥低头应道,却并未躺下。 承平帝看了看她许久,“你受的起。” 柳桥一怔。 承平帝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笑了笑道:“你夫君每天都寻着借口来求见朕,朕每次都见了他,不过只要他提起要来慈安宫,朕就不允。” 柳桥看着眼前的帝王,猜不透他的用意,“皇上恕罪。” “知道朕为何不允吗?”承平帝笑道,平日威严不可侵犯的眉宇柔和起来。 柳桥竟然有种眼前这人不过是一个寻常长辈的想法,顿时心惊不已,“后宫重地,男子岂能擅入?” “这的确也是一个原因。”承平帝笑道,“不过更重要的还是朕看你夫君不顺眼。” 柳桥面色一变,“皇上……” “好了。”承平帝没给柳桥说下去的机会,“好好养病,别让母后担心,至于你那夫君,朕是不会同意他进来看你的,不过你也不必紧张,朕看很多人不顺眼,但是至今为止遭罪的却没几个,你夫君轮不上。”说完,施施然地走了。 柳桥瞪大了眼睛,她是做梦还是他皇帝大老爷耍她玩了?!这算什么?!若是这人是其他的身份,她或许怀疑他跟明睿太后一样将她当替身了,可他是皇帝啊! 皇帝是个什么概念? 是一种不能称之为人的生物! 她开始后悔当初不该一时心软应下了明睿太后的请求! …… 承平帝心情很好,这一点身边的人都能够感受的出来,尤其是李成安,出了柳桥住的偏殿,承平帝便停下了脚步,转身看了身后的偏殿,“李成安,你有过兄弟姐妹吗?” 李成安却是一愣,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奴才……奴才小时候没被卖进宫的时候有过……” “可还记得有兄弟姐妹的感觉?”承平帝看向他。 李成安脑子飞快转动,“奴才……奴才开心……”这是最保险的回答。 “开心?”承平帝笑了笑,“朕有兄弟姐妹,不止一个,可是,从来没有开心过。” 李成安扑通跪下,“皇上……” “不过现在朕倒是有些明白了。”承平帝并未动怒,笑了笑,转身离开。 李成安连忙跟上,心里却震动不已,现在倒是有些明白?还有方才……难道皇上……当下他决定以后要更加地孝敬这位姑奶奶! 明睿太后并非不想去看柳桥,甚至已经到了偏殿的门口了,只是却被身边的人都给死死拦下了,说是若是进去过了病气,那最后遭殃的还是柳桥,这才止住了她的脚步。 承平帝进到暖阁的时候便看见母亲神色哀愁的样子,“母后。” “来了。”明睿太后缓缓道。 承平帝点头:“母后可是在担心那丫头?” “是哀家疏忽了。”明睿太后道,眼中有着明显的愧疚,“昨日回屋之后,大家都喝了驱寒的汤药,连哀家都没事,就她倒下了。” “母后,不过是意外吧了。”承平帝道,“让太医好好给她看,过不了两日便会好的。” “不。”明睿太后摇头,“这孩子面上看似安心,可是心里却一直战战兢兢的,这般倒下,太医说染了风寒是其中一个原因,更多的还是忧思过重。” “母后该说她是思念过深。”承平帝坐在了旁边,笑道。 明睿太后一愣。 “母后。”承平帝继续道,“他们夫妻分别十几年,如今才团聚了几天?朕让人查过了,开始的时候这小夫妻还闹了一场,如今好不容易和解了,恩恩爱爱的,可是却又不得不分开。” “这……” “母后还不知道吧?”承平帝继续道,“那易之云每天都来见朕,朕现在见了他就烦!” 明睿太后愣怔了好半晌,随后苦笑:“这还不是哀家的疏忽?为了哀家这一己私欲让人家夫妻分离。” “母后高兴就好。”承平帝道,“母后是天下人的母亲,他们身为子女的,理应孝顺母亲。” “你啊……”明睿太后的话没有说完,笑容却僵住了,眼底绽放了一抹光亮,紧紧盯着承平帝,“帧儿,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是不是滴血验亲……” “母后。”承平帝安抚道,“儿臣没有查到什么。” “那——”明睿太后神色激动了起来,“帧儿,她怎么会不是我的女儿?” “娘……” “越是看她,我越是觉得她就是你妹妹!”明睿太后红了眼睛,“帧儿,怎么会那样?”话锋转为了凌厉,“真的没有问题吗?!帧儿,你不要欺骗娘,真的没问题吗?!要不,我们再试一次?帧儿,再试一次?!” “如果母后想试,儿臣不反对。”承平帝道。 “不!”明睿太后却摇头,“不能再试了……不能……哀家怕再一次失望!而且,皇家的尊严也容不得这一次又一次的……不能试!不试,哀家还能骗骗自己……可若她不是你妹妹,帧儿,你说你妹妹会原谅我吗?” “会的。”承平帝正色道,“娘,妹妹不会怪你的。” 明睿太后却是沉默。 “母后……” “哀家没事。”明睿太后摇头,随后,沉默半晌,再道:“等这孩子病好了,就让她出宫去吧。” 承平帝蹙眉,“母后……” “让她回家去住,哀家想她了,便让她进宫。”明睿太后看着他,“便是你妹妹乖哀家,哀家也做不到……帧儿,哀家只想看着这孩子,看着她,哀家的心就安宁。” “好。”承平帝应道,随后笑道:“那儿臣也能耳根清净了。” 明睿太后也笑了起来,“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那易之云……” “母后放心,他的能力不错,是个可造之材。”承平帝会意,道。 明睿太后这才点头。 …… “你说什么?!”荆皇后在听到了最新消息之后,不敢置信地狞了脸,“你跟本宫再说一次!皇上去看易柳氏?还笑着出来?!” “娘娘……” “他到底想做什么?!到底想做什么?!”荆皇后猛然摔了茶盏,她以为他怀疑,可这般多天除了那日让李成安过来告诉了她那些话之后便没有动静,甚至没让人去查第二次滴血验亲一事,也没让人去顾虑慈安宫里面的人!可易柳氏一病了,他便去看! 就算是她这个皇后病了,他也未必回来! 就是为了安抚太后? 他是大周的皇帝,就算再孝顺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除非—— 可若是他真的知道了什么,为何不对她发难? 当日安嬷嬷一事他尚且来警告她,如今她让他无法认回找了二十多年的妹妹,他如果知道了是她的手笔怎么可能放过她?! 秦帧,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的心里到底再想什么?! 嫁给这个男人这般多年,她从来便没有看透过他的心! 没等她发作完,便有宫人来说,二皇子求见。 荆皇后只得冷静下来,“传!” 秦钊进来的时候脸色也是不好,连行礼都免去了,“母后,父皇刚刚下旨让我去西北代天子巡视。” “什么?!”荆皇后先是一惊,随后便眯了眼睛,“皇儿,从来只有太子才能代天子巡视的!” “母后,你别高兴的太早!”秦钊脸色没有丝毫的缓和,“若是去其他地方,自然是好事,可是西北那是成国公太子的势力范围!我去了无疑于羊入虎口!” “难不成他秦霄还敢对你下黑手不成?”荆皇后冷笑,“正是因为西北是他们的势力范围,一旦你出事,凶手便是太子!残杀手足,他这个太子还当不当了?!别忘了,你父皇可不止你们两个皇子!” 秦钊眯起了眼。 “皇儿,此去虽然有风险,但是对于你来说也是一个好机会!”荆皇后继续道,“自从太子冒头之后,我们用尽了办法都无法打压他,甚至连削弱他的势力也做不到,当日台州一事还差一点牵连上身,如今你父皇让你代天子巡视,未必不是想要打压太子气焰,你若是处理好了,不但可以完成你父皇的旨意,还能拉拢一些人,从中削弱成国公府跟太子的势力!” 秦钊面色稍霁,“母后说的对,是儿臣糊涂了!” “你还小,看的不远是正常的。”荆皇后声音慈爱了起来,看着眼前儿子,“皇儿,你也该成婚了。” “儿臣也想,只是舅父家里如今没有适合的……” “有母后在,你舅舅一家就会一直支持你。”荆皇后道,“所以无需浪费一个正妃的位置!等过个几年,荆家的女儿都长起来了,大事一成,这昭阳宫的主人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秦钊笑了,带着寒冰般的阴冷,“母后说的是。” …… 此时,安陆侯府也在因为承平帝忽然下达的旨意而紧急商议,最终,商议的结果便是承平帝有意打压太子跟成国公府,二皇子不宜冒进,但是却也不能失去这个好机会。 最后,有人提及了如今在宫中陪伴太后的易柳氏。 其他人不知道荆皇后做的事情,但是安陆侯却知道,而且极为的不赞同,因为这件事若是东窗事发,后果比让易柳氏直接成了永安长公主更加的严重。 可事已至此,安陆侯也没有办法。 荆皇后在一些事情上面的确很有眼光,可是在这件事上,却是棋差一招。 安陆侯并未将真相告诉任何人,包括他的这些幕僚,不过此时却仍是让这些幕僚觉得可以利用,安陆侯也想买一个保险,便同意了。 第二日,让人请来了一直闭门不出的易晟,几日的易晟已经没了当日钦州州府之时的高高在上意气风发,有的只是颓废,头发甚至斑白了起来,一念之间,他仿佛老了十岁。 “父亲,你说什么?!你让我去跟那个逆子和解?!” …… 而便在此时,身在皇宫之中的柳桥也迎来了承平帝之外的新探望者,不是她想见到的易之云,而是太子妃,还有云柔…… 167 你就这么绝情?! 太子妃回来柳桥并不惊讶,只是她领着云柔过来……这打的是什么主意?云柔离开易府一事她不信太子妃不清楚其中的缘由。 往好的一方面去想,便是易之云不忍她这个发妻受委屈,往坏的一方面想,便是他惧内,还有她这个当妻子的不能容人。 可不管是哪一个,太子妃都不该将云柔领来。 难道是想劝她心胸开阔些,接受了云柔? 柳桥心里冷笑,面上却是紧张道:“太子妃,我染得是风寒之症,您有了身孕,怎么能过来看我?若是过了病气给您,柳桥万死也难辞其咎。” “无妨。”太子妃微笑道,“我也是过来看看你罢了,就一会儿不碍事的。”说罢,便转向云柔,“我主要还是领着云姑娘过来,她啊,一听到你病了的消息便央求带她一同进宫,说不来看看你心怎么也放心不下。” 云柔关切道:“嫂子感觉如何?似乎瘦了。” “你有心了。”柳桥淡淡道,也并未在太子妃面前给她没脸。 “好了。”太子妃笑道:“我还得去回了皇祖母你看起来一切都好,本来皇祖母是想亲自来照顾你的,可是又担心这般会给你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这才没来,不过皇祖母时时刻刻都惦记着你,这不,我说来看你,她便让我看了之后一定得回去跟她说说情况。” “惊扰了太后,是柳桥的不是。”柳桥正色道,“请太子妃转告太后,我一切都好,请她老人家不必为了我担心,损伤了凤体。” “恩。”太子妃微笑颔首,“让云姑娘陪你说说话吧,我先走了。”说着,便不等柳桥反应,嘱咐了她一句好生养病,便转身出去。 柳桥自然无法阻止。 “嫂子不想见到我?”待太子妃退了出去之后,云柔便缓缓微笑道。 柳桥也笑了:“云姑娘认为呢?” “我觉得嫂子定然是。”云柔继续微笑道。 柳桥也继续笑道:“既然你知道了为何还要来?真的是关心我这个嫂子?” “自然。”云柔点头,“嫂子出了这般多得事情,我岂能不关心关心?” “好了。”柳桥笑着看着她,“小姑娘,想说什么便直接说,无需在我面前绕弯子,活了这般多年,究竟是不是真的关心,我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好。”云柔继续道,“嫂子爽快,那我也该坦白,不过嫂子的确误会了,我的确关心嫂子,央求太子妃带我进宫,也是一心来看嫂子。”说完,不待柳桥反应,便又继续道:“不过嫂子终日躺在床榻上养病,想必也是烦闷吧,不如我说些事情来给嫂子解闷?” 柳桥没回应。 “嫂子不说话我便当嫂子同意了。”云柔轻柔一笑,随后上前,坐在了床边的矮凳上,“嫂子来京城也一段时间了,不过一直忙着跟易大哥闹别扭,想必也没有时间问问易大哥这十年的生活吧?我跟嫂子说说如何?我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易大哥的时候的情形,当时的天很蓝很蓝,就像北延国的圣湖一般美,那天早上爹的情绪却不怎么好,好像是有什么心事,我问了他,可他却没跟我说,只是摸摸我的头然后就出门了,下午,爹便领着两个少年回来,两个人都长得很好看,一个笑容温和,另一个却板着脸,就像是爹训我得时候一样。 爹告诉我说,笑着的哥哥叫周阳,不笑的那个哥哥叫周朝,是他以前朋友的儿子,因为家中败落了,没有生机,就来投奔他,以后就住在家里,我很高兴,因为下人从来不陪我玩,现在来了两个大哥哥,就有人陪我玩了,我叫爱笑的那个哥哥阳哥哥,不爱笑的那个哥哥朝哥哥,阳哥哥对我很好,每一次出门都会给我带回一些小玩意,但朝哥哥却不一样,他总是板着脸,也不跟人亲近,包括我,也许就是因为这样,起初我真的很讨厌他的,可越是讨厌他便越是往他跟前靠,我就是拗不过那口气,王府里面谁不是对我恭恭敬敬地笑的?凭什么他一个对我这样无礼?! 开始我只是往他身边靠,他越是不喜欢我我越是要在他面前晃,可他竟然当我不存在,我气疯了,就开始作弄他,可每一次都被他识破,每一次都躲了过去,躲过去了就躲过去了,可是每一次他都当做没发生似的。” 云柔继续说着,脸上有着朝霞一般的柔光,“在我担心他会去找爹告状的时候,他竟然没有!竟然当没事发生,我气疯了,让身边的嬷嬷给我想办法收拾他!后来,嬷嬷找来了一些巴豆,下到了他的饭菜里,这一次他没有识破,拉肚子拉得脸色泛青,我像只骄傲的孔雀站在他得面前,说你再欺负我试试,我就让你好看!可他还是没有生气没有发火,只是看着我半晌,然后笑了,比阳哥哥的笑容更加的温和,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笑,我很高兴,因为我终于让他笑了!就算因为这件事爹狠狠地罚了我,可是我还是很高兴。 但是,等我受完了罚去找他的时候,他又变回了之前一样了,对我视若无睹,对我板着脸,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拉着他问他为什么,他却跟我说,他没空跟我玩,然后就走了,我气哭了,或许也是因为伤心,当时就发誓再也不理他了,可是没几日,我就反悔了,我还是想看他笑,想让他跟我玩,想让他跟阳哥哥一样对我,可他不听我的!我想起了那巴豆这事,我也想不通为什么我这样折腾他,他却对我笑,可想不通也不管了,我让嬷嬷再一次下巴豆,不过很快就改变了主意,我不想看他脸色发青的样子,所以我问嬷嬷有没有其他的药,嬷嬷说有一种吃了之后就会没力气的药,不会伤身子,药过了就会好,我跟嬷嬷说就下这种药,然后就等着他中招。 当天晚上,我以为会看到一个浑身没力气却会对我笑得朝哥哥,可是结果却看到了一个浑身是血,受了重伤的朝哥哥,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吓坏了,后来爹知道了我又给朝哥哥下药,第一次打了我。 后来我才得知嬷嬷下药的时候出了差错,将药吓到了阳哥哥的饭菜里,吃了药的人是阳哥哥,可是最后受了重伤的却是朝哥哥,因为有人想害阳哥哥,阳哥哥中了药无法对敌,朝哥哥便只能一个人对敌,他是为了救阳哥哥才这样的,可是最终害了他得人还是我! 朝哥哥整整躺了一个月才能下床,我每天都会去看他,不过一次也不敢进门,我怕他会骂我,最后,是阳哥哥领着我去看他,我哭了,哭着跟他道歉,而他,这一次没有对我笑,不过却也说他不怪我,他不怪我……我既高兴又难过,更内疚!之后的日子,我便一直在他身边照顾着,就算他还是板着脸,就算他不愿意让我在一边,就算我什么也做不了,我还是留在了他身边,他要喝茶,我给他倒,他要吃饭,我端到他得面前……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朝哥哥的伤终于好了。 可他得伤好了我就不能再在他身边照顾了,因为这个,我的心有些难过,可是我也不敢再缠着他,我开始怕他讨厌我,开始怕他开口赶我走,我开始偷偷地看着他,伤好了之后,他便又跟阳哥哥和爹一样早出晚归的,我想为他做些什么,我问嬷嬷,我可以做什么?嬷嬷说快过年了,如果我大些的话就可以跟他做新衣裳,可是我当时还小,刺绣也不好,我后悔了死了,为什么就不好好的学?可再后悔也没用了,嬷嬷安慰我说,不自己做可以出去买啊!我说好,然后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买到了一身我认为最好看的衣裳,没用账房的银子,而是用我存了许久爹给我的红包,新年的前一天,我兴高采烈地拿着衣裳去送给他。 我说我本来想自己做得,可是现在做不了,等我大几岁我就跟他做,他听了之后,沉默了许久,然后说了一句,我得妻子也答应过给我做一件新年的新衣裳,不过一直没有做成。” 云柔的脸上泛起了讥讽,“他得妻子说要给他做新年的新衣裳,可是从来没有做成!” 柳桥眯起了眼。 “当时我愣住了。”云柔继续道,“朝哥哥居然有妻子?他竟然有妻子?!他怎么可以有妻子?!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想,可是我不喜欢他有妻子,甚至生气,还有伤心!我不信他得话,我去问阳哥哥,朝哥哥怎么可以有妻子?阳哥哥听了我的话第一次看我的时候没有笑容,我也是第一次对阳哥哥生出了惧意。 不过阳哥哥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他说朝哥哥小时候定过亲,不过还没成亲就死了,还让我不许讲这件事说出去,我不明白,但还是答应了,后来,阳哥哥去找了朝哥哥,两个人关在屋子里说了好一阵子的话,后来朝哥哥出来告诉我,他方才的话不是真的。 我本来该高兴才对,可是,当时朝哥哥的脸色很难看,我高兴不起来,后来,爹也知道了这件事,很严肃地告诉我,千万不要讲这件事说出去!爹说,一旦这件事说出去了,朝哥哥会有危险,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还是答应了。 新年终于来了,可是我送去给朝哥哥的衣裳,朝哥哥却没有穿,我很难过,可是也没有生气,新年的当天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就去找他,却看见他拿着一件衣裳在院子里喝酒,他的脸上的神情让我看了心里很不舒服,还有他看那衣裳的眼神,就像当宝贝一样,我心里更不高兴了,走过去抢了那衣裳,我想要看看他那衣裳到底有什么好,可是我一看,那衣裳哪里是什么宝贝,根本就是一件做得很差很差的衣裳,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给他买了一套新衣裳他不要,却对一件破衣裳这么紧张,我气疯了,一把将衣裳扔到了一旁的火炉中。 他竟然冲过去将已经烧着的衣裳抢了起来,不顾自己会不会被烧伤将衣裳上面的火摁熄,可就算他立刻将衣裳拿起,衣裳还是坏了,他第一次对我发火,为了那件衣裳,他第一次对我发火,若不是阳哥哥及时赶来,他甚至会动手打我…… 我委屈不已,发誓以后再也不理他了,可是当阳哥哥告诉我那件衣裳是他们的娘做给朝哥哥的,我后悔了,我去跟朝哥哥道歉,他说过去了,但是我知道他还是生我的气得,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我不想让他生我的气,后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给他重新做一件,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双手都扎满了针孔,终于将衣裳做好了,然后送去给他。 原本他是不愿意收的,可是当他看到了我手指都是伤得时候,就收下了,从这日起,他虽然还是对我跟开始的时候一样,但是我知道他是原谅了我的,我很开心,又跟之前一样继续缠着他……起初他不理我,可是后来,就开始跟我说话了,渐渐的,跟阳哥哥一样,时常给我弄回来一些小玩意……” “够了。”柳桥打断了她的话,神色却仍是平静,“如果你是想要告诉我被北延国的那些年你们是如何的朝夕相处,你如何的对他日久生情的话,那这些已经够了。” 云柔此刻眼眸却泛起了水雾,笑容却仍是轻柔,“还不够,你知道吗?我们曾经一同游览圣湖,一同去爬栖霞山,还一同纵马草原,对了,我得骑术还是他教的!没错,一开始他对我是很冷漠,可是再冷漠他也是人,他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后来,爹爹的身份败露了,他抱着我,拼命杀出重围,为了逃避追兵,我们曾经同住一个房间,同躲在一个草堆里,过沿河的时候,我不会水,他抱着我在水里游,就算力竭了也不肯放开我,就在便要踏入大周国土的时候,追兵追上来了,他为了我用身体挡了一支暗箭!后来,我得知了我爹的死讯,他抱着我让我哭!跟北延国对战的那些年,每一次他受伤都是我在照顾他,而他则亲手砍了那监斩我爹的北延国王爷,而他也受了重伤,可是他还是坚持来到我面前对我说,我为你爹报仇了……”她咬着牙,盯着柳桥,一字一字地道:“我们经历的这些,你知道吗?每一次他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都是我在他得身边,都是我……” “够了!” 同样的话,只是这一次说话的人不是柳桥。 是易之云。 柳桥看着他,眉梢微微一挑,“你来的正好,云姑娘在跟我说你们之间的美好回忆,你也一同听听,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易之云握了握拳头,随即起步走到云柔的面前,冷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易大哥觉得呢?”云柔却微笑道。 “云柔——” “我不明白!”云柔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站起身厉声喝道:“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你可以对我这般的绝情!就是因为她!?可是易大哥,我跟你相处的时间比你跟她得要多的多!我为你做得事情也比她多得多!在最危险的时候,是你拼命保护我,在你重伤的时候,是我在你身边照顾你!明明在北延国的时候我们都好好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那般多年都不提她甚至不承认她得存在,回来大周却只有她?!没错,她是为了受了十年,是为了照顾了你母亲十年,可是我也为你付出了这般多年,在陷入绝境的时候,在一起的人是我们!她凭什么横插进来?!就是因为她是你的妻子?!” “是!”易之云冷声应道,“因为她是我的妻子!” “是啊,她是你的妻子,占了名分,为你受了十年,为你照顾你母亲,所以……”云柔像是抓住了最后一线希望一般,“所以你是因为愧疚,是因为报恩才会不让她受一丝的委屈,因为这般,你才这样狠心地对待我?!易大哥,你对她只有恩情,没有爱!易大哥……” “她是我的妻子!”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我对她心怀愧疚,对她感恩,舍不得她受一丝的委屈,你说的这些都是,只是云柔,你凭什么说这不是爱?” “不……” “什么是爱?她为我守了十年,为我照顾母亲,为我拼命挣下一份家业,为了不惜冒着性命危险也要为我报仇,这样的女子我如何不爱?感恩,愧疚,便不是爱?”易之云嗤笑,“在北延国那些年,是她支撑着我走下去,沙场上出生入死,是她让我无往不胜!是,我跟她相处的时间不长,喜欢她的时间更是不长,我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我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她都不在我得身边,可是云柔,这不是她得错!是我让她失去了这些本该属于她的机会!是我剥夺了她这些身为妻子的权利!是我让她在这里受你的嘲弄与指责!” “易大哥……” “我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误会,可是云柔,由始至终,我心里只有一个女子,我只爱一个女子,那就是我的妻子!”易之云一字一字地道,“如果我跟她之间没有爱,那什么才应该是爱?!” “北延国数年的相处,我只当你是一个没长大的小丫头,你的那些作弄,那些嬉闹,我没在意,因为这个人不值得我花费心神去在意!”易之云继续道,近乎绝情,“你所说的那些愉快相处,所谓的出游,以及之后的逃亡,你始终忘了还有一个人存在!云柔,这些都不是我们两个单独的回忆,太子一直都在!我从未单独跟你一起过,而我陪你出游,护你安危,只是因为太子的命令,逃回大周的时候,我的确是用性命保护你,可是除了太子的命令之外,就只有因为你父亲的嘱托,因为你父亲是一个英雄,而我不能让一个英雄唯一的血脉在我的面前死去!” “你——” “我从来没有对你有过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易之云继续道,毫不留情,“如果知道当日豁出性命来护你最终换来的是你来到我妻子面前指责她没有尽到妻子的本分,当日我不会那般护你!” 云柔脚步踉跄着,“你就这么绝情?!” “你这般指责我的妻子,我恨不得用一切来维护的人,你就不绝情?”易之云反驳,“你明明知道我有多在乎她,可是你却还来找她说这些话,你若是念及我曾经不顾性命保护你,你就不该来此!” “我从来没有想要抢夺属于你妻子的一切!正室的地位,你的维护,我从来没有想过去抢夺她,我不过是求在你身边一席之地而已!为什么你这样都不肯……” “我本就属于她得!”易之云决断了她得话,“你如今的作为不就是在抢夺?!” “你——”云柔面色发白,“天底下那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我已经甘愿为你妾室,我已经……” “天下的男子如何我不管!”易之云仍是没有给她说完的机会,“我只是知道我答应过她不会伤她得心!” 云柔几乎站不稳,泪流满面地看着眼前绝情的男人,她已经卑微到了这个地步却还只是得到这样的结果!为什么?!凭什么?!她倏然转身,目光阴狠地盯着柳桥。 易之云猛然上前,挡在了她得面前。 “这么在乎她吗?你就这么在乎她?”云柔盯着易之云,低声道。 易之云怒道:“云柔,够了!” “够了……呵呵……够了……”云柔踉跄地后退,目光却一直盯着易之云,泪水仿佛永无断绝一般,“是够了……够了……”转身,极步离去。 屋内,静了下来。 易之云握紧了拳头转过身,神色有些灰败,“阿桥……” 柳桥没回话,静静地看着他,脸色平静。 “阿桥……”易之云有些慌了,“你别听她胡说,我……” 柳桥忽然间伸手,一把扯住了他得手臂,直接将他给拉倒在了自己身上,然后,伸手掐住了他得脖子,目光凶狠,“说!当日被人下了巴豆为什么笑?怎么?觉得人家小姑娘天真可爱所以心生怜爱了?” “阿桥……”易之云忙解释,心却是松了口气,“什么心生怜爱?我不过是想到若是当初你看我不顺眼的时候用这个方法整我,我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怎么?说我谋杀亲夫?!”柳桥抬着下巴,喝道。 易之云却笑了,“我只是举个例罢了……” “那又说什么你妻子没过门就死了?诅咒我?!”柳桥继续道。 易之云放松了身子,看着她,“这不是我说的,是太子说的,当时我跟太子以兄弟的身份进王府,太子担心如果我有妻子一事被人知道了会露出破绽。” “那你就听他得?” “没听,吵了一架。”易之云道,“不过后来他说这样会将你牵扯进来,我只好忍着。” 柳桥冷哼,“那什么同游圣湖,怕什么山?还纵马草原?玩得很高兴是吧?当日怎么就不见你这么有情调?!” “当时太子也在。” “那人家死了爹关你什么事?你抱人家小姑娘做什么?!” “我根本就没将她当小姑娘……” “没当小姑娘,那是当大姑娘了?” “是没当成姑娘!” “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你没当姑娘,那什么才算是姑娘?” “我喜欢悍妇。” “悍妇?哪个悍妇?!好啊,小姑娘不喜欢,倒是喜欢悍妇了!那是不是人家小姑娘变成了悍妇,你就喜欢了?!” “我只喜欢一个悍妇。”说着,猛然伸手,将眼前凶狠的女人给拉倒在自己身上,“你这个悍妇。”说罢,扣着她得后脑勺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 柳桥挣扎,半晌之后才得了自由,“我得了风寒,你不怕被我传染了?!” “甘之如饴。”易之云却笑道。 柳桥瞪着他,“起来!” “不起。”易之云道。 “你嫌我病得不够重还要将我给压伤了?”柳桥反驳。 易之云只好起身,“不生气了?” “气什么?为了一个外人生气我有这么傻吗?”柳桥眯眼,“别说你跟她没什么,就算有,我也不会伤心,一脚踹了你就成了,伤心什么?!” “我跟她真的没什么,我发誓!”易之云认真道。 柳桥冷哼了一声,随后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裳,“说,方才在外面多久了?为什么不进来?我被人欺负够了你再出现英雄救美?还是很享受人家小姑娘对你如此痴心?!” “我想进来。”易之云道,“可是有人不让我进来。” “谁!?”柳桥眯眼。 “朕。” 柳桥当即转过头,在看见走进来的人,顿时傻眼了,这……她转向易之云,无声问道,刚刚他一直在外面?! 易之云笑着默认。 柳桥恨不得一把将他踹下去,忙松开了攥着他衣裳的手,“皇……皇上……”脑子乱哄哄的,连行礼都丢一边了。 易之云倒是没忘记,起身整了整仪容便躬身行礼,“皇上。” 他不动还好,这一动柳桥更是觉得无地自容。 “恩。”承平帝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看向柳桥,“中气十足,想来没有大碍了,母后可以放心了。” 看着眼前这人一本正经地说着这话,柳桥脑子更是乱了,这人是皇帝,皇帝,他皇帝大老爷不去忙着国事来管她一个小人物做什么? 还这般模样…… 饶有趣味? 看戏啊?! “多谢皇上关心。” 易之云倒是镇定,“皇上,臣妻病了也不能陪太后,臣想接她回府。” “这事不急。”承平帝却道,“太后说了待她全好了才出宫,免得出去了没有人照顾。” “臣……” “还是易爱卿觉得你夫人在太后这里会受什么委屈?”承平帝面色微沉。 柳桥忙道:“皇上,我哪里会受委屈。” “臣不敢。”易之云跪下道。 承平帝哼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就再留些时候吧。”随后转身便出去。 人走了之后,柳桥看向易之云,恼火了,“皇帝在外面你还……你怎么不一早说?!看我出丑很高兴是不是?现在好了,全天下的人估计都知道我事悍妇了!” “一时紧张,所以忘了。”易之云起身坐下。 柳桥狠狠剐了他一眼。 “皇上并未怪罪不是吗?”易之云忙安抚,“别生气。” “哼!”柳桥咬了咬牙,抬手掐着他得脸,“以后再给我招蜂引蝶试试?!我就毁了这张脸!” “舍得吗?”易之云抬手覆上。 柳桥挑眉,“你可以试试。” “我可不敢。”易之云却笑道,“要是毁了容,吓跑了你怎么办?”说完,搂着他厮磨着,“阿桥,我想你。” “停!”柳桥赶紧道,“就算不怕被我传染也该想想这是什么地方?!你不要命我还要了!” 易之云松手。 “我爹娘这几天可还好?”柳桥转移了话题。 易之云点头:“都好,就是记挂着你。” “别告诉他们我病了。”柳桥道。 易之云点头,“对了,你要找的宅子找到了,离我们家不远,步行也只需一刻钟。” “在附近找到了?”柳桥惊讶,“那附近的宅子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你夫君我现在银子没你多,但是面子还是有几分的。”易之云握着她的手,又岔开了话题,“又瘦了。” “病好了就会养回来的。”柳桥道,沉吟会儿,“易之云,你有没有觉得皇帝的态度很奇怪?” 易之云敛去了笑容,“恩。” “你说他是不是……”柳桥不敢这般想,可是现在也只有这个可能方才能够解释皇帝的态度,“可若是他……又为什么不告诉太后?” “他是皇帝,自然又他得打算。”易之云道,“你快些好起来,然后我接你出宫。” “恩。”柳桥颔首,不管皇帝是不是已经查到了什么,这皇宫终究是是非之地,“还有,太子妃带云柔来做什么?她有什么目的?” 易之云眸色一沉。 “算了。”柳桥见状当即道:“不管他们什么心思,我们不受影响就是了。”顿了顿,又道:“易之云,别人怎么样我们无法阻止,只要我们守住就成。” 易之云恢复了笑容,伸手拥着她,“恩。” …… 易昇走出安陆侯府之后,脸色便如同酝酿着一场暴风雪的天一般阴沉,对于安陆侯这个岳父,他一直以来都是敬重有加,说是当成亲生父亲一样对待也不为过,那一声父亲不仅仅是称呼,可是今日,他却让他去跟易之云这个逆子和解,甚至说便是请罪也要得到他得谅解! 这个逆子凭什么?! 他毁了他得一切,毁了他的人生,如今他却还要去跟他请罪?! 是他给了他生命,就算他抛弃了他又如何?! 他就算抛弃了他们,也给出补偿了,可这个逆子竟然还怀恨在心,筹谋多年就是为了报复他,就是要毁了他?! 如果知道他这般狠毒,当日他出生的时候就该掐死他! 还有云氏这个贱人! 他抛弃他怎么了?! 既然无法给予他帮助,那就该下堂去,凭什么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当日那三万两不是已经补偿了她吗?她有什么资格骂他负心?! 娶了一个跟太后长的一模一样的媳妇又怎么了? 又不是真正的永安长公主! 就凭这个就这样得意?!这对该死的母子! 让他去跟他们低头? 做梦! 如今京城有两座易府,一座正是风光无限,另一座却是门庭冷落,易昇回到了家门口,看着本来悬挂着侍郎府牌匾的地方,如今却空了,就像他曾经拥有的一切,都被人剥夺了! 那个逆子,那个贱人—— “老爷,夫人在找你!”这时候,管家出来。 易昇听了这话,脸色更是阴沉了,大步走进了府邸,往后院走去,到了正院,见到了荆氏,劈头便道:“找我做什么?!”方才在安陆侯府受的气如今全部发泄在了荆氏的身上,其实也不算是迁怒,这一年来他们已经争吵了无数次,昔日的恩爱夫妻,如今便连情面都不剩了。 荆氏也不受这气,“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别忘了现在只有我娘家才可以让你翻身!你要是再对我这般别怪我连这最后翻身的机会都不给你!” “你——”易昇火冒三丈?“给我翻身的机会?!你爹倒是给了,可是却让我去讨好那个逆子!你们荆家可真够无耻的,不就是那个逆子有一个长得跟太后相似的妻子罢了,你们荆家就要往他身上靠,就给狗一样摇尾乞怜!” “你——”荆氏气白了脸,“你竟敢……竟敢……易昇你到底有没有良心,这些年如果不是我娘家,你以为你能当上户部侍郎?!” “你还好意思说?!”易昇冷笑,“如果不是你娘家当时不肯帮忙,皇上怎么会削了我得官职?都是你们……” “若不是你当初明明发现了那个贱人跟贱种而不告诉我,你现在会落得这样的下场?!”荆氏怒斥道,“易昇如今你有这样的下场都是你咎由自取!你还连累了我得儿子,让他现在连亲事也说不上你还好意思怪我娘家不救你?!如果我娘家不救你,你现在早就人头落地了!” “你——”易昇扬起手。 荆氏怒斥:“你打啊,你打试试!你敢打下来我马上就回娘家!我娘家不帮你翻身,但是他们总不会容不下我一个和离归家的女儿!你打下来试试!” “你——”易昇气极了,但是终究没敢真的打下去,“泼妇!” 荆氏看着他拂袖而去的背影,再也站不住,跌坐在了地上,哭了起来,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回沦落到这般地步?! “娘……”一个少年走了进来,相貌俊秀,只是神色有些颓然。 荆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抬起头来,“旭哥儿……” “娘。”易之旭上前扶着母亲起来,“娘,你这是怎么了?又跟爹吵架了吗?” “旭哥儿……”荆氏哭得更厉害,“娘的旭哥儿……” 易之旭将她扶到了一旁的椅子坐下,“娘,不要再跟爹吵了,再这样吵下去也无济于事。” “娘也不想跟他吵,可若不是他……” “娘,再说这些也改变不了什么!”易之旭打断了她的话,双唇紧抿。 荆氏擦了眼泪,咬着牙,“旭哥儿你放心,娘绝绝对不会让你一直这样的!娘一定不会!” “娘。”易之旭咬着牙,“这事你如果管不了就不要管了,交给孩儿吧!” “旭哥儿……” “孩儿已经有办法了!”易之旭继续道。 荆氏看着儿子,“你有什么办法?是不是你表哥……” “娘,外祖父根本就没打算帮我们!”易之旭打断了她得话,“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娘,只要那边的人……” “不行!”荆氏没等他说完便知道他得意思了,“绝对不行!我绝对不同意!旭哥儿,那个贱种凭什么让你去跟他低头!绝对不行!” 易之旭看着面色狰狞的母亲,低下了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他该做的事情还是一样去做!只要能够重新得回曾经的一切,就算跟那边的人低头又如何?!等来日他成了人上人,还愁报不了今日之辱?! …… 是夜。 秦霄沉着脸步入了太子妃的寝室。 “殿下回来了。”太子妃起身相迎。 “今日你带云柔进宫去看易柳氏了?”秦霄神色仍是沉着,声音愠怒。 太子妃脚步顿住,“是。” “为什么?”秦霄继续问道,目光锐利而冰冷,“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识大体的聪慧女子!你不知道云柔……” “妾身知道。”太子妃打断了他的话,目光认真,“正是因为知道云姑娘的心思,所以妾身才要砍断了她的这份念想!” “你——” “殿下,虽然你没说,但是妾身看得出来你的打算!”太子妃继续道,“妾身身为你的妻子,绝对不允许殿下的女人心里有别地男人!” 秦霄眯起了眼。 “殿下,妾身并未逾越妾身的本分!”太子妃正视着他,无惧道。 秦霄审视了她许久,才道:“以后做事若是牵涉到了后院意外的人,先跟本殿说明,你是太子妃,是太子府后院的女主人,该你管的,本殿绝对不会插手,不该你插手的,本殿也希望你能谨守本分!”说完,转身离去。 太子妃一动不动地站着。 赵嬷嬷赶紧上前,“娘娘,你这是何苦?” 太子妃没有回应。 “娘娘……那云柔就算入府了对娘娘也没有威胁!殿下不过是为了安抚手下的人罢了!”赵嬷嬷继续安抚道,“殿下怎么会真的宠爱一个心里有别的男人的女人?娘娘又何必找这份苦吃?” 太子妃还是没有说话,却红了眼睛,低头抚着尚未显怀的腹部,“我不怕苦,只要守住如今的一切,守住这份属于我孩子的基业便成!” “娘娘,云柔根本无法……” “你错了嬷嬷。”太子妃抬头,“一个能够让太子提出娶为正妃的女人,如何会没有威胁?!” “娘娘,别的不说,就凭她身上那一半北延国的血……” “如果大周彻底将北延国给吞并了,那时候她得这个劣势便成了优势!” 赵嬷嬷面色一惊,“这……这怎么……” “不可能是吗?”太子妃笑了笑,“可当日所有人也不相信大周能够收复祖宗失地!”顿了顿,继续懂道,“我这条路是要走几十年的,谁知道几十年之后会发生什么?!我只能防患于未然,就算阻止不了她入府,也要在殿下的心里埋下一根刺!正如嬷嬷所说的,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接受自己的女人心里有别的男人!” 若是领云柔去见易柳氏可以阻止她进太子府那就再好不过,就算阻止不了,也可以让殿下看清楚她心里的人究竟是谁! …… 柳桥一直在宫中养了十天的病,这才全好了。 阔别十日再见明睿太后,心情却多了一份复杂,尤其是在隐隐猜到承平帝的心思之后,明睿太后却是满目的心疼,“瘦了。” “太后放心,很快便能养回来的。”柳桥微笑。 明睿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出乎意料地没有多说什么话,而是直接道出了她出宫一事,“想家了吧?哀家已经让人安排好了,你再歇一日,便送你回家。” “太后……” “哀家知道这几日让你在宫中陪哀家委屈你了。”明睿太后继续道,“是哀家的不是。” “太后,这不是……” “好了。”明睿太后却打断了她得话,“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那些话便不需要说了,哀家知道你不喜欢住在宫里,哀家也不勉强,不过阿桥,以后能时常进宫陪陪哀家吗?哀家见了你,就更加相信哀家的永安回回来。” “好。”柳桥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 明睿太后笑了。 次日,易之云终于能够接柳桥出宫了,在走出了皇宫,上了回府的马车之后,他方才真正地松了口气,“我们回家!” 柳桥笑了,“恩,回家。” 原本以为回家了,便能得些安宁,可是他们才回到了府中,便在于洋的口中得知来了客人,若是别人也就罢,可这个人却是易之旭。 易昇的儿子。 最不会来这里的人中的一个! 168 假传圣旨 别说柳桥没想到易之旭回来,便是易之云也没想到,而事实上,他从未跟这个所谓的弟弟接触过,连易昇他都不认了,更何况是这个所谓的弟弟。 所以在听了这消息之后,脸色顿时沉了。 于洋见状,便道:“小人去禀报过老夫人,老夫人说过门是客,让小人将人请到客厅,等爷回来处理。” 易之云听闻,脸色非但没有缓和,更是难看。 “既然来了,那就见见吧。”柳桥见状心里叹息一声,“再说了将人挡在门外,也只会给人看热闹的机会,你娘这般做没错。” 话虽如此,可是谁都清楚云氏这般做不仅仅是顾忌面子上的事情,不管易之旭为何而来,但是他登门,便是那一家子的示弱。 柳桥没怎么打听过易之云跟易昇翻脸之后的具体情况,但是却还是知道自从翻脸之后,易昇跟易之云从来没有接触过。 如今主动登门,不就是示弱吗? 易之云看向她,目光柔和,“陪我去?” “自然。”柳桥笑道。 易之云握紧了她的手,起步入内。 前厅内,易之旭一身宝蓝色长袍,神色平静谦和,眉宇间却又有几分与易之云相似,见了来人,便起身。 易之云没看他一眼,径自上座。 柳桥被他拉着站在了一旁。 “大哥,嫂子。”易之旭却似乎并不在意被如此怠慢似的,微笑便叫了这般称呼。 柳桥微挑眉梢,大哥,嫂子? 易之云端起了下人奉上的热茶,却没喝,直接递给了身边的柳桥,“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恩。”柳桥接过,有些无可奈何。 易之云却一直盯着她喝了,又接过了杯子,也不在意那茶被人喝过,揭开茶盖偻着里面的茶叶,“易少爷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易之旭唤大哥嫂子,他却称呼其为易少爷,这是明晃晃的打脸,只是易之旭却仿佛没发觉一般,继续笑道:“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想来看看大哥。” “易少爷,我与你们并无关系,这声大哥我怕事承受不起。”易之云喝了口茶,抬头道。 易之旭笑容方才收起,只是随之而来的不是被漠视的愤怒,而是愧色,“我知道大哥恨爹跟我娘,只是爹始终是我们的亲生父亲,纵使他有错,可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 “你是来教训我吗?”易之云嘴边泛起了一抹笑,却是冰冷的。 易之旭苦笑,“自然不是,我是来替我娘向大哥赔罪的,即使当年我娘并不知道爹在乡间已有妻子,但是终究还是夺了他人夫婿,此外,当年我娘念及轻又是娇生惯养大的,在值得大哥母子存在之后行事偏激,让大哥母子受了不少的苦楚,还有爹……”顿了顿,又继续道:“我不求大哥原谅,只是我该走这一趟,也该道这个歉,对不起,大哥。”说完,郑重地鞠了一个躬。 易之云神色却无丝毫的动容,“我与易昇之间早已经没有关系,你不需要来道什么歉!” “大哥……”少年年轻的脸上泛着淡淡地凄然,“我不求大哥原谅,只是你我始终是血脉相连……” “你是想让我认你这个弟弟?”易之云嗤笑不已,“连易昇我都不认了,你觉得我可能认你这个弟弟吗?” “大哥……” “我没有父亲,我父亲早在当年进京的时候就死了!”易之云继续道,纵使对眼前的人是轻蔑的,可是情绪仍是有了起伏,“如果你是想我父慈子孝,兄弟和睦的话,最好趁早死了这份心!如果你们怀恨在心想报复,我等着!” “大哥……” “来人,送客!”易之云喝道。 易之旭却还是道:“大哥你就真的不念一丝父子之情?你可以不认我这个弟弟,我理解,毕竟当年我娘做下了那般伤害你们母子的事情,可是大哥,爹终究是你的身生父亲,就算爹再错,可也不能抹杀他给了你生命的事实!而且我也听爹说过,当年爹也曾经给了你们母子……” “够了!”易之云倏然起身,面色沉怒,“我如何对待易昇还轮不到你来指责,如果你这么想替你父亲讨回公道,可以去京都府告我不孝,或者去御史台请御史参我!但是这里是我的府邸,别说是你,就算是易昇也没有资格在这里指责我!于洋!” 门外的于洋当即进来。 “以后不相干的人不许放进来!”易之云冷声警告,“我请你来当管家不是让你什么人都请进来当客!” “是。”于洋躬身道,随后转向易之旭,“易少爷,请。” 易之旭面色泛青,“大哥,你就这般不念骨肉亲情?!” “送客!”易之云不再多言,直接下了逐客令。 于洋伸手,态度也强硬起来,“易少爷,请!” 易之旭看着易之云会儿,却不怒,反而放缓了声音,“好,既然大哥不想见到我,我走,只是大哥,就算你不认,也抹杀不了我们父子三人血脉相连的事实!大哥,血浓于水!”说完,还对易之云鞠了一躬才转身离开。 易之云的脸阴沉无比,身上也放出了煞气。 柳桥蹙眉,心却叹着气,便是弄垮了易昇,让他得到应有的报应,心还是不舒服吗?“别生气了,为了一个外人生气不值得。” 易之云方才收了身上的煞气,面色也缓和下来,见她蹙着眉头,“让你担心了。” “知道会让我担心便不要这般。”柳桥笑道,“人活在这个世上哪里能顺顺心心的?总会有几个人出来膈应膈应的,我们放在心上了,岂不是让对方看了痛快?” “知道了。”易之云抬手抚平她的眉头,“不许皱眉了。” 柳桥笑了笑,“不过我倒是有些吃惊,易昇竟然生出了这般一个孝顺的儿子。” “孝顺?”易之云却嗤笑,“是不是孝顺只有他自己知道!” “难不成有内幕?”柳桥挑眉,一副好奇的样子。 易之云讥诮道:“如果有人毁了你父亲的仕途,让你母亲颜面扫地,还成为了毒妇,你说你会心胸开阔到了跑到这人面前说什么血浓于水吗?” “不整死这人已经算心胸开阔了。”柳桥笑道,“便是再明事理,也不会毫无芥蒂跑来说兄弟情。”若是易之旭表现出一丝的怒意,还有几分可信,可是他却一点也没有,就算自己父母再错,可那也是自己的父母,别人这般对待自己的父母,竟然没有一丝怒意?这样的圣人或许有,可是她并不觉得易之旭会是。 有其父必有其子这话或许不准,但是所生长的环境绝对能够造就一个人的性格。 不过…… “不管了,晾他们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易之云笑了笑,“恩,走吧,先回正院。” “我爹娘……” “在正院等着了。”易之云道,“我出门去接你的时候就跟他们说过了,他们自然在正院等你。” “好。”柳桥颔首,笑道:“走吧。” 易之云笑着牵着她的手起步,至于方才的不愉快,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一个对自己几乎没有反抗能力的人,不值得他花心思在意。 方才到了正院的门口,便见张氏跑了出来了。 “阿桥,你终于回来了!” 柳桥笑着:“娘。” “瘦了!又瘦了……”张氏眼睛发红。 易之云开口,“岳母,先进去吧,这里冷。” “对!对!”张氏忙点头,“来,我们进去!” 柳桥自然从善如流,到了中堂门口,便见到柳河了,神色着急,“爹。” 柳河走了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女儿,才应道:“恩,回来就好。” “先去寝室!”张氏却道,“罗妈妈一大早就将地龙烧起来了,里面正暖和了!”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 到了寝室之后,白禾也是红着眼睛,就像是害怕她家东家回不来似的,“东家,东家你终于回来了!” 柳桥有些哭笑不得,“我当然回来了,这是我家,还有,不是让你叫夫人吗?” “一时嘴快没注意……” “好了,我没事。”柳桥笑道,“别一副难过的样子,我又不是去龙潭虎穴?” “对!”张氏也开口,“小禾,赶紧跟阿桥上热茶跟点心!” 柳桥没阻止,任由着他们忙碌。 “岳父岳母,你们跟阿桥先聊。”易之云待众人入座之后道,“太后跟皇上赏了些东西,我得去处理一下。” “好!”张氏应道。 柳桥也点头。 易之云笑了笑,转身出去。 没了易之云在,父女三人也更加的轻松了,张氏一一问了柳桥在宫里的事情,现在也不管到底该不该问,或者会不会惹麻烦,她就想知道女儿到底过的怎么。 柳桥自然也回了,能回的都回。 张氏一边听着一边松了口气,也一边惊叹,最后,却是担心,“阿桥,你说太后娘娘对你这般好,那她会不会将你要去当女儿了?” 那她岂不是没了女儿?! “胡说什么?!”柳河出言训斥,“阿桥是我们的闺女,就算是太后娘娘也抢不走!” “对!对!”张氏也忙道,“太后娘娘是什么人,哪里会随便抢人闺女的!” “娘。”柳桥握住了张氏的手,看向柳河,“爹,我永远都是你们的女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或者出现什么人,我都是你们的女儿!” 张氏没听出其中的深意,但是柳河却听出来了,也湿润了眼眶,“好!好!你永远都是我跟你娘的女儿!” 就算两次滴血验亲都证明她跟太后没关系,可是易之云那小子的反应,还有……他心里头的感觉,阿桥很有可能就真的是太后的女儿。 便是他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 而他也相信她心里也一定是明白的,所以,她如今能够说出这话,那是真的将他们当成亲生父母! “好……” 张氏看柳河的样子,笑了,“你看你爹,这样子做什么?你当然是我们一辈子的女儿了!” “我高兴!”柳河却虎了脸,“我闺女就算是有公主也不当,就爱当我得闺女!” “尽胡说!”张氏斥道,“阿桥才不会当什么公主了!” “当然了。”柳桥拉着父母两人的手,“我当你们的女儿就已经够了,还当什么公主?!” 张氏跟柳河笑得更加的愉悦。 没过多久,易之云便回来了。 张氏也起身,“孩子她爹,阿桥才回来,又病了一场,该是累了,我们先回去!” 柳河看了看易之云,有些不愿意,看着他的目光感觉就像是这人抢了他的闺女一般,不过最后还是被张氏给攥着走了。 柳桥笑了,送走了两人之后,便被易之云给搂住了,“东西处理好了?” “恩。”易之云低头在她的颈项上磨蹭着,“交给了罗妈妈登记入库了。” “罗妈妈?” “东西是给你的,入正院的库房。”易之云回道。 “哦?”柳桥挑眉,“分的这般清楚,难不成除了正院你还想置偏院?” 易之云没反驳,却是直接将她抱起走向卧室,放在了床榻上,俯身覆了上来,“我敢吗?我?” “不敢就好。”柳桥挑眉道。 易之云低头吻上了她的唇,多日来的思念在这一刻化为了缠绵,久久,方才松开,却没有停下,而是转战别处。 “别!”柳桥赶紧喊停,喘了口气,“大白天的!” “大白天正好。”易之云却道,声音低哑,靠在了她的耳边低喃,“看的清楚。” 柳桥的脸顿时涨红,“别闹了,快中午了,我们去上房陪你娘用午膳!”男人! “阿桥……”易之云明显不愿意。 “叫一百次也没用!”柳桥有些咬牙切齿,“别想勾引我,本姑娘的定力还够!” “姑娘吗?”易之云眯眼笑着,“夫人,你不是姑娘了……” 柳桥猛然一推手,将人给推翻,随即翻身,警告似地盯着他,“我再不去给你娘请安,你娘心里恐怕更恨我!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你!” 易之云翻身,狠狠地吻了她,许久,抬头,“就你狠心!” “起来!”柳桥一掐他的手臂。 易之云只好起身,“真的要去跟我娘用午膳?” “难不成你想我跟你娘一直这样?”柳桥笑着坐起身。 易之云搂着她,“阿桥,谢谢你。” “好了,跟个孩子似的。”柳桥推开了他,“也不怕别人笑话!”说着,下了床榻,整理有些乱的衣裳,随后便去让人告诉柳河跟张氏,午膳他们去上房陪云氏用,接着便跟易之云出门。 …… 云氏不待见柳桥,便是易之云在旁她也没有掩饰。 柳桥自然瞧得出来,不过看在易之云的份上,只当没看见。 易之云神色明显有些苦涩。 不过虽然云氏不待见柳桥,却还是同意了一同用午膳的提议,用罢午膳,便对柳桥道:“你才病了一场,回去休息吧,我跟云儿有些事情说。” “好。”柳桥没反对,“那我先回去了。” “阿桥……” 柳桥对他笑了笑,“我先回去,你陪娘说说话。”随后转身离开。 易之云没有追。 “易之旭来府中到底所为何事?”云氏像是没看见这一幕一般,直接问起了这件事。 易之云看向眼前的母亲,沉默会儿,才开口道:“说是来道歉。” “道歉?”云氏冷笑,“我看是想借着你翻身吧?” “我已经交代下去,不会再让他们进门。”易之云道,“娘不必太过在意。” 云氏冷笑一声,随后转移了话题,“你媳妇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娘说的是?” “她跟太后……” “娘,这事没有什么好处理。”易之云打断了母亲的话,“阿桥跟太后长的相似不过是巧合罢了,如今她也出宫了,这件事就过去了。” “真的过去了?”云氏问道,“我听说皇上跟太后都给她赏赐了许多东西!” “皇上跟太后每年都会给许多人赏赐许多的东西,阿桥进宫陪了太后多日,这些东西并不算什么。”易之云继续道,“娘,这件事上次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 “易之旭忽然上门恐怕也是冲着这件事吧。”云氏却继续道。 易之云垂了垂头,“娘,这些人我会处理,娘不必烦心。” 云氏看着儿子,想说什么,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哽住似的,怎么也说出来。 “如果娘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先回去了。” “明日你便要去军营了吧?”云氏却忙道。 易之云颔首:“恩。” “天冷了,不要每天回来!”云氏继续道,“我知道你舍不得她,可是你若是累坏了身子,她也心疼!” “恩。”易之云应道,嘴边泛起了一丝笑意,“天冷,娘也保重身子。” 云氏喉咙一哽,“我会的,你放心。” “舅父他们住的院子整修的很顺利,我会交代好于洋,不会耽搁的。”易之云继续道。 云氏点头。 易之云又说了两句,便离开了。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云氏忽然间悲从中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母子之间就只能这般说话……“云儿,你心里就这般怪娘?” 没有人回答她,便是云氏自己,也无法给出答案。 …… 易之云回了正院之后,也没闹柳桥,“我有些事情出去一下,晚上估计会晚些回来,你跟岳父岳母一同用膳,就在这里用,别去客院了。” “军营的事情?”柳桥点头问道,算算日子也该销假了。 易之云点头,搂着她得腰,“本来以为可以好好陪陪你的。” “你就知足吧你!”柳桥笑道。“那个人妻子来了放这般多假的?” “我走了。”易之云松开她。 柳桥伸手替他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小心点!” “恩。”易之云笑了,“给岳父找的宅子,你可以让于洋过来问问,等我休沐再陪你去看看,若是你满意了,就买下来。” “可以等这般长时间?” “自然。”易之云颔首,随后将她拉入怀中低头亲了亲她,“走了。”再不走恐怕就舍不得走了。 柳桥看着他的背影,笑了,半晌后,让人请来了于洋,没去中堂见,直接在寝室的小厅见了他,问了宅子的事情。 于洋仔细说了,宅子的前主人也是官身,不过犯了错,被贬低了,估计这辈子也翻不了身了,就将京城的产业都卖了,包括这宅子。 宅子三进,有些大,价格自然也便高,就算对方急着出手但是也是高,不过宅子胜在离这里近,若是有些大,可以让方掌柜他们也住进去,这般柳河张氏也有个照应。 “看就不用去看了,就这间吧,过两日让人将银票给你。” 于洋应道:“是。” 待于洋走了之后,柳桥便叫来了白义,说了宅子的事情,“你拿着我的印鉴去找方掌柜,让他将银子备好,过两日送来。” 白义接过了印鉴,“夫人放心,我会办好的。” …… 是夜,易之云回来之后已经是亥时过半了。 柳桥也没睡,坐在了暖阁的炕床上,却是在低头缝制着什么,很入神,便是易之云进来了也没发现。 易之云愣了一下,起步走了过去,坐下顺手将人搂住,“做什么?” “你想吓死我啊?”柳桥斥道。 易之云靠在她肩上磨蹭着,“是你太入神了,做什么?” “衣裳。”柳桥道。 易之云挑眉,“给我做得?” “你不是说我答应了要给你做一身新年的衣裳但是一直没做成吗?”柳桥挑眉,“都抱怨到了不相干的人面前了,我还能不给你做吗?” “阿桥,我错了错了……” “少来!”柳桥推了他一把,没推开。 易之云也没继续,“就算要给我做也不要晚上做,伤眼睛。”说着,将她手里的布拿开,看着那还没有成形的布,“阿桥,你会做吗?” 柳桥顿时瞪眼,“怎么?瞧不起我?” “心疼你。”易之云放下那块布,握着她的手,仔细看着那略显粗糙的手指,“还好,没伤着。” “你以为我还是小孩子啊?”柳桥失笑,“做出来能不能传出去我不知道,不过我可没有笨到弄伤自己也要给你做。” “恩。”易之云点头,“还知道这般说就好。” “你不是该生气吗?” “慢慢做,反正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总不会一辈子你也做不出一身衣裳来吧?”易之云笑道。 柳桥气结。 “阿桥,我明日就要去军营了。”易之云赶紧转移了话题。 柳桥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恩。” “我走开了这些天,回去之后晚上不能回来。”易之云继续道。 柳桥还是点头:“恩。” “你就没有一点舍不得我?”易之云继续。 柳桥看着他,“那你想怎么样?” “你说呢?”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 “我把你吃下去了就是了!”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直接将她抱起往卧室去…… …… 次日醒来,浑身的酸疼让柳桥有种凑人的冲动,说好了一次的,可……就知道男人的话信不过! “夫人醒了?”卧室门口落下的纱帐外,罗妈妈开口道。 柳桥吸了口气,“恩。” “奴婢让人进来伺候?” “不用了!”柳桥忙道,“你去准备浴水!” “是。” 拖着酸疼的身子起身,沐浴过后,便发现已经已经日上三竿了,用了早饭,于洋便来禀报修整中的院子一事。 柳桥听完,“你依照爷的吩咐处理就成了,若是账房的银子不够就跟我说。” “是。” “另外,你给我准备一份礼物,送去给中山伯世子夫人,说有时间我再亲自拜访。”柳桥吩咐道,虽说不用客气,可是人情往来却还是要的。 于洋领命。 处理完了这事,柳桥便想起了之前威远侯府说要点心师傅的事情,因为明睿太后,这件事一直耽搁着,在宅子的事情办妥之后,柳桥便让方掌柜安排了人去威远侯府,随后,威远侯府的四小姐便送来了礼物作为谢礼。 柳桥收下。 接下来的日子,她的生活过的很平静,许是开始下雪,明睿太后并未让人召她进宫,她自然也不会主动往前靠,除了陪张氏跟柳河,偶尔去给云氏请安,便是处理府中的事务,此外美食坊也要重新开业。 有了明睿太后这事,估计没人敢动美食坊了。 唯一不顺心的便是易之云不在身边。 她无法否认她想他,尤其是晚上,总觉得少了什么似的。 当然,也有一些小麻烦,便是自她从宫里出来之后,便有不少夫人送来了帖子,柳桥没应邀,只是让人送去了礼物,理由便是身子不好,不宜出门。 这般虽然会有些得罪人,但是她实在没兴趣去给人当猴子看,最重要的还是她不想让皇宫里面的人猜疑她利用这张脸谋求好处。 尤其是易之云还是握着实权的武将! 这般一晃,便到了十一月底了。 易之云也终于从军营回来。 小别胜新婚,这话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他休沐一日,她就基本没下床,脸都丢到了太平洋去了,而还没等她找他算账,便又去军营了。 而这时候,她也还是忙碌起来了,新宅子那边已经整理好了,而云家的舅爷也快到了,她想在他们到来之前让父母搬出去。 宅子一切都备好了,柳河跟张氏就住进去便成了,除了他们,还有李伯,另外方掌柜一家子也搬进去,可偌大的宅子还是看的有些冷清。 下人都是由方掌柜处理的,搬进去之后,柳桥回去住了一天,整体来说好算是满意,而第二天,云家的舅爷便到了。 柳桥亲自去门口迎接。 云家舅爷一家子人也不少,除了舅爷夫妇两人,还有两个表哥表嫂,大表哥带着两个孩子,二表哥有三个,表妹,有,不过跟易之云所说的一样,已经嫁人了,这一次带着夫婿跟孩子来,孩子一个。 人很多,而且每个人的脸上都多多少少带着一丝惶色,想来来京城心里也是没底,不过这般也说明这一大家子不是爱惹事的。 至少目前为止是这般。 云氏没出现。 柳桥大约也猜到了她几分心思,估计是怕面对这些娘家的亲人,自然,柳桥也不会直接告诉他们,只道云氏因为他们到来过于激动病倒了,等会儿便来见他们,当然,也不忘为易之云解释为了没到。 “舅舅,舅母,你们也赶了一天的路,先到院子休息,等夫君从军营回来,我们便为你们接风洗尘。” 云道点了点头,因生活的磨砺而比实际年轻苍老许多的脸上泛着淡淡地笑容,“好。” “舅舅,舅母,表哥表嫂,表妹,表妹夫,请。”柳桥在前边引路,同时解释院子的事情,“……夫君的意思是舅舅先在这院子住些时候,等熟悉了环境,再给舅舅找合适的宅子,再看看两位表哥跟表妹夫适合做什么营生,夫君再安排。” 这话一出,云家的两位表哥,还有那表妹夫面上都松了口气。 云家舅母高氏笑道:“你们有心了。” “都是一家人,应该的。”柳桥笑道。 院子经过修整,整体看上去还是不错,除了易之云原先定下地院子之外,柳桥还让人将旁边的小院子整理出来,打通,让云家表妹表妹夫住,这般既宽敞些也能够有各自的空间。 因为这是,云氏对她得脸色好了许多。 安置好了众人之外,柳桥便去上房,下人却说云氏去了佛堂。 这佛堂是云氏前几日方才弄出来的,理由,估计便是愧对这些娘家人。 柳桥进了佛堂,云氏正跪在蒲团上转动着佛珠念着佛,只是一听这声音,柳桥便知道云氏的心不在佛经上,在宫里的时候,明睿太后每日都念经,如何方才是虔诚,她看多了也便能分辨出来了。 “娘。” 云氏的念经声停了下来。 “舅舅一家已经安置好了。”柳桥轻声道。 云氏沉默了良久,方才应了一声,“恩。” “娘可要去见见他们?”柳桥继续问道,“让他们过来总有点不好,如果娘……” “先……先让他们休息休息……”云氏打断了她的话,“云儿什么时候回来?” “中午来信说傍晚就回。”柳桥回道。 云氏点头,“恩。” 柳桥看着她有些僵硬的背,“我方才见了舅舅他们,看舅舅的脸色,应该没有怪娘。” 云氏身子微微一颤。 “娘如果不想自己去,那便等夫君回来之后再去。”柳桥缓缓道,“我先去安排晚上的宴席。”说完,转身离开。 “等等!”云氏转过了身。 柳桥转身,“娘还有什么吩咐?” “你是不是特恨我?”云氏忽然问道。 柳桥笑了笑,“娘为何如此认为?” “我这样对你……” “你是我夫君的母亲。”柳桥笑着继续道,“你儿子为我付出了许多,我不介意为了他受点委屈。” “所以还是恨我。”云氏问道。 柳桥摇头,“娘,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可以吵闹,可怎么吵闹都好,都不该有恨,因为我们是家人,不是仇人。” 云氏面色微动,却没有说话。 “如果娘没有其他的吩咐,我先去忙了。”柳桥微笑道,转身离开,她知道她跟云氏之间不可能回到当日的亲近,但是,既然他们都有一个同样在乎的人,她不介意先让一步,若是她也同样让一步,那她们就可以如同世间大多数的婆媳一般相处。 …… 却说云家一行人安置好了之后,便又聚在了一起。 云道拿出了水烟袋抽了起来,烟雾弥漫,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脸色。 云家大表哥云兴看着父亲,“爹,既然来了,我们就安心住下吧。” “是啊爹。”云家二表哥云平也道,“看那表弟妹的态度跟这院子,他们是真心接我们来的。” 高氏是曾经见证过云家兴旺的人,说她不埋怨云氏那是假的,你说当年她拼死拼活要嫁给那姓易的,自己最后被抛弃也便罢了,却还连累了家人。 她是在云家不得不离开祖籍的时候方才知晓云家的败落是因为那个易昇,当时她真的恨云氏,可是这般多年了,生活已经将所有的东西磨灭了,就连恨也一样,如今她更是不能恨了,她跟老头子倒也罢了,两个儿子还有女儿女婿,几个孙子外孙的未来都还需要依靠他们母子。 只是他们来了,这位姑奶奶却不出面…… 没错,那柳氏的确很恭敬也很客气,这宅子也是好的,但是,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头子,不如我们自己去见见姑奶奶?” 云道没有回答,继续抽着水烟。 云兴看了看父亲,“爹……” “好了,赶了一个月的路你们都累了,都回屋子休息吧。”云道终于开口,“其他的事情先不用说了。” 两兄弟对视了会儿,还是听了话,起身离开。 高氏在儿子走了之后,便对丈夫道:“姑奶奶是出面……是不是因为愧疚?” “你还记得她得模样吗?”云道问道。 高氏一愣。 云道敲了敲水烟管,喃喃道:“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只是记得,她跟娘长的很像……” “老头子……” “当年的事情别跟孩子说。”云道抬头看着同样苍白的发妻。 高氏也不是傻,“我知道了,我不会说的!”从前没说,是因为丈夫的话,也因为她不想两个孩子生了怨气冲动去找那姓易的麻烦,现在不说,更是为了两个孩子的将来! 云道装了烟,继续哒哒地抽着。 …… 云氏终究没有自己去见云家舅爷,傍晚时分,易之云回来,柳桥将云氏的情况告知了他,“……舅舅那边倒没什么反应,只是这般下去也不是办法,终究是要面对的。” 易之云颔首,“我去跟娘说。” “恩。”柳桥颔首,没有跟着他。 大约小半个时辰,易之云回来,一见他的样子,柳桥便知道他没有说通云氏,叹了口气,“我们还是先去见舅舅他们了。” “恩。”易之云点头。 夫妻两人去了见了云家舅爷,易之云给舅舅行了跪拜大礼。 云家一行人又是惊又是喜。 惊是易之云的隆重,喜便是他如此看重他们,往后他们的日子便有了依靠了。 云道颤着手将人扶起,“好……好……” “舅舅,以后一切都有我在!”易之云看着眼前男人苍老的面容,心头发酸。 云道点头,“好好……”随后,沉默会儿,又道:“你娘……带我去见见你娘吧。” “舅舅……” “我想去见见她。”云道看着易之云,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坚持。 易之云沉吟会儿,正欲回答的时候,却见云道浑身一颤,目光紧紧地盯着他身后门口的位置,他转过身,便见云氏来了。 面色苍白,身子轻轻颤抖。 “娘……”易之云疾步上前搀扶住母亲。 云氏紧紧地抓着儿子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依靠一般。 易之云想扶她进来,可是却发现她的脚根本无法移动,“娘……” 云道也是呆愣一般看着云氏。 许久许久,便在高氏都有些看不下去的时候,云氏方才起步,一步一步地走向云道,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张了口,可是话还没有说出来,眼泪就先留了。 云道浑浊的眼球也泛起了水雾,颤声道:“姐姐……” 云氏面容大变,像是没想到自己还能听到这个称呼一般,眼泪,落得更加慌,“道……道儿……” …… 除了云氏,云道跟易之云之外,其他人都退了出来。 易之云倒是想让柳桥也留下,不过柳桥拒绝了,云氏本就对她有心结,若是被她看到了她最不堪的一面,说不定又会起什么风波,如今虽然没能亲近,但是至少大家相安无事。 “表弟妹……”在屋外,一行人站着也不是个事,云兴的妻子刘氏便开口跟柳桥说些闲话,也联络联络感情,不过这话才开始,便被匆忙而来的于洋给打断了。 “怎么回事?”柳桥见状问道。 于洋道:“夫人,宫里来人了,说太后娘娘突发急病,皇上召你进宫。” “什么?!”柳桥一惊,“怎么会这样?!” “小人也不知,不过来的公公挺急的,马车都给夫人备好了,请夫人即可进宫!”于洋道。 柳桥看了眼前紧闭的房门,随后对一旁的云兴道:“大表哥,我先去一趟。” “恩……”云兴惶恐地应道,皇上召见一事已经让他懵了。 柳桥转身对于洋交代道:“你在这里守着,等爷出来之后告诉我先进宫,让他不用担心。” “是。” 柳桥随即起步离开,明睿太后的身子明明很好,怎么忽然间就出事了?宫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到了前厅,便见一个身穿内侍服饰的公公站着,不是李成安,是一个眼生的公公,只是因为着急,也因为没想到有人敢假传圣旨,所以柳桥没怀疑,直接跟他上了马车,直到马车走了一个时辰也没到皇宫,她方才觉察到了不对劲,可这时候却已经迟了…… 169 幕后之人 马车跑的很快,以这样的速度不用大半个时辰便能够到皇宫,可是走了一个时辰却还没到,而且,越走便是越安静。 就算皇宫周边安静,可也不至于这般几乎没有人声。 柳桥心里觉察到了不对劲,便欲掀开窗帘看外面,可这时候才发现马车的车窗被封住了,而她竟然没有发觉。 心惊之下,便起身去掀那马车的车帘,可是才掀开了帘子,迎面而来的却是一阵白色的粉末,她本能地闭眼,当意识到还需要闭气的时候,却已经迟了。 粉末随呼吸吸入,随即便是一阵眩晕袭来,身子发软地倒下。 便是她拼命的支撑着,却依旧无法抵御那黑暗袭来。 易之云! 在完全陷入黑暗中的前一刻,她在心里叫喊。 …… 当易之云正策马赶往皇宫的时候,心头倏然一紧,勒紧了缰绳停了下来,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如一张巨网袭来,寒风凛冽,如利刀一般。 “阿桥……” 低喃一声,旋即又策马往前,比之前更加快得速度。 明睿太后不可能忽然间出事,除非宫里面出了什么事情!就算没有出事,真的是明睿太后病倒了,阿桥这般进去也很危险! 可是,这还不是他所想到的最糟糕的事情。 此时,宫门没关,但是这个时辰也已经不是臣子进宫的时候,除非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否则这个时候去便是惊扰圣上。 易之云无法顾忌这些,下了马便让人通报。 时间在焦急的等待中过去。 易之云被允见了,到了乾元殿,李成安有些奇怪地看着一脸冷肃的易之云,“易统领怎么这个时候进宫?” 易之云见了他的身心,顿时心惊肉跳,若是明睿太后出事,现在皇上应该在慈安宫,可是他没有,而且李成安的脸色也不像是有大事发生的样子! 阿桥—— “一个时辰前宫里来了人,说太后突发急病,皇上急召我夫人进宫!” 李成安一听脸色顿时一变,“什么?!” “没有这事是不是?!”易之云猛然抓住了他的手臂,力度之大似乎要将他的骨头都给捏碎。 李成安也顾不上疼痛了,“易统领,太后没事,皇上也没召你夫人进宫,怎么……” “带我去见皇上!”易之云压住要冲出去找人的冲动,一字一字地道。 李成安点头,脸色也是很难看,竟然有人假传圣旨召易夫人进宫?!“易统领请!”随后领着易之云往御书房而去。 当承平帝见到散发着戾气的易之云,眉间皱了起来,“这个时辰进宫,御林军……” “皇上!”易之云跪下,“臣的妻子失踪了!” 承平帝面色一变,“什么?!” “皇上!”李成安赶忙道,“易统领说一个时辰前有人假传圣旨说太后病了,您召易夫人进宫!” 承平帝神色一沉,目光锐利地盯着易之云,“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半个时辰之后,五城兵马司统领神色凝重地从皇宫出来,随后不久,一队队士兵打破了原本宁静的夜晚。 五城兵马司除非在京城出现了大事的时候才会动,可是现在却动了,京城不少人被惊住了,纷纷打听消息,最终得到的消息却是宫里面丢了一件宝物。 太子府 秦霄最先得到的消息并不比其他人多,如果不是得知易之云也参与了这场搜寻,他或许也信了这个消息,可是…… 而深入查探的结果却是易柳氏失踪。 有人假传圣旨将易柳氏骗了出去! “殿下,此事不简单!”书房内,太子府几个重要的幕僚也都神色凝重,除了关心假传圣旨的人,更重视皇帝的态度。 调动五城兵马司,就只是为了一个跟太后长的像似的臣子之妻? 这怎么可能?! 京城按照东西南北中划分为五个形式上城池,五城兵马司便是五个城池的兵马司,调动一个已经够严重的,如今是五个都调动了! 最算要找人,直接派几个宫中侍卫帮忙找也便算了,可如今竟然出动了五城兵马司的军队! 秦霄如何不明白,“父皇怕是……” 话没有说下去,可是聪明人一听便明白,除非要找的人很重要,否则承平帝不会这般兴师动众的,而为何重要?就是因为长的相似能宽慰太后的心?可笑!一个卑微的臣子之妻就算再能宽慰太后的心也不值得那主宰天下的人如此重视! 所以父皇一定查到了什么,确定了什么!? 可是,他却一直当做不知,便是皇祖母一次又一次的伤心绝望,却也当做不知! 为什么?! 无非是想要保住下阻扰皇祖母母女相认之人,无非是……不想他这个太子权柄过重! “殿下,发生这等事情,易统领为何不第一时间来找殿下?!” 秦霄眼眸一沉,面上却是淡淡,“阿云甚为紧张他的这位夫人,如今怕是一心扑在了找寻上面,没有来告知本殿也是正常。” “若只是如此便罢,可是之前的事情,小人担心易统领心有芥蒂。” 秦霄扬手,“本殿与他出生入死多年,他不会背叛本殿的。”说罢,起身道,“此事本殿不能置身之外,不管父皇那边如何打算,阿云是本殿的人,他的妻子出事了本殿定然要帮忙的!” 众幕僚并无异议。 …… 而便在此事,秦钊也接到了宫里面传出来的最新消息,脸色顿时变的很难看,“父皇调动五城兵马司找她?!” 这代表什么?! 父皇是查到什么了?! 若是如此……那后果…… 秦钊心里惊惧,可是现在却还不是处理这个的时候,有人假传圣旨将易柳氏骗走,不管下手的人是谁,只要易柳氏出事,他跟母后怕是要被这盆污水泼上了! “来人,备马,本殿要去安陆侯府!” 他没有做,昭阳宫传出的消息此事也与母后无关,如今他却去确认这件事跟安陆侯府有没有关系,若是无关,便要准备应对接下来的风波! 可他还没出门,便又接到了一个消息。 景阳公主在偷偷跑出了相国寺! 秦钊顿时咬紧了牙关,“景阳!景阳——”该不会是她吧?! “殿下……” “让相国寺那边的人压住这个消息!若是消息走漏了,他们都不用回来了!”秦钊面色阴沉地搁下了这话,便让安陆侯府去。 安陆侯也被五城兵马司被调动的事情惊了惊,不过他的消息没有两个皇子这般灵通,当秦钊找来,便当即迎进了书房,问起了这件事。 秦钊也没隐瞒,直接说了,包括景阳公主一事。 安陆侯听了面色一惊,“殿下是说此事与公主有关?!” “这边那易柳氏出事,那边景阳就偷跑出来,没有这般巧的事情!”秦钊这时候是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妹妹,他也从未想过她能够帮上他什么忙了,只求她安安分分地当她天真烂漫的公主就是,可是现在……“她这是在找死!”还拉上他跟母后垫背! 安陆侯沉了眼眸,“殿下,没这么严重。” “父皇为了这个女人调动五城兵马司!”秦钊怒道,“不是一城,是五城!侯爷,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安陆侯目光幽深地看着眼前气急败坏的秦钊,“殿下,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这方才是做大事的人!” “你——”秦钊没想到这时候还要被教训,“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不是景阳犯了什么错,而是父皇的态度!他为了那易柳氏动用五城兵马司!若不是他认了这个妹妹,怎么可能为了一个臣子之妻如此兴师动众?!” “那又如何?”安陆侯反问,面上却泛起了笑容,“殿下,你不该生气,反而该高兴才对!皇上确定了易柳氏的身份却不公之于众,一是为了保你跟皇后,二是不想太子势力坐大,殿下,这对我们来说是极大的好事!” 这些年谁也摸不准皇上到底是什么态度,说他重视太子,可是却让太子离开多年,要让他入虎狼之穴,说不重视,可是却又让他一步一步地坐大,乃至如今无人能动摇他的太子之位! 而对于二皇子,他是宠爱,可却只是宠爱! 如今这事便是一个好征兆! 皇上的心并未完全在太子身上! “可若景阳对那易柳氏……” 安陆侯眸色微沉,“尽快将人找到!而且必须在其他人找到之前将人找到!至于公主那边……公主的性子是有些任性,但并不是心狠之人,未必真的会伤及那易柳氏的性命!” 秦钊还能说什么?只能这般做。 西北劳军一事他原本已经够烦心的,可没想到自己人还给自己添麻烦! 原本半月之前他便应该前往西北的,只是朝中却有人说入冬路途难行,不若等到开春之后再前往,一人提出了,便有一堆人附和,前往西北这事就这样被搁置下了! 不用去查也能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如今又出了这事,他甚至不知道这件差事是否还能落在他的身上! …… 易家 前院的膳厅内,云氏的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不用等了,上菜吧!” “姐姐……” “时候不早了,你们也饿了,不等了。”云氏缓和了脸色,“等云儿回来我再让他去给舅舅告罪。” “姐姐,事出有因,哪里用告罪。”云道说道,“不过这两个孩子一直没回来,是不是出事了?” 云氏眼底泛起了一抹嫌恶,“她能出什么事情?!” 云家的其他人见了这般情形,心里纷纷起了猜测,最后高氏开口:“大姑奶奶,是宫里的事情,表弟妹不回来也是应该。” 云氏吸了口气,笑了笑,“不等了,上菜罢,你看几个孩子都饿坏了。” 云家众人看了看云道。 云道微微颔首,“让人给两个孩子备着饭菜,等回来就能吃了。” “恩。”云氏点了头。 下人纷纷上菜。 而这菜才上了没多久,于洋便来了,“老夫人,今晚外面有些不对劲,老夫人跟舅老爷用完了晚膳便不要随意走动。” 云氏面色一变,“怎么回事?” “皇宫里丢了东西,皇上调动了五城兵马司在找。” 云氏虽然是妇人,但是也知道五城兵马司是什么,“云儿也在宫中,他是不是也出事了?!” “爷并未传回来消息。”于洋道。 云氏面色更是不安,“你派人去找他!快!” 于洋看了看云氏,“是。”随后又道:“今晚府中会加强防卫,老夫人不必担心,只要不四处走动便成。” “若是云儿有消息即可来告知我!”云氏握紧了拳头,柳桥,若是因为你我儿子出了什么事情,我绝对不会绕过你! 于洋领了命令退下。 而因为这件事,除了几个孩子,大家都没了胃口了,囫囵吃了一顿,便散了,云道跟高氏却留下来陪了云氏。 …… 才到了京城一天,便遇上大事了,还是跟自家人有关系的,云家的众人心里都极为的忐忑,便是回了自己院子,也都没有休息,干坐着。 刘氏跟云平地妻子李氏也聚在一起哄自家的孩子。 “原本以为到了京城就能过上好日子,可是没想到才来一天……”李氏心里很是惶恐,“大嫂,你说我们会不会被连累?” “说什么?!”刘氏斥道,“都是一家人,连累什么?!” 云家这些年的家境虽然不好,但是家人却是相处的不错,两个媳妇也都是庄户人家的女儿,出身一样,性情也是好相与的,这些年过下来倒也亲近。 李氏也知道这时候说这些有些凉薄,可心里却是真的慌,不过看了刘氏的脸色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转移了话题,“大嫂,姑母好像不太喜欢那表弟妹……” “姑母一个人养大儿子,对媳妇自然不能像娘对我们一样,便是娘,有时候跟我们不也一样有冲突?”刘氏不以为意,“以后这事我们也不要插手,虽说是一家人,可是有些事情不能干涉。” 李氏也不是蠢的,这婆媳之间的事情也不是其他人能够插手的,“希望他们没事……” 那皇宫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就好比是天上的事情,如今却摆在了他们眼前,这感觉挺奇妙了的,只是希望真的不会出事。 …… 隔壁小院子内的云芳也是在哄着孩子,可是除了哄孩子之外,她还要面临丈夫的责备,肖泉本来是不想跟着来的,跟着妻子娘家来京城就好比是当了上门女婿一般,可是无奈家里母亲逼迫,他只能硬着头皮厚着脸皮跟来。 他这般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来京城图个飞黄腾达的机会? 可才来了一天,这易家就出事了,还跟皇宫扯上关系,这一个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我就说不来了不来了,你就非得让我来!现在好了吧,我们一家子的命都要搭上了!”肖泉是孝子,在这时候并不记得当日一同来京城的主意是他娘出的,也是他娘逼迫的,如今都怪在了妻子头上。 云芳红了眼睛,低声道:“我也没想到会出事……表哥明明是大官……谁知道谁出事就出事?” “都说了你们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伴君如伴虎!就是官做得越大才越容易出事!”肖泉怒道。 云芳看着丈夫,“那现在怎么办?回去吗?” “怎么回?”肖泉怒道,“说不定天没亮我们就掉脑袋了!” 云芳面色一白,“不……不会吧?” 肖泉冷冷一笑,不屑去回答她! …… 云道跟高氏陪着云氏一直陪到了子时,而这时候,仍是没有消息传来,云氏坐不住了,让人去找来了于洋,“云儿还是没有消息传来?宫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太后病重关云儿什么事情,就算……” “老夫人!”于洋打断了云氏的话,神色有些冷清,“小人正要禀报,爷没事,老夫人可以安心。” “云儿有消息了?”云氏忙道,“他现在在何处?为何不回来?他说了什么了?” 于洋看了看她,“小人没有找到爷,不过太子那边传来消息,爷没事,出事的……是夫人。” 云氏面色一沉,“她开罪了皇上?!” “太后并未病倒,皇上也并未召夫人进宫。”于洋抬头看着云氏,“夫人失踪了。” 云氏却是神色一松,“云儿没事就好。” “老夫人,夫人出事了。”于洋继续道,语气平静。 云氏却被这平静的语气给臊红了脸,“那……那你再去打听打听,她有没有消息……”说完,又移开了注意力,“云儿是去找她了?带了多少人?会不会有危险?” “皇上调动了五城兵马司协助爷。”于洋回道。 云氏面色一变,“这么说不是宫里丢了东西,而是为了找柳桥?” “是。” 云氏握了握拳头,“既然如此,想必不会有事。”说完,转身对云道跟高氏道,“道儿,弟妹,时候不早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云道看了看云氏,“也好。” “那姐姐如果有什么消息也让人来告知我们一声。”高氏道。 云氏颔首,随后让人打了灯笼送他们回院子。 云道跟高氏到了院子的门口,让上房的人回去,进院子之前,云道对高氏道:“刚刚的事情不要告诉别人。” “啊?”高氏一愣,随后明白过来,“你放心,我不会说的。”一个妇人失踪,便是没出事,可若是这消息传出去了,这声誉也毁了,那外甥媳妇她虽然才第一次见,但是印象不错,“不过……姐姐的反应……” 有些凉薄。 不过这话她没说出来。 而事实上,她一直认为这位姑奶奶性子凉薄,自私。 当年为了一个男人不惜忤逆父母,后来出事了,自己逃了,也不想想会不会连累娘家,就算没脸来见娘家人,可若是有心地话也不至于这般多年不闻不问。 云道看了看比自己姐姐还要苍老十岁的妻子,“别说了。” 高氏叹了口气。 两人进了院子,跟云兴云平说了没事,让他们去休息。 “爹,真的没事?” “没事!”高氏道,“就是宫里面丢了东西,皇上大老爷让你表弟帮忙找!” 兄弟两人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高氏也没忘让儿子去告知云芳,让他们安心。 云芳得了消息,松了口气,“孩子他爹,既然京城这么危险,不如我们回去吧!大哥二哥他们若是在京城站住脚跟,我们就算是回去了他们也会接济我们的。” 肖泉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什么接济?!当他是乞丐吗?! 云芳看了丈夫有些扭曲的脸色,吓了一跳,“夫君……” “没事就睡了!”肖泉喝道,没继续理她,躺下就睡了。 云芳心里发苦。 …… 五城兵马司折腾了一夜,几乎将京城给翻了个遍,可却仍是没有找到该找到的人,谢元看着身边戾气越来越重的人,心里也是有些胆战心惊,他不怕这位的煞气,可是却怕宫里面那位的怒气,“易统领,尊夫人恐怕已经不再城里。” 易之云目光森冷,“谢统领的意思是?” “我即可调动人手出城找!”谢元道,没跟对方计较态度的问题。 易之云也没心情理会他,在淡淡地晨光之中跨上了马便往城外去,用皇帝的令牌敲开了紧闭的城门,别出事,阿桥,别出事! …… 柳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冰冷的泥地上,头有些发疼,不过这时候不是注意这个的时候,回过神来之后,她当即起身,却因一阵眩晕而摇摇欲坠,狠狠地咬了一下下唇,这才恢复过来,随即便是查看自己,身上衣裳完好,便是连出来时候披的那件大氅也完好地披在自己身上,这才松了口气。 没事! 至少现在没事! 可是谁将她掳来?还是假传圣旨?!谁有这个胆子?! 脑海中掠过了几个人的影子,哪一个都有可能,可又都没可能! 最终,决定暂且不去想这事,先逃走再说! 环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发现身处的地方是一间茅草屋,像是荒废了许久的样子,连地都是泥地,目光最后定在了门上。 那门也只是一个简单的木门。 柳桥吸了口气,轻步走了过去,没立即撬门,因为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正打算透过门缝打探一下外面的情况,却不想还没动手,门却被人忽然打开,她便是想躲也来不及,只能抬手拔下了发髻上得钗子,背手在身后。 而出乎她预料的是,出现在她眼前的不是什么彪形大汉而是一个美貌少女,不过少女的身后还是跟着两个男人,相貌流里流气,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人,只是这少女面上虽然泛着愤怒,气质却是上乘,根本不像是跟那两个男人一伙的。 而除了这个少女,还有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跟那将她引来的太监,两人面色虽然冷漠,但是眼里却带着惶色。 柳桥眯了眼,这是何种状况?“你们是谁?!” 少女却定定地看着柳桥,越看那花容月貌便越是扭曲,最后,咬着牙恨恨地道:“本宫是景阳公主!” 柳桥一愣,随即便是不敢置信,“你是景阳公主?” “没错!”景阳公主抬着头。 柳桥定定地看着她,“那太监是你派去的?” “是!” “你假传圣旨?”柳桥继续道。 景阳公主脸色一僵,随后怒道:“本宫没有假传圣旨,本宫只是不想让你继续迷惑本宫的皇祖母跟父皇!”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柳桥的眼眸冷了下来。 景阳公主冷笑:“本宫自然知道!你别以为长了一张跟本宫皇祖母相似的脸就真当自己是永安长公主,本宫告诉你……” “就算我不是永安长公主,可是我也是你父皇臣子的妻子!”柳桥厉声打断了她的话,“你最好知道你在做些什么!?” “你——”景阳公主气极,“死到临头你还敢……” 话没说完,便被一巴掌给打断了。 “公主!”身旁那妇人赶紧上前扶着主子,“你放……”肆字没说出来便被柳桥的神色镇住了,她没见过太后,可是却见过皇上,眼前这人这时候的眼睛竟然跟皇上极为的相似…… “你敢打本宫!”景阳公主回过神来,气急败坏,推开了身边的妇人,冲向柳桥,“你竟敢……” 柳桥直接又甩出了一个巴掌,这次直接将人给打到了,“打的就是你!” “你——” “公主……”那妇人忙要上前,可却被柳桥一记眼神给制住了。 柳桥盯着地上有些狼狈的景阳公主,“你掳我来不是因为我这张脸迷惑了太后跟皇上,而是因为易之云吧?” “你——”景阳公主从地上爬起,“你根本配不上他!” 柳桥又挥出一巴掌,力度大地让她耳朵轰鸣,“为了一个男人,你竟然不顾公主之尊,不顾假传圣旨大逆不道,不顾祖孙之情,你就配得上?!” “你——”景阳公主气疯了,明明是她占了优势,明明眼前这人才是阶下囚,明明她随手便可以捏死她,可是现在就像是她在教训自己一样!“嬷嬷,给我杀了她!杀了她——” 身边那妇人却面露苦色,“公主……” “我要你杀了她你听到没有!”景阳公主喝道。 “公主……公主还是算了吧,如果被皇上跟太后知道……” “知道又怎么样了?父皇还能为了她杀了我不成!皇祖母老糊涂了,被这样一张脸就给骗了,我……” 话还没说完,又被打了一巴掌。 景阳公主踉跄了两步,脸颊已经红肿起来了,看着柳桥的目光几乎能吃人,“我要杀了你!”这次自己动手了。 柳桥一个反手便将她给制住了,直接摁在了地上。 一旁的妇人跟太监都怔住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不是他们才是主导吗?怎么现在…… “快!快放开公主!”两人也还没发愣到忘了主子的地步。 柳桥没松手,冷冷地扫了一眼两人。 两人脚步顿住了。 “你们快进来,快救公主!”那太监赶忙对外面的两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喝道。 两男人对视一笑,极为的猥琐,然后从怀中各掏出了一把匕首走了过来,那妇人跟太监以为他们是要来救主子的,可是却没想到下一刻那两个男人的匕首却插到了他们的胸口。 柳桥眯起了眼。 原本发疯的景阳公主也僵住了。 那妇人跟太监瞪大了眼睛倒下。 两个男人收了匕首,一脸淫笑地看着两人,“公主,你想让我们杀了她?” “是!” 柳桥恨不得再甩她一个耳光,到了这时候还不知道死活! “可公主殿下,这女子长的如此貌美,若是杀了太可惜了,不如让我们兄弟两个快活快活再杀?” “不行!”出乎预料的是,景阳公主竟然说不行。 柳桥也挑眉,松开了制住她的手。 景阳公主得了自由。 “为什么步行?公主殿下不是很恨她吗?” “她可以死,但是不能受辱!”景阳公主怒视着这两人,“她如果受辱就算死了易统领也会蒙羞!我绝对不会让他蒙羞!” “哦?公主殿下还真的用心良苦啊……”一男子说完,竟然上前抬手摸了一把景阳公主的下巴。 景阳公主暴怒,“你干什么?!” “干什么?”那男子哈哈大笑,“既然公主说不行,我们兄弟当然要听令了,不过我们这么听话公主殿下总该好好奖赏奖赏我们兄弟吧?” 景阳公主看着眼前一脸淫笑的两人,心里生出了一股寒意,“本宫是公主,你们……” “哈哈!”另一个男人哈哈大笑,“你还真当自己是公主了?做戏做过头了!” “什么做戏?本宫……” “谁告诉你们她不是真正的公主?”柳桥悠悠插话道。 两个男人转移了注意了。 “怎么?不能说?”柳桥双手环胸,问道。 “小美人问到哥哥当然能说,不过在说之前,小美人可要陪哥哥……” “我没杀过人。”柳桥打断了他的话,“不过我不介意你们当第一个。” 那男子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杀人?就凭你?小美人……”话还没说完,便顿住了,随后,低下了头,看着心脏的位置插着的那根钗子,瞪大了眼睛。 “你——”另一个男人大惊,当即举着匕首上前。 第一个柳桥是趁其不备,第二个应付起来却有些艰难,便是她学过拳脚功夫,可是男人跟女人天生就不对等,不过也所幸她学过拳脚功夫,而这人只是单凭蛮力,柳桥勉强还能应付,而从这人的身手来看也不过是市井流氓,他们背后的人是谁?!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景阳公主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柳桥本想留活口逼问的,可是想着背后之人,最后打算速战速决!半刻中后,她的手上沾了第二个人的血。 没等杀人之后的恐惧浮上心头,便一把扯住已经吓呆了得景阳公主,“走!” 即便没有确定身份,即便心里对皇家有着抗拒,可仍还是在意上了,还是在心里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所以她才会这般愤怒,才会将景阳公主当不懂事的孩子一样训斥。 姑姑…… 真他妈的姑姑! 出了茅屋,却发现他们竟然在山上。 没等她问景阳公主情况,便听到了轻微的声响,扫视了一下四周,见前方有以灌木丛,当即拉着仍在吓呆中的景阳公主躲了进去,又担心她会出声,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 透过灌木丛的缝隙,她见一个戴着斗笠的人来到了茅屋前,那行动竟然极为的迅速,像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幸好她听觉灵敏,否则现在恐怕不是落入敌手便是去见阎王! 究竟是谁? 以方才那两个人对景阳公主的态度,那幕后之人定然不是二皇子跟荆皇后,那是谁?太子?可他会为了打击二皇子跟荆皇后对她下狠手吗? 柳桥想不通。 那斗笠男人进了屋子半晌便出来了,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四处张望着,便是他带着斗笠,可是柳桥还是能够感觉到对方凌厉的目光,而这道目光正在往她这边射来。 糟糕! 方才这人走在雪地上发出了声响,那她们躲进来之时,沿途也留下了脚印! 这山上的积雪还没有融化! 柳桥心绷的紧紧的。 就在她以为对方一定会走过来之时,那人却是转身走了。 柳桥惊愕,却也有死里逃生的感觉。 只是却并未即可出来,一直等了一刻多钟,见那人也没有再出现,这才松开了景阳公主的嘴,扯着她走出了灌木丛。 “你放开本宫!” 柳桥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扬手又是一个耳光,“你给我闭嘴!” “你——”她要疯了要疯了,“你凭什么打我凭什么?!” “想知道凭什么回去问问你母亲!”柳桥厉色道,“现在给我闭嘴!” “你——” “这里是什么地方?!” 景阳公主不想回答她,真的不想的,可是最后却在她目光的威迫之下说了,“相……相国寺后山……”说完了之后,脸上火辣辣的,不仅是因为肿了。 “走!”柳桥扔下了这个字便转身离开。 景阳公主僵在了原地。 “再不走那人回来了,我可救不了你!”柳桥头也没回地道。 景阳公主的目光燃起了火,却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下山的路不好走,尤其是在防着有没有人突袭的情况之下,不算长的一段山路,她竟然硬生生地走了一个时辰。 幸好身上的大氅还在,不然她恐怕不累死怕死被杀死都会被冻死。 至于身后的景阳公主。 之前估计不是自己爬上来的,所以一路上走得凄惨无比。 柳桥只当没瞧见。 景阳公主恨不得将她推下山,只是可惜没机会,便是有机会,她也没力气。 终于下了山了,眼前的相国寺便恢弘地伫立在眼前。 看着眼前的古寺,柳桥想着是不是该去寺庙里面上柱香,毕竟方才杀了人,可会儿,便又觉得自己疯了。 不是疯了吗? 这时候还想这些有的没的! “皇兄!”这时候,狼狈不已的景阳公主像是见到救星一般扑上前。 柳桥顺着她扑过去的方向看去,随即跳了眉。 那是一个相貌很不错的少年。 能够让景阳称呼皇兄的,不是太子便是二皇子了。 太子…… 她在慈安宫的时候远远见过一面,那这人便是二皇子了。 “皇兄,皇兄——”景阳公主哭的稀里哗啦,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秦钊却是看向柳桥。 柳桥也没惧,迎向他的目光。 两人对峙着。 秦钊眼眸蒙上了一层阴霾。 柳桥眯起了眼。 景阳公主终于哭够了,也或许是因为她皇兄始终没给她反应,便停了,随后转身看向柳桥,“皇兄,你帮我杀了她!杀了她——” 柳桥却仿佛她在说杀一只鸡而不是自己一般,起步走向她。 “皇兄……” 柳桥直接走到她的面前,扬手又是一记耳光,打的很顺手。 “啊——” “你——”秦钊终于有了反应了,可是还没反应完,便又僵住了,同时一声响亮的耳光响起。 柳桥转手便也给了秦钊一巴掌,直接打的他脸阴沉的都要滴出水来,随后,拍拍手,笑道:“好了,现在你们想杀就杀。”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只要你们有这个胆子!” 秦钊的脸扭曲的可怖。 不过还没等他表露敢不敢杀之前,身子被猛然扫开了。 柳桥下一刻被紧紧地搂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感受到对方身子的僵硬以及颤抖,柳桥的心顿时揪痛起来,恨不得再给那对兄妹一巴掌,抬手轻轻地抚着他的背,“易之云,我没事。” ------题外话------ 想知道杀伐果断的威武女将军如何收服一毛不拔的傲娇小王爷吗? 请看:未曦初晓的《悍妃本王求宠》 1v1温馨欢乐宠文。 可在pc首页左上角[强力推荐]中找到,手机用户可所搜书名或者作者名。 正在首推中,求收藏。 170 怀疑 易之云紧紧地抱着她,像是生怕一松手她便会又不见了一般。 “我没事,易之云。”柳桥继续轻声安抚着,她想到他会紧张担心,可是没想到他回害怕到这个地步,“易之云,我没事。” 一声声熟悉的安抚,一点点地平复了他心中的惧意,许久,他松开了她,随后,便是紧张的查看着她有没有出事。 “没事。”柳桥笑道,“真的没事。” 易之云却似乎不信,仔细看了她许久,方才又将她紧紧抱着,“阿桥,对不起!”他答应过要保护她得,可是每一次……每一次都没有做到! “没事了。”柳桥轻手抚着他的背,“没事了,我没事了。” “你放开她,你放开她——”这时候,一道尖锐的厉喝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厮磨。 易之云身子顿住一僵,随后松开了手,转身看向那被秦钊拉着却仍是张牙舞爪的景阳公主,杀意凛然,“是你掳走了我得妻子!?” 景阳却愣住了,被易之云冰冷铁青的脸,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镇住了。 秦钊亦是心中一惊。 易之云是经历过战场血战之人,身上的杀意也不是寻常人可以承受的,便是眼前这两人的龙子凤女也亦然,“是你掳走了我的妻子!” 这一次,没有疑问,而是肯定。 秦钊沉声喝道:“易统领这话是什么意思?景阳为何掳走你夫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景阳做的?!” “是我做得怎么样?!”景阳却直接拆自己皇兄的台,“我就是要看看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女人将你迷的连本公主也看不上!长的像皇祖母?就算她长的像皇祖母又如何?!她也只是一个乡野村妇,你以为她长的像皇祖母就是永安长公主吗?!” “你闭嘴!”秦钊恨不得堵住她的嘴。 景阳却没有听,“我就是抓了她了怎么样?!你像将我怎么样?!”说着,狠狠地看着柳桥,“这个女人她杀人不眨眼,你是被她给蒙骗了!她就是一个恶鬼,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易之云面色一狞,起步走向她。 秦钊心中一惊,他看得出来易之云是真的想杀人,“易之云你放肆!” 易之云制住了脚步,却不是因为秦钊的怒喝,更不是因为景阳公主,而是柳桥忽然间握住了他的手臂,他转过身,眼底的杀意仍是没褪去。 “不行易之云。”柳桥叹了口气,她知道他想做什么,只是不行,便不说她跟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为了他自己,他也不能这样做,“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易之云不值得。” 易之云的脸色仍是狰狞。 柳桥抬手抚着了他的脸,“别这样易之云,你会吓到我的。” 这话一出,易之云的神色陡变,狰狞退下,换上的是愧疚,“阿桥……” “我们回去。”柳桥笑道,“折腾了一整晚,我累了。” 易之云目光紧锁着她,半晌,横腰抱起了她,却也没忘记旁边的两人,冷脸寒声一字一字地道:“这件事没完!” 秦钊咬紧牙关。 景阳公主看着易之云如此温柔地抱着柳桥离去,两人的身影在暖阳中融为一体,情绪陡然失控,“为什么为什么——” 她有什么不好,有什么比不上那个乡野村妇! 打断了她歇斯底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秦钊。 狠狠的一巴掌,直接将人打倒在了地上。 “皇兄你——”景阳脸颊已经发麻了,倒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面容阴沉的兄长。 秦钊盯着她,目光就跟利刀一般,“你是不是想让我跟母后跟你陪葬你才肯作罢!” 景阳长大了嘴,却说不出话来。 …… 易之云抱着柳桥没走多远,便跟赶来的谢元遇上了,看着两人,尤其是在易之云怀中的活生生的柳桥,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易统领,夫人找到了?” “你是?”柳桥却先于易之云问道。 谢元看了看眼前之人,他没见过明睿太后,但是眼前之人的镇定却是让他诧异,“本官乃五城兵马司总统领,奉皇上之命前来寻找夫人,如今夫人安好,那请夫人随本官回宫,皇上一直在等着夫人的消息。” 柳桥看了一眼易之云,虽然此时他脸上并无杀意,但这时候仍是僵着脸,“谢统领,我有些不适想先回府,劳烦易统领先进宫禀报皇上,稍后我再进宫谢恩。” 易之云猛然低头紧紧地盯着她。 柳桥轻轻地抚了抚他的背,示意他没事。 谢元看了看她,“本官会禀明皇上。”随后看了一眼易之云,“本官护送夫人回府。” 柳桥没有拒绝,“那多谢谢统领。”随后又道:“对了,二皇子跟景阳公主在前面,谢统领不妨也派人护送他们回宫,想必皇上也想见他们。” 她已经救了景阳公主,但可不会圣母到不追究这件事,就算不能将此事公诸于众也该让这对兄妹,尤其是那景阳受点教训! 谢元闻言神色微变,这景阳公主谁不知道她心仪易之云?如今……“夫人放心,本官会安排。” “那多谢谢统领了。”柳桥笑道,随后抬头看向易之云,微笑道:“我们回家。” 易之云颔首,抱着她起步离开。 因为柳桥最后推出了二皇子跟景阳公主,谢元并未亲自送两人回去,而是派了人送他们回去,自己则去找到了秦钊跟景阳。 秦钊见了谢元,脸色自然是难看。 “二皇子,景阳公主。”谢元行了一礼,随后便道:“下官护送两位殿下回宫。” 秦钊心里翻江倒海,不过面上却是缓和起来,“有劳谢统领。” 景阳公主却是一脸的木然。 …… 柳桥被掳走一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所以便是易之云将柳桥抱着回来,下人们也只是以为他们方才从宫里回来。 而昨晚上闹腾了一夜,如今男女主子回来了,易府的下人也纷纷松了口气。 “夫人,你怎么了?!”白禾也是不知情的一个,不过也是担心了一晚上,担心主子在宫里出事,如今看着易之云抱着柳桥回来,脸都白了。 易之云没理她,直接抱着柳桥进屋,走进了卧室,将她放在床榻上,然后蹲在她的面前,“哪里不舒服?” “没事。”柳桥握住了他放在她腿上的手,“易之云我真的没事,别担心。” “请大夫来看看。”易之云轻声道。 柳桥点头:“如果这样你能安心点的话。” 易之云转身,眼中的柔光散去,“去请大夫!” 白禾背脊一凉。 “小禾去让人跟管家说便成。”柳桥道,“我有些饿了,你去给我做些吃的来。” 白禾这才反应过来,“好!我这就去!”随后匆匆忙忙地走出去。 “饿了?”易之云转身,紧张问道。 柳桥笑着:“恩,昨晚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易之云停了这话,眼眸一寒。 柳桥叹了口气,“起来易之云。” 易之云站起了身。 柳桥伸手抱着他的腰,脸贴在了他僵硬的身上,“易之云,我真的没事,昨晚上我被人骗出去之后便被弄晕了,一直到今早才醒来,然后景阳公主就出现了,不过没对我怎么样,她就一纸老虎,吓唬不了我。” 易之云弯腰伸手将她抱上了床,随后覆了上去,“真的没事?” “没事。”柳桥看着他,“没被劫财也没被劫色。” 易之云青了脸。 柳桥知道他在后怕,“不过我杀人了易之云,一下子就杀了两个。” 易之云浑身一颤。 “觉得我很可怕?”柳桥问道。 “胡说!”易之云低吼道,“是谁?!” “不是什么大人物,估计就是地痞流氓。”柳桥知道他问什么,“你放心,就算你不去将他们碎尸万段,秦钊也不会放过他们的,不过说起来也奇怪,他们先是跟景阳公主一伙,可后来却杀了景阳公主身边的嬷嬷跟太监,不但打算劫我得色,还打算劫景阳公主的……” 易之云身上散出了戾气。 “不过还没动手就被我杀了。”柳桥继续道,“易之云,景阳说的没错,我真的杀人不眨眼。” “胡说!”易之云再次低吼,眼睛却是暗红。 “我没杀过人,可是一下子就杀了两个……一点犹豫都没有……”柳桥低声道,“易之云,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 “不许胡说!”易之云反驳道,“不许胡说!” “好,不胡说。”柳桥笑道,“杀了那两人之后,我拖着景阳走出了茅屋,才发现是在相国寺的后山,后来听到有人来了,便躲进了一旁的灌木丛里,不久,便有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出现,不是普通的地痞流氓,而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易之云,这件事背后还有人。” 易之云眼眸一狞。 “景阳公主或许只是被利用。”柳桥继续道,“只是我很奇怪的是那人明明发现了我们,可是却没有动手做什么。” “我会查清楚!”易之云一字一字地道。 柳桥点头,“不过别急,慢慢查。” “恩。” “还有,景阳的事情交给皇帝处理,她不值得你亲自动手。”柳桥继续道,“易之云,我们还得白头偕老。” 易之云面容颤了颤,终究还是点头。 柳桥双手圈着他的脖子,拉低了他,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易之云身子一僵,随后话被动为主动。 两人厮缠在一起,越发的失控。 “夫人,厨房只有粥,你……” 易之云猛然起身扯过了一旁的被子裹着了两人,随后扯落了半边纱帐,“出去!” 白禾面色涨红,差点没摔了手里的粥。 “还不出去!”纱帐后,易之云怒喝。 白禾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放下了手中的托盘便冲了出去关上了门,随后又传来了开门声。 “滚——”易之云怒喝。 白禾快步走到了卧室的门口,扯落了两边的帘子,这才出去。 易之云面色一阵青一阵红。 “呵呵……”柳桥却躲在了被子里笑。 易之云低头看着她得笑颜,神色转为柔和,俯下了身轻轻地吻了她红润的唇,却没有继续。 “吓着了?”柳桥抱着他的背,挑眉道。 易之云眸色渐深,“你饿了,先吃东西。” “还怕吗?”柳桥继续问道。 易之云喉咙一滚,抱紧了她,“不会再有下一次!” “恩。”柳桥颔首,“我也会好好保护自己!以后不会这么笨得被人骗到了!所以易之云,别怕,你怕,我会心疼。” 易之云在她的耳边磨蹭着,“恩……” 柳桥动了情,“其实……我并不是很饿……” 易之云抬头,眼睛晶亮,却也犹豫。 柳桥笑了,竟是妩媚多姿,抬手圈住了他的,再一次主动,易之云的犹豫顿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了,那放在桌子上的粥渐渐地凉了,没人理会…… …… 云氏是在于洋将大夫请来的时候才知道易之云跟柳桥平安回来的消息,当即便赶来正院了,方才到了门口,便见于洋领着大夫出来。 “如何了?”云氏问道,神色有些着急也有些冷。 于洋回道:“夫人如今在休息,让小人先送大夫回去,待过些时候再请来。” 云氏蹙眉盯了他会儿,“云儿可在?” “在。”于洋回道。 云氏直接进了院子,可到了寝室之后,却被拦在了门外。 “老夫人。”罗妈妈上前,白禾躲开了,没敢在门口守着,“夫人跟爷在休息。” 云氏皱眉,“我进去看看。” “老夫人。”罗妈妈赶紧阻止,“现在……现在有些不方便……不如老夫人先回山上房,等夫人跟爷休息好了,奴婢再请他们去上房?” 云氏眉头皱的更紧,“是不是柳氏出了什么事情?!” 罗妈妈一愣。 云氏见状,不等她回答便起步走到了门口,动手推门,门本就没有反锁,这般一推便开了,暖意伴随着里面的声响传来,云氏僵住了,脸色顿时很难看。 “老夫人!”罗妈妈这时候也回过神来,赶紧上前关上了门,而这门一关一合似乎没有影响到里头的人。 云氏眼底泛起了怒火,“混账!” 罗妈妈低着头,没有反驳这话,这大白天的……的确有些不合适,不过这也是夫人跟爷感情好,只是老夫人毕竟是婆婆……这下子夫人跟老夫人之间的婆媳关系估计有要恶化了。 “等他们‘休息’好了让他们滚来上房!”云氏咬着牙道,昨夜发生了那般大地事情,让所有人担心了一整晚,这平安回来了不是来跟她这个娘交代,也不是让大家安心,而是—— 她怎么生了这样一个儿子! 罗妈妈低头应了这话,随后恭恭敬敬地送了人走,再继续在门口站岗,这院子里面就只有她一个嫁了人的妈妈,其他都是小丫头,这时候也只有她合适在这里,不过……或许该跟夫人提提这院子里面该添一些管事娘子妈妈了。 …… 那边谢元是真真切切地护送了秦钊跟景阳回皇宫,给直接领到了乾元殿,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说碰上了两人,至于具体的情况,便是猜到了也不能说,自然,也交代了柳桥的情况。 承平帝目光深沉,“谢爱卿先回去吧,派出去的人也可以收回来了。” “臣领旨。”谢元回道,随后退了出去。 承平帝看向了跪在地上的两兄妹,“好了,到你们了,谁跟朕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兄妹两人都是低着头,待承平帝开口了,景阳才抬起头,入目的是一张可以说是肿成了猪头的脸,“父皇……” 承平帝眯了眯眼,“谁打的?” 景阳眼中一亮,“是那个易柳氏,是她!” “景阳!”秦钊斥道,目光冰冷。 景阳咬着牙,方才回来的路上皇兄跟她说现在唯一让父皇息怒的办法就是主动认错,反正那易柳氏也没事,只要她主动认错了,父皇便不会真的怪罪她,可是——明明父皇是她的父皇,又怎么会护着一个外人?!就算那易柳氏长的跟皇祖母很像,可又不是真的永安长公主!她凭什么要认错?!不过就是一个下作的山野村妇!还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毒妇!她就是弄死了她也没有错!“父皇,你要为儿臣做主!” 秦钊这一次是真的恨不得从来没有这个妹妹! 承平帝没有回答,也没有动怒。 “父皇,她竟然打儿臣!父皇,她不过是一个臣子的妻子,一个三品的诰命,她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儿臣!儿臣是父皇的女儿,是大周的公主,她这样做眼里根本就没有父皇没有大周!”景阳慷慨陈词,恨不得父皇一怒之下下令砍了她! “父皇,景阳年纪小不懂事……” “年纪小?”承平帝打断了秦钊的话,神色莫测,“景阳,你说你年纪小吗?” 景阳看向承平帝的眼睛,背脊莫名一寒,“父皇……” “是你派人假传朕的圣旨谎称太后病了将易柳氏掳去?”承平帝缓缓问道。 “父皇……” “是或不是?”承平帝继续问道。 景阳嘴动了动,“是……可是……” “你好大的胆子!”承平帝勃然大怒,“诅咒太后,假传圣旨,掳走大臣之妻,谁给你胆子!” 皇帝一怒,便是朝臣也无法承受,更何况娇生惯养的景阳公主,便是眼前这人是她的父亲,可是双腿也一软,瘫在了地上。 秦钊也是面色发白。 而这时候,李成安战战兢兢地进来,“启禀陛下,皇后求见。” “来的正好!”承平帝冷笑,“让她进来好好看看她养出来的好女儿!” 李成安一惊,忙躬身应了一声便出去,半晌,领着荆皇后进来,荆皇后在谢元领着秦钊跟景阳回来之时便已经猜到了一些端倪,如今进了殿内,迎面而来的是承平帝的威压,便是不看他的神情也知道事情不好,“臣妾参见陛下。” “母……母后……”景阳公主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母后……” 荆皇后抬头看了一眼女儿,随即被她得脸给惊了,随即怒道:“景阳,谁打的?!” “是……是那个柳氏……”景阳公主没有开始的气势,可却多了一份可怜,眼泪也随之而来,那模样更是有多惨便有多惨。 荆皇后勃然大怒,“她竟敢……”话还没说完,便被一股威压打断,转过视线看向承平帝,心中一凛,“皇上……” “她打你了?”承平帝盯着景阳,“你给朕说说她为什么要打你?” 景阳却惧了,说不出来。 “假传圣旨,诅咒太后,意图谋害朝臣之妻,大周任何一个懂忠孝之人都可以打你!”承平帝怒道,“荆氏,你给大周教出了一个好公主!” 荆皇后面色一白,荆氏?自从她坐上皇后的位置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这般称呼过她,如今……“皇上……” “父皇!”秦钊却开口,“都是儿臣不好,是儿臣没有照看好景阳,都是儿臣的错,父皇若是要降罪,便降罪儿臣!” “都是你的错?”承平帝似笑非笑,“果真是兄妹情深!” “皇上……” “你既然懂的兄妹情深那也该懂得百善孝为先,也该懂得君臣尊卑,更该懂得大周国法!”承平帝沉声道。 秦钊双手紧握成拳,“儿臣知罪,请父皇降罪!”如果出了请罪认错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 “父皇!”景阳不知道哪里的勇气,许是委屈,许是不甘,“儿臣知道家传圣旨说皇祖母病了不对,可是……可是儿臣不甘心!儿臣不甘心!凭什么那易柳氏无才无德却可以……” 承平帝没有说话,直接扫落了桌案上的东西,这比开口说话更加瘆人。 “皇上,景阳年纪小……” “三日前西南苗疆传来消息,说欲与大周接秦晋之好,从此停止干戈。”承平帝却忽然抛出了这句话。 荆皇后面色大骇,“皇上,景阳她是您的女儿,你不能……” “父皇你要送我去和亲?!”景阳公主猛然跳起,不敢置信地喝道,惧意都被这震惊驱散了,“父皇你怎么可以这样做,我事您的女儿,我才是您的女儿,那个贱女人根本不是永安姑姑,她不是!” 承平帝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深沉地盯着她。 “景阳你闭嘴!”荆皇后倏然起身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景阳公主跌在了地上,“母后!?” “都是臣妾没有教好女儿,都是臣妾的错!”荆皇后跪了下来对着承平帝哭诉道,“皇上,都是臣妾的错,你要降罪就降罪臣妾,景阳她还小,她还小……” “父皇,是儿臣的错,不关母后的事情,儿臣身为兄长没有管教好景阳,是儿臣的错!”秦钊没想到承平帝竟然有这般打算,和亲?还是苗疆?那比去北延国还要悲惨!就算他现在恨不得没了景阳这个妹妹也不能让她去!“父皇,景阳她也知错了,父皇,儿臣求您再跟景阳一次机会!” “父皇,儿臣不去和亲,儿臣不去……”景阳心里也是慌了,“儿臣……儿臣去相国寺替皇祖母在佛前尽心,儿臣去相国寺……儿臣再也不敢了……父皇,儿臣不敢了!” “父皇,景阳是皇后嫡出的公主,何等尊贵,就算父皇要和亲苗疆也不能让景阳去!”秦钊继续道,“况且大周从未出过和亲的公主,当年太祖皇帝就说过……” “你要拿太祖皇帝来压朕吗?”承平帝淡淡问道,却是瘆人。 秦钊咬牙,“儿臣不敢!” “害怕去和亲?”承平帝继续问道。 景阳抬起头,“父皇……” “怎么就不怕杀人?” “儿臣错了……”景阳哭得厉害。 承平帝却是冷哼一声,“即可回相国寺,即日起每日在佛前跪上五个时辰,直至真的知道你错在了哪里为止!” “父……” “景阳,你父皇让你在佛前赎罪,为太后起伏是恩赐,还不谢恩!” 景阳看了看母亲,咬着牙低头:“儿臣领旨……谢父皇……” 承平帝神色不动。 荆皇后握了握拳头,“臣妾平日对景阳疏于管教,如今景阳做出此事,臣妾也难辞其咎,臣妾请旨陪景阳去相国寺为太后祈福,一赎己罪!” 秦钊一愣,心里快速闪过荆皇后这般做的后果,可是想着目前的情形,终究忍住了。 承平帝看着荆皇后,“年关将近,后宫诸事还劳烦皇后打点,相国寺年后再去吧!” 荆皇后心头一松,“臣妾领旨!” “下去!” 母子三人领旨退下。 “李成安!”在三人退下之后,承平帝叫道。 李成安快步进来,“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让太医去易府看看!”承平帝道,“再传易之云进宫!” “是。” “等等!”承平帝又道,“朕记得几年前益州进宫了一株千年人参,拿去给她压惊。” 李成安心头一惊,那千年人参可是难得一见的珍宝,“是。” …… 荆皇后领着两个孩子回了昭阳宫,当即便召了太医给女儿看脸,诊治过后,方才有空处理别的事情,“你跟母后老实说是不是有人怂恿你这般做得?!” 她的女儿她清楚,没有外人的怂恿她绝对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景阳上了药之后方才觉得脸疼,“母……母后……有人……有人告诉儿臣说那个柳氏……儿臣气疯了……恨死她了,就……” “谁跟你说的?!”荆皇后眼底一寒。 景阳惊了惊,“儿臣……儿臣不知道……是一个来相国寺上相的妇人……” “什么模样?何等身份?你在禅房中怎么会……” “我不知道不知道!”景阳却忽然撒泼,“母后你也要骂我吗?连你也觉得我错了?父皇要将我送去和亲,母后你现在还跟我说这些……” 荆皇后气极了,“你——” “父皇不会送你去和亲,你大可放心!”秦钊走了进来,面色发冷,“不过如果你继续这样没脑子,父皇未必不会杀了你,还有我跟母后!” “不……” “不可能吗?”秦钊冷笑,“你要不要拿我跟母后的性命去试试?!” “我……” “就为了一个男人,为了一个男人你将自己弄成了这个鬼样子!”秦钊冷冷道,“景阳,你还配当大周的公主,配当母后的女儿吗?” “你——” “皇儿!”荆皇后喝道。 秦钊看向荆皇后,“母后不必问了,除了太子谁还会怂恿景阳?” 荆皇后面色一青,“他竟然如此狠辣?!” “往后还请母后看紧她!”秦钊一字一字地道,“儿臣不想最后没有输在自己的本事上而是输在了有一个愚蠢的妹妹上面!” “你——”荆皇后无法接受这句话。 秦钊深吸了一口气,“儿臣知道母后疼景阳,可是儿臣也请母后疼疼儿臣!”说完,转身离开。 荆皇后身子一软,跌坐在了椅子上。 她如何不心疼儿子? 如何不心疼? 可是景阳也是她的女儿! 秦霄—— 荆皇后眼底泛起了恨意,这般多年她一直没有对他下狠手,可是他却如此狠辣! 你且等着! “母后……” 荆皇后看向女儿,“景阳,回相国寺好好呆着,年后母后就去陪你。” “母后……” “景阳,那个易之云不是好东西!”荆皇后一字一字地道,“他是太子的人,是故意引你上钩,利用你打击你皇兄!景阳,你该长大了!你跟你皇兄不过是差了一个时辰,他要承担的却比你的多的多!” “母后——” “等你父皇气消了,母后便跟他提你的婚事,明年,母后会让你出嫁。”荆皇后继续道。 景阳大惊,“不——” “你没得选择!”荆皇后站起身来,狠下心一字一字地道:“母后不会看着你继续被那易之云迷惑!你且休息一日,明日就回相国寺!”随后,转身离开。 …… 去招惹一个情绪濒临崩溃的男人果真是一件惨烈的事情,柳桥没多久就后悔了,可却来不及了,等一切结束,她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任由着易之云抱着她去净房沐浴,连头发也洗了,然后躺在他的怀中让他一点一点地擦干了头发,再被喂着填饱了肚子,才被塞回了被窝,混混睡了去。 而这时候,李成安来了,虽然没见到人,不过也没强求,东西搁下,传了话便识趣地走了。 易之云一直在身边守了一个时辰才起身离开,出了寝室,沉着脸对一旁的罗妈妈道:“别吵夫人,我回来之前别让她出院子的门!” “是。”罗妈妈应道,随后又道:“老夫人那边……” 易之云起步离开,“我回来之后回过去,别吵夫人!” “是。” …… 易之云进了宫,见了承平帝,没有开口追究景阳公主,只是将柳桥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便说起了幕后之人的事情。 承平帝眯了眼睛,“幕后还有人?” “是。”易之云应道。 承平帝问道:“你认为是何人?” “臣不知。”易之云回道,“但是此事必须从景阳公主身上查起!” 承平帝眯着眼,“朕会去查。” “谢皇上!”易之云应道。 承平帝看了看他,“这两日你暂且留在府中吧,不必去御林军了。” 易之云也没有拒绝这个好意,谢了恩,随后告退。 承平帝没有阻止,待他走了之后,便让人宣了太子。 一个时辰之后,太子出了乾元殿,一向温和的脸色也如此刻呼啸的北风一般冷冽,回了太子府后,便去了太子妃的院子,将事情说了,“……你让人去易府看望一些易柳氏。” 太子妃神色凝重,“殿下放心,妾身会亲自去。” “不用亲自去,派人过去就成!”秦霄道。 太子妃看了看他,“是。”随后,犹豫了会儿,“殿下,皇上是不是怀疑你?” “怕不仅是皇上!”秦霄冷笑。 太子妃沉吟会儿,“殿下是说易统领?” 秦霄没有回答,嘴边的冷意却更浓。 太子妃没有再继续。 而此时,在后花园的梅林中,云柔走到了梅林前,看着里面正在修剪梅枝的妇人,转身对身边的婢女道:“我有些冷了,你去给我拿件大氅过来。” “是。” 待婢女走了之后,云柔步入了梅林中,走到了那正在修剪梅枝的妇人身边,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一枝残梅,“为何会失败?” 那妇人蹲下来整理着地上的残破梅枝,“首领知道了。” “那犹如?” “首领不同意。” “凭什么?!”云柔冷笑,一向柔美的脸颊在这一刻显得有些狰狞。 妇人抬头,“主人临终之前曾言大周太子看似温和无比,实则刻薄寡恩,小姐留在太子府没有好处。” “哦?”云柔笑了,却比地上的残雪更加的冰冷,“不留在太子府,那我该去哪里?这天底下还有我得容身之地吗?!” “只要小姐愿意,首领会安排好一切。” “不!”云柔眯起了眼,“隐姓埋名,苟且偷生?不!父亲偷偷藏藏过了一辈子,我绝对不会步他的后尘!绝对不会!” 说罢,转身拂袖而去! …… 云氏一直等着正院的那两个混账过来,可是最终等来的却是儿子出去了的消息,而另外一个却也没有一丝的动静。 上房的气氛压抑了一整日。 易之云离开了皇宫之后并没有回府,而是去了一趟军营,处理完了手头的事情这才离开,而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尉迟扬却拦住了他,“老大,我们喝一杯如何?” “我赶着回去。”易之云道。 尉迟扬看了看他,稍有的严肃,“是因为嫂子的事情?” “你知道?”易之云眯起了眼。 尉迟扬道:“你放心,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且以皇上的态度,没有人敢宣扬出去。” “你想说什么?”易之云问道。 尉迟扬沉吟会儿,“听说是有人怂恿景阳公主去掳走嫂子。” “太子跟你说的?”易之云反问。 尉迟扬没有否认,点头道:“的确。”随后正色,“老大,你不会怀疑太子吧?” 易之云沉默。 “老大,太子他不是这样的人!”尉迟扬有些恼火,“我尚且相信他,你跟他还是出生入死……” “他早就知道阿桥跟太后长的极为相似!”易之云打断了他的话,“当日死在我府邸的教养嬷嬷,极有可能便是他下的手。” 尉迟扬一愣。 “我没有二心,也不贪恋权势,他很清楚,比所有人都清楚!”易之云一字一字地道,“我在乎的只有两个人,我娘跟我妻子!而他为了打击荆皇后和二皇子不惜让我妻子陷入险境!” 尉迟扬面色有些僵硬。 易之云缓和了脸色,“不过这一次的事情我没有怀疑他,只是我之所以知道我妻子在相国寺是有人给了我一封信!” 尉迟扬面色一变,“谁?” “是由一个孩子送来的!”易之云继续道:“很多事情我无力去查,但是太子应该有,如今太子既然怀疑我在怀疑他,估计不想见我,你可以待我将这封信给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了那封信,“皇上不知道这件事。” 尉迟扬看了他会儿,“我会跟太子说的,替我跟嫂子问安。” “恩。”易之云颔首,转身离开。 匆忙赶回家中,才进了家门,便被上房的管事妈妈给拦住了,“爷,老夫人一直在等爷回来,请爷去上房一趟……” 易之云看了看她,起步往上房而去。 171 年末 易之云进了上房的院子便敏感地感觉到了气氛压抑,眉头皱了皱。 “爷,老夫人在膳厅……” 易之云看了一眼领路的管事妈妈,起步往膳厅走去,进了膳厅,果真见到云氏在用膳,“娘。” 云氏搁下了筷子,“回来了。” “恩。”易之云应道,“娘怎么不跟舅舅他们一同用膳?” 云氏看了一眼身边的下人,“都退下吧。” 众人退下。 易之云眉头皱的更紧,“娘……” “你若是眼里还有我这个娘,若是对你舅舅还有一份心的话,就不会现在才过来!”云氏却道,明显的愤怒,“还是我派人去请你!” “娘。”易之云看着眼前的面色有些阴沉的母亲,“阿桥出事了,难道我不管不问留在家里给舅舅接风洗尘?” “她出事了你自然不能不管,可是她没事了,你就不能过来跟我这个娘交代一声?”云氏咬着牙,“你担心她,难道我就不担心?你舅舅他们就不担心?!” “他们知道这件事?!”易之云却是眯起了眼。 云氏见了顿觉心口被人打了一拳似的,“就只有你你舅舅跟舅母知道,怎么?担心他们说出去影响到了你妻子的清誉?!” 易之云心里有些烦躁,“娘,我不是……” “她至于你就这般重要!?”云氏一字一字地道,“重要到你怀疑我跟你舅舅,重要到你离她一刻都不成?重要到大白天的……”话没有说下去,“我生你出来不是让你围着一个女人转!更不是让你沉溺温柔乡!” 易之云面色微变,“娘,你怎么会这般想?” “是我想吗?”云氏继续道,“你跟她大白天的在屋子里面做什么你们自己最清楚!” 易之云看着眼前几乎不可理喻的母亲,深吸了一口气,“白日的事情是孩儿失仪,只是我们是夫妻,夫妻敦伦天经地义,娘不是也说想要早些抱孙子吗?” 云氏闻言一口气哽在了咽喉,随即竟是冲口而出,“她被人掳走了一整夜就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 易之云身子一僵,一字一顿,“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方才将人救回来,不请大夫,不见任何人就只顾着与她……”云氏看到了儿子僵住的神色,却只是更加误会,“云儿,她就重要到让你这样将自己的尊严……” “没有!”易之云厉声打断了她的话,“如果娘是指她有没有被人侮辱了,我可以告诉娘,没有!” “你……” “如果娘没有其他的事情,孩儿先告退!”易之云握紧了拳头,仍是一字一顿,随即便转身离开。 云氏倏然站起,“你站住!你这是什么态度!?” “娘希望我是什么态度?!”易之云转过身,脸上有着压抑的怒意,眼眸微红,“她因我而受累,好不容易平安归来,娘不但不关心,还质疑她的清白,娘想要我什么态度?!” “你——” “她究竟有什么对不起你?!”易之云咬着牙,他没想到那些可能出现的诽谤不是出自外人之口,而是出自自己的亲生母亲之口,若她是一个寻常的婆婆,或许可以理解,可是她是吗?她跟阿桥相依为命十年,“娘,阿桥照顾了你十年!即便她真的受辱,娘也不该这样绝情!” 云氏浑身颤抖,眼中含起了泪水,“她对你就这样重要?重要到即便她失去了清白你也……” “她没有失去清白!”易之云没有给她说完的机会,“当日君世轩设计她,她宁愿自残也要逃开,如果她真的受辱,我抱回来的就是一具尸体!娘你说对了,只要她活着,即便是失了清白,我也绝不背弃她!” 云氏眼眶中的泪水涌出,却说不出究竟蕴含着什么。 “她是很重要!”易之云继续道,“云柔说我不爱她,说我对她只是愧疚只是报恩,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所谓的爱情究竟是什么,但是我想到她我会心安,我看到她便觉得安稳,她陪在我身边,我就觉得没有什么是可怕的!这就是我的爱!娘,她是很重要,重要到我可以不在乎她是否清白,重要到我可以因她而将自己的尊严践踏在脚底!因为没有十年前的柳桥就没有如今的易之云!” “你——”云氏浑身颤抖,“你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用血汗换来的,是你自己努力而来的,你怎么可以将这一切都归功于她?!” “不!”易之云却摇头,“如果没有当年的柳桥,易之云一辈子就只能窝在林家村中日日被仇恨折磨却怎么也找不到出路!没有她,易之云只会继续去考所谓的科举,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最后,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跑来进城跟易昇同归于尽!” 云氏踉跄了一下,跌倒在了椅子上。 “娘!”易之云继续道,“我不求你跟当年一般待她,我知道很多事情发生了便是发生了,你心里对她有心结有芥蒂,可以!可是娘,我们不能没有良心!这是当年我厌恶她的时候你告诫我的!” “那你现在是在指责我没有良心?”云氏落泪道。 易之云绷紧了面容,“不,我只求娘对她公平一点,公正一点!她没有对不起你!”说罢,握紧了拳头看了她会儿,转身离去。 云氏呆呆地坐着,泪流满面,脑海中却浮现了那一日易昇失去一切之时的诅咒。 “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从此荣华富贵万事无忧了吗?!我告诉你云氏,你生地这个好儿子今日能够这样对我,明日也能这样对你!” 如今,诅咒成真了吗? …… 正院的寝室内温暖入春,温馨静谧。 柳桥被一只轻抚着她头的手给弄醒了,眼眸惺忪,却还是可以看清楚身旁的人。 “醒了?”易之云坐在了床边,微笑道。 柳桥看了看他,“出去了?” “恩。”易之云点头, 柳桥坐起了身,“进宫了?” “恩。”易之云点头,“皇上召我进宫,你放心,我没有冲动。” “那就好。”柳桥松了口气,“那情况如何?” “暂且不知。”易之云道,“我将事情告知了皇上,他会从景阳公主身上查。” 柳桥点头,“这是急不来。” “太后似乎不知道这件事。”易之云抬手摸着她背后的柔软长发,“估计皇上没跟她说,以后如果你进宫的话,太后不提你也不要说。” “我知道。”柳桥颔首,随后正色看着他,“易之云,这件事不宜闹大,终究跟皇室声誉有关,或许血浓于水这话还是有些正确的。” 易之云笑了笑,“放心,我不会冲动的,而且对付一个棋子也没有意思,要报仇也要找幕后的人!” 柳桥心里松了口气,也笑道:“那幕后的人你估计会是什么人?” “不是二皇子这边的。”易之云道,“起先我怀疑过太子,可事后想想你出事对他也没好处,这跟当初他瞒着你的事情不一样,若是暴露,他便会彻底失去太后的庇护,所以利用这件事打击荆皇后他们弊大于利,他不会这样做。” “不是太子就好。”柳桥道,她还真的担心是太子利用她来打击二皇子,“对了,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查到了二皇子身上?” “不是。”易之云摇头,“是有人送了一封信给我。”随后将事情说了一遍,“……这件事我没告诉皇上,如果说了,太子的嫌疑更加大。”所以那人在山上才不对她们动手,因为他要的不是她们死,而是让人觉得下手之人并不想伤害她们!这样太子的嫌疑就更大! 柳桥眯起了眼,“也便是说对方可能是要挑起太子跟二皇子之间的冲突?”她忽然间想起了当日在营海的刺杀,“会不会是北延国的人?” 易之云眼眸一沉,竟没往这边想过。 “当日营海刺杀一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你们在北延国不是隐瞒了身份吗?”柳桥继续问道。 易之云道:“当日阿扬跟我说过太子这边出了些问题,不过之后已经处理好了,我也没过问,明日我去见太子一趟!” “恩。”柳桥点头,有了怀疑的对象就好,“你跟太子之间……易之云我还是那句话,不必过分认真,但是也不要让他看出了你对他有意见,若是让他怀疑你会背叛他,往后你的路就更加难走了!” “恩。”易之云点头,随后岔开了话题,“这两日我去军营,在家里陪你。” “可以吗?” 易之云应道:“皇上恩准的。” “不怕被人说你沉溺温柔乡?”柳桥挑眉道。 易之云眼底却闪过了一抹极为复杂的情绪,随后,伸手抱紧了她,“阿桥,别离开我!” “还说我尽说傻话,你自己不也是?离开了你去哪里找这么好的夫君?”柳桥注意到了他的异常,不过却没有多想,只当他还在后怕。 “跟我生儿子!”易之云却松开了她,忽然冒出了这话,生了孩子,就算她想跑也跑不了。 柳桥笑容一僵,当即道:“冷静点易之云,我不会跑得,绝对不会,可你再这样,我非得死在你……恩……” “不许说死!”易之云狠狠地吻了她一下,一字一字地道。 “好,不说不说,可是不行!”柳桥声音轻柔地安抚。 “恩。”易之云抱着她磨蹭着她的脖子,“明天再来。” 当然不行! 柳桥当即否决,不过看他这般可怜兮兮的样子,终究没说出口,“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现在我饿了。” “我让人摆膳!” 膳食还是以清淡为主。 柳桥想起了云家舅舅他们,“昨晚上的接风宴没吃成,正好这两日你也在,我们再摆一桌?” 易之云想起云氏的态度,沉默了起来。 “难道他们生气了?”柳桥见状问道,“还是……娘生气了?” 易之云苦笑。 柳桥叹了口气,“你娘生气了。”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易之云看着她,声音有些低。 柳桥伸手拍拍他的脸,笑道:“看在你长得不错的份上,姑娘我就受受委屈吧!” “明日就算了。”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后天吧,明天你再休息一日,请大夫来给你看看,没不舒服也得看看,皇上赏了一些补品,还有一支千年人参,明日让人炖了。” “大夫我看,补品我也吃。”柳桥笑道,“不过那千年人参就免了,这东西难得,留着以后需要的时候再用!现在没病没痛的吃了怕会吃出病痛来!” “你高兴就好。”易之云道。 柳桥看了看他,终究没有跟他说云氏的事情,罢了,她就多担待一些就是了。 两人吃了晚膳,柳桥便拉着易之云出门散步了,没理他说外面冷的话,她看得出来他心里憋着一些事情,之前还以为是后怕,现在恐怕是跟云氏有关,“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你不想跟我活到九十九?” 易之云便陪着她出门了。 也没有走远,就在寝室外地长廊走着,小半个时辰之后,方才回去,柳桥是睡了一整天没有睡意,但是易之云却没睡,即便他看起来精神很好,便是他没说,但是她也猜出了昨晚上他一定没有合过眼。 回屋之后便就寝。 易之云没闹她,只是拥着她,很快,便沉睡了。 柳桥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睡容,便是睡着了也是皱着眉头,许久,低声呢喃:“易之云,还是我来保护你吧。” …… 易之云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方才醒来,而醒来之后,身边却是空空的,心倏然一惊,猛然起身,“阿桥!” “叫什么叫?!”柳桥先开了卧室入口的帘子,笑靥如花,“不就在这吗?” 易之云看到了人,心方才安下,“怎么不叫我?” “你睡的跟猪一样,我怎么叫你?”柳桥走了过来,笑眯眯地道:“小猪夫君,为妻伺候你更衣可好?” 易之云眸色一身,伸手将人拉入怀中,“一大早就勾引我!” “冤枉了统领大人!”柳桥窝在他的怀中笑道,“什么一大早,明明是中午好不好?” 易之云低头欲吻她。 “别!一口臭气的!”柳桥挡住,一脸嫌恶的样子,“去洗干净再来!” “好!”易之云扬眉,“洗干净再来!” “你想的美!”柳桥从他的怀中逃脱,正色道:“我今天很忙,没空跟你闹!” 易之云双手环胸,“我不忙!” “昨晚上谁说要去见太子的?”柳桥拿过了一旁架子上的衣裳扔给他,“去梳洗,再不起来午饭都赶不及了!” 易之云笑着起身,“遵命,夫人。”随后,起步去净房,这才出来,午膳便摆好了,柳桥也没继续闹,顺顺利利地吃完了,随后便被易之云拉着去散步了,说是要跟她活到九十九。 柳桥见他的神色,郁气消了不少,也笑着陪着他闹了。 散完了步,易之云便出门去了。 柳桥也没嫌着,去了上房。 云氏见了她,不过脸色却不怎么好,有些苍白。 “娘身子不舒服?”柳桥问道,“可要找大夫过来看看?” “不必。”云氏不冷不热地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柳桥也没有继续,“前晚上我出了些意外,怠慢了舅舅一家,我跟夫君商量过了,打算明日再设宴给舅舅他们接风洗尘。” “你安排就是。”云氏道,看似让她做主,可语气却是生硬。 柳桥看了看她,“娘对我被掳走一事很介意?” 云氏面色倏然一颤。 “娘放心,我虽然被掳走,但是还是有些自保的能力。”柳桥道,“就算出事,那出事的也是别人。” “云儿跟你说了?!”云氏一字一字地问道。 柳桥笑了笑,“说什么?” 云氏盯着她。 “夫君什么也没跟我说。”柳桥继续道,“不过昨晚上他回来之后心情有些不好,起先我以为是因为我出事,不过后来才发现似乎跟娘有关系,娘不用担心,虽然夫君很在乎我,但是也不会将你的事情拿到我面前说,我是他的妻子,而你才是他的母亲!” 云氏却是冷笑一声。 “只是夫君不开心,我也不开心。”柳桥继续道,“想必娘也不会开心的,所以,娘直说吧,你想我如何才肯跟我好好过日子?” 云氏没有回答。 “如果娘现在不想说或者没想到的话,那可以不说。”柳桥继续道,“不过我希望娘对我若是有气有意见直接冲我来,别往夫君身上撒,我心疼。” “你——” “娘。”柳桥打断了她的话,“好好过日子就这么难吗?” 云氏还是没回答,胸口却是起伏不定。 “娘如果不想见到我不想理会我,可以。”柳桥继续道,“如今舅舅他们也来了,舅母跟几个表嫂都在,还有一堆孩子,娘不妨跟他们好好亲近亲近,这般心情也会好些的。”说完,对着云氏一礼,“我先回去了。” 云氏没有阻拦,却在她走了之后摔了茶杯。 …… 易之云一直到晚上才回来,详细的情况没有说清楚,只是道当日他身份泄露是因为潜伏在京城的北延国细作认出了太子,进而查到了他的身份,不过消息没有传到北延国便被截住了,同时拔萝卜带坑的将潜伏在京城的北延国细作全部拔出。 “那这次的事情跟北延国的关系有多大?”柳桥问道,细作清除了,也可以派心的来。 易之云摇头,“太子会留意京中情况。”说罢,又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易之云搂住了她,“没什么,如果我不在御林军的话或许能够有更多的资源。”如今,只能依靠别人! “你可别多想!”柳桥赶紧打住了他这个危险的想法,“当日你自己也说了去御林军的各种原因,你要是有别的想法,估计那幕后之人还没动手,皇帝就先将我们给灭了!” 她可不会认为承平帝会因为她“可能”是他妹妹一事而放过一个不听话的臣子! 如今他不认她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易之云搂紧了她,“放心,我还想跟你活到九十九!”随后,眸色渐深,“生很多儿子!”话落,直接将人横腰抱起。 “易之云你冷静——” 最终,柳桥没想到办法制止他的“明日计划”,而结果便是第二天感觉腰都要断了,而那男人却可恨的精神焕发。 忍着想将人一脚踹到墙角的冲动,端着笑容陪着他重新摆宴给云家众人接风洗尘,这一次倒是宾主尽欢,便是云氏全程也都是泛着笑容。 而下午,柳河来了,来看女儿之外便是商量酒坊跟美食坊年底汇总一事,各地的掌柜齐聚一堂,原本这事十月份便该开始筹备的,只是这样那样的事情一直拖到了现在。 如今各大掌柜都已经到京城了,被方掌柜和柳河安排住进了柳宅。 柳桥是解决将这件事给忘了,懊恼的同时也捡了起来,打算明日开始处理这事,而地点定在了柳宅,可是易之云不同意。 原因很简单,不安全。 柳河疑惑,他还不知道昨日的事情。 易之云也没有说出昨日之事,只是说拿之前太后一事当借口,让柳桥将汇总的地点安排在了易府。 柳河赞同。 柳桥叹了口气,也依了易之云的提议。 柳河走后,易之云便找来于洋,将前院正厅旁边的花厅收拾出来作为柳桥处理这事的地方,各自的掌柜好几十人,自然不能住进易府,柳河的意思是让他们住在柳宅,白日过来这边,易之云同意。 原本是想安排在书房的,不过柳桥不同意,以易之云如今的身份书房该是府中重地。 所以最后定在了花厅。 当晚,柳桥坚决制止已经给她造成了负担的活动,易之云也没有坚持,可却装可怜,说去了军营估计月底才能回来,会很想她云云,最后,她心软了,而结果便是第二天后悔莫及。 咬着牙从床上爬起,开始了以往一年之中最忙碌的日子。 易之云果真没能在晚上回来,信件却是不断。 柳桥忙的喘不过气来却还要抽空给他写信,更是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墙角去了,不过之所以这般忙也是因为这次萧瑀什么也不管。 原本以为这次萧瑀会出现的,可是他却只是派人来说年底翰林院忙,汇总一事由她做主就成。 不过柳桥也松了口气,想着他估计是想通了,所以避嫌。 除了酒坊跟美食坊的事情,各地的田产收租情况也得处理。 审核账目,制定下一季的计划,发放年底福利,汇总各种情况,了解员工想法,一应流程走下来,便快到小年夜了。 京城虽然繁花似锦,过年也是极为热闹,但是许多的习俗却是被所谓的荣华给淹没了,比如说祭拜灶神,那是下人的事情,比如说采办年货,那也是下人的事情,总是下人能够动的,主子就开口便成。 柳桥忽然间有些怀念当年的热闹。 而事实上自从易之云从军去了之后,她便没有再找回那些热闹过。 各地管事,除了离京城比较近的可以赶回去过年之外,其他的都得留在京城过年,柳桥也知道是因为她私人的原因而导致汇总延迟,虽说这些人是她的手下,但是也是普通人,新年跟家人团聚也是理所应当的。 如今回不去,柳桥只能尽可能安排他们在京城过一个好年。 不过她也只能张张嘴,其他的都是柳河在安排。 因为生意这边的事情才刚刚脱手,那边府中的事情也来了,田产收租情况,庄子的出产,最最重要的是年礼往来。 柳桥想了想,将最重要的年礼往来交给了云氏负责,没去见她,而是直接让于洋去找她说了这事,理由便是她才来不懂,而云氏却是在京城过过了一个年的。 而易之云去了军营之后,她跟云氏却是少的可怜,一次是太子妃派人来送东西,再一次便是中山伯世子夫人领着威远侯府的小姐前来做客,还有一次便是太后赏下了东西,他们去接。 云氏没有拒绝这件事。 柳桥便也丢开了,其他收租出产便也交给了于洋负责,随后打算休息休息,可还没开始休息,宫里便来人了。 明睿太后宣她进宫。 自从明睿太后回宫之后便没有去相国寺,而景阳公主也一直在相国寺代替明睿太后,当然,中间做了的恶事被掩盖住了。 这可以说是明睿太后自从先帝驾崩之后在皇宫待的最长的时间,许多人都认为这是跟柳桥有关系,所以便是柳桥一直拒绝着各府邸的拜帖,仍旧有人不断送来。 上回中山伯世子夫人若不是因为之前有过接触,而且易之云跟尉迟扬关系良好,柳桥也没打算接。 这一次来宣柳桥的她认识,是慈安宫的公公,可便是如此,她还是提高了警惕,直到真的见到了明睿太后,才放松。 “好了好了,都说见了哀家不必多礼了。”明睿太后阻止了柳桥行礼,随后将人拉到了自己身边坐着,仔细看了起来,“你这孩子,生意再忙也得顾着身子,看,比上回出宫还瘦了!” “太后知道我忙?”柳桥笑道。 明睿太后笑道:“本来想让你进宫陪陪哀家的,不过太子妃跟哀家说你这些日子一直忙,太子妃这般一说,哀家才知道你的生意做的这般大了。” “我爱银子,所以便使了劲地折腾,一不小心便折腾成了这般大了。”柳桥笑道。 明睿太后笑了出声,“你这话可别让那些使劲钻营却仍是默默无闻的男人听到了!” “我也就敢在太后面前说说。”柳桥笑道。 明睿太后笑得更加愉悦,“怎么?在你那夫君面前也不敢说?” “我不跟他说,免得他来抢我的银子!”柳桥挑眉道。 明睿太后一愣,随后失笑:“你会舍不得将银子给他?” “他的银子是我的,我的银子也是我的!”柳桥笑道,“这样他才不会变坏!” “你啊……”明睿太后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却很高兴,比之前她陪着她的那些日子更加的高兴,“阿桥啊,上次景阳一事……” “太后。”柳桥没有让她说完,上回明睿太后派人来赏赐东西,她便知道她知道了这事,只是也默认了这个处理方式,虽说心里也是有些不舒服,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景阳公主年少,难免犯错。” “你不怪她?”明睿太后问道。 柳桥笑道:“只要她不再来跟我抢夫君,我便不怪!” “你放心,有哀家在,她不敢在作怪!”明睿太后敛了笑容,正色道,“如今她在佛前,也算是为自己赎罪了!” 柳桥笑笑,“多谢太后。” “谢哀家做什么?”明睿太后失笑,“哀家没能还你公道,你不怪哀家已经很不错了。” 柳桥也正色道:“太后,我明白的。” “好孩子。”明睿太后握着她的手笑道,可为什么就不能是她的女儿呢?这样的孩子若是她的永安,那该多好? 柳桥在宫里陪了明睿太后一整天,走的时候带了一堆的赏赐,此外还求了一个恩典,她求了明睿太后让太医院中擅长骨科的太医来给柳河看诊,虽然伤了这般多年了治愈的希望不大,但是她还是想试试。 可是结果还是失望了。 伤得时间太长了,若是刚开始的时候,哪怕过了一年,也还可以有机会复原,只是如今已经不太可能了。 柳桥失望。 不过柳河却不在意,这般多年已经习惯了,便是张氏也不在意,反过来安慰她。 柳桥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小年夜,易之云仍然呆在军营,易府内,柳桥跟云氏、云家的人一同过了这个小年夜,许是有孩子在,倒也算是热闹。 而出乎柳桥的预料,便在小年夜之后,云氏找上了她。 “让两位表哥跟表妹夫去美食坊做事?”柳桥看着云氏,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也是在情理之中。 云氏面色似乎有些不自然,“恩,你舅母昨晚上跟我说了兴儿他们总是呆着也不是办法,该找些事情做做,衙门那些兴儿他们是去不了的,但是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 柳桥沉思会儿,“如今年关将近,便是要进美食坊也得明年才安排,娘你先让表哥跟表妹夫安心过了这个年,年后我来安排。” “恩。”云氏点头。 年二十七,易之云终于回来了,当晚上众人一块儿吃了一顿,回了正院之后,柳桥便将云氏的要求跟他说了。 “你不同意?”易之云看着她。 柳桥点头,“你就算不高兴我也得说,我不同意。” “我没不高兴。”易之云道。 柳桥继续道:“的确,安排几个人进来很容易,只是他们不是普通的伙计而是亲戚,易之云,无规矩不成方圆,美食坊走到今天,可以说一切都依照规章制度的,有错便罚,有功就奖,我对手下的员工不苛刻,但是也绝对不宽容,若是他们一直没犯错还好,若是犯错了,我事罚还是不罚?罚了,伤感情,最终还可能闹的家宅不宁,可不罚,规矩乱了,便是一切乱子的根源,易之云你说我自私也好什么都好,美食坊是我的心血!” “我明白。”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你不用管这事,我来安排。” “真的不生气?”柳桥看着他,这事搁谁谁都会生气的,他真的不生气? 易之云笑道:“我原本就没想着让你来搀和这事!你放心,我早已有了安排,只是一直没来得及跟他们说罢了。” “那你得找个比进美食坊更加好的活计才成!”柳桥笑道。 易之云笑道:“自然。” 小别胜新婚,再加上柳桥心中有愧,什么都顺着他,这晚上好是一阵折腾,第二天醒来已经是快中午了,而用过了午膳,高氏便过来,带着歉意婉拒了去美食坊一事。 柳桥诧异,这般快便处理好了? 高氏没说易之云到底跟他们安排了什么活计,柳桥也没问,易之云那边也没说,柳桥同样没问,这件事她不想搀和。 高氏满意了,云氏那边也没道理怪她,这件事便过去了。 …… 年二十八,皇帝封笔,整个朝廷除了值班的人之外,都放假了。 易之云也没有例外,这一次的假期一直到元宵,而除非皇帝的命令,或者军营出了大事情,他都不需要去军营。 柳桥自然是高兴,不过想着之前答应给他做得新年衣裳如今还只是块布,便又有些郁闷了。 易之云失望在床榻上补回来了,因为他的生儿子计划如今仍是没影儿。 被某人的持之以恒的决心吓怕了的柳桥躲回了娘家,只是可惜也只是躲了一天便被押回来了,许是担心再将人吓跑,易之云暂缓了计划。 除夕,易府热热闹闹的。 阔别十多年,柳桥终于再一次跟易之云一同过新年。 这一夜,两人便跟当年一般,吃吃喝喝聊着天,守夜。 “阿桥,谢谢你,给我幸福。”睡下之前,他拥着她低声道。 柳桥笑了,抱紧了他,“你也是易之云。” 你也给了我幸福。 …… 京城的初一不拜年,因为朝臣需要进宫给皇上恭贺新春,命妇也需要前去朝见皇后,而今年比较特别,明睿太后留在了宫中过年。 而且这一次的初一大朝拜,明睿太后竟然出席了。 柳桥只是三品命妇,在一大堆命妇里面根本不起眼,可是在朝拜完了太后之后,便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所以,流程结束之后,她赶紧溜了。 初二,回娘家的日子,易之云带着柳桥去了柳宅,除了拜访岳父岳母之外,还应酬了一番不得不留在京城过年的一众掌柜。 当天晚上,夫妻两人留宿柳宅,不过易之云却只能独守空房,他的时而悍妇时而妖精一般狡诈的小妻子一脚把他给踹开了去陪娘亲睡。 次日,他端着一双熊猫眼控诉某人的狠心。 柳桥为了防止他再做出什么事情来,当即扯着他回家去了,回府之后,便去拜年,第一家自然是太子府。 太子府妃如今已经显怀了,满脸的母性光辉。 柳桥对太子妃不熟悉,而且基于太子之前的作为,对她也是面上的恭敬,初次正式见面,倒也没有出事情,和和乐乐地过去了。 让柳桥意外的是他们在太子府并未见到云柔。 估计是上回易之云的话让她死心了。 从太子府回来之后,第二日便去了威远侯府,也终于领略到了威远侯府的娘子军多浩大,也是第一次正式给威远侯世子尉迟扬见面。 不过她也没机会更加深入了解这人,易之云将她看的死死的,像是生怕她被眼前他那风流倜傥的兄弟给勾走了似的。 她很想问,她的眼光有这般差吗? 男人长得好是资本,可长的太好了就是祸害。 易之云这低等祸害她还生受的起,尉迟扬这款,免了吧,她还想活到白发苍苍的。 走完了这两家,其他的都是送年礼,比如说成国公府,不然不去也好,柳桥想着当日的成国公世子如今的成国公将假传了易之云的死讯,便是不得已为之,可心里仍是不舒服。 来易府拜年的却是很多,而除了易之云的属下之外,便是特意来将她当猴子瞧的,可无奈地是,她还得笑脸相迎。 好不容易过了初七了,拜年基本结束,柳桥感觉自己都要成为博物馆里面的陈列品了。 172 不可理喻 正月十五,元宵。 京城的元宵更是热闹,元宵的灯会也成了一年之中最盛大的节目之一。 不过经过了当年君世轩跟林小燕算计一事,柳桥对这个本该可以好好玩玩的节目没多大兴致,倒是易之云起了兴致,说什么也要带她出去走走。 因为自从她到了京城之后,虽说他陪她的时间也不少,可是基本都是在家里,他还未陪她逛过京城,如今正好好好逛逛。 柳桥见他这般,倒也不想泼他冷水,便同意了。 元宵灯会自然是要在晚上看才好,不过元宵一大早,易之云便领着柳桥出门了,一上午都泡在了中央大街上,搜罗了一大堆战利品。 这般逛下来,柳桥倒是找回了当初驾着驴车逛扬子县城的愉悦。 而易之云要的便是这个,临近中午,便道:“累了吧?我在飞仙楼定了位置,那边的烤全羊味道是全京城最好的,另外烧鸡也是一绝。” 柳桥自然知道飞仙楼,这是京城最好的酒楼,“比起金玉满堂如何?” 易之云对这个名字很膈应,不过还是道:“飞仙楼是百年老字号,不过不得不承认少了一些新鲜。” “那飞仙楼的东家是不是该感激你将君世轩赶出京城?”柳桥失笑。 易之云眸色一沉,“不许提他!” “好,不提。”柳桥摊手道,“那我们就去尝尝这飞仙楼的招牌菜吧!” 易之云神色方才缓和下来,两人上了马车,他搂着她:“别生气,我只是不喜欢从你口中说出其他男人的名字,还是一个觊觎过你的!” “人都被你敢狠狠收拾了,现在见了我估计都会掉头跑了。”柳桥睨了他一眼,“不过说起来我倒是有些亏了,觊觎我的你随手便收拾了,可觊觎你的,我一个也动不了!” 易之云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明明知道说不过我还说,你说你是不是自己讨苦头吃?”柳桥叹息,抬手捏了捏他的脸,“易统领易将军,小女子难养,你没听说过吗?” “不难养。”易之云笑了,搂紧了她,“难养也会好好养!” 柳桥笑了,在他的怀中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靠着,“飞仙楼的幕后老板好像来头不小。”当年金玉满堂进驻京城的时候差一点便得罪了这飞仙楼的幕后老板,后来君世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得了萧嵘乃至成恩伯府的帮忙才摆平这事,后来也处处避着飞仙楼的锋芒,便是推出新产品也从不与他争锋。 “恩。”易之云点头,“飞仙楼的幕后老板是永寿公主。” “永寿公主?”柳桥一愣。 易之云点头,“先帝一共有三女,永寿公主是长女,次女永和公主,三女便是永安长公主。” “太后似乎不喜这两位公主。”柳桥道,理由便是她在太后公主从未见过这两人来过,不过也可以理解,女人怎么可能真的喜欢丈夫跟别的女人生地女儿? 易之云道:“这个我不太清楚。” “飞仙楼既然是百年老字号,怎么便跟永寿公主扯上关系?”柳桥继续道。 易之云回道:“具体的不太清楚。”随后看着她,“你想知道?” “没有。”柳桥摇头,“只是好奇而已。”说完又道,“你也别去瞎打听,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恩。”易之云颔首。 飞仙楼就开在了中央大街上,所以马车没走多远便到了。 下了马车,便见一富丽堂皇的酒楼,金玉满堂还真的不在一个级别上,最重要的是这里往来的都是权贵。 进了酒楼,伙计便热情迎了上来,“易大人,易夫人,请上二楼包厢。” 柳桥挑了挑眉,“经常来?” “来过一两次。”易之云没搂她,在公众场合这般是对妻子的不敬重,不过却一直握着她的手,“跟太子或者阿扬来的。” 柳桥没继续问。 进了包厢,易之云便对跟在身后的白禾等人道:“我在楼下定了位置,夏深,你带她们下去用膳吧,不用在这里伺候了。” “可是……” “去吧小禾。”柳桥笑着打断了她的话,“罗妈妈,照看一下小禾。” “夫人放心。”罗妈妈恭敬应道,随后便拉扯着小禾离开,爷分明是想跟夫人单独吃,她们自然不该在这里打扰。 白禾只好离开,脸上有些委屈。 “你这丫头气性似乎有些大。”易之云动手给柳桥泡茶。 柳桥笑道:“小孩子心性,以前都是她来照顾我得,现在被你这般排挤,当然觉得委屈了。” “你是我的!”易之云却霸道地宣称。 柳桥失笑,“是,我是你的。” “恩。”易之云一本正经地颔首。 柳桥无语。 茶是最上等的,喝在口中唇齿留香,菜肴也果真美味,便是也吃过各地美食的柳桥也忍不住惊叹,当然,这价格也是高。 不过唯一可惜的便是飞仙楼用地酒不是陆氏酒坊的,而是上一届的贡酒提供商温氏酒坊的酒。 “怎么了?”易之云看见柳桥端着酒杯沉思的样子,问道,“菜不合口味?” “不是。”柳桥摇头,“只是可惜这就不是陆氏酒坊的出品罢了。” 易之云了然,“陆氏酒栈在京城也算有名,十年时间走到这一步已经不简单了。” “也是。”柳桥笑了,“毕竟只是十年,是我有些心大了。” “慢慢来。”易之云道。 柳桥颔首,看着他笑道:“你不介意?” “介意什么?”易之云问道。 柳桥笑道:“我不像其他女子一般在家相夫教子,反倒是在外面抛头露面。” “我知道我娶的不是贤妇。”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而且我喜欢悍妇。” 柳桥笑了出声,“易大人,你脸皮还能再厚点吗?” “你喜欢的话倒是可以。”易之云笑道。 柳桥直接不理他。 “不过。”易之云转移了话题,“我不喜欢你跟阿瑀来往的太过密切。”说完,又继续道:“不是怀疑你,只是我心里不舒服!” “这你大可放心!”柳桥笑道,“上回各大掌柜的汇总他都没出现,估计想通了,你自己喜欢悍妇可不代表其他人也生受的起!” “这再好不过。”易之云道。 柳桥看了看他,“不过……”顿了顿,方才继续:“他毕竟叫你一声易大哥,往后有什么地方能够帮忙的,便伸一把手,他跟他父亲的关系……我担心将来会出事。” 易之云看着她。 “别吃干醋了。”柳桥继续道,“你不在的日子,他也给了你娘不少照顾。” 易之云点头:“你放心,我会的。” 柳桥没继续这个话题,说起了别的事情。 膳罢,柳桥扬眉,“这一餐恐怕价格不菲。” “放心,你夫君我还养的起你!”易之云瞪着她,“别说花你的钱的话,我不爱听!” “你的钱不也是我的?”柳桥喝着茶消食。 易之云笑道:“也是,那夫人,可要结账了?” 柳桥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结,怎么不结?”说着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叫道:“伙计!” 很快,伙计便来了,却是道:“易大人,帐东家已经结了,两位可以随时走。” “结了?”柳桥收了玩心。 伙计转向她,“是的,夫人。” “你们东家为何要给我们结账?”易之云也敛了笑意,虽说一顿饭没什么,可是这般没来由的好处总是有些不对劲。 伙计道:“这小人也不知道。” “我们与贵酒楼的东家并不相识,没道理领你们东家的好意。”易之云道,“帐还是照结!” “可是……” 易之云起身取出了银票,直接放在了桌面,便对柳桥道:“走吧。” “恩。”柳桥起身。 两人不顾伙计的劝说留下银票离开。 飞仙楼的幕后大东家是永寿公主,不管她是冲着谁来的,这份人情他们都不能领。 下了酒楼,跟同样吃饱喝足的其他人会合,便走了。 而便在他们走了之后,飞仙楼的掌柜便拿着那银票战战兢兢地去了后堂,进了一间奢华而不失优雅的屋子,屋子里面坐着一个优雅贵气的中年女子,容貌秀丽,只是眉宇有些冷。 “公主。”掌柜躬身道,随后将易之云的话转述出来,并奉上了银票。 永寿公主看了一眼桌上的银票,眯眼冷声道:“烧了!” “是。” …… 因为结账的插曲,两人的兴致减了不少。 “先回府,晚上再出来?”易之云问道。 柳桥颔首,“也好。” 易之云搂着她,“别想太多,不过是冲着你来还是冲着我来,估计也只是想结一个善缘。” “恩。”柳桥颔首,“永寿公主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不多。”易之云道,“太子依稀提过当年先帝回京,并未将所有家眷带走,先帝回京消息泄露之后,诸王在西北的人便对王府下手,永寿公主的驸马是先帝收下的一名副将,后来因为保护王府而死,先帝登基之后本想给永寿公主另择驸马的,只是她拒绝,先帝驾崩之后,皇上也曾经提过这事,永寿公主还是拒绝,之后便一直守寡,而她跟驸马并未有子嗣。” 柳桥蹙眉。 “别皱眉。”易之云有些后悔领着她去飞仙楼。 柳桥松开了眉头,“不想了,她总不会来找我麻烦就是了!” “恩。” 两人回了家,于洋便到云氏请他们回来之后去上房一趟,两人听了之后便去上房一趟,原以为云氏是对他们出去不满,不过却不想她竟然提出晚上灯会领着云家的人出去逛逛。 易之云同意。 柳桥自然也不会反对。 而因为这件事,夫妻两人整个下午都在忙碌,安排路线,安排随行的下人,安排护卫。 晚上提前用过了晚膳,一行人数辆马车便出门了。 柳桥本也对这花灯会没抱什么太大的兴趣,可到了之后还是被眼前各式各样的花灯给吸引住了,而除了花灯之外,还有各种的杂技表演,各式各样的街边没事……比白日更加的热闹。 虽然人有些多,但是还是玩的挺愉快,便是云氏也少有的完全轻松,若是没有遇见不想遇见的人,便更加的完美了。 “大哥,嫂子,你们也在啊。” 一听这声音,易之云的脸顿时沉了。 碰上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易之旭,更让易之云黑脸的是易昇也在! 父子二人逛灯会? 柳桥暗挑眉梢,他们是故意来碰他们吗? 云氏没见过易之旭,可是听了他的话,还有站在一旁的易昇,她却还是猜出了他的身份,便是如今她已经狠狠地将这些人踩在了脚底了,可是见了两人,身子还是一僵,脸色还是微白。 “娘,我们走。”易之云转向云氏,扶着她,道。 云氏看向儿子,眼底有些欣慰,“恩。” “走吧,娘。”柳桥也笑道,“前方有杂技表演,我们过去看看。” 云氏看了看她,也是点头。 可她们想走,别人却不愿意就这样作罢。 “大哥,大娘。”易之旭继续道,“难得遇上,不如一起如何?” 大娘?! 易之云的脸色一沉,没有理他们,扶着云氏转身便走。 “站住!”易昇却怒喝道。 易之云转身,冷意缠身,“你想如何?” “放肆!”易昇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老子!” “是吗?”易之云冷笑,“你配吗?!” “你——”易昇气的面色铁青。 易之旭忙道:“爹,大哥,你们别吵了,大家都是一家人……” “当日你上门我就跟你说的很清楚,我跟你们没有关系,一丝关系也没有!”易之云打断了他的话,“别给脸不要脸!” “你这个逆子——”易昇气急败坏地冲上前想要动手。 易之云还没有反应,便有一人冲出来抡起拳头揍向了易昇,不是别人,正是云道,前仇旧恨,拳头打的结结实实的,眼睛发红。 “你干什么?!住手!?”易昇一边挡着一边喝道,“逆子,你快让他住手!” “我打死你——”云道却失控继续,“我打死你!” 云氏身子摇摇欲坠,眼泪也涌出来了,是他害了她的父母,害了她的娘家!他是她的仇人,是仇人啊—— 易之云冷眼旁观。 云家的其他人却震惊。 易之旭的做法是最让人诧异的,他竟然跪下来,“大娘,大哥,我知道爹对不起你们,但是,大娘,爹好歹跟你夫妻一场,大哥,爹怎么说也是你的生身父亲,我求你让他住手吧,我求你了……” 四周的人开始围观过来。 云道没有停手,多年来为了生活而奔波已经磨灭了他要找易昇报仇的心思,可是并不代表真的不恨了,他爹娘就是被他给逼死的,云家就是被他逼的败落的!如今仇人就在眼前,他如何能够不失控?“我打死你这个畜生——” “老头子……”高氏却慌了,她心里也恨,可是不能让丈夫将人打死啊,“云儿……” “易之云。”柳桥扶着云氏看向易之云。 易之云看了她一眼,然后咬着牙上前,“舅舅,够了舅舅!” 云道被拉开了。 易昇得了自由,却已经一身狼狈,“你这个逆子,你竟敢……” “你再说一句逆子试试!?”云道却怒骂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你——” “不认的我了吧?”云道咬牙切齿,满目憎恨,“我是云家的云道,是被你害的家破人亡的云家的云道!当年你抛弃我姐姐另娶高门贵女,逼的我姐姐隐姓埋名还不够,生怕云家揭发你抛弃糟糠,竟然伙同当地的官府将我们一家逼上绝路!易昇,你逼死了我的父母,害的我云家家破人亡,你还有脸指责云儿是逆子?!你就是一畜生!” 易昇没想到打他的人竟然是云道,一时间懵了。 “我告诉你,我今日不打死你是因为你不值得我给你陪葬!”云道继续喝道,“但是我告诉你,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说完,看了一眼易之旭,“这是你的儿子是吧?你等着报应降到他的头上吧!” “你——” “云儿说的没错,你们跟他们母子没有任何的关系!”云道盯着仍在地上跪着的易之旭,“别在叫什么大哥,大娘来恶心我们!” 易之旭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像是甘愿领受一切责难似的。 易昇则是浑身颤抖地站着,不知道是被气得还是害怕什么。 “云儿,姐姐,我们走!”云道转身道。 易之云颔首。 柳桥看着云氏,见她婆娑的泪眼却仍盯着易昇,心里顿时不知是何滋味,难不成她还放不下?“娘,我们走吧。” 云氏这才回过神来,却是有些木然。 一行人走了在一众看热闹的人的好奇目光之下走了,而因为这件事,众人也没了兴致,直接打道回府。 回府之后,云氏跟云道还有易之云去了上房。 云家的人回了院子。 而柳桥被易之云让回了正院。 一个多时辰之后,易之云回来。 “娘如何了?”柳桥上前为他脱去了身上的大氅,问道。 易之云坐了下来,“心情平复了不少。” “舅舅呢?”柳桥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易之云接过,“回院子了,跟我说让我再恨那个人也不能真的要了他的命。” “也便是说他不会去找易昇报仇了?”柳桥问道,也松了口气,为了那样一个人丢了性命真的不值。 易之云苦笑,“反倒是舅舅想得通。” 柳桥看了看她,“娘……还是放不下?” “阿桥。”易之云看向她,“那个人都这样对她了,她还是不死心?!” 柳桥坐在了他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或许女人有时候就是这般死心眼的。” “你不会。”易之云道。 柳桥笑了,“我当然不会,你要是敢对不起我,我一定把你给砍了!” 易之云放下了茶杯,伸手将她搂入怀中,“你不会有这个机会。” “我知道。”柳桥笑道,“慢慢来吧,如今有了娘家的人,娘的注意力或慢慢从易昇身上移开的,毕竟这般多年所有心思都在他身上,便是恨,恨了这般多年,要一下子释怀是有些难。” “除了舅舅他们之外,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娘心思从那个人的身上移开。”易之云道,声音有些低沉。 柳桥笑道:“什么?” “我们给她生一个孙子!”易之云横腰抱起了她,“这样她的心里就不会只有一个易昇了!” 柳桥没拒绝。 孩子,或许也真的该有一个孩子了。 …… 元宵这夜的插曲并没有给大家的生活带来太大的影响,次日易之云便去了军营,此外云家的两兄弟还有肖泉也开始当差了。 易之云给他们分别在京都府衙门牢房以及大理寺牢房找了狱卒的活计,这份差事可能没有进美食坊挣的多,但是也算是半个官身,比起给商人当活计要来的体面许多了,所以当日高氏才来歉疚地退了柳桥的安排。 柳桥也开始进入新的一年的忙碌之中。 而在新年之后,皇家也传出喜讯,皇上给二皇子赐婚,未来二皇子妃乃成恩伯府嫡女,其后不久,太子请旨纳云柔为侧妃。 这两件事说跟柳桥有关,可也没多大关系,可说没关,却也都关系着。 未来二皇子妃出自成恩伯府,便是说成恩伯府跟二皇子是扯不断关系了,而萧嵘是成恩伯府的女婿,柳桥不知道这对萧瑀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至于太子纳云柔为侧妃一事,她更是不知道算好事还是坏事。 好便是云柔以后再也不可能给他们夫妻造成什么影响,可坏的便是,一个对他们夫妻怀恨在心的人成了易之云老板的枕边人。 枕边风的威力有时候胜过全军万马! “别担心,这是早晚的事情。”易之云每晚上都从军营回来,自然也看出了她的忧虑,“太子虽然没有我预计的好,但是也不至于是一个会被枕边风影响的人。” 柳桥倒没有这般乐观,“他知道云柔对你的心思吧?明明知道却还要纳她为侧妃,虽说是侧妃,可到底是自己的女人,别说他是太子,便是普通的男人也未必容的下自己的女人心里有别的男人!” 这样的人好的可以说他心胸开阔,可往坏的一方面想,便是可怕! 而太子…… 她真的不敢去想他是因为心胸开阔! 会这般做,只会是这样可以给他带来利益! “易之云,我有些担心了。” 易之云抚着她背,“没事的,交给我。” 柳桥看了看她,终究没有说什么。 …… 二月十五,太子纳侧妃。 易之云领着柳桥去喝了喜酒,太子妃挺着大肚子笑着得体端庄地迎客,太子春风得意,看着这对夫妻,柳桥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这一日之后,云柔便成了太子侧妃云氏,永远不会再跟易家扯上关系。 三月初八,二皇子大婚,皇后跟皇帝亲自主婚,而因为这件事,一直在相国寺代替太后尽心的景阳公主也从相国寺回来。 而作为二皇子的双胞妹妹,二皇子大婚之后景阳公主的婚事也被提上了日程,皇后召开赏花宴邀请一众家中有适龄男子的大臣勋贵夫人。 柳桥没去二皇子的大婚,皇后的赏花宴她也不在邀请之列,仍是忙活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而让她没想到的是永寿公主没来找麻烦,云柔也没吹枕边风或者没吹成功,彭州就先出事了,陆氏酒坊酿出来的酒喝死了人。 而柳桥得知这事的时候已经是事发一个月了,而这件事已经传到了京城,酒栈的生意开始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柳桥却是从白义的口中得知了这件事,急匆匆地赶去了酒栈,质问了酒栈的掌柜。 掌柜为难,“柳东家,是东家说不要告诉你这件事,他说他可以处理好这件事。” “若是他可以处理好现在就不会越穿越糟糕!”柳桥恼火,“你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吗?一个不好陆氏酒坊十年的基业便会毁于一旦!” “柳东家……” 柳桥气急,可是却也拿掌柜没办法,安排了一番酒栈接下来的事情之后便回了易府,待易之云从军营回来之后,便跟他说了此事,“我想去彭城一趟。” 原本以为是顺顺当当的事情,可是没想到易之云却变了脸色,随即断然拒绝,“不行!” “为什么?”柳桥诧异。 易之云抿着唇,“阿瑀已经去处理了,你没有必要去!” “如果他可以处理好的话就不会到这一步。”柳桥耐着性子,“我必须得去一趟。” “为什么一定得你去?”易之云却道:“你去了就能解决问题?” 柳桥看着有些不可理喻的男人,“易之云,你怎么了?” “我不放心你!”易之云道,声音有些冷硬,“从京城到彭城最快也要一个月的时间,你一来一往就是两个月,我没有办法陪你去!” “我知道……” “你不知道!”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上次掳走你的事情现在还没有查出幕后黑手,我怎么可能放心让你出远门?!” “我知道你不放心。”柳桥看着他,“只是这几个月都没事,或许……” “没有或许!”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脸色有些沉,“总是我说不许去救不许去!萧瑀已经不是小孩子,他能够处理好这件事!就算处理不好,也不过是关了酒坊罢了,你还有美食坊,一样可以……” “你是担心我出门有危险还是怀疑我跟萧瑀?”柳桥截断了他的话。 易之云盯着她,没了往日的柔情,“你说什么都好,总是我说了不能去你就不能去!” “你——”柳桥气结,“你不可理喻!” “你就当我不可理喻吧!”易之云搁下了这话,随即转身而去。 柳桥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离去。 莫名其妙的两人吵架了。 柳桥甚至还弄不清楚他到底怎么回事? 怀疑她跟萧瑀? 还是担心她出远门? 可至于这样吗?! “夫人……”白禾端着宵夜进来,“爷去哪里了?” 柳桥咬着牙,“他去哪里关我什么事?!” “夫人……” “把这些吃得拿去喂狗!”柳桥挤出了这话便转身进了卧室。 白禾愣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吵架了? 罗妈妈赶紧拉着她出来,关好了门。 “罗妈妈,夫人跟爷到底……怎么了?”白禾忧心道,“他们吵架了吗?” “小禾姑娘,我知道你很关心夫人,可是夫人跟爷之间的事情我们当下人还是不要插手太多。”罗妈妈劝说道。 “可是他们吵架了……” “这夫妻吵吵架很正常。”罗妈妈并不觉得这事什么大事,“这牙齿跟嘴唇还打架了,更别说是夫妻了,你放心,爷是疼夫人的,很快便会没事的。” 白禾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 易之云一晚上都没回来。 柳桥也一晚上没睡好,早上醒来发现身边的位置空空的,他竟然一晚上没回来!“来人!” 罗妈妈快步进来,“夫人。” “昨夜他没回来?!” “夫人是说爷?”罗妈妈问道。 柳桥咬着牙,“他没回来?!” “奴婢问过了,爷昨晚上宿在了前院书房。”罗妈妈回道。 柳桥气极了,竟然没回来?!竟然没回来?!“好你个易之云!” “夫人……” “去叫管家来!”柳桥掀了被子下床。 罗妈妈领命。 柳桥洗漱过后便去了中堂,“我要出远门一趟,你……” “夫人。”于洋却打断了她的话,“爷昨夜吩咐过,夫人不能离府。” “什么?!”柳桥勃然大怒,“他又想将我关起来?!” 于洋低头,“爷交代夫人如果有什么事情要办可以让下人出去办,若是想见什么人,小人便将人请进来,总之夫人……” “总之就是不让我出门?!”柳桥怒道。 于洋应道:“是。” “他凭什么?!”柳桥是真的气到了,就算不同意也可以再商量,用得着这样吗?不让她做他不愿意的事情便关着她?除了关着她他还会做什么?!“他当我是什么?他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吗?!” 于洋低头没有说话。 柳桥气狠了,可终究也没有真的做绝。 本想等他晚上回来再好好说说,本来没有什么大事的非得弄成这样子?!可是让她更气的是他竟然不回来,就跟上回一样下了命令便躲了! 而这般一躲便是好几天。 便在柳桥几乎压不住怒火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却是尉迟扬,苦着一张脸,“嫂子,你跟老大到底怎么了?” 柳桥压着火气,“什么怎么了?” “老大这几天像是疯了一样操练,他自己疯就算了,可是却拉着大伙儿一起疯。”尉迟扬继续道,“嫂子,如果老大惹你生气你将他赶出门的话,那小弟求求你宽宏大量饶了老大一回?” 柳桥眯了眼。 “真的。”尉迟扬继续道,“再这样下去老大会不会倒下我不知道,但是我们这些当小弟的一定得倒下!” 柳桥还是沉默。 “嫂子。”尉迟扬苦着的脸上多了一丝八卦,“你跟老大到底是怎么了?上回你们吵架他躲在军营的时候也没这样过。” 柳桥心里是什么滋味都有。 尉迟扬最终什么也没问出来,只好继续求情。 “你等会!”柳桥握着拳头打断了他喋喋不休的求情,“我去写封信你带去给他!”躲躲躲,就知道躲,她有这般不可理喻这般凶狠吗?! 都是些什么事!? 去了书房,却愣在了书桌前。 书桌上放着一叠厚厚的纸张,纸张上写满了字。 她的名字。 阿桥。 阿桥,阿桥,阿桥…… 一张一张,力透纸背。 每天晚上他回府都会直接去正院,便只有他们吵架的那晚。 这是那晚上写的? 柳桥心里既是动容也是恼火。 就这般信不过他?! 还是对他自己太没信心?! “易之云你的脑子怎么长的?!” 她都做到了这个地步了,还能被谁给勾走了不成?! 柳桥最终没有写信,而是直接跟尉迟扬道,“你去告诉他,是个男人的就给我回来!不就是吵架吗?又不是没吵过!一吵架就只会躲,只会关着我,他就认定了我跑不出这个大门?!” 尉迟扬有些瞠目结舌。 “告诉他马上给我滚回来!”柳桥一字一字地道。 尉迟扬看了看她,点头,“好,嫂子的话我会传到的。” 他怎么传的话,柳桥不知道,不过当天晚上,易之云是回来了,染了一身春日的微凉。 柳桥坐在了寝室内的花厅中,屋子里的地龙已经停了,炭火也收了起来,门打开,夜里的凉风灌入,她的身子被寒意侵袭的微微一颤,抬头看向门口的神色有些紧张的男人,“把门关上,坐下。” 易之云看了她会儿,方才照做。 柳桥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我想过了我那天不顾你的担心执意要去彭州是有些不对,只是你也不是没有错,尤其是一吵不过我便跑的做法,易之云我说过吵架伤感情,有事情便要说出来!” “阿桥……” “我看到了书房桌子上的纸张。”柳桥继续道,“我知道你紧张我,担心我,可你也说过你不会让我放弃我的事业在家里相夫教子,你才说过你知道你娶的不是贤妻,易之云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173 哭笑不得 易之云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只是却没有说出话来,脸庞仍是僵着,像是在压制着什么,泛着丝丝血丝的眸子幽暗,仿佛蒙上了一层纱,让人无法从中窥探其内心的想法。 柳桥忽然间觉得此刻这个男人离她很远,胸口像是被什么压着似的,闷的难受,咬了咬牙,“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妻子,大多数时候我都很自私,你说的没错,就算没了酒坊,我还有美食坊,单单是美食坊便可以让我一辈子衣食无忧,可是我却不愿意看着我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易之云我的确很自私,的确不是一个好妻……” “我没有!”易之云终究开了口,声音低沉,“我没有不信你!” “那为什么?”柳桥看着她,眼眶却不由自主地湿润起来,“既然没有不信我,那为什么?易之云到底为什么?担心我出门会遇到危险?易之云你不用骗我,虽然我不知道你现在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是如果只是担心我,你的态度不会这样!” “阿桥……”易之云见了她眼眶中的泪水,面色一变,倏然站起,“我没有……” “既然不是不信我,那为什么要这样?!”柳桥也站起了身,声音凌厉起来,本是想好好谈谈,可是最终仍是败给了情绪,或许这些日子她被宠坏了,习惯了他的百依百顺,便是不顺,也总是会用她舒服的方式说通她,可是这一次……“还是你觉得腻了,所以……” 易之云没有给她说完的机会,起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将她拉入怀中,“我没有!没有——” “放开我!”柳桥挣扎道,眼中的泪水很不争气地落下,“你放开我!” “我没有!阿桥我没有!”易之云没有松开,反而是加重了力度,“阿桥,我只是怕,我只是怕你走了就不回来了……” 柳桥笑了,没有继续挣扎,“所以还是不信我!” “阿桥……” “易之云我到底什么地方让你这般不信我?是,我是自私,是不愿意放弃我多年的努力,可是易之云,我勾三搭四吗?我有过对其他男人感兴趣的事情吗?我……” “没有!阿桥没有!” 柳桥猛然推开了他,怒喝道:“那为什么?!你到底要我怎么对你你才可以不再害怕?!一辈子不出门?一辈子不跟别人往来?” “阿桥……”易之云面色有些灰败。 “你对我很好,真的很好易之云!”柳桥止住了泪水,一字一字地道:“离开了你我一定找不到对我更好地男人,我会这般蠢的离开你?我身边的男人哪一个比得上你?” 易之云却沉默,眸色深沉,仿佛其中积聚着极大的沉痛。 柳桥别过了头抹去了脸上的泪,随后看向他,“易之云是我做的不够好,是我不够努力才让你如此的不安心?” “阿桥……” “好!”柳桥打断了他的话,认真道:“我不去彭州,如果你不喜欢我管酒坊的事情,等萧瑀从彭州回来,我会跟他说往后酒坊的事情我不会再插手,如果这样还不够,美食坊我也同样可以放弃。” 易之云猛然瞪大了眼睛,满目震惊。 “很惊讶吗?”柳桥笑了,“有什么好惊讶的,你是我夫君,是我最亲的人,如果只能两者选一个,我选你有什么好惊讶的?” 易之云仍是不敢置信一般。 “还是不信?”柳桥继续道,“也是,空口无凭,好,你等着吧,很快你就会看到我真的会这样做。”说罢,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你先去沐浴,厨房备了宵夜,待会儿让罗妈妈端来给你。”话落,便转身往卧室走去。 “阿桥!”易之云猛然上前抱紧了她。 柳桥一动不动,“易之云,如果这都不能让你安心的话,那你告诉我如何才可以让你安心?我会照做。” “你爱我的是不是?”易之云紧紧地抱着她,一字一字地问道。 柳桥笑了,心口有些发疼,“我不知道你想要的爱是什么,但是我想跟你过一辈子。” “你是爱我的!”易之云代替她回答,声音沙哑,眼眶亦是湿润起来。 柳桥合上了眼睛。 “阿桥,我不是要你为我牺牲,更不是不信你……”易之云继续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我,我知道……”话,顿了半晌,“可是阿桥……” 柳桥等了许久,却等不到下面的话,睁开了眼睛,“不用可是了,心里不安就是不安,我……” “我们圆房好几个月了。” 柳桥却没想到他忽然间说起了这事,愣住了。 “好几个月了,阿桥,这些日子我每天都回家来……”易之云的声音极为的僵硬,像是难以启齿一般,“可是你却一直没有好消息……” 柳桥瞪大了眼睛,慢慢地拉开了他的手转过身看着他,却见到了泛着痛楚的苍白面容,抿了抿唇,方才一字一字地道:“你怀疑我不能生?” 年前那断断续续的便不算,可是年后的这些日子,他每天都回来,每个晚上都缠着她,基本除了她小日子的那几日,都缠着她不放。 而她…… 这般频繁的……可是她却一直没怀上。 他怀疑她有问题很正常。 “不对!” 如果他是怀疑她不能生嫌弃她,那该撵她出门而不是这般害怕她离开。 看着眼前男人的神色,柳桥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荒诞的念头,盯着他,语气中也透着荒诞,“易之云你该不会是怀疑你自己……” 后面的话没有说话来。 可她知道易之云听明白了,而即便他没有开口,她也能够从他的脸色之中读出了答案。 是的。 他竟然怀疑自己…… “易之云你是不是日子过的太好了,所以方才折腾这些乱七八糟的?!” 先前的百感交集,如今便只剩下苦笑不得了! 难怪他反应如此不正常,原来想得根本就是不正常的! “阿桥。”易之云却是道,面色没有丝毫的好转,声音也僵硬的厉害,“我受过很重的伤,而且不止一次。” 柳桥压下了心里的荒诞感,认真看着他,“大夫说的?”说完,不等易之云回答便又道:“不对,去年我刚来的时候你娘跟我说过太子请太医来给你看过,如果真的有事,你娘早就疯了哪里还能有心情找我麻烦?” 易之云抿紧了双唇。 “易之云。”柳桥抬起了头抚着他僵硬的脸,“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就是日子过的太好了才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怎么?我一日不跟你排头吃你就闲得发慌了是不是?!” “阿桥……” “不就是几个月吗?你见过有几对夫妻圆房之后几个月就怀上的?”柳桥继续道,“当时受伤的时候军医没说你有问题,回来找太医看了也没说你有问题,你倒是自己吓自己了!易之云你脑子里到底装得是什么?!” “如果真的是呢?”易之云抬手覆上她的手,手心冰凉的。 柳桥看着他,“是又如何?没孩子我就会跑了?” “你喜欢孩子。”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孩子了?”柳桥继续道,“我没有不喜欢孩子,可也没有特别喜欢,易之云一直说要生儿子的人可是你!我可一次也没说过!就算真的没孩子又如何?你以为养一个孩子简单啊?怀上了不一定能生的下来,生地下来也不一定健康,健康的也不一样能够平安养大,平安养大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养出一个不孝子!再说了,你是看过太医,我没看过,说不定最后有问题的人是我!这些年我东奔西跑的,身子亏损了可能性也很大,如果是我,你会休了我?” “不会!”易之云紧紧地抱着她,头在她的脖子上磨蹭着,似乎这般方才可以让他安心。 柳桥失笑,“这不就是了?你都没嫌弃我,怎么我就会嫌弃你?” “阿桥我是男人!” “我知道你是男人,你每天晚上都很努力地跟我证明你是!”柳桥继续道,“你也不必担心外人会说你什么,就算我们一辈子没孩子,所有人只会怀疑我有问题,只会指责我善妒让你绝子绝孙,没有人会说你不是男人!” 易之云没有继续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似乎想将她融合自己的身体再也不分开一般。 “好了。”柳桥抬手拍拍他的背,“闹腾够了,再为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情闹下去,自己都说不过去了!” “阿桥……” “松手!”柳桥道,“你到底有几天没有好好洗澡了?一身臭味!” 易之云方才松开了她。 “去沐浴。”柳桥看着他道。 易之云却不动,盯着她不放。 “你是非得让我生气了你才肯乖乖听话是不是?”柳桥瞪着他。 易之云这才动了,“好,我去。”又盯了她半晌,像是在确定她不会在他走了之后便跑了,方才安心去净房。 柳桥看着他的背影,心却是沉甸甸的。 孩子一事她倒是不急,也不认为真的是谁有问题,便是真的有问题,那找大夫治疗便是了,她忧心的是易之云的心。 他的心里究竟藏着多少不安才会让他为了连个自个儿都没弄清楚的事情便先恐惧? 柳桥没有如往常一般等着他出净房出来,而是转身进了卧室,选了一套常服送去净房,平日净房下人都会先备着沐浴后的衣裳,根本不需要她送去。 不过她想如果她亲自送去的话,他会安心些。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沐浴,见了之后,没有往日晚上的羞涩,有的只是心疼,她不是第一次见他身上的那些狰狞的疤痕,却是第一次这般心疼。 阿桥我受过很重的伤,不止一次。 这话像是魔咒一般一直在她的耳边徘徊。 易之云没想到柳桥会进来,愣了愣,随后见她目光盯着自己身上的疤痕,面色微变,跨入了浴桶中,便是当日初见这些疤痕的时候她心疼,可是后来的日子,他一直很小心地不让她注意到,便是怕吓到了她。 柳桥见他这般慌忙的举动,笑了,将衣裳放在一旁的架子上,走了过去,蹲下身子手撑在了浴桶边缘托着下巴,笑眯眯地问道:“夫君,我帮你擦背如何?” 水汽熏在她的脸上,面若桃花。 易之云眸色一深,沙哑道:“好。” “那事你就别想了!”柳桥抬手拍了一下他的头,随后拿过了一旁的毛巾,“洗澡就正正经经地洗澡!” “恩。”易之云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柳桥不但帮他擦背,还帮他洗头,将他当成大爷一般伺候,易之云也一直很听话,正正经经地洗澡,沐浴过后,易之云躺在了新添的罗汉床上,头靠在柳桥的腿上,安静地让她擦拭着头发,柳桥低头用干毛巾一点一点地将他的湿发擦干。 两人都没有说话,可气氛却是从未有过的温馨安宁。 “好了。”不知过了多久,头发终于干了,柳桥拿了梳子给他简单地束了起来,“起来,用膳!” 易之云却没动,“我不饿。” “易大人不饿,可小人的腿麻了。”柳桥挑眉,“你老人家可怜可怜我?” 易之云拉过了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方才起身。 “坐着。”柳桥见他想动手给她揉腿,忙打住,这件事太容易擦枪走火了,“给我乖乖地在这里做好,我去让人将宵夜端来。” 易之云点头,很乖,“恩。” “乖。”柳桥起身,摸摸他的头。 易之云皱眉,感觉自己像是她养得一条小狗。 柳桥没理他,转身让人将宵夜摆上,外面的下人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见了主子的神色,便知道这两个冤家是和好如初了。 罗妈妈松了口气,白禾更是高兴不已。 众人很快便将宵夜张罗来了。 易之云仍是很听话地吃完了所有的宵夜,又例行地散了小半个时辰的饭后步,方才回房就寝,方才进了卧室,便打算将之前在净房想做却没做成的事情继续下去,却才起了心思,便被柳桥一口否决了,人更是被摁在了床上。 “睡觉!”柳桥道。 易之云皱眉,“阿桥……” “我知道你是男人,你不需要再这里努力像我证明!”柳桥横眉竖目的,“你跟我说到底有多少天没有好好睡觉了?” 易之云一愣。 “跟我吵架之前也是没睡好是吧?”柳桥继续道,“易之云你是非得让我一次又一次的觉得我不是一个好妻子才舒坦是不是?” “我没有!” 柳桥看着他,“你是没有,可是我也的确不是一个好妻子。” 易之云坐起身,“阿桥……”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妻子。”柳桥坐在了床边,看着他苦笑,“这些日子我竟然一直没发现你的不对劲,只顾着忙自己的事情……” “没有。”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伸手抱着她,“阿桥,是我自己的问题。” “如果我把心思多放些在你身上的话,早就该发现你不对劲了。”柳桥靠在了他的身上,“易之云,对不起。” 这些日子他每晚都缠着她,她只当这是男人的劣根性,甚至有些厌烦,可是却没有想深一层他为何这般。 便是精力再好的男人也经不起这般的折腾,更别说他每天去军营操练,早出晚归的本就累。 “对不起易之云。” 她的确不是一个好妻子。 “不关你的事,阿桥,跟你没关系的。”易之云抱着她,低声道,“是我不够强大。” “什么不够强大?”柳桥抬头看着他,“你觉得什么才算是强大?不会懦弱,不会累,无所不能?若是人做到了这个地步,那就不叫人,叫超人。” 易之云没说话,只是目光凝注着她。 “只要是人便会有脆弱的一面。”柳桥继续道,“男人也是人。” 易之云双手拥紧了她,“阿桥我们会一直这样过下去吗?” “当然!”柳桥道。 易之云盯着她,“是你说的,永远都不能离开我!” “恩,我说的。”柳桥点头,“如果我反悔了,你就将我关一辈子!” “我不能没有你!”易之云继续道,“没有你,我就什么都没了。” “什么叫做什么都没了?”柳桥没好气,“没了我你还是皇上器重的大臣,太子想要保住的得力助手,还是人人敬仰的易统领,再不济你还有你娘!” “你要反悔了?”易之云却问道。 柳桥瞪着他,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的脑子就不能想些别的?!” “没有。”易之云凝视着她,“阿桥,没了你,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柳桥心中一痛,“易之云……” “我很想很想要个儿子!”易之云继续道,“如果我们有个儿子,你一定会很疼很疼他,我也会,我会尽一切的努力去爱护他,去培养他,我不会让他经历一丝的风雨!” 柳桥心里忽然间通明了起来,这次这般闹腾,并不是对子嗣的在乎,也不是基于男人的尊严,更不是怕她嫌弃,他心里的恐惧归根到底还是源自于云氏! 那些年云氏造成的伤害成了他心底难以磨灭的阴霾,便是如今他依然能够顶起一片天,可是内心的某处仍是脆弱不堪。 云氏…… 你知不知道你给你儿子到底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她笑了笑,“不成,照你这般养孩子,将来便是不养出一个不孝子也会养出一个纨绔败家子来!” “败家子就败家子!”易之云却一本正经地道。 见他这般,柳桥还真的担心将来的儿子,面上虽然没反驳他,可心里却是打定主意了等真的生了儿子千万不能让他来教,只不过世事往往难料,便是此刻心里再如何的打定主意,最后仍是食言,她缺席了好不容易盼来的儿子最需要母亲的那些年,易之云亦然。 只是这时候,谁也不知道。 “明日我递牌子进宫,见了太后之后求她找个太医给看看。”柳桥在他的怀中找了一个舒适的位子躺着,“有问题就看,没问题就养养身子,以后我就在家里给我们养身子!” “等你从彭城回来再说吧。”易之云却道。 柳桥一愣,“让我去?” “这次是我无理取闹。”易之云道,“对不起。” 柳桥笑了,“不去了,在家里好好给你生孩子!” “回来之后也可以。”易之云看着她,“我不想让你不开心。” “可你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易之云道,“不过路上的一切都由我来安排,到了彭城之后,事情如果太糟糕的话记住你是御林军统领的夫人!” “让我仗势欺人?”柳桥挑眉。 易之云真的点头,“我给你撑腰!” “好,你给我撑腰。”柳桥笑道。 易之云继续道:“护卫,行程,都得听我安排!” “好。” “还有……”易之云犹豫了一下,“不许跟阿瑀太过亲近!” 柳桥没说他不信她的话,应道:“好。” “早点回来!” 柳桥离开了他的怀抱,“是,易大人。”随后看着他,“那现在可以睡了吗易大人?” “一次。”易之云却盯着她。 柳桥抚了抚额头,瞪着他,“睡觉!”一次一次,骗鬼去吧!一把将他推进了内侧,“乖乖给我睡觉!” “阿桥……” “易之云我告诉你不是这事做多了就一定会有孩子的!”柳桥扯落了床帐,“反而会适得其反!” 易之云一愣。 “说不定就是适得其反了我才没坏上!”柳桥拉过了被子,“所以易大人,往后你要做的就是清心寡欲!睡觉!” 这都什么跟什么!? …… 闹腾了好几天,终于得了一夜安眠了,第二天一大早送走了易之云之后,没过多久,张氏便来了,是听到了小夫妻两人闹矛盾来的。 这消息有些滞后了。 “娘,没事了。”柳桥好生安抚着,“昨晚上我们和好了。” “真的?”张氏怀疑。 柳桥笑道:“不信你问小禾她们?” 张氏还真的问了,不但问了白禾,连罗妈妈,乃至院子里的丫鬟都问了,这才放心,随即便说起了彭州的事情,“听说这件事很严重。” “是有些严重。”柳桥道,“所以我打算去一趟。” “你要去?!”张氏诧异,“阿桥,这……这会不会不好?”随后不等柳桥回答,便又道:“你跟阿云是不是因为这件事而闹的别扭?” “跟这事没关。”柳桥笑道,“我们也就是闹闹别扭,这夫妻两人哪有不闹别扭的?娘你放心,这事他也同意,而且路上的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可是……”张氏不愿意让女儿去,以前是没办法,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阿桥啊,娘知道你是个能干的孩子,可是现在不同以前,你有夫君,又是官家夫人,这般出去抛头露面的……就算阿云不说,那亲家也会不满的!还有外面的人,我听说当官的人都有什么政敌的,要是阿云的政敌拿你抛头露面的事情来攻击你们,你们不是很危险?” 柳桥笑了笑,“这次是不得不去,事情太严重了,若是处理不好,我作为酒坊的大东家必定会牵连其中,到时候才是真的连累到他。” “这么严重?”张氏面色一白。 柳桥道:“具体的还得去了之后才知道。”说罢,继续安抚,“娘放心,这般多年这么多事情我都过来了,没什么事情处理不好的,再说……现在太后对我不错,虽说不会为我做什么,但是也能给我一些庇护,娘你放心吧。” 张氏听女儿抬出太后,心里的不安稍稍减退,可是另一种不舒服又涌上心头了,感觉就好像女儿被人抢了一般,不过这事她没有说出来,“那好,我回去让你爹准备准备,让他陪你去!” 柳桥本想拒绝,不过想了想,还是点头:“也好,就让爹辛苦一趟陪我去。”也当是安易之云的心吧,至少有柳河在,他不会担心她被人勾走了或者跑了。 张氏风风火火地又回去了。 虽然应了易之云等从彭城回来再找太医确诊一下,不过柳桥却还是递牌子进宫求见太后,不过不是为了求医,而是跟她说一声去彭城的事情,免得她召见她的时候找不到人。 这几个月她一个月至少也得进宫四五回,基本都是陪明睿太后解闷。 皇帝倒也见过一两次,不过他并未有任何的表示,她也便没了那份心思了。 牌子递进宫的第二天,明睿太后便召见了。 柳桥进宫便跟她说了去彭城的事情。 明睿太后当即皱了眉头,“真的得去?” “恩。”柳桥点头,“我是酒坊的大东家,出事了我必须去,不过我相信酒坊的酒不会出问题的!” “哀家派人去查查。”明睿太后道。 柳桥没有拒绝,“谢太后,不过衙门也有衙门的做事规矩,太后不要为我太费神了。” “哀家有分寸。”明睿太后笑道,她便是喜欢她这一点,若是换做了其他人,早就利用她的喜爱为自己牟利了,可是这几个月来她却丝毫没有,这般的孩子为什么就不能是她的女儿了? 柳桥在宫里陪了明睿太后大半天这才出宫,不过才出了慈安宫没多远,便碰上了一个老熟人。 景阳公主。 见到了柳桥,景阳公主的眼睛几乎冒火,不过却还是克制得住。 “这边是易夫人吧。” 柳桥看向景阳公主旁边的华服妇人。 “见过永寿公主,景阳公主。”旁边引柳桥离开的嬷嬷行礼道。 永寿公主? 柳桥看着那妇人,她便是永寿公主?“臣妻易柳氏见过永寿公主,景阳公主。” “哼!”景阳公主冷笑出声。 永寿公主淡淡笑着,“易夫人不必多礼。” “谢公主。”柳桥行礼道。 永寿公主上下打量着她,“果真是跟母后年轻的样子极为相似。” 虽然对方的目光温和且含笑,可柳桥心里却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这是臣妻的福气。” “的确是福气。”永寿公主笑道。 景阳公主冷笑,“你最好承受得起这样的福气,免得折寿!” 柳桥看向她,但笑不语。 景阳公主脸色顿时微白,她想起了那日在山上她杀人不眨眼的样子,更想起了她面不改色甩了她好几巴掌的事情,便是不忿,可心还是很不争气地怯了,“永寿姑姑,我们快进去吧!别在这里跟这些闲人浪费时间!” 永寿公主含笑点头,“本宫跟景阳先进去给太后请安了,易夫人自便。” “恭送公主。”柳桥行礼道,让开了道路。 一行人走了。 柳桥看着永寿公主的背影,皱了眉头沉思会儿,方才转身起步继续出宫,当天晚上,她将此事告知了易之云,不过却没说自己心里的想法,以免他更加担心,许是说开了,所以这几天易之云的情绪还算可以,但是远行在即,她不想平添事端! “永寿公主跟驸马没有孩子,不过这些年身边一直养着驸马兄长的幼子薛行之,比景阳公主大一岁。”易之云道,“宫中有消息称皇后有意让薛行之尚景阳公主。” “这薛行之是什么人?”柳桥问道,同时也发觉她对京中人士实在是知之甚少。 易之云道:“当年先帝登基之后追封景阳公主的驸马为安乐伯,由其兄长袭爵,如今的安乐伯薛彦虽是景阳公主驸马的兄长,但是却文不成武不就的,所以便是有永寿公主在,安乐伯府仍是不上不下的,倒是这薛行之虽然身为幼子,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养在永寿公主身边的缘故,习了一身好武艺。” “往后他也会入御林军?”柳桥问道。 易之云道:“估计会。” “那以后你的日子不是更加精彩了?”柳桥挑眉。 易之云摸摸鼻子,“阿桥这跟我真的没关系。” “哼!” 易之云赶紧转移话题,“上回你好奇永寿公主怎么跟飞仙楼有关系,我查过了,飞仙楼是京城富商凌家的产业,不过十年前凌家老当家去世,凌家的几个儿子争家产,内斗不断,最后凌家庶长子凌承筠通过安乐伯府走了永寿公主的门路,争得了家主的位子,将凌家嫡系赶了出来,而代价便是失去了飞仙楼的大部分股。” 柳桥颔首,若有所思。 “还是担心永寿公主?”易之云问道。 柳桥摇头,“只是想想罢了,这般长时间如果她真的要找我麻烦,早就找了。” 易之云看了看她,没有再继续。 …… 第二天,易之云休沐,着手安排她的远行。 柳桥也在交代着府中的事情。 下午,承平帝召易之云进宫,一个时辰之后,易之云面色不错地回来,“皇上赐了四个侍卫陪你去彭州。” “宫中侍卫?”柳桥意外。 易之云点头,眼底闪过了一抹阴冷,“上回的幕后黑手没有揪出来,皇上说你出远门可能会有危险。” 柳桥叹了口气。 “你不想用宫中侍卫?”易之云问道。 柳桥摇头,“听说宫中侍卫个个身手都不错,我自然不会拒绝,只是……”顿了顿,“你说皇上这谁什么意思?” 一个臣子的妻子哪里值得他这般费心? “我不知道皇上心里打得什么主意。”易之云拥着她,“不过我感觉得出来他对你没有恶意。” “罢了。”柳桥道,“不认便不认吧,我还真的不稀罕这帮乱七八糟的亲人!” 易之云笑了笑,说起了其他的安排,“岳父陪你去?” “恩。”柳桥应道,“娘不放心。” “这样也好。”易之云道,“有岳父在我也安心许多。” 柳桥转过身,“在家给我乖乖的,不许招蜂引蝶!” “恩!”易之云认真点头,“军营里没有女人!” 柳桥冷哼一声,“蜂基本都是男的!” 易之云脸色顿时一僵。 “记住,男的女的都给我离的远远的!”柳桥抬手拍着他的脸,霸道道,“你是我一个人的!” 易之云哭笑不得,“是,夫人。” 三日之后,在带着春日微寒的细雨之中,柳桥启程赶赴彭州,易之云将她送到了城门口,直到不得不放行,方才作罢。 “既然舍不得做什么放人出去?”跑来凑热闹的尉迟扬策马上前。 易之云看了他一眼,“她不会高兴当一只圈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的,她是一只飞翔的鹰,我不能折了她的羽翼。” 尉迟扬投降了,“成!你是情圣,我服输了!” “昨天威远侯约我喝酒。”易之云岔开了话题。 尉迟扬面色一变,“老大你别卸磨杀驴啊?!之前如果不是我去找嫂子的话,你们指不定还得闹到什么时候了!” “你爹也是关心你。”易之云正色道,“这是福气!” “那也得看看他打的什么主意!”尉迟扬道,“这世上的好女人多得是,干什么非得娶一个摆在家里?家里的花瓶不够多?” “是结发妻子!”易之云沉声道。 尉迟扬笑了笑,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老大你的福气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你想怎么着我也管不了。”易之云直接道,“不过我已经答应了威远侯给你半个月的假,从今日开始,你是要去相看未来妻子还是去跟其他女人逢场作戏,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着,策马往军营而去。 留着尉迟扬一个人在原地淋雨苦笑。 …… 这一次去彭州,易之云安排的线路是陆路转水路,从京城赶一天的路程到达津口,从津口乘船通过沟通南北的水道赶赴彭州。 这般一来不但可以节省不少的时间,也更加的舒服。 易之云直接包下了一艘船,这般便不需要转换客栈更不怕路上耽搁而不得不露宿野外,这也便是普通百姓跟官家的区别。 租船一开始便是报了御林军统领的名头,不但宽敞舒适,连沿路也因为船上客人的来历而得了不少的便利。 一路上也是顺风顺水的,没人找麻烦,危险更是没有,二十天之后,顺利到达江城县,萧瑀亲自来接。 从上次不欢而散之后,柳桥已经快半年没见到他了,如今再见,心中震惊,“阿瑀,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子?” 疲惫,满脸胡渣,不修边幅。 情况糟到了这个地步? 萧瑀笑容却是温和,“嫂子一路风尘,先回去梳洗休息一番,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说。” 柳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好。”既然已经这般糟糕了,也不差这些时间。 这一次通行的人不算少。 柳桥父女,随行伺候的白禾和罗妈妈,易之云觉得白禾一个小丫头伺候不足够,将分量最重的罗妈妈也给派来了。 当然,也缺不了白义,李伯没来,年纪大了,如今在柳宅当管家。 另外便是夏深,还有府中的六个护卫,外加四个宫中侍卫。 众人入住陆氏酒坊。 柳桥仍是住上回来的屋子。 白禾已经熟门熟路了,到了之后便领着罗妈妈张罗浴水吃食什么的,柳桥梳洗之后又填了肚子,便问了萧瑀的去处。 出乎意料的是萧瑀并不是在办公的地方,而是在酒窖。 柳桥也没有多想,只当他是去酒窖检查,可是当她到了酒窖的时候,却看见他正在喝酒,不,是酗酒!拧着酒坛子往嘴里灌酒! 回来的时候她便闻到他身上有酒味,但是也没多想,在酒坊有酒味很正常,可是如今…… “阿瑀,你在做什么?!” 174 错综复杂 从出事到现在两个多月,衙门并未找上他们,也便是说情况最差的不过是酒坊关门罢了,虽然这般会让他们十几年的心血付诸东流,而萧瑀想要重振家业的心愿也破灭,可是至于影响到他这个地步吗? 别忘了这里是强权社会,如果不想酒坊关门,以如今他们的身份大可粉饰太平,他这般是做什么?! 不愿意以权压人,所以便自甘颓废? 他萧瑀什么时候变的这般的刚直不阿了?! “萧瑀你到底在做什么?!” “你来了。 ”萧瑀却是反应淡淡,满是胡渣的脸上泛起了笑容,放下了酒坛,却并未起身,“不是让你休息一晚,其他的事情之后……” “我问你在做什么?!”柳桥打断了他的话,脸上有着明显的怒色,“萧瑀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你说呢?”萧瑀却笑着反问。 柳桥气结,“你——” “你能来,我很高兴。”萧瑀继续道,“真的,我很高兴,我没想到你会来。” “萧瑀……”柳桥起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是不是还发生了其他事情?萧瑀,酒坊的这件事不足以让你成这幅样子,是不是还发生了其他事情?” “你觉得呢?”萧瑀还是反问。 柳桥恼怒:“我在问你!?” “易大哥同意你来吗?”萧瑀继续问,不过这次没等柳桥回答便笑道:“自然是同意的,若是不同意,你怎么可以来。” “阿瑀!”柳桥忍着恼火,认真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瑀笑了笑,抬手又灌了一坛酒,“嫂子还是先回去休息吧,酒坊的事情都已经耽搁了这般长时间了,不差这一晚。” “你——”柳桥盯着他,心里更是笃定除了酒坊的事情,他还有其他事情,只是他不说,她也不能拿刀逼他,“好,我先去休息,不过阿瑀,你既然叫了我一声嫂子,那若是有事就该来找我帮忙,而不是在这里作践自己!” 萧瑀没说话,只是笑着看着她,被酒熏的有些发红的脸上泛着一抹不该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苍凉。 柳桥看了他会儿,也什么都没说便转身离去,自然,她也没有去休息,而是先见了酒坊的管事,她在京城接到的消息只是陆氏酒坊的酒喝死了人,可具体的情况,却仍是不清楚。 管事到了之后,便将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两个月前,江城县的一户人家定了一批酒,用来取儿媳妇摆酒席用的,就在婚礼前的三日,陆氏酒坊将酒送去,可是第二天晚上,衙门便来人了,说那户人家的四个下人喝了酒坊送去的那批酒出事了,说酒坊的酒有问题。 这几个下人原本是看守仓库的,当天晚上宰了一条狗,便想用酒送狗肉,又舍不得自己去买,想着婚礼就到了,现在开偷一坛喝了主人估计也不会发现,可是没想到喝了之后便出问题了,主人知道之后便查这事,结果查到了他们是偷喝了那酒才出事。 而天还每亮,那几个下人便死的只剩下一个了,便是这个也是昏迷。 主人大惊,便让人去报官。 到了官府之后,铺子的掌柜自然不会承认这酒有问题,便是有也不过是被人下毒,可是经过衙门的仵作检验,这些人的症状不像是中了寻常毒药,至于究竟为何死,却说不出,而经过衙门的仵作以及大夫的检验也没能检验出那批酒有毒。 没检验出有毒,掌柜以为这件事跟陆氏酒坊的酒没关系,可是这时候那主家却不信,找来了温氏以及章家酒坊的两位老师傅检验那批酒,而结果是酒真的有问题! 之前仵作跟大夫没检查出有毒那是因为他们只是用银针,而酒的问题不是出在被下毒,而是酿制的过程出了问题,这样的酒喝下去轻则不适,重则中毒。 酒的酿制有问题,衙门当即查封了陆氏酒坊。 温家跟章家的人? 那主家找其他人来查验并不是没可能,可是速度这般快……还是两家的人……柳桥眯起了眼睛,不得不往阴谋处去想。 管事见了她的神色,也明白了几分,“大东家,小人起先也是怀疑这是温家跟章家搞的鬼,可之后小人求了县令大人,让我们酒坊的老师傅去查看一下,结果跟温家和章家所说的一样!另外,除了卖出去的这批酒有问题之外,同一批次出来的酒也都有问题,幸好这批次的酒只是卖出去了一批,其他的都在酒窖里封存。”顿了顿,又心有余悸地道:“这是若是那几个人没有偷喝,那剩下的酒也将会被送去铺子,到时候不是奴籍的下人而是普通百姓……” 后果不堪设想! 柳桥听了这话心里一阵不舒服,可是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错,在这个年代,奴籍的人命不值钱,如今死的是奴籍的人,只要安抚住了主家,便是衙门也不会将那几条人命当回事。 管事看了看东家的脸色,斟酌会儿,方才继续:“酿酒过程出了问题,我们便没有理由阻止衙门查封酒坊跟铺子,小人当即派人去了京城,同时开始查这批次酒出问题的原因,随后发现酿制这批酒的兰师傅带着家眷失踪了……” 柳桥眯起了眼,“失踪了?” “是。”管事神色凝重,“起先我们怀疑兰师傅只是担心受牵连,可是后来二东家来了之后彻查发现兰师傅在出事之前他的家眷便已经离开了,邻居们说是回娘家了,可是二东家去了兰师傅婆娘的老家却没找到人,娘家的人说他们没有回来过,后来二东家去了一趟衙门跟出事的主家,很快酒坊跟铺子就解封了,只是这件事已经传开了,前来退酒的更多,甚至好几家跟陆氏酒坊合作开的酒肆酒楼都说终止合作!” “二东家如何处理?”柳桥问道。 管事的脸色有些怪异,“起先二东家也约见这些酒坊的东家,可是后来二东家不知道接到什么消息出去一趟,回来之后便整个人变了似的……起先很积极处理这些事情,回来之后便什么也不管,终日呆在酒窖里……小人一直等大东家赶来!” “如今酒坊可要继续运作?”柳桥问道。 管事道:“订单退的太多,如今大部分人都在休息。” “你吩咐下去,从明日开始酒坊继续正常运作。”柳桥正色道。 管事闻言,“大东家,如今彭州乃至附近几个州县都不收我们的酒,如果继续运作,若是卖不出去成本收不回来,会拖垮酒坊的!” “如今最主要的是告诉所有人陆氏酒坊没问题!”柳桥正色道,“我们的酒的确出了问题,可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我们自己也都不知道,外人自然更是多半揣测,若是酒坊再停下来,不就是告诉所有人他们的揣测是真的?!这般下去酒坊才会真正被拖垮!你要知道陆氏酒坊不仅仅是彭州这一家,就算彭州这边救不回来,我也得保住钦州那边的酒坊!” 管事神色一凝,“是小人愚钝了!” “你不是愚钝,你只是对在江城的陆氏酒坊有归属感!”柳桥一字一字地指出他的问题,“陆展,我知道你是陆氏的人,心里一直记着当年的陆氏酒坊,但是你要知道现在的陆氏酒坊不是从前的陆氏酒坊!” 陆展垂头,“大东家教训的是。” “将出事之后酒坊的记录以及账簿拿给我!”柳桥吩咐道。 陆展应下,一刻钟后,将柳桥所需要的东西都拿了过来。 “明日将跟兰师傅一同酿制那批酒的师傅聚集起来。”柳桥吩咐道,“我要见见他们,另外,酒坊内的其他批次酒的可曾检验过?” “都检验过了,除了兰师傅负责的这批,其他都没有问题。” “他之前负责的呢?”柳桥继续问道。 陆展道:“库存的都检查过,没问题,其他卖出去的也都没有传来坏消息。” “恩。”柳桥沉吟会儿,“当日那温家跟章家的老师傅怎么都在江城?” “温家的那位老师傅跟那出事主家是远房亲戚,特意赶来参加婚礼的,章家的老师傅是来访友。”陆展回道,“之前二东家也查过,并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是特意赶来的。” 柳桥垂眸沉思会儿,“你先下去吧。” “是。” 待陆展离去之后,柳桥唤来了白禾,“给我泡一壶浓茶来。” “夫人要熬夜看这些?”白禾睁大了眼睛问道,“可是夫人,你赶了这般长的路,不过休息……” “不用了。”柳桥摇头,“便是休息也休息不好,去吧。” 白禾见状,只好听令。 罗妈妈却是不一样,“小禾姑娘,夫人这般辛苦万一伤了身子……” “我也担心。”白禾忧心道,“可是罗妈妈你不知道夫人的性子,生意上的事情只要她决定了谁的话都不听的。” “可是……” “罗妈妈,你去给夫人准备一些宵夜,我在这里守着!”白禾打断了她的话,“夫人的性子有时候很倔,便是爷在这里也未必说得通。” 罗妈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了头,这夫人怎么有福不好好享,非得折腾自己? …… 柳河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柳桥当天晚上便着手处理这件事了,在知道了她一夜未睡之后,当即赶了过去。 “爹?”柳桥才去梳洗过,正打算用早饭,“怎么这般早过来?” 柳河见她的脸色尚可,松了口气,随后便又皱眉问道:“你昨晚上连夜处理事情?” “恩。”柳桥点头。 柳河皱着眉头:“不是说休息一晚上再处理吗?事情再紧急也不能这般不爱惜身子。” “没事的爹。”柳桥微笑,“这一路上我不是吃便是睡的,早便休息够了。” “你啊。”柳河也知道自己说不过她,“以后再这般不爱惜自己,我会去就告诉易之云那小子!出发之前他可是千叮万嘱让我看紧你的!” 柳桥笑了笑,“他一向不讨爹喜欢,爹别管他!” “可也就他治的了你!”柳河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柳桥笑道:“如果这话被他听到的话,指不定会怎么得意了!” 这时,白禾跟罗妈妈送早膳过来。 “爹陪我一起用吧。” 柳河没反对。 用完了早膳,方才说起了正事,“阿桥,昨晚上我也找了酒坊的一些事情谈过了,这事怕不是出事故这般简单!” “恩。”柳桥点头,“兰师傅是关键的人物,只是目前下落不明。” “会不会是温家跟章家两家做的?”柳河道,这般生意上的下绊子也不是没有的。 柳桥沉思会儿,“我不敢说跟他们没有关系,只是陆氏酒坊虽然崛起的很迅速,也都给他们造成了一定的威胁,但是这般的下作狠毒的手法……如果他们要用地话,当初陆氏酒坊崛起的时候便要下手了,没道理到现在才动手。” 柳河皱眉。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如今陆氏酒坊两位东家的身份,但是温家跟章家的掌权的不可能不知道。”柳桥继续道,“冒着这般大的危险对付我们,代价太大了。” 便是成功,以他们如今的权势要压下来也不是不可能,若是失败了,乃至败露了,那他们便可能大祸临头! 民不与官斗,商人更不会! 若真的是他们做的,她更担心的是他们幕后还有人! “那阿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柳河问道。 柳桥垂了垂眼帘,“如今最要紧的便是挽回陆氏酒坊的信誉!” “爹可以帮你什么?”柳河问道。 柳桥看着他,“如果爹愿意,便跟陆展一同去拜会一向跟我们合作的那些酒肆跟酒楼,只是这事可能会很不讨好……” “什么讨好不讨好的?”柳河打断了她的话,“这事当然是让我去了,你现在不方便抛头露面!”说完,想起了萧瑀,“对了,阿瑀呢?” 柳桥神色微微一凝,“爹,他有其他的事情。” “恩。”柳河没有多想,“那好,我现在就去跟老展商量商量这事!” 柳桥点头,“让白义陪着你去。” 柳河没反对。 半个时辰之后,之前跟着兰师傅的师傅便聚集在了议事厅。 “今日将你们请来的用意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柳桥入座之后没有浪费口舌,“现在谁能告诉我到底酿制的过程出了什么问题?还有,每批酒出来之后酿酒的师傅都会先品尝过,确定质量没问题方才进入销售,当时你们便没有人发现问题?你们在座的酿酒的经验也都不少于十年,怎么出了这般大的问题都看不出来?!” “大东家!”坐在上首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起身,“这事也怪不得我们啊!出问题的环节都是由大师傅负责的,之后检验质量,我们也的确都品尝过,可是当时并没有问题!” “可整个批次的酒都出了问题!”柳桥看着他,“即便小量的酒不会造成性命之忧,但是你们是酿酒师傅,便没有发觉不适,可酒到底有没有问题你们品尝不出来吗?” “大东家,老郭说的是真的!”另外一个中年大汉也起身道,“当时我们品尝的那酒的确没有问题,如果有问题,别说会喝死人了,就算发酵出了一点差错我们也都能够品尝出来,可是当时真的没有问题!之后我们检查那酒的时候也都被吓了一跳!” “是啊大东家!” “是啊!”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 柳桥看了一眼众人,“那如果你们品的那酒不是那批次的,你们可以品出来吗?” “这……”老郭师傅想了半晌,“如果酿制的时间相差不远的话,是品不出来的。” “如何才算是相差不远?” “同年的酒。”老郭师傅回道,“不过若是出自不同的大师傅,品酒功夫高深的也能够品出来。” “那你们呢?” 众人沉默。 老郭师傅摇头,“如果是兰师傅,或许可以。” “这批酒之前可曾出过一样的酒?”柳桥继续问道。 方才开口的大汉回道:“半个月前出了一批,也是兰师傅负责的!” “如此,你们可想到了什么?”柳桥看向众人。 众人的面色慢慢地转变。 老郭师傅身子更是摇摇欲坠,“大东家,你是说……是说兰师傅……是故意的?!是他换了新出的品酒?对了!当时是他将酒拿来给我们……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害死人不说,连他一辈子的声誉都会毁了的!” “大东家,二东家找过兰师傅,可是却找不到……他是不是……畏罪潜逃了?” “是啊大东家,如果找不到兰师傅,我们是不是便一辈子洗不清这个污名?!” “那我们酿的酒哪里有人敢喝?” “大东家,你一定要找到兰师傅还我们清白!” “大东家,我们就只会酿酒,不酿酒我们的妻儿都要饿死的!” 柳桥扬手打断了他们,“你们先冷静点!这件事关系到酒坊的存亡,就算不为你们,我也会将人找出来弄清楚这件事,你们暂且先回去,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东家还让我们继续酿酒?”老郭师傅激动道。 柳桥笑了笑,“自然,酒坊的师傅本就固定的,要维持酒坊运作,你们自然一个也不能缺,不过我希望往后你们都能够更加仔细留意住整个过程,每批酒都是酿酒师傅的孩儿,只有注入更多得心血,孩儿才能够更好!” “多谢东家!”老郭师傅扑通跪下,落了老泪,酿酒酿了一辈子到了现在才出问题,他的心比谁都难受。 柳桥赶紧扶起了他,好生安抚了一番,这才将人安抚住。 其余的师傅也都纷纷表示会更加认真仔细,随后便精神气十足去回去干活了。 待众人退下了,一旁的白禾问道:“东家,真的让他们继续干活?虽然说跟他们没关系,可是如果他们仔细一些的话,怎么会这般多人都没发现那个兰师傅有问题?” 柳桥揉了揉额头,“我知道,只是现在责怪他们非但不能解决眼前的困境,反而会动摇军心,如今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了,酒坊内部绝对不能乱!再者,他们不是不够仔细,只是太过信任罢了,我若是因此而罚了他们,便是他们领罚,那将来也不会信任自己的伙伴,你猜忌我,我防着你,这活还怎么干下去?” 白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后见主子脸上爬起了倦色,“夫人,不如回去休息一下?” 柳桥摇头,“你请夏深来一趟。” “是。”白禾只好道。 一刻多钟后,夏深来了。 柳桥将兰师傅的情况说了一遍,“你想办法查查他的底细,此外,看看能不能将人找到!” “是。” “需要人手的话跟我爹说,如果酒坊的人不好用,便用府里的人。”柳桥道,“有皇上赐的四名侍卫在,我的安全没问题!” 夏深犹豫了一下,“小人听夫人的。” 柳桥随后去了衙门,见了县令杨大人,有了如今的身份护身,杨县令对她很是恭敬,从杨县令这边她得知出事的那主家已经跟萧瑀达成了协议,不再追究,另外因为陆氏酒坊已经销毁了所有的有问题的酒,并且其他的酒也没有问题,衙门方才解封了酒坊。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还是陆氏酒坊后台够硬。 对方给面子,即便这让她心里不舒服,可还是接受了,并没有揭穿这个,而她来找杨县令的目的除了了解情况,便是处理兰师傅一事。 从衙门回来之后,柳桥亲笔给彭州各大酿酒坊写了一封信,言及陆氏酒坊之前毒酒一事与酒坊一位师傅有关系,如今这位师傅失踪,告诫所有酒坊千万不要录用此人,另外附上兰师傅的一切信息。 而两天之后,江城县衙门发出通缉令通缉兰师傅。 通缉令上清楚地写明白了缘由。 陆氏酒坊之前的毒酒事件真相是这位酿酒师傅跟东家不合陷害酒坊,所幸及时被发现,如今这位师傅所酿制的酒都被销毁了,衙门以杀人罪通缉其归案! 通缉令发出之后,柳河跟陆展去拜会客户的时候待遇好了一些,但是却仍是没能挽回订单,沉寂两日之后,柳桥打算开始下一步的计划。 可计划还没有开始,章家便来了帖子,章家酒坊的东家邀请柳桥见面,柳桥看着帖子,挑了挑眉,这算不算是想什么什么便送上门来? “阿桥,你要去吗?”帖子自然不是首先送到柳桥手上的,而是先到了柳河手里,原本他以为章家是邀请他的,毕竟这几日都是他在外面活动,可没想到章家竟然邀请阿桥,这便是要请酒坊的东家也该请阿瑀的,怎么会请阿桥一个女子? 柳桥笑道:“自然是要去,下一步计划没了他们帮忙还真的不成。”原本打算威逼利诱的,可如今对方主动送上门来了,她自然不能放过。 “好端端的章家请你做什么?”柳河不解,“还有,就算要见酒坊的负责的人,那也该请阿瑀!” 柳桥想了会儿,“等见了人自然便知道了。” “爹陪你去!”柳河道。 柳桥笑道:“爹自然要陪我去了,若是我一个人去见别的男人,京城那人知道了还不知道闹出什么来了。” 柳河一愣,随后失笑,“爹去安排一下。” “恩。”柳桥点头,待他走了之后,便敛去了笑容,起步往酒窖走去,而这几日,萧瑀便一直呆在酒窖中。 进了酒窖,便见了他坐在地上靠着墙。 没有再喝酒,可是却是糟糕的厉害。 柳桥顿了一下脚步,方才起步往前,这几日她也打听过他的事情,可就跟之前陆展所说的,开始的时候他很积极处理这件事,可是自从去见了什么人之后便变了一个人,究竟是去见了什么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这般? 她走到了他的跟前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他。 萧瑀抬起头,“来了。” “当日在钦州,你放纵自己是因为你的身世。”柳桥缓缓道,“那如今自甘颓废,还是因为什么?” 萧瑀没有回答。 “萧瑀,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孩子了,便是发生再大地事情也有能力解决,便是解决不了,也不敢这样!”柳桥继续道,“人长大了便没有任性的权力!” “权力?”萧瑀笑了笑,“权力……” 柳桥蹲下了身子,轻声问道:“阿瑀,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你解决不了,我可以帮忙,只要我可以帮的,我一定会……” “你可以离开易大哥吗?”萧瑀打断了她的话,“离开易大哥,嫁给我。” 柳桥皱眉,“阿瑀!” “不可以是吧。”萧瑀笑着继续,“所以,你帮不了我。” “你是在告诉我因为我不喜欢你不能离开易之云嫁给你,所以你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柳桥声音急了起来。 “如果你非要一个答案,那这个也可以。”萧瑀回道。 “萧瑀!”柳桥站起身来,怒火升起,“我们相依为命十年,你连一句真话也不能跟我说?!什么这个也可以?萧瑀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瑀抬头看着她,静静地看着,许久之后方才开口:“我很高兴我能够跟你相依为命十年,遇见你,跟你和易大哥在钦州相遇……跟你相依为命十年……这是自从我母亲去世之后我最快乐的日子。” “阿瑀——”柳桥心里涌出了一股莫名的不安,“你到底……” “你不必烦心了。”萧瑀撑着墙壁站起身来,微笑道:“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也不会给你跟易大哥造成困扰,回去之后帮我跟易大哥说声对不起,当年他信任我将你交给我照顾,我却觊觎他的妻子。” “阿瑀……” “其实你说的没错。”萧瑀继续道,“我并不是真的喜欢你,我不过是寂寞,不过是想留住这十年相依为命的快乐,不过是害怕失去唯一的家人。” “阿瑀,你到底……” “我没有易大哥的福气能够遇上一个愿意陪伴我成长的女子。”萧瑀还是打断了她的话,“不过遇上你,我真的很高兴。” 柳桥不知道该说什么。 “嫂子。”萧瑀继续道,“回京之后我就要成亲了。” 柳桥一愣。 “到时候请你去喝喜酒。”萧瑀笑着道,随后又道:“对不起,酒坊的事情我没有心力管了,往后若是嫂子愿意,往后陆氏酒坊便是嫂子一个人的了,就当我送给嫂子跟易大哥团聚的贺礼,如果嫂子嫌麻烦或者不想太累的话,那是结束了他还是送人,嫂子自己决定便可。” “阿瑀……” “明日我就会回京。”萧瑀继续道,“这次让嫂子跑这般一趟,实在对不起,嫂子也不必太费心了,嫂子还有美食坊,没了酒坊也关系不大,再说了,易大哥对嫂子那般的好,嫂子便是什么都不做也同样可以衣食无忧。” 柳桥看着他,吸了口气,“就真的不想告诉我?阿瑀,我不是想窥探你心里的秘密,我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萧瑀笑了,笑容如同当年钦州重遇之时一般无二,“但是嫂子真的不用担心,你说的对,我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小孩子了,我知道如何解决,知道如何处理。” 柳桥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我先回去了。”萧瑀继续道,“明日我便会回京,嫂子珍重。”说着,脚步踉跄地离开。 柳桥转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一阵沉重。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因为娶亲的事? 怎么可能?! 萧瑀,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桥真的很想很想知道,可是萧瑀毕竟不是易之云,若是易之云,她是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挖出秘密来的,可是萧瑀不行。 她没有这个权利,也无法承担这般做的后果。 …… 萧瑀果真说到做到,第二天一大早,没有跟柳桥打招呼便走了,同时给柳桥留下了一份干股转让书,从今往后,陆氏酒坊便是柳桥一个人的了。 看着手中的转让书,柳桥沉默。 “阿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柳河心有些惊,“阿瑀好端端的怎么走了?还留下了这份……”干股转让书?这到底做什么?担心酒坊的事情连累到他,急于撇清干系?可阿瑀是这样的人吗? 柳桥笑了笑,“爹你别多想,阿瑀赶着回京是因为要成亲。” 柳河一怔。 “至于这干股……”柳桥笑着继续,“他现在的身份实在不宜经商,所以才写了这份转让书,跟这件事没关系。” “真的?”柳河问道,这理由说的通,可是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柳桥将转让书收了起来,“自然是了,阿瑀跟我们相处这般多年,他是什么人爹你还不知道吗?” 柳河想了想,“也是。” 柳桥没有继续,萧瑀是什么样的人,便是相依为命十年,她还是不敢说她十分了解,但是她真的希望他不会出事! 如今唯一能够做的恐怕便是写信给易之云让他多注意一下了! 当天下下午,柳桥便给易之云去了信。 而便在信送出去之后三日,夏深来求见,“夫人,人找到了。” “真的?!”柳桥正打算去赴章家之约,“人在哪里?” “死了。”夏深回道。 “死了?”柳桥蹙眉,“怎么死的?” 夏深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了一眼旁边的白禾。 柳桥心微微一沉,“小禾,你去通知我爹让他稍等片刻,我还有些事情处理。” 白禾看了看夏深,“好。” 待白禾退了出去之后,柳桥方才:“到底怎么回事?” “小人找到了那兰师傅的家人。”夏深回道,没有详细讲述如何寻找,但是必定不容易,“从他们的口中得知兰师傅已经死了,是被人杀了的,而凶手是……萧瑀萧大人。” 柳桥面色一变,“什么?!” “是萧瑀萧大人。”夏深重复道。 柳桥握紧了拳头,“你确定?” “确定。”夏深回道,“起先对方是不肯说的,小人用了些手段才逼问出来,的确是萧瑀萧大人无疑。” 柳桥吸了一口气,“除了这一点,他们还说了什么?” “没有。” “兰师傅为何害酒坊也没说?” “没有。”夏深回道,“小人逼问过了,他们的确不知道,只是供出了兰师傅给了他们一笔颇为丰厚的银子,至于兰师傅做了什么,谁让他做的,他们一概不知。” “人现在在哪里?”柳桥问道。 夏深道:“当时他们正打算离开彭州,现在估计已经离开了。” “你放他们……” “夫人。”夏深打断了柳桥的话,“他们走了,对萧大人最有利,当然还有更好地办法,只是夫人定然不希望小人这般做。” 柳桥明白他的意思,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握着椅子的扶手,低头道:“阿瑀怎么会……”是因为杀了人,所以才那个样子?是因为失手杀了人,才会那样?兰师傅虽然做了恶事,但是也毕竟是良民,若是这件事传开了,他就算是不需要以命偿命,恐怕也会一无所有。 是因为这样吗萧瑀? 可是,她认识的萧瑀会这般脆弱吗? “那些人为何不报官?” 夏深道:“他们惧怕萧大人。” 柳桥看着他,似乎还想问什么,可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许久,方才开口:“这件事,不要说出去。” “是。”夏深回道,“爷那边……” “我会亲自跟他说。”柳桥起身道,“我会亲自跟他说。” “是。” 柳桥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我要出去一趟,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去休息吧。” “夫人要外出?”夏深问道。 柳桥点头,“皇上赐的侍卫随行,你不用担心。” “小人一同前去!”夏深道。 柳桥看了看他,没有反对。 …… 章家东家约见的地方是江城县最好的酒楼,定下了最好的厢房。 柳桥到了之后见到的除了章家的东家章鸿之外,还有一个年轻男子,看那样子怕是只有十七八岁,却是冷着一张脸,“章东家。” 章鸿今年五十出头,是章家这一代的当家,脸圆,身子圆,肚子更圆,看上去像是一尊笑面佛,“易夫人。”伸手,“请坐。” 柳桥眉梢微挑,看向柳河,“这是家父。” “柳当家。”章鸿看向柳河笑道:“请坐。” 柳河点头,“章东家也坐。” “易夫人请。”章鸿笑道。 柳桥入座。 章鸿也坐下,身旁坐着那少年,“久闻易夫人之名,如今终于得见了。” “章东家过奖了。”柳桥笑道,看向旁边那冷面少年,“不知道这位是?” “这是在下的外甥。”章鸿笑道,随后对那少年道,“承樽,还不见过易夫人?” 少年起身,拱手:“见过易夫人。” 柳桥嘴边泛起了一丝笑,眼前这少年让她想起了当日穿来的时候的易之云,“公子不必多礼。” 少年也真的没多礼,坐下了。 “不知章东家今日请我来所为何事?”柳桥直入正题。 章鸿笑道:“易夫人爽快,既然如此,在下也不绕弯子了,想必如今易夫人正为酒坊的事情而头疼。” “的确。”柳桥笑道。 章鸿继续道:“不知在下能否帮上一些忙?” “若是章东家愿意帮忙,那再好不过。”柳桥笑道,“不过我很好奇章东家为何主动说帮忙?” “易夫人果真通透。”章鸿笑道,“想必易夫人怀疑这次的事情跟我章家有关系,甚至怀疑是我章家陷害的,至少怀疑章家牵连其中。” 柳桥笑了笑,“章东家如此坦白,我也不好说漂亮话,没错,我的确怀疑过,毕竟当日章家的老师傅出现的太过于巧合。” “易夫人可还怀疑我章家跟温家勾结?”章鸿继续道。 柳桥但笑不语。 “易夫人果真如此认为。”章鸿叹了口气,“只是我可以保证,这次的事情跟章家并没有关系,至于跟温家有没有,那我便不知道了。” 柳桥仍是但笑不语。 “易夫人或许不信。”章鸿继续道,“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主动提出帮忙。” “章东家。”柳桥开了口,微笑道:“既然都是明白人,那便将话说的明白些吧,为了消除我的怀疑,便主动说帮忙,章东家觉得我会信吗?” “不信便不信!”身边那少年忽然插话,语气不善。 “承樽!”章鸿喝止了他,“不得对易夫人无礼!” “姨父!”少年不满。 章鸿沉了脸。 少年方才作罢,不过脸色更加的冷。 柳桥端起了茶杯喝了口茶,“章东家,我相信你是有诚意的,既然是各有多图,便摊开来说吧。” “易夫人。”章鸿收了笑容,正色道:“不管你信不信,此次的事情与章家的确没有关系,当然,我主动提出帮忙也的确有所图,但是这个交易易夫人也绝对不会吃亏。” “说说看。”柳桥挑眉。 章鸿道:“我知道陆氏酒坊这些日子一事试图挽回客源,只是成效不大,便是连一直以来合作开的熟客也都不愿意继续合作,而原因归根到底便是无法再信心陆氏酒坊。” “的确。”柳桥点头。 章鸿继续道:“那如果章家酒坊可以为陆氏酒坊做担保,便是不能挽回全部客源,但是至少可以扭转如今陆氏酒坊的信誉,最重要的是,不会波及到了钦州的陆氏酒坊。” 柳桥微笑,没有开口。 “我们可以合作办一个品酒会!”那少年也开口,“除了证明给大家看陆氏酒坊的酒没问题,也可以告诉大家,章家相信陆氏酒坊!” “的确是一个好办法。”柳桥淡笑没变,“那么条件呢?” “我希望你可以帮我夺回凌家!”少年继续开口。 柳桥看向他,“凌家?”不会是那个凌家吧? “易夫人。”章鸿继续道,“承樽姓凌,那京城商贾大户凌家的嫡子,十年前承樽年幼,凌老爷去世之后,庶出长子凌承筠狼子野心,霸占了凌家家业,将承樽母子赶出了家门!” 柳桥心情有些复杂,果真是这个凌家,“你让我帮你夺回家业?” “是!”凌承樽应道。 柳桥嗤笑,“你凭什么?” “你——”凌承樽被她这般态度气到了,倏然站起身。 柳桥目光锐利,“你可知道你拿庶出的兄长靠得是谁?” “知道!”凌承樽咬着牙,“安乐伯府!” “安乐伯府背后是永寿公主,想必你也不会不知道。”柳桥继续道。 凌承樽沉默,不过从神色中却还是可以看出来答案,他知道。 柳桥继续道:“就凭你们如今这所谓的帮忙便让我去对上永寿公主,当今皇上的妹妹?我是该高兴如此瞧得起我还是该耻笑你们太将自己当回事?” “你不是跟太后长的一模一样,太后对你……” “一模一样我也只是易夫人。”柳桥打断了他的话,面色微冷,“凌公子,你要夺回家业的决心我能够理解,但是你觉得我会傻到为了你们还有我这张脸去跟一个真正的公主对上?我有这么蠢吗?” “你——” “易夫人。”章鸿摁住了凌承樽,“我们知道……” “你既然叫我易夫人,便该知道陆氏酒坊便是没了对我来说也影响不大。”柳桥打断了他的话,“你们觉得我会为了这没了也没关系的东西而去做会让我一无所有乃至丢了性命的事情?!之前我的确相信章东家所说这次的事情跟你们没关系的话,不过现在我倒是怀疑你们是不是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整死我一家不可!” “易夫人是不同意了?”章鸿看着她道。 柳河忍不住开口了,“当然不同意!” 柳桥示意柳河稍安勿躁,“那是否我不同意,你们章家便不会帮忙?” “自然不是。”章鸿答道。 柳河一怔,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柳桥却不怎么意外,这交易根本不对等,他们说出来便遇到了她会拒绝,“哦?那我倒是有些不明白了。” “凌家的事情我们知道是为难易夫人了。”章鸿笑了起来,“我们也只是想多一个希望罢了,也希望易夫人能力所及的地方能够帮帮承樽,至于担保一事,便是易夫人不同意帮承樽,我也一样会帮忙,陆氏酒坊一出事,市场空出来的份额章家吃不完,而且最近章家也出了一些问题,若是陆氏酒坊倒了,那最终得益的便是温氏酒坊,这般多年来,章家跟温家一直都维持着平衡之势,便是当日陆氏酒坊崛起也并未打破,如今却不同,一旦温氏酒坊蚕食了陆氏酒坊的原本的市场,便能超越章家,到时候下一个倒下的便是章家!陆氏酒坊存活对章家来说威胁不大,却能够制衡住温家,章家自然不能看着陆氏酒坊倒下!” “章东家希望联合陆氏酒坊对付温氏酒坊?”柳桥问道。 章鸿道:“在下听闻易夫人行事一向不爱与人争斗,自然不会勉强易夫人,在下只是希望陆氏酒坊存在,不希望温氏酒坊坐大,此外,也希望卖易夫人一个人情。” “果真是金钱有价人情无价。”柳桥笑道。 章鸿也笑道:“那易夫人意下如何?” “章东家如此有诚意,我自然不好再拒绝。”柳桥笑道,端起了茶杯,“这便以茶代酒谢过章东家了。” 章鸿端起茶杯,“易夫人言重。” 这趟出来出乎意料,却也得到了想要的,从酒楼出来之后,柳桥便对夏深道:“查查这章家跟凌家的关系。” “是。” 175 回京 查章家比查找兰师傅容易多了,不过一日的时间,夏深便将柳桥想要知道的消息都给查来了,不过结果却比柳桥想得单纯以及狗血许多。 凌承樽不过是章鸿妻子娘家姐姐的儿子,只是外甥不是侄子,跟他是一丁点血缘关系也没有的,若只是收留这个外甥,那没什么,可是为了这个外甥夺回家业如此奋力,必定是有利可图的,最不济也是窥觊凌家的家产。 可结果是人家一片赤诚之心。 利益或许还是有些的,但是大部分还是出自真心。 而原因便是章鸿跟这位姨姐曾经有过一段不可言说的往事。 “……当年章鸿跟凌夫人余氏偶遇,一见倾心,之后便去提亲余家提亲,余家也是商户,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余家当时便同意了,定亲的流程走完之后,就等着择吉日成亲,可就在成亲之前,章鸿前去参加未来岳丈的寿宴,喝醉了酒误闯了余家二小姐的闺房,并且……”夏深没有往下说,下面的话不能当着夫人的面说。 柳桥自然也猜到,起了八卦之心,“被抓奸在床了?” 夏深面色一僵,连忙低着头,“这件事闹出来后,余家打算让余家二小姐当平妻,姐妹共事一夫,可余家大小姐不同意,坚决退婚,章鸿本是不同意,可是僵持一个月之后,余家二小姐被发现有了身孕,章鸿只好妥协,退了跟余家大小姐的亲事,迎娶余家二小姐进门,而没过多久,余家大小姐便被许给了凌家当继室。” “继室?”柳桥倒是不知道这件事。 夏深点头,“凌家老爷前头有过一位夫人,不过后来去世了,并未给凌老爷留下一儿半女,这也是凌家出现了一个年长嫡子许多的庶出长子的原因,余家大小姐嫁入凌家之后跟娘家基本断了往来,十年前凌家庶长子便是以当年余家姐妹一事污蔑凌承樽不是凌老爷之子,方才最终夺了凌家的家业,将凌承樽母女赶出了家门。” “余家这对姐妹同父异母?”柳桥挑眉问道。 夏深应道:“余家二小姐是余家老爷继室所出。” 柳桥笑了笑,神色有些冷,“看来当年的那场戏跟这位余夫人有关系!” 夏深没有回这话,继续道:“凌家出事之后,凌夫人带着凌承樽不得不去投靠娘家,只是余家老爷已经过世,娘家的兄弟也都是继室所出,又多年没有往来,余家虽然接纳了凌夫人母子,可是却百般苛待,一年之后,章家便派人去娘家将凌夫人母子接到了彭州章家。” “看来这章东家挺长情的。”柳桥似笑非笑。 夏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应答这话,“凌承樽到了章家之后,章鸿待若亲生。” “你说这凌承樽有没有可能是章鸿的儿子?”柳桥问道。 夏深道:“凌承樽是七星子,至于是不是章鸿的,小人不知,如果夫人想知道,小人再去查。” “不必了。”柳桥道,章家的狗血家事她没兴趣,“不过章鸿如此对待凌承樽,他的妻子跟儿子没意见?” “自然有。”夏深道,“据小人查探,这些年凌承樽便是意外便出了好多桩,有两次几乎丢了性命。” 柳桥颔首。 夏深见她不再说话,“夫人,他们怕是希望借着夫人跟爷攀上太子当靠山。” “我知道。”柳桥应道,“章鸿虽然是商人,但也不是蠢人,自然知道我不会为了他们对上永寿公主,既然他们如此清楚京城的动向,那必定也知道你家主子跟太子的关系,对方攀附的是永寿公主,他们要赢自然要找更大的靠山。” “那夫人……”夏深斟酌会儿,“真的跟他们接触?” 柳桥看着他,“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没有人比我更紧张我的丈夫。”应下章鸿,并不仅仅是因为她需要助理解决眼前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京城的那摊子浑水。 对永寿公主,她始终心中有异。 太子也不是好相与的。 二皇子更是明摆着的敌人。 最重要的是皇帝的态度。 “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柳桥继续道,“我领了这个人情,可他们能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便是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夏深看了看她,不再多言。 …… 柳河没夏深想得这般远,他只是担心女儿跟章家往来会得罪永寿公主,便是如今太后对女儿很不错,可那是真正的公主,太后总不会护着外人吧? “爹,你放心,我不会傻傻地被人利用的。”柳桥安抚道,“章家也没有这个本事。” “可是……”柳河还是不放心,“也不是章家才能帮我们,温家也可以,不如我们先去试试温家……” “爹。”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温家不会帮我们的,这些年温家一直野心勃勃,这届贡酒花落他家之后便更是助长了他的野心,温家没道理帮我们,便是帮了,那也不过是为了联合我们对付章家,而等他收拾完章家之后,便轮到我们。” 柳河心中一沉,这些日子他出去走动也发现陆氏酒坊的很多熟客都被温家给抢走了,对方怎么会帮他们?“阿桥,要不收了酒坊吧,便是你不愿意放弃整个酒坊,那也可以收了彭州这边的,钦州那边的酒坊还可以继续经营下去。” “爹。”柳桥笑了,“陆氏酒坊不管走到哪里都是陆氏酒坊,如今退出彭州这个酒香,陆氏酒坊永远只能处于二流酒坊的行列,爹,十年心血,我不希望就这样没了。” “可是……” “爹。”柳桥继续道,“即便我们躲开了章家,还会有许多人打易之云的主意的,既然处在了这个位置上,一味的躲避并不是长久之计,爹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柳河看着女儿半晌,叹息道:“爹知道你有分寸,只是……阿桥,爹担心这些事情会影响你们夫妻的感情,阿桥啊,爹也是男人,男人有些时候的想法是你们女子无法想到的。” “我会跟易之云说的。”柳桥笑道,“来之前他也跟我说,若是我自己处理不好的话便摆他上台,让我仗势欺人,他给我撑腰。” 柳河一愣。 “所以爹,你放心。”柳桥笑道,“你这个女婿比你想的好许多。” 柳河面色有些尴尬,瞪着女儿,“才到了京城没多久便帮着他说话了!那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给你吃了什么?!” “爹要是不喜欢我帮着他说话,我以后便不帮了。”柳桥上前抱住他的手臂,娇俏道。 柳河笑了,“你啊。”心却暖暖的,他的女儿还是他的! …… 章鸿的确是没想过柳桥会为了他们对上永寿公主,哪怕是安乐伯府也不会,而他也的确是想借着柳桥攀附权贵。 “承樽,以后你要多练练,沉住气!” 凌承樽倒是受教,“姨父,看那女人的样子是打算利用完我们之后便踹开我们,姨父,真的可以借着她攀上太子?” “她不会的。”章鸿道,“柳桥之名在商家不算差,虽说是女子,但是也是一个言而有信之人,我们这次卖了她一个人情,将来必定能够得到回报,至于攀上太子……承樽,这件事急不来,也不能急。” 凌承樽攥紧了拳头,便是心里十分的不甘愿,可是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当日凌承筠之所以能够轻易地攀上安乐伯府,那是因为有凌家的本钱在,另外安乐伯府的人也不是什么精明的人,自然便替他搭了永寿公主的路子。”章鸿继续道,“这也算是他凌承筠的运道了,你没有这个运道,也没有这个本钱,唯有徐徐图之,便是这易夫人最终也只是利用我们,我们也只能认了!承樽,你的路还很长!” “姨父,我知道!”凌承樽抿紧了双唇。 章鸿点头,欣慰地笑了笑,随后告诫道:“以后再跟这易夫人接触,稳重些,别意气用事。” “姨父……” “我知道你瞧不起她是女子。”章鸿继续道:“可是她当年创立美食坊的时候还不到十岁,一个不到十岁的庄户人家的女子做出了如今这般大地生意,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就算没有了她丈夫那层关系,我们也不能小觑了她!” 凌承樽低着头抿唇沉默,半晌,“姨父你放心,我记住了。” “好。”章鸿点头,“那之后跟陆氏酒坊的品酒会便交给你负责。” “是。” …… 章家很快便派人来商量品酒大会一事,而这个人便是凌承樽,柳桥没见她,让柳河跟陆展见了他,凌承樽起先有些不满,但是看了柳河递上来的酒会章程,这些不满便转为了心惊了,“柳当家,陆管事,这份章程是何人拟定的?” “是我们大东家。”陆管事道,为了防止酒坊出现人心不稳,萧瑀让股的事情柳桥一直压着,所以酒坊上下仍是称呼她为大东家。 凌承樽便是已经猜到了如今听了还是心惊,“可否请易夫人出来一见?” “凌少爷。”柳河道,“小女是妇人之身,不方便出来。” 凌承樽却道:“可章程是她写得,她怎么能不一起商议?” “凌少爷放心。”陆展道,“章程大东家都一一跟我们仔细讲过,品酒大会的一切事宜都由我们负责。” “可是……” “凌少爷这么想见我女儿想做什么?”柳河眯起了眼,防备起来。 凌承樽也发觉自己失态了,忙道:“没什么,只是易夫人毕竟是陆氏酒坊的东家,若是她不出现的话,品酒大会恐怕没有预计的效果好!” “这点凌少爷可以放心。”柳河继续道,“大会当日我女儿会出现!” 凌承樽低头道:“如此甚好。” 这个插曲,柳桥并不知道,品酒大会的安排交给了柳河他们,而她则负责酒品,开了酒坊十年,便是没有学到一身酿酒的本事,但是品酒的能力却还是有些的,既然是品酒大会,便不能用简单的酒,柳桥特意从钦州调了一直存着的一批陆氏秘方特质的佳酿过来,加上彭州这边的藏品,再配上章氏酒坊的,便足够应付品酒大会所需。 除了专业人士的品酒大会之外,柳桥还打算将这次的品酒大会办成了美酒嘉年华,将原本只能当看客的百姓也都拉到其中来。 为的便是让百姓恢复对陆氏酒坊出品的酒的信心。 当然,如此一来,原本的花费便节节攀升了,而嘉年华所需的酒虽然只是普通的酒,但是单单是彭州这边的酒坊却不够,还得从钦州酒坊,乃至各地的酒栈调酒。 如此大手笔,便是章鸿也吓到了。 “……章程上我们只需要出品酒所需的酒,其他的酒都由陆氏出。”凌承樽面色有些复杂,“另外,章程上还说邀请温家的师傅来参加,这一点需要我们联合发帖子,姨父,若是这件事办成了,往后的品酒大会便不仅仅是我们酒业的盛事了!” 章鸿点头,“没想到她的手笔如此大,不过此事一出,陆氏酒坊的名誉必定能够挽回来,最重要的是这次品酒大会之后,往后品酒大会便成了一件人人能够参加的盛事,陆氏酒坊将会被铭记在酒业的历史中!” “或许这将会成为彭州往后的一大盛事!”凌承樽声音有些激动,那个女人,果真不简单! 章鸿笑了,“如此更好!”他们章家酒坊也一同被铭记!“你去跟陆氏的人说,其他酒我们章家也承担一半,另外温家那边,我也同意联合下帖子邀请,此外,其他的酒坊也以章家陆家两家的名义邀请!” “是。” …… 事情敲定,便开始忙碌起来了。 如此大的盛事自然需要时间准备,当然也同时需要衙门的准许,若是放在从前,这事可能会有些麻烦,不过如今衙门怎么会阻止? 凌承樽三天两头地便往陆氏酒坊去,不过却一次也没见过柳桥,自然也问了,柳河开始还觉得他打着什么主意,不过几次之后见他只是问问,便只当他是礼貌性,也没有如之前一般防备。 而凌承樽也的确没有坏心,他只是对柳桥很好奇,想见见,这一次又一次地失望,更让他的好奇越来越浓。 当然柳桥一直不知道。 不过这事却被夏深看在了眼里。 所以,就在事情筹办了一半,柳桥接到了一封语气小心翼翼却带着明显的醋意问凌承樽是什么人的信。 当即,夏深便揪来了。 “你跟他说了凌承樽的事情?!”柳桥扬着手里的家书挑眉道,他不来信她都快忘了凌家少爷叫凌承樽了。 夏深低头,“出门前爷让小人每隔一段时间汇报一次情况。” “是吗?” 夏深抬头,“夫人,爷并非让小人监视夫人,只是不放心夫人!” “知道了。”柳桥也没生气,“不过你多此一举了,没这封信我都快忘了这位凌家少爷叫承樽。” 夏深一愣。 “我会告诉你主子的。”柳桥笑眯眯地道,“让他好安心。” 夏深苦笑,“夫人,小人下次不会了。” “恩。”柳桥颔首。 …… 易之云的家书没对如今进行的事情带来太大的影响,倒是给柳桥带来了一个消息,萧瑀定亲了,对方是成恩伯府的庶出小姐,如今二皇子妃的庶出妹妹。 成恩伯府。 柳桥没想到他竟然会定下成恩伯府的女儿。 这是最不可能的事情! 就算他原谅了父亲,可也没大方到娶成恩伯府的女儿! 满腹的疑惑,可偏易之云信上没多写,她也不想写信回去问,省的这人又想些乱七八糟的! 只能等彭州的事情结束之后回去再看看。 六月二十七,筹备了将近两个月的品酒大会终于拉开帷幕了,不管是高达上的专业人士品酒,还是普通百姓的美酒嘉年华,都办的很顺利,江城在这一日热闹从巳时一直持续到了晚上的亥时,唯一的不足便是天气比较热。 不过柳桥找来了一批冰,做了一批冰镇的酒,更是成了一大特色。 这日之后,如章鸿所说的,每年的六月二十七,江城都会办一次美酒嘉年华,起先都是陆氏酒坊,章氏酒坊承办的,后来温氏酒坊也来插一脚,最后三家协商,轮换着办,成了江城一大盛会,而到了最后,更是以争夺到盛会筹办资格为荣,以此判定酒坊的实力。 不过后来也不单纯是嘉年华了,添了酒神祭祀祈福的元素,也因为这般,让这个盛会一直传承下去,百年之后成了一大民俗,且有了一个美好的名字,酒神节。 当然,这些是后话。 柳桥没有全程跟到尾,参加了专业人士的品酒,为陆氏酒坊宣传一番,又解释了之前毒酒事件,且当众做了检讨安抚民心之后,便返回了酒坊了。 一是不想进城那人胡思乱想,二是这般热的天她也实在不想在外面,三是那四个宫中侍卫实在太惹眼了,她只好先回来。 盛会过后,虽然能否挽回失去的客源暂且不知,但是陆氏酒坊的名声却是挽回来了,至少如今百姓不会闻陆氏酒坊的酒便变色了。 后续的工作一直持续到了七月初,而这时候,效果显现了,柳河跟陆展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失去的客源虽然不能说全部拉回来,但是固定的熟客订单已经回来了,此外酒栈的售出也开始渐渐地恢复,速度虽然有些慢,但是趋势是好的。 另外各地酒栈的情况也陆陆续续传来,效果还不明白,但是以江城的情况来看,也定然会好转。 柳桥总算是松了口气了。 能不能继续辉煌下去她不敢打包票,但是至少如今是保住了这份基业了。 又抽空见了附近州县酒栈铺子的掌柜,将萧瑀让股一事告知,这事造成了不少的震撼,但是如今柳桥的身份也足以镇住局面,人心也没有造成太大的波动。 安抚好众人之后,又做了一番人事的安排,柳桥便打算回京。 她想家了。 柳河自然不会反对,将手头的功夫交给陆展之后,便开始准备。 夏季正是大周河道水流湍急的时候,这次回京,夏深没打算走水路,虽然也不算很危险,但是他不敢冒一丝的风险,改走陆路。 柳桥却不同意,“走水道出事的可能性高吗?” “我们的船大,只要不下暴雨,出事的可能性不高。”夏深道。 柳桥道:“既然如此,我们走水道。” “夫人……” “我想赶回去过中秋。”柳桥道,“若是走陆路,估计赶不回去。”她已经耽搁太久了,若是不回去过中秋,家里的那男人不知道又会怎样了。 夏深犹豫,“夫人,爷吩咐一切都以夫人的安危为重,爷不会希望夫人冒险的!” “不过是走河道。”柳桥有些无奈,“便是水流湍急,也严重不到哪里去,而且这般多人在,便是出事了也能保我安然。”她也不信她会这般倒霉,“就走水道吧。” 夏深见状,“是,那小人去安排。” 柳河对柳桥的决定并没有什么异议,如今河道的水流虽然急了一些,但是他们是往北,所经过的河道一向挺安全的,而且早些赶回京城也是好的。 路程决定之后,次日便启程。 不过在上船之前,却出了一个小插曲。 凌承樽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竟然跑到码头送她,态度上已经不见当日的冷漠,但是有种想要跟她结交的感觉。 柳桥有些意外。 倒是柳河对这个一同工作了两个月的少年多了一份欣赏跟亲近,“凌少爷有心了。” “易夫人一路顺风。”凌承樽拱手道,“来日若是有机会到京城,再去拜会易夫人。” 柳桥差点想说别,幸好忍住了,否则真的丢脸了,“有机会吧。”估计是为了凌家一事,“凌少爷放心,我并非过河拆桥之人,这次的人情我领下了,以后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不会推却。” “多谢易夫人。” 柳桥颔首,转身对柳河道:“走吧。” “凌少爷回去吧。”柳河道,便与柳桥一同上了船。 船杨帆起航,往京城而去。 …… 这时候的河道水流的确比来时湍急,而有些河道还是逆流,中间也下了一场大雷雨,但也是有惊无险,半个月后,转入了直通津口的河道。 而这时候已经是八月初了,船行走在水上,夏季的炎热已经消退了,徐徐的凉风吹来,尤其是在夜里,甚是凉快。 今夜的天气不错,虽然月还是一弦,没能照耀大地,不过在加班上挂上几个灯笼,摆上些桌椅,在弄些消暑气的水果,迎风坐着,倒也是惬意。 “夫人,吃些冰镇西瓜吧。”白禾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上来,前不久靠岸补给的时候补了冰块,放下西瓜之后,便见主子在拿着粗的红丝线绑着,“夫人,这是什么?” “中国结。”柳桥一边摆弄一边道。 白禾疑惑,“什么是中国结?” 柳桥停下了手,随即道:“平安结。” “平安结?”白禾看了看主子手里的东西,随后笑道:“夫人要送给爷吗?” “这般明显?”柳桥笑道。 白禾撇了撇嘴,“现在夫人心里除了爷还有谁重要?” “怎么?怪我不理你?”柳桥笑道。 白禾道:“难道不是?” “这回出来不是带上了你骂?”柳桥失笑,“小孩子家家的。” “夫人,我不是小孩子了!”白禾跺了跺脚。 罗妈妈端着一碗酸梅汤过来,“小禾姑娘说得对,夫人,小禾姑娘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罗妈妈!” 柳桥倒是愣了愣,看向白禾,“你看我,竟把这事给忘了!罗妈妈说的没错,小禾,你是该嫁人了。” 今年该十七了吧? 这个年纪在这里也是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我才不嫁了!”白禾红了脸,“夫人就想赶我走!” “你不嫁,你大哥可不会同意。”柳桥道,“等这趟回去之后让李伯帮你们兄妹两人留意留意,省的我一时糊涂耽误了你们的终身大事。” “夫人!”白禾越发的红脸,“我去给老爷送西瓜!”便走了。 柳桥笑了出声。 “夫人。”罗妈妈开口道,“奴婢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有话便说吧。”柳桥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的篮子里,这些日子罗妈妈也是尽心,她愿意给她这个体面。 罗妈妈道:“小禾姑娘是夫人的近身丫鬟,夫人要给她找人家可以在府中找,这般对夫人对小禾都是好。” 柳桥端起了酸梅汤看了她一眼,“那妈妈有什么建议?” “夏深护卫并未成亲。”罗妈妈道。 柳桥看向她,“他跟妈妈说了什么?” “没有。”罗妈妈忙道,“只是主母身边的大丫鬟配主人身边的近身长随或护卫,这是惯例,这样可以让府里的人更加的同心,也可以让主母跟主人之间的管家更密切。” “我知道妈妈是好意。”柳桥喝了口酸梅汤,“只是小禾名义上是我的丫鬟,可这般多年我一直将她当做妹妹看待,我也不需要在自己丈夫身边埋一个眼线,最重要的是,小禾跟夏深不配,小禾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丫头,夏深不是池中物,如今不过是蛰伏罢了。” 夏深的底细易之云跟她说过,他是易之云在北延国救下的奴隶,原本是大周边城一间小武馆的公子,后来北延大军突袭,他被掳走了北延国卖做奴隶,几经辗转被易之云救下,为了报恩便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当年西北大战的之后,他也立了不少的功劳,只是为了报恩却宁愿放弃恩赏当官,继续留在易之云身边。 只是报恩不可能抱一辈子,终有一日他会离开,或许还会一飞冲天。 “小禾这丫头驾驭不了他。” 罗妈妈张了张嘴,但是最后并没有继续说,“夏侍卫不成,那府里也还有其他……” “除非小禾自己看上了府里的人。”柳桥打断了她的话,“不然我不会提出来,另外,他们兄妹也算是还有一个长辈在,他们的婚事还是交给李伯吧,我呢,偷个懒,不掺合这事。” 媒人啊,她上辈子这辈子都没做过,也没打算做。 罗妈妈见状,便不再多言。 柳桥喝了半碗酸梅汤,吃了一小块西瓜,净了手之后便继续打着手中的平安结,衣裳她短时间内恐怕做不出来能穿出门的了,刺绣荷包香囊什么的,那更是别想了,这般说来,她真的是除了挣银子之外,什么也不会做,便是厨房上的事情也很少做了,她上次进厨房是多久之前?想不起来了。 这中国结上辈子闲来无事的时候学过。 而这平安如意结便是其中的一种,等回去之后送给他当中秋贺礼也是不错。 “啊——” 便在此时,船的另一头传来了白禾的惊叫声。 柳桥一惊,连忙起身,“怎么回事?!” 船上的其他人也都惊动起来了,因为一路上都没有出危险,便是宫里的四个侍卫也开始轻松起来,今日天色不错,柳桥自己出来吹吹凉风,柳河便拉着一伙人在船舱里面喝酒,如今一声尖叫,将他们都给惊了惊。 柳桥当即赶去。 罗妈妈也跟在身后,中间汇合了赶来的夏深。 “夫人稍后!”到了船尾,夏深拦住了柳桥,不让她上前,随后让跟来的两个护卫上前。 这时候,白禾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夫人!夫人——” “怎么回事?!”柳桥忙问道。 白禾冲到了她的面前,“夫人,水里……水里有死人……” 柳桥一愣。 夏深当即道:“夫人,你先回房!小人去查看!” “不用了。”柳桥道,“你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保护夫人!”夏深也摸准了这位女主人的性子,她决定的事情是都不会改变的。 柳河也冲了出来,“阿桥,到底怎么回事?” 夏深走到了船尾的船舷处,“来人,去拿一个长杆来!” 船工忙找来。 夏深亲自动手拨弄了水里的东西几下,随即依稀听到了些声音,“人可能还没死!”随即便吩咐人拿绳子,跟两个会水的护卫下去,一刻钟后,捞了一个人上来。 是一个身着蓝色长袍的男人。 夏深俯身检查了一下,“还活着!” “能救吗?”柳桥问道。 夏深又仔细看了一下,在下腹处发现了一个刀伤,简单的把脉之后,“外伤,内伤,小人不知道能不能救活!” “先将人弄进来吧。”柳桥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附近便只有他们一艘船,而两岸却是荒地,“今晚小心点!” 能救便救吧,也算是积一份德。 夏深不太愿意,毕竟此人来路不明,并且受了如此重的伤,只是若是不救也未免太过凉薄,当即将人搬进了船舱。 船上没有大夫,但是夏深是从战场上下来的,那宫中的侍卫也都是身经百战,便是府邸的护卫也都有简单的疗伤办法。 柳桥没有跟着去,回了船舱。 一个时辰之后,柳河跟夏深过来,“那人的内伤不算严重,倒是腹部那一刀下的挺狠的,不过幸运的是没伤到内脏,看伤痕,应该是不久之前才伤到的。” “可能看出此人是何等来历?”柳桥问道。 夏深道:“他身上的衣裳不算是名贵,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配饰,容貌虽是不错,但是并不能证明他的身份。”顿了顿,继续道:“夫人,将这般一个人留在船上,有些冒险。” 柳桥沉吟会儿,“人活着总不能仍下去,等人醒了再看看吧。” “是。”夏深应道,“附近并无其他船只,此人应该是在岸边荒地受伤落水的,若是被仇家追杀,那对方必定注意到我们,天亮之前请夫人不要出船舱。” “恩。”柳桥颔首,“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是小人等地本分。”夏深道,“小人先出去安排一下,夫人不必担心,我们的人多,便是对方找上来也不会有事。” 柳桥点头。 “阿桥。”柳河待夏深走了之后方才道:“等靠岸之后就将人送走。”不是他狠心,而是这人来历不明的实在不安全。 柳桥颔首,“爹今晚也呆在这里。” “恩。”柳河点头,他也不放心女儿一个人。 除了柳河之外,罗妈妈跟白禾也都留下来,大家都没有休息,一直到了后半夜,方才忍不住打起瞌睡来,可着瞌睡还没有打多久,便响起了打斗声了。 “夫人!”白禾惊的面色苍白,却也没忘记护住主子。 柳桥抿着唇。 “阿桥别怕。”柳河强迫自己镇定,“夏深他们能够应付的了的!” 柳桥笑了笑,“爹我没事。”随后,拿起了没有打好的平安结继续,也以此来安自己的心,外面的打斗一直持续了整整小半个时辰。 声音结束之后,夏深便敲门。 罗妈妈赶紧去开了门,见到门口还站着两个宫中侍卫,顿时松了口气,“夏护卫,快进来。” 夏深入内。 柳桥看着他,“发生何事了?” “有人偷偷上船。”夏深道,“不过已经被击退了。” “可看出是何人?”柳桥问道。 夏深道,“一共四个人,逃了一个,死了三个,看死了的三个身上的服饰,像是匪盗。” “匪盗?”柳桥皱眉,“这段河道有匪患?” “没有听说过。”夏深道,事实上北方的河道很少匪患,便是有也都被清剿干净了,“小人估计他们是假装的,是为了灭口而来。” “为了那受伤的人?”柳桥皱眉,“知道我们将人救了?” 夏深道:“应当是想将我们灭口,估计是担心我们见到了不该见到的事情,这四人上船之后便想放火,幸好我们安排了人,才及时发现。” “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柳河震惊道。 夏深道:“从这些人的身上无法看出什么来,如今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等天亮之后我们在最近的码头靠岸,随后将人送走,另外,报官。” “也只好如此。”柳桥道。 “夫人先休息会儿,小人等在外面守着。”夏深道。 柳桥点头。 虽说是休息,可是谁也都没有休息,一个多时辰之后,终于等到了天亮了,简单用过了早点,柳桥在柳河的陪同之下去见了那被救上来的人。 昨夜夜色暗,她并未看清楚,如今见了,正如夏深所说的,人的确长的不错,只是看着这人的脸,柳桥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男人大约二十五六,面色苍白,腹部被绑着厚厚的绑带。 “阿桥,怎么了?”柳河见女儿失神,问道。 柳桥摇头,“爹,你可有发觉此人有什么不对?” “没有。”柳河摇头。 柳桥又端详了一下对方的脸庞,最终也仍是没理出到底哪里不对劲,人没醒,也不能问到什么,柳桥便想转身离开。 而便在此事,男人却溢出了一丝声音,眼皮也动了,像是要醒来。 柳桥上前。 男人倏然睁开了眼。 柳桥被吓了一跳,正想开口之极,男人却猛然伸手,柳桥赶紧后退了一步,没被他抓到,可却被抓去了挂在腰间的那个打好的平安结。 随后,男人的眼睛一瞪,便又合上了,手,垂落在了床沿边上。 “阿桥,你没事吧?”柳河忙上前。 柳桥摇头,“没事,爹你看看他到底醒了没有?” “好!”柳河应道,随即上前查看,可男人却再也没有反应,“似乎又晕过去了。” 柳桥皱眉,随后看着被他抓在手里的平安结,“爹你帮我将他手里的东西取出来!” “恩。”柳河动手,可是这人便是昏迷了都攥紧了手里的东西,柳河使了大力气也取不下来,“阿桥,不如等他醒了之后再取?” 柳桥只好道:“也只好如此了。” 只是等船到最近的码头靠了岸,男人都没有再醒来,那手也始终没有松开,柳桥只好放弃。 船靠岸之后,夏深先是安排人将男人送下船安置,随后便派人去报官,当地的衙门知道船上人的身份,紧张不已。 因为那死了的三个人像匪盗,所以他们先将救了的人送去安置,免得沾染上是非,至于匪盗一事,将尸首交给当地的官府,便是当地官府的事情了。 “……人送去了医馆,银子都付好了,医馆的大夫会将人照看好。”夏深道,“夫人放心。” 柳桥点头,“既然安排好了,我们继续出发吧。” “是。” 因为这件事,接下来的行程所有人的精神都紧张着,所幸一直平平安安的,八月十三,终于到了津口,才下了船,便意外地见到了易之云。 “怎么来了?!”柳桥很是惊喜。 易之云没有即可回答,而是仔仔细细地将她从头到脚地看了一遍,才抬手轻轻地抚了她的脸,“瘦了。” “养回来呗。”柳桥笑道。 易之云也笑了,“回家。” “恩。” …… 易之云将柳桥接回了府中,还没有歇一口气便又赶去军营了,只是说晚上方才回来,而回府之后,方才得知易之云是接到了她在路上遇到危险才赶去的。 不用说,是夏深说的。 柳桥叹了口气,幸好没吓坏他。 回府之后,简单梳洗之后便去了上房,离开京城这般长时间,回来不去看云氏,便是她这个当媳妇的没理了。 到了上房,高氏等云家女眷都在,见了柳桥,大家都很高兴,唯有云氏不冷不热。 柳桥对众人一一行礼。 “回来了就回去休息吧。”云氏开口道。 柳桥点头:“恩,那我先回去。” “以后没有必要便不要出去这般长时间!”云氏继续道,“云儿一直很担心你!” “恩。”柳桥笑道,“以后不会了。” 云氏盯着她半晌,“回去吧!” 柳桥行礼告退,云氏的态度不算好但是也不算是坏,回了正院,易之云还没回来,她也是累了,便躺下来睡了。 再睁开眼睛,屋里已经燃了烛火,而易之云也回来了,正坐在床边盯着她,见她醒了,便抬手抚摸着她散开的长发,声音柔和低沉,“醒了?” “恩。”柳桥笑道,“想我了吗?” “想。”易之云道。 柳桥伸手,“来,抱抱。” 易之云俯下身子。 柳桥用力地抱了抱他,然后正色道:“以后再也不出远门了!” 便是知道她只是说说,不过易之云还是很高兴,低头贴着她的额头,“恩。” “易之云我很想你。”柳桥继续道。 易之云凝望着近在咫尺的人儿,“我也想你。” 很想很想很想—— 176 温情 我也想你。 柳桥伸手抱着他,笑眯了眼,便是知道会是这个答案,可心里还是很舒坦,舒坦到了开始挑刺,松开了手,眉梢微微一挑,问道:“不仅是想我吧?还在想我到底有没有勾搭了谁?” 易之云坐直身子,认真道:“没有。” “没有?”柳桥拨弄着散开的长发,“那是谁在信上问我那凌承樽是谁的?那语气分明是心里有鬼!” “怕你受欺负!”易之云一本正经地道。 柳桥一愣,看着他,“易之云,你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易之云低头看着她问道。 柳桥笑道:“恩,好像长大了。”要是之前他还不急的不行?她不会承认她挺喜欢看他着急的样子的。 “那好还是不好?”易之云却问道,目光柔和。 柳桥愣了一下,坐起身来抬手抚着他的脸,“让我看看,恩,脸没老,那应该是好的,不过千万不要变得老气横秋的老头子样,我可不喜欢!” “好。”易之云笑道。 柳桥伸手,抱着他,窝在了他的怀中,“易之云对不起,出去这般长时间。” “知道回来便成。”易之云轻轻地抚着她的背,轻声道。 柳桥松开了手,“以后再也不出去这般长时间了!”这句话是认真地,绝对不是开玩笑! “恩。”易之云看着她笑道,“饿了吧?起来,吃饭去。” “好。”柳桥笑道。 易之云蹲下身子,将她的鞋拿起。 “易之云!”柳桥一惊,阻止了他,“我自己来,你这样子要是被人知道,我怕是会被唾沫淹死!”话虽然是抱怨,可心却是软绵绵的。 这个男人真的很好很好,好的都让她自惭形秽了。 易之云笑了,“我不说你不说,谁知道?”低头继续跟她穿上了鞋,“好了,吃饭去。” “易之云!”柳桥起身拦住了他的腰,“对我这么好,衬得我都十恶不赦了。” “胡说什么?!”易之云瞪了她一眼,“也就看你出去这么久累才这样伺候你,以后可轮到你伺候我了!” “好啊。”柳桥笑道,“我伺候你。” “恩。”易之云正色点头,“那现在伺候我用膳去吧!” 柳桥贴着他的胸膛嗅了嗅,“恩,皂角的味道,沐浴了。”随后一脸的可惜,“本来打算伺候你沐浴的,不过看来不用了。” 易之云拥着她的腰的手一缩,将她往自己怀里带入了几分,眸色渐深,“柳氏阿桥,你想做什么?” “勾引你。”柳桥笑道,眉目如画。 易之云眯起了眼,目光开始灼热。 柳桥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却是笑了出声,“夫君大人,你娘子我的肚子饿的都在叫了。” “你就狠心吧你!”易之云咬着牙道,“走了,吃饭去!” “填饱了肚子伺候你?”柳桥笑眯眯继续道。 易之云的目光顿时锁住她。 “吃饭去!”柳桥却轻灵地逃脱了他的怀抱,往外走去。 易之云瞪着跑出去的背影,眼里的灼热散去,换上了柔情,这臭丫头! …… 下人将晚膳摆上来,都是些清淡的。 柳桥抓着筷子,苦着脸看着对面的男人,“易之云你虐待我?” “过了戌时,不能吃太油腻!”易之云给她舀了碗粥,“等明天中午给你做好的。” “你都说我瘦了。” 易之云点头,却反过来问,“你在外面都吃什么?” 柳桥一哽,“吃的挺好的。” “是吗?”易之云淡淡道。 柳桥忙道:“真的挺好的,不过就是忙了点,所以才瘦的。”说着,端起了碗,“喝粥好,晚上大鱼大肉不消化还容易发胖……” 话在对面的一道凌厉的目光之下断了。 “没,发胖好,发胖好。” “吃!”易之云给她夹了菜。 柳桥低头吃着,半晌,抬起头,“易之云你是不是想将我吃的死死的?”怎么才出去几个月就变了这样子了? “出去好几个月绝对对不起我吧?”易之云却问道。 柳桥看着他,“有点。” “那我还不趁着这个机会将你吃的死死的,以后还能翻身吗?”易之云一本正经地笑道。 柳桥一愣,随即忽然站起身来走到了他的面前,弯腰伸手揉捏着他的脸,“来,让我看看,我夫君是不是被人给换了?怎么变的这般的狡诈了?” 易之云伸手将人拉入怀中,“不好吗?” “拿来对付我啊,怎么好?”柳桥挑眉。 易之云嘴角微扬,“讨厌了?” “你开心吗?”柳桥却反问。 易之云凝视着她,“太冲动了,你会不开心。” “恩。”柳桥心里有些酸涩,笑着道:“不过我还是喜欢真正的易之云,只要是易之云,不管是冷静还是冲动,成熟还是幼稚,我都喜欢。” “阿桥。”易之云侧头在她的颈项上厮磨着,“阿桥……”一遍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 柳桥抚着他的背,“易之云,这几个月过的好吗?” “不好。”易之云道,“没你在,什么都不好。” “啊。”柳桥却啧啧惊呼,“那御林军那些人可就惨了,说,怎么折腾人家了?” 易之云看着她,“不是折腾,是训练。” “可上回人家威远侯世子可不是这般说的,还专门跑来让我大人大量别跟你闹了。” 易之云沉了脸,“回去加训!”随后又瞪着她,“不许理他!” “人家可是一片丹心为你,你却过河拆桥啊?”柳桥挑眉道。 易之云道:“谁让他是我兄弟?” “原来兄弟是这么用的。”柳桥拍拍他的脸,“真倒霉。” “不许可怜他!”易之云放在她腰间的手一缩。 柳桥笑道:“好,我夫君说不许就不许!倒霉也是活该!” 易之云满意了,“用膳。” “喂我?”柳桥挑眉道。 易之云喂了她。 用完了膳,便是例行的饭后散步,也没继续嬉闹着,两人牵手在院子里漫步走着,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我不在京城的这几个月,你都做了什么?”柳桥在回廊的栏杆上坐下,问道,家书有来,不过都是些叮嘱她要主意身体的话。 易之云看着她,“想问阿瑀的事情?” “关心你!”柳桥瞪了他一眼,“还说我没良心,你才没良心了!” 易之云眼眸含笑,道:“送你出发之后我回了军营,清明那日我回来,陪娘跟舅舅他们当天祭拜了外祖父他们,之后去柳宅陪岳母烧了纸钱,之后便回军营,四月中旬到五月中旬都在军营,期间回来了两次,陪娘,去看岳母,五月下旬皇上检阅了御林军,很满意,嘉赏了我,六月初四皇上万寿节,我进宫贺寿,第二日见了阿瑀,问了他兰师傅的事情。”顿了顿,看向她,“不过他没说为什么,只是说兰师傅是冲着他去的,目前已经解决了,让你不必担心会有后续麻烦。” “皇上万寿节?”柳桥面色有些不好看,“我没去,可有人说闲话?”皇帝跟太后应当不会有什么,只是其他人便未必了。 万寿节…… 承平帝极为孝顺,明睿太后不办寿辰,他便一反过去皇帝将万寿节当成全民节日一般的惯例,低调的几乎失去了圣人尊荣。 只是…… 再低调可是也是皇帝的生辰,她身为命妇是该进宫贺寿的! 她竟然将这事给忘了?! 易之云听到问了这个问题,笑容更深,“没事,皇上赐了侍卫陪你出宫一事大家都知道,便是心里有想法也不会拿这件事攻击我们的。” 柳桥看着眼前包容她一切的男人,“以后我会多上点心的。” “先记住自己的生辰,再记其他人的!”易之云道,“连自己的生辰都忘了!” 柳桥一愣,似乎真的忘了,“当时我在去彭州的路上……” “明年不能出去!”易之云道。 柳桥呵呵笑着,“当然,当然!” 易之云瞪了她一眼,方才继续刚刚的话题,“我跟他说了兰师傅之死,他并未有什么特别反应,我也不好直接跟他说我们知道他就是凶手。” 柳桥沉吟会儿,“定然是发生了什么的,只是他不说,我们都没有办法。” “我知道你担心他,只是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能够处理好自己的事情。”易之云道。 “吃醋了?”柳桥笑了笑。 易之云坐在了她的身边,笑道:“有点。” “恩。”柳桥揽住了他,“我知道他不是小孩子,只是……或许是习惯了吧,这般多年,我一直将他当成弟弟。” “他比你大。”语气有些无奈。 柳桥笑了笑,“叫了我十多年嫂子,我都忘了他比我大了。” “别担心。”易之云道,“我再找个机会跟他说说。” 柳桥点头,“他跟成恩伯府的婚事又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有些复杂。”易之云神色稍敛,“万寿节后,成恩伯五十大寿,阿瑀也算是他的外孙,如今他在翰林院,便是不愿意去也不得不去走一场,后来寿宴过半……”话没说下去。 柳桥见了他的神情,“阿瑀不会是被算计了吧?” “阿瑀被发现跟二皇子妃的庶出妹妹衣裳不整地躺在一起。”易之云道。 柳桥沉默,许久方才道:“这些人怎么就这般喜欢用这样的手段?” 易之云看着她。 “以后你跟我小心点!”柳桥揪着他的衣裳,正色道:“不许在外面喝醉酒,更不许落单!” 易之云笑了,搂着她,“恩,守身如玉。” 柳桥满意了,“所以阿瑀是被算计了?”她就说嘛,便是原谅了萧嵘也不可能娶成恩伯府的女儿! “应该不是算计阿瑀的。”易之云却道。 柳桥讶然。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位庶出小姐是想要算计二皇子。”易之云道,“只是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成了阿瑀。” 柳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易之云看着她,“我跟阿瑀谈过这事,只是他说,娶谁都是娶,无所谓。” “无所谓?”柳桥苦笑,“他越是这般,便越是有所谓。” 以他的性子,岂会不闹一场? 如今如此隐忍,怕是心里有别的打算。 纵使他愿意娶亲了,纵使放弃了寻找与自己心灵相通的女子,可总不会愿意娶一个算计别人不成的浪荡女子! 这样的婚事…… 他怕是连向他母亲交代都不成! 如何可能不在乎?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般。”易之云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阿瑀是男子,便是不得不接受这门婚事,将来吃亏的也不会是阿瑀。” 柳桥叹了口气,“这事过后,他怕是再也无法跟萧嵘和解了。”他接受这门婚事,恐怕也有萧嵘的压力。 “阿桥,他是大人了。”易之云继续道。 柳桥看着他,“恩,那就让他自己处理吧。” “若是有帮的了的地方,我会帮忙的。”易之云道。 柳桥笑道:“谢谢你,我大方的夫君。” “不是大方,阿瑀也是我的兄弟。”易之云不愿意接受这个赞赏,他可不大方,随后,岔开了话题,“明日递牌子进宫,侍卫一事还是得去谢恩。” 柳桥颔首,“我知道了,皇上怕是会问起路上那事。” “你照实说便是。”易之云神色深沉了下来,“若是匪患,那是地方衙门的事情,若是其他的……皇上自会派人去查。” “恩。”柳桥点头,看着他,“没吓坏吧?” “以后不许再烂好心!”易之云盯着她道。 柳桥笑了,“还是吓到了?” “听到了吗?”易之云不答反问。 柳桥坐直了身子,“是,夫君。”随后起身,“走,我们回屋!” 易之云被她拉着走,进了寝室,本以为她会继续她的勾引计划,却不想竟松开了他,径自走进了卧室,易之云只好瞪着她的后背,跟了进去。 柳桥在包袱里面翻找了,好半晌,才拿出了一个盒子,转身递给了脸上有些怨念的男人,“给你。” “什么?”易之云挑眉。 柳桥道:“礼物。” 易之云脸上的怨念消失了,接过了盒子,打开,却见是一个红绸带织成的一个东西,“这是?” “平安结。”柳桥道,“不许嫌弃,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 易之云勾起了嘴角,“你织的?” “新衣裳做不成,荷包什么的你更别想了。”柳桥微抬着下巴。 易之云笑道:“我知道我娶的不是贤妻,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 “你敢!”柳桥道,随后上前,“先放在怀中,等我找到好玉,再给你织一个大点的,缀上玉,挂在腰间当配件。” “好。”易之云笑道,随后却将手里的平安结放回了盒子中,再将盒子放在一旁,随后搂住了她,“夫人,可还要勾引为夫?” 柳桥抬起双手攀上了他的肩,挑眉轻笑:“你说呢?夫君。”夫君二字,拖的绵长。 “当然要!”易之云直接将人抱起,往床榻而去…… …… 次日,易之云仍是一大早便起来去军营了。 柳桥醒来,身旁的位置空空如也,心也像是空了一块似的,不成,下次得让他叫醒自己! “夫人醒了?” 柳桥应了一声,起身更衣便去净房梳洗,早膳过后便让人递牌子进宫,随后便见了于洋,了解了一番不在这几个月的府内情况,一切如常,并未出差错。 中午,上房派人来说让她去用午膳。 过去之后,便见高氏等人也在,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的。 柳桥从于洋那边得知这几个月中午高氏他们都会过来陪云氏用膳,晚上方才各自在院子里用,不过遇到却不在。 他现在帮着云氏管理京城的一间丝绸铺子。 这是在她离开之后,云氏于洋置办的,给云道打发时间。 易之云同意,还是用之前皇帝赏给云氏的银子,柳桥自然不会干涉。 午膳倒是愉快。 膳罢,众人说了会儿闲话,云氏便午休了。 柳桥离开,心里也是奇怪云氏对她的态度似乎又好了,不知道是娘家的人宽了她的心,还是想通了,或者距离真的可以创造美。 不过不管如何,对她来说都是好事。 一个时辰之后,明睿太后派人来接她进宫。 这般快的速度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进宫之后,却见承平帝也在慈安宫。 “臣妻参见皇上,太后。”柳桥跪下行礼,“皇上万岁,太后万福金安。” 明睿太后笑着道:“快,快起来!” “谢皇上,太后。”柳桥谢恩,方才起身。 明睿太后招手,“过来哀家这边,让哀家好好看看你。” “是。”柳桥微笑应道,随即上前。 “你这孩子。”明睿太后拉住了她的手,眼里有着慈爱的关切,“怎么去这般长时间?不是说最多两个月吗?” “事情有些麻烦,便呆久了。”柳桥笑道:“太后恕罪。” “恕什么罪?”明睿太后轻斥道,“皇帝跟哀家说了你们回来的时候遇险了,可有吓坏?” 柳桥看了一眼旁边的承平帝,“让太后费心了,我没事。”随即又起身,行礼面向承平帝,“谢皇上派御赐侍卫随行,让臣妻免于受难。” “恩。”承平帝颔首,“朕已经责令当地州府彻查此事。” “谢陛下。”柳桥再谢。 承平帝看了看她,“坐吧。” 柳桥又谢,这才坐下。 “母后。”承平帝却起身,“朕还有事情处理,就先告退了。” 明睿太后颔首,“去吧,我留阿桥说说话。” “儿臣告退。”承平帝行礼,随后起步离开。 除明睿太后之外,众人下跪恭送,柳桥也不例外。 待这尊大佛走了之后,明睿太后便屏退了身边的人,将柳桥拉到了身边坐着,“让哀家好好看看你,你看你这孩子,都瘦了。” “很快便养回来的。”柳桥笑道,没了外人在,倒也少了拘束,也或许终究还是受了血浓于水的影响,“这几个月太后可好?” “哀家很好。”明睿太后道,“就是担心你在外面会不会出事。” “让太后操心了。”柳桥道。 明睿太后拍着她的手,“操心这些,哀家高兴,就算你不是……哀家为你操心也是高兴。” “太后……” “阿桥。”明睿太后继续道,又重复了这个话题,“你说若是永安回来,她会原谅哀家吗?” “会的。”柳桥应道。 明睿太后笑了笑,“哀家这几个月在宫里面一直想着这件事,想着想着便是哀家也无法原谅自己了。” “太后……” “哀家没跟你说过当年哀家为何要挺着肚子跟先帝回京吧?”明睿太后继续道。 柳桥摇头。 “当年成宗皇帝召先帝回京之前,先帝已然猜到了一些,所以接到成宗皇帝的诏令之后,便担心其他人会对他的家眷动手,或者拿家眷要挟,所以便决定带着嫡系一同回京,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原因便是……先帝需要哀家来联系哀家的娘家,更需要哀家这个皇后占住皇后的位置。” 柳桥一愣。 “不明白吧?”明睿太后笑了笑,却多了一份冷意,“当年京城群魔乱舞,先帝回京之后虽然得到了成宗皇帝的继位诏书,可是要顺利登机要得跟多方势力斡旋,成宗皇帝跟这些势力占据交易,若是后位悬空,便是哀家为先帝而死,也会有人盯着后位,皇后的位子上摆了一个对自己有威胁的人,多了一个强大的外戚,对先帝将来执政便多了更多的阻碍,当然了,先帝也没想到他会这般快便驾崩。” 柳桥静静地听着,这些事情她不方便发表见解。 “而这是先帝让我跟随回京的原因。”明睿太后继续道,“而我没有反对,那是因为我知道若是我出事,皇帝的嫡子地位便不保,再者,跟随回京,为成宗皇帝尽孝,将来我的皇后地位便无人可以动摇,所以我明明知道挺着肚子回京会很危险,可是我还是听从了先帝的安排。” 柳桥还是沉默。 明睿太后看着她,“阿桥,说到底我还是看重自己跟皇帝多于永安,便是当初决定用永安引开追兵,也是因为我知道我不能死!我死了,我儿子的未来便会失去保障!哀家选了自己跟皇帝,放弃了永安。” 柳桥看着她,神色仍是平静。 “所以无论哀家如何的礼佛,如何的谴责自己,都无法抹杀自己的罪孽。”明睿太后继续道,“永安……她不会原谅我的。” 柳桥看着眼前满脸悲伤内疚的人,心不是没有波动,只是……“太后娘娘,或许你这般做是自私,只是若是我事你,或许也会这般做。” 明睿太后眸子一睁,握紧了她的手,“真的?” “恩。”柳桥笑道,“一个还没有出现的生命跟自己乃至养育成人的儿子,这个选择并不艰难,就算是最后你放弃永安长公主……或许有些绝情,但是太后若是死了,永安长公主的日子也必定不好过。” “你真的这般想?”明睿太后声音颤抖。 柳桥颔首:“所以,她会原谅你的。” “阿桥……”明睿太后神色也颤抖起来,眼眸泛起了水雾,“真的会……真的会原谅哀家?” 柳桥微笑继续点头。 “好……好……”明睿太后含泪笑了。 柳桥继续道:“所以太后不必再这般自责,放宽了心,这样方才能够保重身子,方才能够等到永安长公主回来的那一日。” 明睿太后点头。 柳桥不知道她为何忽然间跟她说起这些事情,但是有一点确实可以肯定的,那便是她将自己困在了一处,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想这些,“太后不放出去走走,如今天气也不热了,正好去御花园走走,别整日呆在佛堂里,只要心里有佛,不管是不是在佛前,佛祖都会知道的。” 明睿太后颔首,“哀家听你的。” 柳桥又说了好一会儿安抚的话,“过两天便是中秋佳节,听说宫中有家宴,太后凑凑热闹?” “你也来。”明睿太后道。 柳桥微笑摇头:“太后,我只是臣子之妻,参加皇家家宴,不合适。” 明睿太后眼底的光亮在渐渐淹没。 “而且,我也得陪陪我家夫君。”柳桥笑着继续道,“我跑出去那般长时间,要是再不陪他,他恐怕就要生气了。” 明睿太后笑了,“也是,出嫁了,便该陪着夫家的人。” 柳桥在宫里一直待到了酉时方才离开,临走的时候还带着一大堆的赏赐,不过这才刚刚出了后宫的宫门,便被李成安给拦住了。 “李公公。” 李成安恭恭敬敬地回礼:“易夫人。” “不知李公公在此……” “哦。”李成安笑道,“是皇上让奴才在这里等夫人的。” “皇上可是有什么吩咐?”柳桥道。 李成安笑道:“就是皇上听说夫人的美食坊中能够给人做一种用作过生辰的糕点,皇上说想尝尝,希望易夫人能够亲手做一个送进宫。” 柳桥一愣。 “易夫人可有难处?”李成安问道。 柳桥心里苦笑,面上却微笑,“自然没有,只是这宫规规定,吃食是不能带进宫的,这……” “这点夫人可以放心。”李成安道,“夫人只管做便是了,其他的奴才安排。” “那好。”柳桥笑道,“不知皇上想要什么时候要?” “夫人什么时候方便?”李成安问道。 柳桥笑道:“哪里用方便二字?若是皇上明日有闲,我明日便做了送进宫来。” “那好。”李成安应道,“夫人不必送进宫来,定个时间奴才去取。” 柳桥颔首,“那请李公公未时三刻前去美食坊。” “好。”李成安应道,“易夫人别弄错了,是生辰的糕点。” 柳桥吸了一口气,“公公放心,我记住了。” 出了宫,上了马车,柳桥狠狠地舒了口气,却无法将心里的郁结排除,这算什么?!不认她却要她给他生辰礼物?! 想尝尝? 他皇帝想尝什么需要她亲自来坐? 分明是跟她要生辰礼物! 岂有此理! 可便是心里再恼火,却也只能忍着,谁让对方是皇帝! 别说没认她了,便是认了,他皇帝大老爷一不高兴亲妹妹也照样砍了! …… 易之云晚上回来的不算晚,见了云氏之后便回正院,可是却没见到柳桥,“夫人呢?” “夫人在厨房。”小丫鬟回道。 易之云一愣,随后往厨房去,便见到柳桥在里面忙活着。 “回来了。”柳桥停下手里的功夫。 易之云蹙眉,走了过来抬手帮她擦了擦额上的汗,“怎么来这里?” “给你做晚饭。”柳桥道。 易之云听她的话有些咬牙切齿,愣了愣,他没惹到她啊?这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们都出去吧。”柳桥对其他人道。 众人纷纷退出去。 易之云皱眉,“怎么了?” “皇帝要吃我做的生日蛋糕。”柳桥一边切着手里的东西,一边道。 易之云一愣,“不想做?” “没。”柳桥看向他,“只是心里不舒服!” “所以就给我做晚饭?” “我好几年没进过厨房了!”柳桥咬牙,“凭什么第一次进厨房便给他做生日蛋糕?!”便是今年易之云生辰她都没有给他做,倒是他皇帝大老爷开口了! 易之云一愣,随后笑了,“你啊。” “出去等着,很快便好了!”柳桥道。 易之云挽起了手,“我帮你。” “不用!” “乖。”易之云道,“我帮你!” 柳桥一剁了砧板上的菜,“你说他皇帝大老爷到底想做什么?不认我便不认了,现在这般做什么?他是大爷他高兴?!” “以后不喜欢便少些进宫。”易之云道,“他应该对你没有恶意。” 柳桥自然知道,看着他苦了脸,“糟糕了易之云,我竟然在乎上了。” 易之云搂着她,“人之常情。” 柳桥心里的恼火泄了,“不管了,他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吧!” “别怕,万事有我。”易之云道。 柳桥笑了笑,“是,夫君。”随后挑眉,“帮我是不?” “自然。” “烧火去!” 易之云笑了,“好。”松开了他,便蹲在灶台前烧火了,明黄的火焰跃出了灶台,将厨房照得更加的亮。 柳桥的动作温和许多了,神色平缓下来,在烛火之下,温柔而静谧。 易之云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更深,心,踏踏实实的。 很多事情都变了,只是有些事情却永远都不会变,而有些也可以找回,正如现在他们一同窝在厨房这般。 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 …… 几年没进厨房的结果还不算太糟糕,饭菜虽然不能称得上是美味,但是却也还能入口,易之云却还是胃口大开。 柳桥见了,心里的郁结也笑了,“明天醒来的时候叫我。” “恩?”易之云奇怪,“担心蛋糕的事情?” “送你出门!”柳桥瞪着他,“不是让我伺候你吗?送夫君出门不正是其中一样?” “我想让你多休息。” 柳桥道:“我不想醒来的时候只有一个人。” 易之云一愣,随后笑道:“好,叫你。” …… 次日天还没亮,易之云便起来了,遵守了承诺叫醒了柳桥,然后便在柳桥的伺候之下更衣梳洗,用早饭,被送到了院子门口。 “我错了。”走到院子的门口,易之云搂着她,“我娶了一位贤妻。” “去吧!”柳桥没好气地推开他,“小心点!” 易之云却低头狠狠地吻了她,方才离开。 柳桥气结。 送走易之云没多久,天便亮了,柳桥直接出府去了美食坊,吩咐下去今日美食坊东家有喜,歇业一日,之后一整个早上都呆在了厨房里。 因为要给皇帝吃的,不但要保证质量不能砸了美食坊的招牌,更是要小心谨慎,免得遭来杀身之祸,每样食材柳桥都亲自挑选,亲自尝试,确定没毒没变质这才用。 美食坊的人不知道这蛋糕是做给谁的,但是见东家这般小心翼翼的,也都紧张起来,未时,蛋糕做好,柳桥取了冰盒,将蛋糕放上去,到了约定的时辰,李成安微服而来。 柳桥将东西交给他,“李公公,虽然食材都是我亲自试过的,但是为了保险起见,给皇上食用之前还是得走走程序。” “夫人放心,奴才知道怎么处理。”李成安道,便是她不说他也不敢就这样给皇上吃! 送走了他,柳桥的心还是没能松口气,当天晚上也没睡好,一直等到了第二日,宫里来了圣旨,皇帝御赐了天下第一糕点的牌匾给美食坊。 也便是说皇帝没被毒死,好好的。 比起这天下第一糕点的美誉,柳桥更为皇帝没事而松了一口气,不过这个称号对美食坊来说却是极为的重要。 从这一刻起,美食坊便不仅仅是民间的点心铺子,而是直接进入了这个帝国的最上层! 柳桥想或许这是皇帝的补偿。 便是心里仍有些别扭,但是也不得不承认皇帝的这个补偿十分到位。 有了这个称呼,美食坊可以更上一层楼! 得此殊荣,有恰逢中秋佳节,京城的美食坊紧急推出了一系列的优惠,一时间在京城的饮食行业独领风骚。 中秋这日,易之云休沐。 柳桥拉着他逛了一遍京城的玉石铺子,终于寻到了一块合心意的玉石,不过却是一块原石,没有经过雕刻,随后便又找了上好的师傅处理。 晚上的中秋家宴是真正的团圆家宴,易之云亲自去将柳河跟张氏也跟请来了,云氏的态度虽然不算亲近,但是也是客客气气,又有了云家的一群小孩子在,这个中秋过的很热闹。 若是没有一个插曲的膈应,便更加的好了。 这插曲便是下午的时候易昇派人送来了中秋礼。 柳桥得知这事的时候诧异不已,而易之云脸色虽然沉了,可却并不惊讶,“他不是第一次送东西来?” “恩。”易之云应道。 柳桥有些不可思议,元宵那夜他那态度是恨不得跟他们老死不相往来的,如今怎么会送东西来?难道屈服了?有着可能,这人为了前程可以抛妻弃子,自然也可以放弃尊严,“什么时候开始?” “四月末。”易之云冷笑,“说是清明回乡祭祖,祖先入梦,命他务必让易家的子孙认祖归宗!” 柳桥无语。 “之后登门了好几日。”易之云道。 柳桥沉吟会儿,“娘见过他?” 她怀疑云氏对她的态度好转跟这事有关系,虽然这般怀疑有些荒谬,可是……云氏现在已经不能用寻常人的思维去想她了。 “恩。”易之云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柳桥握住了他的手,“没事,他自己愿意当上跳下窜的猴子,便让他当去,我们过我们的日子就是!” “恩。”易之云反握住她的手,应道。 柳桥是真的没怎么将这件事放在心里,毕竟易昇如今的杀伤力等于零,可是结果却远远出乎她的预料。 易昇的威胁,从易之旭的死开始,一点一点地扩大。 中秋之后两日,柳桥正在书房处理着出门几个月积压下来的账册,于洋却匆匆而来。 “夫人,易昇的夫人荆氏在门口大闹。” 柳桥一愣,“荆氏?” “是。”于洋点头,“皇后的姐姐。” 柳桥知道她是皇后的姐姐,易昇的妻子,“她来闹什么?” “易之旭死了。” 柳桥诧异,“易之旭死了?” “是。”于洋应道:“小人刚刚让人打听了,昨晚上易之旭从马上摔了下来,救不回来。” “那荆氏来闹什么?”柳桥沉了脸,“难不成她以为是我们害的不成?!” “荆氏在门口大骂说是老夫人让易昇做的。”于洋回道。 柳桥面色一变,“什么?!” 177 转折 云氏让易昇杀了易之旭?! 这可能吗?! 便是云氏真的有这个想法,可是易昇…… 柳桥的脸色渐渐地难看起来,当年易昇虽然绝情也虽然无耻,可是她还是相信他并没有真的要杀妻灭子的心思,后来找去了钦州便是最好的证明,只是当时……易之云跟云氏并没有威胁到他,或者阻碍到他什么,所以,他不至于赶尽杀绝。 可是…… “派人去通知易昇跟荆家,让他们来将荆氏给接走!” “夫人不出去?”于洋问道。 柳桥看着他,“出去做什么?可怜她还是反驳她?或者跟她吵一场打一场?!” 于洋沉默。 “即可派人去!”柳桥沉声道,她不能出去阻止,出去了便是将人跟压住了最终也只会让人觉得是自己心虚! “告诉荆氏,我们跟他们一家子早就没了关系,若是她再在这里诋毁老夫人,我们必定追究到底!” 于洋领命而去。 柳桥静默半晌,随后起步往上房而去。 到了上房,云氏正在跟高氏等云家女眷说着笑,气氛极为的愉悦。 几个孩子没在,前段时间易之云安排了私塾,去上课去了。 “云儿媳妇来了。”高氏见了柳桥,笑道,“你来的正好,我们正在说着云儿小时候的趣事,你也是跟云儿一起长大的,来说说……” “舅母。”柳桥打断了高氏的话,微笑道:“我有些事情想跟娘说,能够请舅母给两位表嫂表妹先出去一趟?” 高氏一愣。 云氏闻言也敛去了脸上的笑容,眼底泛起了不悦。 “好好。”高氏起身笑道,“你们娘俩慢慢说,我跟你表嫂他们去厨房,你娘刚刚说想吃家乡的小吃,我跟你表嫂去做些,午饭过来一起用。” 柳桥微笑点头:“好。” 高氏便招呼着两个儿媳妇跟女儿出去。 待云家的人离开之后,云氏便板起了脸,“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话需要支开你舅母她们?!” 柳桥没有即可回答,而是扫了一眼一旁的下人,“所有人给我下去。” 云氏愠怒,“柳桥你到底想做什么?!” “都给我下去!”柳桥喝道。 云氏气结,“你——” 下人们犹豫会儿,最终还是听了柳桥的话。 云氏见了更是火冒三丈,“你——” “易之旭昨晚上死了。”柳桥没等她发作便道。 云氏怔住了,定定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易之旭死了。”柳桥重复道,目光一直注意着云氏的神色,她真的不希望荆氏的指控是真的,可若没这回事,荆氏怎么可能会说是易昇下地手?她可以说是云氏派人做的,是易之云害死他的儿子,但是不可能说是易昇杀了自己的儿子! 除非真的发生了什么!? 而易之云说云氏见过易昇! 柳桥不想怀疑云氏,更不想没有问清楚便这般态度,可是……她无法平静对待,这件事若是真的,若是被人找到证据,若是被定罪了,易之云的一切都完了! 他可以不认亲父,可是却不能背上杀害血脉相连的手足地名声,还是让自己的亲父去下手! 这样的人朝廷如何会重用? 更别说杀人偿命! 云氏愣了好半晌,随后,便是笑了,一种近乎扭曲的笑,但是却充斥着兴奋跟愉悦,“死了?!死了?!”她猛然上前攥住了柳桥的手臂,睁大了眼睛再一次确认,“真的死了?!他真的杀了自己的亲儿子?!” 柳桥的心顿时沉了,“你真的让易昇去杀易之旭?!” “他真的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真的杀了?杀了他跟荆氏那个贱人的儿子?!”云氏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继续反问,可是,这次却不需要柳桥的回答,“哈哈……哈哈……” 柳桥看着眼前这疯魔一般的女人,握紧了拳头,“你是不是疯了?!” “什么疯了?!”云氏停止了兴奋的笑,盯着她,一字一字地道:“这是他们的报应!是他们的报应!” “报应?”柳桥盯着她,“报应是老天爷给的,你这叫做报复!” “你在为他们说话?!”云氏目光添了阴沉,“你是云儿的妻子,云儿对你这般好,现在你竟然在为那个贱人说话?!” “荆氏现在在府邸门口大骂是你让易昇杀了她的儿子。”柳桥冷声道,“不出一个时辰,京城便会传遍这件事!” “那又如何?”云氏怒喝道,“动手的人是易昇,最终要替那易之旭偿命的人也是易昇!” “易之云到底是不是你生的!”柳桥深吸了一口气,“让你这般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推入困境!他已经说了一定会达成你的心愿,你却连这般一点时间都不肯给他?!你究竟有多恨这个儿子才会想要拉着他跟易昇陪葬!” “你——” “你是痛快了!”柳桥继续道,“让你的仇人自相残杀,看着仇人痛不欲生,你心里是痛快了,可是这后果却要易之云来替你承担!”声音一点一点地犀利,“你以为没证据便能够糊弄过去?若是这事真的是易昇做的,那必定很小心,如今荆氏知道了,便证明荆氏不是无能之人,她能够知道这件事,还是在出事之后没多久,便能够找到易昇下手的证据,到时候易昇遭殃了,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吗?!就算他没有证据证明是你让他做的,就算你可以不用偿命,可是你儿子这辈子就完了!” 云氏浑身颤抖,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人言可畏你不知道吗?留言可以杀人你不知道吗?”柳桥继续道,“只要有一个人认为他跟这件事有关系,他就是有关系!将来谁要信服他?谁还会跟他往来?这样的人,如何在朝中立足?!” “大不了我们离开!”云氏吼道,面容狰狞。 柳桥笑了,极度的讽刺,“离开?” “怎么?”云氏却盯着她,“舍不得这诰命夫人的身份?舍不得这京城的荣华富贵,舍不得太后对你的看重?!还是担心我们母子会连累你?!可以,马上离开易家,我们母子就算是给人偿命了也连累不到你就!” 柳桥合了合眼睛,没有与她争辩,“你儿子为了你想要的公道数次徘徊在鬼门关,为了你,搀和进京城这趟浑水,没想到最后得到的却是这样的一个结果!拿你儿子的一切取换取心中的一时痛快,云氏,你果真够狠!” “你——” “离开?”柳桥继续道,“说的轻巧!你儿子爬到这个位子付出了多少血汗暂且不说,可是必定得罪了不少人,没了如今的权势护身,如何在这世上安身?你们不需要为易之旭偿命,更不需要离开京城,因为没了眼前的荣华庇护,这个家的所有人都不过是被人眼中能够轻易碾死的蚂蚁!你就等着我们一同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京城吧!” 说完,拂袖而去。 云氏踉跄了两步,跌倒在了地上,面如死灰。 …… 从上房出来之后,柳桥直接回了前院书房,随后,于洋便来禀报,说安陆侯府已经将人给接回去了,随后禀报说他已经派人将这件事告知易之云。 “谁让你去的?!”柳桥怒道。 于洋道:“这件事不能瞒着爷。” 柳桥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这不该有的怒气。 她不想让易之云知道这件事,可是于洋也说得没错,这件事不能瞒着他,荆氏若是就此作罢还好,若是她再闹下去或者真的找到什么证据,他们必须想办法应对! 荆氏…… 安陆侯府…… 这件事闹下去究竟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你去打听一下如今易昇那边……” 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夫人!夫人……”上房的管事妈妈焦急地跑了进来,“夫人,老夫人晕倒了!” 柳桥神色一凝,当即道:“去请大夫!” “是!” …… 午时过后没多久,易之云便回来了。 “爷,夫人在上房!” 易之云顿住了脚步,神色冷凝,“老夫人出事了?” “老夫人晕倒了。”于洋回道,“大夫看过了,说是刺激过度,有中风的危险。” 易之云眼底涌现了阴霾,“那边可还有人来闹事?!” “安陆侯府将人接回去之后便没有人来闹过。”于洋回道。 易之云起步往上房而去,到了寝室外,便见到了柳桥站在门口,低着头,神色低迷,“阿桥。” 柳桥抬头。 “没事。”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有我在。” “易之云……”柳桥看着他,“对不起。” 她不该如此冲动! 若是云氏被她的那些话给气得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便是感情再好也可能要走向末路了。 “说什么傻话。”易之云道,“跟你没关系,是荆氏……” “不是。”柳桥苦笑,“是我跟你娘说了些很难听的话,她方才会……” “娘。”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手中的力道加紧,低声道:“真的做了?” 柳桥看着他,“或许只是一时冲动,未必真的想到易昇会这般做……” 易之云沉默,脸色却渐渐难看。 “现在易之旭究竟是怎么死的还不知道,说不定真的只是一个意外!”柳桥握住了他的手,“易之云……” 易之云抬起视线看着她,“我先进去看看。” “大夫说再受刺激便可能会中风!”柳桥道,“别说什么……” “恩。”易之云挤出了一抹微笑,“在这里等我。” 柳桥颔首,随后转身目送他进去。 …… 易之云走到卧室的门口,顿了一下脚步,僵直了身子静默了半晌,方才抬头起步走了进去。 云氏并未躺下,而是靠着厚厚的靠枕坐在床上,面色发白,神色木然,似乎在想着什么,想的很入神,便是易之云进来了也没有发现。 “娘。” 云氏一怔,方才回过神来。 “娘可好些了?”易之云轻声问道。 云氏看着他,半晌之后却是讥诮:“怎么?来给你的媳妇讨公道来了?” “大夫怎么说?”易之云仿佛没听到这话似的,继续关切地问道。 云氏盯着他,“怎么说重要吗?我死了你们不就顺心了?!” 易之云看着她,沉默了下来。 “我恨你?我将你推入困境?”云氏笑了,却是极为的讥讽,“你到底是不是我生的?是啊,你到底是不是我生的!” “阿桥惹你生气,我会说她的。”易之云继续开口,声音仍是温和,“娘你先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交给孩儿处理。” 这般的温顺却并未让云氏平复心里的暴动,相反,更是催化了,“你也觉得我是故意的,是有心让你跟易昇陪葬?!” “没有。”易之云回道,“我从来没有觉得娘会这般做过。” “呵呵……”云氏笑了,明显的不信。 易之云沉吟会儿,“便是易昇真的因为娘的话儿对易之旭下手,那也只是他的问题,跟娘没有关系,我知道娘只是有口无心……” “你错了!”云氏打断了他的话,“我的确有这个心!当时我告诉他,只要他杀了易之旭,杀了他跟荆氏所生的孽种,我就原谅他!到时候他得回失去的一切!我告诉他你现在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只要他杀了易之旭,让荆氏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我便说服你帮他!我是这样跟他说了,也一直等着他下手!” 易之云沉默。 “不过你放心!”云氏坐直了身子,一字一字地道:“是我自己做出这些事情,我绝对不会连累到你!若是易昇将我供出来,若是要有人偿命,我去偿!” “我是你的儿子,若是真的要偿命,自然由我来代替!”易之云道。 云氏身子激灵了一下,泪水涌上了眼眶,“是吗?由你来代替?你舍得你那宝贝妻子吗?你舍得她吗?” “你是我娘。”易之云道,声音有着压抑的沙哑。 “呵呵……”云氏继续笑着,泪水涌出了眼眶,“我是你娘……我是你娘……可是在你的心里,最心疼你的人不是我,最在乎你的人也不是我……若没有你的允许,她怎么敢如此对我?!” 易之云脸庞绷着,沉默。 “你心里再怪我这般做是吧?怪我闹出这件事来连累你们,连累她陪着我们母子一起送命……” “你是我娘。”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不管你做过什么事情,你都是我娘!在这个世上没有人比你更重要,阿桥也不行!你若是觉得这般想,心里好受些的话,可以继续这般认为。” “你——” “这件事我会处理好,谁也不会为了易之旭偿命!”易之云继续道,“娘你好好休息。”说完,转身离开。 “云儿!”云氏忽然喝道,“你真的不恨娘?!” “孩儿是你生的,孩儿绝不会对你生恨!”易之云回道,却没有转身。 云氏浑身颤着,“娘没想到……没想到会这样……云儿……娘没想到会这样的……娘只是说说……说说而已……” “孩儿知道。”易之云合上眼睛回道,“不会有事的,娘你好好休息。”睁开眼睛起步,走了出去。 云氏却泣不成声。 她没想过为难儿子,更没想过害她! 她只是说说…… 说说而已…… “云儿……” …… 易之云走出了寝室,看着站在门口眼中有着明显内疚以及担心的柳桥,上前两步,抬手抚了抚她的脸,“没事。” “易之云……” “没事。”易之云笑道,“娘没有大碍,心里别难受。” 柳桥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恩,你也一样。” 易之云揽着她,“恩。”沉吟会儿,松开了手,“我出去一趟,家里你看着。” “去哪里?”柳桥问道。 易之云笑道:“我是一家之主,外面的事情我来处理。” 柳桥凝视着他半晌,方才点头,“好。” “别担心。”易之云安抚了道,“我很快回来。” 柳桥颔首,随后目送着他离去。 便是他不说她也知道他要去哪里。 易府。 京城中德第二座易府。 此时,门口挂出了丧事白灯笼。 易之云下了马站在门口静默着,这是他第二次来这里,第一次……是二十年前,娘带着他来这里,就在这里,他们被当做叫花子一般赶走,而赶走他们的人是他的亲生父亲! 对于父亲的印象他一直很淡很淡。 在家乡的时候,他不懂事,父亲至于他便是那书房中永远念书的人,来京城的路上,他心里除了期盼之外,更多的还是不安。 他不知道见到父亲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而结果也应证了他的不安。 那仅剩的孺慕之情被彻底击破,湮灭。 之后,便是母亲往他心里灌输的恨。 恨。 对于父亲,他心里只有恨。 “易……易大人……”门房跑了出来,对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男人道。 易之云收回了思绪,冷声道:“带我去见你的主子!” “是……是……” 易之云迈开了脚步,第一次走进了这个曾经寄托了他美好幻想的地方,到了大厅,便见到了正在布置之中的灵堂。 “易大人……请到旁边的偏厅……” “不用了。”易之云道:“这里便可。” “可是……”这里连张椅子都没有……看着眼前之人的脸色,最终什么也没说,“那易大人稍等片刻,小人去禀报老爷……” 易之云没有回话,双手覆背静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易昇来了,神情憔悴,眼眸通红,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一般,见了易之云,眼底泛起了一抹希冀,“云儿,你来了。” 易之云看看向他,始终无法明白他的心理,当日明明是那般的憎恨他,恨不得从未生过他似的,便是再元宵那夜,也是这般,可是才过了多久,便转了态度。 难道名誉权势就这般的有影响力? 可以让人明明憎恨那个人却可以笑脸相待卑躬屈膝? 即使他也浸淫在权势之中,可是却仍是无法理解! “你是听到消息来的吧。”易昇脸上弥漫着悲伤,“旭儿是昨天晚上出事的……他走之前一直想见你最后……” “你妻子去我府邸门前闹事,你不知道吗?”易之云打断了他悲伤的话,这般的悲伤让人看了刺目,也惊心。 易昇一愣,焦急道:“你说什么?!” 易之云笑了,却是讥诮,他不信易昇不知道这件事,这般大的一个人跑出去他岂会不知道,“你妻子跑到我府邸门前咒骂说是我娘让你害死易之旭,她要我娘给她儿子偿命!” “什么?!”易昇面色大变。 易之云也不许猜想他这般反应是震惊还是心虚,“你们的家事跟我没关系,只是我不希望有人伤害到我的家人,尤其是我母亲!” “云儿……” “我母亲便是跟你说过类似的话,但也不过是气话罢了。”易之云继续道,“你若是当真了,那也是你的事情!” “你——”易昇盯着他,眼底泛起了怒火,“你认为我杀了旭儿?!” 易之云道:“是你的妻子!” “你——” “不要再来骚扰我们!”易之云一字一字地道,“我之前没有赶尽杀绝并不是我没有能力!如果你们非得逼我的话,我也不会吝啬于这身官服!还有,转告尊夫人一句,她儿子的死未必不是上苍对她的报应!” 说完,不去看易昇铁青的面色,起步离开。 …… 安陆侯府的正院因为荆氏而闹的人仰马翻的。 安陆侯夫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压住了女儿,可是,心里的那口气却怎么也压不出,待女儿被灌了安神药睡下之后,便气匆匆地去了前院。 “侯爷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样算了!” 对这个女儿,她也的确失望过,可再失望也是自己的女儿! 现在被人欺辱到这般地步,她如何能够不管?! 安陆侯的脸色也不好看,“我已经让人去查了,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下毒手,很快便有结果!” “若是查不到证据呢?!”安陆侯夫人喝道,她也是几十年熬出来的,若是她要做这事,绝对不会被人找到证据,甚至不会留下一丝的线索! 可找不到证据,难道就认了?! 安陆侯眸色一沉,“这事我会处理,你只需要看好你的女儿就成!” “侯爷——” “那你像让我怎么办?”安陆侯怒了。 安陆侯夫人一哽,随即咬牙,“报官!” 安陆侯嗤笑一声,“报官?你还嫌我们荆家的脸丢得不够吗?” “侯爷……” “娘!”一道声音打断了安陆侯夫人,随后,一个青年男子走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安陆侯世子荆文翰,“这件事父亲自有主张,娘便安心照顾大妹妹就是。” “翰儿,你……” “娘,现在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便去报官,若是真的查出点什么还好,若是查不出来,那所有人都会认为我们荆家针对他们。”荆文翰继续道,“这样非但不能给大妹妹主持公道,还会让她处于不利的位置!” 安陆侯夫人看着眼前的父子两人,“好!我让你们处理,但是侯爷,翰儿,你们都给我记住了,这件事我绝对不会轻易罢休!之前是我们的错,可是现在不是,我的女儿绝对不能让人这般作践!” 那个云氏分明已经跟易家没关系,可是却还这般狠毒! 她绝对不会轻易饶了她! 待安陆侯夫人走了之后,安陆侯方才看向儿子,却是说起了另外的事情,“给二殿下送去的物资可准备妥当了?” 二皇子大婚之后便出发去了西北。 “都准备妥当了。”荆文翰回道,“爹放心,户部我盯着,没有人敢动歪脑筋!” “恩。”安陆侯点头,“如今西北劳军也差不多了,这是最后的一批物资,绝对不能出事!” “孩儿知道。”荆文翰点头,随后转回了方才的问题,“爹,大妹妹这件事恐怕不简单!” 安陆侯看着儿子,对于这个嫡子他是寄予厚望,只是很可惜的是他没能达到他的期望,及冠入仕途,至今也十几年了,一直没有什么大的建树,若没有了家族的庇护,恐怕现在户部侍郎的位置也轮不到他! 荆家,到了他这一代已经开始出现危机了! 所以为了让荆家再兴旺下去,下一任皇帝一定要是二皇子! “说说看。” 荆文翰正色道:“易昇对易之云一直心怀怨恨,他是受了父亲的压力才去亲近易之云的,断不会为了讨好他而对旭儿动手!易昇虽有野心也有狠心,但是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若是真的够狠,当年便直接除掉了这对母子! 安陆侯皱眉,“旭儿出事出的太过蹊跷!” “父亲,孩儿怀疑有人故意跳起我们跟易之云的冲突。”荆文翰道。 安陆侯看向他:“如今朝中就只有太子跟二皇子相争,谁会有理由这般做?” 荆文翰低头,他只是猜测到了疑点,却无法解决疑点。 安陆侯看着儿子,“若是此事真的是易昇做的,你认为该如何处理?” “借机断了太子一只臂膀!”荆文翰道。 安陆侯眼底闪过了一抹失望,“这件事你不必管了,一心处理好二殿下的事情即可。” “父亲……” “翰儿。”安陆侯打断了他的话,“有时候对敌人不需要赶尽杀绝,若是能够化敌为友,方才是上上之策!” 荆文翰神色一变,“可是娘跟大妹妹……” “你是安陆侯世子,将来这侯府的主人!”安陆侯沉下了声音,“只要对侯府有利,任何人都可以牺牲!” 荆文翰抿紧了唇。 安陆侯就看不惯他这幅样子,否则便不会许多事情都瞒着他,“易之云的夫人易柳氏,如无意外便是永安长公主!” “什么?!” “皇上知晓此事!”安陆侯继续道,“暂且不论皇上为何压着这件事,但以皇上对那易柳氏的态度,绝对不会为了区区一个易之旭而处置易之云!” 荆文翰仍无法回过神来。 “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安陆侯怒了,直接将儿子摈除在外! 只是这件事究竟是谁下的手? 意外? 这世上哪有这般多意外! …… 柳桥一直在上房守着。 没有进去刺激云氏,也不放心离开。 好在一整天云氏也没有再出什么事情。 上房这边的事情自然瞒不过云家的人,不过高氏也是通透之人,除了照顾云氏之外,对其他事情一概不好奇。 高氏不说,云家的两个媳妇自然也不说了。 云道是在易之云出去之后方才回来的,回来之后跟云氏呆了一个多时辰,出来的时候,看了看柳桥,什么也没说地离开。 柳桥知道他对她不满。 只是这不满她也只能受着。 云兴等人下衙回来之后便也一一来看过了云氏,不过对于内情却都不知道,大体也都认为柳桥这个媳妇做了什么将云氏气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便是如此想,也没敢对柳桥如何。 一直到了戌时,易之云方才回来。 “娘如何了?” “舅母刚刚离开。”柳桥道,“说喝了药睡下了。” 易之云点头,“我进去看看。” “恩。” 易之云起步进了寝室,大约一刻钟后出来,“走,我们回正院吧。” 柳桥颔首。 两人回了正院。 “没用膳罢。”柳桥道,“我去让人……” “阿桥。”易之云楼住她,“生气吗?” 柳桥笑了笑,“我生什么气啊?” “我没有怪你。”易之云正色道。 柳桥看着他,微笑道:“我知道。”舒了口气,“这件事是我处理不好,你便是怪我也是正常的,易之云对不起。” “我知道你是紧张我。”易之云抱紧了她,在她的耳边低喃,“我知道的,只有你才会第一时间想到我……” “易之云……”柳桥心疼,“你娘也紧张你的。” “我知道。”易之云笑了笑,“我知道她不是有心害我,也知道她紧张我,只是……终究心里难过。”说罢,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松开了她,“好了,你也没吃吧?先吃饭,其他的事情等填饱了肚子再说。” “好。”柳桥笑道。 两人用了晚膳,易之云便牵着她的手出去散步,“出门后我去了一趟易家。” “真的是他做的?”柳桥问道。 易之云没有回答,而是道:“离开那里之后我去了一样京都府衙门,让他们查易之旭出事的事情。” “让京都府衙门查?”柳桥顿住了脚步,“可不是说京都府尹是安陆侯的人吗?” “他们不敢捏造证据!”易之云道,“荆氏在门口大闹,此事已经传开,我必须做些事情!” “可有结果?”柳桥问道。 易之云颔首,“恩。” “是意外还是……” “马匹被人下了药。”易之云道,“所以易之旭才会惊马!” 柳桥心惊,“真的是……” “之后那府中马厩的一个马夫被发现陈尸枯井。”易之云继续道,“在这马夫的住处搜到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银票。” 柳桥心头有些发凉,“真的是易昇做的?” “没有证据直接指向他。”易之云道,夜色之下脸色阴沉,“这般证据倒是更多指向我们!” “不对!”柳桥摇头,“若是易昇做的,那他为的便是讨好娘,让你原谅他,帮他夺回失去的,可若是你也出事了,他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易之旭是他儿子,他想要取他的性命秘密的方法多得是,没道理用这般错漏百出的方法!” “当日跟易之旭一起的还有薛行之。”易之云继续道。 柳桥一愣,“薛行之?安乐伯府那个养在永寿公主膝下,要尚景阳公主的薛行之?” “恩。”易之云道,“我忘了告诉你,陛下万寿节后没多久,皇上便下旨赐婚,薛行之尚景阳公主,等二皇子从西北回来便大婚。” “易之旭晚上出事,大晚上他们跑什么马?”柳桥皱眉,“是不是跟永寿公主有关系?” “成恩伯大寿上,我跟薛行之起过口角。”易之云道,“薛行之自幼养在永寿公主膝下,个性狂傲,景阳公主跟我的事情他怕是容不下。” “所以就设下这个局来陷害你?”柳桥问道,“可是易之旭是安陆侯的外孙,二皇子的表弟,他这样做便不怕……” “易昇出事,易之旭这辈子恐怕没出头之日。”易之云冷笑,“用一个废物来除掉太子的左膀右臂,也不算是损失!” 柳桥沉默。 “不过他似乎没想到安陆侯似乎没打算对我赶尽杀绝!”易之云抬手抚平她眉宇的皱褶,“事情查出来之后,安陆侯亲自出面压下了,另外跟我见了一面。” “他压下这事?”柳桥有些诧异。 易之云点头,“似乎更想拉拢我。” “这般说便是没事?”柳桥有些不敢置信,便这般解决了?“只是你领了安陆侯这个人情,将来……” “我并不欠他什么。”易之云道,“陷害便是陷害,我并未做过这事,就算他们查下去也不会真的查到证据,他们这般做何尝不是在保护幕后的人?不过是交易罢了。” “太子那边……” “回来之前我去见了太子。”易之云道,“跟他交代了一下这事。” 柳桥舒了口气,“也便是说这事过去了?” “恩。”易之云颔首。 柳桥看着他,“只是易之云,这事未免太过……”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的好,“若是没事就真的好,可是我心始终不安。” “阿桥,以后这样的事情恐怕还有很多。”易之云凝视着她,道。 柳桥笑了,“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易之云也笑了,伸手揽住了她,“谢谢你阿桥。” “再说谢我就翻脸了!”柳桥佯怒道。 易之云笑道:“好,不说了。” 柳桥没有再说。 这件事似乎就真的这般过去了,次日,安陆侯府放出消息,易之旭是死于意外,易府有条不紊地办着丧事。 至于之前在他们家门口闹的荆氏,据说因为无法承受丧子之痛而卧病在床,而易昇,全程悲伤地办完了儿子的丧事。 易之旭发丧之后,安陆侯府的世子夫人便给他们下了拜帖。 易之云直接没让接。 之后,安陆侯世子夫人送来了礼物,说是为小姑子上门大闹的歉礼,这般一来,京城的那些关于云氏让易昇谋害易之旭的传闻也便渐渐散了。 尤其在易之旭死后,易之云跟易昇的关系仍是入从前一般,易昇谋害自己的亲生儿子来讨好易之云的传闻便更加不可信。 云氏的病也渐渐好转,只是却越发的沉默。 时间一晃,便到了九月中旬。 九月十七,萧瑀成亲。 柳桥跟易之云前去参加了婚礼,却始终没能找到跟萧瑀单独说话的机会,而整场婚礼,萧瑀都笑容满面,似乎很满意这门婚事。 只是柳桥却从他的眼底看到了死寂。 可却无可奈何。 婚礼过后的第二天,承平帝下旨,今年的秋猎大办,朝中三品及以上官员可携带家眷同往围场,此外,一向深居简出的明睿太后也将会同往! 君臣同乐! 这将会是承平帝登基之后最大地一场盛事! 这也是柳桥命运转折的一场盛事! 178 易之云易之云易之云 承平帝大办秋猎,让不少人为之意外,而明睿太后一同前往,更是匪夷所思。 秋猎说到底便是杀戮,一向信佛的明睿太后却居然前往。 而且秋猎之后便是她的寿辰。 不管是从哪方面讲,明睿太后也是不该前往的。 便是柳桥也是这般想。 不过她的疑惑很快便得到了答案,便在圣旨下了之后次日,明睿太后派人宣召她进宫,为的便是让她一同前往围场。 易之云如今是三品武将,作为她的家眷,柳桥是有资格前往的,不过她并没有打算去,一是易之云仍旧负责这一次的围场防卫,二是此次前往的人太多太杂,她未必有这个能力搅和其中,最后便是云氏。 “太后,我婆婆进来身子不好,我恐怕不能前往。” 明睿太后眼底闪过了失望,只是却并未放弃,“外面的事情哀家也听到一些,你婆婆想来也是因为这件事给气着了,待会儿哀家让太医去看看,若是没什么大碍,便让她一同去吧,也好散散心。” “太后……” “你不是让哀家多出去走走吗?”明睿太后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哀家便听你的话,出去走走。”随后,握着她的手,“哀家希望你能陪哀家去。” 柳桥心里有些动容,因为她的话,所以她去了?“只是秋猎毕竟是杀戮……” “你也说过只要佛在心中,不必拘泥于形式。”明睿太后笑道,“而且哀家去了也正好给那些被狩猎的畜生念念往生经文,让它们下辈子能够转生为人。” 柳桥笑了,“倒是我魔怔了。” “你……”明睿太后语气有些犹豫,“是不是不愿意陪哀家去?” “自然不是。”柳桥笑道,“我只是不放心我婆婆罢了。” “那好。”明睿太后道,“哀家让太医去看看,若是没什么大碍,便一同前去!哀家也很少见这些命妇,到时候也好见见。” 话说到了这般,柳桥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而事实上,云氏除了精神状态堪忧之外,身子好的差不多,或许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从宫里回来之后,柳桥便去了上房。 近日云氏越发沉默,而且大部分时间都在佛堂。 柳桥到了上房,正巧见到高氏往外面走,“舅母。” “云儿媳妇来了。”高氏微笑道。 柳桥问道:“娘今天如何了?” “还是那个样子。”高氏叹了口气,“你多劝劝……”起先他们还以为是柳氏惹恼了这大姑姐,可后来听到了外面的风声,也便知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桥颔首:“我会好好劝的。” 高氏又唠叨了会儿,这才离开。 柳桥起步往佛堂而去,方才进去,便被里面浓郁的檀香给熏的难受,而云氏便跪在了蒲团前,柳桥叹了口气,无法明白云氏这般到底是在折腾自己还是在折腾他们,易之旭死了,易昇没了儿子,荆氏半死不活,易之云也没事,她理应开心才对,可是却截然相反…… “娘。” 云氏转动佛珠的手顿了顿,只是却并未停顿多久便又继续。 柳桥亦然习惯了她这般态度,“明日宫里会有太医前来为娘诊脉,娘可否见见?” 云氏顿住了转动佛珠的手,睁开了眼睛,只是眼底却是一片荒芜,“我有拒绝的权力吗?” “娘若是不想,我拒了便是。”柳桥回道。 云氏只是嗤嗤一笑。 “我知道娘心里仍未对上回的事情消气。”柳桥继续道,“上回是我语气重了,娘怪我是应该的。” 云氏挺直着背脊,“太医我会见,你可以出去了。” “娘……” “你不待见我。”云氏回道,“我也不想见你,既然如此,何必大家都难受?” 柳桥沉默。 “我知道我儿子喜欢你,离不得你。”云氏继续道,“所以我不会为难你,往后你跟云儿好好过日子就是!没有必要花心思来讨好我!” “易之云他希望看到我们和睦相处。”柳桥道。 云氏笑了笑,“又要谴责我不顾我儿子的感受吗?” “娘……” “够了。”云氏打断了她的话,“我不会再做任何伤及云儿的事情,可是我也不想为了云儿跟你做戏!往后我们大家各过各的便是,如果你心里还认我这个娘的话,那就好好照顾云儿,只要云儿好,我便好!” 柳桥看着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桥。”云氏继续道,“我也不知道为何我们娘俩会一步一步走到这个地步,只是既然走到了,便无法再回头,往后你跟云儿好好过日子便是!” 这些话看似已经想通了放下了,其实是将前路全部堵死。 柳桥心中苦笑,却无可奈何,“檀香虽是供佛之用,但是这般浓郁对身子不好,娘的身子才康复,应该多保重。” 云氏转身,面色淡漠,“还有什么事情便说吧。” “没什么。”柳桥道,“皇上下旨今年秋猎大办,三品及以上官员都能带家眷同往,我打算去,想来问问娘若是身子允许,要不要一同前去。” “你进宫了?”云氏问道。 柳桥颔首,“恩。” “是太后让你去的?”云氏又问。 柳桥点头,“是。” “既然如此,我还有选择吗?”云氏嗤笑。 “娘……” “我会去。”云氏打断了她的话,“只要对云儿有利的,便是爬我也会爬着去!” 柳桥看着她,“好,若是太医也认为娘经的起奔波,那我们便一同前去。” “安陆侯府……”云氏握着拳头,“安陆侯府的人是不是也一起去?” “历来勋贵都在秋猎之中。”柳桥回道,“不过娘放心,安陆侯府不打算对付夫君。” 云氏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佛堂阴凉,娘还是不要待太久的好。”柳桥看了看眼前的佛堂,“若是娘想要礼佛,我让人重新修一座佛堂。” 云氏没有回答。 柳桥当她同意了,“正好我们要去围场一段时间,我让管家去安排,这两日将佛堂的草图赶出来,娘可以看过再出发去围场,待回来之时,便可修好。” “云儿今日可回来?”云氏问道。 柳桥摇头,“我也不清楚,若是他回来,若是娘有事,我让人去通知他让他晚上回来一趟。” “不必了。”云氏道,转过身,“他回来之后让他来我这一趟!” 柳桥笑了笑,“娘,他每次回府都会来过来娘这边,便是晚上回来晚了娘睡下了,他也回来问上房的下人一回娘的情况。” 云氏眸色微微一颤。 柳桥不再说下去,“我先下去了。”随后,转身离开,虽然云氏说不必去通知易之云,倒是柳桥还是让人去了信,让他晚上回来一趟。 当日戌时,易之云便回来了。 “去见过娘了?”柳桥一边给他倒茶一边问道。 易之云点头,“娘问我秋猎的事情。”随后将她拉着坐在身边,“太后让娘也去?” “是想让我陪着去。”柳桥道,“倒是我说了放心不下娘。” “出去走走也好。”易之云点头,“围场也不远,不算折腾。” 柳桥笑了笑:“明日太医回来给娘诊脉,确定娘的身子经的起我们才去。” “娘心里不痛快,她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易之云揽着她,“等过些日子,娘会好起来的。”只是这话,便是他自己都没有信心。 易昇那一家子如今已经是生不如死了,她也该高兴才对,可是…… “年纪大了的人都是这般的。”柳桥笑道,“你放心,她是你娘,我顺着她便是。” “恩。”易之云笑道。 “累了?”柳桥看着他,问道。 易之云颔首,“这次去围场的人数太多,除了御林军之外,皇上还拨了一万禁卫军前来协助防卫,命我代为掌管。” “禁卫军?”柳桥蹙眉,“让你来管?” 禁卫军可不必御林军,那是真正的将士,基本都上过战场的。 “圣旨之下,谁敢不服?”易之云笑道:“而且你夫君我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 “也是。”柳桥抬手抚了抚他有些僵硬的脸,“我夫君这么本事哪里会处理不好?” “知道就好。”易之云笑道,“不许皱眉!” 柳桥笑着应了,随后从他怀里起身,“走,你娘子我伺候你沐浴,然后伺候你用膳!” “我这是不是因祸得福?”易之云双手环胸,眯眼道。 柳桥挑眉,“祸没有,福气倒是多的是,你慢慢享受就是!” 易之云上前一把抱起了她,“鸳鸯浴?” “谁怕谁?”柳桥挑衅。 易之云抱着人往净房,“别后悔!”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最终是易之云伺候她用了膳。 夜,静谧无声。 纱帐之中,柳桥拍开了在身上乱动的手,“别闹!刚刚还没折腾够啊?” “没有。”易之云埋在她的长发中,低喃着,“你不心疼我了?” “就是心疼你才让你消停点!”柳桥恼怒。 易之云只好作罢,揽着她,“阿桥,回来也一个多月了吧?” “恩。”柳桥应道。 “你的小子日就这几天吧?”易之云又问道。 柳桥看向他,“这次若是还没有,我找太医看看。” “不急。”易之云抱紧她,“再过些时候吧。” “怎么?怕我有问题?”柳桥挑眉。 易之云苦笑,“你知道不是。” “哎呀,我们的易大人讳疾忌医了。”柳桥抱着他结实的腰,“不怕不怕,我不嫌弃你。” 易之云笑了出声,“恩,都不嫌弃!” “易之云你别胡思乱想。”柳桥在他的怀中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躺着,“孩子是老天赐的礼物,时候到了便会来的,我们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会真的断子绝孙的。” “恩。”易之云应道,“睡吧。” 柳桥抬头看着他,“你先睡!” “是,夫人。”易之云笑道,随后,合上了眼睛,许是真的累了,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柳桥看着他的睡容,轻笑一声,“傻子。”随后,也安睡了去。 …… 次日巳时,明睿太后派的太医来了,柳桥领着人去见了云氏,半个时辰之后,太医开了一张调养身子的方子,便言静心调养,便不会有大碍,至于前去围场,自然可以。 送走了太医之后,云氏便道:“你去准备吧。” 柳桥颔首,“恩。” 这次的秋猎时间定为了一个月,十月初一出发,而月底的明睿太后寿辰,很快宫里传出消息,明睿太后想要在围场办! 这般一来,所有符合条件的人都会前往。 接下来的日子易之云忙的不见人影。 柳桥也是忙碌着,虽说去围场不远,但是所需要的东西却也是要安排妥当。 而离开一个月,府邸的一切也需要安置好,另外便是原本定在十月中旬的年末汇总,她不得不缺席。 去年的汇总时间定的太晚,乃至大家都不能回去过年,今年便调到了十月,美食坊这边没有什么特别,倒是可以交给柳河处理,只是酒坊这边她想亲自经手,彭州的美酒嘉年华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了,到底有多少效果便看这次的汇总。 “爹,美食坊这边你帮我看看便成。”柳桥道,“至于酒坊……我十一月便会回来,你安排一下,让酒坊的掌柜们暂且留下来,若是赶不回去过年的,便给一笔安抚金。” 酒坊这边大部分的掌柜都没有身契,也便是自由人,便更需要安抚。 柳河点头,“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随后便说起了围场的事情,“你这般去围场会不会有危险?” “能有什么危险。”柳桥笑道,“女眷又不用去打猎,就在营地里面罢了,到时候估计太后会让我陪在身边,更没危险了。” 柳河点头,“只是太后……人家都说伴君如伴虎……阿桥,你跟太后这般亲近……” “也不算是很亲近。”柳桥道,“而且就凭我跟太后长的如此相似,便不会有性命危险。” 柳河欲言又止了会儿,终究还是问道:“阿桥啊,你跟太后真的不是……” “爹。”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我是你们的女儿,永远都是!” 柳河看着女儿,有些激动,“没错,你是我们的女儿,永远都是!” 除了忙碌之外,柳桥也不免失望,她的小日子如期而至,也便是说没怀上,说不失望那是假的,只是却也没有真的太过放在心上。 没孩子便没孩子,他们好好过便是了。 出发前的一日,柳桥接到了太子府的帖子,太子妃邀她过府做客,若是其他人的帖子柳桥的确可以不必理会,可是太子妃的,她不得不去。 四月中旬,太子妃生下了太子嫡长女,只是生产的时候难产,孩子出生之后情况一直不好,便是满月宴也没有办。 太子妃也因为难产而缠绵病榻好几个月,直到近一个月才慢慢好转。 如今下了帖子来,柳桥不可能不去。 到了太子府后,却见除了太子妃之外,还有一个华服的年轻妇人,却不知是何等身份。 “易柳氏见过太子妃。” 太子妃气色不错,看起来倒像是真的好了的样子,“易夫人不必多礼。” “谢太子妃。”柳桥谢道。 “坐吧。”太子妃笑道。 柳桥道了谢,方才入座,“太子妃的气色不错,向来是大好了。” “恩。”太子妃笑道,“病了好些日子,该是好的时候了。” “原本想登门看望的,只是又担心惊扰到太子妃,便一直不敢登门。”柳桥笑道,“如今见太子妃身子大好,臣妻也放心了。” “难得你有心。”太子妃笑道,随后转向旁边的妇人,“嫂子不是一直说想见见易夫人吗?这不,见到了。” 柳桥看向那妇人,起身福了福,“原来是赵少夫人。” 赵少夫人也起身微笑回了一礼,“易夫人有礼。” “都坐下来说话吧。”太子妃笑道。 两人入座。 “一直都想见见易夫人,如今终于得见了。”赵少夫人笑道,“果然是名不虚传。” 柳桥对于这样的话已经免疫了,“赵少夫人言重了。” “易夫人你别误会。”太子妃笑道,“我这嫂子可不是因为你跟皇祖母长的相似才想见你,而是想见见那传说中让易统领一心一意对待的有福之人。” 柳桥一愣。 “看来易夫人还不知道哩。”赵少夫人笑道,“前段时间成恩伯大寿,易统领可是当着所有宾客的面说他这辈子就守着易夫人过的,现在京城不管是嫁做人妇的夫人还是待字闺中的姑娘,都羡慕极了易夫人的好福气!” 柳桥诧异,她还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成恩伯的寿宴除了萧瑀的事情之外还发生了这事?“让太子妃笑话了,我还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当时我不在,嫂子你给易夫人说说如何?”太子妃笑道。 赵少夫人点头笑道:“这自然好。”说着,便绘声绘色地将当时的情况给说了出来,当然,这也是她转述别人的,毕竟但是男宾们都在前院,不过情况也出入不大。 当时先帝的儿子,当今皇上的弟弟蜀王也在。 蜀王生母出生不高,而且还没有熬到先帝登基便去了,先帝登基之后,便也便得了一个嫔位的追封,蜀王也是在当今皇帝登基之后才被封的王。 不管是出身还是实力,都无法造成皇帝的威胁,他也知道这一点,便干脆什么都不管,当一个富贵闲人。 他的这般做派,皇帝自然欢喜,在庶出的兄弟中,蜀王的体面是第一份的,听说蜀王府里奢华无比,几乎可以媲美皇宫,而蜀王的后院更是比皇帝的后宫更加的美女如云。 蜀王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收集美女还有送美女。 成恩伯寿宴上,他便送了四个美女当寿礼。 当然,若是其他人这般做便是打主人家的脸,可是蜀王却是例外,成恩伯便是心里不愿意也只能笑着收下了。 这本来跟易之云没关系的,可是酒过三巡之后,便有人跟蜀王提及了柳桥。 蜀王没见过柳桥,起先对她的好奇也不大,不是永安长公主便不是,长的再像也不值得他蜀王大老爷花心思注意。 可提起柳桥的人却是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随后,便将话题拉到了易之云身上,言及易统领身边只有一个夫人,没有其他的可心人伺候,不如蜀王殿下送几个美女给他如何? 蜀王最爱送美女,一拍桌子便同意了,当场便叫起了易之云,说回头送他两个。 只是,易之云却拒绝了。 便是成恩伯也没拒绝,易之云却拒绝了。 蜀王当时便黑脸了,因为他自从培养起了这个爱好之后便没有被人阻拦过,易之云是第一个,跟易之云有些交情的便劝了,不管喜不喜欢,带回去再说,别扫了蜀王的面子。 可易之云却犟着,仍是婉谢了。 这时候便有人挑事了,说易统领是不是惧内? 而为什么惧内? 还不是因为他夫人那张脸? 易统领想必是想借着夫人那张脸去靠上太后这棵大树,自然不惧怕得罪蜀王。 当然,也没忘指责柳桥乌鸦却妄想便成凤凰,而易之云则成了靠着裙带关系往上爬的无能之辈。 这般的话俨然成了侮辱。 易之云却并未生气,只是正色告诉众人,他与妻子柳氏自幼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他去从军之后,家中母亲全托她照料,而当时她不过九岁,整整十年,她一心一意无怨无悔地照顾家中一切,为他担惊受怕,如今他就算待她再好也不为过! 他谢过蜀王的赏赐,只是却不能接受,因为唯有一心一意地待她,方才能够补偿她十年来的艰辛。 这番话落,众人震惊,当然,评论有褒有贬。 不过蜀王却似乎很欣赏,收回了两个美女,没再为难。 倒是那开始挑事的人不肯作罢。 不得不提的是,这个挑事的人便是薛行之。 这也便是易之云所说的口角一事。 不过因为后面发生那庶出小姐跟萧瑀的事情,这件事被压了下去,而柳桥回京之后也一直很少出门,也便没听说过。 “……现在大家都好奇的想见见易夫人,沾沾易夫人的福气。” 柳桥笑了,“什么福气不福气的,两口子过日子罢了。” “易夫人这便过谦了。”太子妃笑道:“若是夫人不好,单单是恩情,易统领岂会当众做出这般承诺?” 柳桥看向太子妃,有些了然她今日为何让她过来,是想要告诉她,薛行之为难她夫君是因为景阳公主?更或者是受了二皇子的指示?另外便是易昇父子的事情……她没有说话,抿唇笑着,做了腼腆样。 这话怎么回都不好,干脆不回。 “太子妃,我们还是别说这事了。”赵少夫人笑道,“你看易夫人,都抬不起头了。” “呵呵。”太子妃失笑,“好好,不说就不说,这福气也不能总是拿来说的。”随后,便岔开了话题,“对了,秋猎你们可去?” “去。”柳桥笑道,“我跟婆婆都去凑凑热闹。” 太子妃点了点头,“我这身子骨也好的差不多了,也想出去走动走动。” “臣妻第一次参加这等盛事。”柳桥起身,“还望太子妃多多照看。” “你不说我也会这般。”太子妃笑道,“易统领为了这次秋猎防卫的事情劳心劳力,太子殿下交代下来若是你们也去得话,让我好生照看你们。” “谢太子妃。”柳桥谢道。 太子妃挥手让她坐下,“前段时间你们出事,我正巧病着,也没来得及帮帮手,好在没事。” “自然没事。”柳桥笑道,“清者自清。” “恩。”太子妃颔首,“不过这般一闹倒也好,至少往后那些说易统领不孝的人也能收口了,父慈子孝父慈子孝,是先有父慈才有子孝的。” 柳桥淡淡笑着,不答这话。 太子妃也没有继续,转而说起了往年秋猎的流程,倒也详谈甚欢。 一个时辰之后,柳桥告辞,待她走了之后,太子妃方才敛去了脸上的笑容,看向赵少夫人,“嫂子觉得她如何?” “谨慎通透,点滴不漏。”赵少夫人道。 太子妃笑了笑,眉宇间有些疲惫,“懂谨慎,便是心存敬畏,通透,便能知进退,点滴不漏……倒也无妨。” “只是不是全心全意向着殿下,而易统领又如此重视她,若是来日她……”赵少夫人皱起了眉头,“到时候若是她吹些枕边风,对太子来说可是一大威胁!” 太子妃端起有些凉的茶喝了一口,“到时候我倒是希望她能吹吹枕边风。” 赵少夫人一愣。 太子妃没有继续,神色有些高深莫测。 赵少夫人见状也没有继续问,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当日难产一事,真的找不到证据?” 太子妃听了这话,端着茶杯的手倏然一紧,连脸色也阴沉起来,“不急!” “当真是那云侧妃?”赵少夫人皱眉。 太子妃眯起了眼睛,“嫂子,这件事不急。” 赵少夫人看了看她,“太子妃心中有数便好,只是那云侧妃才进府没多久便敢对您下手,若是不及时制住她,将来怕是会掀起更大的风浪!” “这次是我轻敌了!”太子妃一字一字地道,“以后她不会再有机会!” 害过她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既然现在不能动她,那也不急,慢慢来! …… 太子府的内斗,柳桥并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至于太子妃让她去得用意,说到底也离不开拉拢二字,倒也不必过分紧张,倒是从她们口中得到的那件事,让她心里雀跃不已。 易之云易之云易之云…… 当天傍晚,易之云接到了一封厚厚的书信,打开一看,却都是一张张写满了他名字的纸张,顿时愣住了,第一个想法便是,“夫人出事了?!” “没有。”来送信的是夏深,“爷放心,夫人很好,夫人说这信……是给爷的奖励,其他的等去了围场见到爷之后再给。” 易之云又是一愣,“今天夫人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夫人去了一趟太子府。”夏深道,“太子妃相邀。” 易之云皱了眉,却还是想不通她为何忽然这般做,好事?奖励,应该是好事。 “夫人见过太子妃之后心情很不错。”夏深见主子的神色如此,便继续道。 易之云挑眉,太子妃跟她说了什么吗?可说了什么让她如此失控?“你等会。”说着,转身入了营帐,一刻钟后,拿着一封信出来,“送回去给夫人。” “是。” …… 柳桥接到书信之后笑着打开,却只有薄薄的一张纸,上面写着几个字:奖励?我等着。 等着? 不会让你失望的! 将信收起,便开始将行囊检查了一遍,又去跟云氏说了明日的流程,这才回去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便起身收拾。 “夫人,真的不用我去吗?”白禾一脸失落地问道,“我伺候不好吗?” 柳桥看着她,“不是你伺候不好,只是此去围场规矩多如牛毛,你去的话自己难受不说,一个不好出事了,我怕我也保不住你。” “那还不是嫌我伺候不好……”白禾嘟囔道。 柳桥笑了,“李伯不是要安排白义相看姑娘吗?你这个做妹妹的不留下来看看?” “可是……” “好了小禾姑娘。”罗妈妈上前道,“夫人是为了你好。” 白禾撇了撇嘴,“我知道。”随后,吸了一口气,“那夫人自己要小心!还有罗妈妈,你一定要照顾好夫人!” “小禾姑娘你放心就是了!” 安抚好了白禾之后,便去上房了。 云氏也已经准备好了,在中堂等着,高氏她们也在。 “娘,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柳桥道。 云氏点头。 “舅母,我跟娘不在的这段时间还望舅母帮忙看着家里。”柳桥拜托道。 高氏忙应道:“你们放心就是。” “出发吧。”云氏看了看柳桥,道。 柳桥点头。 一行人送了他们到门口。 这次去围场,他们带的人不错,柳桥身边只带了罗妈妈一个,至于云氏,除了一个妈妈之外,还多了一个丫鬟。 马车两辆,一辆坐下人跟装行李,另外一辆便是云氏跟柳桥。 其他人,除了两个车夫之外,便是夏深还有两个护卫。 一行人前往聚合的地点等待。 辰时,皇帝的御驾启程,之后便是太后的鸾驾,随后方才是随行的人员,而依照尊卑贵重,柳桥一行人被安排在了最后一批出城。 等到了出城之后,天色已经黑了。 易之云没有出现,他的主要任务是保护皇帝跟太后。 从京城去西郊围场,需要一天的时间。 便是说他们得夜里赶路。 不过沿途都被火把照得明亮,御林军以及拨来的禁卫军将沿途道路把手的死死的,一束束火把将黑夜照得宛若白昼。 可便是如此,仍是折腾的厉害。 次日中午,终于达到围场了。 179 围场 便是一路顺畅,可到达围场之后,云氏的脸色还是发白了。 “娘你休息一下。”柳桥将人送进营帐,“我去找大夫来看看。” “不用!”云氏却道,“这般多人在,你去求太后要太医,你嫌云儿麻烦不够多?” 柳桥笑了笑:“娘放心,我不是去求见太后,之前夫君交代过太医院有太医随行,除了负责太后、皇上皇后的太医之外,皇室成员,勋贵,大臣都给配备了太医,我们请太医并不逾制。” 云氏看了看她,“我不想让云儿担心!” “让太医来看看,没事夫君便不需要担心。”柳桥道,“若是娘出什么事情,夫君更是不能安心了。” “你就非得想我出事?!”云氏恼怒。 柳桥也没生气,“娘你先休息,我去去就回。”随后看向旁边的管事妈妈,“崔妈妈,照看好老夫人。” “是。” 柳桥转身走了出去。 云氏冷哼了一声,似乎对柳桥此举很不满。 “老夫人,奴婢扶你到后面的卧室躺会?”崔妈妈道,这营帐不算大,但是却也很精致,用意屏风一分为二,前面是厅堂,后面便是卧室。 云氏看了看她,颔首。 崔妈妈将人扶到了屏风之后的卧室,所谓的卧室也便只有一张床榻罢了,连帐子也没有,“老夫人先躺下,夫人准备了熏香,能凝神安睡,也能驱散蚊虫,奴婢去点上。” “恩。”云氏躺了下来。 崔妈妈忙让随行的丫鬟将熏香取出,用卧室内备着的香炉点上。 云氏虽然躺下,可是却并未入眠。 “老夫人可是再等夫人?”崔妈妈道,“奴婢在这里守着,老夫人不妨先休息会儿,便是夫人找到了太医,走着程序下来恐怕也没有这般快到。” 云氏自然也知道,“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般向着她?” 崔妈妈一愣。 “在你们心里,我这个老婆子是不是很不可理喻?”云氏继续问道,却并没有怒意,“明明得了一个这般孝顺的儿媳妇,却还是一直在作。” “老夫人……”崔妈妈摸不准主子到底是不是在生气,事实上夫人来了之后,主子的心思便也发难猜了,夫人,说实在的,不能算是一个十全十好的儿媳妇,不过也不差,再说这些日子老夫人那般态度,便是再好的媳妇也会受不住的,“奴婢没有福气,虽然嫁人了,可是都没能生出一个儿子来,更没福气当婆婆。” 她就只有一个女儿,嫁人之后便也少了往来,不过如果她的女儿也有一个如主子这般不待见自己的婆婆,她这个当娘的心里也是不好受。 “不过老夫人……奴婢说句让老夫人生气的话,夫人算不上是很好,但是也不差。” 云氏没有反驳她的话,而是沉默了下来。 崔妈妈看了看主子,没有继续说下去,夫人是爷的眼珠子,她得罪不得,可老夫人毕竟是爷的娘亲,而且夫人对这个婆婆虽然不说是千依万顺,但是也是真心孝顺的,她更不能得罪了。 “你下去吧。”云氏合上了眼睛开口。 崔妈妈低头,“是。”随后,轻步走了出去,守在了屏风之外。 …… 柳桥出了营帐,便寻了负责这一片营帐的人员,是从宫中调来的内侍,问了他太医的事情,不过很不凑巧,跟云氏一般体弱的女眷多的是,如今已经被人请走了。 “能否请公公想想办法?我家婆婆实在难受。” “这……”这公公面露难色,“夫人还是稍后片刻吧,这片营区便只有四个太医,实在罗不出人手,方才也有好些夫人来人说想请太医去看看,可都轮不上。” 柳桥蹙眉,若说真的没法子,那是假的,不过是他们的地位不够罢了,只是现实如此,她也只能接受,是直接去找明睿太后帮忙,还是稍等?便在柳桥犹豫之时,一个宫中嬷嬷打扮的妇人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 柳桥认出了来人,是明睿太后身边的,上前福了福,“向嬷嬷。” “易夫人。”向嬷嬷行礼道:“太后让奴婢过来看看易夫人到了没有。” “有劳太后挂心了。”柳桥笑道。 方才那公公见了顿时变了脸色。 向嬷嬷见状,“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柳桥笑道,“只是我婆婆身子骨不好,赶了一夜的路如今有些不舒服,所以我便想请太医来看看。” “易老夫人身子不适?”向嬷嬷问道:“可有大碍?太后先前还说了这事,正挂心着。” “目前还不清楚。”柳桥道,“得太医看过了之后才知道。” “这便请太医就是。” “这不凑巧。”柳桥笑道,“不适的人比较多,太医匀不出人手来。” “不!不是!”那公公忙到,“夫人放心,奴才这就去找个太医过来看看!” 柳桥微笑:“那有劳公公了。” “不劳不劳,奴才这便去!”说着,忙转身走了去。 向嬷嬷看了看那人一样,笑道:“宫里面不长眼的奴才多得是,易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没事,人多手杂的,难免出差错。”柳桥笑道,“太后一路上可好?” “太后很好。”向嬷嬷笑道,“若是夫人方便,不如随奴婢去见见太后?太后正记挂着夫人了。” “这……” “哦。”向嬷嬷不待她说完便道,“看我,易老夫人身子不好,夫人自然不能离开,那奴婢回去跟太后回禀一声,待夫人安置好了之后再过去给太后请安。” “多谢嬷嬷。”柳桥道。 向嬷嬷忙道:“夫人言重了。”随后转身看向身旁的宫女,“这是燕儿,这些日子便留在夫人身边伺候,若是夫人有什么需要而这边的人办事不利,便让燕儿前去中央营帐那边通知奴婢。” 燕儿上前行礼。 柳桥点了点头,福身道:“多谢嬷嬷。” 向嬷嬷回了一礼,便回去跟复命去了。 而一刻钟后,方才那公公便领着一个太医来了,似乎走得很着急,额头都冒汗了,“易夫人对不住,奴才方才多有怠慢,还请易夫人不要见怪。” 说罢,心里还惊着,这便是那传言中跟太后长的极为相似的御林军统领夫人! 柳桥笑了笑,也没打算为难,“公公言重了,公公伺候这般多人,自然又疏忽之处,我岂会见怪?” “多谢易夫人。” 柳桥笑笑,便请那太医进营帐。 云氏似乎没想到她真的将太医给请来了,不过还是安静地接受了太医的诊脉,而结果自然是没事,只是路途劳累罢了。 而事实上大部分需要太医的夫人都是这般。 诊过脉,开了方子,便退下了。 很快,药送了过来了,崔妈妈领着小丫鬟去煎药,每个营区都划出了一块地方当厨房,膳食便在这里解决,若是嫌营区厨房做的不好也可以自己开小灶,便在营帐前面架火堆自己做。 因为煎药,罗妈妈也没在厨房里面做,就在营帐前面架了火堆,拿出了自带的药壶,去营区厨房里面取了水来煎。 此外还从厨房里面弄来了一些吃食,权当午膳。 虽说是一个营区,但是每座府邸的营帐都隔了不少的距离,内务府跟礼部根据每户前来参加秋猎的人数安排各自的营帐,一个府邸的营帐聚在了一起,因为都是一家子的,倒也没分男女眷。 易府这边只有四个营帐,两个是布置过的,是给主人的,剩下的两个简单搭建的便是下人的住处,男女各一个。 待云氏喝过了药休息之后,柳桥方才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中,跟云氏的营帐基本一样。 如今已经十月了,倒也不热,可是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折腾,柳桥仍感觉浑身不舒服,只是在这般条件之下自然不可能沐浴了,只能让夏深等男人去营地外面小河中提水回来,烧了擦拭了身子,才清爽了。 下午的时间都是给大家安置的,没有任何的活动。 柳桥歇息会儿,申时时分,便在燕儿的引领之下去给明睿太后请安。 整个营区是从里到外一层一层布置的,最中间的明黄色偌大营帐便是皇帝的帝帐,帝帐不远处便是明睿太后的营帐,另一边则是皇后的,三座大营帐的周边依照尊卑落着太子皇子公主后妃的营帐,这边是中央营帐区。 中央营帐外便是皇室宗亲的营帐区,再往外便是勋贵区,再往外才是朝中官员的营帐,依照一品二品三品一圈一圈地往外排。 每一个圈子外面都有一批重甲士兵把守,到了中央营帐区,更是有宫廷侍卫把守巡逻。 从最外的三品营帐区往内走去,燕儿用腰牌一路畅通无阻,柳桥也是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等级是何等的森严。 从易府的营帐到明睿太后的营帐,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到了太后鸾帐外,燕儿跟守在外面的内侍细说会儿,那内侍便前去禀报,没过多久,向嬷嬷便出来了,“易夫人可来了。” 柳桥笑了笑,“婆婆身子并无大碍,便来给太后请安谢恩。” “太后在里头等着,夫人快进去吧。”向嬷嬷笑道。 柳桥颔首,在她的引领之下进去,这鸾帐自然比他们那顶小帐要豪华多了,说是一个移动的宫殿也不为过。 进了帐子,便见明睿太后坐在了东面的一个用纱帐隔出来的小阁内,而此时除了明睿太后之外,还有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都长得不错,不过其中脸色稍差,身子骨似乎不怎好。 两人身后站着两个嬷嬷。 “阿桥来了。”明睿太后看起来本就心情不错,见了柳桥之后,便更是笑容满面。 柳桥上前行礼,“太后万福。” “起来起来。”明睿太后道,“过来哀家这边坐。” 柳桥笑着谢了恩,方才上前。 明睿太后拉着她坐下,“这一路折腾的厉害了吧?” “还好。”柳桥笑道,“以前我也时常在外,倒也不觉得折腾,只是我婆婆有些不舒服,好在不严重。” “这便好。”明睿太后笑道,随后转向旁边的两个孩子,“来,哀家给你介绍介绍,这是哀家的两个孙儿,三皇子跟四皇子。” 柳桥起身,“易柳氏见过三皇子、四皇子。” “夫人有礼。”两人一同拱手。 明睿太后笑道:“这次出宫来,这两个小家伙说要来见见世面,便求了他们父皇带着一同来,这不,过来给哀家请安了。” 柳桥笑笑,没说话,两个皇子虽说年纪小,但是也轮不到她说什么。 明睿太后见了柳桥的反应,眼底闪过了一抹失落,随后对两个孩子道:“好了,哀家这边没事,你们都去玩吧。” “孙儿告退。”两人行礼道。 明睿太后颔首,对那两个嬷嬷道:“照顾好你们主子!” “奴婢领命。”两位嬷嬷领旨道,随后便跟着各自的主子出去了。 柳桥见这两个孩子规规矩矩地推下去,倒是有几分明白为何易之云说皇子之间的争斗便是太子跟二皇子的争斗。 “怎么了?”明睿太后见柳桥似乎有些失神,问道。 柳桥回过神来,“没什么,只是见四皇子的身子似乎有些不好。” 明睿太后笑了,眼中尽是慈爱,“这孩子的母亲身子本就不好,后来生他的时候还是早产,便一直体弱多病了,也好在生在皇家,倒也平平安安养到现在。” “说起来淑妃也去了好些年了,当年哀家还记得她出进宫之时来给哀家请安的模样。”明睿太后言语间有些伤感,“一晃便好些年了。” “淑妃娘娘在天有灵必定会庇佑四皇子的。”柳桥想起了易之云曾经说过四皇子的生母早早便过世了。 明睿太后笑了笑,“恩。”随后继续说道:“三皇子的身子倒是不错,哀家听说一年到头也都没病没灾的,只是可惜康嫔出身低,便是皇帝只有五个皇子,可也抵不住母贱子轻的局面。” “皇子贵重,哪里轻了?”柳桥回道。 明睿太后叹了口气,“说起来哀家这个当祖母的实在当的不称职。” “看太后说的。”柳桥笑了笑,“您是祖母,几个殿下自有皇上教导,哪里能说你不称职?” 明睿太后笑了,“你不必安慰哀家,哀家知道这些年哀家都做了什么。” “太后……” “对了,小五今年才三岁,这次没跟着来,等回宫之后,哀家让人将他带来给你瞧瞧?”明睿太后岔开了话题。 柳桥有些无语,“太后,皇子贵重,哪里能带给我瞧瞧?” “为何不能?”明睿太后却道,“你瞧瞧好,瞧瞧好!” 柳桥看着她,若不是她的眼底始终弥漫着一丝伤感在,她甚至以为她已经知道了,“待回宫之后再说吧。” 这事自然不能真的这般做,只是这时候她也不想反驳她。 “好!”明睿太后握住了她的手,“这次一同来的还有好些人,等到了哀家寿辰那日,一一让你见见!” “太后……” “哀家知道你想说什么。”明睿太后打断了她的话,“哀家知道你不是永安,也不是想要将你当成永安的替身,哀家只是想让你见见……你见了,就好像永安见了一般!宫中的家宴你不能去,可是这回哀家的寿辰便在这里办,所有人你都可以见!孩子,你就当全了哀家的心愿如何?” 柳桥看着她眼底的渴求,无法拒绝,“太后大恩,柳桥不敢推却。” “好!”明睿太后笑了出声,“好!” 柳桥陪了明睿太后一个时辰,在酉时的时候方才离开,这时候天边已经被晚霞染红,甚是好看,回到了营帐,夜幕已经悄然降临。 “老夫人还在休息?” 崔妈妈道:“酉时的时候便醒来了,身子也感觉好多了,方才还出来走在了小半个时辰。” “恩。”柳桥点头,随后走向营帐外面架起的炉火,“在煮什么?” “夫人去给太后请安没多久,爷回来了一趟,拧着一只野兔来。”崔妈妈道,“刚刚老夫人让给炖了。” 柳桥诧异,她以为易之云会很忙很忙,“爷可还说了什么?” “爷说晚上再回来。”崔妈妈道。 柳桥笑了,“恩,给他留点。” “是。” 柳桥转身回了营帐,没过多久,外面便的天便全黑了,不过每个营帐前都架着火炉,外围守卫的岗哨也都架着火,还有在营帐中巡逻的各家护卫举着的火把,倒也不算是黑的可怕。 身在野外,入夜之后凉风习习,倒是有两分寒意。 幸好易之云事前有交代,这次的行囊中也戴上了披风之类的。 晚膳是在云氏的营帐中用地,除了自家的炖兔肉之外,还有厨房送来的晚膳,看着倒也丰富,另外附近的几个营帐也送来了一些备下的吃食,满满地摆了一桌。 自然,礼尚往来的,柳桥也让人送去了炖好的兔肉,同时也打听了一番附近几家人的底细,不过却都是文官,并无武将。 文官没有雄厚的家世,基本都是靠熬资历的,当上了三品,至少也得十几二十年的时间,倒是武将,战事一出,立了战功便能扶摇直上。 这也造成了文官跟武将之间的矛盾。 文官清高看不上武夫,而武将则觉得这些老学究迂腐可笑,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对立,形成了朝堂上得一种平衡。 若是文官跟武将好的跟一个人似的,皇帝才头疼。 大周并不算重文轻武,但是在对待文官武将之上,仍是倾向于文官。 这回承平帝所下的旨意也包括武将,只是武将不是在军营便是外放边疆,没有男主人在,其家眷自然也不会贸贸然地来。 所以这次前来的武将之家并不多。 三品这个位子上的更是少。 这次来围场,柳桥没打算回避正常的人际交往,但是也不会过于的热情,这个度能不能把握好关系到易之云的将来,乃至他们一家子的身家性命。 她得谨慎小心。 晚膳用地很顺利,云氏没给她难看,用完了晚膳之后,云氏喝药,在营帐里面休息,柳桥则出去散步着。 自然,是在自家营帐附近走着。 这次的营区很大,所以几乎占据了林子外面的空地,这最外围的营区更是可以听到从林子里面传出来猎物的活动声。 虽说没有大型的野兽,但是这样的声音从林子里面传来,也怪瘆人的。 所以偶尔还能从附近的营帐内听到某位小姑娘被吓的惊叫出声的声响。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随当家的一同前来的不仅仅是有诰命在身的命妇和欲在皇帝面前搏一搏前程的年轻小伙子,还有一众妙龄小姑娘,想来也是想趁着这次的机会相看那家儿郎值得托付终身。 “夫人,夜里郊外凉,不如回帐内吧。”走了小半个时辰,罗妈妈上前道。 柳桥深吸了一口郊野的新鲜空气,“恩。” 主仆两人回了营帐。 罗妈妈便动手铺床,“夫人,昨晚上夫人也没睡好,现在想必是累了,不如先歇息会儿,待爷回来之后奴婢再叫醒您?” “锅里的兔肉还温着?”柳桥问道。 罗妈妈点头,“温着呢。” “恩。”柳桥也是真的有些累了,简单的梳洗后打着哈欠,“对了,晚上谁守夜?” “今夜夏侍卫亲自守夜,之后便轮换着。” “恩。”柳桥点头,“娘那边也要有人守着,让崔妈妈跟那丫头轮换着,若是有事便来叫我。” 罗妈妈点头。 “你也休息吧。”柳桥道,“不用给我守夜了,外面有夏深便成。” 罗妈妈没有拒绝,夫人这边就只有她一个人伺候,虽说太后送了一个宫女过来,可她们怎么也不敢真的用人家的,“爷回来之后奴婢便去休息。” 柳桥点了点头,躺了很快便入睡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被一阵发痒的感觉弄醒了,睁开眼睛便见到了某人带着委屈跟疲惫的脸。 “醒了?”易之云轻声问道。 柳桥笑了笑,抬手保住了他,腻在了他的怀中,“回来了?” “恩。”易之云点头,随后抬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还说要给我奖励了,自个儿便先睡着了!” “谁让你这般久都不回来?”柳桥挑眉,“奖励没了,不罚你便不错了!” 易之云瞪着她,“真的罚?” “舍不得。”柳桥眯眼笑道。 易之云目光更为柔和,“累了?” “路上不算累。”柳桥坐起身来,抬手伸了一个懒腰,“就是等的有些烦躁。” 对于这点,易之云没有办法,“等以后我再立战功,升了官位,你便不需要等这般久了。” “对哦。”柳桥笑道,“你还欠我一个一品夫人的诰命了。” “先当着三品的。”易之云揽住她的腰,“以后一定给你挣一个一品的回来!” 柳桥笑着道:“恩,我记住走了。” 易之云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容颜,眸色渐深,“还没告诉我那些奖励是什么意思呢?” “奖励啊。”柳桥伸手攀上了他的肩膀,“你为了我连蜀王都不怕,更连美人都能视若无睹了,自然是值得奖励。” 易之云一愣,随后蹙眉,“太子妃跟你说的?” “怎么了?”柳桥见状,敛去了笑容,“不妥?” 易之云眼底闪过了一抹恼怒,“她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估计是要告诉我罪魁祸首是薛行之,让我给你吹吹枕边风,好迁怒到二皇子身上。”柳桥叹了口气,“怕是安陆侯府的态度让他们无法放心。” “我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了,他们还想如何?”易之云冷下了声音,“明明知道我在乎你,可却一次又一次地对你下手!” 柳桥看着他,“别气易之云,他们所处在的位子便注定了他们永远也不可能完全信任一个人,易之云,为了这些生气不值得。” 易之云如何不明白,只是心里却始终难以接受。 “易之云,他是太子。”柳桥明白他的心思,或许便是发生了这般多事情让他对太子失望,可却始终没有磨灭当年同生共死的情谊,这男人便是这般,死心眼!“再说了这事也没伤到我什么,倒是让我高兴了一把!” “高兴?”易之云敛去了怒意,笑道。 柳桥点头,“当然高兴了,我夫君这般待我,我怎么能不高兴?据说现在全京城嫁人的没嫁人的都羡慕我了!” “那你原本打算给我什么奖励?”易之云靠近了她,低喃道。 柳桥对着他的眼睛,“一定会让你满意的,不过可惜了,现在没了,谁让你来晚了?” “真的晚了?” “恩。”柳桥松开了他,“晚了,不过看在你这般晚都回来看我的份上,奖励你一顿好吃的。”说着,便推开他欲下床榻。 不过这才一动手,整个人便被压了下去了。 “怎么?不要了?”柳桥挑眉笑道。 易之云盯着她,“狠心的女人!” “狠心的女人?在哪里?拉出来我看看?” “就近在眼前!”易之云抬手捏了她的鼻子,这般一捏像是上瘾似的,继续。 柳桥没好气地打开了他的手,“你当狗鼻子了你!?” “给我好吃的?”易之云没继续,却问道。 柳桥点头,“恩,好吃的。” “好吃的在这里!”易之云说罢,便低下了头狠狠地吻上了她。 直到快要喘不过气了,柳桥才得了自由,“不成易之云!” “为什么不成?” “这里不成!”柳桥阻止着他,“要是闹出了声音,我的脸还要不要?再说了你娘就在隔壁,你就不怕她将我扫地出门?” 易之云抬起头,狠狠地瞪着她,“你就狠心吧你!” “是,我是狠心。”柳桥没好气,“起来,我这个狠心的女人去给你拿吃的!” 易之云起身,却并未放开她,而是躺了下来,将她拉入怀中,“别折腾了,我吃过了。” “真的?”柳桥问道。 易之云笑道,“当然是真的,骗你作甚?” “好吧。”柳桥在他怀中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躺着,“本来还想当一回贤妻的。” “免了吧,我还是喜欢悍妇。”易之云笑道。 柳桥捏了他一把,“折腾了这般长时间也累了吧?快睡会儿。” “再陪我说会儿话。”易之云却道。 柳桥道:“说什么?” “你去给太后请安了?”易之云问道。 柳桥点头,“去的时候恰好三皇子跟四皇子去给太后请安,三皇子身子不错,不过却有些木讷,四皇子气色不好,也是小心翼翼的。” “三皇子生母出生不好,四皇子……”易之云顿了顿,“听说淑妃死后,皇上打算将四皇子给皇后养得,不过皇后说自己照顾两个孩子怕是照顾不好四皇子,便交给了德妃抚养。” “德妃?” “恩。”易之云应道,“德妃是沁阳公主的生母,皇上登基没多久,沁阳公主便出嫁了,嫁的是皇上登基之后加开的那届恩科的探花郎,当时郎才女貌,倒成了一段佳话,如今的沁阳公主驸马是大理寺寺卿。” “德妃没儿子,如今得了四皇子,理应好好养着才是。”柳桥道。 易之云笑了,“德妃不过小皇上一岁,又是敬仁皇后身边的丫头,皇上是念在她生了沁阳公主还有敬仁皇后的旧情,方才封了德妃,再说了四皇子又不是她亲生的,身子又是那般情况,德妃自然不会为了一个不是亲生且没有多大希望的皇子去得罪荆皇后连累自己的亲生女儿,所以对四皇子也只是表面尽心罢了。” “倒也是人之常情。”柳桥叹息道。 易之云抚了抚她的背,“四皇子过的并不差,而且德妃虽没真的尽心尽力,但是也是给了他庇护,最重要的是没有为了一己私利而将他推入皇家争斗中,这对四皇子来说未必不是福气。” “恩。”柳桥应了一声,伸手揽住了他的腰,“太后说之后让我将这次来的皇家成员都认认,我应下了。” 易之云一愣,“怎么……” “拒绝不了。”柳桥苦笑。 易之云看着她,“也罢,多认识些人也是好的,皇上虽不知道是什么心思,只是依照这些日子的情况来看,怕是认了你了,将来……现在认认也是好。” “有些烦。”柳桥道,“真不该心软。” “没事。”易之云道,“你碍不着他们,他们也不会冒着得罪太后的风险对你如何。” 柳桥应了一声,“跟我说说情况?除了蜀王之外,皇上还有两个兄弟吧?” “恩。”易之云应道:“梁王的生母在先帝在世位列贵妃,也是出身名门,若不是先帝驾崩的早,怕是皇上的一大劲敌,皇上登基之后梁王母族被查出意图谋逆,贵妃自尽,梁王倒是求得了母族活命的机会,不过所有人都被贬为庶民,遣送回了原籍,这辈子都不能踏入京城半步,而自此之后,梁王也深居简出,不再与外人往来,这回他也没来。 淮王生母贤太妃出身密国公府,也是贵女出身,不过淮王却生性不羁,终日只爱山水,倒也没跟皇上争过什么,而先帝驾崩之后,贤太妃便自请去给先帝守灵,二十年来没回京城一步,倒是淮王几乎走遍了大周的山水。” “可怜天下父母心。”柳桥淡淡道,淮王是否纵情山水不得而知,但是他能够走出京城,想必是因为贤太妃的牺牲。 易之云抱紧了她,“去年太后寿辰淮王也没回京,今年估计也不会回来,倒是淮王妃来了,至于蜀王此人……他说什么,你都不必放在心上。” “恩。”柳桥应道。 易之云继续道:“除了这三位王爷之外,皇上还有两个妹妹,永寿公主你是知道的,永和公主跟永寿公主一般嫁的是先帝当年身边的副将,如今的驻扎在宜州的万将军,永和公主一家子也都在宜州不在京城。” “这般说来能见到的也不算多。”柳桥松了口气。 易之云道:“不算多,你只需按着规矩来便成。” “恩。”柳桥应道,“好了,睡觉。” “阿桥。”易之云却道。 柳桥看着他,“恩?” “你想回皇家吗?”易之云道。 柳桥将头埋在他的怀中,“不想,只是这事恐怕不是我能够做主的。” “那滴血验亲……”易之云沉默会儿,“若是真的被人做了手脚还好,若不是……也不会,皇上这般对你,怕是已经查到了什么。” 柳桥看着他,“你呢?你想我回皇家吗?” “我不知道。”易之云道,“你回去,那些想打你主意的人便都得掂量掂量,可若是回去了,便必定会被卷进皇家的争斗中!” “别把我说的这般重要。”柳桥笑了,“我不过是一个小女子罢了,在你这里作威作福还成,出去掀不起风浪的,那些人啊,太将永安长公主当回事了。” 易之云微微皱眉,随后笑道:“也是,就算你真的成了永安长公主,你也嫁人了,是我易家妇!能做什么?” “所以啊,我们还是睡觉吧!”柳桥笑道。 易之云抱紧了她,“恩。” 夜,渐渐静谧下来。 …… 次日天还没亮,易之云便又走了。 辰时前一刻,圣旨传来,巳时,皇上召见众臣,而一众女眷则前去给太后皇后请安,于是,偌大的营区开始热闹起来了。 该去见皇上的去皇上,该去拜见太后皇后的便去拜见。 柳桥跟云氏没有例外。 这次大朝拜明睿太后也并未让柳桥成为特例,于是柳桥连太后的鸾帐也进不去,便在外面的空地随着一众品级相同的命妇行了三拜九叩礼。 一轮朝拜下来,便快午时了,众人返回自己的营区,当然,只是一众女眷,男人被留在了帝帐内赐了午膳。 午膳过后,便是秋猎的开猎仪式。 这也是男人的事情。 待皇帝祭天之后,狩猎随之开始。 而女眷们也都开始串门子了。 柳桥没机会等到其他女眷来串门子便被明睿太后给召去了。 这次去的时候没有别人,就只有明睿太后,而她召她来却是让她陪她一同抄写经文。 “外面热闹的,太后不出去走走?”柳桥倒不是不愿意抄这经文,只是既然出来了,何必闷在帐里? 明睿太后笑了笑,“你不是说过狩猎终究是杀戮吗?哀家抄写经文,好给皇帝他们消消罪孽。” 这话也就她敢说。 柳桥在心里腹诽,随后微笑:“那我便陪太后抄些。” “为你那夫婿?”明睿太后笑道。 柳桥笑了笑:“被太后一眼便看穿了。” “那好,便来跟哀家抄些。”明睿太后笑道。 两人坐下动手抄写了起来,抄的是往生经。 半个时辰后,明睿太后停下了笔,看向柳桥抄写的,有些诧异,“你以前抄过?” “恩。”柳桥笑道,“来京城之后拉着夫君一起抄过一阵子,他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虽说是杀敌报国,但终究是身染罪孽。” “他肯跟你一起抄?”明睿太后有些诧异。 柳桥笑眯眯,“他怕我,所以不敢不抄。” 明睿太后一愣,半晌之后失笑不已。 “太后可觉得我太凶悍了?”柳桥笑问道。 明睿太后摆摆手,“这样很好,很好!”如果是她的永安,也该是这般活的恣意!想至此,眼里便越发的热,“阿桥……” 你给哀家当女儿好不好? 只是这话,终究说不出来。 “恩?”柳桥见她久久不说话,便问道:“太后有何吩咐?” “没。”明睿太后笑道,笑容之下却是悲凉,“以后他若是欺负你,你就跟哀家说,哀家好好训他!” “好。”柳桥笑道。 整个下午,柳桥都在陪着明睿太后抄写佛经,到了傍晚,才回营帐。 回去之后,便从崔妈妈口中得知今日有几家夫人过来拜访,都是云氏接待的,倒也宾主尽欢。 “老夫人的身子可撑得住?” 崔妈妈道:“一个时辰前太医过来看过,老夫人无大碍。” “那便好。”柳桥道。 接下来的日子一直波澜不惊地过着,平静的让柳桥都有些意外,她每日都被召去陪伴明睿太后,不是说话便是抄佛经,之前她所说的见皇家的人这事一直都没动静。 这平静一直持续到了秋猎过半了,方才结束。 这一日柳桥比往常早了一个时辰从明睿太后那边回来,而方才回到了营帐,便从随行伺候云氏那丫鬟的口中得知了一个坏消息。 “夫人,爷受了重伤,老夫人刚刚得到消息赶去了!” 柳桥的心顿时冰凉刺骨。 180 你答应过我的! 180你答应过我的! 重伤?! 受了重伤?! 怎么会忽然间受了重伤?! “到底怎么回事?!”柳桥几乎用尽了全部的自制力方才稳住了一丝冷静,“谁来通知的?怎么受的伤?在何处?!” “奴婢……奴婢不知道……”丫鬟面色发白,“是一个小太监来通知的,说爷狩猎的时候出事了,受了重伤,然后就带着夫人去林子里面了!” 柳桥当即转身往外,不过走了两步便猛然停住了脚步,倏然转身,盯着那丫鬟,“你说老夫人去了林子?!” “是……”丫鬟指着前方的林子,“就是那边!” 柳桥攥住了拳头,环视了周围一眼,“夏深他们护送老夫人去了?” “没……没有……”丫鬟回道,“半个时辰前爷派人来叫走了夏护卫他们,说是有事情要吩咐他们……” 不对! 柳桥沉下了眼眸,易之云虽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但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岂会被猎物所伤?更何况这里根本没有大型的野兽,还有,便是真的出事了,又人来通知便是已经在治疗,怎么可能还在林子里面?就算还在林子里面,谁发傻了领着云氏去?! 还有夏深他们! 易之云手底下有的是人,何须调他们去帮忙?! 虽说这里外围有士兵把守,可是易之云岂会不顾她们安危将这般几个护卫都叫走了?! “罗妈妈,你去找太后一趟,将这里的事情告知她!”柳桥转身道,“务必请她帮忙!” 罗妈妈一愣,“好!奴婢这就去!”说着,转身便跑了起来。 “你去求见杨夫人,请她派一护卫前去寻一下爷!”柳桥随后对那丫鬟道,“跟杨夫人说务必请她帮这个忙!” 离她们最近的营帐是刑部杨大人的营帐。 丫鬟一愣,“可是爷……” “照做便是!”柳桥厉声喝道。 丫鬟打了一个激灵,“是……” 柳桥旋即转身往方才那丫鬟指着的方向快步跑去,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 云氏脚步匆忙地跟着那小太监进了林子,丝毫没有意识到这般做有多么的不妥,她的心里眼里只有儿子,受了重伤的儿子。 可是往林子里面越走越深,却始终没有看到儿子。 便是她在被担忧蒙蔽了理智,也警觉了起来。 “公公,我儿子到底在何处?!” 那小太监道:“就在前面,请老夫人快些跟奴才来!” “果真在前面?!”云氏握紧了拳头。 小太监点头:“自然是!老夫人我们快些过去吧,易大人真的伤的很重……” 云氏却没有如方才那般想也不想地跟着他走,而是环视了周围一下,心激灵了起来,她半辈子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屋子里头,可是当年逃难的经历也是刻骨铭心,这地方根本没有人群走过的踪迹,若是云儿真的受伤了,那理应有许多人!“你到底是谁?将我引来这里有何目的?!” “老夫人……”小太监开始想解释,可是看了看云氏的脸色,也便不再伪装下去了,脸上泛起了阴冷,“咱家不过是一个小人物罢了,至于谁要老夫人的命,老夫人不妨自己好好想想到底得罪了谁,或者下了地府去问问阎王!”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把匕首。 “你——”云氏面色青白,“我的丫鬟见到你将我领来这里,若是我死了,你也难逃死罪!” “呵呵……”小太监笑了,“这可用不着老夫人担心,咱家的主子自然会保住咱家……” 云氏不等他说完转身拔腿便跑。 小太监冷笑一声,追了上去。 云氏本就身体不好,又上了些年纪了,便是身后追击的人是小太监,不,是不知道是不是真太监的小太监,自然跑不过。 没过多久,便被地上的一根断木给绊倒了。 “云老夫人,咱家劝你最好乖乖受死,咱家会给你一个痛快!”小太监似乎也不急着杀人,拿着匕首一直慢步逼近云氏。 云氏跌在地上往后退,手忽然间摸到了一个石头,旋即便将石头扔向了小太监。 小太监自然避开了,神色狰狞起来,“既然老夫人如此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咱家不客气了!”说着,便快步上前举起匕首弯腰,狠狠地刺了下去,却不是刺中要害,而是刺在了云氏的肩膀。 剧痛袭来,却压不住求生的本能,云氏抓起了地上的泥土撒向了小太监。 这一次小太监没能躲过。 云氏摁着涌血的伤口忍着痛往前跑,心底涌出的恨意压过了惊惧,席卷了全身,谁想让她死?还会有谁?还会有谁?! 易昇! 一定是他! 一定是—— 她奋力跑着,怀着滔天的恨意。 只是没过多久,一击重力袭向了她的后背,让她整个人都扑到在了地上,咬着牙,狼狈地转过身,便见到那恨之入骨之人! “易昇——” 真的是他! 真的是他—— 易昇面目狰狞,眼中的恨意不必云氏的少,“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吧?” “你——” “你生的逆子的确本事,可我也是在朝中打滚了二十年了,要混进来有何难?”易昇狞笑道,“云氏,没想到最后你还是要死在我的手里吧!” “你杀了我你也活不成!”云氏咬着牙喝道,眼底却也有着她也不愿意面对的痛楚,“我死了你也要给我陪葬!” “陪葬?”易昇笑了,极为的讥讽,“不,我不会给你陪葬,相反,你死了,便没有人蛊惑我的儿子,我会得到他的原谅,会让他认回我这个父亲,然后,我继续享受我该得的荣华富贵!而你,不过是被不知道从哪里混进围场的刺杀杀了,哦,不,到时候我将你的尸体仍到野兽的山洞里,你就成了自己不小心跑进林子被野兽咬死了!哈,成了意外了!” “你以为云儿是傻子?”云氏也不惧了,伤口的痛也仿佛消失,苍白的容貌随着恨意而扭曲,“我死了,他一定会倾尽全力查清楚到底是谁下的手,便是查不到,他也永远不会原谅你,更不会成为你重得权势的垫脚石!还有,你忘了,有人看着那太监假借云儿受伤一事引我进林子真的!这世上谁会恨我恨到杀了我?谁会?除了你,还会有谁?!”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笑意痛快,“怎么?亲手杀了自己的宝贝儿子感觉很好受吧?当年你对我们下手的时候没感觉到,现在感觉到了吧?易之旭死的多惨,听说甩下了马之后还被马拖了好一阵子,面目全非了!” “贱人——”易昇咆哮,“我没有杀旭儿,我没有!都是你这个贱人!是你让人暗害了旭儿的!是你——” “论无耻这世上你易昇第二绝对没有人敢说第一!”云氏踉跄着脚步笑着,“敢做不敢当,那配当男人吗?” 易昇上前扬手便是一巴掌。 云氏被打的嘴角渗出了血丝,却仍是没有倒下,“呸!你不过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懦夫!不!你连人也称不上!当年杀妻灭子,如今为了让云儿帮你重得权势又灭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哦,对了,听说荆氏病得半死不活了,也算是杀妻了!易昇,你不过是一头畜生!不,便是用畜生来形容你都是抬高了你了!你连畜生都不如!” “贱人!”易昇又挥出了一巴掌。 不过这次云氏没有任由他打,而是抬手反抗了,虽然没有挨这个巴掌,但反抗却让她跌倒,也让本就疯狂地易昇更是疯红了眼。 “贱人我杀了你——”易昇跪在她的身上双手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贱人去死!你死了,就没有人蛊惑云儿,他就会认祖归宗,就会认回我这个父亲!我还有儿子送终,我还有儿子继承香火!我会是人人羡慕的易大人!只要你死,只要你死了——” 她以为他想要认那个逆子吗?! 她以为她生的那个逆子有多好?! 可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个逆子!他怎么可以放过他?!怎么可以?! 他生了他,给了他生命,就算他一辈子为他做牛做马,就算他要他还他一条命也是应该的! 有什么不可以! 他没杀旭儿,他怎么可能会杀旭儿?! 旭儿又不是这个逆子,旭儿他最听他的话,最孝顺他了,他还要靠旭儿传宗接代,百年之后还要靠旭儿担幡买水,供奉香火,他怎么可能会杀旭儿?! 一定是这个贱人,一定是她! 她就是想要他不好过,就算他已经沦落到了贱如地底泥,她还不肯罢休,还要报复他! 杀了她! 把她给杀了! 这样既可以为旭儿报仇,也可以让那个逆子一辈子为他做牛做马! 云氏拼命挣扎着。 柳桥赶到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般一幕,顿时心神俱震,当即冲了上前。 易昇没发现她,眼里就只有云氏,一心只想杀死云氏。 柳桥捡起了一旁方才被易昇丢弃的碗口大的木棍,悄然饶到了他的身后狠狠敲了下去,没忘头上敲,因为他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她们手里! 易昇晕倒,扑在了云氏身上。 云氏得了自由,大口大口的吸着口气。 柳桥扔了木棍上前,“娘,你可还好?”幸好她发觉了不对劲,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云氏没回答她,一直喘着气,目光却盯着晕倒在她身上的易昇。 柳桥抬脚用力将易昇踢开。 “你干什么?!”云氏却倏然一喝,看着她的目光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似的。 柳桥一愣,随即苦笑,“到现在娘你还放不下他?!” 到底是什么样的爱让她如此的不顾一切? 这人要杀她! 云氏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推开了她爬到了易昇的面前,狠狠地攥着他的胸前衣裳,“你醒醒,你醒醒!易昇你醒醒!你给我说清楚你凭什么杀我?你凭什么?!你凭什么杀我?!你凭什么恨我!是你对不起我,是你对不起我们母子的!你跟我起来,你跟我起来!” 他凭什么这样对她?! 凭什么?! 她为了他不要娘家,不要父母,为了她吃尽了苦头,他凭什么一朝得志就抛弃她?! 他凭什么!? 现在他的一切痛苦一切厄运都是他的报应,他凭什么认为是她做的,凭什么来恨她! 易昇没有动静。 “娘!”柳桥上前,“我们先离开这里!” 易昇一个人绝对无法混进来的,那引云氏来这里的小太监便是最好的证明,就算除了易昇没有其他的人,可这里是猎场,便是已经清理过了,可易昇一个大活人都能够混进来,露一两头野兽有什么大不了?还有她身上的伤…… “娘,你受伤了,我们先回去……” “滚开!”云氏却推开了她,继续摇晃着易昇,“是你对不起我们母子的,你才是该被恨的,你才是罪人!你跟我起来——你发过誓会爱我一辈子照顾我一辈子,你发过誓的!易昇你这个负心汉,你这个薄情郎,你跟我起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柳桥无法明白云氏的心境,两个人都走到这一步了,难道她还心存希望不成?还盼望着浪子回头金不换?“你也给我醒醒!”她上前扯过了她,沉着脸一字一字地道:“这个男人都要杀你了,你还不死心?!你是不是真的要死在他的手上了才肯死心?!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一个儿子!你是不是想让他后半辈子都为了你而伤心才肯罢休?!” “你——” “你的伤口在流血!”柳桥咬着牙,“这样下去不需要多久就算易昇不杀你,你自己也活不成!这里血腥味这般浓,很快便会引来野兽,到时候你也可以命丧野兽之口!你是不是想要易之云看到你被野兽咬的七零八落的身体?!” “你给我滚——” “我想滚!”柳桥继续喝道,“因为我不想死在这里,可是我更不想看到我心爱的人后半辈子都沉浸在伤痛之中走不出来!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给你儿子造成了多大的痛苦?!你爱这个男人,爱的连尊严,连儿子都不要了,我也爱我的夫君!我管你恨不恨我,管你是不是我婆婆,你跟我起来!我们马上回去!”说着,扯着她便往前。 “你放开我!”云氏却挣扎着。 柳桥没理会她,受伤之后的云氏这些挣扎并不算什么。 “放开我——”可是,狠劲上来,便是受伤了爆发力也不小,云氏的脑筋拧着了,似乎不得到答案便不肯离开,猛然挣脱了柳桥还不够,发狠地上来便是一巴掌。 柳桥被打的脸庞火辣辣的。 云氏又扑到了易昇的跟前继续叫喝着。 而此时,易昇也开始幽幽转醒。 柳桥真的想疯了!正打算上前阻止,却扫见了前方不远处的大树背后探出了一个人影,若只是一个人那还要,可是这人手里拿着弓箭,正在引弓射箭,而方向正是他们这边。 “走!”柳桥再也顾不得其他,用力攥起了云氏便往她往身后的大树后面躲去。 只是云氏却以为她又是想要阻止她质问易昇,待两人躲到了粗壮的大树后面,柳桥正凝神想着逃脱方法之时,用力睁开了她的束缚,非但如此,还推开了她。 柳桥没想到她会忽然间动手,踉跄地跌出了遮掩的树干,还未来得及闪躲,便觉胸口一阵冰冷的剧痛,有些木然地低头,便见胸口处刺入了一支箭,愣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前方,便见那射箭之人的嘴边泛起了一丝得逞之后的笑意。 像是…… 他要杀的人原本便是她。 不过那人的笑意很快便僵住了,随后,普通倒下。 而他的身后,是飞奔而来的人群。 为首的人似乎是易之云。 似乎…… 因为她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痛楚侵袭了她的意识。 她似乎感觉到了自己在缓缓倒下,耳边,想起了噗通一声响亮,还有那似乎跟着水传来的惊惧声。 “阿桥?!阿桥——”易之云冲到了她的跟前将她抱起,满目惊恐,“阿桥!别睡阿桥,别睡——” 云氏僵住了。 “夫人!”跟随上来的是夏深。 他在得知爷并没有派人来让他们去帮忙的时候便知道事情不对,只是却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阿桥!” 阿桥…… 阿桥…… 柳桥用力地睁着眼睛,只是却只能隐隐约约看见眼前人的脸,似乎是易之云……是他吗?是他再叫她吗?“易……之云……” “是我!”易之云低吼,“是我阿桥!你别睡,千万别睡!”说着,便将她抱起,“我带你去找太医,阿桥,别睡!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爷,上马!”夏深忙牵过了马。 易之云抱着人上马,策马往前。 柳桥一直感觉有人在说话,只是却怎么也听不清楚,是易之云的,好像是他的……应该是他的,也就只有他会这般紧张她的……只是……痛……好痛好痛……还有……冷…… 她想抱着他取暖,就跟冬日的晚上一般。 她喜欢往他怀里钻,用他的身子取暖,顺便勾引他一下,可是勾引到手了又狠狠地拒绝,因为她喜欢看他气急败坏又舍不得勉强,然后可怜兮兮地说自己娶的不是悍妇而是妖精…… 妖精…… “易……之……云……你说的……没错……我是妖精……妖精……”柳桥不知道他到底听不听得到,继续说着,即便或许根本便没有说出口,只是她觉得自己说了,只是她脑子里流出了这些话,“易之云……我要死了是不是?……我死了,你会不会忘了我?……会吧……会忘了的……时间真的很可怕……可怕到了可以抹杀一切……易之云……我一直没跟你说过……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也爱你……真的,我爱你易之云……所以,我死了,就忘了我……找个更好地……谢谢你易之云……我这般古怪,这般不对劲……你都一直没有怀疑我……其实……我真的不是人……至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易之云我没骗你……我是鬼来的……” 好累…… 好累好累。 这个感觉好像似曾相识。 对了,她想起来了,在穿来之前便是这种感觉。 她是要死了吧? 上辈子莫名其妙地就死了,这辈子好歹也知道为什么,可是就这样死了吗?她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她还有很多舍不得的人。 易之云…… 她舍不得他! “别睡!”易之云抱着她从马上摔了下来,没摔到了她,整个人护住了,看着她渐渐合上的眼睛心神欲裂,“阿桥别睡!阿桥,继续说话,我听着,阿桥我听着——”一边说着一边抱起了她继续往前方跑去,“阿桥继续说话……” “继续说话……”柳桥撑起眼皮。 “对,继续说话!你是鬼吗?你怎么会是鬼?告诉我你怎么会是鬼?” “鬼……” “对!告诉我!不,不说这个,我们不说这个!你说你爱我是不是?我也爱你!阿桥,我也爱你,很爱很爱,所以别睡!别睡——我们说好要白头偕老,我们说好要生很多儿子的,柳氏阿桥你还欠我很多儿子!” “儿子……”柳桥低喃着,“儿子……我不能生了……易之云我不能生了……你找别人……找别人……” “不!不找,是你欠我的,柳氏阿桥是你欠我的,你得自己还——” “找别人……找别人……” “不找!你说过我是你的,只能是你的!你说过的你忘了吗?我要是找别人,你就宰了我,你说若是我敢找别人,你就让我断子绝孙,你说过的……” “不许找别人——”柳桥哭了,“不许找不许找……不许忘了我……不许……连你都忘了我……就再也没有人记得我了……不许忘了我……不许……” “好!不忘!你别睡,我就不忘!” “不许忘了我……” 不要忘了她! 上辈子她死了之后已经没有人会记她很久的,很快,所有人都会将她忘记的一干二净,仿佛世上从未有过她一样。 这辈子她不想再这样! 她害怕被遗忘,害怕再像根本没存在过一般! “易之云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我……” 可是时间那般可怕,真的可以记一辈子吗? 真的可以吗? “我求你不要忘了我……” 她不想再一个人,不想再一个人…… “别忘!别忘——”易之云也落下了泪,“你别睡,很快就到了!阿桥,很快就到了——” 柳桥笑了,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笑容,她睁着眼睛,视线也似乎清晰了起来,她看清楚了他的脸了,看到了他的泪,“别哭……别哭……”她想抬手去帮他抹干,却怎么也抬不起手,“别哭……” “不哭!不哭!” “这才……听话……”声音渐渐地低了,“易之云……我好累……冷……” “别睡!” “好……”柳桥应了他,可是眼皮却还是一点一点地落下,“好……” 易之云停下了脚步,单膝跪倒在了地上,一手抱着她一手拍着她冰凉的脸,“阿桥别睡!别睡——” 柳桥听到了,可是却动不了嘴唇,像是有什么东西将她的身子都给困住了一般,她动不了,一直一直听到他的吼声,可是却怎么也无法给他一个回应。 易之云,别哭…… 别哭…… “阿桥——” “怎么回事?!”这时候,一队人马过了来。 易之云猛然抬头,在人群中找到了想要找的人,当即抱着人上前,“皇上!皇上——” 承平帝皱了眉策马上前。 防守在外围的宫廷侍卫让开。 承平帝见到了易之云怀中的柳桥,也看到了她胸口的那支箭,面色一变,“怎么回事?!” “皇上,救她!我求你救救她!”易之云跪在了承平帝的马前。 承平帝忙转身喝道:“太医!” 随行的太医当即上前,这是为了防止皇帝在狩猎期间受伤而随行的太医,“请易大人将伤患平放在地上!” 易之云忙轻手将柳桥放下,“太医,救她!” “下官会尽力!”太医应了一声,随后开始检查,越是检查脸色越是不好,最后对身后的随行太监道:“取参片来!” 太监当即打开了医箱取出了参片。 太医掰开柳桥的嘴,将参片送入,随后转身跪下,“皇上,臣在此地无法处理,得回营!” “回营!”承平帝看着柳桥,沉声喝道。 …… 明睿太后听了罗妈妈的讲述之后当即觉得不对劲,正如柳桥所想的那般,若是出事了,理应在营区,而不是领着云氏去林子。 除非有什么阴谋! 她当即便让人去查,可是没想到最后得到的不是易之云或者云氏出事的消息,而是柳桥! “怎么回事?!”明睿太后赶到了太医院的营帐,见到了浑身是血面色灰白,胸口插了一支箭的柳桥,身子,踉跄了一下。 向嬷嬷赶紧扶着主子。 “母后!”皇帝也上前,“母后不如先出去,这里……” “到底怎么回事?”明睿太后攥住了皇帝的手,脸色也是极为的难看,“阿桥怎么会这样?到底怎么回事?谁做的?!” “母后,这件事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现在太医正在想办法救人,我们先冷静下来!”承平帝安抚道,“要不母后先回……” “你让我回哪里?!”明睿太后厉声打断了他的话,“皇帝,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怎么会……” “别吵了!”在床榻前跪着的易之云猛然转头喝道。 明睿太后一愣。 承平帝的脸色一沉。 其余众人纷纷心惊胆战。 易之云没理会所有人,就只是盯着太医,“太医,如何?!” 不过他敢不将皇帝放在心上,但是太医却不敢,他看了一眼易之云,便起步走到承平帝面前,跪下,“太后,皇上,箭离心脉太近,若是强行把箭,很可能会造成大出血……到时候……” “朕不需要知道过程!”承平帝冷声打断了他的话,“朕要她平安无事!” “皇上……” “哀家也要她平安无事!”明睿太后也喝道,“哀家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哀家要她平安无事!” 太医额上冒了薄汗,“要治疗,只能拔箭!之后是否能够止血,只能听天由命!” “她不会有事!”易之云转过身来喝道,“谁也不能带走她,谁也不能!阎王爷也不能!” 太医转向他,“易大人,您也是武将,这样的伤势……” “她不会有事!”易之云脸色狰狞可怖。 太医沉默。 明睿太后身子几乎站不稳,眼眶涌现了泪水。 承平帝扶着母亲,深吸了一口气,“太医,拔箭!” “臣领旨。”太医领命,随后转身去准备,只是便要动手的时候,易之云却伸手拦住了他,“易大人,这箭若是不拔,夫人同样会没命的!” “等等!”易之云咬着牙,“等等……” “你还等什么?!”承平帝怒喝道。 易之云没理会,一把扯开了太医,挪到了她的头边,低头,贴着她灰白冰凉的脸,“阿桥,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我们会白头偕老,我们会活到九十九的!你还欠我很多儿子!我不贪心了,就要一个,你就还我一个!” 柳桥嘴唇动了动,似乎听见了,又似乎只是寻常的动静。 “易大人……” 易之云低下头,轻轻的吻了她发白的唇,“别想逃走!我说过不会让你有机会逃走的!” “易大人……” “我来拔!”易之云喝道。 太医一愣,随即道:“好,拔箭的时候一定要快,力度要准,若是出了差错损伤到了心脉……” “我知道!”易之云喝道,抬手抚着她的脸,“阿桥,我不会让你从我手心里逃走的!”说完,松开了手,转向了胸口已经被剪断了一半的箭,抬手,握上,眸子一沉,手往上一提,箭出身体,同时涌出了大量的鲜血。 血溅到了他的身上,脸上,温热的。 “止血!快——” 易之云被逼到了一旁,盯着她的脸,一字一字地颤声道:“柳氏阿桥,你答应过我的!答应过我的!你别想逃!” 181 真的是我的女儿! 偌大的营帐内只剩下太医的声音。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驻了一般。 柳桥的脸色还是那般的苍白,苍白的让人心惊。 明睿太后死死地抓着承平帝的手臂,目光颤抖着,仿佛在经受着什么巨大的恐惧。 承平帝的眉宇也是紧紧拢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医方才停下了手,伤口上已经不再冒血了。 血,止住了。 太医重新把了脉,确定还有脉象在,方才抹了把汗转过身上前,跪下:“启禀皇上,血止住了,易夫人暂时没有性命危险。” “暂时?!”明睿太后急切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暂时?!” “回太后娘娘。”太医正色道,“易夫人失血过多,不知何时能够醒来,这期间若是发了热,以夫人如今的情况怕是会有危险。” “那便想办法!”明睿太后喝道,“哀家不许她出事,你听到了没有!” “臣必当尽力!” “哀家不是要你尽力,哀家要你保证!”明睿太后不满意这个结果,“哀家不许她出事!绝对不许!” “太后……” “母后。”承平帝也开口,“如今箭已经拔出来了,性命也抱住了,她必定没事的。” 明睿太后眼眸湿润,看向皇帝,“哀家不许她出事!皇帝,她不能出事!” “儿臣知道。”承平帝道,“儿臣保证她不会有事!母后也累了,不如先回营帐休息,这里有太医看着。” “哀家……” “母后。”承平帝道,“儿臣知道你担心,只是你在这里恐怕会让太医们心中不安。” 明睿太后看向床榻,便见易之云跪在了床榻边,正用衣袖给柳桥擦拭着脸,当即放开了承平帝,“你别这般给她擦!” 承平帝转身。 易之云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似的,继续轻轻地擦拭着她脸上的血迹。 “哀家让你别这般擦!”明睿太后恼怒了,喝道。 承平帝上前,扫了一眼易之云,方才唤道:“母后。” 明睿太后恼怒地盯着易之云,将怀中的明黄手绢递了出去,“用哀家的手绢!” 这次易之云听见了,顿住了手转过身,抬头看了看她,却道:“他是我的妻子!” “你——”明睿太后不知怒火从何而起,却蔓延成灾。 承平帝怒喝:“放肆!” 易之云看向眼前的帝皇,旋即,跪向他,郑重地磕了一个头,“臣叩谢陛下让太医为臣妻治伤,此处血腥味浓,陛下与太后圣体尊贵,请移步。” “你——”承平帝也怒了。 易之云抬头,面无表情一字一字地道:“皇上,她是臣的妻子!” 潜台词便是你们算是什么? 承平帝听明白了。 明睿太后也听明白了,所以,脸顿时煞白了。 而承平帝还读出了另一道意思,眯起了眼,转身扶着明睿太后,“母后,儿臣陪你先回去吧。” 明睿太后紧紧地盯着柳桥,最终,沉默地颤着身子转身离去。 易之云叩头恭送,随后像是方才他得罪的人不是皇帝太后而是一个不相干的普通人一般,转过身继续照料妻子。 营帐内目睹这一幕的人届时胆战心惊。 …… 明睿太后木然地被承平帝扶着回到了营帐,木然地坐下,木然地沉默。 心,却是像有一把钝刀子一般一下一下地割着。 “母后……” “皇帝!”明睿太后抬起头,木然转为了凌厉,“查清楚这件事!若是意外便罢,若不是……”神色渐渐冰冷,“哀家便要看看谁敢动哀家看顾的人!” “是。” “当年哀家护不了永安,今日哀家便要看看谁让哀家想要庇护一个人而不得!”明睿太后一字一字地道。 承平帝颔首领命,随后行礼离开。 出了太后的营帐,便见到荆皇后匆忙赶来,“臣妾见过皇上。” 承平帝看着她,神色不动地应了一声,“皇后怎么来了?” “臣妾听闻出事了,便赶过来看看。”荆皇后起身道,“怎么回事?臣妾听说易统领的夫人被箭伤了?” 承平帝颔首,“的确有此事。” “竟敢有人在围场伤及命妇?!”荆皇后怒道,“皇上可查出了凶手了?” “皇后怎么便认为是有人故意为之而不是意外?”承平帝反问道。 荆皇后心中生出了恼恨,她便知道会有这般结果,不过心里恼怒归恼怒,面上却是不变,“臣妾虽然对易柳氏不太熟悉,只是既然她能够得母后喜欢,想必是个有分寸的,岂会无端端地跑去林子出意外?” “皇后所言有理。”承平帝道,“此事的确是该好好查查!” 荆皇后稳住了心,继续道:“不知易柳氏如今情况如何了?” “保住了性命。”承平帝道,“如今在太医院的营帐内。” “那臣妾去看看?” “不必了。”承平帝道,“不过是一个三品命妇,皇后不必前往。” 荆皇后也没有坚持,“如此臣妾便命人前去照顾。” “营帐内有的是人,人多了反而不好。”承平帝道。 荆皇后握起了拳头,“母后可知道此事了?她一向疼爱易柳氏,如今……” “知道了。”承平帝道,“朕与母后方才从那边回来。” 荆皇后顿觉心仿佛被锤子砸了一下似的,一个三品命妇不配让她一个皇后前去看望,可是他们一个皇帝一个太后却去了!“母后想必很担心,臣妾去看看母后。” “不必了。”承平帝还是拒绝,“母后正在休息,皇后不必前去打扰。” “那臣妾能做些什么?”荆皇后看着他直接问道。 承平帝眯了眯眼,“皇后不需要理会这件事,回营帐去吧。”说完,起步离开。 荆皇后亦然是气得连行礼恭送都给忘了。 这算什么?! 算什么?! “娘娘,我们这是在太后的营帐外!”身旁的安嬷嬷见状赶紧提醒,就怕主子一气之下做出什么授人以柄的事情来!尤其是在这时候,万一一时冲动而让太后跟皇上怀疑这件事跟主子有关系,那便糟糕了! 荆皇后也不是冲动不顾后果的人,咬着牙冷冷道:“回帐!” 不让她管是吗?! 她还不想管了! …… 柳桥所在的营帐是太医院用来治疗的营帐,不过这时候已经成了柳桥的私人闺房了,明睿太后跟承平帝离开之后,向嬷嬷便来了。 因为柳桥不宜挪动,便只能在营帐内做些布置。 床榻前多了两面屏风,隔出了一个单独的空间,屋内对伤患不利的草药都挪了地方,点上了安神的香驱散血腥味。 柳桥此事已经换下了身上染血的衣裳,身子也被擦了一遍,干干净净的,除了药香味之外,血腥已经不见了。 这一切易之云没有假手于人,亲自料理了。 之后便一直守着。 “爷,药煎好了。”罗妈妈端着药进来,脸色也是苍白的。 易之云转身接过,一勺一勺地小心翼翼喂进了柳桥的口中,只是柳桥昏迷之中,流出来的药汁比喝进去的多的多,不过溢出来的都被易之云小心擦去,丝毫没有落到衣裳上。 一碗药,足足为了小半个时辰。 罗妈妈接过了空药碗,“爷,不如奴婢在这里守着,爷也去换一身衣裳?” “不用了。”易之云没回头,握着柳桥的手腕道,唯有这般感受着她的脉搏方才能安他的心。 罗妈妈见状也不再多言。 而此时,承平帝身边的李成安来了,“易统领,皇上宣召您过去。” 易之云转身,眼底有着明显的怒气。 “易统领。”李成安不等他开口便道,“事关尊夫人遇刺一事,还请易统领随咱家前往。” 易之云眸底的怒意转为了戾气,转过身看了仍在昏迷之中的柳桥半晌,方才放手起身,对一旁的罗妈妈道:“守在这里,寸步都不得离开!” “爷放心,奴婢会的!”罗妈妈认真道。 易之云又道:“不要让任何人接近夫人!” “是!” 易之云转身又看了柳桥会儿,方才起步跟李成安前去。 便在他走了之后没多久,明睿太后来了。 “奴婢……奴婢参见太后娘娘……”罗妈妈忙跪下。 明睿太后没理会她,缓步走到了床边。 罗妈妈不敢阻拦,便是有易之云的那不要让任何人接近夫人的命令也不敢阻拦,不过还是道:“太后娘娘……夫人方才吃了药,还没醒……” 明睿太后在床边坐下,握住了柳桥的手,方才转过来问罗妈妈,“一直没醒来过?” “回……回太后……没有……”罗妈妈道,“不过半个时辰前太医来看过了,说脉象好转了许多……” 明睿太后眸中泪光闪了闪,转过头看着柳桥,低喃着,“这就好……这就好……”说罢,凝望着她苍白的容颜,许久许久后,抬起了手轻轻地抚着她有些凉的脸颊,“怎么会……怎么会?” 这般的相似…… 这般的感觉…… 怎么会不是她的女儿? 怎么会不是她的永安? 若是没有滴血验亲,她一定不会怀疑她不是她的女儿的! 滴血验亲…… 滴血验亲…… 眸光倏然一凝,愣怔了许久,方才转身,对罗妈妈道,“你去取一杯水来!” 罗妈妈一愣。 “去!” 罗妈妈忙应了一声,便去了,很快便倒了一杯水过来,“太后娘娘……” 向嬷嬷上前要去接那杯水,可是却被明睿太后扬手挡住了。 “太后……” “哀家自己来。”明睿太后道,随即伸手接过了那被水,再对罗妈妈吩咐道,“去找太医,要一直银针来!” 罗妈妈一愣。 “去!”明睿太后喝道。 罗妈妈一惊,当即起身前去。 “太后这事要……”向嬷嬷看出了端倪。 明睿太后没有回答,端着手中的水凝视着柳桥。 向嬷嬷见状也不敢多言,低头沉默。 帐内一直有太医候着,所以罗妈妈很快便要到了银针,战战兢兢地递上。 明睿太后也并未让任何人接手,自己接过,随后对罗妈妈道:“你过来端着水!” 罗妈妈听命上前。 明睿太后捏着手里的银针,却仿佛握着千斤重量一般,许久,方才有了下一步的动作,而此时,眼中尽是决绝。 针刺破了自己的手指,血滴在了杯中,随后,尚未处理受伤的手指,便握起了柳桥的手,抚着她有些粗糙的指腹,咬牙,刺破。 血稳稳滴落到杯中。 便只是一瞬间的时间,可是明睿太后却仿佛过了一辈子这般长。 而结果…… 眼泪夺眶而出,身子摇摇欲坠。 向嬷嬷见状以为主子是守不住打击,上前扶住,“太后,您……”话却因为眼角瞥见了杯中的情况而顿住了,瞪大了眼睛。 她在宫中多年,也见惯了勾心斗角,第一次滴血验亲之时她也怀疑过是否有人动了手脚,可是第二次还是那个结果,便不由得不相信。 可是这一次…… “太后娘娘!奴婢恭贺太后娘娘!” 明睿太后转过身看向柳桥,抬起颤抖的双手抚上了柳桥的脸,老泪纵横,“我的女儿,我的永安……真的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真的是她的女儿! …… 承平帝多少知道易之云的无礼是认定了这次柳桥受伤的事情跟皇家有关系,便是他也这般觉得,所以,方才容忍了他的冒犯。 不过结果却是恰恰相反。 看着易之云不敢置信的惊愕神色,承平帝冷哼一声。 易之云握紧了双拳,杀意在周身蔓延。 也不能怪易之云想歪了。 当时他赶到的时候见到的便是柳桥中箭到底的场面,别说是旁边昏迷的易昇了,便是受伤的云氏也没注意到。 竟然是他?! 竟然是他?! “云儿……”云氏跪在了一旁,肩膀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了,不过身上的衣裳却是没有换,也是一身的狼狈,“云儿……” 易之云看向她,“是真的吗?!是他做的?!” “云儿……”云氏面色悲怆,“是!是他做的!他想要杀我!他竟然觉得杀了我,你就会认回他这个爹,就会……” “他在哪里!?”易之云没等云氏说完,这些话便够了,确定便够了! 云氏一愣。 易之云没有继续问云氏,而是看向承平帝,“他在哪里!?” 承平帝沉下了脸。 “皇上!”易之云跪下,“易昇在何处?!” 承平帝看着他,“侍卫将人押在了侍卫所的营帐内。” 易之云猛然起身往外。 “云儿!”云氏似乎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猛然跃起,拉住了他,“云儿你想做什么?!” 易之云转身,面色狰狞,“他该死!” 云氏瞪大了眼睛,“你要杀了他?!” “他该死!”易之云一字一字地道,他没想到亲手杀他,从来没有想过,即便是他承诺过母亲如果她想,他便会要他的命,可是他知道若是真的要动手,他未必敢动! 他不在乎这个父亲,可是,未必能够做到亲手杀了他,可是现在…… 他想要他死! 他想亲手了结了他! “不行!”云氏攥紧了儿子的手,“你不能杀他,不可以!” “他要杀你!”易之云咆哮道,“她要杀你,你还护着他?!” “云儿你听娘说……” “阿桥还在床上躺着,她还没有醒!”易之云喝道,眼眸通红,“连太医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醒来!她是为了救你才会出事的!” “你就为了她去杀你的亲生父亲?!”云氏也激动起来,“他是你的亲生父亲,云儿,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他不是!”易之云咬着牙,“我父亲在离开家乡来京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这是你告诉我的!你不是也想要他死吗?为什么要阻止我?!为什么?!还是因为阿桥?因为我是为了阿桥才……” “是我将她推出去的!”云氏厉声打断了他的话。 易之云一僵。 承平帝面色一厉。 “是我……”云氏落了泪,“当时我们躲在树后,她将我拉到树后躲避,是我……是我将她推出去的!” “你说什么?”易之云盯着她,声音也僵硬了起来。 云氏泪眼婆娑的看着儿子,“我没想到会出事……我以为她要拉我走……我不想走……我以为她……” “你将她推出去的?”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眼眶中也续起了泪水,“你们原本躲在树后面……可是你将她推出去了?” “云儿……”云氏伸手欲握着儿子的手臂,可是却被他扬手挡开了。 易之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原本阿桥可以没事的,可是因为他母亲……因为眼前这人,他的亲生母亲……才出的事?“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 “你就这么恨阿桥?!恨的想要她死?!” “不是的……”云氏哭着道,眼中有着着急跟恐慌,“不是的……云儿,不是的……我没想到会有人放箭……我以为她要拉着我走……我只是生气了……我生气了才会推开她的……我没想到有人放箭……云儿,娘没想过要她死!没有!真的没有!云儿,她是你的妻子,娘怎么会想她死?!娘知道你很在乎她的,娘知道的!” “她拉你走有错吗?”易之云问道,双手紧紧地扣成了拳头。 云氏摇头,“没有……没有……” “那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知道有人放箭……我不知道我推了她,她就会中箭……云儿……你相信娘,娘真的没有……娘真的没想过她会中箭……云儿……” 易之云也是摇头,一边摇着头一边往外推。 “云儿……”云氏苍白的脸上浮现了绝望。 易之云无法面对她,转过身便要走。 云氏一惊,猛然上前拉住了他,“云儿你不能去杀他!他是你的亲生父亲,云儿,你不能杀他的!” 易之云僵直着背脊,沉默着。 “云儿……” “如你所愿!”不知道过了多久,易之云方才开口,一字一字都仿佛从唇边迸出一般,“我不会杀他!如你所愿!”说完,抬手扯开了她的手,大步离开,仿佛在逃离着什么,只是没走几步便顿住了,不是因为想起自己失态帝王前,更不是承平帝拦住,而是明睿太后一脸狂喜冲了进来。 没有往日的雍容,宛如一个疯婆子一般。 “母后……”承平帝也是一愣。 易之云顿住了脚步看向她。 明睿太后走到了承平帝的面前攥住了他的手臂,“帧儿,她真的是你妹妹!帧儿,她真的是我的女儿!真的是!帧儿,我找到你妹妹了!我找到永安了!” “母后……” “是有人在暗中捣鬼!”明睿太后惊喜的语气一转,转为了阴森,“我刚刚跟阿桥重新滴血验亲,她真的是我的女儿!帧儿,有人在暗中捣鬼阻拦我认回阿桥!帧儿,阿桥就是你妹妹永安!” 易之云拧紧了眉头。 云氏怔住了。 承平帝是所有人中反应最为平和的,“母后你先冷静下来,坐下来慢慢说。” “我如何能够……”明睿太后不满意承平帝这般态度,不过还没发作出来,便发现了不对劲了,也如他所说的冷静了下来,盯着他。 “母后。”承平帝微笑道,“这是好事,这是好事,别先坐下,我们慢慢……”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明睿太后看着眼前的帝王,一字一字地问道。 他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 可是,却瞒着她! 承平帝看着母亲,却对其他人道:“所有人给朕退下!” 易之云跪下,行礼:“臣告退。” “云儿……”云氏见儿子离开,赶紧追了上去,便是连行礼都忘了。 一旁当隐形人的李成安也忙退了出去。 …… “云儿!”云氏冲出了营帐,叫住了儿子。 易之云顿住了脚步,转过身对候在外面的夏深跟崔妈妈,面无表情,“送老夫人回营帐!” “云儿……”云氏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 崔妈妈赶紧上前,她不过是去给太医处给老夫人取药,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大事,“老夫人……” “云儿!”云氏却还是看着儿子,“你相信娘!你相信娘……” “你放心,我不会去杀他,不会去的!”易之云一字一字地道,说完,便转身离开。 云氏这次没有爬起来追,只是哭着呢喃,“我不是还惦记着他,我不是……云儿,你不能杀他啊,任何人都可以杀他,只有你不可以啊……他终究是你的亲生父亲……杀了他,你会被天下人唾弃……不值得的……云儿,不值得的……” 这话不知道是想要说服易之云,还是说服她自己。 易之云回到了柳桥身边,看着仍旧昏迷的人儿,看着那缺少血色的脸,心,被一刀一刀地割着,低下头,轻轻地,在她的耳边低喃,“对不起,阿桥……” …… 却说众人退下之后,豪华的帝帐便剩下这世间最尊贵的母子在,不过在沉默了多久之后,承平帝方才打破了沉默,“母后……” 明睿太后却不等他说完,便继续问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母后……” “我在问你,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明睿太后喝道。 承平帝沉默会儿,“是。” 明睿太后猛然抬手挥出了一个巴掌。 “母后……” “我从来没有打过你!”明睿太后眼中再次涌出了泪水,只是这一次不是因为惊喜,而是因为心痛,“我从来没有打过你!” 承平帝跪下,“是儿臣的错。” “错?”明睿太后却笑了,眼泪却也留着,“你错?你有什么错?你是皇帝,是大周的皇帝,是这个天下的主宰,你能有什么错?!” “母后……” “全都是我的错!”明睿太后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劲道狠到脸顿时起了印子。 承平帝一惊,“娘!” “是我的错!”明睿太后继续道,“当年是我牺牲永安的!是我将她送去死!是我!如今,也是我相信你,相信你也如我一般想要找回她,想要补偿她!是我一厢情愿的认为你也如我一般在乎永安!” “娘,我在乎她!”承平帝正色道,“她是我唯一的嫡亲妹妹,我如何会不在乎她?!当年若不是她,我们都会死!如今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她的牺牲换来的!娘,我怎么会不在乎她?!” “那为什么?!她明明就在眼前,为什么你要瞒着我!”明睿太后歇斯底里,“她明明就在眼前!” 承平帝眼眶也是微红,“娘……” “是想护着那阻止我们母女相认的人?!”明睿太后没给他说完的机会,“是荆氏对不对?!你担心我知道了会让你废了她?!不,一个荆氏不值得你这样做,还有二皇子对吗?!还是为了你那所谓的平衡!你担心太子利用这件事去对付二皇子对付荆氏,就瞒着这件事,就护着他们,甚至不惜让我们母女相见却不能相认!永安是你的妹妹,你在乎她,可是却不及你对你的儿子,你的江山在乎!” “娘!”承平帝喝道,“孩儿是这样的人吗?!” “那为什么?!” 承平帝看着母亲,“娘还记得之前你跟孩儿说的话吗?若是孩儿找到妹妹的时候你不在了,我务必要对她好,务必要补偿她,将她该得的,该拥有的全部补偿给她!” “给她一个天下第一糕点的虚名,派两个护卫去保护她,就是你的补偿?”明睿太后尖刻嗤笑。 承平帝沉吟会儿,苦笑道:“娘,你没看出来吗?她也不想认回我们。” 明睿太后身子猛然一颤,眼眸睁大,似乎从未想过这个可能,她攥着胸前的衣裳,这时候她的胸口便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一般,压得她喘不过起来,眼眶中涌出的泪水越来越多,“她恨我对不对?她恨我们对不对?” 所以才会不想认回他们! 所以才会一直抗拒进宫,抗拒跟她在一起! 她恨她! 她的女儿还是恨了她! “不是。”承平帝道,“她不是恨我们,她只是不想卷进皇家的是非之中,娘,她若是恨你,又怎么会日日来陪你说话?又怎么会劝你放开心胸出来走走?娘,她没有恨你。” “对!”明睿太后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对!你说的对!我问过她很多次的,她都说不恨我的,不恨我的……”忽然,又猛然握紧了他的手臂,“她也知道?她也知道她就是我的永安?” 承平帝没有即可回答,“娘你先坐下,孩儿详细跟你说。” 明睿太后木然地被儿子扶着坐下。 “母后。”承平帝没有坐,却跪在了她的跟前,“第二次滴血验亲之时,易之云告知朕,她不是柳家的女儿,是她的养父柳河在二十一年前在一座桥下抱回去养,当时朕便知道她就是妹妹,只是母后第二次滴血验亲的结果却截然相反,朕方才瞒下了这件事,之后朕派人去钦州查,当时她被捡回来的地方跟奶娘抱着妹妹离开的地方是有一段距离,可是路却是通,奶娘抱着妹妹引开了追兵,许是上苍见怜,让她们逃开了,一路逃到了钦州,只是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奶娘只能将妹妹放下,朕派人翻找了当地的衙门档案,就在妹妹被柳家的人发现之后两日,当地出现了一具无名尸首,衙门记录的尸首面貌跟奶娘基本一样,只是当时是在河里发现的,当地当作了溺亡处理。” “谁在滴血验亲中做了手脚?!”明睿太后咬着牙问道。 承平帝沉默会儿,“母后,此事交由儿臣处理如何?” “你——” “母后,事关皇家名声。”承平帝道,“这事不能张扬!” 明睿太后盯着他,“是荆氏?!” 承平帝沉默。 “好一个荆氏!好一个荆氏!”明睿太后一字一字地道,第一次做手脚尚且可以说过去,可第二次……“她果然好手段!” “她是后宫之主。”承平帝道,却不知这话是护着荆皇后还是仅仅只是在说明她的能耐。 明睿太后沉着脸,“是哀家离开后宫太久了!”山中无老虎,猴子便称了大王了! “妹妹很聪明。”承平帝没有应明睿太后这个话题,继续道:“儿臣的态度应当让她猜到了一些,母后也应当觉得她待你亲近了许多吧?” “是……是……”明睿太后想起这些日子柳桥的态度,心又不禁热了起来,“她没恨我……没有恨我……只是因为滴血验亲……她才不敢认我的!都是因为荆氏……”话截然而止,厉色又回到了脸上,“这次的事情是不是她……” “不是。”承平帝摇头,随后将事情说了一遍。 明睿太后却不信跟荆皇后没关系,“单凭一个易昇如何能够混进围场来?还跟后宫太监勾结?!皇帝,你要平衡,要保二皇子哀家不管,可这是若是跟荆氏有关系,哀家绝对不会放过她!滴血验亲一事哀家可以不追究,可是她若是敢派人去杀哀家的女儿,哀家就要安陆侯府满门偿命!” “儿臣会继续查清楚。”承平帝没有反驳明睿太后的话。 明睿太后满意这个决定,随后继续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办?!还是不让哀家认回阿桥?!” “自然不是。”承平帝道,“儿臣这边下旨将此事公诸于众。” “好!”明睿太后道。 承平帝又道:“只是妹妹那边……” “她只是因为滴血验亲一事才想认我们的!”明睿太后知道他要说什么,“那些不想卷进皇家是非的都是借口!就算是真的,可是……她是哀家的女儿,哀家不能让她对那些命妇行礼,哀家的女儿该高高在上,谁也不能给她脸色瞧,不能给她委屈受!皇家是非?只要我们护着她,这些皇家的是非如何能够落到她的身上?哀家不会让任何人再有胆子去伤害她!” “好。”承平帝道,“儿臣这便拟旨。” “滴血验亲的事情你自己处理!”明睿太后颔首,随后起身,“哀家不想见到荆氏,你让她滚回皇宫去!” 承平帝应道:“好。” …… 御林军统领之妻易柳氏便是失踪多年的永安长公主。 承平帝亲自下了旨意确定了这件事。 随之而来的便是易柳氏下午遇刺的消息。 圣旨上还说了一个时辰前太后跟易柳氏滴血验亲,证明了她便是永安长公主,至于之前皇宫那次,圣旨上没有写明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很快便传来皇宫连夜回宫查这件事。 而究竟如何。 不少人心里也都猜到了两分。 围场震动,有人震惊,有人高兴,也有人不安。 只是这事对易之云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承平帝的圣旨一下,他便剥夺了照顾柳桥的权利。 明睿太后知晓了柳桥受伤的经过,迁怒于易之云,本来还想处置云氏,是向嬷嬷劝住了,因为柳桥一向很敬重这个婆婆。 易之云没有抗议的机会跟权利,只能守在了帐外。 “阿云,你先别着急。”秦霄劝道,“皇祖母只是在气头上,等皇祖母气消了,这事就过去了,再怎么说你也是姑姑的夫君。” 易之云低着头,嘴边却泛起了一丝嗤笑,叫他阿云,却称呼阿桥为姑姑,只是他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他?他明明知道上海她的人是谁,可是却什么也做不了!他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 秦霄也没在乎他的沉默,又劝了会儿,方才离开,这事原本他是最该高兴的一个,可是如今事情的发展如他所愿,结果却并不是! 相反,更加糟糕! 荆皇后被连夜送回宫,可是,却没有被降罪。 是他太高估了皇祖母对这个女儿的紧张吗? 秦霄发觉似乎原本在他掌控之中的事情似乎并不如他所想的那般全都在掌控之中! “太子。” 秦霄收起了思绪,看向眼前走来的人,温和笑道:“见过永寿姑姑。” “你刚刚去看过了永安皇妹了?”永寿公主微笑道。 秦霄点头:“恩,不过皇祖母说了永安姑姑需要静养,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 “是吗?”永寿公主道,“我听宫人说永安皇妹伤的很严重,可是真的?” 秦霄颔首:“恩,现在还没醒,不过太医说情况还算不错。” “那就好。”永寿公主叹了口气,“不过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若没有这次事情,母后怕是也不会想到再次滴血验亲,便也不会认回永安皇妹了。” “皇祖母跟永安姑姑自有上苍庇佑,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能算计的了一时也算计不了一辈子。”秦霄笑道。 永寿公主笑了笑,“也是。”随后又问道:“听说是易统领那断绝关系的生父做的?” “这事我也不太清楚。”秦霄回道,“父皇亲自查这事,便是我也不让插手。”末了,又补了一句,“永安姑姑毕竟是易家妇。” 永寿公主点头,“既然是由皇兄查得,那这事定然能够查得水落石出。”说完,便道:“好了,我还是过去看看,便不能进去,问问情况也好。” 秦霄行礼,“永寿姑姑好走。” 永寿公主点头,起步离开。 秦霄转身看着永寿公主离去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 秦霄这边是忧虑,而安陆侯府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便是皇后以查清上回滴血验亲一事回宫也不能让他们安心,更别说柳桥受伤一事也跟他们牵涉到了一起! 易晟是安陆侯府的媳妇,若是太后或者皇上认为是他们指使的,或者易晟为了活命而攀咬他们,那他们便是水洗也不清了! 可还没等安陆侯想出应对的方法,也没等宫中传来皇后的所谓调查结果,便又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柳桥伤势恶化。 易之云也因此而回到了柳桥的身边,明睿太后也拦不住他了。 柳桥发了热,明明情况已经好转了,便是喝药也能喝下更多,可是当天晚上,却是发热了。 太医的退热措施纷纷失效。 她再一次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182 哪里来的丑八怪 “永安不会有事的!不会的!不会的——” 当太医说出若是再不退烧便性命难保的话之时,明睿太后再也撑不住了,她才认得女儿,她还没有听她叫她一声母后! “什么性命难保?哀家的女儿怎么会性命难保!你们都给哀家想办法!都给哀家想办法——” “太后……”一众太医为难了,受外伤的最怕的便是这种高烧的情况,若是烧退不下去,便是神仙也难救,而如今退烧的药喝下去却没有效果,“太后,臣等一定会尽力……” “哀家不是要你们尽力,哀家要你们保证!” “臣……臣等……” “都给我闭嘴!”易之云一边抚着柳桥烧的发烫的手,一边对着一旁吵闹不休的人怒喝道,也不管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都给我闭嘴!” “你——”明睿太后面色发青。 () 易之云没有在意,继续喝道:“去拿酒来!拿最烈的酒来!” “你想干什么?!”明睿太后惊怒,“永安她……” “太后!”易之云看向她,“阿桥是我的妻子!” “她是我的女儿!” “那你就不要在这里妨碍我!”易之云面色扭曲地喝道。 “你——” 易之云没理会她,继续对着身旁的宫人喝道:“去拿酒!还有,倒一盆干净的温水来!” “易之云你……” “皇祖母!”一旁的太子妃忙上前劝道,“易统领这般做定然有他的道理,皇祖母,既然太医都没法子了,不如就让易统领试试?皇祖母,永安姑姑是易统领的妻子,他不会害永安姑姑的。” 明睿太后浑身发颤,因为着急也因为愤怒,紧紧地盯着易之云,“你真的有办法?!” “我不会让她有事!”易之云一字一字地道,“谁也别想从我身边抢走她!谁也不行!” 明睿太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她,可是这时候却真的没有办法。 很快,易之云所需要的东西都送来了,他屏退了所有人,便是明睿太后也被他赶到了屏风外面,只留了罗妈妈一个人在旁边递东西。 烈酒的气息弥漫着整个营帐。 易之云解开了她的衣裳,用酒与温水交替擦拭着她的身子,如同十多年前她救他母亲一样,“阿桥这是你教我的,这是你教我的,你一定要醒来!一定要!” 药煎来,可是柳桥却已经喝不下去了。 易之云自己喝下,用嘴喂她。 同样的动作持续了一整个晚上,到了黎明时分,柳桥的高烧方才开始渐渐退去,直至中午,体温方才正常。 脉象也趋向缓和。 一众太医松了口气。 明睿太后哭了出来,轻手抚着女儿的脸,“没事了……没事了……” “母后,妹妹已经没事了,你在这里也守了一整个晚上也累了,不如回去休息会儿。”承平帝上前劝说道。 明睿太后摇头,“不!我不走!” “太后娘娘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易之云开口,折腾了两天多他的模样也是极为的憔悴,眼眸也熬红了,只是精神却一直不错。 明睿太后不待见易之云,十分的不待见,可是现在却给了他好脸色,因为是他救回了她的女儿,“谢谢你救了哀家的女儿。” “她是我的妻子!”易之云决绝地道,“我不会让她有事!” 承平帝看着易之云的目光也是很不善,昨夜他对明睿太后无礼的时候他不在,可是并不代表他不知道,“你下去换身衣裳!” “我不会离开她!”易之云道。 承平帝眯起了眼。 “皇帝。”明睿太后却是开口道,“你也在这里守了一整晚了,先回去休息吧,还有许多国事等着你处理。” “母后……” “哀家没事。”明睿太后道,“哀家若是累了自己回去休息,哀家才找回永安,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哀家还要照顾永安!” 承平帝犹豫会儿,“好,那儿臣先回去。”随后,冷冷地扫了一眼易之云,像是警告,又像是恼火,方才转身离开。 易之云没有注意到承平帝的目光,所有人的注意力仍在柳桥身上。 明睿太后却将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你去换身衣裳吧!” 易之云皱眉。 “你身上的衣裳还沾着永安的血!”明睿太后道,声音仍是心有余悸。 易之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袍,又抬头看向仍在昏迷中的柳桥,似乎一时间无法做出决定,而便在此事,原本安安静静昏迷的柳桥却是发出了声音。 梦呓。 “易之云……” 明睿太后一喜,“永安,你醒了吗?永安?!” “易……之云……” 昨夜高烧不退的时候她也梦呓过,只是当时发出来的都是一些让人听不清楚的话,而如今,却是清晰可听。 “我在!阿桥,我在!”易之云跪在了床榻便握住了她的手,“阿桥,我在!” 柳桥不知道听到了没有,只是却不在梦呓了。 明睿太后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易之云,半晌后,起身,“哀家先回去。” 易之云转过头。 “哀家让人来给你送身衣裳!”明睿太后继续道,“把衣裳换了!不要熏到了哀家的女儿!” 易之云看着她会儿,“谢太后。” “若是永安醒了,即可来告诉哀家!”明睿太后一字一字地道。 易之云颔首:“是。” 明睿太后又凝视了柳桥许久,方才转身走出了屏风。 向嬷嬷扶着主子回了营帐,“太后,奴婢伺候你更衣睡会?” “哀家不累。”明睿太后道,只是声音却是低迷。 “太后……” “哀家多希望永安刚刚叫的人是哀家……”明睿太后继续道,脸上泛起了悲伤,“可是不是……哀家不是一个好母亲,从来都不是……” “太后。”向嬷嬷安抚道,“长公主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等长公主醒了,跟太后母女相认,将来必定会亲太后的,血浓于水。” 明睿太后却想起了之前跟承平帝的话,便是她当时拒绝承认她不想认回她的事情,可是……“二十一年了,整整二十一年,这二十一年的隔阂真的能够一下子就消除吗?她现在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夫君,她……已经过了需要母亲的年纪——” 就算没有她这个母亲,她也一样可以过的很好很好! “请恕奴婢僭越。”向嬷嬷正色道,“太后这话便说的不对了,女子便是嫁人了娘家仍是很重要的,长公主将来还需要太后娘娘的照顾的,奴婢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在易统领对长公主是很好,可是世间男子皆是薄幸,如今长公主颜色正好,易统领自然疼惜些,可将来长公主色衰呢?到时候若她没有皇家的看顾,只是一个寻常女子,易统领怕是不会……” “他敢!”明睿太后恼怒,“他敢薄待哀家的女儿?!” “所以长公主还是需要太后这个母亲的。”向嬷嬷微笑道,“太后也更要保重自己,长公主现在还没孩子,便是她对太后有隔阂,可等她生了孩子当了娘,也必定会明白太后娘娘的。” 明睿太后笑了,眼眶也泛起了泪水,“对……对!哀家还要看着她当娘!就算她不肯认哀家也没关系,哀家认她就是了!哀家护着她就是了!” …… 明睿太后走了之后没多久,便有人将衣裳给易之云送来了。 罗妈妈还打了水进来让他擦身子。 易之云没有离开,便在床边换了以上洗了脸,然后继续守着柳桥。 而此时,永安长公主已经脱离危险的事情也传开了,安陆侯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猛然松了口气,他是这次事件的嫌疑人之人,也是最不希望柳桥出事的人之一! 如今承平帝没有迁怒他们,但若是柳桥一出事,明睿太后的雷霆之怒恐怕便只能由安陆侯府承受。 “皇后那边可有消息?” 这几日安陆侯府的营帐异常的死寂,安陆侯府的人一如往常地活动。 狩猎已经停止了。 明睿太后下了懿旨,为祈永安长公主安,不得再开杀戮! 而秋猎已经过半,这道懿旨也不算是与祖训违背,承平帝自然顺了母亲的心意。 别说狩猎了,便是日常的吃食所用地肉类都是出营去采购的,还是在当地杀了才运进来的,这期间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自然不必说。 安陆侯府的人入场交际,这是安陆侯的意思,因为不管是上蹿下跳的打听,还是沉默,都会让人觉得他们心中有鬼。 安陆侯夫人的脸色也是极为的糟糕,凶手是易昇,她不知道荆氏有没有参与其中,若是参与了,易昇是易之云的生父或许能够保住一命,可是她的女儿若是参与其中必定性命难保,便是没有参与,以那易之云母子如此恨她,岂会不趁着这个机会下杀手?可是再担心她也不能做什么,甚至不敢派人去接触女儿,因为比起女儿,安陆侯府,她的儿子,孙子更加重要!“没有。” 这事不但牵涉到大女儿,连贵为皇后的小女儿也被牵连其中了! “侯爷,皇上会如何处置皇后?” 安陆侯沉默,静观承平帝事后的处置态度,便是没打算处置皇后,可是太后……“如今只希望太后念及二皇子,将这件事大事化小!” 一丝惩罚也不受那是不可能的,只能将严重性降到最低。 “侯爷……”安陆侯夫人哭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了?怎么会……” “好了!”安陆侯心情烦躁,“现在知道哭,之前怎么不看好那个逆女?!” “侯爷,这件事跟……” “够了!”安陆侯没给妻子辩驳的机会,起身拂袖而去,出了营帐之后,便见儿子走来,“如何?” 荆文翰摇头,“没打听到消息。” “一点也没有?!”安陆侯皱眉。 荆文翰苦笑,“父亲,我已经尽力了。” 安陆侯心更加的沉,单凭易昇一个人是不可能混进来的,那是谁帮了他?接触不到易昇,甚至连易昇一丁点消息也打听不到,这件事如何查下去? 是太子吗? 还是易之云? 这次的防卫是易之云一手负责的,他要放一个人进来何其容易? 是否要赌一赌?! “文翰,你去做一件事!” 安陆侯府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 与此同时,皇宫,昭阳宫的阳光仍是十分的明媚,只是却驱散不了笼罩宫中的阴冷。 荆皇后坐在了大殿的凤椅上,面色很是难看。 “母后……”景阳公主此时脸上已经没有往日的任性妄为。 荆皇后抬头看着走过来的女儿,“景阳。” 景阳公主上前,“母后,你别这样,我已经写信去给皇兄,等皇兄回来,我们就没事了!” “傻孩子……”荆皇后苦笑,“这件事不是你皇兄可以处理的了的,景阳,我们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不让这件事连累到你皇兄。” “母后……” “还好。”荆皇后继续道,“你已经定亲了,你永寿姑姑会护着你的,景阳,你答应母后,将来不管你父皇跟皇祖母如何处置母后,都不要逆他们的意!” “不!”景阳公主急了,“母后,父皇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母后,他们有没有证据证明是你做了手脚……” “景阳。”荆皇后打断了女儿的话,“是母后太过低估了你父皇了!母后的确是后宫之主,可是却忘了你父皇才是这皇宫的主人,唯一的主人!景阳,母后这一次是真的做错了!” 她不应该一时冲动做下这事! 更不应该在做下这事之后还蹑手蹑脚的不敢去杀了那易柳氏! 若是她杀了她,那他们如何还能再次滴血验亲?! “母后,我去求她!”景阳公主咬着牙,“我去求她!就算让我跪在她面前求她,我也要让她放过母后!” “景阳,以她如今的身份你就算跪她,也是理所应当的。” 景阳公主急了,“那我该怎么办?看着父皇处置你?这怎么可以,如何可以?!不求她,那我去求皇祖母,去求父皇,还有永寿姑姑!母后我不会让你有事!” 她就不信父皇真的那般狠心为了一个不见了二十多年的妹妹就废了母后! “景阳!” 景阳公主不管不顾地往外冲! 荆皇后追了上去,死死地拉着她的手,“你去求他们不就是告诉他们母后真的有罪?!” “我……”景阳公主面色一白。 荆皇后看着女儿,“景阳,你不小了!以后母后不知道能不能继续护着你,你能不能长进些?!” “母后!”景阳公主跪了下来,哭诉道:“对不起母后,都是儿臣不好,是儿臣去招惹那易之云,是儿臣得罪了他们,是儿臣连累了母后,对不起……对不起母后……” 荆皇后也红了眼睛,“跟你没关系,跟你没关系,景阳,跟你没关系……” “母后……母后……” 荆皇后抱着女儿,“母后还没有倒,景阳,母后不会这般轻易便倒下的!你父皇没有即可处置本宫,本宫便还有机会!” 她还有机会! 便是失去了圣心,便是被太后视为眼中钉,可只要她还是皇后,只要不连累到皇儿,她就还有翻身的机会! 景阳最终没有去围场求谁。 荆皇后将女儿送回了住处,随后,便又听闻二皇子妃求见。 出身成恩伯府的二皇子妃娘家算不得上是显赫,可是二皇子妃却是贤良淑德,容貌也是上佳,当的起二皇子正妃的身份。 荆皇后连夜回京之时,她并未来得及跟从,不过很快便求了承平帝,得到了恩准赶了回来。 荆皇后见到了她,第一个想法便是承平帝的意思,“是皇上让你回来的?” “回母后,是儿臣求了父皇恩准赶回来的。”二皇子妃恭敬回道,“母后出事,儿臣理应侍奉在侧。” “胡闹!”荆皇后怒喝,“本宫便是不想这件事牵连到了皇儿,你这般……” “母后。”二皇子妃第一次打断了荆皇后的话,“母后乃殿下的母亲,母后出事,殿下如何能够摘清楚?” “你——” 二皇子妃自知激怒了荆皇后,屈膝跪下,“母后,如今最要紧的是想一个稳妥的办法平息此事!”说完,抬头,“母后可是打算清理所有痕迹?” “你这是什么意思?!”荆皇后眯眼。 二皇子妃神色凝重,“母后,儿臣不赞成清理痕迹,如今皇祖母跟父皇心里是认定了此事跟母后有关系,虽不知父皇让母后回来查究竟是试探还是念及与母后的夫妻情分,但是若是母后一味的推却责任,只会让父皇更加的不满!母后,儿臣以为如今母后俯首认罪是最好的办法!” “你——” “母后先莫动怒。”二皇子妃继续道,“儿臣并非让母后牺牲自己,母后可以认罪,但是所认的不是阻挠皇祖母跟永安长公主母女相认的罪,而是御下不严之罪!” 荆皇后盯着她,“继续说下去!” “景阳皇妹之前对永安长公主夫婿的心思所有人都知道,若是那易统领成了驸马,成了景阳皇妹的姑父,那景阳皇妹不就是成了觊觎自己姑父的无耻之徒?”二皇子妃继续道,“这时候母后身边的一个心腹为了不让景阳皇妹成为万夫所指之人,便动了歪念,在滴血验亲之中做了手脚!” 荆皇后审视地看着眼前自己亲手挑选的儿媳妇,当日她选这个儿媳妇她本身的条件自然看重,不过更重要的还是成恩伯府跟兵部尚书萧嵘是姻亲,如今太子收下已经有太多的武将了,虽然萧嵘不是武将,但是若是能够将他拉拢过来,那皇儿便可以插手进军队中,这样便不会让太子一枝独秀,不过如今瞧她如此心思缜密……“皇儿能够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二皇子妃不敢将这话当做赞赏,“只是委屈了母后。” “本宫不委屈!”荆皇后道,“只要能够护着皇儿,本宫无论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不过这认罪之人,必须是极为忠心的,以免被父皇跟皇祖母审出破绽来。”二皇子妃继续道,“还请母后割爱!” 既然是极为忠心,那便是近身之人。 荆皇后道:“自然!” …… 没过多久,皇宫便传来了荆皇后的调查结果,同时将那做手脚之人给押送来了围场了,不是别人,正是荆皇后身边的近身嬷嬷安嬷嬷。 同时还有一封荆皇后的请罪折子。 这样的结果表面上是说通了,只是围场中的人大部分都是人精,岂会看不出这是在弃车保帅?! 只是承平帝却接受了这个结果。 安嬷嬷被杖毙,至于荆皇后,被责令禁足。 明睿太后对承平帝的处置没有多大的反应,不过不是她相信荆氏,而是心思都在另一件事上,就算宫中荆皇后的调查结果传来之前,围场不知从何处传出了一个传闻,说这次永安长公主遇刺一事不是易家父子之间的恩怨,而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可至于这个人是谁,没有明说。 但是却说出了好些的疑点,比如易昇如何混进来的?是安陆侯府的人帮忙?还是易之云易统领?这次的秋猎防卫是由易统领负责的,他要放一个人进来何其容易?还有当时出事的时候,易统领怎么那般巧合地出现? 就差没有明说是易之云放生父进来杀自己的妻子的。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自然不是恨自己的妻子要找人除掉她。 可能是想要借机来除掉憎恨不已的生父,毕竟闯入围场是死罪,这样他便不必背上谋害生父的罪名,至于爱妻为何出事,那是意外。 还有可能是他早就知道永安长公主的身份,可是无奈滴血验亲对不上,便铤而走险,这样他便能够成为驸马,往后的仕途更加顺利。 所有人的传闻都没有将这件事指向秦霄,可是当秦霄听到了这些还是震怒了,便是没有明着指着他,可是精明些的人也都可以往下想! 如今荆皇后出事了,他便是受益者! 还有易之云成了驸马,他也是最大的受益者! “去给本殿查查是谁放出来的消息!” 可是,围场虽然不必京城,然而也是人多眼杂,这放出流言的人也不是傻子,自然不会留下线索,所以查来查去也查不出一个结果。 秦霄只能暗暗咬牙。 明睿太后不愿意相信她的永安喜欢的男人是这般心狠之人,可是这些听了这些流言她却无法不在乎!其他的便不说,但是有一件事却是对的,那便是负责防卫的人是易之云! 以他对永安的在乎可能不会真的让生父去杀永安,但是未必就真的是清白无辜! “皇帝,到底是谁在背后帮易昇!?”要弄清楚易之云究竟是不是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便是审问易昇! 承平帝的脸色也不太好,他还没动手做什么,便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生事,“儿臣让人审了,只是此人的嘴紧的很!” “这世上没有撬不开的嘴巴!”明睿太后冷声道。 承平帝道:“这自然,只是易昇毕竟是易之云的生父。” “那又如何?”明睿太后恼怒,“难道因为这个就不动他?!” “母后,如何处置还是等妹妹醒了之后再说吧。”承平帝道,“弑父的罪名易之云背了也就背了,可是我们不能让妹妹也担任何污名!” 明睿太后面色一沉,“你老实跟哀家说,这件事跟易之云有没有关系!” “没有。”承平帝道,“母后放心,妹妹的眼光很不错。” 明睿太后审视着儿子,“真的?” “恩。”承平帝颔首,“若非如此,朕如何容得下他一次又一次的无礼?!” 明睿太后松了口气,“那就好。”随后又沉声道:“不过这次的流言得好好查查!哀家不允许任何人利用永安!” “母后放心,朕会好好查。”承平帝道。 …… 萧嵘在接到萧瑀赶来围场的消息之后脸色顿时沉了,以萧瑀的官职并没有资格前来,不过他倒是可以以萧嵘家眷的名义前来,之前萧嵘也提过了,只是却被萧瑀拒绝。 如今萧瑀却赶来了。 他却没有丝毫的高兴,因为他很清楚他为何而来。 “她怎么样了?!”萧瑀见到萧嵘的第一句话便是这般。 萧嵘看着眼前风尘仆仆的儿子,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心疼,“永安长公主有皇上太后洪福庇护,有一众太医守护,更有易统领悉心照顾,自然不会有事!” “她到底怎么样了?!”萧瑀绷着脸再次问道。 萧嵘喝道:“萧瑀,你已经成亲了!” 他以为他成亲了便会放下,毕竟这半场时间他都没有提及她,他以为他已经放下了!可是没想到……若是在之前,他最多会得一个觊觎他人之妻的污名,可是如今那女子身份有了如此大地转变,若是他的心思被人知晓了,那恐怕便不是德行有损这般简单了! 萧瑀盯着他半晌,随后转身离开。 “你站住!”萧嵘喝道,“你想干什么?!” “既然你不说,我自己去看!” “你把这里当成什么了?!”萧嵘怒喝,“现在那女子已经不是寻常人!别说你去了也见不到她,就算见到了你能如何?!即便她不是永安长公主,她也是别人的妻子!萧瑀,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做什么不用你管!”萧瑀转身,面容狰狞地喝道。 萧嵘心中一阵钝痛,“瑀儿,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再恨我我也不能看着你毁了你自己!就算你不在乎你自己,你也该不想让她陪着你一同毁了吧?!如今她的身份贵不可言,可是也正因为如此,聚集在她身上的目光也更多!瑀儿,难道你想她刚刚回归皇族便落得一个水性杨花的名声?!” 萧瑀面色阴沉可怕,可是却并未反驳萧嵘的话。 “回京城去!”萧嵘继续道,“就算为了她,回京城去!” 萧瑀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许久许久之后,方才转身离开。 萧嵘这次没有阻止,只是让人注意着他的举动,而没过多久便接到消息,萧瑀回京去了,只是他还没有松一口气,成恩伯,他的岳父便派人来请他过去。 自从成恩伯府跟二皇子联姻之后,他便有意无意地疏远成恩伯府,只是姻亲关系岂是这般容易便能疏远的? 更别说他们还是两代联姻。 思及萧瑀的婚事,萧嵘心中更是沉重,或许这辈子他们父亲都没有冰释前嫌的一日! …… 成恩伯府姚家在众多的勋贵之中门第不算是高,若不是跟二皇子成了姻亲,恐怕也是一直默默无闻,即便萧嵘这个兵部尚书是成恩伯府的女婿。 这也跟萧嵘个人的处事方式有关系,曾经有御史说过萧嵘不为御史实在是浪费人才,可以说若是不遇明君,萧嵘必定没有今日的成就。 开始的时候成恩伯也是试图改变过他,想要将这个女婿收为己用,只是可惜的是一直没有成功,当然,他也没有对这个女婿的仕途给出过什么帮助。 便只是维持着表面的亲近罢了。 如今他也没想过能够让他搀和进二皇子跟太子的争斗之中。 只是如今这事闹的太大了,一个不好甚至还会牵连到成恩伯府。 “听说萧瑀来围场了。” 萧嵘也没有隐瞒,“回岳父,他是来过,不过没多久就走了。” “听说他跟易统领兄弟相称。”成恩伯继续。 萧嵘道:“只是年少之时的事情,中间两人十年没见过,倒也不算是亲近。” 成恩伯心里有些恼火,“我就直说了吧,这件事皇后牵连其中,二皇子恐怕也不能脱的了干系,这么多年来我也没求过你什么,如今我只希望这件事不会牵连到成恩伯府!” 谁也不敢低估这永安长公主对明睿太后的重要性! 萧嵘正色道:“岳父放心,皇上既然已经做出了处置,便不会再大兴问罪,再者,二皇子如今还在西北,怎么也牵连不到他身上去,更不会牵连成恩伯府。” “你——” “岳父。”萧嵘继续道,“我事成恩伯府的女婿,成恩伯府出事我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只是这件事跟瑀儿没有关系,上次的事情我已经做了退让了!” 成恩伯听了这话有气也不能发,当日出事之后萧瑀不愿意迎娶,可是若不娶,成恩伯府便颜面扫地!后来是萧嵘说服了儿子,才保住了成恩伯府那已经千疮百孔的颜面! 最重要的是,这般多年来萧嵘并没有借过成恩伯府的势! 他没有资本要求他什么! 只是…… “既然萧瑀跟易之云关系不错,如今又有了永安长公主的关系,往后还是让他跟易之云多多往来,这样对他的仕途有利!” 萧嵘见对方缓和了语气,也没有再强硬,毕竟这是他的岳父,“我会考虑。” …… 外面的纷纷扰扰跟易之云没关系,整整十天,他寸步不离地守在柳桥的身边。 柳桥没有再发高烧,脉象也一直平稳,只是却始终没有醒来,一直到了第十一天,到了几乎所有人都坐不住的时候,终于醒来了。 而她醒来之后见到的是一张狼狈不堪的脸。 疲惫憔悴的脸色,乱糟糟的头发,满嘴巴的胡渣,泛红的眼眸…… 看清了人后,愣住了。 易之云紧紧地盯着她,张了嘴,却说不出话来。 “你是谁啊?”柳桥却低声道,因为声带许久不动,声音极为的沙哑。 易之云一僵。 柳桥艰难地抬起了仿佛有千斤重的手,轻轻地放在了他的脸上,轻轻地笑着道:“哪来的丑八怪?你把我英俊非凡老是招蜂引蝶的夫君弄哪里去了?” 易之云哽咽一声,抬手覆住了她的手,低下头,埋在了她的颈项上,“终于肯醒了,没良心的臭丫头……” 183 醒来 柳桥笑了。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甚至在失去意识之时,觉得自己是死定了,有人说受伤昏迷的时候会梦见许多事情,可是她却什么也没有,就只有无尽的沉睡,若不是身上的痛楚,若不是记忆还在,她甚至以为自己是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 而醒来之后便见到了他。 她最不舍得人。 这种感觉很好。 “嗯……醒了……” 湿润的冰凉侵袭了肌肤。 柳桥只觉心口发疼,忍着痛抬起了手,放在了他的轻颤着的背上,“别哭……男子汉大丈夫的,让人看了丢脸……” 易之云,易之云,易之云。 醒来之后便见到他,真好。 “嗯……”易之云嘶哑地叫了一声,随后抬起了头,眼眸湿润,低头,贴着她的额头,“不许再这样了!” 柳桥仍是笑着,眼眸却也湿润起来,“我不就是睡了一觉,你怎么就成了这样子了?” “不喜欢?”易之云忍住了心中的痛,顺着她的戏谑笑道。 柳桥笑道:“喜欢,怎么不喜欢?就算你再丑我也喜欢。” 易之云压低了头,吻上了她的唇,情绪澎湃,动作却是轻柔的,生怕伤到了她半分,许久,方才放开,“嗯,我知道了,你说你爱我的。” “啊?”柳桥挑眉,“我说过吗?” “想不认账?”易之云反问。 柳桥笑眯眯的,“我做生意一向很有信誉。” “那就是了。”易之云道,“记住,要爱一辈子!” 柳桥笑了出声,也因此而牵动了伤口,疼痛让她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易之云连忙抬起了身,“弄疼你了?我去找太医……” “不要!”柳桥却拦住了他,不想让他走,就像这么让他陪着她,陪一辈子,“不许走!” 易之云点头,抬手抚着她有些乱的长发,“恩,不走,很疼吗?” “不疼。”柳桥笑道,抬起了手。 易之云连忙握着。 “让我摸摸。”柳桥指着他的脸。 易之云点头,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一手油……”柳桥瘪嘴,“胡子扎手……”她是睡了很长的一觉了,可他怕是受了很长的一段苦,这个男人啊…… “不是说不嫌弃吗?” “是不嫌弃。”柳桥道,“不过我还是喜欢以前帅帅的夫君!” “好。”易之云笑道,紧紧地覆着她的手,“待会儿洗脸,刮胡子。” “恩。”柳桥笑着应了一声,看着他,“易之云,让你担心了吧。” “嗯!”易之云只是挤出了一个字,似乎说多了便会控制不住情绪。 柳桥继续道:“吓坏了?”之前还没真的出事便吓到他了,这次还不吓的够呛的? “嗯……” “以后不会了。”柳桥继续道。 易之云眼中的痛与愧色更加的重,“对不起,阿桥!” “意外而已,又不是你的错,对不起什么?”柳桥失笑,“怎么?样子丑了,脑子也傻了?” “凶手是易昇……害你受伤的人是我娘……” 柳桥一愣,随后那日的记忆涌上心头,摇头道:“易之云,这事恐怕不是易昇找你娘报复那般简单……我看到了那射箭的人……如果不是受伤了出现幻觉,那人看到我中箭之后脸上是得逞的笑……易之云,或许这事根本就是冲着我来的……” 易之云面色一狞,正欲说话之时,却闻一阵骚动声。 “永安!” 是明睿太后。 柳桥看向满脸激动和喜色冲进来的明睿太后,愣了,不明所以地看向易之云。 “永安!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明睿太后激动道,冲动了床榻边上,将易之云手中的手给夺了过来,紧紧地握住,老泪纵横,“你醒了,终于醒了?” 柳桥错愕,这是怎么回事? “太后,阿桥才刚醒来,先让太医来看看。”易之云开口,目光却没有离开柳桥,同时无声安抚。 柳桥看了看两人,似乎有些明白。 “对!太医!太医——”明睿太后转过身便对着外面叫喊。 很快,太医便进来了。 易之云跟明睿太后都让开了位子。 柳桥也安安静静地让人检查。 大约过了一刻多钟,太医紧绷了多日的心弦终于松了,“回太后,长公主的脉象浑厚有力,伤口的愈合也很好,往后只要安静静养便不会有大碍!” “真的?!”明睿太后仍是追问。 太医正色应道:“回太后,臣可以性命担保,只要长公主安心静养便不会有大碍。”说罢,却又来了一句,“不过……” “如何?!”明睿太后面色一变。 太医道:“如今依然十月末,天气转冷,围场这里并不适合养伤,最好回京。”往年的秋猎到这时候早就结束了,不过要在围场办太后的寿辰,方才延长。 便是因为太后的寿辰这里备了过冬的物件,可毕竟是野外。 营帐再好也比不上房屋。 “好!”明睿太后应道,“哀家马上下懿旨回京!” “回京需要一天的路程,经的起奔波吗?”易之云开口问道。 太医道:“长公主的伤口愈合的很好,只要路上小心一些应该不会有事。” “什么叫做应该不会有事?!”易之云喝道,“若是伤口裂开……” “的确存在伤口裂开的危险,只是围场的环境的确不适合养伤。”太医打断了易之云的话,“太后,长公主的伤在心脉附近,若是侵入了寒气,将来恐怕会落下病根!臣以为只要路上小心注意,伤口裂开的几率不高。” 明睿太后看向柳桥,皱着眉头,似乎在挣扎着。 “回去吧。”柳桥看了看明睿太后,随后看向易之云,伸出了手。 易之云赶紧上前握住。 “我想回家。”柳桥道。 易之云凝视着她,半晌,方才应道:“好!” “好,回家,回家!”明睿太后也忙道,“哀家让人将路整修平坦,路上慢慢走,你坐哀家的鸾轿!” 柳桥看向她,“太后……” “不要叫哀家太后!”明睿太后忙打断了她的话,“你是哀家的女儿,你是哀家的永安!叫哀家母后!永安,叫哀家母后!” 柳桥却是沉默地看着她,目光有些复杂,似乎她半死不活地睡了一觉,便发生了很多事情。 “永安……”明睿太后的面色一白,声音也颤抖起来,“永安……你是不是……不想认哀……娘?” 柳桥心绪有些乱,看向易之云。 易之云接到了她的目光,“太后,阿桥才醒来,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精神更是不济,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 明睿太后看向他。 “先让阿桥好好休息。”易之云坚持。 明睿太后转向柳桥,抬手轻轻地抚了抚她仍是苍白的脸,慈爱地笑着,“是母后不好,你才醒来哪里有精力理会这些?是母后不好!你先好好休息,这事以后再说,母后这便去安排回京的事情,你好好休息。” “嗯。”柳桥虽是心绪混乱,但到底给了回应。 明睿太后眼底闪过了一抹惊喜,是她的女儿便是她的女儿,无论是什么也无法割断她们的母女之情!“好,你好好休息,母后这便去安排!”说完,看向易之云,慈爱的笑容却消了,带着明睿太后该有的威严,“好好照顾她!” “我会的!”易之云回道。 明睿太后又看了柳桥半晌,方才起身离开。 其他人也随之退了出去。 柳桥方才开口,“怎么回事?” “累吗?”易之云坐在床榻边上,反问。 柳桥道:“说吧。” 易之云点头,便将事情说了一遍,“……我也没想到太后会忽然间再次滴血验亲。” 柳桥听了之后眉宇却是蹙着。 “你不想……” “不是。”柳桥打断了他的话,“皇帝既然知道,那这件事是迟早的,只是……我原以为会有多些时间,易之云。”她握紧了他的手,“我担心娘……” 易之云覆上了她的手,“消息应该没有传到京城。” “我昏迷了多久了?”柳桥问道。 易之云心头一紧,“十三天了。” “那岂会没有传到京城?”柳桥苦笑,“我爹有消息传来吗?” 易之云一愣,随后歉疚道:“我一直在你身守着,便是岳父想将消息传进来恐怕也没法子。” 柳桥唇边的苦笑更浓。 “先别想这么多。”易之云抬手想要抚平她眉间的皱褶,“太医虽说你的伤势好的不错,可也不能折腾,万事待你好了之后再处理好吗?” 柳桥看着他,笑了笑,“别难过,我没事的。” “那就好好养伤。”易之云道。 柳桥慢慢拉过了他的手放在了脸上,“易之云,我不想没了娘。” “不会的!”易之云道,“你们当了二十多年的母女,这十几年更是日夜相处的,岳母不会不要你的,再说,不是还有岳父在吗?便是真的出事了,岳父也会好好相劝的。” 柳桥笑容中的担忧与苦涩并未散去,她没当过母亲,可是若是她是张氏,便不恨她,也恐怕绝对不会毫无芥蒂的,更难以回到从前,若是给她些缓冲的时间,或许还可以将伤害减到最低,可是如今…… “阿桥……”易之云岂会看不出她的想法,“对不起……” 柳桥磨蹭了一下他粗糙的手掌,“不是说了别说这个了吗?易之云,我们是夫妻。” “那你也别这样。”易之云眼眶湿润了,“其他的事情再重要,也没有你的身子重要,阿桥,我差一点便失去你了。” “你想的美!”柳桥瞪着他,“你可说过要给我一辈子做牛做马的,我哪里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你?” “我爱你。”易之云低头,贴着她的额头,“柳氏阿桥,我爱你!” 柳桥笑着看着他,“当然得爱我了,不爱我你想爱谁?” “恩。”易之云笑了,眼角渗出了泪。 柳桥抬手轻轻地抚去,“我没事易之云。” “恩。”易之云点头。 ------题外话------ 先更这章,十一点后二更,建议明早再看,昨天网络出问题没法更新,我也偷懒了一天,所以没存稿,过后两天补回来 184 母后(二更) 承平帝方才得知柳桥醒来的消息,外边便传来了明睿太后驾到的通报声。 () “母后。” 明睿太后喜上眉梢,挥手阻止了承平帝行礼的动作,“永安醒了。” “儿臣方才得知消息。”承平帝扶着母亲到一旁坐下,“儿臣朕打算过去看看。” 明睿太后听了这话笑容稍敛,也添了苦涩,“先不要去了,这孩子才刚醒来,还没回过神来。” “可是她……” “没有!”明睿太后忙打断了承平帝的话,“她只是没回过神来罢了。”顿了顿,又补充道:“便是真的有什么,那也是我们该受得!皇帝,你可不能因为这个而对她如何!” “母后说什么?”承平帝笑道,“儿臣不过是想去给她解释解释罢了,妹妹聪慧懂事,只要我们好好说,她会明白的。” 明睿太后闻言更是难受,“她到底受了多少的苦才会这般懂事贴心?” “以后她不会再受苦了!”承平帝道。 明睿太后颔首,“没错,以后她不会再受苦了!”随后,回到了正题上,“太医跟哀家说这里不适合永安静养,最好回京,如今天也越发冷了,这边的确不适合,只是永安才醒来,伤口又是在心口上,若是回京途中不小心,便容易让伤口裂开,那时候恐怕就会出事!” “朕这便下旨让人将沿途的道路修整好!”承平帝道。 明睿太后点头,“好,哀家也吩咐下去让人将哀家的鸾车修一下,到时候坐哀家的鸾车回去!” 承平帝点头。 “哀家想要她回宫养伤。”明睿太后又道,“只是却不知道她是否愿意。” “自然愿意!”承平帝道,“再者她进宫养伤也比在易府好,母后放心,朕跟易之云提,由他去跟永安提,永安会接受的。” 明睿太后点头,“好,哀家知道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抗拒,但是哀家相信只要哀家用心,一定可以让她认哀家这个母后的!” “一定会的。”承平帝认真道。 …… 很快,永安长公主醒来的消息便传遍了营帐,随后便是承平帝下旨回京的消息便传来了。 因为永安长公主一事,明睿太后今年的寿辰也是泡汤了,当然,这对明睿太后来说也不算什么,寻找永安长公主一事已经是大喜事一件了。 倒是之前一直期盼着能够在明睿太后寿宴上面为自己女儿或者儿郎相看未来夫婿或者媳妇的贵妇们有些失望,当然,也只是在心里失望,也敢在这时候触怒明睿太后? 对皇家来说,寻找了亲人,则是大喜事一桩。 但是究竟有几个人是真心的欢喜的,那便只有各自的心里最清楚。 来的时候承平帝跟明睿太后是最重要的,如今回去,受伤未愈的永安长公主才是最重要,内务府为了让永安长公主平安回宫,几乎绞尽了脑汁,此外,还有一对先头部队先行一步前去修整道路,其实在来之前,所经过的官道都事先整理过的,甚是平坦,不过承平帝的旨意一下,众人便又不得不忙碌一趟。 便在围场众人为回京而忙碌之时,柳桥的大部分时间依旧是沉睡,重伤,流血过多,让她无法维持太久的精力。 “困了?”易之云给柳桥喂完了药没多久便见她露出了倦色,抬手抚了抚她的鬓边的发丝,“睡吧,明日一早便回京。” 柳桥却摇头,然后盯着他看。 “怎么了?”易之云问道。 柳桥咬着牙,“真不公平!” 易之云一愣。 “老天就是重男轻女!”柳桥抬手捏着眼前男人的脸,气恼道:“明明不久前还是个丑八怪,现在洗了把脸刮了胡子,就有成了祸害了!” 易之云失笑不已,“说什么了?” “不是吗?”柳桥挑眉,她真心不是在胡闹,而是真的不甘心啊,眼前这张脸虽说仍是憔悴疲惫,这些憔悴疲惫在女人的脸上顿时是糟糕透了,可在男人的脸上却是成了另一种的魅力,“我现在都不敢照镜子了!” “很好看。”易之云轻抚着她分明憔悴的没任何颜值的容颜,笑道。 柳桥道:“睁眼说瞎话!”她可不是那等绝色美人,在这情况之下还好看? “没有。”易之云道,“你在我眼里最好看!” 柳桥笑了,“易大人的嘴什么时候变的这般甜了?是不是偷吃了我的蜜饯?” 易之云没说话,只是抚着她的脸静静笑着。 “虽说是甜言蜜语,不过我喜欢。”柳桥笑眯了眼睛,“不过偶尔说说便成,不许经常说,肉麻!” “好。”易之云点头。 柳桥感觉眼皮有些沉。 “药有安神的功效。”易之云见状,“好好睡觉,明日我们回京。” “我想回家。”柳桥握住他的手。 易之云低头吻了吻她,“皇上说的没错,你进宫养伤更好。” “易之云……” “若是有人想要对付你,那必定是皇家的人。”易之云看着她,“阿桥,虽然我不愿意承认,可是你在宫里比在易府更安全,再者,在宫里太医也能更好地照料你的伤。” 柳桥垂了垂眼帘。 “若你真的不想,我去跟皇上……” “不用了。”柳桥摇头,“总是要面对的,躲的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易之云看着她,“岳母那边我会好好处理,别担心。” “恩。”柳桥应道,沉吟会儿,看着他,“你娘怎么了?” 易之云面色微微一僵。 “别怪她。”柳桥握住了他的手,“她不是故意的,只是意外,再者,若是这件事真的冲着我来,被连累的人是她才对。” “别想这般多,好好睡觉。”易之云笑道,眼底暗藏苦涩。 柳桥岂会看不出来,只是这时候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也的确没有这个精力,“陪我?” “恩。”易之云微笑点头。 柳桥却笑道:“不是让你一直陪着,等我睡下了你也去休息,醒来之后让我见到你就成了。” “恩。” “不许光答应不做。”柳桥警告道,“要是我醒来见到你还是这样子,饶不了你!” “好。”易之云笑道。 柳桥满意了,合上了眼睛很快便入睡了。 易之云低头吻了吻她有些干燥的唇,心疼而感动,“傻丫头……”这个世上最关心他的人,最一心为他的人不是他的母亲,而是她,这个当初他厌恶之极的童养媳,“还好,没错过你……” …… 易之云并未听话在柳桥睡下之后便去休息,而是一直守着,知道了小半个时辰之后,罗妈妈前来,“爷,夏护卫求见。” 易之云看向她。 “夏护卫说是老夫人的事情。”罗妈妈低声道。 易之云垂了眼帘,半晌之后方才抬起,起身给柳桥拉了拉被子,“照顾好夫人!” “是。”罗妈妈低声道。 易之云方才离开。 步出了营帐,初冬的寒风袭来。 夏深立在了营帐外,“爷。” “何事?”易之云神色有些冷。 夏深看了看他,“老夫人想见见夫……长公主。” “不必了。”易之云道。 夏深也没有继续,应道:“是。” “她……”易之云双手握了握,“伤势如何?” “老夫人的伤势已无大碍。”夏深回道,“只是老夫人一直想见爷跟长公主。” 易之云垂眸沉默会儿,方道,“回京的事情准备的如何?” “都准备好了。”夏深道。 易之云道:“跟老夫人说回京之后我自会去见她,让她安心养伤就是。” “是。” 易之云随即说起了另一件事,“柳宅那边可有消息?” “没有。”夏深回道。 易之云颔首,没有?是消息没传到吗?京城应当已经传开了,不过张氏一向不爱出门,若是柳河有意隐瞒,倒也不是没可能,“明日你护送老夫人回京,万事小心!” “爷放心,小人定会安全护送老夫人回府。”夏深应道。 易之云点了点头,便转身回到了帐内。 夏深转身返回。 云氏在得到了回复之后,心,又是一阵抽痛,不过是十来天,她便仿佛是苍老了好几岁一般,加之受伤跟日夜难眠,更是憔悴不已,“他……还说什么?” “爷让小人护送老夫人回京,万事小心。”夏深道,“老夫人放心,待爷回京之后便会回府见老夫人。” 云氏笑了笑,紧紧地握着椅子的扶手,低着头,沉默。 “老夫人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小人下去准备明日回京一事。”夏深不知道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情让爷这般,但是爷不会无端端这般的,再者这事也不该他来管。 云氏沉默颔首。 夏深告退。 “老夫人……”崔妈妈更是不知道发生了事情,“你别难过……应当是夫人……不,长公主伤得很严重,爷才不能回来的……” 夫人竟然是长公主? 是太后的女儿,皇上的妹妹,太子的姑姑?! 这事简直是奇迹。 可却发生了! 爷成了驸马,成了皇上的妹夫,这对易府来说绝对是好事,可是老夫人…… “老夫人,如今夫人成了长公主了,奴婢说句僭越的话,老夫人以后不如待长公主好些……” 云氏倏然抬头,眼神有些瘆人。 崔妈妈一惊,“老夫人……” “你也觉得我很可恨是不是?”云氏盯着她一字一字地问道。 崔妈妈连忙跪下,“奴婢不敢!” “他恨我!他恨我吧!”云氏继续一字一字地道,每个字都充斥着凄凉的悲哀,“他们都在恨我!所有人都在恨我!我就这么十恶不赦,就这么让他们生恨?!” “老夫人……” 云氏捂着胸口,一口腥甜涌上了喉咙,不过却被她咬着牙狠狠地压下,嘴边,泛着一抹凄厉的笑。 …… 次日一大早,承平帝拔营回京。 众人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当然这一次柳桥不必再苦苦等待,承平帝的御驾启程之后,她便舒舒服服地跟明睿太后坐着鸾驾出发了。 自然,易之云无法陪在她的身边,不过却也没有离多远,就在鸾驾旁边护送。 便只要掀开车驾的帘子便能够看到他。 “不用着急,回去便能看到的。”明睿太后笑容有些小心翼翼,便是柳桥同意进宫养伤,可是她仍是不安,仍是担心她会不认自己,因为至今为止,她还没有叫她一声母后,“你的身子受得不寒,把帘子放下吧。” 鸾驾很宽敞,说是一个小型的房车也不为过。 柳桥放下了帘子,笑了笑,“让太后见笑了。” “哀家也年轻过。”明睿太后听了这般的称呼心里有些难受,不过也没有如那日一般勉强,“别着急,你们的日子还长着,如今最要紧的是好好养身子。” “恩。”柳桥点头。 明睿太后拉着她仍是凉的手,“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柳桥摇头。 “伤口疼吗?”明睿太后又道。 柳桥笑道:“还好。” “那就好。”明睿太后拍拍她的手,“若是又不舒服便跟哀家说。” 柳桥点头,随后凝视着她。 “怎么了?”明睿太后见状面上泛起了不安,是她哪里做错了? 柳桥笑了笑,“母后。” 明睿太后一愣,随后,便是狂喜,“你……你叫我什么?” “母后。”柳桥重复道。 明睿太后激动地紧紧握着她的手,泪水盈满了眼眶,“再叫一次!你再叫一次!” “母后。”柳桥笑着重复,其实老天对她挺不错的,初来乍到,得了云氏的慈爱,后来又拥有了张氏的母后,现在又多了一个母亲,诚然,眼前这个母亲比不上张氏,可是,她的这份慈爱,她感觉得到,而这一年的相处也不是没有感情。 明睿太后老泪纵横,“好!好!母后的好女儿!好女儿!”她原以为要等上一段时间她才肯叫她一声母后,没想到……“永安……你肯认母后了?” “你是我亲生母亲不是吗?”柳桥微笑道,“我自然认你。” “真的?”明睿太后仍是有些不敢相信。 柳桥点头,“我知道你对我好,我知道的。” “永安……”明睿太后眼泪落得更慌,“母后以为你不愿意认母后,母后以为……永安,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恨母后,谢谢你还肯认母后!” 柳桥笑了。 有些事情改变不了,也阻止不了,但是可以让将一切的不美好变成美好。 …… 这一路回京柳桥并没有遭受二次伤害,回到了皇宫之后,已然入夜了,慈安宫的一切都已经有人先行一步打点。 鸾驾直接进到了慈安宫门口,随后换了软轿,到了整理好的偏殿。 方才躺下,又是太医的一番检查,在确定没事之后,众人才松了口气。 柳桥却是倦了,吃了些流食,喝了药便晕晕欲睡。 易之云一路送她到了寝室,不过喂食喂药的活被仍是激动的明睿太后给抢去了,便是到了易之云不得不离开的时候,明睿太后仍是不肯让开。 柳桥看向他,无声地抱歉。 易之云回以一笑,随后开口:“好好休息,明日我再进宫看你。”便是不愿意走,可是也不得不走,后宫不可能留他过夜。 明睿太后有种恨不得他消失的念头,“快出宫吧,免得宫门关了!” “臣明日再进宫。”易之云正色道。 明睿太后面色一沉。 易之云只当没看见,又对柳桥道:“好好休息。” “恩。”柳桥点头,有些无奈地笑着。 易之云抿唇一笑,“我走了。”随后,对明睿太后行了一告退礼,方才三步一回头地离开。 明睿太后只觉一口气哽在了喉咙。 “母后不喜欢我夫君?”柳桥微笑问道。 明睿太后自然不能说不喜欢,“没有,别乱想,母后怎么会不喜欢你夫君?不过这次的事情他难辞其咎!” “他也不想的。”柳桥认真道,“母后别怪他。” 明睿太后看着眼前好不容易才团聚的女儿,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她也不是没有养过女儿,永和便是自幼在她膝下长大的,可是当日永和嫁人的时候她也没这种感觉,难道这边是亲生与不是亲生的区别?“母后没怪他,好了,好好休息,就算要给他说话也得先养好伤!” “嗯。”柳桥应道,心里不免有些感叹易之云倒霉,这养岳父便一直看他不顺眼,如今来了一个亲生的岳母,还是如此高地身份,往后他有的受了,“母后别为难他,女儿心疼的。” 明睿太后气笑了,“好,不为难!不为难!不过你得答应母后好好养伤,快些好起来!” “恩。”柳桥笑了笑,便合上了眼睛,很快便入眠,只是许是因为易之云不在身边的缘故,却是睡的不太安稳。 明睿太后一直在她入睡了之后才离开。 出了偏殿,便忍不住问了身边的向嬷嬷,“那易之云就这么好?” “奴婢跟易大人接触不多。”向嬷嬷微笑道,“不过长公主受伤之后,易大人所作的的确不是其他男子能够做到的,至少不是大部分男子可以做到的。” “不是因为永安的身份?”明睿太后眯眼道。 向嬷嬷一愣,“这奴婢不敢说不是,不过奴婢听说前段时间成恩伯寿辰上,易大人曾说过一辈子就守着长公主一人过日子,说是唯有如此才能对得起她,当时长公主的身份还没确定,所以奴婢想,易大人对长公主的心应当是真的。” “可哀家就是看他不顺眼!”明睿太后恼道。 向嬷嬷笑了,“奴婢只是听说过岳父看女婿不顺眼,而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喜欢的。” “哼!”明睿太后哼了一声,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便是继续也说不清,敛了敛思绪,沉声道:“宫里可清理干净了?” 向嬷嬷是提前回来打点的,她的主要任务除了安排柳桥的住处,便是清理慈安宫,“回太后,都干净了。” “人呢?”明睿太后目光锐利冰冷。 向嬷嬷道,“太后寿辰前后,不宜见血,奴婢都将人关着。” “杖毙!”明睿太后道。 向嬷嬷回道:“可是太后……” “哀家不惧这些!”明睿太后一字一字地道,“哀家要告诉那些敢害我女儿的人,这就是下场!” “是!” …… 易之云出宫之后便回了府邸。 若是按照之前的路程,云氏这时候还在路上,不过因为柳桥的关系,便是没有人吩咐,内务府跟礼部的人也主动将云氏的车架给提前了,所以这时候她已然回到了府邸。 不过易之云进了府邸之后,第一个的不是云氏,而是柳河。 “岳父。”见到了神色焦急的柳河,易之云心里也是一紧,“可是岳母知晓了……” “阿桥怎么样了?!”柳河打断了他的话,他得知消息之后便想打听,可是根本打听不到,只能干着急,“怎么没跟你回来?!到底怎么样了?” “岳父别急。”易之云道:“阿桥在宫里,伤势是有些重,但是没有性命危险。”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不是让你保护好她吗?”柳河恼怒道,“你就是这样保护她的?!” 易之云面色微白,“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柳河见了他这般,也止住了怒意,“我不是要怪你,只是……好了,别说这事了,你跟我说说阿桥现在到底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又跟太后相认了?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才会出事的?” “岳父你请坐。”易之云道,待他坐下之后方才开口,“阿桥现在在宫中情况尚好,太医说她的伤势只要精心养着便不会有事,至于她跟太后相认……阿桥受伤之后,太后亲自再度滴血验亲,证实了阿桥是她的女儿,至于阿桥受伤一事……”抿了抿唇,终究没将云氏的事情说出,“还在查探之中。” “那阿桥在宫里会不会有危险?”柳河紧张问道。 易之云道:“岳父可以放心,太后跟皇上会保护好她的。” “那就好……”柳河悬着好几日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那就好……”放心之后,便是一直被压着的苦涩跟忧虑,“往后阿桥就是公主了……” “岳父。”易之云道,“阿桥还是你的女儿。” 柳河一愣。 “醒来之后她最担心的便是岳母若是知道了这事会不认她。”易之云正色道,“岳父,她还是你们的女儿。” 柳河眼底闪烁着激动,眼眶也随之湿润,“我知道……我就知道阿桥不会不认我们的……” “岳父。”易之云道,“岳母可知晓这事?” 柳河稳住了情绪,“还不知道,这些日子她一直呆在家里没出门,家里的人我都放了话,所以她现在还不知道,正赶着给阿桥过新年的衣裳……” “岳父,这事瞒不住了。”易之云道,“阿桥如今的伤势没好,我不想她伤心。” 柳河吸了口气,“你放心,我会好好跟她说的。”沉吟会儿,“这事跟阿桥没关系,当年是我跟她娘做的决定,孩子……也是跟我们没缘分……你放心,她跟阿桥相处了这般多年,便是知道了也不会不认这个女儿的……” 只是伤心,是难免。 “多谢岳父。”易之云道。 柳河笑了:“阿桥是我的女儿!”顿了顿,又道:“可是……皇上跟太后会让阿桥继续认我们吗?” “只要阿桥想,便可以。”易之云道。 柳河笑了笑,“那就好……那就好……其实就算她不认,也没什么……只要她好好的就成!” 易之云忽然间有些羡慕,“是,只要她好好的就成。” 柳河没有待多久,问了些柳桥如今的具体情况便回去了。 送走了柳河之后,易之云便去见云氏,而到了上房,先见到的却是云家的人,除了孩子,所有人都在,而问的也都是柳桥的事情。 “舅舅,我先去看看娘,其他的事情待以后再说吧。”易之云不想解释。 云道点头,“你娘的脸色不太好,在寝室休息。”随后,便让其他人回去了,他倒是最后离开,“云儿,不管你娘做了什么,她终究都是你娘!” 易之云颔首,“舅舅放心,我知道。” 云道看了看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易之云往寝室而去,到了门口,见崔妈妈守在外面。 “爷。”崔妈妈上前行礼。 易之云颔首,“老夫人休息了吗?” “老夫人一直在等爷。”崔妈妈回道,神色有些不对。 易之云没理会,推门进了屋,进了卧室,便见云氏坐在了床上,他走上前,站在了床边,却沉默。 云氏并未看他,也是沉默。 屋里像是被低气压笼罩一般,异常的沉郁。 许久,易之云方才开口,“如今易昇被关在了天牢,明日我会去看他。” 云氏倏然抬头,随后见到了易之云眼底一闪而过的自嘲,“云儿……” “你放心。”易之云看着她道,神色平静,“我不会杀他。” “我……” “你好好养伤。”易之云没等她说完便道,随后,转身离去。 云氏叫道:“她怎么样了?” “她很好。”易之云没有回头,“还跟我说这件事不怪你,或许最后被人连累的人是你才对。” 云氏面上的血色再减。 “你好好休息吧。”易之云说罢,便起步离开。 云氏咬着牙压着胸口的翻滚,泪水夺眶而出…… …… 此时,太子府内宫灯璀璨。 正院内,太子妃方才洗去了一身的风尘,便去看望一月未见的女儿,这才没抱着女儿多久,便有人来禀报说云侧妃求见。 太子妃冷笑一声,“可真的着急!” “娘娘可要见她?”赵嬷嬷问道。 太子妃冷笑道:“自然要见,皇祖母找到永安姑姑这般好的消息岂能不告诉她?!” “可是太子……” 太子妃闻言眸色笼上了一层阴霾,“无妨,我又不是要她的命,不过是让她心痛一下罢了!” 185 设局 太子妃到了正堂,便见云柔一身橘黄色的衣裙立在堂中,在柔和的烛光照耀之下,那是一个我见犹怜,眼底泛起了一抹冷意,起步走入。 “妾身见过太子妃。” 太子妃缓步上前,入座之后眼底寒意已经退去,换上了笑意,“妹妹免礼。” “谢太子妃。”云柔起身,姣好的容颜上温顺恭敬。 太子妃唇边泛着笑意,“这个时辰妹妹怎么过来了?” “太子妃回府,妾身理应前来请安。”云柔回道,谦卑的神色中多了一抹恰当好处的微笑,“本该亲自前去府门迎接太子妃的,不过罗姨娘身子不适,妾身便去看了她,还望太子妃赎罪。” “都是姐妹,哪里需要这般客气。”太子妃一边转身端起了下人送上来的茶盏,一边道:“不过这事若是传出去了,让外人知道原来在妹妹的心里,我这个太子妃还比不上后院一个姨娘重要,恐怕会生是非。” “此事的确是妾身的错。”云柔继续道,“罗姨娘自然及不上太子妃重要,便是妾身,也及不上太子妃半分重要,只不过今晨罗姨娘身子不适,让人报到了妾身这边,妾身让人请大夫看了,竟是件喜事。”说罢,笑着一福身,“回禀太子妃,罗姨娘已然怀孕三月有余。” 太子妃握着茶盏的手倏然一紧,随后笑道:“的确是喜事,如此说来妹妹倒是无错有功了。” “妾身不敢居功。”云柔又是一福身,“殿下在太子妃与殿下前去围场之时让妾身管理府中内务,妾身自当恪尽职守,不敢辜负殿下与太子妃的信任。” “不管如何,这些日子辛苦妹妹了。”太子妃搁下了茶盏,抬头看向她,“对了,永安姑姑找到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吧?说起来永安姑姑能够跟皇祖母相认,也有妹妹的一份功劳。” “太后能够与长公主母女相认是得皇家先祖庇佑,妾身岂敢居功?”云柔微笑道,神色之中找不到任何太子妃想要看的情绪。 不过这并不影响太子妃心情的好转,“岂会无功?若非当日妹妹的父亲救了易统领,易统领便不会立下战功,也不会来到京城,更不会将永安姑姑接来京城,说到底妹妹是居功至伟方才对。” “太子妃过誉了。”云柔仍是微笑道,“妾身的父亲身为大周臣子,理应为大周为皇上效命。” “不管如何说,没有妹妹的父亲,永安姑姑是不会来到京城的。”太子妃笑容更深,“明日我会进宫看望永安姑姑,当日永安姑姑在宫中生病之时,妹妹求我带你前去看望,想必是与永安姑姑关系不错,明日便虽我一同进宫吧,这一来是看望,二来时恭贺永安姑姑与皇祖母母女相认。” 云柔福身道:“妾身如今乃太子侧妃,不再是往日的云姑娘,已然没有资格前去慈安宫看望,多谢太子妃厚爱。” “妹妹果真不去?”太子妃蹙眉。 云柔抬眸看向她,笑道:“妾身既入了皇家,便该守皇家的规矩,岂敢乱了尊卑?” “既然妹妹如此受礼,我也便不勉强了。”太子妃笑道,“如今天色不早了,妹妹这些日子操劳内务也是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至于罗姨娘的喜讯,待太子归来,我会亲自告知。” “妾身告退。”云柔福身行礼,随后转身款款离去。 太子妃看着她不急不躁离去的背影,讥诮冷笑:“不错,还能忍住!” “主子,罗姨娘之事……”相对于云柔是否痛心,赵嬷嬷更加关心罗姨娘的身孕。 太子妃眼底泛起了阴霾,“三月有余?果真好本事!” “主子打算怎么办?”赵嬷嬷低声问道,在寻常的人家,主母没有生下嫡子是不允许庶子出生的,可是在皇家却是不一样,尤其是在太子府。 太子是储君,大婚本就晚,太子妃有孕本是喜事一桩,可是偏偏生了郡主,又因为难产一事而不得不调养身子一两年之后再生育。 这些日子太子府一定会有其他孩子出生的。 可是若是生了儿子…… 太子需要儿子来稳固储君的位置,可是不是太子妃生出来的长子,对太子妃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太子妃神色转为了悲凉,“能如何?”现在这种情况她决计是不能动手除了的,便是除了这个,还会有下一个,况且,太子没有儿子,也是一大危机,如今二皇子也成婚了,太子必须赶在二皇子之前有儿子,没有嫡子,庶子也称!想至此,心中对云柔的恨意越发的深,手,紧紧地握着,“不过是一个庶出罢了,难不成还能掀翻了天?!” 便是他有这个野心也得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至于云柔,她也绝对不会轻饶! …… 新云院是太子府中除去了正院之外最好的院落,云侧妃入住新云院足以证明太子对她的爱重程度,只是当云姑娘成了云侧妃,当日笼罩在她头上的光环也便渐渐消退。 昔日大周功臣之女,今日太子妃侧妃。 便是如今的太子侧妃会是将来的嫔妃,可是,侧妃便是侧妃,将来再辉煌,也改变不了如今的卑微。 她云柔这辈子都只能屈居人下! 雅致的寝室内,她端坐在了铜镜前,凝望着铜镜之中比当日在易府更加精致的脸庞,心里却是恨意翻滚,“果真被你说对了,妾室便是妾室,我成不了易大哥的妾室,可却还是成了妾室,只是为什么到头来你还是压了我一头?!” 手中的玉梳在手中断成了两节。 为什么?! 为什么—— 她不甘心! 不甘心! 为什么她在这太子府作践自己,那个女人却能够扶摇直上?! 永安长公主?! 永安长公主?! 曾经必须对她这个妾室行礼叩拜的命妇,如今竟然成了太后跟皇帝最重视的永安长公主?! “为什么不直接死在围场——” 断了的玉梳子被摔在了地上,铜镜中原本姣好的容颜此刻也扭曲成鬼! 她既然痛,那他们也该陪着她一起痛! …… 易之云一大早便又进宫了,不过没有直接求见慈安宫,而是去见了承平帝,请旨前往天牢。 “他一直没招。”承平帝看着他,“你去看看也好。” 易之云躬身谢恩:“谢陛下。” “上次朕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承平帝换了一个话题。 易之云抬头,“臣谨遵皇上旨意。” “好。”承平帝道,“那就去办吧!” “是。”易之云应道。 承平帝看了看他,“下去吧。” 易之云行礼告退。 承平帝随后也起身往慈安宫而去。 今日仍有从围场归来的大臣及家眷,因而早朝免去。 到了慈安宫,便得知了明睿太后早早便去了偏殿,随后便也往偏殿而去,方才到了寝室的门口,便听到了里面传出了笑声。 承平帝挥手阻止了李成安的通报,起身走了进去,随后便见柳桥靠着厚厚的软枕坐在了床上,而床边坐着明睿太后。 明睿太后此时满脸笑意,似乎方才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皇上!” 寝室内的宫人发现了承平帝,忙下跪行礼。 明睿太后看向儿子,“帧儿来了。” 承平帝挥手让众人退下,随后上前,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起来吧。”明睿太后心情很不错,笑道。 承平帝起身,笑着问道:“母后跟永安在说什么,这般高兴?” “说些阿桥小时候的事情。”明睿太后笑道。 承平帝笑了笑,看向柳桥,“是吗?朕也听听。” “皇上……” “皇兄!”承平帝打断了她的话,纠正道。 柳桥看着他,没有即刻说出来。 “怎么?”承平帝笑道,“恼上皇兄了?” “怎敢?”柳桥笑了笑。 明睿太后开口道:“你皇兄这次的确该恼!不过……”拉过了柳桥的手拍着,“母后训过他了,他也认错了,你便原谅他一次吧。” “母后,我没恼。”柳桥摇头道,便是恼也不敢说出口。 承平帝再开口,“那还不改口?” “皇兄。”柳桥笑了。 承平帝嘴边也泛起了笑容,“好。” 柳桥看着他,心渐渐安了,这时候的笑容,不像是做戏,“皇兄怎么过来了?这个时辰不是要上朝吗?”说着,瞧了瞧门口。 “是想问朕易之云为何没来吧?”承平帝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道。 柳桥听了这话神色有些迥然,这语气怎么那般像在吃醋?若是这语气是柳河说的,倒是没什么奇怪,可现在这人是皇帝……便是皇兄,可……还是皇帝! “围场的人恐怕还没全回来,你皇兄自然不需要早朝了。”明睿太后笑道。 柳桥看了看两人,最后看向承平帝,“皇兄这般问那是不是见过他了?” “恩。”承平帝应道,语气似乎有些不悦,“他去天牢了。” 柳桥面色一变,“去天牢?” “去看易昇!”承平帝不悦更明显。 明睿太后见状斥责,“怎么跟你妹妹说话?!这里便只有我们娘三,你还要摆你的皇帝架子?!” “母后……”承平帝无奈。 明睿太后冷哼,“阿桥的伤还没好!” “他跟朕请旨去的。”承平帝道。 柳桥松了口气,笑了笑,“皇兄恕罪,我一时想歪了。” 承平帝哼了哼。 明睿太后则道:“他去看易昇作甚?难不成还想求你放了他不成?!” “母后。”柳桥开口,“那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 至于易之云去看易昇的原因,她不认为是要将人放了或者还念着什么父子之情,怕是为了她所说的话。 “他父母那般对你……” “母后。”柳桥打断了她的话,“他是我夫君。” 明睿太后一听这话心便难受,若是当年她没有……永安岂会嫁到这样的一个家里去?便是易之云真的不错,可是那样的家…… “母后……” 明睿太后吸了口气压下了心里的难受,“你放心,母后既然答应了你不会杀易昇就不会!” “谢母后。”柳桥笑道。 明睿太后板了脸,“谢什么?你是母后的女儿,母女之间还需要谢吗?” “恩。”柳桥笑了笑。 这时候,向嬷嬷进来,“太后,东西都准备好了。” 明睿太后点了点头,“好,哀家这便去。”说完,便对柳桥道,“哀家待会儿再来陪你,若是累了就休息,不要累坏自己!” 柳桥点头,也没问她到底去做什么。 明睿太后对承平帝道:“别欺负你妹妹!” “母后。”承平帝失笑,“我怎么会欺负妹妹?” “也别跟她说太久的话。”明睿太后继续叮嘱,“太医说她需要好好休息。” “是。”承平帝起身。 明睿太后又叮嘱了好些话,方才转身离去。 待明睿太后走了之后,柳桥看向承平帝,开口道:“皇上,是不是易昇……” “皇兄!” “皇兄。”柳桥笑了笑。 承平帝走到了床边,坐下,“还是生气了?” “没有。”柳桥仍是有些不自在,能够坦然面对明睿太后是因为之前大家相处过,可是眼前这人,不这皇帝……“只是有些不适应。” “那就慢慢适应。”承平帝道。 柳桥笑了笑,“恩。”随后,入了正题,“是不是易昇不肯供出幕后帮助他的人?” 承平帝点头。 “皇兄没审他?”柳桥问道。 承平帝道:“审过,只是有些手段不能用。” 柳桥一愣,随后了然,也是动容,“谢谢皇兄。” 若是真的要审,怎么可能审不出来? 这可不是禁止严刑逼供的年代,皇帝收下什么逼宫的人才没有?易昇也不是铜墙铁壁的,如何会吐不出来? 承平帝抬手抚了抚她的头,“你是朕妹妹。” 柳桥被他这般一弄,有些不自在,不过听了他的话,心里却是暖的,“不管如何,我还是要谢谢皇兄。” “朕会查清楚此事!”承平帝道。 柳桥笑道:“嗯。” 毕竟是相处不多,正事说完了,便有些相对无言,“好好养伤,其他的事情别多想了,你那夫君本事不算很大,不过也不是好糊弄的。” “那皇兄便多照顾一下。”柳桥笑道。 承平帝也笑了,平日不怒而威,无人敢冒犯的皇帝在这一刻便真的像是一个兄长一般,“朕知道了。” …… 天牢是关押重犯的地方,所谓的重犯,便是连刑部大牢,大理寺大牢都不敢关的人,进天牢的人有三重,罪行重,身份贵重,处置重! 而以易昇的身份,却没资格进天牢的。 不过这次因为他刺杀的人是永安长公主,这才进来。 因为身份贵重这一条,所以天牢的环境比其他的牢房环境要好得多,什么茅草铺地,脏乱臭在这里不会出现。 一件一件牢房就跟一个小屋子一般,干净整洁。 除了失去自由以及阴森可怖的气氛之外,倒不像是一个牢狱。 如今整个天牢关押着的只有易昇一人。 虽说天牢的环境不错,但是易昇却很糟糕,自从被擒获之后,他便一直没有梳洗,便是连衣裳也没换,模样可想而知了。 易之云走到了牢房前,看着里面缩在了角落处的人,身上的肌肉紧紧地绷着,曾几何时他一直幻想着有朝一日易昇便如同现在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如今,幻想成了真实了! “易大人,你自便。”狱卒将人领到了牢房前,便道,随后,退了下去。 易昇听到了人声,缓缓地抬起头,精神似乎很不好,所以并未第一时间认出了易之云,直到过了半晌,方才认出了他来,浑浊无神的眼眸顿时迸发出了浓烈的恨意。 易之云眸光始终冰冷着,直接问出了问题:“谁在背后帮了你!?” “哈哈——”易昇却是狂笑了起来,猛然起身扑了过去,脚上带着的镣铐拉的声响刺耳,污秽的双手握住了牢房的栏杆,面容狰狞,“你想知道?!” 易之云没有回答。 “做梦!”易昇呸了一口,喝道。 易之云一动不动。 “怎么?!”易昇狰狞道,“我不告诉你你就要杀了我?!好啊!来杀了我!杀啊——” “我不会杀你!”易之云开口道,“你放心,你不会死!” 易昇不信,“想骗我告诉你幕后之人是谁?!你做梦!我告诉你,我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告诉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娶的那个贱人是永安长公主,我让她受了重伤,皇上跟太后怎么可能放过我?!不过我告诉你易之云,就算我死了,也还有人想让你们死!我会在九泉之下好好看着你们如何凄惨地死去!” 他为什么要告诉他们? 为什么要供出来? 他既然活不了了,他们也别想活! “还有,你回去告诉云氏那个贱人,我易昇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日娶了她,还跟她生下了你这个逆子,畜生!” 易之云无动于衷,“你不会死!我妻子不想让我背上一个弑父的罪名,所以你绝对不会死!不过你也说对了,我妻子是永安长公主,所以便是为了她的颜面,为了皇家的颜面,我都不得不做出退让!我不想认祖归宗,只是若是为了她,为了将来我们的孩子,我可以做出让步,只是,我认的是易家的先祖,归的是易氏的宗族,没有你的易氏宗族!” 易昇眸子大睁,“你这是什么意思?!” “谋害皇家成员是诛九族之罪!”易之云一字一字地道,“为了不让你连累到了易氏宗族,易氏宗族不久之后将会将你逐出宗族,从今往后你将不是易氏宗族的人,百年之后,也不是易氏的魂,如此,我认祖归宗之后我的子孙便不必供奉你这个生父!” “你——” “当日你不认我,今日,被逐出宗族的是你!”易之云继续道,“往后,你将会是一个无根之人,死后更是孤魂野鬼,易昇,这便是你的报应!” “你敢——你敢——”易昇狰狞咆哮。 易之云继续道:“对了,还有易之旭,我也绝对不会让我的子孙去供奉他,所以,他也会被一同除名,至于荆氏,她既然是你的妻子,自然也该给你们一同被除名!” “易之云你这贱人养得畜生——” “即便你不供出幕后之人我也不会杀你。”易之云继续道,“皇上也不会,你最糟糕的下场不过是流放,也正好,当日我们母子所受的,你跟你妻子也好好地受一遍!我不杀你,那是因为你不值得我弄脏自己的手,不值得弄脏我所爱之人一直珍视的名声!活着,你会比死还要痛苦!” 说完,转身离开。 “逆子你跟我站住,你这个逆子——” 易之云没有回头,径直走了出去,步出了天牢,竟见天上飘起了雪,今冬的第一场雪在这一日落下了。 …… 柳桥再次醒来,便见到了易之云了,“什么时候……” “别动!”易之云阻止了她起身,“躺好。” 柳桥乖乖听话,“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半个多时辰。”易之云笑道,“见你睡着,便一直没叫你。” 柳桥笑了笑,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随即蹙眉,“手这般冷?” “冷到你了?”易之云问道。 柳桥将手拉入了自己的被窝中,“这般便不冷了。” “恩,不冷了。”易之云笑道。 柳桥看着他,“心里难过?” “怎么这般问?” “你去了天牢。”柳桥道。 易之云抽回了手轻轻地抚着她的长发,“没有,他不值得我难过,只不过没从他嘴里问出些东西,有些担心罢了。” “本就没打算从他嘴里挖出东西。”柳桥笑道,“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易之云没说话。 “易之云……” “我没事。”易之云开口,“别担心我,好好养伤。” 柳桥沉吟会儿,笑道:“嗯。” “岳父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易之云岔开了话题,“岳母还不知道这事,岳父会找个时间好好跟岳母说的,你放心,岳母是真心疼你的,便是难过也不会不认你这个女儿的。” 柳桥点头,“帮我照顾他们。” “自然。”易之云笑道,“铺子的事情也不要操心,有岳父在,酒坊的事情……我找阿瑀帮忙,他熟悉情况,让他先帮帮你。” 柳桥笑道:“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所以什么也不要多想。”易之云笑道,“好好养你的伤。” “好。”柳桥握紧了他的手,“我会尽快好起来,然后我们回家!” “嗯,回家。”易之云笑道,眼底却有着说不出的哀伤,“阿桥,有你在,我便有家了!” 柳桥心口一痛,“扶我起来。” “嗯?” “快!”柳桥道。 易之云犹豫会儿,终究还是顺了她的意思,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 “让我靠着。”柳桥又道。 易之云点头,坐在了她的身后,将自己的怀抱跟她当靠枕。 柳桥舒服地躺在了他的怀里,“抱着我。” 易之云小心不弄到她的伤口,环抱住她的腰,“怎么样了?” “这样很好。”柳桥握住了他的手,“易之云,就这样抱着我。” 易之云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谢谢你阿桥。” 柳桥忍着扯动了伤口的痛仰头道:“闭上眼睛,就这样陪我会儿?” “好。”易之云沙哑应道。 柳桥笑了,舒舒服服地躺着,“易之云,你没听话,没好好休息。” “没你在,休息不好。” “让我担心!” “以后不会了!” “闭上眼睛,闭嘴!” “好……” …… 明睿太后带着亲自做好的补品进来,见到的便是这般画面,愣了一下。 “太后……”向嬷嬷端着补品,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明睿太后看着柳桥脸上的神色,心里既是高兴也是难受,高兴是女儿高兴了,难受是她在自己的面前从来没有露出过这般神色。 最终,没有上前。 出了寝室,向嬷嬷有些担心,“太后,这……” “先炖着,等人走了之后再送进去。” “是。” 明睿太后看着天上飘落的雪花,“去准备祭品,哀家去太庙一趟。” “是。” …… 秋猎归来之后,京城却是异常的平静,不管是承平帝还是明睿太后都未曾大肆为永安长公主遇刺一事而兴师问罪。 这般情况让安陆侯府松了口气。 而很快,遇刺一事也做了定论。 凶手易昇被判了流放西北,他的妻子荆氏随行。 西北夺回来的城池如今正如火如荼地建设之中,除了原先的人口之外,朝廷还从各州抽调了不少的人口过去,为的便是那些城池真正成为大周的疆域。 与此同时也迁了一部分流放之囚前去,与新流放的囚徒一同在城防建设中当苦工,而由于那边的局势还不算是稳定,所以,比在石州乃至其他地方更加的危险。 易昇此去,又是没有定下年限的流放,估计有去无回。 然而这个结果却已经是很轻很轻了。 这让不少人吃惊不已。 而安陆侯府却可以真正地松了口气了,唯一伤心欲绝的便是安陆侯夫人,只是,她却被软禁在了府中,便是去给女儿打点一番也不成。 而便在易昇定刑之后,易氏宗族那边来人了,表示易昇以及荆氏已经在族谱上除名,被逐出了宗族,只是这事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应。 毕竟这是常有的事情。 宗族为了自保,自然不能要这等影响宗族的子孙! 至于易之旭的除名,倒是低调了许多,毕竟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易氏宗族的人之所以来的这般快,自然不是有预知的能力,而事实上自从易之云跟易昇的事情传到了禹州那边后,易氏宗族便想来人,只是一直被安陆侯府压着,不过在不久之前,京城去了一个人,请了他们。 易氏宗族的人不知道那人是谁,不过易之云倒是知道。 承平帝既然提了这事,那便事先做了准备,自然是他的人无疑。 易昇被押解出京城,荆氏没有随行,便在得知儿子被宗族除名,将来连个供奉香火的人都没有,便吐血身亡。 这些事情,经由云道传到了云氏的耳中,只是听了这些事情,她却只是沉默,没有大仇得报之后的畅快。 有的只是沉默。 “姐姐……”云道看着她,“如今他们也算是得到了报应了,从前的种种,便让它随风而去吧,往后我们好好过日子,这样也算是对得起爹娘了。” 云氏看向他,“道儿,你恨姐姐吗?” “姐姐。”云道看着她,“你是我姐姐。” 云氏笑了笑,“可就算你不恨我,我也无法原谅自己!爹,娘……云家……都是因为我……” “姐。”云道叹了口气,“或许这是命,我们命该如此。” “命吗?”云氏有些恍惚。 云道继续道:“不过如今一切都好了,姐,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好好经营这个家便好。” 云氏笑了,眼泪夺眶而出。 家? 这个家还算是她的家吗? 云儿…… …… 最好的环境,最好的药物,最精心的照顾,让柳桥的伤势好的很顺利,到了十一月中旬,便可以下床走动了。 易之云每天都进宫陪她。 到了十一月下旬,伤势基本痊愈。 这日,易之云离开之后,柳桥让人请了承平帝过来,“皇兄,当日的事情还是没有查到结果吗?” 承平帝摇头。 “皇兄。”柳桥看着他,“既然无法查到,那不如将人引出来!” 承平帝蹙眉,“你想如何?” “易昇被流放也一段时间了,路上估计也吃了不少的苦头,我们可以放出风声说他受不了苦头想要招了,前提是让易之云将他救出来。”柳桥道,“那幕后之人要么派人去杀易昇,要么派人来杀我。” 承平帝眯起了眼,“你想拿自己当诱饵?” “对方既然想要我的性命,这事自然不能这般作罢。”柳桥道,“至少得让我知道那人是谁,将来也好防着!” “永安……” “皇兄。”柳桥打断了他的话,“会对我动手之人必定不是外人,我知道皇兄为难,只是,我不想日日提心吊胆!”更不想让易之云时时刻刻觉得她会有危险,日日为没有保护好她而愧疚!“皇兄,至少让我知道是谁!” 承平帝沉默。 “我可以保证不管引出来的人是谁,都交由皇兄处置!”柳桥继续道,“母后那边我也会瞒着!”说罢,便起身跪下,“请皇兄恩准!” “起来!”承平帝蹙眉道,“朕不是顾虑这些!” 柳桥起身,“皇兄……” “你若是再出事,母后……” “围场这次是我没有防备,如今是我做主导,岂会出事?”柳桥坚持道,“皇兄,我意已决,再者,对方或许只会选择向易昇下手!” 承平帝沉吟会儿,“好,朕安排。” “此事不要告诉易之云。”柳桥道,“这般方才可以逼真,瞒天过海!” 承平帝点头。 柳桥眯起了眼睛,那人伤她不要紧,可是却伤了她在乎的人的心,便不可饶恕!皇帝或许会保住那人,可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让她差点没命,让易之云至今仍在愧疚担忧之中,怎么也得付出些代价! 186 抓到 易之云没想过能够从易昇的身上挖出些什么来,不能用刑,他又知晓谋害皇族会有什么结果,自然不会吐露出来。 若是他,便是重刑加身也绝对不会吐出一个字! 不过易昇流放之时,他还是派了人一路跟着,为的便是看看那幕后之人会不会杀人灭口,只是一个月过去了,却始终没有消息传来。 直到今日。 易之云看着手中方才收到的飞鸽传书,脸色冰冷,熬不住了,要用消息换安逸?! 岂有这般便宜的事情! “爷,不如小人去一趟?” “不!”易之云沉声道,“我亲自去一趟,此外,你给我放出消息去,就说我接到易昇的书信,说他打算招出行刺永安长公主的真正凶手,正打算赶去一趟!” “爷想要引出幕后之人?”夏深道。 易之云颔首,“幕后之人一日不揪出,就不会有真正的安全!” “是。”夏深领命。 易之云随即起身,“我进宫一趟!” …… 易之云进宫了,却不是去见柳桥,而是去求见了承平帝,将心中的计划一一告知,虽然摸不准承平帝对那幕后之人的态度如何,但是这件事离不开他,最重要的唯有他能够保证柳桥的安全。 承平帝听了这些,神色中闪过了一抹不该出现的别扭,随后盯着他,眸光有些不善,“所以你想出京?” “是。”易之云跪下,“请皇上恩准!” “若是朕不准呢?”承平帝道。 易之云垂首,“皇上,幕后之人不揪出来,内人的安全一日不能得到保证!” “永安是朕的嫡亲皇妹!”承平帝沉声道。 易之云抬头,看着承平帝的神色,有种跟柳河有些相似的感觉,不过很快便摁下了这个念头,正色道:“臣相信皇上可以保护阿……永安长公主,只是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若是不将人揪出,永安长公主恐怕得日日寝食难安!” “哼!”承平帝冷哼一声,“还不是你惹出来的?” 易之云垂头,没有与他争辩,“臣知罪!” “你要出京可以。”承平帝道,“只是为何不告诉永安?” “臣不想让她担心。”易之云抬头。 承平帝看着他半晌,方才道:“朕会跟永安说是朕派你出去的。” “谢皇上!”易之云磕头道。 承平帝挥手,“去跟永安说一声,免得她见不到你还以为朕把你给怎么了!?” “是。”易之云应道,随后行礼退下。 承平帝端起了茶盏,“李成安,你说这世上真的会有心意相通的夫妻?” “皇上……”李成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承平帝也没为难他,冷哼一声,“便宜他了!” 李成安将头压得低低的,不敢妄动,自从永安长公主出现之后,陛下的脾气是越发的难以捉摸了。 …… 慈安宫内 柳桥听了易之云的话,愣了会儿,“你要出京?” “恩。”易之云抬头为她拉了拉身上的被子,“皇上派我去办件差事。” 柳桥盯着他,“去多久?” “不会超过一个月。”易之云道,神色有些歉疚,“对不起,你的伤还没好全,我却出远门。” “说什么了?”柳桥不禁有些心虚,“我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要不是母后一直在耳边叨念不许我出门不许我下床,我早就出宫去了!” “等我回来之后就接你回家。”易之云笑道,“不过到时候不知道他们放不放人。” “我是你妻子,谁会拦着我们夫妻团聚?”柳桥伸手抱住了他,失笑道。 易之云拥着怀中的人儿,“的确,你是我的妻子!” “回来之后我们就回家!”柳桥抬头看着他,“到时候……不许生气!” “生什么气?”易之云失笑。 柳桥抿了抿唇,“现在不告诉你,等你回来之后再说。” “好。”易之云道,“我走了之后你不要出慈安宫,更不要出宫!” “便是我想母后也不会让的。”柳桥笑道,“连下床走动都不许太久,我能去哪里?” “天冷了呆在床上最好!”易之云认真道。 柳桥眯了眯眼睛,“没有陪,寂寞。” “又勾引我?”易之云瞪了她一眼。 柳桥笑笑,“这里不合适,回府之后再试试!” 易之云低头狠狠地吻了她,许久方才松开,“还知道这里不合适?!” “还不是想你想得的?”柳桥挑眉,眉宇间弥漫着春意。 易之云咬了咬牙,低头在她的颈项上磨蹭着,“回家之后再收拾你!” “哎呀,人家的伤可还没好全……”柳桥嚷嚷着。 易之云松开了她,明明知道她是在耍他,可是仍是紧张起来了,“伤口还疼?哪里不舒服?” “傻子!”柳桥见状,斥道,眼里却是一片暖意,偎依入了他的怀中,“出去小心点!” 易之云搂着她,“恩。” “现在下雪,骑马别太快了!”柳桥继续道,“衣裳多穿点!” “恩。” “饭要按时吃,别吃冷的!不要露宿野外,找客栈,或者找寄宿的地方!”柳桥继续叮嘱,越说越是心虚,“护卫要带足了,让夏深陪你一起去!” “好。” “易之云……”柳桥离开了他的怀抱,有些后悔这般做,“我……” “怎么了?” 柳桥吸了一口气,最终仍是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不会同意的,只是,若是不将人揪出来,这男人以后必定寝食难安!“没有,就是想你,怎么办,你还没走了,我就开始想了!” “等我回来。”易之云抬手抚着她的脸。 柳桥点头。 易之云出宫之后,承平帝便来了。 “夫君一路的安全还需皇兄帮忙。”柳桥恳求道,便是那人对易之云出手的机会不高,但是也不得不防。 承平帝颔首,“你放心,朕不会让你夫君丢一根头发的,不过,若是这点危险他都无法应对,那往后也难成气候!” “皇兄……” “对了。”承平帝打断了她的话,“朕一直没跟你说件事,想来他也没告诉你,朕撤了易之云御林军统领一职,围场一事虽说跟他没有关系,不过围场的防卫是他负责的,让外人混进去,他难辞其咎!朕若是不罚他,朝臣不服!” 柳桥没有紧张,也没有担忧,而是起身,缓缓跪下,“多谢皇兄。” 承平帝挑眉,“谢朕?” “是。”柳桥抬头,笑道:“我知道皇兄是为了我好。” 这些日子便是她看得出来承平帝是真心关爱她这个妹妹,不过心里仍是存了一份忐忑,毕竟这人是皇帝,可是如今,或许是她小人之心了。 便是无法与江山社稷、他心中的谋划相比,但是,在他的心里,她这个妹妹的分量还是挺重的。 承平帝笑了,“起来。” 柳桥起身。 “以后别动不动就跪着。”承平帝继续道,“要是母后见了还以为我在欺负你!” “皇兄这般疼我,怎么会欺负我。”柳桥笑道。 承平帝看着她,“永安……” “皇兄叫我阿桥可好?”柳桥打断了他的话。 承平帝挑眉,“为何?” “永安代表过去,阿桥才是代表现在,未来。”柳桥笑道。 承平帝一愣,眸子中泛起了波澜,“好,阿桥就阿桥,你若是不喜欢永安的封号,朕再给你换一个。” “不必了。”柳桥笑道:“这封号是先帝御赐,也寄托了母后的慈爱祝愿,永安很好。” “是父皇。”承平帝纠正道。 柳桥笑了,“是,是父皇。” “今年新春祭祖,你随皇兄一同去太庙。”承平帝忽然做出了这个决定。 柳桥一愣,“皇兄,我嫁人了。” “没有皇家的允许,没有公主的大婚之仪,不算成婚。”承平帝却道。 柳桥错愕,“皇兄,我们可是有婚书的!” “你要朕找人去消了衙门的记档吗?”承平帝挑眉。 柳桥看着眼前的帝王,愣怔半晌,失笑道:“皇兄要棒打鸳鸯?” “朕没有妹妹,好不容易找回了你,自然不能这般便便宜了别人!”承平帝道,那神色像是在说着什么国家大事一般。 怎么没有妹妹? 这话便要出口的时候,便顿住了。 “皇兄……” 承平帝似乎意识到自己太放纵自己的情绪,不待她说完便道:“好了,跟你开开玩笑罢了,女儿外向,这嫁到了别人家的便是别人家的了!” “我不是还是皇兄的妹妹吗?”柳桥也没有继续深究,笑道。 承平帝道:“记住就好!”随后,回到了正题上,“散播消息一事易之云已经做了,朕便省了这份心,接下来如何,先看情况吧,若是可以,你不要出面。” “好。”柳桥没有反对。 承平帝又说了几句,便起身离开。 “皇兄。”柳桥叫住了他,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阿桥再求您一件事可好?” “说。”承平帝道。 柳桥道:“夫君若是外放,让我跟着去可好?” 承平帝的脸沉了,“以后再说!”拂袖去了。 “恭送皇兄。”柳桥笑着行礼。 …… 易之云当天下午便出发了,而很快,关于易昇行刺永安长公主背后仍有人的事情便在京城之中慢慢传开了。 沉寂了一个月的京城再度热闹起来。 有人好奇,有人不安,也有人揣测这事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秦霄在得知这件事之后却是恼怒,因为手中的棋子如今已经不再自己的掌控之中,“他离京之前也没给你提过?” 尉迟扬看向首座上的太子,眸底闪过了一抹复杂,摇头:“没有,不过如今老大的心思都在长公主身上,怕是顾不上我们了。” 秦霄冷笑,“是顾不上还是已经不在乎了?” “殿下……” “此事不说,那御林军统领一位,他就这样放弃?!”秦霄恼怒,“当日为了这个位子你我费了多少心力?如今他倒好,就这样扔了!” “殿下。”尉迟扬蹙眉,“此事是皇上的旨意。” “他妻子是永安长公主!”秦霄怒意不消反涨,“要不要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尉迟扬垂了垂眼帘,“殿下,原本老大在御林军便呆不久,与其在御林军,不如出去。” 秦霄没有再反驳,只是脸色仍是不好。 “此事怕不是表面这般简单。”尉迟扬将话题转回到了正题上,“这消息传得如此快,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秦霄眯眼。 “那背后之人恐怕坐不住了。”尉迟扬继续道,“一旦动手,便会露了马脚!” 秦霄冷笑:“露了马脚便好!” 荆皇后能够逃脱滴血验亲一事,这次行刺一事,休想再逃过去! 尉迟扬没有在太子府留太久,从太子府出来,心情却有些沉重,太子,什么时候变了的?还是他根本便从未真正认识过他? 老大,我现在倒是有些明白你的感受了。 …… 日子,一日一日地过去,只是易之云那边一直没有消息,易昇那边也没有人去杀人灭口,便在柳桥以为那幕后之人真的这般沉得住气的时候,对方方才有了动静。 这时候已经到了十二月十五了。 而自从她的伤势渐好之后,明睿太后逢十逢五便会去太庙祭拜先帝,她也一直想让柳桥前去,不过因为入冬,担心柳桥出门会导致伤势恶化,一直没有成行。 而十二月十五这日,明睿太后才离开没多久,便有一个宫女前来禀报,说是易府送进了一个口信来,说是柳河跟张氏出事了。 柳桥冷笑一声,果真是来了! 当即,不顾宫人的阻拦执意出宫。 乾元殿内,承平帝接到消息,面色深沉,“保护好长公主!” “是!” 马车出了皇宫,便往柳宅而去。 就在快要到柳宅的时候,马车被拦下了,随之而来的便是打斗声,柳桥没有出马车,只是听着外面的声响以及传入马车内的血腥味,便可知外面的打斗有多激烈。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外面方才响起了人声,“长公主,刺客已经击退!” 柳桥掀开了马车的车窗帘子,隔着薄纱看向外面的满地血色,“去柳宅!”后续的事情便是承平帝的事情了! “长公主,陛下有旨事情结束之后便护送长公主回宫!” 柳桥放下了帘子,“去柳宅,万事我担待着!” “可是……” “你们若不送我去,我自己去便是!”柳桥没等那人说完,便道,即便知晓这是对方的借口,可是若是亲眼去看看,她的心始终难安,还有便是……娘如今如何了。 一个月前易之云说她还不知道这事,可是如今呢? 这些日子易之云没有主动提及。 而她,也不敢问。 认回明睿太后跟承平帝,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糟糕,可是张氏……她不知道结局会如何。 因为柳桥的坚持,外面护送的人没有再阻拦,护送她到了柳宅。 裹着厚厚的大氅下了马车,抬头看着屋檐上的柳宅二字,柳桥愣了会儿,方才道:“去敲门。”当日挂上着柳宅二字的时候,她跟爹娘说,往后这边是柳家,是她的娘家,以后她受了委屈了,不开心了,便回来。 爹跟她说,若是易之云敢欺负她,他便揍的他满地找牙。 娘说,回来就回来,不回易家也没关系,娘照顾你一辈子。 如今,这些好作数吗? 侍卫去敲了门。 过了半晌,角门才打开,出来的是门房,见了门外的阵势,顿时惊了惊。 柳桥看向他,“刘伯。” 门房自然是认得她,顿时一喜,“东家,你回来了!”说完,便要冲到她面前,不过才走出了一步,便被一侍卫拦住了。 “放肆!” 门房这时候方才想起了永安长公主的事情,忙跪下,“公……公主……” “打开正门!”那侍卫喝道。 柳桥蹙眉,“够了。” “长公主……” “我是回家,不是强闯民宅!”柳桥怒道,随后缓和神色,对门房道:“刘伯,我爹娘可在?” “在……在……”门房战战兢兢起身,“老爷跟老夫人都在……东……公主……公主请……”一边说着,一边在前面引路。 柳桥对一帮侍卫道:“你们在这里候着!”随后起步从角门进了宅子。 入了宅子,其他的下人也见到了她了,却都是愣住了,似乎没想到她还会回来。 还会回来…… 柳桥苦笑。 “夫人!”在一片死寂之中,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不是别人,正是白禾,满脸惊喜地冲到了柳桥的面前,“夫人,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小禾?”柳桥却是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是爷让我过来照顾夫人……”白禾解释道,眼眶却是红了,“夫人你没事就好了,没事就好了……” “我娘怎么了?”柳桥忙问道。 白禾一愣,“老夫人……她……病了一场。” 柳桥没继续问,起步往云氏的住处走去。 “夫人你等等我!”白禾急忙跟上。 柳桥进了院子,到了寝室,正要敲门之时,却是顿住了。 “夫人……” 柳桥吸了一口气,方才伸手敲了门。 没过多久,门打开了,是柳河,在见到了柳桥的时候,跟其他人一样,愣住了。 “爹。”柳桥唤道,有些小心翼翼。 “阿……阿桥?”柳河仍是有些没回过神来,“阿桥?” “爹。”柳桥唤道。 柳河这才回过神来,呆怔的神色转为了惊喜,“快!快进来!快进来!” “嗯。”柳桥点头,眼眶中涌出了一股热流,起步进了屋。 “怎么回来也不先说一声?”柳河继续道,“小禾,快去让人端给炭炉来,快去!阿桥快坐下,阿云说你伤得很重,快坐下!” 柳桥的目光却看向了另一边。 柳河见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是坐在床上的张氏。 张氏此时也看着柳桥,面色微白,眼眶中盈着泪水,嘴唇抿着,手,攥着锦被。 “阿桥……” 柳桥看了一眼柳河,笑了笑,随后,起步走向张氏。 张氏一动不动。 柳桥走到了床边,随后缓缓跪下。 “阿桥你这是做什么?”柳河忙上前阻止,“你起来,地上凉,你的伤还没好全的!” 柳桥却摇头,“爹,让我跪着吧。” “阿桥……” 柳桥转向张氏,“娘。” 张氏却是转过了头,闭上了眼睛,却止不住眼眶中的泪水涌出。 柳桥也是落了泪,“对不起,娘。” 张氏没有说话。 “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都无法抚平娘心中的痛。”柳桥继续道,“只是在阿桥的心里,你始终是我的母亲,便是你不认我了,我还是认你这个娘。” “阿桥……”柳河眼眶也红了,看向张氏,“孩子她娘,这事不怪阿桥。” “爹。”柳桥阻止了柳河,“这事的确怪我,是我占了娘孩子该有的一切。” “这怎么能够怪你?!”柳河道,“当年便是我不将你抱回去,我跟你娘的孩子一样活不成的,阿桥,孩子她娘,这是注定了的!” “不管如何,是我占据了你们女儿的身份这般多年。”柳桥看着张氏,“我不求娘原谅我,更不敢求娘仍如之前一般将我当成女儿,我只求娘不要为了这件事伤了身子。” 张氏身子颤了起来,眼泪落得更慌。 不在乎吗? 怎么可能?! 那是她十月怀胎生的女儿! 这般多年,她竟然不知道她的女儿已经没了,这般多年,她甚至连给女儿烧一张纸钱都没有做过! 她如何能够不痛? “娘……” “你走吧……”张氏开了口,“我不恨你……不恨……可是……”话,说不下去。 柳桥却明白,“我知道,娘,我都知道。” “孩子她娘……” 柳桥看向柳河,摇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我来就是想看看娘好不好,如今娘安好,我也便放心了,娘不想见我,我明白,我走。”随后,给张氏磕了一个头,方才起身。 柳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跟张氏说了许多,可仍是无法避免这一幕,他送了柳桥出去,“阿桥,别怪你娘,她心里苦……” “我知道。”柳桥点头,“爹,谢谢你。” 柳河苦笑,“爹没用。” “不。”柳桥摇头,轻笑,“爹很好,若不是爹,娘恐怕连一句话也不肯跟我说。” “你再等等。”柳河吸了口气,“爹再劝劝你娘,她是疼你的,就算知道了这件事,她还是继续给你做那没做好的过年新衣裳,每一次我跟她将你在宫里的情况,她看似没反应,可都听着的,阿桥,她是疼你的。” “我知道。”柳桥笑道,泪水模糊了视线。 柳河也抬手抹了一把眼睛,“快回去吧,这里冷,阿云离京之前跟我说过你的伤势还没好全的,爹不留你了,等你伤好了之后再回来!快回去!以后伤没好便不要出来!” “恩。”柳桥点头。 柳河亲自送了柳桥出门,上了马车,目送着她离开。 “老爷,怎么不让夫人留下来?”白禾问道,声音也有些哽咽。 柳河如何不想,只是张氏如今这般情况,留下孩子只会让孩子伤心,她的伤还没好全,若是出事了怎么办?这里哪里有皇宫好? “皇宫好,阿桥的伤没好全,回去才能好好养伤,我们不急……不急……” 那是他的女儿。 只要她还认他,往后有的是机会好好说话! 待一行人再也看不到的时候,柳河这才转身回去,回到了屋子内,看着背对着他仍在哭着的张氏,叹了口气,上前,“是我对不住你。” 张氏转过身,满脸泪痕,“不是你……是我不好……是我这个当娘的不好……孩子没了……我竟然没发现……我不是一个好母亲……我亲生的女儿一出生便没了,我却没发觉……我养得女儿,我也能狠得下心来抛弃……阿河……我不是恨阿桥……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她……” “我知道,我知道。”柳河上前,抱住了她,“我知道,阿桥也明白的,你放心,她明白的。” “我的心好难过……”张氏继续哭泣着,或许这些年翻天覆地的生活让她无形中改变了许多,若是如今仍是当年在青山县那般熬日子,或许便不会有这般多的想法,这般多的难受,“我对不起我们的女儿……也对不起阿桥……” “没事的。”柳河安抚道,“没事的……” 张氏闭上了眼睛,泣不成声。 …… 柳桥的马车方才到了宫门,便与明睿太后的鸾驾遇上了,这事赶着出宫接她的阵势,“母后……” “不下来!”明睿太后忙道,自己却是下了鸾驾,“坐回去!” 柳桥方才干了的眼眶又有些湿润,她的伤已经可以说是好了的,伤口如今只剩下一道淡淡地疤痕了,可是明睿太后却仍是将她当成重病的伤患,“母后,我不下来就是了,您也快上鸾驾,这里冷。” “好!”明睿太后道,“快,回宫!” 两队人浩浩荡荡地往慈安宫去了。 而一回到了寝室,明睿太后便叫太医来了,仔仔细细地跟柳桥看了一遍,在太医再三保证没有因为外出而身子不好之后,紧张的脸色才缓和了下来。 “让母后担心了。”柳桥歉疚道。 明睿太后握住了她的手,“你啊,再有什么紧要的事情也不能这样不顾自己的身子出去!” “下次不会了。”柳桥微笑。 明睿太后看着她,眼底似乎萦绕着丝丝哀伤,“你的养父母出事了?” “没有什么大事。”柳桥摇头,“许是下面的人弄错了。” 明睿太后闻言皱起了眉,“弄错了?” “恩。”柳桥点头,“我娘病了,下面的人一时紧张便传出了话,我以为我娘是因为知道我的身世一时想不通做傻事,才急急忙忙出宫去的。” 没查到事情之前,她没打算告知明睿太后。 明睿太后眼底的凌厉被柳桥一句我娘给打散了,眼底尽是苦涩,她的女儿,尊贵无比的女儿,却在叫草民为爹娘,而她这个生母却没有任何阻止的立场,之前没有相认的日子,她便听了许多那柳家的两人对她女儿多好,多疼爱,“没事就好。”随后道:“哀家让太医去给你养母看看。” “不用了。”柳桥摇头,“大夫已经看过了,不是什么大病。” 有太医去看自然好,只是身子上的病太医去了有好处,心上得病,太医去了只会更严重。 明睿太后看了她会儿,“阿桥,是不是他们怪你?” “没有。”柳桥摇头笑道:“只是我娘还无法接受孩子不在的事实。”说完,握住了明睿太后的手,“母后,他们对我很好。” 明睿太后岂会挺不住这话的意思,笑容有些苦涩,“你放心,母后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他们救了你,养育了你,母后不会亏待他们的。” “母后让我自己处理可好?”柳桥道,她相信明睿太后的话,只是她所谓的不会亏待,未必便是对他们好的。 明睿太后心里苦笑,“好。” 虽然太医没诊出什么问题来,可是还是开了方子,驱寒的,安睡的,柳桥为了安明睿太后的心,便喝了。 喝下了药之后很快便睡下。 待醒来,已经是天黑了。 这时候,明睿太后不在身边,倒是向嬷嬷在。 “长公主醒了?” 柳桥起身,“什么时辰了?” “酉时四刻。”向嬷嬷道,“长公主可饿了?晚膳备着,若是长公主饿了,奴婢去传膳。” 柳桥看了看她,“母后呢?” “太后她……” “出了什么事情?”柳桥问道。 向嬷嬷犹豫,“太后在大殿,皇上也在。” “抓到人了?”柳桥继续问道。 向嬷嬷看了看她,正想说什么的时候,一个宫女进来禀报说李成安来了。 柳桥让她将人领进来。 李成安入内,行礼之后道:“皇上让奴才过来看看长公主是否醒了,若是长公主醒了,便让奴才请长公主去大殿一趟。” “请公公回去告知皇兄,我稍后就到。”柳桥道。 李成安领话而去。 柳桥下床更衣梳妆,两刻钟后到了大殿,却见殿内跪着的不是别人,竟是永寿公主! 永寿公主? 竟然是她?! “见过母后,皇兄。”柳桥压下了心中的疑问,上前给坐在殿上脸色都不好的两人行礼。 明睿太后招手,“过来哀家这里坐!” 柳桥起身上前。 明睿太后握住她的手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边,随后目光冰冷带着煞气地射向了跪在地上的永寿公主。 柳桥明显感觉到明睿太后的紧张以及……后怕,“母后,我没事。” 明睿太后看向女儿,神色转为了慈爱与愧疚,“恩,母后也不会让你有事!” “呵……”跪在地上的永寿公主却嗤笑出声。 “放肆!”明睿太后转过头,扬手拿起了一旁的茶盏仍了过去,没有砸中永寿公主,但是却在她的面前裂开了,茶水以及碎片溅了她一身。 承平帝也是面沉如水。 柳桥看向眼前面带讥讽无半丝惧意的永寿公主,心里却是疑惑,若说幕后想要致她欲于死地之人是她,可为什么?! 为了薛行之? 可能吗? 便是荆皇后也没动手,反而是她动手了?! 柳桥想起了之前对永寿公主的不安预感,没想到真的成真了! “放肆?”永寿公主抬手抹去了脸上的茶水,淡淡笑道,“太后觉得如今我害怕放肆吗?” “你——” “母后息怒。”承平帝安抚道,“让朕来审吧。” 明睿太后看向儿子,便是恨不得将眼前这企图杀她女儿的人给碎尸万段,可还是给了儿子面子,“好!” 承平帝看向永寿公主,“说吧,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觉得呢?”永寿公主抬头看着承平帝。 承平帝眼底闪过了一抹杀意,“你是要让朕猜吗?” “不必了!”永寿公主冷笑道,“我既然做的出来便知道会有今日!只是可惜的是我终究没能成功,终究没有能够让你们痛不欲生!” 明睿太后勃然大怒,“哀家跟皇帝有什么对不起你?!就是为了当年先帝要封你为长公主,哀家不允许,将长公主的封号给了我女儿,你就狠下杀手?!” “长公主的封号?!”永寿公主倏然站起,恨意喷薄而出,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你以为我会在乎这区区长公主的封号?!” 187 生气了 狰狞的神色,怨毒的目光。 柳桥可以肯定永寿公主心中的恨一定很深很深,若不是恨的很深,便不会不去杀可能暴露自己的易昇,而是来杀她。 是担心行刺易昇会露出马脚,所以干脆直接杀她,便是露出了马脚,也能够在死之前杀了仇人,唯有恨之入骨了才会如此。 只是…… 她站起身来,看着眼前被怨恨侵蚀的女子,“是因为当年你夫君之死?” 永寿公主恨的人不是她,而是明睿太后与承平帝。 而让她这般憎恨的也便只有当年在西北的事情。 她夫君之死! 明睿太后说过当年先帝只带了嫡系一脉赶赴京城,其他人都留在了西北。 她是将丧夫之痛归咎在了明睿太后跟承平帝身上,所以,才会千方百计想要她死,让他们也尝尝失去至亲的痛苦! 柳桥这话一出,明睿太后愣住了。 承平帝皱起了眉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永寿公主的脸更加扭曲,一字一字地恨怒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说的倒是轻巧!我夫君死了!万箭穿心而死!你却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凭什么我夫君命丧黄泉,你们却可以一家团聚!” “你夫君是为了保护王府而死,与哀家跟皇帝有何关系!”明睿太后并未因为知道这个原因而消了怒意,“当日死的人何止你的夫君?!哀家的表兄也死了!” 就算当日先帝只带着嫡系一脉回京,但是王府那边也留够了足够的守卫,便是他们回京也是九死一生,最后还是牺牲了她刚刚出生的女儿才逃过一劫! 她凭什么恨他们?! “还有我母亲!”永寿公主喝道,情绪近乎歇斯底里,“还有我母亲!” “放肆!”明睿太后怒喝道,“你的母亲是哀家!” “哈哈……”永寿公主大笑了出声,“你是我的母亲?哈哈……在你杀了我的生母之后,还有脸在这里认是我的母亲?!” 明睿太后面色一僵。 “怎么?”永寿公主笑道,“不敢在你女儿面前认下你曾经做过的事情?!怕她知道你是一个怎样额恶毒的女人?!” 明睿太后看了一眼柳桥,然后,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没错!你生母是哀家杀的,可是一切都是她自找的!若非当年她与梁王生母合谋谋害哀家跟皇帝,哀家也不会对她下手!” “人已经死了,你现在说什么都可以!”永寿公主讥笑道,“没错,是我暗中帮易昇潜入围场,也是我怂恿他去杀云氏!”看向柳桥,继续道:“然后伺机让人将她引过去,再动手杀了她!”目光转向了明睿太后,“随后再让你发现之前的滴血验亲是做了手脚的,到时候你便会生不如死!哈哈,吃斋念佛了半辈子却仍然只能看着女儿死在自己面前!” “你——”明明这些都没有发生,可是明睿太后听了仍是勃然大怒。 柳桥上前扶住了气的摇摇欲坠的明睿太后,看向永寿公主,“滴血验亲是你做的手脚?” “是!”永寿公主道,“事已至此,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柳桥却笑了,“你虽是公主,但是几乎没在皇宫中生活过,便是母后常年不在宫中,你觉得你有这个能力在慈安宫中做下这样的事情吗?” 为了保住荆皇后? “你该不会说皇后的近身嬷嬷也是你的人吧?” 永寿公主冷笑:“等你在皇家生活几十年,你便会发现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也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 “你爱你夫君吗?”柳桥继续问道。 永寿公主冷笑不已,似乎不屑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你定然会说爱。”柳桥笑了笑,“只是我却觉得你根本就不爱,单凭你坐下的这些事情,便可以看出你根本不爱你夫君,甚至不爱你生母,你不过是在宣泄你心中的恨罢了,你自己不好过,便让所有人陪你不好过!” “你——” “若是你爱你夫君,便不会让他的忠诚蒙上污点,更不会将安乐伯府陷入如此局面之中。”柳桥没等她发作便又继续道,“以你与安乐伯府的关系,你一旦获罪,安乐伯府便是不会被诛连往后在京城也无立足之地,你夫君,前任安乐伯是为了保护王府而死,是为了效忠先帝而死,他的史书铭记,臣民传诵,可是如今他的忠勇却染上了委屈,染上了谋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还有你的生母,当年的恩恩怨怨究竟孰是孰非谁也说不清楚,本来没今日的事情,她不管是无辜还是罪有应得也都抹的干干净净,她是先帝的贤妃,排位供奉在了太庙之中,享受皇家世代香火,可是因为你,她可能在死了之后也不得安宁!” “先帝登基,哀家看在你的份上求了先帝追封你生母为贤妃,还让人去西北将她的灵柩迁往皇陵,可是哀家没想到当日哀家的一番好意竟然得到如此回报!”明睿太后恼怒道:“永寿,哀家能够让你生母得享死后尊荣,也能够将她挫骨扬灰!” “你敢——”永寿公主冲向明睿太后,神色狰狞可怖。 柳桥挡在了明睿太后面前,“你再敢伤及太后,如今所说的一切必定会成为现实!” 永寿公主顿住了脚步,目光中的憎恨却是有增无减。 “来人!”承平帝脸色也铁青了起来,喝道。 随后,两个侍卫上前。 “将永寿公主给朕压出去!”承平帝喝道。 两个侍卫上前擒住了永寿公主,将人押着出去。 “韩氏,秦帧,事情是我做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你们要是敢动我母亲分毫,我就算死了也会化作厉鬼来找你们!” 明睿太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得浑身颤抖,当日她就该斩草除根! “母后。”承平帝上前。 明睿太后目光扫向承平帝,“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皇家的颜面不容损伤。”承平帝正色道,“朕会命她去皇陵为父皇守灵!” “你妹妹差一点就死了!”明睿太后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永寿心怀怨恨,留下来必定是个祸害!” 承平帝沉吟会儿,“母后,先安乐伯为父皇出生入死多年,最终还为父皇而死,若是处置了永寿,朕担心别人会说皇家容不下一个寡妇,军中也恐怕会出现问题。” “你——” “母后。”柳桥开口道,“皇兄说的没错,虽说先安乐伯已然去世多年,可是毕竟是先帝的左膀右臂,在军中必定有不少的声望,如今永寿公主虽说已经认了,可毕竟没有实际的证据,便是证据,也难度悠悠众口,我也不想我方才回皇家便断送了自己皇姐的性命。” 她恨永寿公主吗? 自然恨。 只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更重要的是,永寿公主的确杀不得。 除了承平帝所说的顾虑之外,还有皇家其他成员需要顾及。 她一回来便要了永寿公主的命,就算错得是永寿公主,可其他人会怎么看她?她毕竟没有死成,若是永寿公主死了,皇家的其他人只会觉得她心狠手辣。 自然,不心狠手辣在皇家是活不下去,可是,都得有一张好的皮遮盖着。 最重要的是,易之云从武,便是先安乐伯的影响日渐衰微,可难道将来不会碰上当年的旧部,到时候岂不是个易之云找麻烦? 别的不说,永和公主的驸马万将军跟先安乐侯据说便是生死兄弟。 明睿太后看着两人,“难道就这样放过她?!” “皇兄不是说要罚她去皇陵守灵吗?”柳桥微笑道,“这般的惩罚不算轻。” 明睿太后心中恨怒难消,可是承平帝这般说,柳桥也这般说,她如何还能再坚持下去?不过到底还是迁怒了承平帝,“你自己处理吧!阿桥我们走!” 柳桥对承平帝点了点头,方才扶着明睿太后离开。 回到了偏殿,柳桥又劝了许久,方才让明睿太后情绪平复下来。 “你跟你皇兄做的这些事情为何瞒着母后?!” 柳桥愣了愣,随后道:“也不是故意要瞒着母后,只是若是被母后知晓的话,母后定然不准我这般冒险。” “你还知道冒险?”明睿太后又是着急又是心疼,“若是永寿下手再狠下,你……你若是出事了,让母后怎办?” “有皇兄在,我怎会有事?”柳桥笑道,“如今也是真的没事。” “阿桥……” “母后。”柳桥打断了她的话,“我只是不想日日提心吊胆地过日子,这下好了,人找出来了,往后便不用总是想着暗地里是不是有人在谋算着害我。” 明睿太后闻言心中一痛,“都是母后不好。” 柳桥摇头,“母后也不想的。” “母后不是一个好母亲,当年没保护好你,如今还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我不是没事吗?”柳桥打断了她的话,“母后,你不必自责。” 明睿太后眼眶湿润,“以后母后绝对不会再让人伤你!” “恩。”柳桥笑着应道。 结果虽不能快意恩仇,畅快淋漓,只是暗地里的人终究是揪出来了,往后也能睡几个安稳觉,虽然也不能说是完全安全了,但是其他的敌对之人也都在明面上。 不怕明面上的敌人,就怕暗地里的老鼠! 如今,她便等着易之云回来然后一起回家。 只是…… 明睿太后知晓了这事尚且训她,更何况是易之云。 若是他知晓了,怕是会生气! 好在他回来之前还有一段时间,她可以好好想想该怎么安抚。 不过很可惜的是,她这个希望落空了。 便在第二日傍晚,易之云便回来了。 看着风尘仆仆出现在她面前的男人,柳桥愣住了,而还没等她开口,便被紧紧地搂入了怀中,她愣了许久,方才回过神来,“怎么这般快就回来?” 易之云松开了她,却没有回答,而是盯着她,“可还好?” “恩。”柳桥点头,心有些虚,“易之云……” “太医说你的伤势如何了?”易之云没给她说完话的机会,继续问道,神色严肃冷静。 柳桥心越发的虚,“太医说很好,不信你问问?” “好。”易之云应道,随后果真让人请来了太医,仔细认真地听了太医讲了一遍柳桥的身体情况,“多谢太医。” 太医告退。 柳桥看着他,“易之云……” “时候不早了,我得出宫了,否则宫门便会关了。”易之云还是没跟她说完话的机会,“你好好休息。”说完,便转身离开。 “易之云——”柳桥下了床榻穿鞋要追出去,可是追到了门口,便不见他的身影了。 糟了! 糟糕了! 气的不理她了?! 可是…… 这语气也不像是,难道有什么事情? 柳桥心里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 第二日,永寿公主的事情落下帷幕了,皇帝放了她回府,随后,永寿公主府邸对外宣布说梦见了先帝,要去皇陵给先帝守灵。 永寿公主被入夜被召进皇宫,两日两夜没消息这事大家都知道,如今出宫了便说要去皇陵守灵,这便更加不对劲了。 公主虽说也是皇家的人,可毕竟已经出嫁了,去皇陵守灵终究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况且,好端端的区守什么陵? 众人纷纷打听,最后也是打听出了一丝风声。 据说永寿公主与永安长公主遇刺有关系,至于具体的关系,便打听不出来了。 不过安陆侯府却因此而松了口气,永安长公主遇刺一事,他们总算是撇清了关系了,倒是安乐伯府开始恐慌起来了。 他们虽然不知道永寿公主为何去皇陵为先帝守灵,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永寿公主得罪了皇上,而安乐伯府没了永寿公主的庇护,将来便难以在京中立足。 不,还有一个希望。 景阳公主。 安乐伯薛彦当即便将小儿子叫回来,“你进宫去找景阳公主,将婚期定下来!” 赐婚的圣旨收回去的可能性不高,但是一日没定婚期终究是不安稳! 二皇子估计不能赶回来过年,但是什么大概什么时候回来一定有章程的,便是一定要等到他回来才大婚,那至少也得将婚期定下。 薛行之面色有些沉,自幼在永寿公主膝下长大,养成了他傲气的性子,当日尚景阳公主一事他本就不满,谁愿意自己的妻子心里有另一个男人,为了另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可是这事是永寿公主跟荆皇后的主意,他是绝对反对不得的,可是若是要他主动上杆子去求婚期,他做不到!“父亲,婚期一事内务府跟礼部自然会定下来!如今我们该做的是谋御林军统领一位!” 那易之云被撤职,若是他能够取而代之,那便是搬回了一筹! 薛彦气结,“你——”他虽然文不成武不就,这辈子怎么也不可能如他弟弟一般建功立业,可是也不是傻子,小儿子的确有几分本事,但是要当御林军统领那还早着呢!只是这话如今不能说,“你既然想要御林军统领一职,那就更应该早些与公主大婚!” 薛行之听了这话脸色骤然黑了,他还没有忘记当日奚落易之云靠裙带关系往上爬,如今他若是靠景阳公主才得到这个位子,那岂不是自取其辱?!“父亲放心,便是没有景阳,孩儿也一样能够……” “能够什么?!”薛彦恼怒,“你凭什么去夺这个位子?你是立了军功还是得了陛下的宠信?”他就不该将他放在永寿公主府养大,养大了他的心,让他竟然如此痴心妄想! “父亲……” “如今永寿公主去了皇陵守灵,你不适合再住在公主府!”薛彦沉声打断了他的话,“明日就搬回来,然后老老实实地在家里等着成亲,待成亲之后,我会找门路送你进御林军,至于统领一职,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父亲——” 薛彦没有理会他,起身拂袖而去。 …… 荆皇后虽仍尚在禁足之中,但是也并非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尤其还有一个景阳公主在身边,“你说永寿去了皇陵守灵?” “恩。”景阳公主如今的性子是沉了许多了,“母后,儿臣打听过了,永寿姑姑可能跟围场里的行刺有关系……那夜永寿姑姑被召到了慈安宫之后便不知所踪,后来出宫便说要去皇陵……母后,这是不是真的?永寿姑姑为何要杀……那个人?” 便是性子沉稳许多,可是那句姑姑始终叫不出来。 荆皇后脸色很难看,她已经这样了,如今永寿公主出事了,便是说之前她庆幸女儿有了依靠一事都成了泡影!“永寿——” “母后……”景阳公主的脸色有些白,“永寿姑姑会不会是为了我才去……杀那人?” “这与你有何干系?”荆皇后当即道,“你别多想,更不要对任何人说这些话!母后不知道永寿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绝对不会是为了给你出气!” “可是……” “景阳!”荆皇后打断了女儿的话,声音中有着一丝苦涩,“如今连你永寿姑姑都出事了,母后又是这个样子,将来便没有人能够护着你了!景阳,你去找你父皇,给你父皇认错!” “认……认什么错……” “就将你刚刚的话告诉你父皇!” “可母后不是不让我说吗?” “其他人自然不能说,可是在你父皇面前可以说!”荆皇后道,“你父皇必定是知道永寿为何要这样做,你去跟你父皇认错,便会让他觉得你懂事了!你跟薛家的婚事……” “母后,儿臣不想嫁给薛行之!” 荆皇后苦笑,“景阳,圣旨已下,没有回旋的余地,你父皇将永寿送去皇陵,便是不想将这件事闹大,若是你悔婚,那岂不是告诉所有人你父皇不待见永寿?到时候皇家的颜面便会扫地!景阳,你父皇最在意的便是这大周江山还有秦氏皇族的颜面!这也便是母后只是被禁足的根本原因!” “可是母后……” “难道你还在想着那易之云?!”荆皇后怒道。 景阳公主咬着唇,“母后,我没有!” “景阳!”荆皇后握着女儿的手,既是生气也是心疼,“别说现在我们的处境有多艰难,便是将来你皇兄……大事的成,你跟那易之云也绝对不可能的!景阳,母后也不想承认这件事,可是,他现在是你姑姑的夫君,是你的姑父!” “母后,我不是想着他,我只是不想嫁给薛行之,母后,我不喜欢他!我不……” “景阳!”荆皇后打断了她的话,“圣旨下了,你就只能嫁!况且薛行之并不差,如今虽然没了永寿的庇护,可是他本身便不差,将来你们成婚了,让你皇兄对他照看一下,将他收在旗下,假以时日,他必定胜过那易之云的!” “母后……” “不必再说了!”荆皇后道,“你现在就去乾元殿,景阳,不要再任性了!” 景阳公主双眸含泪,明显还有着不甘,可是看着母亲憔悴的神色,最终还是忍了下去,“好,母后,我去乾元殿!” …… 其他人的闹心,柳桥并不知道,也闹不到她这里来,只是她的日子也不好过,原本以为易之云第二日便会进宫的,可是她眼巴巴地等了一整日,终究没有等到他,反而是从明睿太后的口中得知了承平帝解除了荆皇后的禁足。 而理由便是年关将近,宫中需要皇后打点一切。 荆皇后独霸后宫多年,结果便是后宫其他嫔妃撑不起场面。 明睿太后心中恼怒,但是终究没有跟承平帝唱对台戏。 只是柳桥不免需要花心思安抚她。 荆皇后解除禁足之后的第二日一大早便前来慈安宫给明睿太后请安了,同时也是来跟柳桥请罪,随行的还有景阳公主。 明睿太后从头到尾没给她好脸色,柳桥却不成,只能做了一场戏,到底是将场面圆了过去了,送走了人之后,柳桥也呆不住了,提出了要出宫。 “怎么要出宫?!”明睿太后又惊又怒,惊是因为柳桥的请求,怒是因为觉得是荆皇后导致的,“是不是因为……” “母后。”柳桥却是苦笑,“我想回去看看易之云。” 明睿太后一愣。 “母后,他怕是生气了。”柳桥继续道。 明睿太后蹙眉,“生什么气?他敢对你生气?” “上回当诱饵一事我不但瞒着母后,也瞒着他,还故意让皇兄将他支走。”柳桥道,“如今他生气是正常的,要是他不生气我才该难过了。” “可是……” “母后。”柳桥继续道,“我在宫里也呆了好些时候了,伤也早好了,太医不是也说我可以正常生活了吗?母后,我想回去了。” “阿桥……” “母后,我嫁人了。”柳桥继续道。 明睿太后不想放人出宫,她希望她的女儿在她身边一辈子,这样她就可以补偿她,可以照顾她,可是最终没有敌过柳桥的哀求,又或许心里终究还是明白,她不可能将女儿绑在身边一辈子的,她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婴儿,也嫁人了,不再是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小女孩。 柳桥得了允许出宫,只是却并没有能够即可便启程。 明睿太后多留了她一晚,第二天方才放她出宫。 柳桥乘坐着长公主的鸾驾在一群人的护送之下浩浩荡荡地回到了易府,下了马车,便见易之云站在门口,神色恭敬,随后,跪下,“见过长公主。” 柳桥愣住了,随即,苦笑。 这真的是气疯了才这般吧? 她没动。 他也没动。 像是僵住了一般。 “长公主,这里风大,进府吧。”向嬷嬷开口道,随后对着仍跪在地上的易之云,“驸马,长公主的伤势才刚好,身子还虚着。” 柳桥脚踉跄了一下,有些晕的样子。 装的。 很快,便落入了一个怀抱。 柳桥当即伸手保住了眼前的男人,“易之云我头晕……” 易之云低头看了她一眼。 柳桥当即垂下视线,心虚。 易之云没开口,伸手将人横腰抱起。 “等等!”柳桥叫道。 易之云低头看着她。 柳桥笑了笑,随后转头对向嬷嬷道:“向嬷嬷,你们都回去吧。” “长公主……” “回去吧。”柳桥笑道,“就说是我说的,改日我再进宫跟母后解释。” 向嬷嬷犹豫了会儿,“是。” 易之云抱着人转身入府,直接抱着人回正院,途中一言不发,身子也是僵硬的,柳桥好几次想开口,可是被他的气压给压了回去了。 回了寝室,她被放在了床上。 “躺下,休息。”易之云道,面无表情。 柳桥没照做,伸手抱着他的腰,抬头看着他,“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道歉!” “躺下!”易之云却仍是道。 “易之云……” “不是说头晕吗?躺下!”易之云还是没给她说完话的机会。 柳桥只好先听话,“好,我躺下。” 易之云蹲下身子给她脱了鞋子。 柳桥心里顿时难受不已,伸手紧紧地抱着她,“别生气别生气,易之云别生气,我错了,我错了,别生气……” 易之云没说话,身子也是僵硬着。 “易之云……” 188 日子 “易之云,对不起易之云。”柳桥双手紧紧地抱着他,仰头看着他的脸,僵硬的神色,没有怒意,可是却真切地让人感觉到了他的愤怒,“我不该瞒着你,就算真的要冒险,我也该先跟你商量,我不该觉得有皇帝的保护便一定没事,我……” “还还知道!你还知道啊?!”易之云终于开口了,却是沙哑的低吼,咬着牙,“你还知道不该相信皇帝?!” “易之云……” “你自己也说皇帝对你未必就真的好,你自己也觉得这所谓的兄妹关系靠不住,你竟然还敢拿自己去冒险?!柳氏阿桥,你脑子是不是傻了?!”易之云继续吼道,“你知不知道一旦出了一丝差错你就会……柳氏阿桥,你……” “对不起!”柳桥站起了身,紧紧地抱着他,眼眶湿润,“对不起易之云,我没想到你会这般担心,我知道你不会同意,所以我就瞒着你……” “是我无能,才会让你……” “不是的易之云!”柳桥松开了他,抬头看着他,“易之云我没有!我只是心疼,易之云,我心疼!我不想看着你便是笑着眼底也始终有着愧疚,我心疼!易之云!我不想让你往后日日寝食难安,我不想你没见我一次便想起你没保护好我,易之云,我想让你安心!” “你拿自己去当诱饵,让我怎么安心?!”易之云继续吼道。 柳桥哭了,“对不起……” 易之云面色颤着,仍是铁青,不过却是抬起了手,擦拭着她脸上的泪,“哭什么哭?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易之云……”柳桥却是哭得更加厉害,便是连她也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这般,“易之云易之云……”抱着眼前这人,哭的像个孩子。 易之云没有动,半晌,终究是心软了,“不许哭了!” “你不要我了还不许我哭?!” 易之云的脸又沉了下来了,“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 “你这样子不就是不想要我了?” 易之云看着怀中耍泼的人儿,眉宇紧紧蹙着,随即转身坐下,将人拉着趴在了自己腿上,随后扬手。 “易之云——”柳桥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扭转头看着他,他竟敢……竟敢打她屁股?! 易之云却是狠下心似乎的,一下一下地打着,“让你拿自己去冒险?让你骗我?!” “易之云你住手!”柳桥哭不出来了,气急败坏,她两辈子都没被人这般打过,没用力,可是却让她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了。 易之云却没把手,继续:“看你还敢不敢骗我!不仅骗我,还故意将我支走?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多着急?你是不是想吓死我?!” “易之云……”柳桥的语气有些虚,且可怜兮兮。 易之云再次扬起的手最终仍是没有落下。 柳桥没等来下一击,转过头便见男人僵着一张脸,眼底有着后怕,“易之云……”她翻过了身,坐起了身揽着他,“对不起易之云,我发誓不会再有下一次的。” 易之云却是哽咽了一下。 “别这样易之云。”柳桥心疼道,“要不你再打?只要你……” “还有下一次?!”易之云却攥住了她的双手,低吼道。 柳桥再次湿润了眼眶,“没有了,没有了易之云,以后我无论做什么都先告诉你!我发誓!” 易之云却没有回答,似乎不信。 “好我发誓,若是我再敢骗你,再敢拿自己的小命冒险,我就天打五雷……唔……”唇被堵住了,随之而来的便是火热的侵袭。 柳桥攀上了他的肩膀,任由着他索取。 只是却没有做到最后。 柳桥喘着气,抱着埋在她颈项上的男人,“易之云,对不起。” “不许再有下一次了知不知道?!”易之云抬起了头,眼眸发红,面容扭曲。 柳桥眼眶湿润,“没有下一次!” 易之云狠狠地盯着她许久,方才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只是这次不再火热,而是轻柔的,如沐春风一般。 柳桥攀着他的肩膀回应,连日来的思念着在这一刻喷薄而出,“易之云我想你……” 低喃的话语将原本的轻柔转为了火热。 …… 柳桥归来的很突然,便是易之云若不是准备出门的话恐怕也不知道,不是专门这般迎接她,只是见到了她的那一刻,便压不住恼火。 这便有了门口的那一幕。 当然,易之云没打算告诉她,因为让她误会了更能让她长些记性。 而且这一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便在易之云抱着人进了寝室之后,上房那边也是得到了消息。 高氏看着呆怔的云氏,斟酌会儿,开口道:“姐姐,不如我们去看看?” “不了。”云氏却摇头,苦笑道,“不必了。” 高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对婆媳难以用常理来分析,之前不能,如今怕是更加的不能了,“姐姐,阿桥……阿桥如今的身份……我们不去怕是不好……” 永安长公主啊。 太后的嫡亲女儿,皇帝的嫡亲妹妹,这是何等尊贵的身份? 她们不该去拜见吗? “不用了。”云氏仍是道,随后起身,“我去佛堂,弟妹自便吧。”说着,便起步离开。 高氏愣住了,随后,叹了口气,起步离开,回到了院子,儿媳女儿们便迎了上来了。 “娘,听说表……不,永安长公主回来了,我们可要去正院拜见?” 高氏看了看两个儿媳妇,“让人去通知兴儿他们了吗?” “去了,还有爹那边也派人去了,是不是等爹回来再一起去?” 高氏点头,“等你们爹回来之后再说吧。” …… 一个时辰之后,云道父子跟肖泉便陆陆续续回来了。 高氏将事情说了一遍,包括云氏的态度,“……姐姐虽说不用去,可是终究是公主,我们应该去拜见的……” “云儿怎么说?”云道问道。 高氏回道:“云儿进了正院便没出来。” 云道沉默会儿,“既然姐姐说不用去,那我们便不要过去了。” “岳父!”肖泉却开口,“怎么说那都是公主,是太后的女儿皇上的妹妹,我们还是过去拜见一下吧,免得失礼!” 云道看向眼前的女婿,从他晶亮的眼里看到了贪婪,心里叹了口气,正色道:“公主既然没有召见我们,我们就不要过去打扰了!” “可是……” “好了,就这样吧!”云道打断了他的话,“都回去当差!”看向自己的两个儿子,“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也不管这府里有了什么变化,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便够了!” “孩儿明白。”云兴兄弟同声道。 肖泉的眼里闪过了一抹恼怒。 云道点头,语气缓和了许多,“好了,都回去吧。” 兄弟二人离开。 肖泉也愤愤地走了。 云道让儿媳妇跟女儿也下去,这方才叹了口气。 “老头子……” “当初芳儿这亲事我事选错了。”云道叹息道。 高氏面色一惊,“老头子,你这话怎么说?!” “阿泉这孩子心不够正啊!”云道又叹了口气,看着妻子,“等过了年,我们搬出去吧。” “啊?!”高氏惊愕,“老头子,这……” “之前我就有这个打算。”云道没等她说完便道,“固然,住在易府,你跟孩子可以陪陪姐姐,只是这里终究是易家,我们一大家子住在这里始终不便,如今云儿那媳妇又是这等身份,我们更不应该住在这里。”顿了顿,又继续道:“我们住在这里享受这些本不该我们享受的……我们两个老得还好,兴儿兄弟也把持的住,可是孙子……我怕他们会被眼前的浮华给蒙了眼睛,养大了心。” 高氏抿着唇,“既然你决定了,我听你就是了,不过姐姐那边……” “我会去跟她说的。”云道说道。 高氏犹豫会儿,“你好好跟姐姐说,如今姐姐的性子……我怕她会认为我们是因为云儿那媳妇才走的,到时候她迁怒云儿那媳妇……他们婆媳的关系本就不好,如今云儿那媳妇又是这等尊贵的身份……要是闹大了,姐姐只会吃亏的!” 云道颔首。 “其实我真的不明白姐姐怎么就这般不待见云儿那媳妇……”高氏叹了口气,“她也算是一个好媳妇的。” 云道没有回答这话,拿出了旱烟抽着。 高氏也不再多言,虽然没有去正院,不过还是让人去正院告知,说今日长公主回府想必累了,他们就不去打扰,等长公主什么时候有闲,他们才去拜见。 不过这话一直没传进寝室中。 此事,卧榻之内,春意浓浓。 “还疼吗?”易之云抚着那只剩下一道淡淡疤痕的伤口,低声道。 柳桥窝在他的怀中,“不疼了,早就不疼了。” “头晕?”易之云又道。 柳桥揽着他的腰,眯眼笑着:“骗你的。” “骗?” “以后不骗了!”柳桥忙道,“我发……唔……” “不许再说那些话!”易之云瞪着她地吼道。 柳桥乖巧地点头,“你说不许说就不许说!” 易之云低下了头,在她的脖子上磨蹭着。 “易之云,对不起。”柳桥抚着他的背。 易之云道:“这话该由我来说,若不是我无能,你岂会需要亲自冒险?” “什么无能?!”柳桥推开了他,盯着他的脸,“皇帝不也一样查不出来?难道他也无能了?!易大人,谦虚是好,可太过妄自菲薄便是虚伪了!” “永寿公主做的?” 柳桥点头,“你没问清楚?” “皇上只是简单跟我说了。”易之云道。 柳桥可以理解,“她不是冲着我来的,是冲着母后跟皇兄去的……”缓缓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只是我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她该死!”易之云道,戾气陡现。 柳桥抱着他,“的确该死,不过怎么说也是我血脉上的姐姐,要是真的杀了她,我担心造孽,再说了,她的夫君虽然死了二十多年,可终究是先帝身边的猛将,要是永寿公主因我而死,多多少少会给你将来的前程带来麻烦的,别的便不说,西南宜州的万将军便是先安乐伯的生死之交。” “又是为了我?” “当然为了你了!”柳桥笑道,“你是我夫君,不为了你为了谁?再说了,难道疯狗咬了我,我便要咬回去?把她关起来不作恶便是了,放心。” 易之云低头靠在了她的肩上。 “易之云……”柳桥继续道,“你怎么这般快便回来?” “半道上觉得不对劲,便赶回来了。”易之云道。 柳桥推起了他,“真的?” “自然。” 柳桥笑眯了眼睛,“那我们是不是心意相通了?” “你说呢?”易之云眯起了眼睛。 柳桥在他的胸口上打圈圈,笑容娇媚,“当然是了,要不然怎么就想到一块去了?” “不许闹!”易之云握住了她作怪的手,声音低沉,“你的身子才好!” “啊?我的勾引没效果了?”柳桥故作苦恼,“也是,我这一受伤就躺了两个月,这伤是好了,可脸却残了,还有日日补品的,这身上的肥肉比猪身上的肥膘还要……” 易之云堵住了她的嘴,半晌,喝道:“闭嘴!” “易之云我爱你。”柳桥低声在他耳边道。 听了这话,心里最后一丝恼火终于消了,“我也爱你。” …… 两人在床上闹腾到了午时,在门外响起了罗妈妈说太后派了太医来,这才起来。 领着太医来的是向嬷嬷。 明睿太后对她让随行的人回去的做法十分的不理解,甚至是难过,不过最终还是顺了她的意思。 柳桥听了心里不免内疚,“你回去之后帮我跟母后说易府太小了装不下那般多人,其他的等过两日我进宫亲自跟母后解释。” “是。” “先让太医诊脉吧。”易之云开口道。 向嬷嬷自然同意。 一刻钟后,太医道:“长公主脉象平和,并无异样,不过……”看了看易之云,方才道:“长公主的伤势方愈,不宜太劳累,夫妻间的事情……”话没说下去。 但是大家都明白。 柳桥面色有些发烫,感情这都能通过脉象诊出来? 易之云轻咳了一声,“有劳太医了。” 柳桥嘴边泛起了一丝狭促的笑,不过很快便又想起了一件事,敛去了笑容,握了拳头,“太医,我的小日子已然两月未到。” 受伤之前,他们有过一次夫妻生活,那时候正是受孕期。 难道…… 易之云猛然看向她,除了呆怔之外,眼底还有狂喜。 便是知道可能性不高,可是柳桥的心仍是紧张起来。 “这……”太医倒也没觉得不好意思,“请容臣再次诊脉。” 柳桥递出了手。 仍是一刻钟左右。 只是结果却是让柳桥失望,“回长公主,脉象并无滑脉显示,长公主并非有孕,葵水延期估计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具体的情况还得请擅长妇科的太医前来。” “奴婢这便进宫向太后请旨派太医院的妇科圣手来。”向嬷嬷随即道。 柳桥颔首。 向嬷嬷领着太医离去。 柳桥握住了易之云的手,歉然道:“抱歉,让你失望了。” 易之云握紧了她的手,“没事,你的身子才好,怀上了也未必是好事。” “担心我生不出健康的孩子?” “担心你!”易之云狠狠地瞪着她。 柳桥笑了笑,起身走到了他的身边,抱着他,“易之云,我们会有孩子的。” 易之云将人拉到了怀中,“嗯,我们一定会有孩子的!” …… 向嬷嬷很快便又领着太医来了,除了之前的那个太医,还有两个,据说都是太医院的妇科圣手,而经过一轮会诊之后,说了一大堆专业名词,简单来说也便是跟第一个太医的推测差不错。 失血过多倒是身子虚,方才停了葵水。 随后便是正常流程,开方子,煎药。 不久,明睿太后又送来了许多珍贵的补品,尤其适合女子补身子的。 折腾了一个下午,柳桥方才能够喘口气。 “去上房看看娘?” 易之云一愣,随即道:“不用了,太医说你需要多休息,如今外面又冷,不要出去!” “易之云,围场的事情是我连累了……” “阿桥。”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别说了。” “你不开心,我心里难受。”柳桥道。 易之云笑了笑,“你好好的我就开心,好好养身子,养好了给我生个儿子!” “好。”柳桥无奈。 易之云没让柳桥去,可是盯着她吃了药膳做成的晚膳,又喝了一碗黑乎乎的药,便寻了一个借口出去了。 柳桥没戳穿他。 上房如今的气氛便如同她的主子一般,死气沉沉,而自从云氏从围场回来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佛堂。 前去围场之前,柳桥建议修建的新佛堂如今已经完工了,只是云氏却没有用,仍是用着那旧的。 易之云步入了檀香环绕的佛堂,看向跪在佛像之前的母亲,双手紧紧握住,上前,“新的佛堂已经修好,娘下次便去那新佛堂吧。” 云氏顿住了敲打木鱼的手,“不……” “娘若是不愿意去孩儿也不会强迫,只是娘若是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身为人子,孩儿只能一同承受。”易之云不待她说完便道。 云氏合上了眼睛,笑了,极度的苦涩,“我会去……” “阿桥回来了。”易之云垂下了眼帘,继续道。 云氏睁开了眼睛,却是没有了神采,“你是要我去给她赔罪吗?” “围场一事是意外。”易之云没有抬头,“阿桥没有怪你,你不喜欢她,我不会让她过来打扰你。” 云氏猛然合上了眼睛,企图掩盖那眼底的痛,这话看似是为了她,可是根本还是在责怪,“好……” “天冷,娘早些回去休息。”易之云道,随后转身离开。 云氏站起转身叫道:“云儿!” 易之云顿住脚步,转身,“娘还有什么吩咐?” “她如今的身份,你打算如何?”云氏攥紧双手,问道。 易之云笑了笑,“需要如何打算?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如今她都是我的妻子!我只需要尽可能地做一个好夫君就是了。” “太后跟皇上……” “他们不待见我。”易之云笑着道,“不过这不要紧,他们不待见我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而只是如岳父不待见我一般,不过是舍不得阿桥罢了,或者也可以说正如娘不待见阿桥一般。” 云氏眸光一颤。 易之云没有多言,“娘还是早些休息吧,这佛若是在心中,便是不来这佛堂也无妨。”随后,转身离开。 回到了正院的寝室,便见柳桥趴在了桌子上昏昏欲睡。 “困了怎么不去睡?” 柳桥伸手揽着他的腰,“没你陪着,睡不着。” “之前两个月不也没我陪着?”易之云道,“怎么跟孩子似的?” “没能给你生个孩子,就先装个孩子让你过过瘾。”柳桥仰头道,眉宇间尽是倦意,在宫中日日被摁在床上静养,饭来张口以来伸手的,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这天折腾下来,身子的虚便透出来了,“易之云,我怕是短时间内没法给你生孩子了……” 这身子是真的损了。 “不生就不生!”易之云道,随后伸手要将她抱起。 “不要!”柳桥摇头,笑着:“背我!” “好。”易之云柔和笑道,随后背起了她。 柳桥趴在了他的背上,“易之云先不睡!” “好。”易之云背着人在屋子里缓步走着。 “易之云,以后不许再跪我!”柳桥想起了今早门口的那一幕,“再生气也不能这样戳我的心!” “嗯,不会了。”易之云应道。 柳桥继续道:“也不许因为永安长公主的身份而改变!” “不会。” “对了,皇兄似乎觉得我嫁给你便宜你了,以后估计会给你排头吃,不许放在心上!” “好。” “你还说我骗你,你不也骗我?皇兄跟我说了已经撤了你御林军统领的职位,你怎么不告诉我?” “怕你担心。” “我才不担心了,这样反倒是好事!我跟他说了等你外放的时候跟着你去。” “他答应了?” “没,气匆匆地走了,估计觉得我有了夫君便不要他这个兄长了,对了,他还说新春祭祖让我也去,我说我嫁人了,可他却说没皇家允许,没公主大婚之仪,便不算嫁人。” “他算什么兄长!”易之云牙关一咬。 柳桥笑呵呵的,“我说我们有婚书,可他却说可以找人去衙门消了记录。” “消了衙门的记录你还是我妻子!”婚书一式三份,谁说消了衙门的记录便不是夫妻?! 柳桥趴在他的肩上,笑着道:“人家皇帝不需要婚书,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道道,不过我夫君这般有先见之明,任凭他有何等本事也打不散我们这对苦命鸳鸯的。” “什么苦命鸳鸯?胡说什么?!”易之云气恼,不过心里却无比庆幸当日坚持立了那婚书,否则今日他更没立场与皇宫中那两人分辨了! 可这明睿太后舍不得女儿就算了,他承平帝来搀和什么?! 一大把年纪了还想妹妹? 阿桥给他当女儿绰绰有余了! 柳桥低声笑着,眼皮再也撑不住了。 易之云并未立即放下她,一直在屋里走了一个时辰,方才停下来,将她放入了被窝中。 “易之云……”柳桥梦呓了一句。 易之云笑了,钻进了被窝,将人搂入了怀中。 一夜安眠。 …… 虽说易之云是消气了,可柳桥心里还是忐忑着,所以在接下来的好几日都拼了命似的缠着他,就差没直接挂在他身上了。 而除了缠着他之外便是每顿药膳,一日三餐黑乎乎的药。 明睿太后专门派了宫中擅长做药膳的御厨入府,上回她易府人太多装不下这般多人,这回就一个,柳桥只好收下。 柳桥之后也提过去上房见见云氏,不过都被易之云挡回来了,最后也便不提了,等过段时间再想办法,没见到云氏,高氏她们倒是见了,虽然她言行举止没因为身份的改变而改变,只是对方却不然,纵使再热情,也无法恢复之前的亲近。 不过毕竟不算是很亲近的人,她倒也没什么。 只是便在小年夜这日,她方才打算去柳宅一趟,柳河却先来了,带来了一个让她心里一沉的消息——他跟张氏要回钦州。 “爹。”柳桥声音发的有些艰难,“如今快过年了,便是要回去也该过了年之后再回去。” “阿桥……” “娘是怕我过去?”柳桥苦笑,“我不过去就是了……” “不是这原因。”柳河忙道,“原本你娘知道了真相之后就想回去拜拜那孩子……只是一直不放心你的情况,才拖着,这知道你回来了,才安心。” “爹……”柳桥想说,你无需安慰我。 柳河正色道:“阿桥,给你娘一些时间吧。” “恩。”柳桥苦笑,“既然娘坚持回去,那便好好准备,入冬之后的路不好走,马车得选最好的,另外让白义跟小禾陪你们回去,我让易之云再挑几个护卫护送。” “好。”柳河点头。 柳桥看着他:“爹,你们还会回来吧?” “会!”柳河正色道,“爹给你保证,爹一定会带你娘回来的!” “谢谢爹。”柳桥眸子有些湿润。 …… 易之云最近也没闲着,不久前云道提出要搬出去,易之云原本不同意,只是不知舅甥两人说了什么,最后同意了。 至于云氏那边的情况,柳桥没问。 除了给云家找宅子之外,他还帮他处理美食坊跟酒坊的事情,酒坊的年底汇总萧瑀帮了手,美食坊也有柳河,不过还需有一个做主的人。 柳桥没跟易之云说让他负责,只是他都将事情揽下来了,待柳桥知道这事之后,该忙的都忙完了,然后易之云捧着一本汇总好的账目给她。 美食坊的账没有什么惊喜,倒是酒坊的账面让人眼前一亮,六月的美酒节收效甚好,不但挽回了损失,还提升了销售。 柳桥见柳河的时候,易之云便去了一趟酒栈,为年末的最后一轮销售做准备,回来之后,见到的便是柳桥红了的眼睛。 “怎么了?” 柳桥抱着人,将脸贴着他的腰,“我娘跟爹要回钦州。” 易之云一愣,抬手抚着她的头,“别难过。” “恩。”柳桥应了,可是岂能说不难过便不难过?可是便是再难过,要走的还是要走,易之云得知此事之后出去了一趟,估计是去找了柳河,可最终仍是没有阻止得了,只能好生安排,确保他们安全。 小年夜后两日,柳河便带着张氏离开京城。 柳桥没去送。 易之云不允许她出门是其一,其二,便是她不想让张氏难过。 送走了人,柳桥的心情低落一直持续到了除夕。 除夕这日,却是要打起精神进宫见明睿太后,之前说了过两日便进宫,可是一直没兑现,明睿太后见天气不好,也让她不要出门。 不过除夕却不得不出门。 这一日,在明睿太后的引领之下,她跟皇室的宗亲一一见了面,当晚的宫宴,第一次以永安长公主的身份出现。 当晚,夜宿慈安宫。 次日跟一众皇室宗亲前往太庙祭祖。 明睿太后拉着她的手走到了先帝的灵位之前,含泪颤声告知了先帝,她找回了他们的女儿。 祭祖过后,柳桥正式成为了皇家的人。 189 欠她一个婚礼! 易之云这个新年过的很不好,非常非常的不好,因为原本只属于他的,一个劲地缠着他不放的妻子被人抢走了。 而他还不能反抗,便是连恼火也只能憋在心里。 整个新年期间,除了他生辰那日她回来陪了他一天之外,其他的事情都被各种的理由留在了宫里,而他,因为围场失职一直仍在待罪之中,新年宫宴自然没他份了,可便是日日进宫的资格也被无情地剥夺了。 承平帝让李成安很婉转地告诉他,他仍在待罪之身,最好在府中静思己过。 他妈的静思己过! 易之云憋屈的连脏话都骂了,不过却仍然只能在心里骂! 什么留在宫中跟皇家的宗亲熟悉熟悉? 这尊大周最尊贵的母子分明分明是故意的!尤其是乾元殿那位! 柳桥之前跟他说的那些话便像是一根刺一般刺在了他的心里,若是继续这般下去,他怕是连妻子都没了! 所以,在千般忍耐,终于到了元宵次日的开朝,易之云进宫求见承平帝。 而这次,承平帝见了他,没什么好脸色,尤其是在听到了他的请求之后,“你要重新迎娶永安?” “是!”易之云抬头看着眼前折磨了他半个多月的帝王,“三媒六聘,公主的大婚之仪,请皇上恩准!” 承平帝眸底闪过了一丝恼怒,公主的大婚之仪?这不就是之前他跟那丫头说的吗?“你们不是有婚书吗?” “是。”易之云恭敬回道,“婚书立定,我与阿桥便是一辈子的夫妻,只是从前诸多缘故,我们并未办婚礼,皇上,我欠她一个婚礼!” 承平帝盯着他,好半晌方才道:“的确,你欠她一个婚礼!” 易之云眼底闪过了一抹喜色,“皇上恩准了?” “朕不会委屈自己的妹妹!”承平帝道,“此事朕会跟太后商议。” “皇上。”易之云岂能便这般满意这个答案?这事他是一定要得到一个结果的,他的妻子,便该在他的身边,就算他们是阿桥的母亲喝兄长,也没权利这样留着她,她的妻子,该有他来疼,来宠!“臣想在阿桥生辰那日行大婚之礼,前些年臣从军在外,一直没有陪她过过生辰,这两年在京城,也是极为的简单,臣想在她生辰这日还她一个婚礼!臣已请人算过,这日正好宜嫁娶!” 承平帝眼眸一瞪,威压随之释放,“你这是在逼朕吗?!” “臣不敢!”易之云俯身道,“臣只是想让她开心。” 承平帝冷哼一声,“若是朕不准,便是不想让她开心?” “臣不敢!”易之云低头道。 承平帝嘴角勾了勾,“好,朕准了!” 易之云抬头,似乎有些意外。 “婚礼一事朕会命内务府操办,既然婚期定下了,那依着规矩,新娘便不能跟新娘见面,虽说是补办,但是规矩便是规矩。”承平帝似笑非笑地道:“这段时间永安便留在宫中,你也不必进宫见她!” 易之云面色一僵。 承平帝顿时心情大好,“怎么?不同意?” “臣领旨!”易之云低头,应道。 他等,他忍! 等婚礼一过,他们便是皇帝跟太后也不能跟他争人! …… 相对于承平帝的恼火,明睿太后知道了易之云的请旨之后却是心情大好,“这个注意不错,哀家一直便觉得阿桥嫁的委屈,可这孩子对那易之云一条心,哀家也实在没法子,如今补办一场婚礼,哀家也可以看着她风风光光出嫁!” “母后也觉得这易之云好?”承平帝冷声道。 明睿太后看着儿子,“怎么?先前你不是打算重用他吗?” “哼!”承平帝哼了一声,“他配不上朕的妹妹!” 明睿太后见了儿子这般反应,愣了好半晌,随后却是笑了,从心底发出来的愉悦,便是帧儿一直对阿桥不错,可是毕竟没有相处过,他又是皇帝,她心里终究有些担心,如今见他这样子,虽然与身份不符,可是她是真的放心了,“你疼阿桥是好,只是阿桥毕竟是嫁人了,那易之云也不算是很好,可对阿桥却是一心一意,这样的男人恐怕连京城那些勋贵子弟也比不上。” 承平帝仍是哼了哼。 “他惹了你了?”明睿太后笑问道。 承平帝端起了茶盏,“胆子越发的大了!” “不过并不算是坏事。”明睿太后神色多了一抹正色,“若他仍如从前一般,那方才该担心了。” 如今他为了阿桥便是连得罪皇帝也不在乎,便表示他没有过多看重阿桥可以给他带来的权势,这样不管是对皇帝还是对阿桥都是好事! “母后不认为他这般是有恃无恐?”承平帝问道。 明睿太后笑了笑,“你心里没数吗?” 承平帝喝了口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便定在生辰那日吧,婚典一事儿臣命内务府操办,虽然有些仓促,但若是再拖下去,那丫头怕是也会翻脸了!” 明睿太后笑了出声,随后叹息道:“女子出嫁了心自然是向着夫家的,况且他们还是自幼青梅竹马的感情。” 承平帝没回应。 “只是若是选在生辰这日的话,怕是来不及建长公主府。”明睿太后说起了正事,“易府太委屈阿桥了。” “这事母后不必担心。”承平帝道,“年前儿臣便明人着手准备了,只是西北失地方才收回,正需大量银钱,这时候若是大肆为阿桥修公主府,怕会惹来朝臣对她的非议,所以儿臣命人将云裳大长公主的府邸修整出来。” 大周公主出嫁修公主府,只是这公主府待公主百年之后便会被收回。 云裳大长公主乃成宗皇帝的姑姑,在世的时候甚是得皇家宠信。 明睿太后有些不愿意,但是也认同承平帝的顾虑,“你安排吧,只是便只是修整,也该好好的修!” “母后放心。”承平帝道,“对了,儿臣跟易之云说了既然婚期定下了,那依着规矩他们便不能见面,你跟阿桥说说。” 明睿太后一愣,随即失笑:“你啊。” …… 柳桥心里很清楚易之云一定是着急疯了,所以,元宵过后,她便打算想找个机会回家去,不过还没开口,易之云便先给她来这般一个惊喜! 还她一个婚礼? 婚礼?! 柳桥愣住了,随后,心头涌起了酸涩与甜蜜,“母后,这是真的?” 圆房那夜,她说不清楚心里的那丝遗憾是什么,不过今日终于弄清楚了,便是缺了一个婚礼,却了一个堂堂正正的洞房花烛夜! 婚礼,不管在哪个时空哪个年代,都是女人心中最完美的梦。 她尚未弄清楚,易之云便已然想到。 “自然是真的!”明睿太后见了女儿的反应,心里又是难过愧疚,又是高兴,“你放心,这次哀家已经会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嗯。”柳桥笑道,随后又道:“那今日便出宫……” “出宫做什么?”明睿太后打断了她的话,“你皇兄可是说了既然婚期定了,那你们便不该见面。” 柳桥愣怔了,“母后,不是成亲前三日不能见而已吗?” “的确。”明睿太后道,“不过你皇兄心里不舒坦,你就顺顺他吧。” 柳桥有着错愕,“这……” “你皇兄啊……”明睿太后笑容中添了一丝叹息,“甚少这般放纵自己的情绪。” 柳桥收了笑容,认真道:“母后,我知道皇兄疼我。”疼得都出乎她的预料,“好,既然皇兄说这是规矩,那我便不见他了。” “舍得?”明睿太后笑道。 柳桥眯了眯眼:“有点舍不得,不过皇兄也重要。” 明睿太后笑了出声。 …… 很快,宫中便传出了承平帝要为永安长公主操办婚仪一事的旨意,易之云的妻子是童养媳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不会补办婚礼的,不过如今这童养媳成了皇家的人,还是太后的嫡亲女儿,大周的长公主,那便不一样了。 皇家的长公主如何能够无声无息地便嫁了人? 再者此事也没什么大不了,自然不会有人去反对,触怒爱女心切的明睿太后。 可是,没人反对并不代表所有人都高高兴兴的。 荆皇后得知这消息之后当即摔了手中的茶杯,气浑身颤抖面色发青,年前景阳的婚期定在了二月末,可是尚未下旨内务府操办,如今却要为她先操办了! 内务府如何可能在这般短的时间内操办两场婚典?! 这分明不是要让她女儿延迟婚期便是要让她女儿随意便出嫁了! “母后。”景阳公主一进暖阁便见到这一幕。 荆皇后见了女儿来,收敛了神色,“你放心,母后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之前的事情是她的错,可是她女儿没有错! “母后,别为了儿臣去跟父皇闹!”景阳公主却道,“上次儿臣好不容易求了父皇赦了母后的禁足,母后,千万不要再惹怒父皇了!您不是说万事要以皇兄为重的吗?儿臣听说皇兄这次去西北劳军做的很好,父皇在朝堂上也称赞了他,他现在快回来了,母后千万不要因为儿臣的事情而惹怒父皇连累皇兄!” 一向任性的女儿说出这番话,荆皇后心里该高兴才对,可是此时她心里却只有一个想法,“景阳,你告诉母后是不是还想着……” “母后!”景阳公主跺了跺脚,“我都已经求了父皇定下婚期了,怎么还会想着别人?!” “真的没有?!” 景阳公主咬着牙,“真的没有!你不是说那个人是我的姑父吗?我就算再不要脸也不会去跟自己的姑姑抢夫君的!” “你记住就好!”荆皇后道,“这事母后处理,你只需安心待嫁就是了,你放心,母后不会跟你父皇闹,但是你该得的体面,母后也绝对不会让!” 景阳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当日傍晚,荆皇后便命人去乾元殿请承平帝前来用完膳,顺便商量一下景阳公主的婚礼,自从荆皇后被解除禁足之后,不知是为了后宫安稳还是其他因素,承平帝对来昭阳宫的次数还算是多,虽然恩宠比不上从前,不过皇后的体面还是给足了。 而接到了荆皇后的请,承平帝也给了面子,当天晚上便在昭阳宫用了晚膳,膳后,便是商量景阳公主婚礼一事。 “……臣妾想了想,永安皇妹是景阳的姑姑,没有侄女的婚礼在姑姑前的,皇上,不如将景阳的婚期延后?” 承平帝低头喝了一口茶,“不必了,如今里景阳的婚期还有一段时间,足够内务府准备。” “只是内务府从来没有试过这般短的时间内操办两个婚典,这……” “朕会令礼部协助筹办永安的婚典。”承平帝打断了她的话,“不会耽搁了景阳的婚典的。” “可是臣妾担心臣妾无法分心……” “永安的婚典母后会盯着。”承平帝继续道,“你只需准备景阳的婚典便是了,你放心,景阳是朕的女儿,朕不会亏待了她!” “有皇上这话,臣妾便放心了。”荆皇后微笑道。 承平帝审视了她半晌,“景阳最近如何了?” “在准备着出嫁一事。”荆皇后笑道,“最近这孩子懂事了不少。” 承平帝颔首:“这便好,从前的事情朕就当她是年纪小不懂事,如今要嫁人了,便不该再任性!” “皇上说的是。”荆皇后攥紧了衣袖下的手,“只是怎么忽然间要给永安皇妹办婚礼?这长公主府还没建……” “朕已经命人修整云裳大长公主的府邸。”承平帝没回答第一个问题,第二个倒是给了答复,“到时候便做为长公主府。” 荆皇后笑道:“如此便好,云裳大长公主医生横跨三朝,儿孙满堂的,她曾经府邸必定是福地。” “景阳的公主府已经建的差不多了,你看看有什么不满意及时修整。”承平帝继续道,“莫要耽误了大婚。” “多谢皇上。”荆皇后起身一福,道。 承平帝颔首,随后起身,“朕还有事,先回乾元殿了。” 荆皇后也没留,恭送了他,而待他走了之后,脸上的笑容便消失无踪。 …… 圣旨下后,易之云便开始投入了筹办婚礼之中,虽说有内务府筹办,但是既然是要给柳桥的补偿,他自然不能当甩手掌柜。 而除了要筹备婚礼之外,他还得监管柳桥甩手的生意,他虽然不笨,但是从未接触过生意,自然也需要花费一份心思,因而日子过的并不比在军营的时候清闲多少。 庆幸的是事情进展的很顺利。 唯一的岔子便是大婚在何处举行。 皇家这边是在就要修整好的长公主府,可是易之云却坚持在易府,像是怕了皇宫那两位不认账似的,只有将人娶进易府,才能安心。 双方僵持住了。 最后还是柳桥开口了,才解决。 婚礼定在易府。 为此,承平帝的脸黑了两天。 这个小插曲过后,一切都和和顺顺的。 二月二十五,景阳公主出嫁。 出嫁前的一日,景阳公主来了慈安宫,求见了柳桥。 柳桥听到宫人通报的时候挑了挑眉,这段时间她接触最多的便是皇家宗亲,只是跟景阳公主交流的次数机会没有。 见面倒是见过几次,唯一的影响便是安静了许多。 如今她忽然间来见她,还是在出嫁前的一日,这让她不得不多想。 难道还惦记着易之云?! “请她进来!” 她的男人只能是她的,明着窥伺不成,心里惦记也不成! 景阳公主步入了室内,便见到神清气爽满脸喜色的柳桥,脚步顿了顿,双手紧紧攥着。 “怎么?不认识我?”柳桥一见她这样子便知道自己不是多心了,这是还没死心!她就不明白了她一个堂堂公主怎么便这般自甘下作?! 景阳公主吸了口气,上前,“景阳见过永安姑姑。” “不必多礼。”柳桥道,到底还是给了几分长辈对晚辈的怜惜,“坐吧。” 景阳公主谢了之后方才入座。 宫人进来奉茶。 “来找我有事?”柳桥端起了茶杯,缓缓问道。 景阳公主并未回答,而是静静地看着她。 柳桥也不急,任由着她看。 许久,景阳公主方才开口:“我有话想跟永安姑姑单独说。” 柳桥看了她一眼,“都退下吧。” 宫人领命退下。 “说吧。”柳桥道。 景阳公主抿了抿唇,“你现在定然在心里嘲笑我吧?” “我为何要嘲笑你?”柳桥反问。 景阳公主凄然一笑,“之前我那般对你,不就是自恃着我是公主吗?”如今,当日被她万般瞧不起的人一跃成了她的姑姑,身份比她还要贵重! 柳桥看着她,“你看上易之云哪一点了?” 景阳公主面色一白。 “长的好看?还是他的经历太传奇?”柳桥继续问道,“他到底有什么吸引你,让你这般一见钟情一往情深?” “我不是……” “你不必紧张,我不是在羞辱你,也不是在质问你。”柳桥打断了她的话,“你可以当这是长辈关心晚辈,若是你不信的话,那便直接当我是好奇。” “那你呢?!”景阳公主问道,声音有些急切。 柳桥笑了,“我没对他一见钟情,相反,开始的时候我厌恶死他了!” “那后来你又为什么会……” “景阳。”柳桥打断了她的话,笑容晦涩,“你真的想听吗?” 景阳公主抿着唇。 “不过便是你想听,我也不会说。”柳桥继续道,“我们的感情是我们的事情,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或炫耀。” 景阳公主抿紧了双唇,沉默。 柳桥叹了口气,“你觊觎我夫君,我心里很不痛快,所以当日在相国寺后山,我给了你几巴掌,不过我也不得不承认,你的情意是真心的,那两个地痞想要折辱我的时候你反对了,便是仍是想置我于死地,可心里还是想着易之云,这一点,你的确让我有些意外。”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他,可是喜欢上了就是喜欢上了!”景阳公主终于打破了沉默,“不过你放心,我既然要嫁人了,以后就不会再缠着他,更不会再做当日相国寺后山的事情!你是姑姑,以后,他就是我姑父!” “很好。”柳桥应道。 景阳公主起身,随后跪下,“我只是求你不要因为这件事迁怒我母后!” “这就是你来找我的目的?”柳桥问道。 景阳公主却是一愣,眼底泛起了水雾,来这里的目的?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柳桥叹了口气,“相国寺后山一事早就过去,至于你父皇如何对你母后,不是我可以干涉的,我唯一可以保证的是只要你们不来惹我,我不会做什么,不过,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死心了,我的夫君不容他人觊觎,便是心里惦记也不成,除非你有把握不被我发现!” “我没有!”景阳公主喝道,语气有些冲。 柳桥颔首,“很好,那往后便好好跟你的驸马过日子。”看了看她,又补充道:“当日我之所以从厌恶易之云转为喜欢,到如今的爱,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我们一路相互扶持,是过日子过出来的!只要你跟你驸马好好过日子,若干年后回头看这段感情,只会一笑置之。” 景阳公主盯着她,半晌后问道:“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你是我侄女不是吗?”柳桥反问,事实上,只要他们不来惹她,她不介意为了这份血缘关系宽容一些,也便当时报答承平帝与明睿太后。 毕竟,她不是真正的柳桥! 景阳公主又沉默地凝视了她许久,最后喃喃道:“我明白了。”随后,转身离开。 至于到底明白什么,柳桥没去问,也没去想。 她如今要想的便是三月初十的婚典。 柳河跟张氏的女儿生辰在三月二十三,而永安长公主的生辰在三月初十,婚典自然是定在了三月初十。 次日,景阳公主出嫁。 第二日进宫她携驸马进宫谢恩之时,柳桥没出席,不过听闻跟驸马的感情不错。 皇家忙完了景阳公主的婚典之后,便更加紧锣密鼓地筹备着永安长公主的婚典,易府这边也是忙碌不已。 虽有内务府的人,但是不少事情还是得易之云一手操办,而为了婚礼的筹备,除了府里的下人之外,云家人也来帮忙。 云道一家子在元宵过后便搬走了,宅子是易之云亲自找的,原本是想着这一片附近的,只是云道却不同意。 他搬走便是不希望自己的孙子被不属于自己的荣华富贵迷了眼睛,自然不能继续住在与他们身份不符的地方。 易之云尊重了他的意思。 云氏也没有说话,不过却将自己名下的大部分产业给了云道,这些产业除了易之云置办的,便是用皇帝赏赐的金银置办的。 易之云没有反对。 云道起先是不愿意接受,但是最终在云氏的坚持之下收下了,凭着这些产业,只要他们细心经营,离开了易府日子也一样可以过的红红火火。 云氏没有插手这次婚礼的准备,她没开口说要帮忙,易之云也没让她帮忙。 云道见了此情形,心里叹息不已,寻了一个机会,终究还是开口劝了,“姐,过去的事情都让它过去吧,都放下吧,云儿是个好孩子,他会孝顺你的。” 云氏沉默。 “虽说如今云儿媳妇身份不同,但是我相信她还是会孝顺你这个婆婆的。”云道继续道,“姐,我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云氏看向他,“云儿跟你说了什么了?” “姐……”云道无奈,“那孩子怎么会说你什么?!是我觉得你对婚礼不闻不问觉得不好,才来劝你几句。” 云氏嘴唇动动,但最终却是沉默。 “姐,好好过日子吧。”云道最终只能这般道。 云氏还是沉默。 不过第二天,便让人叫来了易之云,过问了婚礼一事。 易之云神色不动,一一将婚礼准备情况说了一遍。 “恩。”云氏颔首,“既然是要补办,那便仔仔细细的,完完满满。” 易之云喉咙一窒,“娘放心,我会的。” “云儿。”云氏看着儿子,“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我会的!”易之云心里情绪翻滚,可是却也即可压制,因为他不知道如今她这般是真的想开了,更怕他相信了她之后她会再给他狠狠的一击。 有时候,心结产生了,便不是一言两语便可消除。 …… 很快,便到了三月初十。 在连绵了数日的春雨后,这日却是天公作美,一大早阴云散尽,阳光明媚。 天还没亮,慈安宫便忙活起来了。 卯时,柳桥前往太庙拜别先祖,回慈安宫后,便是梳妆打扮,一直到了辰时方才着装完毕,随后便是一连串的皇家礼仪。 待走完了流程之后,巳时便快结束了。 这时候,驸马进宫迎娶。 明睿太后握着女儿的手,眼眸含泪,“我儿此去务必要幸福美满!” 没有如同寻常规矩一般教导女儿为妻之道,没有华丽的辞藻,也没有皇家的威严,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却是最衷心的祝愿。 一旁的承平帝也道:“受了委屈便回来跟皇兄说!”神色还算平静,只是眼底仍是可见一丝激动。 柳桥跪下,磕头,视线亦是模糊,“我会的……母后放心,皇兄放心。” “好!”明睿太后忍着泪水,将手中的大红盖头盖在了华贵精美的凤冠之上。 柳桥蒙着盖头,拜别了明睿太后与承平帝,在礼官的叫喝声中,由喜娘扶着一步一步走出大殿,随后,在大殿之外,喜娘手中的手转到了另一双大手中。 温暖,有力。 “我们回家。”熟悉而温柔的声音在面前想起。 柳桥笑了,“好。” 随后,人被背起。 而这原本是该新娘兄长做的。 不过承平帝便是想做也不能做,倒是便宜了易之云。 进了花轿,一路喜乐不断。 花轿出了皇宫之后,饶了京城一圈,所谓十里红妆,便是如此,这场婚典比起不久前景阳公主的更是盛大,华贵。 皇家的威仪,长公主的尊贵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彰显。 花轿到了易府,接了新娘入喜堂。 拜天地,敬高堂,相对拜,礼成,送入洞房。 直到入了洞房的那一刻,易之云悬着的心终于可以安下来了,这下子便再也没有人可以跟他抢了,也终于弥补了没能给她一个婚礼的遗憾。 190 很幸福很幸福 柳桥被扶到了床边坐下,在喜娘的吉话之下,盖头便掀开,这一刻,她的心弦紧绷着,方才有了新娘的紧张感。 抬头看向眼前之人,更是添了一丝羞涩。 易之云愣着,定定地看着她。 柳桥也在发愣。 两人这般让旁边的人讶然不已,若是其他的新人这般倒也说得过去,可这两人却是成婚已久,如今不过是不办婚礼罢了。 不过讶然归讶然,有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 “驸马爷看呆了!”喜娘开口笑道。 柳桥回过神来,看着眼前一身喜袍的男人,笑了起来,“怎么?我被养成了肥婆了认不出来?”本是戏谑的话,可说出来了自己却也是紧张起来,这几个月她被当猪一般养着,各宗补品药膳吃下来,又不运动,着实丰腴了不少,便是脸也圆了。 喜娘再度一愣。 易之云也回过神来,笑了,“很美。” “真的?”柳桥挑眉。 易之云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子抬手抚着她的脸,“恩,很美。” “我夫君也很帅。”柳桥伸手抚着他的脸,笑道。 新房内的众人呆怔了。 半晌,喜娘方才回过神来,“祝长公主、驸马爷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其余人也开口恭贺。 柳桥看着易之云,“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当然!”易之云回道。 对于两人旁若无人的说话,喜娘只好开口提醒还有流程没走。 这对新人方才作罢。 一应流程走下来,到了最后合卺,易之云却已是红了眼眶。 柳桥错愕了,赶忙将喜娘等人赶出去。 新房内,剩下了两人。 “你傻不傻啊?”柳桥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更是感动,“我都没红眼睛,你便先……唔……”灼热的吻落到了唇上。 许久,方才停息。 柳桥气息不稳,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抬手揉捏着他的脸,“胭脂水粉好吃吗?” 易之云笑了,靠在了她的肩上,低吟着她的名字,“阿桥,阿桥……” “恩,听到了。”柳桥应道,“想我了吧?” “想。”易之云回道,“想的想进宫将你抢回来!” “胆子老大的。”柳桥失笑。 易之云抬起头,“以后谁也不能跟我抢了!” “这就是你请旨补办婚礼的原因?”柳桥挑眉,“我还以为有人觉得我委屈呢,原来是为了自己啊。” “起先是为了这个,后来就是想还你一个婚礼。”易之云道,“喜欢吗?这个生辰礼物?” “既还了我婚礼,又当做了生辰礼物,易大人,你的算盘打的可真精!”柳桥还是在挑毛病。 易之云也没着急,“喜欢吗?” 柳桥笑了,抬手环着他的脖子,“能不喜欢吗?我的夫君。” “再叫一次!” “夫君。” “再叫一次!” “夫君。” “再……” “易之云你得寸进尺啊?” 易之云没回答,而是盯着她,神色认真不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事情。 “易之云……” “你没叫过我名字。”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 柳桥一愣。 “叫我的名字!”易之云贴着她的额头,道,“不是连名带姓的叫。” 柳桥挑挑眉,“云云?” 易之云面色一僵,许多年前的一幕浮现在了脑海,“阿桥,叫我的名字。” “你这是在跟我撒娇吗?”柳桥笑道。 易之云道:“你说是就是,阿桥,叫我的名字。” 柳桥笑了,看着他,“之云。” “云。”易之云低头在她的耳边低喃。 柳桥好笑,“好,云便云,阿云。” “好。” “可你不觉得我这般叫你像是在叫一个女子吗?”柳桥却又道。 易之云笑容一僵,“那叫之云。” “也像。” 易之云无语了。 “不过我喜欢。”柳桥捧着他的脸,“云,阿云,之云,夫君,夫君……” 易之云眸色一深,低下头狠狠地吻了上去。 “等等!”柳桥喘息着推开了他,“夫君大人,你不是该出去应酬客人吗?” “不去了!” “不行!”柳桥断然否决,“既然是婚礼,那一切都该按着流程走!不仅仅是你要还我一个婚礼,我也要还你一个婚礼!” 易之云盯着她。 “出去应酬客人!”柳桥道,“不过不许喝醉酒,我还想要一个没有遗憾的洞房花烛夜,你要是喝醉了,那下半辈子就打地铺!” 易之云低头在她的颈项上磨蹭了许久,方才不情不愿地应道:“等我?” “当然等了!”柳桥好笑,“不许喝醉!不然……” “下半辈子打地铺。”易之云接话道。 柳桥挑眉,“当然!” “等我!”易之云又在她身上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起身。 “快走!”柳桥见他一脸不情愿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的,又不是真的才成亲,就这般离不得? 男人! 易之云见她这般,方才转身离去。 待他走了之后,罗妈妈等人便进来了,先是行礼恭贺,随后方才道:“长公主饿了吧?厨房备着吃食,奴婢这便让人端上来。” 柳桥摸摸肚子,别人不说还不觉得,这还真的有点饿了,“好。” 填饱了肚子,疲倦也涌上来了。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估计易之云没这般快回来,便道:“我先睡会儿,爷回来后叫我。” “是。” 脱下了头发的凤冠,并未换下喜袍,躺下后很快便入睡了,而在此醒来,却依然天黑了,入目的便是易之云的被烛火照耀的柔和不已的脸。 “醒了?”易之云轻声问道。 柳桥笑道:“我睡了很久?” “当然久了。”易之云道,“我没喝醉,你倒是睡着了。” “那罚我下半辈子打地铺?”柳桥笑道。 易之云揽着她的腰,“休想!” “那你想怎么罚我?”柳桥笑的眉目如画。 易之云眯起了眼睛,没等他开口,便传来了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柳桥笑容一僵。 “饿了?”易之云笑道。 “笑我?!”柳桥瞪着他,恼火了。 “不敢,夫人。”易之云笑道,“我让人摆膳。” “糟了夫君。”柳桥没让他走,抱着他在他怀里腻歪着,“我才吃了东西多久,现在就饿了,以后真的要成猪了!” “什么没多久?”易之云失笑,“都一个下午了!再说了成猪了就成猪,我不嫌弃你。”目光一冷,“也没人来跟我抢!” “谁跟你抢?”柳桥抬头看着他,“也就你的眼光差,别人可看不上我!” 易之云抱紧了她,“抢也抢不走!” “是,抢也抢不走!”柳桥失笑不已,“我饿了,去给我弄吃的!” 易之云松开她,“是,长公主殿下。” 晚膳还是药膳。 柳桥见了脸都苦了,可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吃下。 “今晚不能出新房,便不散步了。”易之云见她吃完了御厨做的药膳之后,方才满意地点头,“可要沐浴?” “鸳鸯浴?”柳桥挑眉。 易之云眯起了眼,“如果你想的话。” “你想的美!”柳桥一巴掌推开了人,“乖乖在这里等着,本公主去沐浴,待会儿再让你伺候!” 易之云笑了,眸中的温柔越发的浓郁。 这时,罗妈妈进来,“爷,于管家求见。” 易之云蹙眉,“何事?” “说是客院那边出事了。”罗妈妈道。 易之云面色一沉,抬头看了一眼净房的方向,“夫人出来后跟她说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罗妈妈一愣。 “别跟她说。”易之云又道。 罗妈妈不明所以,可还是应道:“是……” 易之云起身离开,往客院而去,面色也越来越难看,到了客院外,便见于洋出来。 “爷。” “人呢?”易之云冷声道。 “在厢房里。”于洋回道,随后领着人去。 到了厢房外面,易之云便听到了里面传来了怒骂声。 “让开,我要见她,我要见她……” 是萧瑀。 易之云面色转为铁青,推门进去,便见夏深拦在萧瑀面前,此时的萧瑀面色泛红,满身酒气,分明是喝醉了的样子。 “爷……” 易之云直接走到了桌子旁,拿起了桌上的茶壶,揭开盖子,将里面的水泼到了萧瑀的脸上。 夏深低头退了出去,将房门关了起来。 萧瑀不知是被水泼醒了,还是认出了易之云,停下了胡言乱语。 “酒醒了没有?!”易之云怒喝道,在喜宴上闹还不够,现在还闹?!“你是想让所有人都认为她水性杨花,朝三暮四?!” “你说什么?!”萧瑀面容扭曲。 易之云摔了手中的茶壶上前给了他一拳,“萧瑀,她是我的妻子!”攥着他的衣裳,一字一字地低吼道:“之前你怎么跟她说的?你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不过是一时错觉而已,你不过是习惯了与她相处而已,现在你这是怎么回事?!” “呵呵……”萧瑀却是笑了出声,满目的悲痛以及自嘲。 易之云抬手又是一拳,直接将人打到在地,“萧瑀我告诉你,以前的就算了,今日的也算了,往后你最好将这些心思收起来!柳桥她是我的妻子!” “我知道她是你的妻子。”萧瑀抬手抹了嘴边的血迹,“我没打算对她做什么……” “那今天又算什么?!”易之云冷笑,“如果不是我及时让人将来拉到客房,你是不是就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喜欢我的妻子?!在我们的婚宴上?!” 萧瑀没有回答,只是自嘲地笑着。 易之云见了越发的恼火,蹲下身子将人揪起,“若不是你叫我一声易大哥,若不是你帮我照顾了阿桥十年,若不是阿桥将你当弟弟,今日我绝对不会轻饶你!萧瑀,不要再挑战我的耐性!” “易大哥想多了。”萧瑀却道,“我不过是心中苦闷,方才一时失态罢了。” “一时失态?”易之云冷笑,“你是将我当三岁小孩,还是让我将你当成三岁小孩?萧瑀,我们都不是当初不懂事的孩子!” “那你想要我说什么?”萧瑀敛去了笑容。 易之云面色一凛。 “我是喜欢她!”萧瑀继续道,“原先我也以为我不过是不想失去一个陪伴我,懂我,会在我伤心的事情安慰我,在我生气的时候劝我,在我做错事的事情骂我,在我……” “闭嘴!”易之云又是一拳下去。 萧瑀却笑了,“易之云,你真的很幸运,你丢下了她十年,却仍是满满地站着她的心,却还是能够让她对你死心塌地!你幸运!”撑着地踉跄地站起,“可是你凭什么?!凭什么得到这样的运气,凭什么让她对你死心塌地?!她需要人帮助的时候是我在身边,她需要人保护的时候是我在身边,她需要人照顾需要人安慰的时候也是我在身边!我在她身边的日子比你要长得多,凭什么她心里只有你?!就是凭这夫妻的名分?!” “这就足够了!”易之云咬着牙道。 萧瑀嗤笑,“那是不是当日被卖到我身边,她也会如现在对你一般对我?” 易之云面色顿时扭曲起来,气势也开始瘆人,“可她到了我的身边!” “所以你就该白白得到她的心?!”萧瑀嗤笑不已,“你能给她什么?你为她做过什么?!你去从军,她给你照顾你娘,不但要为你担心,还有忍受你娘的埋怨憎恨,等你死讯传到了,她还要用自己的命去帮你报仇,给你受一辈子,可却连一句感激都没有听到过!好不容易你回来了,可是这两年来你都给了她什么?!你母亲一如既往的磋磨,一个又一个来跟她抢夫君的女人,还差点被你父亲要了性命!如果她不是永安长公主,不是跟太后长的相似,她在京城就活不过一年!这些就是你给她带来的!这些就是你对她深情的回报!易之云,你说你凭什么让她这般待你?!” “够了!”易之云喝道,“就算我欠她再多,那也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不需要你一个外人来说三道四!萧瑀,不要让我后悔当日救了你!” “当日救了我?”萧瑀讥讽道:“当日救我的人不是她吗?” “那你就不要让她后悔救了你!”易之云低吼道,牙关紧要,“她很关心你,把你当弟弟,你如果不想破坏她对你的这份情谊,便收起你的这份心!萧瑀,就算我再不堪,她心里的人是我,陪着她终老的人也是我!而你也有了你的妻子!萧瑀,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如果没成亲,他或许有资格来跟他争,可是如今,他已经是别人的丈夫! “萧瑀,身为别人的丈夫之后,你的这份念想只是在侮辱她!” 萧瑀脚步踉跄地笑了笑,“好,那你就好好的守着她,不要给我找到了机会……” “你——” 萧瑀没等他发作,便起步踉跄地离开。 易之云没有阻止,面色却始终铁青着,待他走了之后,走出了厢房,对着外面的于洋跟夏深,一字一字地道:“今晚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许传出去!” “是。”两人低头应道。 易之云拂袖离开,回到了正院,柳桥已经沐浴完了,正在坐在罗汉床上自己擦着头发,大红的灯笼将她的脸庞印红了。 易之云顿了顿脚步,方才起步上前。 “去哪了?”柳桥停下擦拭头发的动作,板着脸问道。 易之云拿过了她手里的毛巾,“贺礼那边有些问题,我去看了看。” “真的?”柳桥眯眼。 易之云轻柔地擦拭着她的头发,“自然是真的。” “不是藏着什么美人?” “我敢吗我?” “蜀王兄也来了!” “他也不敢给我送美人。”易之云笑道,“要不你去找找?” 柳桥抬手捏了他一把,“你要是敢藏美人,我就让你断……” “断子绝孙?” 柳桥恼火,“洞房花烛夜,你说这般不吉利的话做什么?!” “不说不说。”易之云笑道,继续给她擦头发,“以后这般晚了不要洗头。” “嗯。”柳桥应道,“梳发髻的时候上了太多的油,不洗不舒服。” “以后不要用那些东西。”易之云道。 柳桥笑了,“恩,不过以后我要是仪容不整的话,你可不能说我丢了你的脸。” “只会有人说我丢你的脸。”易之云笑容有些暗了。 萧瑀! 没想到他竟然是真的存了这样的心思! “怎么了?”柳桥发现了他的异常。 易之云摇头:“没有,只是没能将岳父岳母接来,还是让你落下了遗憾。” 柳桥没怀疑,苦笑道:“他们过得好便成。” “等过些时候我们去钦州看他们?”易之云道。 柳桥笑道:“你有时间吗?” “现在该问夫人你有没有时间。”易之云笑道。 柳桥窝在了他的怀中揽着他的腰,“我现在就一被人养着的肥猪,哪里会没时间?倒是你,皇兄估计不会让你再清闲下去了。” “先陪你回钦州。”易之云道。 柳桥摇头,“娘如果不想见我,我去了只会让她难过,再说了,下个月便清明了,母后想让我去皇陵一趟。” “皇陵?”易之云蹙眉。 柳桥点头,“不是说往年清明都会去皇陵祭拜的吗?” “永寿公主在皇陵!”易之云不放心。 柳桥笑了,“我跟母后皇兄一起,有什么好担心的。”说罢,敛去了笑容,“而且到时候娘跟爹也一定会去拜他们的女儿,我如果去了,只会让他们更加伤心,何必了?” “不许难过。”易之云道。 柳桥点头,“易之云,有你在真好。” 易之云耳边又浮现了萧瑀的那些话,“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阿桥,过去欠你的,我会加倍补偿你,我发誓!” “欠什么欠?”柳桥恼火,“我们是夫妻,说这欠字做什么?!” “好,不说。” 柳桥靠回了他的怀中,“易之云,你已经对我很好的,这世上估计也就只有你会这般对我。” “我这么好?” “当然了。”柳桥笑道,“你不要我干嘛对你死心塌地的?” 易之云伸手将人抱起。 “干嘛?” 易之云道:“洞房!” “头发还没干了!”柳桥瞪眼。 却只是换来男人一句,“洞完房之后再擦!” 还擦什么擦?! 男人! …… 夜色如水。 萧瑀只身走到了宽阔的街道上,此时夜市也渐渐散了,春日的凉风一吹,却是有几分寂寥萧索。 忽然,一辆马车停在了他的身边。 “萧大人。” 萧瑀停下了脚步,转身。 车夫下来,“萧大人,我家主子请你上马。” 萧瑀看着他,“你家主子?” 马车的窗帘掀开,在车内灯火照耀之下,容貌清晰可见,不是别人,正是秦钊,在景阳公主大婚前两天赶回来京城的秦钊,“萧大人,难得遇上,本殿送你一程如何?” 萧瑀看了看他,“好。” …… 次日,醒来后的柳桥恨不得一脚将身边神清气爽的男人给踹下床去,这混账男人! “再睡会儿?”易之云似乎知道自己过分了,神色有些小心翼翼。 柳桥狠狠瞪了他一眼,“睡什么睡?现在时辰还早吗?母后跟皇兄还在宫中等着了,我要是不去,你就等着吃排头吧!” “那便吃排头。” “少在嘴上抹蜜!”柳桥气结,“以后再这般折腾我,我就一脚将你踹下床去!” “对不起。”易之云搂着她,“是我失控了。” 终究还是被萧瑀给刺激了。 柳桥不知道他心里的猫腻:“起来!” “能起吗?” 这个问题换来的是一拳,没多大力气,不过怒火却是不小,“滚远点!” 易之云赶紧摸着鼻子逃了。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上了进宫的马车。 柳桥毫不客气地将他当肉垫,“我睡会,到了再喊我。” “好。”易之云乖的不能再乖。 到了慈安宫,明睿太后已经是望眼欲穿了,承平帝也在。 两人入内,行了大礼,柳桥便被明睿太后拉到了一边去说体己话,易之云也被承平帝叫走,去了乾元殿。 乾元殿 御书房 承平帝倒是没了往日的不待见。 自然易之云也不敢去想他这是接受了自己这个妹夫,只是猜测他可能要跟他说正事,这些日子他对他的态度便如同一个不满意妹妹的夫婿一般,只是此时,是皇帝对臣子。 “朕想让你外放,你觉得如何?” 易之云恭敬道:“臣谨遵皇上旨意。” “西北你熟悉,就去西北吧。”承平帝道。 易之云跪下,“皇上,如今西北战事平息,百废待兴,臣若是回西北并无多大用处。” 承平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你想去何处?” “台州。”易之云道。 承平帝神色不动,“台州?” “是!”易之云正色道:“两年前臣妻在台州遇袭,此仇不报,妄为人夫!” 承平帝眯了眯眼,“你是说要拿大周的将士去给你报私仇?” “臣不敢!”易之云回道,“臣愿前往台州,清剿海盗,保卫沿海百姓,还大周沿海一片安宁!唯有此举,方才能够报陛下隆恩!” 承平帝嘴边泛起了一丝笑意,“好,我大周就需要向易爱卿这般忠勇护国护民的大将,赵硕在台州多年毫无建树,也该是换人了!” “谢陛下!”易之云磕头道。 承平帝道:“还有,你的妻子是永安长公主,臣妻二字,往后不该再用!” “是。”易之云应道。 相对于乾元殿这边的暗潮汹涌,慈安宫那边却是轻松温馨许多了,之后荆皇后以及后宫的其他妃嫔也来了,先不管各自心里想什么,但是面上都是融洽的,有说有笑的,气氛融洽不已。 中午,在慈安宫设了家宴。 用过了午膳,又陪明睿太后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方才得以出宫。 “皇兄给你说了什么了?” “说了外放一事。”易之云也没瞒着。 柳桥问道:“定下来了?” “恩。”易之云道:“去台州,估计会换下赵硕。” “水军总兵?”柳桥蹙眉。 易之云搂着她,“担心了?” “有点。”柳桥道,“是你自己说要去的?” “皇上让我回西北。”易之云道,“我没同意。” 柳桥问道:“为何?” “西北短时间内不会有战事。”易之云道,“而且如今西北局势太复杂,我去了没好处,陛下也不会希望我去的。” “那他为何……”柳桥话没有问完便顿住了,随即苦笑,“还是防着你。” “你不是说了他是皇帝吗?”易之云笑道,“自古君王皆是如此,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我沾了你的光,只要不存谋逆之心,便能安安稳稳的!” “就怕你傻傻的看不清楚他的圣意!” “这你大可放心,你夫君还不至于这般没用!”易之云笑道。 柳桥笑了笑,“我陪你去!” “太后估计不会同意。”易之云道。 柳桥坐直了身子,瞪着他咬牙道:“别跟我找借口!母后那边我会自己去说,休想丢下我!” “阿桥……”易之云握着她的手,“这两年台州一直都不安稳,两年前……” “再不安稳也不至于波及到总兵夫人吧?”柳桥道,“若是真的波及到了,那西南还能守住?到时候我就算在京城也会不安稳!易之云,我不想再经历当年的那些事情,更不想再无休止地等你回来!” 易之云握紧了她的手,“好,我们一起去!” “这才乖!”柳桥笑着偎依回了他的怀中,“还有,不是说想要儿子吗?你自己一个去我找谁生儿子去?!” “说不定已经有了。”易之云抚着她的小腹,道。 柳桥笑了,“是,说不定有了,可有人不是说要我给他生很多儿子吗?一个就够了?” 易之云哽住了话。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回去找铜镜看看,这就是了!”柳桥拍着他的脸道。 易之云抱紧了她,“臭丫头!” “易之云,我这辈子就缠定你了,休想甩开我!” “求之不得!” 柳桥紧紧地抱着他,嘴边的笑一路也没有听过,她很幸福很幸福很幸福! …… 回到了易府,柳桥便提出去上房敬茶。 新婚夫妇在成亲次日给公婆敬茶这是礼仪,只是这却不对公主,只是柳桥还是提出了这事,既然想要跟这个男人过一辈子,这点委屈她愿意受。 “真的要去?”易之云却犹豫,虽说喜宴上云氏没有不该有的反应,可是他无法保证如今面对柳桥也是。 他无法改变母亲,也不能不要这个母亲,更不想让柳桥受委屈,唯一能够做的便是不让她见柳桥。 柳桥笑了,也是心疼,“你把你娘当洪水猛兽啊?” “阿桥……” 柳桥直接拉起了他的手,“走了,你娘不喝我的茶就是不承认我是你们家的媳妇,到时候我哭都没地方了!” 易之云心里涌出了暖流,握紧了她的手,“好。” 两人相携到了上房。 云氏没在佛堂,似乎在等着他们过来一般。 “我跟阿桥来给娘敬茶。”易之云直接道。 云氏眼底似乎有过一抹轻颤,“好。” 崔妈妈赶紧去端茶。 柳桥接过了茶,跪下,“娘请喝茶。” 云氏接了过来,喝了一口,随后,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红包,“好好照顾云儿,早些为他开枝散叶。” “谢谢娘。”柳桥笑道,“我会的。” 易之云同样敬了茶。 云氏喝了,“好好过日子。”还是给出了一个红包。 “我会的,谢谢娘。”易之云接过了红包,应道,声音有些沙哑。 云氏没有再说什么,“昨天累了一整天,回去休息吧。” “是。”易之云点头,随后牵着柳桥离开。 回到了正院,紧绷的身子方才松了下来。 柳桥伸手抱抱他,“易之云,娘现在已经很好了,相信过不久就都会好的。” “恩。”易之云笑道。 柳桥扬扬手中的红包,“看看有多少?” 易之云笑了,眼底有着宠溺,“你现在还缺银子吗?” “怎么不缺?”柳桥一边打开一边道,“银子再多也不嫌少……”愣住了,然后抬头,看向易之云,“真的很少。” 易之云看着她手中的铜板,失神。 “可分量很重。”柳桥笑道,“易之云,可还记得?” “如何会不记得?”易之云笑道,眼眶有些湿润,“跟当年给你的第一个红包数目一样。” “你的也是。”柳桥不用去开他的,也知道,跟那一年除夕给他们的红包是一样的,这是不是代表着她也想回到过去? 易之云将她揽入怀中,“阿桥,谢谢你。” “她是你娘。”柳桥好笑道。 易之云没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 …… 云氏心里到底想什么,他们只能猜测而不能确定,而在接下来的日子,云氏的态度也没有太大的转变,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她不再挑事,也不再无事生非,甚至能给柳桥心平气和地说几句话。 这便够了。 亲如母女,柳桥真的不敢想,但是至少不让易之云夹在中间为难。 如今达到了。 而便在婚典之后,小夫妻两人也开始忙碌起来。 柳桥没让易之云再管着生意的事情,这不是他该管的,如今虽然不用去军营,但是易之云也不得闲,既然确定了外放台州,那便得着手准备。 台州的情况,懈怠了好几个月的操劳,每天忙个不停。 时间一晃便到了四月。 期间柳河也来过信,说他们在钦州很好,让她不用担心,张氏的情况也很好,说应该再过不久便能想通。 总而言之便是很好,让她不用担心。 四月清明,皇家祭祖,柳桥随行去了皇陵,易之云所担心的事情没发生,她甚至连永寿公主的面都没见着。 倒是三月末的时候易家来了人,希望他们能够回去祭祖,再将族谱给上了,只是易之云没回应,也没让柳桥管这事,柳桥便也不理会。 四月下旬,承平帝的旨意下来了,易之云外放台州,任水军总兵,而赵硕调回京城,消息传出之后,朝堂也掀起了一番暗涌。 太子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摔了书房名贵镇纸,可随后便又命人宴请易之云,自然少不得尉迟扬,宴席设在了太子府。 柳桥没参与,不过临行前还是千叮万嘱要他小心。 “别瞎想。”易之云无奈,“太子就算真的要对付我也不会在太子府动手!” “他自然不敢,可你忘了太子府还有一个对你念念不忘的云侧妃!” 易之云面色一僵,“夫人,为夫真的无辜!” “哼!”柳桥斜眼盯着他,“就会招蜂引蝶,好在我是公主,否则往后我可有的忙了!” “要不我不去?” “去,为何不去?”柳桥恼火,“给我小心点就成了,不许喝醉酒,不许到处乱走!” “是,夫人。” 191 惨剧 人间四月芳菲尽。 四月末的京城已经到了春尽的时节,入夜之后不再见春日的凉意,夏日的炎热还未到来,倒是舒适。 易之云到了太子府后,却并未被领到了前厅,而是一直往里领,他对太子府的格局不太了解,可是这京城的宅子内外院大体都是相似的,太子府也不例外,这往里面引…… 柳桥的话在他的耳边响起。 脚步随之顿住,“这是要往何处?” “回易驸马,太子殿下在花园的琳琅阁设宴。” 易之云皱眉,“尉迟大人可来了?” “尉迟大人已经到了。” 易之云方才起步继续。 大约两刻钟后,到了花园。 琳琅阁设在花园的假山上,居高临下,便可观的花园全景,如今虽是入夜,但是花园内却燃着灯,而在烛火之下的是各式争奇斗艳的花朵。 芳菲尽似乎并不适合用在这里。 太子府有专门的花房,甚至还有暖房,如果主子想要,花匠甚至可以一年四季都让花园百花争艳。 不过对于眼前的灯下美景,易之云却是丝毫没有留心。 圣旨方才下,太子便宴请他,岂会只是为了饮酒作乐? 方才他或许是小人之心了,只是这些日子有意的,无意的,他与太子的确疏远了许多。 上了假山,入了琳琅阁,便见秦霄与尉迟扬。 “老大终于来了。”尉迟扬起身笑着相迎。 易之云对他回了一笑,随后上前,恭敬行礼,“臣见过太子殿下。” 秦霄起身,笑着走到他的面前,扶起了他,“今日这里只论交情,不论尊卑!” “礼不可废。” “成了吧老大!”尉迟扬笑道,“要是真的要论礼,现在你可是永安长公主驸马,论起来可是太子的长辈,难道你要让太子给你行长辈礼?” “太子是一国储君……” “好了。”秦霄拍拍易之云的肩膀,“今天我们难得一聚,就不要有什么拘束了!” “对啊老大。”尉迟扬继续笑道,“就别礼不礼的了,又没外人,自己累得慌!” 易之云看了看两人,笑道:“好。” “这才是!”秦霄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来,都坐!” 三人入座。 “老大来吃,自罚三杯!”尉迟扬拿了酒壶给易之云倒酒。 易之云也没推,笑道:“好!”端起酒杯饮尽,随即一愣,“这酒……” “熟悉吧!”尉迟扬笑道,“这事北延国的上等梁台酒,太子特意找来的!” “梁台酒乃北延皇家御酒,酿造此酒的亦是皇家酒坊,除皇室成员之外,便只有受北延皇帝看重的大臣方才能得此酒赏赐。”易之云端起了尉迟扬倒的第二杯酒,笑道,“这一杯可价值千金!” “太子,你说我们这是罚他还是便宜他?”尉迟扬看向秦霄,道。 秦霄看向易之云,“当日在北延国,这酒多半进了你的肚子!” “不过喝醉了就犯毛病!”尉迟扬笑容有些狭促,“这抱着兄弟想媳妇的,估计也就是这一个了!” 易之云倒是没因为被笑话而生气,精神反倒是轻松了起来,北延的那些日子虽是日日在刀口上过,但是当时的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是极为的纯粹的,他跟太子以兄弟的名义投靠云柔的父亲,而尉迟扬则扮作了商家往来替他们传递情报。 三人配合默契,也经历生死。 “敬你们一杯!” 尉迟扬笑容多了一抹从容,端起了酒杯道:“好!” “为曾经出生入死的日子。”秦霄也举杯,道。 三人一笑,饮尽了杯中之中。 “对了,这酒可否让我带走一壶?”易之云笑着问道。 秦霄应道:“自然可以。” “不过老大这是要贪杯还是想讨嫂子开心?”尉迟扬戏谑道,“听说嫂子的酒坊开得很不错。” “若是能够研制出着酒的做法,倒是一件美事。”易之云回道,也变相承认了他就是要讨媳妇欢心。 尉迟扬感慨,“老大是想让我羡慕妒忌恨?” “谁让你不娶亲了?”易之云没留情地打击。 秦霄也笑道:“阿云说的没错,阿扬,你这婚事一拖再拖的,还是快些解决的好。” “别!”尉迟扬忙道:“我现在自由自在,可不想娶个人回来管我!” “这话可不能让威远侯听到了。”秦霄失笑。 易之云道:“将来我若是有了儿子,一定早早就给他定了亲事,免得跟你一样气死我这个当老子的!” “要不我生个女儿出来嫁给你儿子?”尉迟扬挑眉道,虽说是开玩笑,但是仔细想想也是不错。 秦霄笑道:“这主意倒是不错。” “那你得先娶亲!”易之云笑道。 尉迟扬继续道:“好,明日就去跟老头子说!”说完,挤眉弄眼的,“老大,我为了你这么牺牲,你怎么报答我?” “你女儿嫁给我儿子,这还不算是最好的报答?”易之云挑眉。 尉迟扬摸摸鼻子,“倒也是,老子一心一意,生出来的儿子也应该不错,好!就这样定了!” “不过你嫂子若是生了女儿,你可不能打我女儿的主意!”易之云随后又道。 尉迟扬挑眉,“怎么?嫌弃我儿子?” “你嫂子不会同意。”易之云道。 尉迟扬面色一僵,苦下了脸,“我就这么差?” “太子认为呢?”易之云将话题转移。 秦霄笑道:“要是我有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女儿,一定不敢将她嫁给你!” “你们——”尉迟扬气结,“本少风流倜傥的,京城不知道多少名门贵女想嫁给我了,也就是你们两个这么没眼光!” “可为什么到现在都没娶到?”秦霄似笑非笑。 易之云直接诛心,“眼光高估计是掩饰,事实上是别人看不上他!” “你们!”尉迟扬抬手灌了一杯酒,“你们等着,本少明天就娶一个回去,然后生两个儿子娶走你们的女儿!” 易之云挑眉:“不怕死的就来!” “我等着。”秦霄道。 尉迟扬是彻底被嫌弃了,只是面上虽是难受,心里却是轻松,看着眼前同仇敌忾的两人,这才是兄弟! 愉悦的气氛一直持续着,话题也一直围绕着回京之前的经历,那是一段纯粹干净的记忆,有说有笑,有酒有菜,如同那无数危机中的忙里偷闲。 酒壶空了。 秦霄命人去拿酒。 易之云开口:“够了,不能再喝了。” “怎么?”尉迟扬笑道,“老大担心出丑?” “你嫂子有命,不许我喝醉。”易之云笑道。 尉迟扬挑眉,“既然是嫂子有命,我们可不敢再灌你喝了,省的回去被赶出来!” “这的确是永安姑姑能够做出来的。”秦霄也笑道。 易之云笑了,“她关心我罢了。” “太子。”尉迟扬调侃,“当初在北延我就说他往后一定会惧内,你看这说对了吧?” 秦霄失笑,“男子汉大丈夫,怜惜自己的妻子有何不可?不过……”看向易之云,话锋一转,“这次外放,永安姑姑心里恐怕难过,说起来你们团聚的日子也不算多。” “太子不必担心。”易之云笑道,只是笑容稍稍敛了些,“我们会一起去。” “一起去?”秦霄蹙眉,“这两年沿海一事不安稳,台州又是海盗最猖獗之地,永安姑姑如何能够跟去?父皇跟皇祖母更是不会同意!” 尉迟扬也是皱眉,“老大,先不说嫂子如今的身份贵重,便说台州的情况,她的确不应该跟着去。” “的确有些不妥。”易之云道,“只是我既答应了她,便不会失诺。” 秦霄沉思会儿,“你可跟父皇提过了?” “还没有。”易之云道。 秦霄神色转为了严肃,“阿云,虽说本朝没有禁止将领外放家眷随行,只是这般领着家眷去前线,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永安姑姑都不好,再者,沿海不比西北,如今西北战事停息,短时间内不会再有战事,家眷随行便是为了生活方便,可是沿海随时都会有战事,若是战事扩大,到时候作为家眷,永安姑姑还是得回京城。” “太子说得对。”尉迟扬道:“当初西南苗族动乱,永和公主也是带着家眷回京。” 易之云笑了笑,“沿海与西南的情况不一样,虽说沿海不稳,但说到底不过是几股海盗罢了,不会真的有什么大地战事,若真的有了,不管是为了规矩还是为了她的安全,我自然是会送她回京的。” “真的决定了?”秦霄问道。 易之云颔首,“此去沿海估计没几年都无法回京,我不会再让她如当初一般等我。” “若是如此,去西北比去台州要好得多。”秦霄道,“当日父皇因围场一事降罪于你的时候,我也想到你会外放,也跟父皇提了这事,当时父皇明明有意让你回西北,只是没想到……” 尉迟扬笑容微微一顿,眼底泛起了叹息。 易之云笑道:“不管是西北还是沿海,都是食君之禄忠君之忧罢了。” “老大说的是。”尉迟扬笑道,“武将自然要上战场杀敌的,去沿海比西北要好!如今嫂子成了永安长公主,老大自然要多立战功,方才能与嫂子旗鼓相当!太子可还记得,当时老大可是说过他还欠他娘子一个一品夫人了!” 秦霄也笑了,“自然记得。”看向易之云,“去沿海也有沿海的好处,赵硕在那里经营多年,你去了之后能够很快上手,也不怕有人暗地里算计。” “太子可是说当年有人勾结海盗一事?”易之云道。 秦霄敛了笑容,“赵硕这些年一直在查这事,只是始终没有找到证据,你去了之后若是有可能,也继续查,当日营海死了多少百姓,你也是亲眼目睹的。” “自然!”易之云也敛去了笑意,“勾结海盗无异议通敌卖国,只要找到证据,我必定不会放过那些人!” 秦霄笑了,“如此便好。” 易之云也笑了。 “别说这些事情了!”尉迟扬开口道,“既然今夜这里只有兄弟,那也只谈风月!对了老大,听说全段时间你帮着嫂子管理生意,说说看,有什么趣事?” 易之云也没继续这个话题,应了尉迟扬的要求,说起了管理铺子一事。 正事被撇一边去了,风月回来,只是,先前毫无芥蒂的愉快气氛却再也没有回来过,虽然仍是笑声不断,可是,敞开的心又关了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散席。 尉迟扬喝醉了。 “要不让他在这里休息一晚?”秦霄脸上也有着醉意,但是还算是清醒。 “不……不……我得回去……”尉迟扬起身,摇摇晃晃地走。 易之云赶紧扶住了他,“还是我送他回去吧。” 秦霄点头,“我送你们……”可却走得不稳。 “太子留步。”易之云忙道。 下人上前扶住秦霄。 “也好,那我就不送了……”秦霄歉然道,“来人,送易大人跟尉迟大人。” “臣告退。”易之云扶着尉迟扬,对秦霄躬身,随后扶着尉迟扬离开。 秦霄推开了扶着他的下人,眸色如夜色般深沉。 易之云一路扶着尉迟扬离开,却在方才走出花园的时候,迎面走来一行人挡住了前路,在灯笼的照耀之下,很清楚地见到众人环绕之下的人是谁。 云柔。 易之云苦笑,不得不承认柳桥的预感很灵验,不管她是不是冲着他来的,但是他的确是遇上了。 “见过云侧妃。”提着灯笼的下人上前给云柔行礼。 云柔一身深紫色的高领衣裙,梳着云鬓,珠光宝翠的,一身雍容,这与当日在易府之中的温柔似水的云柔判若两人,面对下人的行礼,声音略微的冷清,应道:“恩,太子可在园中?” “在。” 云柔方才看向易之云,淡淡微笑:“易驸马爷在。” 易之云点头,“不打扰云侧妃了。”说着,扶着尉迟扬绕开了她离开。 “易驸马就这么避我如蛇蝎?”云柔却道,笑容在灯火之下显得有些妖娆。 易之云顿住了脚步,“男女有别,侧妃乃太子之人,身为臣子,自然应该避嫌。” “是吗?”云柔笑了,“只是以如今尊夫人的身份,我应当尊称你一声姑父。” “云侧妃言重了。”易之云道,没有动怒。 云柔却是哂笑,“也不是,我不过是太子侧妃罢了,有何资格叫永安长公主姑姑?自然便不该称易驸马姑父了。” “云侧妃……” “原是我不配。”云柔继续道,“那日长公主大婚典礼,云柔本事想前去亲自祝贺,只是可惜的是云柔没这个资格,如今难得在此处遇见易驸马,便补上。”说罢,笑着福身,“恭贺易驸马得偿所愿,祝长公主与易驸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易之云如何听不出这根本不是真心的祝愿,只是这又如何?“多谢云侧妃。” 她是否真心祝愿,于他来说并无关系! “不知云姨可好?” “侧妃如今身份贵重,家母不敢承侧妃一句云姨。”易之云道,“太子还在园中,侧妃娘娘请。”说着,扶着尉迟扬继续往前。 云柔没有动,也没有看他,挺着背脊抬着下巴,骄傲仿佛永不低头,“走!” …… 出了太子府,易之云的脸也沉了,云柔的出现究竟是巧合还是……他不想将秦霄往不堪处想,只是却也无法找回当日生死与共的相信。 看着靠在马车上醉死了得尉迟扬,忽然间有些羡慕。 尉迟扬自然不是想外表这般玩世不恭,只是,却有着不管面对什么都能够玩世不恭的本事! 或许终究还是在乎。 在乎那段鲜血铸就的兄弟情。 易之云苦笑。 将尉迟扬送回了威远侯府后,便返家。 此事已经快到子时了。 柳桥没有睡。 推门入内,见到灯下看书的人儿,心中的阴霾散去,起步走了过去,夺去了她手中的书,板着脸教训,“不是说了不许晚上看书的吗?” 柳桥看向他,“没喝醉?” “我敢吗我?”易之云将书放在了一旁,抱着她,“以后再看小心我打你屁股!” 柳桥瞪了他一眼,推开他,“一身酒味,快去洗澡!” “伺候我?” “伺候?”柳桥挑眉,“喝了一肚子的酒,你确定真的要我伺候?” “柳氏阿桥!”易之云咬牙切齿。 柳桥逃开了,“去洗澡,否则今晚上不许上我的床!”说着,优哉游哉地进了卧室。 易之云瞪着她的背影半晌,方才去沐浴。 沐浴过后,罗妈妈便端着一碗醒酒汤进来。 易之云看了一眼卧室,挑眉,“夫人让准备的?” “是。” 易之云勾了勾嘴角,将醒酒汤喝了,方才走入卧室,掀开了床帐,挤进了被子里,将娇柔的身子搂入怀中,在发间磨蹭着,“洗干净了。” 柳桥转过身看着他,“怎么?不高兴?” “有点。”易之云道,“阿桥,会不会觉得我有些软弱?” “是个人都会软弱。”柳桥道,“不过有些事情不值得难过。” “倒也没有值不值得的。”易之云道,“只是有些厌恶罢了。” 柳桥揉了一下他有些僵的脸,“等我们出京之后就没这些事了。” “你确定皇上跟太后会让你随我一起去?”之前尉迟扬他们一番言辞虽然另有深意,不过也没说错,“太后不会放心你,皇上……” “这事归我管!”柳桥打断了他的话,“你就乖乖的当一个妻管严就行了!” “妻管严?” “怎么?不愿意?还是想震夫纲了?” “有点年头。” “想得美!” 易之云笑了,翻身将人压下…… …… 如易之云所料的,柳桥一提出要跟易之云去台州的事后,明睿太后便坚决反对,“不行!阿桥,你可知道如今台州的情况?你如何能够跟着去?!” “母后,我知道。”柳桥道:“只是我不想一个人留在京城枯等!母后,他这一去估计没四五年也不可能回来的,难道我要等个四五年?” “可是……” “母后,我年纪也不小了,如今还没孩子,我耗不起四五年。”柳桥打断了她的话,“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再经历那十年的苦楚!” 明睿太后话哽住了,半晌,方才道:“阿桥,母后知道你受了许多的苦,正是因为如此,母后方才不想让你去冒险!这样,母后去找你皇兄,让他将易之云留下!” “母后,君无戏言,圣旨已下,岂能说更改就更该?”柳桥摇头道,“就算要更改,可你让易之云挖往后如何在京城立足?母后。”说着便跪了下来。 “阿桥!”明睿太后连忙起身扶她。 柳桥却不起,“我知道我任性,也知道这样会让母后担心,只是我真的想跟他一同去,而且台州的情况也并没有母后所想的严重,我事总兵夫人,就算真的有危险,也波及不到我身上!母后,我真的不想跟他分开,还请母后恩准!” “你这孩子!”明睿太后既是心疼也是为难,“快起来!先起来再说!” 柳桥也没有说她不答应便不起来,起身后,继续道:“母后,当年父皇蒙难,母后尚且能够不离不弃,患难与共,如今我不过是随他去台州罢了。” 明睿太后神色仍是挣扎,“你让母后想想!” “母后你知道吗?”柳桥继续道,神色上添了凄然,“当年是我让易之云去从军的,后来他了无踪迹,我后悔莫及,后来他的误传他的死讯,我更是痛苦不已,母后,那十年便是起初的两年,也是极为的难熬,所以来京城之时我便发誓,往后不管他去哪里我都要跟着!母后,我所求的很简单,就是希望能够给他每天都在一起,便是不能天天见着,至少得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呆着,能够最快得到他的消息!母后,你便成全我吧。” “阿桥啊……”明睿太后不是不动容,可是也无法就这样给出答案,“你让母后想想,想想……” 柳桥也没有继续,圣旨才下,一应流程走下来,易之云估计得到秋天才能出发,慢慢劝也行,待她出宫之后,明睿太后让人将承平帝请到了慈安宫。 “……你说哀家该怎么办?” 承平帝神色淡淡,“母后不想让阿桥冒险?” 明睿太后看着他的神色,“这事你知道?” “去年阿桥便跟我提过。”承平帝道。 明睿太后蹙眉,“为何还要让易之云外放?” “母后。”承平帝道,“易之云是武将,又是寒门出身,留在京城没有多大的建树,之前朕也只是想压压他方才让他去御林军,如今也是时候放他出去了。” “不是因为太子?” 承平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是阿桥的夫君,这几年出去会更好。” 明睿太后看着儿子,沉默半晌,“哀家知道你心中已有打算,只是阿桥……” “母后,他们感情好,又没孩子,一同去也好。”承平帝道,“阿桥并不喜欢京城的人事,估计早便想着出去了。” 明睿太后苦笑,“可台州那边……阿桥若是出个什么意外,你让哀家……” “朕会安排好。”承平帝道,“而且总兵府在台州州府之内,只要州府不被攻破,儿臣便能保她平安。” 至于州府被攻破一事,承平帝从来不做这个猜测。 因为州府被攻破,便意味着大周危在旦夕! “也就是说哀家是拦不住的?” 承平帝道:“母后,妹妹的幸福才是最要紧的。” 明睿太后笑了笑,“没错,她高兴便好,只是护卫方面一定要安排妥当,绝对不能出一丝的差错!” “朕会的。”承平帝保证。 明睿太后收起了笑容,“还有,哀家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怎么想,也不想去问,但是哀家希望不管将来如何,都不能波及阿桥!还有,太子并无过错!” “母后,儿臣并无易储之心。”承平帝正色道。 明睿太后也没有继续说什么,“你是皇帝,大周的将来何去何从都在你的手里,不管什么事情,谨记三思而后行!” “儿臣谨遵母后教导。” …… 柳桥第二天便接到好消息了,虽然结果是她想要的,可是却仍是意外,“多谢母后!” 明睿太后看着女儿惊喜的模样,也笑了,“母后答应你,只是你也得答应母后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绝对不能出事!” “自然。”柳桥笑道,“儿臣还要孝敬母后了。” “是孝敬你那夫君吧!”明睿太后失笑,“人家都是女儿外向,嫁了人便是人家的了,现在果真是这样!” “母后!” 明睿太后握着女儿的手,“你皇兄说的对,这几年你们出去了也好。” 柳桥心里顿时一凛,“母后……” “母后拦不住你。”明睿太后继续笑道:“不过临行前的准备你都得听母后的!” 柳桥也没去追问她前一句话的意思,笑着应了下来。 事情说定了,一切都很顺利。 可是这还没真正动手开始准备行囊,台州便传来了加急战报,十天前的深夜,大批海盗上岸,不但抢掠,更是屠村。 沿海数个村子被屠杀殆尽。 便是脸营海县城也是血流成河。 惨剧震惊朝野! 192 随行 战报传来之后,承平帝便召集众臣进宫,易之云这个未来的台州水军总兵自然也在其中,柳桥送了易之云出门之后,心神便开始不宁。 沿海跟西北或者西南不一样,西北跟西南都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便是再惨烈也是可能,可是沿海却只是海盗! 而海盗的最终目的便是掠夺财富,便是杀人如麻,可也是基于掠夺的这个目的,可是这次却是屠村,这根本是为了杀人而杀人! 为了杀人而杀人,惹的朝廷震怒,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是发傻了,还是另有目的? 柳桥不敢说这群亡命之徒发傻,所以必定是另有目的! 可单凭他们如何可能与一个皇朝对抗?! “夫人。”罗妈妈走了进来。 柳桥收起了思绪看着她,“什么事?” “宫里来人,太后请夫人进宫。” 柳桥深吸了一口气,“更衣!” 明睿太后为何让她进宫,柳桥自然能够猜到,无非是不让她去台州罢了。 果然,到了慈安宫,明睿太后便神色凝重地道:“台州的事情你也该听说了,阿桥,母后不能让你去。” 柳桥没有即刻反对,沉吟会儿,“母后,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母后知道你不想跟夫君分开。”明睿太后也没有说一不二,而是继续劝:“只是如今除了这般情况,易之云去了之后必定是百事缠身,你若是跟着去,他必定要分心来照顾你,阿桥,沙场杀敌岂能分心?” 柳桥苦笑一声,“母后,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你让我想想。” 明睿太后见她不再坚决,也没有继续强迫,“你也不要过于的担心,此事已经触犯了皇帝的底线,沿海也是需要大动一场了!” “恩。”柳桥淡淡的应了一声,心里却因为明睿太后这句话而心中一凛,承平帝一直没动沿海,那是因为西北不定,西南苗族又动乱,所以才腾不出手来对付,可是如今西北局势虽错综复杂,但是短期内是绝对不会起战事,西南的苗族这两年也是频繁示好,这几年内基本也不会有大战事,这是动沿海最好的时机! 如今出了这事,朝廷上下更是同仇敌忾! 不会的! 不会的! 皇帝大权在握,朝野虽有暗涌,但是也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不需要牺牲自己的子民来让朝野一直认同沿海举措! 不会的! “阿桥,你怎么了?”明睿太后发觉了她的不对劲。 柳桥深吸了一口气,笑道:“没事,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阿桥……”明睿太后心疼不已,“别担心,易之云是总兵,不会有事的!” 柳桥抿唇一笑,“恩,我只是瞎担心罢了。” “如果你真的担心,母后让你皇兄换人?” 柳桥摇头失笑:“母后千万不要,若是这时候换人,我们夫妻恐怕也做到头了。” “他敢!” “母后。”柳桥认真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过你放心,我没事的,过去那些年多艰难我都走过来了,还会被这些事情吓到?你放心。” 明睿太后张了嘴,只是却不知道说什么,半晌后,才道:“母后知道。” 柳桥没在皇宫待很久,小半个时辰便离开了。 如今出了这事,易之云必定需要即可赶往台州,便是她要跟着去,也不可能与他一起通行,她得会去给他准备行囊。 可是方才开始动手,心里却像是压着一块巨石一般,沉甸甸的,力气也渐渐流失。 当年送他出征的情形又一次浮现。 原本以为不必再经历当年的心情,可如今…… …… 易之云回到了府中已经是深夜时分了,到了寝室外,没有意外地见到寝室内仍是灯火通明。 “夫人一直在等爷回来。” 易之云点了点头,随后推门进去,在暖阁的罗汉床上找到了柳桥,却是睡了,关了门,轻步走了过去。 烛火之下,秀雅的容颜上满是忧虑。 便是睡着眉头也是皱着。 易之云心中难受,伸手轻轻地将她抱起,本不想惊醒她的,只是才抱起了人,便醒了。 “回来了。”柳桥愣了一下,才睡眼惺忪地道。 易之云温和笑着,“恩。”抱着她进了卧室,放在了床榻上,“以后困了便睡,不许再等了!” “恐怕也没多少机会了。”柳桥窝进了他的怀中,低声道。 易之云抚了抚她的头,“说什么傻话?” “什么时候启程?”柳桥问道。 易之云看着她,“三日后。” “不能带我去?”柳桥继续问道。 易之云颔首,“对不起。” “你这才是傻话!”柳桥揽着他的腰,“易之云,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 “阿桥……”易之云沉吟会儿,“我知道,只是如今情况有变,你不能跟着我去!” “到底怎么回事?”柳桥问道。 易之云道:“具体还不清楚,不过此事可能与当年营海一事有关。” “营海?”柳桥面色一怔,“那是不是跟……”眉宇蹙起,“二皇子他们有关?” “目前还无法确定。”易之云道,“具体的情况还得去了台州之后才能知晓。” “那这一去岂不是更加危险?!”柳桥心中更是不安,打仗本就危险重重,如今又添了这些阴谋诡计……“我跟你一起去!” 易之云一愣。 “你先走,我稍后便到!”柳桥正色道,“易之云,我跟你一起去!” “阿桥……” “不要说不行!”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易之云,去台州或许会有危险,可若是不去,我一个人在京城胡思乱想,吃不好睡不好的,我就活的好了?一个不好担忧成病的,到时候……” “还胡说?!”易之云目光一厉,虎着脸盯着她。 柳桥神色转为了哀求,“易之云,你就让我陪你去,我保证不会让你分心,也不会让你……” “还胡说?!”易之云脸更加的沉。 柳桥抱紧了他,“我不想再经历那十年的一切!易之云,便是有危险,我也要去!” “阿桥……”易之云的声音缓和了下来,“我顾不上你的,而且如今你的身份不同,若是那边的情况真的另有隐情,你去了便是一个靶子!” “为何不往好的方面去想?”柳桥抬起头看着他,“如今那边定然是人心惶惶的,而你虽在西北立了军功,可毕竟名声不显,你去跟其他人去在百姓的眼里没有区别,便是朝廷派援军前往,可不是水军,到底有多少作用也不知道,若是我去便不一样!我是长公主,是皇帝的嫡亲妹妹,是现任水军总兵的夫人,我跟着去了,便是说朝廷绝对能够保证沿海安全!易之云,我们说好了不管发生什么都一起面对,一起成长的!” “太后不会同意的。”易之云无法忍心拒绝,但是要让他应下,那是更加的艰难。 柳桥看着他,“若是她同意呢?” “阿桥……” 柳桥没有继续,推开了他便下了床往外走。 “你去哪里?!”易之云猛然起身拉住了她。 “心情不好,不想跟你呆在一个屋子里!”柳桥知道自己是在耍泼,可这时候她的心真的很乱,乱的厉害,除了耍泼,她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 “阿桥!”易之云走到她的面前握住了她的肩膀,“你就听我一次不行吗?” “为什么要我听你的而不是你听我的?!”柳桥看着他,“易之云你丢下了我十年了!这次若是……易之云,老天爷不可能永远善待一个人的!” 易之云眸色微颤。 “母后那里我去说!”柳桥拿开了他的手,“只要母后跟皇兄同意了,就算你不同意也没关系!”说完,起步往外走。 易之云转身揽住了她的腰,“柳氏阿桥,你担心我,可我也担心你!” 柳桥没说话,也没推开她,可是眼睛却是湿润了。 “阿桥。”易之云缓和了语气,“我们别为了这事吵好吗?” 柳桥低着头。 易之云感觉到了有水滴滴落在了他的手背上,愣了一下,随后扳过了她的身子,便见了她的泪,“阿桥——” “我不是想跟你吵!”柳桥抬头看着他,视线却是模糊,“我只是害怕!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就这么害怕,可是易之云我真的害怕!” “别哭……”易之云有些手足无措,他知道她会害怕,她坚持要跟他去,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可是却没想到竟然是这般严重,抬手抹去她的泪水,“别哭。” 柳桥咬着牙止住了泪,“不哭,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哭有什么用?!” “阿桥……” “别说了!”柳桥深吸了一口气,“我是有些失控,母后说得对,我跟着你去只会让你分心,不去了!不去便不去了!” 易之云却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这样子让他如何能够放心,“真的想去?” 柳桥看着他。 “如果你真的想去,好,那我们就一起去!”易之云道,“不过现在不行,至少晚一个月!”晚一个月启程,足够让他理清那边的情况! 柳桥又哭了。 易之云又是一顿手忙脚乱的,好一会儿才止住了她的泪,“别哭了,我答应你了,都答应你。”伸手抱着她,“对不起阿桥,那十年让你受了这般多的苦……” 原本他以为已经明白她到底受了什么样的苦,可是如今方才知道那所谓的明白不过是冰山一角。 她很少哭,可是却今日却是哭个不停。 到底是多怕方才会如此? “我知道我有些无理取闹……”柳桥平复下了心境,“如果你真的觉得不合适的话,我便不去,等那边的形势稳定下来了,才过去。” “晚一个月便可以了。”易之云却道,她这般的情况他如何放心她留在京城?“一个月便够了!” “易之云……”柳桥心疼不已。 易之云却笑道:“你夫君没你想的这般没用,从京城去台州需要两个月,若是日夜行军的话,我半个月便能到,你晚到一个月,加上路上的两个月,我便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处理那边的情况,若是这都无法处理好,那我这个水军总兵便不需要再当了!” 柳桥抱紧了他,将头往他的怀中埋,便是他说的头头是道,但也无法掩盖她的胡搅蛮缠,“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忽然控制不住情绪……” “没事。”易之云低头看着她,笑道:“你若是什么事情都冷静,那我才该担心了。” 柳桥一愣。 “我是你夫君,你的男人,万事都有我在。”易之云正色道,“你可以闹,可以胡搅蛮缠,万事都有我在!” 柳桥眼眶又涌出了泪,只是没有落下,“易之云,以后万一你不爱我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又胡说!”易之云抬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柳桥笑了笑,离开了他的怀抱,“在外面没好好吃饭吧?我去让人将宵夜拿来。” “别忙活了!”易之云阻止了她,随后将人抱起,放在了床榻上,蹲下身子帮她将鞋子脱了,道:“早点睡。” “陪我?”柳桥道。 易之云点头。 两人相拥而眠,只是却都并未入睡。 “睡罢,别再胡思乱想。”易之云抚着她的头发,低声道。 柳桥睁开了眼睛,“易之云,你说这次海盗如此反常会不会是有人在背后策划?” “虽然可能与当年营海一事有关,只是如今这事只会激怒皇上,必定会一查到底,这对二皇子他们没有好处!当年他们那样做目的是为了除掉赵硕,打击太子,可如今二皇子西北劳军收获不小,这两年来皇上对赵硕统领的水军毫无建树颇有不满,这时候再弄出这样的事情,得不偿失?” 柳桥点头,“的确,便是二皇子跟荆皇后想不到,安陆侯就一老狐狸,哪里会冒这样的险,那你说……”犹豫会儿,将之前在慈安宫的担心说了出来。 易之云一愣,随后失笑不已,“还说不是在胡思乱想了,皇上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臭丫头,那是你的皇兄!” 柳桥撇了撇嘴,窝在了他的怀中,“估计这些日子过的太清闲了,脑子生锈了。” “阿桥。”易之云却不是这般认为,“别这般为我担心。” “恩。”柳桥闭上了眼睛,应了一声。 易之云低头亲了亲她,“睡吧。” “恩。” …… 今夜的太子府也是灯火通明,亦是为了同一件事,只是秦霄知道的却比易之云的要多,担心的也更多。 赵硕被调回京,原本便是无功无过,升迁估计不太可能,可至少是没有给别人把柄,可是如今出了这事,不正是将现成的把柄送到了别人的手中?! “殿下,此次海盗的行径太过于反常。”书房内,太子四大幕僚之一的夏先生神色凝重,“怕是背后有人策划!” “台州水军虽然不算多,但是也不可能毫无察觉让海盗如此大肆杀戮。”另一个幕僚黄先生道,“便是此事背后有人,赵重兵恐怕难逃罪责!” “此事必定要有人负责!”第三个幕僚张先生道:“殿下,此事若是处理不好,恐怕会累计殿下!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让赵总兵将事情全部抗下来,殿下置身事外。” “不妥!”第四位幕僚胡先生道,“若是殿下置身事外,必定会落得一个薄情寡义之名,若是其他人便算了,可赵总兵是太子妃的叔叔!” “胡先生说的有理。”夏先生道,“殿下,小人以为殿下应先向皇上请罪!” 张先生沉声道:“夏先生,此事与殿下并无关系,若是殿下主动请罪,岂不是给别人将这件事跟太子联系上的机会?!” “张先生所言差矣,就算殿下不主动请罪,也会有人将这件事扯到殿下身上!”夏先生道,“况且当年赵硕任台州水军总兵也是殿下举荐的!” “如今情况尚且不明。”黄先生开口,看向面色阴沉的秦霄,“殿下,还是先问清楚赵硕到底是怎么回事再做决定!” 这建议一出,其余三人沉默。 秦霄看向四人,正要开口之时,门外传来了声音,“殿下,台州急信!” “进来!” 一护卫打扮的男子推开进来,将手里的信件送到了秦霄的手里。 秦霄打开,半刻中后,面色阴沉的可怕。 “殿下……” “都给我退下!”秦霄扬手,阴冷道。 四人对望了一眼,起身告退。 …… 次日一大早,易之云便出门了。 柳桥没急着进宫,而是在家里给易之云收拾行装,要半个月赶到台州,行囊必定不能太多,可是为了这个行囊,她还是花了一整天的功夫。 晚膳时分,云氏让人来请她过去。 “云儿要去台州?!”云氏在她来了之后当即问道。 柳桥点头,“后天便出发。” “台州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云氏似乎十分不满柳桥的冷静,“云儿现在去……” “他是大周的将军。”柳桥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娘担心,我也担心,只是他是武将……” “朝廷这般多武将,难道就只能他去?!”云氏愤怒,“你难道就不能让皇上换人?!” “别说去台州是之前便下旨了的。”柳桥没生气,只是苦笑,“别是如今才决定,我也不能阻止,没错,只要我去求皇兄,是可以阻止,可是往后夫君便再也无法在军中立足了!人人都会说他贪生怕死,我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当年的事情你忘了吗?!”云氏倏然站起,“你都忘了吗?!” “娘……” “不要叫我!”云氏喝道,面色冰冷而愤怒,“当年就是你所谓的苦衷,所谓的理由将云儿送去战场!当年他的死讯是假的,可是身上的那些伤,数次生死徘徊不是假的!当日他没事,可这次呢?也能没事?!” “我陪他一起去!”柳桥道,“我陪他一起去!不管台州有什么危险,我都陪他一起面对,便是要死,我也陪他一起……” “他是我的儿子!”云氏扬手挥落了手边的茶盏,“你凭什么让我儿子陪你去死!” “你——”柳桥面色一僵,攥着拳头,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继续道:“娘,我知道你担心,我也一样担心,可是去台州一事是定了的!我相信他一定能够平安的,这一次没有意外!我也不允许有意外!” “你凭什么这么说?”云氏冷笑,“就凭你是长公主?!” “那娘想要我怎么样?”柳桥也被激怒了,“让我进宫去求皇兄换人?你确定要我这样做吗?!你确定要让你儿子往后永远抬不起头吗?!” “你——” “我也担心,我也害怕!”柳桥继续怒道,“那十年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十年!我也一样的痛苦!在这件事上,我也一样的无理取闹,可是再无理取闹也要有底线,我不能为了让我自己安心便毁了我心爱的人!” 云氏踉跄一下,跌坐回了椅子。 “娘。”柳桥深吸了一口气,“事情没有你所想的这般糟糕,易之云是水军总兵,便是再危险他也是最安全的,再者这次惨剧激怒了朝廷,朝廷必定增派将士前往台州,到时候便更加的安全!” 云氏低着头没有说话。 “如果娘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先回去了。”柳桥道。 云氏还是没反应。 柳桥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今晚,易之云没有回来,只是让人带话回来说让她早些休息不要等他。 柳桥辗转反侧,到了快到天明时分方才睡下,没一个时辰便又醒了,随后梳洗进宫,却没有去见明睿太后,而是去了乾元殿。 承平帝没有立即见她,让李成安领着她去了偏殿,等了大约一个时辰,才召见。 “参见皇兄。” 承平帝点头,“坐吧。” 柳桥摇头。 承平帝蹙了蹙,“因为易之云?” “是。”柳桥正色应道。 承平帝看着她,便是她出门前上过了妆,可是仍是可以看出其中的疲惫之色,“永安,你想让朕换人去台州?” “在皇兄心里,我便是这般不懂事的人?”柳桥笑了,道。 承平帝也笑了,“那你说说来见朕是为了什么?” “我要陪他一起去。”柳桥道。 承平帝一愣,随即肃然道:“阿桥,你该知道母后不会同意的!” “所以我才来找皇兄。”柳桥笑道,“我劝不了母后,但是皇兄可以。” 承平帝沉了脸,“好日不找皇兄,这一来就给皇兄出这样的难题?” “小事岂敢麻烦皇兄。”柳桥笑着道,“自然是大事才来求皇兄的。” “阿桥。”承平帝正色,“别说母后不同意,朕也不同意!你若是想跟他一起,可以,明年再去也不迟!” “情况真的有这般糟糕吗?”柳桥问道。 承平帝没有解释,“不管如何朕都不同意。” “若是情况真的如此糟糕,那我就更应该去!”柳桥正色道,“惨剧过后,民心最是不稳,易之云一介武将,又是一个初出茅庐的,便是他去了,也只能在军事上面下手,于民心的安稳并无多大用处,可若是皇家公主去了,便是不一样。” 承平帝眼底闪过了一抹惊愕,凝视着柳桥半晌,才道:“是易之云跟你说的?” “他怎么可能说这些。”柳桥苦笑,“若是他能这般想,我便不需要这样烦心了。” “哦?”承平帝道,“他也不同意?” “恩。”柳桥苦笑,“起先是不肯同意的,我差点跟他翻脸了,他才勉强点头让我晚一个月去。” 承平帝笑了笑,“一个月,朕倒是要好好看看他的本事了!” “那皇兄是同意了?”柳桥喜道。 承平帝叹了口气,“若是朕拿这个理由去劝母后,恐怕连朕也会遭殃。” “皇兄……” “晚一个月跟晚几个月并无多少区别。”承平帝道,“阿桥,别让皇兄跟母后担心。” 柳桥沉吟会儿,“皇兄,你可知道当年父皇回京之时为何执意要带着母后?” 承平帝蹙眉。 “母后跟我说过,只是我觉得除了那些原因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柳桥认真道,“当年父皇回京心里怕也是没底的,估计也抱着是去送死的念头,所以,方才带着母后,皇兄,夫妻夫妻,便是要死,便该一同赴死。” 承平帝怔愣。 “我相信母后心里也是有着相同的想法。”柳桥继续道,“当年那般情况母后尚且能够生死相随,我现在的情况也还没到这个地步,不过就是承担几分风险罢了,皇兄,当年他从军,我只能送着他离去,当时是没办法,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皇兄。”起身,跪下,“阿桥求你了。” 承平帝看了她会儿,起身走过去将她扶起,“皇兄不能保证一定能够说服母后。” “多谢皇兄!”柳桥笑道,眼底也闪过了一丝愧疚,千般万般理由,也终究还是有不相信他的缘故,她去了,便是有人真的想下手对付易之云,也要斟酌一番。 从乾元殿走出来之后,心情仍是沉重的。 她原以为这份亲情已然可以如同她跟柳河张氏一般纯粹,可事实告诉她,不可能。 回到了府中,没过多久易之云便回来了,只是脸色却是极为的难看,阴沉的仿佛可以滴出水来…… 193 喜脉 见了这般的易之云,柳桥心惊胆战的,“怎么了?” 易之云见她如此,方才缓和了脸色,握住了她有些发凉的手,安抚道:“没事。 ”随后让屋内的下人退下。 “怎么回事?”柳桥继续问道。 易之云没有回答,而是皱着眉看着她,“脸色这般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柳桥一愣,随后笑道:“没有。” “阿桥……” “真的没有!”柳桥道,“只是昨晚上没睡好而已。” 易之云喉咙一哽,“昨晚上我该回来。” “又不是去做坏事。”柳桥失笑,“没怪你。” “让你担心了。”易之云歉疚。 柳桥笑道:“没事!”随后,回到了方才的话题道:“到底怎么回事?脸色这般难看。” “先坐下。”易之云道。 柳桥只好听话,“好,我坐下,说吧,是不是台州的情况又有变?” “我刚刚见过太子。”易之云坐在了她的身边,神色凝了起来。 柳桥见状,“台州的事情跟太子有关系?” “不是。”易之云道,“昨晚上他接到了赵硕的密信,赵硕在信上交代了台州事件的具体情况!”眸子一沉,咬牙道,“赵硕中了美人计,方才导致惨剧的发生!” 柳桥讶然,“美人计?” “是!”易之云忍不住恼火,“他又不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更不是没见过女人,竟然还会中了美人计!” 柳桥不知道该怎么评论这话,“美人计跟男人的年龄没关系的。” “可他作为一方总兵竟然……”易之云说下去。 柳桥握住了他的手,安抚道:“你先别气,他中了美人计着到了,总好过是朝中有人策划了此事。”说罢,又觉得不妥,“这美人跟京城的人有没有关系?” “目前还不知道。”易之云压下了怒火,“自从当年营海一事过后,赵硕数次出兵清剿近海的几处海盗,剿杀了不少海盗,这美人便是一次他在战罢回程的时候在海面上发现的,他将人救起,本来也是想讲人送回家的,只是对方却说失去了记忆,赵硕便将人带了回去,他说起先只是想等她恢复了记忆便送她回家,可后来却……”却什么,易之云也没脸说出来,“堂堂水军总兵,竟然纳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为妾,他也敢做得出来!” “她夫人没反对?”柳桥问道。 易之云苦笑,“他夫人在京城,陪他在台州的只是他的两个妾室,是赵夫人送去照顾他饮食起居的,自然阻止不了他,这两年赵夫人虽然也知道他后院多了一个妾室,但是在得知那女子因为受寒无法生育之后便也没管!” “所以你更应该让我跟着你去!”柳桥瞪着他,“免得有人也对你用美人计!” 易之云苦笑,没回应她这话,继续道:“这女子入了总兵府之后,据说性情温婉,被赵硕引为知己,渐渐地,不但独霸了赵硕的宠爱,甚至还染指前院,时常出入赵硕书房,而赵硕竟然也任由之!” “这女子盗取了军事机密?”柳桥问道。 易之云冷笑:“不仅如此,还让赵硕沉迷温柔乡,渐渐地甚至不再出兵清剿海盗,近一年赵硕上的奏本都是说海盗没又在上岸掳掠,事实上也是如此,可若是他脑子清醒一点就不会觉察不到这种平静的不对劲!没错,海盗是没有不上岸,那是因为他们正忙着抱团!” “抱团?”柳桥一愣。 易之云点头,“之前的海盗都是各自为政,甚至偶尔还会相互死斗,可便是在这一年多里,一支名为海鲨的海盗团伙,先后吞并收揽附近海域的几股海盗,在与其他较大的海盗团伙结盟,聚拢成了一大股势力!” “这就对了!”柳桥神色也凝重起来,“这次沿海惨案没有精密的计划是不可能做出来的,只是为了屠村?就算他们结盟成了一体,也不足以跟大周抗衡,便是他们过分自大,可屠村对他们有何好处?” 再团结的海盗也还是海盗,最终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抢掠财富? 难不成还想登岸称王? “这海鲨头领的父亲死在了赵硕的清剿行动中,这次登岸屠村是为了报复!”易之云咬着牙,“那女子便是这海鲨头领特意安排的,不但迷惑了赵硕,更将水兵的情况摸清,这才让他们能够避开水军大肆屠杀!若不是赵硕沉溺美色,这件事就不会发生!” 柳桥看着他,“太子想要你压下这件事?”若仅仅只是将事情告诉他,他会愤怒,但不至于到那个地步。 易之云苦笑,点头。 “你答应了吗?”柳桥有些着急。 “你觉得我会答应吗?”易之云反问。 柳桥摇头,“我相信你不会。” “我没答应!”易之云脸色缓和了不少,“我让太子主动将这件事禀报皇上!”眸色微沉,“其他事情我都可以帮他,可是这次不行!若是我这样做了,如何对得起那无辜惨死的百姓?!我当日从军的确是为了私利,可并不能泯灭良知!更何况这件事就算我想压也未必压得住!赵硕必须为死伤的百姓负责!” “太子恐怕很不满。”柳桥缓缓道,赵硕是他妻子娘家二叔,别说是这次惨剧的罪魁祸首,便是他没中美人计,也绝对要承担干系,终究还是会影响到他! 易之云嘴边泛起了一抹带着讥讽的苦笑,“阿桥,我也许真的从未真正认识过他。” 柳桥一愣。 “他屡次利用你,我也只是认为他不重曾经的出生入死的兄弟情义,这事他或许是凉薄了些,可正如你所说的,处在他这个位子上,会这般也是在情理之中。”易之云声音有些低迷,“可是这次……这事关无数百姓生死!那些都是他的臣民,可是他却为了保住自身不将百姓生死放在心里……阿桥,我很寒心。” 之前他所作的事情也仅仅伤及了他跟他的家人,可是这次…… 包庇了赵硕,那些冤死的百姓如何能够安息? 还有赵硕,身为一个武将,一个男人,出事了却只想着躲避惩处,规避责任,将来若是再上战场,岂不是将将士的性命悬在刀口上?! “一国之储君,就为了不连累到他,他竟然什么也不顾了!” 柳桥沉吟会儿,“易之云,这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事情。” 易之云蹙眉。 “皇兄虽一直护着二皇子跟荆皇后,可我看得出来他对太子并无不满。”柳桥神色认真,“易之云,我知道你心里愤怒,也想为死伤的百姓讨回公道,只是这件事不是我们可以管的,既然是一国储君,那便交给皇兄来处理吧,皇兄不是昏君。” 易之云苦笑,抬手抚着她仍是难看的脸,“又在胡思乱想了,这道理我当然知道!不许再乱想!” “恩。”柳桥点头,“你不答应,估计太子也没有其他选择。”顿了顿,又道,“皇兄便只有这么几个儿子,太子不好,二皇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至于三皇子他们,皇兄一直都是冷淡的。” 易之云伸手搂住她,“别想了,这些不是我们该想的,我们就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够了!” 柳桥点了点头,“这事虽然让人气愤,不过对我们来说也算是个好消息,至少你到了台州之后一心对外便成了。” “这还要跟着我去?”易之云低头看着她。 柳桥推开了他,“说过了便不准反悔!” “太后答应了?”易之云反问。 柳桥道:“皇兄答应了,他说他会帮我说服母后。” “皇上答应了?”易之云蹙眉。 柳桥点头:“起先不答应,不过我求了他许久,便答应了。” “这么说我不准也得准了?”易之云笑道。 柳桥挑眉,“你说呢?” 易之云伸手揽过了她,“那好,为夫就在台州等着你!” “恩。”柳桥笑了,随后道:“既然回来了就去上房看看娘,你还没跟他说去台州的事情吧?她很担心你。” 易之云蹙眉,“她为难你了?” “没有!”柳桥好笑,“现在还有谁敢为难我?!” “好。”易之云点头,“我去看看,不过在去之前……”起身一把将人抱起。 “易之云!” “你先去睡觉!”易之云瞪着她。 柳桥笑了,“好,夫君!” 易之云将她放在床榻上,“睡觉!不许再担心,再胡思乱想!” “好。”柳桥笑道,合上了眼睛。 易之云没有立即离开,待她睡着了之后才离去,“夫人在休息,别去打扰。” “是。” 到了上房,见到了云氏。 “娘。” 云氏脸色也不太好,看着儿子,却是沉默。 “我明日启程去台州。”易之云道。 云氏盯着他,握紧了手中的佛珠,“明日出发,今天才来告诉我?” “原本没这般快出发的,只是那边出了问题,所以……” “那样的大事在你眼里就只是一个问题?”云氏打断了他的话,“是不是你觉得我自私自利便认为我不会在乎你的生死,不会关心不会担心?!” “娘,我没有!” “如果不是下人告诉了我这些事情,我是不是等你要走得时候才知道?或许你便是去了台州我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况究竟是怎样!”云氏激动起来,“云儿,在你的心里,娘就这般的不堪?!” “娘……” “你要带着她去?”云氏继续道。 易之云点头,“是,我先走,她一个月后出发。” “是吗?”云氏嗤笑,“果真是离不得!” “娘。”易之云苦笑,“非得这般说话吗?” “我怎般说话了?”云氏讥笑,“你想我怎么说话?!” “这次我没有第一时间将事情告知你,一是我脱不开身,二是不想让你担心,如果不是瞒不住阿桥,我也会瞒着她!如果可以,我也一样会将她留在京城!”易之云道,“娘,跟着我去台州,危险的是她!” “那意思就是说我这个娘好好地呆在京城很安全?!” “为什么一定要比较?”易之云反问,“如果可以,我也想带着娘去!可是不行!娘,我不是……” “好了!”云氏打断了他的话,闭上了眼睛,“你去吧!” “娘……” “我不为难你!我会在京城好好呆着,你只需要保证你平平安安回来便成了!”云氏睁开眼睛,眼眸发红,“我知道我在你心里就是一无理取闹的老太太,我也知道我做了很多伤你心的事情,可是云儿,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平安!” 易之云看着她,“我知道。” “平平安安回来!”云氏道,“不用担心娘,有你舅舅在,我在京城不会有事!云儿,娘老了,再也经受不起当年的事情了!” “我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易之云保证道。 …… 柳桥醒来之后,已经是天黑了,易之云坐在了床边看着她。 “醒了?” 柳桥起身,“恩,怎么在这里?” “事情基本忙完了。”易之云道,“明日出发便可以了。” “明日……”柳桥心里一阵难受,伸手抱着他,“易之云……等我!” “当然了。”易之云抚着她的头。 柳桥吸了口气,压下了心里的沉郁,“去见过娘了?” “恩。”易之云点头,“刚刚还陪娘用了晚膳。” “她说什么了?”柳桥有些紧张,就担心云氏忽然发疯。 易之云笑道:“没事,就叮嘱我让我万事小心,平平安安回来。” “真的?” “自然是真的。”易之云笑道,“不然还会怎样?” 柳桥自然不能说,“很晚了?” “快亥时了。”易之云道,“肚子饿了?” “有点。”柳桥笑了笑。 易之云失笑,“起来,我让人备晚膳。” “我先去沐浴!”柳桥却揽着他的腰,“你抱我去!” “鸳鸯浴?” 柳桥摇头,“我有点累。” “跟你开玩笑了!”易之云失笑,“明日我还得出发,不跟你闹了,等你到了之后再好好补偿你!” “补偿你个头!”柳桥气结。 易之云笑着抱起她往净房去。 沐浴过后,便是用完膳,只是柳桥的胃口却不怎好,吃的不多,易之云见了蹙眉,“等我走了之后不许再吃这般少!若是到了台州瘦了我就赶你回来!” “好。”柳桥乖乖点头,“出去散步?” “走!”易之云牵着她的手道。 出了寝室,柳桥却忽然来了兴致,“易之云我们去后花园!” “好。” 走了一半的道,柳桥又道:“易之云我累了,背我!” 易之云背了。 可这才到了后花园没多久,背上的人便睡着了。 根本没赏到所谓的花园夜景。 易之云背着人回去,直到将人放在被窝里,仍是没醒来,看着沉睡的容颜,无奈:“你这傻丫头!”到底怎么折腾自己才折腾成了这样子?! …… 次日,易之云出发。 柳桥虽是醒来了,不过却只是送了他出府邸,没有送他出京。 易之云带着夏深,还有水军总兵该有的护卫赶赴台州,而朝廷是否该往台州派遣援军,却仍在朝堂上争吵着,便是易之云出发这日的早朝,也因为这件事吵的更菜市场没两样。 赞成派援军的说水军需要扩大。 而不赞成的则说如今那边情况还未明确,不该如此着急派遣援军,最重要的不管是从西山大营调遣军队还是从其他地方调遣,都未必能够成为水军! 水军不仅需要在岸上杀敌,还需要在水上作战。 吵到了最后,仍是没有结果。 而承平帝也似乎圣意未决。 柳桥没想到这件事会扯到自己的身上,易之云出发之后,她便在家里准备一个月后出发的行囊,忽然宫中来人,说承平帝请她进宫。 她当即进宫,却只是以为是跟之前她所求一事有关,所以见到了承平帝之后,便开口问了:“皇兄,母后答应了吗?” 承平帝看了看她,却道:“先不说这事。” 柳桥一愣。 “方才早朝上为是否往台州派援军一事吵的厉害,你说说你的看法?”承平帝淡淡问道。 柳桥心里却是一凛,“皇兄,这等朝政大事我怎么懂?” “这事朝政大事。”承平帝道,“不过也事关你那夫君,你就说说,朕也听听。” “皇兄……” “说说看。”承平帝却仍是坚持。 柳桥心里思绪翻滚,不知承平帝为何忽然间要她说这事,是试探,还是……“皇兄……” “永安,你是朕的嫡亲皇妹。”承平帝叹了口气,便是柳桥隐藏的很好,可是身为皇帝,岂会看不出她眼底的忌惮? 柳桥看着他,挣扎了半晌,方才深吸了一口气道:“那就要看看皇兄打算从哪里调人。” “若从京城调人呢?”承平帝问道。 柳桥思索了会儿,“我对京城的军队不熟悉,不过几大军营中的将士是否大多是北方人?” 承平帝眼底似乎一亮,微笑道:“的确。” “水军的具体职能我也不太清楚。”柳桥继续道,“只是既然是水军,要跟海盗作战的,那北方的将士去了恐怕不合适,便是会水,估计要在水中作战,也得需要训练好一段时间,这时候调去了恐怕只会增加水军军营的负担。” “那你是不赞成调援军?”承平帝问道。 柳桥没有即刻回答,“皇兄可有打算大动一下沿海?” “自然!” “那水军必定是要扩充。”柳桥继续道,神色有些犹豫,半晌后才吸了一口气,道:“我便说说,皇兄也就听听,与其从其他地方调人去,不如在当地征集!此次沿海惨剧必定也激怒了当地的百姓,尤其是沿海的百姓,这些人虽然是新兵,可正是因为新方才能够更好适应与调教,更重要的是他们有一颗保卫家乡的心!” 承平帝笑了,“我大周朝堂那般多能人,可却没有一个提出你这般看法!” “皇兄别笑话我了。”柳桥苦笑,她可不认为没有人想到这一点,不过是那些人都有着各自的盘算罢了,“我就一说,皇兄可千万别当回事!” “阿桥。”承平帝看着她,神色转为严肃,“你是朕的妹妹,的确,皇家很多时候都是亲情凉薄,但是朕答应过母后,也答应过父皇,待找到你之后必定会好好待你,好好补偿你!” 柳桥心头微颤,“皇兄……” “朕知道你担心什么。”承平帝继续道,“你放心,只要易之云不谋逆,朕便不会动她,便是他谋逆了,朕也不会伤你。” “皇兄……”柳桥心中震惊,也是动容,不管这话有几分真,可他能够说出这样的话,便已经是很难得了,吸了口气,笑道:“皇兄放心,易之云不会谋反的,就他那本事,十辈子也做不来这事!” “那往后便不要总是战战兢兢的!”承平帝道,“朕是你皇兄,不是你的仇人!” “我哪有!”柳桥眼眶有些红。 承平帝哼了哼,“有没有你心里清楚!好了,去看看母后吧。” “好。”柳桥收敛了情绪,道,“那我先去看看母后!” “恩。”承平帝应道。 出了乾元殿,柳桥紧绷的心弦方才松弛了开来,转身看着身后的恢弘大殿,心绪仍是不稳,半晌,吸了口气,“不想了!” 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如今她能够顺利去台州便成了! …… 如承平帝所说的,明睿太后很难过,见了柳桥之后更是如此。 柳桥直接跪在了她的面前,“母后,是女儿不孝。”如果说承平帝有其他的算计,但是明睿太后却是一心一意地待她。 明睿太后是难过,更是担心,可是更舍不得女儿不难过,“起来吧。” “母后……” “起来吧。”明睿太后叹了口气,“你皇兄都给母后说了,母后没生气。” 柳桥方才起身,“对不起母后,让你难过了。” “你啊。”明睿太后苦笑,“跟你父皇就一个性子!” 柳桥抿唇。 “你要去,母后拦不住你,但是你得答应母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得保护好自己!”明睿太后道。 柳桥点头,“母后放心,就算我不紧张,易之云也会紧张的,他会保护好我的!” 明睿太后又叹了口气,“随行的人母后跟你皇兄为你准备!” “好。”柳桥点头,“谢谢母后。” “记得时常给母后来信!”明睿太后道,“若是有机会,便回来看看母后!” “我会的。” “保重好自己的身子!” “我会的。” 明睿太后不厌其烦地叮嘱,柳桥一一应下。 气氛有些伤感。 …… 与此同时,昭阳宫内,却是一片紧张。 自从沿海惨案发生之后,荆皇后的心便没有安定过,就担心这件事跟秦钊或者安陆侯府有关系,可是又不能即刻召人进来问,一出事便叫儿子进宫来,不就是告诉别人自己心虚吗? 所以知道了今天,秦钊进宫给她请安,方才有机会问这此事。 “真的与你们没关系?!”荆皇后看着儿子,肃然问道。 秦钊点头:“母后放心,这件事跟我没关系,外祖父那边也没做过!” “那就好!”荆皇后方才松了一口气,“皇儿,当年的事情我们是过于的鲁莽了,如今想来也是后怕!这样的事情若是被人发现了,便是叛国之罪,到时候你父皇必定不会再护着我们的!” “母后放心。”秦钊安抚道,“如今西北的情况很好,儿臣不会去做这样冒险的事情的。” 荆皇后点头,“既然这件事跟你们没关系,那对我们而来就是一件好事!虽然不清楚事发的缘由,但是赵硕作为水军总兵,这次一个渎职之罪是逃不开的!他又是太子妃娘家二叔,皇儿,你去跟你外祖父商量商量,好好利用这事!” “儿臣已经在做了。”秦钊道,“便是无法利用这件事打垮太子,但是削弱太子的在军中的势力却是可以的!” “只是接替赵硕的是易之云!”荆皇后眯起了眼睛,皇上终究还是偏着太子! 秦钊笑了,“母后放心,最近太子跟易之云的关系已经疏远了许多,外祖父虽然也不能将他拉拢过来,但是他也应当不会像当初那般帮着太子!” “有这样的事情?”荆皇后蹙眉。 秦钊继续道:“这还得多谢永安姑姑!” 荆皇后更是错愕。 “母后不是一直觉得永安姑姑出现之后母后便一直犯错吗?”秦钊笑道,“不是母后在犯错,而是有人一直在算计着母后一步一步地错!” 荆皇后一愣,“你的意思是……” “易之云是他的心腹,又是爱重妻子的,他怎么可能不去查易柳氏?”秦钊冷笑,“他早就知道易柳氏跟皇祖母长的很相似,然后一步一步设计母后!” 荆皇后面色一沉。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将易之云这个原本对他忠心耿耿的人推远了!”秦钊继续道,“还有皇祖母!自从永安姑姑被找回来之后,皇祖母的心思便都在永安姑姑身上,对秦霄也冷淡了不少。” 荆皇后冷笑:“这便是自作孽不可活!” “不过还得感激父皇的维护!”秦钊又道,“若是父皇不护着我们,秦霄的诡计便得逞了!所以母后,往后你一定要挽回父皇的宠爱!只要父皇仍如此对我们,我们便有资本跟秦霄争下去!” “母后明白。”荆皇后深吸了一口气,“你只需要做好你的事情,后宫的事情母后自己会有分寸!” 秦钊点头。 …… 柳桥从宫里出来,仍是没有听到秦霄将赵硕一事上奏,心里冷笑之于也不打算插手,易之云到了台州之后,这件事必定瞒不住,若是由易之云奏报,那便是告诉所有人易之云跟太子翻脸了! 他这是想要扔掉易之云这颗不听话的棋子?! 若是他睚眦必报,那将来他登基,易之云还有活路?! 有了这层忧虑,柳桥心里的愉悦也消失了大半,谋逆他们是绝对不会做的,可是保命的筹码却还是要有! 她得好好想想! 便在柳桥为了将来忧心之时,太子妃也从娘家得知了赵硕一事,娘家的二婶到了太子府哭着求她救救她二叔! 太子妃压着心里的愤怒以及惶恐,好不容易将人给劝走了,便直接去前院找太子。 “太子妃,你不能进去,太子殿下跟几位先生在商量要事!” “让开!”太子妃怒斥道,“本妃要见殿下!” “太子妃……” “让开!”太子妃直接走到了书房的门前,推开了门。 屋内,秦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四位幕僚见状起身,“小人先告退。” 秦霄颔首。 太子妃见了秦霄的脸色,心里也咯噔一下,可是还是忍住了,这般大的事情她如何能够冷静?待众人退下之后,便上前,跪下:“殿下,妾身求你救救妾身的二叔!” “知道了?”秦霄没回应,而是问道。 太子妃面色一白,“妾身知道二叔犯下大错,可他毕竟是妾身的二叔,况且他出事,妾身娘家必定受牵连,到时候也必定会牵连到殿下身上,妾身求殿下救救他!” “既然你来了。”秦霄却仍是淡淡道,若不是脸色还是阴沉,便以为他根本不在意这件事,“那本殿也不需要再往后院一趟了,明日你让人去给岳父说一声,让岳父亲自将此事上奏父皇!” “殿下!”太子妃震惊。 “救?!”秦霄冷笑,“你觉得本殿不想救吗?!” “殿下……” “本殿也想救,可惜人家不帮忙!”秦霄冷笑,眼底却有着汹涌怒意。 太子妃不明,好半晌之后才想到了一个人,“殿下是说……易统领?” “除了他还有谁?”秦霄继续道,“你们赵家若是想恨人,那第一个该恨的人就是赵硕,第二个就是易之云!” “殿下,易统领为什么不愿意……”太子妃倏然站起,“是不是因为永安姑姑?!” 秦霄没有回答。 “我去找永安姑姑,我去求她!”太子妃道,不管易之云的态度给她有没有关系,只要她答应帮忙,易之云一定会听的! 秦霄却道,“不必了!让你父亲动作快些,这件事若是被其他人先一步奏报,那你们赵家便真的完了!” “殿下——”太子妃看着眼前的满脸阴沉的夫君,心已然明白这件事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只是……“殿下,便是瞒不住这事,妾身求殿下给二叔一个请罪的机会,让二叔亲自上折子……” “晚了!”秦霄冷笑,“当日他将战报送上的时候没有主动交代,现在再多的折子都晚了!而且京城台州相距甚远,若是没有人知道还好,但若是此事被秦钊一帮人先一步知道了,赵硕的折子没到,你们赵家便完了!” 太子妃面色更是惨白。 “该怎么做你自己掂量!”秦霄说罢,拂袖离去。 太子妃踉跄了一下,差一点摔倒在地。 …… 次日,柳桥便得到消息,大学士赵砚在早朝上向承平帝请罪,道出了沿海惨案的内幕,朝野震惊。 承平帝震怒,当即下令刑部尚书前往台州押解赵硕回京。 而本来最后希望在安阁老致仕之后替补入内阁的赵砚因为这件事被勒令回府思过,虽然没有罢官,但是仕途估计也到了尽头了。 不过亲自检举一事还是保全了一家子。 太子也当朝请罪,说当日是他推举赵硕去当水军总兵的。 承平帝却并未迁怒太子,言当时太子仍在西北打仗,此事与他无关! 朝罢后,秦钊几乎想捶胸顿足,若是此事早些知晓的话,那便不仅仅是这般了!更是后悔当年一时鬼迷心窍做下了那事! 若非他跟海盗联手刺杀赵硕,便不会被他发现自己埋在他身边的细作,如今便能早些得到这般重要的消息! 不过再后悔也晚了。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赵砚这个呼声最高的替补阁老是彻底没戏了,太子文武并吃的局面没有形成! 而柳桥得知这消息之后,心里虽然松了口气,可是却又生气了其他的忧虑,太子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报复易之云? 还有赵家! 赵家虽不算是显赫,可是在文臣之中也都是佼佼者,万一记恨,暗地里给易之云排头吃,那如何是好? 台州的情况没她想的那般复杂,可也是前线,也有血战,若是赵家在背后捣鬼,易之云便更加危险! 柳桥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各种各样的猜测忧虑淹没着。 易之云走后的第五天,京城迎来了初夏的第一场雷雨,夜半时分,惊雷炸响了夜空,也惊醒了本就睡的不安稳的柳桥。 她猛然从床榻上坐起,满头汗水,满目惊恐。 梦中的场景便是在醒来之后也是如此的清晰! “易之云……” 不行! 她不能再等! 不能再等下去! 她下了床榻,慌忙着了鞋,便往外走去,打开了寝室的门,便要往外走。 “夫人!”罗妈妈忙阻止,“夫人,你这是要去哪里?!” 柳桥顿住了脚步,脸上仍是惶恐,“进宫!” “进宫?”罗妈妈一愣,“可是如今还没天亮……” “天亮?”柳桥这时候方才寻回了一丝理智,转身看向外面的天,的确是没天亮,还下着雨。 罗妈妈心有些惊,“夫人,您做噩梦了吗?” 柳桥吸了一口气,看向她,“你怎么在这?” “奴婢今晚守夜。”罗妈妈回道,本来以她的级别是不需要守夜的,可是她见夫人这几日情绪有些不好,便主动守夜,没想到果真出事了,“夫人,您若是不舒服,奴婢让人去请太医?” “不用了!”柳桥摇头,转身看向天,“现在什么时辰了?” “寅时四刻。” “那也快天亮了。”柳桥道,“去让人将马车备好,天亮之后我便进宫!” 罗妈妈一愣,“是。” 柳桥转身走入了屋里。 罗妈妈不放心,让一旁的小丫鬟去烧热水煮茶,又跟着她进去,“夫人真的没事?” “没事。”柳桥坐在了小厅里,抬手揉着额头,“只是做了噩梦罢了。” 小丫鬟将热水提来。 罗妈妈泡了茶端上,“夫人先喝杯热茶定定惊。” 柳桥接过。 这时外面又想起了雷声。 轰隆巨响。 柳桥心里一惊,竟将手里的茶杯给摔了,滚烫的热茶洒在了她的腿上。 “夫人!”罗妈妈当即上前,一边拿开了茶杯,一边拉着她的衣裙,可便是再迅速也无法阻止主子被烫伤。 柳桥的腿上红了一大片。 “来人,快去拿药膏!” 一时间院子里的人鸡飞狗跳的,反倒是当事人木然地愣着。 罗妈妈是慌了,便是之前的夫人,出了事她们这些奴婢也是没好下场,更何况如今夫人还是长公主,夫人让他们继续称呼夫人,可是却不代表她不再是长公主!给主子上了药膏之后,见主子仍是呆怔着,便道:“奴婢让于管家去请太医!” 柳桥却回过神来,“我没事!” “夫人……” “去备马车,现在就进宫!”柳桥咬着牙,“现在就进宫!” 罗妈妈一惊,可是不敢阻拦,进了宫,更好找太医看看,“是,奴婢这就去让于管家准备马车!” 于洋接到了消息也是吃惊,但是也还是很快便准备好了马车,柳桥冒着雷雨到了皇宫门口,第一次以长公主的身份做了不合规矩一事。 皇宫下钥了的大门被她敲开了,承平帝也被她从被窝里面挖了出来。 “皇兄……” 承平帝看了面色发白的柳桥,“怎么回事?!” 柳桥却跪下,“皇兄,我不等一个月了!我现在就要去台州!皇兄,我现在就要去台州!” 承平帝眉头皱的更紧,“你先起来!” “我不起来!”柳桥却是横了起来,眼泪也掉了,“我现在就要去台州!” “阿桥!”承平帝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这是……” “皇兄我害怕!”柳桥哭着道,“我很害怕很害怕!皇兄,我不想再等下去了,我要去台州,现在就去!” “你——” “我求你!我求你了……” 承平帝眼底有着明显的惊愕,大半夜闯宫,便为了这事,还哭成了这个样子,“你先起来再说!” “皇兄……” “朕答应你就是了!”承平帝只好道,“快起来!” 一旁的李成安也上前,“对啊长公主,先起来吧,皇上都已经答应了。” 柳桥这才起身,眼泪却是止不住。 承平帝看着她会儿,“为了什么现在就要去?” “我梦见了他出事!” 承平帝愕然,“就因为这个?” “这个还不够?!”柳桥反驳。 李成安震惊不已,这长公主今天是怎么了? 承平帝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阿桥,因为一个噩梦便要大半夜的赶去?” “你答应了我的!?”柳桥以为他要反悔。 承平帝彻底无奈了,“就算要尽快赶去也不能现在就去,这不说天还没亮,就算出发要准备的东西,随行的护卫……” “天亮之后我便出发!皇兄若是不同意我便自己走!” “你——” “我自己去!” 承平帝蹙眉看着她,如何看不出她的情绪激动,只是因为一个噩梦?他是该说女人的心思无法才猜还是该说他们夫妻的感情太好?“给朕一天时间安排!” “我……” “这是朕最后的底线,你若是不同意那便等一个月后去!”承平帝沉声道,不管她这是怎么了,他都不会让她这般去!“没朕的允许你出不了京城!” “好!就一天的时间!” 承平帝看着她苍白的脸,“你的脸色不好,先别回去,朕让太医来给你看看!” “我没事!”柳桥当即道,“我只是……只是做了噩梦,我没事!” “阿桥!” “我真的没事!”柳桥仍是坚持道,“我回去收拾行囊!”说着,便转身离开,真的当了这里是兄长的寝室一般。 承平帝愣住了。 “皇上……”李成安小心翼翼地叫道。 承平帝扫了他一眼,“这女人不管是妻妾还是妹妹,心思都难以捉摸!”前不久还怕他怕得要死,现在倒是什么也不怕了! “长公主这是跟皇上感情好。”李成安只能道。 承平帝摇头笑了,“天亮之后让韩明来见朕!” “是。” …… 柳桥回到了易府之后便雨已经停了,天也渐渐亮了,而一回到府邸,便开始收拾行囊,没有拿起他的东西,就是简单的换洗衣服,待天完全亮了之后,便去见了云氏。 “你明日便要去台州?!”云氏一惊,“是不是云儿出事了?!” “不是!”柳桥吸了口气,“是我想早些时候过去!” “真的不是云儿出事了?”云氏似乎怀疑。 柳桥点头,“真的不是,他身边有夏深保护,还有皇上派的护卫,怎么会出事!” 云氏这才缓和了脸色。 “娘,我走了之后,府邸的事情便交给你了。”柳桥道,“不如让舅舅他们回来住,这样也好照顾你。” “不用了。”云氏摇头,“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柳桥看了看她,也没有继续。 简单用过了早膳之后,她便又见了酒栈跟美食坊的管事,在得知易之云要外放之后她便已经着手准备,但是在离开之前她还是得见见他们。 下午,又进了一趟宫,去跟明睿太后解释,为了让自己的气色好些,还特意上了妆,只是便是这般,仍是让明睿太后看出了端倪。 不过不知道是承平帝在她来之前说了什么还是明睿太后不好问,一直没说破,出宫之时带着承平帝给她准备的人。 四个护卫,两男两女,回到了府中。 柳桥没去问这四个护卫到底是什么来历,但是绝对不简单,不过这对现在的她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明日她便可以出发去台州了! 这一夜是自易之云离开之后睡的最安稳的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柳桥去辞行了云氏之后,便出发了,易府随行的只有罗妈妈一人,倒是皇宫派来的除了先前的四个护卫之外,还多了十名宫中侍卫。 一行人启程。 为了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台州,众人能走水路的地方便走水路,陆路之上也是日夜兼程,这般两个月的路程缩短了半个月。 六月中旬,便到了台州。 当柳桥出现在水军军营之中的时候,易之云震惊不已,“你怎么在这里?!” 柳桥却没注意他的震惊,而是盯着他手臂上缠着的纱布。 “阿桥!”易之云走到她的面前,“不是说了一个月之后才出发的吗?你怎么现在就来了?!谁让你来的?!” “你怎么受伤了?!”柳桥却是反问。 “阿桥!”易之云的脸沉了,“我们说好……” “你答应了我不受伤的!”柳桥却是比他更加的激动,“易之云你答应过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怎么能够受伤的?!你答应过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易之云一愣,“我不是在跟你说这个,我是在问你怎么……” “你就不想让我来!”柳桥没给他说完的机会,怒喝道,眼睛却也红了,“你就不想让我来,这样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怎么,嫌我烦是不是?!可你答应我过的!” “阿桥!”易之云看着眼前明显始终在无理取闹的人,“你怎么了?!” “我什么怎么了?!”柳桥却仍是激动,“是我说话不算是还是你说话不算是?!是我受伤了还是你受伤了?!易之云你到底有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里?” “阿桥,你别这般无理取闹好不好?”易之云似乎也被激怒了。 柳桥面色一震,“我无理取闹?无理取闹?我担心你这叫做无理取闹?!易之云你就这般不愿意见到我?!” “我没有……” “好!”柳桥没给他说完的机会,“你既然这般不想见到我,我走就是!”说完,便转身气匆匆地走出了营帐。 易之云一急,“阿桥!”随即追了出去,可方才出了营帐,便见她倒下的情形,心头一惊,当即冲了上前借住了她,“阿桥?!” 柳桥面色发白地躺在他的怀中。 “阿桥?!”易之云叫不醒她,随即将人抱起,“来人,快叫军医!” 很快,军医便被叫来了,可是诊了一刻钟的脉后,神色却是很古怪。 “情况如何?!”易之云见状,心中一凛,连呼吸都顿住了。 军医松开了手,起身跪下,“下官不精通妇科,不过长公主这脉象应该是喜脉。” 易之云双眸大睁。 194 夫妻 喜脉?! 喜脉?! 是说…… “你是说她怀孕了?!”易之云猛然就起了军医,面容因为过度的震惊而扭曲起来。 军医吓了一跳,“回……回大人,的确是喜脉,应该有两个多月了,不过下官不精通妇科,大人若是想进一步确诊,可去营海县城请精通妇科的大夫前来……” “夏深!”易之云松开了军医,喝道。 会儿,夏深入内。 “去进城去请一个大夫来!转治孕妇的!快!”易之云喝道。 “是!” 易之云转向军医,“她为什么会晕倒?!会不会有事?!” “这……”军医斟酌会儿,“从脉象上看,长公主似有忧思过重疲劳过度的迹象,至于是否因此而晕厥,究竟会不会对胎儿造成影响,下官实在无法确定……” 易之云的脸色更加的可怕,没有再理会军医,坐在了床榻边上握紧了柳桥有些冰凉的手。 “大人……” 易之云没听见。 “小人告退。”军医犹豫会儿,还是行礼离开,治伤他拿手,可这孕妇他真的没有办法,便是能够诊出喜脉,可具体的情况如何他真的不清楚,只好退下。 易之云还是没有听见。 军医悄然退下。 没过多久,罗妈妈便冲了进来,“爷,爷……夫人有孕了?!”竟然有孕?难怪这些日子夫人的性子如此的古怪! 这次易之云听到了,转过身盯着她,目光冰冷,气势瘆人,“她有孕了你没有察觉到?!” 罗妈妈一惊,猛然跪下,“奴婢……奴婢是看到夫人这些日子有些不对劲,只是奴婢以为夫人只是因为担心爷……去年夫人受伤之后,小日子便一直不稳,奴婢以为……奴婢该死!” 再多的解释也掩盖不了失责! 她的确没想到夫人竟然是有孕! “爷,夫人现在如何了?” 若是出事了,那她的命也到头了! “滚出去!”易之云冰冷喝道。 罗妈妈身子哆嗦了一下,方才踉跄地退了出去。 易之云底下身子抱了抱晕厥中的人,他责骂罗妈妈,责骂她身边伺候的人,可是更加应该责骂的人是他自己!两个多月,那便是说在京城的时候就已经怀上了,可他竟然没有发觉! 难怪她的性子会忽然间变得那般的执拗,难怪她会那般的疲惫! 不仅仅是因为担心他,更是因为她有了他的孩子! 多年来的心愿终于达成了,可是此刻他却惊慌与自责多过高兴! “阿桥,对不起……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我们要有孩子了……你不喜欢生儿子,那我们就生一个女儿,一个长得像你的女儿……” 柳桥仍是沉睡着,不过睡容上的不安稳似乎消失了一些。 …… 半个时候之后,夏深将大夫请来了。 大夫战战兢兢地诊完了脉之后,给出了跟军医差不多的诊断结果,柳桥的确怀孕了,两个多月,“夫人……忧思过重,又疲劳过度,方才会晕厥,不过胎儿并无大碍,小人开几剂安胎药让夫人服用,再卧床休养几日便会好的。” 易之云松了口气,“那她什么时候能醒?” “这……”大夫斟酌会儿,“得看夫人自己的情况,不过应当不会太久。” 易之云吸了口气,“送大夫去开药!” “是。”夏深领命,随后便领着大夫离去。 易之云一直守在了柳桥身边,只是等罗妈妈将煎好的药端来,柳桥仍是没有醒来,不过好在药还是能够喝下去的。 喝了药小半个时辰之后,苍白的脸色也好转许多。 大夫又被拉来请了脉,不过这次却更加的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方才他已经得知了这夫人的身份,不是总兵大人的妾室,而是妻子。 如今营海,乃至台州的人都知道新上任的总兵大人是太后嫡亲女儿,皇上的嫡亲妹妹永安长公主的驸马! 可这长公主不在京城来这里做什么?! 大夫没问,也不敢问,诊完了脉之后,道:“回大人……公主……公主的脉象已经平缓下来了,应当没有大碍。” “为何她还没醒?!”易之云追问道。 大夫一愣,“这……安胎药中也有安神的成分……而且公主劳累过度……沉睡久些也是正常的……” “你确定?!”易之云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问道。 大夫脚一软,“这……” “嗯……” 没等大夫说完,原本沉睡着的柳桥便溢出了一声低喃。 易之云自然不再理会大夫,握紧了她的手,低声唤道,“阿桥?” 柳桥的眼皮眼皮颤动了许久,方才缓缓打开。 “阿桥?!”易之云既是高兴又是着急。 柳桥看着他,先是愣怔,随后便是愤怒,“滚——” “阿桥……” “我让你滚!”柳桥火气四蔓,没忘记昏过去之前的情形,一边喝着一边挣扎着起身。 易之云急了,想阻止她却有担心弄伤她,“阿桥,你先听我说……” “你不滚我滚!”柳桥怒喝道,眼眸却很不争气地红了,“我滚!我滚成了吧!是我自作多情,是我不守信用,是我活该担心你!你不想见到我,我滚就是了!罗妈妈,罗妈妈……” “阿桥!”易之云抱住了她,颤着声音,“我们有孩子了!” 柳桥正要推开他的手顿住了。 “阿桥,你怀孕了!”易之云见她不再失控,便松开了她,握住了她的肩膀,笑着,也担忧着,“阿桥,你怀孕了!” 柳桥呆住了,如同石化了一般。 “阿桥……”易之云又惶恐了起来。 柳桥呼吸开始急促。 “阿桥?!” “你……”柳桥咬着牙,很艰难方才挤出了下面的话,“你说什么?” 易之云也红了眼眶,笑道:“你怀孕你了,我们要有孩子了。” “怀孕了?”柳桥愣愣地低喃,然后,面色大变,双手紧紧地护着小腹,原本已经好转许多的脸色又在转白,“孩子……孩子……” “阿桥!”易之云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握着她的肩膀认真道:“阿桥,孩子没事,没事!别怕,孩子没事!” 柳桥方才抬起头看着他,却也是哭了,“真的?” “嗯!”易之云点头,保证道:“孩子没事,他没事!” 柳桥却哭的更加的慌,“易之云……易之云……我……我不知道……”她竟然怀孕了?怀孕了!是啊,她的小日子已经许久没来了,可是她却没有意识到,她竟然没有发觉自己怀孕了?!还一路往台州赶!“易之云……幸好是走水路……幸好……” 若是再着急一些,跟他一般赶路,孩子一定会出事的! “易之云……” “没事!”易之云搂着她,“没事的,孩子很听话,好好的呆在娘的肚子里,没事了!” 柳桥却继续哭着,仿佛将心中的恐惧都化作了泪水。 “没事了,没事了。”易之云一边安抚着,一边任由着她哭着,一直到了她的哭声停歇,方才道:“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在京城的时候我就该觉察到不对劲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柳桥仍是哽咽,只是心情却也平复许多,不过双手仍是护着小腹,“是我自己粗心大意……” 经过几个月调养,她的小日子虽然仍是有些不稳,但每个月都是来了的,这次这般长时间没来,她竟然都没忘怀孕上想! “幸好没事……” 心头仍是颤着。 幸好没事,否则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听说女子怀孕之后性情会大变,之前你那般,我便该感觉到不对劲,可却只是以为你是在担心我……”易之云心中自责难消,“对不起阿桥,我差点害了你们母子!” “跟你没关系……你又不是女子!”柳桥摇头,“也只是凑巧罢了,若是没出台州这档子事,我也一定会觉察自己情绪的不对劲的……跟你没关系。” “既然是凑巧,那也跟你没关!”易之云松开她,正色道,“阿桥,不许怪自己!” 柳桥苦笑,“我怎么能够不怪自己?” “你不是怪,只是怀孕了影响了性子!”易之云不肯让她怪自己。 柳桥看着他,没有继续与他争辩,而是笑了,眼眶也再次涌现了泪水,“易之云,我们要有孩子了!” “嗯!”易之云点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谢谢你阿桥。” 柳桥紧紧地抱着他,“易之云我一定会平平安安将他生下来的!易之云,我们要有孩子了!” 孩子,一个有着她血脉,跟他血脉的孩子! “易之云,我们要有孩子了……” 惊恐之后,便是激动。 便是曾经无数次想过有孩子的情形,可是真正发生了,却是激动不已。 她有孩子了! “嗯,我们有孩子了!”多年的心愿,终于达成了! …… 一般而言,军营是严禁女子进入的,不过这次来人身份特殊,乃皇上嫡亲妹妹永安长公主,台州离京城虽然不近,但是太后找回永安长公主的消息还是传了过来,除了这个身份之外,还有承平帝的一枚如朕亲临的令牌。 这样的人谁敢拦? 尤其是昨日刑部方才来人将赵硕给押送进京了,赵硕中了美人计一事知道的人不多,但是这次沿海惨剧,水军事先竟然没有察觉,事后也补救不够,如今可以说水军的名声已然扫地了。 原本百姓还对水军存了几分希望以及感激的,这次之后,便剩下了怒意。 易之云到来之后虽主动出击跟海盗打了好几场,剿杀了不少海盗,只是却始终无法挽救水军的名声,自然,这些他一个字也没跟柳桥提。 柳桥这时候也没脑子想这些了,情绪安稳下来之后,便开始揪着易之云的伤不放,又是哭又是闹的,不过此事易之云不再觉得她是无理取闹。 妊娠反应。 后来问了大夫,大夫也是这般认为,有些女子在怀孕之后性情会有所变化,有些人不严重,有些人则十分的严重。 柳桥这种该算是严重的了。 不过好在柳桥还是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在易之云再三承诺以后一定会小心之后,便没有继续了,安安心心地养胎。 便在军营里。 总兵府在台州州府内,离军营有一天的路程,便是去营海县也需要半个时辰,虽然只是半个时辰,可谁也无法保证不会出事。 就算大夫也不敢保证。 所以柳桥便留下了。 很快,水军军营便得知了此事,不过正如当日不敢阻拦柳桥进来,如今也不敢撵她走,再者,永安长公主竟然来了军营,某种程度上也起了安抚军心的作用。 柳桥一直在军营里呆了十天,待身子没有感觉到不适之后,便提出了离开军营,便是易之云没说,便是无人敢说闲话,但是她还没有脑子糊涂到不觉得呆在这里不好。 易之云蹙眉,“你的身子……” “好多了。”柳桥笑道,气色也的确比之前好了许多,其实那些不适基本都是自己作的,如今知晓了根源,调节好了之后便也无事了,“我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虽没有人敢说什么,可你也分心了不少。” “总兵府那边还没有整理好,我不放心你去!”易之云道。 柳桥笑了笑,“总兵府离军营太远了,我也不想去!我就去营海县城,那边我去过,也熟悉。” “当年……” “现在有你在,当年的事情怎么会在发生?”柳桥知道他的顾虑,打断了他的话,“再说我身边也不是没有人保护,皇兄给了我不少能人。” 易之云沉思半晌,军营虽然安全,可终究不是养胎的地方,而且这地方煞气重,便是他不迷信鬼神,可也不能不为他们母子着想!“给我三天时间,就算去营海县城也得安排好!” “好。”柳桥点头。 …… 营海虽然繁华,倒是到底不是州府,若是要找出一处跟柳桥身份匹配的地方来,那恐怕不可能,但是若是要找出一处安胎的好地方,倒也不难。 易之云亲自出面找了营海县令,说他妻子来了,正身怀有孕,需要一个地方静心养胎。 营海县令当即便说将自己的府邸清理出来,让长公主入住。 这也正是易之云想要的。 县令的府邸便在衙门的后面,这般更加的安全! 三日之后,柳桥离开军营到了营海县。 “可累了?”易之云亲自送了她过来,不过是短短的半个时辰,她的脸上有了倦意,“先休息一下,等会儿我让大夫来给你请脉。” 柳桥点头。 易之云抱着她上了床榻,“睡吧。” “等我睡了之后再走。”柳桥拉着他的手道。 易之云笑道:“等你醒来。” “不用了。”柳桥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会睡多久,你有事便先走吧。” “今天没事。”易之云道,“就陪你。” “我可不想让人说你,这几天你几乎都围着我转。” 易之云抚了抚她的头,“又说傻话,我虽然是总兵,可也不是得时时刻刻在军营的,之前打了几场仗,如今正是休整的时候。” “真的?” “骗你作甚?”易之云失笑,“我便是不为自己的名声着想,也得为你,为我们的儿子着想!” “就只知道要儿子!”柳桥恼了。 易之云笑道:“儿子最好,不是儿子,女儿也好,长得像你的。” 柳桥恼怒方散,“既然不妨碍,便陪我躺躺?” “好。”易之云没有拒绝,拖了靴上床。 柳桥在他的怀里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躺着,“易之云,我是不是有些不可理喻了?” “没有。”易之云回道。 柳桥笑了笑,“以前我听说怀孕的女子会情绪不稳,没想到自己也会。” “我问过大夫,这是正常的。”易之云道,“别担心。” “嗯。”柳桥点头,手放在小腹上,“你说这孩子会不会怪我?” “他敢!” 柳桥看着他,笑道:“你教训他?” “自然!”易之云道。 柳桥挑眉,“可有人说过若是有儿子一定会好好疼,将一切都好的东西都给他的!” “那也得听话孝顺!” 柳桥揽着他,笑眯了眼,“那是不是说儿子跟我,我比较重要?” 易之云一愣,随即失笑:“阿桥,你这是在跟孩子吃醋吗?” “不成吗?”柳桥挑眉。 易之云笑道:“成!自然成!当然是你重要了!” “那我就放心了!”柳桥窝在了他的怀中,“你有将我怀孕的消息告诉皇兄吗?” “连同军报,八百里加急送进京了。”易之云道,“算算时间如今该是到了的。” “那皇兄会不会让我回去?”柳桥问道,却并不怎么着急。 易之云低头,“不想走?” “不想!”柳桥道:“我孩子的爹在这里,我去哪里?” 易之云低头吻了吻她,“那就不走,你放心,就算皇上不放心你在这里,也不会让你怀孕回京的,我求了恩旨,请太后派太医跟有经验的嬷嬷来照顾你。” “之前母后已经帮我准备了嬷嬷跟近身的侍女。”柳桥道,“当时也想要给我准备一个太医的,只是我没要。” “为什么不要?”易之云蹙眉。 柳桥笑道:“嬷嬷跟宫女都是宫中的人,这些人进宫了便是断了亲缘的,就算跟我到台州也没关系,可太医不一样,他们可是拖家带口的,再说我的身子也恢复的不错,若是真的有什么病痛,当地找大夫就是了,不过现在……”低头抚摸着小腹,“我不敢拿孩子冒险。” 当初她受的那伤,虽说后期养的不错,可是能不能承受的住怀孕,她不敢保证! “放心吧。”易之云有些哭笑不得,孕妇多思果真如此,“皇上会安排好的,以前也有太医随军的,如今不过是来照顾你罢了,若是连这都不愿,那太医院的太医便都不用干了!虽说是离家,可是是来照顾永安长公主,这背后能够得到的好处有多少,他们也清楚,岂会不乐意?若是不乐意,太后估计也不敢派来给你。” “说的也是。”柳桥笑了。 易之云低头看着她一下一下垂落的眼皮,“睡吧,我陪你。” “嗯。”柳桥没有继续下去。 看着很快便沉睡了过去的妻子,易之云的心也随之安定下来,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这般的安定,他要当父亲了,他一定会当好一个父亲! …… 易之云果真陪着她,等她醒了之后,仍是见到他在身边,之后又陪着她用了晚膳,散了步,再送了她上床休息,待她入睡了之后,方才离开返回军营。 而回到了军营,副将程方便早已经等候着,三十出头,满脸的胡子,若不是那一身正气,必定会让人误以为是海盗。 “长公主可安置好了?” 易之云点头,“都安置好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这是末将该做的!”程方应道,“不过长公主在台州,会不会太危险?” “只要我们守住了便不会有危险!”易之云道,“她来不仅是为了我,更是为了沿海的百姓。” 程方点头,“若是百姓们知晓长公主来了,必定会安心。” “现在还不宜宣扬这个消息!”易之云道,目光深沉,“她怀孕了,经不起折腾!” 程方没有反驳,也并不觉得易之云这是在袒护自己的妻子,那是永安长公主,太后跟皇上的掌上明珠,若是他们在没有完全掌控住局势之时将这消息散播出去,让海盗有机可趁伤及长公主,那水军便真的要走到头了! “如今海鲨很安静,都是派其他小支的海盗出来与我们周旋!若是这般下去,我们的耗损很厉害!” 易之云神色阴沉下来,沉思半晌,道:“再派探子!同时着手清理台州!” “末将明日便去请州府大人!” 易之云颔首。 …… 便在易之云开始动手清理台州的同时,京城那边,承平帝也接到了易之云的奏折,看到战报中夹杂着一封家书,起先还以为是给柳桥的,必定保守估计这时候柳桥还没到台州,可打开一看,却怔住了。 “怀孕了?!” 李成安闻言抬头看向主子,“皇上说谁怀孕了?” “那丫头!”承平帝可没想柳桥自个儿也不知道,只是认为她为了去见夫君,便是自己的身子都不顾及了! 要不怎么死也不肯让太医诊脉?! “这丫头!”承平帝气结了,“怀孕了还这般胡闹!” 李成安这下子听明白了,“长公主有喜了?恭贺皇上!” “恭贺朕什么?!”承平帝冷冷扫了他一眼。 李成安当即跪下请罪。 承平帝没继续发作他,又看了一遍易之云的书信,即使恼火又是担心,拿着信便去了慈安宫了。 明睿太后得知消息之后的反应可想而知了,“这孩子!这孩子!她怎么就这般胡闹?!”她就说当时的脸色怎么那般难看?! 怀孕了还要赶这般远的路,幸好没出事! “母后,如今我们在京城生气也没用。”承平帝劝道。 明睿太后道:“派人去接她回京!” “母后。”承平帝叹了口气,“别说这丫头必定不肯回来,就算肯回来,路上又是一番折腾,对她没好处!她年纪也不小了,这才怀第一胎,若是出事了,往后恐怕就麻烦了!” “那该怎么办?别说那边那般情况,就算没有战事,可条件哪里有京城好?!”明睿太后如何不知道,可她如何放心?! “易之云的书信。”承平帝将信给了母亲。 明睿太后连忙接过看了一遍,脸色方才好了些,随即苦笑,“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哀家这便好好选人,这次你也再挑些人送去,不能让她出事!” 承平帝点头,“好。” …… 易之云的清理计划并不顺利,在军营,只要他领兵得当,杀敌勇猛,便可以得到手下的信服,可是要清理台州,靠的不仅仅是水军的兵力,还有台州地方的配合。 而台州一向都是军政分家的。 台州州府在经历了赵硕一事之后便更加的谨慎,除非得到皇上的旨意,否则绝对不会配合。 若是在之前,易之云还能等京城回复,可是现在柳桥提前到了,他不想等,也不敢等,若是不将台州中的海盗细作给揪出来,他日日寝食难安! 可台州州府不配合,他也没法子。 他做不了台州州府的主! 事情僵持了两天,直到柳桥知道了这件事,“让知春去一趟台州州府吧。” 易之云难得抽个时间来陪看她,听了她这话便知道她知晓了外面的事情,“谁告诉你的?” “县令夫人。”柳桥道,见他沉了脸,又道:“是我问她的,你不跟我说,我自然只能问别人。” “阿桥……” “你以为皇兄给我一枚金牌就是为了让我出入军营?”柳桥瞪着他,“还有,我来台州也不仅仅是夫唱妇随!我不做亏本生意,皇兄更不会做!” “你怀着孩子!” 柳桥失笑:“又不是我去!只是让知春走一趟罢了!”随后敛去笑意,“易之云我们是夫妻,我知道你想保护我,也明白你的心,不过也并不代表我就不能帮你,不能为你做些什么。” 易之云看着她,半晌之后笑了,“怎么?不傻了?” “你才傻了!”柳桥瞪了他,恼道:“再说我傻,将来生出个傻儿子来,看你怎么办!” 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傻儿子我也喜欢!” “你就哄我吧你!” 195 孩子他爹 承平帝给的四个护卫,春夏秋冬。 知春、知夏是男子。 知秋、知冬是女子。 名字却是雌雄不分,不过从这也可以看出,这四人不是简单地护卫,具体的情况,之前是脑子不够用没去打听,如今清醒下来,更是不会去打听。 不管他们是否还带着其他的使命,但是有一点却可以确定的,这四人很好用。 易之云同意之后,柳桥便将知春叫来,四人之中看似平等,可是从金牌在此人的手中便可以知道他是四人中的首领,至少是做主的那一个。 而这些日子,易之云也是看出这四人的不简单,不过跟柳桥一样,没有打听,他只需要知道他们可以保护好她便是了。 其他的,打听多了也没有好处。 “你去州府衙门一趟。”柳桥看着眼前恭恭敬敬的男子,“让台州州府配合水军清扫台州!” 知春没有多余的话,直接领命,“是!”随后转身去办。 “等等!”易之云却叫住了他,“跟林淼说,此事若是朝廷降罪,我一力承担!稍后自会上折子请罪!” 知春抬头看了他一眼,应道:“是。” 待他走了之后,柳桥便道:“台州真的这么不干净?” “海盗盘踞多年,台州之中必定有其细作。”易之云道。 柳桥蹙眉,“没有清扫过?” “倒不是没有。”易之云道,“只是细作本就隐秘,衙门也只能接到消息才采取行动,可端了一个还有另一个,终究不干净!” 柳桥沉思会儿,“这次怕是会嫌弃不少的风浪!” “便是将整个台州都翻过来也得清理干净!”易之云眸色有些冷厉,“此事惨剧赵硕虽是罪魁祸首,但若台州不是隐秘了如此多的细作暗桩,那女子不可能如此轻易地跟外界取得联系!最重要的是,我得告诉所有海盗,大周的疆域容不得他们胡作非为!” “那就好好做!”柳桥笑道,“待会儿我给皇兄写封信,就说我怕死,你才会将台州给翻了个底朝天!” “阿桥……” “不许说不要我管!”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我们是夫妻,有福同享,有祸也该一同当着!” “这是政事,你……” “怎么?嫌弃我是女子?”柳桥挑眉,“还是担心别人说你靠裙带关系?” 易之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怀着孩子,我岂能让你劳心?再说了,你以为皇上不值得哦啊究竟是谁的主意?” “正是因为他知道,我才要这般做。”柳桥道,“之前皇兄跟我说过只要你不谋逆,他便不会杀你,我相信这话,只是那人始终是皇帝,便是那时候他的话是真的,也未必能够一直谨守承诺,我便是要告诉他,我们时时刻刻都是小心谨慎的。”说完,又歉然地笑了笑,“其实我这般也是在利用他对我的愧疚,我越是谨慎小心,他便越是觉得愧疚我,易之云,这或许便是我们最大的保障!是不是觉得我很卑鄙?” “是我没用。”易之云却道。 柳桥笑了笑,偎依入了他的怀中,“不是你没用,而是你倒霉,以你现在的能力跟本事,若是娶的是别人家的女儿,便是京中勋贵的女儿,也不必这般憋屈。”抬头看着他,笑眯眯地道:“说说,有没有后悔?” “我倒是怕你后悔!” 柳桥笑的眼睛成了一条线,“其实我这样做也还有另一个原因,易之云,来京前朝中在为是否派援军入台州一事吵个不停,后来皇兄问了我,我说与其派不熟悉这边情况的人来,不如在当即招募新兵,皇兄没说同意,不过估计也是这个想法。” “皇上问你这事?!”易之云皱起了眉头,“好端端的问你这事做什么?!” “不以小人之心看的话,皇兄这般是想告诉我他是真的关心我,他说皇家虽然无情,但是也并不是一点亲情也不念,他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是他妹妹。”柳桥道,“若小心之心点的话,他便是担心将来你拥兵自重。”说完,不等易之云开口,便抬起头看着他,“不过若是他这般想的话,就未免太看得起你了!” 易之云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就这样跟皇上说?” “当然不是,不过也差不多。”柳桥笑眯眯道:“我跟他说你没这造反的本事,再给你几辈子也做不成!” 易之云笑了。 “不过。”柳桥离开了他的怀抱,敛了笑意正色道:“不谋反,却一定要有自保的能力!依目前的形势来看,太子便是将来的皇帝,若他是个不计前嫌的明君还好,若他记仇,那我们也得有不让他宰割的资本!” 当初她为何抗拒永安长公主的身份,除了目前的麻烦之外,将来也是麻烦重重! 承平帝便是不动他们,可现在他们得罪了太子! “易之云,我们……” 柳桥的话没能说下去。 “好了!”易之云堵住了她的唇,半晌之后才放开,“这些事情都交给我!你夫君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但是保妻护儿的本事还是有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胎,不许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不许胡思乱想!就吃跟睡便是了!” “吃跟睡,你将我当猪啊?!”柳桥佯怒。 易之云抚着她仍是平坦的小腹,“就是要将你养成猪!” “然后给你生许多儿子?”柳桥瞪着她。 易之云挑眉,“被你看穿了!” “你死了这条心吧你……” 夫妻二人闹腾了会儿,柳桥便撑不住了,她不孕吐,但妊娠反应还是挺重,前期是情绪问题,如今便是嗜睡,一天十二个时辰恨不得睡上十个一般。 易之云待她入睡之后方才离开卧室,对守在门外一身婢女打扮的知秋道:“接下来台州会很乱,务必保护好长公主!” “是!” “不仅门户上要注意,长公主的饮食上更要注意!”易之云继续道。 知秋抬头,“驸马爷放心,凡事进长公主口的吃食奴婢都事先检查,长公主所用的一切物具也每日检查!” 易之云方才点头,“长公主有孕不宜多思,外面的事情能不告诉她便不要告诉她!” “是。” 易之云又将其他细节给叮嘱了一遍,这才离开。 …… 接下来的一个月,台州展开了一场清理海盗细作暗桩的大运动,从靠近海岸线的渔村扩展到内陆渔村,除了官方之外,还广泛发动了群众举报。 短短十天内便已经捣毁了三个可以据点,抓拿住了不少可疑人员,审问之后,再深入挖掘,整整一个月,台州几乎被查了个底朝天。 不过这些,对柳桥来说却显得有些远。 她仍是呆在营海的县令府邸之中,而为了安抚这次清扫行动中可能出现的民心不稳,永安长公主到来的消息已经散播了出去。 这是柳桥的主意,为此惹来了易之云一顿骂,随后好不容易消了他的恼火,便又被禁足了,而且不但自己出不去,外人也接触不到她。 另外府邸外面还有一对士兵日夜把守着。 柳桥知道自己惹恼了他,虽说也担心外面的情况,可也不敢再煽风点火,便只能乖乖地呆着养胎,便是让人去打听打听消息也不敢。 到了七月末,台州的天便越发的热了。 因为怀着孕的关系,柳桥也不敢用冰块祛暑,不过想要估计也难,台州地处南方,冬日不下雪,大户人家所需的冰块都是冬日从北方运来的。 因为闷热,柳桥更是不思饮食,虽然没有孕吐,可却还是瘦了好几斤,先前圆润的脸这下去彻底没了,不再需要担心胖的让人嫌弃。 当易之云好不容易抽空回营海看她,见了她的模样,顿时惊住了,“怎么……” “易之云!”柳桥没待他说完话便扑到了他身上,“我想你,好想好想你……”除了天气热的难受之外,便是想他想的难受。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因为怀孕而受的影响,可她真的想他,想的心都难受! “小心点!”易之云心惊胆颤的,忙抱稳她,“小心孩子!” 柳桥松开手,心头窜出了一股没来由的怒火,“孩子孩子,你就知道孩子!” 易子云一愣。 “你现在心里就惦记着孩子!”柳桥怒喝道,随即转身便走。 易之云赶紧抱着她,“什么只想着孩子!我是担心你,没良心的臭丫头!” “你才臭丫头了!”柳桥怒意未消,“怎么?我怀孕了成黄脸婆了,你嫌我老了?!” 易之云苦笑,他看得出来她真的是在生气,这影响还在?可走的时候不是好好的?“没有,我怎么会嫌弃你老?你忘了我比你大六岁,你都没有嫌弃我,我怎么会嫌弃你?” “你们男人八十岁了都还能娶个小姑娘,这能比吗?” 易之云无奈,“是,是不能比,我错了,阿桥,我错了。” “哼!” “想我了?”易之云赶紧转移这个话题。 柳桥别过头,“谁想你!” “可我想你!”易之云道,随后将人抱起,这一抱,眉头又皱了,手中的重量明显的轻了。 柳桥没发现他的想法,靠在他的怀中在他胸前磨蹭着,方才的怒火早就跑到九霄云外去了,“我想你,好想好想你!” 易之云将她抱入屋里,放在椅子上,低头亲了亲她的唇,“我也想你。” “真的?” “嗯。”易之云点头,随后,板起了脸,“只是我离开之前你答应了我什么?” 柳桥一愣,脑子转不过弯来。 “你答应过我会好好吃好好睡,可你现在看看你的样子?”易之云板起脸教训,“还说被我养成猪?你这样子像猪吗?” “易之云……” 易之云继续教训,“你之前说知道错了,就这样知道错?你到底……” “夫君……”柳桥被说的心虚不已。 “柳氏阿桥……” “阿云!”柳桥抱住了人,“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易之云冷哼。 柳桥抬着头,“可也不能全怪我啊?这天气这般热,我真的吃不下……”话在他的目光之下越说越小声,“我以后不敢了……”面色一抖擞,保证道:“我保证以后就算吃到吐我也会多吃!我保证……” “吐了?”易之云面色一紧。 柳桥见状,眼珠子一转,忙道:“没吐,不过有时候会恶心……” “请大夫看了吗?”易之云还是紧张,丝毫没看出对方使了小心机。 柳桥低头,心虚了,“有……” “大夫怎么说?!” “没事!”柳桥道,“这是正常反应!” “真的?”易之云似乎信不过她的样子。 柳桥认真点头,“自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说完,生怕他继续问下去似得,一把拉起了他便往卧室走去,“过来!” 易之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不过还是跟着她走了。 进了卧室,柳桥关上了门,转过身便严肃道:“脱衣裳!” 易之云一愣。 “把衣裳脱了!”柳桥盯着他,不由分说地命令道。 易之云回过神来,眼底泛着暖意,“阿桥,我没受伤。” “你说没有就没有?!”柳桥也不信他,“脱了!” “身上的伤痕会吓到孩子。”易之云上前,抚上了她的小腹,随后明显地感觉到了腹部大了,神色顿时变幻莫测,最后,归为了感激,“阿桥,谢谢你。” “别想用漂亮话来哄我!”柳桥挑眉,“我们的孩子胆子大了了,脱了!你自己不动手我来!”说着,便要自己动手。 “我自己来!”易之云赶紧道,就怕她伤到自己。 “快!” 易之云叹了口气,动手脱下了上衣,露出那仍是狰狞的伤疤。 “转一圈!” 易之云转了。 “裤子也脱了!” 易之云面色一僵,看着她,“不成!” “易之……” “阿桥!”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眸色深了,声音也添了沙哑,“我怕会伤到你和孩子!” 都已经圆房两年多了,柳桥岂会看不出他这是想什么?脸顿时烫了,一巴掌拍了过去,“不要脸!” “要脸的话岂会有孩子?”易之云却伸手将人抱入了怀中,“阿桥,我也很想你。” 柳桥没挣扎,不过却也没泛起,抬着头盯着他,“真的没受伤?” “真的要检查?”易之云低声问道。 柳桥脸色一沉,抬手狠狠地揪着他的耳朵,凶狠道:“说!在外面有没有去鬼魂!” “阿桥……” “去喝花酒吧了没有?!”柳桥火气又来了,“说,有没有失身?!” 易之云忙道:“没有,没有!” “真的没有?!”柳桥双目圆睁。 易之云保证,“真的没有,我发誓!” “没有最好!”柳桥松开了手,神色仍是凶狠,“我告诉你易之云,你要是敢趁着我怀孕出去鬼混,我就休了你,然后带着你的孩子改嫁,让孩子……嗯……”嘴被堵住了,许久,就在要失控之时,方才松开。 “再胡说?!”易之云瞪着她警告。 柳桥吸了吸鼻子,“我怀孕了,不是乱想就是胡说!易之云你真的没有出去鬼混?” “没有!”易之云道,“我忙都忙不过来了,哪里有时间去鬼混?再说了赵硕的前车之鉴还在,我敢吗我?” “这么说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了?!” 易之云心中苦笑,“不敢,更是不想!我不怕你真的带着孩子改嫁去?” “知道就好!” “这些日子就在担心这个?” 柳桥撇撇嘴,“有点。” 易之云瞪了她半晌,随后低头看着她的腹部,恶声恶气,“就是你这臭小子给闹的,你看将你娘闹成什么样子了?!” “你骂我孩子做什么?!”柳桥给孩子抱不平。 易之云挑眉,“还说我只想着孩子了,现在你不也为了孩子骂我了?” “这是我的孩子,你哪里能跟我孩子相比?” 易之云将她圈在怀中,“真的?” 柳桥心跳顿时加速,这祸害!“把衣裳穿上,着凉了我可不伺候你!”说完,逃离了他的怀抱。 易之云失笑了出声。 闹腾了这般会儿,柳桥脸上显了倦色,不过脑子倒是清明起来了,给他张罗了点心,便问了他外面的情况,“不许哄骗我,你不想让我胡思乱想的话便老实跟我说!” 易之云只好将情况简要地跟她说了一遍。 柳桥想过情况最差的情况,可跟眼前的相比却是根本不足一提,“这么严重?!” “海盗问题由来已久,这是意料之后中的事情。”易之云道,“当然,这些有问题的人员也不一样都是海盗的奸细,有不少都是贪心罢了,只是既然跟海盗勾结了,不管问题大小,为了清扫干净,宁杀错不放过!” 戾气,在眼底闪过。 柳桥心头一惊,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眼前的男人是一方将领,杀伐果断,手中人命如流水,不过,他是她的男人!若是造孽,她便陪他一同承受就是了!“海盗那边可有动静?可会报复你?” “最好是来!”易之云眯眼道。 柳桥握住了他的手,“易之云……” “别怕!”易之云意识到自己吓到了她了,“没事的,这些日子水军一直在备战,便是海盗倾巢而来,也可以应付!” 便是听了这般的话,柳桥的心里仍是难安,不过却也压着,“嗯,小心点。” “过些日子等总兵府整理好了,你便去州府。”易之云道,“营海离港口太近了!” 柳桥点头,“如今孩子已经四个月了,禁得起舟车劳顿。” “别担心。” “你也要小心!” 易之云点头。 这趟回来,易之云没有待多久便走了,不过在走之前,承平帝派来的人到了,这般短的时间必定是日夜兼程赶来的。 四个宫女,两个嬷嬷,还有两名太医。 宫女是负责照顾柳桥饮食起居。 嬷嬷一个精通做药膳,一个精通照顾孕妇。 两名太医精通妇科,另一个则是全科。 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十名护卫,加上之前的护卫,不算春夏秋冬,便有二十人,虽没有超过长公主护卫的规格,可这些人都是宫中的好手,便是当年历尽三朝的云裳大长公主也未曾有过这般荣恩。 而随着这些人到来的还有一封明睿太后的书信,一字一句都蕴满了担忧跟关切,看的柳桥心中越发的愧疚。 “易之云,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卑鄙!” 享着人家这般厚待,心里却仍是怀疑人家不安好心! 易之云搂着她,“我会替你还这份恩情的!” 柳桥抱紧了他。 有了这些人在,易之云终于可以安心了,不过走之前还是警告了柳桥不许再瘦下去! 柳桥信誓旦旦地应了。 而随着古、方两位嬷嬷的到来,柳桥的胃口的确开了不少,吃的也多了些,只是这种情况才维持了半个月。 她孕吐了。 据说过了四个月,便不会出现孕吐的情况,可是她却恰恰相反,吃什么吐什么,好不容易养的红润的脸变的苍白苍白的。 易之云回来之后见了又是吓了一跳。 不过这次没板脸,而是青脸。 精通妇科的王太医差点没被他的目光给撕了,可便是真的能撕了,王太医也没法子,药开了,只是没有效果,再者,孕吐也不能算是病,只能熬,熬过了这阶段便没事了。 易之云最后还是没忍住,发火了,将人喷了个狗血淋头,最后还是柳桥求了情才作罢,随后扔下了事情呆在家里陪了她三日。 只是奇怪的是,易之云回来之后,柳桥便不再孕吐了,还吃的很欢。 “这臭小子偏心眼!” 这般爱折腾,一定是小子! 可却是一个偏心眼的小子! 爹没在便下狠了心折腾他娘,见了爹了,便乖的不成! 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易之云却恶狠狠地盯着有明显大了的肚子,“他敢继续折腾试试?老子不狠狠揍他一顿我就不是他老子!” “揍什么揍?”这下娘又心疼儿子了。 易之云举手投降,只要她好好的,什么都行。 三日的时间很快便过了,柳桥虽然没怎么打听外面的消息,但是也知道他留下来陪她三天已经是很难得了,当下便大发了他走。 易之云愧疚,“我该陪着你的。” “你好好保护自己就成!”柳桥道,这回没强行扒他衣裳,但是担心仍未减少,“易之云你要记住,你不是一个人,有妻子,再过几个月还要有儿子了!” “嗯。”易之云颔首。 …… 这易之云一走,每两日柳桥便又开始孕吐了,便是知道或许是心理因素的缘故,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去想这腹中的小人儿就是偏心眼! 好在这次孕吐没有持续多久。 只是一晃,孩子便六个月了。 这时候已经是九月末了。 而台州的九十两月是台风多发季节,也是海盗上岸掳掠的季节,因为海上台风肆虐,商队往往靠岸避风,海盗赖以生存的海上生路断了,便只能袭扰大周海岸。 九月的最后一日,易之云又回来了一趟,这次不仅仅是看妻儿,更是要带着柳桥去州府的总兵衙门,也便是他的这个举动,让柳桥意识到真的有大战到来。 只是,他没说,她也没问。 州府的总兵府比县令的府邸环境要好得多,不,不仅仅是好得多,而是好的太多,好的柳桥都有些担心。 虽说这府邸给她住还是委屈了她,只是若是易之云整理成了这个样子,便是麻烦! “又乱想了!”易之云无奈,“这府邸我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原先就是这个样子!” 柳桥听了皱眉,“以赵硕的情况府邸这样子……” “不久前赵硕被斩首了。”易之云道。 柳桥并不意外,不过这下子仇就真的结下了,“赵家可有给你为难?” “他们不敢。”易之云笑道。 柳桥点头,“那就好。” 易之云却忽然间变了脸色,又是惊又是喜的。 柳桥勾起了嘴角,手抚上了他放在她隆着的腹部的手,饶有趣味地问道:“吓到了?” “孩子……”易之云满目惊喜,“什么时候开始的?” “五个月的时候就开始了。”柳桥道,“起先很轻微,随着月份越大动静便越大,有时候睡着睡着便被这臭小子一脚给踹醒了!” 易之云越听越心惊,“踹醒?疼吗?” “不疼。”柳桥道,“只是开始的时候有些害怕,好在古嬷嬷跟王太医说这是正常的情况,听说等到了八九个月的时候,还能透过肚皮看到孩子的小脚丫子小手掌了。” 易之云喉咙一滚,抱着她,“对不起阿桥。” 跟他来台州便是不想跟他分开,可是便是在同一个地方,他们见面的时间却少之又少,若是她没坏准则孩子也就罢了,可她怀着孩子。 难受的时候他不在。 害怕的事情也不在! 甚至生产的时候他都不保证一定会在她身边! “还说不许我说傻话,你自己不也在说?”柳桥笑了,“你又不是趁着我怀孕出去鬼混,而是保家卫国去,我跟孩子只会觉得光荣,哪里有对不起我们?” “阿桥……” “易之云我很幸福。”柳桥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所以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让我一辈子都这般幸福!” “我会的,我发誓!”易之云抱紧了她,“好好的呆在这里,不管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紧张,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好。”柳桥点头。 安置好她之后,易之云便被人给叫走了,连陪她吃一顿饭的功夫都没有。 而在他走了之后没多久,便有人递帖子前来拜见。 “州府夫人?” “是。”罗妈妈应道,自从京城的人来了之后,柳桥的近身伺候的功夫都被这些人给分去了,罗妈妈退居二线,基本担当跑腿的功夫。 柳桥沉思半晌,“你去跟来人说,就说本宫方才到州府,有些累了,改日再见。” “是。” 待罗妈妈出去之后,柳桥便唤来了知秋,“我想知道台州州府大人的情况,你去打听一下,不过记住不要声张。” “是!” “他的家眷也要打听清楚。”柳桥继续道,“另外,台州有名望的家族也给我查查,尤其是女眷。”这些事情本该早就做的,只是因为怀孕的关系一时想不起来。 易之云没四五年估计也回不去京城,军政虽然分家,可要真正的在台州立足,单单是在军营站稳脚跟还不够,台州各级官员,地方乡绅也都要打好关系! 男人那方面她自然不需要插手,但是女眷却是责无旁贷,并非是要卑躬屈膝的讨好,但是简单的人及往来却还是要的。 不过这永安长公主的身份倒是有点麻烦。 这身份太过于高大上了,若单单总兵夫人,她虽然不敢说将这些人都给笼络住,但是打好关系还是能够保证的。 可有了这长公主的身份,除了要尽总兵夫人的职责,还得顾及皇家颜面! “孩子,你娘为了你爹跟你可是拼足了全力了,你也乖点,别折腾你娘我了!” 话落,孩子踹了她一脚。 柳桥笑了,抚着腹部道:“娘就当你答应了!” …… 非凡护卫便是非凡护卫,每两日,柳桥所需要的东西便都到手了,不过这时候柳桥没心思去看,因为一直等着的海盗动静终于来了。 消息传到了州府来,第一场战事已经结束了。 虽然也在同一时间接到易之云报平安的书信,但是仍是无法放心。 而随着第一场战役开打,接下来便没有停过,一直持续到了十一月,这才停了下来,海盗始终没有成功上岸,只是,水军也是损失惨重。 然而虽然损失惨重,但是终究还是挽回了一些水军的声誉。 台州,又是靠近海岸的百姓欢喜鼓舞。 战事虽然停了,柳桥却仍是没能见到孩子他爹,直到十月下旬,孩子八个月的时候,消失了几个月的孩子他爹才回来。 又黑又瘦的。 “我的帅帅夫君又给你弄没了!”柳桥看着他,笑着,也哭了。 易之云看着她像座小山似的肚子,心惊胆战,简直比面对凶残的海盗都要心惊胆颤,慌忙地扶着她,“小心点!” “你终于肯回来了?”柳桥哭着道。 “别哭……”易之云抬手小心翼翼地抹着她的眼泪,“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受伤了没?” 易之云那没有二字正打算出口,便被她瞪了回去,“受了一点轻伤,放心,已经好了!” 柳桥却哭的更加厉害。 “真的好了!”易之云忙道,“不信我脱了衣裳让你检查?” “战事停了还不回来就是因为受伤?”柳桥哭着质问。 易之云自然不会承认,“不是,是善后功夫多,我走不开!” “骗子!” “真的没事,阿桥,别哭!”易之云哄着,“人家说孕妇哭不好,别哭!” “你想我不哭就不要让我伤心!” “好,不让你伤心!” 柳桥还是继续哭,直到孩子看过眼要帮老爹,一脚踹了她一下,才停了下来,不过也将易之云给吓的够呛的。 闹腾了好半晌,两人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 “还要继续打吗?”柳桥问道。 易之云摇头,“今年估计不会了。” “听说损失很惨重。”柳桥道。 易之云颔首,“是有些,所以接下来不管是招募新兵还是从京城调来,水军必须扩充。” “皇兄那边到底是什么意思?”柳桥问道,这些日子京城时常有信来,便是承平帝也亲自写过,不过也并未再跟她说过政事。 “我已经上奏请求在当地招募新兵。”易之云道,“若是能批,年前便可发文榜。” “便是招募新兵,可若是海盗再来袭,新兵恐怕起不到多大的用处。”柳桥皱眉,“如今的水军还能应付吗?” “我们损失不少,海盗那边也是伤了元气。”易之云道,“便是还敢来,规模也不会太大,暂时还能应付,你放心,若是不能应付,我也不会硬着头皮撑的!” “那就好。”柳桥点头。 易之云抚着她高高隆起的腹部,“还好,能看着你生产。” “还有一个月就生了。”柳桥笑道。 易之云蹙眉,“稳婆!稳婆还没找了!” “放心!”柳桥笑道,“之前母后来信说她已经给我找好了稳婆,已经出发赶来台州了,估计再过不久便到了,当地的稳婆七个月的时候便找好了,就怕早产,如今没有早产,便可以等京城的稳婆来。” “对……” “不许再说什么对不起!”柳桥打断了他的话。 易之云只好点头,“不说了!” “对了!”柳桥转移了话题,“前两天娘让人送来了两大包袱婴儿的衣裳,你要不要看看?!” 她被诊出怀孕后两个月,云氏来过信,叮嘱了她一些孕妇该注意的,之后偶尔也会来信,都是让她照顾好身子,还有便是询问易之云的情况。 她一一回了,许是隔着远的关系,倒还算是融洽。 “以后再看!”易之云道,“你累了,先休息!”说着,便起身将她给抱起。 “易之云……”柳桥吓了一跳,“我现在很重!”除了肚子这个,她身上也长了不少的肉,这下子真的圆润了。 “再重我也抱的住!”易之云笑道,脚步稳健地往卧室走去,将她放在床榻上,“先休息,我暂时不用去军营,有的是时间。” “陪我一起躺着!”柳桥拉着他。 易之云笑道:“我先去沐浴,免得熏到你!” “好。” …… 台州的冬天虽然不下雪,但是从北方袭来的寒流加上海上吹来的寒风,倒也是冷的厉害,而且还是湿冷。 这也托赵硕的福,将总兵府修的华丽无比,这寝室中也铺设了地龙,不出门,柳桥倒也没感觉多冷。 易之云沐浴后,将身上的湿气弄干了才敢进来,便见柳桥的眼皮已经在打架了,可却仍是不肯休息,“傻丫头,困了怎么不睡?!” 柳桥精神却来了,“等你。” 易之云无奈,钻进了被窝,却不敢将她抱的太紧。 柳桥在他怀中找了一个舒服的位子,“易之云你有没有想过孩子叫什么名字?” 易之云一僵。 “没有?!”柳桥瞪了他。 易之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想过……当然想过!” “那叫什么?!” “叫……”易之云支吾会儿,随后神色一定,“就叫易柳!” 柳桥满脸迥然,却也没给他置气,低头抚着肚子,叹息道:“孩子你真可怜,以后就要叫易柳了。” “这名字有什么不好?”易之云却道,“我们的孩子,以我们的姓氏为名,不好?” 起先的确是为了掩饰,不过这名字却是真的不错! 柳桥挑眉,“总兵大人,你夫人我现在姓秦!” “那更好,我的姓氏你的名字!” 柳桥这次却没有恼他,倒是心中动容,“想想好像也不错,不过为了孩子以后不被人笑话,还是再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易之云倒也没有继续坚持,“你不喜欢的话,那就再想想。” “易之云。”柳桥看着他。 “嗯?” “还记得你的名字为何而取吗?” 易之云面色一僵。 “易之云。”柳桥继续道,“你真的走出来了。”走出了易晟给他的阴影。 易之云看着她,半晌后,低头吻了她,笑道:“谢谢你,阿桥。” …… 易之云果真说话算话,接几日一直陪着她,便是仍是要抽出时间处理事情,但是却每天都能相见,每晚都能一起入眠。 柳桥忽然间发现她所求的其实很简单,简单的几乎可以说不需要用到求这个字。 而五天后,明睿太后派来的稳婆到了,是京中最好的稳婆,原本明睿太后是想派宫中的稳婆来的,只是中秋前不久,后宫传出了喜讯,一个妃嫔有孕,明睿太后便是再重视她也不能将宫中的稳婆派来,便是不顾及龙孙,也得顾及那些御史。 而随着稳婆一起到来的,却还有一个柳桥意想不到的人。 张氏。 196 安心便好 “娘?!” 便是真的会有意想不到的人来,柳桥也只会觉得是云氏,只是却没想到竟然是张氏! 自从他们回了钦州之后,她跟他们只是有过几次书信往来,最近的一次还是中秋之后,信也都是柳河写的,说他们一切都好,让她安心养胎之类的。 至于张氏,一直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以为她还在怨她,至少还心有芥蒂,可没想到她竟然会忽然过来! “娘,你怎么来了?!” 惊喜是有,可更多的还是忐忑。 她怎么会忽然间来了? 还有爹呢? “我……”相对于柳桥的惊喜与忐忑,张氏的神色却是尴尬。 是的,尴尬! 不是怨恨,也不是释然,而是尴尬! 柳桥发现了,愣了一下,“娘,你……”而这时候,她忽然间发现了张氏的不对劲,她……“娘你……” 眼眸瞪大,目光盯着她的肚子。 入冬虽然穿的多,可这厚厚的衣裳还是无法掩盖那隆起的肚子。 她这是…… 张氏双手倏然放在了肚子上,似乎想遮掩,可是倒弄了几下,却发现不管怎么遮掩都无法遮掩的过去,干脆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我怀孕了……” 说罢,不敢看柳桥的眼睛,似乎无地自容。 柳桥满心震撼,好半晌才撑着腰上前,拉住了张氏的手,笑道:“这是好事!这是好事!娘你们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这都显怀了,该是月份也不少了! 可爹信上怎么一点风声也不透?! “娘,这是好事!对了,爹呢?他在哪里?怎么不跟你一起来?” 张氏抬起了头,面色一阵青一阵白,“阿桥……” 柳桥见状笑容一敛。 “他……他没来……”张氏低下了头,低声道。 柳桥看了看她,“娘赶了这般长时间的路累了吧?我先带你去休息,其他的事情等休息好了之后再说!” 张氏抬起头,嘴唇动动,点头。 柳桥看了一眼一旁的知秋,“知秋,带这位妈妈去休息。” “是。” 柳桥领着张氏去了自己的院子,她没想到张氏回来,也没给她安排屋子,“娘你先在我房里躺会,我让人将住处收拾出来再过去。” “阿桥……”张氏的脸色仍是不好看。 柳桥笑了,“娘,你能来找我,我很高兴。” 张氏看着她,“阿桥……我没怪你……” “我知道!”柳桥笑道,“娘能来找我就是最好的证明!先不要想这般多,你现在怀着我的弟弟妹妹,可不能累着,先好好休息。” 张氏欲言又止,半晌,点头,不过却坚持不肯睡柳桥的床,只肯在罗汉床上躺会儿。 柳桥没有勉强,命人拿了被褥来,许是累了,还有怀孕的关系,张氏很快便睡下了,看着她疲惫而有些憔悴的脸,柳桥皱起了眉头。 娘怀孕这是好事,可是为何…… 难道爹不肯认账? 柳桥摇了头,很快便将这个想法给撇开了,这怎么可能? 这时,门被敲响了。 “谁?” “我。”是易之云。 柳桥起身去开门。 “我听说岳母来了。”易之云道。 柳桥点头,低声道:“娘累了,我们出去再说。” 易之云一愣,还是点头,伸手扶着她到前面的中堂,“怎么回事?岳母身子出问题了?” “我娘怀孕了。”柳桥笑道。 易之云诧异,“怀孕?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柳桥有些不爱听这话,“我娘的年纪虽然大了些,可当年母后能够怀上我,我娘怎么便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易之云忙道,“只是岳父跟岳母,他们不是……”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柳桥却明白,也似乎明白了张氏欲言又止的原因,“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这些年他们朝夕相处的本就有感情,只是一直没有踏出那最后一步罢了,如今因为女儿的事情难免相互抚慰,这一时破戒也是正常。 不过一时的破戒却还是无法让他们消除心底的芥蒂! “不知道爹现在怎样了。” 不认账那是不可能的,只是这两人恐怕也都难以面对。 不过孩子都有了,再怎么尴尬也都处理! 若是不立婚书,那这孩子出生之后可是奸生子! “岳母说什么了?”易之云问道,这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不过也算是一件好事,至少她往后不必再因为取代了柳家闺女的事情而内疚了,而柳河跟张氏也都能够有儿女承欢膝下。 柳桥摇头,“娘什么也没说,我看她的样子似乎为这件事很为难。” “我让人去查查岳父在哪里。”易之云道。 柳桥摇头,“你忙你的,这事我处理,爹不是那等不认账的人,估计娘这般跑来他也着急了!先让娘好好休息,之后我再好好跟她说!” “也好。”易之云道,“不过你自己也是怀着身子,月份有重了,顾着点自己!” “知道了!”柳桥道,“稳婆也到了,你也放心回军营去吧!” “没什么事……” “回去吧!”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易之云,我知道怀孕之后我的性子有些糟糕,你多担待点。” “说什么胡话!”易之云失笑,“也不怕孩子笑话你!” 柳桥笑了笑,“孩子岂会消化我这个当娘的?你回去吧,虽说没战事,可你是总兵,总不能老是不回军营,再者皇兄那边虽然暂且没消息,但是结果也不会相差太多,你得回去好好准备!当然了,我也有私心的,我娘见了我也都觉得无地自容的,若是再见你,岂不是要挖个地洞钻了?” “就这般想赶我走?”易之云挑眉。 柳桥瞪了他,“走吧走吧,别腻歪我了,腻歪了几个月我都腻了!” “有了娘就不要夫君了?” “你再不走便不许走!”柳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两天军营来人了!回去吧,免得好不容易立下的威信被我给折腾没了!” “你自己一个人真的可以?” “我哪里是一个人!这满宅子的人不是人?”柳桥失笑,“你放心,王太医说我的胎相很稳,能够足月生产的,你先回去处理好你的事情,才有时间回来陪我生产!还有孩子出生之后的洗三,满月酒,你这个当爹的都得在!” 易之云看了看她,方才道:“好。” 柳桥起身给他整理了一下衣裳,“小心点。” “又不用打仗,没事的,别瞎担心!” “我夫君的确很厉害,当年一个连水都不会的人如今竟然能带领水军力战海盗了!”柳桥笑道,“好,我不担心。” “又笑话我!”易之云瞪了她,随后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有事就让人去军营通知我,岳母这事你也不用太担心,也就两个长辈别扭罢了,说开了就没事的。” “嗯。”柳桥点头。 送走了易之云之后,柳桥便着手安排张氏的住处,这总兵府的院子没有进城的大,除了主人的住的地方之外,便都是下人的地方,便是能空出一间房子来,张氏估计也住的不习惯,所以便收拾了旁边的院子出来。 好在院子是在搬进来的时候修整过的,倒也不难整理。 院子不大,不过张氏住够了。 便在整理院子的档口,柳桥见了一下京城来的稳婆。 稳婆夫家姓石,人称石婆。 而从石婆的口中也得知了一些张氏的情况,原来张氏还是明睿太后让石婆一行人带着来台州的,不过具体怎么回事,石婆便不知道了。 路上她也看出了张氏的情况,只是张氏一直没提这事,她也不敢提及,毕竟张氏是永安长公主的养母。 柳桥没有为难她,让她安心静候她生产。 …… 张氏这一睡便睡到了傍晚时分,醒来之后,柳桥便让王太医来把了脉,确定张氏怀孕五个月了,不过因为年纪大,而且长途劳累,胎相有些不稳。 “那会不会有事?!” “夫人不必担心。”王太医道,“目前为止还没有流产的迹象,往后几个月好好安胎,平安生下孩子的可能性很大。” 张氏护着肚子,忧心却仍是重。 柳桥见状,安抚道:“娘你不要担心,王太医是妇科圣手,他会保孩子平安的!” “长公主放心,臣会尽心尽力。” 张氏看了看王太医,又看向柳桥,“阿桥,你要帮娘!” “当然!”柳桥保证道。 王太医诊完了脉之后便退下了,柳桥也遣散了身边的人,“娘,石婆说是母后让他们带着你一起来的,能跟我说说情况吗?还有爹,他现在在哪里?” 张氏面色变了好几变,许久,方才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我不知道该去哪里……就想到你……然后去找你婆婆……求了她……正好她说太后要派一个稳婆来你这……就帮我说了……我没见到太后……不过太后赏了我跟……好多东西……都放在宅子里……我就跟着来了……” “那爹呢?” 张氏看了看女儿,然后低头,嘴边泛起了一丝苦笑,“他……应该还在钦州吧。” 柳桥一愣,“爹不知道你怀孕的事情?” 从京城来台州正常走的话需要两个月,这从钦州到京城也需要一个月,如今她怀着五个月的身孕,便是说爹很有可能不知道。 若是她不说的话! 而若是说了,爹是不会让她一个人去京城又到台州的! “我本来想回京城的宅子……可是……半路上我发现我……”张氏面色涨红了起来,说不下去。 柳桥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担心,“娘,你这样一走爹可知道?” “我……”张氏看着她,“我没跟他说!” “为什么?”柳桥问道,“娘是还在怪爹还是……” “阿桥,只是意外!”张氏有些着急了,“那晚上我们喝多了,所以才会……” 柳桥神色一沉,“那事后爹就什么也没做?” “他要做什么?!”张氏口气有些恼火。 “自然是负责!”柳桥道。 张氏更是无地自容,“什么负责不负责的?我们都一把年纪了,还负什么责?再说了我们当初那样子,若是真的有个什么,那往后怎么见人?在京城还好,可在钦州,我们还怎么做人?” “那爹到底有没有负责?”柳桥还是追问。 张氏脸色涨红,有些咬牙切齿,“有!第二天他就说要娶我……” “这很好啊!” “阿桥!” 柳桥自然知道她的顾虑,“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这般多年了,你男未婚女未嫁的,有什么不可以?” “过去再久也有人记得!”张氏苦笑。 柳桥叹了口气,“那娘心里还有爹吗?就算这是意外,可是娘心里就一丝也不记挂着爹?若是真的无心,娘在事发之后便跑了。” “还不是你爹他非得……”张氏又是恼怒又是别扭,“负责!” 柳桥笑了,没有继续与她争辩,“那娘现在打算如何?总不能让弟弟妹妹没有爹吧?” “我……”张氏开了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柳桥也没有继续勉强,“好了,我不逼娘,娘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养身子,我已经让人将隔壁的院子收拾出来,娘现在就安心养胎,爹那边我来处理。” “阿桥……”张氏的脸上泛起了愧色,“你现在也怀着孩子,而且快生了,别为了娘……” “娘你能来找我,我真的很开心。”柳桥打断了她的话,“娘,真的!” 她以为这辈子都无法找回这份亲情。 张氏的眼眶湿了,“对不起阿桥……娘不是怪你,娘其实是怪自己……娘恨的是自己……” “我知道。”柳桥也红了眼睛,“当年的事情不怪娘,是娘跟那妹妹没缘分,不,或许……缘分没到!”随后看着她的腹部。 张氏不聪明,只是这时候却是明白她的意思,双手放在腹部上,“你是说……” “当年娘不是说不能再生育吗?可现在却有了,还是在得知妹妹之后。”柳桥继续道,“娘不觉得这事很巧合吗?” 张氏当年的日子过得并不好,便是在柳家的时候也是如此,所以后来一直没怀上孩子也是正常,只是这些年一直都锦衣玉食的,身子调养好也不一定。 不过那逝去的孩子回来了这个说法更加能够安抚她的心。 张氏眼底泛着激动,“一定是!一定是的!” 要不然她这般年纪了怎么怀的上孩子? “所以娘更加好好好安胎。”柳桥继续道,“而且,为了孩子将来着想,你跟爹还是得重新走在一起,至少要将婚书给办了,免得让孩子沦为私生子。” “私生子?”张氏面色一白,“那现在……现在会不会晚了?” “娘忘了我现在的身份了?”柳桥笑了,“等爹到了之后,我便让衙门给补办了。” “真的可以?!” 柳桥正色保证,“自然可以,娘就安心养胎!” “好……” 安抚了张氏会儿,又陪着她喝了安胎药,用了晚膳,这才送她去隔壁的院子休息,待回到了寝室之后,方才去信钦州跟京城。 若是柳河不想张氏为难,便会留在钦州没有追来。 若是追来,就是在京城。 至于会不会赶来台州…… 那便不好说了。 先给这两个地方送了信去! …… 接下来的日子,柳桥便跟张氏一起养胎,这母女两人一起怀孕的,估计少之又少,柳桥原以为这辈子便是张氏不恨自己,也不可能再如之前一般相处,可是如今却实现了。 这个孩子不但是张氏跟柳河的福星,也是她的福星。 母女两人仿佛芥蒂从未生过一般。 一晃,便年末。 台州的新年也是热闹,而且有不少地方特色,只是可惜的是柳桥不能出门,已经九个月的生孕,她现在多走一步路都觉得累,天又冷,身边的人也都不会让她出去。 而便在年末之前,朝廷的公文下来了,准许易之云所奏,在东南沿海招募新兵。 不仅仅是在台州,而是整个东南沿海。 这般可供选择便多了,下放的权力也比想象中的多。 这些柳桥虽有心帮忙,不过却没有这个精力。 除夕前两日,明睿太后跟承平帝派人送来了年礼。 而次日,柳河来了。 看着找来的柳河,柳桥松了口气,“爹。” “别动,快坐下!”柳河看着迎出来的女儿,忙道,脸色倒是比张氏来的时候好多了。 柳桥应了她的话,走到了椅子旁坐下。 “快生了吧?”柳河入座之后,慈祥地问道。 柳桥点头,“嗯,九个月了。” “那更要当心了!”柳河道,“你现在的年纪也不小了,好不容易有了这孩子,一定要好好当心!” 柳桥笑着点头,随后岔开了话题,“爹,你只关心我,不关心娘了?” 柳河的老脸泛起了一抹可疑的红,轻咳了一声,道:“你……你娘可还好?” “这……”柳桥欲言又止。 柳河见状,面色一惊,忙道:“怎么?她出事了?!” 柳桥一听这话便是知道他真的还不知道张氏有孕一事,“嗯,出人命了。” “什么?!”柳河倏然站起,浑身发抖,“怎么会……怎么会……” 柳桥见状心里为自己的小把戏而生了愧疚,扶着腰起身,“爹,娘怀孕了。” 柳河的嘟囔顿住了,面色比听到张氏出事的时候更加的震惊,震惊的几乎扭曲了。 “娘怀孕了。”柳桥继续道,“到现在六个月了。” “怎么会……” “爹做了什么爹不知道吗?”柳桥打断了他的话,“还是得不想认账?” “我没有!”柳河忙道,“我……我只是……你娘在哪里?她现在在哪里?” “爹是打算负责了?”柳桥问道。 柳河道:“自然!” “那好,我现在便带你去见娘。”柳桥道,“不过娘年纪有些大,太医说她的胎怀的不是太好,带回人你见了她的时候好好跟她说,别让她激动。” “好!好!” 柳桥看着他的反应,心里笑了,领着他去了张氏的院子,进屋的时候,张氏正在做着孩子的小肚兜,见有人来,便以为是柳桥,可一抬头却见到面容仍是有些扭曲的柳河,“你——” 柳河瞪大了眼睛盯着她的肚子。 张氏便想藏。 柳河愣了老半晌,才僵着身子一步一步地往前。 张氏盯着他,一动不动。 柳桥没有开口,也没有留下,笑着悄然走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两人。 …… 易之云是在入夜的时候才回来的,明日除夕,他不管如何都是要回来陪妻子的,这一回来,便听说柳河来了的消息,当即去寻了柳桥。 “回来了?” “别起来!”易之云忙阻止了她,大步走到她面前,“坐好。” 柳桥笑着坐好,“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明日除夕,我怎么会不回来?”易之云没即可坐下,“我先去沐浴,散散寒气再陪你说话。” 柳桥点头。 小半个时辰之后,易之云回来,已经换上了常服,消了不少身上的凌厉,自从战事开了之后,他的气势便越发的大了,便是面对他有意收敛,也仍是可以看出不同,“岳父现在跟岳母在一起?” 这个月他虽然没回来,但是书信却一直不断。 柳河跟张氏的糊涂账他也知道。 柳桥点头,“他们应该有许多的话要说,我便回来了。”倒不是不想一同劝,只是这事他们估计也不好意思让她参与。 “别担心,这事好事。”易之云道,“等他们说通了之后,便会好的。” 柳桥笑道:“我也是这么认为。” 而结果呢。 晚膳时分,柳桥让人去请柳河跟张氏,两人一同来了,柳河牵着张氏的手,张氏低着头满脸的别扭,柳河脸上也有着红,不过仍是坚持牵着她的手。 易之云给两人行了礼。 张氏低着头像是没脸见女婿似的。 柳河倒是一本正经地应了,不过从前的底气似乎消失了。 “看来我不需要再给爹安排房间了。”柳桥嬉笑道。 张氏顿时面色通红。 柳河轻咳了一声,“阿桥!” “爹现在就只疼娘不疼阿桥了。” 张氏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了,“阿桥!” “好了,不许再说了!”易之云板着脸教训,“岳父岳母是长辈!” 柳桥还没来得及开口,柳河便瞪了过来,“你说她做什么?!她现在怀着孩子!” “岳父教训的是。”易之云认错。 柳桥揽着他的胳膊,“爹,夫君他是在帮你,你怎么就反过来骂他呢?” “你怀孕他自然不该骂你!”柳河道。 柳桥笑道:“我错了,爹还是疼我的。” 张氏的脸更红了。 柳桥也没继续逗下去,让人传了膳,不过晚膳的情形却有些诡异,易之云围着她转,而柳河则围着张氏转。 饭后,柳河扶着张氏回去了。 易之云跟柳桥也回了寝室。 “这下子放心了吧?”易之云问道。 柳桥点头,“嗯,放心了,不管这孩子是不是那日那孩子的转世,至少,爹跟娘不用再蹉跎岁月,血脉也有传承。” 易之云抚摸着她高隆的腹部,“放心就好。” …… 因为张氏跟柳河的到来,柳桥心中最大的忧愁消除了,这个年她过的很开心,唯一遗憾的便是易之云在初五之后便回了军营了,着手安排招募新兵一事。 柳桥虽然有些失望,但也平静接受,过了十五之后,也开始准备生产一事,只是正当她紧张又高兴地期待着孩子出生的同时,一场祸及性命的危机也在步步逼近…… 197 毒手 “长公主的脉象无恙。 ” 进入正月,王太医每天都会柳桥诊脉,而得出的结果都是好的,只是便是如此随着产期将近,柳桥还是不由得紧张害怕了起来。 她没生过孩子。 易之云也不在身边! “产期应该就是这几天,长公主若是出现阵痛即可告知臣与稳婆!” 柳桥点头,孩子也似乎知晓自己要出来了,狠狠地踹了她一脚,“小调皮精!” “太医,可能顺利生产?”一旁的张氏也是紧张,“阿桥她前年受过那样重的伤,会不会……呸呸,我说什么?!当然可以顺利生产了!阿桥你别听娘胡说,你一定会平平安安生下孩子的!” “娘,我没事。”柳桥微笑道,不过安抚完张氏之后还是看向王太医。 王太医当即会意,“老夫人放心,长公主伤愈已经一年多了,养伤期间也得到了很好的照顾,之后更是一直调养,身子依然康复,不会影响生产的,如今长公主的脉象有力,孩子的情况也正常,应当可以顺利生产。”说完,还是补了一句,“不过长公主毕竟是头胎,生产之时难免需要受些苦。” “会如何?”张氏顿时紧张。 王太医道:“也没什么,跟寻常女子生头胎差不多,不过以长公主如今的年纪,应当会好些。” “怎么会好些?!”张氏不懂,“阿桥几年已然二十四了!” “老夫人有所不知,这女子出嫁大多在十六七岁,只是这时候女子的盆骨并未完全发育好,这时候生产必定会吃尽苦头。”王太医解释道,“而二十出头这个年纪,女子的身体基本已经发育完好,这时候生产也会减少许多风险。” 张氏还真的没听说这些,毕竟这世上的女子大多十六七岁便出嫁了,一般出嫁便会怀孕,生产,相反像阿桥这般的,则是少之又少,“这是真的?” “是真的。”柳桥笑道,“娘你放心,王太医是太医院的妇科圣手,经验老道,不会错的。” 张氏看了看两人,犹豫了半晌,这才相信,“这就好!” 除了当年自己难产的经历影响之外,她的确还是担心阿桥的年纪,像她这个年纪寻常女子早就生了一大堆孩子了,怎么可能还是头胎。 如今没事就好。 接下来的日子,每日午膳之后柳桥都会出去走动走动,而天空也作美,这几日阳光都很好,正午之后寒意也被阳光驱散了许多,倒也不觉得冷。 正月二十七,易之云终于回来了。 不知道是自己怀孕了柔和了的关系,半个月没见这男人,气势有见涨了,“还以为你回不来了。”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想要抚平他过于凌厉的神色。 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歉然道:“对不起。” “没事。”柳桥笑道:“反正你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处。” “孩子可还闹你?”易之云抚着她已经隆高的让他有些心惊肉跳的肚子,问道。 柳桥笑道:“最近乖的很,估计是怕出生之后他爹揍他,所以不敢再折腾他娘了!” “还踢你吗?”易之云扶着她到一旁坐下。 柳桥笑道:“嗯,不过越发的有规律了,王太医说生产前便是这般。” “难受?” 柳桥摇头,“习惯了,他不踢我才害怕了。” “就这几天了吧?”易之云摸着她的肚子,眉宇间的凌厉褪去,溢满了柔和。 柳桥点头,“王太医说就这几天。” “别怕。”易之云看着她,道。 柳桥笑道:“嗯。” 可王太医预测的预产期过去了,孩子却还没有要出来的征兆,易之云开始忧心忡忡,便是王太医说孩子晚出来几天也是正常的,可仍是无法让这位即将上任的老爹安心。 柳桥倒还好,孩子在她的腹中,究竟有没有事情她也知道,不过这易之云一直坐立不安的,终究还是影响到了她,“别这样,王太医不是说了正常吗?石婆也说没问题。” “这小子就是爱折腾!”易之云盯着她的肚子,咬着牙道。 柳桥笑了,“先前折腾我,现在折腾你,这才公平!” “哼!” “易之云,没事的。”柳桥握住了他的手。 易之云看着她,会儿,方才点头,“嗯。” …… 月份大了之后,柳桥的睡眠质量便不是很好,很容易便醒了,这夜醒来之后,却不见了枕边人的踪影,愣了一下,随后换来了人。 “爷呢?” 守夜的是知冬。 秋冬二人基本不离她身边,日夜轮候。 “去了隔壁书房,长公主可要见,奴婢去……” “不用了。”柳桥撑着下了床榻,“帮我更衣,我去看看。”这几天这男人恨不得时时刻刻盯着她,哪里会大半夜的去书房?别有什么事情了。 知冬领命,帮主子穿戴好,然后扶着她出门。 书房设在了寝室旁边,自然这不是易之云平日办公的地方,而是易之云给柳桥准备的,怀孕之后她除了写信之外便没有用过,如今倒是被他给霸占了。 到了书房门外,知冬敲了门。 “谁?” “我。”柳桥应道。 门很快便被打开了,易之云着急而担忧,“怎么过来了?是不是……” “没事。”柳桥笑着打断了他的话,“醒来见你不在,就问了知冬,听说你在这里,便过来看看。” “先进来!”易之云从知冬的手里接过了她,“是不是孩子闹你了?” 柳桥笑道:“也没怎么闹,就是睡着不安稳。” “你该让人来叫我!”易之云扶着她坐下,“大半夜的出来冻着了怎么办?” “我哪里有这般娇弱。”柳桥拖着长了不少肉的下巴,笑眯眯地道:“不过你大半夜的来这里做什么?该不会藏了一个美女吧?” “又胡说!”易之云失笑,“睡的不太好,担心吵到你,就出来了。” “只是这样?”柳桥明显不信。 “不止这样。”易之云叹了口气,“来抄写经文。” 柳桥一愣,随后转身看向另一边的书桌,“经文?”随后,撑着腰起身。 “小心点!”易之云赶紧扶着她。 柳桥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随后走向书桌,便见书桌上放了厚厚的一叠抄好的经文,他的字也如人一般,越发的凌厉有气势起来了,“这是往生经。” 易之云从背后搂着她,手抚摸着她的肚子,“我杀了不少人,虽说都该死,但我也得为你们母子着想。” “易之云……”柳桥心中动容,转头看着他,“回来这几天晚上都偷偷来抄?” “嗯。”易之云应道,“我不能帮你分担这份苦,只能做这些。” 柳桥心里仿佛被一股暖流包裹着,暖融融的,放下了手中的纸张,看了一眼桌面其他地方,“怎么没有经书?” “我记得,不必要经书。”易之云道。 柳桥心中又是一颤,“以前也背着我做过?” “什么背着你?说的这般难听!”易之云佯怒,“前年你在宫中养伤,我晚上睡不着便抄这经文,抄上几遍便记住了。” “易之云。” “嗯?” 柳桥转过身,肚子将两人分开了些,她看着他,笑靥如花,“谢谢你。” “又说傻话!”易之云笑道。 “今晚上先不抄,睡不着的话就陪我聊天!”柳桥抱着他的手臂,撒娇。 易之云点头,“好。” 虽说是聊天,可还不到小半个时辰,柳桥便昏昏欲睡了。 易之云轻手将人抱起,回了寝室。 后半夜,一夜安眠。 次日一大早,军营来人,易之云见了来人之后,面色有些难看。 “怎么了?”柳桥放下了手中的早膳,“出事了?” 易之云看着她,眼底有着歉意,“阿桥,我需要回军营一趟,招募新兵的事情上出了点问题,你放心,我处理好当即回来!” “我没事。”柳桥笑道,“去吧,小心点。” “阿桥……”易之云听了她这般爽快答应,心里更是不好受,“你……” 柳桥站起了身,“我真的没事,你有事情就去处理,家里有的是人照顾我,新兵的事情非同小可,快去吧,免得耽误了出大事!” 易之云走到她的面前,吻了吻她,“我很快就回来!” “嗯。”柳桥颔首,“小心点!” “知道了。”易之云道,“你也小心点,若是有动静了即可派人来通知我!” “好。”柳桥应了下来。 而就在易之云走了的当天下午,柳桥开始阵痛了,只是却没有即可进产房,她没生过孩子,但是也知道不太可能一阵痛当即便能生产的,而为了之后生产顺利,她也没听太医跟石婆躺着等候,而是在寝室内走动着。 “阿桥,你还是听太医的话先躺下,就算不进产房也不能这般折腾!”张氏现在的月份也大了,撑着腰劝着。 柳桥微笑道:“娘,没事的,走走好,这样等一下生产才会有力气,还有,我也没这般害怕。” “你这孩子……” “娘也怀着孩子,现在还没生了,娘先回去休息吧。”柳桥道,说完转向柳河,“爹,你扶娘回去休息吧。” “不行!”张氏没等柳河回应便断然拒绝,“你这样子我怎么能够去休息?!” “娘……” “你娘说的对!”柳河也道,“我们怎么能安心去休息?” 柳桥叹了口气,“那娘先坐着,别伤到了弟弟妹妹。” 柳河这次没有反对,扶着张氏坐下,随后对额上依然冒出了薄汗的女儿道,“阿桥,爹让人去将那臭小子找回来!” “不用。”柳桥阻止道,“他才走了没多久,估计这时候还没到军营,你去叫他不是耽误他的事情吗?” “可你都要生了!”柳河也是有阴影,当年他便是不在孩子她娘身边,若是在的话,可能便不会出事。 又一下宫缩过去,柳桥吐了口浊气,“爹,易之云他不仅仅是我的夫君,是孩子的爹,他更是水军总兵,军营那般多人,台州那般多百姓,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有妻子有孩子的。” “可……” “再说了,他回来也帮不上什么忙。”柳桥笑道:“我倒是不想他回来,最好是生了之后再告诉他!”说完,神色有些别扭,再道:“我听说生孩子的时候样子很丑,我怕他见到了会嫌弃我。” “他敢!” “可我也不想让他见到。”柳桥笑着道,因为新一次的宫缩而顿住了脚步,深吸了一口气,“爹,我真的没事,这里有这般多人,太医稳婆都是最好的,我没事的。” 柳河见她这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阿桥……”张氏也是心疼,她也知道男人要做大事,可是这女人生产就跟在鬼门关上走一次,有男人在身边跟没男人在身边一样吗?这孩子心里哪里是不想阿云回来!?就是不想耽误他的事情,影响他的前途而已! 柳桥忍着阵痛,笑道:“娘,我没事的。” 张氏只能无奈叹息。 入夜之后,柳桥吃了晚膳,还擦了身子,换下了被汗浸湿的衣裳,然后在王太医等人几乎跪求的情况之下进入了产房。 柳河是男人,又是父亲,自然不能跟着进产房,而张氏也因为怀着孩子,怕冲撞了,柳桥也没让她进来。 都守在了门外。 而入夜之后的阵痛越发的频繁。 柳桥才换上的衣裳又被汗水浸湿了。 “产道还没开全。”石婆地检查了一下之后道。 “还要多长时间?!”知秋站在一旁,神色凝重地问道。 石婆没有抬头,“不好说,不过现在羊水还没有破……”话还没有说完便断了,抬头颤着神色道:“羊水破了,产道还没开全,王太医,开催产药!” 王太医也在产房中,不过他跟产床前隔着一道屏风,“我需要把脉之后才能开药!” “这……”石婆犹豫。 柳桥忍着剧痛,“进来!” “长公主……” “进来!”柳桥知道她顾忌什么,只是这些对她来说不重要,“孩子要紧!” 屏风外,王太医道了一声得罪了,便低头进来,眼睛始终盯着地面,走到了产床旁,跪下。 知秋赶紧将柳桥的手递给他。 王太医诊脉后,“臣即刻去煎药。”说完,便退了出去,随后从一旁早已经准备好的一对药粉之中调出了适量的剂量,用温水调开,“先让长公主服下!” 方嬷嬷当即接过,端着到了屏风后。 王太医还没忙完,从一对药材中挑选了几样,递给了古嬷嬷,“三碗水煎成一碗,大火,快!” 古嬷嬷接过当即去煎药。 “长公主,这药粉是臣调配的,药效应该足够催产。”王太医隔着屏风道,“另外一剂催产药正在煎!” 柳桥被知秋扶起,喝下了那碗药,没过多久,阵痛更加剧烈了。 “宫口开的差不错了!”床尾上石婆低头道,“长公主听奴婢的话用力……” 柳桥握着双拳,听着石婆的声音有节奏的用力,只是这般努力了许久,却都没有用处,孩子还是没有生出来,而柳桥也被折磨的有些力竭。 “宫口已经全开了,长公主再用力!” 柳桥咬着牙,凭着毅力支持,她要当母亲了,她要当母亲了,她就要在这个时候拥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不是占据被人的而得来的,而是真真正正属于她的!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将他带来这个世上,将他带来! “啊——” 嘶哑的叫喝从口中溢出,因剧痛而呐喊,也是在鼓励自己。 她是一个母亲! “继续用力!对,就是这样!继续——” 石婆颤抖的声音继续传来。 柳桥继续努力,随着她的喊声而有节奏地用力,不知道过了多久,好想有什么东西正在滑出来一般,她没生过孩子,但是也知道这是孩子要出来的感觉,心头随之一松,然后打算一鼓作气将孩子带来这个世上。 可是便在此时,原本顺畅的滑动停止了,更加剧烈的一波疼痛袭来。 她瞪大了眼睛,喘着气,“怎……” “对,长公主就是这样用力,对,就是这样……” 柳桥混沌的脑子被这话激出了一丝清明,什么叫做对?怎么会是对!明明不对!不对!她撑起了一些身子,抬着头看着床尾的石婆,也正好对上了她的脸,只是此时脸色却是发白,眼底有着明显的恐惧…… 若是这样对的话,为何是这样的神色?! “你……你……” 石婆苍白的面色顿时一狞,然后低下了头。 又是一波剧痛袭来。 柳桥摊回了床上,随着剧痛袭来,滑动恢复,只是却是逆行!“住手?!”恐惧以及护犊之心爆发出了力量。 一旁的知秋见状面色一变,当即上前去拉石婆,“你干什么?!” 石婆伸出了一直血淋淋的手推知秋,另一只手继续用力。 柳桥被剧痛折磨的几乎晕厥过去。 知秋神色一颤,当即将石婆伸出的那只手制住,随后,一把将人攥了出来。 石婆被摔在了地上。 屋内的其他人皆是一惊。 知秋一脚踩到了石婆的心窝上,“你对长公主做了什么?!” 方嬷嬷赶紧上前掀开了杯子查看了一下情况,面色顿时一白,“石婆你做了什么?!” “说!”知秋喝道。 石婆面如死灰,随后,牙关一咬,嘴唇溢出了血。 知秋知道她要咬舌自尽,第一时间卸下了她的下巴,“知春、知冬!” 屋外的知春听到了她的叫声,当即冲了进来。 柳河跟张氏跟张氏也不例外。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张氏面色苍白,在见了石婆的情况之后瞪大了眼睛,“怎么……” 知秋没有回答她,浑身杀气腾腾的,一把将奄奄一息的石婆攥起仍给了知春,“此人意图谋害长公主,将她押下去,别让她死了!” 知春眸子亦是冰冷,一把提起了石婆,“照顾好长公主,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知冬,去再请一个稳婆来,记住快!” 知冬转身赶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张氏已经站不稳了。 知秋没理张氏,“王太医!” 王太医当即进来,此时已经顾不得其他了,快步走到了柳桥的床边,而此时柳桥已经晕厥了不去了,“快!快去拿参片来!”随后打开了针袋开始针灸。 …… 为什么母后派来的稳婆想害她? 为什么!? 是母后想害她? 不是,一定不是! 是谁想害她? 是谁?! 孩子…… 孩子…… “阿桥,你醒醒,你快醒醒!”张氏趴在了柳桥的面前,握住了女儿越来越冰冷的手哭喊着,“阿桥,你快醒醒,快醒醒!孩子你快醒醒!你不能睡!不可以睡!” 一旁的王太医也是心惊胆颤的,可以施针的地方都已经用了,若是还不醒的话,孩子固然保不住,到时候大人也会有危险! “长公主,你快醒醒,再不醒来将孩子生下来,孩子就会出事的!”方嬷嬷也在一旁叫道,长公主若是出事,他们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 “孩子……孩子……”柳桥渐渐地苏醒。 “阿桥!”张氏哭喊道,“阿桥,你醒醒!孩子还没生出来的!阿桥,快醒醒,将孩子生出来啊!” 柳桥睁开了眼睛,却是气若游丝,“娘……” “醒了!醒了!”张氏激动道,“太医,醒了!” “稳婆来了!”知冬拉着稳婆过来。 “快!快接生!”知秋喝道。 这稳婆是之前请过的,只是因为明睿太后派了石婆来,所以才让回去的,因为之前相处过,这时候虽然惊恐,但是也还是能够接收工作,只是了解了羊水破了的时间以及查看了情况,顿时面色大骇,“这谁做的?谁这般缺德?!” 将孩子推回去? 这不仅是要孩子的命,更是要产妇的命! 可这产妇是永安长公主啊?! “快想办法!一定要保住长公主的命!” “可是长公主这样子……” “救我的孩子!”柳桥找回了一丝神智,“救我的孩子!” 稳婆见了她这般,“保持力气!” 柳桥呼吸不稳。 王太医忙收起了刺激她苏醒的金针,随后把脉,“快,拿参汤来!还有催产的药,煎好了没有!” “参汤!”知秋端着参汤过来。 “我来,我来……”张氏颤抖着手接过。 柳桥用力喝下,“王太医,保住我的孩子!” “长公主放心,臣一定尽力!” 喝下了参汤之后,柳桥恢复了一些力气,有随着稳婆的叫喊用力,只是这次却比之前的要艰难许多,努力了许久,都未曾见到效果,而她,依然被痛苦折磨的去了半条命一般。 “糟了!羊水流光了!”稳婆惊慌道。 “催产药,煎的催产药,快,快端来!”王太医喝道。 古嬷嬷端着催产药进来。 张氏这时候已经被挤开了,知秋取代了她守在柳桥身边,可是喝下了催产药之后,还是无法将孩子生下来。 “糟了糟了……”稳婆已经失去了方寸,“孩子若是再生不出来就会没命,大人也会……” “保住我的孩子——”柳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喝道。 “长公主!” “保不住,保不住两个,要么保大人,要么保孩子……” “保孩子!”柳桥喝道,“保住我的孩子!” 她不能抛弃自己的孩子! 不可以! 被人父母抛弃的痛苦她比谁都清楚,她恨抛弃自己的父母,绝对不能成为他们这样的人! “保住我的孩子!” 她不能让孩子有事! 她答应过易之云给他生一个儿子的! “长公主……”知秋的脸也颤了起来。 柳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臂,“保我的孩子!告诉母后和皇兄……将孩子交给我养父母照顾……不让给他太多的恩宠,我留下的产业足够他锦衣玉食一辈子……告诉他们……我的孩子只需要平平安安长大……” 她不相信是母后要害她,可是害她的人却一定跟皇家有关系! 她不能再让他的儿子活在那样污秽丑恶的地方! “娘……娘……” 张氏猛然上前,“阿桥,阿桥,娘在这里!娘在这里!” “阿桥!”柳河也是面色发白。 柳桥看着两人,“爹……娘……帮我……帮我照顾孩子……照顾他……我求你们……” “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柳河咬着牙道。 张氏流泪满面,“你爹说的对,阿桥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的!” “阿桥,听爹的,保自己!保自己!以后你还会有孩子的!” “不……”柳桥激动拒绝,“不……爹……不行……”她已经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害孩子受苦了,她不能再因为自己想活下去而送他去死!不可以!“爹,不行!不行!” “阿桥……” “阿桥你想想易之云!”柳河如何能答应她,“你想想他!你若是出事了他怎么办?阿桥,你舍得丢下他一个人?你舍得吗?” 不舍得! 不舍得! 柳桥也泪流满面,可是她不能送自己的孩子去死,不可以!“爹,娘……告诉易之云,不许欺负我儿子!不许——” “阿桥!” “救我的孩子!如果你们赶伤我的孩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我发誓谁敢伤害我的孩子,我一定将让他凌迟处死!” “长公主!” “保我的孩子——” “太医!王太医!”张氏转过来求王太医,“我求求你,你救救她!你救救我的女儿!你救救她!” 王太医如何不想救,可如今最要的办法就是保大人,可偏偏……挣扎了会儿,咬着牙看着柳桥,“长公主,臣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 柳桥盯着他。 “臣以施针助产,若是成功,母子都能够平安!” “好!”柳桥应道,“若是出事……记住,保我的孩子!” 王太医没敢应下,继续道:“只是施针的位置有些私密,长公主……” “没关系……” “好!”王太医咬牙,随后当即上前。 稳婆也收拾好了情绪。 两人配合之下,阵痛仿佛又恢复了规律一般,柳桥撑着在稳婆的叫喝之下用力,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一般了,直到她就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方才那滑动的感觉又出现了。 “孩子——” 保住孩子! 保住—— 拼尽最后一口气用力往下推,短短的一瞬间,却像是过了百年一般长久,终于,仿佛有一个包袱从身体里被拉出。 紧绷的神经松了。 沉重的压迫感随之袭来。 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她什么也听不见,而视线,也渐渐地泛白,渐渐的,什么也没有了,脑子亦是一样。 空荡荡的。 死亡的感觉再一次袭来。 她还是难逃一死吗? 易之云,对不起。 可你不许欺负我的儿子! “血崩!血崩——”稳婆吓的惊叫起来。 王太医面色一白,再也顾不得太多,掀开了被褥当即下针。 血浸湿了被褥。 “快!将参片给长公主含住!”王太医喝道,随即继续下针。 张氏浑身发抖地被柳河抱着,泪水仍是不断。 血腥味弥漫着整个产房,婴儿细弱的哭声让人听的瘆人。 不知过了多久,王太医极度难看的脸色方才好转,“血止住了!拿热水来清理!参片要一直含着,然后再煮水煎服,三个时辰一次!金针暂时不能拔出,清洗的时候务必小心!” “长公主可有性命之忧?”知秋紧张问道。 王太医抹了一把汗,“若是不再血崩的话,应当不会有事,可若是……” “务必保住长公主的性命,否则我们所有人性命不保!” “我会尽力!”王太医自然知道! 这时候,方嬷嬷已经将孩子清洗好了,包上了襁褓,“王太医,小郡主的脸色不是太好,你来看看!” 王太医点头,转过来查看着。 “小郡主……”张氏在确定血止住了之后才恢复了神智,“是女儿?” “是。”方嬷嬷应道。 张氏在柳河的搀扶之下走过去,“让我抱抱……” “还是先别抱了!”柳河扶着她,“你现在也没力气抱,万一摔到了就不好了!” “对!不能抱,现在不能抱!”张氏忙道,随后看向王太医,“太医,我外孙女怎么样了?她会不不会有事?” “小郡主的脉象有点弱,估计是难产导致的。”王太医道:“需要仔细照顾!” 张氏脚一软,随后感觉有什么东西流下来一般。 “孩子她娘!”柳河看着地上的一滩水,“你……” “羊水破了,羊水破了!”方才恢复了神智的稳婆忙道。 张氏却有些发愣,随即便是恐慌。 古嬷嬷见状当即镇定指挥,“来人,抚老夫人去旁边的屋子,烧开水,准备接生!”说完,对柳河道:“老爷快扶老夫人去吧,长公主这里我们会照顾!” 柳河看了看床榻上面色惨白的女儿,又看了一眼怀中惊恐莫名的妻子,咬着牙,“好!”抱起张氏跟众人出去。 稳婆自然也必须接受这份工作。 “方嬷嬷,你带着小郡主先去奶娘那边。”古嬷嬷道,“我们得给长公主净身。” 方嬷嬷点头,抱着已经停止啼哭的皱巴巴的孩子离开。 “知冬!”知秋叫道,“保护好小郡主,不能再出事!” “我知道!”知冬跟了出去。 古嬷嬷跟知秋一同小心翼翼地帮柳桥清理了一遍,一个时辰之后,柳桥无再血崩迹象,王太医拔出了银针。 而这时候,旁边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张氏平安生下一子。 不过众人却无法高兴起来,因为他们真正的主子还没有醒,便是柳河跟张氏,也没有高兴太久,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柳桥没有再血崩。 易之云回来之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从那模样可以看出,他是赶的多急回来的,而还没见到柳桥,便被柳河一拳给揍了。 “岳父……” “你怎么当人丈夫的!?”柳河气极了,“昨晚阿桥差一点没命,你当时在哪里?!” “岳父……”易之云面色紧绷,“我知道这是我的错,只是稍后我再跟岳父请罪,先让我去看阿桥!” “你现在倒是记得她了!昨晚……” “岳父!”易之云陡然喝道,气势暴涨,“让开!” 柳河被惊到了,“你&……” 易之云没有再跟他纠缠下去,一把拉开了他便直接进了屋,虽然染血的床榻已经换过了,便是柳桥身上的衣裳也换过了,可是易之云还是闻到了血腥味,双拳握紧,紧的手背都开始泛起青筋了,脚步顿了顿,方才继续上前,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床边。 床上的女子安睡着,面色却是苍白的可怕。 易之云伸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脸,然后低下身子,脸贴着她微凉的脸颊,低声嘶吼:“对不起……” “嗯……”仿佛听到了他的话似的,原本毫无声息一般的女子忽然间溢出了一声低喃。 易之云猛然抬头,“阿桥?” 柳桥眼皮颤了颤,然后缓缓抬起。 “阿桥!”易之云握紧了她的手,“阿桥?” 柳桥的目光却是有些茫然。 “阿桥……”易之云的眼底涌出了惊恐。 柳桥看着他,过了许久,方才认出了人一般,“易之云……” “是我!是我!” 柳桥笑了笑,随后,面色大变,“孩子!孩子!”欲起身,可是却发觉浑身都没有力气,“孩子……” “孩子没事!”易之云眼眸有些湿润,“阿桥,别急,孩子没事!没事!” “真的?” “真的!”易之云保证道,“孩子没事!有事的是你!谁让你牺牲自己保孩子的?什么叫做我不许欺负你儿子?!柳氏阿桥,谁给你这个权利,谁给你这个胆子?!” 柳桥却笑了,神智也开始回笼,“吓到你了?” “你说呢?” “对不起……” “你的确该说对不起!谁让你拿命去换孩子了?” 柳桥眼眶涌出了泪水,“我不能杀自己的孩子……” “你——” “易之云……”柳桥反手握住了他颤抖的手,“对不起,不是故意吓你的……” “别哭!”易之云抬手抹去了她的眼泪,“人家说月子中不能哭的!会哭坏了眼睛!” “不生气了?” “气!当然气!等你出了月子我再给你好好算账!”易之云低下身子,抱住了她,“阿桥,别再吓我!” “不会了……不会了……易之云,我想看看儿子……” 易之云抬头,有些欲言又止。 “是不是儿子……” “不是,孩子没事!”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不过不是儿子,是女儿。” “女儿?”柳桥一愣。 “不喜欢?” “你才不喜欢了!”柳桥怒道,“你敢不喜欢我女儿,我……” “我是不喜欢!” “你……” “谁让你拿自己的命去换她?!”易之云咬着牙,“别说是女儿,就算是儿子我也不会喜欢!你竟敢拿自己的命去换?!” 柳桥怒意消了,“对不起……” “等你出了月子我再跟你算账!” “让我见见女儿!”柳桥拉着他的手,“易之云你不能迁怒她!” “先让王太医过来看看你,然后再看女儿!”易之云没如她的愿。 柳桥心里着急,可也没反驳他的话。 王太医很快便被叫来了,诊过了脉之后确定柳桥可以看女儿,易之云方才让人将孩子抱来。 柳桥抱着孩子,眼泪还是落了。 孩子。 这就是她的孩子! 她终于有了属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我的女儿……” 198 柳柳 即便孩子一直在她腹中,可是如今亲手抱着,仍是激动,仿佛整颗心都只为她颤动一般。 () 红彤彤的小脸,软软的身子。 她的女儿! “别哭!”易之云的声音也柔和起来,抬手替她擦拭着眼泪,“对眼睛不好。” 柳桥忍住了眼泪,看向他,笑道:“易之云,我们的女儿。” “嗯。”易之云心头一痛。 “给女儿起名字了吗?” “就叫易柳。”易之云道。 柳桥笑容一顿,“易之云,你不能迁怒孩子。” “我没有。”易之云道,“叫易柳很好,你不也跟太后说贱名好养活吗?” 柳桥闻言,原本便苍白的脸色更是难看。 “怎么了?!” 柳桥低头看着安睡的女儿,背脊发凉,“易之云,有人想害我们母女!”还是那般歹毒的手段! “我知道!”易之云眼底也泛起了杀意,“放心,我会查清楚这件事,这次,一定会查个一清二楚!” “嗯。”柳桥点头,精神开始有些不济。 “让奶娘先将孩子抱下去吧。”易之云道,“你的身子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 “孩子的安全……”奶娘是她选的,虽然她有心自己哺育,但是也得防止奶水不足更甚者没奶水的情况,只是石婆的事情让她心有余悸。 “我会安排!”易之云道。 柳桥点头,低头亲了亲女儿的软绵绵的小脸,“柳柳。” “恩,柳柳好听。”易之云笑道,“那就叫易柳了。” 柳桥看着他,“若是以后孩子这名字被人嫌弃……” “谁敢!”易之云道。 “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 “我不也没有嫌弃过你吗?”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别多想了,若是你觉得这个名字不好,那我之后再择一个,柳柳就当是小名?” “好。”柳桥道,之后实在是撑不住了,便是不舍也还是将孩子交给了奶娘,“让王太医给我开下奶的药,我想自己喂养柳柳。” “好。”易之云没在这事上面跟她争执,“不过得王太医准许才成!” 柳桥点头。 易之云扶着她躺下。 “别走!”柳桥拉住了她的手,眼中泛着害怕,“易之云,我……” “别怕。”易之云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 “还有柳柳。” “好,还有柳柳。” 柳桥眼皮缓缓落下,“易之云,不许迁怒柳柳……她是我们的女儿……宝贝……” “好,不迁怒。”易之云应道。 柳桥似乎终于放心了,合上了眼睛很快便沉睡了起来。 “我不会再让人伤害你们母女!”易之云握紧了她的手道,眼底泛着阴霾,这次不管是谁,他都绝不善罢甘休! 石婆没死成,而且已然招供。 而她冒死谋害柳桥的理由也很简单,她的家人被人挟持住了,若是想要家人活命,就在生产之时,让柳桥一尸两命! 石婆是京城中人,那幕后黑手也一定是京城中人! 京城中人…… 易之云眼底的阴霾越来越浓。 …… 张氏是顺产的,而旁边的屋子本就没有好好准备,张氏自然不能在这里待太久,所以在今天上午便被包裹的严严实实抬回了自己的屋子。 虽说她年纪大了,可这一胎却是生的很顺利,产后恢复也是很快,唯一觉得遗憾的便是孩子是个儿子,不是女儿。 若是女儿,便必定是当日那个孩子的转世,可如今是儿子…… 不过再当母亲的喜悦还是让她很快缓了过来,之后唯一担心的便是柳桥。 所以见到了柳河回来之后,当即便问道:“阿桥醒了吗?” “你先躺好!”柳河忙道。 张氏忙躺了回去,“阿桥醒了没有?王太医说有没有事情?” “刚刚醒了,还看过孩子。”柳河回道。 张氏又道:“那她怎么样了?脸色怎么样?精神怎么样?” “我没进去。”柳河回道。 张氏一急,“你怎么不进去?!还是你有了儿子就不要女儿了?!” “说什么了!”柳河恼怒,“是易之云那小子回来了,我怕进去了忍不住揍他一顿!” “那也不比看着阿桥好不好……” “我现在就去看看!” “现在去做什么?!”张氏又道,“阿桥才在鬼门关上走一遭,让他们小两口自己待着!” 柳河闻言又是一阵恼火,不过也没迁怒张氏,“你好好坐月子,阿桥那边我会看着。” “嗯。”张氏虽然仍是放心不下,可如今自己这样子也实在是帮不上忙,“若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 “阿桥福大命大,哪里会有什么事情?” “对!”张氏也忙道,“你看我!总是说这些有的没的的!” 阿桥福大命大,怎么会有事?! …… 一连好几日,柳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昏睡,其他的时间便是见女儿,至于亲自喂奶一事,便是不愿意接受,可是也得承认以她现在的身子情况是做不到的,唯一让她安心的便是女儿吃奶娘的奶没什么不好反应,而且养了几天,孩子的脸也张开了不少。 便是每日都见,可是每日都觉得孩子不一样了。 易之云一直陪在柳桥身边,三餐饮食,喂药喂水,全部不假人手。 这般又过几日,孩子出生半月,柳桥方才有精力去想其他事情,比如说孩子的洗三,又比如说为什么张氏跟柳河没来看过她? 柳河没来倒还好,她毕竟是在坐月子,作为父亲不便来见女儿也是正常,只是为何张氏也没出现?是不是出事了? 问了易之云,得到的结果却是让她愣了好半晌。 “生了?” “嗯。”易之云点头,“晚柳柳一个时辰,听说生的很顺利。” 柳桥看着他,“是因为我的事情,才会……” “没事了。”易之云道,“岳母母子平安,没出事。” 柳桥松了口气,“那就好。”随后笑道:“生了儿子?” “嗯。”易之云道,“要不要抱来给你看看?” “别!”柳桥道,“孩子还小,别折腾了,爹给娘难得再有个孩子,不能再因为我出事。” 易之云自然不会反驳她的话,“那等你出月子之后在看。” “嗯。”柳桥点头,“既然是跟柳柳同一日出生的,满月酒便一起办。” “好。”易之云点头。 柳桥又问道:“满月酒的事情可安排着了?” “方嬷嬷在安排。”易之云道,“王太医说你最好坐双月子,所以满月酒便不大半了,等孩子周岁的时候再大办。” “那爹那边……” “岳父岳母的意思也是不想大办。”易之云道,“老人家似乎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柳桥笑了,“那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别为这事烦心。”易之云抬手帮她抚了抚额上的发,“放心,我不会亏待柳柳跟小舅子。” “我知道。”柳桥笑着道,只是此时的笑容中添了一丝的愁绪,“易之云,你说谁会这般想我死?” “现在进城估计也收到消息了。”易之云道,“先等京城那边的结果。” 柳桥敛去了笑意,“我不介意有人想害我,可是,我绝对不允许有人伤害我的孩子!易之云,这次我不会轻易作罢!” “自然!” …… 京城 如易之云所言,知春的密报已经到了承平帝的手中,看过之后的承平帝面色阴沉的可怕。 “皇上……”身旁的李成安被主子的脸色给惊的厉害,这样的神色他只是在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见到过。 难道长公主在台州出事了? 承平帝收起了密报,“李成安,去宣……” “启禀皇上,太后来了。”一个内侍进来禀报道。 承平帝收敛了神色,起身相迎。 明睿太后步入了殿内,“免礼了。” “母后怎么来了?”承平帝扶着母亲到一旁的椅子坐下。 明睿太后看着他,神色有些担忧,“台州可有消息传回来?” “母后怎么问起这个?” “这几日母后心神不宁的。”明睿太后忧心道,“总是担心阿桥会出事情,算算日子她现在也应该生了。” 承平帝看着母亲,“儿臣刚刚接到台州的消息,十天前夜里,阿桥生了一个女儿。” “生了?!”明睿太后又惊又喜,“那就好,那就好!”说完,便看出了儿子的神色不对,心又提起来,“阿桥是不是出事了?还是孩子……” “母后放心。”承平帝道,“她们母女平安。” “那你为何……”明睿太后没有问下去,而是起身,“皇帝,你老实给哀家说,阿桥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母后你先坐下。”承平帝也起身。 “说!” 承平帝点了点头,“母后派去那稳婆在阿桥生产的时候动手害阿桥,幸好被及时阻止,否则她们母女性命难保。” “什么?!”明睿太后面色大变,“哀家派去的稳婆害阿桥?!” 这怎么可能?! “是谁?!是谁指使的?!” “儿臣方才接到消息,正打算让人去查。”承平帝道,“那稳婆交代说是有人挟持了她的家人威迫她这般做的。” 明睿太后面色发白,又惊又怒,“皇帝,给哀家好好查!好好查!竟然还有人想害她!他们夫妻走已经离了京城这般远了,哀家定要看看谁还想害哀家的女儿跟外孙女!” “朕会查清楚。” “皇帝!”明睿太后神色冷厉,“这次不管是谁,哀家都决不轻饶!” 承平帝点头,“儿臣明白。” 明睿太后脸色方才好转了些,“阿桥现在情况如何?” “没有性命之忧,只是……” “只是什么?!” 承平帝沉吟会儿,“王太医说阿桥的身子损伤的很厉害,往后恐怕不能再生育。” “什么?!”明睿太后脸色顿时发白,不能再生育?不能再……“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母后……” “都是你!”明睿太后猛然挥开了他的手,厉声指责,“若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害你妹妹的人纵容,怎么会发生今日的事情?!” “母后……” “她是你的妹妹,你唯一的嫡亲妹妹,她已经吃了这般多的苦了,现在还要……你这个当兄长的难道就不觉得羞愧,不觉得内疚?!”明睿太后却继续喝道,“难怪……难怪当初她不愿意认祖归宗,难怪她一定要坚持去台州,难怪她不喜欢皇家!她都已经躲的远远的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她?!” 承平帝没有反驳。 “哀家不管你心里有什么谋划,这次哀家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承平帝道:“母后,事情还没有查清楚。” “到现在你还护着他们?!”明睿太后冷笑,“能够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样的事情,还能有谁?!” 承平帝神色一沉,“若是查到是他们所为,朕决不轻饶!” “哼!”明睿太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似乎仍是不信他,出了乾元殿之后,明睿太后当即便自己命人出宫去查那石婆的家人,可得到的消息是就在不久之前,石婆一家十口人大半夜里被烧死了。 当时京都府调查是走水。 明睿太后得知这消息之后气的面色发青,更是肯定心里的揣测,可奈何没有证据,不过仍是将荆皇后给交代了慈安宫,狠狠地骂了一顿。 荆皇后又惊又怒又羞愧又狼狈地出了慈安宫,回到了昭阳宫后,便摔了寝室内的所有东西,便是知道这般不符合皇后的身份,失了仪态,可是除了这般,无法宣泄心中的恨。 若是她做了,便该受,可她什么也没做! 那永安长公主如今也妨碍不了她了,她这般冒险费尽心机去害她做什么?! “死老婆子,终有一日本宫一定会将你给本宫的耻辱十倍百倍奉还!” 便是无辜,可是宫里很快还是传开了此事。 皇后涉嫌收买太后派去给永安长公主的稳婆,在长公主生产之时谋害长公主,幸好长公主福大命大躲过一劫。 荆皇后听到了这个消息,更是恼恨不已。 “母后,此事真的与你无关?”秦钊得知消息进宫来询问。 荆皇后咬着牙,“我倒是希望本宫做了!” “母后没做过便无需紧张。”秦钊沉眸,“父皇定会查清楚此事的!” 荆皇后冷笑,“就怕你那好父皇心里也而认定是本宫做的!” 除了滴血验亲一事,她什么时候害过那永安了?! 杀了她,她有什么好处?! 秦钊闻言神色一变,不过要是握着拳头道:“母后没做过,父皇总不能无中生有!不过用这般手段谋害永安姑姑,这人恐怕不简单!” 竟然利用皇祖母的手去害永安? 还将罪名推到了他们身上! “你是说……”荆皇后眯起了眼睛。 秦钊没有回答,“皇祖母震怒,父皇猜疑,这件事我们不插手,就让父皇自己去查就是!不过,也得小心被别人泼来的在脏水!” “秦霄?”荆皇后吐出了这个字,“只是他为何要这样做?杀了永安对他有什么好处?” 秦钊冷笑道:“儿臣这位好哥哥外表看似温和,内力却是睚眦必报,说不定记恨易之云在赵硕一事上面的处理!再说永安活着,皇祖母的心思都在她身上,若是永安没了,说不定还能继续将他当成宝贝疙瘩了!” 荆皇后面色转为阴沉,竟敢如此算计他们?! “我倒真的希望是他做的,这次父皇跟皇祖母是真的动怒了,这件事必定一查到底,到时候只要查到他头上,哪怕只是一份怀疑,也够他受的了!”秦钊眯起了眼,脑海中已经盘算着怎么利用这件事。 …… 赵硕一事,太子虽未曾受牵连,但是太子妃的娘家却是被连累的厉害,在一些政敌的落井下石之中,赵家内好几个人丢了官,没丢官的也因此而被冷落,而作为家主的赵砚仍在闭门思过之中,什么时候回朝也不知道。 而赵家的小一辈,也因为这件事而蒙羞。 赵家的名声落到了尘埃里。 而娘家遭难,太子妃在太子府也自然不好过,先是先前那被诊出喜脉的姨娘生了庶长子,之后后院又有两个妾室被诊出了身孕。 这事虽然呕心,但是也在意料之中,太子妃还能承受,可是最让她难堪和难受的是秦霄的冷漠以及掌家之权被夺走。 而这夺走她掌家之权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云柔! 太子妃身子不好,府中的中馈交给云侧妃负责,这便是秦霄当初的原话,为此,太子妃真真地病了一场,最后还是因为女儿而撑起来的。 “你确定此事是真的?” “奴婢亲耳听到慈安宫的人说的。”赵嬷嬷低声道。 太子妃冷笑一声,“怎么就这般好福气?” “主子!”赵嬷嬷听的有些心惊,“这话可不能在外人面前说!” 太子妃自然知道,只是心里仍是恨,若不是这对夫妻不肯伸出援手,赵家何至于落得如斯田地,她更加不会沦落到被一个下作的侧妃爬在头上作威作福的境地! “启禀太子妃,云侧妃求见。” 太子妃面色一凛。 “去跟云侧妃说,太子妃身子不适不见客,让她回去!”赵嬷嬷眼底也泛起了憎恨,这云氏得了中馈之权之后便日日上来跟主子禀报情况,明面上是敬重主子,可实际上是示威! 血统下贱便果真是下贱! 就算她那父亲是大周功臣,可也不过是祖上杀猪出身的! “等等!”太子妃却叫住了人,“请云侧妃进来。” “主子……”赵嬷嬷虽然恨云柔,可是也知道如今主子不宜与云柔正面抗衡,因为太子心里还在迁怒主子! 太子妃自然也是知道:“你放心,我不会跟她相争什么,不过是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罢了!”若是可以再利用一下,那便更好了! 婢女领命出去,半晌之后带着云柔进来。 “参见太子妃。”枚红色的衣裙衬托着容颜更加娇艳,脸上亦是恭恭敬敬。 可太子妃最恨的便是她这幅模样,“云侧妃免礼。” “谢太子妃。”云柔起身,“太子妃今日身子如何了?” “妹妹可听说了有人买通了母后送去台州帮永安姑姑接生的稳婆,让她下手害永安姑姑?”太子妃却不答反问。 云柔平静无波的眼底闪过了一抹波动。 便是很快,太子妃还是捕捉到了,心里更是冷笑连连,“幸好永安姑姑福大命大躲过一劫,妹妹觉得是不是?” “自然。”云柔得体地笑着。 太子妃笑了笑,“不过也不知道是何人如此歹毒,因为这事,皇祖母差点气病了,父皇也是震怒,正派人仔细调查,希望能够查出凶手来,妹妹,你说是不是?” 云柔低着头,“是。” “不过妹妹心里挺失望的吧?” “妹妹不知姐姐这话是何意。”云柔抬头,微笑问道。 太子妃笑了笑,“这也没外人,妹妹不必掩饰,想来妹妹心里是恨极了永安姑姑了,若是永安姑姑出事了,妹妹心里必定痛快!” “永安长公主身份尊贵,妹妹怎么会憎恨?”云柔笑道。 太子妃笑了出声,“是或不是妹妹心里清楚,若是真的没有,那便好,毕竟妹妹如今已经是殿下的人了,不过……”话,顿了顿,“妹妹入太子府也不短了,殿下对妹妹也是极为宠爱,怎么方姨娘她们殿下不冷不热的姨娘接连有喜,妹妹却一直没动静,若是妹妹心里还放不下,难免会让人觉得你是不愿意给殿下生儿育女。” “姐姐多虑了。”云柔轻笑,“当年逃亡之时,过汾河,我身染寒症,太医说不易有孕,此事太子殿下也知晓。” “是吗?”太子妃挑眉,“那妹妹可要好好找太医调养,早些给太子生儿育女!” “多谢姐姐关心。”云柔一福,随后便道:“这些日子姐姐病着,妹妹主持中馈,只是有许多的事情仍是……” “妹妹冰雪聪明,便是有事情不懂也能自己想办法。”太子妃打断了她的话,“我病着,恐怕帮不上妹妹的忙,妹妹也不必每日来请示,知道的人会说妹妹性子的会说妹妹是敬着我这个太子妃,而不知道的恐怕要说妹妹这是在跟我示威!” “妹妹岂敢?” “敢与不敢不重要,有些事情不需要敢便可以做出来。”太子妃笑道,意味不明,“好了,我也累了,妹妹便先回去吧。” 云柔垂眸,“如此,妹妹告退。”随后,行礼离开。 看着她离去的背景,太子妃溢出了一声极冷的笑,“赵嬷嬷,想办法将云柔与永安这事有关系的话传去太子的耳中!” “可云侧妃没人脉做这事,太子未必会相信。” 太子妃冷笑:“我自然知道,我不过是想提醒提醒他别忘了他的这位好侧妃曾经对另一个男人一往情深,说不定现在心里还有了!” “是。” 199 满月 当秦霄听到太子妃通过无数环节传到自己耳边的挑拨之言,却只是冷笑一声,“还算她聪明,没将这话传出府去!” 前来禀报这个消息的心腹低着头,只当没听见。 秦霄听过了这事之后便将这件事扔开了,这事在她的眼力不过是女人的小把戏,只要她还懂得分寸,他会给她这个妻子脸面,至于云柔与这件事有关,他根本不信。 正如赵嬷嬷所说的,云柔根本没有这个本事! 只是这时候秦霄还不知道,便是因为她的这个轻视,将来给他难以挽回的后果。 不过虽然他不相信云柔跟这件事有关系,但是对于永安长公主被谋害一事却还是上了心,也是的确想利用这件事对付二皇子,至少可以让荆皇后麻烦不断! 自从赵硕一事之后,他在军中的威信无形中受到了打击,而朝堂上,安陆侯府一派也借机扩展势力,再加之二皇子妃母族成恩伯府,二皇子一派的气焰更是大! 而失去赵家的他,却不得不另寻途径打入文官阵营。 …… 次日,京中开始流传荆皇后跟永安长公主被谋害一事有关系,随后,之前滴血验亲,乃至景阳公主爱慕永安长公主驸马的事情也被挖了出来。 秦钊得知气的面色发青,恨自己晚了一步,不过也在亡羊补牢,于是京城很快便有另一则的流言传出,说是买通稳婆谋害永安长公主一事是赵家做的,目的便是报复永安长公主的驸马当日未曾出手救赵硕,虽然没有明言是太子做的,但是字里字外都指向太子。 秦霄自然也是第一时间收到消息,不过却并未继续这场流言之争,而是开始了另一个计划,寻找打入文官阵营的新突破口。 “殿下说什么?!”尉迟扬倏然站起,看着神色严肃的秦霄,神色有些震惊,“殿下让我跟安阁老结亲?” “没错。”秦霄道,“赵家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便是保存了下来,也没了用处了。” 尉迟扬吸了口气,“可是安阁老不久之后便要致仕,跟安家结亲于殿下来说助力并不算大!” “正因为如此,这门亲事才能够成功。”秦霄继续道,“若是与其他阁老或者接任阁老的任家结亲,先不说对方会不会同意,便是同意了,也会让父皇心生忌惮。” 尉迟扬默然。 “安阁老虽然即将致仕,可是他入阁将近二十年,不但深得父皇宠信,门生更是遍布朝野,便是安家的子嗣也还算争气,若是能与安家结亲,即使不能让安家为我们所用,但是安家的人脉至少也可以拉一些过来!” 尉迟扬抬头,“既然如此,那殿下直接跟安家结亲,不是更……” “安阁老虽然致仕,但是也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孙女给别人当妾!”秦霄正色道,“既是是太子侧妃,也终究是妾,若是纳旁支的,终究是隔了一层!” 尉迟扬握住了椅子的扶手。 “尉迟,你的年纪不小了,成家方才能够立业!”秦霄继续道,“安阁老的嫡出孙女端庄贤惠,更是京中有名的才女,与你很匹配,再者,婚姻本是结两姓之好,威远侯府到了你这一辈爵位已经是最后一代了!” “正因为如此,我方才想寻一武将出身的妻子。”尉迟扬正色道,“威远侯府先祖本是以战功获封爵,只是尉迟家的子孙不争气,殿下,我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重振先祖家业!” “可你该清楚目前为止能够与威远侯府门第匹配的人家,不会跟你结亲。”秦霄道。 尉迟扬苦笑,他如何不知道?他是因为太子才入的军中,可也因为这个,让那些能够与威远侯府匹配武将世家不愿与威远侯府结亲,这些人家不介意选择阵营,但是绝对不会给人一种结党营私的感觉,而那些门第低于威远侯府的,他又看不上,便是他愿意委屈自己,对方也未必能够担的起威远侯宗妇一职!他家的那个烂摊子不是寻常女子能够处理的,“只是殿下能够想到,安家也定然能够想到,安阁老未必愿意跟我结这门亲!这些年威远侯府虽然从了文,但是到底是武将出身,安家又是书香门第,安阁老未必愿意将孙女嫁给一个武夫!” “若你愿意,我可以从中周旋!”秦霄道。 尉迟扬沉默会儿,“殿下可否给我考虑的机会?” “如今外面的谣言想来你也知道。”秦霄继续道,“秦钊他们如今对我穷追猛打,赵硕一事,让我在军中的威信大减,若是不能打开文臣这块的缺口,将来我便如同困兽!尉迟,武将未必需要与武将联姻,书香门第的女子也未必不能当武将之妻,你也不需要依靠岳家提携!而且你家里的情况,武将之女未必能够应付!” “殿下……” “你可以考虑,只是我希望时间不会太长。”秦霄继续道,“此次永安姑姑再出事,我固然是清白的,只是我与阿云多番误会,他心里未必就真的相信我,便是信我,可如今他在台州,对京城的事情也是鞭长莫及,再有,他对永安姑姑的重视你我都清楚,便是为了永安姑姑,他也不会如同从前一般与我亲近,尉迟,我能够相信的人就只有你了!” 尉迟扬道:“三日,三日之后我给殿下答复。” “好。”秦霄点头。 …… 尉迟扬的答复还未给出,稳婆谋害永安长公主一事便有了新的消息,而结果却不是流言中所提及的双方,而是海盗的报复。 明睿太后得此消息,第一个反应便是不信,然后便怀疑是不是承平帝为了维护谁而捏造出来的,“皇帝,你确定这调查结果是真的?!” “儿臣确定。”承平帝道,“儿臣已经让人审过了刘启明,他已经承认与海盗勾结,此外在他的家中也搜到了与海盗往来的书信以及大批的金银财宝。” “此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官,他哪里来的胆子做这事?!” 承平帝继续道:“儿臣让人查了他的履历,他在台州当过六年的县令,在任县令期间,他曾多次抓获海盗奸细。” “对啊!都抓过海盗细作,又怎么会与海盗勾结?” “据他交代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被海盗记恨,只是海盗并未杀他,而是先构陷了他,之后以此要挟让他为他们所用。”承平帝道,“在他调入京城之后,方才充当海盗在京城的细作,这次他们对永安下手,便是希望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 承平帝点头,“易之云接受台州水军之中,海盗便被挡在了海上,如今他又在台州招募新兵扩充水军,他们担心长期下去,必定会是巨大的威胁,也担心待易之云羽翼丰满之后会出海清剿他们,所以想借母后与朕的手除掉他,至少可以将他调离台州。” 明睿太后此时心中的怀疑也消了,只是怒意却未消,“这般说来,还是因为易之云?!” “可以这么说。”承平帝道,“不过若是要论罪魁祸首,却是朕。” 明睿太后名色一白,“是啊,若阿桥不是永安长公主,若是哀家跟皇帝不是这般宠爱她,那些人也不会用这般手段害她!” “母后……” “难怪这孩子危难之际竟然会求我们将孩子给她的养父母照顾……”明睿太后面上泛起了悲凉,“皇家,果真不是一个好地方。” 承平帝无法反驳这句话,“母后,不管如何,永安都是皇家的人,是母后的女儿,朕的亲妹妹!” “她就该承受这些?”明睿太后眼眸微红,“从小到大,皇家给予她的只是伤害,皇帝,你说的这些哀家都知道,可是哀家心里疼!哀家没想到到了如今,哀家是太后,你是皇帝,却还是护不了她!皇帝,你可知道哀家这心里有多疼?!” 承平帝起身,跪下,“母后,是儿臣失察,竟没发现朝中官员有人与海盗勾结。” 明睿太后合了合眼睛,“这天下这般多事情,这朝堂这般多臣子,你岂能一一顾的过来?哀家没有怪你,起来吧。” 承平帝起身。 “能不能将阿桥接回京城?”明睿太后又问道。 承平帝道:“至少她等孩子大些才能。” 明睿太后苦笑,“也是,而且这孩子未必愿意跟着回来,只是她……若是往后不能再生育……那易之云便是对她再情深义重,也总不会不顾及子嗣传承的,到时候……这孩子又是那性子,哀家真的怕……” “母后,永安是朕的妹妹,易之云还没有这个胆子!”承平帝沉声道。 明睿太后岂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男人跟女人所想的从来都不一样,没错,若是阿桥不同意,易之云便是断了香火也绝对不敢纳妾生子,可是若是到了这一步,他们之间的夫妻情分也到头了,而那孩子分明是用情很深,“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哀家给柳柳准备了一份满月礼,你派人给快马给哀家送去!此外,还有一些补身子的药材,另外柳柳经了这般磨难,恐怕身子也不会太好,你在让太医院选一个精通儿科的太医去台州,务必保住你妹妹这唯一的血脉!” “好。”承平帝道,“母后也不要过于担心,阿桥年轻,好好养养身子将来未必就真的不能再生,她那养母不也是说不能生吗?如今不也生了儿子?” 明睿太后愣了一下,“希望如此。”随后又道:“哀家倒是将这事给忘了,那孩子是跟柳柳同一日出生的吧?” “是。”承平帝点头。 明睿太后道:“你且等等,哀家再让人备一份满月礼。” “儿臣来准备,母后不必操心。”承平帝道。 明睿太后没有反对,“等清明过后,哀家便去护国寺。” “母后……” “你别劝哀家了。”明睿太后道,“哀家回宫本就是为了阿桥,如今她去了台州,我不能在她身边照顾她,只能去护国寺给她祈福。”顿了顿,又道:“之前哀家错怪了皇后,你替哀家好生安抚她,不过,哀家不希望待哀家回宫,这慈安宫又布满了别人的眼线!” “母后放心。”承平帝道:“儿臣明白。” “还有太子……”明睿太后沉吟会儿,“这些日子太子妃病着,可每个两日都让人进宫送东西,哀家知道太子妃未必是真的病,也知道她心里害怕什么,虽说大部分是因为赵家的事情,可太子妃这样子,太子未必就完全无事,皇帝,哀家知道你心中有数,但是既然你没有易储之心,便不该让太子长久不安,储君不安,社稷也难安,此外,哀家虽然不喜皇后,可二皇子也是哀家的皇孙,你可以用他去磨砺太子,可不能往他往死路上推!皇帝,兄弟相残悲剧,能够避免便避免吧,皇家人丁本就不兴旺,在这样相残下去,哀家担心百年之后我皇家更是人丁凋零!” 承平帝颔首,“儿臣谨记母后教导。” …… 二月下旬,京城最大的世间便是户部员外郎刘启明与海盗勾结谋害永安长公主,承平帝为此震怒,下令将刘家满门抄斩,而根据这条线索,还挖出了其他相关人等,端了海盗在京城的一个秘密据点,而这些相关人等,也被以通敌卖国处理。 之后,皇帝派钦差南下视察水军新兵招募一事,而此人便是方才结束了翰林院三年关政期如今在户部当差的萧瑀。 而在这些大事之中,还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威远侯向安阁老提亲,为世子求娶安家小姐,安阁老应允。 明睿太后的满月礼在柳柳满月之前的一日送到了台州总兵府,满月礼不是什么珍宝,而是一个长命锁,做工跟用料自然也是极为的名贵。 柳桥亲自给女儿带上。 而随着满月礼一同而来的还有事情的调查结果。 “海盗?!”柳桥得知了此事,诧异不已,竟然是海盗,而不是京城的那些牛鬼蛇神?! 易之云颔首,将具体的情况一一告知。 柳桥静默半晌,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受,最终只是苦笑,“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竟然是海盗的报复? “此事应该是真的。”易之云道,“皇上不会为了保谁而如此滥杀无辜,再说太后震怒,也必定不允许此事作假。” 柳桥最终仍是心里难受了,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易之云,淡淡笑道:“看来你要对付这帮不是乌合之众。” “放心。”易之云握紧了她的手,“总有一日,我会让他们为他们对你坐下的事情付出代价!” 柳桥笑了笑,“我知道。”随后,岔开了话题,“明日的满月宴准备的如何?” “都准备好了。”易之云道。 柳桥点头,“那就好,我不想委屈了柳柳。” “累了?”易之云见她面露倦色,“先躺下来休息,你放心,柳柳也是我的女儿,我不会委屈了她的。” “嗯。”柳桥点头,躺了下来,却并未休息,“明日我不能出去吗?” “太医说你得做双月子。”易之云道,“别难过,等柳柳满周岁的事情我们再好好办!” 柳桥勉强笑了笑,“嗯。” “要不不等周岁了,白日我们走就办?”易之云又道。 柳桥摇头,“办了满月便不办白日,这是规矩。” “开始就该办百日的。”易之云道,“都是我不好。” “你一个男人哪里知道这些。”柳桥笑了,“若真的要说谁不好,那便该是我,你军中的事情办的妥妥当当的,家里的事情却被我弄的一团糟,我不该因为有母后跟皇兄护着便失去警觉的,石婆来了这般长时间,我竟然都没发觉她的不对劲。” “你怀着孩子,哪里有精神想这些?”易之云道,“不许怪自己!” 柳桥抿唇一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这些日子你一直陪着我,成吗?” “没事。”易之云道,“我都安排好了,章程都拟好,下面的人照着做便是,不会出乱子的,对了,皇上派了钦差南下巡视新兵招募情况,这个人是阿瑀。” “阿瑀?”柳桥愣了一下,“好像挺长时间没见他了。” 易之云抬头抚了抚她的鬓发,“是挺长了。” “他可当爹了?”柳桥问道。 易之云摇头,“没怎么听说,不过之前倒是听闻他们夫妻好算是相敬如宾,应该当了吧,就算是没当也不急,这才多长时间。” “我就怕他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柳桥道。 “他不是小孩子了。”易之云笑道,“如今都已经成家立业了,会好好处理的。” “希望如此。”柳桥笑道,“对了,我怀孕之后生意上的事情就没怎么理会,你帮我跟爹说说让他安排一个时间让各地的管事写一份汇报来,台州目前还不安稳,便不要让他们来了。” “好。”易之云点头,“对了,当年你不是说想来台州找些东西的吗?之前我跟大周的极大远航商队所在的商行都有过接触,等你出了月子,我让人找找。” “假公济私?”柳桥失笑。 易之云也笑道:“难得的好机会,自然不能放弃。” “嗯,等东西找到了,便不算是假公济私了。”柳桥笑道,“说不定你还能立一大功。” 易之云笑道:“托夫人的福。”随后,低头亲了亲她,“睡吧。” 柳桥点头,合上了眼睛,很快便沉睡了过去。 易之云脸上的笑容消失,换上了浓郁的忧虑,半晌,起身走出了屋子,对站在门外轮值的知冬道:“进去吧,保护好长公主。” “是。” …… 易之云转身去了女儿的屋子,柳桥如今虽然从产房搬回了寝室,只是孩子却仍是安置在别处,怕吵到了柳桥。 “爷……”奶娘正抱着孩子走动着。 易之云看着已经能够看出模样像谁的女儿,心头亦是发软,起初他的确恨这孩子,因为她,她的母亲差一点便放弃了自己的性命,只是终归是自己的女儿,也可能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孩子……“好好照她。” “奴婢会的!” 易之云看了看女儿,便转身离开,直接去了拨给两个太医用的院子。 “大人。”王太医起身相迎。 易之云点头,入座,“到明日,长公主生产便满一月了,为何她的身子还如此的弱?” “这……”王太医斟酌会儿,“长公主生产之时血崩,随后血止住了,只是身子失血过多,若是要恢复必定需要时间。” “双月子之后,她的身子能够恢复从前?”易之云道,“除了不能生育之外,她能够如从前一般康健?” “只要仔细调养一两年,还是可以的。”王太医道,“只是再生育……恐怕有些艰难。” 易之云盯着他,“我只要她身子康健!” “大人放心,下官会尽力的。”王太医道,“只是长公主目前还不知道自己的身子状况,若是她知晓了恐怕会受刺激,而如今以长公主的身子,怕是受不得刺激……” “她不会知道的!”易之云道,“记住,别跟她泄露一个字,她若问起,你便说她失血过多身子才会康复的如此慢!还有,为了安全起见,让她三年之内不要再受孕,你开一个避子的方子备用!记住,方子不能伤及她的身子!” “是。”王太医道。 易之云低头沉默了良久,抬头问道:“真的没有可能吗?” 王太医一愣。 “孩子,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王太医斟酌会儿,“长公主如今还年轻,或许仔细调养个几年,还有机会也不一定。” “别跟她说!”易之云重复叮嘱了一句,便起身离开。 …… 次日,三月初五,柳柳满月之礼。 柳桥没有参与,只是一大早在屋里却还是可以听见外面的热闹,心中的沉郁倒也消了不少,而在这一日,柳桥也终于见到了张氏所生的孩子柳希,希望的希。 这孩子的到来的确跟他的父母带来了希望,重新开始的希望。 “弟弟像娘的多点。”柳桥笑道,随后便想起自己那般多年竟然都没有看出她跟柳河张氏没有安分的相似。 柳河这是第一次见女儿,虽说他也关心女儿,可是月子之中,他便是身为父亲也不该出现,到不是他忌讳什么,只是不想冲撞到了女儿,“你娘也说是。” “娘的身子恢复的如何?”柳桥问道。 柳河笑道:“挺不错的,不过王太医说她年纪毕竟大了,让她做四十五日月子。”说完,脸色转为担忧,“阿桥,都一个月了,你的脸色怎么还是这般不好?”说完,看向易之云,眼底尽是不满和愤怒,“你怎么照顾阿桥的?!” “爹。”柳桥将孩子交给古嬷嬷,张氏没请奶娘,自己喂养孩子,至于她自己想要喂养的愿望,至今为止仍是没有实现,她需要喝药,便是有奶恐怕也不好给孩子喝,更别说她现在没奶水,下奶的药也喝了,可是仍是没有,只得放弃,“夫君照顾的我很好,只不过我生产的时候失血太多,才会恢复的慢些。” 柳河自然也是知道易之云照顾的柳桥很好,若不是这般,他也不会放心让他照顾,“那你好好休息,别想着亲自喂养孩子的事情,有奶娘在。” “嗯。”柳桥点头。 柳河道:“等你娘出月子便来看你。” “让娘也好好养身子,别为我担心。”柳桥道,“对了爹,你跟娘的婚书可补办好了?还有,弟弟的户籍,族谱那边……” “婚书早就办好了。”柳河道,“户籍我会请人回去落好,至于族谱……等孩子大些,我再带着你娘跟孩子回柳家村。” “也好。”柳桥点头。 这时,罗妈妈进来,“爷,夫人,老爷,吉时到了,该抱孩子出去了。” “去吧。”柳桥看看向易之云,“好好给我们的柳柳过一个满月生辰!” “放心。”易之云低头亲了亲她,随后亲自从奶娘的怀中接过女儿,“来,亲亲娘。” 孩子自然不会。 柳桥笑着将脸贴到了她的嘴唇上,却惹来了她一阵哭,“这孩子……” “不孝顺娘亲?看爹打你屁股!” “好了!”柳桥忙阻止,“不许欺负我女儿!” “你想着女儿!” “去!”柳桥一巴掌拍了他,“别耽误了吉时!” 易之云这方才抱着孩子出去。 柳河也抱着柳希跟着。 很快,屋子里便只剩下柳桥,还有轮值的知秋。 “长公主,你先休息吧。”知秋上前道。 柳桥看着她,“给我拿个铜镜过来。” “长公主……” 柳桥笑了笑,“我现在的样子很可怕是吗?” “不是。”知秋道,“不过是有些苍白罢了。” 柳桥摇头,“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知秋,你老实跟我说,我的身子怎么了?” “长公主失血过多……” “少拿这些糊弄我。”柳桥打断了她的话,“皇兄将你们给我,不是让你们帮着别人来欺瞒我!” “长公主……” “我的身子……”柳桥盯着她,一字一字地道:“我有资格知道!” 知秋看着她,却仍是沉默。 “我活不长?”柳桥问道。 知秋道:“自然不是!” “那往后都只能当药罐子?”柳桥又问道。 知秋正色道:“王太医说长公主只要好好调养,定可康复!” “那我到底怎么了?!”柳桥忽然喝道,神色也厉了起来,“说!” 知秋看着主子,半晌之后低头:“长公主此次生产伤及了身子,往后恐怕……” “恐怕什么?”柳桥握紧了拳头。 知秋看了看她,却没有回答。 柳桥凄然一笑,握紧双手,一字一字地道:“恐怕往后都不能再生了是不是?” “是。” 柳桥闭上了眼睛。 “长公主,你还有小郡主。” “他知道吗?”柳桥睁开眼睛,眼底亦是一片微红。 知秋回道:“驸马已经知道。” “他让你们瞒着我?”柳桥又问道。 “是。” 柳桥再次闭上了眼睛,却仍是无法阻挡泪水落下,许久,方才继续,“别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 “是。” 柳桥躺了下来,侧过身,泪如泉涌。 200 不急 这满月虽说不大办,发帖子邀请的宾客也不多,但是这主人家的身份还是吸引了不少人不请自来,以永安长公主的身份自然可以将人不请自来的人拒之门外,不过易之云在云州根基却是不深,而新兵招募一事仍需要地方配合,所以来了的宾客,都一一欢迎。 男眷自然是又易之云招待,倒是女眷,因为永安长公主没出月子,而前来的女眷之中便是身份最高的云州州府夫人也没资格前去拜见,所以女眷只由古嬷嬷、方嬷嬷两个嬷嬷接待,自然,以两人宫中嬷嬷的身份,也不算是怠慢。 宴席开了没多久,易之云便回了一趟寝室,见柳桥仍在安睡,眼底的担忧更浓,“长公主一直睡着?” 知秋抬头看着他,“是。” 易之云见了她的神色,面色却是一变,“你……” 知秋不待他说完,便看向了床榻上的柳桥。 易之云沉下了脸,没有继续,转过身看着侧身睡着的柳桥,便是睡容安详,可是……脸上却是有着没有擦干的泪痕。 阿桥…… 他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双拳坐了许久,然后起身,给她拉了拉被子,“照顾好长公主。”随后,起步走了出去。 满月宴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方才散去。 当易之云抱着也刚刚吃饱的女儿回来的时候,便见柳桥已经醒了,正在吃着古嬷嬷做的药膳,许是药膳的味道大,孩子一进屋便哭了。 “怎么抱柳柳来?”柳桥见了心急道,“柳柳还小,闻不得刺鼻的药味。” 易之云却一边哄着女儿一边走过去,笑道:“来看娘,就算再难受也得来。” “又欺负我女儿!”柳桥恼道,“将东西端下去,我等一下再吃。” “不行!”易之云却道,“先吃了!” “你这个当爹的不心疼女儿,我还心疼了!”柳桥没好气地道,“我也吃的差不多了,再吃下去也难受。”随后看向古嬷嬷,“端下去吧!” “是。” 药膳端下去后,罗妈妈领着侍女上前服侍了柳桥漱口净手。 “把柳柳给我!”柳桥看着仍在易之云怀中哭着的女儿,心疼不已。 易之云将孩子给了她。 柳桥接过女儿,轻声哄了女儿,也不知道是适应了药膳的味道还是到了母亲的怀中有了安全感,孩子停下了哭了。 “小小年纪就这般偏心了?”易之云瞪着女儿虎着脸道。 柳桥却笑了,“当然了,我的女儿。”看着女儿哭的红扑扑的脸,心里一片柔软,只是眼底却闪过了一丝悲伤,这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了,“柳柳,娘的乖女儿。” 易之云无声笑着,眼底有着宠溺与愧疚。 柳桥抱着女儿腻歪了半晌,方才问起了满月宴的事情,“都有什么客人来?” “云州的官员士绅,附近邻州的州府也派人送来了礼物。”易之云微笑道,“另外云州的陆氏酒栈的管事也来了,还有临近州县的美食坊的管事也来了。” “他们有心了。”柳桥笑道,酒栈还好,可美食坊在云州没有铺子,最近的铺子也得走上七八天的路程,“是爹通知他们的吧。” “应该是。”易之云道。 “这样也好,总不能让弟弟给柳柳当陪衬。”柳桥笑道。 易之云见她似乎有些吃力,“让奶娘抱下去吧,孩子也该吃奶了。” “嗯。”柳桥点头。 奶娘随即上前将孩子抱下去。 柳桥的目光一直追随这孩子,待孩子出门之后,方才笑了笑,“还好这孩子不粘我,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说什么傻话!”易之云心头一痛,“孩子若是不粘你,刚刚怎么一到你怀里便不哭了?” 柳桥看向他,笑道:“也是,我的女儿嘛。” “再吃下东西吧。”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转移话题。 柳桥摇头,嗔怪道:“吃够了,再说了,你以为那些东西还吃吗?” “那喝药吧。”易之云没有继续勉强。 柳桥点头。 古嬷嬷当即去将煎好的药端来。 易之云接了过来,亲自喂。 柳桥也没拒绝。 “苦吗?”易之云问道。 柳桥摇头,“不苦,习惯了。” 易之云手微微一颤,笑道:“我让王太医放多谢甘草之类的。” “这些东西放多了会影响药效的。”柳桥失笑,“苦口良药你没听过啊?” 易之云没回答,笑了笑,继续喂她。 一刻多钟后,一弯腰喂完,漱了口后,下人便都退了下去。 “都一个月了,我想下床走动走动。”柳桥道。 易之云犹豫会儿,还是点头,“来,我扶你。” “我哪有这般娇弱。”柳桥失笑,却还是在他的搀扶之下下了床榻,在屋子里面走动起来,走的很慢,也似乎有些艰难,“躺了一个月,这身子都僵了。” “出月子之后便会好的。”易之云道。 柳桥笑了笑,“嗯。” 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易之云便不允许她走下去了,而柳桥也开始感觉到吃力,回到了床榻坐着。 “休息了。”易之云微笑道。 柳桥笑着点头。 易之云却并未离开,而是开始更衣。 柳桥一愣,“易之云,我没出月子。” “我知道。”易之云将外衣放在了架子上,走了回来,“没事,我就抱着你睡。” 柳桥哭笑不得,“谁家夫君在妻子月子的时候还抱着睡?”便是上辈子,怕也没几个。 “你家夫君。”易之云坐在她身边,笑道。 柳桥挑眉,“这般说我是赶不走你了?” “嗯。” “我一个月没沐浴了。”柳桥继续道,“你确定你抱的下手?我这头发都快成一块一块了。”虽然每隔三日都用温水擦过身子,可头却是一直没洗过。 “我不嫌弃。”易之云道,随后伸手,将人搂入怀中,下巴在她油腻腻的头顶磨蹭,“我不嫌弃。” “易之云……”柳桥伸手搂住他,闭紧了眼睛压着那要涌出来的酸涩。 易之云应了一声,随后声音暗沉地低喃:“对不起,阿桥。” 柳桥一怔。 “我没有保护好你。”易之云继续道。 柳桥睁开了眼睛。 “阿桥,我们有柳柳了。”易之云继续道,将她抱的更紧,“有柳柳就够了。” 柳桥眼底的酸涩再也无法抑制。 “那日在围场你受伤的时候,我便说过,我只要一个孩子,你不喜欢儿子,便生女儿。”易之云继续道,“如今如已经如愿以偿了,阿桥,足够了。” 柳桥松开了手,离开了他的怀抱,眼中含着泪水,笑道:“皇兄真亏,派来的人结果都向着你了。” “别哭。”易之云抬手擦拭着她眼眶中掉落的泪,“阿桥,有柳柳就够了。” “可是……”柳桥的泪越擦便越多,“易之云我想生儿子,我答应过给你生儿子的,生很多很多儿子的……” “不生了。”易之云眼底也闪烁了晶莹,“我们不生了,养不起。” “可是我想生!易之云我想生——”藏在心底的愧疚在这一刻淹没了她,“我怎么就这么笨,我怎么就看不出端倪……我每天都要见她一次……我怎么就没看出她的心思?!易之云,是我没用,是我……” “不是!”易之云将她紧紧抱着,“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答应陪着你生产的,我本该陪着你生产的!可我却为了自己的事情离开,将你交给别人!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害了你!” “不是的!不是的易之云……是我自己没有小心,是我大意了,我一直防着皇兄会不会利用我,甚至防着母后会不会再牺牲我,可是到了关键的时候却傻了一般!先前那般多的教训我都忘了,恨我的人那般的多,我竟然因为那石婆是母派来的就没有丝毫的怀疑!就算母后不会伤害我,可其他人却未必不会利用这个机会!之前我一直在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可是到了最后,却是稀里糊涂!易之云,是我自己害了自己!” “阿桥,你这样说让我更加的无地自容!”易之云松开了她,握住了她的双手看着她,“我是你夫君,可是一路走来,却连你最基本的安全都不能保障!” 柳桥哭着摇头。 “对不起阿桥。”易之云哑声道,这句话从十多年前开始便一直说到了现在,说的都已经苍白无力,可是却似乎除了这话,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来表达心中的愧疚与心疼,“对不起……” “易之云——”柳桥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裳,“易之云,我想生儿子,我想给你生个儿子!我答应过你的!易之云我答应过你的——易之云我心里很难受,我很难受——易之云,以后我再也不能有孩子了!再也不能了——” 易之云没有再阻止她哭泣,抱紧了她,任由着她在他怀中恣意哭着,他一直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以为瞒着便能够让她开心些,可是却忘了以她对他的了解,以她的聪慧,他又怎么瞒得住她?可是他没想到她便是知道了,一切苦楚还是自己承担,这傻丫头,傻丫头—— 手,抱的更紧,仿佛要让怀中的人跟自己融为一体似得。 许久许久,柳桥方才停下了哭泣,推开了他,满脸泪痕,神色却是冷凝,“易之云,我要报仇!” “好!”易之云应道,没有任何的犹豫,眼底也涌现了暗潮。 柳桥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痕,“我不相信这件事单单是海盗的报复!便是没有你,朝廷一样会派其他人来,台州水军一样会扩充,大周同样会对沿海下狠手,为了对付你便牺牲了埋在京城的暗桩,不值得!” 易之云眸色深沉,“我知道。” “所以这件事不能着急!”柳桥一字一字地道,字字浸染着恨意,“慢慢来,只有这样,才能抓到罪魁祸首!” “好。” “先灭了海盗!”柳桥继续道,“京城那边怕是查不到东西了,只能从海盗身上下手!” 易之云点头,“我知道。” “将不能因怒兴兵!”柳桥正色道,“所以你该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们不急!” “放心,我不会胡来。”易之云抚着她的脸,“我还有你。” “还有柳柳。”柳桥补了一句。 易之云笑道:“你更重要。” “不许欺负我女儿!”柳桥恼道。 易之云低头贴着她的额头,“再这般维护那小丫头,我可会吃醋了。” “那就好好的吃着!” 易之云往前,吻住了她的唇,解开了心结,大半年的空窗期,让这个吻渐渐失控。 “不行易之云!”柳桥在完全失控之前阻止了他,气喘吁吁的,“易之云,我还没出月子!” 易之云停了下来,在她的颈项上磨蹭着,低沉地呢喃,“我知道,放心,我不会做什么。”说完离开了她,呼吸仍是有些不稳,“我先去沐浴,待会再回来。” 柳桥如何看不出他的隐忍?以前逗他的时候总被她说狠心,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却似乎觉得她真的有些狠心,不过现在她的身子,不敢不狠心,“要不你去书房?” “说了赶我也不走的!”易之云瞪了她,随即起身离开,而小半个时辰之后,便回来了,身上没有带着一丝水汽,一看便是弄干了才进来。 将柳桥抱进了床内,躺下,拥入怀中,亲了亲她,道:“睡吧。” “易之云,以后我生不出儿子,那你该怎么办?” “不是还有柳柳吗?” “柳柳是女孩子,是要出嫁的。” “你不是不放心她出嫁吗?等她长大了,我们给她招婿。” “少来这想法!招婿能招到什么好男人?”便是在上辈子上门女婿都不好当,如今这里有那个好男儿肯当上门女婿的?!“别弄来什么歪瓜楞枣的祸害我女儿!” “那……就收养一个,我们自己培养,又跟柳柳一同长大,将来定会对柳柳好的。” 柳桥一阵错愕,“你自己买了童养媳,还想给女儿养童养夫啊?!” “有何不可?”易之云挑眉,“我的童养媳是这世上最好的夫人!” 柳桥笑了,抱紧了他,“我爱你易之云。” “好。” “就这样?”柳桥挑眉。 易之云扬眉,“等你身子好了再补偿你!” “色胚!”柳桥抬手一巴掌拍了过去,“赶紧收起你脑子里的色料,还有,不许祸害我女儿,什么童养夫,想都别想!” “好吧,以后我们再慢慢挑!” 柳桥方才饶过,在他的怀中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靠着,“易之云,若是没儿子,你可就要断了血脉传承了。” “柳柳就是我的血脉。” “她嫁人了便是别人家的了,你可连姓氏也传不下去。” “这样最好!”易之云道。 柳桥抬头看着他。 “你不是问过我为何不理会易氏宗族那边的催促吗?”易之云继续道,眼底有些厌恶,“我根本巴不得让这个姓氏传不下去!” 柳桥相信他这话是真的,可是仍是感动于他对她的心,“易之云,遇上你我很幸福。” “我保证,你会一直幸福下去!” “嗯。” …… 许是将心中的情绪给宣泄了出来,接下来几日,柳桥的精神都很不错,而在散去了心中阴霾之后,也没有让易之云继续日日陪着自己。 “你去军营吧,我没事了。” 易之云却犹豫,一边逗着女儿一边道:“等你出了月子我再去。” “我真的没事了。”柳桥坚持,“你是总兵,便是有章程在,可这般长时间不去军营,下面怕是会有意见,你花了这般多心血才树立了威信,若是这般便没了,不值得。” “柳柳见不到我会哭的。”易之云只好拿女儿当借口。 柳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许拿我女儿当借口!” “真的舍得我去?” “滚吧!”柳桥将女儿从他怀里夺过来。 “柳柳,你看你娘欺负爹爹了。” 柳桥哭笑不得,嗔怪了他几句,便转为正色,“易之云,新兵一事对我们很重要,不但是报仇一事,更是往后我们一家子的护身符!” 虽然水军还没有强大到能够让他拥兵自重的地步,但是这批新兵调教好了,便是他的亲信! “我知道。”易之云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只是眼底仍是有担心,生产一事让他仍是心有余悸。 柳桥认真道:“易之云,我不会再糊涂了!” 易之云凝视了她半晌,方才点头,“好,我回军营。” …… 三月中旬的台州也是阴雨季节,不过海上的风浪却不算是大,亦是海上商船最活跃的时节。 而自从去年的几场打仗下来,海盗折损惨重,今年一直没有上岸,所以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商船出发的大好机会。 易之云一回到了军营,副将程方先禀报的不是新兵的招募情况,而是各大商行的请求,在去年会见这些商行的管事之时,易之云便曾经透露过可以派水兵护航一事,如今对方便上门了,当然,除了请求的信件之外,还有一大堆的好处。 “以如今水军的情况,不宜大肆与海盗在海上对抗,不过最了解海上情况的除了海盗之外,就是这些远航商队,这样吧,让王鑫带两艘战船随行,这些远航商队能够在海上行走多年,必定有自己的门路,跟海盗正面冲突的机会不多。” 程方眼中一亮,“这些远航商队将自己的航线当秘密,若是能够摸清其中的门道,将来对我们极有好处!” 易之云勾了勾嘴角,当日跟这些商行接触便是为了这个!“派去海鲨内部的细作可有消息?” “暂时还没有。”程方道,“自从两年前海鲨来了一个军师之后,海鲨内部对外来人员一直很抗拒,要打入内部并不容易。” “尽可能查清楚这军师的来历!”易之云沉下了眼眸,道。 程方应下,随后说起了新兵的事情。 易之云仔细听着,虽说在州府他每日也都接到消息,但是总归是隔了一层,一个时辰之后,又亲自去看了新兵营。 第一批入营的新兵已经开始训练了。 “资质参差不齐,不过都是热血男儿。”程方道。 易之云笑了笑,“有这份热血就好,其他的可以慢慢训练!” “大人说的是。”程方道,犹豫会儿,还是问道:“不知长公主一事,皇上可会降罪?” “皇上仁慈,不会因为这事降罪于水军。”易之云道。 程方继续问道:“大人,可真的是海盗所为?” “调查结果是这样。”易之云没有多说。 程方道:“大人打算如何?” “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易之云道,“这笔仇先记着,如今大周水军没有一举灭掉海盗的能力!” 程方松了口气,“大人说的是。” 这位新来的水军总兵年纪虽然轻了些,也是个念眷家眷的,只是不管是在能力以及气魄上都是不错,长公主一事出来之后,他最怕的便是大人因怒而兴兵,到时候水军便真的走到末路了。 如今幸好没有! “大人放心,终有一日我们一定会为大人,为长公主报此仇!” “还有大周那些枉死的百姓!”易之云看着前方正在热血训练的儿郎,沉声道。 程方神色一肃,“是!” …… 柳桥足足坐满了两个月的月子,而后面的日子,身子恢复的速度也更加的迅速,出了月子之后,身子虽然仍是感觉比从前虚了,不过也没有之前那般糟糕。 而出了月子之后,除了照顾女儿,丢了一年多的生意也开始捡了起来,虽然以她如今的身份没有人敢上门找麻烦,下面的人也不敢造反,可人毕竟是人,主子没管一年,终究还是闹出了一些事情。 其他的,柳桥在台州暂且无法得知,不过账面上的猫腻,便是做的再漂亮,也还是能够看出一些,之后的一个月,便是处理这事。 而期间易之云也很忙,只是再忙,每隔三日便会回来一趟,就算只能带上几个时辰,却仍是坚持着,美曰其名为不让女儿忘了他这个爹。 柳桥心疼,不过也只好由着她。 四月的最后一日,朝廷派来的巡视水军新兵招募的钦差到达水军军营。 水军总兵易之云亲自于军营外迎接,不管他关注的不是来人是谁,而是他是否带来了他所需要的物资! 曾经的兄弟,后来的情敌,如今的同僚,见面之时,易之云对着眼前一身官府,神色严肃的萧瑀竟然生出了几分陌生感。 随之便想起了之前柳桥所说过的那句话。 时间很残酷。 真的很残酷。 不过幸好,这份残酷没有发生在他们身上。 收敛了思绪,上前,拱手:“萧大人。” 萧瑀眸色似乎微微一凝。 201 陌生 “原以为萧大人会先去州府,不想却是先来军营。 ”易之云脸上泛起了官方的微笑,伸手相请,“萧大人请。” 萧瑀颔首,“劳易总兵亲自相迎。”方才眸底的那丝波动仿佛只是错觉。 一行人进了军营。 随行的人员被一一安置,至于萧瑀与他的长随,则被易之云请到了总兵的营帐内,程方作为副将,也作为这次新兵招募具体事宜的执行者,也一同入账。 三人入座,小兵奉茶。 随后,便是一番场面话。 萧瑀一一应对着,嘴边似乎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不知萧大人此次前来是否带来了本将奏请的物资?”废话说完了,易之云转入了正题,新兵的招募需要物资,水军接下来的运营更是需要物资。 “易总兵所奏,皇上已然恩准,不过兵部与户部还需要时间准备。”萧瑀回道,“不过下个月应该可以到。” “如此甚好。”易之云道,“这半年来,海盗都没有太大的动静,应该是在养精蓄锐,去年他们损失惨重,为了维系生计,今年入秋,必定会有一场血战。” “新兵可否上场?” “不行!”易之云沉声道,“第一批新兵才入营没多久,不到万不得已,本将不会让他们上去!” “易总兵可有把握守的住?”萧瑀低头喝了口茶,问道。 “这自然了!”接话的不是易之云,而是程方,“去年我们损兵折将,但是对方亦是,我们可以招募新兵,但是对方想要招募海盗却不是那么容易!只是双方仍旧势均力敌,血战是一定的!但是我们绝对不会让一个海盗上岸掳杀!” “这位是……” “水军副将程方!”程方起身,拱手道。 萧瑀起身,躬身行礼一礼,“大周水军有程副将这等热血男儿,将来必定可以肃清海盗,还大周沿海一片清宁!” “这是末将等人的职责!”程方正色回道,“之后新兵招募一事,还望萧大人多多相助!” “皇上只是让本官前来巡视,并不能插手新兵招募的具体事宜,不过……”萧瑀看向易之云,微笑道:“若是易总兵有需要,萧瑀必定全力相助!” “多谢!”易之云起身拱手,“请坐。” 萧瑀入座,“不知如今新兵招募的情况如何?” “目前第一批新兵已经入营……”易之云亲自将目前的情况一一讲述了出来,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方才将情况说完,随后道:“若是萧大人方便,本将可让程副将领着大人前去新兵营区一看。” 萧瑀点头,随后问道:“如今新兵还在地面上受训?” “新兵受损分两部分,地面跟水中。”程方接话,“目前为止,新兵主要的训练是地面训练,水中的每天一个时辰。” “为何?” “新兵入营前只是寻常老百姓。”程方继续道,“有的甚至连武器都没有拿过,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适应身份的转变,同时训练体魄,至于水中的作战方式较为复杂,且水中消耗大,若是不先强健体魄,下水之中支撑不了多久。” “战船呢?”萧瑀继续问道。 易之云接话,“目前训练用的战船只有一艘,其余的都在备战之中。” “听说易总兵派出战船沿着海岸线日夜巡逻?”萧瑀继续问道。 易之云并无不耐烦之色,继续回道:“嗯,去年惨剧发生,除了前任总兵赵硕个人的过错之外,水军本身也有问题,其中一个便是水军驻扎在营海,而海盗骚扰的沿岸却不仅仅是营海,而大周的海岸除了台州之外,还有其他的地方,单靠岸上的哨所是远远不够的,派战船沿海岸线巡视,便能够第一时间发现敌情,水军才能第一时间赶去御敌!” “难怪这一年来,沿海没发生过一起海盗上岸掳掠之事,看来易总兵来台州是来对了!”萧瑀笑道。 易之云淡淡一笑,向东方拱手,道:“皇上信任,委以重任,臣定然鞠躬尽瘁!” “的确。”萧瑀笑道,随后转向程方,“有劳程副将。” “不敢!”程方起身,“请。” 萧瑀起身,向易之云道:“那本官先去看看,稍后再与易总兵详谈。” “嗯。”易之云起身相送。 程方对易之云行了一礼,便与萧瑀出了营帐。 易之云坐回了椅子上,脸上客套的笑容消失,神色转为了凝重与严肃,想起了之前接到尉迟扬的书信一事。 信上除了抱怨他要成亲了,而他这个兄弟却不能去喝他喜酒之外,还说了一件事。 这一年来,萧瑀跟二皇子走的很近,俨然已经是二皇子那边的人! 萧瑀…… 他到底想做什么?! …… 萧瑀在军营中呆了三日,这三日里,他与易之云接触的时间并不多,而每一次接触的情形都是如第一日一般。 两人仿佛从未相识似得。 三日之后,萧瑀该知道的都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也都打听过了,便应了云州州府的邀请前去州府。 新兵招募可不仅仅是军营的事情,而军营只是做筛选,更具体细致的工作还是地方进行,而要了解这部分的运作情况,得由州府那边介绍。 便在离开之前,萧瑀还提了一个要求,让易之云随他一同回州府。 易之云没有拒绝,一是这三日萧瑀的举动过了火,他不得不去弄清楚他是否还有其他的目的,二是回家。 所以,交代一番之后便随萧瑀一行人回了州府。 回到了州府,又是一番官场应酬,钦差一行人入住驿站,当晚,台州州府设宴为钦差接风洗尘,易之云自然也列席其中。 虽他不喜这样的场合,只是也并未阻止。 宴席顺顺利利,倒也没有发生什么变故,也算是宾主尽欢。 在离开云州府衙的时候,萧瑀却一反之前几日的不相识,问起了柳桥,“她现在如何了?” 易之云看着他,“很好。” “明日我去看她!”萧瑀说道,不是商量或询问的语气,而只是告知。 易之云眯起了眼。 “你可以阻止。”萧瑀继续道,“但是未必阻止的了!” “你可以去,不过我希望你是以从前的萧瑀去看她!”易之云沉声道,“在她的眼中,你仍旧是当年的那个萧瑀,是她视作弟弟的萧瑀,别让她伤心!” 萧瑀笑了笑,笑容中带着讥讽,“骗她?” “语气她伤心,不如骗她。”易之云回道,“我不知道你现在心里想什么,也不知道你对她所谓的喜欢究竟算是什么,但是她是我的妻子,我有责任保护她不受伤害,包括感情上的!既然你说她才是你的恩人,那就拿出对恩人的态度来!”说完,不待他反应,便转身离去。 “易大哥。”萧瑀叫住了他。 易之云顿住脚步,转身看着他。 “你很幸运。”萧瑀看着他,淡淡地笑道,门口灯笼晃动的烛光将他的面容照的忽明忽暗,“真的,你很幸运。” 易之云看着他半晌,最终什么也没说便转身上马离去。 总兵府离衙门不算远,骑马的话一刻多钟便到了,回到府邸,便直奔后院。 正院内仍是灯火通明的。 寝室的烛火更是没有熄灭。 易之云叹了口气,没有意外,果真还没休息。 “爷回来了!”门外守夜的罗妈妈见到了人当即上前。 易之云点头,“夫人在寝室还是书房?” “在寝室。” 易之云起步上前,推门入内,随后便见到了柳桥正抱着女儿在床榻边的摇篮旁走着,收轻轻地拍着襁褓,低声呢喃着什么。 柔和的烛光之下,满是温馨。 见了这一幕,心中的所有烦恼顿时消失,只剩下满满的舒服。 柳桥的注意力似乎都在女儿身上,并未发现有人进来,直到一道黑影盖来,方才发觉,抬头,便见易之云的温和的目光,笑了,低声道:“回来了。” 易之云上前,伸手搂着她的腰,“嗯。” “喝酒了?”柳桥蹙眉。 易之云松开了她,“喝了一点,熏到你了?” “军营里喝的?”柳桥一边将孩子放在小床里,一边蹙眉问道。 易之云道:“不是,阿瑀来了,州府大人设宴为他洗尘。” “阿瑀?”柳桥一愣。 易之云点头,走过去看着小床中安睡的女儿,“这般晚没休息,柳柳闹你了?” “少冤枉我女儿!”柳桥瞪了他一眼,“她可乖了,比你还乖!” “那怎么还抱着她?”易之云伸手搂住了她的腰,低声问道。 柳桥靠在他的怀中,“柳柳出生到现在,大部分时间都是奶娘在照顾,再这样下去,我怕她长大了跟我生分。” “她敢!我打她屁股!” 柳桥没好气地捏了他手臂一把,“别总是说这些话,柳柳是女孩子!” “孩子还小,不懂的。”易之云道。 柳桥明白他的意思,“她现在已经开始认人了,而且,跟她在一起,便是忙的再累我也觉得值得。” “很累?”易之云蹙眉,“情况很严重?” “也不算是太严重。”柳桥道,“而且这些事情也在情理之中,人总是有贪念的,只是……怎么说呢,心里总是觉得不舒服!” “当然不舒服,有人抢你银子。”易之云失笑。 柳桥转头瞪了他一眼,“也是我的运作出了差错,这些年我一直都是一把抓的,下面虽然有管事,但也是自扫门前雪罢了,前两年爹和阿瑀在,还能帮我震着,后来阿瑀退股,我全盘接手酒坊,虽然解决了毒酒一事,只是整个酒坊的运作我并未调整好,美食坊这边大部分都是卖身的奴仆,便是有贪墨的情况也都是一些小数目,酒坊这边,作坊还好,就是各地的酒栈管理不到位,情况有些严重。” “你又不懂,别给我添乱了。”柳桥笑道。 易之云收紧了她腰间的手,“忘了,之前我帮你管了好几个月了。” “没到让你出手的程度!”柳桥拉开了他的手,上前在小床边上坐下,请摇着小床,低声继续:“若是我处理不来的话,会跟你开口的,现在你就当好你的水军总兵就行了。” “嗯。”易之云点头,“要不我让夏深回来帮你?” “别。”柳桥拒绝,“他好不容易才肯不当你的护卫进军营,如今你让他回来岂不是前功尽弃?” “待他这般好?” 柳桥瞪了他一眼,“要吃醋的话厨房多得是!” 易之云眸色沉了沉,上前,俯下身伸手从背后搂着她,目光看向小床中睡的香甜的女儿,“阿桥,今晚让奶娘带柳柳好吗?” 柳桥一愣。 “阿桥……”易之云在她的耳边低喃,“可以了吗?” 柳桥身子被温热的气息激起了一下轻颤,笑了,看着女儿圆润了许多的小脸,“我女儿这可怜,这爹回来了,你就连屋子也没得住了。” “你爹我更可怜,你娘有了你便不要你爹我了!” “胡说八道!”柳桥一巴掌拍了过去,“去沐浴,一身臭味!” “好,夫人。”易之云松手,随后起身去净房沐浴。 原先的净房跟寝室是不相连的,初初住的时候也多有不便,只是当时柳桥怀着孕,便没有打通,而且南方台州地属南方,又是沿海,湿气比较重,连通寝室的话,水汽加湿气,对人体不好。 不过不连通,实在是不方便,柳桥出月子之后便让人打通了,不过将原先隔壁往净房隔壁的耳房移,原先的净房该成了存放沐浴后的换洗衣物之类的,这两道门隔着,水汽便通不到寝室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易之云出来。 原本以为看到的还是妻子眼里心力只有女儿的画面,不想却是娇妻妩媚的场景,熟悉的灼热在身体窜动,缓步上前,轻轻地搂着梳妆台前理发的女子,“柳柳了?” “没法子,有个没良心的爹,只要委屈去奶娘那里了,省的被你打屁股。”柳桥笑着,眉间满是妩媚风情。 “我没良心?”易之云声音低哑了起来。 柳桥轻声,“你说呢?” 易之云没说,直接将人抱起,往床榻走去。 “阿桥,真的可以?” “早就可以了,是有人笨!” “是心疼你,臭丫头!” “不是丫头了,是丫头的娘了!” “是,丫头的娘!” 床帐落下,这一夜的两人如久旱逢甘霖。 第二天,易之云听着女儿哭哑了的嗓子,满心的愧疚。 “都是你!”柳桥直接一胳膊肘揍了过去,心疼不已地抱着女儿哄着,“柳柳别哭,别哭,娘抱抱,娘饱饱……” 渐渐的,哭声停歇了。 易之云摸着鼻子,“我哪里知道这丫头这般粘你……” “我是她娘不粘我粘谁?!”柳桥狠狠地瞪了过去,就不该放纵他! 易之云投降了,“当然是粘你了,你这般疼她,她不黏你,我可不放过她!”不过这才说完,又遭了狠眼。 “闭嘴!”柳桥恼怒道。 柳柳又哭了。 “别哭,别哭……”柳桥忙收了怒气,轻声哄着,“娘的乖宝宝,柳柳是娘的乖宝宝……”待女儿不再哭之后,便对易之云道:“去做你的事情!” “是,夫人。”易之云无可奈何地溜了,彻底沦为二等公民。 以往若是天黑回来的,便是天一亮就走的,不过今日却没有,萧瑀还在,而且今日回来,他自然不能走。 去书房处理了一些事情,又去拜见了柳河跟张氏后,管家便来禀报说萧瑀来了。 总兵府的管家王栋是从去年从水军退役的,三十出头,在跟海盗作战的时候断了一条胳膊,依照军法,是要领伤残金退役的,易之云见他老实精明,调查一番之后便让他来总兵府当管家,如今一家老小也都住在总兵府里。 “让他去客厅稍等。”易之云吩咐道,随后起身去后院。 再次见到妻女,女儿已经不哭了,还笑了,不过见了他来之后,便不笑了,似乎还害怕的样子,易之云皱眉,第一次有种女儿真的会记不住他这个爹的感觉。 “别吓着柳柳!”柳桥开口。 易之云一愣。 柳桥见状便知道他不明白,将女儿交给奶娘让她带下去,然后拉着丈夫的手走到铜镜前,“看着自己!” 易之云看了,可是没看出什么。 “总兵大人。”柳桥伸手拍着他的脸,“没发现你现在的气场越来越大了吗?” 易之云皱眉。 “就是这个!”柳桥指着镜子,“你这一皱眉,别说是孩子了,胆子小点的大人都会被你给吓着的!” 易之云还真的仔细看了,可怎么也看不出来,苦笑:“真的这般严重?” “你以为你是怎么镇住军营里的那些兵的?”柳桥无奈。 易之云还是没看出来,不过却信了她的话,“对不起,以后我会注意的。” “知道就好。”柳桥道。 “刚刚我吓到柳柳了?”易之云问道。 柳桥摇头,“还没这般严重,柳柳还小,还不知道什么是怕,不过孩子敏感,才会那般。” “以后我会注意。”易之云搂着她,“还好,你没被吓着。” “想着你小时候拧着马桶去倒马桶的样子,再厉害我也吓不着!”柳桥笑道。 易之云气结,“尽是记住我的糗事!” “什么事?”柳桥没继续这个问题,问道。 易之云也没问她为什么知道他有事,夫妻这般多年,他有没有事,她怕是一眼便能看出来了,“阿瑀来了。” “就是因为这个?”柳桥挑眉,“生气了?吃醋了?” “没有。”易之云坚决否认。 柳桥也没去拆穿他的这个谎言,不过还是解释,“我只是当阿瑀是弟弟,以前是,现在是,将来更是。” “我知道。”易之云道,“走吧,去见见他,说起来自从他大婚那日,你便没有见过他了。” 柳桥想想,“好像是吧,也不知道他们夫妻如何了。” “去看看就知道了。”易之云笑道,随后牵着她的手往前院而去。 当柳桥见到萧瑀,却是愣住了。 “嫂子。” 眼前的男子除了更加的沉稳之外,与她记忆之中的那个萧瑀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看着眼前之人,柳桥却还是愣住了。 陌生。 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可明明还是这样的面容,这样的笑容。 然而她还是有种陌生感。 是太久没见了的缘故吗? “嫂子不欢迎我?”萧瑀笑容没有因为她的呆愣而减少,声音温和地问道。 柳桥回过神来,“哪会!只是想起了好像很长时间没见你了。” 一年? 岂止一年。 “是很长时间了。”萧瑀笑道。 易之云有种想上前揍眼前男人的冲动,只是忍住了,即使知道柳桥心里对萧瑀只有姐弟朋友情分,只是仍是不想让她知晓大婚那日的事情,“先坐下来再说吧。” 柳桥点头。 三人入座,下人上茶。 “嫂子的气色似乎不太好。”萧瑀敛去笑意,皱了眉头,问道,“可是之前生产一事还未恢复过来?” “你也知道了?”柳桥笑了笑,“也是,这事既然传到了京城,你自然便知道了。” “太医如何说?”萧瑀问道。 柳桥笑道:“没什么大碍,好好调养便是了,不过这气色不好也不能全怪那事,孩子还小,闹腾。” 易之云看向她,似乎在控诉她冤枉女儿。 柳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继续对萧瑀道,“你呢?你成亲到现在也差不多两年了,有孩子了吧?这些日子一直各种各样的事情,倒是忘了问你了。” “年前怀上过。”萧瑀道,“不过没保住。” 柳桥听了这话,心里不知为何忽然一凛,“怎么这般不小心?” “许是孩子跟我们没缘分吧。”萧瑀苦笑道。 柳桥笑了笑,“你们年轻,也不着急。” “嫂子说的对。”萧瑀点头微笑道,“对了,小郡主呢?” “在奶娘那。”柳桥笑道。 易之云接话,“睡着了。” 萧瑀看了他一眼,没有在意,“是吗?那我下次再来看孩子。” 易之云握着杯子的手一紧,淡淡道:“恐怕没这个机会了,你忘了你来台州有任务的?” “再大的事情也总能抽出点时间的。”萧瑀笑道,“况且还是来看嫂子的孩子。” 柳桥赶紧打断两人的话,“还是正事要紧。” “嫂子说是那就是。”萧瑀没有继续跟易之云争论下去,“不过孩子虽然重要,可嫂子的身子也是重要,必定当日是难产,这身子还是要好好养着的,这府里也有下人跟奶娘。” “下人再好也总不是娘亲。”柳桥笑道,“不过你的话我会记住的。” 萧瑀点头,“那就好。” 场面似乎有些冷。 “会在台州待多久?”柳桥问道。 萧瑀笑道:“暂时还不清楚,看看情况。” “有时间便多过来。”柳桥开口,“嫂子其他的帮不了你,一顿好饭还是管的着的。” 易之云顿时坐直了身子,不过在看到了柳桥眼底的黯然,便没有开口,眉宇微微蹙了蹙。 “好。”萧瑀笑道,“有时间我便过来。” 柳桥点头,“那今日……” 话还没说完,王栋便进来禀报,“禀长公主,爷,州府大人派人过府询问萧大人是否在府中。” “嫂子,今日便算了。”萧瑀起身,“我还约了州府大人谈新兵招募的情况,改日再来拜访。” 柳桥起身,“好,正事要紧,你忙你的。” “易大哥可要一同去?”萧瑀问道。 易之云点头:“自然。” “那我先行一步。”萧瑀道,随后对柳桥笑道:“嫂子我先走了。” 柳桥点头,“好。” 王栋送了他出去。 柳桥看着萧瑀离去的背景,皱起了眉头,眼底有着担忧,明明什么都似乎没有变,可是,她却觉得陌生,更是生出了担忧。 那日在酒窖中的情形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中。 阿瑀,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别担心。”易之云搂住她的腰。 柳桥收敛思绪,看向他,“怎么?不吃醋了?” “吃!”易之云收紧了手,“不过你开心更重要。” “吃吃吃!醋就这般好吃?”柳桥佯怒,“你到处招蜂引蝶的我都没吃醋,你倒是吃的起劲了!” 易之云笑了笑,“很担心?” “优点吧。”柳桥收起了笑容,“不知道是太久没见了,还是真的有什么不对劲,这次见他忽然觉得很陌生,心也不安。” “是太久没见了。”易之云道,“而且,他都成亲了,男人成了亲自然就不同了。” “真的?”柳桥挑眉。 易之云笑道:“你看你夫君就知道了。” “也是。”柳桥点头,“脸皮厚了!” “阿桥……” 柳桥看着他,“易之云,真的没事吗?” “我不能保证他真的没事。”易之云正色道,“不过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而他又来找我帮忙的话,我不会坐视不理。” “这般严重?” “这哪里是严重!”易之云失笑,“他不是小孩子了,有成家立业了,很多事情都不会希望别人插手的,阿桥,别再将他当成当初的小孩子了,如今的萧瑀也有他的一片天地,翰林院这三年他不是白待的。” 柳桥舒了口气,“也许吧。” “有机会我跟他好好谈谈。”易之云道,“别担心了,好好在家里照顾柳柳,生意上的事情也不要太烦心,我养的起你跟柳柳!” “我知道。”柳桥笑道,“不过该做的还是要做,有些事情做脑子才能够清醒点,将来柳柳的嫁妆也可有多点!” “好,不过若是身子吃不消就不许再劳累!” “是,夫君。”柳桥笑道,“这次换知夏跟着。” “我有亲卫。” “我不放心!”柳桥伸手理了理他的衣裳,“虽说我不信石婆的事情只是海盗所为,但是你将他们打的这般惨,他们必定会对你怀恨在心的,让知春跟知夏轮流跟着你,我才安心在家带柳柳。” “好。” ------题外话------ 新文《大妻小夫之望族主母》首推中,v会员,尤其是lv2及以上会员,帮忙去收一下吧,数据不太好,救命呀 202 平平淡淡的幸福 送走了易之云后,柳桥便回去陪女儿,为了补偿昨晚上扔下她不管,接下来两天时间都花在了她身上,这般日夜带着的,女儿也越发的粘着她。 当然,这也是她所期待的。 没能亲自喂养,总觉得缺了什么似得,也让她担心将来女儿跟她不亲,而事实证明,她又在胡思乱想了。 这两日易之云没回来,中间让人回来送过一次信,说接下来几日都可能不回来,说是要跟台州州府陪同钦差一行人去视察新兵招募。 柳桥没放在心上,视察新兵招募危险系数很低,她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易之云这边没事,女儿却出事了。 柳柳开始吐奶。 之前也是有试过类似的情况,不过奶娘采取了一些措施之后,便没有再发生过了,可是这次却很严重。 王太医跟赵太医都急的团团转。 柳桥更是心急如焚。 不过好在这时候承平帝派来的精通儿科的太医终于到了,这太医姓章,而经过了章太医诊断,以及询问了一些情况,确定问题不是出在孩子身上,而是出在奶娘身上。 柳桥听了这话心里惊了惊,就怕当日石婆的事情再来一次,不过好在不是她所想的,柳柳出生的时候难产,头一个月身子一直不好,两位太医商量了一番后,便决定开方子给奶娘吃,然后化作奶水喂养,渐渐的,柳柳的便养起来了。 而这次出事,便是因为奶娘的药一直没断,柳柳却不再需要奶水里面的药,所以才会出事。 柳桥弄不懂这其中的关系,不过章太医说了,她只能试着去相信,奶娘的奶水不能用,这时候再去请奶娘也不容易,她也不放心女儿给一个没查清楚的人喂养,好在张氏的奶水足够,便将柳柳抱过去了。 柳柳吃张氏的奶水,起初两次还是会吐奶,不过后来渐渐习惯了,症状便好转了,再配合章太医开的药,气色也便好起来了。 柳桥松了口气。 “章太医,你确定孩子真的没事了?”柳桥抱着明显瘦了的女儿,再一次确认。 章太医点头:“长公主放心,小郡主没事。” “那她可还要继续吃药?”柳桥拧紧了眉头,每次喂女儿喝药的时候,心里揪的难受,“她才三个多月,再这样吃下去,怎么受的了?!” “长公主放心,药可以停下了。”章太医道。 柳桥松了口气,“有劳章太医了。” “这是臣的本分。” “不管如何,本宫都得多谢你。”柳桥笑道,随后又问起了一件事,“章太医,如今柳柳可否吃些副食?比如说肉粥,蛋羹之类的。” “这……”章太医斟酌会儿,“最好到了五个月的时候再吃。” 柳桥点头,“奶娘那边也请章太医照看一下,如今柳柳由本宫的养母喂养,两个孩子最终还是喂不过来的。” 还是得靠奶娘。 只是要确定药效是否代谢干净,以目前的技术来看是有些困难,更别说还得保证出奶水不受影响。 “长公主放心。”章太医领下了这个任务,“不过需要王太医一同配合。” 柳桥眉宇微蹙,对于之前王太医两人的疏忽仍是心有余悸,不过也不可否认她是在苛责了,这皇宫里的太医虽然医术比民间的大夫要好的多,但是却都是术业专攻的,精通一门,对另一门自然便不足了,至于全科的赵太医,对儿科却也算不上精通,事后两人请罪,她没惩罚,不过却仍心中不满,“也罢,这事也不能怪他们,既然章太医需要王太医配合,那便请他配合吧。” “谢长公主。” 柳桥又见了一次王太医与赵太医,恩威并施了一番,便将这次的事情给揭过去了,赵太医还好,这王太医当日是救了她一命,做的太过,她自己也过意不去。 柳柳没事便罢了。 …… 易之云抽空回来一趟,见到的却是女儿瘦了一圈的小脸:“怎么回事?柳柳病了?” “也不算是病。”柳桥揉了揉酸疼的双手,愧疚地看着小床内睡着的女儿,将事情说了一遍,“……好在章太医来的及时,否则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怎么会这样?!”易之云脸色沉的难看,威压随之而起,“他们两个怎么当太医的?我去……” “别!”柳桥赶紧起身拉住他,“这件事我已经处理了。” 易之云仍是沉着脸。 “也不能全怪他们,儿科本就复杂。”柳桥柔声道,“这些日子他们也是很尽心,别的不说,若是没有王太医在,我早就没命了。” 易之云盯着她,“胡说什么?!” 柳桥搂着他的腰,靠在他的怀中,“我知道你生气,其实我也很生气,只是这件事真的不能全怪他们,说到底还是我这个当娘的不好,让柳柳受了这份罪。” “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们不是我们府邸的大夫,虽说是皇兄派来的,但是远离家人呆在这不安定的台州,本就是为难了他们,若是一出事便苛责,将来谁还会为我们尽心尽力?”柳桥继续道,“我的身子需要他们调养,如今章太医来了,便可以负责柳柳,以后这些事情不会发生的,反之若是我们处置了他们,皇兄那边便是不说什么,怕是京城的人也会拿这件事攻击我们,最要紧的还是让章太医不能安心照看柳柳,得不偿失的。” 易之云吸了口气,压下了怒火,“为什么不派人通知我?” “你忙。”柳桥松开他,笑道。 “再忙也没有你们重要!”易之云盯着她,“柳氏阿桥,以后再有这些事情不许第一时间派人来通知我,听到没有!” “不许诅咒我女儿!”柳桥瞪着他。 易之云气结,不过也没有与她继续争执下去,打算以后交代王栋一声,府里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通知他!“累了?” “嗯。”柳桥抿唇笑着,靠在了他的怀中,“你回来了我就安心了。” “去休息,我看着柳柳。” 柳桥离开他怀抱,摇头:“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先去沐浴,然后休息。” “阿桥!” “我累了还能休息,你若是休息不好可是会出大事的!”柳桥坚持,“快去!” 易之云无奈,“好。” 沐浴出来后,便又见到柳桥抱起了孩子哄着,孩儿偶尔呜咽一声。 “醒了?”易之云走过去。 柳桥点头,“没事,哄哄便好了。” “我来。”易之云道。 柳桥没答应,“病了一场,现在更加认人了,你抱她会哭的。” 易之云没有怀疑她的话,走到她身后拥着她,看着她怀中的女儿,“柳柳不认得我吧?”这一个多月他都没回来几日,之前也都是奶娘在照顾着。 “我今天问了章太医,章太医说孩子现在还没怎么会认人,不过是凭着气味认罢了,所以你不用担心你女儿认不出你。” “真的?”易之云挑眉。 柳桥笑道:“真的假的我不知道,不过章太医既然这般说了,自然是有道理的。” “那我多沾沾你的气味,柳柳不就是会粘我了?”易之云笑道。 柳桥当即打住,“不行易之云,柳柳现在的情况我可不放心让她离开我!” “知道了。”易之云也没真的想,女儿也是他的,他也心疼,“今晚我们便陪着女儿睡?” “放床上?”柳桥诧异。 易之云道:“不行?” “倒不是不行,只是晚上睡的时候可得小心些,不能闷着孩子,更不能压着孩子。”柳桥正色道,“不过让孩子跟大人睡也有好处,我娘说这样孩子晚上会睡的好些。” 易之云笑道:“你就这样吧!” 柳桥点头,抱着似乎又睡了过去的女儿上床,放在内侧,小心翼翼地拿了小被子盖好,“都是我不好。” “再继续这样自责,怕是柳柳还没出事,你自己就先出事了。”易之云搂住了她的腰,“柳柳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一定会平安长大的。” 柳桥转过头看了看他,“嗯。”随后转过来,低头亲了亲女儿的小脸蛋。 “你之前不是说要给柳柳起一个大名吗?”易之云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便岔开了话题,“我想了几个,你看看哪个好些?” “不用了,就叫易柳。”柳桥道,“这次我真的吓怕了,不管迷信不迷信的,只要对柳柳好的,我都成!” “不担心女儿被嘲笑了?”易之云笑道。 柳桥转过身,“谁敢!” 易之云倾身,吻了她,因为孩子在,只是浅尝即止,“放心,有我在,没有人敢嘲笑你们母女!” “易之云。”柳桥偎依进了他的怀中,“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当一个好母亲。” “当然可以!”易之云道,“没有人比你更能当一个好母亲的!放心。” “嗯。” 许是有易之云在,柳桥这夜是自从女儿出事以来睡的最安稳的一夜。 而为了安柳桥的心,第二天易之云没有离开,在家里陪了妻女一日,到了次日才离去,而便在送走了易之云之后没多久,总兵府迎来了一个客人。 一个柳桥几乎已经抛之脑后的客人。 这时候柳桥跟张氏正抱着孩子在屋子里说这话。 “凌承樽?”听到了管家的禀报,她想了好半晌才想起了这个人,“是他啊,可有说什么事?” “来人说是特意来求见长公主的。”王栋道。 柳桥想了想,“请他去前厅,我稍后就到。” “是。” “阿桥。”张氏问道,“这凌承樽是什么人?” “算是酒坊的朋友吧。”柳桥将女儿交给奶娘,奶娘现在不能喂奶,不过倒是可以帮忙照顾,“柳柳乖,娘去去就回。” 孩子到没有因为母亲的离开而哭闹。 柳桥方才安心,“娘,我去去就回。” 张氏点头。 “长公主,奴婢陪长公主去吧。”一旁的方嬷嬷主动开口。 柳桥看了看她,点头,“知秋在这里看着,方嬷嬷陪我去便成。” “是。” 到了前厅,便见到了一个少年端坐客座,柳桥见了来人,倒是记起了他的模样,与眼前的少年相比,却是沉稳了许多,这两年又是受伤又是认祖归宗又是生孩子的,对外面的事情倒是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不过却还是知道章家酒坊借着美酒节可是将温氏酒坊的气焰打压了下去不少,若要论起获利,陆氏酒坊自然不少,但是章家酒坊也不逞多让! 温氏酒坊被他们压了回去,而陆氏酒坊这两年因为没了引航人,基本都是在守成,如今大周酒业,章家可是出尽风头。 凌承樽发现了来人,先是一愣,然后猛然站起,脸色有些僵硬,目光有些呆愣。 柳桥心中失笑,还是不够稳重。 “草……草民参见长公主……”凌承樽在见柳桥入座了之后,才回过神来,跪下行礼。 柳桥笑道:“凌公子不必多礼。” “谢长公主……”凌承樽起身,抬头盯着她。 柳桥蹙眉。 “放肆!”方嬷嬷厉声喝了一下。 凌承樽一愣,随即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低头。 柳桥扫了一眼方嬷嬷,方才微笑道:“凌公子登门,不知所谓何事?” “是……”凌承樽吸了一口气,“姨父让我……草民前来邀请长公主出席今年的美酒节!”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张请帖。 方嬷嬷上前接过,随后恭敬地递给了柳桥。 柳桥接过来看了看,随后搁在了一旁,“请凌公子代我谢过章东家的邀请,不过我目前走不开,便不去了,往后若是有机会再去吧。” “长公主言重了。”凌承樽抬头,似乎淡定了些,“托长公主的福,如今美酒节渐成规模了。” “这是好事。”柳桥笑道,“这两年也多亏了章家酒坊照顾,你放心,我都记的。” “那……” “凌公子。”柳桥敛去了笑意,打断了他的话,“与其寄希望于别人,不如自己努力,别忘了,你才是凌家的长子嫡孙,而且这件事的根本不在于对方的靠山有多大,而是在于你能够破了对方给你设下的陷阱,凌公子,章家对陆氏酒坊的帮助我不会忘记,但是正如当年我跟你说的一样,你还不值得我去跟那些人对抗。” “可如今你已经是……” “正因为如此,我更加不能。”柳桥打断了他的话。 凌承樽面色泛起了怒意。 “凌公子,你觉得我可能为了你而去对付我的亲人?”柳桥继续道。 凌承樽神色一震。 “我只能承诺当你堂堂正正地去夺回属于你的一切的时候,我保证你会得到公平!”柳桥正色道,“大周的律法不是摆设。” 凌承樽握紧了拳头,怒意似乎仍没有消。 “我还是那句话。”柳桥认真道,“靠人不如靠自己!” 凌承樽盯着她半晌,低头,“多谢长公主教导!”随后,行礼,告辞。 柳桥没有留,她看得出来凌承樽心里愤怒,只是她不能为他报仇,更没兴趣成为他的靠山,或者该说是报仇的垫脚石。 安乐侯府虽然没了永寿公主这个后台,不过却还有一个景阳公主在。 为了一个外人去对付自己的侄女,便是正义站在她这一方,别人的唾沫也会将她给淹死,凌承樽还不值得她去背负这些。 如今他们这一家子的处境已经够复杂了,每做一件事都得谨慎小心。 再者,她还真的无法确定当日凌家的那些恩恩怨怨到底是冤枉还是真实。 她不搀和这趟浑水。 “长公主……”便在凌承樽走了之后,方嬷嬷欲言又止地开了口。 柳桥看向她,“嬷嬷来了我身边时间也不短了,有话便直说吧。” “那奴婢便逾越了。”方嬷嬷正色道,“奴婢恳请长公主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柳桥蹙眉。 “长公主!”方嬷嬷跪下来,“如今您是永安长公主,是太后的嫡亲女儿,皇上的嫡亲妹妹,您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家,代表着太后与皇上,所以奴婢恳求长公主,往后这些人还是少见一些。” “你是在说我丢了皇家的脸?”柳桥不冷不热地道。 方嬷嬷惶恐道:“奴婢不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不敢?”柳桥眯起了眼。 “长公主……” “好了!”柳桥挥手打断了她的话,“你的话我明白了。” “长公主!”方嬷嬷却咬着牙继续,“便是长公主要治奴婢死罪,奴婢也还是好说,奴婢知道长公主补习约束,只是如今身份不同,很多事情也便不同,长公主便是不为皇家着想,那也得为小郡主,为驸马爷着想吧?” 柳桥眸色渐渐冷了下来。 “以长公主与驸马爷如今的身份地位,将来小郡主必定会嫁入高门。”方嬷嬷继续道,“高门勋贵,便不是宗妇,对名声也是……” “我的女儿不需要嫁入高门!”柳桥冷声打断了她的话。 方嬷嬷吸了一口气,“可是以长公主与驸马的身份,小郡主不嫁入高门,在那些寒门小户上挑选,能有几个好的?那些上杆子来的无外乎是冲着小郡主的身份罢了,便是运气好遇上了一个好的,只是门第不同,将来岂能过的了一块去?奴婢虽然进宫多年,但是也听过那等寒门小户,婆婆出身不好,娶进了一个高门媳妇,不是想着如何磋磨儿媳妇便是打着儿媳妇的嫁妆,还有那些寒门书生一朝得志便……” “够了!”柳桥拍案而起。 方嬷嬷低头,“奴婢该死!” 柳桥是真的被气着了,可是却无言反驳她的这些话,“方嬷嬷,我知道你是好意,只是有些事情不是你该说该过问的!若是你觉得我这个主子不够高贵不够端庄,让你恨铁不成钢的话,你可以离开,是回乡还是回宫,都可以!” “长公主,奴婢既然跟了长公主,便生是长公主的人,死是长公主的鬼!”方嬷嬷惊慌道,“奴婢僭越了,请长公主降罪!” 柳桥苦笑,“你没说错,我如何降罪?” “长公主……” “罢了。”柳桥没有在说什么,便起步离开。 因为这件事,柳桥接下来好几天的心情都不太好,以致身边的人都战战兢兢的,尤其是知道了原因的古嬷嬷。 这时候她是恨不得撬开了方嬷嬷的脑子,看看她里面到底是不是装了稻草的! 这在宫里面谁敢这样做? 难道出了宫便傻了? 还是她心里根本也是瞧不起长公主的行为? 什么劝? 根本便是嫌弃主子! 方嬷嬷也有些后悔了,“古嬷嬷,当时我是真的一心为长公主好……” “你傻啊你!”古嬷嬷恼火,“长公主什么性子,你来了这般长时间还没看出来吗?那就是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主!太后皇上都没说什么,你着急什么?再说了长公主已经嫁人了,不过是做做生意罢了,京城那个贵妇手头没几个生意的?长公主又不是经常出去抛头露面!而且驸马都纵容,我们这些当下人的多嘴什么?!你竟然还扯到小郡主身上,你难道不知道长公主最在乎的就是小郡主?!这小郡主才几岁?!” “古嬷嬷,你别说了!”方嬷嬷苦着一张脸。 古嬷嬷叹了一口气,“你也别太担心,长公主不是狠辣的主,气几天,过后便没事的,之前王太医他们都没事了!” “只能希望这样了。”方嬷嬷苦笑。 …… 易之云不知道方嬷嬷竟然教训主子,不过却得到了凌承樽一事,柳桥用了好半晌的时间才记起了这人是谁,易之云一看到王栋传来的府中消息,看到了凌承樽的名字,第一时间便想起来了,然后,寻了一个机会赶回来。 该死的臭小子,竟然找上门来了! 这一路回来,可谓是怒气冲冲,不过进府之后,便消了,可不敢在柳桥面前表露半分。 “回来了。”柳桥没发现端倪,上前迎了他。 易之云点头,“柳柳呢?” “奶娘抱去给娘喂奶了。”柳桥给他倒了杯茶。 易之云坐下喝了一口,“奶娘还能喂奶?” “娘的奶水还够,我便让奶娘歇长些时间。”柳桥坐在他身边道,“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事情都办妥了?” “也没什么大事。”易之云道,“就是做陪客罢了。” 若不是萧瑀不妥,他也不会日日跟着。 “阿瑀情况如何?”柳桥问道。 易之云道:“没什么事情,就忙。” 柳桥颔首。 易之云觉察到了她的异常,握着茶杯的手一紧,“阿桥,有心事?” “有点。”柳桥点头。 易之云眼底窜起了怒火,神色却还是平静,“什么事?” “前几日……”柳桥缓缓的将事情说了一遍,“这几日我想了想,虽说还是不觉得我自己做错了,不过从别人的角度来看,尤其是皇家人的角度,我的确是欠妥当了,方嬷嬷这般一说,我方才发觉虽然我认了母后跟皇兄,也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只是对这个身份,对皇家,还是缺少了一种认同感,归属感,似乎除了这个身份,多了一些亲人之外,没感觉到不同,永安长公主和柳桥,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被听这些人胡说!”易之云眼底闪过了一丝阴沉,“你很好!” “真的?”柳桥笑了。 易之云点头,“自然!这便是我的妻子,我的阿桥!还有,你是永安长公主,但是你更是柳桥,更是我易之云的妻子!我易家不管,皇家人也少来插手!” “谢谢你易之云。”柳桥笑道。 易之云佯怒,“再说我便生气!” “好,不说。”柳桥笑道。 易之云伸手将她搂入怀中,“没有认同感跟归属感也好,这样才能好好的当我易家妇!” “小心眼!”柳桥失笑,“不过我喜欢!” “喜欢?”易之云眯起了眼睛。 柳桥赶紧离开,“我去看柳柳!” “阿桥!”易之云伸手去拉。 柳桥赶紧退开,“休想!大白天的!” “晚上?” “你还在的话再说吧!” 易之云挑眉,“好!”随后,犹豫会儿,方才问道:“我刚刚听说有人来找你,叫什么来的?” 柳桥眯起了眼睛,“说!这没时没候的回来是不是就是因为有人来找我?” “当然不是!”易之云当即否认。 柳桥眯眼:“真的不是?” “自然不是!” “那就好!”柳桥道,“吃醋可以,可若是敢怀疑我,你就给我小心你的皮!”说着狠狠地捏了他一把。 易之云自然不觉得疼,不过倒是心颤了颤,“那……那人来找你做什么?不是怀疑,只是现在台州还不算很安稳,我担心你!” “哼!”柳桥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不过还是说了。 易之云蹙眉,“你想怎么做?” “没想搀和太多,若是他光明正大地去讨回公道,我便保证他能够得到公平的对待,其他的,我也没法子。”柳桥道。 易之云点头,“那就好。” …… 易之云并没有等待晚上,不过一个时辰,便来人叫走了,说是有军情。 柳桥的心随之也悬了起来。 203 玉飞阳 “王鑫他们如何?” 赶回了军营,易之云当即便着手了解情况,派去随商船远航的战船遭遇了海盗袭击,这本在他的预料之内,只是没想到这般快! “商船被劫,不过对方主要目的是掳掠,王鑫他们也没跟对方起正面冲突就,伤亡不算大。 ”程方将前线传回来的消息禀报。 “商队可有伤亡?” “没有!”程方道,“都被王鑫救上了战船,只是货物却没了。” 易之云盯着营帐右侧的一张巨大的海图,沉着脸思索半晌,“商船可是走他们的路子?” “这……”程方一愣,“王鑫的消息上没说!” 易之云眯起了眼睛,“那待王鑫回来之后再问清楚!” “大人是说这些商船没走原先的路?”程方问道,“在防着我们?” 易之云看向他,“之前我心里一直有个怀疑,这些商队旧经江湖,有自己的路子是正常,只是海上便那般大,不可能完完全全避开,我让人查过了这些商队,他们遭遇海盗的次数少的不正常,就算遇上了,损失也不会太大!” “大人怀疑这些人中有人跟海盗勾结?” 易之云道:“与其说勾结,不如说是贿赂,就跟镖局走镖一样,会给途径的山头好处。” “那这次他们主动来找我们保护……” “若我的怀疑不存在,那这些人只是为了寻求保护。”易之云道,“否则便是为了试探,或者是心虚!” “若是给末将找到证据,末将一定不会放过这群奸商!”程方恼恨,他是台州本地人,家人中好几个都是死在海盗中的,“为了利益,竟敢与海盗勾结!” 买通也是勾结! “那大人,这次王鑫他们遭遇海盗,是不是这些商队为了洗脱嫌疑跟海盗串通好的?!” 易之云不敢断定不是,“先等王鑫回来看看情况!” 程方虽然满腹的愤怒,可也只能应下,“是!”随后岔开了话题,“朝廷拨下来的物资末将已经让军需官处理好了。” “好!”易之云点头,“下一批的新兵也招募的差不多,前面这批的训练重心往水上移。” “是!” 易之云摆手,“你先下去吧。” “是。” …… 柳桥本以为这次易之云会没这般快回来的,不过五天之后,他便回来了,回来的很晚,她已经入睡了。 是被熟悉的气息给弄醒的。 睁开眼之后,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回来了。 “怎么这般晚?” “吵到你了?” 柳桥坐起身,先是看了睡在自己身边的女儿,然后方才转向易之云,小声道:“事情都处理完了?” “还没有。” 柳桥就着昏黄的烛火看着他的脸,“出事了?” “没有。”易之云笑道,“是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不过现在很晚了,你先睡,明日再说。” 柳桥看了看他,“先说了吧,我也睡不着。” 易之云看了看女儿,“去书房说?” “好。”柳桥点头,随后起身下床,穿上了衣裳后,便让人叫来了奶娘,让她照看着女儿,才跟易之云去书房。 不是自己的书房,而是前院书房。 搬入总兵府之后,柳桥并没有来过前院书房,因为总兵大人的书房是禁地,虽说她的身份还是进的去,只是也不想让府里的人说闲话,便一直没来过。 前院的书房自然比她院子那个大上许多,一应摆设都很清晰的表明这里的主人是个武将,而且还是水军武将。 柳桥看向墙上挂着的海图,“这东西这样挂着可以吗?” “没事。”易之云道,“这只是粗略的海图,详细的都收着,是军事机密。” 柳桥点了点头,看向他,“累了?” “还好。”易之云笑道。 柳桥道:“若是事情不急的话,我让人给你备宵夜,用了之后再说。” “也好。”易之云没有反对。 柳桥让人去准备,很快,便端来了。 “这般快?”易之云诧异,而且都是他喜欢吃的,抬头看向眼前的妻子,“你每晚都让人备着?” 柳桥眯眼笑了,“是不是很贤惠?” 易之云心中颤动,便是知道她心里有他,知道她很紧张他,可是还是会因为她一个小小的举动而动容,“嗯,很贤惠。” “吃吧,吃饱了再说!” 易之云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松弛了下来,大快朵颐之后,方才说起了正事,“我想通过章氏酒坊安排一些人进入远航商队中。” 柳桥一愣,“我能够知道为什么吗?” “当然可以。”易之云点头,“之前我跟你说过我跟台州的这些做海上贸易的商行接触过,一是希望从他们身上了解更多海上的情况,二是怀疑他们与海盗有联系。” “买通海盗?”柳桥很快便意识到了易之云未尽之言,“当年我去营海之时我也听说过这些远航的船队都有自己的安全海运通道,不过如今看来所谓的安全,不过是钱可通神,你是想找到他们买通海盗的证据?只是易之云,这些人的行为虽然可恨,只是这海运生意利益很大,这些商行背后更是盘根错节,不是区区水军能够动的了的!要杀他们很容易,但是若是处理不好,所引发的后果怕是难以估计。” “商人图财,我倒也没想过他们都干干净净。”易之云道,“只要他们没有卖国,我不会去动,不过若是能够找到证据,那也是一件好事,你放心,我会直接呈交给皇上,至于怎么处理,那是皇上的事情。” “那便好。”柳桥松了口气,“你是水军总兵,那便好好负责打仗便是,其他的,不该搀和太多。” “放心。”易之云笑道,“这些规矩我还是知道的。” “那你想安排细作进去做什么?”柳桥问道,随后不待他回答便猜测,“通过他们打入海盗内部?” 易之云点头,“这一年多我们派出去的探子都无法打入内部,所探的的消息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待海盗恢复了元气,大周水军便会很被动!” “可不是直接跟这些商行接触,效果会更好吗?”柳桥问道,“章家酒坊并未做过海运,通过他们是不是有些突兀了?” “我这次回军营是因为之前我派去保护这批远航商船的人遇袭。”易之云道,“这次是这些商行派人来求我让战船护送的,而他们所走的路子明面上是安全通道,可实际上却不是。” “确定?”柳桥问道。 易之云颔首,眼底闪过了一抹阴沉,“我让细作暗中查过了,的确如此!” 柳桥的心沉了沉,“这般说他们这次主动求水军保护,不过是为了消除你的怀疑?” “是我处理的不够妥当。”易之云苦笑。 柳桥握住了他的手,“不是你不够妥当,而是他们心虚,不管你因为什么跟他们接触,只要你接触了,他们都会认为你已经在怀疑。”顿了顿,继续道:“只是易之云,我的心有些慌。” 易之云蹙眉。 “这些做海运生意的商行背后的势力都是盘根错节的,而且大多数都与京城那些人有联系,之前我一直在想当年营海一事,二皇子是怎么给海盗他们搭上联系的,如今这或许便是答案。”柳桥声音低沉,“也便是说,海盗的存在在某种程度上对一些人来说并不是坏处,而要彻底清楚沿海的海盗问题,就更加的难!” “我一定会会为你报仇的!” 柳桥笑了笑,“仇自然是要报的,只是我还不至于为了自己的私仇而将国家大义抛诸脑后,之前我一直不明白为何皇兄对沿海之事始终不冷不热,虽嘴上说一定会大动一场,可始终没有多大的动作,不是他言而无信,而是受到的牵制太多,或许这也是他派你来的目的。” 易之云蹙眉。 “若是其他人,做不来这样的事情。”柳桥继续道,嘴边泛起了一丝苦涩,“你是永安长公主的驸马,这个身份足以让皇兄不惜一切护住你,不需要说服朝臣的理由,只说一句先帝命他照顾好永安长公主,说为了孝顺太后也不能杀了永安长公主的驸马!” “阿桥!”易之云蹙起了眉头,“没你想的这般糟糕!” 柳桥笑了笑,“别担心,我只是一时感触罢了,这也是好事,至少除非你谋反,否则皇兄不会要你的命,而你也可以在台州尽展所长!” “阿桥……” “不说这个了。”柳桥打断了他的话,“从外面安插人进去的确是更加不引人注意,只是为什么是章家酒坊?” “探子探的,章家酒坊似乎打算将自己酒坊的酒远销出去。”易之云道,“之前凌承樽来台州便是为了洽谈此事而来。” 柳桥挑眉,“你让探子去查这事,是为了公事还是私事?” “公事!”易之云没有犹豫道。 柳桥笑了笑,没去揭穿他,“这章鸿的眼光倒是长远,将酒参入这远航生意中,他似乎是头一个吧?” “这个我不清楚。”易之云道。 柳桥撑着下巴看着他,“不过总兵大人,你大可派人直接去跟章家的人接触,怎么想着通过我?” “自然是为了保密!” “真的?” “当然是!”易之云神色认真。 柳桥笑笑,“也对,通过我将人安插进章家酒坊,然后再参进章家酒的远销,这便多了一层保密,好,这事我来安排。” “嗯。”易之云点头,随后又正色道:“不过你不许跟那凌承樽接触!” 柳桥失笑,“夫君大人,大半夜的吃醋你不怕酸的胃痛?!” “答应我?”易之云一把将人攥紧了怀中。 柳桥笑眯眯的,“可是夫君大人,我这可是要去跟人家抢食,要是连见都不见人家一面,岂不是要以权压人?” “要见也是见章鸿!” 柳桥无奈,“好,答应你就答应你,不过若是章鸿将人带着,我可没法子,不过你的这醋是不是吃的有些远了?那凌承樽才几岁?你当人家的眼睛瞎了看不出我都一把年纪了?” “一把年纪?”易之云眯起了眼睛,眸色渐沉。 “说正事了!”柳桥逃了,“少动歪念头!”整了整神色,便继续道:“你可以给我多长时间?” “越快越好。”易之云道。 柳桥点头,“之前凌承樽给了我美酒节的帖子,如今赶去的话也还是来得及。” “去彭州?” “嗯。”柳桥点头,“这事最好当面谈。” 易之云犹豫。 “易之云,正事要紧。”柳桥认真道,“若不是没办法,你也不会让我来帮忙,你以为离开柳柳我愿意啊?” “好。”易之云吸了一口气。 柳桥坐在了他的腿上,圈住了他的脖子,“我们说好无论什么都一起面对的!” “嗯。”易之云应道,“小心点。” “又不是上战场,你担心什么?”柳桥失笑。 第二天,柳桥便开始安排去彭州的事情,不过还没启程,想要找的人却主动登门了,章鸿来了台州,而且还将她想要的! “章东家,你是说希望本宫与你合作一同做这远销生意?” 这不是想什么便来什么吗? 章鸿点头,“是,不知长公主可有兴趣?” “这兴趣自然是有的,只不过这海运生意风险极大,而且虽说本宫如今贵为长公主,可却也未曾做过这等生意。”柳桥淡淡道,“没有门路,到头来只会是死路一条。” “草民来找长公主合作自然不会往死路上奔。”章鸿笑道,“只要长公主愿意,其他的事情草民必定安排妥当!” “是吗?”柳桥笑了,“不过好端端的章东家怎么就想起了要做这门生意?” “草民有一个朋友是做海运生意,说海外不少地方缺好酒,若是能够将章家酒坊的酒运出去,必定大赚。”章鸿笑道,“不过之前章家情况不太好,所以一直没有动。” “你的这位朋友没有找其他人合作?”柳桥问道。 章鸿笑道:“如今大周能够拿得出手的也就三大酒坊,既然是我的朋友,自然不能落井下石。” “的确。”柳桥笑了笑,“那这次章东家是决定了要试试?” “是。”章鸿道,“若是能够做成,在赚银子的同时也能够扬我大周国威!” 柳桥笑着道:“难得章东家有这般胸襟,好,既然章东家想要,那本宫也就搀和搀和,具体的合作方案,请章东家拟一份章程给我,若是没问题,我们再细谈。” “可以!”章鸿应道,“那草民稍后便送来?” “好。”柳桥应道,“不过美酒节举行在即,章东家不会去可以吗?” “樽儿已经回去了。”章鸿道,“这两年这孩子历练的不错,可以应付的。” 柳桥点头微笑:“如此便好。” 两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章鸿便离开了,而当天下午,便将拟好的合作章程送来,柳桥细看了一遍,随后让人去军营,让易之云有空便回来一趟。 两日后中午,易之云回来。 柳桥将事情跟他说了,“这下子你不用担心了吧?” 易之云的确松了口气,“只是怎么这般巧合?” “倒也不算是巧合。”柳桥道,“这海运生意背后没有一个靠山是不成的,章鸿找我也在情理之中,你将人准备好,我先安排他们去彭州的酒坊,然后再安插进商行中。” “好!”易之云应道,随后便走了。 柳桥看着来去匆匆的丈夫,叹了口气,嫁了个武夫,往后这样的事情恐怕还多着呢,不过感慨虽感慨,很快便跑开了这些负面情绪,着手处理起这件事。 跟章鸿合作的这家海运商行在台州的海运商行之中排行第二,命源发商行,源发商行的东家姓玉,据说祖籍西南,祖辈从西南迁徙到了这边,便是做海运发的家。 待易之云那边的人安排妥当之后,柳桥便约见了章鸿商议合作细节,不过这次跟章鸿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男子。 章鸿依旧行了大礼。 那男子跟随。 “章东家请起。”柳桥淡淡道。 章鸿谢了后起身,那男子随行。 “章东家,不知这位是……”柳桥问道,“可是你的公子?” “哦,不是。”章鸿笑道,“这是源发商行的东家玉飞阳玉东家。” 柳桥笑了笑,“原来是玉东家。” “玉飞阳未经允许前来,还请长公主见谅。”玉飞阳起身,拱手请罪。 柳桥道:“你们既然是合作伙伴,那自然是要见面的,不过本宫没想到玉东家会这般快便前来罢了。” “草民前来也不完全是为了合作一事。”玉飞阳道,抬头直直地看着柳桥。 柳桥眸色一沉。 章鸿见了这般情形也是心中一惊,别说眼前这人是长公主了,便是扑通的妇人,这般看着对方也是不妥,这玉东家怎么这般无礼?“玉东家?!” “长公主忘了草民了吧。”玉飞阳开口问道。 柳桥一愣,“不知玉东家这话是何意?” “两年前,运河之上。”玉飞阳道,眼底透着感激,“长公主救了草民一命!” 柳桥脑海中浮现了一些画面,“是你?” “正是。”玉飞阳笑道,恣意飞扬,“长公主记起来了。” 柳桥从记忆中搜寻出了那已经模糊不清的面容,然后跟眼前这人对比,好半晌,方才点头:“原来是玉东家,本宫还以为是那个江湖大侠了。” “这……”章鸿却是吃惊,“玉东家跟长公主相识?” “长公主救了在下一命。”玉飞阳笑道,“只是没想到今日还能够见到长公主,亲自谢过长公主的救命之恩!”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柳桥笑道,“不过本宫记得当时你是在昏迷之中,怎么记得本宫?” “长公主说的没错。”玉飞阳笑道,“草民当时昏迷,中间依稀记得醒来一次,只是却也看不清楚是何人救了草民,只是隐约记得是一名女子。” “那玉东家是如何知晓是本宫救的你?” “这便多亏了这枚平安结。”玉飞阳伸手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香囊,随后从里面到处了一个红色绸线编织而成的东西。 不是别的,正是她当日被他夺去了却没有要回来的平安结。 “当日草民在医馆中醒来之后手中便握着这东西,当时草民问过了医馆的人,他们说草民被送去的时候手上已经有这东西,我便猜测这是救我之人所留的,之后我在当地打听,只是却并未找到救我之人的任何消息,只能从医馆大夫口中得知对方是京城人士,原本我该去京城寻找的,只是因为一些事情未了,方才一直拖着,不过一直派人打听,只是始终没有消息,直到那日易总兵约见草民等商行东家,草民看见易总兵身上挂着的玉佩上面缀着相同的东西,便问了易总兵,易总兵告知这是一枚平安结,乃长公主亲手所编。 原本草民该当即想易总兵说明此事,但考虑到长公主身份贵重,草民除了这枚平安结之外没有任何的证明,也便没有说,直到不久前见到了章东家,听他提及美酒节一事,算算日子,长公主离开彭州回京城的时间正巧与草民出事的时间相符合,所以便斗胆请了章东家带着草民一同前来,如今看来草民没有找错人。” 柳桥听了这番话,淡淡笑道:“原来如此。” “当日救命之恩,玉飞阳没齿难忘。”玉飞阳拱手道:“往后长公主若是有任何差遣,草民必定鞠躬尽瘁!”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柳桥笑道,“玉东家不必放在心上。” “不管如何,长公主都是草民的救命恩人!”玉飞阳正色道。 柳桥笑了笑,“当日玉东家怎么会受了那般重的伤?” “说起来惭愧。”玉飞阳苦笑,“是草民家族内部的争斗,若是长公主想知道,草民便一一道来。” “原来如此。”柳桥笑道,“当时本宫还以为是河道上出现了匪患,朝廷更是为此查了一遍,没想到竟然是这般回事,不过也是好事,若是连内陆的河道都出问题了,那本宫的驸马可就有的忙了。” 204 忧虑 当日的意外,柳桥回京之后没多久便忘了,后续的调查她,易之云没有说起,她也便忘了这回事,没想到今日竟然还会见到当日救的那人,而且还是以这般的方式! 玉飞阳? 柳桥不着痕迹地审视着眼前的男子,脸庞棱角分明,五官深邃,长发随意绑起,浑身上下透着野性魅力,而那双眼睛却是透着精明沉稳。 () 她想起了当日船上初见到他之时的异样感,此时,却是没有,不过心里却起了疑窦。 是真的这般巧合,还是…… “是草民的不是。”玉飞阳正色道,“当日草民在医馆醒来,因为担心再出事,便离开医馆藏了起来,之后草民的手下找到了草民,草民便一直秘密养伤,期间也是听说过朝廷派人查河道,只是并未意识到是跟自己有关系,后来伤愈,草民便回到了那医馆中,这才从医馆的大夫口中得知有衙门的人去找过我。”说完,神色露出了一丝苦笑,“也是草民怕惹麻烦,没有主动去衙门说明此事。”一拂长袍,跪下,“草民有罪,还请长公主降罪。” 柳桥淡淡一笑,“当日朝廷查此事是冲着匪患去的,既然你与匪患无关,不想惹麻烦也是人之常情,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年,朝廷也结案了,玉东家起来吧。” “长公主不追究草民隐瞒真相之罪?”玉飞阳抬头,眼底有着感激。 柳桥端起了茶盏喝了口茶,淡淡道:“本宫虽为长公主,但是大周自有律法,严格来说,玉东家并未触犯律法,自然便不算有罪,无罪,本宫如何降罪?” “谢长公主!”玉飞阳拱手,神色认真,“草民还是那句话,往后长公主若是有什么吩咐,草民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玉东家言重了。”柳桥笑道,“还是起身说话吧。” “谢长公主。”玉飞阳起身。 章鸿笑呵呵道:“没想到玉东家与长公主之间还有这般渊源,那往后我们的合作必定能够更加愉快!” “说起合作,不如我们来说说合作的细节。”柳桥笑道,“两位也不必拘泥于本宫的身份,该说什么还是得说。” “多谢长公主!”章鸿笑道,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那我们就说说合作的细节。” “好。”玉飞阳应下。 “合作的章程长公主也看过了,不知道长公主有何意见?”章鸿入座后,便问道,眼底有些忐忑。 合作的方案是,章家酒坊与陆家酒坊才负责出酒,源发负责运输,而分成章家酒坊与陆家酒坊占了六成,源发占四成。 章家酒坊与陆家酒坊对酒的质量数量负责,而源发负责运输的安全,风险各自承担一半,若是运输出了问题,源发赔偿一半货款。 至于章家酒坊与陆家酒坊分成的数目,则是以出酒多少灵动划分。 整个方案倒也算是公平,柳桥也并未因为身份而获得多少额外利益。 “大体上没问题,不过如今本宫的身份不方便明着参与此事。”柳桥道,“所以本宫希望陆氏酒坊不露脸,而是以将酒卖给章家酒坊为名输出所需要的酒。” “这……”章鸿有些犹豫,他拉上长公主便是为了借她的名,“长公主有所不知,温家也一直打着这般注意,而且海运背后的猫腻也多,草民担心若是没有长公主震着,会有人闹事。” “这点本宫也知道。”柳桥道,“只是本宫始终是长公主,如今忙活手头上的生意也有人说本宫与民争利,更别说如今本宫的驸马还是水军总兵,若是本宫公然参与海运生意,不但本宫会被御史弹劾,怕是本宫的驸马也难逃!章东家,这一点本宫也希望你能够体谅。” “长公主……” “章东家!”玉飞阳截断了他的话,“长公主所言极是,况且虽说长公主可以为我们避免许多的麻烦,可是若是真的被朝中的御史盯住了,麻烦会更大!既然是合作,那长公主即使不出面,有事情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章鸿心里仍是不愿意,不过最后也还是退让了,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不退让,这个计划便可能夭折,而且还会得罪了眼前这位!“好,就依长公主所言,只是……樽儿之事,还请长公主多多帮忙。” 柳桥笑了,“章东家果真疼爱这个外甥,你放心,此事本宫已经跟凌公子说过,若是他日他有需要,本宫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多谢长公主!”章鸿拱手。 柳桥继续道,“除了出酒之外,本宫还希望让几个人参与到整个运作过程中,不知两位可有意见?” 章鸿沉思会儿,“草民没有,只是不知何人主做?” “自然是章东家了。”柳桥笑道,“我让人过去也只是希望不会两眼一抹黑罢了,章东家该怎么管就怎么管,包括本宫派去的人,也都归章东家调遣,不过还是那句话,本宫不希望有人知道本宫参合其中,所以这些人的来历还请章东家代为安排妥当。” “长公主放心,草民明白了。”章鸿心里松了口气,派人进来监视他可以理解,只要听话不会反客为主便成! 柳桥看向玉飞阳,“玉东家呢?” “自然没问题!”玉飞阳笑道。 柳桥笑道:“那好,那就请章东家拟好协议,待签订协议之后,便着手进行。” “好!”章鸿应道,“明日草民便将协议送来!” “章东家派人送来便成,不必亲自走一趟。”柳桥道,“之后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本宫是不能亲自处理,不过章东家若是需要什么帮助,便跟本宫开口,本宫会命陆氏酒坊的人配合。” “多谢长公主。”章鸿道,“那草民就先回去准备,明日让人将协议送来给长公主签订。” “好。”柳桥应道。 玉飞阳也起身,“那草民也回去准备,就不打扰长公主了,待来日总兵大人有空,草民做东设宴感谢长公主当年的救命之恩,届时希望长公主与总兵大人能够赏脸。” “玉东家如此客气,本宫自然不会推却。”柳桥笑道。 玉飞阳也展露笑容,“那飞阳就恭候长公主与总兵大人大驾了!” “嗯。”柳桥抿唇笑道。 两人随后行礼离开,柳桥命王栋亲自送了他们,待他们离开之后,脸上的笑容便消散了,低头拿着茶杯的各自捋着杯中的茶叶,沉默半晌,抬头:“知冬,能不能去查查这玉家的来历?” “可以。”一旁仿佛隐形人一般的知冬开口。 柳桥看向她,“不要惊动了他们,且查的仔细一些,起码查出当年玉飞阳为何会被追杀,若是可以,将玉家的底细都给查清楚,不过切记不能惊动他们。” “是。”知冬领命。 柳桥转向门口处,渐渐地眯起了眼。 …… 次日,章鸿便派人送来了协议,柳桥看了一遍后签了,让人送回去给他,其后,玉飞阳也派人送了东西来,说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海外来,有些稀奇,希望长公主喜欢。 “夫人,这是什么?”罗妈妈将煎好的补药送上,便看着主子拿着一个奇怪的东西看着,如今她做的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不过夫人的身份不一样了,她也没什么好嫌弃的,至少没有被送回京城晾着。 柳桥看了她一眼,笑道:“望远镜。” 连这东西都有,那她想要找的物种应该也能找到。 罗妈妈好奇,不过也没有多问,“小郡主似乎很喜欢?” 柳桥看向旁边躺着的女儿,只见她正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眼珠子转动着,手也挥着想要抓什么东西似的,柳桥笑了,晃动手里的望远镜,“柳柳想要?” 小人儿挥舞着小手要抓,嘴里还是不是发出一句呀呀的声音。 “不行。”柳桥将东西放下,抱起了女儿,“这东西太大了,柳柳不能玩,等柳柳再长大些,娘再给你?” 柳柳没失望,目标转向了她脖子上挂着的一串珠链,伸手去抓着。 柳桥也没阻止,任由着她抓着玩。 “小郡主真精神!”罗妈妈笑道,“不过夫人,这药还是要趁热喝,不如奴婢先抱着小郡主?” “先放着吧。”柳桥舍不得打断女儿的兴致,“还烫着,先放一放,不过这天气也开始热了,柳柳年纪还小,我就担心热起来她会受不了。” “那奴婢让人去找些冰来?” “不行。”柳桥摇头,“先不说我不能用冰,柳柳同样不能,不过章太医说过些一日子柳柳也能吃些其他东西了,你去跟古嬷嬷好好商量商量,给柳柳做些好的,过些日子天气热了,胃口差,没些好东西,这小丫头恐怕更加吃不好了。” “是。” “啊!”柳桥吃痛了一声,“柳柳,别这样用力,勒疼娘了!” “咯咯……” 柳桥看着笑的欢乐无比的女儿,低头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就跟你那爹一样没良心!” 没良心的爹,当天晚上便回来了。 “正想让人去问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这就回来了。” 易之云笑了笑,转身便去看女儿,柳柳小丫头还没睡,正在床榻上翻着身,像是很好玩似得,吓的某位迟钝的老爹手足无措的,“这……柳柳能够翻身了?” “前几天就可以了!”柳桥笑道,动手扶着女儿,不让她继续闹腾。 易之云问道:“怎么没告诉我?” “你也没问不是吗?” 易之云摸摸鼻子,的确,每次回来女儿大多数是睡了的,而他的脑子里想着就一件事,“对不起,往后我会多多注意的。” “知道就好!”柳桥瞪了他,每次回来就想着一件事! “我抱抱!”易之云伸手。 “先去沐浴吧!”柳桥道,“一身的汗臭味!” 易之云勾起了嘴角,“一起?” 柳桥挑眉,“真的让我一起?” “当然。”易之云眯着眼,“让奶娘带会儿柳柳!” 柳桥但笑不语。 易之云当即会意,唤来了奶娘将女儿抱下去,看着女儿没哭没闹,赶紧松了口气,随后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的娇妻。 一个多时辰后,柳桥浑身无力地被某人抱上了床,不过却还没忘女儿,“柳柳。” “没听到孩子哭。”易之云抱着她继续腻着。 柳桥瞪着他,“我女儿真可怜,爹回来了连睡的地方都没了!” “我更可怜,夫人的心里就想着女儿……” “当然想着女儿,你哪里有我女儿重要?”柳桥挑眉,随即便要起身。 “好了,我去抱,你休息会儿。”易之云阻止了她。 “去什么去?!”柳桥佯怒,“这个时辰柳柳已经睡了,你去抱不是吵醒她?” “那你这是要……” “去让人给你弄些吃的,这一路赶着回来,还能吃过什么东西?”柳桥道,“也免得有人总是埋怨我这当夫人的心里只想着孩子!” “阿桥。”易之云却抱着她,呢喃着,“我知道你心疼我……” “还了。”柳桥失笑,“怎么跟个孩子似得?柳柳都没你这般腻我!” 易之云松开了她,“别折腾了,我去让人拿就是了,你刚刚也消耗不少,也用些?” “吃饱喝足了养好力气在给你折腾?”柳桥挑眉。 易之云笑了,“不折腾了,我这次回来会待三天,慢慢来,不及。” 柳桥咬牙,恨不得一脚将人踹下床去! 虽然没动,不过易之云就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似得,为了避免被老婆踹下床的悲剧,当即起身,“我去让人拿宵夜!”赶紧溜了,之后更是小心翼翼的讨好,这才避免了打地铺的命运。 柳桥入睡之前隐约记起还有什么事情忘了说了,可是直到了第二天早上才想起。 易之云听了玉飞阳一事之后,面色顿时凝了起来,“你确定?” “嗯。”柳桥点头,“虽然不算是什么深刻的记忆,但是也是对的上。” “岳父不是也见过他吗?”易之云道,“岳父怎么说?” “前几日我让爹去帮我做一件事。”柳桥道,“爹不在府中。” 易之云一愣,“什么事情?怎么没告诉我?是贪墨的事情?” “嗯。”柳桥点头,“我自己一个人肯定是管不过来的,过两年爹的年纪也大了,定然不能再这样劳累,我打算提几个大掌柜出来,这次就是让爹去考察人选。” “随行的人可安排好?”易之云问道,“怎么不跟我说?” “你还不够忙啊?”柳桥失笑,“这事我自己能处理,放心,随行的人都安排好,那可是我爹,我比你更紧紧张!” “希儿才几个月,难为岳父了。” 柳桥点头,苦笑道:“是我不孝,只是也没法子,其他人都没有爹熟悉情况,好在希儿的身子很好,爹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娘还说爹找些事情做也好,总不能让我养希儿。” “等这事处理完了,就让岳父岳母回京城,或者回钦州也成。”易之云道,“总不能让他们一直为我们操心。” 柳桥蹙眉,“让他们回去?” “嗯。”易之云道,“接下来两三年,大周与海盗必定还会有恶战,到时候他们必定会用尽一切办法反击,若是你愿意,我也希望你回去!” “知道我不愿意还说?” “所以岳父岳母他们最好离开。”易之云继续道,“皇上派来保护你的人足够保护好你跟柳柳,只是多了岳父岳母他们,人手必定不足。” 柳桥沉吟会儿,“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爹娘他们来找我便是希望一家团聚,我却让他们走……这……” “也不着急。”易之云安抚道,“慢慢跟他们说,说不定到时候他们自己就会提出离开了,别忘了岳父岳母终究还是要回一趟柳家村的。” 柳桥颔首,“嗯。” “玉飞阳一事我会查,你暂且不要与他有过多的接触,等我查清楚再说。”易之云回到了正题上。 柳桥道:“我已经让知冬去查了,你不要将精力浪费在这里,我已经跟章鸿说好安排人进去,你将你的人送到彭州,我会去信让他们安排。” “好。”易之云点头。 “对了,阿瑀视察一事进行的如何?”柳桥说起了别的事情,“说好了来看我的,怎么一直没消息?” “昨天就结束了。”易之云道,“今日我们会在州府商谈,明日州府大人设宴为他送行,后天启程回京城。” “所以你才回来。”柳桥了然,“不过……”审视了他会儿,“易之云,你老是跟我说,阿瑀真的没什么事情?” “能有什么……” “易之云。”柳桥打断了他的话,神色认真起来,“你可说过无数次不会骗我的!” 易之云看着她,叹了口气,“好,不骗你。” “阿瑀真的出事了?”柳桥心提了提。 易之云道:“这一年来他跟二皇子来往的很近,如今朝堂上,他已经被归为了二皇子一党。” “怎么……”柳桥面色一颤,“他怎么会……二皇子的正妃是威远侯的孙女,这些年他一直恨着威远侯府,后来婚事又因威远侯府而成了这个样子,他怎么会……易之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想干什么?!” 那年在酒窖中,他的那般模样…… “你先别着急,在他离开之前,我找个机会跟他好好谈谈。”易之云安抚道。 柳桥看了看他,“好,这事……你跟他说,我跟他谈的话,估计他也不会跟我说实话,你们都是男人,说起话来也好些,你跟他说,便是再想报仇也不要走歪路!他母亲也不会希望他这样的!” 娶威远侯府的女子是被算计,如今亲近二皇子,是被迫?以他的性情,若是被迫,定然会出事,若不是被迫,那真相恐怕更加的可怕! 易之云颔首。 205 拿一生去报复 “至于玉飞阳一事,我来处理便好。 ”柳桥将话题绕回了原先的事情上,“虽说有些巧合,但是也未必真的就有问题,你插手,若是被发现了,而对方真的有问题,必定会影响接下来的计划,若是没问题,也可能会引起对方的怀疑,你放心,我会小心处理的。” 易之云沉思许久,方才点了头,“好,不过你的确答应我,不能以身涉险!”目光一沉,“当日永寿公主一事,绝对不能再有!” 柳桥笑了笑,点头,“放心,那次你气成那样子,我哪里还敢再做?不怕你休了我?” “记住了!”易之云没有因为她的话而软下了态度。 柳桥敛了笑容,“放心吧,现在不仅仅是我们两个,我们还有柳柳,不管什么事情,我都会先顾着柳柳的!”说完,补了一句,“你也是!” 易之云面色方才缓和,“知道了。” “什么时候出去?”柳桥将话题转开,“可回来用午膳?” “待会儿就出去。”易之云道,语气有些歉疚,“可能回不来。”仔细想起了,他似乎很长时间没有好好跟她用一顿膳了。 柳桥点头。 易之云起身,“那我先走了。” 柳桥走到他的面前,伸手为他整了整衣裳,“午膳要好好吃,再忙也得吃饭。” “知道了。”易之云低头吻了吻她,“走了,好好照顾柳柳。” 柳桥笑着点头,没有出去送他,只是目送着他离开,这不是她第一次看着他离开,可是心里还是觉得空空的,吸了口气,笑了笑,压下了这负面情绪,转身去找被她抛下了一整晚的女儿去,陪了女儿一早上,午膳是跟张氏用的。 膳后,柳桥便说起了易之云的提议。 张氏听了之后错愕,“阿桥,你想我们离开?” “嗯。”柳桥点头,“易之云说的对,台州太危险了,你跟爹留下来不安全。” “可你们不也在这?”张氏不懂,“阿桥,是不是我跟你爹给你带来了什么麻烦……” “当然不是!”柳桥忙打断,“娘,你们能来找我,我真的很高兴,也很感激,若是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够跟你们在一起,只是台州这边的情况实在不太稳定,你们留下……我担心自己保护不了你们。” “阿桥……” “娘,易之云这水军总兵当的越稳,树敌也便越多。”柳桥打断了张氏的话,“不但是海盗那边的,还有朝堂中的,他越是锋芒毕露,背后捅刀子的人也便越多,再加上我如今的身份,可以说是将他,将我们这一家子推到了火上去烤,虽说皇兄跟母后是真心疼爱我,可即便如此,我仍是担心,娘,我不想连累你们。” “阿桥,我跟你爹并不害怕,我们……” “我知道你们不害怕。”柳桥笑道,“只是如今我本来就欠了你们许多,不想让你们晚年也因为我而受累,而且现在你们有希儿,更加不能出事!” “真的得走?”张氏面色有些发白,她原以为可以一家子这般好好生活下去,可是如今……“阿桥,既然这里这般危险,那我们一起回去!” 柳桥摇头,“娘,如果爹有危险的话,你会逃吗?” “可是……” “我不能走。”柳桥摇头,“不仅是因为我舍不得他,更是因为我在这里,他便多了一道护身符!” 张氏不懂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可是却信女儿的话,“可我们走了,你自己一个人成吗?” “还有那般多人,没事的。”柳桥道,“不过便是要走,也得希儿满周岁之后再走,孩子太小赶路不好,这段时间台州应该还算是安全。” “阿桥。”张氏看着女儿,“你过得是不是不开心?” “娘怎么会这般问?”柳桥失笑。 张氏叹了口气,“你现在是长公主,这样高贵的身份却过的比从前更加的小心,阿桥,若是过得不好,我们就回钦州去!” 柳桥心口涌出了一股酸涩的愧疚,其实让他们离开,虽是受了易之云的话影响,可是却也有她的自私,她担心到时候出事的话需要分心照顾他们而不能全心全意保护女儿,“娘,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张氏失笑,“娘知道你是为了我跟你爹好,既然你想让我们回去,我们就回去,不过我们不回京城,回钦州。” 柳桥心口更是难受,“娘……” “娘懂的事情不多,不过你们现在这样的身份,我们回京城的话只会给你添麻烦,一个不好还会连累你们。”张氏道,“阿桥,娘知道你孝顺,可是你是长公主,本不该这般跟我们再这样相处的。” 柳桥眼眸一沉,“娘,可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张氏摇头,“府里的人都对我跟你爹很敬重,是我跟你爹自己想的,其实你爹也跟我提过要回去一事,不过我舍不得你罢了。” “娘……” “你爹说的对的,阿桥,你现在是长公主,我们该注意一点的。”张氏继续道,“而且就算不考虑这个,你已经嫁人了,我跟你爹一直呆在你夫家也不算个事,你婆婆都还在京城,我们跟着你,便是你婆婆不说什么,其他人也会说闲话的!” “娘你别说了!”柳桥后悔提了这个话题,她什么时候变的这般的私自与冷酷了?这是她的爹娘,她说过一辈子都认定的爹娘,可是如今……“娘,你别说了,若是你们不想走,那便不要走!近段时间台州还算安稳,我好好准备,到时候必定可以护你们周全!” “傻孩子。”张氏却摇头,“娘知道你孝顺,可是我们也不能因为你孝顺就不为你想想,阿桥,你不是我亲生的,可在我的心里,你就是我的女儿,就是我那没了的女儿!希儿出生之后,我心里难过过,可是后来一想啊,我那女儿没了,你就来了,说不定你就是我那女儿,只是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而已,如今好了,我有了女儿,也给你娘爹生了儿子,我这一辈子也圆满了。” “娘……”柳桥眼眶湿润了起来。 “你也是当了娘的人了。”张氏笑了,眉宇更是柔和,“还哭,被柳柳知道了定会笑话你!” “娘……” “柳家村那边……”张氏继续道,“为了希儿,我跟你爹是一定要回去一趟的,不过你也不担心,有你在,他们不敢对我们怎么样的。” 柳桥吸了一口气,“娘确定要回钦州?” “嗯。”张氏点头,“回钦州好,我跟你爹在钦州习惯了,虽然在京城也住了一段日子,但是也没有钦州习惯!到时候你爹也可以帮你管管钦州那边的酒坊铺子。” “娘,是我对不起你们。”柳桥仍是道。 “你已经嫁人了,我跟你爹本来就不该跟着你们的。”张氏继续道,“好了,不说这个了,现在要入夏了,柳柳的衣裳也要换了,你有空的话给柳柳做几身。” 柳桥的脸苦了,“娘,你知道我不会。” “不会也就学啊。”张氏道,“哪有娘不给孩子做衣裳的?就是当初我也给你做了两身,你以前不是跟你婆婆学过刺绣吗?” “学不来。”柳桥苦笑,“而且前两日我婆婆才让人送来了新的四季衣裳,足够柳柳穿了。” 她怀孕之后,云氏每两个月便给她送一次东西,不过基本都是衣裳,易之云的,孩子的,后期更全都是孩子的衣裳,男孩的,女孩的。 生了女儿的消息传回京城之后,送来的便都是女孩子的衣裳,一个月大的,两个月大的……各式都用,囊括了一年四季。 柳桥也基本可以肯定,云氏是知道她不能给孩子做,便都给做了送来。 张氏看着她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你啊,以后可不许这般教柳柳,你身边的那两个嬷嬷好像本事不小,到时候让她们教!” 柳桥摸摸鼻子,“娘放心,我会好好教柳柳的。” “你不能给做,娘这个当外祖母的却是要做的。”张氏道,“你给我裁剪衣裳,这总可以吧?” 柳桥自然点头。 不过这活计还没做了半个时辰,便不得不搁下走了。 知冬回来了,带回了她想要知道的消息。 “这般说来当日玉飞阳被人追杀是因为家主一位之争?”柳桥蹙眉,就这般简单? 知冬回道:“玉飞阳不是玉老夫人所出,而是过世的玉老爷子的一个外室所出,当年玉老爷子将孩子带回玉家,玉家就曾经闹了一场,玉老夫人几乎以死要挟阻止玉飞阳进门,不过最终还是被玉老爷子强势压住了。 玉飞阳是庶子,本没有资格继承家业的,只是玉家大少爷纨绔不化,而且贪生怕死,从来不跟商队出海,而这玉飞阳不但聪明果敢,更不惧危险,从他十五岁回玉家,几乎每年都会跟着商队出海,也因为如此,他在台州名声不算显赫,直到三年前玉老爷子的大寿上,将他郑重介绍给了所有人知晓,更是透露出了有意将位子传给他。 之后玉飞阳就不再出海,而是开始插手源发商行的经营,这边激怒了玉家大少爷与玉老夫人,两年前,玉老爷病重,玉老夫人便打发玉飞阳去京城找寻名医,然后半路截杀。 玉飞阳死里逃生回到台州,正好赶上见玉老爷子最后一面,而就是这一面,玉老爷子将源发商行传给了他,当时台州州府也在场做了证明,玉飞阳接受商行之后,却并未伺机报复,仍是敬重嫡母,对于家大少爷也是敬重,除了不让他插手商行一事外,不管他闹出什么事情来,玉飞阳都给他收拾干净。” 柳桥敲了敲桌面,“他真的没有问题?” “奴婢不敢说他没问题。”知冬回道,“但是当年他遇刺杀的经过应该不会有错。” “玉家的底细查的如何?”柳桥又问道。 知冬道:“玉家来台州已经好几辈,发家的过程并无疑点,具体的,奴婢需要时间再查。” “好。”柳桥点头,“继续查,若是有什么不对即可禀报我。” “是。” 柳桥垂眸沉思,玉飞阳没问题,那便是她想多了,只是之前发生了那般多的事情,让她不得不小心谨慎。 小心驶得万年船! …… 进入六月,便是入夜也能感觉到了夏日的热量。 州府衙门内的送别宴席一直到了亥时方才散去,出了衙门,易之云叫住了萧瑀,“找个地方谈谈。” 萧瑀挑眉,“该说的白天不是已经说完了吗?” “你说过去看你嫂子。”易之云道。 萧瑀笑道:“是要警告我?” “阿瑀。”易之云吐出了一口浊气,“她很担心你。” 萧瑀笑容微敛,“是吗?”随后,笑道:“好!方才没有喝的尽兴,找个地方继续!” 易之云蹙了蹙眉,不过没有拒绝。 两人找了一个酒馆,要了一个包厢,继续喝着,萧瑀特意点了陆氏酒坊的酒,“没想到陆氏酒坊的酒竟然销到了这里,看来当日我将酒坊给她是做对了。” “为什么?”易之云却是问道。 萧瑀看了看他,将杯子白玉酒壶给挪开,让伙计拿了坛子来,“既然要喝,那就痛痛快快地喝!” 易之云蹙眉。 “怎么?不敢?”萧瑀挑眉道。 易之云看了看他,拿起了酒坛。 萧瑀也提起,“我先敬你!” 易之云奉陪! 萧瑀大灌了一口,将酒坛子碰的一声搁在了桌子上,大笑道:“爽快!酒就是应该这般喝!” “你到底怎么回事?!”易之云盯着他,目光转为了厉色。 萧瑀笑道:“什么怎么回事?不就是觊觎你的妻子,还能怎么回事?” “阿瑀,就算时间磨灭了我们之间的兄弟情,但是你我始终兄弟一场,你若是有事,我能够帮的一定不会坐视不理!”易之云沉声道,“阿桥也一样会!” “如果我求你将她给我呢?”萧瑀笑道,语气像是在开玩笑一般。 易之云冷笑,“你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萧瑀笑道,拿起了酒坛,“所以你帮不了我,不过这陪我喝一场应该可以!” “我将你跟二皇子来往很近一事告知了阿桥。”易之云却道,“她很担心你!” “看来明日我不能去跟嫂子告别了。”萧瑀笑道,“易大哥果然也变了,变的狡诈,变得会用这等以退为进的方式……” 话没有说完,易之云抡起了拳头一圈打了过去。 萧瑀踉跄了两步,抬手抹去了嘴边渗出的牙血,脸上的笑意还是没有减退,“当日易大哥能够为了报仇而抛弃一切去从军,怎么如今我就不能?” 易之云一怔。 “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萧瑀继续道,脸上泛起了讥讽,“还是易大哥觉得我没有一个可以为我守候永远的妻子,便不能这般肆无忌惮?” 易之云盯着他,许久之后才一字一字地道:“你是为了报复才去接近二皇子?” “错了。”萧瑀笑道,“是二皇子觉得我有几分本事,主动来招揽我。” “萧瑀,卷进储位之争,其中的危险你可……” “孤家寡人一个,有何好担心的?”萧瑀笑道。 “你——”易之云咬着牙,“就算你是为了报仇,那也该去投奔太子!不管你是要报复你父亲还是威远侯府,都该去投奔太子!” “易大哥就这般看好太子?”萧瑀挑眉。 易之云面色铁青,“萧瑀!” “易大哥说的对,投奔太子的确更加的保险,不过,太子身边什么人不缺?我便是主动靠上前去,人家也未必会要我,再加上我娶了那般一个妻子,他岂会信我?”萧瑀冷笑,“就算他信了,将来他登基了,可以杀了二皇子,也可以灭了威远侯府,甚至可以灭了萧家,可是——”神色骤然一狞,“就这样的吵架灭族,未免太便宜他们了!” “你——” “我不是要他们死,而是要让他们一个个匍匐在我的脚下苟延残喘,我要他们没有个人为了活下去而讨好我,看我的脸色!”萧瑀冷笑,“他们不是说我娘出身卑贱吗?不是说我这个庶子就算在本事也不过是靠着萧家,靠着威远侯府吃饭的窝囊废吗?那好!那我就让他们在我的这个窝囊废脚下苟延残喘!” 易之云呼吸有些急促,因为余怒,也因为震惊,“阿瑀,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毁自己!” “当日易大哥不也是这样?”萧瑀却反问。 易之云语滞,半晌之后才道:“二皇子的正妃是威远侯府的人,将来若是二皇子登基,那威远侯府的人便是后族!你觉得你可以达成你所愿?” “易大哥不知道二皇子跟荆皇后打算事成之后让荆家的女儿取代威远侯府的女儿当皇后吗?”萧瑀问道,“而要做成此事,威远侯府便必须先除!安陆侯府千辛万苦捧了二皇子上位,岂会让一个威远侯府来分这份荣华富贵?到时候我所愿不就能成了?” “你这是要拿你的一辈子来报复?”易之云握着拳头道。 萧瑀笑了笑,“当年易大哥不也是如此?” “阿瑀!” “不,也不完全是。”萧瑀继续道:“当年易大哥的计划没有玩弄阴谋诡计,你是堂堂正正地去报复,所以我一直说,我没有易大哥的福气。” 易之云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萧瑀笑道,“易大哥想知道的事情我已经说了,若是你打算去告发我的话,也尽管去,当年我的性命是你们夫妻救的,你们若是想要回,我便还回去!” “你——” “不过,在这之前,易大哥能够陪我好好地喝一场?”萧瑀看着他,“若是你还认我这个兄弟,便陪我好好醉一场!若是你还念一丝兄弟情,那明日酒醒之后就不要管我,让我去走我该走的路!”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还有,不要告诉她。” “阿瑀……” “好好待她,好好爱她!”萧瑀继续道,“不要给我抢走她的机会!” 易之云苦笑,“阿瑀,她是你的嫂子,一辈子的嫂子!” 萧瑀勾勾嘴角,拿起了酒坛喝了起来。 易之云知道他这是在走一条绝路,如今的行事,除非太子谋逆,否则绝对不可能被废,他投靠二皇子,只是在自寻死路,可是—— 当年的他,不也是如此? 正如他所说的,当年的他也是明明知道前途未卜,乃至是一条绝路,也还是坚持去走了。 “萧瑀,既然决定了,那便该想尽一切办法成功,至少,保存自己!” 萧瑀笑了,“多谢!” “我一定是疯了!”易之云拿起了酒坛喝了一大口,“阿桥知道了的话定然会气疯了的。”他竟然由了他! “不。”萧瑀摇头,“她不会的,因为在她的心里,你比我重要多了,重要多了……易之云,我真的很羡慕你,真的很羡慕……” 易之云没有回应他的这句话。 他的确很幸运。 若是没有了十几年前的柳桥,易之云的一生便只是悲剧! “阿瑀,保存自己!” 萧瑀端着酒坛敬了他,却没有说话。 …… 柳桥一直在等易之云回来,连女儿也交给奶娘照顾了,可一直等到了子时,还未等到人回来,原本以为他不会回来了,打算去将女儿抱回来休息,人便回来了。 是被扶着回来的。 “怎么喝的这般醉?”柳桥一边指挥着下人将他扶上床榻,一边让人去打热水,“这跟谁喝的酒?”以前可从未有过这般情况。 “跟钦差萧大人。” 柳桥一愣,随后让知夏等人下去,亲自拧了毛巾给醉的不省人事的男人擦着脸,“让你去跟他谈,好端端的怎么喝成了这样子?” “阿桥……”原本不省人事的人居然开始闹起来了。 柳桥拍着他的手,“我在,我在,别闹!” “阿桥……”明明醉的厉害,可是力气却还在,一把将人拽入怀中,“阿桥,幸好有你……” 柳桥无奈,用力挣脱他的手,“别乱动,我给你更衣!” “阿桥?”醉猫似乎醒了些。 “是。”柳桥一边给他换衣裳一边应道,“别乱动,再乱动就别怪我不客气!” “不动……” “谁让你喝这般多的?还跟阿瑀?”柳桥费了不少的劲方才帮他换好了衣裳,还擦了一遍身子,将人弄的清清爽爽的,也将酒气给散了一些。 “夫人,醒酒汤好了。”罗妈妈端着进来。 柳桥接过,“来,喝了!” 易之云的酒醒了不少,能撑起了身子,可是却不喝,“你喂我!” 柳桥有些气结,“好,喂你!”不过没拿勺子,直接将碗递到了他的嘴边。 易之云也没得寸进尺,乖乖地将醒酒汤喝了,然后躺下。 柳桥将碗递给了罗妈妈,“去准备浴水。” “是。” 柳桥起身给床上的醉猫盖好了被子,才去净房沐浴,折腾了这阵子,弄的一身汗,不过这才转身,手便被攥住了,转过身,便见某人可怜兮兮的脸,顿时气笑了,“松手!” “不许走!” 206 怀念 易之云手一用力,直接将人给拽入了怀中,随后翻身将人压在身下,脸上的可怜兮兮早没了,便是醉意也消失无踪,“不许走。 ” 柳桥气结,“骗我?!” “没有。”易之云道,目光柔和无比,“是醉了,不过没醉的不省人事。” “故意折腾我是吧?”柳桥挑眉。 易之云低下头在她的肩上磨蹭,然后抬起:“就是想让你伺候我。” “那我伺候的你舒服不?”柳桥差点想一巴掌拍过去,“说!什么时候学的这些?谁教你的?” “没有。”易之云笑道。 柳桥冷哼。 “阿桥……阿桥……”易之云低下了头,细细的吻落在了她肌肤上。 柳桥抬手推开了他,“一身臭汗,你也亲的下去!” “我不嫌弃。” “我还嫌弃了!”柳桥板起了脸,“喝了多少了?这酒味就算刺鼻的要命!” “没多少。”易之云翻身,躺在了内侧,不再压着她,不过也没放人,伸手利落地将人搂入怀中,“答应过你不再外面喝的不省人事的。” “记住就好!”柳桥气结,抬手撑气了身子,“别闹,我去沐浴。” “我不嫌弃。” “我嫌弃!”柳桥道,“一身汗的你以为好受?” “等一下还不是……”话没有说下去,在柳桥恶狠狠的目光中打住了,“阿桥……” 柳桥瞪着他,“别给我装可怜!喝了一肚子的酒,什么也别想,睡觉!” “没醉!” “喝醉酒的人都说自己没醉的!” “你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柳桥挑眉,“本公主现在有女有女万事足,你这个驸马哪里凉快哪里去吧!”说着,动作敏捷地下了床,笑着往净房而去。 易之云坐起身,冷毅的脸庞此刻满是柔和的笑意,“臭丫头!” …… 半个时辰之后,柳桥回到卧室,毫无意外地看到了某人正坐在床上等她,那样子……“勾引我?” “你说呢?” 柳桥双手环胸,长发因沐浴而高高挽着,几缕湿法垂落着,添了一份妩媚,细长的眉毛挑着,又多了一丝少女的娇俏,“本公主可是说话算数!” “狠心的丫头!”易之云伸手将人搂上了床榻,“不闹你。” “真的?”柳桥语气严重的怀疑。 易之云抬手拔掉了她绾发的簪子,柔软的长发散落,“嗯,不闹你。” 柳桥笑笑,靠在了他的怀中,耳边传来了他有力的心跳声,“跟阿瑀喝的酒?” “嗯。”易之云抚着她的长发,“跟他谈了一些。” “谈的不好?”柳桥问道。 易之云笑道:“我们都一起喝了酒了,哪里还会谈不好?” “也许是借酒消愁呢。”柳桥道,“谁知道你们男人!” 易之云低头看着她,“真的没有。” “那他到底怎么了?”柳桥抬头看着他,问道。 易之云笑了笑,“夫人,在你夫君的怀中问别的男人,就不怕我吃醋?” “好酸啊。”柳桥捏着鼻子笑道。 易之云瞪了她。 “不开心我这般关心阿瑀?”柳桥收敛了笑容,伸手揽着他,问道,“你别多想,我没有别的心思,也许是习惯吧,这般多年,我身边真正算得上朋友的,也就是阿瑀了,我真的不希望他出事。” “我明白。”易之云抚了抚她的头,“只是阿桥,阿瑀已经是成人,他有权力选择自己要走的路,或许在我们看来,他这般是错的,是在走一条绝路,可是对于他来说,或许是救赎。” 柳桥神色一凝,“你是说……” “阿桥,你可以担心他,只是不能阻挠他想要过的人生。”易之云神色认真,“他是男人,有能力去选择自己想要的一切。” “易之云……” “还记得当日你放我去从军一事吗?”易之云继续道,“如今的阿瑀就好比当年的我,阿桥,与其让他一直活在痛苦中,不如放他去做他想要做的事情!” “可是……”柳桥哽了哽,“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他为了报复去投靠二皇子,这不是再找死吗?当初你去从军尚且可以有一线生机,可是现在他……而且,他母亲的事情就真的值得他这般毁了自己?!这般多年了,他父亲如何对他,我也看在眼里,为何就不能放下?易之云,他跟你不一样,他父亲……”话,说不下去。 因为说下去,或许便会伤到了眼前之人。 易之云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心思,拥着她笑了笑,“阿桥,我们都不是他,不知道过去的那些事情伤的他有多深,萧嵘或许是真的对他不错,可是他母亲死了,而我娘,至少还活着。” “都怪那荆氏!”柳桥咬牙。 易之云明白她说着荆氏是谁,如今萧瑀的妻子,当日算计二皇子不成反倒是累及了萧瑀,只是……真的是累及吗?“阿桥,你觉得阿瑀是那般容易被人算计的?而且对方算计的人还不是他。” 柳桥面色一变,“你是说……”心,倏然一沉,“可他这样做有何好处?” “阿桥,现在萧瑀已经不是当年你跟前的那个听话的孩子。”易之云苦笑,“如今的他深谙谋略,八面玲珑,便是我,若是真的跟他对上了,拳头上的功夫我能赢,但是其他的也未必能占上风,翰林院那地方……” 话虽然没说完,但是柳桥却明白,嘴边也泛起了一丝苦笑,“或许是我强求了。”有些人,有些事变了便是变了,再不愿意接受也是变了。 “明日他就要回京,你如果想劝劝他,我可以安排你见他一面。”易之云道。 柳桥摇头,“他若是想见我,早便来了。” “别太担心。”易之云低头看着她,“他既然敢这样做,那必定是有成算的,当年我从军还有冲动莽撞在,如今的萧瑀则步步为营。” “你说他到底想做什么?”柳桥看着他,“整垮他父亲?还是威远侯府?” “都有。”易之云道。 柳桥苦笑,“能有几分成算?” 易之云沉默。 “当初我一直很担心他最终会因为心中无法释怀的恨意而走上歪路,如今……”柳桥继续道,“终究还是成真了。” 易之云垂了垂眼帘,“阿桥,我能够做的就是在他有性命之忧的时候拉他一把,只是……”看着她,“即便如此,我也没有把握能够真的救的了他!” “我有没怪你什么!”柳桥失笑,“我是放心不下他,但也而不至于为了他而责怪你,再说了,这事跟你半点关系也没有!” “我们兄弟一场,而且,那些年他帮我照顾你跟娘,便是不顾念这份兄弟情,我也欠他一份人情。”易之云道,“若是出事,我会倾力相救,若是最终也无能为力,下辈子我再还他!” “说什么呢?!”柳桥恼怒,“也不怕晦气!” “阿桥……” “就算是欠了人情也是我欠的,还也是我还!”柳桥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你说的对,他帮了我十年,这一点,求皇兄保住他的命应该不难,也罢了,就由着他去吧,真的到了那一步,我保住他的性命就是!” “你这样说的,我这个夫君还有什么用?” 柳桥笑了,“你这是要跟我振夫纲?” “没有,只是有点愧对兄弟罢了。”易之云道。 柳桥叹了口气,“你也说了,这是他的选择,与其让他如你当日一般痛不欲生,一步一步地走向毁灭,不如让他大闹一场,或许还能够寻到一条生路,那日在酒窖中……现在想想,就跟你当年一样。” “嗯。” “不过他这般跟二皇子……”柳桥又悬起了心,不过会儿,便失笑,“即便没有了萧瑀在,这场纷争一样会继续,区区一个萧瑀,哪里能阻碍什么?” “别担心。”易之云知道她嘴上说的很顺,这心里还是放心不下。 柳桥笑了笑,“我哪有那般多心思担心别人?你,柳柳已经够我操心的了!阿瑀长大了,我操心也操心不过来,还有爹娘……”话落,苦笑一下,“你说你自私,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怎么了?”易之云问道。 柳桥道:“我跟娘说了让他们离开一事,娘同意了,等希儿满周岁之后便回钦州,我嘴上说是为了他们好,可心里还是自私,易之云,你说的也没说,我是没良心。” “胡说!”易之云轻斥,“岳父岳母离开是好事,再说了,你出嫁了,心思自然是要放在夫君跟孩子身上!岳母不是一直说女子出嫁从夫吗?” 柳桥笑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便是再多的安慰也抹不去这份自私,“等台州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你歇息两年,我们回钦州陪陪爹娘好不好?还有带着你娘回去,我们新建的屋子都没住进去一天!新房子都成旧房子了。” “好。”易之云笑道。 柳桥偎依入了他的怀中,“我们带着柳柳回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骑着驴车进城,去集市上买东西,逛铺子,然后拉着一车东西回家……林家村的夕阳应该还是一样的漂亮……我们那小山坡上的杏树应该还在的,每年的杏花开着,远远望去一片粉红粉红,真的很美很美……乞巧节,一村子的女孩子在祠堂外穿针引线乞巧,中秋满村子的灯笼……过年时候的热热闹闹……” “很想那些日子?”易之云抚着她的脸庞,看着她满是神采的眼睛。 柳桥点头,“这般多年一直忙忙碌碌的,日子也越过越富裕,身份更是越来越高了,可现在想想,最快乐的日子反倒是那些为生活烦恼的年头,那时候多简单,目标明确,然后努力地往前冲。” “等这边安稳了,我就带你回去!”易之云握住了她的肩膀,保证道。 柳桥笑了,伸手抱紧了他,埋头在了他的胸前,“易之云,我爱你。” “我也爱你。”易之云低头,吻住了她。 这一夜,易之云没守住不闹她的诺言,不过却没有往日的炙热,只有如水一般的柔和。 第二日一大早,柳桥起来的时候便不见了易之云的身影,本以为他是已经回去了,可早膳的时候,罗妈妈却说他离开之时交代一个时辰之后就会回来。 而也果真如此。 柳桥大约也猜到了他去了何处,“阿瑀走了?” “嗯。” 柳桥叹了口气,“没让你带话给我?” 易之云眸色沉了沉,“有。” “什么话?”柳桥挑了挑眉。 “说若是我对你不好,他就来抢走你。”易之云咬着牙说出。 柳桥失笑,“易总兵易大人,你再这样吃醋下去,就成醋坛子了!” “不信?”易之云扬眉问道。 柳桥笑着道,“阿瑀跟我说过他只是想有一个人陪着他而已,这个人不一定是我,你放心,他对我没那份心思!” 易之云不知道该是松一口气还是该为萧瑀默哀,或者该感慨一声长公主殿下的迟钝,最后,他选择了松一口气,“今天我不出门,就在家里陪你跟柳柳。” “真的?”柳桥有些惊喜。 易之云心中愧疚,“嗯,新兵的事情进行的差不多,海盗也安分许多,军营下边的人我也收服了,歇一天没关系。”伸手揽住了她的腰,“你来台州这般长的时间,我几乎没有好好陪过你,柳柳出生之后就更是了。” “谁让某人的脑子里尽想那些不干净的?”柳桥挑眉。 “什么不干净?”易之云失笑,“我可记得当初圆房第二日,有人跟我说夫妻敦伦天经地义的!” 柳桥派开了某人作怪的大手,“别动手动脚的,我去看我女儿去,你既然有空,那给我将这些衣服都整理好了!” “什么衣服?”易之云看着榻上的一堆小衣服,“你做的?” 柳桥当即沉了脸,“易之云你皮痒了是不是?” 易之云摸摸鼻子,“娘让人送来的?” “哼!”柳桥哼了一声,直接去奶娘那里找女儿去了,抱着女儿回来之后,便见到易之云正拿着那些小衣服比着,像是在研究那件好看似得。 “呀……咦……呀……”柳柳小朋友挥舞着小手,跟娘极为相似的眼睛瞪着眼前的男人,像是捍卫自己的所有权似的。 那是她的漂亮衣裳! 易之云看向女儿,却没有意识到女儿的恼火,扔了小衣服伸手去抱,“来,爹爹抱抱。” “呜呜呜……”柳柳小朋友一离开了娘的怀抱便哭了。 易之云一僵,却没打算放手,小心翼翼地哄着,“柳柳别哭,我是你爹爹,看看爹爹,不认得爹爹了?” “呜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溢满了泪水,要多可怜便多可怜,还挥着小手向娘求救。 “柳柳乖,不哭不哭……”易之云开始有些手足无措,不过还是舍得不放手,“可不能这样,爹爹抱柳柳,柳柳不能哭,爹爹会难过的……” 柳桥笑了,“我来抱吧。” 易之云苦了脸。 “不是不认你。”柳桥将女儿接过来,“平时抱她的都是女人,你一个大男人抱她,就算在温柔也皮粗肉厚的,她难受。” “真的?”易之云似乎怀疑。 “骗你做什么?”柳桥失笑,哄着怀中哭红了眼睛的女儿,“我生的女儿能不孝顺?” 易之云方才笑了,“是不是柳柳?” 柳柳小朋友别过了头,埋在了娘的怀中,不理他。 易之云叹了口气,看来他以后更加要抽空陪妻女了,要不然将来女儿真的不认他这个爹了,接下来的时间,易之云的心思都花在了女儿的身上,许是血脉相连,起初抗拒陌生的爹爹接近的柳柳小朋友,也渐渐的开始接受你了,尤其是他拿着那些漂亮衣裳一件一件地在她的身上比着,问她好不好看,喜不喜欢之后,便对他笑了,而在他把从街上买回来的玩具给她之后,更是笑呵呵地让他抱了。 可这时候的易之云却多了一层忧虑,女儿这般容易便被他拿几件衣裳几个玩具给哄住了,这般软绵,长大了之后岂不是很容易被其他男人给哄骗了去? 不成,他得看紧点! 柳桥翻了白眼,哭笑不得。 …… 当日用完了晚膳之后,易之云便连夜赶回军营去,毕竟是总兵,不可能真的抛下事情什么也不管,柳桥倒也没什么,能够这般陪他们母女一日已经很不错了。 易之云走了之后,柳桥的日子波澜不惊中也添了忙碌。 跟章鸿的合作她虽然在幕后,但是该看着的地方还是得看着,尤其是易之云那几个人的安排,小心紧张地忙碌了一个月,到了七月上旬,人已经从酒坊顺利进入远销酒的环节之中,只是目前还没能打入源发商行。 速度虽然有些慢,但此事最重要的还是隐秘。 七月中旬,柳河回来。 柳桥之前的提拔大掌柜的计划也开始进行,这次提拔的大掌柜一共四个,两个在美食坊,两个在酒栈,至于酿酒作坊那边,还是由原先的管事处理,销售与制作分开。 四个大掌柜都是用签订身契的。 有身契在,更能放心。 柳桥与四人商谈了一番,便将他们派下去视察各地的分铺,每个季度来台州汇报一次,如今她要做的便是守成,扩充以目前的行事来看不适合。 这般一忙碌,便到了七月下旬,这天气更是热的厉害,好在柳桥担心的女儿会受不了一事没有发生,柳柳小朋友除了因为开始长牙而不舒服哭闹之外,没有其他的不适,倒是个头也越长越大了,小模样渐渐的更像她爹。 好在他爹长得也不算差,否则柳桥真的不知道哪里哭去了。 易之云也很忙,新兵基本都入了营了,除了备战之外,还得训练,所以将近一个多月就回来了三次,而且每次都来去匆匆。 好在这段时间海盗那边虽有动静,但是也都是小打小闹,没什么大战,柳桥倒也还安心。 至于一直让柳桥不怎么放心的玉飞阳,一直都没查出什么不对劲,知冬几乎将玉家给查了一个底朝天,连玉家有几个狗洞,那玉家大少爷后院后几个美娇娘,玉老夫人最喜欢吃什么都查清楚了,可硬是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而玉飞阳本人也没有再登门,不过隔一段时间便会派人送来东西,说是给她把玩的,而最终这些东西便成了已经能够拿稳东西的柳柳小朋友的玩具。 除此之外,真的没有什么异样。 柳桥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多心了。 时间一晃便到了中秋了,中秋前三日,京城来人,带来了一大堆东西,明睿太后送的,承平帝赐的,还有后宫的妃嫔送的。 而这次送东西来的人是向嬷嬷。 “向嬷嬷,母后的身子可还好?”柳桥问道,“母后还在相国寺?” “长公主放心,太后的凤体很是康健。”向嬷嬷笑道,“就是惦记着长公主还有小郡主,太后说等小郡主满周岁之后,便派人来接长公主母女回京城看看。” 柳桥道:“让母后担心了,母后仍在相国寺?” “太后大部分时间都在相国寺。”向嬷嬷回道,“不过长公主放心,太后在相国寺住了多年,很是习惯,太后还说在相国寺比在宫中舒心多了。” 柳桥笑了笑,“母后住的舒心便好,不过入冬京城冷,嬷嬷回去之后劝劝母后让他回宫去过冬,如今入夏在相国寺倒是清凉,可到了冬天便太冷了,还是回宫的好。” “长公主放心。”向嬷嬷道,“太后圣寿前便会回宫,皇上的意思是今年给太后好好办办,虽然长公主回不去,但是前年去年,太后的圣寿都出事,皇上是想让太后这次高兴高兴。” “这很好。”柳桥点头,“只是可惜我回不去,不过你跟母后说,让她高高兴兴地过寿,我会在台州这边为她祈福,让她一定要高高兴兴的,她高兴了,我也便安心。” “是。” 柳桥又问了其他事情,基本将宫中的目前的情况了解了一遍。 如今后宫仍是荆皇后一人独大,不过两个月前生了六皇子的美人如今升了嫔位,听说极得承平帝的喜欢,而新出生的六皇子也是精灵可爱,而除了这桩喜事之外,就在六皇子出生之后没几日,后宫又传出了两位美人有孕。 值得一提的是,承平帝后宫中妃嫔位份都是不高,没生育过的妃嫔基本都是美人一级别,而自从五皇子出生之后,后宫许久不见喜讯,如今一年之内传出三桩喜讯。 有人便开始揣测这是不是承平帝故意为之。 不过因为这些孩子太小了,生母的地位也不高,所以,还没有还没有造成太大的风波。 柳桥也没打算去干涉后宫之事,问过了之后便不再提及,让人送了向嬷嬷去休息,随后便开始准备给明睿太后和承平帝的回礼,当然是赶不及中秋送到的,不过带回去也是一份心意。 向嬷嬷也没有待多久,就休息了一天,看过了柳柳之后,便回京去了,说是太后着急着她回去复命,这次她来便是为了亲自看看柳桥是不是真的跟信上说的一样过的很好,虽然留的时间不长,但是向嬷嬷可以确定是真的,长公主过的很好。 送走了向嬷嬷之后,柳桥也开始着手安排过中秋一事,虽然不知道易之云能不能回来,但是这是柳柳来到这世上的第一个大型的节日,她想好好给女儿过过。 而让她更加高兴的是,中秋前一天晚上,易之云回来了。 207 出行 柳桥是大半夜地被吵醒,看着坐在床边的男人,先是一愣,随即失笑,“夫君大人,总是这般三更半夜出现,就不怕吓到我?” “吓到了?”易之云笑道,目光却放在了她身边安睡着的女儿身上,“柳柳又长大了。 ” 柳桥坐起身,“你算算你多久没回来了?” 易之云躺下,伸手将人揽入怀中,“嗯,等忙过了这阵子会多些回来的。” “累了?”柳桥问道。 易之云应道:“嗯。” “吃过东西了?”柳桥嗅到了皂角的香味,“还沐浴了。” “没从寝室进。”易之云道,“从净房那门进去,不想吵到你。” “吃过东西吗?” “吃过了。”易之云道,伸手越过了她,轻轻抚了抚女儿的头,“柳柳这阵子可好?” 柳桥在他的怀里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靠着,也不嫌弃热,“挺好的。”转过身,眼睛晶亮晶亮的,“开始会爬了。” “会爬?”易之云也是惊喜,“不是说要到八个月才会吗?” “你女儿聪明呗。”柳桥笑道。 易之云忙问道:“会叫爹了吗?” “这还没有。”柳桥转过身看着女儿,“估计还得过两个月,最迟便是周岁,不过现在已经吱吱呀呀的说许多了,就是叫不准。” “还认得我吗?”易之云靠在她的肩上,看着女儿问道。 柳桥失笑,“着急什么?等孩子大些自然便会认得,再说了,你女儿这般好哄,哄哄她,她自然就亲你。” “这算好事?” “放心,我女儿没这般容易被人骗!”柳桥掐了他,听不得他说自己的女儿傻乎乎。 易之云笑了笑,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原本安睡着的柳柳小朋友转了转身子,嘴里也发出了声音,似乎要醒来,便赶紧闭嘴。 柳桥轻轻安抚着女儿,“柳柳乖,好好睡觉觉……” 柳柳小朋友动了半晌,便又继续睡下去了。 “明日再说。”易之云低声道,“别吵醒她。” “嗯。” …… 不知道是娇妻在怀,还是真的累了,易之云睡的很沉,最后被人给打醒了的,当他因为有人在拍他的脸而惊醒之后,见到的却是一张跟自己越来越像的小脸,随后,怔住了。 柳柳小朋友不但醒了,而且做起了身来,还爬到了他们身边,抬手打着拍打了他的脸。 “柳柳?”易之云对于女儿的行为仍是诧异不已。 柳柳小朋友不再动手了,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半晌,张大了嘴,“哇……”大哭了出声,像是发现了这人不是玩具,而且自己还不认识。 小姑娘害怕了。 柳桥被女儿的哭声猛然惊醒,“怎么了?” 易之云有些手足无措,“柳柳……醒了……然后……哭了……” 柳桥抱起女儿看了他一眼,“柳柳乖,娘在这里,柳柳乖……” 柳柳小朋友还是哭着,稀里哗啦地哭着,小脸哭的红通通的,那双像母亲的小眼睛更是要多可怜便有多可怜,小手更是紧紧地攥着娘亲的衣裳。 “怎么?哭的这般惨?柳柳饿了?”柳桥一边哄着一边问道,自然得不到答案,“还是尿床了?”伸手摸了摸尿布,“没尿床啊?怎么哭了?” “可能是我吓到了她了。”易之云苦笑。 柳桥看向他,“胡说什么?” “她醒来见到我才哭的。”易之云道。 柳桥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女儿他爹,“别胡说,柳柳哪里会被自己的爹吓到,柳柳说对不对?是娘睡的太沉了,没看到你醒,是不是?” 柳柳小朋友还是哭着。 柳桥只好抱着她下床,一边走着一边哄着,哄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哄住,随后看向易之云,见他一脸苦笑,不禁失笑,“别乱想,你闺女的胆子没这般小!来,你来抱!” “可……” “我手酸了。” 易之云只好接手,“爹抱,爹爹抱……”小心翼翼的,为了怕女儿继续哭,又拿了拨浪鼓摇着,“柳柳看,好玩吗?” 柳柳小朋友打着嗝,扁着嘴,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哭累了,还是认出了爹爹,没有继续哭,不过小眼睛还是四处找娘。 易之云松了口气。 柳桥失笑,没让他继续抱,而是让人叫来了奶娘,将孩子抱下去喝奶去。 “奶娘的奶水可以没问题了?”易之云问道。 柳桥点头,“章太医说没问题,不过许是治疗过,奶水没以前充足,不过现在柳柳已经开始吃辅食了,倒也还不算是大问题。”说完,便唤人打水洗漱。 洗漱更衣过后,奶娘便将柳柳抱回来了,吃过奶水,借着便是喂辅食。 早膳之时,易之云却愣住了。 柳桥发现了之后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易之云笑了笑,“这似乎是我们一家三口第一次一起吃早膳。” 柳桥一愣。 “对不起。”易之云歉然道。 柳桥失笑,“一大早的说什么?不就是一起吃个饭吗?以后有的是机会!”说完,似乎不想让他再胡思乱想,便将勺子给他,“我抱着柳柳,你来喂她!” 易之云有些迟疑,“我?” “怎么?让你喂女儿损了你大男子气概了?”柳桥挑眉。 易之云苦笑,“我担心我喂不好。” “学学就会了!”柳桥道,“我不也是这般过来的?” “好!”易之云认真道,仿佛即将进行某种重大的任务一般,“怎么喂好?” 柳桥笑了,一一给他讲解。 易之云小心翼翼地照做,动作虽然有些僵硬,时常还会出岔子,但还是顺利完成了,不过就是有些可怜柳柳小朋友,原先很快便能吃完的蛋羹,硬生生地吃了小半个时辰才吃完,吃到最后,眼睛里面都蓄满泪水了。 不过好在终于吃完了,没哭出来。 “怎么了?柳柳?” 柳柳小朋友不理他,转过小身子埋在了娘的怀中。 “不舒服?” “哪有什么不舒服,使性子了。”柳桥笑道,随后将受了一肚子委屈还说不出来,也哭不出来的柳柳小朋友交给了奶娘,去遛弯儿去了。 易之云的目光追着女儿。 “别这般依依不舍了。”柳桥笑道,“就不怕我吃醋?” 易之云收回目光,“你会吗?” “自然!”柳桥挑眉。 易之云眯起了眼睛。 柳桥顿时心生警觉,虽说这人每次回来都不忘折腾她,可算起来,他们这聚少离多的日子,若他没这般,她才真该担心了,“别乱来,大白天的!今天还是中秋!” “知道了。”易之云收起了心思,“晚上我们带柳柳出去玩玩?” “柳柳才七个月!”柳桥不愿意,“虽说这天已经没这般热了,可中秋之夜,外面的人一定很多,孩子出生的时候本就折腾了一番,如今虽说养的壮实,但我可不敢冒险!”上次一个吐奶便差点没要了她半条命! “那将柳柳交给奶娘带着,我带你出去。”易之云道。 柳柳瞪了他,“刚刚还舍不得女儿了,怎么现在便狠心丢下女儿出去玩?” “你来台州一年多,都没有出去过。”易之云笑道,“难得中秋,我陪你出去走走,你要是不放心奶娘,交给岳母带一晚上。” “可是……” “阿桥。”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为了柳柳,为了我,你已经放弃了很多了,就一晚上,什么也别管。” 柳桥笑了,“我放弃了什么了?生意我照做,长公主我一样当,日子不也是过的顺顺当当的?” “可我心疼。”易之云道。 柳桥看着他,“赶回来就是为了陪我过中秋?” “嗯。”易之云点头。 柳桥心里如流过一股清凉的水一般,舒适无比,“先吃早饭。” “答应了?” “你都说到了这地步了,我若是不答应我岂不是真的没良心了?”柳桥挑眉。 易之云笑了出声。 两人用过了早膳,夫妻两人带着已经消气了的柳柳小朋友去见了柳河一家三口,愉快地过了一个上午,再一同用了午膳。 下午午休后,柳桥抱着女儿去张氏那边,易之云便邀了柳河去喝两杯。 “这次回来待几天?”酒过三杯之后,翁婿之间的话匣子也打开了,柳河对这个女婿仍是有许多的不满,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婿不错。 易之云道:“明日便走。” “这么着急?”柳河蹙眉。 易之云歉然道:“岳父,我知道我对不起阿桥。” 柳河看了看他,倒也没有开口责备,“你知道就成,阿桥这孩子……你娶到了她是你的几生修来的福。” “我知道。” “你也别因为她是长公主就有其他的想法!”柳河继续道,“这些日子以来,虽然她什么也没说,可是我跟你岳母看得出来,她一直都在努力地往我们忘了她的这个身份,她担心我们因为她的这身份便跟她疏远,我跟你岳母还好,可若是你也这般想,那对她来说……” “岳父。”易之云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阿桥的心思,在我的心里,她只是我的妻子。” “嗯。”柳河点头,“我也是男人,男人的尊严我也明白,不过阿云,夫妻之间若是社么都算的清清楚楚,那就不是夫妻了!” “我明白。”易之云点头。 柳河喝了杯酒,“你们来台州也是好事,至少在这里,没那般多的事情,我听说公主的驸马见了公主还得下跪……若是在京城,这一次两次还好,长久下去……” “岳父。”易之云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你放心,别说阿桥不会让我这般做,就算真的照着规矩来,她也值得让我跪。” 柳河一愣。 “岳父。”易之云正色道,“没有阿桥就没有我,为了她,别说是下跪了,便是要我的命,我也不会犹豫。” 柳河看着他,从他的神色上看出来他并不是在说谎,沉默半晌,笑道:“好!”或许,阿桥嫁了他,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有你这句话,我跟你岳母就放心回钦州了。” “岳父可怪我们?”易之云问道。 柳河摇头,“其实你们不提,我也打算回去,虽说阿桥没有变,可身份终究是不一样了,一段时间还可以,若是长期这般……我怕太后会怪她,她的亲生父母不是普通人。” 易之云看着他,“谢谢你,岳父。” “阿桥是我的女儿。”柳河笑道,“就算以后不能当着人前说,可在我的心里,她就是我的女儿,你好好跟她说,让她别觉得对不起我们,其实我跟她娘能够走到现在,能够有希儿,都是因为她,若不是她……我们会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说起来,这孩子就像是得了天庇佑一般,小时候那般艰难,她都一一走过了,还一手创下了这般大的生意,现在想起来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很聪明。”易之云笑道。 柳河点头,笑道:“终究还是尊贵的血统,是皇家的人,就算流落在外,也都是与寻常人不一样。” 易之云笑了笑,没有回应这个问题。 是因为血统吗? 不。 血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心。 “岳父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中秋过后就走。”柳河道。 易之云一愣,“这般快?阿桥想让你们等希儿周岁之后再走。” “希儿的身子不错,不怕这奔波之苦。”柳河道,“而且我跟你岳母也想回去过年,正好给希儿上族谱。” “柳家村那边没问题?”易之云问道。 柳河笑道:“我的养女是长公主,女婿是总兵大人,谁还敢找我们麻烦?放心吧。” “那好。”易之云道,“我会让王栋安排妥当,虽说如今海盗上不了岸,但是台州内河也还是有不少的匪患,要北上还是得好好准备。” 柳河点头,犹豫了半晌,还是说道:“这海盗都打退了,内河的水匪怎么就不清理一下?” “我上疏过,不过朝廷没有批复,我便不能擅自调动兵马。”易之云道。 柳河不懂这些,只是……“你是水军总兵也不能调动?” “除非出了大事。”易之云道,“否则我也不能擅自调动兵马。” 柳河皱了皱眉,不过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这些事情不是他能够搀和的,“不管如何,你小心就是!要记住你现在有妻有女,将来还会有儿子,为了他们你都得小心!当初那战死沙场的事情万万不能再有!” “请岳父放心,我会的。”易之云正色道,至于将来儿子一事,没有说破,柳桥不能再生的事情柳河他们并不知晓。 柳河点头,随后说起了其他的闲事。 翁婿两人一直聊到了傍晚,这才停下,柳河直接醉倒了,张氏要照顾柳河,柳桥只好将女儿交给奶娘,跟两个嬷嬷照顾。 倒是易之云,竟然没醉倒,安排好女儿之后,便拉着柳桥出门去了。 “爹都醉倒了,你怎么就没醉倒?” 易之云笑道:“岳父喝的比较多。” “灌我爹喝?”柳桥挑眉。 易之云投降,“岳父高兴便多喝了几杯,而我……趁他不注意将酒倒了。” “就知道使了计!”柳桥挑眉,“幸好我爹没发现,否则,你就小心吧!” “岳父对我不错的。”易之云笑道,“对了,岳父说中秋后便走,你知道吗?” 柳桥苦笑,“之前跟我说过,我没同意。” “为什么?” “总是觉得对不起他们。” 易之云搂住了她,“阿桥,其实这样是最好的结果,而且,我心里一直有一个担心。” “什么?”柳桥看着他。 易之云道:“我担心将来会有人利用他们来害你。” 柳桥心中一沉。 “我来了台州,便是远离了京城的漩涡,皇上也有意将我排除在外,可不管是我之前与太子的关系,还是你的身份,都注定了我们不能逃脱这场风波。”易之云道,“你的软肋不仅仅是柳柳,还有岳父岳母他们,你越是在乎他们,这软肋便越发的明显,便是他们不被利用,也会危险重重。” 柳桥心绪开始不宁,半晌之后苦笑,“我知道。”只是一直不愿意去面对罢了。 “远离,或许是最安全的。”易之云道。 柳桥颔首,“我知道了,我会同意的。” “对不起。”易之云歉疚道,“本来带你出来是想让你开心的,可是……” “谁说我没开心了?”柳桥揽着他的腰,“我很开心,打算带我去哪?” “先前吃饭,然后再去街上逛逛。”易之云笑道。 柳桥看着他,“花灯会?” “台州的中秋会放河灯。”易之云道,“到时候很热闹。” “河灯?” “嗯。”易之云点头,“香河流经州府,一路往东入大海,如果顺利的话,河灯甚至还可以流入大海,台州受海盗袭扰多年,大家便以这种方式祈求平安,同时也是祭奠因海盗掠杀或者出海遇难的亲人,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祈福。” “似乎挺有趣的。”柳桥笑道,“我们也去放一盏?” “带你来自然带你去!”易之云笑道。 柳桥看着他,“你来台州,不是去军营便回家,怎么知道这些?我在州府住了这般长时间都不知道了。” “为了讨夫人欢心,自然得做一番功夫。”易之云笑道。 柳桥揽着他的腰,笑靥如花,“那我便笑纳了?” 易之云眯起了眼,低头便要吻上她,而就在此时,原本缓慢行驶着的马车猛然一停,易之云神色一凛,赶紧稳住身子,同时将柳桥紧紧护在怀中,“怎么回事?!” “回……回大人……前方小巷子忽然跑出了一辆马车,小人不得不停下。”马车内传来了车夫的声音。 易之云神色没有缓和,“你先坐好。”随后起身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对随行的亲卫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水军总兵配有亲卫,一共十二人,今夜易之云是微服出来,所以只是带了两个,柳桥这边也只是带了知秋,其他人都立在府里保护。 亲卫领了命令,很快便上前。 柳桥没有干等着,上前问道:“如何?” 易之云放下了帘子,“已经去查了,应该没什么事情。” “嗯。”柳桥点头,见他脸色仍是不好,便笑道:“别紧张,没事的。” 易之云点头。 没过多久,亲卫便回来了,“大人,前方的马车方才惊了马,所以才窜出来,人小人已经带来,请大大人处置!” 易之云掀开了帘子,便见地上跪着一个少女,看那少女衣着,该是家世不错,只是身边却连一个丫鬟婆子都没有,只有一个车夫,“你的马惊了?” “是。”少女应道,随后抬头,马车前方的灯笼照出了一脸的倔强,女子的容貌不算是绝美,但是眉宇之间的英气却是格外的显眼,也将本不算出色的容貌加了几分。 易之云因那一脸的倔强而皱眉,“马为何而惊?又为何忽然没事?” “大人若是不信派人去查就是!” 柳桥也伸手将帘子掀开了些,打量起了地上的女子,“我们不是不信你,不过受惊的是我们,我们总有弄清楚事情的权力吧?” 少女看向柳桥,神色并未因为她的话而有所波动,似乎仍是心有不甘。 柳桥笑了笑,“小姑娘不必这般看着我们,看的好似错的人是我们一般。” “你——” “好了。”柳桥没管她,笑着对易之云道,“不过是一个意外罢了,别闹腾了,难得中秋佳节。” 易之云看着她会儿,点头:“你说这样就这样吧。”转向那少女,“你们走吧,以后小心点,下次可能就真的伤到了人!” “谢大人……谢大人……”车夫连忙磕头谢道。 而那少女却仍是不动,目光盯着易之云。 柳桥眯起了眼睛,“小姑娘,这般看着我夫君,意欲何为?” 少女面色一僵,转向柳桥,“你可是永安长公主?!” 易之云面色一沉。 柳桥挑眉,“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的话我便不必去总兵府了!”少女起身,回道。 柳桥笑了,“这般说你是想要去找本宫了?不过本宫如果没记错,本宫并不认识你。” “我表哥是玉飞阳!”少女小脸一沉,道。 柳桥一愣,“玉飞阳?” “没错!”少女抬起下巴。 柳桥笑了,“这与你去找本宫有什么关系?本宫与你表哥并不熟。” “若是不熟,表哥为何给你送那般多的东西?!”少女咬着牙,脸上泛起了清晰的愤怒,“那些东西都是表哥多年的珍藏,可他都送去了给你!你还说跟我表哥不熟?!” 易之云脸色更加沉。 “你表哥是给我送了不少东西。”柳桥仍是笑道,“只是这又如何?” “你都已经嫁人了,怎么还出来勾引……” 易之云拿起了一旁车夫的马鞭抽了过去。 “啊!”少女踉跄倒地。 “来人,将此人押去州府衙门,告诉州府大人,说她冒犯长公主!”易之云沉声怒道,“将人带走!” “等等。”柳桥却道。 易之云看向她。 “别将事情闹大。”柳桥轻声道,“将人送回去给玉飞阳,让他处理。” 易之云眼底的怒火仍是烧着,不愿意,如果不是不想在柳桥面前杀人,在这少女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当场便杀了她! 柳桥握住了他的手安抚,“中秋之夜,我不想见血,也别去给州府大人添麻烦了。”最重要的是,如今他们还需要玉飞阳这枚棋子。 易之云明白她的想法,可心里的气还是消不了。 “不是说要让我开心吗?”柳桥笑道,“那便别折腾这般多,我饿了,去吃饭。” 易之云方才作罢,“将人送去给玉飞阳,告诉他,再有下次,本将一定要她的命!” “你——” “小姑娘。”柳桥沉声打断了她的话,看着她的神色也转为了凌厉,“本宫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这些不切流言,不过本宫可以告诉你,本宫与你表哥没有任何的关系,至于他为何送本宫东西,你自己回去问他就是,今日的事情本宫就念在你年少无知的份上不追究,若是还有下一次,冒犯长公主,这罪名不是你可以承担得起的!到时候连你的表哥也会受牵连!” 少女咬着牙,虽然没有说话,可神色仍是不甘。 易之云怒火又涨。 柳桥赶紧让人将人拉下去,回到了马车上,继续安抚,“别生气。” “我没事。” 柳桥笑了,“是,你没事。” “玉飞阳给你送东西?”易之云盯着她问道。 柳桥点头,“送了一些海外的稀罕物,不过我也没注意,丢给柳柳玩了,如今看来似乎没这般简单。” “你……” “这些日子玉飞阳一直没有什么不妥,我还以为自己多心了,可今日来了这一桩……”柳桥蹙眉,“看来还是得好好查查这人。” 易之云松了口气,“嗯,我来查。” “不用。”柳桥道,“如今细作一事进展的很顺利,你若是贸然动手惊动了对方就不好了,我来查吧,再说了,这件事牵涉到了我!那表妹无端端地怀疑我一个有夫之妇勾引她表哥,我倒是想查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易之云沉默。 柳桥看向他,见了他的神色,挑眉,“吃醋了?” “没有。”易之云否认,“只是生气。” 柳桥笑了笑,“放心,我与那玉飞阳也就见了一次面,就算算上第一次,也就两次,我便是国色天香的,也不至于魅力大到让人一见钟情了,再说我还只是一个当了娘的黄脸婆。” 易之云缓和了神色,抬手抚着她的脸,“不黄。” “能开玩笑了就是不生气了?”柳桥笑道,“好了,这事以后再说,今晚上就好好陪我!” “嗯。”易之云应道。 208 出事 唯一的港口所在之州,台州本该是很繁华方才对,然而因为海盗袭扰多年,台州的繁华始终被压制着,便是偶尔绽放,也是蒙上了一层沉重。 圆盘一般的明月悬挂在了晴朗的夜空上,洁白的月光洒落,中秋之夜的州府大街虽然及不上京城,但是也是热闹不已。 易之云带了柳桥来了州府最好的酒楼,吃的是台州的特色风味,临近海边,自然便是海鲜,各式各样的还在大厨的巧手之下烹成了道道美味。 也便是在这时,柳桥方才发觉自己虽然来了台州一年多,可是却从来没有吃过台州的特色饮食,来的时候怀着孩子,吃食都是极为的小心,后来生孩子又那般一折腾,基本顿顿药膳,后来忙着照顾女儿,忙这忙那,几乎忘了自己来的是一个海边州县。 “这扇贝若是用烤的,那便更加美味。”柳桥脑子里浮现了一个计划,不过很快又摁下了,别说如今他们夫妻的身份不适合,便是不考虑这个,也没时间和精力。 然而便是她没有说出啦,单凭她的这话与神色,易之云还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又有赚银子的主意了?” “有是有,不过可惜我没空。”柳桥喝了一杯桂花酒,“还记得当初我们跟君世轩谈生意的事情吗?” 易之云板了板脸,“自然记得!” “别这般小气,你也整了人家一顿了。”柳桥失笑。 “哼!” 柳桥笑笑,“要是当初你没从军,而我没来京城,没发生这些事情,我们必定是一土财主!” “现在你若是想也可以。”易之云道。 柳桥笑道:“我不贪心,有得便有失,而且现在也不错,至少听起来好多了。” “阿桥,你如果喜欢便去做,无需顾及我。”易之云道。 柳桥瞪了他一眼,“你是我夫君,我若是不顾及你,顾及谁?再说了,女人的确是该自立,但是太过自立了,这日子也过的没意思,而且,也说明了她看男人的眼光不好,才会凡事都得自己操劳,而我呢,眼光还算不错。” “让我养你?” “不想养啊?”柳桥挑眉笑道。 易之云笑道:“自然想养,最好把你养的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 “把我当猪啊?”柳桥失笑。 易之云扬眉,“不好?” 柳桥笑眯了眼,“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举起了酒杯,“夫君大人,我拭目以待。” 易之云接过了她手中的酒,一口饮尽,“好!” 这边酒楼的雅间,夫妻二人一片温馨和乐的,那边玉家那边却是一片混乱,先是玉家老夫人大闹一场,这本没有什么,自从玉老爷去世之后,玉老夫人每逢节日都得大闹,然后便是玉大少爷惹回来的麻烦,最后,便是表小姐被人押着送回来,然后被告知表小姐冲撞了永安长公主,不过永安长公主见是中秋佳节,便不追究,不过望玉家好生管教。 玉飞阳恭恭敬敬地将人送走,随后,阴着脸即将表小姐给带去了书房。 玉家顿时人心惶惶。 谁都知道永安长公主随夫君来了台州,不过一直以来都未曾露过面,如今难得出来,便被表小姐给冲撞了,这一个不好,玉家便会大祸临头。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这般担心,玉老夫人却是很高兴,她巴不得永安长公主震怒杀了玉飞阳,之后他的儿子就可以夺回家产了。 只是似乎忘了若是降罪,玉家一大家子都会被牵连。 至于玉家大少爷,在玉飞阳给他处理完了麻烦之后,便又卷了银子出去招呼猪朋狗友去了,根本不知这事。 前院的书房内,下人都被屏退出去。 玉飞阳沉着脸看着眼前的少女,此时,少女的脸上已经没了之前的不甘与愤怒,神色平静无波,“为什么要这样做?!” “自然是帮你!”少女正色道,没有妒忌,更没有怒意,而是严肃认真,“离间永安长公主与易之云的感情,不正是你的计划吗?” “琳琅,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有这样的计划?”玉飞阳冷笑,“还有,就算我有这样的计划,你觉得你这样做是在帮我?!” 风琳琅眯起了眼,眉宇间泛起了冷厉之色,“这些日子你如此花心思讨好那永安长公主,难道就只是为了博取她的信任,好让源发跟章家的声音能够顺利?你是当玉家的当家人当久了,忘了你的身份?!” “我是什么身份不需要你来提醒我!”玉飞阳冷笑道,“不过你既然来了我这里,就得听我的!今日之事你已经坏了我的计划,若是再有下次,你就直接回去!” “你——” “我的确是想离间他们之间的感情!”玉飞阳继续道,“易之云能够坐稳水军总兵的位子固然是有几分本事,但是凭着他的资历以及背景,若是没有了永安长公主这个妻子,大周朝堂多的是人可以将他取代!不过我想要离间他们夫妻的敢情不是让人来取代他,而是要让他分心!不管是谁来台州,都无法阻止大周皇帝对沿海下手,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争取时间!” “那我今日此举有何过错?”风琳琅冷笑。 玉飞阳沉眸盯着她,“要成功猎杀猎物,首先要做的就是熟悉它!可你现在却在对对方一无所知的情况之下动手,这难道不是过错?!” 风琳琅咬牙,却是沉默。 “永安长公主,幼年流落民间,两年前才认祖归宗!”玉飞阳正色道,“七岁那年,她入易家当童养媳,九岁,易之云从军,其后十年,她不但活了下来,还一手打下了一片家业,这等心机这等手段,岂是寻常女子可以比拟的?还有,她与易之云青梅竹马,便是中间分开十年,可是仍是情深不改,易之云更是曾经当众宣称此生只要她一人!当时她还不是永安长公主!这样的夫妻,就凭你几句话便可以挑拨?!即使是我缜密策划,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成功!如今好了,他们已然起了警觉心,接下来不但无法继续离间他们,恐怕还会暴露!” “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精心挑拨!”风琳琅冷笑,“那易之云再如何情深义重也是一个男人!就算他不好女色,可难道就甘心被妻子压在头上?!” “你可听说过永安长公主压迫夫君的传闻?!”玉飞阳嗤笑,“一年前的台州大家避之犹恐不及,可她却来了!这样的女人,易之云只要脑子没坏,便不会觉得被她压在头上!” “听你这话倒是真的很欣赏她!”风琳琅勾着嘴角,“可不要对方没上钩你自己便陷阱去了!” 玉飞阳眯起了眼,“明日你就回去!” “你——” “明日你跟我去总兵府请罪,之后便回去!”玉飞阳继续道,“你的行为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他们必定会派人监视你,到时候只要你露出了一丝痕迹,所有的计划都会受到波及!” 风琳琅咬着牙,沉默半晌,“我可以帮你演这场戏,但是我不会回去!我回岛上去!” “琳琅!” “你不用说了,我绝对不会回去!”风琳琅眼底泛起了一抹阴霾,“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将我当成礼物一样送出去!我绝对不会回去!” “我会安排好,他们不敢再……” “够了!”风琳琅冷声打断了他的话,“当年你去阻止他们就丢了半条命,就算你不怕再丢一次,我还怕被他们再卖一次!”说完,转身拂袖离去。 玉飞阳皱紧眉头,嘴边泛起了一抹苦笑。 …… 晚膳过后的台州州府大街更是热闹了,除了男男女女的大人之外,还有一群一群的小孩子提着灯笼四处跑。 街边的摊档吆喝声也是一声高过一声,自然,最热闹的还是香河的边上,远远的便可见河面上漂浮了一盏盏河灯。 前来放河灯的大多数是女子,不少还是未婚女子,当然也一家人前来的。 河边的摊档都是卖河灯的,还有识字的人摆了摊档代写,据说可以写了祈愿的话放在河灯里,等河灯飘入大海,便能让海神知晓,达成所愿。 当然,这不过是传说。 不过既然来了,柳桥还是拉着易之云试试。 在摊档前挑了两盏河灯,租了代写摊档的纸笔,自己写了起来。 “不许看!”柳桥一把将身边试图看她写什么的男人推开。 易之云笑了,“不看。” 不看也知道她写些什么。 柳桥花了一刻钟方才写好,然后收入了河灯之中,“到你了!” 易之云笑着接过了笔,也没有避讳她,借着灯笼的光写下了几个字,愿妻儿平安康健。 柳桥嘴角勾了勾,随即却是佯怒,“不孝子!” “嗯?” “你娘每次给柳柳送衣服可都没忘记给你做的。”柳桥瞪着他,好吧,其实也是折腾他,“现在就想着老婆女儿的,不是不孝子是什么?” 易之云失笑,将纸张反过来添上了母亲,“夫人可满意了?” “不写你自己的?荣华富贵,加官进爵?”柳桥挑眉,没放过他。 易之云道:“荣华富贵你不是已经给了我吗?至于加官进爵,这要靠自己的双手,而不是这盏小河灯!” “没情趣!”柳桥瞪了他,转身便抱着河灯去岸边。 易之云给了书摊档的挡住一锭银子,拿着河灯跟上。 两人在河边找了一个位置,将河灯点燃,轻轻地放入水中,两盏河灯顺着水流往前画滑动,柳桥双手合十,一脸虔诚。 易之云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是柔和的笑意。 半晌,柳桥笑了笑,转过头看向他,“谢谢你,易之云。” “谢什么?” “谢你带我出来玩了?”柳桥笑道。 易之云抬手抚了她的头,“不要一直绷紧自己,阿桥,有柳柳就够了,真的够了。” 柳桥笑容一顿,半晌之后苦笑,“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我知道你没放下。”易之云道,“而且你嘴上说不急,可心里还是着急,想早些报仇雪恨,阿桥,我是你夫君,你最亲的人,你不需要对我隐藏。” “我不是故意骗你,我只是……” “我知道,你只是不想让我担心,更害怕我会冲动。”易之云接了她的话,“阿桥,你夫君还不至于这般没用。” 柳桥侧身靠在了他的怀中,“虽然每次你让我生一堆孩子的时候我都恼火,恨不得一脚将你踹下床去,可是……我真的想儿孙满堂的!易之云,我想要很多很多的亲人,与我血脉相连的亲人!” “我知道,有柳柳在,也可以的。” 柳桥笑了,看着河上飘着的盏盏河灯,说道:“或许老天真的是公平的吧,给了我幸福的婚姻,便要夺去一些,不过我也该知足了。” 上辈子孤身一人,死了却还能再活一次,如今,有了全心全意爱她的丈夫,还有女儿,她是该知足了。 “好了,我们回去吧,我想柳柳了。” “以后不要再折腾自己。”易之云看着她,正色道。 柳桥起身点头,“嗯。” 易之云起身,握住了她的手,“我们回家。” “好。”柳桥笑道,握紧了他的手起步离开,而便在此时,一个奔跑中的孩子在她的前方摔倒了,身边并无大人在,柳桥愣了一下,随后上前俯身查看,“你没事……” 而便在此时,一道寒芒闪现。 柳桥大惊,可要躲避之时却已经迟了,那道冰冷的寒芒直刺她的胸口,就在便要刺中的时候,寒芒却转了方向,而眼前的小身躯也被踢飞,随后,她被拽入了一个怀中,被静静地护着。 “动手!” 柳桥被紧紧地护在了怀中,只能听到动静,而无法看。 在这一声厉喝之后,便是激烈的打斗声,以及喧闹声。 便是护着她的易之云也参与了打斗,即使她无法看到具体的情况,但是从他的动作以及身上的冷冽来看,情况定然不好。 大约过了一刻多钟,方才停下。 “你还好吧?” 柳桥终于能喘口气,点头,“没事。”随后看了一眼眼前的情况,几具尸体,包括刚刚那孩子,还有满地的狼藉,心忽然一沉,是冲着她来的?! “驸马,请先送长公主离开!”知秋上前,沉声道。 易之云点头,随后将柳桥横腰抱起,“我们先回去!” “我自己可以走。”柳桥看着他,在皎洁的月色下,可见他满脸的戾气,“我没……”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前方一处冲天的火光给打断了,心猛然一颤,“易之云,那是总兵府的方向!柳柳!” 易之云转身看过去,身子倏然一紧。 “易之云柳柳……” “别着急,我们现在就回去!” 柳桥咬着牙压下恐惧,“好……” 一定不会有事的! 着火的不一定是总兵府,就算是,总兵府那般多人,除了总兵府的护卫之外,还有皇兄派来的人,还有知春他们,柳柳一定不会有事的! 当夫妻二人赶回了总兵府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还没有完全熄灭的火光,着火的的确是总兵府,柳桥冲进了府中,见到的是府中众人一片混乱的情形,心中更是惶恐,直接往后院冲去,便是找个人来询问一下都忘了。 到了张氏他们的院子,见院子漆黑一片,顿时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阿桥!”易之云追了上来,“别担心,柳柳没事!” 柳桥攥住了他的手,“没事?” “没事!”易之云将人抱起,“柳柳在我们的院子里面,岳父岳母都在,柳柳没事!我们现在就过去!” 说着,将人抱着到了旁边的正院。 见到了奶娘怀中的女儿,柳桥方才找回了神智,颤着手紧紧的将女儿抱着,“柳柳,没事了!没事了!” 柳柳小朋友被抱的有些不舒服,瘪了嘴,不过似乎感觉到了母亲的恐惧,虽然难受想哭,但是最后还是没有哭出来。 “没事了!”易之云抱着了他们母女,声音也因为后怕而有些微颤。 许久,柳桥方才冷静下来,吸了一口气,看向张氏,“娘,你没事吧?爹呢?” “我们都没事。”张氏抱着儿子回道,“出事之后我们就被叫了过来,你爹的酒还没醒,现在在其他屋子里躺着,你放心,火没烧到我们这里。” 柳桥点头,低头看着吐着口水玩的女儿,心头仍是认不出颤抖,随后,便是愤怒,滔天的怒火,“易之云,查清楚这件事!” 冲着她来无妨,可不能伤害她的女儿! 易之云颔首,神色凛然:“我会的!你先陪着柳柳,我出去一下!” “小心!”柳桥道。 易之云上前,亲了亲她的额头,“别怕,有我在。” 柳桥颔首。 易之云转身离开。 一个时辰之后,柳桥得到了答案。 纵火的人竟然是总兵府的下人,而且不止一个,而是两个,一个混入后院放火,另一个则是在前院书房,不过后院的这个还没动手便被制住了,至于前院那个,成功了,不过很快也被抓获。 经过审问,他们只不过是被收买了。 而收买他们的人,便是之前动手刺杀她的人。 “那个孩子?!”柳桥厉声,惊的怀中女儿哭了出来。 易之云见状,伸手将女儿抱了过来,一边哄着一边道:“那不是孩子,不过是长的像孩子,他是青沙帮的二当家。” 柳桥因吓到了女儿不得不压制怒意,“什么青沙帮?” “内河匪患之一。”易之云道。 柳桥一愣,“你是说这次幕后黑手是内河的匪患?” “是!” “为什么?!他们哪里来的胆子行刺我?还买通总兵府的人在总兵府放火?!” 易之云苦笑,“他们得知了我上疏朝廷清剿内河匪患一事,所以才来行刺你。” “他们怎么会知道……”柳桥没有问下去,“你是说有人将消息泄露给他们?”这等军事折子是机密,能够知道的人绝对不多! 易之云眼底泛起了戾气,“应该是。” “是你身边的人还是……”柳桥没有说完,可是意思已经很明显,“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来刺杀我?” “你若出事,我必定难逃罪责!”易之云道。 柳桥冷下了脸,“那为什么烧总兵府?” “应该是想盗取书房的机密,也是为了掩人耳目。”易之云回道。 柳桥深吸了一口气,“现在如何处理?” “我将人交给了州府大人!”易之云道,眸子冰寒,“随后,剿灭青沙帮!” 柳桥看了看他,伸手从他怀中接回了女儿,“这是你决定就好,不过不管是你身份出现了奸细还是有人借刀杀人,都必须查清楚!”说完,沉默会儿,抬头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易之云,我有些厌恶这样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易之云上前,将母女二人搂入怀中,却是沉默。 柳桥吐了口浊气,“不要觉得内疚,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这几日你不要出门!”易之云松开了她,“府里的人员我已经交代知春他们细查一边,不对劲的全部逐出去!你跟柳柳身边都不要离人,知秋与知冬最好时刻跟着!” “嗯。”柳桥点头,“万事小心!” “放心。”易之云没有多言,转身便离开。 柳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知秋,去拿纸笔来。” …… 永安长公主遇刺,总兵府被纵火,州府的天再一次被掀翻了,州府大人头上又急出了一把白发,好在不管是永安长公主还是总兵大人都平安无事。 而行凶之人乃是内河匪患——青沙帮。 随即,剿杀青沙帮便提上日程。 要大范围调动水军去围剿匪患,这的确需要经过朝廷的准许,只是剿杀区区一个青沙帮,所需要的水军不算多,还在易之云的职权范围之内。 柳桥虽然没有参与其中,但是对所有行动都是清清楚楚,“……大约需要多长时间?” “驸马的估计是三天!” “区区一个青沙帮也需要三日?”柳桥蹙眉。 “青沙帮虽然是水匪,但是据点却是在一山头上,那山头易守难攻。”知夏禀报,“而驸马能够调动的人却不多。” “皇兄为何不准他所奏?”柳桥问道。 “长公主……” “攘外必先安内,这等道理皇兄不会不明白!”柳桥道,“海盗如今不敢来犯,正是清剿水匪的最好机会,皇兄为何不准?” 知夏低头,选择沉默。 柳桥吸了口气,知道自己有些迁怒,“你下去吧,本宫的这些话你也不必记在心中,听过了就算了!不过,你若是想要上禀皇兄,也随你!” “当日皇上将小人四人赐予长公主,我们便是长公主的人!”知夏跪下,一旁静候的知冬也跪下。 柳桥看着两人,“起来吧,本宫没有怀疑你们的忠心!只是本宫这心有些乱罢了,知夏回去吧,帮本宫保护好驸马!” “是!” 柳桥垂下了眼帘,沉思了起来。 便在此时,罗妈妈进来禀报,说是玉东家求见。 柳桥的脸沉了下来,就在出事的第二日,玉飞阳领着表妹上门请罪,自然,柳桥无心见他,而其后几日,他日日上门,不过只是一个人,没带其他人,面上看起来像是请罪与关心,可实际上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晚上的事情都凑到一起去了! 玉飞阳—— “这几日他可有什么异动?” 虽然没见他,不过却一直让人盯着。 “除了将那表妹送走之外,并无其他异动。”知冬回道,“若是长公主不放心,奴婢这就去将人结果了!” 柳桥摇头,“不行,先不说细作的计划还需要源发商行,便是说他本人……”眼眸一沉,“若是真的有问题,就这样杀了太可惜了!继续盯着!” “是!” …… 玉飞阳又一次无功而返,若单单是因为冒犯一事,他还能从容淡定,可加上了刺杀与纵火一事,却无法继续从容! 从总兵府回到了源发商行后,便听管事说表小姐又回来了。 脸随之一沉,去见了人。 “表哥。” 玉飞阳挥手,随后直接将人领进了密室,这才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为了青沙帮一事!” 玉飞阳脸一沉,“果真是海鲨做的!?” “嗯!” “该死!”玉飞阳怒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不是跟他说过杀了永安长公主只会激怒大周皇帝,对我们没有任何的好处吗?!” “他不是想要杀人,还是想转移易之云的注意。”风琳琅道,“为了九十两月的上岸掳掠!” “我跟他说过如今最要紧的就是修生养息,他为何……” “他说活不下去了!”风琳琅冷笑。 玉飞阳沉下了脸,沉默。 “要不你回去一趟?” “出事之后,我身边一定有人盯着!”玉飞阳道,“别说是出海,就算是离开州府也不成!” “那该怎么办?难道就让海鲨胡来?” “你回去,告诉他若是他不听我的劝执意动手,那不出三年,大周的水军必定会将他们全部剿灭!”玉飞阳眯起了眼睛,道。 “好!” 209 疑点 三日之后,柳桥得到了剿灭青沙帮一事顺利结束的消息,是也,易之云归来,便是极力的掩盖,可她仍是看出了他神色的不对,不过却并未即可询问,而是柔声道:“先去沐浴,我让人给你准备晚膳。” “柳柳睡了?”易之云看向烛火明显昏暗了许多的内室。 柳桥颔首,“睡了。” “等我回来?”易之云问道。 柳桥笑了笑,“先去沐浴吧。” “嗯。”易之云点头,随后往净房而去,一刻多钟从里面出来,见柳桥正指挥着下人摆晚膳,便道:“我先去看看柳柳。” 柳桥含笑点头。 易之云起步进了卧室,走到了床边,便见女儿正躺在床上安睡着,柔和的烛火之下,圆圆的小脸红润润的,勾着嘴角笑了笑,俯身亲了亲女儿的脸,方才转身出去。 下人已经退出去了。 “看完了?”柳桥笑道。 易之云上前,搂住了她,“嗯,这几天柳柳还好吧?” “挺好的。”柳桥笑道,“没被吓着。” “那就好。” 柳桥拉开了他的手,“先吃饭吧。” 易之云点头,“陪我。” 柳桥笑了笑,坐在了他的身边。 夫妻两人一边用膳,一边小声说这话,不过话题都是围绕着女儿,气氛倒是温馨,用完了晚膳之后,易之云便提出了出去散散步。 柳桥没有拒绝,让奶娘与当值的知秋看着女儿之后,便跟易之云出了寝室,也没走远,便在院子中,“青沙帮的事情不顺利?” 让她出来,便是知道她看出了不对劲。 易之云点头,“是出了点意外,不过跟围剿一事无关。” 柳桥顿住了脚步,“跟海盗有关?” “嗯。”易之云道,“之前你不是说青沙帮没这个胆子吗?虽说我上疏朝廷提出清剿内陆水匪,对方为此做出一些事情来也是正常,只是还不至于到刺杀长公主!”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柳桥问道。 易之云看着她,“海鲨抓了青沙帮大当家的家人。” “海鲨?” “海鲨的首领也以此为名。”易之云道。 柳桥关注的不是这点,“去年的清洗不是已经将细作都揪出来了吗?” “看来还不够彻底。”易之云沉声道。 柳桥眯起了眼,“这般说来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不是。”易之云摇头,“青沙帮没想过真的要你的命,他们只是想伤你,从而转移我,乃至朝廷的注意力。” 柳桥蹙眉,“他们想做什么?” “快九月了。”易之云道。 柳桥神色一凛,“跟去年一样?!可去年他们也折损很严重,如今台州水兵又一直在扩充,他们怎么敢冒这个险?”说罢,不待易之云回道便道:“你看我糊涂的,他们本身便是在冒险!” “如果青沙帮的人所说的都是真的。”易之云继续道,“那接下来两个月,台州,乃至整个大周沿海必定会有一场血战,阿桥,不如你跟岳父岳母一起……” “你知道我不会走的!”柳桥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你知道我不会走的。” “阿桥……”易之云握住了她的双臂,认真道:“这次的事情……” “这是个意外!”柳桥知道他想说什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说你没办法保护好我们母女!易之云这跟你没关系,你已经将我们母女保护的很好了!” 易之云苦笑,不语。 “我夫君是人,不是神。”柳桥继续道,“只要是人,便一定会有疏忽的地方,而且总兵府归我管,这次出事,我的责任最大!当日生产,是我太过相信母后派来的人一定不会有问题,琉璃出生之后,我的心思不是在伤心难过上,便是在柳柳身上,便是能抽出一丝的精力,也都放在了生意上面,完全将府里的事情置之不顾,易之云,这次出事,该是我的责任!若是我将总兵府管的跟铁桶似得,便不会有人能够收买到下人,更不会得知我们的行踪,从而布局行刺,易之云……”伸手搂着他的腰,偎依入了他的怀中,“易之云,跟你没关系的!” “即便如此,可是阿桥,你跟柳柳留下来很危险。”易之云伸手回抱着她,“自去年几场大战之后,他们要做的便是修生养息,可如今却还计划上岸,怕也是豁出去了,所以绝对不仅仅只是掳掠几个小村庄这般简单。” “我走了,你就能够安心?”柳桥抬头看着他。 易之云低头凝视着她,“到时候我必定无法分心照顾你!” “可我不想走!”柳桥吸了口气,“易之云,我这心里总是觉得一旦我们分开了,便会出事,如同过去那十年。” “阿桥……” “易之云你不是我,便是你再心疼我你也无法明白那十年我是怎么过的!”柳桥松开了手,“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你心里在乎我,将我看做比你自己都要重要,可是易之云,我真的怕了!当初你来台州之时我的那些负面情绪虽说大部分是因为怀柳柳的关系,可是我知道即便当时没有柳柳,我还是一样的害怕!易之云,那十年,那样的日子,我真的过怕了!” “对……”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柳桥打断了他的话,“你说我自私也好,任性也罢,我就是不想走,就算是有危险,我也不想走!更何况,未必就真的会出事!我不离开总兵府,这次的意外之后,我也会将心思多放些在总兵府的内务上,不会再出现卖主的下人!府中的侍卫,知秋他们足以保证我跟柳柳的安全!” 易之云看着她,许久之后叹了口气,“就知道说服不了你!” “我不会被你说服!”柳桥坚持道,“因为一旦这次我被你说服了,那往后,只要有危险,你第一件事便是想和将我送走!一次,两次,如此下去,易之云,我怕有朝一日你会将我们母女视为包袱,便是你不会这般想,我自己也会这样想!易之云,我不想被人当做包袱,当做负担!” “你们不是负担!”易之云认真道,“永远都不会是!” “所以,不要一有危险就送我们走!”柳桥继续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可是一家人,就是应该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应该在一起的。” “好。”易之云搂紧了她。 柳桥继续道:“而且,我若是这时候走了,不也是在打自己的脸吗?如今台州人人都说长公主不畏危险,与民共苦的,我若是走了,不是往自己的身上泼脏水?到时候皇家的颜面也会受损,估计回到京城也不会有安生的日子过。” “又胡说!”易之云笑了。 柳桥合了合眼,转移了话题,“我给皇兄写了信,现在想想,语气似乎有些偏激。” “因为上疏泄露一事?”易之云问道。 柳桥颔首,“虽说我怀疑京城那边出问题的可能性比较大,不过你身边也得好好查查!若是京城那边出问题,给你造成直接损害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可若是你自己身边出的问题,那一个不好便会致命!” “已经在查了。”易之云冷肃道。 柳桥又道:“这次青沙帮的事情,证明了台州仍有海盗细作,此事如何处理?” “这件事交由州府大人处理。”易之云道,“青沙帮中俘获的人都秘密关押着,一个一个地审下来,隐藏再深的细作也会被揪出来的!” 柳桥点头,“嗯。” “王栋说这几日玉飞阳一直来求见你。”易之云问道。 柳桥颔首,“说是为当日他表妹冒犯我一事,不过……” “还觉得他不对劲?”易之云问道。 柳桥点头。 “这几日我也让人摸了他的底细,从查到的结果来看,他并没有问题。”易之云继续道,“除了一点。” “什么?”柳桥问道。 “上次是源发商行首先提议去找水军保护的。”易之云道,“不过之后出事,损失最大的也是源发商行。” 柳桥沉思会儿,“自从去年以来,海盗无法上岸,那他们的生机便还能依靠海上的商船。” “东海上还有一些小的岛国,不过比起大周沿岸,这些岛国的距离比较远,除非必要,海盗不会舍近求远。”易之云道,“而目前为止,海鲨并未有这方面的动作,所以你也算是说的对,他们的生计便以这些商船为主,不过奇怪的是这一年来商船遭遇海盗的次数却是不多,之前我一直以为这是因为对方也修生养息,可如今他们如此行为,分明是穷途末路。” “劫商船自然是安全许多。”柳桥也道,“会不会是你们之前派人保护商船,让他们觉得这条生路也断了?” 易之云沉吟会儿,“有这个可能。” “玉飞阳……”柳桥沉吟半晌,“这几日我一直让人盯着他,可是也没有发现异常。” 便在她这话落下,罗妈妈前来禀报,说知春求见。 柳桥敛了神色,“让他进来。” 半晌,知春进来,“启禀长公主,玉飞阳那边有动静。” “什么动静?”柳桥沉声道。 知春禀道:“三日前,被他送走的表妹忽然折返,在见了玉飞阳一个时辰之后再次出城,先是前往西南,而在中途改道,往营海县而去。” “营海?!”易之云皱眉。 知春道:“是,此人去了营海县城之后,便乘船出海,而且出海之前曾经做了一番伪装。” “可知她去何处?” “船是源发商行的商船,不过不让外人同行。”知春道,“只是知道这艘商船是出海的。” 柳桥听完,看向易之云,“这般看来我的怀疑不是我多心了。” “嗯。”易之云眯起了眼,若只是单纯的出海,不需要先往西南然后秘密折返再出海,除非……“看来之前我担心的事情是真的!” 商人与海盗勾结! 不仅仅是贿赂买平安,而是真正的勾结! 玉飞阳!? ------题外话------ 今天老爸生日,没时间写,先这样吧 关于结局,目前贵妻还剩一个小高潮,一个大高潮,大高潮连结局,或许年前能写完,或许过了年才能结局,不过也就半个月的差别 另外,新文《大妻小夫之望族主母》正稳定更新中,过来拉拉收藏。 210 所愿 “那日的少女名风琳琅,乃玉飞阳生母娘家的表妹。 ”柳桥将之前得知的消息告知,“玉飞阳的生母玉家祖籍的人,当年玉飞阳父亲回祖籍祭祖之时与其偶遇,后有了玉飞阳,本来也该立刻将人接回来的,只是因为当时玉家的生意出了问题,需要岳家支持,玉夫人又是一个善妒的,所以便一直没有接回来,风琳琅是玉飞阳当了玉家当家人之后才来的,说是母亲去世,父亲新娶了继室试图拿捏她的婚事,她便向玉飞阳求救,玉飞阳将人接了过来。” “这风家……”易之云皱眉,“玉家的祖籍宜州?” “嗯。”柳桥点头,“不过宜州离台州相隔甚远,便是要查恐怕也没有这般快有消息,不过现在既然有问题,那就必须得查!”说完,转向知春,“有办法吗?” “有。”知春道,“小人会尽快查清楚!” “能在九月之前查清吗?” 知春沉默半晌,“长公主,恐怕不能。” 柳桥并未意外,别说查探需要花费时间,便是来往通讯……“尽快吧!还有,玉飞阳那边也得盯紧了,不过不要惊动他!” “是!”知春领命,随后退了下去。 柳桥转向易之云,“玉飞阳暂时不能动。”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 “易之云,我说了我厌烦这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日子了。”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既然他们希望你分心,那不如就分心给他们看!” 易之云皱眉,“你的意思是……” “那夜风琳琅的出现若只是小女儿的妒忌,那她现在该是死缠着玉飞阳,或者一怒之下跑回宜州去,而不会这般偷偷摸摸出来。”柳桥冷声讥诮道,“既然不是因为妒忌,那她所说的那番话便是有目的的。” “挑拨我们的关系?”易之云眯起了眼,神色有些阴沉。 柳桥颔首:“我原是你易家的童养媳,如今一跃成了长公主,生生压了你一大头,如今你外放了,本该可以随心所欲的,可我偏偏仗着自己的身份跟来,连怀孕了,也不让你身边多一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照顾,这般善妒……” “说正事便说正事,这般诋毁自己做什么?!”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便是知道她现在不过是在揣测对方的心思,却还是听不得她说自己。 柳桥笑了笑,“别说有这般的妻子在,便是贤惠的,作为男人,作为夫君,听了那样的话也会生气,然后怀疑,就算后来证明了不是,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了,那便总有长出苗的一日。”说完,又道:“不过这并非是最好的办法,要挑拨我们的关系,从我身上下手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收到成效,别说只是别人的一句话,就算我真的偷人了,你也未必敢明着对我怎么着?” “说什么了?!”易之云伸手勒紧了她的腰,目光灼灼。 柳桥失笑,“不过是推测罢了,你还真担心我偷人啊?!” “前任总兵因美人计出事,我就算再好美色也不会轻易上钩!”易之云自然不会回应她的这个问题,“所以才会找上你。” 柳桥点头,“的确是这个理。” “你想做什么?”易之云盯着他问道。 柳桥看着他,“若是海盗上岸,你觉得他们会在那个地方?” 易之云皱眉。 “正如你说的,冒如此大的风险上岸,绝对不会去一些小渔村!”柳桥正色道,“而能够在短时间内撤离,又能够收获丰富的,只有一个地方!” “营海县。” “没错。”柳桥点头,“而这个地方唯一的坏处便是离水军军营很近,不过若是能够确定水军来不及前去救援。” “要调动百名以上水军需要下令或者总兵令牌。”易之云接话道,“当年海盗突袭营海,先派人去刺杀赵硕,便是为了钻这个空子赢取时间。” 柳桥颔首,“所以,若是我们让他们相信到时候不管是你还是总兵令牌,都会出问题,他们便没有后顾之忧。” “瓮中捉鳖?”易之云道。 柳桥点头,“不过这个计划也有一个大问题。” “营海县城的人。” “嗯。”柳桥点头,“要瓮中抓鳖便需要撤离营海县城的人,可这般撤离动静太大。” “那就不撤!”易之云道。 柳桥摇头,“不行!若是不出事还好,若是出事了,那你……” “只要安排得当,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不信!”柳桥摇头,“你拿整城人的性命去赌,便是最后真的没出大事,也成功剿灭了海盗,朝中的御史也不会放过你!再者,易之云,水军的最终目的是保护大周子民,不能本末倒置!” 易之云沉默,“阿桥,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以如今水军的情况未必能够抵挡的住海盗的大规模来袭,这是最好的办法!我会尽一切的可能保住城中百姓,至于朝中的御史……阿桥,现在不是顾及的时候!” “可是……” “这个计划我也不希望进行!”易之云道,“你也牵涉其中,你也在冒险,可是你也不会听我的!” “易之云……” “相信我。”易之云握着她的肩膀,“我不会忘了自己的责任,我会安排妥当,城中的百姓不会有事,至于御史……没出事,他们说什么也伤不到我!” 柳桥苦笑,计划是她提出来的,可是倒是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深吸了一口气,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赌一场!” “一定会赢!”易之云笑道。 柳桥搂着他,靠在了他的怀中,“嗯,一定会赢!” …… 次日,柳桥便跟柳河张氏两人提出返回钦州一事。 张氏诧异,随即摇头反对,“阿桥,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跟你爹怎么能够离开?!” “事情已经解决了,昨晚上易之云回来,跟我说那青沙帮已经被剿灭了。”柳桥笑道,“娘你不用担心我,上次的事情是我们疏忽了,往后我们会更加小心的。” “可是……” “娘。”柳桥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你们现在离开一定会不放心,过两日章家酒坊的人会回彭州,如今虽说青沙帮被剿灭了,可台州仍有其他的匪患在,若是你们自己走的话,我不放心,跟着章家酒坊的人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 张氏说不过女儿,便看向柳河,“孩子的爹,你说说!”这时候他们怎么放心离开。 “阿桥。”柳河看着女儿,“是不是出事了?” “哪有什么事情。”柳桥笑道,“中秋之后回钦州本在计划中,之前我一直没提这事是担心路上不安全,如今难得有同行的,爹,这样我会更加的安心,再说了希儿还小,还是走水路舒服,走水路,章家酒坊一行人便是走的水路,等回到了彭州转陆路,便是为了希儿也只能慢慢走,若是再因为之前的事情耽搁的话,入冬前必定是无法回到钦州的。” 柳河看着女儿半晌,“好,既然你都安排好了,那我们听你的。” “孩子的爹!” “听孩子的吧。”柳河道,“阿桥跟女婿都不是孩子,他们既然让我们现在走,必定是现在走的好,再说了,跟着章家酒坊的人一起走,也有个伴。” 张氏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女儿,最终还是拗不过他们。 跟两人商量了一番启程的事情后,柳桥便回了自己的院子,见到的是易之云在哄着孩子爬的画面,易之云一脸讨好地笑着哄着,不过柳柳小朋友却不买账,自己拿着手中的玩具玩着,就是不理他,易之云没失望也没放弃,继续哄着诱惑着,连爬过来便给她买好吃之类的话都说出来了。 柳桥失笑不已,“还说担心女儿容易被人哄了去,还不是你这个爹给惯的?” 柳柳小朋友看见了娘亲,便挥着小手咿咿呀呀地爬过去。 易之云赶紧抱住了她的小身子,就怕她摔下罗汉床,可这份紧张换来的却是女儿的不领情,扭动着小身子哭了起来。 “柳柳不许哭!” 柳桥倒也没阻止某人爹爹教女儿,不过这某位爹爹却也没坚持多久。 “好了好了,柳柳别哭,别哭,爹爹抱……”这便抱着起身一边走一边哄着,“别哭,柳柳乖……” 柳柳小朋友还是不买账,扯开了嗓子嚎哭着,这一边哭着还一边向旁边的娘亲求救。 柳桥心都拧了,不过还是咬着牙忍了,给了他们父女亲近的机会。 不过易之云却先一步放弃了,“你来抱吧。” “你的女儿你自己哄。”柳桥道。 易之云心疼,“你来!” 柳桥见状,只好无奈起身,“来,娘抱,娘抱抱。” 柳柳小朋友到了娘亲的怀中,便歇了嗓子了,随后打了一个嗝,溢出了一声不算是清晰,但是却还是可以听明白的话,“娘……” 柳桥僵住了。 易之云亦然。 半晌,柳桥方才回过神来,看着女儿哭的红彤彤的小脸,“柳柳,你叫娘了是吗?” 柳柳小朋友却不回应,往她的胸口拱着。 “柳柳……”柳桥继续哄,“再叫娘一次好不好?” 不理会。 “柳柳?” “呜呜……”直接哭了。 柳桥只好放弃,一边哄着一边看向易之云,“我听错了?” “这……”易之云皱眉仔细想了想,“应该没有听错,我也听到了,不过不是说一岁才能说准话吗?” “也不都是这样。”柳桥笑道,看着一个劲地往她胸口拱的女儿,“这丫头,饿了?” 柳柳小朋友憋着小嘴,可怜兮兮的。 “好了好了,娘不逼你了。”柳桥笑道,“谁让娘没奶给你吃呢?”说着,便让奶娘来抱下去吃奶去。 “说了不能难过的。”易之云搂着她道。 柳桥笑了笑,“没难过,柳柳都会叫我了,我该高兴!” “可怎么不叫我?” 柳桥挑眉,“她可是我生的,当然先叫我了!” “以后多叫她叫爹!”易之云板着脸。 柳桥抬手揉了揉他的脸,“易大人,去跟你女儿板脸就成了,我这边就是省省吧!” 易之云也没继续,“下午我就回军营。” “嗯。”柳桥点头,“你放心,我会小心的,你也要小心!如今我们都是在冒险,万事都得谨慎,宁愿放弃也不能出事!” 易之云点头,“嗯,岳父岳母那边我会安排妥当,你放心,章家酒坊这边没问题,章鸿跟玉飞阳的交情不深,跟海盗也牵扯不上,岳父岳母跟着他们走不会有事,便是真的有什么意外,我安排的人也足以保护他们一家三口。” “嗯。”柳桥点头,“等爹娘走了之后,我便着手进行,不过若是你听到了什么风声,可不许生气,更不许怀疑我!” “嗯。”易之云低头贴着她的额头,“不过你也不许太过冒险!” “自然。”柳桥笑道,“我还要跟你白头偕老,还要给柳柳找一个好夫君,送她出嫁,看着她生儿育女了。” 易之云吻了她一下,“万事小心,而且,仅此一次!” “知道了!”柳桥失笑,“我夫君醋劲这般大,我哪里承受的住第二次?” 易之云仍是板着脸,“知道就好!” 半个时辰之后,柳柳小朋友吃饱喝足地回来了,窝在娘的怀里便想着睡,至于之前喊娘的事情,更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柳桥只好先作罢,哄了她睡去,这一觉便睡到了易之云要离开了,好在还能醒来送送爹爹。 “外边太阳正烈着,别出来了。”易之云亲亲女儿,没让她们母女出院子,“柳柳,帮爹爹照顾娘亲,知道吗?” 柳桥哭笑不得,“走吧你!” “我走了。”易之云道。 柳桥点头,“小心。” 易之云颔首,转身离开,这方才出了院子,便被柳河给拦住了,“岳父。” “着急吗?”柳河问道,“若是不着急的话,我有两句话想问你。” 易之云摇头,“不差这会儿,我们到前院说吧。” 柳河点头。 两人到了前院,书房烧了,如今还没有修好,两人便去了前厅后面的花厅,入座后,易之云便直接开口,“岳父想跟我说什么?” “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出事了?”柳河正色问道,“阿桥这般着急送我们离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易之云沉默会儿,“岳父……” “阿桥不跟我们说我明白她的心思,不过我既然找到了你这里,便是想听你的实话!”柳河正色道。 “岳父。”易之云看着他,“的确是出了点事情。” “什么事情?!”柳河便是猜到了答案,可听了还是不禁紧张,“是不是跟之前的事情有关?” “嗯。”易之云点头,“不过具体是什么事我不能说。” “阿桥还会有危险?”柳河问道。 易之云道:“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柳河胸口憋起了一口气,可看着易之云的神色,还是忍住了,“那为何不让阿桥跟柳柳和我们一起离开?就算不跟我们走,那回京城……” “她不愿意。”易之云道。 柳河一窒,没有怀疑他的话,“你就不劝劝她?!” “我劝过了。”易之云道,“若是要让她离开,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岳父,她不愿意走,我若是强迫她离开,到时候伤的人还是她。” “可是……” “岳父。”易之云继续道,“我便是倾尽所有地待她,可能够给她的却还是很少很少,甚至连最起码的安逸也无法给她,如果她觉得跟我一起携手面对困境便是幸福,我不能剥夺她享受这份幸福的权利。” 柳河听不懂,更不认同,“她的安危难道就不要紧?!” “她不会有事。”易之云道,“皇上给她的人足以保证她们母女的安危,之前的事情是我们疏忽了,而经过这些事情之后,她身边的人便会更加的谨慎,她们母女的安危可以保证。” 柳河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就真的劝不了她?” “岳父。”易之云低着头,喃喃道:“丢下她那十年,我一直觉得如今在一起了,便可以抹去那些悲伤,那些等待的苦楚,可是昨晚上她告诉我,不是,她心里仍是恐惧,仍是难过,她说她害怕一旦分开了,便又不知道会等多少年,岳父,她害怕无止境的等待,更害怕这种等待的恐惧,她宁愿与我一同面对困难,再大的困难,也愿意,我无法决绝!” 柳河沉默。 “所以,我不能赶她走。”易之云继续道,“我给不了她多少,但是至少她想要的,而我有的,她定然能够得到!” “你们这是……”柳河便是心中动容,可仍是无法赞同,然而,却能说什么?一个痴,一个傻!“总得为柳柳想想!你们这……” “岳父,事情还没到糟糕的程度。”易之云道,“她们母女的安危目前并没有问题,不过若是岳父岳母越在的话,府里的人还得分心保护你们。” 柳河吸了一口气,“好,我们走,但是易之云你给我听清楚了,她们母女若是出了一点意外,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绝对不会有这一日!” 柳河盯着他,“记住你的话!” …… 台州这边自是风雨欲来,而在京城,也是暗潮汹涌。 南下钦差一行人回到京城之后,朝堂的注意力便又集中到了台州,集中到了台州的水军上,其后,便又御史就剿灭青沙帮一事而弹劾易之云擅自用兵,便是易之云稍后送来的折子上做了辩解,仍是有御史追着不放,言易之云以永安长公主为借口在台州胡作非为。 这般,之前一直被承平帝压着的是否要先剿灭内河水匪一事正式拿到了朝廷上吵了起来,有人赞成,自然便有人反对。 赞成者,便是攘外必先安内。 反对者,便是内河的水匪不足为患,不该分出兵力来对付,尤其是九十月这般海盗上岸活动频繁的时间。 承平帝仍是没有在朝中做出定论。 …… 乾元殿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求见。”李成安入内禀报。 承平帝没有抬头,“让他进来。” “是。” 半晌,秦霄入内,“儿臣参见父皇。” 承平帝仍是没有抬头,手中的朱笔也没有停下,“平身吧。” “谢父皇。”秦霄起身。 承平帝方才搁下了笔抬头,“来见朕有事?” “是。”秦霄应道,“儿臣是为了内陆水匪一事而来。” “方才在早朝上你什么也没说,现在却为了这事来。”承平帝看着他,“也罢,说说你的看法吧。” “儿臣不赞成现在动内河。”秦霄正色道。 承平帝似乎有些意外,“哦?为何?” “正如朝上的一些大臣认为,现在动内河必定会分化水兵的势力,而如今水兵虽说扩充了不少,但新兵能够起到的作用并不大。”秦霄道,“新兵入营,三年方才能上前线,便是勉强上去,也只是送死,海盗虽然不比正规军,但是下手狠辣,个个都是身经百战,满手鲜血的恶人,小规模作战,却是站了上风。” “你特意来求见朕,就是为了重复这些话?”承平帝看着他问道。 秦霄道:“除了此事之外,还有御史对易总兵的弹劾,父皇,儿臣与易总兵相识多年,他绝对不是嚣张跋扈之人,而且他对永安姑姑的心,父皇也是知道,是绝对不会借永安姑姑滥权的!” 承平帝沉吟会儿,眸色深沉,“你倒是了解他。” “儿臣与他曾经历无数生死。”秦霄道,“他的人品,儿臣还是可以担保一二!父皇,他……” “好了。”承平帝道,“剿灭青沙帮一事,易之云在折子上已然说的很清楚,台州州府的折子也清楚写明了所动用的人员,易之云并未滥权!” “谢父皇!” “不过朕倒是奇怪,怎么青沙帮的人会知道易之云所奏?难道是他身边出了细作?还有,难道我皇家的人就这般好对付?每一次想对付易之云,便先打朕皇妹的主意!”承平帝冷下声音,“是朕的皇妹太好欺负了?” 秦霄低头,看不清眼底的情绪,“父皇息怒,待水军强大起来,内河的水匪便不是问题!若是父皇不放心永安姑姑,不如派人去将她接回来!” 承平帝没有回应这个建议,“若是无事,便退下吧。” 秦霄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帝皇,见他神色并未异样,低头,“是。”随后,退了出去。 承平帝沉默半晌,方才道:“李成安。” “奴才在。” “宣二皇子!” “是。” 211 闹腾 秦钊接到传召起先只是寻常待之,可在进乾元殿前得知了秦霄之前去过,便不禁提高了警惕,这一年来他们表面上风平浪静,兄友弟恭的,可暗地里也没少交手,譬如之前去台州视察新兵招募,乃至之前是否应该征召新兵一事都是。 () 虽说易之云如今跟太子的关系淡了许多,可他身上的太子一派的烙印不是说抹去就抹去的,所以在台州招募新兵,对他们来说极为的不利。 招募新兵,从某种程度上便成了易之云的亲兵,这无形中给太子增加了一股很大的势力! 可父皇却恩准了! 虽然之后在争夺视察一事之时他们赢了,可说到底还是输了一筹。 而今日,朝堂方才就易之云私自动兵剿灭水匪一事争论不休,太子又前去见了父皇,如今父皇召见他…… 若说没鬼,谁信?! “儿臣参见父皇。” “平身。” “谢父皇。”秦钊起身,抬头,却无法从承平帝的眼中看出任何信息,“不知父皇召儿臣前来所为何事?” “刚刚早朝上的事,你怎么看?”承平帝问道,声音平淡。 秦钊脑海顿时浮现了果然如此四个字,心里暗自冷笑,刚刚在早朝上一言不发,现在事后却来上眼药?亏他还是太子!“父皇,儿臣认为秦阁老所言极是,往年九十两月都是海盗活动最为频繁的时间,这时候不宜分出兵力去清剿水匪,就算去年海盗损失惨重,但是也不能肯定海盗不会来袭,而且,去年水军兵力也是折损不少,虽然已然招募了新兵,但战斗力根本无法跟老兵相比,这种情况之下更不应该分心去处理水匪一事!” 承平帝神色不动,也没有开口。 秦钊看了他会儿,继续道:“父皇,儿臣知道父皇疼爱永安姑姑,这次的水匪竟然行刺永安姑姑也的确该杀,只是事有轻重缓急,如今既然行刺的青沙帮已然被剿灭,易总兵的精力该放在沿海的防御上!” “你也认为易之云滥权?”承平帝开口,声音晦涩不明。 秦钊垂了垂眼帘,道:“父皇,易总兵对永安姑姑一往情深,而永安姑姑去了台州接连遇险,易总兵怒极之下做出一些逾越之事也是情有可原。” 承平帝沉默地看着他,喜怒不明。 秦钊心中一凛,“不过儿臣相信易总兵绝对不会辜负父皇的信任!” 承平帝仍是沉默。 殿内的气压一瞬间降低了不少。 秦钊低着头,脑子飞速转动,想着下一步该怎么走,不过他还未决定该如何,承平帝便先打破了沉默。 “你们兄弟难得意见一致,朕倒是有些意外。” 秦钊抬头,“父皇的意思是……” “太子方才来见朕,所说的与你基本一致。”承平帝道,神色平静,没有任何可以让人揣测的神色,“既然你们都这般认为,那这件事就这样定了。” “父皇……”秦钊双手握了握,低头,“父皇英明!” 太子的意见与他一致?! 可方才在殿上,他的那些爪牙不是都在反对吗?虽说他没开口,可若是没有他的允许,那些人怎么会如此? 为易之云说话,这事不奇怪,只是与他的意见一致…… 就算秦钊想不到任何秦霄这般做对自己的坏处,可是仍是一个劲地往阴谋上想,没有阴谋?纯属巧合?怎么可能?! “不过日前永安给朕来了一封信。”承平帝忽然道,“她说几年前赵硕遇刺,营海县城被海盗攻破洗掠一事,有朝中的人暗中与海盗勾结。” 秦钊心头大骇,若不是定力还可以,这时候必定是露出了马脚,“父皇,此事当真?” “当年出事之时,永安也在。”承平帝道,眸色幽暗深沉,“你认为此人会是谁?” 秦钊答道:“可是刘启明?” “有这个可能。”承平帝回道,“只是可惜如今死无对证。” 秦钊低头会儿,方才继续道:“永安姑姑可有找到其他证据?若是刘启明,那还要,若朝中还有海盗的其他奸细,那后果不堪设想!” “事情已经过去几年,证据恐怕找不到了。”承平帝缓缓道,“不过这次易之云所奏折子泄露一事,却是可以好好查查!” 秦钊稳住了心神,“父皇所言极是,不过儿臣以为首先要查的是台州那边,朝中能够接触折子的人不多,而且都是重臣,重臣跟海盗勾结的可能性不高,台州那边却是不同,当日海盗对赵硕用美人计,必定也会对易总兵用其他!” 承平帝看了看他,“朕已经责令易之云清查自己身边的人!” “父皇英明!”秦钊低下头,道。 承平帝目光幽深,凝视了他半晌,“退下吧。” “是。”秦钊行礼,退了出去,便是走出了乾元殿,紧绷的心弦也始终紧绷着,父皇这是什么意思?!真的是查出了什么,还是父皇的试探?或者是太子…… 当日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般多年,而且当时的尾巴也都清扫干净,如今却被翻出来…… 若是当日的事情泄露,他别说跟太子争,便是如今的身份地位恐怕也保不住! 大周和父皇绝对不会要一个与海盗勾结的皇子! 秦钊心里开始有些慌乱,但是到底是经历了许多,最终还是稳住了心神,回去处理完了手中的事情,才寻了一个借口去见了安陆侯。 安陆侯府的书房内 安陆侯听闻此事,神色亦是凝重,“皇上真的这般说?” “嗯。”秦钊点头,心中的忧虑没有再掩饰,“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安陆侯沉思半晌,“永安长公主说的?” “父皇是这般说。”秦钊道,“不过她不会无端端说起当年的事情,是易之云示意,还是真的查到了什么?” “皇上的态度如何?”安陆侯问道。 秦钊道:“本殿也看不准,看父皇的样子,好像就是这么一说,只是……父皇怎么可能只是说说?!还有,父皇见我之前,见过了太子!” 安陆侯又沉思了半晌,“既然皇上态度淡淡,那我们也不能自乱阵脚,殿下放心,当年的尾巴已经清扫干净,而且,当年那事也是经过了好几道人,就算那边真的找到了什么证据,也不会查到我们身上,就算怀疑上了,也不会找到证据!” “可若父皇信了秦霄的话……” “皇上不信轻信这样的事情的!”安陆侯道,“你与太子分庭抗争,除非太子有十足的证据,否则皇上绝对不会轻信!” “侯爷确定?”秦钊仍是不放心。 安陆侯点头,“殿下放心,皇上既然让殿下与太子分庭抗争,就料到了太子会对你下手,如今他下手了,而又没有实际证据,对我们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殿下要做的便是平静,只要对方不明着指出殿下,殿下只当这件事与你没关系!” 秦钊沉默半晌,“好!” “不过这件事……”安陆侯沉吟会儿,“看来易之云虽然与太子生分了,但是仍是站在太子这一边,乃至永安长公主也是!” “父皇对永安极为的宠信,若是她为太子所用……” “殿下!”安陆侯打断了他的话,神色认真,“你万万不可生出除掉永安长公主的心思来!” “侯爷放心,本殿不会做这等愚蠢之事!”秦钊沉声道:“父皇在她身边放了不少的人,我若是贸然去动她,只会惹的一身麻烦!不过说起来这女人的运气真的太好了,这般多次都死里逃生!” 安陆侯皱了皱眉,“语气说运气,不如说本事!” “本事?”秦钊嗤笑,“她一个女人能有多大的本事?!”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她的确不简单!”安陆侯道。 秦钊想了想,“就算如此,她也只是一个女人,若没有父皇跟皇祖母,她什么也不是!” “总之,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动她!”安陆侯道,随后转移了话题,“萧瑀此人,殿下确定没有问题?” “我试过了他,目前为止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秦钊道,随后冷笑:“说起来萧瑀的投诚还得感谢本殿这位姑姑,若非她,萧瑀怕是不会向本殿投诚。” “若是出于对易之云的嫉恨,此人的心胸太过于狭隘。”安陆侯道,“此等人可以用,但是万不可当其为亲信,还有,他与萧嵘、成恩伯府之间的恩怨,他的投诚仍是有疑点。” 秦钊皱眉,半晌后道:“先看看,若是真的有问题,再处置了也不迟!” “殿下心中有数就好。”安陆侯应道,“对了,听说最近景阳公主与驸马有些不睦。” 秦钊神色有些厌烦,“景阳的性子你也是知道,与驸马不睦也不是什么大事!” “殿下。”安陆侯却不这般认为,“虽说薛家不能成为殿下的助力,但是殿下不要忘了永寿公主,虽说她如今被困在了皇陵,可她的驸马在军中的影响始终在,公主既然嫁入了薛家,便该好好和驸马过日子,这般三天两头的闹,便是不闹出大事来,于殿下的名声来说也不是好事。” 秦钊沉眸,“我会找个机会说说她的!” 这个妹妹,似乎生出来就是给他找麻烦的! …… 便在安陆侯说起景阳公主之时,景阳公主府那边闹的人仰马翻的,原因便是景阳公主抓到了驸马与一个侍女竟然在书房中白日宣淫。 震怒之下,景阳公主命人将光溜溜的两人绑了,就要压着进宫去求承平帝主持公道。 薛行之大怒,“你疯了!” “疯了?本宫倒是要看看谁疯了!”景阳面容冰冷,“这里是公主府,你玩女人玩到了本宫的府邸,本宫便要让所有人看看本宫到底尚了一个什么样的好驸马!” “别说只是一个婢女,就算我真的纳一个妾回来,你也得笑着喝茶!”薛行之一边怒骂一边挣扎着,想要挣脱绳索,可却始终没成功,“就算到了皇上跟皇后的面前,我也没错!” “既然如此,你还怕什么?”景阳冷笑,“来人,压着他们走!” “公主息怒!”身边的嬷嬷侍女跪了一地,这样的事情主子生气正常,在府里怎么闹都成,可若是闹到了宫里,而且还是这样子将人压着去,那便不正常,“公主息怒,公主若是生气打死这贱婢就是,可这般将驸马压进宫,损伤的是公主的颜面,还有皇家的颜面,请公主三思!” “没错!”薛行之冷笑,“我倒是要看看最后丢脸的人是谁?!” 景阳气的浑身颤抖,目光狠辣地盯着他,“薛行之,本宫有什么对不起你,你竟敢这样折辱本宫?!本宫自嫁给你之后,哪里对你不好?!本宫才嫁给了你多久?!你在外面玩女人本宫忍了,你竟然还玩到了本宫的眼皮子底下?!当时是谁说会一心一意对本宫?!薛行之,这是你自己亲口说的话!不是本宫求着嫁你的!” “一心一意!?”薛行之讥笑不已,“你也配说一心一意?景阳,你扪心自问,你对我有一心一意过吗?” “你——” “我是玩女人了怎么了?这世上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我在外边玩没将人带回来已经是很给你脸面了!”薛行之冷笑道,“你若是真的对我一心一意,在知道这些事情之后便该为我张罗,而不是只会胡搅蛮缠!不就是纳个妾吗?当年婶娘不也给我伯父纳妾?我婶娘难道不是公主了?就你高贵?!” “薛行之——”景阳气的面色发白,“你无耻!” “无耻!”薛行之嗤笑,“比起你嫁了人还对自己的姑父念念不忘,我这算什么无耻?!不纳妾?不碰其他的女人,一辈子就守着你一个人过?!景阳,我薛行之不是易之云!” 景阳上前,狠狠地挥出了一巴掌。 “你——”薛行之气的面色潮红,“我说错了吗?自成亲之后,你对我诸多要求,不就是得不到你想要的,就像让我成为那样的人?!无耻?一心一意?你还有脸说这些?!别说那个人是你的姑父,就算是寻常的男人,你一个嫁了人的女人心不在自己的丈夫身上,也是水性杨花厚颜无耻!外边的女人下贱?没错,她们是下贱,可在下贱她们陪我睡的时候心里只是想着我,她们下贱,你比她们更加的下贱!公主?你比那些青楼妓女都要无耻,至少她们在陪着恩客的时候一心一意!” “我杀了你!”景阳气极了,转身走到一个护卫身边拔了腰间的刀,便刺向了薛行之。 “公主不可!”一旁的嬷嬷当即上前拉住了她。 景阳挣扎,“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公主你不能杀了驸马,你不可以!”嬷嬷使劲地拉着,“公主你冷静点,我们进宫,我们进宫去求皇后娘娘,求皇上为公主支持公道,公主……” “公道?”薛行之也是气疯了,这个贱人竟敢对他动刀子,“好,我也想要一个公道!我们进宫,让皇上跟皇后看看他们生的公主到底有多无耻!” “驸马!” “来人,给我松绑,我马上进宫!”薛行之怒喝道,“我就算是凭着性命不要了,也不会再带这顶绿帽子!” “薛行之——” “你以为我非得娶你?!”薛行之冷笑,“没错,当日的确不是你求着我娶你,是你母后求着婶娘让我娶你!景阳,你以为你这个公主有多高贵,不也是一枚棋子罢了!皇上英明,他若是知道你心里的那些龌龊,别说为你主持公道,怕是连你这个女儿都不想要了,至于你的母后跟皇兄,是他们亲自将你送给我的,你觉得他们会为你主持什么公道?!公道,可笑至极!” 景阳公主身子一软,跌在了嬷嬷的怀里,手中的刀也铿锵落下。 薛行之心中甚是痛快,自成亲以来今天算是最痛快,这般长时间憋着的窝囊气终于出了,“怎么,还要不要进宫?!” 景阳没有说话,面色急剧变白,身子的颤抖一直没有停下。 “若不是看在婶娘的份上,我早就不受这窝囊气了!”薛行之仍嫌不足,继续往妻子的心上捅刀子,“也难怪当初易之云宁愿要那村姑也不要你,像你这样的……” “公主!”话被一声厉喝打断。 “公主,你……”嬷嬷心惊胆颤地看着地上的一滩血,看着主子染红了的裙摆,“来人,快来人,请太医!” 薛行之愣住了,这是…… …… “你说什么?景阳小产了?!”秦钊正打算晚上去敲打敲打妹妹,不想方才登门,便得知了这个消息,即便这个妹妹给他带来了很多麻烦,可是始终是他的嫡亲妹妹,“好端端的怎么会小产?!你们怎么伺候的?!” “二皇子……”下人们跪了一地,为了保命,也为了给主子讨回公道,自然没有瞒着小产的原因。 秦钊闻言,气的面色发青,景阳再不对也轮不到他薛行之这般作践!“薛行之人呢?!” “驸马……驸马回了薛家……” 秦钊转身便往外走,一路怒气冲冲地去了安乐伯府,可是到了薛家的门口,却顿住了,没有让人去敲门。 外祖父说的对,便是薛家成不了助力,可也不能让姻亲成仇! 薛行之! 薛行之! 要教训他有的是办法! “回去!” …… 荆皇后是在两日之后方才得知女儿小产一事,而且还是身怀六甲的二皇子妃进宫告知。 “怎么现在才来禀报本宫?” 二皇子妃自知会惹怒荆皇后,当即不顾怀孕伏低做小,“母后息怒,殿下担心母后知晓此事会难过,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将此事禀报母后。” 荆皇后居于后位多年,一听这话便知道不对劲,“到底怎么回事?景阳好端端怎么会小产?!” 二皇子妃也没有隐瞒,依照丈夫的吩咐将事情婉转地道出。 荆皇后听完之后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扬手摔了茶盏,“薛行之!”她知道女儿跟薛行之有些矛盾,可也只不过是小事,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折辱她的女儿!景阳,她的景阳何曾受过这般委屈?!“薛行之如今在何处?!皇儿怎么处置?!” 二皇子妃低头轻声道:“母后,殿下的意思是这件事不宜闹大。” “什么叫不宜闹大?!”荆皇后大怒,“难道就这般放过了那薛行之?景阳是他的双胞妹妹,比嫡亲兄妹还要亲!他怎么可以……” “母后。”二皇子妃抬头,“若是这是闹大,皇妹对永安姑姑的驸马……这事若是传出去,皇妹的名声自是不说,就怕父皇跟皇祖母会震怒,到时候……” 荆皇后几乎咬碎了牙,“又是那易之云,又是他!他到底有什么好,景阳都已经嫁人了还想着他?!” 不是说了已经放下了吗? 为什么现在还在折腾?! “所以……”二皇子妃看了看荆皇后的脸色,低声继续,“殿下说要惩罚薛行之有的是办法和机会,如今皇妹的名声与身子最要紧。” 荆皇后沉默许久,方才一字一字地道:“那贱婢处置了吗?!” “已经处置了。”二皇子妃道,“殿下已经让人杖毙了。” “好!”荆皇后眸色狠戾,“至于那薛行之……” “母后放心。”二皇子妃接话,“殿下说他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为皇妹出这口气的。” 荆皇后看向她,“你先起来吧!怀着身子跪着做什么?” “谢母后。”二皇子妃起身。 荆皇后吸了一口气,“本宫不方便出宫,景阳那边你多去看看,好好安慰她,她还年轻,总会有孩子的!” “是。” 荆皇后挥手,“你先去吧。” “是。”二皇子妃应道,随后行礼离开。 待人走了之后,荆皇后仍是余怒未消,砸了好些东西,可不管如何的愤怒,最终也只能忍着,儿子的意思岂会自是担心闹大不好?不就是不想和薛家成仇吗?说到底还是因为那个人!还是因为他! 皇上,你何其狠心?! 既然你对我们的儿子也是有心,为什么就不能彻彻底底?! 我们的儿子哪里比秦霄差了?! 为什么要这样半天吊着我们?! 在朝堂吊着皇儿,在后宫为了制衡我让一个又一个妃嫔怀孕生子!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 …… 京城的这番纷乱,柳桥自然不知。 而在送走了柳河一家三口之后,柳桥也开始行动。 在其后的两日,台州的官员士绅女眷手中都接到了一张请柬,九月初一这日,永安长公主设宴,邀请诸人前来。 这是永安长公主来台州之后第一次邀请,也是外人第一次有机会正面接触到永安长公主,因而,接到了请柬的人家都翘首以待。 212 失和 与此同时,玉飞阳那边也接到了一个永安长公主明日要见他的消息,来告知他的人是总兵府的下人,不过玉飞阳却是从玉家的管家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 “你确定是总兵府的下人?” 管家一愣,“这……来人说是总兵府的……”应该没有人敢假冒吧? 玉飞阳沉思会儿,“此事我知道了,下去吧。” 管家诚惶诚恐地退下。 表小姐冒犯永安长公主一事因为永安长公主遇刺之事而一事耽搁没有处理,家主三番两次去求见,也一直被拒之门外,如今永安长公主却主动让人来,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谁也不知道。 玉飞阳的思绪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而百转千回,然后最终也说不准到底是为了什么让他去,只能见一步走一步。 次日巳时,登门。 “请玉东家稍后片刻,小人这便去禀报长公主。”王栋将人请到了前厅,道。 玉飞阳审视了一番王栋的神色,不动声色地点头:“有劳王管家。” 这般态度,应该不是兴师问罪,只是若是兴师问罪,于他来说反而是好事。 王栋进了后院,不过没有接触到柳桥,消息由罗妈妈传到了柳桥那面前,“夫人,前院说那玉东家求见。” 柳桥正小心翼翼地扶着柳柳小朋友,不,现在是祖宗了,这小祖宗之前还热衷于爬行,可这每两日,便开始对走雀雀欲试了,而柳桥一直想再听她叫一声娘的心愿,一直没有达成,人家不理,直接对走路感兴趣了,“先学会站,然后才能走……” 这小祖宗站都站不稳,这边走……不,是跑了! 柳柳小祖宗憋了嘴了,使劲地瞪自家娘亲,一脸我要自己来的神色,可她你娘的手一松,小小的身子便摇摇晃晃地摔了,这幸好地上铺了厚厚的毯子,否则还不哭哑了她?“看,摔了是不是?都让你慢慢来了,就是不乖!”说着,将人抱起,“跟你爹一样不让人省心!” “爹……”这时候一声奶声奶气的话传来。 柳桥瞪了眼睛,“你叫什么?” “爹……”柳柳小祖宗挥着小手喊着,虽然发音还是有些不准,不过却还是很清楚,的确是在喊爹,而且还是两次! 柳桥一时间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高兴,她这日日夜夜陪着她的娘她倒是没学会叫,那整日担心她会忘了他的爹,却是叫上了,“小没良心的!” “不是小郡主没良心,是长公主的耐心。”一旁的古嬷嬷笑道,“长公主教小郡主学叫爹的时间可比学叫娘的时间多,小郡主自然先学会叫爹了。” 柳桥哼了哼,捏着女儿的小鼻子,“就知道孝顺你爹!” 柳柳小祖宗呵呵地笑了出声,也不知道是被她娘的挤眉弄眼给逗笑了还是笑话她娘,这一边笑着,一边往她的那对玩具爬去了,动作利落的很,这爬了一半路,便又开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要跑了,当然,这腿才迈开了,便又狠狠地栽了跟头,这下子摔疼了,大哭了起来。 “看你不听话?”柳桥嘴上虽是训着,可也心疼的紧,干净过去将女儿抱起来哄着,“娘看看摔哪里了?好啦好啦,别哭了,娘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罗妈妈一直在旁边等着,也没催主子到底要不要见,相比于外面的那位,当然是哄小郡主要紧。 哄了半刻钟,这小祖宗才不哭了,然后又开始伸胳膊蹬腿的要下地。 柳桥无语,只得随了她,“好了好了,下地就下地。” 柳柳下地后,便又开始爬了起来,不过这次似乎学乖了,没敢再站起来跑,而是跟她那一堆玩具玩了起来,不过还好没忘记娘,抓了一个东西爬过来塞到了她娘的怀中,呵呵笑着。 柳桥顿时心都软了,“要娘跟你玩?” “呵呵……” “臭丫头!”柳桥失笑,一把将女儿抱入了怀中,“就是不喊娘是不是?也罢,你娘我心胸开阔着了,不跟你计较!”随后方才回了罗妈妈的禀报,“让他等着。” “是。”罗妈妈领命出去。 王栋接了回复便回了前厅,“玉东家,长公主有事,请你稍后。” “有劳王管家。”玉飞阳起身,“请回禀长公主,玉飞阳在此静候,请长公主不用着急。” 王栋接了话便离开,将玉飞阳的话传入后院。 柳桥跟女儿玩的正起劲,听了这话微挑眉梢,“那就让他等着吧。” 而这一般一等,便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午时两刻,柳桥方才姗姗来迟。 玉飞阳起身恭迎,“参见长公主。” “免礼。”柳桥缓步入座,脸上已无方才与女儿玩闹之时的笑意与柔情,神色平静,而眉间笼着一股郁郁之气,声音也是沉郁,“让玉东家久候了。” 玉飞阳起身,抬头看了眼前之人一眼,虽然只是一眼,却已经是将一切神色给揽入眼底了,随后便又重新跪下,“草民表妹之前冒犯长公主,还请长公主恕罪。” “冒犯?”柳桥淡淡应了一句,“的确是冒犯,不过本宫也不是那等心胸狭窄之人,当日本宫既然说了将人交给玉东家处置,便不会再横加问罪。” 玉飞阳抬头,“谢长公主!” “不必谢本宫。”柳桥端起了下人送上的茶,却没有饮,只是拿杯盖捋着杯中的茶叶,神情变了好几变,似乎是生气,又似乎哀伤。 玉飞阳心顿起疑窦,思绪快速飞转,半晌后道:“长公主放心,草民一定会……” “嘭!”的一声,柳桥倏然见搁下了茶盏,满目愤怒地看向他,“我长得国色天香?还是我做了什么勾引你的行为?又或者我给过你什么以身相许的暗示?” 玉飞阳面色一僵,“长公主……” “我不过是见了你一面罢了,你那好表妹脑子有毛病吗?”柳桥勃然大怒,“我勾引你?我哪门子的勾引你了?!” “长公主……”玉飞阳满脸惶恐,心里的疑窦更深,“是草民的表妹不懂事……” “不懂事?!”柳桥冷笑,“她是三岁小孩吗?!” “草民该死!”玉飞阳低头道。 柳桥冷笑:“该死?你们的确该死!”话顿了顿,方才继续,“不过我说话算数,既然说了交给你处理就交给你处理!” “谢长公主!”玉飞阳抬头,面上带了一丝的犹豫,“长公主,可是上次的事情让总兵大人误会了?” “误什么会?!”柳桥闻言当即厉色喝道,“区区小事便能让我们夫妻生嫌隙?!” 玉飞阳低头,“没事就好。” “你起来!”柳桥道,神色仍是绷着。 玉飞阳谢恩后方才起身。 “本宫让你来不是要跟你说上次的事情!”柳桥转移了话题,可脸色仍是不太好看。 玉飞阳抬头,“长公主可是要了解与章东家合作一事?” “此事稍后再说!”柳桥道,“本宫寻你来是为了十月末本宫母后寿辰一事!” “太后的寿辰?” “嗯。”柳桥点头,“本宫与母后相认以来,在膝下尽孝的时间却不多,如今更是身在千里之外,必定是无法回去为她贺寿,所以想寻一份特别的寿礼已尽孝心。” “不知长公主想要什么样的寿礼?”玉飞阳认真问道。 柳桥道:“本宫也是见你给本宫送了那般多新奇的东西,所以才找你问问,贵重的东西宫中数不尽数,本宫这次想找些新奇点的,你看看你哪里还有什么新奇的东西,若是愿意割爱,本宫便买下来。” “长公主言重了,此事草民必定尽力张罗,权当草民送给长公主的赔罪礼。”玉飞阳道,“还请长公主莫要拒绝。” 柳桥看着他,眼底有过一会儿的挣扎,但是似乎想到了什么似得,挣扎褪去了,道:“好,既然你这般说,本宫若是拒绝了,那才是真的心中有鬼了!” 玉飞阳抬头看了看她,“那草民这就去张罗。” “去吧!”柳桥道。 玉飞阳行礼告退。 “长公主,这新奇的东西哪里都能够找,为什么非得要跟……” “怎么?本宫行的端做得正,还真的怕他不成?”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够了!本宫冒着危险千里迢迢来台州不是为了委屈自己的!” “长公主……” “去让王栋通知他,说本宫两日后宴请州府官员乡绅女眷,让他回来一趟!” “……是。” 玉飞阳脚步顿了顿,随后起步继续往前。 待人走出了总兵府后,王栋返回禀报,“回长公主,玉东家已经出府了。” “可有像你打听什么?”柳桥问道。 王栋回道:“只是问了长公主这几日是否心情不好。” “那你怎么回答?” “小人说长公主只是因为天气炎热,所以方才心情烦躁些。”王栋回道,“待入秋之后便会好的。” 柳桥嘴角泛起了一抹冷笑,“知道了,两日后的宴席,你小心好好准备,我会让古嬷嬷协助你。” “是。” …… 两日后,永安长公主的宴会如期举行,这日州府有些身份的女眷都盛装前往总兵府,虽然被大火烧毁的地方如今还未休整完,但是总兵府的富丽堂皇还是让不少人眼前一亮,更别说面见长公主机会是她们中间不少人可能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就冲着这点,便不虚此行。 永安长公主的雍容,宴席的精致更是让大家大开眼界。 开口的宴席都是其乐融融的,不过进行过半,永安长公主却不知为何忽然间变了脸色,其后更是起身离席,后来虽然回来了,但是脸色由始至终都是冷着的。 宴会的气氛顿时降到了冰点。 众人战战兢兢。 一直到了结束的时候,方才从总兵府的下人口中得知了永安长公主之所以忽然间变脸,那是因为总兵大人没有回来。 原本这宴会是永安长公主为了压惊而办的,事前也跟总兵大人说了好几次让他回来给长公主长脸,可没想到他最后还是没回来。 这不回来便算了,还让一个亲兵带话回来说九十月份乃海盗活动最频繁之时,长公主在这时候要做的是安抚百姓,而不是设宴给自己压惊。 这分明是打脸。 一时间,永安长公主与驸马易总兵闹不和的消息便传遍州府。 众人诧异不已,同时也感慨传言果真不可信。 谁说易总兵宠妻无度的? 这妻子差一点丢了性命,还是间接是他害的,如今别说是设一小小的宴会压惊,便是做更大的事情也不为过,更别说这个妻子还是堂堂长公主。 当然,也有人说易总兵果真是一个好总兵,为了百姓的安全,便是得罪了长公主也在所不惜。 玉飞阳自然也是听到了这些传闻,心里更是疑窦重重,难道是他高估了这对夫妻的感情?不!不对!若他们的感情真的这般不堪一击,便不可能走到这一日!可这些传闻,还有她的态度,又是为什么?! 得弄清楚这件事! 会儿,玉飞阳拿着寻好的新奇东西一同去了总兵府,这次不需要再等一个时辰,不过一刻钟,便见到了柳桥。 此时的柳桥神色比上次还要差,“玉东家可是找好东西了?” “正是。”玉飞阳恭敬道,随后转身走到大厅内放着的一个几乎一人高,被一块布盖着的东西旁边,掀开了布,便露出了一株珊瑚树来。 “这是……”柳桥眼前一亮,“就是玉东家所说的新奇东西?” “是。”玉飞阳点头,“这是哇抓国的珊瑚树,哇抓国乃东海上的一个岛国,生产珊瑚树,不过像这般大的珊瑚树却是极其罕见,据说要形成这样大的珊瑚树需要上千年的时间,草民也是因缘际会才得了这一株,堪堪配送与太后当贺礼。” “如此贵重……” “与太后的身份相比,便不算什么贵重东西。”玉飞阳道,“还请长公主收下。” 柳桥看着他,“你确定要将这东西给本宫?如此难得的东西,玉东家舍得?” “能送与长公主,便是这东西的价值。”玉飞阳道。 柳桥盯着他,好半晌方才笑了笑,笑声中有着淡淡的苦涩,“玉东家这般,本宫还真的怀疑你表妹所说的那些话是真的。” “长公主……”玉飞阳面色一慌,“草民岂敢冒犯长公主!” “呵呵……”柳桥笑了两声,“没错,你是不敢,这世上也怕是只有……”话截然而止,整了整神色,方才道:“既然玉东家如此大方,本宫也就笑纳了!” “谢长公主。”玉飞阳躬身道。 柳桥失笑:“占便宜的是本宫,你怎么反过来谢本宫?” “能为长公主尽心,这是草民的荣幸。”玉飞阳道。 柳桥笑了出声,不过很快,便顿住了,笑容也一点一点地消失,神情泛起了淡淡的哀伤,随即便又愠怒道:“这般的话不要再说了,省的让人误会!” “草民失言。” “好了。”柳桥道,“你回去吧,这珊瑚树本宫收下了,你放心,本宫既然占了你的便宜,便必定不会让你吃亏。” “多谢长公主。”玉飞阳道,随后行礼离开,这次走的时候没有听到什么话,不过在出了大厅之时转身一看,见到的却是一张哀怨的容颜,眉宇一皱,很快便转身离去。 真的是他高估了他们夫妻的感情? 待人走了之后,柳桥方才收起了脸上的哀怨,起步走到了珊瑚树旁,端详片刻,道:“知冬,你说这珊瑚树值多少银子?” “无法估量。”知冬道。 柳桥笑了笑,“看来玉家的底蕴比我想的还要深,不过却不知道这些底蕴到底藏着多少的污垢。” 玉家。 是单纯的与海盗勾结互通消息,还是…… 根本就参与其中?! 这般大的财富,究竟浸染了多少无辜人的血?! …… 城中关于永安长公主与驸马失和的消息并未散去,反而越演越烈,据说永安长公主不知道从何处弄到了一株人一般高的珍贵珊瑚树,准备送回京城给太后当贺礼,要求总兵大人派人护送,可总兵大人以腾不出人手为由拒绝。 永安长公主大怒,将总兵大人派回来回复的人给打了一顿。 总兵大人为此也是大怒,终于从军中回来了,两人因此大吵了一架,而这一吵,又吵出了新的八卦,原来永安长公主与总兵大人失和,之前的那些事情不过是小事一桩,真正的原因是永安长公主因为上次生产一事伤了身子,以后再也不能生育。 总兵大人虽然说了不在意这件事,可永安长公主却始终无法释怀,觉得总兵大人就是在嫌弃自己,所以才会处处与自己作对,更甚者觉得他总是不回家并不是呆在军营,而是在外面养了女人。 总兵大人忍无可忍。 这消息一经传出,众人更是震惊。 上回永安长公主生产被害一事大家都知道,但是却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内幕。 这对台州最尊贵的夫妻怕是最终要走向末路。 易之云在军营中听到了这般的传闻,眉头紧紧皱着,心疼低喃,“臭丫头,你的狠心哪里去了?”明明说好了将责任推到他身上便是,可她却还是自己揽在身上了,还连这件事都拿出来说! 现在这般传着,众人只会认为她无理取闹,而他这个当丈夫的可怜。 她就不能为自己多想想?! 还说什么皇家颜面,这般闹就不怕丢了她皇家的颜面? “臭丫头……” “大人!”程方急色匆匆地入了营帐。 易之云收起了情绪,沉声道:“何事?” “探子有消息了!” 213 威胁 相对于水军军营的紧张,州府这边却是十分的风平浪静,似乎大家都相信今年海盗来,又或者,便是来了,水军也能够抵挡得住,毕竟去年那般艰难的情况都能守住,如今大规模招募新兵,还会出事不成? 柳桥从知秋的口中得知了这些议论,却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担忧,大家这般安心便是证明易之云已然成功挽回了水军的名声,可是如此没了危机意识,便是一旦出大事,那台州便是一脸混乱。 “玉飞阳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知春回报并无任何异常。”知秋回道。 柳桥眯起了眼,不过对于这般情况也不算是多意外,玉家在台州这般多年都一直没有被发现什么问题,而玉飞阳更是由一个外室子上位,更是不容小觑,“继续盯着!” “是。” 一旁自己玩着拨浪鼓的柳柳似乎感觉到了娘亲不开心似得,扔了拨浪鼓,爬到了娘亲的腿上,小爪子狠狠地抓着衣裳,往她的怀里钻。 柳桥收起了忧心,笑着搂着女儿,“怎么?肚子饿了?” 柳柳却呵呵地笑着,“爹……” 柳桥失笑,“我不是爹,你爹爹没回来,我是你娘,小没良心的!” “爹爹……”柳柳挥着小手叫着。 “好,爹爹就爹爹。”柳桥无奈,“连爹爹是什么都没认清楚,便叫的这般顺溜,就是不肯喊娘?” “呵呵……” 柳桥亲了亲女儿粉嫩的小脸蛋,“等你爹回来了,让他打你屁股!” “爹……” “是,爹爹。”柳桥笑道,却难掩担忧,虽说她也在帮他,可是到底最终能不能成功,谁也不敢打包票,便是成功了,上阵杀敌的也是他,“你爹啊,就是让我不省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些安稳日子。” 说罢,自己便愣了,随即失笑。 这日子不就是她自己的选择吗?现在倒是自己抱怨上了。 “呵呵……”怀里的小祖宗这会子没感觉出她娘的心情了,似乎对她娘亲耳朵上缀着的珍珠耳环起了兴趣,脚一瞪,手一抬,便拽了上去。 “小祖宗!”柳桥痛呼一声,差点没被她跟扯坏了耳朵,“松手松手!” “小郡主……”旁边的古嬷嬷和奶娘忙上前。 好一会儿,柳桥方才被解救了出来,可在奶娘怀中的小祖宗却还是呵呵笑着,挥着小手要娘抱。 “这小祖宗!”柳桥气笑了,将两耳的耳环摘了,不过也没给她玩,生怕她给吃进肚子去了,“来,娘抱,我们出去晒晒太阳!” “爹爹……” “是,爹爹,我们出去等爹爹回来……”柳桥无奈至极。 是夜,军营中传回了易之云的书信,不,该说是便条,裹在了一个小竹筒里面,“这是……” “这是军营的飞鸽传书。”王栋解释道。 柳桥愣了愣,“看我这脑子。”之前为铺子的事情四处奔波,通讯极为的缓慢,那时候便想着若是真的有个传说中的飞鸽传书,那便好了,“怎么好端端的用飞鸽传书?” “大人说这般通讯方便一些。”王栋回道,“这是军营中专门训练的飞鸽,不但速度快,准许度也极高,基本从未出过差错。” “这是自然。”柳桥笑道,“你先下去吧。” “是。”王栋应道,“鸽子小人养着,待长公主若是要回信,写好放入这竹筒内交予小人便可。” “嗯。”柳桥颔首。 王栋退了出去。 柳桥拔出了竹筒内的纸卷,打开,在烛火下看了起来,小小的纸条自然不能些太多的话,“之前派去海盗内部的探子有消息传回来?不许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你不心疼我心疼?” 两句完全拉不到一起的话,却一起说了。 不过柳桥还是明白了,探子?之前派去源发商行的细作如今还在源发商行内周旋着,这探子该是之前派出去的,有消息传回来,便是说不算是两眼一抹黑了。 不惜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柳桥勾了勾嘴角,去了书房,提笔写了回信。 “是,夫君大人,对了,上次顾着吵架忘了跟你说,你女儿会叫爹了,而且越叫越顺溜,可就是不肯较量,这小没良心的不知道像谁?” …… 三个时辰之后,易之云接到了回信,看了之后眼中一亮,脸上的疲惫之色顿时消散,“告诉她,不许不孝顺,否则爹爹回去打她屁股!” 早膳过后,柳桥接到了回信,看了之后抱着吃饱喝足的女儿,给回信了,“柳柳真可怜,这般孝顺爹爹,可换来的却是一顿打啊。” “爹爹……”柳柳小朋友呵呵地笑着喊着,对那信鸽。 柳桥无语。 过后,易之云回信,“没你可怜。” 柳桥挑了挑眉,“可怜没人爱吗?” “我不是人?!” 其实最可怜的还是那只信鸽,人家信鸽大人是用来传送军情的,而不是给你俩打情骂俏,柳柳小朋友却最是开心,每次看到信鸽都高高兴兴地喊爹爹。 易之云得知之后,满头黑线。 九月上旬末,台州迎来了第一场台风,疾风骤雨肆虐了整整三日。 而以往海盗来袭的时间便是在这台风过后的几日,水军更是严阵以待,而柳桥那边却没有丝毫的进展。 玉飞阳那边仍是风平浪静。 饶是柳桥心再沉稳,这时候也不禁着急! 若是不能瓮中抓鳖,那水军便是能够赢也会折损严重,到时候台州这档子事需再花费多个几年也就罢,就担心京城的那些人会拿这件事对易之云下手! 便在柳桥想着是不是该再添些柴火的时候,玉飞阳那边终于有了异常的情况,一个自称是玉飞阳旧友的男子进了玉家。 “此人的身份可查了?” “正在查!”知秋回禀,“不过根据知春的观察,此人绝对是一个练家子,而且手上很可能沾过血!” 柳桥冷笑,“看来是坐不住了!让知春继续盯着,不过万万不可打草惊蛇!” “是!” 而此时,在玉家的书房内,玉飞阳的面色如台风施虐之时的天色一般阴沉的可怕,“你说什么?!” 他的面前站着的便是那自称是他旧友的男子,三十来岁,长相还算不错,不过眉宇之间弥漫着一股戾气,绝对善类,“当家希望军师能够摸清楚水军的布防!” “水军布防?!”玉飞阳冷笑,“你以为现在的水军总兵还是赵硕,或者你们又派了一个人进总兵府?!” “当家说以军师的聪明才智,一定可以做成此事!”男子丝毫不觉得这个要求有多过分,“可军师在岸上锦衣玉食的,自然不知道兄弟们在岛上的苦日子,若是不做这一笔,那不用等朝廷的人来剿灭我们,我们自己就先散伙了!军师,当日是你帮海鲨笼住了道上的其他人,去年我们损失惨重,大家对当家的已经开始不满了,今年若是不狠狠捞上一笔,大家迟早散伙!” “海上那般多商船,还不够你们吃?”玉飞阳冷笑。 男子嗤笑,“就上次那些?还不够塞牙缝了!最重要的是,水军竟然派战船护送!他们能够做一次,就能够做第二次!到时候还不是要动手?既然要动手,不如就动一笔大的!” “在海上,水军的战斗力根本敌不过你们!”玉飞阳继续道,“只要周旋两年,便能够恢复元气,也能够拖垮大周水军,上次一事不就是很好的证明?!” 男子冷笑:“拖垮大周水军?军师这是在帮我们还是在害我们?今年大周水军的招兵,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两年?两年之后我们恢复元气,大周水军便不会强盛?军师是要我们坐以待毙吗?” “我说过,不管你们多强大都无法与一个国家对抗!”玉飞阳冷肃道,“唯有撒了长线与之周旋,方才能够寻得一线生机!如今你们这样做,才是最真正的自取灭亡!” “与之周旋?不上岸地与之周旋?”男子眼底泛起了杀意,“那我们兄弟吃什么?对海上的商船下手?就算将商船都给劫了,也不够我们过活!军师是将我们当傻子吗?” 玉飞阳眸色暗沉,“你们若是执意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水军布防,请恕我无能为力!” “以军师的智谋,怎么可能无能为力?”男子冷笑,“琳琅姑娘可说了你跟那永安长公主关系不错,大可从她身上下手!” 玉飞阳眯起了眼睛,眸底闪烁了危险的光芒,“你们将琳琅怎么了?!” “军师请放心。”男子笑道,“当家一向怜香惜玉,琳琅姑娘又是军师的人,当家自然是将她当成亲妹子一般照顾。” 玉飞阳盯着他,“就算我取到了水军的军事布防,以你们的实力能够做什么?再来一次屠杀?” “自然不是。”男子道,“当初是为老当家报仇,如今我们不过是想活下去吧了!” 玉飞阳冷笑,“台州沿海,最富庶之地莫过于营海,你们想动营海?你们想要水军布防,是想将水军主力引离营海?!” “军师英明!”男子道,“如今出海的商船都回来了,这时候的营海就是一个聚宝盆,只要做了这一笔,我们就可以听军师的建议修生养息!” “将水军主力引离,却不重创其实力,即便你们成功洗劫了营海,你以为你们能有多少时间享受这些东西?又有多少时间修生养息?!”玉飞阳冷笑。 男子道:“这点当家自然想到了,军师不是说了大周的水军在海上的战斗力根本比不上我们吗?就算他们想要动我们,也没这个本事,就算他们真的敢在海上跟我们打,我们也未必会输,就算输了,我们大不了离开近海,东海那般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地!当家说了,既然迟早会要走,那在走之前一定要狠狠的赚一笔!” “他还想借着大周水军的手除掉那些依附你们但是却跟你们不同心的海盗团?”玉飞阳的话虽然是疑问句,可语气却是肯定,“看来我是小看了海鲨了!” “这不是一箭双雕的事情吗?”男子眯眼道,“除掉了那些人,我们海鲨就是东海上唯一的霸王,到时候就算离了大周近海,我们一样可以驰骋大海所向无敌!” 玉飞阳勾着嘴角,“若是我不答应呢?” 男子面色一狞,“军师,即使你不顾及琳琅姑娘,也得顾及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吧?我们若是不好,军师难道还想锦衣玉食继续当你这玉家东家吗?” “你们威胁我?”玉飞阳冷笑。 男子道:“军师,别忘了当日可是你们找上我们的!说起来如今我们落得这般田地,还多亏了军师!当初当家一心想要老当家报仇,不过若没有你的出谋划策,当家也未必会屠村,也不会惹来大周皇帝的震怒,要对沿海动大手笔!兄弟们都开始有些怀疑军师当初找上我们到底是想要独霸海上贸易还是存心坑我们!” 玉飞阳双眸深不见底。 “当家说了,十月十五是最后的期限,在这日之前军师若是弄不到水军的布防,那就别怪兄弟们的了!”男子继续道,“琳琅姑娘可是少见的美人,兄弟们这一年在岛上也是憋的厉害!” “别动她!”玉飞阳一字一字地道。 男子阴笑道:“那就要看军师的了!最后期限前两日,我会再来,到时候希望军师不会让当家的失望!”随后,转身离开。 “站住!”玉飞阳沉声开口。 男子转身,“怎么?军师还有话说?” “你这样离开,不出一个时辰,便会被人发现!”玉飞阳冷笑。 男子眯起了眼。 “既然要等我消息,与其之后再来,不如现在就在这里等!”玉飞阳继续道,“我给你安排住处!” 男子挑眉,“好啊!” …… 当天下午,知春亲自回来。 “玉飞阳将人安排到了青楼?”柳桥蹙眉,随即嗤笑,“他还真的不愿掩饰。”有谁会安排旧友住在青楼的? “环境越是复杂,便越容易隐藏身份。”知春道。 柳桥敛去了笑意,“你这般说倒有几番道理,不过这人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暂时还没有。”知春道,“不过小人将画像绘出来了,若是海盗的人,驸马那边或许有人能够认出。” 柳桥接过了画像,“你让人送去军营!” “是。” 画像自是无法飞鸽传书,只能以快马送去,易之云接到了画像之后,虽说画像上的人做了伪装,但他还是一眼便认出来了,“没想到海鲨竟然派了自己的心腹去跟玉飞阳接触!” 或许他还低估了玉飞阳在海鲨之中的地位! “将军,可要即可行动?”程方凝重道,海鲨手下的得力助手竟然去了州府?如此猖狂,简直岂有此理!还有那玉飞阳,看似一个忠君爱国的,没想到暗地里竟然做出这等事情! 易之云沉思半晌,“先不动!” “可是大人……” “海鲨派了如此重要的人去与玉飞阳接触,必定是有所图谋,我们现在动手只会打草惊蛇!”易之云道,“既然对方的行动已经在掌控之中,那就等!” 程方只好点头。 …… “画像上之人乃海鲨心腹,务必小心,身边不可离人!”柳桥接到了易之云的回信,虽然只是短短的几个字,却足以看出他的忧心,笑了笑,如之前一般将纸条收入了一个锦盒中。 次日,玉飞阳前来求见。 柳桥考虑了半晌,没有见她,下午,安排好了女儿之后便带着人去了上次易之云带她去的酒楼,点了酒菜,一副心情郁郁地吃喝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玉飞阳找来。 柳桥勾了勾嘴角,没想到对方比她还着急,“请他进来。” “是。” 玉飞阳步入了雅间,见到的却是一人独憔悴的场景,眸底幽光一闪,行礼道:“参见长公主。” “玉东家这般急着找本宫,所为何事?”柳桥一边倒酒一边道。 玉飞阳道,“也没什么,只是最近听说了许多传闻,草民心中有些担心,才冒昧求见长公主。” “传闻?”柳桥嗤笑,“是说我跟驸马失和的,还是我不能生的?” “长公主……” “玉飞阳,你到底是什么人?”柳桥打断了他的话,问道。 玉飞阳神色一动,“长公主……” “你们男人是不是都是一样的人?”柳桥喝了杯中的酒,嗤笑道,“有了妻子还想着其他的女人,左拥右抱,就真的很快活?没儿子,这天就塌了?” “长公主喝醉了。”玉飞阳看着她,道。 柳桥笑了出声,“嘴?玉东家,你忘了我是开酒坊的吗?这点小酒如何能将我喝醉?我倒是想喝醉,喝醉了就什么也不用想了!” “长……” “不要叫我长公主!”柳桥厉色打断了他的话,“长公主又如何?长公主还不是要看着自己的夫君移情别恋,还不是一样生不出儿子就被当垃圾一样嫌弃?长公主?可笑至极!” 玉飞阳看着她,似乎在审视,似乎想一眼望穿她的心,“怎么会?总兵大人对你情深义重……” “什么情深义重!?”柳桥冷笑,“若是真的情深义重,他就不会让我这般没脸,若是真的情深义重,就不会连家都不愿意回!忙?有多忙?现在大家都说海盗不会来不会来,他还呆在军营做什么?!还不是不想见我?!” 玉飞阳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她。 “不就是不能给他生儿子吗?!若不是因为他,我会被人谋害,会伤了身子?现在他倒是好,反过来厌恶我,远离我!?”柳桥咬着牙,一脸愤恨,“不就是当了总兵打了几场仗吗?!” “总兵大人也是一心为了百姓。”玉飞阳回道。 柳桥嗤嗤冷笑,又喝了一杯,便低下了头,愤怒转为了悲伤,“是不是没了现在这些,我们就能够回到过去?” 玉飞阳眸色微沉。 “来人!”柳桥忽然抬头喝道。 门外的知秋进来,“长公主有何吩咐?” “你去军营将他的总兵令牌偷来!”柳桥咬着牙吩咐道,“将令牌偷来!我看他还怎么带兵,还怎么打仗!” 知秋面色惶恐:“长公主,这……” “怎么?”柳桥怒道,“皇兄将你派来给我,难道连这点小事你都更不能给我办到?还是连你也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奴婢不敢!” “那就给我去偷!”柳桥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他不是很紧张他的军营他的兵吗?那我便要看看他有多紧张!听说九月末枫县的枫叶很美,我们去看看!” “长公主……” “他若是要他的令牌就来!若是不来,那他这辈子都别想要回他的令牌!”柳桥歇斯底里地怒喝,“不就是不能给他生儿子吗?不就是这样吗?” “长公主!”知秋上前搀扶。 玉飞阳也开口,“长公主,此事非同小可,你万万不能……” “怎么?”柳桥冷声打断了他的话,“你认为本宫在说谎?还是觉得本宫喝醉酒在胡言乱语,又或者认为本宫不敢这样做?!” “草民不是……” “那你就瞪大了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柳桥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一字一字地道:“别说现在海盗不敢来,就算海盗来了,我也不怕去做这事,他都不要我了,我还在乎他那般多做什么?!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玉飞阳看着眼前满脸决绝愤怒的女人,眸子微微一沉。 柳桥坐了下来,指着玉飞阳道:“你既然来了,就陪我喝酒!” “草民……” “他不是怀疑我们吗?好!那就继续怀疑下去,继续怀疑!”柳桥一字一字地道,“这样……他才会会追去枫县,才会去……” 玉飞阳沉思半晌,“那草民恭敬不如从命。” …… 酒楼这一幕,本不该传到易之云的耳中的,可是自从知晓了海鲨的心腹在州府之后,易之云便让人每日汇报柳桥的一切。 皇帝派来的人他使唤不动,但是自己府邸的人还是可以使唤的。 也因为这般,接到的消息更是不对劲,比如说某某日,长公主与源发商行玉东家在酒楼见面,呆了多长时间…… 便是知道这不过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可是…… 易总兵易大人还是压不住心里的邪火。 当天夜里,柳桥喝了一肚子的酒睡的正沉,忽然间被一座大山给压醒了,这才睁开了眼睛,便见到了一张可怕的脸,“你……嗯……” 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便已经连问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在最后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耳边警告,“不许亲近他,就算是做戏的也不成!不许,听到没有!” 柳桥脑子迷糊的没反应过来,等醒来了,浑身的酸疼让她气的牙痒痒的,“易之云你混账!”连这都吃醋,也不怕酸掉了牙! “爹爹……爹爹……”某位小祖宗还来火上添油,手里挥着她家爹爹心给她买来的玩具,一个布娃娃。 柳桥气笑了。 “长公主,可还要继续?” 柳桥敛了神色,“自然要!准备一下,过两日便去枫县!” “是!” …… 两日之后,柳桥带着女儿启程去了枫县,女儿没满周岁,本来不想带着她的,可若是丢下她一个人在州府,一是不放心,二是怕引起别人的怀疑。 而就在柳桥离开州府的第一时间,玉飞阳得知了消息,次日,便又从各方的眼线中得知了易之云匆忙赶去了枫县。 没过多久,便去了那男子暂居的青楼。 “怎么?军师得手了?” 玉飞阳淡笑道:“上次总兵府书房被烧,总兵府内的防卫便如铁桶一般,而且就算我能够进去,也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易之云不会重蹈赵硕的错误,所以重要的东西只会放在军营,我没有这个本事进水军军营偷东西!” “那你……” “不过,如今倒是有一个机会让你们达成所愿。”玉飞阳继续道。 男子眯起了眼睛,“军师的意思是?” 玉飞阳勾起了嘴角,笑了起来。 214 处置 枫县在州府的东面,以那漫山的枫树林而得名,枫县离州府需两日的路程,到了枫县之后,没有进城,而是入住城郊赤霞山下的庄子。 这才安置妥当,易之云便到了。 “爹爹……”这才一见到人,柳柳便嚷了出声,满脸的兴奋地盯着她爹……手中的木质玩偶,小手挥啊挥。 易之云有些哭笑不得,他的宝贝女儿不是认的他,而是认为给她送玩具的人便叫做爹爹,“柳柳,我才是爹爹。” 小祖宗没理这话,待他走过来之后便一把抓住了他手里的东西,可估计太用力了,而且没想到那东西没上次的布偶一样软绵绵的,磕的手疼,顿时瘪嘴了,咿咿呀呀地嚷嚷起来,小眼睛红红的,不过就是没哭出来,可看上去却比哭更加的可怜。 “让你贪心,什么东西都想要!”柳桥轻拍了女儿的手一下,佯怒道。 小柳柳似乎知道自己做错事似得,虽然难过,不过也没在嚷出声,扯着她娘的衣裳往怀里钻。 “柳柳哪里贪心了,来爹爹给你。”易之云忙道。 柳桥瞪了他一眼。 易大人顿时焉了,小心翼翼地问道:“还在生气?” 柳桥抱着女儿背过身去。 易之云摸摸鼻子,“我……我一时失控,一时失控……” “一时失控?”柳桥转身,眯着眼盯着他,眼底闪烁了危险之光。 易之云赔笑,“不,是我错了,我错了。”说着,还不忘拉上女儿,“柳柳,爹爹做错事了,你快帮爹爹哄哄娘亲,让你娘亲别生气?” 柳柳小朋友转过身看向他,瘪着嘴,一副我不认识你的样子,这怪蜀黍是谁? “柳柳,我是爹爹。”易之云晃着手里的木偶。 柳柳小朋友小眼睛转了转,最后咧嘴一笑,“爹爹……”这下子又好了伤疤忘了疼了,伸手要去抓。 “来,小心点,别弄伤手了。”易之云自然不会让悲剧再发生,小心翼翼地护着女儿的小手。 小柳柳将玩具拿到手了,新鲜感浓的很。 “你就不怕往后谁给你女儿东西她就喊谁爹?”柳桥冷笑。 易之云赔笑,“哪里会,我们的柳柳这般聪明。” “呵呵……”小柳柳这次仿佛听懂了,在夸她!然后便咿咿呀呀地挣扎着要下地,有了玩具便不要娘了。 “小没良心的!”柳桥瞪着女儿,可也不敢将女儿放下,这地上可没铺东西,而是将女儿交给了奶娘,“别忘她下地,让她在床上玩。” 奶娘接了过来,应了一声便抱着孩子离开。 “都下去吧。”柳桥屏退身边的人。 易之云舒了口气,待下人离开之后,上前伸手搂住了她,“别生气,我当时脑子糊涂了。” “哼!”柳桥冷哼。 “真的是糊涂了,这段时间白天忙着练兵,晚上还得商量战术,每日最多只能睡两个时辰……”易之云开始行哀兵政策,“当时真的脑子糊涂了!” “你就装!”柳桥拍开他的手,“这事以后再跟你算账,说正事!” 易之云笑了笑。 柳桥走到一旁的桌子坐下,倒了杯茶,“可有动静?” “半道上接到消息,玉飞阳去见了那人。”易之云收起了思绪,正色道。 “说了什么了?”柳桥问道,自从确定那人的身份之后,监视的事情便移交给了军方,她的人都回来负责她的安全。 易之云接过了她手中的茶喝了一口,“跟着我们的计划走。” “成功了?”柳桥挑眉。 “剩下的交给我。”易之云道,“这段时间你跟柳柳呆在这里,先不要回州府。” “那也得做出你被我缠住的假象!”柳桥瞪了他一眼。 易之云笑道:“放心,那人已经离开了州府,应该是出海,只要玉飞阳那边不会再给他传出消息,海鲨自然会上钩,别忘了在海鲨那边还有我们的人。” 柳桥点头,“不过玉飞阳真的被骗到了?” “你的意思是……” 柳桥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有时候想着玉家这般多年都没有被发现问题,便是跟海盗勾结的人只是玉飞阳,可他在这之前也一直没有暴露,如今的暴露……或许可以说是他不小心,可他会这般轻易就信了我们?” 易之云蹙眉,“我会小心的。” “嗯。”柳桥颔首,“或许是我多虑了。”随后笑了笑,“没法子,没做过这些事情,手生的很。” “别担心。”易之云起身拥着她,“就算对方不上钩,也不过是真真正正地打一场,没什么大不了的。” 柳桥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不过最后也只是道:“小心点。” “我会的。”易之云道,“等这事结束之后,我再好好教训教训那丫头!” “到时候舍得再说吧!”柳桥鄙视,“还有不许每次回来都给女儿带东西,她见了玩具便喊爹,你心里高新啊?” “下次不带。”易之云笑道。 柳桥看了他的神色便知道他也不过是说说,“宠坏了这丫头,将来你就有的受了!”说罢,便转移了话题,“什么时候走?” “等会儿亲卫先行离开,我入夜后再走。”易之云道。 柳桥起身整了整他的衣裳,“小心点,不许受伤!” “知道了。”易之云点头,“你在这边也得小心,玉飞阳那边虽然一直有人监视,但是也难保不会出现意外,在事成之前,暂时还不能动他,所以你得格外小心。” “放心吧。”柳桥道,“便是他觉察了什么,第一时间也只是逃命,傻了才会来找我!便是来找,我身边这般多人,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总之小心点!” “嗯。” …… 入夜后,易之云便乔装离开。 接下来枫县便传着了永安长公主携驸马在赤霞山下的庄子的消息,枫县的县令、当地的乡绅便前去求见请安,不过一个也没有见到人。 起先以为永安长公主不愿意见他们这些身份卑微之人,不过没过多久,庄子便传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永安长公主跟驸马闹矛盾,长公主一怒之下将驸马给关起来了。 枫县的县令震惊。 其后,消息传至州府,州府大人也是震惊,正打算赶去枫县看看情况之时,一道来自军营的密函送到了他的手里,当他看了之后,满脑门的汗。 九月剩下的日子都是在平静中度过,不过这平静之于知晓内情的人来说不过是虚幻假象,柳桥的心弦在易之云离开之后一直紧绷着,便是连小柳柳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像是心疼娘亲似得,终于开口喊娘了,这开口了口后,便越来越顺溜了。 不过这份喜悦却并未能够让她宽心。 而军营那边,因为总兵大人“不在”,往日频繁的训练了停不少,由上往下都似乎倦怠了许多,而暗地里,军方的所有探子都活动起来,水军最精锐的队伍已经开始乔装渗入营海。 十月初,一场猛烈的台风再次袭击台州。 大风整整刮了三天三夜,因为庄子在赤霞山下,这疾风骤雨的刮着山上的树木传来的声音甚是吓人,柳桥除了担心夫君之外,还得担心自家的闺女会不会被吓着。 然而结果却是,小柳柳非但没被吓着,还很兴奋,又叫爹又喊娘的指着外面,不让出去还哭着闹着,柳桥气也不是不气更不是。 好不容易风雨停了,这小祖宗也停下闹腾去跟她那一堆玩具玩去了,柳桥的心弦却绷的更紧,若是真的上钩了,那现在该动手了吧。 十月初十,风雨过后的第二天深夜,营海的码头安静的便的只剩下海上传来的波浪声,乌云遮蔽了夜空,整个大地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忽然,一道火光驱散了黑暗,随之而来的便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无数的火把在黑暗中点起,形成了一条长长的火龙,直奔城门而去,压抑许久的暴戾在这一刻狰狞地显现,贪婪之火焚尽了最后的一丝理智。 昔日坚固的城门脆弱在这一刻脆弱的不堪一击。 火龙汹涌而入,却不知天罗地网便在前方。 “杀——” …… 与此同时,州府城中,州府大人亲自带人将玉家给团团包围住了,玉家的人都在,可主要的目标人物玉飞阳却失踪了,且整个玉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搜!给我全城搜!一定要将人给搜出来!” 当州府的百姓从睡梦中醒来,被这忽如其来的变故给震住了,先是玉家被查封,说是与海盗勾结,之后州府戒严,挨家挨户搜查。 不过很快,百姓的注意力便被另一件事给吸引了过去,初十晚上,海盗突袭营海,却被早有准备的水军逮了个正着,海盗几乎全军覆没。 接着,便是这次事件的更详细内幕,原来这次水军大获全胜的最大功臣不是别人,便是跟驸马赌气跑到了枫县的永安长公主,是她发现了玉家当家玉飞阳行踪诡异,起了疑心,便让人去查,随后发现了玉飞阳竟然与海盗勾结,而这时候,水军总兵又从探子哪里得悉了海盗正计划大规模来袭,在听了妻子永安长公主的发现之后,便决定利用此事设局引海盗上钩,然后瓮中抓鳖一举歼灭来袭的海盗。 所以,永安长公主便与夫婿做了那一场失和的戏,让玉飞阳以为易之云因为夫妻矛盾而离开军营,让水军军营群龙无首,从而引海盗掉入早已经准备好的陷阱。 也便是说,先前的那些传闻都不过是做戏,也便是说,总兵大人没有被关在了枫州,而是一直在军营筹划将海盗一网打尽。 这般曲折的过程,让百姓心惊又振奋。 …… 柳桥是在战事结束之后的第三天便得到了易之云的消息,仍是飞鸽传书,便只有几个字:事成,吾安,放心。 虽说只是短短的几个字,可是却足以让柳桥一直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 “柳柳,你爹爹就要回来了。” 小柳柳呵呵笑着,“爹爹……要……玩……玩……娘……” “小没良心的!”柳桥点了点她粉嫩的小鼻子,笑着训道。 小柳柳见娘笑了,更是笑的没心没肺。 “知道了,这就回去找你爹,让他给你买好多好多的玩具好不好?” “呵呵……” 柳桥亲了亲女儿,转身吩咐道:“去准备,我们马上回州府。” “是。” …… 次日一大早,柳桥便启程回州府,虽说恨不得马上回到,可毕竟还有一个孩子在,中途仍是下榻了客栈,半夜,却被一阵打斗声吵醒。 “怎么回事?” “呜呜……”小柳柳也被吓醒了。 柳桥将女儿抱起,看着走进来的知秋,“出什么事了?!” “刚刚有人潜入。”知秋神色凝重。 柳桥沉下了面容,“可抓到人了?”为了安全起见,两次下榻客栈,都是将整个后院给包了,若是有人闯入,必定是冲着他们来的! “没有。”知秋道,“不过知夏已经带着人去追了!” “可看出来是何人?”柳桥问道。 知秋道:“对方人数不少,不过身手却不算一流。” “这般说对方只是没想到我身边的人都是高手?”柳桥冷笑。 知秋低头跪下,“是奴婢本人保护不周,请长公主降罪。” “起来吧。”柳桥收了怒意,“我不是责怪你们,只是这些人明知我们这般多人还冒险前来……可是玉家的人?” “请长公主放心,奴婢等一定会查清楚的!”知秋道,“今晚奴婢等人会彻底守卫,请长公主安心。” 柳桥颔首:“嗯。” 知秋退了出去。 “娘……娘……”小柳柳打着嗝喊道。 “别怕。”柳桥柔声安抚,“娘在,娘会保护柳柳的,柳柳别怕。” 小柳柳没有再哭,往娘的怀里磨蹭,没多久,便又睡着了。 柳桥看着女儿的睡容,神色更是凛然。 后半夜,一夜无事。 次日,知夏前来禀报昨夜追击的情况,对方似乎有备而来,而且他们也不敢追的太远,所以只是抓到了两个,不过这两个一失手被擒,便当即咬破了藏在牙齿中的毒药自尽而亡,所以可以推断这些人都是死士。 “小人无能,请长公主降罪。” 柳桥没有迁怒,“此事与你们无关,对方既然有备而来,自然便不会轻易招供,起来吧。” “谢长公主!” “昨夜我们损伤了多少人?”柳桥问道,便是身手不算一流,但也绝对不会很差。 知夏回道:“死了五人,伤了四人,死的都是总兵府的护卫。” 柳桥心中一沉,“将遗体安置好送回去。” “是。” 一个时辰之后,在当地得知消息赶来的县令的诚惶诚恐之下,柳桥一行人继续往州府出发,回到了州府之后,柳桥先见了王栋,让他去处理殉职护卫的后事以及给他们家眷的抚恤,之后,又见了得知消息赶来的州府大人,从他的口中得知了玉飞阳失踪一事。 得知此事,柳桥便更加肯定来刺杀她的人是玉飞阳安排的。 “玉家的人如今如何处理?” “暂时关押在牢房中,此事还得等与总兵大人商议之后再行处置。” 柳桥微挑眉梢,道:“军政分家,此事大人还是上奏朝廷,看看朝廷如何处理吧,另外,源发商行暂且查封,其中的伙计,仔细过滤一遍,务必做到无枉无纵!” “是。”州府大人应道。 …… 易之云在次日中午赶了回来,身上还穿着盔甲,看的出回来的很着急。 “没事吧?” 柳桥笑了笑,“没事,现在你该很忙的,怎么跑回来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能不回来?”易之云眼底闪烁着戾气,“是玉飞阳!” 柳桥一愣,“你怎么这般确定?” “玉飞阳便是海鲨的那个军师!”易之云道。 柳桥诧异,“你确定?” “嗯!”易之云点头,“这是从擒获的海盗中得知的,这次突袭营海的大部分是海鲨的成员,不过可惜的是海鲨逃了!” “逃了?”柳桥蹙眉,“怎么让他给逃了?” “他没进城。”易之云道,“虽然从码头到城门的道上也有埋伏,只是还是被他给逃了!不过此战之后,他的实力基本瓦解,便是逃了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那便好。”柳桥点头,“我没事,你先回去吧,虽说赢了,但是后续的事情定然也多,你离开了不好!” “你真的没事?”易之云问道。 柳桥笑道:“真的没事,你看我这样子算有事吗?” 易之云沉默许久,方才点头,“等事情处理完了我就回来,这段时间你不要出门,我会派人协助州府大人搜捕玉飞阳!” “好。”柳桥应道。 而便在易之云离开之后两日,柳桥又接到了一个惊诧的消息,消息是从西南传来的,之前她让知春他们查西南玉家的情况,结果玉家没问题,可却查出了玉飞阳不是玉飞阳。 “消息准确?” 知春回道:“不会有错,玉老爷的确有玉飞阳这么一个儿子,不过在十年前就已经病逝了,玉飞阳自幼体弱,又因为是外室之子,所以很少与人往来,知道他的死讯的人并不多!” “那如今这个玉飞阳的身份?”柳桥眯起了眼。 “那边暂时没有线索。” 柳桥沉吟会儿,“那风家呢?” “玉飞阳母亲的娘家的确姓风,不过却没有风琳琅的存在。”知春回道。 柳桥这次没有诧异,“看来这件事还真的不简单!” 玉飞阳…… 之前易之云说过当日的屠村事件,这个军师在其中起了不少的作用,如今玉飞阳是这个军师,而他又不是真正的玉飞阳。 他到底是谁? 又有什么目的?! 柳桥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面色随之一变。 屠村时间直接导致了大周朝廷震怒,随之而来的便是朝廷对沿海下重手…… 难道是为了挑起大周与海盗之间的冲突? 柳桥当即便给易之云写了信,将此时详细告知,随后命人快马送去,易之云接到了信之后,神色也是极为凝重。 大周与海盗的战事,竟然还有第三方在插手?! 可是谁?! 北延国? 是他们吗?! …… 追捕玉飞阳的事情一直在进行着,不过却也一直没有消息,这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既然在证实了玉飞阳不是真正的玉飞阳,那玉家的事情便可以有不一样的处理方式,一个将这件事利益最大话的处理方式! 京城 在州府大人呈送承平帝的折子中还夹带这一封信,柳桥的亲笔书函,承平帝在看了折子与书信之后,笑了笑,“这丫头!” 李成安见主子这般,也笑道:“陛下,长公主那边有什么好事?” “好事。”承平帝笑了笑,“传刑部尚书。” “是。” …… 十月下旬,秋意渐浓。 台州也渐渐地恢复了平静,不过在经历了血战的营海县却无法恢复往日的繁华,不是因为这场瓮中抓鳖造成了多大的损失,而是因为玉家的事情。 玉家被抄,源发商行被查封,台州的其他远航商行也都人心惶惶。 正如易之云所猜测一般,这些商行多年来多多少少都与海盗有过一些联系,便没有到与海盗勾结的地方,但是往来却是板上钉钉的! 若是朝廷严办,这便也算是勾结! 勾结海盗,那是吵架灭族的大罪! 他们如何能够不惶恐? 可让他们更惶恐的是玉家的事情迟迟没有判决,这也意味着这份恐惧一直无法结束,还有便是,朝廷所下的惩处或许比他们所想的还要严重,严重许多! 同样惶恐的还有台州州府,虽说他没有与海盗勾结,可他管辖之下出了这般事情,若是追究下来,他也难逃! 为此,州府夫人三番两次地登门求见。 柳桥人是见了,只是她想要知道的事情却一直忽悠着,不过也从她的口中得知了一些她之前一直没听到,或者该说没机会听到的事情。 易之云竟然在事成之后第一时间给她洗清了任意妄为的污名,可却又将她从这件事的负面影像中摘清了关系! 此次营海的计划并未没有造成额外的伤亡,便是真的没有,可朝廷的人若是知晓他们拿一整个县城的人冒险也必定会对他们口诛笔伐! 可易之云却对外说是他想出来的计划,而她不过是发现了玉飞阳的身份,那朝中的责难便落不到她的头上! 功劳说是她最大,责任便自己背! 这傻子! 他忘了她才是他的保护伞吗?! 可不管柳桥如何的心疼如何的恼怒,事情已然做了定论了,估计她这时候去信也改变不了朝中的议论。 不过好在事情成功了,便是有责难下来,最多是功过相抵! 正如柳桥所猜测的,最近朝中因为易之云拿整个营海的百姓设局诱捕海盗一事吵翻天了,仍是双反对立,这回太子不再沉默,坚决站在了维护易之云这边,而二皇子这次也是坚决站在太子的对立方,立场鲜明。 于秦钊而言,不管易之云和太子的关系是否变化,只要他不是自己的人,那便不能让他爬的太快,就算不能毁了他,至少也要抹杀他的功劳! 大周水军与海盗周旋多年,还从未有过这般大的胜利,便是去年没让海盗登岸,可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可这次,却是以最小的代价剿灭了最大的海盗团体,这等大功如何能够让不是自己人,而可能是太子那边的人的人得到?! 而承平帝的态度却是极为的暧昧,既不说降罪,也不说封赏,而其后的一件事,却是让朝中的大臣揣测到了一丝圣意。 这便是关于玉家的处置。 玉家的处置原本没有什么好争论的,不过在台州州府送上来关于玉飞阳是假的一事之后,事情便起了变化,若是玉飞阳被人取而代之,那玉家可能并非真的与海盗勾结,而根据刑部的调查,也的确如此,玉家与海盗勾结的人只有这个假的玉飞阳,其他的人并未参与其中,至于源发商行,却是曾经参与到了贿赂海盗之事中来。 玉家的处置,承平帝并未拿到朝堂上让双方吵,而是直接下旨,玉家除假的玉飞阳之外,其余人等并未与海盗勾结,不过因玉家曾经参与贿赂海盗,所以仍是有罪,不过死罪却可免,查封源发商行,资产充公,玉家迁回原籍。 同时下诏沿海商人,不得与海盗往来,一经查出,必定严惩! 消息传到了台州,悬在了几大商行头上的剑更加的锋利压迫了,不过很快,便这剑便被移除了,水军总兵亲自召见了几大东家密谈,参与密谈的人并未向外透露一丝密谈的内容,不过从总兵府出来的时候,却都是神色轻松,像是终于从鬼门关走出来一般。 待这些人走了之后,易之云便回了后院,看着正在屋子里那铺着厚厚探子的地上摇摇晃晃学走路的女儿,以及那跪在前方张开怀抱让女儿走过去的妻子,脸上的线条松缓了下来。 接下来,总算是可以过些安生的日子了。 215 消息 原本照着娘亲的话慢慢走着的小柳柳在见了陌生人之后,当即转了方向,迈开小腿便往前冲,这一冲,身子当即便不稳了。 () “小心!” 夫妻二人当即上前。 柳桥及时地将女儿抱住。 易之云松了口气。 小柳柳却丝毫没被吓着,挥着小手指着易之云喊着,“娘……娘……”那样子就好比看到了新奇好玩的东西。 绝对不是认出了她爹。 “柳柳认得爹爹了?”易之云却并没有这般认为,直接将女儿这般热情当成了认出了他,一脸高兴的。 柳桥也不戳穿他,板着脸教训起女儿来,“不听话?” 小柳柳似乎知道娘亲生气了,当即便不再乱动,瘪着嘴可怜兮兮的。 “柳柳哪里不听话了?”易之云当即道,“来,爹爹抱。” 小柳柳到了新奇的大玩具怀中,又呵呵笑了。 柳桥坐在铺着厚厚毯子的地上没起来,看着那简直是二十四孝的老爹哄着女儿,不过这小祖宗一贯是三分钟热情,很快便挣扎着要下去。 易之云只好放她下来,“不许跑,慢慢走,不,先爬着,知道不?” 小柳柳看了看他,别过了头往玩具爬去,不理他。 易之云一愣。 “看你还惯不惯她!”柳桥失笑。 易之云也坐了下来,笑道:“我哪里惯了,是宠!” “小心点小祖宗!”柳桥没来得及回答他的话,便见女儿又站起身来跑了,忙冲了上去,“再跑试试?娘打你屁股!” “呜呜……”小柳柳听懂了这话了,干嚎了两声。 “哭也要打!”柳桥板着脸,“让你不听话试试?” “爹爹……”小柳柳手舞足蹈地要找救星,不过仍是没认出她的救星就是那大玩具。 易之云却丝毫没察觉似得,“让她摔几次,便会学乖的。” “你这是心疼她还是虐待她?”柳桥挑眉。 易之云笑道:“这毯子很厚,摔了也不会疼,再说了小孩子学走路哪里不摔的?” 柳桥瞪了他一眼,“孩子不怕摔,可怕惯!我可不想养出一个刁蛮任性的女儿来。”说着,还是怕了怕女儿的小屁屁,“听话了知道不?” “呵呵……”小柳柳直接当作了娘亲跟她玩儿了。 柳桥气结。 “我来抱?”易之云忙道。 柳桥瞪了,随后抱着女儿起身,叫来了奶娘。 易之云跟着起身。 “看紧她,别让她摔了。”柳桥将孩子交给奶娘,嘱咐道。 奶娘应了下来。 小柳柳丝毫不觉得自己要被抛弃了,扯着奶娘的衣裳咿咿呀呀的要下地。 柳桥气消了,“小没良心的!” “娘……娘……呵呵……”小柳柳直接当这话是赞扬了。 柳桥转身,“这小丫头像谁?” “我?”易之云道。 柳桥挑眉,“不是你是谁?就跟你小时候一样,专门来气我的!” 易之云伸手搂住了她的腰,“我?” “别动手动脚的!”柳桥推开他,便走了出去,这屋子是专门布置出来给柳柳小祖宗平日玩的,自然不是说话的地。 易之云自然跟着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寝室,这才进了寝室,柳桥便被人横腰抱起,随后,便置身床榻,“住手易之云!呜……嗯……” 过了许久,易之云才放开了她。 两人却已然气喘吁吁。 “事情办得怎样?”柳桥稳了稳混乱的呼吸,问道。 易之云点头,“都办好了。” “他们的反应如何?”柳桥问道。 易之云翻身躺入了内侧,将她拥入怀中,“自然是感激涕零。” “这就好。”柳桥松了一口气,“给玉家一条活路,也便是给台州这些远航贸易的商行一条活路,虽说他们背后都有各自的后台靠山,不过真的到了生死关头,他们谁也靠不上,与其严惩,得知了这些人背后的靠山,还将台州弄的人心惶惶的,不如给他们一条生路,他们毕竟是地头蛇,便是咬不了我们,逼急了,也能给我们一身麻烦,而且接下来与海盗的交锋可能会用的上他们,再者,台州的繁荣便是因为他们的存在,若是全都给打了,便是海运收获颇丰,短时间内也难以恢复繁荣,最重要的是,放他们一条生路,便也等于卖了京城的那些后台一个面子,这般他们即便不能帮你,也不好明着落井下石。” “别担心,皇上不会因为营海的事情降罪我的。”易之云道,“就算会,最多功过相抵。” “你这般辛苦到头来只能功过相抵,心里好受?”柳桥撑起了身子看着他。 易之云笑道:“我只要你。” “跟你说正事了!”柳桥瞪了他,“玉家的源发商行,京城参股的人不少,其中成国公府便有一份股在。” “你放心,成国公不会与海盗勾结的。”易之云肯定道。 柳桥掐了他一把,“我跟你说是想告诉你你究竟得罪了多少人!” “长公主殿下,发现玉飞阳有问题的人可是你。”易之云笑道,随后,便又敛去了笑容,“当初不该让你搀和这件事。” “怎么?洗了我的污名,现在又后悔了?”柳桥挑眉。 易之云道:“的确有些后悔,一开始我就不该让你搀和。” “可没有我,你能成功?”柳桥笑道,不过没等他回答,便又道:“不过现在想想,我的那些戏怕也未必真的骗到了人。” “什么意思?” “玉飞阳不简单。”柳桥道,“这般一个人会被我轻易骗倒?你可查到了他到底跟那一边有关系?” “依照时间推断,应该是北延的。”易之云道,“若是这时候大周沿海出事,大周的精力便不得不放些在沿海,而这几年来北延国一事没有放弃夺回那些城池。” “北延国?”柳桥蹙眉,“可若他真的是北延国的人,而假冒玉飞阳与海盗勾结是为了挑起大周沿海战火,可这次又为什么上钩?” “别想了。”易之云道,“此事我已经上禀了皇上,皇上会派人查的。” 柳桥点头,“只是玉飞阳一直没有抓到,终究是个祸害。” “这样的搜查之下都没找到人,人怕是已经不在台州。”易之云道,“或许回了海上。” “海岸没有封锁?” “台州东面全部都是海岸线,便是有战船巡查也不能封闭全部海岸,而且营海之战后,水军基本都在营海收尾。”易之云道,“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你跟柳柳暂时还是不好出门。” “嗯。”柳桥点头。 易之云抬手抚了她的头,“不过此战过后,短期内海盗再难成气候,大周沿海估计可以平静一两年。” “不能趁胜追击?” 易之云摇头,“不行,这次营海之战能成功是因为计谋,若是正面对抗,名刀明抢地打,我们便是能赢也会损失惨重,便是如今实力保存了,可若是海上作战是水军的弱项,不值得冒这个险!” “朝廷没有其他的指示?” 易之云笑了,“托夫人的福,皇上现在还是信任我,所以没有其他的诏书来。” “就怕朝堂上的那些人不肯作罢。”柳桥道。 易之云失笑,“只要你皇兄不是昏君,便无事!” “说我皇兄是昏君?”柳桥挑眉。 易之云低头,正要吻上了她的唇,这时候,门口响起了一道声音,“大人,军中急报!” 柳桥一凛。 易之云起身,“我去看看。” 柳桥也起身跟了上去。 打开了门,便见王栋站在门口,“人呢?” “在书房。” 易之云点头,转身对柳桥道,“别急,我很快救回来。” “嗯。”柳桥没有追上去。 军中急报? 这时候还有什么急报? 大约小半个时辰,易之云方才回来,神色不算好也不算坏。 “出什么事了?”柳桥问道。 易之云道:“玉飞阳有消息了。” “在哪里?”柳桥问道。 易之云道,“刚刚接到的密探,他出海了,如今正在收拢海鲨残余的势力。” 柳桥眸子一沉。 “还有,你先前跟我玉飞阳顺着我们的计划引海鲨上钩有些不对劲。”易之云继续道,“如今也得到消息,海鲨之前抓了玉飞阳的表妹,以她来要挟玉飞阳盗取水军布防,若他没有轻信你我失和,那便是故意借刀杀人。” 柳桥冷笑:“估计便是这般了!那现在你打算如何处理?” “人在海上,我们也没有法子。”易之云道,眸色泛着冷意,“不过人既然已经站到明处了,便好处理!” “也是。”柳桥颔首,“不过当日在客栈刺杀我的人……如果是玉飞阳派去的话,那他在陆地上可能还有势力!这些人不清查出来,也是一个祸患!” “我会跟州府大人商议此事。”易之云道。 柳桥颔首,“之前不是说那海鲨也逃了吗?现在玉飞阳在收拢海鲨的参与势力,那他呢?” “目前还没有他的消息。”易之云道。 柳桥挑眉,“此人当了一辈子的海盗,便是如今落难,估计也还有几分能耐在的,若是他得知了此次打败沦落逃亡是玉飞阳一手推动,相信玉飞阳在海上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夫人是想借刀杀人?”易之云勾起了嘴角。 柳桥挑眉,“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怎么?觉得我狠毒?” “我喜欢便成!”易之云笑道。 柳桥失笑,“去哄你女儿去吧!” 玉飞阳有下落了,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下了,至于朝廷那边,她相信承平帝便是不念在他们兄妹之情也会综合考虑,不会动易之云的。 至于那些政敌,还是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题外话------ 感冒了,脑子成浆糊…… 216 继续 进入十一月,营海战事的后续收尾基本收拾好了,不过易之云却也没能闲着,仅仅在家里陪了妻女三日,便又开始忙碌起来了。 忙着肃清玉飞阳的残余势力。 这般一查下来,倒还真的揪出了一些暗桩,不过经过审问,这些人却也不知道玉飞阳的真实身份,只是他以源发商行东家的身份招揽的,而这些人也并非当日行刺柳桥的人,不过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倒是确定了当日客栈的事情的却是玉飞阳所为。 至于他的目的,却没有能够确定。 而这些死士,据说跟着玉飞阳去海上了。 易之云对这个结果不算满意,不过却也是松了口气,人走了,也便是说柳桥更加的安全,处理这些事情后,已然是十一月下旬了,这时候易之云也总算能够放松几日,交代好军营的事情之后便回了总兵府,好好陪妻女几日。 柳桥自然高兴。 至于小柳柳,便更加不用说了,而经过他爹锲而不舍的努力,她也终于认出了爹爹了,之后便是每日缠着她爹,不是要嚷着出去便是要他陪她玩。 而易之云几乎是有求必应。 柳桥不得不当起了严母。 “说了不许出去!”看着这对父女又要往屋外跑,柳桥不得不再次板起了脸,“现在外面这般冷,出去就不怕病了?” “爹爹……”已经叫的顺溜的很的小柳柳窝在了爹的怀里,小脸委屈委屈的。 易之云哄了女儿,方才对自家夫人赔笑,“就出去一会儿,没事的,我抱着柳柳,不会让她吹到风的。” “说了不许就不许!”柳桥瞪着他,“再这般惯她,将来……” “好了好了,我们不出去就是了。”易之云赶紧打断了她的话,“柳柳我们不出去,听娘的话,就在这里玩?” 小柳柳瘪着嘴,不知道有没有听懂。 柳桥正想继续说什么,却见罗妈妈推门进来,“夫人,王管家来禀报说章东家求见夫人。” 柳桥收起了神色,“去跟他说我稍后就到。” “是。” 易之云闻言,哄了女儿两句,便将她放在榻上让她自个儿玩,随后便对柳桥问道,“是为了酒海运一事?” “嗯。”柳桥点头。 易之云继续问道:“你打算继续?” 柳桥颔首,“我考虑过了,这件事可以继续下去,先不说什么弘扬国威一事,单单是这巨大的利益便很吸引人。” “我们不缺银子。” “自然。”柳桥笑道,“不过皇兄必定缺!” 易之云蹙眉,“你的意思是说……” “若是海盗肃清了,海运必定会更加的繁荣,所产生的利益必定也是难以估量。”柳桥正色道,“伴随这里利益而来的便是各种的纷争,而这些纷争不是军队能够解决的,与其等到时候再想办法处理,不如现在便开始着手准备,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参与其中!唯有这般,才能真正的了解其中的情况!” 易之云深思了起来,“我倒是从未想过这事。” “你是武将,自然只想着打仗的事情。”柳桥笑道。 易之云也笑了笑,“辛苦你了。”他知道除了这些,她还有别的考量,那便是为了增加他的安全筹码。 “辛苦什么?”柳桥失笑,“最辛苦的事情如今也被你抢了去了,我不过是动动脑子罢了。” “照顾女儿被你说成辛苦,小心柳柳哭给你看。”易之云笑道,随即当即着急阻止女儿将手中的东西塞入嘴里,“柳柳,这东西不能吃!” 小柳柳被阻止了有些不乐意,直接一口咬在了她爹的手上。 易之云顿时一阵刺痛,“柳柳?” “看到了不?让你惯她!”柳桥瞪着她,随后抱起了女儿便往小屁屁上打了三掌,“让你皮!” “呜呜……”没疼,不过小丫头还是知道自己被打了,赶紧哭了起来,同时向父亲求救,“爹……爹爹……娘……娘打……娘……柳柳……抱……” 易之云顿时又心疼了,将女儿抢了过来,“柳柳乖,不哭了,不哭了……” 柳桥顿时一阵无语,“你就惯她吧!”说罢,便起身去见客。 “柳柳糟了,我们又惹你娘生气了。” “娘……娘……打……柳柳……柳柳……爹爹……” “好,爹爹保护你。”听着女儿稚嫩的声音,易之云笑的满脸柔和,“不过柳柳以后可不能这样,你得孝顺你娘,知道不?” “柳柳……孝顺……孝顺……” “这才乖!”易之云亲了女儿的下脸蛋。 小柳柳顿时一阵呵呵大笑。 …… 前院客厅,章鸿有些坐立不安,虽说之前已经接到了信件说合作的事情可以继续下去,而玉家的事情也跟他没关系,可是出了玉家这档子事,这件事合作下去,真的可行吗? “章东家。” 章鸿连忙起身相迎,“草民见过长公主。” “章东家不必多礼。”柳桥入座,“请坐。” “谢长公主。”章鸿入座。 柳桥看了看他,“章东家很不安?” 章鸿犹豫了会儿,“长公主说的对,草民的确不安。” “玉家的事情并未牵连到你。”柳桥淡淡道,“章东家何需如此不安?” 章鸿深吸了一口气,“请恕草民冲撞长公主,请问长公主想要继续这件事,是为了赚银子还是另有目的?” 这次营海大捷虽说引敌上钩的计划是易总兵想出来的,可是他却不信这其中没有她的手笔! 也便是在这次的事情过后,他方才真正地意识到眼前这人身份已然截然不同了,她不再单单是陆氏酒坊的东家,也不是京城大官的夫人,而是长公主,尊贵无比,亦是不再单纯! 她没做一件事都不再如当初一般只是为了利益,只是为了赚钱,她不再单纯是一个商人! 而商人与这等贵人合作,一个不好便会赔进身家! 利益,他自然想要,可是也绝对不敢拿身家性命去赌! “章东家。”柳桥微笑道,“你的顾虑我明白,只是你我既然是合作伙伴,我便没有坑害伙伴的道理,再者,这门生意我也参与其中,若是出事,我首当其冲受到影响,再者,海运生意本就风险大,章东家当初难道便不是在冒险?” 章鸿沉默,“只是如今玉家出事,运输方面……” “这个问题我来解决。”柳桥回道,“章东家只需依照之前说好的准备就是,等运输的商行选出来了,我们便重新签订协议。” 章鸿心里挣扎着。 柳桥也没着急,端起了茶杯喝着茶。 似乎过了很久,也似乎只是一会儿,章鸿终于开口了,“长公主,若是章家撤出呢?” “章东家可知道为何玉家的事情没有牵连到你的身上?”柳桥反问,“虽然你是清白的,但是这样的事情,一句清白却是说不清楚的。” 章鸿眸色一颤,“长公主这是……” “我不是威胁你。”柳桥道,“我只是需要一个人帮我在外面担一个名罢了,与其找别人,不如找章东家你。” “那长公主的意思是章鸿无法拒绝?”章鸿问道。 柳桥笑了笑,“章东家,我可以保证只要我一日不出事,章家便也不会有事,将来就算我出事了,我也会尽力让你们撇清关系,虽说如今时移世易,可是有点我却一直坚守着,我绝对不会出卖自己人!” “长公主的话到了这个地步,草民若是仍是拒绝,便真的罪该万死了。”章鸿这话有些苦涩也有些自嘲,“也罢,本就是草民先求的长公主,如今岂能说退就退!好,这桩合作继续!” “本宫不敢保证短期内便能给章东家带来巨大利益,但是可以保证章东家不会亏本!”柳桥笑道。 章鸿起身,“如此便多谢长公主了,如今快年末,今年怕是等不及上船了,之前运来的酒只能暂时存放,草民想去看看。” “好。”柳桥道。 章鸿行礼告辞。 柳桥起身回了后院,一进屋便见着女儿被她爹高高抛起,顿时一阵心惊胆战的,可当事人却乐呵呵的,玩的可高兴。 “娘……娘……”落到了爹爹怀中的小柳柳对娘亲挥着小手,似乎想要跟她分享这份高兴。 柳桥一阵头皮发麻。 “阿桥……”易之云见状顿时僵了僵神色,“这……这柳柳似乎很喜欢……” 柳桥瞪了他,却无语失笑,她能说什么呢? “谈好了?”易之云赶紧转移了话题,不过不待柳桥开口,便叫来了奶娘将女儿交给她,“我们回寝室说。” 柳桥扫了他一眼,转身往外。 “爹爹……” “爹爹待会儿再;来陪你玩。”易之云哄着女儿,“等爹爹哄好你娘就来陪你玩,乖。” “乖……”小柳柳挥着小手呵呵笑道。 易之云点点女儿的鼻子,方才转身出去,回了寝室,便见柳桥坐在桌子旁,转身关了门,便走到她的身后,伸手搂着她,头靠在了她的肩上,“生气了?” “生什么气?”柳桥笑道,不过声音明显是不平的,“你宠女儿我还能生气?” “以后我尽量不惯她就是了。”易之云道。 柳桥哼了哼,“先听听吧。” “阿桥……” 柳桥一听这声音,当即推了他,“我忙着呢,酒坊与美食坊大管事送来的年账我还没看完了,去陪你女儿去,没空跟你闹!” “我陪你。”易之云道。 柳桥挑眉,“看账本?” “是,看账本。”易之云回道,万般的无奈。 ------题外话------ 感冒没好,晕乎乎的 217 岁月静好 腊月的京城一片银装素裹,便是离除夕还有一段时间,可大街上却已经是可以看见新年的喜庆,而在皇宫之中,也是在为新年而忙碌准备着。 今年皇宫添了新皇子,又有两个妃嫔有孕,承平帝下旨好好操办。 到了腊月中旬,皇宫四处都已经是新春的布置,便是一直沉肃的慈安宫也是一片新春的喜庆,明睿太后在生辰之前便回了皇宫,不过因为柳桥不在身边,这一年的生辰也是草草了事。 承平帝每日下朝之后都会去慈安宫请安。 “都说让你不用每天都来了。”明睿太后皱了眉,“今天的雪又大了,这路也不好走。” 承平帝笑道:“刚刚接到了永安的信,自然要来跟母后说说。” “永安的信?”明睿太后当即笑逐颜开,“这丫头有说什么了?还是抱怨你?” “这次倒是没有。”承平帝笑道,“给儿臣送礼物来了。” 明睿太后一愣。 承平帝从怀中取出了信,“母后看看就知道了。” 明睿太后接过来看了看,笑容微敛,“你应下了?” “这丫头打的什么主意,儿臣很清楚,不过她倒也说的没错,这银子反正都是要人来赚的,与其换了别人,不如朕来分一杯羹。”承平帝笑道。 明睿太后看着儿子,“永安这是在干涉朝政。” “母后过虑了。”承平帝敛了笑意,正色道,“她虽有些小心思,但是也都是为了他的那个夫君,这事虽然牵涉到了将来朝廷海运的政策,但是也不算是干涉朝政。” “你这般认为便好。”明睿太后叹了口气,“这丫头为了她那夫君还真的是什么都敢做!之前玉家的事情,现在这事……皇帝,哀家替她谢谢你。” “母后说这什么话?”承平帝笑道,“她是儿臣的亲妹妹,再者,她的这些小心思倒也算是帮了儿臣一把,儿臣该好好赏她才是。” 明睿太后笑了笑,“这丫头就跟你父皇一个性子,当年你父皇……”话,没有说下去,不过目光却是悠远,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一般。 “母后放心,只要有儿臣一日,儿臣便会护永安周全。”承平帝道。 明睿太后颔首,“哀家信你。” “其实这丫头这般,我们应该高兴才对。”承平帝笑道,“她敢抱怨,敢提要求,敢对我们任性,便是说她已经将我们当成了亲人。” 明睿太后笑了,“哀家知道。”顿了顿,又道,“只是若是她能够在哀家身边,那就更好了。” “如今台州近一年内不会再有大战事,永安也能过几日安生日子。”承平帝道,“等孩子满周岁了,儿臣让他们回来看看母后?” “到时候再说吧。”明睿太后道,“过了年,柳柳也要周岁了,之前满月没好好办,周岁必须好好办!”说罢,神色转为忧虑,“哀家之前见过云氏,看她的样子还不知道阿桥不能再生的事情,虽说皇家公主尊贵,可再尊贵也不能断了人家的香火,到时候哀家担心……”话没有说下去,半晌,方才继续,“让他们夫妻在台州也好,或许调养个几年,还能有希望。” 承平帝沉吟会儿,“这事最终还是得看易之云,若是真的不成,到时候找个身家清白的,等生了孩子留子去母就是,孩子一出生便养在永安膝下,跟亲生的没两样。” “这事哀家也想过。”明睿太后道,“哀家甚至想过在宫里宣两个好生养的给永安送去,到时候生了孩子便是她的,可……可这孩子……”苦笑一声,“她怕是不肯,当日易之云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只要她一个人,哀家只当易之云这人情深义重,他也的确如此,可也未必没有阿桥的因素,这丫头……她说她夫君只能有她一人。” 承平帝愣了一下,随后失笑,“的确像她的性子。” “所以哀家才担心。” 承平帝笑了笑,“既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我们便也不要操这般多心了,不管如何,最终受委屈的绝对不会是永安就是了。” 明睿太后叹了口气,“也只有这样了。” 此时,一宫女进来禀报说荆皇后求见。 明睿太后皱了皱眉,“哀家说了后宫的事情皇后自己做主就是,不必来回禀哀家,让她回去吧。” “是。” 承平帝开口:“皇后打扰到母后了?” “倒也没有。”明睿太后道,“只是哀家不愿见她明明不待见哀家可却装着一副孝顺的样子!之前有些事情的确是哀家错怪了她,所以这些日子哀家也没干涉她处理后宫事情,可哀家还没老到谁是真心,谁是带着目的。”说完,神色中添了一丝的暗淡,幽幽道:“或许在这皇家,便没有干干净净的真心。” 承平帝没有回应这句话,而是道:“既然母后不想见她,那便不要见,朕会让她不要来打扰母后。” “嗯。”明睿太后颔首,“这一年后宫接连传出喜讯,皇家枝繁叶茂是好事,但是皇帝,你也得有分寸。” 承平帝点头,“母后放心。” “不说这个了,哀家给柳柳准备了一些周岁礼,你若是得空,便陪哀家去看看。” “好。” …… 荆皇后得了宫女的回禀,神色并没有任何的愠怒,笑着说了改日再来给太后请安,便转身回去了,回到了昭阳宫,方才坐下,便扬手摔了宫女奉上来的茶盏。 这茶盏方才落地,便传来了一道声音,“母后。” 荆皇后抬头看向前方,便见女儿消瘦憔悴的脸,“这般冷的天,你怎么进宫来了?” “进宫来看看母后。”景阳公主笑道,只是眉宇间却尽是忧郁。 荆皇后见了一阵心疼,“来,快坐下!” “谢母后。”景阳笑道。 荆皇后握住了女儿的手,眼底涌起了一股愧疚,“这些日子的身子如何了?怎么还是这般瘦?太医的药可有按时吃?” “儿臣没事。”景阳公主笑道,“母后不用担心儿臣。” “景阳……”荆皇后越听这般无事的话,心里越是心疼内疚,当日女儿小产,她明明知道薛行之做了什么,可是却不能为女儿主持公道,甚至还……帮着粉饰太平,“母后……对不起你……” 景阳公主笑了笑,她听出这话的意思,“母后,我明白。” “景阳……” “之前是景阳任性了,往后不会了的。”景阳公主继续道,“对了,皇嫂也快生了吧?我想给小侄子一件礼物,母后你说送什么好?” 荆皇后心如刀绞,可却是连难过悲痛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她也是迫害女儿的一人,“景阳,母后答应你,只要你皇兄事成,母后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一定会的!” 景阳公主笑笑,没接这话。 她在皇宫待到了中午,却并未在皇宫用膳,便离开了,虽已是正午时分,可是大雪却仍是肆虐着,可便是如此,也无法掩盖这越来越浓烈的新年气氛。 马车在大街上走着,两旁的喧哗声透过厚厚的帘账传入,那般的热闹,那般的开心,景阳伸手掀开了车窗的帘子,透过最外面的轻纱看了出去,虽是隔了一层纱,可却仍是看到了外面的繁荣热闹。 这便是京城。 大周皇朝的京城。 “公主,寒风冷,公主还得保重身子。” 景阳放下了帘子,合上了眼睛没有说话,回到了公主府,便听下人禀报,永乐伯夫人来了。 永乐伯薛家夫人,她的婆婆。 自从小产之后,薛家护住了薛行之,同时对她百般示好,生怕她会大闹一场一般。 “本宫累了,请薛夫人回去吧。”说完,便从绕过了前厅回了后院的寝室,屏退了下人,坐在了富丽堂皇温暖如春的寝室内,却只觉一身冰凉。 这便是她往后的日子吗? 她不恨薛行之,也不恨皇兄母后,不恨任何一个人,可是,心却比从前恨所有人的时候更加的痛,原来,没了恨也是一种痛苦,不会去恨人,也是一种折磨。 “我听你的话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了,可为什么还是这样?为什么?” 她错了吗? 她想让夫君一心一意待她错了吗? …… 薛夫人再一次没见到人,心里也是窝火,可却因为自己儿子有错在先,对方又是这般的身份高贵,只能忍着。 薛行之的日子也不好过,事情出了之后,薛行之被狠狠打了一顿,之后便是被关在家里,名为养伤,实则是避祸。 因为这件事,薛家上下这些日子基本没过几天好日子。 薛夫人回了府中,想了想,又让人送了些礼物去二皇子府给二皇子妃。 二皇子妃受了这些礼物,心里却是在冷笑,虽说她也觉得景阳有几分咎由自取,但是薛家这般欺凌景阳也是在打二皇子的脸,只是这门姻亲却不宜断! “娘娘,不如你也劝劝景阳公主?” 再这般僵持下去,便是没有闹,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二皇子妃摸摸自己的肚子,“如今天气不好,我又快生了,便是要劝也没机会,若是景阳来看我这个嫂子的话,我自然会好好劝!” 对于这个小姑子,她心里也没几分好感,更不想搀和进这些事情! 至于薛家,来日自幼机会收拾,不过却是为了二皇子,她的夫君,而不是为了景阳! 随即,便将这件事放下,说起了另外一件让她心情愉悦的事情,“听说我那位好妹妹又小产了?” “是,听说是因为萧大人抬了府里一个丫头当姨娘,她一时气不过要处置那丫头,可还没处置,自个儿便先被气的见红了,后来虽然请了太医,可孩子还是没保住。” 二皇子妃笑了,目光却是冷的,“所以说心再大,也得自己承受得起!如今她连区区一个五品官的夫人都当不好,要敢觊觎我夫君?!” “娘娘说得对,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如今她这般便是当日算计殿下的报应!” 二皇子妃勾着嘴角,“本来我还想着怎么让她去陪她那短命的娘亲,若不是殿下要用这萧瑀,我怕已经动手了,不过现在看来让她活着或许更加的有趣!” “娘娘说的是。” 二皇子妃低头抚摸腹部,太医已经说了这孩子是个儿子,等孩子平安落地,她在皇家也算是站稳脚跟了,再有娘家扶持,将来更进一步也变得更有可能。 此时,一个嬷嬷进来,低声禀报,“娘娘,方才太子府传出消息,太子妃有喜了。” “什么?!”二皇子妃神色一变,有些阴沉,“不是说她上次生产伤了身子,得调养几年才能生吗?” 虽说太子如今也有了儿子,可那是一个姨娘生的,这般出身便是长子也成不了气候,相反,还会让太子脸上抹黑。 谁家长子不是嫡出的? 他可好,整出了一个庶出长子来! “的确是太子府传出的消息,这时候宫里怕是也知道了……” 二皇子妃冷笑:“看来赵氏也等不及了。” …… 此时,太子府内除了新春的喜庆之外,还多了一股喜悦,尤其是正院之内,每个人的脸上都露着扬眉吐气的笑容。 自从赵家出事之后,太子妃中馈之权被云侧妃给夺了,而罗姨娘也生下了太子的长子,太子对太子妃也是不冷不热,这些日子他们正院的下人可是过的窝囊不已,如今主子有孕,自然是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不过太子妃却没有多大的喜悦,因为一切都是在计划之内,女儿出生之后她一直调养身子,如今两年多,也该是差不多怀孩子了,如今真的怀上了,亦不过是预料之中,没什么好高兴的,要高兴,也得等孩子生出来是个儿子才高兴。 不过高不高兴不要紧,最要紧的还是防止上次的事情再发生。 当日之仇她始终没有机会抱,如今那仇人还掌着原本属于她的权力!所以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夺回中馈之权! 不管是为了她太子妃的颜面还是为了他们母子的安全! 太子妃有孕,秦霄也是高兴,以他这般年纪,却只有两个孩子,这是远远不够的,更需要一个嫡子!至于太子妃开口要回中馈之权,他也没有惊讶,当日的难产一事,虽然查不到什么,但是他也知道其中必有问题,与太子妃不同的是,他没有认定是云柔所做,不过他也不敢低估女人的嫉妒心,所以,还是同意了太子妃请求。 …… 云柔被告知交回中馈之权之时,神色没有多大的变化,“我知道了,待会儿便让人将账册送去正院。” “多谢云侧妃。” 云柔摆摆手,“这是我该做的,不需任何谢意,如今太子妃怕是也累了,我改日再去给看望。” “是。”来人行礼退下。 云柔低头继续喝着自己手中的茶。 “主子,太子妃欺人太甚了!”主子不说话,但是不代表身边的下人也一般,“如今她怀了孩子,本该安心养胎才是,可是却生生地来夺权,也不怕难看!” 云柔抬头,神色仍是没有多大的波动,“够了,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奴婢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送去易家吧。”云柔吩咐道,随后低着头,继续喝着茶,仿佛刚刚失去的不过府中大权,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这般情况传至秦霄的耳中,一向温和的眼眸顿时泛起了冷冽之色,“她又送东西去易府?” “是。” 秦霄眯起眼,他不在乎他身边的女人到底对他有几分真情,可是……这般明目张胆地告诉他,她心里有别的男人……云柔,你将本殿当成什么了?! …… 易府在一家之主离开之后,基本都是闭门谢客,不过也还是有些礼物往来,而其中最多的便是太子妃云侧妃的。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云侧妃时常送东西来,送的于洋心里都开始不安了,他也试图阻止过,可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下人。 云氏似乎觉得她不见云柔,便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就是礼物往来罢了。 自从易之云跟柳桥离开之后,云氏的日子便是与佛相伴,便是云家的人,她也很少见,与云柔的礼尚往来似乎成了她与外界唯一的联络。 “老夫人,云侧妃又送来东西了。” 云氏手里转动这佛珠,许是礼佛久了,身上多了一丝祥和的气息,“登记入库,之后按照规矩回礼吧。” “是。”崔妈妈应道,随后又道,“老夫人,奴婢方才见礼单上面有一匹上好锦缎,是喜庆的红色,来年便是小郡主周岁了,现在还来得及赶一身出来。” 云氏看向她,笑了笑:“是吗?看来柔儿真的很知我心。”顿了顿,又道,“是我对不住她了。” 崔妈妈当即心头一紧,恨不得将方才的话给咽回去,“老夫人……” “你担心什么?”云氏见状,神色忽然转冷,“你放心,我还不至于老糊涂到了看不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崔妈妈赶紧跪下请罪。 “起来吧。”云氏转动着佛珠,“既然是好东西,便拿去裁剪好,柳柳……”念及了这个名字,眉宇拧起,“也该是长大了许多了,是该做新衣了。” 崔妈妈起身应了下来,也松了口气。 …… 台州 柳桥得到了承平帝的应允之后,便开始着手挑选运输的商行,易之云自然也插了一手,最后还拍板决定了云贵商行。 柳桥抽出了云贵商行的资料,不禁失笑:“总兵大人,你该不会是见人家跟你娘一个姓,便选了吧?” “你说呢?” 柳桥一把拍开他的作怪的手,“不过这云贵商行也的确是最合适的,我让知春再查一查,若是没问题就这家吧。” “那是不是说事情处理完了?”易之云问道。 柳桥失笑:“我才忙了这几日,你便嫌弃了?” “夫人,就快过年了,你该不会想让我来准备过年的事情吗?”易之云叹息道。 柳桥伸手拍拍他有些哀怨的脸,“放心,你娘子我虽然不算是贤妻良母,但是也不会让你堂堂总兵大人动手准备的,你就等着舒舒服服地过年吧!” 易之云抱着她腻歪了半晌,“我回军营一趟,估计除夕才会再回来。” “知道了。”柳桥道,“不过你女儿那边你自己去跟她说,免得她找不到你闹我。” 易之云摸摸鼻子,“这事怕是有些困难。” “再困难也得自己解决!”柳桥推开他,“谁让你惯她惯的她离不开你?” “以后不惯了。” 柳桥直接当耳边风,动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皇兄那边没给你旨意?” “估计真的功过相抵了。”易之云道,“欠你的一品夫人,估计好需要些时间。” “放心,我不着急。”柳桥失笑,“便是现在对你论功行赏,也不可能一下子由三品升一品的!而且你才几岁?武将升的太快将来的发展空间反而缩小。” 易之云笑笑,“所以才让你再等等。” “等,一辈子都等。”柳桥失笑。 易之云道:“这倒是不需要一辈子,若是真的让你等一辈子,那我岂不是要打一辈子的账?” “难不成你想卸甲归田了?” “你不想?” 柳桥瞪了他,“要哄人去哄你女儿去!”便是他现在说她也不信,不说是男人,便是女人,她自己,要让她放弃一直努力的,她也未必愿意,“我的确是想跟你过些平凡的日子,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便要牺牲你的事业,你的人生,易之云我爱你,但不会拿爱去要挟你放弃你的理想。” “理想?” “不是吗?”柳桥微笑,“开始是为了报仇,如今仇抱了,除了理想之外,还有什么支撑你走下去?银子银子我们有,身份身份我们也有,还缺你拼死拼活的?” 易之云笑了,低头吻了她,“的确,是理想,阿桥,谢谢你。” 柳桥抱着他,靠在了他的怀中,屋外,寒风凛冽,屋内,温暖如春,安详静谧,她想,岁月静好,大约就是这般。 218 家乐 易之云去了军营之后,小柳柳果真闹了起来了,哭着嚷着要找爹爹,不管她娘怎么哄都不成,直到最后自己闹的受不了了,才停下来,那张小脸可怜兮兮的,还是拉着她娘亲的手要爹爹,好像是觉得她娘将她爹爹给弄没了似的。 柳桥气笑了,“你这小没良心的!” “爹爹……” “好了好了。”柳桥笑着抱起了她的小身子,“你爹爹过几日就回来,他去赚钱给你买好玩的了,等回来拉一大堆好玩的给你好不好?” “玩……爹爹……要玩……” 柳桥亲亲女儿哭的通红的小脸,“知道了小祖宗,等你爹回来再惯你!” “呜呜……” “好了好了,不哭了。”柳桥哄道。 小柳柳还是瘪着嘴,一整天都情绪低落。 柳桥只好收起了严母的脸,跟她爹一般惯她,这哄了老半天才让这小祖宗笑了,“这丫头就是偏心!她娘我每天陪着,倒是不见她这般着急,她爹才陪了她多少天,就一颗心都念着!” “父女连心,小郡主这般也是正常。”古嬷嬷在旁笑着道。 柳桥扯扯嘴角,他们是父女连心了,可她这个当娘的倒是不值钱了,“小祖宗,这东西不能啃!” 小柳柳瘪了嘴。 “哭也不许!”柳桥板着脸,“要淑女,淑女知道不?” “爹爹!” “喊谁也没用!”柳桥板着脸。 柳柳小祖宗小嘴一嘟,扬手便将手里看起来很好吃的布娃娃给仍了,直接扔在了她娘的脸上,然后小脚一瞪,站起身来便一角踩下榻。 柳桥还没来得及生气,便一颗心提到了嗓子口,当即伸手抱住了这闹脾气不要命的小祖宗,“成了成了,娘怕了你成了吧?” 小柳柳似乎还在生气,扭着小身子,“爹……爹爹……找爹爹……柳柳要找爹爹……” “不要娘了?”柳桥跟她大眼瞪小眼的。 小柳柳努着嘴,“娘……娘打……柳柳……找爹爹……” “我哪里打你了?”柳桥气岔了,“娘这是在教你,教你懂不懂?” “呜呜……” “长公主。”古嬷嬷见状当即上前,“奴婢来抱吧。”随后不等柳桥同意,便将那就要大闹特闹的小祖宗给抱了过来。 柳桥顿时一阵气结,“我这娘当的真的有这般糟糕?” “小郡主还不懂事。”古嬷嬷笑道,“而且这些日子长公主忙着自己的事情,多说都是总兵大人陪在小郡主身边,又是什么都惯着小郡主,小郡主难免会……” “这般说是我这个当年的不够称职了?”柳桥挑眉。 古嬷嬷讪讪一笑,“是大人太惯孩子了。” 柳桥看着还是瘪着嘴的女儿,哼哼,“柳柳不要娘了?” 小柳柳没听懂。 “好吧,那娘走就是了,柳柳既然不要娘,娘也不在这里碍柳柳的眼了。”柳桥说着,便起身往外走。 古嬷嬷有些哭笑不得。 小柳柳似乎感觉出了一些不对劲,小眼珠子转了转,还是伸手,“娘……娘……” 柳桥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怎么?柳柳要娘了?” “要……”小柳柳很干脆地答道,挥着小手要她抱。 柳桥伸手接过了女儿,小身子沉甸甸的,“还算你有点良心!” “娘……”小柳柳却挥手,小眼睛里面满是兴奋,指着关着的门,“出……出出……” 柳桥的笑容僵住了,感情这小祖宗不是在怕娘亲不要她,更不是要安抚娘亲,而只是见她出去,便想让她带着她一起出去?! 古嬷嬷的头压的低低的。 柳桥瞪着一脸哀求的小祖宗,满眼的哀怨,好半晌才道:“好,看在你找不到爹爹份上,你娘我就惯你这一回!” 这小没良心的! …… 易之云刚刚回到军营没多久,柳桥那满是抱怨的飞鸽传书便到了,看着那还没巴掌大的纸张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抱怨,不禁笑了,回信道,回去我教训她。 当然,这承诺最后的结局便是成为空话。 “大人,朝廷的抚恤金已经下来了。”程方将这消息说出,连月一直紧绷的脸色也终于舒缓了,“末将已经依着章程发了下去,重伤退役的也都发足了补偿金,其他一应物资也都入账了。” “这就好。”易之云颔首,“伤病的康复情况如何?” “都不错。”程方道,“秋冬外伤不容易恶化,军医那边的药材也是充足,所有伤兵都得到了不错的照顾。” “新兵的训练继续。”易之云道,“除了受伤的,其他都继续训练,明日起,去船上,我亲自指挥!” “大人要亲自上船?” 易之云点头,“嗯,有问题?” “没有。”程方笑道,“只是这些训练都是例行的训练,大人不必亲自到场。” “接下来的战事估计大部分都是在海上进行,我来水军的日子始终不多,参与训练,最根本的还是练我自己。”易之云笑道,“不过这船上指挥也是极为的重要,往后军中的将领都参与进来。” “是。”程方应道。 易之云又道:“还有半个月便年下了,就先练一场,另外营中也准备一下,今年让将士过一个好年。”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所需的银钱由我出。” 程方笑道:“这感情好,不过大人的俸禄……” “我的俸禄自然不够。”易之云笑道,“你让军需官先将大致所需拟出来,我找我夫人去借。” 程方失笑,“长公主怕是会埋怨大人了。” 这军营这般多人,要好好过年这笔数目可是不小。 “没事,回去被她磋磨一顿就是。”易之云笑道,随后,便岔开了话题,“对了,夏深最近的情况如何?” “这小子不错!”程方笑道,“是个从军的料!将军可要将他调到身边?” “不。”易之云眸色微深,“先让他在下边历练一下吧。” “是。”程方应道,随后又问起了另一件事,“大人,我们在营海设局一事,朝廷可有什么看法?我似乎听闻朝中有人在弹劾大人。” 易之云颔首,“的确有此事。” “那……” “此事我会处理,若是皇上降罪,我也会一力承担。”易之云道,“不过皇上始终没有诏书来,应该是没有大碍,不过还是要让人注意一下营海的情况,别让人利用这事兴风作浪!” “是!”程方神色一肃,应道。 …… 京城 自从营海一战传到京城之后,朝廷对于易之云的弹劾便一直没有结束,而承平帝一直没有回应,直到封笔的前一日,一御史将这把火烧到了永安长公主身上,直接说这对夫妻在台州结党营私,滥权敛财,意图谋反,承平帝方才做了正面回应。 勃然大怒! 便是有御史不能杀这不成文的规定,承平帝还是直接将那御史给杀了。 其实承平帝虽然一直没有做正面回应,但是对台州的后续动作便可以看出来他不打算降罪易之云,不过却仍是有人想要彻底地试探出他的底线。 而结果,在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情理之中便是承平帝不打算追究,而意料之外,便是永安长公主这半路杀出来的公主在承平帝的心里地位超乎寻常。 皇家的嫡亲兄妹也首先是君臣,牵涉到了谋反,怎么也该怀疑怀疑,可承平帝却直接将那人给杀了,甚至不惜背上杀御史的污名,这便可以看出来承平帝对这个本该没多少感情的皇妹极为的庇护。 这事过后,所有弹劾偃旗息鼓了。 其实这件事虽是有过,但是也不至于闹到朝廷争论不休的地步,毕竟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而与损失相比,得到的更多! 说到底不过是朝堂争斗的一个牺牲品罢了,不过这次这个牺牲品后台太硬了,没有被成功牺牲。 明睿太后得知此事之后,沉默良久,随后命人宣了太子。 …… 秦霄站在慈安宫的宫门口,眼眸深处涌现了一丝暗沉之色,良久,方才起步走了进去,“孙儿参见皇祖母。” “起来吧。”明睿太后声音慈祥。 秦霄谢恩之后起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皇祖母近来身子可好?” “好。”明睿太后笑道,“哀家听说太子妃有喜了,身子可好好?前段时间一直病着。” “让皇祖母操心了。”秦霄笑道,“太医看过了,一切都好。” “这就好。”明睿太后颔首笑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多几个孩子也是好的,尤其是嫡子。” 秦霄微笑:“是孙儿从前任性了,如今还让皇祖母操心,实在不孝。” “你这孩子从小便有主意。”明睿太后笑着道,“当初哀家不让你去,你非得去,幸好平安回来,不然哀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你母后交代。” 秦霄但笑不语,随后便入了正题,“皇祖母召孙儿前来可是为了朝堂弹劾永安姑姑夫妻一事?” 明睿太后没有即可回答,而是静静地看了他半晌,方才道:“哀家的确想问问你这事,这是朝堂的事情,哀家不方便插手,只是哀家相信永安绝对不会做出那等事情!” “皇祖母放心。”秦霄正色道:“先不说永安姑姑是我的嫡亲姑姑,便说易之云,当年我们是从鬼门关走过来的,冲着这份情谊,孙儿也绝对不会任由那些别有居心的人污蔑他!” 明睿太后笑了笑,“哀家相信你,不过毕竟是政事,而你也是太子,凡事都要公正严明,莫要徇了私,哀家相信他们绝对不会做出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的!” “是。”秦霄应道。 明睿太后看了看他,又笑道:“说起来哀家也许久没有跟你好好说说话了,今天留在宫中陪哀家用午膳如何?” “自然是好。”秦霄笑道。 整个上午,他便陪在了明睿太后身边,祖孙两人闲聊着,午膳过后,方才带着一堆明睿太后给太子妃的补品出宫。 “回太后,太子出宫了。”向嬷嬷进来禀报道。 明睿太后神色有些暗淡,叹了口气道:“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太后……” “如今的霄儿已经不是当日跟在哀家身边的那个孩子了。”明睿太后缓缓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怅然,“或许从他坚持要去西北起,便已经不再是那受哀家庇护的孩子。” “太后,太子殿下仍是很孝顺。”向嬷嬷安抚道。 明睿太后笑了笑,“他的确是孝顺,不过这是皇家的孝顺。”话落,又继续道,“哀家终究也是无法改变这皇家,这皇家的亲情。” “太后,您还有皇上,还有永安长公主,还有二皇子这些孙子孙女。” “皇上的心思,哀家猜不透。”明睿太后继续道,“至于钊儿……”脸上浮现了一抹失望,“也是哀家这些年将心思都放在了霄儿身上,忽略了钊儿,让他尽学了荆家人的无耻!景阳是他的双胞妹妹,之前那事,他却并未为她讨回公道,还一个尽跟他那母后一起遮遮掩掩!”说到了最后,已然成了厉色,“他有那份心,哀家不怪他,是皇帝,也是他皇家人的那份血统将他推上了这条路,可他空有那份心,却无这份气魄!有本事便跟太子堂堂正正地斗一场,可他倒好,那般多的人那般多的事他不针对,尽是针对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永安!难不成他以为打垮了易之云,便真的能够断了太子臂膀?还有永安,他是不是认为永安嫁给了易之云,哀家便会更加护着太子?!” 她是护着太子没错,可是她更加护着的是当年她用永安的性命换来的这片大周锦绣江山! 这般的秦钊,让她如何能另眼相看?这般多年,他所做的事情哪件不是受意于荆家的人?太子身上或许也是有弱点,但是至少将来他不会成为外戚手中的傀儡! “皇帝说的对,这几年让永安在外面也好,至少能过几年安生日子。” 向嬷嬷低着头没有回话。 明睿太后起身,“陪哀家去佛堂吧。” “是。” …… 柳桥接到了易之云的借钱的信,不禁失笑,转头便将信在女儿面前晃着,“柳柳,你得还真的不客气。” 小柳柳听到了爹爹眼睛一亮,伸手将娘亲手中的信抓到手,然后……往嘴里塞。 “小祖宗!”柳桥赶忙阻止,“怎么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娘我虐待你,不给你饱肚子!” “娘……呵呵……” 柳桥瞪了她一眼,转身对罗妈妈吩咐道,“去跟王栋说,让他跟送信的人回去告诉总兵大人,说此事我知道了,让他三日后派人来取就是。” “是。” “柳柳,娘这回的荷包可是要大出血了。”柳桥抱着女儿,“不过你爹现在懂得收买人心了,倒也是件好事。” “爹爹……爹爹……柳柳要爹爹……” “爹爹很快就回来了。” 三日后,易之云派人来了,这次跟上回派个小兵来送信不同,来的是军需官,不过柳桥也没见来人,直接让人将紧急筹备的银票给了他。 处理完这事后,便是云贵商行一事。 柳桥没有直接见云贵商行的管事,而是将商谈一事交给了赶来的酒栈大管事,让他出面去跟云贵商行谈。 云贵商行当即便有了回应,自然是答应。 便是这桩生意是亏本生意,他们也得做,更何况绝对不会亏本,之前玉家传出要做远销酒生意的风声之后,其他的商行也是雀雀欲试,不过还没来得及付之行动,玉家便出事,远航商行惴惴不安,自然便没心思理会这事,如今这事简直是天下落下的大馅饼。 云贵商行自然应下。 便是猜想其中可能存在风险,可能够做远航贸易的,便是靠这风险吃饭的! 柳桥对于这结果并不意外,“让他们拟写一份计划来,具体的细节,年后再与章东家面谈。” “是。” 在这事办好之后,便快到除夕了。 除夕前一天晚上,易之云归来,带着一身没有散去的戾气。 “出海去了?”柳桥问道,眉宇微微蹙着,营海一战之后,估计没海盗敢上岸了,他这一身戾气除了出海还能从哪里沾来? 易之云一愣,“你怎么知道?” “你去照照镜子。”柳桥无奈,“也幸好你女儿睡了,不然吓着了她,看她还认不认你这个爹爹!” 易之云仍是不解。 “易大人,易总兵,易将军,这家里不是战场,用不着一身戾气。”柳桥叹息。 易之云这才明白,“没有战事,只是跟新兵出海练了一场。”戾气? “没杀人?”柳桥问道。 易之云摸摸鼻子,“砍了两个逃兵。”看了看床榻上睡的真香的女儿,“吓着你了?” “我有这般胆小吗?”柳桥失笑,“一身寒气的,我让人给你被热水,去沐浴。” “你别动,我去让人准备就是。”易之云道,“天冷,你陪着柳柳就成,别折腾了。”说完,便起步出去。 半个时辰之后方才回来,身上的风尘寒意已经褪去,戾气也消失无踪了,轻步走到床边,掀开了被子钻进了被窝里,将柳桥搂入怀中,看向床内侧的女儿,“柳柳睡得很香。” “虽说有些小没良心的,不过晚上却很好带,到点了便睡,从来不折腾。”柳桥窝在他的怀中,“连尿床也是很好。” “尿床?”易之云面色僵了僵,想起了那些为数不多的跟女儿相处的日子,一次,为了哄女儿开心,让她骑在他的脖子上,然后上去之后不久,他的宝贝女儿赏了他一泡温热的童子尿,“晚上也会?” “很少。”柳桥不转身看他的脸也知道是什么颜色,“放心,不会再赏你一泡的。” 易之云扯了扯嘴角,低下了头在她的颈项上磨蹭着,“这丫头没忘了我吧?” “忘了我也不会忘了你。”柳桥语气有些酸,“你一走,便闹了大半天,之后每天都爹爹的叫,叫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我怎么听这话酸酸的?”易之云低声道。 柳桥道,“怎么?不成?” “成,自然成。”易之云笑着,温热的唇落在了她的肌肤上,一下一下的,“柳柳想我了,你呢?” “别闹。”柳桥泼了他一盆冷水,“柳柳在。” “让奶娘……” “不成。”柳桥当即打断了他的话,“奶娘我放她回家过年去了。” “柳柳不吃奶了?”易之云抬头。 柳桥道:“这几天开始基本吃吃食。” “能行吗?”易之云有些担心。 柳桥点头,“我问过了章太医,没问题,而且你女儿也好养活,让她吃什么就吃什么,另外我让人买了几只羊养着,每天给她喝些羊奶。” “让奶娘留下不就成了?” “人家也有孩子,来给你女儿当奶娘也是迫不得已,大过年的,还让人家母子分离啊?”柳桥道,“再说了,女儿是我生的,让她一直喝别人的奶,我心里就好受?” “说好了不提这事的。”易之云道。 柳桥笑了笑,“我没伤心,之前我还一直担心柳柳会因为没吃我的奶便跟我不亲,可后来并没有,她是奶娘喂大的,不过却亲我。” “你是她娘,她身上留着的是你的血。”易之云失笑,“自然跟你亲了,再说了,你这般日日夜夜照顾她的,她要是还跟你不亲,我就揍她!” “真的?” “对,狠狠地揍!” 柳桥笑了,“先听听吧。” “奶娘不在,可以让古嬷嬷……” “说了不成就不成!”柳桥制住了他乱动的手,“这大半夜的外面这般冷,将孩子抱来抱去,吵醒还是其次,这着凉了怎么办?” 易之云叹了口气,“好。” 柳桥转过身,见了他一脸怨夫的模样,顿时笑了,“易总兵,易大人,你可是一下去掏空了我的钱包,还对我摆哀怨的脸色?” “掏空了?”易之云挑眉。 柳桥掐了他的腰一把,“我就说你女儿那小没良心的性子遗传了谁了?感情就是你!” “以后补偿你。”易之云低头,声音暧昧无比。 柳桥失笑,“以身相许?” “对,以身相许,许一辈子。”易之云轻声道。 柳桥低下了头,窝在了他的怀中,没继续戏虐的话题,而是问道:“怎么忽然想起做这事?” “恩威并施。”易之云搂着她,“你不是这般教我吗?” “要是传进京城,怕又有人找我们麻烦了。”柳桥打了一个哈欠。 易之云道:“怕?” “若是一次两次,不利的是我们,可若是接二连三的,那便是针对。”柳桥声音染了倦意,“就算皇兄不念我们之间的兄妹情,也定然会看出来是有人针对你,你说了皇兄不是昏君,你也没这个胆子造反,那倒霉的便是那些针对你的人。” “我还以为我得费一番口舌安抚你了。”易之云失笑。 柳桥道,“易大人,我还没这么笨。” “困了?”易之云抚着她的头,“睡吧。” “嗯。” 易之云看了看内侧的女儿,方才搂着妻子也入睡了,第二天,被被窝里的一阵动静弄醒,愣了一下,便看到一个小人儿从他们的被窝里面钻了出来,而原本该她睡着的地方却是空荡荡的,“柳柳?” 小柳柳瞪了他半晌,就在易之云以为女儿又不认识他之时,方才咧开嘴笑道:“爹爹……” 219 拜年 易之云笑了,小心松开了怀中仍在沉睡的妻子,坐起身来,伸手抱过了女儿,“嘘,柳柳乖,别吵娘睡觉。 ” “睡觉觉……” “嘘。”易之云嘘声,“我们不说话,别……”话还没说完,便被怀中的一股温热跟打断了,脸色僵了僵,看着笑的天真灿烂的女儿,苦笑:“柳柳,你都多大了,还尿床?” “醒了就不算尿床了。”一道戏虐的声音传来。 易之云低下头看着身边的人,“醒了?” 柳桥笑了出声,“怎么?你女儿见面礼还算是隆重吧?” “娘……”小柳柳感觉不舒服了,扭着小身子,喊着娘。 易之云苦了脸,“柳柳喊你。” “你可是她爹。”柳桥抬手撑着头,没有起身的打算,“你不在的时候她可是一心念着你呢,现在这可是难得与女儿亲近的机会。” “我给换?” 柳桥笑着点头。 易之云看向已经开始瘪嘴的女儿,又看了看分明是在等着看戏的妻子,最终苦着脸,“好,我给换。” “娘……” “我们别喊娘。”易之云抱着女儿起身,这都尿他身上了,很准确地没弄到被褥上,“爹爹给你换,我们不要娘亲了!” 柳柳还是瘪着嘴,似乎不乐意,又似乎在埋怨她娘怎么不理她。 “呵呵……”柳桥笑了出声,还是起身道:“好了,跟你开玩笑的,让你给女儿换,我怕是会被唾沫淹死!” “说了我给换就我给换。”易之云却坚持,“柳柳我们不理娘亲,爹爹给你换!” 柳桥有些无语,扬声喊道:“来人!” 门外候着的侍女入内。 “柳柳尿了,去准备热水与干净的衣裳尿布。”柳桥吩咐道。 “是。” 易之云愣了愣,“还要热水?” “自然要了!”柳桥回道,“难不成你打算就这样换了就算了?得洗干净!” 易之云脸僵了僵。 “爹爹……”小柳柳似乎感觉到自己被嫌弃了,可怜兮兮地叫了出声。 易之云忙哄道:“好,爹爹给你洗。” 很快,热水,干净的尿布衣裳都送来了。 “你们都下去吧,我来就成。”易之云吩咐道,脸色仍有些僵硬。 下人们却看向柳桥。 柳桥颔首。 众人方才退了出去。 “来,柳柳,爹爹帮你换尿布!”易之云一边哄着女儿一边将她放下,“柳柳别动,对,不许动,爹爹给你洗干净,真是的,都这般大了还尿床,以后不许了知道不?” “水……玩水水……”小柳柳在专用的小盆子里面欢快地玩水,丝毫没将他爹的话听进去。 易之云赶紧阻止,“不许玩水,会着凉的,着凉的话要喝药,药很苦的!”这屋里虽然烧着地龙,可女儿这般小,他可不敢冒这个险,急忙洗了,便将她报出来,擦干净后便换上了干净的尿布,裤子,还将弄湿了的上裳也给换了,再裹上了小棉袄,等一下大功告成之后,着实捏了一把汗,“好了,爹爹香喷喷的柳柳又回来了。” “水水……”小柳柳嘟着嘴看着盆里的水,委屈地控诉着,“娘……柳柳要……玩水水……” “不许!”易之云将女儿抱起,放在了床上,“柳柳先跟娘玩,爹爹去换身衣裳。” “娘……”小柳柳委屈地窝入了娘亲的怀中,一双小眼睛还不忘控诉这个不许她玩水的爹爹。 易之云这次不惯女儿了,看向一脸似笑非笑的柳桥,干干笑了一声,“我去净房。” “哎呀,娘的宝贝柳柳被嫌弃了。” “胡说!”易之云转身,“不许教坏我女儿!”臭着脸转身去净房。 柳桥笑了很是愉悦,唤人进来收拾。 小柳柳不知道娘亲笑什么,不过娘亲笑她也笑,笑的连口水都出来了。 易之云在净房待了半个时辰,不但换了衣裳,似乎还沐浴了,等他出来的时候,母女两人早早便下了床了,正坐在桌子旁用着早膳,“不等我?” “谁知道你要在里面洗多久,自然不能饿着我们柳柳了。”柳桥挑眉。 易之云瞪了她一眼,“来,柳柳,爹喂你。”随后便将女儿给抢过去了。 小柳柳也不在乎谁抱谁喂,不过却趁机往那碗羊奶蛋羹里抓了一把,然后送到了她爹的嘴边,“爹爹……吃……” 易之云又僵住了,随后板着脸教训,“柳柳,不能随便抓东西,这吃的东西都烫!” “吃……”小柳柳坚持。 易之云看向柳桥。 柳桥只当没看见,让他惯女儿! “柳柳,听话。”易之云只好自己处理了,让人拿了毛巾过来,小心地给女儿擦干净手,然后继续教,“以后不许抓吃的东西知不知道?” “吃……”小柳柳很委屈,平时她可都是往自己的嘴里塞的,现在送给他,他却不领情,委屈委屈! 易之云看不懂,“好,爹爹吃。”舀了一勺下人新送上来的蛋羹吃了,“你看,爹爹吃了!” 小柳柳见了眼睛一亮,扭着小身子转身便又要去抓。 易之云忙阻止,“不许抓,爹爹喂你!” “吃……吃……” “好,吃!”易之云一手抱着女儿,一手舀着蛋羹喂她,不过吃了两口,便不要了,“不要吃这个了?好,换其他的,其他的……” “驸马,小郡主现在喜欢吃肉糜。” 易之云当即转移目标,这下子小柳柳吃的很欢了,“柳柳是不喜欢吃那蛋羹才给爹爹吃啊?” 小柳柳只听懂一个字,“吃……” “小鬼灵精!”易之云失笑。 柳桥一直没出声,静静地吃着自己的药膳,看着眼前的父女互动,眼底始终流动着暖意。 一顿早膳,因为这对父女的闹腾,拖了不少的时间,东西凉了,下人当即换新的,屋里的地龙一直烧着,丝毫没有冬日的寒意。 柳桥想,幸好她能赚些银子,否则真的养不起这对父女。 好不容易用完了早膳了,小柳柳便嚷着出去。 易之云这下子可不敢再跟妻子唱反调了,谨慎问道,“可以吗?” “再过一个时辰等太阳暖和些再出去!”柳桥道,“不过不许玩疯了,这小祖宗本就爱闹腾,你再陪她玩疯了,将来可不好收拾!” “是,夫人。” “对了,今日是除夕,几日前你娘送来了新年礼。”柳桥道,“也是衣裳,你跟柳柳的。” 易之云看着她,“你没有?” “嗯。”柳桥耸耸肩,“或许不喜欢我送去的年礼吧。” “阿桥……” “好了。”柳桥笑了笑,“跟你开玩笑的,你娘肯跟柳柳做衣裳便已经是很不错了,我知足,你也别总是想那些有的没的的,这日子就是要开开心心过的。” 易之云凝视了她半晌,“嗯,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尤其今天是除夕。” 柳桥笑了。 “对了,我们是不是要给柳柳准备压岁钱?”易之云问道。 柳桥神色滞了滞,随后道:“自然是要!”去年她还从爹娘的手里接过压岁钱,如今,她倒成了给压岁钱的那个了,“看来真的是老了。” 易之云笑道:“放心,我不嫌弃你。” “夫君大人,你忘了你比我大六岁吗?”柳桥挑眉,她都还没说嫌弃了。 易之云点头,“是,你不嫌弃就成。”说完,抱着女儿举过了头,“是吧柳柳?” “呵呵……” “看,连柳柳也这样说了!” “一边去!”柳桥很不给面子。 易之云抱着女儿笑了出声。 嬉闹了半晌,柳桥方才说了正事,“过段时间,台州应该会安稳了,不如将你娘接来?” 易之云一愣,“接来?” “嗯。”柳桥点头,“柳柳还没见过奶奶了。” 易之云看了她半晌,道:“娘年纪大了,还是不要奔波了。” “易之云……” “阿桥。”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很抱歉,有些事情我无法改变,我唯一能够做的便是在我能力范围之内让你过的开心。” 柳桥心中动容,便是已经这般多年了,可她还是会因为这个男人的一句话而动容不已,“不孝子!” 易之云笑了笑,某种程度上,他的确是不孝子,“你别心里愧疚,将娘接过来,她未必会开心,或许比起你,她更恨我。” “恨你还给你做四季衣裳?” 易之云低头看着拉车着他衣裳自娱自乐的女儿,“自从进京之后,娘便很少给我做了,如今……或许是离的远了,她恨不着我……”话没有继续下去,“过个几年,等沿海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我们便回去,或许到时候,娘真的可以彻底分放下了,或许等柳柳满周岁了,你带着孩子回去看看。” 柳桥沉吟会儿,没有反驳他,“好吧。”随后道:“不说这事了,云贵商行那边我让人去谈过了,他们很愿意合作,等年后,章鸿便去跟他们谈细节,大约入春便可以发第一次船了,如今海鲨虽然已灭,但是海上仍有其他的海盗,还有玉飞阳,他们不能上岸,这些商行估计也不敢再出钱买平安了,接下来的航运会更加的危险。” “如今水军仍是不宜主动出击。”易之云道,“不过派战船护送商船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实战机会,而且大周的水军不仅仅是要用于对付海盗,皇上的意思是要打造一支能够捍卫大周海岸,同时也能……” 话虽然没说完,但是柳桥还是明白了,“皇兄是皇帝,自然也希望万国来朝。” “别担心。”易之云道,“估计我们这辈是摊不上这样的事情的。” “我们还有柳柳不是吗?” 易之云失笑,“儿孙自有儿孙福,再说柳柳是我们的女儿,自然能够应付她人生路上面临的事情,我们便别操心了,而且你不是说要跟我活到九十九吗?到时候柳柳也当娘,估计连奶奶都当了,还怕什么?” “不是还有外孙吗?还有曾外孙……”柳桥说着,忽然笑了,“我这是怎么了?那般老远的事情现在就开始担心了!好了不说了。” “娘,去……去去……”小柳柳不耐烦了,她听不懂她爹娘说的话,她要出去玩! 柳桥点点她的小鼻子,“好,出去玩,今天爹爹跟娘都陪着你!” “今天什么也不想,就陪女儿。”易之云道,随后又道,“不仅今天,我过了十五才回军营,这段时间都陪着你们娘俩。” “二月柳柳的周岁宴可是要好好办?”柳桥问道。 易之云道:“自然是要!” “好。”柳桥颔首,“我会好好准备的。”低头亲了亲女儿,“到时候这小祖宗一定会很高兴的!这般爱热闹,也不知道像谁!” 她娘不爱热闹,他爹更是闷葫芦,偏偏生出了这般一个爱闹腾的小祖宗! “玩玩!”小柳柳兴致勃勃。 柳桥无语。 易之云赶紧抱着女儿出去,免得这小祖宗又惹她娘生气。 今年的除夕,便只有一家三口过着,不过却没比去年冷清,因为多了一个爱闹腾的小祖宗,白天闹腾了一整天,还不累,洗澡的时候将她娘给折腾的够呛,等玩尽兴了,才高高兴兴地穿上喜气洋洋的小衣裳。 晚膳柳桥没像过去一般摆了一桌子的菜,而是吃起了火锅。 易之云看到了那火锅,脸色变了变,显然是想到了那个不太愉快的人。 柳桥一见他这样子便知道他在想什么,“怎么?都削了人家一顿了,还记恨着?” “没有。”易之云想也没想地否认,不过一看便是在说谎。 柳桥失笑:“放心,我没记挂着谁,只是顿顿都是差不多的有些腻了,想换换胃口,也让我们的小祖宗瞧个新鲜!” 坐在爹爹怀里的小柳柳瞪着小眼睛看着桌上的从未见过的东西,听娘亲提起她,这才或转移了注意力,不过才对娘亲咧嘴一笑,下一刻便伸手去抓。 易之云赶紧将她往怀里拉,“柳柳,这东西不能抓!” “要……柳柳要……” “不行!”柳桥板脸道,“这东西不能玩!” 小柳柳看着娘亲,瘪嘴。 “娘给你这个,要不要?”柳桥晃着手里的红包。 小柳柳的注意力顿时转移了,伸手去抓,“要!” “给你,这是压岁钱!”柳桥将红包放在了她的手里,里面包着的不是铜钱,而是银票,不是现在不缺银子,而是怕这小祖宗把铜钱也往嘴里塞,“柳柳收了压岁钱,来年便健健康康!” “当然了。”易之云笑道,“爹爹也给你一个?” “放的是铜钱?”柳桥问道。 易之云道:“我敢放铜钱吗?” 小柳柳又抓到了手里,呵呵地笑着。 “幸好你娘不穷!”柳桥失笑。 小柳柳摆弄了手里的红包会儿,似乎觉得没什么好玩,兴致消了,扭着小身子转过身,将手里的红包塞给她爹,“给……给……” “给爹爹?”易之云低头看着他。 柳桥失笑,“就给爹爹不给娘亲?” 小柳柳扭过头,看了看娘亲,又看了看爹爹,最后看着手里的两个红包,然后两手一伸出,一边一个,“给……爹爹……娘……” “柳柳真聪明!真孝顺!”易之云笑了出声。 小柳柳也很高兴,不过见爹娘不接她的东西,又瘪嘴了,“给……给……柳柳给……” “好,柳柳给的,娘当然要收下。”柳桥笑着接过。 “爹爹……” “爹爹也收下。”易之云拿了过来,“这下子高兴了吧?” 小柳柳呵呵笑了出声,随后便又对桌子上那奇怪的东西感兴趣了,“娘,柳柳要……” “要好吃的不?”柳桥直接贿赂。 小柳柳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娘亲的意思,要好吃的就不能要好玩的,可是她两样都想要。 “柳柳,不能贪心。”易之云低头教着女儿,“就许要一样!我们的柳柳肚子饿了吧?要好吃的如何?” 小柳柳嘟着嘴,小脸一阵纠结的,那样子怎么看怎么可怜,最后,还是下了决定,“要……要吃吃……” 还是败给了饿的扁扁的肚子。 “这就对了!”易之云笑道,“爹爹给你好吃的!” “那……那……”小柳柳指着桌上的火锅酱料,嚷嚷着,她记得好吃的都是放在碗里的。 柳桥见状,心里有种想让这小祖宗张张记性的冲动,不过最后还是舍不得,“这个不好吃,会辣的柳柳嘴巴疼,娘给你吃滑嫩嫩的豆腐好不好?” “吃……”小柳柳也不拘什么了,她就是肚子饿! “来,娘抱!”柳桥笑着伸手。 易之云没松手,“我来吧。” “你已经抱了她一整天了。”柳桥伸手抱过了女儿,“这半个月估计也没好好吃东西,今晚我批准你饱餐一顿!” “就这个?” “罗妈妈,去搬坛子醋来!”柳桥直接道。 易之云摸摸鼻子,有些无辜,“阿桥,我什么也没说。” “你也不用心疼什么,这火锅是让君世轩赚了一笔,不过这东西不难模仿,他也没能赚多少。”柳桥道,“大过年的,你就不能收收你的小心眼?” “还记得他的名字?” “易之云!” “好,好,我错了,错了。”易之云赶紧赔罪,“柳柳,爹爹惹你娘生气了,该怎么办了?” 柳桥气笑了。 “打!打!”小柳柳很干脆地答道。 易之云僵了脸了。 “对,打!”柳桥笑了出声,“我闺女还是疼我的。” 易之云苦了脸,“柳柳,打爹爹?” “打柳柳!”小柳柳一本正经地说道。 易之云又是一僵。 小柳柳不明白什么叫生气,不过娘亲每一次跟她说生气,都会说打柳柳,打柳柳的小屁屁。 “呵呵……”柳桥笑了出声,“不打柳柳,柳柳这么乖,娘怎么会打柳柳?” “不打?” “不打!娘就疼柳柳一个人!” 易之云脸上顿时有了哀怨之色,“那打我?” “不打!娘……娘不打!” “柳柳都说不打了,那便不许生气了!”易之云忙道。 柳桥瞪了他,“谁跟你生气!来柳柳,娘亲给你吃好吃的!” “来,我来!”易之云赶紧动手,生怕今晚上会被踢下床。 因为是吃火锅的关系,所以晚膳的时间延长了许多,也不必担心东西会凉,小柳柳能够吃的东西不多,都是另外准备的,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的兴致勃勃,这用完了晚膳,便还是不累,继续闹腾她的爹娘,直到亥时了,这才累了,消停下来,不过才躺下没多久,便被外面的鞭炮声吵醒了。 柳桥还担心这鞭炮声会吓到她了,可没想到这小祖宗被吵醒了之后,便又兴致勃勃地嚷着要出去玩,易之云这下子终于明白了他的女儿到底有多胆大了,不过还是全了她的心愿,抱着她出去了,柳桥也舍不得大过年的委屈她,将人裹的严严实实便让出去了。 这鞭炮声一直响了一个多时辰,还没有完全停下,好在小柳柳的精力终于耗尽了,肯睡了。 易之云将女儿放在了被窝里,无奈地与柳桥对视,“还跟我们睡。” “自然了。”柳桥哪里还不知道他的心思,“守岁,自然要一起守。” 易之云将她搂入怀中,“守岁?” “嗯,守岁。”柳桥打了个哈欠,“只是守岁,你那点心思好好收起来!” “阿桥,我们都很久……” “守岁!”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易大人易总兵,你可是武将,这点定力都没有,我怎么放心放你出去?要是来个美人……” “美人这里就有!”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便是知道她开玩笑,可还是不爱听。 柳桥笑了,“美人?我吗?啧啧,易总兵你的眼光可真糟糕。” “就是糟糕才看上你!”易之云磨蹭着她。 柳桥掐了他一把,“嫌弃我是吧?” “不嫌弃,你越丑越好!这样就没人来跟我争了。” “还争?我都一把年纪的黄脸婆了!”柳桥没好气地笑道,“易大人你这醋要吃到七老八十啊?” 易之云没回答,低头狠狠地吻上了她,直到就要失控了,才停下,“吃到七老八十也不错!” “把我当成你女儿哄啊?”柳桥气息不稳地道。 易之云伸手搂紧了她,“这般多年了,你也没有陪我守过多少次的岁。” “是你没陪我!”柳桥窝在他怀里纠正道。 易之云低头,“以后我们每年都在一起。” “嗯。”柳桥声音染了困倦。 易之云道:“困了?” “嗯。”柳桥应道。 “睡吧。” “守岁了。”柳桥强撑着。 易之云笑着,眼底有着心疼,“我守着就成,睡吧。” 柳桥想继续坚持,可是最终还是没坚持住。 易之云低头看着怀里的妻子,笑容敛去,泛起了心疼与愧疚,“对不起……”若不是他没有保护好她,她的身子也不必遭这份罪,便是快一年了,可还是没有好全。 长公主的脉象已然没问题,只是底子却还是没养回来。 太医跟他说这话是想要说再生的可能性不高,可他听到的只是她的身子还是没好全,明明已经看似没事了的,可却还是没好全。 “对不起……” 随着鞭炮声越来越烈,新的一年踏步走来。 第二天第一个醒来的还是柳柳小祖宗,不过很快,易之云也醒了,看着坐起来的女儿,昨天早上的记忆又涌出来了,当即警觉起来,松开了怀里还在沉睡的妻子,赶紧抱着女儿去净房,免除了再次被尿了一身的悲剧。 “柳柳我们轻点,别吵醒娘亲好不好?” 小柳柳刚刚醒来,还没精神闹腾,乖乖地点头了。 易之云给女儿穿好衣服,便抱着她出去了,大年初一的天气还是很不错,一大早便阳光灿烂的,虽说还是冷,不过与京城的冷相比这根本不算什么,当然,易之云也不敢让女儿冒这个风险,抱着出门之后便去了平时女儿玩的屋子,那屋子原先是没有地龙的,后来才铺上的,烧热了地龙,小柳柳便高高兴兴地在地上玩了,一会儿爬一会儿摇摇晃晃地走,玩的不亦乐乎,直到肚子饿了,这才停下找爹爹。 易之云失笑不已,让人端来了早膳,亲自喂了她。 小柳柳吃饱喝足之后便又自己跟她那一堆玩具玩了起来了,也没嚷着要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玩腻了,便不想再出去了,连爹爹也不要了。 “照看好柳柳。”易之云嘱咐好了之后,便回寝室。 柳桥还在睡着,睡的很沉。 易之云抬手抚着她的长发,在床边一直守着。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柳桥这才幽幽转醒,第一时间便是找女儿,可没看见女儿,顿时着急,“柳柳——”猛然起身,然后才看见了易之云,又愣住了。 “柳柳醒了。”易之云笑道,“现在自个儿玩的正欢了,连我这个爹也不要了。” 柳桥又是一愣,“什么时辰了?” “巳时过半了。”易之云道。 柳桥诧异,“我睡的这般沉?” “还好。”易之云道,“你昨晚上喝了不少的酒,自然睡的沉些。” “你不也喝了?”柳桥失笑。 易之云道:“你夫君若是连那点酒都受不了,还怎么当这个水军总兵?”说着,将人拉入怀中,“可又不舒服?” “没。”柳桥打了一个哈欠,随后戏虐地笑道:“你女儿可有尿床?” “没有。”易之云道,“乖的很。” 柳桥窝在他的怀中,“我就说很乖吧。” “起来?”易之云问道。 柳桥摇头,“不想起,就像一辈子呆在被窝里。” “不想起?”易之云低着头,眸色渐深。 柳桥颔首,“不……嗯……”没说完的话被封在了唇里,这下子,她是真的不用起了。 小柳柳自己玩腻了,便嚷着要去找爹爹,古嬷嬷抱着她去,不过却没能进去,小柳柳不知道为什么,对着门嚷着。 古嬷嬷赶紧抱着她走。 小柳柳要爹爹,还要娘亲,一脸的委屈,可这次不管是爹爹还是娘亲都没来,小柳柳很难过,想哭,可是又似乎记住了娘亲说不许哭的话,一直没哭出来,想着娘亲生气了才会不理她,然后就想要打柳柳,可娘亲又说不能打柳柳,于是乎,那可小脑袋便因为这件事而纠结不已,小脸也是一阵纠结。 等那对无良的父母都心满意足了,这才想起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匆匆沐浴过后便去找女儿,见了女儿可怜兮兮的脸,顿时心疼不已。 “娘……娘……”小柳柳又是激动又是伤心。 柳桥一脚踹了某只餍足的狼,“都是你!柳柳不哭,不哭。” 易之云摸摸鼻子,不敢开口反驳。 大年初一,在哄女儿之中度过。 原本只是拜年的日子,不过能够登门来给他们拜年的人,在台州估计就只有台州州府了,他们没来,其他人更是不敢登门了。 年礼倒是收了不少,登门的,谁敢? 大年初二,回娘家的日子。 柳桥自然也不需要回,继续哄女儿。 大年初三,总兵府的大门终于有人敲响了,不是别人,正是台州州府极其夫人,夫妻二人还带来了两个妙龄少女。 220 病了 虽然是拜年,但是规矩却还是一样的,男人们在前院,女眷在后院。 柳桥在后院的中堂接待了州府夫人,一番礼节之后,便笑着看向随行而来的两位少女,“这两位可是夫人的闺女?” 边问边打量着眼前的两个花季少女。 两人的容貌都是不错,面上有几分相似,一人穿着桃红色衣裙,娇俏如春日的桃花,不过眉宇间隐隐泛着一丝倨傲,像是被娇宠长大的,另一人穿着淡青色衣裙,神态沉静谦和,如一朵静静绽放的幽兰。 “回长公主。”州府夫人拉过了那桃红色衣裙的少女,笑道:“这是臣妇的女儿婉儿。” 林婉并未怯场,福身道:“婉儿给长公主拜年,祝长公主新春愉快。” “嗯。”柳桥笑着应道。 州府夫人也起道:“这丫头自幼被臣妇宠坏了,若有失礼之处,还望长公主见谅。” “娘,我哪里有失礼!”林婉跺了跺脚,嗔怪道。 “哪里的话。”柳桥笑道:“婉姑娘很好,而且小女儿家家的自然是要宠的。” “谢长公主。”州府夫人笑着福身,随后方才看向另一名少女,“这位是臣妇夫君的长女,妾室所出林秀。” 林秀上前,“见过长公主。” 柳桥自然看出了其中的不同,不过还是同样笑道:“秀姑娘免礼。” “谢长公主。”林秀道谢之后便又静静地站在一旁。 柳桥微笑继续,“婉姑娘娇俏可爱,秀姑娘秀外慧中,州府大人好福气。” “谢长公主夸奖。”州府夫人笑道,“也就是两个丫头,担不起长公主的称赞。” “姑娘家好哪里担不起称赞?”柳桥笑道,随后转身吩咐一旁的侍女,“去将备两个红包拿来。”便对州府夫人道:“本宫也不知道夫人领着姑娘来,礼物没有备下,两个红包,夫人别嫌弃。” “岂敢。”州府夫人起身道,“过年没有比红包更好的礼物了。”说完,便对两个女儿道,“还不快谢过长公主?” “谢长公主。”两人行礼道。 柳桥笑了笑,将下人送上来的红包给了两人,又客套了一番,方才入了座,“本宫与夫君在台州也没什么亲人,幸好夫人过来,不然我们这年只能冷冷清清地过了。” “长公主言重了,能来给长公主拜年是臣妇夫妇的福气。”州府夫人笑道,“还望长公主不嫌弃才是。” “怎么会嫌弃?本宫巴不得夫人时常过来。”柳桥笑道,“本来本宫来台州便该见见夫人的,不过当时怀着身孕多有不便,后来又出了许多的事情,才耽搁下来,上回的宴会本想好好跟夫人聊聊,可又因为其他的事情而没成,今日夫人若是不嫌本宫啰嗦,便陪本宫好好说说话。” “是臣妇该早些来拜访长公主才是,只是一直担心打扰长公主。”州府夫人笑道,“如今既然长公主不嫌弃,臣妇不胜欣喜。” 话匣子打开了,气氛也渐渐融洽,从台州的风土人情聊到了京城的繁华,最后是各自的孩子,州府林岩有三子两女,嫡长子与嫡次子、次女是州府夫人所出,幼子与长女是妾室所出,嫡长子在别处任职,长媳跟着去了,嫡次子在京城的书院念书,至于庶出幼子则留在家中,也是在念书,正在考童生试,两个女儿林婉与林秀街皆是待字闺中。 既然说到了各自的孩子,自然便说到了小柳柳的身上,柳桥便让人去将女儿给抱来了,小柳柳难得见陌生人,一脸的兴奋。 这般不惧生,自然便得了一番夸奖。 不过便是小柳柳糟糕透顶,这番夸奖也一样会有。 有了小家伙在,气氛便更是其乐融融了。 可忽然间,一句话让气氛僵住了,林婉笑着问道:“之前流言说长公主不能再生……” “婉儿,你胡说什么?!”州府夫人面色一变,厉声训斥道。 “娘!”林婉跺跺脚,扫了一眼没说几句话的林秀,眼底有着轻蔑,继续对母亲撒娇,“我胡说什么了?我只是好奇罢了!” 州府夫人沉下了脸,“流言就是流言,你好奇什么?!这些事情是你该好奇的吗?我平日怎么……” “娘,妹妹也是无心。”林秀开口,随后对柳桥福身,“长公主恕罪,妹妹只是心直口快,并无冒犯长公主之意。” 柳桥看了看她,“没事,不过是问问罢了,没什么的。” “长公主!”州府夫人福身,“都是臣妇教女无方。” “婉姑娘性子直爽,也是讨人喜欢。”柳桥笑道,“夫人不必如此。” “谢长公主。”州府夫人道,随后怒视女儿,“还不快谢过长公主?” 林婉撇了撇嘴,行礼谢了,完了之后,瞪了林秀一眼。 林秀低着头,继续当布景。 柳桥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底,面上却不显,不过这对夫妻领着两个未出嫁的闺女过来,似乎不单单是为了拜年这般简单。 虽然柳桥没有怪罪,不过因为这事,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被打破了,之后也无法恢复。 一个时辰之后,前院来报,说州府大人要告辞了。 州府夫人便领着女儿告辞。 柳桥赐了一些礼物,便让人送她们出去,没过多久,易之云便过来了,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在妻子怀里无精打采的女儿。 “柳柳怎么了?” 小柳柳见到了爹爹,小脸这才有了些光彩,“爹爹!”自从后来气氛僵了之后,小柳柳的兴致勃勃也没了,靠着娘亲不爱闹了。 “怎么了?”易之云将女儿抱起,“不高兴的样子。” “爹爹……”小柳柳往她爹的怀里钻,“柳柳……” 易之云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女儿的下文,只好看向柳桥,“怎么了?” “可能是不高兴吧。”柳桥起身道。 易之云不解,看着女儿,“怎么不高兴了?是不是爹爹没陪柳柳玩,柳柳就不高兴了?” “这小丫头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可也是个敏感心的!”柳桥笑道。 易之云问道:“怎么回事。” 柳桥将事情说了。 易之云面色一沉。 “行了!”柳桥赶紧打住了他,“再黑脸,吓着你闺女的看你怎么办?我们的柳柳胆子可没那般大。” 易之云当即收了戾气,“你没处置?” “一个小丫头的话我若是生气了,那别人怎么看我?”柳桥没好气地道。 易之云冷哼一声,“小并不是无知!” “只是被宠坏了罢了。”柳桥将女儿抱回自己怀中,免得她真的被他爹给吓着了,“之前的事情传的那般厉害,是人都会好奇的。” “可不是每个人都会……” “你还好说!”柳桥打断了他的话,“他们好端端的带来了两个没出嫁的女儿,嫡女就算了,跟着娘亲四处应酬也是正常,可那庶女是什么意思?” 易之云面色微变,“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意思?” “真的不知道?”柳桥眯起了眼。 易之云咬死,“不知道!” “好吧,不知道。”柳桥低头对女儿道,“那柳柳知不知道?” “道……”小柳柳还是没什么精神。 柳桥亲了亲她的鼻子,“柳柳当然也不知道,那娘亲告诉柳柳好不好?” “好!” “就是有人看上了你爹呗!”柳桥叹气道,“人家觉得娘亲不能给你爹爹生儿子,便送上来一个人来给你爹爹……” “胡说什么?!”易之云赶紧打断了他的话,神色有些着急,“跟女儿说这些做什么?” 柳桥抬头挑眉道:“看来我不是多心了。” “阿桥……”易之云有些慌,“你说过你信我的!” 柳桥瞪着他,“若是不信你,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里?”随后继续,“说,到底怎么回事?!那林岩好端端的怎么打你的主意了?就算是庶女,给人当妾,他的脸面也不好看!” “之前我收到了风声,朝中对他这个台州州府颇有微词。”易之云回道,将女儿抢到自己怀中,这般她便是想走也走不了,“再有两年前沿海惨案一事,当时朝廷并未处置他,如今朝中传来不利他的传闻,他自然紧张,担心数罪并罚。” “所以就送给女儿来给你当妾,好让你保他?”柳桥失笑,“他这是急傻了还是怎么了?让女儿来跟我抢丈夫,就不怕得罪我让他死的更快?” “所以才会试探你。”易之云见女儿还是没什么精神,便又道:“柳柳是不是不舒服?” 柳桥顿时紧张,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应该没有。”随后又道:“让章太医来看看。” “嗯。” “不要……”小柳柳却嚷道,“柳柳……柳柳不要喝苦苦……” 易之云愣了。 柳桥失笑,“不喝,不喝。” “爹爹!”小柳柳不理她娘,直接像爹爹求救。 易之云还是有些呆愣,他记得女儿唯一一次喝药的时候还不会说话,记得那药是苦的?还是……“除了那次吐奶之外,柳柳还病过?” “没有!”柳桥有些无语,“只是之前贪吃,趁着我不注意的时候抓了我的药材塞嘴里,可没想到她还记得!” “什么时候的事情?”易之云问道。 柳桥失笑,“就你回来的起那一天,可就算是遭罪了,也还是没学乖!” “柳柳,以后不许抓到东西就吃知道吗?”易之云板着脸教训。 小柳柳瘪着嘴,委委屈屈的。 “好了,别训她了。”柳桥心疼,她还没忘记找太医来看的事情,将女儿抱过来,“柳柳乖,我们不吃苦苦,我们不吃。”她就担心是不是这两日闹腾的太厉害了真的病了。 “先回寝室。”易之云道。 柳桥点头。 回了寝室,章太医便到了。 夫妻二人又哄着女儿让她乖乖地让太医诊脉。 一刻钟后,章太医结束了诊断,“请长公主和驸马放心,小郡主的脉象正常,许是这两天玩闹的有些过了方才会如此,臣下去开剂汤药,让小郡主喝下去,很快便能恢复精神的。” “真的没事?”柳桥还是不放心。 章太医道:“请长公主放心,不过小郡主还小,如今的天气也是不好,往后不要经常出来吹风,玩耍也不能太过。” “我知道了。”柳桥点头,“有劳章太医。” 章太医道了一声不敢,退了下去。 “娘……”小柳柳嘟着嘴叫着。 柳桥心都软了,“没事,娘在这里,柳柳怪。” “都是我不好。”易之云自责,“我不该由着她的性子。” 柳桥看向他,“太医都说没事了,你别又怪上自己了,再说这丫头的性子,你不惯她,她也是闹腾,而且小孩子难免会病一病,吃了药就好了。” “对不起。”易之云还是道。 柳桥无奈,“觉得对不起就你来抱吧。” “好。”易之云伸手抱过了女儿,“柳柳想睡了?” “睡睡……” “好,睡睡。”易之云应道,“爹爹抱着,好好睡。”一边低声哄着,一边漫步走,没过多久,小柳柳便真的睡着了。 柳桥起身,“将她放床上吧。” “不用,我抱着就成。”易之云道。 柳桥也没有勉强,“林岩这事我们得管管。” “方才他没有明着提,我也不好说什么。”易之云道,“不过你放心,我稍后便……” “我不是这意思。”柳桥无奈,“我是说林岩的州府位置不能动。” 易之云一愣。 “起初他的确给了你不少阻碍,可是这一年多他都是在配合你。”柳桥道,“虽不能说是配合默契,但是至少不会阳奉阴违,军政分家,可若是没有当地的府衙协助,你的事情也不能顺利,如今他有求于我们就更好了,他会更加配合你。” 易之云沉思会儿,“我先想想。” “你担心会被人说你独揽大权?”柳桥问道。 易之云道:“如今这个罪名我承担不起,不过将来……虽然皇上不会真的对我如何,可是……”看了看怀中的女儿,“阿桥,我不想背上任何的污名,为了你,更为了柳柳。” 柳桥颔首,“我知道。” “你放心。”易之云正色道,“我会好好处理这件事。” “嗯。” 221 清宁 易柳小朋友那不是病的小病还是折腾了好几日,每天一次的药成了她最大的噩梦,也成了她爹娘每天最苦的差事。 那药虽然是特别调过的,并不算是特别的苦,可药毕竟是药,药味也还是有的,起先还能骗她一骗,可两次过后,小丫头便记住了,不受骗了。 夫妻二人只得哄着,后来是直接灌了的,每次喂完了药,都心疼不已,最后也实在是狠不下心了,见没有其他的状况,便停了药了。 小柳柳可能也被折腾坏了,两天没理人,易之云费尽心思的哄着,终于让这小祖宗不再记恨了,之前的粘劲也回来了。 “爹爹,要骑……骑……” “好!”易之云抱着女儿骑在了头上,在屋里跑着。 小柳柳咯咯大笑着,小手还拍着她爹的头。 柳桥看着眼前的父女,哭笑不得,还说不惯了,若不是她阻止,他就真的趴下来当马给女儿骑了,“别跑这般快!” “快!快!”小柳柳兴奋道。 易之云当即应了,“好!快!” 柳桥一阵气结,当她透明了! “爹爹……出……出……跑……” “不成!”柳桥搁下了手中的针线,板着脸,“若是出去着凉了,又要喝苦苦的药!” “爹……”小柳柳瘪了嘴了,“柳柳不喝……不喝……” “好好。”易之云赶紧将女儿抱入怀中哄着,“不喝不喝,柳柳不喝。” “娘……娘坏!” 柳桥气了,“呦,还说我坏?!” “爹爹……”小柳柳赶紧找靠山。 易之云这次也没无条件地哄着,“柳柳不许这么说娘亲,会伤娘亲的心的!” 小柳柳嘟着嘴。 “听到了没?”易之云继续教着,“前几日你喝药难受,娘亲也难受,都快哭了,柳柳不能这么不孝顺的。” 小柳柳听懂没有不知道,不过似乎是知道自己被骂了,嘟着嘴将脸埋在了爹爹的怀中,“爹爹……爹爹……” “这丫头。”易之云失笑,“还撒娇了!” “爹爹……” “不许不孝顺娘亲,知道了吗?”易之云还是继续道。 小柳柳嘟着嘴,似乎拗不过她爹了,转过头对一旁的娘亲招手,“娘……娘……柳柳孝……” “小丫头!”柳桥起身走过去将女儿抱过来,“来看看娘给你爹做的衣裳。” “衣衣!”小柳柳知道这东西,她喜欢漂亮的衣裳。 柳桥点点她的鼻子,“这次没你的份!给你爹做的!” “要……” “下回再给你做!”柳桥失笑,“不过娘做出来的衣裳可没你身上穿的好看,到时候你可不许嫌弃!” “好……好好……” “就你爱漂亮!”柳桥说罢,抬头看向孩子的爹,“你说你女儿像谁?” “像我,像我。”易之云赶紧道。 柳桥哼了哼,随后便见女儿伸手去抓那件半成品,赶紧阻止,“上面有阵,会扎手,到时候疼了不许哭!” “疼……”小柳柳听懂这个字,赶紧往娘亲的怀里缩。 易之云笑道:“别吓唬她!” “这小丫头不吓吓就是不长记性!”柳桥让人将东西拿走,便看向易之云道:“柳柳的病也好了,你不用每天守在家里。” 易之云坐了下来,“说好陪你们娘俩的。” “又没有让你回军营!”柳桥道,“我的身份出门应酬自然是诸多顾虑,可你却不一样,我们还要在台州呆上几年的,就算没人跟我们作对,但是关系融洽一些将来做事也方便一些,你就出去应酬应酬。” “让我出去就不怕出事?”易之云笑道。 柳桥挑眉,“你试试看!” “不敢。”易之云笑道,“可我出去了,柳柳怎么办?” “还担心我虐待你女儿不成?” 易之云笑了笑,“好,那我就听夫人的。” “不许去风月场所!”柳桥凝了神色,“也不许喝醉酒!还有,离那些没出嫁的小姑娘远点!去人家家里做客,不许四处乱走,不许……” “夫人。”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你夫君没你想的这般受欢迎。” 柳桥挑眉,“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遵命,夫人。”易之云失笑不已。 接下来的几天假期,易之云白天基本出门应酬,不过天黑之前都准时回来,哄了女儿睡觉之后便将今日自己做过的事情见过的人乃至说过的话一一报备。 柳桥彻底无语。 愉快的日子总是过的特别快的,十五元宵之后,易之云便去了军营了,走的那一日,小柳柳哭声几乎将总兵府的屋檐给掀了。 之后好几日几乎每日都闹上一场,柳桥只好一边哄着她一边着手准备二月初五的周岁宴,到了周岁宴前的一日,易之云总算回来了。 小柳柳一见了半月多没见的爹爹,当即扑了上去。 易之云抱起了女儿,“怎么瘦了?” 柳桥扫了一眼夫君怀中那小没良心的女儿,“闹的呗!” “闹?” “还不是你惯的!”柳桥佯怒,“就是你惯她惯的太厉害了,你走了之后便知道没人惯她了,就哭着喊着要爹爹,我这个娘早就被她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柳柳想爹了?”易之云低头看着女儿。 小柳柳埋在他的怀中,“爹爹……”声音可怜兮兮的,像是在控诉他这般多日不见了。 “柳柳别难过,爹爹这不是回来了?”易之云失笑,“爹爹要出去赚银子养活你,柳柳不许闹,要听话知道吗?” “银子……” “对,赚银子给柳柳买玩具,买好多漂亮的衣裳!”易之云道。 小柳柳歪头想了想,最后看向娘亲,道:“银子……娘有!” 易之云神色一僵。 柳桥顿时瞪了她。 “娘……有……多……多……银子……”小柳柳小脸兴奋地说着,丝毫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 易之云愣了愣,看向柳桥,“这……” “别看我,我可没说!”柳桥板着脸。 易之云苦笑,“可我也没说啊?” 柳桥耸耸肩。 易之云低头看着一脸笑意的女儿,失笑道:“小鬼灵精!” “爹爹……” 易之云陪女儿玩了好一阵子,等她累了午睡了去,才能抽出空来跟柳桥说话,“这丫头越来越缠人了。” “还不是你惯的?”柳桥瞪了他一眼。 易之云聪明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明日的周岁宴可准备好了?” “嗯。”柳桥点头,“都准备好了,请柬也都发出去了,对了,你娘的礼物也送来了。” “还是衣裳?”易之云问道。 柳桥点头,“嗯,看来你娘是算准了我不会做,担心我亏待了她孙女。” 易之云干干一笑,没回应这话题,事实上她这话也没说错,她的确不会做,之前那件衣裳倒是做出来了,可结果……便是他不怕丢脸传出去,她也不肯,直接给拆了,“希儿的周岁礼可送去了?” “早就送了。”柳桥应道,“对了,这次除了你娘之外,舅舅他们也送来了东西。” “是吗?”易之云道,神色却有些不对。 柳桥见状问道:“怎么了?” “几日前我接到了尉迟的信。”易之云道,“最近这一年,云家的人……行为有些失妥了。” 柳桥皱眉,“怎么会这样?” “我会处理的。”易之云笑了笑,“这是你别操心。” “也别太过了。”柳桥叹了口气道,“京城那地方……便是他们一时间糊涂了也是情有可原,只要不太过分,便算了吧。” 他对云家的人或许没有多少感情,但是愧疚却一定是有的。 而且其中还夹着一个云氏。 若是冒犯了伤及亲戚之间的情分,到时候便又是一番糟心了。 易之云点头,“我有分寸,而且舅舅也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 “不过还是得防着有人利用他们来对付你。”柳桥随即道。 易之云眸底闪过了一抹厉色,“我会注意的。” “不过我们离京城这般远……” “我将此事托了尉迟。”易之云道,“放心,他会帮忙的。” 柳桥挑眉,“他信的过吗?” “阿桥。”易之云笑了笑,“他不是太子。” 柳桥看着他,心里虽然有疑虑,不过还是没有继续,或许是她没有朋友,所以方才不相信朋友,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一样,“你有分寸便好。” “嗯。”易之云点头,“对了,尉迟在信中还提了他夫人有孕一事,说要跟我们结儿女亲家。” 柳桥挑眉,“那你就跟他说我不能再生,便是你纳妾生女儿,也嫁不到他家去。” “说什么呢。”易之云敲了敲她的额头。 柳桥随即眯起了眼,“他该不会想打柳柳的主意吧?” “他的确是这么说……” “你让他死了这条心吧!”柳桥打断了他的话,“别说他这一胎未必生的出儿子,就算生出来了,柳柳可比他大一岁!还有,威远侯府的情况我虽然不算了解,但是也知道嫁进去不会有好日子过,就凭他那风流性子,我可不会让我女儿去受这份苦!我告诉你易之云,你爱跟他怎么讲兄弟情都可以,但是别拿我的女儿……” “胡说什么了!”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有些哭笑不得,“我就是一说,你这般紧张做什么?” “我就一个女儿能不紧张?” “好,好,我错了。”易之云忙道,“你放心,别说你不同意,我也不会同意,尉迟的性子先不说,他那一家子太复杂了,估计下一代还得乱,我岂会舍得女儿去受苦?” “你知道就好!”柳桥道,神色还是有些恶狠狠的,“既然提到了这个问题,我就先搁下话了,柳柳的婚事没有我的同意,谁也不能擅作主张!” “我知道了。”易之云应道。 柳桥继续道:“不仅仅是你,还有你娘!你写信去跟她说,不许她给我女儿弄一个什么娃娃亲什么的!我女儿及笄之前不说亲事!” “好。”易之云一个字也不敢反驳,就怕再刺激她。 柳桥想了想,又道:“不成,皇兄跟母后那边也得说!”之前没这意识是因为女儿还小,可尉迟扬的惦记提醒了她,若是有人将算计算到了她女儿的身上……“我这便去给皇兄写信!” 易之云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身影,不禁有些愣怔,随即失笑不已。 柳桥还真的去了信了,除了担心有人算计她女儿之外,也担心明睿太后和承平帝会出乎补偿的机会让她的女儿嫁入皇家。 在他们看来,嫁入皇家是天大的福分。 这样的福分,自然不能少了她一份! 可她绝对不允许! 因为这件事,原本好满心期待的柳桥整个下午情绪都有些低落,晚膳也吃的不多,易之云恨不得没提过这个话题,“阿桥,没事的。” 柳桥自然也知道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可看着女儿睡着的恬静小脸,也便觉得再大的反应也不足为过,“我现在方才明白什么叫做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了,自己的孩子不管是一岁还是一百岁,只要我还在,便不会停下担忧。” “柳柳会好好的。”易之云搂着她,轻声道。 柳桥笑了笑,“我知道。”转过身看着他,“睡吧,明日估计要忙一整天了。” “好。”易之云点头。 一夜安眠。 次日一大早,小柳柳便异常的兴奋,许是知道自己是今日的主角了,吃过了早饭之后,柳桥便开始给女儿打扮,将头发梳的漂漂亮亮的,穿上了云氏做的新衣,不得不说,云氏对这个孙女还是上了心的,便是她没见过这个孙女,可每次做的衣裳都合身,就像量过似得。 小柳柳看着铜镜中漂漂亮亮的自己,更是笑的无比灿烂。 巳时,客人便上门了。 易之云在前院迎客,柳桥在后院抱着女儿招待一众女眷,女眷之中自然以州府夫人为主,而这次州府夫人只是呆了林秀一人来,至于林婉,说是定亲了,正在家里秀嫁妆。 从易之云的口中得知,林岩自从上次暗示过了之后,也没有再提及这事,不知是放弃了还是打算另外找时机提。 如今州府夫人领着林秀来,柳桥也没有太上心,直接将这件事扔给了那招蜂引蝶的夫君处理去了,倒是那林秀进退得宜的举止让一众女眷称赞不已。 当然,得到最多称赞的便是今日的主角易家小柳柳了! 吉时到了之后,易之云便亲自来接妻女去前院,先是祭拜,之后便是抓周,当小柳柳被放在一对抓周的物品之中时,两眼顿时发光。 之后,柳桥扶额,不忍直视。 人家孩子抓周都是要先哄才肯去拿东西的,可这小祖宗才一下地,便伸手去抓了,抓了一件还不够,直接一个一个地将东西搬到了一堆,然后向他爹招手咯咯笑,说柳柳要! 她全都要。 宾客们愣了愣,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的抓周。 易之云也是一阵苦恼,这那个才算是抓周的结果?最后,还是州府夫人解了这个围,一番好话之后,小柳柳的贪心被美化成了聪慧。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直接扔了理智,接受了这个说法。 丢脸就丢脸,女儿高兴就成! 抓周仪式完满结束,不过小柳柳却不乐意了,她的东西还没搬回去了,嚷着要她爹搬,易之云赶紧哄了她,说搬,这才将她给哄了。 抓周之后便是宴席。 不过宴席还没开始,王栋便召集前来禀报说圣旨到了。 这时候来圣旨,自然也是给小柳柳的。 承平帝下旨,正式册封小柳柳为郡主。 清宁郡主! 222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公主之女一出生便是郡主,不过只有经过正式册封的郡主才能领朝廷的俸禄,所以,易柳小朋友往后每年都能领到一笔颇为丰厚的俸禄,能自己养活自己了。 随着这道圣旨到来,周岁宴的气氛更加热烈了。 客散了之后,夫妻二人才能歇口气,不过主角却还是意犹未尽,嚷着要继续玩。 “小祖宗,娘累了,让娘歇会儿成不?”柳桥将女儿抱在了腿上,无奈道,“都出了一整天的风头了,还不够?” “娘……”小柳柳嘟着小嘴,往她娘的怀里蹭。 “撒娇也没用!”柳桥瞪了她,“不许再闹了,再闹娘就打你屁股!” “爹爹……”小柳柳挣脱了她娘,往一旁的爹爹爬去。 这时候易之云正看着手中的圣旨,没有拧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爹爹……”小柳柳扯了她爹两把才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小嘴嘟着,一脸的控诉,“爹爹……娘……打柳柳!” 易之云伸手将女儿抱入怀中,“谁让你又惹你年生气了?” “没……柳柳乖!”小柳柳反驳。 易之云低头亲了亲女儿,笑道:“是,柳柳最乖了!” “两面三刀!”柳桥不冷不热地道。 易之云抬头,“长公主殿下,这词可不是这般用的。” “我没念过书文化不高你不知道吗?”柳桥白了他一眼,拿起了一个靠枕靠在了背后,舒适地躺着,“而且别忘了,我的夫子可是总兵大人你!” 易之云摸摸下巴,“好像是。”低下头看着女儿,“都是爹爹笨,没教好你娘。” “笨!”小柳柳笑着道。 “不过柳柳聪明!”易之云笑道。 柳桥接话,“的确是聪明,都要成精了!” “这像谁呢?”易之云看向她,一本正经的,“我可还记得当年有人也是一样成精了的。” 柳桥哼哼,没答话。 “不过女孩子聪明点好,这样才不会被人骗了去!”易之云继续道,“我们的柳柳这么聪明,爹爹就不用担心你被骗了,是不是?” “聪明!柳柳……聪明!”小柳柳似乎听懂了,欢快地接话,是在夸她!“爹爹……柳柳……聪明!” “是,柳柳聪明!”易之云又是一阵惊喜,他走之前女儿学字词还没这般快的,现在才过了半个月,便能一下子就学会了,“柳柳,以后爹爹教你念诗好不好?还有写字!不,先启蒙,启蒙……对了,百家姓,千字文……” 柳桥见状有些哭笑不得,“你女儿才多大?” “柳柳聪明嘛!”易之云兴致勃勃,转身看向放在一旁的圣旨,“来,爹先教你学你的封号,你的封号叫清宁,就是这两个字,这个读清,这个是宁,来,跟爹爹念,清宁。” 小柳柳却对那圣旨更加的感兴趣,封号没念成,直接上手去抓了,“柳柳要!”好玩的东西她都要! “柳柳……” “爹爹,柳柳要!”小柳柳没抓成,扭着小身子挣扎着,“柳柳要!” “好好,柳柳要,不过这圣旨可不能弄坏!”易之云将圣旨卷了给女儿,“不许弄坏知道不?” 小柳柳结果了小脸顿时笑开了,抱着卷轴连爹爹也不要了,爬到了她娘身边,“娘……柳柳……好玩……” “好,好玩。”柳桥无奈,“自己慢慢玩。” “呵呵……”有了新奇的东西,小柳柳连娘也不要了,坐在一旁自己玩了起来,抓着一边一挥,圣旨散开,然后又学他爹刚刚做的,笨手笨脚地卷起来,再重复一挥,借着继续重复,玩的不亦乐乎的。 柳桥看向易之云,“不喜欢这封号?” “你怎么知道?”易之云摸摸鼻子,“这般明显吗?” “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柳桥瞪了他。 易之云伸手将人扯入怀中。 “小心点!”柳桥气急败坏的,这罗汉床本就不大,再加上一个自顾自玩的小祖宗,更是小了。 易之云低头看着娇妻,“放心,摔不着你的。” “神鬼都是你!”柳桥佯怒,在他的怀中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躺着,“清宁挺不错的,比你取的名字好多了。” “天下清宁。”易之云道,“寓意不错,不过我不喜欢让柳柳跟这般大的事情扯上关系,我们的女儿不需要尊贵无比的身份,只要平平安安高高兴兴就成,就像现在这样!” 柳桥看向一旁傻玩着的女儿,心头抽抽,她也不想让女儿的生活太过复杂,可若是长大了还是这个性子,她恐怕哭都没地了,“你不喜欢这封号,我求皇兄换一个?” “这哪能说换就换了?”易之云失笑,“你别胡来,我也只是说说罢了,而且,也只是一个封号,将来柳柳如何,有我们在!” “嗯。”柳桥应道,随后又道:“这丫头这性子……你说说像谁?我这当娘的是爱银子没错,可没贪心啊?谁家孩子抓周抓成了她这样子?不,不禁是贪心,还喜新厌旧了!抓周上不肯放手的那堆东西,现在估计也忘得差不多了!” “女儿还小。”易之云失笑,“你这当娘的未免担心的太过了。” “三岁定八十!” “柳柳这才满周岁!”易之云不爱听这话,他的女儿就是全天下最好的。 柳桥看着他,“就是有你这样的爹惯着,我更担心!” “那往后你来当严母?”易之云挑眉。 柳桥佯怒,“感情得罪人的事都让我来做了?” “她要是敢不孝顺你,我教训她!”易之云赶紧道。 柳桥哼了哼,随后看向正开始对圣旨上面的字感兴趣的女儿,心头被填的满满的,“易之云,我们一辈子都这样幸福好不好?” “不生气了?” “该生气的时候还是得生气的,不过,幸福就好。”柳桥笑道。 易之云柔声道:“嗯,会的,我保证!” “娘……”这时小柳柳玩腻了那圣旨了,一把扔开,爬向他爹娘去,“爹爹……柳柳……抱抱……” 好了,这小祖宗似乎觉得自己被遗弃了,来争取存在感。 易之云看向怀里的娇妻。 柳桥气笑了,坐起身来,“好,你爹抱,你爹抱!”捏捏如愿以偿笑开了脸的女儿,“小没良心的!” “娘坏!”小柳柳不乐意了,骂了她娘一句,便找靠山,往他爹怀里钻,免得被打屁屁。 易之云笑道:“柳柳孝顺!” 一家三口,嬉闹着,一室温馨。 …… 而此事,在州府大人府邸的后院,气氛却有些低迷。 “刚刚在宴席上面,你像一根木头拄着是什么回事?”林夫人一坐下便沉声怒道。 林秀低头,“是女儿不好。” 林夫人一见她这模样脸色更是不好,她最厌恶的便是她这般样子,就像是她这个嫡母对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似的!“你这是什么样子?!当时提这事的人不是我,我也未曾逼过你分毫,你摆出这鬼样子给谁看?” “母亲……” “当日是谁一副为了这个家,为了父亲什么都可以牺牲的模样?怎么?现在想反悔了?”林夫人恼怒,“你若是想反悔……” “母亲,秀儿既然答应了便不会反悔,而且这件事关系到父亲的前程,秀儿如何会出尔反尔?”林秀回道,“秀儿只是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 “合适的机会?”林夫人冷笑,“你想要什么合适的机会?” “母亲,至少不是在清宁郡主的周岁宴上!”林秀答到,“而且现在也还没有弄清楚长公主是不是真的不能再生,父亲也说了这件事急不来,得徐徐图之。” “你少拿你父亲来压我!”林夫人冷笑,“能生不能生根本不是问题,难道长公主能生便不让易总兵纳妾?只要你能够……” “母亲,女儿虽然愿意委身为妾室,可是也绝对不会去做那些……” “那些什么?”林夫人讥笑,“勾引男人的龌蹉事情?!当日你生母可以做,现在你这个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女儿倒是清高了!” “母亲!”林秀面色极为的难看。 林夫人讥笑,“你以为我愿意看着你去做这些下贱的事情?若是你父亲能够说通易总兵,我岂会让你做下作的事情连累我女儿的名声?!你不是很聪明吗?你父亲可是一天不称赞你便不舒服!” 林秀低下了头,咬着唇瓣沉默。 “我也不怕告诉你,你父亲若是出事,我这个当妻子的自然便不好,我所生的儿子也不会有好日子过,我们尚且如此,你这个庶出的女儿会如何,你这般聪明不会想不到吧?”林夫人继续道,“到时候你能够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家,我可不敢保证!” 林秀仍是低着头,袖中的手紧紧攥着。 “你好好想想吧!”林夫人一脸厌恶,“当日你能够应下这事不就是因为你自己也很清楚这对你来说是一个好归宿吗?!长公主若是不能生,将来你生了儿子便是易家的继承人,就算是记在了长公主名下,你也是孩子的生母,谁也不会亏待你,就算长公主能生,她也不会亏待你一个妾室,你一样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好处都是你得了,你还在这里装什么清高!” “够了!”一道愠怒的声音传了进来。 林夫人抬头看去,便见林岩不知何事站在门口,她的心头一怯,不过面上却并不显,起身道:“老爷来了。” “你跟秀儿说些什么?!”林岩怒道。 林夫人双手一攥,笑了笑,“能说什么?不就是告诉她这件事有多重要吗?” “你——” “难道妾身说错了?”林夫人冷笑道,“难道老爷就不着急?” “你闭嘴!”林岩怒道,脸色铁青,“这件事我会处理,不需要你……” “不需要我?”林夫人讥笑,“既然不需要我,当日为何要让我带着人去总兵府?还为了不显眼拉上婉儿?!不,你是担心你的好女儿别人瞧不上,想要我的婉儿去当候补吧?” “你——” 林夫人厉喝道:“你打下来试试?你敢打下来,这件事我就不管了!你打下来试试!” 林岩气的浑身颤抖,不过最后还是没敢打下去,“你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林夫人冷笑道,眼眸却是泛红,“我不可理喻?我倒是想听听我到底做了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让州府大人你如此指着我的鼻子吗?!是当初我陪你一起吃糠咽菜,还是我给你生儿育女,或者是你带着陈氏回来的时候我不允?!” 她永远他外任,她为了公婆跟孩子,只得留下来,他在外三年,她便担心三年,为了照顾公婆孩子费尽心力,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了,以为苦尽甘来,可却领着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说是他在外面纳的妾室! 妾室! 没错,男人三妻四妾是寻常的事情,可是,若是他对她有一丝的怜惜,若是他对她有一份感激,便不会这般不经过她的同意便纳妾,还大了肚子! “你——”林岩气的面色泛红,可却又无言以对,当年的事情是他的错,可是男子三妻四妾不是寻常吗?这些年他也未曾损过她正室的脸面,他再宠陈氏不也让她在她这个正妻面前立规矩?!她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林夫人压下了心中的隐痛,“既然这件事不需要我,好,我也松了口气了,人家易总兵可不是那等有了富贵便忘了糟糠之妻的人,更别说长公主是珍珠!你的这好女儿再好,恐怕也进不了人家的眼!既然你们自己有主意,那你们自己去折腾就是,不要再沾上我!” “母亲……” “你闭嘴!”林氏打断了林秀的话,“收起你那无害可怜的嘴脸,我不欠你的,相反是你跟你那下作的娘欠了我的!你们给我的痛苦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些年我对你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们若是还不知足,便不要怪我客气!我不磋磨你们是我不想弄得跟你们一样的下作而不是没有办法!”说罢,看向林岩,“不就是断了仕途吗?我还真的没怕过,当年那般苦的日子我都熬过来了,害怕没了这官家太太的身份?不,就算没了这管家太太的身份,我还是朝廷官员的母亲,我的日子一样可以过得很舒坦!我怕什么?!”说完,甩袖而去。 223 小柳柳 看着妻子离去的背影,林岩的脸像是开了染坊一样,什么颜色都有。 “爹……”林秀缓步上前,声音温婉歉疚道:“都是秀儿不好。” 林岩转身看向女儿,脸色缓和下来,道:“这不是你的错,是爹不好,让你委屈了。” “不是的爹,秀儿不觉得委屈!”林秀摇头坚定道。 林岩苦笑,“是爹不好,爹不该为了仕途牺牲你,你放心,这件事就这般算了,爹不会让你再受委屈的。” “爹?”林秀诧异,随即便是担心,“可是爹,这样你该怎么办?若是朝廷真的追究……” “爹会解决的!”林岩打断了女儿的话,“若是朝廷真的降罪,爹最多是被革职查办罢了,不会有性命之忧的,而且……”苦笑一声,“就算有性命之忧,爹也不该拿女儿去换生机!是爹糊涂了!” “爹,秀儿并未觉得委屈,只要能够帮的了爹,秀儿做什么都愿意!”林秀继续道,“况且母亲也说的没错,嫁入易家对女儿来说也是一个好归宿。” “秀儿。”林岩苦笑,“别再说了,你再说下去父亲便无地自容了。” “爹……” “爹一开始就糊涂了!”林岩叹了口气,“若是朝廷真的要降罪于爹,岂是一个总兵能够解决的?更何况如今他也是身处漩涡之中,最重要的是……”话顿了顿,神色有些别扭,“易总兵跟爹不一样,他不会答应了。” “爹……” “之前爹跟他暗示,他的态度便已经很清楚。”林岩叹息道,“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林秀看着父亲,半晌后点头,“好,那爹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爹会处理的。”林岩笑了笑,“你不要担心,就算爹出事,有你大哥在,你也还是能够嫁一个好人家。” “爹……”林秀低下了头,“秀儿只是希望能够一家平安。” “会的。”林岩拍拍女儿的肩膀,“你母亲的话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她啊……她只是在怨恨爹。” 林秀抬头,正色道:“爹放心,女儿不会的。” “好了,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林岩笑道。 林秀点头,屈身一福,“女儿告退。”随后,转身离开,方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便见生母陈氏在屋里等着自己,“姨娘。” “大姑娘回来了!”陈氏急忙上前,“怎么样了?事情可是有进展了?” 林秀眼底闪过了一抹厌恶,面上却是不显,温婉道:“姨娘,今日母亲不过是带我去参加清宁郡主的周岁礼罢了。” “没见到易总兵?”陈氏讶然,“那长公主总该见到了吧?她喜欢你吗?是不是夫人暗中搞鬼阻扰你……” “姨娘!”林秀脸色一凝,“慎言!” “慎什么言?!”陈氏着急道,“你这个傻孩子,这可关系到你的终身幸福,我这个做娘的还不是关心你?!你跟我说,是不是夫人暗中破坏?我就知道她不会真心实意地帮你的!她的亲生女儿也不过是定了一个小小的举人,她怎么会甘心你嫁的好?!” “姨娘,给人当妾室,就是嫁的好吗?”林秀眼底闪过了一抹冰冷。 陈氏没有察觉,“当妾室怎么了?只要你嫁去了易家,将来生了儿子这辈子都不用愁了!那长公主再尊贵不也是不能生吗?到时候你生了儿子,整个易家都是你的!而且我听说那长公主自幼流落民间,不过是几年前才认祖归宗的,说的不好听些,她就是一村姑,难道你还比不上一个村姑?!还有,听说她还是易总兵的童养媳,你说易总兵能对一个童养媳有多少感情?你别看他现在像是对她很好的样子,说到底也不过是冲着她现在的身份去的!秀儿,你听姨娘的话,这男人啊最怕的要么就是妻子拿过去的恩情求回报,要么便是身份高过自己,这长公主可是两样都占了的!对了,听说她还自己做生意来的,这般抛头露面的事情她都做,那易总兵心里什么想法都没有,那才真是奇了怪了!秀儿,你嫁过去之后只要笼络住易总兵的心,再生下一个儿子,将来易家还不是你的天下?!那长公主就算再尊贵不也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正室罢了!” “姨娘说完了吗?”林秀冷意已经跃上了脸颊,“若是说完了,就请离开吧!” “你这孩子……” “我的婚事自有父亲跟母亲做主,姨娘安心便是!”林秀继续道。 陈氏恼了,“你怎么说话的你?” “我有说错吗?”林秀反问。 陈氏气结,“你——好!好!我不管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瞧不起我这个生母吗?不就是给人当妾室吗?那又如何了?这些年我是给人当妾室,是在夫人面前卑躬屈膝,可是我的日子却过的很快活,荣华富贵的日子,男人的心我都有!不就是一个正室的身份吗?有又如何?夫人不就是正室吗?可是她还不是日日夜夜在嫉恨我?!好!你既然瞧不起妾室,那我就看看你将来能嫁到一个什么样的人家当正室!看看到时候是你这个正室的日子过得好,还是你夫君的那些妾室过得好!”说完,怒极而去。 林秀身子轻颤着,脸色阴沉无比。 …… 易之云过完了女儿的周岁便又走了,小柳柳这次适应了不少,没有像上次一样哭翻了天,而是抽泣几声,不过那楚楚可怜的小脸还是让她爹心疼不已。 歇息了两日,柳桥便将心思放在了远销酒这事上,协议签了,章程定下了,接下来便依照章程走就是,不过这事有皇帝的一份股在,柳桥不得不仔细一些。 忙活了大半个月,三月初一,第一艘商船出发了。 等商船出发了之后,柳桥总算有时间陪陪女儿了,这时候的小柳柳又长大了不少,话也说利索了不少,就是走路这样还是有点糟糕。 不是学不会也不是走不稳,而是这位小祖宗着急,没走两步便又想着跑了,这一跑,又摔了,可人家不怕摔,摔疼了好了就又忘了疼了,继续。 一来二去的,便是摔了人家也不哭了,还呵呵笑着喊着柳柳不疼。 可她这个当娘的心疼,却又拿她没法子。 “娘,吃吃……”除了跑路跟玩摔跤之外,小柳柳最喜欢的便是喂她娘吃东西,新年之后,奶娘回来没几天便又被送走了,这次是不再回来,柳桥给了她一笔丰厚的银子让她回家去,原因是人家小柳柳不喝奶了,喝也是喝装在碗里的甜甜香香的羊奶,这让曾经为如何让她断奶而不会闹的柳桥嗔目结舌,这奶断的也太容易了,不过也是好事一桩。 而自从周岁之后,小柳柳便又学会了一样活计,便是拉着勺子自己吃东西,虽然总是吃的乱七八糟的,不过人家玩的开心。 之后没多久,又发现喂她娘吃更好玩,便经常将自己糟蹋的糟糕不已的吃食去喂她娘去了! 柳桥吃也不是,不吃更不是。 “娘,吃吃……”小柳柳见娘亲又苦着脸,叫的更加的响亮,不过人家是以为娘亲没得吃很难过,却不知道吃了才是真正的难过,“娘……柳柳孝顺!” 柳桥哭笑不得,忍着将她递过来的东西吃了,“好了,娘吃了!” “呵呵……”小柳柳高兴不已。 柳桥拿起了帕子擦了擦女儿脏兮兮的小脸,“快吃,不许玩了,吃不饱肚子瘦了,你爹爹回来又会以为我虐待你了!” “爹爹……”小柳柳笑容少了,四处张望了一下,“没爹爹……柳柳找不到……” “昨天爹爹来信不是说了过几天就回来吗?”柳桥亲亲女儿的额头,“柳柳快吃,吃饱了肚子长得白白胖胖的,爹爹才会高兴!” “吃吃……”小柳柳对着娘亲道,“娘喂……娘喂!”感情人家知道自己吃的话填补抱肚子。 柳桥应道,“好!”随即让人换了另一份来,谁说她女儿笨的?这分明是天才!“不许吐出来,也不许含着,吞下去知道吗?不许玩!再玩娘就打你屁屁!” 除了上诉两件事之外,清宁小郡主还喜欢另一件事,那便是给她爹写信,当然了,人家还不会写字,也看不懂字,不过人家会鬼画符,尤其是喜欢在她娘写好的纸条上面画,有时候甚至拿手掌沾了墨水印上去,所以每次易之云接到飞鸽传书回信之后,都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能分辨出大致意思,第一次的时候还以为是有人做了手脚,当即派人回去问了情况,结果却是让他错愕,不过错愕之后,这位认为自己女儿是世上最好最聪明的爹爹便高高兴兴地认为她女儿这是早慧的征兆,当即让人去准备了文房四宝送回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生的是个儿子。 不过因为这个清宁小郡主在军营可是广为人知了,人人都知道总兵大人的女儿是个天才。 呵,她娘当年没得到的称号,如今被易柳小朋友给得了。 柳桥得知这些,不禁捏了一把汗,幸好她生的是个女儿,要是儿子,就算真的是个天才,被这般捧着,将来若不长成纨绔,真的对不起广大人民了。 小柳柳吃饱了之后便又嚷着她娘要去给爹爹写信,柳桥应了,带着她去书房,不是她的书房,更不是修好了的前院书房,而是在她玩耍的屋子旁边整了一件小屋子出来给她当书房,而每次她给他爹爹“写”完了信之后,书房都是一片混乱,满地的墨汁,还有身上,脸上都是黑乌乌的,可人家玩的开心,现在那些玩具什么的人家已经不玩了,要玩就玩这些高大上的。 一个时辰之后,一叠厚厚的鬼画符装入了信封,让府中的护卫送去军营。 若是如今跟一年前那般不安稳有人半路截送去军营的信的话,那截信的人看到了这份“密信”必定会气的吐血! 哦,不,说不定会被怀疑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神秘密码,紧张严肃地研究起来。 当然,现在这样的笑话不会出现。 自从营海一战之后,台州的安稳是真的安稳,海盗在海上虽然仍有闹腾,不过却不敢再靠岸,大周沿海第一次如此的宁静。 至于海上的闹腾,也多半是海盗内部的争斗,也因为这个,今春出发的商船颇为顺利,易之云从派出去的密探得知这些消息,却是凝重起来。 “看来这玉飞阳果真有些本事!”才多久,便已经让他在海上打响了名声!“只是可惜海鲨至今仍是没有消息!” “会不会已经死了?”程方问道,“若是人还活着,我们放出风声去那般久,也未曾见海鲨去找玉飞阳算账。” 易之云沉思半晌,“没有确切的消息就不能断定人死了!海鲨虽然不像玉飞阳如此有城府,但是大海是他的天下,只要他还在海上,就不会轻易出事!让人继续盯着,若是能找到,或许可以好好利用!” “利用海鲨对付玉飞阳?” 易之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先将人找到再说!” “是。”程方也没有继续问,而是岔开了话题,“对了,如今海盗正在内斗,是不是该趁着这个机会着手处理内河的水匪?” “我已上奏了陛下。”易之云道,“若是顺利的话,大约三月下旬便可动手!这次让新兵练练手!不过此事在没有动手之前一定要保密,上次泄密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就算还是泄露了,问题也绝对不能处在我们这边!” “是!” “对了,初八我回州府一趟,大约三天左右,若是有什么急事派人去通知我。”易之云又道。 程方领命,“是。”随后行礼退下。 待他退下了之后,易之云拿起了放在旁边厚厚的一封信,信封上面印着一个小手印,脸色柔和了下来…… 024 教女 从听了娘亲说爹爹要回来了,小柳柳便一直等着,不过耐心一如既往的不好,才没两日,便等不下去了,哭闹着给她娘要爹爹。 () 当娘的只能哄着,可越是哄越惯她的脾气,最后狠下心来扔一边去不理她了,她倒是跑过来撒娇了。 柳桥彻底拿这女儿没法子,只好找其他事情转移她的注意力,如了她爹的心愿,给她启蒙去,不过小柳柳果真是小柳柳,感兴趣的不是看书,而是撕书。 想当年她娘买一本书就跟大出血一般,她倒好,直接上手去撕了,这撕书还不过瘾,有次跑到她娘的书房,将美食坊送来上年的收益差点也给撕了,那可是一张张的银票,后来,她娘发狠了,打了一顿屁股,这才不敢再撕。 不过很快就迷上了另一幢更危险的活动,放火,一晚上不小心打翻了烛台,虽然身边的人及时救了她,没让她伤着,可烛台倒下烧了一旁的帷幔,清宁小郡主见了顿时两眼发光,最后见了烛台便推,不管着火不着火的。 柳桥差点没疯,又狠下心来狠狠教训了一顿,这才消停了,不过导致的结果便是易之云回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女儿可怜兮兮的小脸,“怎么了这是?” “爹爹……”小柳柳直接哭了,哭的稀里哗啦的,要多可怜就多可怜,“娘打柳柳……爹,娘打柳柳……娘坏!” “怎么了?”易之云又是心疼又是疑惑,“别哭,跟爹爹说到底怎么回事了?娘怎么打柳柳了?是不是柳柳又淘气了?” “没……没……”小柳柳嚷嚷着。 柳桥听了,脸顿时沉了,这下好了,又多了一个坏习惯,说谎!“下来!” 易之云看向她,赶紧将女儿护在怀中,“怎么了?” “你放她下来!”柳桥这次是真的气狠了,她才一岁,一岁知道不?可看她做出的这些事情?!撕书就算了,撕银票那是她不懂,可推烛台,看着火烧起来呵呵大笑的,这岂是一句不懂事便能够说过去的?就算是不懂事,可也不能就这样算了,这时候不好好教,将来她岂不是翻天了?! 易之云见状便知不好了,真生气跟假生气他还是看的出来的,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还是委委屈屈的女儿,这小祖宗到底做了什么了? “将她放下!”柳桥再次喝道。 易之云自然不能放,“阿桥,你先别急,我来教,我来教!我这就抱她出去打一顿,你先别生气!”说着,便抱着女儿逃了。 “易之云——” 身后的怒喝随之传来,易之云加快了脚步,直接将女儿抱到了前院的书房了,安抚了委屈的女儿一阵子,便让人唤来了女儿身边的人,一问之下,也傻眼了,撕书撕银票就算了,可是……“柳柳,你玩火?” 小柳柳听到了火字,顿时两眼发亮,不过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熄灭了,苦着小脸,“娘打!”说完,还做了一个打的手势。 易之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小祖宗感情还觉得委屈了,“柳柳,娘是担心你,玩火会受伤的知道不?” “好玩!亮……”小柳柳歪着脑袋道,想不通她娘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不让她玩,受伤是什么? 易之云苦笑了,详详细细地跟不懂的女儿讲了玩火的后果,可最后发现自己对牛弹琴,最后只好道:“总之不许再玩了知道不?你娘都气哭了,你想让你难过?柳柳,要孝顺知道吗?” 小柳柳歪着脑袋想了想,“娘,不哭!” “想要娘不哭,那便不要惹娘生气,不要让娘担心!”易之云耐心道,“爹在外面不能照顾你娘,你帮爹照顾她好不好?柳柳最聪明最懂事了,帮爹爹照顾娘亲好不好?” “照顾!”小柳柳爽快地说出这两个字,至于懂多少,那便只有她自己知道,不过易之云也是一语成谶,在那段最艰难的日子里面,是这个任性不懂事的女儿帮她照顾他最放心不下的妻子,还有那他连一面也没来得及见的儿子。 易之云亲了亲女儿,“这才对!柳柳要好好照顾娘亲!往后不许玩火了知不知道?” 小柳柳瘪了嘴,似乎仍是不愿意放弃,不过看着她爹的样子,最后还是点了头,“柳柳不玩,听话!” “这才对!”易之云笑道,“好了,柳柳先去花园玩,爹爹去让娘亲不生气好不好?” “柳柳要爹爹!”小柳柳不愿意了。 易之云哄了好一会儿,才让她不情不愿地跟古嬷嬷走了,问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哄好了女儿之后,易之云方才去见柳桥。 “那丫头呢?”柳桥见着他一个人回来,阴阳怪气地问道。 易之云伸手搂住了她,“我已经教训了她了,现在罚她关禁闭!” “是吗?”柳桥挑眉,“怎么我却听说她去了花园玩了?” “我骂过她了!”易之云赶忙道,“她也答应了以后不再玩了!你就别跟她一般计较了。” “哼!” 易之云笑了笑,“我知道你是担心女儿,不过柳柳还小,而且以她那喜新厌旧的性子,估计很快便忘了这事了,我们慢慢教就是了。” “你惯她吧!”柳桥推开了他。 易之云伸手拉住了她,“子不教父之过,柳柳还小,你罚她你也心疼,不如罚我吧!” “没见过你这样当爹的!”柳桥气结。 易之云却道:“别人怎么当爹的我不管,我就是这样当!阿桥,给我个面子,原谅柳柳这一回成不?” “你——”柳桥气的说不出话来了,感情她这个当娘的就不疼女儿了? 易之云知道她是气坏了,“我真的已经教训过她了,刚刚还被我骂哭了,指不定还吓坏了!” “你骂什么了?”柳桥还是很不争气地心疼,“你女儿才一岁,你拿你军营骂人的气势来压你女儿,你就不怕……嗯……”剩下的话被吞没在了一个炙热的吻中。 又是这一招,难道男人说不过别人自己来这一招?! 易之云起先还真的只是想堵她的嘴,消她的怒火,可事情却一发不可收拾了,怒火是消了,另外一把火却起了,虽然同在台州,可算起来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却是少之又少,火既然起了,自然便不会轻易停下,不过很可惜的是,就在临门一脚的时候,被泼了一盆冰水。 “不是还不到时候吗?” 柳桥看着眼前纠结不已的脸,心里有股莫名的畅快,在他女儿哪里受的气在他这里给消了,稳了稳呼吸,挑眉道:“没办法,生柳柳之后一直都不准。” 易之云这下子什么火都没了,连纠结也没了,只剩下担心,“太医怎么说?都一年多了,还是没调过来?要不你回京城……” “说什么了!”柳桥打断了他的话,“不过是日子不准罢了,也没有其他的问题,慢慢调就是了。” 易之云仍是拧紧了眉头,“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我小日子不准?”柳桥哭笑不得,“你一个大男人知道这些做什么?而且,你每次回来的时间都不定,你便没发觉?” 易之云愧疚涌上眼底,“对不起。” 柳桥知道自己碰着了他的玻璃心了,伸手揽着他,“我没事,只是一些小问题罢了,我也问过了太医,慢慢调,总是能调过来的。” 易之云低头埋在了她的秀发中,“以后哪里不舒服都告诉我,小问题也得说知道吗?” “知道了。”柳桥应道,随后便转移话题,省的他再被这种负面情绪困扰,“别想就这样转移话题,你女儿这性子……” “我来教!”易之云抬起头,“以后不要为了任何事情动气,对身子不好,你若是觉得柳柳太糟糕的话,给我带去军营……” “胡说什么?!”柳桥气结,“你以为军营是托儿所啊?” “那我回来教?” 柳桥面色纠结,“好了好了,我知道是我心急了,你也说的对,柳柳还小,好动对新奇的东西好奇也是正常的,可能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所以才会过分紧张吧,带女儿是女人的事情,你别跟着瞎掺和,好好的在外面赚钱养家,我们娘俩可都靠着你养了!” “夫人,你每个月的进账比我一年的俸禄都还多了。”易之云失笑。 柳桥挑了挑眉,“那是我的,你别想沾我的便宜,还是乖乖滴干活赚钱养家!” “是,夫人。”易之云笑的越发的温和,低头在她的颈项上磨蹭。 柳桥别弄的一阵发痒,“别闹了,起来去看看那小祖宗,免得她又把天给翻了。” “一帮人看着她,没事的。”易之云翻身,将人搂入怀中,“夫人,你还是先安慰安慰你夫君吧。” 柳桥撑起了头,眨眨眼睛,“这恐怕有些难。” “陪我说话!”易之云瞪了她,“我都走了一个月了,陪我说说话不成?” “我倒是看清了我们那位小祖宗的性子像谁了!”柳桥挑眉,“就像她爹!” 易之云笑道:“我女儿自然像我了!” “哼!”柳桥不屑,“等她以后折腾上你了,看你还会不会这般说!” 易之云直接将人搂紧,“明天我们出去走走?” “去哪?” “城外的庄子。”易之云道,“我都安排好了,出去走走。” “可……” “放心,现在很安全。”易之云道,“你来了台州,每次都没好好出过门,第一次出事,第二次也不安宁,这次我们带柳柳去庄子上好好散散心,你不是想罚一罚她吗?到时候我们让她去种地!” 柳桥笑了出声,“你把你女儿当天才了啊?种地?你不心疼她我还担心她糟践了人家的庄稼!” “那让她给我们烧火?” “这更好了,人家可以名正言顺地玩火了,估计连庄子都能烧了!” “那罚她去抓鱼?” “鱼会哭的。” 易之云叹了口气,“我们的女儿真可怜,被她娘嫌弃到了这个地步了。” “闭嘴!”柳桥掐了他一把,“有时间陪我们?” 易之云颔首,“陪你们三天。” “又要忙了?”柳桥问道,像是已经习惯了这事,“我就知道你有阴谋!” 易之云笑了笑,“现在海盗正内斗着,估计没时间来袭扰,我想趁着这个机会清理内河,这样将来对付海盗便不用担心腹背受敌,另外也可以还台州一片真正的清宁,方才不辜负皇上给柳柳的这个封号。” “需要我做什么?”柳桥问道。 易之云看着她,“你跟柳柳好好就成!” “不用我?”柳桥挑眉。 易之云失笑,“夫人,你夫君虽然本事不大,但是还不至于事事都需要你出手,不过有件事我的确犹豫着。” “什么事?” 易之云沉吟会儿,“要彻底清剿所有海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若是一味的剿杀,只会让这些亡命之徒更加的疯狂,与其逼疯一群疯子,不如……”话顿了半晌,轻声吐出了两个字,“招揽。” “招揽海盗?”柳桥挑眉,思索了会儿,“这个方法不错,既可以内部攻破,也可以减少代价。”说完,看着他,“为什么犹豫?” “先不说朝廷对这件事的反应,单单是台州的民心……”易之云顿了一下,方才继续:“台州这边的百姓受海盗袭扰多年,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亲人死于海盗之手,与海盗是不死不休的血仇,如今却若是朝廷招揽海盗,便是跟他们的仇人为伍,往他们的伤口上撒盐,一个不好,恐会生乱,若是再被人利用,那就更糟糕了。” 柳桥愣了一下,她还真的没想到这些,“那你打算怎么办?” “没想好。”易之云道,“只要皇上不会改变主意,大周的水军必定会日益强大,我在不再台州都不会改变这个趋势,只是若是只用武力彻底清剿,那大周也必定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若是这般,水军的发展必定会受阻,再者,恩威并施于将来大周对外也是有好处,若是太过于强行,我担心将来会让他人心生畏惧。” 柳桥明白他的意思,而看向他的目光也多了一丝惊讶。 “怎么?” “没有。”柳桥笑了,“只是忽然发现我夫君似乎并没有我所想的那般不谙谋略,而且目光还颇为长远。” 易之云失笑,“笑话我?” “没有!”柳桥笑道,随后便敛去了笑意,“不过易之云,你似乎想多了。” 易之云一愣。 “你是水军总兵,不是大周皇帝。”柳桥缓缓地说出这句话,顿时在易之云的心里炸响了一刻闷雷。 易之云身子一阵激灵。 “我的确希望你能多想,想的越长越远,我们母女将来便越安稳,不过夫君,有些事情不是你该管的。”柳桥正色道,“我知道你是一心尽忠,可是别人却不会这般认为。” “对不起。”易之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差点又让你们母女受苦了。” 柳桥摇头,“我知道你心里有一腔的热血,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你能够毫无保留地宣泄出来,可是易之云,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位置,我们要走下去,便要先看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 易之云苦笑,“阿桥,我似乎有些沾沾自喜了。” “嗯?” “或许是这些日子太顺利了吧。”易之云自嘲,“让我都有些飘飘然了。”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唇,“谢谢你,我的夫人。” 柳桥挑眉,“不嫌我说的太多了?” 易之云直接咬了咬她的唇,瞪了她一眼,随后又道,“我会将此事上奏皇上,至于该怎么做,便交给皇上决定。” “用秘折!”柳桥提醒。 “嗯。” 025 找上门 “来,柳柳,跟娘道歉。”晚膳时分,小柳柳终于又到了她娘的面前了,不过小脸还是怕怕的,呆在她爹的怀中瘪着嘴。 易之云继续哄着,“柳柳,跟娘道歉,说以后不再淘气了好不好?” “爹爹……”小柳柳揪着她爹的衣裳,“娘打柳柳……” “娘不是真的要打柳柳,而是担心柳柳受伤。”易之云耐心地道,也不管女儿是不是听得懂,“爹不是跟柳柳说过,玩火会烧伤自己的吗?” “烧伤?”小柳柳歪着脑袋,不懂。 易之云继续解释,“就是会痛,柳柳摔倒是不是很痛?” “不痛!柳柳不痛!” 易之云一怔,看向身旁的妻子,无声地问她为什么会不痛。 “怕我不让她跑,就说不痛呗。”柳桥回道。 易之云有些失笑,“那柳柳怕吃药吗?苦苦的药!” “不要!柳柳不要!”小柳柳扭动这小身子,一张脸都快哭了,那几天的苦难可是记忆犹新,“爹爹,柳柳不要!” “那柳柳以后就不能玩火了知道吗?”易之云道,“以后要离烛台远一些,不许去推,看到了火就跑,有多远跑多远,不然柳柳就得吃苦苦的药!” “爹爹……”小柳柳瘪着嘴。 易之云板起了脸,“听到了没?” 小柳柳还是瘪着嘴,却不知道在想什么,扭了扭身子,转向娘亲,“娘亲……” “听话了没?”柳桥板脸问道。 小柳柳想哭了,“娘亲,柳柳听话……” “这就对了!”易之云笑了,“以后都要听话了知道吗?” “娘……”小柳柳对母亲伸了手,“抱!” 易之云闻言不等柳桥回话便伸手将女儿塞到了她的怀中,“来,柳柳,跟娘说对不起!” 小柳柳看了看他,然后往她娘怀里磨蹭,“娘……爹欺负柳柳!” 易之云怔住了。 柳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到了没?你女儿就是一个小没良心的!” “有!娘,柳柳有!柳柳有新衣服,漂漂的新衣裳……”小柳柳却插话道,说的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易之云却笑了,“谁说我们的柳柳小没良心了?是爹祈欺负柳柳了,爹不敢威胁柳柳,该好好跟柳柳讲道理的。” 成了,都成了女儿奴了。 柳桥翻了翻白眼,“你就宠她吧!”虽是这般说,可自己也是宠着女儿,“吃饭了,来,想吃什么?娘喂你!” “柳柳要自己吃!” “好,自己吃!” 易之云见了这般情形,笑容更深,“柳柳都会自己吃饭了,真聪明!” “聪明!柳柳!”小柳柳指着自己,笑呵呵地道。 什么害怕,什么觉得她爹欺负她,都跑到了九霄云外了,她喜欢听人夸奖她! “对,就是柳柳!”易之云揉揉女儿的头,“来,喜欢吃什么,爹爹给你夹!” “肉肉!” “好,肉肉!” 因为柳桥身子不变,易之云去庄子的计划本是想搁置的,不过柳桥却不愿意,难得一家三口出门,若是错过了这次下一次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易之云在确定了她的身子没什么不适之后,方才继续了计划。 次日一大早,一家三口便去了出城去了。 州府外边的庄子大部分都是城里的乡绅富户或者官员的,易之云领着妻女去的庄子便是从林岩那里借来了的。 既然是庄子,自然是比不上去年枫县的屋子,不过却也是干净整洁,虽然不大,但是该有的也都有,最重要的是,到了这里,嗅着泥土清香,看着那一片片的稻田,让她忽然有种回到了林家村一般。 虽然田里种的是水稻,虽然四周住的都是一些佃户,可是这种田园风光却是如同当年的林家村一般,安详静谧。 “想什么了?”易之云看她失神,上前搂着她,问道。 柳桥笑了笑,“想当年林家村的事情。” “想念了?”易之云又问道。 柳桥笑了笑,“嗯,不过更多的还是觉得这时间过得真快,过去的那些似乎还是昨日发生的事情,可是现在我们都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易之云皱了眉头,“都一样!” “我是说我们都老了!”柳桥失笑,转过身捏捏他的脸,“你看,脸都起皮了!” 易之云笑了,“老了不正好了,没人回来跟你抢,也没人来跟我抢!” “不但起皮了,还厚了!”柳桥瞪了她一眼,拉开了他的手,“去看看那小祖宗疯那儿去了!”这才刚刚下了马车,小柳柳便被眼前新奇的环境给吸引了过去,嚷着要去玩,“就不该这般由着她的性子!” “女儿出生之后便一直被拘着,唯一一次出远门也是不安生,现在难得出来,自然高兴些。”易之云仍是不予余力地为女儿说话。 柳桥佯怒:“等将来养出了一个野丫头,你可别后悔!” “野丫头也好。”易之云却道,“当初你不也是野丫头吗?” 柳桥气结,抬脚狠狠地踩了一下他的脚,“说谁了你?” “好了好了。”易之云赶忙安抚,“我说错了,你不是野丫头,是聪明的丫头!” “哼!” “我去看就成,你别出去。”易之云笑道,“虽然没有不舒服,不过太医说了小子日中不已劳累,你歇会儿,我去找柳柳就成了。” 柳桥警告似地盯着她,“看紧她些,别让她闯祸了!” “知道了夫人。”易之云一本正经地应下,随后便吩咐身边的下人照顾好她,方才去找女儿。 柳桥倒也没有真的休息,而是四处看了看,最后到了厨房,一时间起了下厨的兴趣,当然,最后还是被身边的人战战兢兢地阻止了,无奈地回了主屋。 而那对父女却是在外面野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回来,正好赶上午膳。 小柳柳被她爹抱着,手里还握着一朵开的鲜艳的花,什么花说不上来,看样子像是也花,见了她娘便将话递上去,“娘,给你!” “给我的?”柳桥接了过来,本来打算好好教训教训野坏了的父女两,这下子不用了。 小柳柳点头,“漂亮!” “是花漂亮还是娘漂亮?”柳桥问道。 小柳柳小脸纠结了,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给不出答案。 “当然是娘漂亮了!”易之云笑道,看着纠结不已的女儿,“柳柳说是不是?” 这次小柳柳很聪明,点了头,“是!” 柳桥眼角抽了抽,“玩够了就去洗手吃饭!” “好!”易之云忙应下,便抱着女儿去洗手去了,午饭还是小柳柳自己吃,不过这次吃下去的东西比之前的多了,因为肚子饿了,吃饱喝足之后,便嚷嚷着困了。 当爹的马上抱着去睡。 柳桥看着很快熟睡过去的女儿,挑眉,“你带女儿野什么去了?” “没什么去看了看佃户下田罢了。”易之云道。 柳桥笑道:“柳柳没吵着去玩玩?” “我没让。”易之云笑道,“后来只好带着她去看水牛,我们的女儿胆子大,见了水牛没被吓着,还说要骑马马!” 柳桥无语,眯了眼道:“说,带我们出来究竟目的何在?” “不是说了陪陪你们吗?”易之云道。 柳桥不信,“除了这个就没有其他的?” 易之云摸摸鼻子,“这个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随后便坐了下来,“夫人,我们不如也陪女儿睡一会儿?” 柳桥瞪了瞪他,却没有拒绝。 …… 在庄子里生活跟在府里的基本没两样,不过许真的是换了环境,柳桥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午睡醒了之后,便陪着闹腾不已的女儿出去玩了,这次小柳柳不甘心只是在爹娘的怀里了,吵着要下地,最后也还是吵赢了。 可下地了之后,便直接冲着去跟佃户上的孩子玩了。 那些孩子最小的也基本三岁,岂能跟她一个话也没说利索的孩子玩?便是能,可也不敢,这庄子的主人是州府大人这里所有人都知道,虽说眼前的这些人不是州府大人,可是能够住进来的,也必定是贵人,贵人的孩子,他们岂敢一起玩? 这便让小柳柳不高兴了,可是人家不敢跟她玩,她自己也没法子说服别人,只能干不高兴,干着急了,最后即将孩子给吓的一窝蜂散了。 小柳柳顿觉自己被嫌弃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了。 易之云顿时心疼不已,同时也勾起了自己年少之后的被排斥的不好回忆,进而又更加的心疼女儿,柳桥却是决定往后多多带着这小祖宗出来,好让她受受挫折教训! 为了弥补女儿,易之云又带了女儿去看水牛了,还真的让她骑了会儿,没把柳桥跟吓死。 易总兵易大人哄了女儿却得罪了娇妻了,然后又抱着女儿去哄女儿她娘了,这一下午闹腾的! 晚膳小柳柳还是很高兴,白天的挫折早就忘了,吃的特别的欢。 “还生气了?”易之云哄了女儿睡觉便继续哄娇妻,“我在旁边看着,柳柳不会有事的。” 柳桥伸手推开了他贴过来的脸,“那是水牛,水牛可以骑吗?!” “村里的孩子也是骑的。”易之云回道。 “你还有理了呢?”柳桥怒极。 易之云忙道:“好好,我错了,以后不管我做什么都先问过你成吗?” “哼!” 这气当天晚上便消了,不过是用易之云被赶下床换来的,次日,阳光灿烂,春天的气息弥漫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柳桥为了防止那小祖宗嚷着要去骑水牛,便抱着她去菜地了,菜地是庄子的管事种的,糟蹋菜地总好过去玩命。 小柳柳自然不知道她娘的“阴谋”,在菜地里玩的不亦说乎,结果便是自己玩了一身在脏兮兮的,外加糟蹋了一片草地。 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听了她娘说这菜可以吃,抓了一颗青菜便往自己嘴里塞,这尝了一口,便哭了,嚷着说娘骗人,不好吃的。 柳桥气笑了,“让你乱吃东西是不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许抓了东西就往嘴里塞?!” “娘骗人!” “娘没骗人!”柳桥抱起了女儿,“是柳柳笨,这是生的菜,要煮过了才好吃的!” 小柳柳不懂生菜跟熟菜,不过却知道她娘说她不聪明了,“柳柳聪明!” “笨!” “爹爹——”小柳柳找靠山。 柳桥挑眉,“你爹没来,一大早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找!” “不找,找回来了让你们合伙欺负我!” “娘欺负柳柳!” “是你跟你爹欺负你娘我吧?” “娘欺负柳柳!”小柳柳板着小脸,“娘坏!” 柳桥笑了,“是,我坏,我坏那你不要我了好不好?” “不要!”小柳柳却伸手搂着她娘的脖子。 “不要什么?不要娘了?” “娘……”小柳柳的脑筋转不过来了。 柳桥还想继续逗女儿,却见罗妈妈过来禀报道:“夫人,外面有人求见夫人。” “什么人?”柳桥问道。 罗妈妈道:“来人说是州府大人的长女林秀。” 柳桥微微眯起了眼,林秀?这庄子是林岩的,她知道,不过林秀这时候跑来……“爷还没回来?” “没有。” “没说去哪里了?”柳桥蹙眉。 罗妈妈摇头。 “娘……”小柳柳不愿意被打断,“娘要柳柳!” “是,娘要你!”柳桥失笑,“不过你爹还真的招蜂引蝶!你看,人家小姑娘都跑上门来了!柳柳啊,你说娘怎么罚你爹呢?” “打!”在易柳小郡主的脑海里,惩罚就是打,打屁屁! 柳桥失笑不已,瞪了瞪女儿,“小没良心的,你爹白疼你了!” 小柳柳见了娘笑了,也跟着笑,笑的没心没肺的。 “去将人请到厅堂里。”柳桥转向罗妈妈,“我稍后就到。” “是。” 026 经年 柳桥将女儿抱回了主屋,换下了脏兮兮的衣裳,又哄好了她,这才去见林秀,说起来柳桥也不过是见了林秀两面,而两次虽然她的存在感都很低,装扮和衣着也都是素雅的,不过却还是能让人眼前一亮,而眼前的少女,却是素净的仿佛家里死人了似的。 没错,柳桥见了林秀就是这种感觉。 她不喜欢艳丽,可也不代表便喜欢这种! 而且,上门来做客的最起码的礼仪也该懂吧? 她对这个准小三也没多大的偏见,可还是看不惯眼前的她,这模样说好听些或许是为了在她面前谦卑恭顺,可说的难听些,指不定是希望她快点死才穿这一身来。 “臣女参见长公主。”林秀福身,“冒昧前来拜见长公主,还请长公主恕罪。” 柳桥虽是不悦,不过也没法做,淡淡笑道:“本宫跟驸马借了令尊的庄子,岂会怪罪林姑娘?不过林姑娘怎么来了?林夫人可也来了?” “母亲没来。”林秀回道,抬起头看向柳桥,“是臣女从父亲的口中得知了长公主来了庄子,特意前来拜见长公主。” 柳桥微挑眉梢,“特意来拜见本宫?” “是。”林秀应道,随后,跪了下来,“臣女求长公主救救臣女的父亲。” 柳桥微敛神色,淡淡笑道:“林姑娘这话本宫就不明白了,林大人何时出事了需要本宫出手相救?即便是真的出事了,林姑娘来求本宫一个内宅妇人,是不是有些慌不择路了?” “长公主,唯有您才能救臣女的父亲!”林秀一脸恳求,“您是长公主,这世上没有人您救不了的人!长公主,前任水军总兵之事,臣女的父亲的确不知情,虽有失职之罪,可是这两年父亲一直在弥补,长公主您也看到了,这两年父亲一直配合易总兵……” “林姑娘。”柳桥打断了她的话,“先不说你父亲现在什么事情也没有,便是真的有了事情,正如你所说的,他有失职之罪,便该承担罪责,本宫便是早有本事也不能干涉朝政,再者,你父亲协助本宫的夫君一事,那是他的身为台州州府该做的,而不是对本宫夫君的恩惠!更何况,如今本宫还没听说你父亲怎么了,林姑娘你这求是不是有些早了?” “长公主……” “孝顺父亲这是人之常情,本宫念在你年幼无知的份上不会追究你意图怂恿本宫包庇罪臣之罪。”柳桥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你回去吧,你父亲究竟有罪没罪自有朝廷定论,另外,朝廷既然没给你父亲定罪,你这般四处求人的,是在污蔑朝廷,污蔑皇上!此事若是传出去了,你父亲便是不被追究失职之罪,恐怕也会落得一个教女不严的名声!” “长公主!”林秀脸色虽然有些白,但是却并未慌张,更为就此作罢,“朝廷的确没有下正式的问罪公文,可若是没有打算降罪父亲,父亲缘何会如此不安?长公主说的对,父亲协助易总兵是分内之事,可是长公主也该清楚,臣女的父亲并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还有,朝廷两年后才来追究父亲当年失职之罪,未必就跟父亲这两年全力协助易总兵有关系!” 柳桥脸色冷了两分,对眼前的这个小丫头又多了一份认识,不过却不是什么好的认识,“本宫见过你两次,而两次你都是安安分分地跟在你嫡母的身边,安分的让本宫都以为你在嫡母的手下活得不会太好,不过今日本宫倒是觉得,你嫡母有你这样的一个庶女,日子才是不好过。” “臣女知道臣女出身卑微……” “是吗?”柳桥笑了,却带着几分冷意,“你若是真的知道你卑微,就不会跑来本宫的面前!你凭什么来求本宫?就凭你这一腔孝心?还是觉得本宫好糊弄,你求一求本宫便应了?” “长公主……” “又或者你打算牺牲自己来救父?”柳桥没给她辩驳的机会,继续厉色道:“又或者是你父亲让你来的?” “没有!”林秀面色一白,“一切都是臣女的主意,与父亲没有……” “话说到了这份上了,本宫也不跟你兜圈子。”柳桥冷笑,“你父亲打着什么主意本宫很清楚,本宫可以告诉你,若是朝廷真的追究他,便是他送十个女儿来给本宫生儿子,本宫也一样不会救他!还有,你凭什么认为本宫需要你给本宫生儿子?就算本宫真的不能生了,真的需要一个儿子养老,人选多的是!” “长公主,便是因为这件事你才不肯救我父亲?”林秀却问道。 柳桥嗤笑:“林姑娘,本宫不是你的嫡母,你无需在本宫面前耍这些小手段!” “臣女承认臣女的父亲的确起过了这样的心思,只是在易总兵拒绝之后便已经放弃了!”林秀继续辩驳,“臣女更是从未想过要与长公主抢丈夫,臣女知道臣女不配,也没有这个本事!便是长公主真的如传言之中不能生,易总兵也绝对不会多看臣女一眼!长公主,臣女知道贸然前来让长公主心中不快,但是臣女可以发誓,臣女只是一心一意来求长公主救我父亲!” “林秀。”柳桥看着她,眼底的嗤笑更浓,“你是来求本宫救你父亲还是巴不得他死的快点?” “长公主——” “你很聪明,比林婉聪明多了。”柳桥继续道,“若是你真心想要求本宫救你父亲,那该做的便是先去求你的嫡母或者嫡妹,然后让她们来求本宫,可你偏偏明明知道本宫对你不喜,却还跑来,还跟本宫承认当日你父亲的确想过将你塞来跟本宫抢夫君,你是巴不得本宫更恨你父亲吗?” “我没有!”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柳桥继续道,“本宫一直都认为你并不如表面的那般温婉恭顺,不过也觉得嫡母底下讨生活的庶女有自己的小心思并不重要,可本宫似乎太小瞧你了!” “长公主……”林秀还想辩驳。 而此时,却又一侍女进来禀报,说林夫人来了。 柳桥端起了茶盏,“请她进来。” “是。” 林秀跌坐在了地上,面色更加的难看,咬了咬牙,盯着柳桥道:“长公主,你心里本就认定了臣女会破坏你跟易总兵的感情,自然便事事看臣女不顺眼,认为臣女无论做什么都是别有居心!臣女的行为或许有错,可是臣女救父的心却是天地可鉴,长公主可以恼恨臣女,但是请不要污蔑臣女!” “破坏?恼恨?污蔑?”柳桥重复了她的这三个字,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你觉得你配让本宫如此费脑筋吗?” “你——” “你这个逆女闭嘴!”门口传来了林夫人的怒骂声,随后面色极为难看地上前跪下,“长公主息怒,是臣妇教女无妨,请长公主恕罪!” 柳桥搁下了茶盏,也没动怒,不过平静的样子更让人心惊,“既然林夫人来了,本宫也不要越俎代庖,林姑娘便交还林夫人带回去好好教导,毕竟,林大人这两年来对本宫的夫君帮助良多,本宫若是真的处置了,怕会寒了下面人的心!” 林夫人面色更加的难看,撕了林秀的心都有了,“长公主息怒,臣妇一定会好好教导!” 柳桥没说话,直接起身离开。 屋子里的下人也随着主子离开。 林夫人在其他人都离开了之后,踉跄地从地上起来,便狠狠地甩了林秀一个耳光,“你这个贱人,是不是想让林家所有人给你陪葬!” 林秀低着头,没有说话。 林夫人恨不得又打一巴掌过去,不过理智提醒她这里不是动手的地方,“随我回去!马上随我滚回去!” …… 易之云在午膳之前赶回来了,而一回来便得知了林秀一事,脸顿时铁青的难看,“人现在在哪里?!” “林夫人领走了。”知冬回道。 易之云盯着她,“你就这样让她走了?!” “这是长公主的命令。”知冬虽说的面无表情,可这面无表情本身便是一种谴责。 易之云一窒,脸色更是难看,“阿桥呢?” “长公主陪小郡主在厨房。” 易之云心里一个激灵,当即往厨房冲了过去,之前女儿玩火她气的要命,现在却领着女儿去厨房?这不就是气疯了的节奏了? 易总兵易大人似乎忘了厨房除了烧火之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做菜。 柳桥还真的没打算因为这件事迁怒易之云,若是她这样做了,那才是真的顺了别人的心意,虽说那林秀究竟是不是特意来破坏他们夫妻的感情还不知道,不过不管是有意无意,她也不想如了她的愿!而之所以领着女儿来厨房,自然不是为了让她玩火,而是教她到底那难吃的菜怎么做成好吃的。 当然,也不是真的教,就是让她看看。 小柳柳却还是很兴奋,而且注意力已经不再那冒出灶台的火上面了,紧紧地盯着厨娘的动作,好玩的便是连拿难闻的油烟也忽略了。 “娘,柳柳要……”一会儿指着厨娘手里的刀,一会儿吵着要一起去洗菜,最后对那炒菜的锅感兴趣了,吵着让她娘抱着她进去滚一滚。 柳桥又是气又是笑的,感情她的生活常识课最后成了游戏课了。 易之云跑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母女两人嬉闹的场景,顿时怔住了。 “爹爹!”小柳柳是第一个发现易之云的人。 柳桥转过身,看着呆怔的夫君,微挑眉梢:“回来了。” 易之云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半晌才上前,“嗯。” “爹爹!”小柳柳挣扎着要往爹爹的怀里去。 易之云这时候可没空理女儿了,一心一意盯着妻子,“阿桥,事情……我刚刚听说了,你……没事吧啊?” 没生气? 柳桥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情?难不成还会被一个小丫头给欺负了?” “没生气?” 柳桥笑道:“放心,生气也不是冲着你,人家想破坏我们感情,我还上当岂不是白活了这些年了?” 易之云松了口气,随即面色一狞,“你是说她故意的?!” 小柳柳拉扯他爹衣裳的手顿住了,被她爹的脸色给吓到了,以前她爹也是板过脸,可从来不会将对别人的狠戾在她的眼前展现。 “干什么了?!”柳桥这下是真的恼了,“你这是要吓别人还是要吓你闺女?” 易之云这才看到了女儿,见她小脸惶惶的,当即收敛了情绪,笑道:“柳柳别怕,爹爹不是在生柳柳的气。” 小柳柳似乎仍心有余悸。 “柳柳……”易之云有些慌了,哄女儿的话不要钱的往外说。 过了好半晌,小柳柳才确定眼前这人是她爹,“爹爹……” 易之云赶紧抱过了女儿,护在怀里哄着,“爹爹不好,爹爹吓坏柳柳了。” “以后注意点!”柳桥正色道。 易之云点头,又哄了女儿半晌,才重新看到了女儿的笑脸,“柳柳真乖。” “爹爹,柳柳要下去玩!”小柳柳指着正炖着肉的大锅笑呵呵地道。 易之云呆住了。 “不许!”柳桥上前轻轻打了一下女儿的小手,“那是用来做菜的,柳柳是菜吗?” 小柳柳还真的仔细想这个问题。 “好了,我们先出去,待会儿就能用午膳了!”柳桥没理女儿的小纠结,直接对易之云道。 易之云自然同意,赶紧抱着女儿走了,一路上还不断地讲解那锅不能去玩,会受伤,跟玩烛台一样,受伤了就要吃苦苦的药。 这次小柳柳懂了,没闹腾。 午膳一家三口还是嘻嘻闹闹地吃完,之后易之云便直接将女儿扔去午睡了,然后继续了之前的话题,“林秀有问题?” 现在他似乎认为所有来挑拨他们夫妻关系的人都有问题。 柳桥自然知道他的想法,失笑:“一个养在深闺的少女没这般复杂,再说还是州府大人的闺女,便是真的是故意的,也不过是窥伺你这块上好的五花肉!” 便是她之前说的林秀是故意来害她父亲的,现在想想也没什么可能。 林岩疼这个女儿可是比过了嫡女的! 再者害了父亲,他这个没出嫁的女儿能有什么好下场? 除非人傻了。 易之云对这个比喻有些不感冒,不过也没反驳,毕竟找来麻烦的人是他,“我去跟林岩说!” “让他们自己处理就是了。”柳桥道,“你去只会惹来闲话!”说完,有神色诡异地看着他。 易之云心头顿时发麻,“怎么了?” “没什么。”柳桥一字一字地道,“只是有些庆幸你不花心,否则真的给纳进了一屋子的女人,我这日子便会热闹不已!” 易之云却松了口气,还是生气了好,生气了才正常,“我这不是没有吗?” “所以我说庆幸。” “什么庆幸?”易之云伸手搂住了她,“若是我真的弄了一屋子的女人,你还会跟我过日子吗?早跑了!不,应该是说我没这个命。” “怎么?说我会谋杀亲夫?”柳桥挑眉。 易之云笑道,“我就是喜欢这样的!” “哄你女儿还不过瘾,连我也哄上一份了?”柳桥瞪了他一眼,随后转移了话题,正色道:“不过林岩这事……你再看看,林秀不算什么,可是若此事是林岩的主意,往后怕也是麻烦,可如今若是换了新的州府,你做事必定会有掣肘,到时候……” “我来处理。”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这件事我来处理,我带你们来庄子是让你们放松放松的,别想这般多!” 柳桥笑了笑,“好,你来处理。”说罢,便想起了另一件事,“一早上跑哪去了?还说陪我们母女了,你女儿找不到你都差点哭了!” “出去一趟。”易之云笑道,“至于做什么,你明天就知道了。” 柳桥看了看他,“这般神秘?” “放心,没招蜂引蝶。”易之云失笑。 柳桥挑眉,“好,那我就看看明日你到底让我知道什么。” 而第二天,她得到了一个惊喜。 看着桌上精美繁复的蛋糕,柳桥有些傻眼了,“这是……” “夫人,今日是三月初十。”易之云无奈,就知道她忘了。 柳桥看着他,“昨天便是为了这东西出去的?”台州没有美食坊,最近的美食坊分店也得走上半个月,她身边也没有会做蛋糕手艺的厨娘,“很早就开始准备了?” “嗯。”易之云点头,“喜欢吗?” “喜欢!”没等柳桥回答,一边的小柳柳就先一步嚷了,发亮的小眼睛证明她很喜欢很喜欢,“爹爹,柳柳要!” 这次有进步了,没有直接上手去抓。 也许是上回抓生菜吃了的不好记忆让她进步了。 柳桥抱起了女儿,心仿佛被填的满满的,“带我们来庄子也是为了这件事?” 他们成亲纪念日,还有,她这辈子的生辰。 不过最重要的应该还是她的生辰。 “去年没有给你好好过,今年补上。”易之云搂住了母女两人,“开心吗?” 柳桥笑道:“我能不开心吗?” “开心就好。”易之云笑道,“阿桥,这一年来,辛苦你了,我不是一个好夫君,也不是一个好父亲,谢谢你。” 柳桥眼底有些湿润,“长进了啊,懂得浪漫了!” “你若是喜欢,以后每个生辰我都给你好好过!”易之云笑道,心里的愧疚却更浓,不过是一件小事,却让她这般激动。 平日他对她的关心该有多少? 柳桥压下了心中的涌动,“这可是你说的!” “娘,柳柳听话……”小柳柳的兴奋劲顿时焉了,小眼睛盯着娘亲红红的眼睛,似乎认为她不听话让她娘伤心哭了,“不哭……” 柳桥笑了出声,眼泪也掉了,“不哭!娘不是哭!娘是高兴!” 小柳柳弄不懂她娘又是哭又是笑的到底是不是伤心,“爹爹……” “娘没有哭。”易之云跟女儿解释,“娘这是高兴!柳柳往后要多让娘高兴好不好?” “不打!”小柳柳一脸认真。 易之云愣住了。 柳桥抹去了泪水,看着女儿解释,“柳柳,不仅疼会哭,高兴也会哭的,爹不是让你打娘。” 小柳柳不懂,大人太麻烦了。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柳桥拍拍女儿的脸,“要这个是不是?娘给你!” 小柳柳的注意当即被转移了,“娘要玩!” “这个可不是用来玩的,是用来吃的!” “好吃!” “对,好吃!” 易之云笑着道:“先别吃这个,吃了寿面再吃!”那才是生辰必备的。 柳桥自然听了。 吃过了寿面,又吃了一个寿包,便开始吃蛋糕了,这时候自然吃不下去了,只是吃了一小块,剩下的便成了女儿的玩具了。 起先小柳柳还是好好地吃着,可不小心弄了一些奶油到她娘的脸上,顿时觉得很好看,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因为高兴,当娘的也没组织,陪着女儿一起疯。 易之云自然更不会阻止。 最后弄得一屋子的蛋糕,一家三口度过了来台州之后最疯最开心的一日。 只是快乐的时光总是很快便过去,第二日一家人便启程回府了,而回府之后没多久,易之云便启程返回军营了。 许是习惯了,小柳柳这次除了有些情绪低落之外,并未哭闹。 柳桥心疼女儿,便花了更多的事情陪她,只要不过分不危险的要求,她都答应,这下好了,走了一个惯孩子的爹,又多了一个更惯女儿的娘了。 易之云走了之后十天,便传来了朝廷下旨让水军配合台州州府清剿内河水匪的消息。 因为这件事,总兵府的防卫更加的严密。 林岩并未被撤职,也没传来朝廷要对他下手的消息,只是不知道是因为清剿水匪一事还是其他的原因,柳桥也没有去问。 倒是后来林夫人上门了,为了上次的事情,说他们并不知道林秀所为,也暗示不会塞女儿进来,另外便是林秀的处置。 据说去了庙里修生养性了。 柳桥也没有继续追究。 …… 清剿水匪对台州的百姓来说也是一件大事,虽然水匪的危害没有海盗来的大,可也是一大祸害,因为这个,不少往来台州的百姓商贾不得不绕原路走陆路,便是走水路,也需要小心翼翼,而一旦出事,很大可能便是人财两失。 这次朝廷下令剿匪,又有之前海盗的成功战役,百信无不期待,然而事情一开始进行的并不顺利,水匪跟海盗不一样,这些水匪都是大周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成了水匪,在当地比海盗有更深的基础,加上不少水匪团伙平日都是隐秘在百姓之中,便是占山为王的,也是易守难攻,还有便是这次去剿匪的都是新兵。 虽然经历了一场大战以及无数次的训练,但是始终还是欠缺了一些火候。 折腾了三个多月,事情方才开始好转,而好转很大的一个因素是朝廷发布了招安令,只要器械投降,朝廷不杀,而主动提供帮助者,朝廷更是可以依照情况而赦免其罪责。 招安令下来,原本一心抵抗以求活命的水匪开始内部分化。 而新兵经过三个月的实战也开始有了一些火候,这般一减一增的,事情便开始顺利了,到了年末,内河有名有好的水匪团伙皆被瓦解。 年后,水军开始清理残余的水匪,同时顺道将盘踞在台州的其他匪患也给剿了。 六月,台州州府上奏,台州内河水匪已经清剿完毕,朝廷下了嘉奖令嘉奖,不过嘉奖令只是落到了林岩的头上。 也便是说,他的丢官危机解除了。 至于水军那边,朝廷并未嘉奖,原因在于朝廷有人弹劾水军总兵易之云用新兵去剿匪,导致战事拖延至今,另外便是说他未禀报朝廷便自行处理台州的其他匪患,乃滥权行为,就差没之言他谋反。 承平帝将弹劾的折子留中不发,但是也并未正面维护易之云,最后众人认为这又是一次功过相抵。 匪患解决之后,往来台州的商贾便更多了,台州日渐繁荣。 而自从海鲨海盗团被灭之后,海盗便一直没有犯边,不过海上却仍是不安宁,往来的商船几乎都被劫过。 只是如今的海盗行事作风却跟之前的不一样了,如今的海盗拦下商船之后,只要不抵抗,便不杀,而且还不是搬走所有的物品,只是要一部分。 而造成这般改变的便是如今海盗群中出了一个新的领头者,名号苍鹰,根据密报,这苍鹰便是玉飞阳。 不过是两年的时间,他不但在海上站稳脚跟,更是掌控了所有海盗,其能力可见一斑。 因为这般,玉飞阳已经位列水军威胁榜的榜首。 而要清剿海盗,便必须先除掉了玉飞阳。 只是玉飞阳没来犯边,对大周往来的商船也都是手下留好几份情,朝廷中已经有了沿海安稳,不必要再花费大量的军费物资在水军的言论。 易之云无法控制朝廷的言论,也无法让没有十足把握出海作战的将士去围剿玉飞阳团伙,唯一能够做的便是每隔一段时间上折子说明海盗之祸并未解除,还有就是加强训练,自然,花在军营的时间便更多了。 便是女儿三周岁的生辰也没有回来,不过却还是守着当初对柳桥的承诺,每年陪她过生辰。 同年年末,京城传来消息,西北收复的城池已经完成了整编,规建,并且设立新州,名为熙州,次年开朝之后,承平帝下旨更改年号为元熙,以庆贺熙州建成。 元熙一年二月,易柳小郡主正翘首以待自己的四周岁生辰。 227 一家三口 “娘!娘!”一个穿着大红色棉袄,扎着包包头,白白胖胖的跟年娃娃似得孩子急匆匆地在长廊中跑着,一边跑一边还兴奋地喊着,“娘!娘——” 身后跟着一群的人,同样喊着话,“郡主你慢点!郡主慢点!” 孩子没听,以最快的速度跑进了院子,直接冲向了书房,连门也没敲便推门进去了,“娘!” 柳桥从一堆的账目中抬起头,板着脸,“谁让你没敲门就进来的?” “娘!”柳柳撇了撇嘴,随后转身跑了出去关上了门,重重敲了两下,“娘,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 “知秋姨,我娘就喜欢欺负我!”柳柳推门前挤眉弄眼地对门口候着的知秋低声道。 知秋笑了笑,没回答。 柳柳也习惯了,她娘脾气不好,身边的人脾气古怪的很,不爱说话的!“我进去了!”随后,推开了门走了进去,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到了娘亲的身边,献宝似得将手里的纸条递上去,小眼睛晶亮晶亮的,“娘,爹说回来给我过生辰!” “你看得懂?”柳桥看着女儿挑眉道。 柳柳不高兴了,“娘,我很用功的!” “是吗?”柳桥似笑非笑,“上回谁跟你爹抱怨我逼你识字虐待你了?还说什么你学不会就不给你饭吃!” “我哪有!”柳柳上前撒娇道,“娘最疼柳柳了,怎么会不给柳柳饭吃?而且是柳柳自己要学字,然后给爹写字的!” “好话坏话都给你说了!”柳桥捏捏女儿红扑扑的小脸,无奈道。 柳柳不愿意了,“娘,你别捏我的脸,都把肉给捏没了,爹回来一定又会说我瘦了的!”说完,便往她娘的腿上爬。 柳桥将人提了上来,“然后又说我虐待你了?” “没有!”柳柳认真道:“娘疼我都来不及了,而且就算我说了,爹也不会相信的!爹的可偏心了!” “看,这不就说你爹的坏话了?”柳桥挑眉。 柳柳干干笑了笑,“娘我错了成吗?我错了,错了,娘你不要生气嘛……”一边说着一边摇晃着她娘的身子,差点没把自己也给摇下去了,“娘……” “好了好了!”柳桥捏了捏女儿的小鼻子,“谁让我生了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我长大了!”柳柳义正言辞,“不小了!” “那就是大没良心的!” 柳柳偎依入了母亲的怀中,“柳柳有良心的,有的,有的……”又是说的对方投降了才肯罢休,现在不会见了东西就往嘴里塞,也不会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了,可却还是任性,不,还多了一样,耍赖!可偏偏这招百试百灵,就算是她娘再生气也还是灵。 柳桥自然知道自己女儿的毛病,也知道孩子开始懂事了,不能再惯着,可是这两年多心疼她一年到头也没能见上爹爹几次,便一次又一次地忘了这些不该了,“好了,再撒娇下去,娘的骨头都酥了!” “呵呵……”柳柳笑了灿烂,“娘最疼柳柳了!” “跟你爹一样,脸皮厚!”柳桥气也不是不气更不是。 柳柳小眉毛一扬,自豪地道:“爹说脸皮厚好,爹就是脸皮厚才娶到娘的,娶到了娘才能生出柳柳这么聪明的孩子!” “哎呀,脸皮厚的都要掉下来的!”柳桥夸张地笑道,“来,娘给你接着!” “娘!”小柳柳被笑话了还是觉得不好意思的。 柳桥瞪了她,“看你还胡说!” “我没胡说……”声音在母亲的目光之下越来越轻,最后把老底也给掀了,“好啦好啦,柳柳不说谎了,爹的信是古嬷嬷看的,我看不懂……不过柳柳以后会更加用功的,娘你不要告诉爹爹好不好?他会笑话柳柳笨的!” “好!”柳桥心底有些酸,“柳柳,是不是很想爹爹?” 柳柳重重点头,“很想!娘……”歪着头看着桌面上的那张飞鸽传书,小脸有些苦恼,“我都快不记得爹长了什么样了……” 柳桥嘴边泛起了一抹苦笑,随后正色道:“柳柳,这话别跟你爹说知道吗?” “嗯!”柳柳点头,“娘放心,柳柳知道爹在外面很辛苦,我不会说些让爹难过的话的,我知道爹也是想回来看我的!” 柳桥亲了亲女儿的脸,“这才乖。” “娘你不许再亲柳柳了!”柳柳却别扭道,“我都要四岁了,长大了!” “长大了就不是娘的乖女儿了?” “当然不是!” “不是!” 好吧,柳柳又给绕进去了,不过现在她也懂得反应了,瞪了她娘,“娘你又欺负我!等爹回来我告诉他!” “哦,还说不告状呢。” “我哪有告状,是告诉!”柳柳板正她娘的话,撇了撇嘴又继续道:“而且爹喜欢听我告诉他娘的事情!每次回来都只是问我娘怎么怎么了,都不疼柳柳!” “柳柳吃醋了?” “才不了!醋酸酸的,肚子疼!” 柳桥无语。 “娘,你说爹会给我带回来什么生辰礼物?”柳柳抬头问道,眼里有着期待。 柳桥挑眉,“那你想要什么?” “宝石!”柳柳立即道,“亮亮的宝石!” “你当你爹是开矿的?!”柳桥瞪了女儿,这丫头还有一桩毛病,便是不好的东西都不喜欢!“给你带礼物就不错了,还挑东捡西的!” “可我就是喜欢亮亮的宝石!”柳柳嘟囔,不过很快便又改口了,“不过爹没有也没关系,皇舅舅送给我的箱子里有很多了!娘,你送我什么?” “娘可没宝石!” “娘有银子!” 柳桥挑眉,“那你是想要银子了?” “不要!”柳柳摇头,“娘的银子要用来养活我的,给了我,我就会饿肚子!还有爹爹,娘没了银子,爹爹也没漂亮衣裳穿!”说到了衣裳,眼睛一亮,“娘,你给我做衣裳好不好?” 柳桥脸色讪讪,“你奶奶不是才让人给你送了许多的衣裳吗?” “可娘都不给我做!”柳柳不乐意,“小胖他们的娘都给他们做衣裳,娘,你给我做一身好不好?娘赚银子很厉害,做出来的衣裳也一定是最好看的!” “乖女儿,娘这辈子就没做成过一件衣裳。” 柳柳听了这话神色古怪地看着母亲,“娘说谎!” “真的没有。”柳桥豁出去脸皮了,很久以前她就已经放弃了这高难度的活计了,“不信的话等你爹回来你自己问他!” “可小胖他们的娘都会!” “那她们会赚银子吗?” 柳柳歪着脑袋想了会儿,“不会!” “这不就对了,你娘会赚银子,小胖他们的娘会做衣裳,大家会大家的嘛。” 柳柳听着很是别扭。 “娘要是去做衣裳了,那以后就不能赚银子了,到时候我们就一起挨饿了。” 柳柳急了,“不要衣裳了!” 柳桥看着被她糊弄了的女儿,失笑了出声,这丫头有时候精明的让人窝火,可有时候却笨的厉害,“那以后柳柳便不要再跟娘要衣裳了,娘只会赚银子!” “哦……”柳柳有些失望,不过很快便又振作起来了,“那娘是不是赚了很多的银子?很多的话,爹是不是就不用出去了?娘的银子就够我们吃饭了,爹就不用辛苦了!” “不是跟你说了你爹是去帮你皇舅舅保家卫国吗?”柳桥既是失笑也是心疼,“又给忘了?” “没忘!”柳柳道,“可娘有银子,就可以请别人去帮爹的忙,让别人给皇舅舅保家卫国,这样我就能每天看到爹了!” “可娘的银子还没够,怎么办?” 柳柳抿了抿嘴唇,“那我就等爹回来……” “傻丫头!”柳桥抱紧了女儿,心疼的更加厉害,“娘的傻丫头!” “不傻!娘,爹说我是最聪明的孩子!” “是!”柳桥失笑,“最聪明的!” 柳柳高兴了,然后便挣扎着要下地,“娘我要走了,不妨碍娘赚银子!” “是去看你的那些宝石吧!”柳桥还不知道她生的女儿? 柳柳撒娇道:“娘,我就是喜欢亮亮的宝石,还有,等爹回来,我要送一块最好看的给爹!爹一定会很开心的!”说着,便挣扎地下地了,“还有奶奶送来的新衣裳,娘我要穿最好看的等爹回来!” “好!”柳桥无奈道。 柳柳笑了便又蹦蹦跳跳地走了。 柳桥目送了女儿离开,满眼的慈爱,待女儿走远了,方才低头看向眼前的字条,不禁低声笑道:“易之云,你这女儿还真的没白养。” 两年多了,他回家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便是回来也是来去匆匆的。 便是开头那两年也未曾这般过。 想起方才得到的消息,心,顿时沉了沉。 如今不仅仅是海上玉飞阳羽翼渐丰,朝堂更是不消停,要真的彻底解决,恐怕没这般容易! …… 因为有了想念不已的爹爹的承诺,柳柳在接下来的几日就跟打了鸡血似得,每天都在折腾,瞎折腾,不但折腾自己,还折腾她娘,势要用最完美的一面等她爹回来。 都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等到了生辰这日,更是激动的坐也坐不住了,直接拉着她娘去门口等着,一直等啊等,就算小腿站的发酸了也还是不肯回去,好在也知道心疼娘亲,在她娘亲要抱她的时候坚定地拒绝了。 终于,在快到午时之时,易之云终于回来了。 柳柳远远见到了父亲便直接冲了出去了,把易之云给吓的,当即勒停了马,就怕停的不及时伤到了她。 “爹!”柳柳直接扑了上去。 易之云赶紧下马,“柳柳小心!” “爹!柳柳好想你!”柳柳冲上前攀着他的腿仰头看着,既高兴也埋怨。 易之云弯腰将女儿抱起,“想爹爹了?” “嗯!”柳柳重重点头,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爹的脸,像是要把它记住,以防之后忘记了,“爹爹你再不回来,柳柳就认不出你了……” 好了,之前娘亲的叮嘱都忘光了。 易之云愧疚不已,“爹以后会多谢回来看你!” “真的?!”柳柳一阵高兴。 易之云笑道:“自然是真的!”随后抬头看向门口的妻子,神色更加的柔和,起步走了过去,“我回来了。” 柳桥含笑应道:“嗯。” “辛苦你了。” 柳桥失笑,“说什么呢?先进去在说话。” “好。” “爹,娘也很想你!”柳柳在他爹的耳边低声道,“可娘说不许让我告诉你,说要让你先跟她说你想她,才能告诉你!” “臭丫头!”柳桥瞪了又出卖她的女儿一眼。 柳柳将头埋在她爹的怀里,她有靠山,不怕! “先进去吧。”易之云道,“这里风大!”二月初的台州还是很凉。 柳桥点头。 一家三口回了后院,易柳小朋友就跟只聒噪的鸟儿似得说个不停,便是用午膳的时候也一样,什么食不言的规矩,都被她给当狗屁了! 这一缠便一直缠到了晚上过完了生辰,再也坚持不住要睡了,才肯作罢,可即便要睡着了,手还是拉着她爹的手,生怕醒来就见不到似得。 这差点没让易之云愧疚死。 至于礼物,是一套文房四宝,原因是易总兵从信上知道女儿开始练字了。 柳柳郡主还没来得及失望便赶紧将东西收了,一脸小心虚的,就怕他爹让她当场写几个大字,人家还没学几个字! 绝对不能被拆穿! …… 氤氲的净房,柳桥站在浴桶旁捏着男人僵硬的肩膀,“看,肩膀都硬成这样子了,还说不累。” 易之云抬手覆上了她的,“真的不累。” “骗你女儿去吧!”柳桥捏了一把他硬邦邦的肉,“那丫头爱胡闹你又不是不知道,陪着她一起闹,这还能消停?” “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易之云苦笑,“而我能够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你又不是招蜂引蝶去了,说什么对不起?” 易之云转过头看着身后的妻子,无奈又心疼,“你啊。”每次他说对不起她们母女,她便拿这话驳他,“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去招什么蜂引什么蝶?” “谁说了?”柳桥捧着他的脸,“看看,这张脸可是越来越耐看了,好在你是在军营,要是出来了,还不将那些小姑娘给迷的晕头转向了?” 这时候的男人正直黄金年龄,少了少年的稚嫩,沉重持重,又有权有势的,整一个发光体。 “你还是呆在军营里面好,我更放心!” “你啊!”易之云失笑,随即挑眉,“那些小姑娘我没兴趣,倒是你,怎么我就不见你为我着迷呢?你确定你没说错人?” “老夫老妻了,还迷什么迷?”柳桥泼了他一盆冷水,直接掐断了他的调戏,“背过身躯,你夫人我还没伺候够了!” 其他人的妻子或许会觉得这些事情是下人该做的,可是她呢,想做也没什么机会做。 “是,夫人。” 柳桥从旁边的热水桶里舀了一些热水,“水温还成吗?” “嗯。”易之云点头。 柳桥动手帮他松弛肌肉,“这浴水是加了些消除疲劳的药材,你多泡会儿?” “进来陪我?” 柳桥拍了他一下,“让你泡就给我好好的泡!” 易之云笑了出声,“我被嫌弃了?” “你不是我女儿,撒娇就免了!”柳桥取了浴巾给他擦背,看着背上淡了许多的伤痕,笑了笑,“还不错,这两年身上都没添疤痕。” “怕遭你嫌弃,当然得好好保重了!” “好,以后继续!” “呵呵……”易之云笑着,声音愉悦而轻松。 柳桥沉默会儿,“易之云,不管什么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别将自己逼的那般紧。” “我知道。”易之云应道,随后便岔开了话题,他不愿意让她费心思去伤神这些事情,“这两个月家里可还好?柳柳还听话吗?有没有闯祸?” 柳桥一一回了,连京城那边云氏的情况也细说了一遍,“……你女儿说我只会赚银子不给她做新衣裳,还说我不给她买亮亮的宝石……” “还说柳柳爱告状,就是跟你学的!” “我女儿自然是随我了!” “阿桥。”以至于转过身,神容坚定,“再等两年,我保证一定能够解决!” “这事哪里能说什么时候结束就结束的?”柳桥叹了口气,“都让你别将自己逼的这般紧了!不就是打一份工罢了,还是一份做好了还没奖的工,这般拼命做什么?你可别忘了你还有妻儿老小的!你女儿可是天天盼着你回家!” 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紧扣,“放心,绝对不会让你有机会守寡让我女儿冠别人的姓的!” 柳桥将浴巾仍到他的脸上,“胡说什么?!也不怕晦气!” 易之云拿下了浴巾,见她面露怒容,忙道:“好好,不说不说,夫人别生气?” “转过身去!”柳桥恼怒。 易之云乖乖照做了。 “很棘手?”柳桥继续擦着背。 易之云这次没有回避话题,“有点,这两年水军的军力是提高了不少,新兵也能派上用场了,只是全部海上作战,就算是老兵也是没有把握,而且如今朝堂的那些言语……” “皇兄的态度如何?”柳桥继续问道,随着易之云的水军总兵坐的越来越稳当,她便未曾再因政事问过求过承平帝,平日的书信往来也说的都是家事。 易之云沉吟会儿,“不好揣测。” 柳桥皱了眉头,“要不我问问?” “不行!”易之云断然拒绝,“这两年朝中那些盯着你的人才转移了注意,你这时候凑上去,岂不是给他们当时靶子用?再说了,你可是我最大的靠山,若是皇上连你也怀疑,那我的处境岂不是更加的糟糕?” 柳桥苦笑一声,“我快五年没见皇兄了,再深厚的兄妹情也会被时间磨灭,更别说我们根本就没有多少感情。” “你也别想的这般多。”易之云转过头,握住了她被热水浸泡的更加白嫩的手,“这几年皇上对我也还算是维护,对你跟柳柳便不用说了。” 柳桥耸耸肩,笑道:“你说的对,是我小人之心了。”顿了顿,又道:“要不今年我回去一趟?顺便看看母后跟你娘,柳柳还没见过她奶奶了,每次收到奶奶送来的衣裳都会问我她奶长得什么样,是不是跟小胖的奶奶一样?” “小胖?”易之云顿时起了警觉,“谁?!” 柳桥一看就知道他想什么,哭笑不得,“你女儿才四岁!想什么了?!” “小胖是谁?”易之云坚持要答案。 “附近人家的孩子!”柳桥无奈,“六岁,长得胖,所以叫小胖,你女儿一次偷偷溜出府去碰上人家一群孩子在玩,便缠着人家要一起玩。” “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你女儿是郡主,人家不也是家里的宝?”柳桥失笑,“我女儿不需要高高在上,只需要每天开开心心就成!你别忘了她爹娘都是庄户人家出身的,忘本!” “我是怕女儿出事!”易之云反驳。 柳桥笑道:“能出什么事?人家不怕你女儿是郡主肯跟你女儿玩已经很不错了,再说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能不小心?易之云,孩子总是需要玩伴的,与其让她跟那些被教的成精了的官宦孩子玩,不如让她跟这些没心机的孩子耍,至少她还能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还好就只有一个女儿,要是再多一个,我的头发可都要愁白了!”易之云叹气道。 柳桥挑眉,“要是你二十年后还能说出这话,那才是真话!” “那你就等着看吧。”易之云笑道,“不许再想那件事了!一个柳柳已经耗费了我们所有的精力,够了!” “不够也得够!” 易之云笑了,将话题转回了原先的,“回京的事情先不急,就算要回去也得好好准备,柳柳虽然四岁,可毕竟还小。” “嗯。”柳桥颔首。 不过这个计划还没落实,便不得不搁置了,原因在于京城传来消息,皇帝决定南巡。 回京除了看明睿太后跟云氏之外,最主要的还是试探承平帝的态度,现在要南巡了,便是赶的急回去见他也未必能够探出什么。 而且,皇帝出巡,除非是敌军来袭,否则绝对不会主动出击的,也便是说易之云还得继续憋屈,当然,同时也得严防死守,以防海盗趁着皇帝出巡前来闹事。 当然,虽说是南巡,可台州不在行程之内,这两年台州很安稳,也日渐欣荣,可在大周南方那般多的州县中,并不算是什么,更没有吸引皇帝前来的东西,不过为了不扰了皇帝的兴致,自然不能让海盗来胡闹。 因为这件事,易之云第一次破了陪柳桥过生辰的诺言,当然,柳桥没放在心上,自己跟女儿去庄子上过了。 自从三年前去了一次庄子后,柳桥便在州府附近自己也买了一个庄子,这两年经营下来,倒也是一个不错的度假胜地。 易之云人是没回来,不过礼物却是到了,不是什么珍贵的礼物,只是一叠厚厚的经文,祈福的。 柳桥接了生辰礼物,不禁哭笑不得。 她还没七老八十了,便有人送经文来给她当生辰礼物了。 没从子孙那便享到了这种福气,倒是夫君先给了。 柳柳见了这奇怪的生辰礼物,满腔的斗志,说一定要好好学字练字,明年也送她娘一份,哦,对了,还有他爹,还有自己! 柳桥忽然间明白女儿的跳脱遗传了谁的。 就是她老爹! 春末夏至,母女两人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宁静,当然,宁静中也有鸡飞狗跳的,而会出现这种情况,自然便是因为清宁郡主闯祸了。 每次闯祸了之后,府里便可看见一个白白胖胖地小福娃被她娘追打着,而她爹呢,却因为皇帝出巡在外而连家也回不来。 没了靠山,最后被她娘逮到了,小手抄写大字抄的抽筋,可那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性子还是跟没懂事的时候一样,祸还是照样的闯! 时光转瞬即逝,仿佛眨眼便到了九月,这时候云贵商行的商船陆陆续续归来了,其中便有运酒的,这三年这远销酒的生意越做越红火,那收益更是十分的惊人,当然后来也有人做同样的生意,倒是后来者便是抢去了市场份额也是很少,更别说如今谁人不知道云贵商行背后是永安长公主?谁敢不要命来来抢? 另外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或许是因为知道云贵商行后面是永安长公主,而永安长公主旁边站着的是水军总兵,自从海盗被苍鹰收复整合之后,对云贵商行的船只从来不碰,这也让云贵商行的商船畅顺无比。 不过这事却让柳桥恨不得扒了那玉飞阳的皮! 别人说他是担心激怒水军,而柳桥却从遭遇海盗的船长那边得到了一封信,信上说玉飞阳不动她的船是因为她当年的救命之恩。 报什么鬼屁恩! 他这是软刀子杀人! 若不是远销酒的生意皇帝也有一份,她那私通海盗的罪名怎么也洗不脱! 不过除去了这些糟心的,如今远销酒每年的收益比她其他产业都要多的多,每年呈送给承平帝的银子也是十分的客观。 另外便是依托着远销酒的生意,酒坊的发展也上了一个新台阶。 而这次商船归来,还给柳桥带回来了一个惊喜! 228 柳柳小郡主VS皇帝丑舅舅 来了台州之后,柳桥心里一直都惦记着当年寻找新粮食作物的事情,而和云贵商行合作之后,也一直让他们留意,可是这些年过去却一点消息也没有,渐渐的她也开始放弃了,想着是不是这里尚未出现这些物种。 可这次,云家的人却给她带来了惊喜。 土豆没寻着,不过却找到了番薯,还有两支玉米棒子。 云贵商行的东家见了柳桥的神色,便知道自己这次讨好是讨到了对方的心坎里了,虽然他不知道长公主为何对这两样东西这般重视,但是有一点却可以肯定的,长公主高兴,他们的生意便能做的更加的顺利,“长公主,此两物可是你一直找寻的?” “嗯。”柳桥笑道,“云当家从何处找来的?” 云东家指着装在大箱子里面的番薯道:“此物名为金瓜,产自东南方向的一个岛国,乃一种野生作物,此岛国贫乏,所以我们的商船没去过,这次是因为躲避海上突来的风浪才停留了几日,此岛国上耕地甚少,百姓一般以打鱼为生,耕地极少,口粮严重不够,当地的百姓为了填饱肚子,便挖这种作物充饥,因其瓜肉成金黄色,便称之为金瓜。” “野生的?”柳桥一愣。 云东家点头,“是,小人本来挖了几株,只是半路上却枯萎了,只有这些挖出来的跟块。” “无妨。”柳桥笑道,“这些也能种!” 虽然她没种过,不过却还是听说过番薯本来就是利用跟块繁殖的。 “那这玉米了?” 云东家一愣,看向被珍而重之地放在锦盒中的两支玉米棒子,“此物名玉米?” “不是吗?” “回长公主。”云东家道,“此物唤作麦兹,这次商船到达目的地之后,草民与当地的商船往来的时候,一个前往更东方的商队领头将此物赠送给草民,说是更远的东方长了一群金发碧眼的人,他们拿此物作为观赏之用,这领头觉得好看,便弄来了一些。”说罢,便又补充道:“不过长公主却更是符合此物形状,唤作玉米比麦兹好多了。”柳桥没将他的奉承放在心上,笑了笑道:“云东家,这两物对本宫来说很重要,这份人情本宫记下了,来日若是此两物派上了用场,必定会有云东家的一份功劳!” 云东家心中一喜,起身躬身道:“谢长公主。” 因为惦记着这样两东西,柳桥也没有留人,番薯有一大箱子,而且产地也知道了,倒是可以放松些,可这玉米却只有两棒子,若是没能发芽成功,下次要找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便是有线索,可是更远的东方,要去也是一件极为耗费时间与资源的事情! “娘,这是什么东西?金子宝石吗?”柳柳对那一堆番薯没兴趣,但是见了锦盒里的玉米棒子便移不开眼睛。 这长时间的运输,这两根玉米棒子已经有些缺水了,不过看上去却还是还是颇为好看,黄金颗粒整齐地排列在棒子上,看上去的确像是一颗颗的宝石镶嵌着。“娘,是要给柳柳吗?” 柳桥揉揉女儿的头,“不是给你的。” “娘!”柳柳一阵失落,“柳柳喜欢,你就给柳柳吧!上回柳柳送了一颗最大最好看的宝石给了爹,现在柳柳的箱子里面都空了!” “才送了一颗就空了?!”柳桥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小气包!” “娘……”柳柳撒娇,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她要藏起来,等爹回来再送给爹,爹一定会很开心的! 柳桥笑道:“不成!这东西很重要,不能给你!” “柳柳跟爹更重要!” “谁教你说这话的?”柳桥失笑,“这不是宝石,是粮食,给你也没用!” “粮食?”柳柳错愕,她知道粮食是什么,吃进肚子的,“把宝石吃进肚子里面会肚子痛的!” 柳桥失笑不已,“都跟你说了不是宝石了,吃进肚子里不会疼,等娘种成了,你就知道了!” “真的?” “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很多次!”柳柳一本正经地道。 柳桥额头跳跳,“这次没有骗你!等娘种出来了,便让你皇帝舅舅送你很多宝石,怎么样?” “真的?”柳柳没去想为什么种成了便能够让皇帝舅舅给她很多的宝石,不过还是相信了她娘的话,“那娘你快点种!是不是跟我们在庄子里面种菜一样?娘我们这就去庄子种!” “好!”柳桥应下了,种东西的事情她懂的真的不多,便如今她拥有的田产很多,可也没有亲自种过,就算是在林家村的时候也没真正下过地。 母女两人原本打算明日便出发的,可是第二天柳柳却染了感冒了,虽然不严重,可柳桥也是心惊胆颤的,这些年女儿很少病,可便是因为这般,她才会如此紧张,好在喝了药出了一身的汗便好了,不过柳柳想要陪着她娘去庄子种地的愿望落空了。 其他事情再重要也没女儿重要,柳桥打算搁置。 可柳柳不情愿,咬着牙不情不愿地说她不去庄子可以,但是娘一定要去,一定要快点将东西种出来,然后让皇帝舅舅给她送很多的宝石。 好了,这下子为了宝石连出去玩都可以舍弃了。 柳桥板了脸,可最终还是拗不过女儿,带着东西去了庄子,不过也没住进去,每日早上出门晚上回来。 这般柳柳自然也是高兴。 不过因为病了一场,就算太医说她好了,可她还是被关在府里,无法出去玩,而府里虽然也有一堆人陪她,可跟这些人玩总没有跟自己的小伙伴玩来的开心。 柳柳小郡主的情绪有些低落。 直到这日听到有客人来了,顿时振作起来,她家很少有客人来,就算是来了,她娘也不让她去见,这次她娘不在家里,她总算可以去见一见客人了! 她要当家做主了! 所以,便不顾身边人的阻扰,屁颠儿屁颠儿去跑去前厅了,这一进厅堂,便见到了正中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比她爹老,没她爹好看,还有应该是爹说的男人! 对,老男人! 还留胡子,丑死了! “小郡主……”后面跟来的古嬷嬷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她的年纪也不小了,自然跑不过一个疯丫头,正打算将主子劝回去的时候,见了前方端坐的“老男人”顿时面色大惊,随后扑通跪下了,便是已经离宫多年,她还是一眼便认出来了,“皇……皇……” 来人抬手,止住了她的话。 古嬷嬷面色发白,低头不敢再说下去。 没错,来人正是承平帝。 柳柳很奇怪,看了看伏在地上不说话的古嬷嬷,又看了看前面坐在她娘位子上的“老男人”,白白胖胖的小脸满是疑惑,最后,迈开小腿走向“老男人”,抬着头,“你就是客人?” 承平帝低头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威严的眉宇柔和了下来,“可以这么说吧。” “那你怎么做我娘的位子?”柳柳挺着胸膛理直气壮地说道,“你是可以应该做那里!我娘说懂规矩才是好孩子!” “郡主……”古嬷嬷忙抬头阻止,不过被承平帝一记眼神给制住了。 柳柳没注意到古嬷嬷的不对劲,抬头继续盯着眼前的“老男人”,好半晌,忽然道:“怎么你眼睛跟我娘的长的一样?” “那是自然。”承平帝笑道,“我是你娘的兄长,自然就长得像了。” “兄长?”柳柳歪着头问道。 承平帝颔首,“对,就是大哥的意思,懂吗?” “我懂!”柳柳点头,随即又板起了小脸,怒道:“你说谎!你才不是我娘的大哥了!我娘的大哥是我皇帝舅舅!” “我是你皇帝舅舅。” “我皇帝舅舅在京城皇宫里面,怎么可能会在这里?”柳柳不信,“你骗人!” “我没骗你。” “你就是骗人!”柳柳坚持道,“我爹说的对,男人都不是好人,你就算是老了也不是!我要告诉我娘,让她赶你出去不要将你当客人!你是骗子!” 承平帝一阵错愕,随后失笑不已,“易之云就是这么教女儿的?” “你怎么知道我爹的名字?”柳柳的警觉性更强了,随后猛然叉腰怒道:“你说,你是不是海盗派来的?你们又想来害我娘?!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你们休想害我娘!” 承平帝敛去了笑容,“柳柳,我是你舅舅。” “骗人!”柳柳更是不信了,“你一定是来害我娘的!不行,你不许害我娘,我会保护我娘的!” 古嬷嬷再次抬头,“郡主,他……他……的确是您的舅舅,是皇上……” “古嬷嬷,你不要被他骗了!” “谁跟你说有人要害你娘的?”承平帝却问道,“你娘还是你爹?” 柳柳转过身,“才没有了!是我偷听他们说话的时候知道的!海盗想害死我娘,还害的我娘不能给我生小弟弟!我娘哭了你知不知道?!我打你!”说着,便冲上前去拍打起来。 一旁静默的另一个老男人李成安上前阻止,“哎呦小郡主,皇上真的是你皇帝舅舅,他是专门来看你跟长公主的,小郡主你别这样,你这是以上犯上你知道吗?” “闭嘴!”承平帝沉声道。 李成安赶紧低头推一边去。 “柳柳。”承平帝不费力气地便将拍打的小手给阻止了,“你若是不信,等你娘回来问问她不就成了?” 柳柳气愤不已。 “我不但知道你爹的名字,你娘的名字,你的名字,还有你喜欢好看的宝石我都知道。”承平帝继续道,语气温和,“这次我还给你带来了更好看的宝石。” 李成安立即上前端起了桌子上的一个小盒子,打开捧到了柳柳的面前,“喏,郡主,这可是皇上特意给您带来了的。” 柳柳见了宝石顿时眼睛一亮,不过在宝石跟娘亲之中,她还是选了娘亲,瞪了眼前跟她娘长得一样的眼睛,怒道:“你想贿赂我?!” “呵呵……”承平帝笑了出声,随后伸手将眼前的小人儿给提上了自己的腿上,“你知道贿赂是什么回事吗?” “我当然知道!”柳柳挣扎了一下,见挣扎不开,也便不动了,她才不怕他了,“我娘最怕的就是有人贿赂我爹!还跟我爹说他要是敢收别人的贿赂,她就打他屁股!” 听了这话,一旁的李成安噗嗤笑了出声。 承平帝扫了他一眼。 “奴才知罪!”李成安赶紧跪下。 承平帝看着眼前一脸倔强的小丫头,“那你告诉皇帝舅舅,你爹听话了没?” “当然了!”柳柳正色道,“我爹最听我娘的话了!我也听我娘的话,我才不要你的贿赂了!你拿开!” “这不是贿赂,是皇帝舅舅送给你的礼物。”承平帝笑道。 “都说了你不是我皇帝舅舅了!”柳柳怒道。 承平帝笑道:“那你怎么样才肯相信我是你的皇帝舅舅?” “怎么样也不信!” 承平帝大笑了出声,眼底闪过了一丝叹息,“跟你娘的脾气一个样,倔!” “你才倔了!放我下去!” “你要去哪里啊?”承平帝问道。 柳柳道:“我要去保护我娘!” “你娘不在府里。”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要去保护我娘!”柳柳怒道,“我不会让你害我娘的!” “可是柳柳,你走开了,没人看着我,万一我偷偷地去害你娘呢?”承平帝继续道,“我比你大,一定会比你先找到你娘的,不如你让古嬷嬷去找你娘,你在这里看着我?” 柳柳顿时火冒三丈了,“你休想!”扭过头,“古嬷嬷,你快去庄子找我娘,说海盗要来害她了,让她快点跑!让知秋姨他们保护好我娘,还有我爹,也要保护我爹!” 古嬷嬷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 “去吧。”承平帝道。 古嬷嬷方才如梦大赦,“奴婢遵旨!”方才起身踉跄地离开。 “你别想害我娘!”柳柳眯着小眼睛,恶狠狠地道:“我一定会死死地盯着你!” 承平帝看着怀中的小丫头,“柳柳,你要是想保护你娘亲,那便不该说出你娘亲现在在哪里,可你说了啊,若是我真的是坏人,现在就派人去害你娘了。” 柳柳一愣,随后脸都白了,她说了吗?说了吗?“你不需害我娘!不许不许!”又动手了。 “小郡主,你别这样啊!”李成安赶紧安抚。 承平帝却叹了口气,“这小脑袋可比你娘差多了,我又不知道你娘的庄子在哪里,就算知道她去了庄子,也害不了她啊。” 柳柳安静下来了,“对!你又不知道庄子在哪里!” “你娘去庄子做什么?”承平帝继续问道。 “去……”柳柳这次没有泄密了,赶紧顿住了,随后便狠狠地瞪着他,“我才不告诉你了!” “怎么不告诉我了?又没说出来你娘在哪里,就算我知道了也害不成你娘。”承平帝似乎对逗她很感兴趣一般,不过也难怪,宫里面的孩子,便是如同柳柳这般年纪的也都会察言观色,如何可能会这般无畏地面对他? 柳柳苦恼地想了想,随后眼睛一亮,“我娘去庄子种宝贝了,等我娘种出来了,我皇帝舅舅就会高兴,到时候会送我很多宝石!还会保护我娘,到时候……”目光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大恶人,“你就害不成我娘了!” “宝贝?”承平帝挑了挑眉,“什么宝贝?” 柳柳咬着小牙齿,“我才不告诉你了!” “好,不说就不说。”承平帝没有继续问,“那你娘怎么不带上你呢?我可是听说你娘去哪里都带上你,把你当眼珠子似得疼爱。” “我病了,我娘不让我出去玩!”柳柳答道。 承平帝蹙眉,仔细看了看她,“病了?” “已经好了!”柳柳赶紧道,“我可以保护我娘!” 承平帝笑道:“是,你可以保护你娘了。”抬手摸摸她的头发,“看来你娘真的是去种宝贝了,不然不会将你给扔下来。” “我娘才没有扔下我了!”柳柳顿时又怒了,“我娘最疼我了,她本来是不去的,是我让她去的!她快些种出宝贝,皇帝舅舅就能送我很多宝石!”现在又多了一样了,那就是让皇帝舅舅将这个大坏人抓了去!“你这个大坏人不许说我娘坏话!” “好,不说。”承平帝笑道,“你倒是疼你娘。” “我当然疼!我答应了我爹他不在我就爹保护照顾我娘!”柳柳抬着下巴,“我是最孝顺的孩子!” “是,柳柳最孝顺。” …… 田庄中,柳桥却是一脸的挫败,她的育苗计划可以说是以失败告终,番薯的情况倒还好些,还出了苗,可苗出了之后却不见长,而玉米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长公主,是不是这时节不对?”庄头一言惊醒梦中人。 柳桥眼睛一亮,“对!就是时节!”说着,脑海中快速寻找了上辈子关于这两种作物的记忆,只是很可惜,记忆中这两种作物都是常年上市的,无法从中判断到底是什么时候才是育苗的好时节,“你有什么建议?” “这……”庄头犹豫着。 柳桥收敛神色,“你尽管说就是!” “这……一般作物都是春天下种……”庄头犹豫道,“不如明年春天试试?” 柳桥沉思半晌,“也只好如此。”只是心里仍是有些担忧,这番薯还好,可这玉米放这般长的时间还能做种吗?可是如今除了这个也似乎没有其他的办法,不对!还有一个,温棚!这里没有人用温棚种蔬菜,可却有人用来栽种名花的,“你在庄子内搭一个温棚,用剩下的玉米种子再试试,看看能不能发芽!” 这次掰了一颗玉米棒子用来当种,如今还有剩下的。 庄头一愣,“温棚?” “嗯!”柳桥点头,“你若是不懂,过两日我找个懂的人来协助你!” “是!” 说好了这事,柳桥方才松了口气,同时也知道自己太过焦虑了,她想尽快种出这两种高产的粮食作物,若是成功,那便是大功一件,在如今的农耕社会,百姓填饱肚子,天下才能安,这份大功,足以为他们易家抵挡那些恨不得将他们夫妻置之死地恶毒言论! 可凡事都得循序渐进,太过急躁了,便只会适得其反! 想通了,便也豁然开朗。 这些年不仅是易之云逼自己逼得太紧,她也是! “长公主,驸马来了。”这时,知秋前来禀报。 柳桥诧异,“他怎么来了?”随后便心生不好的感觉,好端端的,他怎么会来?除非是出事了!想至此,她当即前去见易之云。 没走多远,也便见易之云脚步快速地走来,脸色极为的冷肃凝重。 柳桥的心咯噔一下,忙上前,“是不是柳柳出事了?!” “不是。”易之云顿住了脚步,缓和了神色,“柳柳没事。” 柳桥松了口气,“那是不是海盗那边又闹事了?” “阿桥。”易之云伸手拥着她,低声在她的耳边道:“皇上来了。” 柳桥面色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易之云苦笑。 柳桥心绪有些不稳,吸了口气,“怎么会?现在已经九月末了,他怎么会来台州?”十月末是母后的寿辰,皇兄这时候来台州必定赶不回去给母后过寿辰的,台州有什么让他不惜错过母后的寿辰?虽说这几年太后的寿辰也一直是简简单单的,可始终是有过!“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没有。”易之云也是不明承平帝为何忽然间跑来,“他是微服来的。” 柳桥更是不懂了,微服?他想做什么?寻思不着答案,便转过身看向一旁的知秋,“你知道这件事吗?” 方才他们说话声音虽然很小,但是对知秋来说要听懂却不是难事,“回长公主,奴婢没有接到消息。” 柳桥皱紧了眉头,看向易之云,“人现在在哪里?” “已经进了总兵府了。”易之云道,“刚刚我在路上遇见了古嬷嬷,人现在跟柳柳一起。”想到了古嬷嬷战战兢兢的转述,易之云凝重的脸泛起了笑容,“我们的闺女将人当成了来害你的海盗,正盯着呢。” 柳桥又是一阵错愕,随后便急了,“那你怎么不先回去?来这里做什么?” “先来跟你说一声。”易之云道。 “我还会被吓到不成?”柳桥恼怒,“柳柳才多大?她懂什么?还是真的被吓坏了,我看你怎么办!?” “好了,好了。”易之云忙安抚,“我们现在就回去!你放心,我们的女儿胆子大着呢,不会被吓到的。” 柳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还不走!” 易之云赶紧起步。 路上,怒火消了,担忧便浮上了心头,“这件事不能泄露出去,还有防卫方面,一定要做好!”先不管他为什么要来,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做好防卫工作,千万不能让他在台州出一丝一毫的差错!“好端端的,他来做什么?!还微服私访?就算现在台州安稳许多了,可还是海盗虎视眈眈的地方!” 易之云笑了笑,“你这话若是让皇上听到了的话,怕是会觉得你没良心!” “我说正事了!” “这不就是正事了?”易之云笑道,“看来女儿的小没良心是遗传她娘的。” “易之云你再说试试?!” “好了不说了不说了。”易之云揽过了她安抚道,“我已经秘密调人在总兵府外保护了,一只苍蝇也不会让它飞进去!放心吧。” 柳桥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思绪,她也知道她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可便是控制不住自己,“你或许没说错,我就是没良心。” 这些年不管是皇兄跟母后都对她很好,可是她的心总是还是有一分提防,尤其是这两年。 “就跟你开玩笑了,你还当真了。”易之云失笑,“阿桥,皇上或许只是来看看你,看看柳柳罢了,若是真的要做什么,直接下旨就是,不需要自己跑一趟的。” 柳桥苦笑,“嗯,或许就是这样,之前他在信上也一直让我找机会回去一趟,不过我一直在推,或许他是来看我跟柳柳的,难得南巡,微服来台州一趟也是可能。” “嗯,一定是这样的。”易之云道。 夫妻二人回到了府中,进了大厅,便见到自己的女儿跟承平帝大眼瞪小眼的场景,两人愣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来。 不过柳柳更早发现他们,满脸的高兴,挣扎地下了地,迈开小腿跑过去,“娘,爹!”一把扑到了她娘的腿上,这时候高兴转为了着急了,“娘你怎么回来了?你快走,有坏人要害你了!娘你快走,柳柳保护你!”说完,便转过身拦在母亲面前,瞪着承平帝,“不许你害我娘!” 柳桥脸色一僵。 易之云板着脸斥责女儿:“柳柳,不许胡说,这是你皇帝舅舅!”说完,便跪下给承平帝行礼,“臣易之云参见皇上,不知皇上到来,未曾远迎,还请皇上恕罪。” “参见皇兄。”柳桥也跪下行礼,同时还不忘拉过女儿,“柳柳,这是你皇帝舅舅,快给你皇帝舅舅行礼。” 柳柳呆住了,扭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已经站起来的承平帝,“你……真的是我皇帝舅舅?” “我说了我没骗你。”承平帝笑道。 “可……”柳柳看了看自己的父母,又看了看承平帝,来来回回的,小脸满是纠结,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似得,娘跟爹不会骗她的,可是……小小的身子转向了承平帝,稚嫩的声音再起,“可你怎么这么老啊!都跟小胖的爷爷一样老了,你怎么会是我皇帝舅舅?古嬷嬷他们说我皇帝舅舅长得很好看的,你都没我爹好看!” 这也是她不信他的原因之一。 好了。 柳桥傻眼了。 易之云更是担心女儿将来会被人给骗了,聪明的时候是很聪明,可傻心眼的时候却也是很傻心眼。 “柳柳……”柳桥脸有些挂不住了,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看脸待人了?“皇帝舅舅比娘大许多,也比你爹大许多,所以……” 柳柳嘟着嘴,看向承平帝,小模样委屈的不成,她以为她的皇帝舅舅跟宝石一样好看呢,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宝石?还有爹怎么会给他干活?不过虽然失望,可还是叫人了,“皇帝舅舅……” 承平帝走到了她的面前,抬手摸着她的小脑袋,“相信皇帝舅舅了?” “嗯……”嘴瘪了。 柳桥讪讪,“皇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养的女儿怎么养这样了? “起来吧。”承平帝淡淡笑道,随后扫了一眼易之云,“易卿也起来吧。” “谢皇兄。” “谢皇上。” 柳柳看了看父母,似乎想起了什么,在父母起身的时候忽然跪了下来,重重地给承平帝磕了一个头,磕完了之后便哎呦一声,捂着额头,忘了下面该做的事情了。 “怎么了?谁让你磕头的?”承平帝比他们的父母更加的着急,“让皇帝舅舅看看?” 柳柳放下了捂住额头的手,都青了。 “你这孩子,皇帝舅舅有这么可怕吗?”承平帝无奈。 柳柳噘嘴,“当然不怕!我是给皇帝舅舅磕头!古嬷嬷他们叫过我的,若是我见到了皇帝舅舅,一定要跪下来磕头,还要很响亮很响亮的!这样皇帝舅舅就会喜欢我,送我好多宝石!” 最后一句话,让心疼女儿的夫妻顿时有些无地自容。 承平帝扫了一眼孩子的父母,然后对柳柳道:“谁说一定要磕头皇帝舅舅才喜欢?”说完,弯腰将孩子抱了起来,“柳柳这么乖,就算不磕头皇帝舅舅也喜欢!要宝石是吧?那一盒子都是你的。” “真的?”柳柳满脸惊喜。 承平帝点头,“自然。”随后又问道:“不过柳柳得先告诉皇帝舅舅,皇帝舅舅真的这么丑吗?”皇帝大老爷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嫌弃了。 “皇兄……”柳桥讪讪笑着,“柳柳不懂事,你别……” “我问柳柳呢。”承平帝打断了她的话,继续问着怀里的女儿,“皇帝舅舅真的很丑?” 柳柳看向娘亲,便迎接到了娘亲的警告的目光,顿时怯了怯,懊恼不已,她怎么这么笨说娘亲的大哥丑?那不是说娘也丑吗?小胖他们说兄弟姐们都长得很像的,不对啊,娘亲也长得跟皇帝舅舅不像,就眼睛像! 易之云看着女儿在她娘跟皇帝的脸上来回看着,有些着急,正打算开口拯救这笨女儿之时,却闻女儿稚嫩的童音传来。 “皇帝舅舅的眼睛不丑!” 跟娘长得像的就不丑! 人家柳柳郡主才不怕得罪皇帝呢,大不了就不要宝石,不好看就是不好看,尤其是那把胡子,丑死了,她爹就从来不留胡子! “易柳!”柳桥气了。 柳柳瘪了嘴,“娘……柳柳又没说谎……” “你还说!”柳桥怒道,“娘什么时候教你这般没规矩了?这是你皇帝舅舅!什么丑?” “娘……” “皇帝舅舅的眼睛好看?”承平帝却没有生气,倒是饶有趣味地看着她,“是不是跟你娘长得像,就好看了?” “当然!”柳柳理直气壮,“我娘最好看了!” “那你爹呢?” “我爹也好看!” “所以皇帝舅舅最丑?” 柳柳正想点头,可是接收到了娘亲的凶光,顿时忍住了,又仔细看了看承平帝,好半晌,才不情不愿地道,“皇帝舅舅没胡子也一定好看……我爹有胡子的时候也丑!” “哈哈……”承平帝大笑出声,捏着小丫头的鼻子,“小鬼灵精!” “臣教女无方,请皇上恕罪。”易之云躬身请罪,说完,便上前伸手,“柳柳,来爹这里,不能对皇上不敬!” 赶紧将女儿抱过来才是正事! 他都舍不得捏女儿的鼻子,其他人更加不成! 柳桥一眼便瞧穿了易之云的心思,不禁对这对父女无奈加无语。 “好!”柳柳没想这般多,直接伸了手,比起这个皇帝舅舅,她还是更加喜欢她爹抱。 柳桥虽然对这父女无语,不过女儿在易之云怀里总比在承平帝怀里的好,在宫里的那些日子她可是听说了皇帝谨守抱孙不抱子的规矩,连皇子都没被他抱过,以目前京城的局势来看,估计他也没抱过孙子,这份福气,她女儿还是不要的好,“皇兄,这丫头顽劣,让她爹抱着吧。” 承平帝看了看她,笑着应道:“好。”便将孩子给了他父亲。 易之云赶紧护在怀中。 承平帝即使恼火也是欣慰,“你们将柳柳养的很好。” 柳桥顿时一阵尴尬,“都被我们宠坏了!”随即,转移了话题,“皇兄怎么忽然来了?不是南巡吗?怎么会到台州?下个月便是母后的寿辰了,皇兄来台州不就赶不回去了?” 承平帝负手看着她,打量了好半晌,方才回道:“正是母后的嘱托,朕才会过来,你说你离开京城多少年了?怎么也不知道回去看看?” 这般带着温情的责问,让柳桥心绪涌动,声音也有些沙哑,“皇兄,是我不孝。” “过的好就成。”承平帝叹了口气。 柳桥笑了,“嗯,我过的很好。” …… 易之云不知防卫的事情虽然很隐秘,但是如此大的阵仗也还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林岩是第一个觉得不对的。 自从剿匪之后,易之云的处境更是微妙,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私自调兵的,而且还是调去保护总兵府。 虽说总兵夫人是长公主,可也是易之云的妻子。 易之云调兵去保护自己的妻子,这怎么说都是徇私。 林岩不希望易之云出事,便是这些年他们也是磕磕碰碰走过来的,可不可否认,他今日的大好局面是易之云给的,而且两人合作这般多年了,他也不希望换个人来,到时候或许还没这般好说话了! 最重要的是,易之云能够守住海岸。 沿海安宁,这便是台州州府最大的政绩! 所以,为了保住这个还算不错的合作伙伴,林岩得了消息之后便去了总兵府了,可到了之后,里面的气氛更是让他心惊。 这真的是为了保护长公主吗? 承平帝来台州,可以瞒着其他人,但是作为台州州府,林岩却应该知晓,所以当易之云听到林岩来了,便去见了他,将此事告知。 林岩手中的茶杯因为过度的震惊和惊慌而摔在了地上,猛然站起,“易总兵,皇上真的来了?” “皇上微服前来,不希望有太多人知晓,此事还希望林大人配合。”易之云肃然道。 林岩吸了还几口气这才平复了心绪,正色道:“易总兵放心,此事我必定全力配合,易总兵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多谢林大人。” “易总兵这是什么话?你我都是皇上的臣子,这都是该做的!”林岩回道,随后又吸了一口气,低声问道:“只是不知皇上此趟前来所为何事?” “皇上说是来看望长公主。”易之云言尽于此。 林岩错愕之余也在深思,不过没宣诸于口,“易总兵可否代为通报,本官想拜见一下皇上。” “皇上舟车劳顿,改日吧。”易之云道,“我会将林大人的求见转达,林大人放心,皇上既然来了,不管是来看望长公主还是其他,也会顺道了解一下台州的情况,林大人也趁着这空挡好生准备。” “多谢易总兵提醒!”林岩拱手。 易之云又道:“皇上既然微服而来,便是不希望太多人知晓皇上在此,这次我是以保护长公主唯由调兵,还望林大人莫要将消息泄露,这也是为了皇上的安全着想!” “易总兵放心,本官知道轻重!”林岩道,“本官会对外宣称抓到了海盗的细作,从中得知海盗正打算刺杀长公主,易总兵方才不放心调兵前来保护!” “好!”易之云没有反对。 林岩也没有多留,赶紧回去准备了。 229 笨笨小柳柳 林岩回了州府衙门,第一时间便是召集州府衙门的衙役赶去总兵府协助保卫,同时将用于掩饰的消息传了出去,接着便让主簿整理这几年的卷宗,最后便是开始琢磨承平帝会问及的问题,同时想好怎么回答才是最恰当。 这般大的动静,便是身处后宅的林夫人也是听到了,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她便赶去见了丈夫,“老爷,海盗真的要刺杀长公主?” 这般长的时间都风平浪静的,怎么忽然间冒出了这样的事情? 林夫人自然不会想到这般做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微服私访的承平帝,不过却仍是怀疑这件事背后另有隐情。 是不是易总兵想要主动出击对付海盗而演的一场戏?就跟当初玉家的事情一样。 “这件事是你该管的吗?!”林岩却是沉声怒道。 林夫人面色一僵,“老爷……” “这里是衙门,不是你来的地方,出去!”林岩没有给妻子颜面,直接下了逐客令,“还有,管好府里的人,若是我听到有人在背后议论这件事,为你是问!” “老爷!”林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妾身不过问问情况,看看是不是需要去安慰一下长公主,妾身这样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老爷你?!” “我让你……” “我知道老爷心里怨我甚至恨我!”林夫人没有给丈夫继续怒骂自己的机会,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可是当日的事情能够怪谁?!还是老爷的心里仍是认定是我散播的留言,让你那好女儿至今也嫁不出去?!” 林岩面色冷了下来,“这事跟秀儿没关系,你别往秀儿身上扯!” “秀儿!秀儿!”林夫人咬着牙恨恨道:“老爷的心里现在只有林秀一个女儿了吧?!当初是你让林秀去给易总兵当妾,后来更是林秀自己去找长公主,惹了长公主震怒,差点没让我们一家子陪葬!” “即使如此,你们也不该散播她勾引易总兵惹怒长公主的流言!”林岩也忍不住了。 当初的事情本来可以悄无声息地解决的,他将秀儿送庙里,想着过上些时候便将人接回来,再给她找户好人家,可没想到他正想去将秀儿接回来,也给她找到了一门好亲事之时,府城关于秀儿的流言却是四起! 勾引易总兵便算了,可惹怒了长公主,这还有什么样的好人家愿意娶? 哪个好点的官宦人家不知道这永安长公主是皇上跟太后的眼珠子?! 便是不嫁去官宦人家,那背着一个勾引人的名声,秀儿如何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夫君岂会真心实意地待她?! “你总算是说出来了!”林夫人哈哈冷笑,“当初不管我如何摆出证据证明那指正婉儿的贱奴是在污蔑主子,你都不信,当时你不但不信婉儿,还认为是我在背后指使的吧?!我们一个是你的结发妻子,一个是你的嫡亲女儿,可是你竟然都不信!是!你的秀儿好,好的让你宠妾灭妻,压嫡抬庶!” “你——” “我毁了你的好女儿?!”林夫人继续冷笑,“不过是一个庶女罢了,我要毁了她有的是办法,会用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办法?!我是不在乎你那好女儿结局如何,可是我也有女儿,还有孙女,你的好女儿还不值得我牺牲我女儿孙女的将来去毁!你不提这事便罢,你现在提起,我倒是怀疑当日的流言是你那个好女儿自己散播出来的!” “你不可理喻!”林岩怒喝,秀儿自己散播出去?亏她也想得出来,秀儿为什么要散播这些毁了自己的流言?! 林夫人冷笑:“谁不可理喻我也不会不可理喻!你那好女儿想什么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可能?说不定她就是恨你拿她去换前程,恨我这个嫡母,恨婉儿能够嫁的好人家,便用这样的办法报复我们!” “你——”林岩气的说不出话来,“你给我滚回去!” “我会滚!”林夫人讥笑,“不过我的话你也不妨好好想想!你那女儿从来都是心高气傲的,可是却被你当成了礼物一般送人,当日她明明已经知道不需要她去牺牲了,为什么还要自己跑去找长公主?求情?!连长公主都觉得她是在故意害你,你倒是一片慈爱之心!”说完,转身拂袖而去。 她来是一心为了他为了这个家,既然他不稀罕,那她也不费这个心!正如她所说的,就算他林岩倒了,只要不是吵架灭族之罪,她的日子还是一样过! 林岩气的面色铁青,不过却始终没有丝毫的相信。 …… 林夫人虽然说不管这件事,不过不久之后还是让人送了一些礼物去总兵府,说是给长公主压惊,至于过府探望,因为如进总兵府戒备森严,所以多有不便,便不过去了,请长公主恕罪云云。 自从上次林秀一事之后,这两年柳桥对林夫人也是淡淡的,不过该给她的脸面也还是给了,这次她送来东西,她也受了,让人回了几句谢意。 处理完这事之后,柳桥继续为承平帝住处一事烦心,总兵府的环境虽然都不错,可是这几年除了当初被放火一事动过土木之外,便没有动过了,这府里也就一个他们一家三口,都住在后院的正院中,所以其他的地方便是定期有人打扫,可是也陈旧了不少。 尤其是客院。 这些年他们唯一的客人便是易之云的那些手下,而这两年随着易之云长时间呆在军营,便是这些客人也难得一见,客院的情况可想而知了。 承平帝该住在哪里? 腾出他们住的院子? 最后,是易之云拍了板,就住在正院隔壁的院子,就是张氏他们曾经住过的院子,那个院子是除了正院之外唯一维护的最好的院子,虽然小了一点,但是却是府邸最好的住处,便是可以腾出正院,可承平帝估计也不会同意。 而且住在后院,防卫工作更好布置。 反正后院也就妻子跟女儿两个女眷,一个是他的亲妹妹,一个是他的外甥女,没什么好避讳的! 柳桥虽还是觉得不妥,但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点头,随后便让人去打扫,换上最好的被褥以及摆设。 “别担心。”易之云见柳桥仍是眉头紧锁,便安抚道:“要是总兵府富丽堂皇的,我们才该担心了。” 柳桥命白他的意思,“知道了,你在这里看着,我去看看那丫头!” “嗯。” 承平帝现在在哪里? 就在柳柳小郡主的屋里,虽然柳柳如今仍是跟她娘睡一屋,当然,她爹回来的时候例外,不过她还是有自己的屋子,屋子里面藏着她最爱的宝石,还有好多漂亮衣裳。 承平帝的一匣子宝石便将她给收买了,丑不要紧,有宝石才要紧,便拉着丑舅舅去显摆她的收藏了,这一来而去的,这些日子闷坏了的柳柳小郡主便跟皇帝丑舅舅越聊越投契了! 当柳桥到了的时候,便见女儿与承平帝嬉闹的场景,顿时愣了愣,不知道高兴还是该担心,“柳柳,不许对皇帝舅舅无礼!” “娘!”柳柳跳下了罗汉床,差点没将她娘给吓死,“娘,皇帝舅舅说等他回京城之后就给我送更多的宝石,是那种红红的宝石,很大块的那种,还是宝石可以做好看的首饰,娘,等我收到了之后就给你做耳环好不好?还有手镯!娘你手上的这手镯已经带了好久了,都旧了!” 柳桥蹲下身子敲敲女儿的头,“这手镯是你爹送的,带一辈子也不会旧!” “爹小气,柳柳不小气!”柳柳挺着胸膛,“柳柳送娘!” “有说你爹坏话!”柳桥无奈,“让你爹挺到了,他会伤心的!” “娘……”柳柳偎依入母亲的怀里,“人家没说爹的坏话!爹不会赚银子,娘你不要生她的气……”一边说着一边扭着小身子。 柳桥无奈,“好了好了小祖宗。” “要不……”柳柳松开了她娘,转过身跑向皇帝舅舅,“皇帝舅舅,你给我爹加工钱好不好?我爹连一个镯子都买不起……他比柳柳还穷……” 承平帝失笑,“好啊。”伸手将小丫头抱上了腿,“那柳柳说加多少吗?” “皇兄!”柳桥脸有些挂不住了,“这丫头就爱胡闹,你别跟她当真!” 承平帝笑着看了她一眼,却是继续问柳柳,“那柳柳说要加多少?” 柳柳愣住了,加多少?多少才好?要加多少才能让够给娘买新镯子? 看着女儿苦恼的样子,柳桥有种恨不得挖个地洞埋了自己的冲动,“易柳,不许胡闹!” 柳柳听到了娘喊自己的全名,顿时坐直了身子,小脸严肃严肃的,因为娘只有在很生气很生气的时候才会这般叫她,而结果不是她被罚写字,就是打她屁股,虽然不疼,可她都这般大了还被打屁股,一定会被小胖他们笑话的!“皇帝舅舅,不要了,柳柳听话!” “阿桥,柳柳还小。”承平帝却护着柳柳,“再说了她这样也是孝顺。” 柳桥有种糟了的感觉,这丫头已经有将她宠的无法无天的爹娘了,现在又来一个宠她的舅舅,这个舅舅还是皇帝,将来她还得了?“皇兄,孩子不能惯!” “你这话是对朕说还是对你自己说?”承平帝失笑。 柳桥尴尬道:“所以现在才得教她一些规矩!” “娘……”柳柳有些担心,她娘似乎真的生气了。 承平帝低头,“柳柳别怕,有皇帝舅舅在。” 柳柳是有些喜欢这个丑舅舅了,不过她更喜欢娘!想好了之后便一本正经地道:“皇帝舅舅,柳柳要听娘的话!柳柳答应了爹要照顾娘的!你不要给我爹加工钱了,我自己有,我给我爹就成了!” “你有?”承平帝失笑,“你的银子怎么来的?” “我有宝石!” “卖了?” 柳柳满脸不舍,不过还是咬着牙道:“是!” 宝石她舍不得,可是她更爱娘! “若是还不够呢?” “不会的!娘说这些宝石都很贵重!皇帝舅舅你送的东西不是都很贵重吗?”柳柳回道。 承平帝愣了愣,“是,是,不过柳柳啊,好的镯子也很贵,可能要卖光了你的这些宝贝才够了。” “这么多?”柳柳惊奇。 承平帝点头,“还要卖吗?” “卖!”柳柳没犹豫,咬着小牙齿心疼不已,“只要娘高兴就好!” 承平帝笑容中多了一抹的赞赏,“柳柳的确是一个孝顺的孩子。” “当然了!”柳柳很自豪,也很肉疼,可还是继续道:“就还是还不够,我还有压岁钱,我爹娘每年都给我压岁钱,对了,还有太后外祖母……”说起了明睿太后,柳柳便有更多的问题了,“皇帝舅舅,太后外祖母长得什么养的?是不是给你一样老?不是,我娘跟我说过太后外祖母跟她长得很像,太后外祖母一定没你这么老的!” “你外祖母是皇帝舅舅的母亲,你说老不老?”承平帝失笑,“就跟你和你娘一样!” “那一定不老!”柳柳道:“我娘就不老!太后外祖母也一定跟我娘一样不老的!” 承平帝笑了出声,抬头看向柳桥,“你这女儿到底是聪明还是笨?” 柳桥干干笑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柳柳却不乐意了,“皇帝舅舅,柳柳很聪明不笨!”你才笨了! “是,柳柳不笨。”承平帝笑道。 柳桥果断上前阻止女儿继续闹下去,“皇兄,你一路舟车劳顿的,不如先休息,柳柳,皇帝舅舅累了,需要休息,你不许再胡闹!” “皇帝舅舅你要住在我家吗?”柳柳眼睛晶亮晶亮的。 承平帝点头,“嗯。住几天吧。” “那你陪柳柳玩好不好?”柳柳问道,“我病了一场,娘就不让我出门跟小胖他们玩了,我都好了她还不让!柳柳都要发……发霉了!皇帝舅舅你陪柳柳玩好不好?我会很多好玩的,比小胖他们都要厉害!” “好啊。” “易柳!” 承平帝跟柳桥同时开口,一个高兴,一个生气。 柳柳缩了缩脖子,“还是不要了,娘说皇帝舅舅累了,皇帝舅舅你要好好休息,要不会生病的,就跟柳柳一样,生病了要喝药,好哭的……”说着,便挣扎地下了地,跑到了娘亲的面前,抱着娘亲的腿,抬着小脑袋,“娘,柳柳知错了,你别生气……” “哼!” 承平帝看着眼前的母女二人,无声笑了笑,然后招手,“来柳柳,我们都听你娘的话,你带皇帝舅舅去休息如何?” 柳柳转过头,“啊?” “皇帝舅舅没来过你家,认不出路。”承平帝道。 柳柳抬起头看着娘亲,“娘……可以吗?” “自然可以。”柳桥正色道,“不过柳柳不许胡闹,不许任性!皇帝舅舅是大人,不许拉着他陪你玩知道吗?” “哦……”柳柳答应的有些不情愿,“那柳柳带皇帝舅舅去休息?” “嗯。” 柳柳松开手便走到皇帝舅舅的面前,拉着他的手,“皇帝舅舅你跟柳柳来……”一边说着一边将人拉着往外走,直到走出了院子,才想起问她娘皇帝舅舅住哪里。 “旁边的院子。”柳桥无奈道,他爹果然说的没错,聪明的时候跟人精似得,缺心眼的时候就缺心眼的厉害! 柳柳愣住了,“那不是云州外祖母外祖父住的地方吗?”她有两个外祖母一个外祖父,还有一个小舅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跟小胖他们不一样,不过没关系,多了一个外祖母一个外祖父,她的礼物就更多! “不知皇兄要来,没有准备。”柳桥直接对承平帝解释,“这府里就那院子好些,皇兄恕罪。” “我没告诉你们要来,有地方住就成了。”承平帝不以为意地笑道,然后低头看着柳柳,“柳柳知道在哪里?” “我知道!”柳柳没有去纠结为什么皇帝舅舅要住云州外祖母他们的院子,“皇帝舅舅你跟我来,很近的!柳柳去过,还有,娘亲跟爹吵架的时候也跑去哪里睡觉。” 柳桥瞪了女儿一眼。 柳柳没看见。 “你娘会跟你爹吵架?”承平帝倒是来了兴趣一般,继续问道。 柳柳小郡主完全没发现她将的警告目光,继续道:“嗯!” “为什么吵架?” “啊?”柳柳小朋友想了想,“记不清了……好像是我爹做了什么惹我娘生气了……不过娘跑去了那院子没多久就被爹给抓回去了,皇帝舅舅我告诉你哦……”声音压的低低的,神秘神秘,“我爹也打我娘的屁屁……” 承平帝挑眉,扫了一眼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柳桥,继续问道,“为什么?” 柳柳歪着头想了想,“好像是生弟弟的事情……” 承平帝眼底闪过了一抹冷意,顿住了脚步侧身看向柳桥,“怎么回事?” “皇兄。”柳桥心口涌出了一股羞愧,看来又是她小人之心了,“没事,只是我一时想不开去寻那生子秘方……他知道了担心我会弄坏身子,才会跟我生气的。” 承平帝神色缓和了下来,“真是如此?” “不然还能如何?”柳桥失笑,“皇兄还担心我会被欺负了不成?就算会被人欺负,也就会被这小丫头给欺负的!” 承平帝方才相信,“孩子的事情别想太多,柳柳很好,最重要还是自己的身子!” “我知道了。”柳桥点头。 柳柳晃了晃承平帝的手,“你在生气吗?”生她爹的气吗?“皇帝舅舅我爹不是故意打我娘的,我已经帮娘教训了爹了,皇帝舅舅你不要生气……” 承平帝蹲下身将孩子抱起,“皇帝舅舅没生气。” “真的?” “当然了。” 柳柳认认真真地看了好一会儿,方才相信,大大松了一口气,“皇帝舅舅不生气……”要是生气了,她爹是不是就没活干了?可……这算不算是一件好事?爹没活干就可以呆在家里陪她跟娘了,可是……爹没活干了,会不会不开心? “怎么了柳柳?”承平帝以为孩子还在害怕。 柳柳小脸纠结,“我不知道……” “嗯?” “皇兄。”柳桥似乎看出了女儿的小心思,“这丫头怕是想如果你是生气了,就不给她爹活干,她爹就可以回来陪她玩了,可又怕她爹不开心。” 承平帝有些诧异,四岁大的孩子能够想这般多的东西吗?“是不是柳柳?” 柳柳一脸娘亲真厉害的神情,重重点头。 “柳柳真聪明!”承平帝赞扬道,四岁的孩子会察言观色的他见过,可是像这孩子将聪明劲儿放在孝顺父母身上的,却是几乎可以说没有,“柳柳放心,等你爹将海盗都打光了,就能多谢时间陪你完了。” “真的?!”柳柳惊喜。 承平帝笑着点头,“当然,舅舅是皇帝,皇帝一言九鼎,柳柳懂吗?” “嗯!”柳柳点头,“我爹教过我的!一言九鼎,言而有信,说出去的话要算数!皇帝舅舅我们打勾勾!” 承平帝愣了。 “打勾勾!”柳柳伸手去勾了一下承平帝的手指,“一百年不许变!” 承平帝笑了,“这又是谁教你的?” “娘!”柳柳自豪道,“皇帝舅舅我娘是不是很聪明?” 承平帝点头,“是很聪明。” “皇兄,我们还是先过去吧。”柳桥打断了两人的话,免得又说个不停。 这次不管是承平帝还是小柳柳,都没有反对。 230 兄妹 到了客院,正在亲自指挥下人布置的易之云见到女儿被承平帝抱在怀里,心顿时抽了抽,“臣参见皇上。 ”行礼过后,便即刻对女儿道:“柳柳,不得无礼,下来到爹这里!” 这表面上是不想逾越,不过不管是柳桥还是承平帝都知道这爹不过是不喜欢她女儿被别的男人抱着而已。 柳桥对这对父女直接无语了。 承平帝却挑眉,“清宁很好。” 易之云愣了一下才想起了清宁是女儿的封号,“清宁还小。” “的确是还小,所以才得好好疼。”承平帝低头看着怀里一脸迷糊的柳柳,“怎么了?” 柳柳看了看他爹,又看了看皇帝舅舅,“皇帝舅舅,柳柳叫柳柳,不叫清……清……”记不住了,直接想娘亲求救,“娘……” “清宁也是柳柳。”柳桥笑道,“这是你皇帝舅舅给你的郡主封号,娘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 “柳柳不要!”柳柳摇头,一本正经地道:“柳柳喜欢叫柳柳!小胖他们说柳柳的名字很好,都叫柳柳柳柳郡主呢。”转过来看向她的皇帝舅舅,“皇帝舅舅,你不要让柳柳改名字好不好?” 承平帝失笑:“不是让你改名字,是多一个名字,等你长大了,柳柳这名字不能让人随便叫的,除了家人,其他人都不能叫。” 柳柳不懂。 “皇上说的对!”易之云这回站在了承平帝这边,他女儿的名字岂能让人随便叫?“柳柳是家人叫的,清宁是外人叫的。” “可……可皇帝舅舅不是一家人吗?”柳柳没忘记刚刚皇帝舅舅叫自己清宁,还有……“爹,你不要柳柳了吗?” 直接急了。 易之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柳,这是……”承平帝也似乎不知道说什么。 柳桥失笑,上前将女儿从承平帝怀里抱过来,这次承平帝松手了,“柳柳别难过,皇帝舅舅跟你爹不是不要你,清宁的封号我们也可以叫,不过柳柳要是不喜欢,以后我们就不叫好不好?” 具体的解释太复杂了,她女儿的小脑袋弄不懂。 柳柳心情好转,“真的吗娘?” “当然是真的。”柳桥失笑,“你爹怎么会不要你了?柳柳怎么这么笨!” “娘……”柳柳不好意思,往娘亲的怀里磨蹭,会儿,才转向她爹,一脸的不好意思,“爹……” 易之云上前,敲了敲女儿的额头,“小没良心的,爹平时怎么疼你的,竟然说爹不要你了!” “爹……”柳柳更加的不好意思,“柳柳错了,错了……” “以后不许再说知道吗?” “知道了……” 一旁的承平帝看着眼前这一家三口亲亲密密的,面上的笑容更加的温和,心里也是彻底安了下来,不管是明睿太后还是他,都一直为柳桥不能再生一事而担心。 柳桥也没将承平帝晾在一边太久,“皇兄,这院子有些小,您别介意。” “没事。”承平帝笑道,“这院子很好。” “皇帝舅舅。”柳柳这时候才想起了还有一个舅舅在,“你也不要生柳柳的气……” “不气。”承平帝笑道。 “好了。”易之云看向女儿,“你皇帝舅舅也累了,别打扰他。” 柳柳点头,“皇帝舅舅你好好休息,柳柳明日再来找你玩!” “好。” “那皇兄先休息。”柳桥道。 承平帝点头,“嗯。” 柳桥又说了几句客套的话,便抱着女儿离开。 易之云多留了一刻钟,将防卫的情况以及林岩的求见禀报。 “嗯。”承平帝颔首,“朕在台州的安全便交给你负责,至于林岩,先不急。” “是。”易之云领命道。 承平帝看着他会儿,“易之云,你没让朕失望。” “皇上言重了,这是臣的本分。”易之云低头回道。 承平帝笑了笑,“朕是指你将永安照顾的很好。” 易之云抬头,严肃的脸上添了一丝柔和,“这也是臣的责任,她是臣的妻子。” “柳柳被教的很好。”承平帝笑道,君臣之间的隔阂仿佛在此刻消融无踪一般,“母后若是见了她必定会喜欢。” “可阿桥担心我将她宠坏了。”易之云微笑道。 承平帝笑道:“无妨,朕的外甥女,怎么宠都不过分。” “皇上这话若是阿桥听到了,恐怕连觉也睡不着了。”易之云失笑,“皇上还是别在她面前说。” 承平帝笑了出声。 君臣两人又闲谈了会儿,易之云便行礼告退,至于心里最想知道的承平帝的来意,还是没有弄清楚,但是以如今承平帝的态度,应该不会是坏事。 离开了院子,又重新检查了一边防卫的情况,这才去见了妻女。 柳柳似乎闹累了,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柳桥坐在一旁看着。 “睡了?”易之云上前,看着呈大字型躺着睡着了的女儿,低声问了妻子。 柳桥颔首,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一回来就说要睡了,还说不许吵她,等她睡饱了就去找皇帝舅舅玩。” 这才多长时间,之前还不信那是皇帝舅舅,现在便亲的跟什么似得。 看来她爹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易之云笑了笑,“让她睡吧。” 柳桥点头,给女儿整了整盖着小肚子的小被子,便示意易之云出去,出了卧室,夫妻二人坐在了圆桌旁。 “防卫的事情如何了?” “都处理好了。”易之云伸手给她倒了一杯茶,“放心,皇上不会有事的。” 柳桥点头,“皇兄可跟你透露为何来台州?”真的只是来看她吗?“虽然我这么想有些没良心,可是……” “不管皇上为何而来,我们都不会有事的。”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我们一没贪污,二没滥权,三更没谋反,皇上便是派人来查,我们也不会有事,别想这般多。” “嗯。”柳桥笑了笑,“皇兄似乎很喜欢柳柳。” 易之云心里咯噔一下,“阿桥,你之前不是说过要写信给皇上太后,我们的女儿不嫁皇家吗?” 柳桥闻言心里也是突突,“我是跟母后提过,当时母后也答应了,不过……”想了想,又松了口气,“如今跟柳柳相同辈分的便是几个皇子了,三皇子跟四皇子比柳柳大许多,年纪合适的便是五皇子跟六皇子……” 承平帝如今只有六个皇子,六皇子之后出生的都是两个公主。 “应该不会的,这两年朝堂还是太子跟二皇子的天下,其他的几个皇子几乎是透明人,皇兄如今还是春秋鼎盛,应该不会将一个手握重兵的武将之女嫁给其他的皇子,不过柳柳现在还小,等将来能够出嫁,也是十年之后,十年的时间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不行!我得去跟皇兄说清楚!” 说着,便起身要去了。 易之云忙拉住了她,“皇上现在在休息,而且这事也急不来。” 柳桥哽了哽,嗔怪道:“提这事的人是你,现在让我不着急的也是你!” “是我的不是。”易之云赶紧道歉。 柳桥瞪了他一眼,“看着柳柳,我去厨房看看,住的地方没法子不讲究,这吃食却是要精心准备,一丝差错也不能出!” “好。” 接下来的时间,柳桥都花在了厨房上,这吃食奢华不奢华倒是不要紧,最要紧的还是安全,每样食材,每种调料,柳桥都亲自仔细检查,烹煮的过程也紧紧盯着,菜出来之后,也都亲自尝一遍,之后交由皇帝身边的随从负责送到饭桌,而在上饭桌之前,又重新试毒。 承平帝虽说是微服私访,可随行来的人明处暗处的人也不少,近身伺候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便是连李成安也是辨别毒物的高手。 许是因为太紧张了,晚膳柳桥没吃好,虽然尽力掩盖着,不过易之云还是看出来了,承平帝自然也是觉察的到,所以膳后,承平帝说累了回了院子。 因此柳柳小郡主顿时一阵失落,不过也没说什么。 柳桥却是松了口气。 …… 入夜,院子的点燃了璀璨的灯火。 承平帝负手站在了屋檐之下,柔和的烛火未曾能够平缓他眉宇冷硬,许久,李成安提着一个食盒过来。 “皇上,方才长公主派人送了宵夜过来。” 承平帝看向他手中的食盒,“永安送来的?” “是。”李成安道,“奴才已经检查……” “你检查什么?!”承平帝忽然怒道,“难道还担心永安会害朕不成?!” “皇上……”李成安连忙跪下。 承平帝也没继续,“将东西端进来!” “……是……”李成安连忙起身,提着食盒跟在主子的身后进了屋子,动手将食盒内的东西摆了出来,是一碗面,不过跟平常的面不一样的是面食跟面汤是分开的,“长公主说面汤分开面才不容易坨……” 李成安一边说着,一边动手将面汤倒进了面食中,用筷子搅匀,方才送到了主子的面前,“皇上请用。” 承平帝拿起了筷子吃了两口,“永安亲手做的吧?” 李成安听主子叹息的语气,松了口气,低头回道:“应该是,之前的吃食长公主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但是都是亲自盯着烹煮的。” “这丫头……”承平帝无奈,“都这般多年了,还跟当日给朕送蛋糕之时一般。” “长公主也是关心皇上。”李成安回道。 承平帝叹了口气,“你说朕是不是来错了?” “怎么会?”李成安忙道,“长公主见到了皇上也很高兴,尤其是小郡主,而且,皇上亲自来看望长公主,也便是告诉所有人皇上很看重长公主!” 承平帝笑了笑,“这丫头啊……”话没有说下去,无奈地笑了笑,低头继续吃面。 “皇上,长公主还是很高兴的。” 承平帝看了他一眼,“朕的妹妹朕你比清楚!” “是!是!奴才僭越,请皇上降罪。”李成安忙跪下请罪。 承平帝道:“起来吧。”顿了顿,又道:“她不说朕也明白,从她认祖归宗开始心里一直有着防备,这些年朕对易之云的态度不明,她怕是心里怕是更加的不安稳,如今朕忽然微服前来,恐怕今晚她睡也睡不好了。” “皇上……”李成安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够对皇上的心思,这些年他越发的摸不透皇上的心思,所以也更加的小心翼翼的,“长公主跟皇上相处的时间毕竟短,心里难免忐忑……” 承平帝看了看他,“或许你说的对。”随后,便不再多言。 李成安也不再继续开口。 …… 柳桥是直到院子那边派人来说皇上已经吃了宵夜之后,才安心回了寝室,先去净房洗去了一身的油烟,才回寝室,没见到女儿,“柳柳呢?” 易之云上前接过了她手里的毛巾,亲自给她擦拭洗过的头发,“回她房间去了。” “又赶女儿走了?”柳桥坐了下来,无奈笑道。 易之云失笑:“不是我赶,是我们的女儿懂事,自己说回自己的屋子。” “真的?” “当然是真的。”易之云笑道,“还跟我说,娘好像不高兴,爹你多哄哄娘。” “这丫头!” 易之云轻柔地帮她擦着头发,“阿桥,别将自己绷的太紧,府里的防卫有我,皇上带来的人也都不简单,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柳桥抬起了腿躺在了罗汉床上,头靠在了他的腿上,“只是心里仍是不放心。” 易之云继续给她擦头发,“你就是爱操心。” “我好像让皇兄伤心了。”柳桥幽幽道,“方才晚膳的时候……” “怎么会?”易之云失笑,“你紧张也是因为你关心在乎皇上,皇上怎么会不明白?说到底还是你夫君不好,要是再本事一些,你就不需要这般操心了。” “不是我夫君不好。”柳桥抬手抚着他有些粗糙的脸,“而是太好了,养的我太闲了,总是在为这些有的没的的担心。” “你啊。”易之云失笑,亦是动容,便是这般多年了,这个女人还是可以轻易地触动他的心,“阿桥,我爱你。” “擦着头发了!”柳桥扬眉。 易之云瞪了她,“小没良心!” “说你女儿啊?” “你!” “呵呵……”柳桥笑了出声,一扫一整日的紧张。 “别动!”易之云板起了脸,“擦着头发了。” 柳桥乖乖地点头,可手却是在乱动,一下一下地在某人的身上点火。 易之云身子一点一点地绷紧,恨不得一口把她跟吞了,可头发还没干,现在她的身子,他可不敢说等灭火了之后再来擦,所以只好咬着牙忍着直到将她的头发擦干了,这才一扔毛巾将腿上的妖精抱起,跟个小毛头一般,“点了火就别后悔!” …… 柳桥后悔了,才一半就后悔了,谁知道这男人一把年纪了还这般龙精虎猛的,当然,这话她可不敢跟他说,否则她恐怕真的被吞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这后悔还不算什么,最让她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的是她醒来之后,她的女儿竟然天真无邪地告诉她,让她好好休息,她已经跟皇帝舅舅说昨晚上她爹让她娘累坏了,等休息好再去跟他说话。 “谁……谁跟你说的这些话?!” 柳柳看着娘咬牙切齿的样子,有些奇怪,“娘你很累吗?”累的生气了?“爹坏!柳柳帮娘教训他!” “你爹跟你说的?”柳桥磨牙。 柳柳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每次爹回来,爹都会让娘累坏的!” 柳桥恨不得撕了易之云,他疯了还是怎么了,竟然跟女儿说这些?!其实她是冤枉了易之云了,易之云怎么也不会跟她女儿说这些,不过是每次他回来,柳桥都起的很晚,他又不想女儿去打扰她,便哄着女儿说她娘累了,让她多休息。 这几次下来,柳柳小郡主便形成了这个认知,那就是他爹让她娘累坏了。 所以柳柳小郡主有时候也挺矛盾的,不知道该不该为了这件事讨厌她爹!不过这次决定了,“娘,你好好休息,柳柳这就去教训爹,让他以后不许累坏你!” 柳桥赶紧拉住了女儿,“娘不累,不累,不许去找爹!”这若是让这丫头吵嚷了出去,她以后还要不要做人? “真的?”柳柳看着娘亲,心里其实也不愿意去教训爹的,可是娘都这样子了,“娘,你真的不累?真的不用柳柳去教训爹?” “不用!”柳桥磨着牙道,“不过柳柳以后也不许说这些话,若是被人听到了,还以为你爹欺负娘了,到时候你爹会被人骂的!” “啊?”柳柳一阵紧张,“那皇帝舅舅会不会骂爹啊?” “以后不说就不会骂了!”柳桥继续哄女儿。 柳柳认真点头,“好!柳柳以后都不说了!可……可娘你真的没事吗?每次爹回来,娘都睡的很晚……” 柳桥咬着牙,易之云你死定了!“没事,娘什么时候骗过柳柳?” 很多时候! 柳桥脑海中浮现了这四个字,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相信她娘的话,“嗯!柳柳相信娘!” 柳桥心里有过一丝小愧疚,不过为了让女儿健康成长,也为了保住最以后一丝脸面,还是忍住了,“柳柳你先出去一下,娘等会儿就去陪你玩。” “去找皇帝舅舅!”柳柳嘟着嘴,“柳柳要跟皇帝舅舅玩……” “你皇帝舅舅不跟你玩?” “不是!”柳柳摇头,“是柳柳担心娘,要来陪娘!” “你爹呢?”柳桥咬着牙问道。 柳柳道;“爹出门了,说下午才能回来!” 柳桥吸了一口气,“好,娘等会儿就带你去找皇帝舅舅。” “好!”柳柳高高兴兴地出去等了。 柳柳起身梳洗,小半个时辰之后,便出来,忍着身上仍没散去的不适,抱起女儿,“我们这就去找皇帝舅舅玩。” “娘!”柳柳却一本正经地道:“你还没吃早饭了!爹说一定要吃早饭的!” “好!”柳桥笑道,“吃了早饭再去,柳柳吃了吗?” “柳柳吃了!”柳柳笑道,“不过柳柳还可以陪娘吃!柳柳的肚子还扁扁的!” 柳桥嗫嗫女儿的鼻子,“好,把肚子填的鼓鼓的!” “鼓鼓的难受!再吃一点点就成了!” “好!” 母女二人嘻嘻闹闹地吃完了早饭,这才去承平帝的院子,见了承平帝,柳桥的神色仍有些不自然,“皇兄昨晚上可休息的好?” 柳柳早就爬上承平帝的腿上了,“皇帝舅舅,床好不好睡?” “好。”承平帝笑道,一起回答了母女二人,随后笑着看向柳桥,“看来朕这趟来也不完全是没好事。” 柳桥脸顿时发烫,“皇兄!” 承平帝却大笑出声。 柳柳不知道皇帝舅舅为什么笑,不过听到人笑她也笑。 柳桥更是羞愤难当,“皇兄你还笑!” “好,不笑了。”承平帝停下了笑声,嘴边却还是泛着笑。 柳桥脸都快挂不住了,“皇兄你是专门来笑话我的吗?” “如果是这样的笑话的话,倒也无妨。”承平帝笑道。 柳桥更是恨不得挖给洞埋了自己。 可这时候女儿还来插一脚,“娘,你的脸好红,是不是不舒服?”说完,便从承平帝的脸上下来,趴到她娘的腿上,仰着头看着,“是不是病了?” “没事!”柳桥道,“娘没事!” “真的?” “当然是真的!” 柳柳又看了好半晌,这才相信,“娘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柳柳,柳柳让太医伯伯来给你看!不许怕吃药不说哦。” 柳桥更是没脸见人了,“好。” “皇帝舅舅你不知道,娘比柳柳更怕吃苦药,可每次都要柳柳盯着才肯喝!”柳柳转过身对承平帝道。 承平帝笑道:“那柳柳以后要继续照顾娘亲,知道吗?” “嗯!”柳柳认真点头,“爹也让我照顾娘,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娘的!” 柳桥的脸色因为女儿的话而缓和下来,伸手将女儿抱起,“那娘以后就靠柳柳照顾了。” “嗯!” 一整个上午,兄妹两人,围着小柳柳一人,谈笑嬉闹着,午膳就三人一起用,吃完了午膳,柳柳便打着哈欠,累了。 柳桥让人抱着她回去睡午觉,自己则留下来,没了女儿在,原本的嬉闹气氛也消失了,多了一丝局促,“皇兄,你怎么忽然来台州。” 问题,还是问了出来了。 承平帝笑了笑,“我以为你不会问。” “皇兄……”柳桥也知道自己的小人之心很严重,“我……”话,没有说下去,低着头沉默了半晌,方才抬起,苦笑:“皇兄,不是圣人有言,女子与小人难养吗?我是女子,还是小人……皇兄,对不起。” 承平帝看着她,叹了口气,“怪皇兄吗?” “没有!”柳桥没有犹豫,“皇兄已经对我很好了,真的!我知道皇兄是真心对我,宽容我,甚至纵容我,这些年我在台州过的好,也是皇兄在背后护着我的原因。” “皇兄还是没护好你。”承平帝却叹息道,这样的语气不该出现在君临天下的皇帝身上,可如今,他却如同一个寻常兄长一般,因为没有保护好妹妹而愧疚。 柳桥心里涌出了一股热流,“皇兄,你再这般说,我更是无地自容了。” 230 父女的和乐时光 “懂得无地自容就好,过两年,回京去看看皇兄跟母后,知道吗?”承平帝板着脸教训,可语气分明是惯人的。 柳桥整了整思绪,“母后身子可好?还是常年在寺庙里?” “嗯。”承平帝点头,“身子还健朗,就是想你,说她在寺庙里为你多念几句佛,你的福气就会多一些。” “是我不孝。” “阿桥啊。”承平帝叹了口气,“母后老了,朕也老了。” “皇兄……”柳桥的心里生出了一股凄然的感觉,第一次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承平帝,五年的时间没见,他的确如他所说的老了许多,鬓间也开始出现了白发了,“这些年,皇兄很辛苦吧。” 承平帝笑了笑,“还好。” “皇兄。”柳桥开了口,可是接下来却不知道说什么,总不能让他放下事情吧?那是千万百姓的福祉,大周江山的未来,“其实太子既然立了,皇兄不妨少操心些。” “朕以为你不喜欢太子。”承平帝却笑道。 柳桥哽了哽,“皇兄哪里听来的谣言?太子是储君,也是我的外甥,我怎么会不喜欢?”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就算不喜欢,可太子还是太子,我的喜欢与否意义不大。” “阿桥。”承平帝看着她,神色中多了一丝的严肃,“你认为太子能够担的起这大周江山吗?” 柳桥失笑:“皇兄,这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承平帝似乎愣了一下,随即道:“你啊。”似惆怅,又似无奈,这般的问题,若是换做了其他人,必定会使劲了心机来为自己攫取利益,可她倒是好,一句话便将问题扔回来给他了,“是,这是朕的问题,可你这个当妹妹的就不能帮帮你皇兄?” 柳桥便是相信他的亲情也不敢真的将他这话当真,“我不是在帮着皇兄了吗?这两年我可帮皇兄赚了不少。” 承平帝失笑,“连柳柳也知道你赚银子的本事很好了。” “我也就只有这点小本事。”柳桥笑道,“其他事情,别说是皇兄的,就算是易之云的我也帮不上忙,你说当年海盗害的我多惨?我若是有几分本事,早就将他们给灭了,还会在这里一个劲的钻钱眼?” “当年的事情还记着?” “自然。”柳桥敛去了笑意。 承平帝继续问道:“几年前易之云给朕上过一份折子,只是朕一直没有准许。” “皇兄不准,自然有皇兄的道理。”柳桥没有去问什么折子,道:“不过若是易之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皇兄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他计较,他这个人看起来是有几分本事,可偶尔也是傻里傻气的,有时候连他女儿都比她聪明。” 承平帝失笑不已,“想维护你夫君也不需要这样踩他!” “男人就是要偶尔踩踩,这样才听话!”柳桥扬眉道。 承平帝也挑眉,“你就是这样让他对你一心一意的?” “自然不止这个。”柳桥笑道,“要是要说完的话,皇兄恐怕也没时间听完,不过也不完全是我本事,易之云认死理也是其中之一,他就认定了我,一辈子就我一个!” 承平帝看着她说的眉飞色舞的,笑了出声,“站在男人的角度,你夫君颇为窝囊。” “他甘之如饴。”柳桥挑眉。 承平帝笑道:“是你福气好,本事大!” “这点我认。”柳桥笑道。 承平帝没跟她继续这些话题,而是转移了话题,“朕来台州就是来看看你,就算有其他的目的,也是想来亲自看看台州目前的情况,这一路走来,你夫君倒也没让朕失望。” “皇兄可不要将功劳都归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了。”柳桥笑道,“这几年林大人也是付出了很多心力,易之云能够这般顺利,也多亏了林大人。” “你在为林岩说好话?”承平帝挑眉。 柳桥笑道:“不是在为他说好话,而是实话实说,皇兄一直让林岩留任不也是因为他的政绩不错吗?” “可朕听说他的一个庶女勾引你夫君。”承平帝却道,“而且几年前林岩也似乎动过给你夫君塞女人的心思。” “皇兄,我就是这般公私不分的人吗?”柳桥笑道,“再说了,偶尔有些不长眼的人来刺激刺激,我们夫妻的感情该能更加的稳固。” “就不怕易之云生了外心?” “他敢!”柳桥咬着牙狠狠道,“就算他不怕皇兄你扒了他的皮,也怕我抽了他的筋!”说完,又补了一句,“再说了,这两年他一年到头的都在军营,连回家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的,他去哪里外心了?除非他断袖!” 承平帝喝茶的动作顿住了,差点没一口喷出来,好不容易稳住了,不知道该笑还是该不笑地道:“你……你就这样跟他说话的?” “皇兄。”柳桥笑眯眯的,“这是夫妻之间的情趣。” 承平帝搁下了茶盏,失笑道:“这朕还真的不懂。” “那是因为皇兄跟皇后和其他的后宫妃嫔先是君臣,才是夫妻。”柳桥道。 承平帝笑容中添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朕与太子的母亲也未曾有过,母后跟父皇也没有。” “所以,我才不希望柳柳嫁入皇家。”柳桥抓准了时机说出了这话。 承平帝愣了一下,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感情你跟朕兜了这般大的圈子就是为了提这事?” “皇兄很疼柳柳。”柳桥尴尬笑道,“我难免担心。” “朕就不疼你了?”承平帝佯怒,“可不也是让你跑出来这般多年?你不回去,朕可有强迫你回去?” “没有。”柳桥认真道,“所以我很感激皇兄。” 承平帝看着她,叹了口气,“你放心,我也舍不得柳柳去吃这份苦,而且母后之前也答应了你了,朕岂会违逆母后的意思?你的闺女,你自己做主。” “谢皇兄!”柳桥欣喜道。 承平帝笑了笑,“不过朕倒是好奇你那夫君究竟会给他女儿找什么样的夫君了,以目前他那样子看,估计没几个人能够看得上的,你可的确看紧些,免得他一时糊涂了,让朕的外甥女嫁不出去了。” 柳桥有些迥然,“皇兄放心,柳柳的婚事我做主,他知道参与权,最后拍板的还是我!” “朕还是回去多多留意一下,免得柳柳被你们夫妻折腾的真的嫁不出去了。”承平帝失笑。 “皇兄!” “好了好了。”承平帝没有继续戏弄她,“既然说到了柳柳的将来,有件事朕还是得提提你,你不愿意易之云纳妾,那就过继吧。” 柳桥一怔。 “当初易之云认祖归宗一事一直拖着,易氏宗族的人这几年一直派人去京城跟你婆婆说这事,不过你婆婆一直没应下来,如今台州越发太平了,估计他们会直接派人来台州。”承平帝道,“你们夫妻总是需要有个养老送终之人,若是真的不待见易氏的人,不是还有云家吗?云家那家子之前的确有些得意忘形,不过这两年还算是安分,从中挑个好的,你婆婆估计也不会反对的。” 柳桥苦笑,“皇兄,我还年轻,我想再等等。” 找女人给易之云生儿子她是绝对做不到的,不过过继……便是她无法骗自己说她可以将别人的孩子当做自己亲生的,可是她总不能一直自私,便是易之云不在乎,她也得顾及云氏,顾及外人对易之云的看法,无后,在这个时代是天大的问题。 可她还是想继续努力看看! 虽然这些年她心里的希望也越来越少了,可她还在育龄,总还是有一线希望的不是吗? 当年母后四十多方才是生了她。 娘不也是在不能生二十年后生了儿子? 承平帝见状,也没有继续勉强,“也是,你们还年轻,再养养,也还是有希望的,不过柳柳说的那事,不要再试了!” 柳桥笑了笑,“不会的,就算我不爱惜自己,也得顾着女儿跟夫君,我可不想弄垮了身子然后让别的女人来占我夫君,住我的屋子,用我的银子,还虐待我的女儿!” “说什么了?”承平帝轻斥,“也不怕晦气。” 柳桥笑了笑,“有什么好怕的,有皇兄的真龙之气镇着。” 承平帝又一次对她无可奈何了,不过她如今还这性子,便也证明了易之云对她是真的很好,“的确,万事都有皇兄在!” 柳桥笑着点头,“嗯,万事都有皇兄在,有皇兄给我撑腰。” 承平帝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了,柳柳说你在庄子里面种宝贝,到底是什么宝贝让你舍得丢下女儿?” “这事还没成,等成了之后一定告诉皇兄。”柳桥没有说出,毕竟还没成,她说的再好也是空话,“不过到时候皇兄一定得好好赏赐我。” 承平帝倒是来了兴趣,这丫头这般看重的东西绝对是好东西,不过他也想不出庄子能出什么好东西,“好。” 她不说,他也便不问,等着就是了。 闲聊开了头,愉悦的气氛也营造出来了,接下来兄妹两人便聊的更加的愉悦了,整个下午屋内都传出了两人的笑声。 易之云回来的时候便听到了里面的笑声,温和地笑了笑,没有进去打扰,对于承平帝来说,他是臣子,也是外人,而对于柳桥来说,他在,她只会更加的小心翼翼。 而他似乎很长时间没听到她如此笑了。 怀着愧疚离开,直接去看了女儿。 “驸马。” 易之云挥手让身边照顾的人下去,便坐在了女儿的床边,看着女儿的睡容,神色更是柔和,正想伸手给女儿拉拉被子,却见女儿忽然间睁开了眼睛,“柳柳?” “爹!”柳柳抓着小被子悄悄地看了看床外,低声问道:“娘在吗?” 易之云被女儿的小模样给逗笑了,“你娘还在跟你皇帝舅舅聊天了。”随后,摸摸女儿的头,“怎么醒了还要装睡?” “爹……”柳柳小脸慢慢地红了,“你……你不许生柳柳的气,也不许……不许笑话柳柳……” “怎么了?”易之云一愣。 柳柳小脸纠结了好一阵子,这才抓着被子支支吾吾地低喃,“柳柳……柳柳……尿……尿床了……” “什么?”易之云一时间没听清。 柳柳拉高了被子蒙住了自己半张脸,只露出了眼睛,怯怯地道:“柳柳尿床了……” 这次易之云听清楚了,却是还是愣了。 柳柳见了以为他生气,忙坐起身,“爹,你不要生气,柳柳下一次一定不会了!柳柳以后都不喝那般多汤了,柳柳……” “说什么傻话了?”易之云摸着女儿的头笑道,“爹没有生气。” “真的?”柳柳将信将疑。 易之云正色道:“当然没有了,不就是尿床吗?柳柳还小,尿床很正常的,来,爹帮你换衣裳。”说着,便要掀开女儿的被子抱她。 “不要!”柳柳却拒绝,认真道:“爹,柳柳是女孩子,爹不能帮柳柳换!” “你小时候的尿布就是爹给你换的!”易之云敲了敲女儿的额头,自然是没用力,“还是你嫌弃爹爹笨手笨脚?” “没有!”柳柳忙摇头,“可……可柳柳是女孩子!娘说了女孩子不能让男孩子脱衣服的!爹是男孩子!” 易之云愣了,这话他赞成,不过他这个爹也一同被排除在外了?“爹也不成?” “爹是男孩子!”柳柳认死理。 易之云笑了,“好,那爹去让人来给你换?你想让谁帮你换?古嬷嬷还是罗妈妈?” “都不要!”柳柳用力摇头,“她们会告诉娘的!娘说我是大女儿了,不能尿床!” “我让她们不许告诉你娘!” “她们听娘的!”柳柳不信,“爹你跟她们又不熟,她们听娘的多过你!” 易之云摸摸鼻子,“那柳柳想怎么样?” “我自己换!”柳柳坚决道,“爹你去给我拿衣服来,还有,你要帮我换这被子,还有……床单,再偷偷拿去洗,不要让人看到!” 易之云心里失笑不已,不过还是认真点头,“好,爹答应你,我们一起毁尸灭迹!” “爹……”柳柳做了坏事有些心虚,“我们是不是很坏?” “爹陪着你,不怕!”易之云摸摸女儿的头,“爹赶紧去拿衣裳,免得着凉了。” “还要热水擦擦!”柳柳忙道。 易之云自然应了。 因而,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面,父女两人便合伙将尿床的证据毁尸灭迹了,幸好柳柳小郡主平视被她娘训练的自己都会穿衣裳,虽然过程很艰难,但是最后还是穿上了,至于擦擦的环节,更是惊险无比,不过好在也顺利完成了。 等她拉着爹爹抱着一堆证据去浆洗房,看着爹爹将证据洗了之后,终于安心了,却没发现他们一路上竟然一个人也没见到,浆洗房里面的人也是集体失踪。 “爹,你不需告诉娘哦?”回程路上,柳柳小郡主趴在他爹的悲伤小声叮嘱道。 易之云背着女儿,笑道:“当然了。” “爹真好!”柳柳磨蹭着他爹的背,越磨蹭越是觉得舒服,“爹以后你不要抱柳柳,背柳柳好不好?” “好。”易之云应道,“不过为什么?” 柳柳呵呵笑了,“这样更舒服。”随后又道:“爹,你有没有背过娘?” “当然有了。”易之云笑道,“你娘小时候,爹可是背着她从城里回家了,要背很长的一段路程。” “那娘是不是很开心啊?”柳柳问道。 易之云回道:“当然了,就给柳柳一样的开心。” “那以后爹也背娘!”柳柳道,“也背柳柳!” “好。” “还有!”柳柳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爹你不要每次回来都累坏娘好不好?” 易之云差点没摔了女儿,重重咳嗽了两下,“柳柳,你这话从哪里听来的?” “柳柳自己想的!”柳柳觉得有些奇怪,“怎么爹跟娘一样,都这样问柳柳?柳柳这么聪明,当然是自己想到了?爹你每次回来娘都睡到很晚才起来,而且有时候……娘的脖子上红红的,爹你是不是欺负娘了?我告诉你,你不许欺负娘哦!柳柳喜欢爹,可是更喜欢娘,你要是欺负娘,柳柳就帮娘报仇!” 易之云嘴角抽了抽,“柳柳,爹不是欺负娘,而是……”本来是想跟女儿解释的,可是这事跟一个四岁的孩子怎么解释的通?“好,爹答应柳柳,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娘!不过柳柳也要答应爹爹,这些话不许再跟别人说,否则别人会以为我跟你娘吵架了,他们会笑话我们的。” “好!”柳柳很爽快地答应了,“只要爹不欺负娘,柳柳就听爹的话!” “爹保证,绝对绝对不欺负你娘!”易之云暗暗发誓,往后就算“欺负”也得小心点,免得他的这个宝贝女儿将他们夫妻的闺房事说了个众人皆知。 柳柳终于安心了,“爹,我们去找皇帝舅舅玩好不好?” “好。” 231 细作 因为有爹爹这座万年不倒的大靠山在,柳柳小朋友就算做了坏事也没有丝毫心理负担,还很自豪地跟她娘她已经教训过她爹了,以后他爹不会再欺负娘了。 这下好了,她爹的千叮万嘱又给丢开了,直接让她爹她娘没脸见人了。 兄妹两人的隔阂虽然不能说是完全消散,但是也比刚刚开始的要好,所以当天晚上的晚膳用的极为的和乐,当然最开心的还是要数柳柳小郡主了。 吃饱喝足之后,又缠着她的皇帝舅舅玩闹,玩的眼皮都开始打架了,这才依依不舍地让她爹背着她离开。 送回了回房之后,夫妻二人也回房去了。 “跟你女儿玩了一下午毁尸灭迹的,可高兴了?” 易之云一把将人压在了身下,“高兴,不过夫人,我们这女儿是不是太实心眼了?” “夫君指的是?”柳桥挑眉。 易之云又好气又好笑的,“除了我欺负你的事情,还能有什么事情?” “这样孝顺的实心眼不好吗?” 易之云低下了头埋在了她的颈项上,“可我们的面子都丢光了,这下子怎么办呢?” “有本事你去教训你闺女。”柳桥推开了他,“你夫人我要休息,一边去!” “连你也不要我呢?” 柳桥挑眉,“你可是答应了你闺女不再欺负我的?怎么?想反口?我就说你闺女那总是说话不算数的毛病跟谁学的,原来是你啊!” 易之云直接伸手将人抓了回来,“怎么?放心了?” 柳桥收起了嬉闹,知道他在说什么,转了转身子,在他的怀里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躺着,“夫君大人,娶了一个小心眼的女人,以后可得要小心了!” “我就是喜欢小心眼的!”易之云失笑,“放心就好,皇上的安危你不用太担心,交给我就成,这几年你除了柳柳便没见过其他亲人,皇上难得来,你好好跟他说说话,他估计也不会在这里待太长时间的,你就轻轻松松地带着柳柳招呼他就成,就当是寻常人家招待娘家大哥一般。” “你的心倒是宽!”柳桥失笑,“下午去哪里了?” “没去哪里。”易之云笑道,“就是在城里看了看,放心,如今整个府城都在我的掌控之内,别说皇上在这里的消息不会泄露出去,就算是泄露了,也不会有事!” 柳桥点头,“那就好。” “累了?”易之云低头看着她。 柳桥点头,“将女儿抱回来好不好?” “她睡了,别折腾。”易之云摇头,“放心,我也不折腾你,乖乖睡觉!” 柳桥伸手揽着他的腰,“好。” 易之云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伸手拉过了被子盖住了两人,也合上了眼睛。 接下来的日子都是在轻松的气氛当中度过,承平帝除了见过林岩之外,其他的事情都是陪着柳柳玩耍,平日的威严也转为了温和,倒是真的想寻常人家的老舅舅。 柳柳的情绪一度高涨,最后甚至提出要带他舅舅出去玩。 柳桥起初不同意,不过后来还是拗不过两人,在易之云的严密保护之下出门了,不过因为担心,并没有玩心。 倒是柳柳跟承平帝玩的十分尽兴。 时间很快便到了十月中旬了,承平帝也开始准备启程离开一事,而也便是在定下了三日后离开的行程,易之云却接到了一个消息,当即神色一凛,随后直接去见了承平帝。 “怎么了?”柳桥见了他的脸色心里也是一慌,“罗妈妈,你抱柳柳先出去。” “娘……” “柳柳乖。”承平帝安抚道,“皇帝舅舅有事跟你爹娘说,你先出去玩,待会皇帝舅舅就去找你。” 柳柳撇了撇嘴,虽然不情愿,不过还是听话,牵着罗妈妈的手便出去了。 待孩子离开之后,承平帝敛了笑容,“何事?” 易之云没有即可回答,而是先屏退了屋里的其他下人,包括李成安也在承平帝的示意之下离开,方才正色道:“启禀皇上,臣方才接到军中密报,海上有动静!” 承平帝眯起了眼睛,“什么意思?” “海盗这两日的有些不寻常的活动!”易之云沉声道,“像是在集结人马!” 柳桥握紧了拳头,“冲着皇兄来的?” “目前背后的目的还无法确定!”易之云看着承平帝,“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臣请皇上即可启程离开台州!” 承平帝眯了眯眼,昔日那手握天下权的皇帝回来了,一扫这些日子的温和,“朕在台州的消息即便可以走出州府也不可能泄露到海上!易卿如何解释?” 易之云跪下,“是臣无能!” 柳桥看了看两人,最终还是没为易之云说话,不过却是劝承平帝,“皇兄,此事非同小可,先不说消息到底是如何泄露到海上的,为了皇兄的安全,皇兄还是快些离开!” 承平帝看了看她,便继续问向易之云,“若是海盗来袭,水军就无法护朕周全?” “皇上!”易之云抬头,“若是海盗来袭,臣定然死守海岸,绝对不会让一个海盗上岸,可是正如皇上所说的,皇上在台州的消息可以传出总兵府,但是不可能传到海上,即便臣失职,让海盗在岸上仍有探子,可从探的消息,再传到海盗那边,进而有所动静,这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臣担心州府之中还有玉飞阳隐藏的势力!毕竟玉家在台州扎根多年!为了安全起见,还请皇上起驾离开!” “皇兄。”柳桥也肃然道,“易之云说的没错,那玉飞阳绝对不简单,当日他派人截杀我的那些人后来也没找到,当时我们以为他是将人带走了,如今看来未必如此,虽然总兵府戒备森严,但是……当日我不也是小心翼翼地防着,可还不是着了道?皇兄,这次的事情是易之云失责,你要怎么降罪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可一切都得等皇兄平安回京之后再说!皇兄……”话顿住,随后也起身跪下,“永安求你即可起驾!” 承平帝看了看两人,神色莫测,半晌之后道:“起来吧。” “皇兄……” 承平帝看向易之云,“回程的防卫由你亲自安排,届时你亲自护送!” “是!”易之云沉声应道,随即看了一眼柳桥,示意她安心,方才起身前去安排。 柳桥看向承平帝:“谢皇兄!” “起来吧。”承平帝道。 柳桥方才起身,“皇兄,你放心,易之云一定会安全护送你离开的!” 承平帝笑了笑,“朕没有不放心,倒是你,易之云护送朕离开,你跟柳柳也得好好保护自己!” “皇兄放心。”柳桥正色道,“易之云会安排好的,不是还有水军在吗?再说总兵府也不是这般好闯的!” 承平帝沉默地看着她。 柳桥迎向了他的目光,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皇兄……” “朕相信易之云的能力。”承平帝缓缓开口,眼底有着让人心惊的深沉,“所以朕在台州的消息绝对不会泄露出去,更不会传到海盗的耳中。” 柳桥骤然心惊,“皇兄的意思是……” “这些年,朕实在是太过温和了,以致有些人以为朕已经老了,手里的刀也钝了。”承平帝的话仍是缓缓地说着,可是却是瘆人无比。 柳桥握紧了拳头,没有接他的这句话,可是脑子里却是无法平静,不是这边的问题,而是行銮,或者是京城?可是……“皇兄,或许事情没有这般糟糕……” 可这话便是她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 承平帝笑了笑,随后从怀中拿出了一块东西,“这次来只是给柳柳带了礼物,倒是忘了给你带了,这个给你。” 柳桥愣了愣,方才伸手接了过来,随后掀开了包裹着里面东西的明黄色布绢,是一枚令牌,比当年他给知春的那枚如朕亲临的令牌大了一些,上面的纹饰也是不一样,正面写着一个篆书的令字,“这是……” “这枚令牌能够调动西山大营的三十万大军。”承平帝道。 柳桥眼眸大睁,手中的令牌仿佛瞬间增加了千斤重一般,“皇兄,这样的东西你怎么可以给我?!”说完,便迫不及待地还回去。 承平帝却没有接下,“给你你就拿着!不是一直怕朕什么时候看你夫君不顺眼要了他的脑袋吗?拿着这东西,就好比给了你夫君一道免死令。” “皇兄!”柳桥又是着急又是无奈,“你这是要秋后算账吗?” “拿着!” “我怎么能够拿?”柳桥苦笑,“皇兄,这令牌是能够三十万大军,还是近郊的三十万大军!你就不怕我跟易之云谋朝篡位?” “别说朕信你不会,就算你真的有这个心思,有朕在,这枚令牌不过是快摆设。”承平帝笑道,“给你你就拿着!” “皇兄……”柳桥不知道他这到底是什么用意,可这样烫手的令牌她怎么拿的下手?就算他说只要有他在这令牌便是一块废物,可再废物它也是能够调动三十万大军的令牌,“我真的……” “永安。”承平帝打断了她的话,“这世上朕能够完全信任的人就只有母后跟你。” 柳桥心中又是一惊,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又仍是无法接受,“皇兄,我虽然顶着长公主的名头,可说到底也还是一个没有什么见识的村姑,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满身铜臭的生意人,我的那点本事用来赚银子,管着夫君还勉勉强强够,我真的不成的!”顿了顿,又道:“再说了,事情也未必有皇兄想的那般糟糕,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不也有皇兄在吗?” 承平帝笑了笑,却有隐约有着一丝悲凉,“永安,母后年纪大了,很多事情朕不想让她知道更不想让她插手。” 柳桥心头一酸,“皇兄……” “将东西收下。”承平帝道,“你放心,会用到的可能性不高,收下就是了。” 柳桥吸了一口气,“好,我收下,不过皇兄你也别忘了你说过的话,这东西用上的可能性不高!” 承平帝笑了笑,“去看看柳柳吧,别让这些事情吓到了她。” 柳桥沉吟会儿,起身道道:“好。”若是这件事真的与京城的人有关系,那必定牵涉到两个皇子,不管是谁,都是他的儿子,看着眼前目光锐利深沉的帝王,“皇兄……既然储君立了,而皇兄若是没有……那便不要给其他人错觉,以免……皇兄,虽说皇家无情,可是,终究是血脉亲人。”说完,不待承平帝回话,便屈身行礼,离开。 话她也只能说到这里。 她不是承平帝,更没有当过皇帝,更没有什么野心,她永远也不会明白承平帝这样做的用意,或许是为了平衡以巩固自己的权威,可是,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样做会倒是夺嫡之争出现? 手中的皇权,天下百姓的安稳,还有大周江山的延续,那样究竟更重要,也唯有他自己知道,也唯有他自己能够作出决定! …… 柳柳也似乎感觉到了不对劲,在得知了皇帝舅舅要离开之后也没有闹,而是窝在了娘亲的怀中,仰着头看着娘亲有些不好看的脸,“娘,是不是皇帝舅舅出事了?” 柳桥低头看着女儿,怀里放着的令牌如滚烫的烙铁一般灼着她的心,抚了抚女儿的头,“没事,皇帝舅舅很好。” “可娘好想很担心。”柳柳歪着头问道,“还有爹……刚刚柳柳在外面见到爹的时候……吓了一跳,爹的脸好可怕……娘,是不是海盗杀来了?”说完,又坚决道,“娘你别害怕,柳柳会保护你跟皇帝舅舅的!” 柳桥笑了笑,“谁跟你说海盗杀来了?就算海盗杀来了,也轮不到你来保护娘!你爹可是教了好多士兵的,这些士兵会好好保护我们,保护所有人!” “真的?” “当然是真的!”柳桥笑道,“柳柳不许乱说知道吗?” 柳柳点头,“那娘你也告诉一下爹,让爹的脸不要那样……柳柳有点怕了……” “好。”柳桥笑道,“等你爹回来了,娘就跟你爹说!” “嗯。”柳柳偎依着娘亲,“娘,皇帝舅舅要走了,柳柳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 “舍不得皇帝舅舅呢?” “嗯!” “可你不是说人家丑吗?” 柳柳有些不好意思了,“那都是过去了的了!娘你不要老提起!柳柳现在很喜欢皇帝舅舅,他是柳柳最好的朋友了!” “最好的朋友?” “嗯!”柳柳认真道,“比小胖还要好的朋友!我给皇帝舅舅拉过勾的,要当一辈子的朋友!娘,皇帝舅舅一定要回去吗?” “嗯。”柳桥点头,“你皇帝舅舅要回去陪你外祖母过年,现在十月中了,要是再不走,就赶不回去过年了,柳柳也不想让外祖母孤孤单单一个人过年吧?” “当然不想!”柳柳用力摇头,“可……可柳柳也舍不得皇帝舅舅……娘,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跟爹一起回去?柳柳都没有见过太后外祖母,还有奶奶!” 柳桥摸着女儿的头,笑道:“不会等太久的,等你爹得空了,我们就回去。” “不久是多久?” 柳桥想了想,“等柳柳长大到娘腰的时候,我们就回去!” “真的?” 柳桥笑道:“当然是真的,所以柳柳以后要好好吃饭,快快长高,知道吗?” “嗯!”柳柳认真点头,“柳柳会的!”随后便又坐起身子,“娘,你跟柳柳挑宝石好不好?柳柳要送一块给皇帝舅舅!” “好!” 母女两人在挑宝石,易之云则忙碌着布置回程防卫,此外还得兼顾军营的备战,忙的跟陀螺似得,而这件事自然瞒不过林岩的,回程一事还需要他的协助。 当林岩得知了这事之后,顿时一个激灵,全力配合,因为准备的事情很多,最终也只是比原定的回程时间提前了一日。 承平帝离开的这日,柳柳将自己最喜欢最好的一块宝石送给了他,同时小眼红红的说以后她去看他,等人走了之后,直接便哭了。 柳桥哄了好半天才将她哄好。 从台州到如今行銮所在地大约好走半个月的路程,也便是说易之云一去一回得一个月,这个月,柳桥几乎都是在焦虑之中度过。 临行前易之云便说了为了确保路线不泄露,他不会来信,所以她得等到他回来了,这才能够知道到底是否平安。 这一等便等到了十一月中旬,此时寒风已经袭来,柳桥也终于等来了易之云保平安的书信,看了信之后,悬着一个月的心终于放下了。 “娘,是不是爹回来了?” 柳桥亲了亲女儿,“你爹是回来了,不过现在还不能回家,去军营了。” “哦……”柳柳有些失望。 柳桥笑道:“放心,等你爹处理好军营的事情就会回来,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柳柳想要什么过年礼物?” 承平帝已经安全到达了行銮,虽说这件事可能与两个皇子有关系,但是承平帝身边的人也不是那般容易不被人买通的,到了行銮,自然便是安全了,而他在回到行銮的当日,便启程回京,现在也已经是到达了安全区域,便是海盗破岸也波及不了他。 “柳柳不要宝石了,娘你给柳柳绣一个荷包好不好?”柳柳又提了她娘最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不过这次却有了意外惊喜。 柳桥应了下来了,“好。” 柳柳顿时高兴不已。 …… 易之云回了军营后五天方才回府,不过是一个多月没见,他便憔悴了许多,不过在如此大的压力以及长途奔波之后,这般也是正常。 柳桥什么也没问,将见了爹兴奋不已的女儿哄走了之后便让他泡了一个药浴,压着他睡了一晚上,这才问及了情况。 “……一路上都没出什么状况。”易之云道,“皇上平安到达行銮所在,之后的事情我便不清楚了,不过海盗也没有进一步的动静,根据探子回报,几天的异常之后便恢复了平静。” “是不是知道了皇兄已经离开的消息?”柳桥问道。 易之云沉吟会儿,“不排除这个可能。” “易之云。”柳桥眼中有着很深的忧虑,“台州仍有玉飞阳的势力?” “我也无法排除这个可能。”易之云道,“皇兄的行踪我们一直尽力隐藏着,皇上在总兵府半个月,总兵府的下人都被静止与外界接触,平日的吃食都是我派人送进来的,便是那日出门,也都是你与皇上的心腹,也应当不会有问题!除非……” “除非有人认出了柳柳,而柳柳喊皇兄舅舅。”柳桥接了这话。 易之云道:“有这个可能。” “可皇兄却怀疑京城的人。”柳桥道,“皇兄南巡,太子监国,二皇子辅助,这两人……若是太子下的手,皇兄若是出事,他便是最大的受益者,若是二皇子下的手……便是为了污蔑太子。” “若是这般,我倒是觉得二皇子做的比较可能。”易之云道,“台州有十万水军,皇上便是会有危险也绝对不会出事,不过我还是倾向于是我们这边的人泄露了消息!” 柳桥蹙眉。 “跟海盗勾结不是这般容易的事情。”易之云继续道,“尤其是如今的海盗格局已经跟当年的完全不一样,再者,当年二皇子有胆子跟海盗合作,如今未必有,这事一个不好便会万劫不复的。” 柳桥颔首,“我也希望跟他们没有关系!” “放心吧。”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有没有关系,皇上会查清楚的。” 柳桥苦笑,“这皇帝是天底下最苦最累的活,可为什么有这般多人前赴后继地想要当?” “身在皇家,这或许就是他们的宿命。”易之云回道,“别多想了,入冬了,你得好好保重身子,虽说海盗没有动静,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要呆在军营,你要照顾好自己,还有柳柳。” “嗯。”柳桥点头,“那府城这里可需要再查查吗?” 易之云道:“林岩会处理的,不过没查清楚之前,你跟柳柳不要出门。” 柳桥自然没有异议。 当天易之云便回军营去了。 而这一个月林岩也是焦头烂额,这好不容易在面圣的时候得到了一番嘉奖,可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便是皇上平安无恙,可对他这个台州州府的印象恐怕又降到了冰点了,然而便是这件事也还不是他最需要惦记的,摆在他面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揪出细作一事。 可不管他怎么查,就差没有一个一个将州府的百姓抓回来审问了,还是一点线索也查不到,倒是因为这件事,州府之内的小偷小摸彻底绝迹了,便是乞丐也没了。 都被作为最可疑人士抓牢里审问着了。 好在因为之前有说抓到细作要谋害长公主一事,这件事也没造成太大的轰动,也没给百姓太多的瞎想。 台州的百姓开始为新年的到来而做最后的忙碌。 而焦头烂额的林岩却做梦也想不到他要找的细作便在他自己的家里…… 233 危机 临近新年,林夫人也是极为的忙碌,便是如今两个儿子都在外任职,但是大儿媳妇却在去年回来侍奉高堂,同时也将孙子孙女给带回来,另外每年新年,女儿也会回娘家,虽然已经成亲好几年了,但是女婿是娇客,将女婿招待好了,也是给女儿在夫家撑腰! 不过因为之前争吵,林夫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夫君真正忙活的是什么,只当还是为了当初一事,不过如今总兵府外的人已经撤了,也便是说这件事过去吧了。 至于林岩为什么还在折腾,也不过是走走场面功夫罢了。 “夫人,方才二小姐让人来说她想去庙里住几日。” 林夫人原本还不错的心情在听了下人禀报这事之后顿时消了大半,“去庙里?如今都要过年了,她去庙里做什么?是想告诉老爷我又委屈了她,还是要让州府的人认为我这个嫡母虐待庶出之女?!去庙里住几日?她也不嫌晦气!” 自从那次的事情之后,她就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她已经忍了她好几年了,如今还要折腾?!若是她真的孝顺,那便该早早答应了亲事嫁出去! 不过就是低嫁一些吗?有这样的娘家在,就算嫁给一个庄户人家也不会有人敢苛待她,说不定会因为她是州府大人的女儿而将她给供起来! 可她倒好,一副贞洁烈女一般! 呸! 她这样的做派也简直是玷污了这个词! “去告诉她,她若是想诵经念佛,这府中有的是地方,若是还不够,本夫人可以让人给她专门办一间佛堂!” “是。” …… 陈氏这几年的日子过得仍是很惬意,老爷一如既往的宠爱,儿子也要开始说情了,而且明年便要参加举人试,而且夫子说考上的几率很大,到时候她便是举人的亲生娘亲了!妾室又如何?她的日子过得比富人还要惬意! 当然,若是女儿也能够挺听话话的话,那就更加的完美呢了! 可惜的是,她的这个女儿就像是生来跟她作对一样,除了忤逆,即使忤逆,从来都是将她的好意当成驴肝肺! 如果只是这样还好,可她偏偏不但不听她这个娘的话,还时不时的做出一些得罪夫人的事情!虽然她自己也想看到夫人倒霉,可是却绝对不想让夫人的怒气发作到自己的身上! 这个女儿简直就是来要债的! 陈氏在得知了女儿又惹了夫人生气之后便气匆匆地找人,而见到了人之后,这心里的怒火更是高涨了,“你又穿一身白色,又是一身白色,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白色不吉利!更别说现在都快要过年了,你是存心要让我不好过是不是?!” 以前她喜欢穿素色的衣裳,那是清丽飘逸,可是现在呢?不是黑色灰色便是白色,黑色灰色穿着像是寡妇,这白色更是气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家里是不是死人了! 比之几年前,如今的刘秀除了年纪大了之外,还有便是安静了许多,便是面对陈氏这般严厉的指责,也都无法打破这份安静,安静的让人觉得心里发麻的,“姨娘有事?” 陈氏差点没被气的背过了气去,“我跟你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是不是要闹得连你爹都厌弃你了,你才肯罢休?若是把连老爷都厌弃你了,我看你怎么办?!” “姨娘如果说完了的话,那就请回吧。”刘秀仍是不为所动,轻轻地掀过了一书页,连头也未曾抬起。 陈氏怒火攻心,直接冲了过去抢过了她手里的书然后狠狠地扔到了角落,“你……”怒骂没有能够继续,她的心被眼前那双幽暗的眼瞳给镇住了,一股莫名的恐惧从心底涌出,最后,踉跄了后退了一步。 林秀起身,神色无波无澜,“姨娘放心,就算连父亲也厌弃我,我也不会连累到姨娘。” “你——”陈氏眼眸发红,“早知道你这样子,当初我生你出来的时候就该将你摁死在血盆里!”说完,便拂袖离开! 林秀起步走到角落处捡起了那本书,回到了椅子上面坐下继续看了起来,没过多久,一个丫鬟端着一杯热茶进来,“大小姐,请喝茶。” 闻此声音,林秀抬起了头,原本如死水一般平静的脸庞忽然间多了一丝期待,“放下。” “是。”丫鬟低着头将茶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随后躬身退了出去。 林秀脸上除了期待之外,还多了一丝激动,待丫鬟退下了之后,便扔下了手里的书去端起了那杯茶,打开了那茶盖,只见里面装着的根本不是茶水,而是一张纸条,拿出了纸条打开,映入眼帘的是那熟悉的仿佛刻入了骨子里的字迹,脸上的激动更甚,眼里隐隐还有着泪光…… …… 柳桥原本已经做好了今年的新年必定不能好好过的想法,可是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不但承平帝平平安安回到了京城,连海盗原本不安分的举动也消停了,安安静静的。 即便易之云知道了除夕当天才回来,过了初三,他的生辰之后便又赶回军营,可对柳桥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不过对于柳柳来说,却是不怎么满足。 因为在她的记忆之中,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她爹才会有很多时间陪她,所以就算是她爹今年松了她一块很好看很好看的宝石,她也仍是不怎么高兴,不过数着手指记着自己的年龄,也没有闹脾气,乖乖地送了爹离开,然后开始期待着自己的生辰跟娘亲的生辰,这样便又可以见到爹爹了。 可她的希望落空了。 因为在朝廷开朝之后,承平帝下的第一道指令便是禁海——禁止一切商船出海! 这道禁海令不待在朝堂引起了轩然大波,在台州同样是,不能出海,那便是说商行的财路断了,这一个商行那般多人,断了财路,这些人的活路也断了。 所有人都坐不住了,纷纷涌去了云贵商行求见云当家。 这些年云贵商行借着跟长公主的合作混的风生水起的,在业界也颇遭人妒忌,不过现在却不是计较这些的事情,禁海之后,他们的生计都断了! 云当家也是着急,所以在第一时间便递了拜帖求见柳桥,不过却没有见着,只是得到了一句话,让他准守朝廷的禁海令。 而对于这禁海令,柳桥也是颇为的吃惊,不过深想一层,亦是在情理之中,怕是这次的事情激怒了承平帝了,不管内部争斗如何恶化,可那都是大周内部的事情,甚至可能是皇家内部的事情,他海盗来搀和什么?!凭什么搀和?! 颁布禁海令,便如同断了海盗的生存补给,海盗要么远离大周禁海前去掠夺东海上的那些海岛,要么前来骚扰大周沿岸,而相对于掠夺海岛,前来骚扰大周沿岸要方便的多,也收获的多,自然,或许也是危险的许多。 可是生计都被人断了,再危险也算不了什么! 易之云曾经说过大周的水军还不具备在海上作战的必胜资本,不过若是海盗上岸的话,那便不一样了! 相对于海盗,大周水军在岸上乃是靠岸的近海作战却是有着多年的经验,尤其是这几年军力增强,取胜的把握更大了! 或许这也是承平帝之所以颁布禁海令的原因,这般可以让水军扬长避短,而做造成的损失却也不大,商人那便不必说了,这部分人的个人利益完全在可以牺牲的范围,至于他们背后之人的势力,如今的承平帝还不至于被这些势力绊住了手脚。 当然,渔船不在禁止出海的范围,只是海上海盗肆虐,这几十年来,渔民的做业范围都是在沿岸,禁不禁海于他们没有多大的不同,不过一旦海盗来袭,他们的生计也是会受到影响,不过几十年来,他们也习惯了,海盗来了,他们便停止出海就是,换其他的生计。 禁海令下达,忙的焦头烂额的不止是负责具体执行的台州州府,还有易之云这个水军总兵,所以,别说是女儿的五岁生辰了,便是妻子的生辰,他又要失约了。 柳柳小郡主这回不干了,等不会她爹,整整一天没说话,谁哄也不成,柳桥只好动了怒,训了她一番,直接将人给训哭了,不过这哭了一场,反倒是好了。 “娘……柳柳听话……柳柳是大姑娘了……柳柳听话……”柳柳拉着娘亲的衣摆,啜泣着说道,“柳柳不生爹的气,不生了……” 柳桥心都软了,“都是娘不好,娘不该骂柳柳的,以后再也不骂了,娘的柳柳最听话的!” “娘……” “不过柳柳,爹不是去玩,也不是不疼柳柳,爹是在做正事,是在保护我们。”柳桥继续教导,“我们帮不了他,可也不能给他添麻烦。” “嗯……柳柳知错了……” “好了,别哭了。”柳桥取了手绢给女儿擦了擦脸,“都哭成小花猫了。” “娘……”柳柳不好意思。 柳桥笑了笑,“爹不回来还有娘,娘带你去庄子上好不好?要春天了,我们去种田去!” “好!” 柳桥也不是为了哄女儿才这样说的,而是真的想去,番薯跟玉米的事情她可没有忘记,暖棚的事情进展的很顺利,种下的玉米种子也发芽了,在暖棚里面长得颇为不错,最后还长出了玉米胞子来,只是不知道是种子不对还是如今暖棚的技术不够,没长成便枯萎了,倒是番薯长成了,不过块头却是不大,不过这对柳桥来说已经是一个大好消息了。 制造出来的条件不能满足它们的生长所需,那按照节令来总是可以的吧? 二月的天还不算是农忙的时节,所以到了庄子,柳桥的大部分心思还是放在了女儿身上,没过几日,柳柳小郡主便成了庄子上的野孩子,到处乱跑,烦恼的事情早便抛开了。 五岁的孩子不管在那个年代都已经开始启蒙了,不过柳桥是舍不得自己的女儿这般劳累,只是让她玩,晚上方才让她认几个字。 三月初十,她的生辰。 易之云仍是没有回来,只是飞鸽传回来一封道歉的信,连礼物都没时间准备了。 柳桥倒也不在意,而且让她惊喜的是她的女儿竟然送给了她一副寿图,不是百寿图,而是只写了一个字,可是这也已经足够让她高兴不已了。 因为在她的记忆当中她并没有叫她的女儿写这个字。 “柳柳从哪里学来的?” 画轴上面的寿字写的弯弯曲曲的,一看便是初学写字的人写的,与其说写,不如说画,不过也便是这般方才分量重。 柳柳见了她娘高兴的样子,也很高兴,“我让古嬷嬷教我的!娘,我写的好不好?” “好!”柳桥亲了亲女儿,“娘高兴坏了!” “娘高兴就好!”柳柳笑道,然后认真保证,“爹忙回不来,柳柳给娘过生辰!柳柳陪着娘,照顾娘!柳柳长大了,可以的!” “好!”柳桥笑的合不上嘴,“娘的乖女儿。” 而让她高兴的还在后头,三月末,番薯跟与玉米的栽种也随着春耕一起开始了,而这次顺应了自然规律,进展的过程顺利的让她惊喜。 不管是育秧,还是移植栽种都是顺风顺水的,到了四月份,顺利进入生长期,柳桥直接便住在了庄子里面守着,每日记录着生长情况。 到了五月,一株株玉米的玉米胞都结的很结实,番薯埋在地里看不出来,但是从藤蔓的生长情况来看也是很不错。 而就在柳桥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收获到来之时,大周平静了四年的海岸又显战火,没了大周商船的补给,掠夺海岛又不经济,海盗果然来袭。 与此同时,一场危机也在悄然往柳柳的身上笼罩而来…… 234 喜事 海盗来袭,这对安稳了四年的台州百姓来说如同晴天霹雳,虽然也有人在朝廷下禁海令的时候便猜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可是寻常的老百姓却没有这个觉悟,他们只是知道苦难又来了,便是对水军有信心,可是对海盗的恐惧仍是让他们无法安心。 起初海盗是小股来袭,这对水军来说并不算什么,轻而易举地便将其挡住了,可是随着禁海令持续,越来越多的海盗冒险前来。 当然,以如今水军的实力,这些入侵还在承受的范围之内。 七月中旬,承平帝再下诏令——招安令。 在清剿内河水匪的时候,朝廷也下过招安令,可这次是对海盗的招安令,兴致完全不同,台州再次掀起了轩然大波。 开始百姓只是震惊,可渐渐的这股震惊便转为了愤怒,起初这股愤怒还只是存于市井的议论之中,可很快,便形成了民乱,开始是一些有家人死于海盗手中的百姓趁着没人的时候让衙门泼黑狗血,然后便是读书人联名血书递上了州府衙门,最后恶化为百姓聚众闹事,台州各地有了出现民乱的迹象。 这还不包括一些鸡鸣狗盗之辈趁乱起哄。 林岩为此忧心忡忡,可还没等他想出解决问题的方法,这份民怒便被狠狠地泼了一盆冷水了,自新任水军总兵上任以来少有败绩的水军打了败仗。 来袭的海盗涌上来洗劫一通后顺利逃脱,而遭遇海盗洗劫的当地成了人间炼狱。 此事一出,百姓的恐惧压过了愤怒。 柳桥得知这个消息也是忧心不已,虽然她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可是在这个档子口打了败仗,她担心那些想看着易之云倒霉的人会更加的落井下石。 因为这个,便是因为番薯成功收获而来的好心情也打了一半折扣,当时带着女儿回了总兵府,观着事态的发展。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便在柳桥回来之后当天深夜,易之云悄然回来。 从睡梦中惊醒,看着床边坐着的男人,不禁吓了一跳,“怎么这时候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没事。”易之云压低了声音,看了看里头睡的正香的女儿,“柳柳睡着,我们出去再说吧。” 柳桥自然没有反对,起身更衣便与他出门。 七月中旬的天正是盛夏,便是入夜了,天气仍是十分的闷热,两人出了寝室,寝室外院子的石桌上坐下。 “出什么事情了?” 易之云笑了笑,“真的没事,就是怕你担心,所以才回来看看你。” “这次战败的事……”柳桥没有问下去。 易之云露出了一丝苦笑,“这次战败的事情另有内情,不是水军的问题。” 柳桥的心一沉,“是……是皇兄的意思?” 招安令一事引发的后果她也是知道,而要解决这个问题,没错,是可以有其他的办法,可是却没这般快能够收到效果,而且便是平息了这场骚乱,可百姓心中的不忿却是无法平息,除非让百姓相信朝廷这样做是为了百姓好,为了大周好。 而对海盗的恐惧,便是最好的棋子。 可是…… 柳桥的手心有些发凉,却无法谴责承平帝的这般作为,因为他是皇帝,一条两条人命,乃至一个城池的人命于他来说都算不得什么,他看到的只是大局! “至少他不会因为此事而降罪你……”话方才说完,便面色一变,忧虑道:“他会不会让你背下这个黑锅?” 便是之前承平帝在台州他们如同寻常兄妹一般相处,可是他毕竟是皇帝!而若是有人必须为这件事负责的话,必定不会他! 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不会的,如今台州战火再起,皇上不会临阵换将的,而且这次海盗洗劫的范围并不大,与过去的情况相比也不算严重,便是我来背这个责任,最多只不过是受受责难罢了,况且皇上既然让我这样做,便不会轻易降罪于我。” “我担心朝中那些盯着你的人会趁机落井下石!”柳桥担忧道。 易之云笑了笑,“其实也未必是好处,作为武将最忌讳的便是没有过错,以及升无可升,赏无可赏,如今犯下错,反而会更让当权者放心。” “你没有错啊?”柳桥气结,“这些年他们给你罗列的过错足以让你丢官了!连命都被他们给弄去了半条了!还有那什么升迁奖赏,你有吗?” “你在乎吗?”易之云失笑。 柳桥恼怒,抽回了自己的手,“跟你说正经了!” “真的没事的。”易之云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将她拥入怀中,“放心,我还有你跟柳柳,不会将自己的命给扔出去的。” 柳桥还有满肚子的话想说,可是抬头看着他的神色,最终什么也没说,伸手揽住了他的腰,“你还记得就好!” “别为了这件事跟皇上说什么。”易之云道,“之前的事情未必对皇上没有影响,他或许是真的信你,可是他毕竟是皇帝,而且,我一个大男人的若是什么都让你出面,你皇兄会瞧不起我的。” 柳桥失笑,“我说什么?你将我当成你老妈子啊?” 易之云笑了出声,“阿桥,对不起。” “又说这做什么?”柳桥松开了手,“我不是说过……” “不是这个。”易之云蹲下了身子看着她,“我让你失望了吧?” 柳桥一愣,在看见了他眼底的苦笑之后,便明白了过来,抬手抚摸着他有些僵硬的脸,“易之云,你没有让我失望,别说这件事不是你的主意,便是是,我也不会让你失望,因为我的夫君心里想的是大多数人的生命,我不赞成这种牺牲,更怜悯那些被牺牲的人,可是不管在什么时候,我永远在你的身边,若这是罪孽,我们便一起背!” “好。”易之云笑道。 柳桥低下头靠着他的额头,“易之云,你是我的夫君,是我最爱的人,你只需要记住这点就好!” “嗯。” 易之云没留多久,只是眯了会儿,天还没亮便走了。 柳桥没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女儿,不过柳柳第二天醒来之后,抹着眼睛便说问她娘爹是不是回来了,她好想做梦梦到了爹回来了。 “你爹是回来过。”柳桥笑了笑,没有再隐瞒。 柳柳顿时兴奋了,“那爹呢?在哪里?柳柳要去找他!”她都好久好久没见到她爹了,都快忘了她爹长了什么样子了! “又走了。”柳桥抱着女儿长大了不少的身子,道。 柳柳一愣,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走了?” “嗯。”柳桥点头,认真道:“你爹很忙,回来看了看柳柳就回去了。” “那娘怎么不叫醒柳柳!”柳柳激动道,“爹好不容易回来!” “你爹舍不得吵醒你!”柳桥捏了捏女儿的鼻子。 “可是……可是柳柳想爹!” 柳桥抱着女儿,“娘知道,不过你爹好不容易才回来,娘也舍不得不听他的话啊?” “可……”柳柳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半晌后咬了咬牙,“那爹以后回来,娘一定要告诉柳柳!柳柳再不见爹就不记得爹的样子了!” “好。”柳桥笑道,“不过这才多久,你就忘了你爹的样子了?还真的是小没良心的!” “谁让爹这么忙……”柳柳嘟着嘴在娘亲的怀里腻歪,“娘,柳柳好想爹,好想好想……” “娘也想。”柳桥摸着女儿的头,轻声道,“再等等吧,等你爹将海盗都打光了,我们一家子就永远不分开!” “真的?” “嗯。” “柳柳要吃早饭!”柳柳赶紧爬下了她娘的怀抱,“娘说了柳柳长的有娘腰这般高就爹就能够打光那些可恶的海盗回家的!娘,柳柳要吃早饭,多吃饭就能够快点长大!” “好。”柳桥失笑不已。 …… 台州这边是不安稳,而京城那边亦是如此,自从承平帝南巡归来之后,忽然对两个成年的皇子非常看不顺眼,管他是太子还是一向最疼爱的二皇子,只好逮了错处便责骂的狗血淋头,便是在一众大臣面前也丝毫不给面子。 除了两个当事人日子不好过之外,满朝文武也是战战兢兢的,所以这次承平帝的两道针对台州的诏书都发的极为的顺利,便是仍是有人反对,也像是走走过场一般,并没有如同往常那般一副要死谏的模样,便是这次台州传来了败仗的消息,那些恨不得落井下石弄死易之云的也都不敢贸然行动,只是派了两只出头鸟出来彰显一下存在感而已。 而便是这般,也惹怒了承平帝,不但发作了这两只出头鸟,还迁怒到太子与二皇子身上,也不问那两个人是谁派出来的,一副我就知道是你们其中一个,一起骂了总是没错的态度。 这般近乎任性的承平帝却让朝臣们更加的畏惧。 之前他们还能揣测一下圣意,现在呢,根本不知道承平帝在想什么! 自然,对于这种情况,不过是太子还是二皇子都是憋足了劲去查源头,可查归查,还不能让承平帝发现,所以进度十分的慢,大半年过去了,终于有了线索了,还是从在寺庙之中礼佛的明睿太后身边探出了消息。 去年明睿太后没有回宫过年,而承平帝在新年之前去过看望了一趟,跟明睿太后提了永安长公主,原来承平帝南巡之中曾经秘密去过了一趟台州,可后来海盗却不知道怎么的知道了消息,打算上岸来行刺,好在水军总兵及时接到密报,悄然护送皇上离开台州,这才没事。 这事一查出,不管是太子一派还是二皇子一派都是战战兢兢的,尤其是二皇子,因为他曾经做过与海盗勾结一事,虽说这事早就抹的连痕迹都不在了,可做过了便是做过了,同时也是猜疑这事是不是太子的招数,更担心太子手上是不是找到了他当年勾结海盗的证据。 “阿瑀,你想办法试探试探一下易之云,看看这件事父皇到底是什么态度,另外易之云手上有没有找到什么对本殿不利的消息!”秦钊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即可便派将萧瑀给叫来了,这几年他对萧瑀的防备是一点一点地消除了,颇为的信任,甚至很多事情他的一些事情都交给了萧瑀来办,而没有去找安陆侯帮忙。 一个是自己需要依靠的外祖父,一个是依靠自己的心腹,自然是心腹好用的多。 四年的时间让萧瑀的身上多了成熟的韵味,行事作风也越发的稳健妥当,能够得到秦钊的信任,也不是没有道理,“是,只是下官这些年跟他都没有什么往来,要从他的身上探到消息恐怕有些难。” “台州战火再起,军费物资必定不足,父皇必定会派人运送物资赶赴台州。”秦钊道,“你去过台州,若是有人推举你前去,父皇必定会同意的。” 萧瑀点头,“是。” …… 步出二皇子府,灼热的烈日照在了萧瑀成熟稳重的脸庞之上,却怎么也驱不散他眼底的冷意,这股冷意盘踞在他的眼底已然许久许久,久到了便是他都以为是与生俱来的。 台州。 东南。 他抬头看向东南的方向,这股冷意的中央似乎闪烁了一点火光,成为唯一的温暖源泉,而如今远在台州的那个人,亦是他唯一的温暖源泉。 他知道她过的很好。 过得好就好。 “爷!爷——”这时候一个下人装扮的人快步跑来,满脸的欣喜,“恭喜爷,方才夫人被诊出了喜脉了!” 爷跟夫人成亲好些年了,之前每一次有孕都因为各种的原因掉了,最后一次大夫都说夫人可能再也不能生育,可现在却怀上了,这自然是大喜事。 萧瑀闻言眸底的火光骤然消失,冷意又重了几分,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地道:“她还真能怀!” 下人闻言,不知为何打了一个寒颤,“爷……” “回府!”萧瑀长袖一挥,起步上了停靠在门口处的马车。 下人抹了一把汗,吐了口浊气跟上,一定是他看错了,夫人有喜是天大的喜事,爷怎么会不高兴呢? …… 自从两年前萧家大少爷调回京城任职之后,萧嵘便做主给两个儿子分家了,表面上萧瑄是嫡长子,自然便得了大部分的家产,不过暗地里萧嵘跟萧瑀这个“庶子”的也不少,但是不管如何,到底是成了两家了。 萧瑄年轻的时候是有些冲动狂妄,但是十多年之后,或许成家立业了,到底是变了许多,虽说仍是看这个弟弟不顺眼,但是也没有年少之时的激进。 不过萧嵘却似乎心有余悸,又或许是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为了避免之后再闹出什么事情,干脆分家了。 不过在不少人的眼里,萧嵘此举却更像是为了从太子与二皇子的争斗之中脱离出来,虽然自从成恩伯府跟二皇子结亲之后,萧嵘便主动被划到了二皇子一派,便是他并没有给予二皇子什么实际的帮助,可是一旦太子登基,萧嵘便是不会被清算也绝对不会好过,更别说如今他的儿子还是二皇子的心腹之一,萧家的将来更是堪忧。 分家,便是要弃庶子而抱嫡长子,分了家便是两家了,将来除非犯下灭九族之罪,不管萧瑀落得何等下场,都不会牵连到长房,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这些年,萧家的这档子事也是京城中茶余饭后的谈资,当然,被提及最多的还是萧瑀这家子,尤其是其夫人接二连三地小产,更是将萧家的内斗蒙上了一层血腥。 虽说每次小产都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可是这京城中的人都满是心眼的,自然不会简单地便相信那些所谓的原因,只会将这些事情往内斗上面去想。 至于这内斗的原因,更是众说纷纭,总是就是不和就是了。 …… 萧瑀的府邸是在分家之后二皇子送的,在权贵云集的上云街上,府邸的规模虽然与上云街其他的人员无法比拟,但是却也是不错,至少若非二皇子送的,以他如今的俸禄是无法买到这里的府邸的。 方才回到了府邸,便从管家的口中得知萧嵘来了。 萧瑀眉梢微挑,起步绕过了影壁,走向前厅,步入了大厅,便见萧嵘端坐在了客座上,眉宇微蹙,神色颇为的严肃,“父亲怎么有空过来。” 萧嵘看向他,目光之中有着一丝审视。 萧瑀起步走到了主位上坐下,仍是淡淡笑着,“父亲也是专程过来恭喜我要当爹了?” 萧嵘仍是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审视着他,目光锐利的似乎想穿透他的脑门,看清楚他脑子里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想法。 “我猜错了?”萧瑀端起了下人奉上来的茶喝了一口,“那父亲是又要劝我早些跟二皇子撇清关系吧?” 萧嵘眼底闪过了一抹的沉痛,“你如今的年纪也不小了。” 萧瑀挑眉,“然后呢?” “你母亲一定希望看到你开枝散叶的。”萧嵘继续道,目光仍是锐利,“即便没有嫡子,庶子也好!终归是你的血脉!” 萧瑀搁下了茶盏,面色没有丝毫的变化,笑道:“父亲,刚刚下人们没给你说姚氏又有孕了吗?几个月之后我便会有嫡子了。” 萧嵘苦笑,“若是真的这样就好。” “父亲是担心姚氏这次又小产?”萧瑀笑道,“父亲放心,我会让人很仔细地照顾姚氏,过两日我便求二皇子请一位御医来给姚氏看看,务必让她好生安胎,姚氏都被断定不能生了,可又怀上了,相信这个孩子是个有福气的。” “萧瑀!”萧嵘的声音忽然间厉了起来,“你再恨我,恨姚氏,恨姚家,你也不能对自己的亲骨肉下手!” 萧瑀仍是笑着,“父亲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怀疑姚氏屡次小产是我下的手?父亲这话在这里说说便好,若是传出去了,别人怕是又会说父亲为了保住大哥而千方百计污蔑我这个庶子!” “你——”萧嵘猛然起身。 萧瑀也起身,“若是父亲没有其他的吩咐,那我得去看看姚氏了,毕竟她现在怀着我的骨血!”明明是笑着,可是却让人觉得冰冷入骨,“父亲自便吧。” 萧嵘浑身轻颤,眼中的沉痛更浓,“阿瑀,你母亲也不会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的!” 萧瑀顿住了脚步,转过身笑道:“我母亲一生仁善,从未作孽,如今必定已然投了好人家,重新开始人生,她不会知道的!” “你——” “就算知道了。”萧瑀继续道,“她也只会高兴,她靠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如何会有不放心的道理?”说完,转身离去。 萧嵘脚步踉跄了一下,跌坐回了椅子上,嘴唇颤抖了许久,最后,呢喃了一句,“造孽……”都是他造的孽…… …… 萧夫人姚氏又有孕了,而且还是在被诊断了不能生之后有的,可以说是大喜事一桩,其后,萧家又传出萧瑀为了防止之前发生妾室谋害主母嫡子一事,将后院的妾室都送到了庄子上,说是等孩子出生之后才接回来。 这般举动更是让姚氏被京中妇人欣羡一番。 萧嵘听了这样的消息,心里却更加的苦涩,这个逆子,逆子——挣扎了半晌,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起步往后院走去。 “老爷……你……你说什么?!”老姚氏听了丈夫的话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说什么?阿宜那丫头屡次小产是萧瑀下的手?!“这……这怎么可能?!” 她不喜欢萧瑀,可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年萧瑀对阿宜真的很好,换做是其他的男人,早就跟生了一堆庶子庶女了,可是他却还是一直让妾室用药,也并未因为阿宜多次小产而冷脸相待。 可现在老爷却告诉她,这般一个对妻子情深义重的人竟然亲手毒害自己的亲骨肉? “老爷……就算他还介意着当年的事情,可是也不至于对自己的亲骨肉下手啊!” 萧嵘苦笑,“我也希望我错了。” 老姚氏指尖不禁颤抖,面色也开始发白,“他……他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他怎么可以……”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他也做得出来?!他再恨姚家,再记恨当年算计逼婚一事,也不该残害自己的亲生骨肉,还不是一个!便是他杀了阿宜也好过这个!“老……老爷,你告诉我这些想要我做什么?” 告诉娘家? 不,不可能! 他对这个儿子的愧疚就没把他给淹死,怎么可能会让她告诉娘家? “保住姚氏的这个孩子!”萧嵘正色道,“但是这件事不能让姚家的人知道!” 老姚氏顿时为难了,“老爷,若是他执意下手,妾身哪里能够保的住?阿宜虽然是我的外甥女,可毕竟是庶出,我不好管的太过,若是论婆媳关系,老爷,分家之前便已经是那样了,分家这两年,我跟阿宜更是少接触了……” “你找个时间去将姚氏接过来,就算因为之前几次小产的事情不放心,你是婆婆,这样做谁也没话说!”萧嵘继续道,“我不能让他继续这样胡作非为!” “可是……” “姚氏也是你的外甥女!”萧嵘打断了她的话,“保住这个孩子,她下半辈子至少还有一个依靠,保不住,她的下场你自己也清楚!” 老姚氏面色更是难看,对于这个庶出的外甥女,她也说不上是亲近,可是……“好!我明日就过去!可若是萧瑀阻止,那该……” “你就说是我吩咐的!”萧嵘道,眼底闪过了一丝决绝,“他不敢阻止!” 老姚氏愣了愣,“好。” …… 萧瑀没有阻止,反而是姚氏自己不愿意,如今府中的狐狸精都被送去庄子了,已经再安全不过,她那里会同意搬过去? 姨母虽然是亲的,可她是庶出,总还是隔了一层! 这些年她屡次小产也不是没有想过其他,但是便是怀疑有幕后黑手也只是怀疑到二皇子妃身上,毕竟当年自己做下了那样的事情。 二皇子妃可是婆婆的嫡亲外甥女,到时候谁亲谁疏还用得着说吗?她若是真的同意了,那才会是跳进火坑。 姚氏不同意,找了许多的借口搪塞,老姚氏也不能将真相告诉她,只好生了一肚子的闷气回去了,将此事告知了丈夫。 第二日,萧嵘一同前来。 这下姚氏更是紧张了,为什么非得让她过去?难道有什么阴谋?更是死活不同意,最后,萧嵘直接让人将萧瑀找来,命令式的定下了这件事。 姚氏哭着嚷着不同意,就差没说公婆想要害她的孩子。 萧瑀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让姚氏回娘家去。 这出嫁女回娘家待产不合规矩,而且还是一个庶出的,成恩伯府那边不会同意的,可萧嵘还是应了下来,亲自去跟萧瑀的岳父商量,最终决定让姚氏搬到成恩伯府的庄子上待产,此外让姚氏的生母前去亲自照顾。 这般方才解决了这件事。 自然,京城百姓的茶余饭后又多了一桩谈资。 …… 二皇子妃得知此事之后摔了手里上好的茶盏,“不就怀个孩子吗?哪个女人不能怀孩子?偏偏是她多事!” 当年设计之仇便是到了今日她仍是无法释怀,原本以为她没了孩子之后日子便剩下熬字了,可没想到过不久又怀上了,还要,没多久又掉了,这一来二去的,换做是其他的女人,早就被厌弃了,可她还是稳坐当家主母的位子,便是后院进了妾室,也还是没能动摇她的位子!可这至少不能生了,将来也就落得一个抱养别人生的命! 可现在倒好,又怀上了,还被如此千般保护的,老天是没长眼睛吗?不然怎么会让她这般一个贱人有如此的福气! “若是娘娘不想看着这个孩子生下了,老奴可以想想办法。”身边的嬷嬷见主子的神色如此,便低声道。 二皇子妃敛了情绪,“不成!如今殿下很看重萧瑀,这若是做的好了还好,可若是露出了痕迹,我便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个贱人还不值得我如此冒险!” 嬷嬷见状,便不再多言了。 而在此时,一个侍女进来禀报,“启禀娘娘,方才太子妃让人送了一张请柬过来。” “太子妃?”二皇子妃将姚氏的事情搁下了,挑眉伸手接过了帖子,看了一下之后冷笑,“赏花宴?这春天过了,秋天还没来她赏什么花?” “太子妃多年来始终未曾能够生育皇孙,难免心中苦闷。”身边的嬷嬷回道。 二皇子妃笑了笑,“也是,我们这位太子妃才是抱养别人生的命!”一连两胎生的都是女儿,她能苦闷着急吗?“去准备一下,到时候本妃准时赴宴!” “是。” …… 太子府这几年落地的孩子不少,可却始终没有生出一个嫡子来,太子妃第二胎跟接下来的第三胎都是女儿,这第四胎调养了一年了,还是没见动静。 为此,太子府后院的妾室便受益了,不但经常得到太子的宠幸,还被允许怀孕,便是连没有名分的侍妾也是如此。 太子就差没告诉这些女人只要生了儿子,便重重有赏! 一众妾室鼓足了劲生,倒还真的生出了几个儿子来,算上前头的庶长子,如今太子已经有四个儿子,可惜都是庶子,庶女也添了三个,加上三个嫡女,这孩子团还是秒杀了二皇子。 可惜却都分量不重。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生了的,进府五六年的云侧妃肚皮便一直没有动静,不过人家底气足够,便是没有孩子在太子府也还是无人敢怠慢,便是太子妃也不敢。 不过如今的太子妃也没有说话的底气了,便是太子并未因为她没生出一个儿子来而夺去了她的权,可没生出一个儿子来,又如何会有底气?! 此时,太子府内正在为太子妃的赏花宴而忙碌着,深宅妇人少有娱乐,虽说这等宴会妾室们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但是跟着热闹热闹也是可以的,所以太子府后院大部分院落都在忙碌,而云侧妃的院子却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云柔坐在了窗前的榻上低头绣着手中的绣品,岁月在她的身上沉淀成了宁静柔美。 “主子,太子妃刚刚遣人来说这次的赏花宴,让主子一同帮帮手。”一个侍女进来禀报道。 云柔穿针引线的手并未停下,连头也没抬起,“去跟太子妃说,我明日要去静慈庵小住几日,不能帮太子妃的忙,请太子妃恕罪。” “是。”侍女似乎习以为常,领命之后便离开了。 半晌,云柔停下了手中的阵线,看着绸缎面上绣好的鸳鸯,脸上泛起了一抹近乎痴迷的笑…… …… 总的来说,台州的战事并没有对京城造成了太大的影响,整个京城仍是一片歌舞升平的,当然,若是有家人在战火的第一线的话,那便是不一样了。 云氏的平静生活在得知了台州又起战火,而且还传来了败仗的消息之后便彻底的被打破了,便是她的儿子是水军总兵,有生命危险的可能性很低,可作为母亲,如何能够不担心,所以,在太子府送来云柔邀请她去静慈庵的帖子,她当即便同意了。 这些年,除了云家的人,京城云氏唯一往来的人便是云柔,便是其他与她年龄相仿的贵夫人伸出善意的橄榄枝,云氏也不曾借,便是两人这几年来基本没见几面,便是见面也不过是去庵堂上香,可也不妨碍这份如母女一般的情谊继续加深。 “将日常用的东西都收拾一下,我会在庵堂里面多住几日。”云氏亲自叮嘱下人收拾,这次她去庵堂不必之前只是去上香,而是要在那里做一场法事,为儿子祈福。 崔妈妈点头,“老夫人放心,都备好了。” “这就好。”云氏点头,转动了佛珠沉默会儿,又道:“把上次太后赏赐的雪参也带上,柔儿嫁去太子府也这般多年了,一直没有好消息,这雪参是难得的好东西,拿去给她好好补补。” 崔妈妈面色一僵,心里犹豫了许久的话还是决定说出口,“老夫人,这……这爷之前便认为老夫人跟云侧妃往来不好,老夫人……” “我让你拿就拿!”云氏没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脸色也沉了。 “老夫人……” “我还没有老到好人坏人都分不清楚的地步!”云氏冷笑,“谁对我好,我心里也很清楚!还有,如今这府里是我当家,你若是心里记挂着其他人,我即可送你去云州就是!” 崔妈妈当即跪下,“老夫人息怒,老奴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哼!”云氏冷笑,脸上的沉郁更是浓郁,手里的佛珠也转动的更加快速,半晌后,顿住了手指,合了合眼,“下去!” 崔妈妈不敢再说什么,连忙起身退下。 …… 京城的这些事情,柳桥一概不知,如今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战事上面,便是就要收获的玉米也无法转移她的注意力。 随着水军第一次战败之后,海盗的来势更是凶猛,水军开始了全面作战的状态。 易之云别说是回家了,便是飞鸽传书也是好几日才有一次,而且上面的字迹都越来越潦草,字也越来越少,基本都是抱一个安好。 渐渐的,便是柳柳都开始对她爹的飞鸽传书不感兴趣了,拿到了没等打开便努嘴很肯定地说她爹的字一定是丑了,而且肯定地说一定又是写了什么字! 柳桥看着女儿一本正经的样子,笑了笑,随后摸着她的小脑袋认真道:“柳柳,以后若是遇到了一个不管再忙再危险再不方便也给你传信回来保平安的男子,哪怕只是平安两个字,你一定要死死懒着他,一辈子也不要让他给跑了!” “不要!”柳柳的小脸纠结了好一会儿,这才斩钉截铁地迸出了这两个字。 柳桥以为女儿不懂,打算跟女儿进行一轮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的讨论,便被女儿下一句话弄的哭笑不得。 “柳柳要嫁给爹!” 柳桥捏着女儿的鼻子,“你爹是你娘我的,你可不能抢!” “才不是了!”柳柳不乐意了,“爹说柳柳是她的宝贝!” “那娘就不是了?”柳桥挑眉。 柳柳一愣,随后忙道:“娘也是!可柳柳也还是可以嫁给爹啊?到时候柳柳就能一辈子陪着娘跟爹了,谁要是欺负娘跟爹,柳柳就揍他!” “不许就不许,你爹是娘的,谁也不许抢,就是你这个鬼灵精也不成!”柳桥板着脸,“你跟娘抢你爹,娘会难过的。” “可是……” “你舍得娘难过?” 柳柳一脸的纠结,不过最后还是败给了她娘亲,“那柳柳不嫁就是了……”随后又着急地道:“那柳柳以后不就是嫁不出去了?那怎么办呢?娘,柳柳要当老姑婆了!” “真不该让你出去给小胖他们玩!”柳桥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你才多大?就想着嫁人了!” “娘……” “放心!”柳桥瞪着女儿,“你自己要当老姑婆娘还舍不得了,等你爹打光了海盗了,娘跟他就好好给你找一个,你一定嫁的出去的!” 柳柳放心了,随后便又恶狠狠地道:“那些海盗真讨厌!” 让她爹不能回来陪她,还差点害她嫁不出去,真讨厌,不行,她要写信给爹让爹将这些讨厌的海盗都给打光了! 成了,这下子海盗成了柳柳小郡主的头好大敌了! 柳桥只好哭笑不得地任由着她胡闹。 …… 如流火的七月过去了,战火却越燃越烈,这一年的中秋气氛极为的低迷,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就在八月初,玉米成功收获,虽然这次栽种的数量很少,但是有了这次的收获,接下来便可以扩大种植了,为此,柳桥大量买进了一批田产。 也是托了战事的福,如今的田产降了不少,也算是一笔意外收获。 所以,这一年的中秋,柳柳虽然没能见到思念不已的爹爹,却是吃到了一顿最特别的中秋大餐,全部用方才种出来的番薯与玉米烹制的。 柳柳小郡主还是很满足,也终于相信了那好看的黄色“宝石”其实不是宝石来的,是可以吃的菜,而且很好吃。 不过赏月的时候,柳柳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事,“娘!娘!今年奶奶没给柳柳做新衣裳!”差点忘了这件事了。 柳桥也是一愣,这些日子担心这战事,倒也忘了这件事,不过想了想倒也觉得正常,“你爹在打海盗,你奶奶一定是担心了所以才没空给你做新衣裳,柳柳不许生奶奶的气,知道吗?” “嗯!”柳柳点头,“柳柳是乖孩子!” 235 暗局 中秋过后,让台州百姓接连失望的水军开始一洗去颓气,打破了与海盗僵持不动的不利局面,开始频频传来捷报,百姓们重新看到了希望。 此消彼长,随着水军的全面反击,海盗的处境自然便不妙了,除了无法上岸掳掠物资之外,还发现水军的追击范围似乎比从前要远了,大有一路追到他们的老巢一举歼灭了他们一般,生存资源被断,前途更是渺茫,渐渐的,大周的招安令便开始被私下议论,不少人蠢蠢欲动。 望月岛是大周东海上的一个小岛,离大周海岸线大约半个月的船程,在海鲨称霸东海的事情,这里便是他的老巢,而自从海鲨被灭之后,开始这个易守难攻的小岛便处于海鲨残余势力与其他派别的海盗之间争夺的根据地,直到苍鹰横空出世,这个小岛的主人才真正被定了下来。 此时海岸的一块空地上,道上的懂医术的海盗正在给从大周海岸仓惶逃回来的海盗包扎救治,遍地狼藉,哀嚎之声不断。 便在空地不远处的一个瞭望台上,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负手站着,海风吹着他的衣摆嚯嚯作响,这便是从前海鲨的军师,如今的海上霸主苍鹰,可是如今这只苍鹰却似乎失去了翱翔天空的资本了,面具之下的目光凛然,且深不见底,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大周台州海岸的方向。 “站在这里盯着海看着就可以找到解决的办法吗?”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爬上了瞭望台,眉宇之间有着一股浴血而来的冷厉。 玉飞阳侧身,沉着声音道:“我不是说过没有必要你不要出来吗?” “你放心。”风琳琅讥笑,“现在这些男人可都没有上女人的心思!” “琳琅!” 风琳琅耸耸肩,“怎么?很难听吗?我在海盗窝里呆着这般多年,你还奢望我成为一个大家闺秀?” 玉飞阳沉默,似乎无言反驳。 风琳琅盯着他的面具,“事到如今,你还有带着这个东西的必要吗?况且,易之云不是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了吗?” “过两日我安排一下,你回去吧。”玉飞阳道,“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风琳琅就知道他会这样说,只是这次她却没有拒绝被送走,“我会走!不过如今这边的布置已经废了,你再坚持下去也没用!” “至少能够拖延一些时间。”玉飞阳道。 风琳琅冷笑,“你不觉得你这样是在浪费时间吗?这些海盗根本便不足以动摇大周的根本,大周皇帝两道诏书便已经让他们乱了阵脚了,我现在还真的不知道当日你设下的这个计划到底是高明还是愚蠢!” 玉飞阳没有反驳,露出面具的眼瞳深不见底。 “哥。”风琳琅缓和了神色,叫出了这个许久都没有叫过的称呼,“我们走吧!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回去好好跟他们都斗一场!其实哥你也清楚,除非你坐上那个位置,否则不管我们在外面做多少,布下多少局,最终都只会徒劳无功,还会招来杀身之祸,这般多年了,哥,真的够了!” 玉飞阳看了看她,转过身看向西面的方向,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风琳琅无声苦笑,她知道他还是不想放弃,可就算不放弃又如何?就算真的成功将大周的所有注意力放在了东南,到头来也只会为他人做嫁衣,而还不会得到感激! 不过…… 她眸光一凛,看向眼前相依为命多年的男子,她这世上唯一承认的亲人,如果这是他的愿望,她也做最后一拼! 两日之后,一艘船从望月岛出发。 …… 此时,台州水军军营,总兵营帐内,易之云正与一群手下商量着下一步的作战计划,计划方才商量了一般,他便接到了一份密报,阴郁了多月的眼眸有了一抹亮色。 “大人,可是有好消息?”一个副将问道。 易之云抬头看向眼前的几人,“探子来报,海鲨抓到了,目前正押送回来,程方,你安排人前去接应!” “是!”程方领命,随即前去。 其余的众人也是面露欣喜之色,最新的作战计划不仅仅是防守,而是进攻,这个计划最重要的关键便是海上的行军路线,还有便是易守难攻的望月岛的情况,虽然这些年他们的探子也摸到了一些情况,可是随着苍鹰的势力扩大,探子也损失不少,新派去的能够探到的情况亦是有限。 如今抓到了海鲨了,那便是有了一个活地图,便是他已经苟延残喘多年,可是谁能比一个在海上出生长大的人了解大海,了解望月岛? 而若是这个计划成功,那困扰大周近百年的海盗问题将能够彻底解决,这等攻击不亚于当日收复熙州! 到时候加官进爵先不说,至少可以为先祖报仇了! ……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的萧嵘却得到了一个坏消息,在他费尽心思的安排保护之下,姚氏的孩子还是掉了。 而这时候,萧瑀早已经押运军需离开京城了。 姚氏小产这脏水便是怎么泼也泼不到他的身上。 而萧嵘自己的调查,整件事也是没萧瑀半分影子,是姚氏自己不小心弄掉了孩子的,过程便是昨日成恩伯世子妃,也便是姚氏的嫡母生辰,姚氏本不该前去参加的,可是姚氏的生母却是为了让女儿在人前长脸,好好大一打之前说她女儿坏话的贵夫人的脸,劝了女儿去。 这姚氏也是仗着自己大夫说她胎相稳固,又在庄子中闷坏了,便同意了,与生母一同回了成恩伯府,当天晚上自然是留宿在成恩伯府了。 可后半夜开始,姚氏便出现了不适,赶紧找了大夫来看,开了安胎的药,可最终还是没保住。 事情出在了成恩伯府,姚氏自然是寻死觅活的,发了疯一般说是嫡母害她的,可大夫检查过了她所服用的一切东西,都没有发现任何损伤孩子的药物。 成恩伯世子夫人也是怒了,直接将这件事报给了成恩伯,让他这个家主来处理,成恩伯一个大男人岂会来管这样的事情?便是自己的孙媳妇出事她都不会管,更别说是一个区区的庶出孙女,直接将成恩伯世子夫妻教训了一顿,然后直接让萧嵘将人给接了回去。 姚氏又气又恨又伤心,可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便是连往日每次小产都在她身边安慰的丈夫也不在,这般怒极攻心之下,直接起不来床了。 萧嵘同样是没有办法,便是他心里依然认定这件事没这般简单,可是也没有办法,事情出在了成恩伯府,他再如何也不能说是成恩伯府的人害了他的孙子,只能让人好好照顾姚氏,至于萧瑀,便是这件事丝毫与他扯不上关系,可是他心里却仍是觉得这件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老爷又去阁楼了?”老姚氏方才从姚氏那边回来,听闻丈夫回府但是却不在书房,便猜到了他去了哪里了。 阁楼。 那个供奉着那个女人牌位的地方! 他的原配发妻! 便是她陪伴了他半辈子,可是仍是无法取代那个女人在他心中的位置! “夫人。”身边的下人见了主子这般,便劝道:“这二少爷接连没了孩子,老爷心里自然会担心忧虑,这才会多去阁楼的。” 老姚氏嗤笑,“这怪的了谁?!”是那个女人生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儿子,怪的了谁?!他这般做派到底有没有将她这个妻子放在心里?! 愧疚?心里不舒坦? 她便好过,便舒坦了? 这般多年,她便好过了?! “夫人……” 老姚氏冷笑一声,“他要愧疚便去愧疚去吧!” 这般多年了,她的心也凉透了,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现在孩子没了,她也不想去管这档子事了,是好是歹,他们父子自己去闹去吧! 二皇子是她的嫡亲外甥女婿,便是萧瑀对他们仍有恨,有二皇子在,他便不可能对她儿子对成恩伯府下手! 她且看着他自己自取灭亡吧! …… 萧瑀夫人又小产一事很快便传遍了京城了,而这次更具话题性了,当日成恩伯世子夫人寿宴上,姚氏的状况如何大家都能看到的,那怎么会是一个就要小产的人?可当天晚上便小产了,还是住在成恩伯府当晚,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多事情不用说明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于是,关于这位萧夫人跟娘家的恩恩怨怨又成了一谈资了,而随后,便有人翻出了当萧夫人嫁给萧大人的内幕,其中牵涉到了二皇子跟二皇子妃。 二皇子妃听了这些顿时气的脸色发青,“贱人!自己没有福气还连累人!” “娘娘,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要让这件事影响到娘娘你,还有殿下,若是萧大人相信了这些传闻,认为是娘娘做的,以殿下对萧大人的看重,娘娘……” “难道殿下还会为了区区一个萧瑀对本妃这个发妻如何不成?”二皇子妃冷笑道。 “可到底是伤了夫妻感情,到时候被后院的那些狐媚子钻了空子就不好了!” 二皇子妃冷静了下来,这些年她虽然只是生了一儿一女,可是殿下对她却是很好,后院的女人便是生育了,殿下也都是淡淡,嫡庶极为分明,她不信殿下会为了一个外臣而对她这个妻子发作,不过若是因为这个贱人而生了嫌隙,那便不值了!“你去查查谁放出这些消息的!” 当年的事情知道的人没几个! “是。” 调查的结果很快便出来了,放出消息的不是二皇子妃认定的人姚氏,而是安陆侯府的人。 对于这个结果,二皇子妃震惊,随即便将此事告知了秦钊。 秦钊亦是吃惊,不过很快便明白了过来,脸色有些阴沉,“爱妃放心,这件事本殿会处理,你无需担心。” 二皇子妃闻言,谦和道:“是。”会儿之后,又柔声道:“只是安陆侯府毕竟是皇后娘娘的娘家,殿下的母族,殿下务必再查查再行处理。” 秦钊颔首,眼底的冷意却更浓,安陆侯府为何要这样做?不管这件事安陆侯是否参与,但是都表明了安陆侯府的一个态度,那便是他们不满他重用萧瑀,或者说萧瑀之类与安陆侯府没关系的臣子! 这是一个警告! 秦钊心里这般认定,因为若是以安陆侯府的能耐,不想让人知道的,二皇子妃绝对查不到任何消息!他都还没有成功击败太子,安陆侯府便不满他了,等成事之后,这天下还是他秦钊的天下吗?! 可他又不得不否认,如今他离不得安陆侯府,便是得不到他的实际帮助也不能与之翻脸,所以,这件事他的处理态度便是——不处理! 然而他却不知道便是他的这个处理方式,让他坠入了一个为他精心策划的陷阱,一只无心的大手正在一步一步地将他推上绝路! …… 这些日子太子与二皇子的日子不好过,另外一个人的日子同样的不好过,更加的不好过,此人便是薛行之。 作为景阳公主的驸马,永寿公主的侄子,他本该是个天骄之子的,可先是永寿公主被送去皇陵,一去不返,他顿时从京中炙手可热的贵公子沦为了二线公子,好在后来尚了景阳公主,才没继续往下掉,可惜的是好景不长,一次小产世间,让他彻底连这个依仗都没了。 自从景阳公主小产之后便独居公主府,别说与他同房了,便是公主府的大门也不让他进,之前他不是说三妻四妾是理所应当吗?好,景阳公主每个两个月便给他送三个美人,这般多年来从未断过,如今薛行之后院都装不满了。 薛家对此自然也是不满,可是他们毕竟有错在先,而这次,明睿太后却护着这个从来都不甚喜欢的孙女。 明睿太后护着她,承平帝自然也护着。 有着两大靠山在,便是荆皇后与二皇子觉得景阳公主这般作为不好,可也只能是劝劝,最后劝的景阳公主连他们都不见了。 至于舆论,也曾经有御史弹劾过,可人景阳只是不待见驸马罢了,又没养面首,更没将婆家闹的天翻地覆,再者有错在先的是薛家,是薛行之,而自从景阳公主深居简出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在诵经念佛,为太后皇上祈福,为大周祈福,这是何等功德? 所以最后,便是这些弹劾的御史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了,便不再提及。 在这般的大环境之下,薛行之的日子过得有多艰难可想而知,所有人都知道太后皇上不待见他,安乐伯也不是什么很大的勋贵,出身好点的都远离他了,那些黏上去的不过是一些纨绔子弟,这若是薛行之也是一个完全纨绔子弟,那这日子也不算是难过,可人家心比天高,这般窝囊地活着,岂能好过? 不但外人鄙夷他,便是自家人,他的父亲,兄长也觉得他连累了薛家。 薛行之恨,恨景阳,恨家人,便是连太后皇帝也都恨上了,不过更恨的还是当日将他丢下来的不管的永寿公主! 可是恨过了之后,却有人告诉他,只有永寿公主方才是他唯一的生机。 “你到底是谁?!”薛行之盯着眼前这个头戴斗笠面纱的男人,虽然喝的醉醺醺的,可是脑子仍是有些清醒,这人无端端出现在他的面前,还跟他说了这些,却连脸都不敢露,当他是傻子吗?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就有一条明路,到底走不走,就看薛少爷的,若是薛少爷想要一辈子这样过的话,大可不必理会在下的话!” 薛行之眯起了眼睛,眼中的醉意减少了几分,“什么明路?!你以为现在永寿公主那老婆娘还有本事帮我?!嗤嗤,若是她还有这个本事,爷我何至于落得这般境地!” “永寿公主或许没有,但是有一个人一定有!”来人继续道,“不过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若是薛少爷想要得到回报,就必须先付出!” 薛行之盯着他,许久之后,一字一字地道:“付出什么?!” …… 半个月后,可以称得上是穷凶极恶的大海盗海鲨被押送进了水军军营,而同一天的深夜,一条小船在夜色的掩护之下悄然靠岸…… 236 欢乐的一家子 自营海一战,海鲨失踪,易之云便一直派人查他的消息,可一直都没有结果,这一次若不是他趁着这次的动荡计划收揽旧部东山再起的话,或许也不会暴露。 在海上流浪多年,海鲨的身上除了戾气日益见长之外,模样却是有些狼狈。 易之云直接将人关进了单独的营帐,命专人看守,不过却没有立即审问,海鲨是个老江湖,若是他们显的太急迫的话,必定会落入下风,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吊着他,用朝廷的招安令吊住他!同时再次严令禁止知情人将此消息泄露出去。 海鲨与寻常海盗不一样,若是他被擒获的消息传出去,便是只是在军营,怕也会引起民愤! 这些知情的人虽然也是对海鲨恨之入骨,但是也意识到海鲨的重要性,自然是遵命。 而在海鲨被抓获的同时,也开始有海盗表示愿意接受招安。 林岩接到这消息,当即赶去了水军军营。 水军只负责打仗,招安一事则由他负责。 …… 易之云的平安信仍是简短,信中从不涉及战事等机密,不过随着前方战报的传来,柳桥还是知道一切进展的很顺利,心里的不安倒也消了不少。 所以在过了中秋之后没多久,便带着女儿去庄子上了,如今海运的事情断了,美食坊与酒坊的其他生意也都有大掌柜看着,她只需一个季度审核一下账目便成,所以如今最要紧的还是种田! 所以到了庄子,柳桥大部分时间便都是在地里过,而柳柳小郡主以保护娘亲为由,步步紧跟的,最后成了田里的小霸王。 当易之云好不容易抽出了时间回来看看妻儿,见到的却是一个晒的一脸黑黑的女儿,顿时愣住了。 “爹!爹!”柳柳扔着装满野菜的篮子,耍了跟在她身后的小伙伴,兴高采烈地冲到了前方错愕的男人,“爹!爹!”一边抱着他的腿一边仰着头嚷着,“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柳柳好想你!”说着说着,便成了哭腔了。 易之云赶紧回过神来,弯腰将女儿抱了起来,心疼不已,“别哭,爹这不是回来了吗?柳柳别哭。” “不哭!不哭!”柳柳忙破涕为笑,伸手抱着爹的脖子在他的怀里磨蹭着,“爹你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柳柳想爹都想的心疼了!” “都是爹不好,都是爹不好……” “呜呜……”这说好不哭,最后还是哭了。 易之云更是心疼,哄了好半天这才将人给哄好了。 “爹打完了海盗了?”柳柳摸了眼泪又笑了,“以后是不是都不用出去了?” 易之云有些愧疚,“还没有打完,爹救回来看看柳柳。” “哦。”柳柳有些失望。 易之云自然看出来,“爹答应柳柳一定会很快打完!” “嗯!”柳柳笑了起来,搂着他爹的脖子撒娇道:“柳柳相信爹!” 易之云笑了笑,“你娘呢?怎么你一个人出来?” “我哪里一个人出来!我跟小妞子他们出来的?”柳柳指着前方不敢上前的小伙伴们说道,“娘在地里干活,我就自己玩了。”说完,又补充的道:“柳柳开始是帮娘的,可娘嫌弃柳柳笨,就让柳柳一边去!” 这原本是要解释自己为什么没跟在娘亲身边保护娘亲的,可说出来便成了告状。 易之云点点女儿的鼻子,“那是你娘不想让你辛苦!看,柳柳都被晒成这样子了,爹爹见了都心疼,你娘自然更加心疼了!” “柳柳成什么样子呢?”柳柳嘟起嘴问道。 “黑了。” 柳柳不愿意了,“爹你说柳柳丑了?!才不是了!娘说了小孩子要黑点才好看!这样才健康!爹你说柳柳丑,我要告诉娘!” “没有!谁敢说柳柳丑?”易之云失笑,“就是再黑我女儿也好看!” “当然啦!”柳柳很骄傲地道,“除了娘之外,就数我最好看了!” 易之云失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你娘在哪里?我们去找她好吗?” “不好!”柳柳赶紧道,“爹你不能去找娘!” “为什么?”易之云疑惑。 柳柳小脸十分的严肃认真,“娘说她种田的样子很难看,幸好爹爹不在,不然爹一定会嫌弃她的!” “谁说的?” “娘说的!”柳柳认真道,“所以爹现在不许去看娘!万一你看到了娘真的嫌弃娘,那娘怎么办?不许去!” “爹不会嫌弃你娘的,你娘什么时候都好看!” “不许去就不许去!”柳柳却坚持,“等娘回来爹不就可以看到娘了吗?娘快回来了的!爹你不许去!不然娘会生柳柳的气的!爹你不许去,就是不许去!” 易之云无奈,“好,爹不去,不过柳柳也得相信爹绝对不会嫌弃你娘的!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知道吗?” 柳柳点了点头,“嗯。”随后又道,“对了,柳柳刚刚挖了野菜,今晚上柳柳给爹做野菜羹好不好?” “你给爹做?” “嗯嗯!”柳柳点头,小眼睛晶亮晶亮的,“娘教柳柳的,说等爹回来就做给爹吃!还有哦,娘种出了玉米,很漂亮的,跟宝石一样,柳柳给爹留了一些,就等爹回来给爹炖汤吃!中秋的时候娘做给柳柳吃的,很好吃!” “你娘真的种出来了?”易之云挑眉。 柳柳点头,“嗯!娘很聪明吧!” “当然了,那是你娘!”易之云笑道,“你娘最聪明了!” “柳柳也聪明!” “是,柳柳也聪明!”易之云笑道,随后起步走到了那篮子前,抱着女儿屈身拿起,“走,回去等你娘。” “小妞儿我先回去了!”柳柳还没忘跟小伙伴们告别,“我明天不出来玩了,要陪爹爹!” 易之云看着女儿神采洋溢的小脸,笑容一直不褪,心里的隐忧也放下了,这些日子他很少回来,除了担心他们的安危之外,便是担心女儿的成长。 …… 半个时辰之后,柳桥从地理回来,其实在父女见面之后没多久她便已经知道了易之云过来,不过为了给他们父女单独相处的时间,便没有急着赶回来,而如今一回来,便听下人禀报说父女两人在厨房,小郡主说要亲自下厨。 柳桥闻言失笑不已,先去梳洗换了一身衣裳,方才去厨房见那父女两人,还没见到人,便先听到女儿的声音了。 “爹你的火不要烧的这么大,才都糊了!” “好!” “爹我要水,你给我拿水过来!” “好。” “爹,盐!” “在这里!” “啊!爹你笨,这不是盐,是糖!你吃吃!是不是甜的?” “……爹忘了。” “娘还说她小时候爹帮她做饭来的,娘骗人的吧?” “这个真的没有!爹就是太久没做忘了。” “娘她也说很久没做,可娘就没忘记!而且还做的很好吃!” “……爹是男人。” “有关系吗?” 另一道声音久久无语。 柳桥失笑不已,起步上前去解救她的笨笨夫君,方才进了厨房,便见女儿站在灶台边上的凳子上,一手拿着给她特制的锅铲,一手叉腰,小脸严肃严肃的,“柳柳,不许欺负你爹!” 听到了娘的声音,柳柳脸上一喜,干净扔了锅铲跳下了凳子跑了过去。 易之云差点没被她的动作给吓死。 “小心点!”柳桥便是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可还是不禁皱了眉,“又不是十天八天没见着我,这般激动做什么?摔了看你怎么办?” “娘!”柳柳就是喜欢娘亲,尤其是喜欢一家三口在一起,“娘,爹回来了!” “嗯。”柳桥看了夫君一眼,笑道:“娘看到了,也看到你欺负你爹了!” “没有!”柳柳努嘴,“柳柳哪里欺负爹了?” “刚刚不是?” 柳柳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柳柳不是故意的!”说着转头冲着他爹,“爹你不要难过,柳柳以后不说你笨了!你忘了没关系,柳柳会,柳柳教你!” “好!”易之云走了过去,将女儿抱起来。 柳桥看了一眼锅里的……菜,“柳柳,你的菜糊了。” “啊!”柳柳顿时一惊一乍的,“爹你快放我下来,我的菜要糊了!” “好好!” 柳柳小郡主赶紧去拯救她的菜去了,同时还不忘继续指挥他爹,“爹你快把火灭些,要糊了……” “好好!”那位爹呢,有求必应。 柳桥没动手,就这样靠在门沿便看着,眼里满是柔和,人生在世所求的不就是眼前这般吧?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尊贵身份,都及不上此刻。 最后,柳柳小郡主还是没能将菜拯救出来,看着黑乎乎的菜,一脸的沮丧,完了,她好不容易才等回来爹爹的…… “不是还有那玉米吗?柳柳给爹炖汤好不好?”易之云安慰女儿。 柳柳顿时抖擞了精神,“对,还有玉米!娘,你让柳柳来炖汤好不好?还有,这里的其他菜也让柳柳来做好不好?” “好!”柳桥上前给女儿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今天就让我们的柳柳当主厨!” “好!”柳柳笑了出声,随后便又雄赳赳地动手了,为了不继续失败,这次拉上了娘亲,这般折腾了一个时辰,终于将晚膳做出来了,而这时候,天早就黑了。 咕噜咕噜…… 第一个饿肚子的人便是今日的主厨。 “吃饭!”柳桥点了点满脸尴尬的女儿的额头。 柳柳呵呵笑着,“好!” 一家三口吃了晚饭,味道不算是很好,不过还能够下肚,吃的最满足的自然便是柳柳郡主了,“娘,以后我来做饭好不好?” 易之云脸皮抽抽,不是他放心不下女儿,也不是嫌弃这些不好吃的饭菜,不过这让她继续折腾,还真的受不起,可也没狠心打击女儿的自信心,直接将问题扔给了柳桥了。 柳桥神色不变,“柳柳很讨厌厨房的厨娘?” “啊?”柳柳愣住了,“没有啊!”她讨厌厨房的厨娘做什么?而且她做饭的时候,厨房的厨娘都帮了她好多的。 柳桥继续道,“既然不讨厌,怎么要抢人家的活?你来做饭,厨娘们不用做饭,便没活干了,而娘也不养不干活的人,她们就会丢了活,丢了活就没饭吃,柳柳不是讨厌她们是什么?” 柳柳诧异不已,没想到这件事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那我不做了!”可是,她真的很想很想每天给爹娘做饭吃…… “柳柳。”易之云摸摸女儿的头,“爹知道你孝顺,不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做的事情,爹要去大海盗,你娘要赚银子,厨娘要做饭,还有古嬷嬷罗妈妈他们要照顾你们,柳柳不能因为自己想要什么就让别人没了什么。” 柳柳似懂非懂,看了看娘亲跟爹爹,最后问道:“那柳柳做什么?”说完,神色有些苦恼,“小妞儿他们说他们要下地,摘野菜,还要照顾弟妹……可是……可是这些事情我们家都有其他人做了,柳柳又没有弟妹……那柳柳不就是……就是……废物了?” 易之云愣了,本想借着这个机会跟女儿讲授一些人生道理,可没想到竟然打击到了女儿了,“谁说柳柳是废物了?刚刚柳柳不是做了一桌子的饭菜了?” “可是这些都是别人的活,柳柳抢了……爹,柳柳成了坏人了!” 易之云傻眼了。 “谁说柳柳没活干了,你不是陪着娘了?”柳桥伸手抱起了女儿,安抚道:“你是爹娘的宝贝,也是不能没有的!” “陪着娘?”柳柳有些茫然。 柳桥点头,“对,陪着娘!只有柳柳才能做的!” “对!要是没有柳柳,爹也不能安心打海盗。”易之云忙道。 柳桥继续道:“还有啊,不是说别人的活柳柳就不能去帮忙,你还是可以去给娘做吃的,等大些了,也可以帮娘赚银子,现在还可以跟小妞儿他们去摘野菜,下地什么的,都可以。” “只要不让他们没得活干就成了是不是?”柳柳举一反三。 柳桥想了想,“可以这般说吧。” “那柳柳要去跟爹一起打海盗!”小郡主思维发散的让人很难接受。 柳桥错愕。 易之云一样错愕。 “坏海盗!”柳柳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让爹不能回家!柳柳要将他们都给打光了!” 易之云看向柳桥。 柳桥一脸无奈,将皮球踢回去给他。 易之云只好接下,“现在柳柳还小,不能去。” “大了就能去了!”柳柳认真道,“柳柳每天都很乖吃饭,吃的饱饱的,很快就能长大了!” “好!等柳柳长大了之后再说!”易之云道,随后更加发誓一定要尽快将海盗给清理干净,免得他的女儿真的要披甲上阵。 哄了女儿睡了之后,柳桥得知了他这个想法,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不禁哭笑不得,“你还真的当真了,你女儿那一刻钟热度的,你还不知道?” 易之云搂着她,嗅着她发间的清香,“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又说什么傻话。”柳桥窝在他的怀中,“战事很顺利?” “还好。”易之云道,随后低声在她的耳边呢喃道:“抓到了海鲨,现在已经开始撬开他的嘴了。”至于怎么撬开的,他没说,柳桥也没兴趣去知道。 “抓到了?” “嗯。”易之云点头,“有了他提供的情况,将来围歼望月岛会更加顺利。” “要出海作战?”柳桥隆了眉头,“不是说现在还不行吗?” “招安令一下,海盗内部已经开始分化了,只要用好这些招安来的海盗,围攻望月岛便指日可待。”易之云道,“而且我说这话的时候是一年多前了,这段时间水军一直在进行海上作战的顺利,再加上这些日子的实战,是时候了。” “招安令有成效是好,可是毕竟是海盗,用的时候小心点。”柳桥道,“免得中了计。” 易之云点头,“自然。” “你有分寸便成。”柳桥没有继续下去,她没有参与其中,很多情况都不了解,说多了反而会造成他的困扰,“如今皇兄态度明确,朝堂那些找麻烦的也没有继续,水军有具备了出海的能力,这次应该可以彻底解决海盗的问题吧。” “此战过后,海盗将不会成为大周的威胁。”易之云道,他无法保证不会有一条漏网之鱼,但是可以保证绝对不会让其成为势力,“等这事完了,我们便离开台州。” “回京?”柳桥挑眉。 易之云笑了笑,“先回云州看看,此战过后,我必定不能继续任水军总兵,最大的可能便是调回京城,我向皇上求一个假期,应该不会有问题。” 柳桥却是沉默。 “不喜欢?”易之云问道。 柳桥摇摇头,“若是海盗的问题解决了,皇兄一定不会让你继续留在云州的,只是现在京城的情况比当年更加的复杂,这时候回去,我怕……”话没有说下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先回去再说吧。” 易之云想做出一些保证来,可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将她抱的更紧,“嗯。”随后又才岔开了话题,“对了,之后的战事恐怕更加的激烈,之前皇上行踪泄露一事也还没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真的有海盗的细作在,我担心他们会对你不利,如果庄子里面的事情不着急的话,就回总兵府去,近期之内不要出门。” “嗯。”柳桥点头,“我明日便带柳柳回去。” “别让柳柳一个人。”易之云继续道。 柳桥失笑,“你敢我也不敢!我就这么一个闺女。”随后继续,“放心,我一直让人跟着她了,只不过没让她发现而已,柳柳没有兄弟姐妹,我们也不能护她一辈子,所以她必须比其他的孩子独立。” 易之云点头,“我明白你的苦心。” “放心吧。”柳桥看着他,“你安心在前线打仗,家里就交给我,虽然我不算是贤妻良母,但是偶尔当当也是可以的。” 易之云低头,吻上了她的唇,“我的贤妻……” 237 风起 易之云仍是来去匆匆,第一天天还没亮便启程返回军营了,所以柳柳小郡主醒来之后,便见不到爹爹了,不过许是懂事了,又或者想要她爹快些把海盗给打完了好回家,所以除了有些失落之外,也没什么,不过在听到了要回总兵府的消息之后,却是使性子了。 “柳柳不要回去!柳柳要跟小妞儿他们去摘野菜!柳柳答应过爹爹下次给他做好吃的!” 柳桥也没生气,“可是你爹说让我们回去,怎么办么?” “为什么要回去?”柳柳不懂,“爹说柳柳高兴就好的,还说柳柳晒黑了他也喜欢柳柳,难道是因为柳柳晒黑了,爹嫌柳柳丑了?” “你爹接下来要跟海盗打打仗,担心海盗来害我们,所以才让我们回去。”柳桥叹了口气道。 柳柳瞪大了眼睛了,“海盗要来害我们?” “你爹是有这个担心。”柳桥点头,“所以我们要回去,而且,你爹在打仗,柳柳却在这里玩,这样好吗?” 柳柳咬牙,“柳柳要去跟爹一起打海盗!” “可你还小。”柳桥眨了眨眼道。 柳柳点头,“那柳柳保护娘亲!柳柳留在家里保护娘亲!” “好啊。”柳桥笑道,“所以我们要回家去。” “好!” 说服了小丫头,柳桥早上安排好事情之后,便带着女儿回府去了,而方才回到府里,便听下人来报说州府夫人来了。 这几年不知道她跟林夫人之间往来不多,而每次的往来,都基本是有目的的,这次她怕也是为了招安一事。 招安一事,做好了是本分,若是出错了,那可就是大罪。 “柳柳,你先自己玩,娘去见客。” “不要!”柳柳很坚决地拒绝了,“柳柳要保护娘!” “这是在家里。”柳桥失笑,却也心暖。 柳柳还是坚持,“家里也要保护!而且娘不是不喜欢那个林夫人吗?柳柳要去保护娘,免得她欺负娘!” “除了你,没人敢欺负娘!” “不!”柳柳摇头,“还有爹!” 柳桥错愕,随即哭笑不得,“是,还有你爹,好,陪娘一起去!不过不许乱说话知不知道?还有,娘没有不喜欢林夫人,只是没有喜欢柳柳一样喜欢罢了,她是客人,要客气点,知道吗?” “哦……”柳柳点头,随后又重重点头,“娘放心,柳柳是郡主,懂规矩的!” 柳桥诧异,“知道自己是郡主要懂规矩了?” “嗯。”柳柳点头。 柳桥笑了笑,牵起了女儿的手往前厅而去。 …… 林夫人的确是抱着目的而来的,不过却不是为了丈夫而来,而是为了女儿而来的,林婉的夫君的二叔出了点小事,林婉找上了娘家帮忙。 至于究竟是什么小事,林夫人只是说一时糊涂挪用了一笔款子被发现了,如今被革职查办。 柳桥倒是没想到是这样的事情,“林夫人,贪渎可不算是小事。” “臣妇明白。”林夫人苦笑,“臣妇也不求免罪,只是希望长公主能够出面救其性命。” 柳桥沉思半晌,终究是没有拒绝,“本宫远离京城多年,又是半路认祖归宗的,此事林夫人怕是得给我一些时间。” 林夫人眼中一亮,当即起身福身,“臣妇谢过长公主!” “林夫人不用这么早谢本宫。”柳桥淡淡一笑,“能不能成本宫也没有把握,毕竟这贪渎不是小罪。” 林夫人忙道:“自然!长公主能够出手相救已然是他们一家子的福气了!”又说了一通道谢的话,这才离去。 “娘,柳柳不喜欢这个林夫人!”待人走了之后,原本安安静静站在母亲身边的柳柳爬上了她娘的腿,找了一个舒服的位子窝着,“她的笑好讨厌!” 柳桥笑了笑,“不过柳柳还是听了娘的话,没给客人脸色看。” “当然了!”柳柳抬着下巴,“柳柳最听话的!” “那柳柳知不知道娘为什么要答应帮她?”柳桥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儿问道。 柳柳问道:“娘不想帮她的是不是?” “嗯。”柳桥点头,“因为娘一向认为人若是犯了错就必须接受惩罚。” “那娘为什么要帮她?”柳柳歪着脑袋问道,她不懂贪渎是什么意思,不过娘的意思就是那个人做错了事,而做错了事就要罚,就跟她做错了事不是被打屁屁就是被罚抄大字。 柳桥笑道,“那是因为你爹现在在打仗,更加需要州府林岩的帮忙,所以娘就算再不愿意也得应下。” “不懂……”柳柳想了会儿摇头有些苦恼地道,“娘,柳柳是不是很笨?” “柳柳还小,这些事情不用懂。”柳桥抱着女儿笑道,“娘也希望柳柳这辈子都不要懂。” “那柳柳不是要笨一辈子了?”柳柳不乐意了,“我不要!” “好,不要。”柳桥失笑,随后转过身对一旁的知冬道:“打听打听这事的具体情况,看看能不能下手。” “是。” 柳桥敛去了笑容,林夫人这是她虽然做的不怎么乐意,不过也提醒了她一件事,在京城,他们毫无根基。 离开了太子,离开了皇帝,他们连一个可用的人都没有。 不。 该说是她! 易之云有他自己的圈子,虽然这圈子跟太子牵扯不清,不过也还是有,而她离开了明睿太后跟承平帝,却不过是一空有长公主之名而已。 她是不是该往这方面用些心思? “娘!”柳柳见娘亲不理她,忙叫道:“娘不要不高兴,等爹打完了海盗就好了!”她不明白为什么爹在打海盗就要去帮一个不喜欢的人,可是她不想让娘不开心,等爹打完海盗,她就不需要去帮那些不喜欢的人了。 柳桥窝心不已,“好,等爹打完了海盗就好了。” 虽说起了这个心思,可是这毕竟不是上辈子,只要努力便能够做到,这里的男尊女卑思想根深蒂固,便是她有心,怕也很难做到。 罢了,这些事情还是交给那男人处理吧,谁让他是一家之主呢? …… 柳柳小朋友的保护行动这次没有三分钟热度,一连好几日都紧紧地跟在娘亲身边,寸步不离的,柳桥既是好笑也是窝心的。 而除了这件事外,最喜欢做的另一件事便是泡澡,说是要把自己给泡白了,起因便是有一日她咬着牙抽出了半个时辰去见了小胖这些小伙伴,给他们送礼物去,小伙伴见了她,顿时傻眼了,没敢说她都,可是柳柳小郡主还是感觉到了,又想起了之前她爹的话,便下了决心一定要将自己给泡白了。 柳桥彻底无语,可也说不通她,又不愿意让她一直情绪低落的,便只好小心翼翼地让她胡闹了,好在现在的天气虽然已经不热了,但是也还没转凉。 没过多久,林夫人的所求的事情便查清楚了,只是这是却似乎没这般简单。 “跟二皇子有关系?” “是。”知春回道,“熙州的城池以及防御工事的修建,二皇子领了大头,如今工部爆出贪渎案,所贪的便是熙州这块的。” “款项的事情不是户部负责的吗?”柳桥问道,“我记得户部似乎是太子的人。” “是。”知春回道,“不过户部只是负责下拨款项,真正用这笔款的是工部的人。” “熙州建成至今也快两年了。”柳桥皱眉,“怎么现在才闹出这事?” 知春低头没有回答。 柳桥看了看他,“我让你去查这事,皇兄可知道?” “是皇上让小人将这些情况告知长公主。” 柳桥心头一紧,“为何?” “小人不知。” 柳桥沉思会儿,也没有再问下去,“那二皇子与这事牵扯到底有多深?” “小人不知。” 柳桥对于这个答复并不意外,垂眸沉思了半晌,“林婉夫家的这位二叔情况有多严重?” “他只是一个小人物,要保住他的性命不难。”知春回道。 柳桥扯了扯嘴角,“那就保住他的命吧,只要保住命就成,其他的不用插手。” “是。” 柳柳一等知春离开,便趴在娘的腿上努着嘴道:“娘又不高兴了,眉头都成小山了。” “娘没不高兴!”柳桥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娘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想什么事情?”柳柳问道,她还是听不懂方才的那些话,不过却知道好像是京城出事情了,“娘,是不是皇帝舅舅出事情了?” “没事。”柳桥抱起了女儿,“你皇帝舅舅本事着呢,怎么会出事!” 话虽说这般说,可心却还是沉着。 若单单只是一桩贪渎案,那倒是没什么,可这次还牵扯上了二皇子…… 太子与二皇子争斗多年,可是却始终没有一桩祸事上身,便是当年赵硕的事情,太子也是被排除在外,而如今…… 之前承平帝又怀疑是这两个儿子其中之一泄露了他来台州的事情。 这次的事情,若说只是巧合,她不信。 “娘又皱眉了!”柳柳伸手去抚那隆起的眉头,“娘再皱眉,我就告诉爹!” “好,不皱了!”柳桥失笑。 柳柳说不让别人皱眉头,自己倒是皱起了小眉头,“娘总是皱眉头,柳柳看了不开心!” “好,娘不皱了,不皱了。”柳桥笑着哄道,“昨天你不是说想写做面条,等你爹生辰的时候给他做寿面吗?我们这就去厨房,娘教你!” 柳柳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过也是点头了,“好!”末了还不忘道,“娘不许再皱眉哦!” “不皱不皱了!” …… 总兵府这边因为贪渎一事而掀起的波澜最终在柳柳小郡主的叮嘱下平静了,可在京城,因这件事而起的风波却才刚刚开始。 而此时许多人都不知道这桩案子不过是一开始,在不久的将来,一场巨变将会发生…… 238 柳柳不见了 贪渎,历朝历代都会出现,便是再贤明的皇帝也是心知肚明,也遵循着水至清而无鱼潜规则,尤其是在一些危害不大的贪渎案上,皇帝宁愿压着也不会将其闹大。 如这次熙州新建一事一般。 像这般大的工程,若是每个官员都清正廉洁,那才是奇了怪了,所以只要不过分,便是皇帝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次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皇帝不但要查,而且要一查到底。 作为熙州新建的领头人,二皇子自然便是首当其冲,别说他并不是完全的干净,便是真的完全干净,也挨不住这般彻查。 太子一派更加不会放过他! 从这件事爆出来开始,二皇子一派便被太子一派追着打,再在承平帝的震怒之下,二皇子一派倒了不少人,二皇子更是被剥去官职闭门思过。 尔后不久,京城又传出了承平帝之所以是这般态度,那是因为他在南巡期间曾微服私访台州,竟有人勾结海盗欲谋害承平帝,而这个人便是二皇子,之后没多久,便又传出了当年营海惨案也是与二皇子有关系,为的便是借机除掉前任水军统领赵硕。 这些传闻都是没有任何证据的,可压不过有人相信。 随着流言越演越烈,二皇子的处境更是糟糕了。 不过承平帝的态度却也是奇怪,并未让人彻查这些流言,也没有听信流言要处置二皇子的意思。 京城的气氛更是诡谲。 而便在此时,台州亦出事了。 柳柳失踪了。 缠了娘亲好几日的柳柳今日终于没有再缠她了,说是很久没去找小胖他们玩了,要去找他们玩,柳桥自然没反对,安排好了人暗中保护之后也便放心了。 可这放心却让她后悔莫及! “说!是谁将我女儿带走的?!”柳桥赤红着眼眸扫视着眼前跪了一地的人,小胖的家里人,今日柳柳去找小伙伴玩着,可没找到小胖,其他的小伙伴说小胖家里添了弟弟,今天满月,他要呆在家里,柳柳一听,顿时眼前一亮,便拉着一群小伙伴去了。 清宁小郡主跟她的一群小伙伴,附近的人都知道,起先惊讶过,也惶恐过,不过见长公主是同意的,便也什么也没做,只当让自家的孩子给小郡主当玩伴,所以当她拉着一群小伙伴去小胖家里的时候,主人家当即丢开满堂宾客,亲自前来招待这位小祖宗。 柳柳也还是懂规矩,乖乖地给人道了喜,之后便要去看小弟弟,这一看了小弟弟,便离不开眼了,一直盯着,便是孩子要被抱回房里,也跟着。 主人家自然不敢阻拦。 起先他们也还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小郡主,后来小弟弟或许因为人多哭了,她便将人赶了出去,只留了小胖跟刚刚出了月子的小胖娘在一旁。 众人见有大人在,也便没想过小郡主会出事,便继续招待其他的客人,可等到开席,打算过来问问小郡主是要回去还是要留下来吃午饭,却发现房子里面出事了。 小胖娘跟小胖倒在地上,已经气绝身亡,而小郡主不见了,连同那个才满月的婴儿。 而这一切,被派去暗中保护柳柳的知秋以及三个侍卫竟然一无所知。 “长公主,是奴婢没有保护好郡主,奴婢该死!” “我现在问你们到底是谁带走了我的女儿!”柳桥陡然厉喝,情绪开始失控,“说——” “长公主……草民不知道……草民真的不知道……长公主,草民真的不知道……”那主人家浑身颤抖地哭诉道,他是真的不知道,当时屋里的人就四个,现在他的儿媳妇跟大孙子没了,小孙子不见了,还要这清宁郡主……“长公主,草民真的不知道!” 完了,这次他们家完了! 柳桥盯着眼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男人,身子踉跄了一下,及时扶住了椅子的扶手方才稳住了身形,她恨不得将掳走她女儿的人千刀万剐,可是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明明知道会有危险,明明知道她还是个孩子,可是竟然如此大意! 她又一次因为自己的疏忽而陷入了险境! 柳柳,娘一定会找到你!一定会! 因为这件事,整个台州顿时风声鹤唳,台州州府当即从军营赶了回来处理着这件事,当然还有另一个少不了的人——易之云。 那一身的戾气仿佛方才从战场上下来一般。 “阿桥……”他走到了呆坐在椅子上的柳桥跟前,蹲下了身子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阿桥,柳柳不会有事的,我发誓!” 柳桥看向易之云,没有哭也没有闹,甚至连怒火也没有,“我把柳柳给弄丢了,我找不到她。” “阿桥……” “易之云我找不到她,我让所有人出去找她了,可是都找不到,易之云,柳柳会怕的,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身边,她会怕的。” “我知道!”易之云起身将她搂入了怀中,“但是柳柳不会有事的!阿桥,相信我,我不会让柳柳有事的!” “易之云,我很没用是吧。”柳桥继续问道,“我怎么这般没用?从什么时候起,我竟然成了这般没用的废物?竟然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易之云……” “别说了阿桥!”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相信我,我一定会把柳柳给救回来的!” “我说过我要报仇,可是这些年我做了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柳桥的声音开始凌厉,“我甚至连保护女儿的本事都没有!我凭什么报仇?凭什么让当日害我的人付出代价?!” “阿桥……” “易之云,你也恨我吧?我把柳柳给弄丢了。” 易之云心疼不已,“柳柳很重要,可是你更重要!柳氏阿桥你给我听着,我一定会将柳柳给救回来,你不许再说这些话,不许听到了没有!” “可柳柳不见了!易之云我们的女儿不见了!我把她给弄丢了——”柳桥的情绪终于崩溃,猛然起身嘶吼道:“易之云我弄丢了我们的女儿——” “你没有!”易之云握住了她颤抖的肩膀,“阿桥,你听着,你没有,你没有听到了没有!我们会找到柳柳的,一定会的!” “可我找过了……我都找过了……” “阿桥!”易之云伸手扶住了她的脸,“那些人抓走了柳柳必定有所图谋,再没有达成目的的时候不会伤害柳柳的!相信我!” 柳桥顿时泪如泉涌。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冷静,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去找回女儿,可是她无法抑制这种恐惧,无法控制这种害怕…… 她真的很害怕很害怕,害怕到了失去了该有的一切冷静跟理智,失去了曾经的魄力曾经的心机。 易之云将她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 柳柳之所以能够被人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掳走,那是因为屋子的一角被人撬了一个洞,直接通往旁边的屋子,而那房间中同样有一个洞,直接通往了后面的夹道,出了夹道,就是后街。 派去保护的人根本便没想到有人会趁着这个机会动手,当时他们还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以及哄孩子的声音。 可如今想起来,那时候屋里已经出事了。 不过这个细节也透露了一个线索,那便是掳走柳柳跟孩子的人中有女子! 彻查当日的往来的人,果真发现了一个帮厨的厨娘不见了。 城里的人家若不是是非有钱,家里奴仆成群的,办喜事一般都是从外面请帮厨的,根据主人家跟这队帮厨的的口供,这厨娘是半个月前进来的,是外地人。 这边更加证明了这次的事件是早有预谋! 可是谁做的? 不管是易之云还是柳桥都同样想到了一个人。 玉飞阳! 能够在州府做下这样事情的便只有他了,如今他也差不多被逼入了穷途末路了,自然会反抗,只是他们都没想到他竟然用这般手段! 不是暗杀,而是掳走柳柳! 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办法对他们来说打击更加的重! …… 封城之后,城中掘地三尺寻找的同时,也有人往城外去寻找,离开州府的各处路口都设有关卡,该用的办法都用了,柳桥只能等! “先吃点东西。”易之云看着脸色仍是发白的柳桥,轻声安抚。 柳桥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便是他也是心急如焚,可却不得不在她面前假装平静,她抬起了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对不起易之云……” 易之云听懂她的意思,抬手抚摸着她的头,“对不起什么?阿桥,我们是夫妻,柳柳是我们的女儿。” 柳桥闭上了眼睛,抱着他的手更紧。 便是再多的理由也无法让她原谅自己的疏忽,她不该让柳柳离开自己的视线的!她明明知道现在不安全,可却仍是自信过了头! “易之云,你回军营吧。” 易之云低头蹙眉,“阿桥……” “我不是在赌气,也不是在说胡话,对方是冲着你来的,所以柳柳暂时不会有事,你回军营吧,只要你好好的,柳柳就更加的安全。” “阿桥……”易之云看着她,叹了口气,“你放心,军营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不会出事的!” “易之云……” “阿桥,柳柳也是我的女儿!”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没保护好她不全是你的责任,还有我的!”上前一步,伸手揽住了她,“柳柳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柳桥闭上了眼睛,纵使心里不断地让自己不要如此软弱,可仍是忍不住落下了泪水,柳柳,你在哪里? …… 就在所有人都遍寻不着柳柳的时候,她却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不是什么城外那处隐蔽之地,更不是什么密道,而是在林岩的府邸里! 若说有什么地方是绑匪不可能去的,那便是这里! 便在一间绣房里,柳柳握着小拳头,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女子,小脸满是戒备以及愤怒,“你到底想干什么?!” ------题外话------ 昨天没更新,没啥原因,就是对着电脑一整晚一个字也写不出来,脑子空空的,所以就没更,今天就这章,还得忙活一天,无法补更,真的很抱歉 239 坏女人 “你到底想干什么?!”柳柳狠狠地盯着眼前的坏女人,她都将她关在这里这么多天了还不肯放她走,到底想做什么?!“还有,你将那小弟弟带哪里去了?!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害那小弟弟,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眼前的女子一身素色衣裳,容颜秀雅,淡淡笑着,丝毫没有一丝坏女人的气质,相反,还少有的温婉动人,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林秀,“这是午饭,吃吧。 ” 柳柳怒极了,小脸通红通红的,“我要出去!” “不可能。”林秀微笑道,蹲下身子与眼前盛怒之中的小人儿对视,“你若是再吵,将人给吵来了,你那小弟弟可就要没命了。” “你敢!”柳柳怒火中烧,“我已经跟小胖说了他的小弟弟就是我的小弟弟,你要是敢伤害小弟弟,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你要怎么不放过我?”林秀笑问道。 柳柳怒道:“我是清宁郡主,我可以让人将你抓下去大狱!” “我知道。”林秀微笑道,“你是皇帝亲封的清宁郡主,你娘是皇帝的亲妹妹,你爹是手握重兵的水军总兵。” “那你们还敢抓我?!”柳柳瞪大了眼睛,“难道你们真的是海盗?!” 可海盗不是都是男的吗?那日打晕了小胖跟小胖娘的,将她跟小弟弟抓走的人可是有女的,还有现在这坏女人也是女子的!而且这里也不像是海盗窝! 难道不是这样的? 他们都是海盗?! “那小弟弟不是你的亲弟弟。”林秀却似乎对另一个问题更加的感兴趣,“你为了一个别人的弟弟心甘情愿地被人抓?” 柳柳瞪着她,“我说了我已经跟小胖说好了他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我要把他带回去给娘,这样娘就不会难过了!我告诉你,我不管你们是不是海盗,你们都不许伤害那小弟弟!她就是我的小弟弟!” “呵呵……”林秀笑了出声,“没想到堂堂长公主跟水军总兵,竟然教出了这样的女儿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柳柳狠狠地瞪着她,“难道你们不但想抓我跟小弟弟,还想害我娘跟我爹?!我告诉你,你休想,我绝对不会让你们伤害我爹娘!” “你可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将你抓来?”林秀问道。 柳柳抿着唇。 “不知道是吧。”林秀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因为你爹将我心爱的人逼的太紧了,为了活下去,我们只能将你抓来,不过你放心,等你爹死了之后,我会放你离开。” “你——”柳柳满脸惊怒,她知道死是什么意思,死就是再也见不到爹了,“你敢!” 林秀仍是微笑,抬手想要继续抚她的小脑袋,不过被她一手给打落了。 “我爹很厉害,你们害不了他的!”柳柳怒气冲冲地喝道,她才不信他们有本事害爹!之前害娘那是因为娘是女孩子,可爹不是!他是男子汉,还是会打仗的,“你们等着吧,我爹一定会来把你们这帮讨人厌的海盗都给打光了的!” 林秀站起身,“吃午饭吧。” “我不吃!”柳柳恼怒道。 林秀笑道:“你不吃就得饿肚子,饿了肚子,你娘怕是会心疼死了,哦,对了,你还不能见到你那小弟弟了。” “你们把他藏哪里去了?!”柳柳怒道,那个将打晕了小胖跟小胖娘的坏女人将她装进麻袋之后她就没见过小弟弟了,开始还可以听到他的哭声的,可是后来连哭声也没了,想到这里,柳柳脸色顿时发白,“你……你们把小弟弟给害死了是不是?!” 林秀微笑问道:“你就这么想要一个弟弟?” “你们真的把他给害死了?!”柳柳眼睛红了,怒火在眼里烧着,“我跟你们拼了!”说着,便冲了过去拳打脚踢的。 林秀皱眉,伸手制止了她。 “放开我,你放开我,你这个坏女人……呜呜……” 柳柳被绑起了手堵住了嘴巴扔到了床上,不管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只能恨恨地瞪着她,想用眼光杀死她,对,现在她就是恨不得杀死这个坏女人,这些可恶的海盗!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小弟弟,终于可以让娘不难过了,可他们竟然将他给害死了! 娘很想给她生一个小弟弟,可是生不出来,她不想让娘难过,她想将小胖的弟弟抱回去给娘,这样娘就不用难过了。 可现在,他们害死了小弟弟了! 都是一群坏人,坏人—— “呜呜……” 继续用力挣扎着。 林秀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半晌,方才缓缓笑道:“想知道你娘为什么不能再生孩子吗?” 柳柳停下了挣扎,目光凶狠,虽没能说话,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他们害的! “是因为你。”林秀笑着道。 柳柳一怔。 “你娘因为生你的时候难产了,所以才不能生孩子。”林秀继续笑道。 柳柳瞪大了眼睛,愣怔了许久,这才又剧烈地挣扎,她不信,她才不信了!怎么会是她害了娘?!明明是他们这群可恶的海盗害的!娘这样说,爹也这样说,他们不会骗她的!一定是这个可恶的坏女人说谎! “不信?”林秀笑道,“说起来你不但害了你娘,你还害了我,害的我跟我心爱的人这般多年来都见不到面。” “呜呜……”柳柳使劲地挣扎,她才不会信她的话了! 林秀上前,伸出手指抚了抚她的脸颊。 柳柳顿时感觉一股冰凉从脸颊传入心里,挣扎顿时了,这个坏女人想干什么? “你娘真的很幸福。”林秀继续道,神色却开始有些迷离,像是陷入了某种迷雾之中一般,“当初我还真的觉得他不过是因为你娘的身份而不得不装着一副好男人的样子,可这般多年来,却证明我错了,虽然我也恨他,可却也不得不佩服他,至于你娘……她的幸福已经够多了,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柳柳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但是却知道她是想害她爹娘,“呜呜……嗯嗯……”放开她,放开她!休想去害她的爹娘! 林秀收起了迷雾一般的神色,笑了笑,转身离开。 …… 州府因为清宁郡主被掳走一事而紧张不已,作为州府夫人的林夫人自然也是如此,而她担心的除了这件事会连累到丈夫之外,还担心永安长公主因为女儿的事情而无暇顾及当日她所求之事,若是如此,将来她的女儿在夫家便难做人了。 而这般担心的除了林夫人之外,还有林婉,如今以为人母的林婉比从前多了一份的稳重,而因为家中的那件事,眉宇间笼着忧愁之色。 “娘,都已经这么长时间了,长公主那边还是没消息吗?” 林夫人看着女儿,叹息道:“秀儿,现在清宁郡主出事了,若是平安找回来那还好,若是出事了……这件事怕是……” 林婉也不是当年那任性的少女了,自然也明白母亲的为难,“娘,我明白的,你也莫要在这时候找长公主,我公公那边我回去之后会跟他解释的。” 明明已经应下来了,可却发生了这样的变故,也是他的命! “这件事可会影响到你们?”林夫人最担心的还是这个,虽然已经分家了,可若是要株连也不是不可能。 林婉摇头:“应该不会,不过公公跟他的感情很好。”言下之意便是不会牵连他们这一房人,公公也会因为这件事而责怪她。 “姑爷怎么说?”林夫人问道。 林婉苦笑一声,“还能说什么?他是孝子。”说完,又整了整神色,“娘你别担心了,女儿也不是孩子了,而且,我已经生了儿子,就算公公迁怒我,也不能对我怎么样。” 林夫人也是当人媳妇的人,如何不知道其中的苦楚,可除了忍受,又能如何?便是娘家背景深厚,可总不能去跟夫家撕破脸吧?除非女儿不想继续在那家生活下去,只是这不可能的不是吗?“你先别担心,只要找到了清宁郡主,这件事便不算是问题!” 林婉点头,随后便岔开了话题,“现在情况如何了?” “还在找。”林夫人回道。 林婉忧虑道:“那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到爹?” “只好将人找到便不会有事。”林夫人没有正面回答,“你放心吧,现在所有人都在找,一定能够找到的,而且,对方掳走清宁郡主一个孩子,必定是冲着她爹娘去的,所以便是暂时找不到,她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林婉点头,“希望真的没事。”永安长公主便只有一个女儿,而这般多年她都没有再生育,怕是真的应了当年的传闻,不能再生了,若是这个女儿都没了,一定承受不起这个打击的,“娘,我回来,还有一件事想跟娘商量商量。” “什么事?”林夫人问道。 林婉道:“我婆婆的娘家有一个侄子,年前夫人病逝了,希望续弦。” “你的意思是……”林夫人皱了眉头,“林秀?” “嗯。”林婉点头,眼底闪过了一丝的厌恶,“娘,她现在的年纪也不孝了,总不能一直这样呆在娘家。” 林夫人冷笑:“这个你不必为她担心,人家现在已经心如止水,若不是你爹拦着,人家怕是已经出家为尼了!” 林婉一愣,“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林夫人冷笑,“不就是她自己不好过,便让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好日子过!去年过年前她吵着要去庙里,我没同意,过完了年,她便跟你爹说想出家,你爹自然不允许的,也一心认定是我苛待了她!”说到这里,林夫人脸上的厌恶更深,“你爹不许,她就搬去了后面的院子住,一副要与世隔绝的样子,连身边的下人也只留了一个小丫头!” 240 暴露 林婉闻言,面露怒意,“当日流言一事我们已经不跟她计较了,难道她还嫌不够?” 当初因为这件事,爹第一次打了她,还差一点失去了定好的亲事,别说她根本就没有做过,就算真的做了,那也够了! 她不过是一个庶出的女儿罢了,她以为她有多高贵?! “你爹纵着她,有什么办法?”林夫人嗤笑,“就让她折腾吧,我看最后后悔的人是谁!”不嫁人?好啊,那就不嫁,看最后倒霉的人是谁! “可让她一直呆在家里,别人还以为我们家的姑娘有什么毛病了!”林婉也不是非得要做成这桩媒,若不是婆婆开口让她张罗,她根本便不会想起林秀来,而且,她若是不出嫁,最后受累的可不仅仅是她自己,还有她的侄女! “就算要将她嫁出去也不能嫁去你婆婆的娘家!”林夫人道,“免得到时候出些什么事情让你为难!” 林婉想了想,也点头道:“嗯,不过就算这桩亲事不成,为了几个侄女,娘还是得快点将她嫁出去!若是她还是不愿意,那就让她正式出家,不能让她就这样呆在家里!” 林夫人冷哼一声,“你爹现在正宝贝着她,你的几个侄女又还小,没这么容易!” “可也总不能这样!”林婉恼怒,“要不让大哥二哥去跟爹说!爹总不会为了一个庶出的女儿而不顾嫡子!” 林夫人道:“这件事你先不要管了,娘自会处理,你赶路也辛苦了,先去休息,也暂时不要回去了,就在这里住一阵子。 ” 林婉见状也没有继续说什么,点头应了下来,婆婆对她的孩子还算是疼爱,孩子在家里不会有事,而她回去也只是看公公的脸色,还有丈夫的埋怨,还不如留在这里看看情况! 而林夫人让女儿留下来除了不想让女儿回去受罪之外,也是希望能跟女儿好好聚聚,自从出嫁之后,除了新年回娘家,她便没有其他机会见女儿,当初那个偎依在她怀里撒娇的女儿已经长大了,为了人母,也离她远远的,便是想念也见不着。 林夫人想女儿,可是这次让女儿留下,却让她后悔莫及,造成了她永远也无法抹去的痛。 次日清晨,林婉迟迟没有起身。 林夫人起初以为女儿累了,便没让人去打扰,可是到了下午,仍是没见女儿起身,便觉得不对了,去看了一下。 林婉躺在了床榻上,浑身冰冷,已然是没了气息。 林夫人当场刺激过度晕死了过去。 林岩接到消息的时候懵了,便是一连确认了好几次,也不愿意去相信,直到赶回去见到了女儿的尸体,方才不得不接受。 对于这个嫡女,他虽然不比疼秀儿一般疼她,可是也是真心的疼爱,如今却成了一具尸体! 自己的女儿在自己家中莫名其妙地死了,他岂会作罢?当即便查了,可这一查之下,更是怒不可遏,林婉不是病死也不是莫名其妙地死了,而是被人害死。 经过仵作验尸,她的咽喉被人掐断了! 在州府大人的府邸之中,这般无声无息地杀人,杀的还是州府大人的女儿,这简直是骇人听闻,衙门中本就因为清宁郡主失踪一事而疲于奔命的衙役更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这人死在了州府衙门的府邸之中,要查自然是要从府邸开始查,这一查之下,又发现了一具尸体,被抛下了花园的一个枯井中,而这人是林婉的近身丫鬟。 林婉虽然出嫁,但是府中仍是留着她住过的院子,而这次她回来,也是住在这个院子中,当晚林婉用过了晚膳之后便休息了,院子的其他下人也都下去休息,只留了林婉身边的近身丫鬟,由此可以推断,主仆两人可以说是死在了同一个凶手的手里,而且两人应当是在外面遇害的,只不过林婉却被移回了房中,丫鬟则被抛尸后花园。 可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 转移视听还是其他的原因? 而凶手又是如何这般悄无声息地杀人,还将尸体运回房中? 衙门的捕头综合各种信息,最后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凶手便是府邸中的人。 林岩震怒非常,下令继续查。 而林夫人在苏醒之后听闻了这些,第一时间便冲去找林秀!如果说着府里有谁想杀她的女儿,那必定是林秀! 林岩得知了消息赶到的时间,见到的便是林夫人发狠地掐着林秀的脖子,而林秀面色死灰,就要断气的模样。 “老爷,你快救救秀儿!”一旁的陈氏见了林岩,当即冲上前地求救。 林岩气急败坏,“来人!来人,快将夫人拉开!” 有了主人的话,一旁不敢上前或者不敢用力的下人当即上前,不过还是费了很大的劲方才让林秀脱离了林夫人的狠手。 “放开我!放开我——”林夫人歇斯底里地挣扎着,“我要杀了这个贱人,我要杀了她——” “秀儿!秀儿!”陈氏连忙爬到了女儿的面前,抱着用力咳嗽呼吸的女儿,“秀儿,你怎么样了?你怎么样了?” 林秀一直咳嗽着,没有回答陈氏的话。 陈氏心疼不已,就算她对这个女儿有很多的不满,可是她也是她十月怀胎生的,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当即便冲着林夫人吼了,“夫人,妾身知道二姑奶奶没了你很难过,可你也不能认为是我的秀儿做的啊!秀儿怎么会杀二姑奶奶?!” 她疯了不成? 既然认为秀儿是凶手?! “老爷!”吼完了林夫人,便对林岩哭诉道:“秀儿难道还不够惨吗?为什么夫人还是不肯放过她?她都这个样子了,为什么夫人还不肯放过她?” 林岩面色颤抖着,即使生气也是痛心,“你先照顾好秀儿。” 这话,便是说他相信林秀了。 林夫人停下了挣扎,不敢置信地看向林岩,憎恨在眼底泛滥成灾,一字一字地喝道:“婉儿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她是你的亲生女儿!” “夫人……”林岩看着林夫人,心里也是有几分软,语气悲凉,“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也难过,可也不能说是秀儿做的啊!” “婉儿她是你的亲生女儿——”林夫人继续喝道。 林岩心痛难当,“我知道,所以我一定会抓到凶手,为婉儿……” “你如果还记得婉儿是你的亲生女儿,如果你对她还有一丝的慈爱,那就杀了这个贱人!”林夫人喝道,“你下不了手没关系,我来!” “夫人!”林岩沉声喝道,“这件事跟秀儿没有关系!你魔怔了!” “哈哈……”林夫人没有反驳他的话,而是凄厉地大笑起来,那笑声让人听得心里发慌,“林岩,在你的心里只有这个贱人才是你的女儿是吧?!好!好!” “夫人……” “放开我——”林夫人厉喝一声,而这次,她顺利挣脱了抓着她的人,不过却没有疯了一般扑向林秀,而是死死地盯着林岩,面如死灰。 便是林岩也不禁心有一颤,“夫人……” “林岩!”林夫人一字一字地道,“你今日不让我杀了这个贱人,来日,你必定会被这个贱人害的万劫不复!我且等着,且等着!”说完,僵着身子转身一步一步地离开。 林岩身子踉跄了一下,神色憔悴,瞬间仿佛老了许多一般。 “爹……”林秀扯着难听的嗓子叫道。 林岩看向地上的女儿,看着她那苍白的脸色,那担忧的神情,更是觉得林夫人的话荒谬,秀儿怎么可能会是杀婉儿的人?她便是怀疑陈氏也好过怀疑秀儿,“秀儿,你别怪你母亲……她也是太难过了……” 林秀挤出了一抹微笑,“爹放心,我不会的,我知道母亲心里难过……” “老爷,秀儿怎么可能会是凶手?”陈氏继续道,“便是秀儿恼恨二姑奶奶,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杀了两个人?还要搬尸?夫人这般分明是针对秀儿!” “好了!”林岩还是维护了发妻,“夫人心里难过,你就不要再说什么了!” “可是秀儿……” “秀儿有我在,夫人不会再对她动手的!”林岩打断了她的话。 陈氏也不敢继续埋怨,转移了话题,“老爷,你一定要尽快将那凶手找出来,既是为二姑奶奶报仇,为秀儿洗脱罪名,也是为了我们全家人的安全,老爷,有这样一个杀人凶手在府中,这日子还怎么过?”说完,面色忽然一变,“对了,老爷,你说这凶手会不会是海盗的奸细?专门藏在我们府中的奸细?二姑奶奶才回来,不可能跟人结怨的,一定是二姑奶奶发现了什么才被人灭口的!” 陈氏越说越是觉得事情就是这般! 林岩原本也没将陈氏的话放在心里,可这听完,心中亦是一凛,没错,婉儿出嫁多年,一年才回来这般一次,不可能跟人结怨,所以必定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事情而被灭口,可他府邸有什么是不该看到的事情,除非有什么不敢出现在这里的人! 而现在…… 难道…… 林岩脸色越想越是难看,现在有什么事情值得对方下这般狠手,同时暴露自己?除了清宁郡主一事,还有什么事情? “你照顾秀儿,我出去一趟!”说完,便匆忙离开。 陈氏也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竟然给了丈夫这般猜测,更是没想到毁了自己女儿的谋划,将她推上绝路,“秀儿,你放心,你爹一定会……” “你刚刚胡说什么?!”林秀自然是看出了林岩已经猜到了什么,即便如今人已经送走了,便是猜到了人可能在府中逗留过也没有用处,可始终还是暴露了! 陈氏一愣,不明白女儿为什么忽然间这般,“秀儿……” 林秀站起身来,脸色阴沉无比,“滚!” “秀儿!”陈氏气极了,“你怎么……” “滚——”林秀打断了她的话,面色近乎可怖。 陈氏吓到了,仿佛不认识眼前的女儿一般,“秀……秀儿……” “我让你滚——”林秀狰狞喝道。 陈氏连忙后退了几步,面色发白,“秀儿……” “滚——我让你滚——” 陈氏连忙又后退了几步,几乎推到了门口,“秀儿……”便是对女儿有着莫名的恐惧,可她也仍是未曾往那方面去想,只是以为女儿是因为方才的事情而生气,“秀儿……你放心,你爹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你放心……”说完,还是转身走了,那背影像是在逃走一般。 林秀身子痉挛一下,随即,跌倒在了地上。 许久,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走了进来,面容普通,只是眉宇见的凌厉却不是一个丫鬟该有的,不过她的确是丫鬟,目前而言,是这个院子唯一的一个下人。 “都安排妥当了?”林秀抬头看着来人,问道,脸上的狰狞已然褪去,换成了冷静。 丫鬟点头,“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不过别处毕竟比不上这里,所以小姐打算提早动手。” 林秀沉吟会儿,“也好,我们能够处理的便处理了吧,不要将他扯进来!” “小姐让姑娘先离开这里,去庙里等她!” “不行!”林秀摇头,“林岩已经开始怀疑了,虽然还没怀疑到我的身上,可若是我离开的话,他必定会有所察觉,就算他不会,易之云他们也会!林婉的死太突然了,他们必定会怀疑这件事跟清宁郡主被掳走一事有关!” “是奴婢不好。” “跟你没关系。”林秀从地上站起来,“谁又想到她半夜会过来找麻烦?也是她命该如此!”话说到了最后,依然是一片冷凝。 林婉,也该是你命该如此! …… 林岩的确怀疑自己的府邸有海盗的细作,甚至怀疑清宁郡主便被匿藏在自己的府中,毕竟以他们这般大范围的搜寻都没有任何的线索,这般太奇怪了。 可是他也不敢直接去将这个消息告知易之云,而是自己先查一番,这一查之下,果真发现了不对劲,就在天快要亮的时候,有一个起来接手的下人隐约听到了后门处有动静,可当他去查看的时候,却没发现人,只是发现了后门虚掩,不过当时也没多想,直接关了就了事了。 林岩听了这些,脸色难看之极,便是他不知情,可这里是他的府邸,清宁郡主便被藏匿在他的府中,而他却一无所知,怎么说也拖不得干系。 这件事到底该不该说出去? 林岩一时间无法决断。 而便在他犹豫的时候,总兵那边却收到了一封信,林夫人的信,林夫人在信上说了林婉一事,起先柳桥没有怎么注意,便是林夫人死了十个女儿也跟她没关系,可林夫人不知道是真的怀疑什么还是只是单纯地想利用柳桥给她的女儿报仇,便将林婉之死跟柳柳失踪一事扯上关系。 没有实际的证据,可便是又万分之一的联系,柳桥也绝对不会放过。 易之云见了信之后,便直接去了总兵府。 柳桥想要跟着去,不过易之云没允许,因为自从女儿失踪之后,她的情绪便很不对,如今林婉死了,易之云不想让她去看了受什么刺激。 到了总兵府,易之云开门见山直接便问了这事。 林岩知道了是自己的妻子通知易之云,顿时又是怒又是苦,可事到如今也只能说了,这一说之下,便是易之云知道这件事不能全怪他,还是动手了。 殴打朝廷命官,这是大罪,便是本身也是朝廷命官,也是如此,不,同僚斗殴,罪加一等。 可林岩如今只能受着。 易之云也没有失去理智,出了口气之后便着手查,也没再用衙门的人,而是直接调来了士兵,将整个府邸都给围了起来了,一个一个地查,一寸一寸地找,最终仍是没找到女儿,不过却发现了女儿真的被藏在这里的线索! 在林婉死的那个寝室中,找到了柳柳身上带着的平安锁,是当初明睿太后送给柳柳的满月礼,柳柳失踪的那日正好带着。 这平安锁表面与其他的没两样,可是仔细一看还是能够分辨出来,上面有皇家的印记。 林岩怔住了,难道跟婉儿有关系? 易之云也是有了这个怀疑,不过却没有直接认定,毕竟林婉死了,而这东西可任由人随便放的,根本便不能一次推断林婉与海盗有关系,而且,她是柳柳失踪之后回来的。 可林夫人却容不得有人在女儿死了之后还往女儿的身上泼脏水,直接便指认是林秀做的,她就是那与海盗勾结之人! 林秀被带到了易之云的面前,不过神色却是平静,没有丝毫的惊慌,在听了林夫人的指控之后,凄然一笑,“若是我死了能够让母亲好过些的话,那我一死又何妨?” “你——” “够了!”林岩对着妻子怒吼,“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清宁郡主,而不是让你在这里发疯!你说秀儿与海盗勾结掳走清宁郡主,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是我的女儿!” 她的脑子是不是疯了?! 林夫人冷笑,没有理会林岩,直接对易之云道:“易总兵,你忘了当初的事情了?当初便是因为你,因为长公主,她才会声名狼藉,她恨你们从而与海盗勾结掳走郡主,有什么不可能的?” “你——”林岩气疯了,若是他只是一个失察之罪,他还可以承受,可若是她的女儿与海盗勾结掳走了清宁郡主,那他们这一家子还能活?为了婉儿,她就不顾儿子孙儿孙女的姓名了?! 易之云看了看林夫人,然后转向林秀,目光锐利的像是要将她给看透了一般,“林秀。” “小女在。”林秀坦然应道,“小女未曾怨恨过总兵大人与长公主,当日一事与两位没有关系,我更不为为了当日一事而铤而走险。” 易之云盯着她,许久,正要继续开口之时,却见王栋匆忙跑来,“大人!” 一见他的脸色,易之云心中一颤,忙上前,“出了何事?” “长公主不见了!” 241 你怎么会在这里?! 易之云赶回了总兵府之时,知秋已经将事情给查清楚了,便在易之云离开之后没多久,小胖的爹来过,见过了柳桥,而且单独跟柳桥说了一会子话,没过多久,柳桥说要自己静静,让身边的人都下去了,之后便失去了踪影。 总兵府中大部分的护卫都出去找人了,所以若是有心,要偷偷溜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小胖的爹已经被控制住了,而易之云却只是从他的嘴里得知了今日清晨有人将他儿子的襁褓丢进了他家的墙内,襁褓内还有一封信,信封上面写着让他带来给永安长公主,若是不从,便杀了他的儿子。 他已经没了一个儿子跟妻子,所以才不敢不做! 易之云气极了,既气柳桥也气自己!“把他给我关起来,随我去找人!” 她一个人不可能走太远的! 便是没看信的内容,易之云也猜到了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柳氏阿桥你最好没事,不然我饶不了你!” 又想为了女儿不顾自己?! 你答应了我还没答应了! …… “嫂子?!” 萧瑀没想到自己会在这般情况之下见到了这个自己一直想见但是却从来不敢见的人,她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是这般模样?! 一袭男装的柳桥亦是错愕,随即便是咬牙,“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奉皇命前来台州运送军需。”萧瑀感觉到了她身上散发的戾气,“嫂子……” “送军需是去军营,这是通往州府的必经之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柳桥死死地盯着他,目光转为了冰冷。 萧瑀皱眉,策马上前,“嫂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桥盯着他,目光仍是冰冷,她不知道在这里见到他究竟是巧合还是……还有,便是现在也没有证据证明掳走柳柳的便是海盗! “嫂子……” 萧瑀的话还没说完,前方便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没过多久,便见到了易之云面色铁青地赶来,萧瑀的神色更是凝重,“嫂子,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柳桥仍是没有回答,勒紧了马绳的手几乎发白。 易之云赶了过来,见到了安好的柳桥,面色方才缓和了一下,随即便又怒道:“柳氏阿桥,你疯了不成?” 柳桥转向他,“我不会道歉!” “你——”易之云又气又心疼,“我说了我一定会将柳柳平安找回来!” “我做不到……易之云我做不到……”如果没有消息没有线索,她可以冷静,可现在有消息了,她如何能够做的住?便是刀山火海她也得去,可是……“为什么是你?!” 萧瑀面色微变。 易之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阿瑀?” “为什么我见到的人是你?!”柳桥一字一字地道。 萧瑀似乎明白了什么,看了看两人,最后定在了柳桥身上,“嫂子,柳柳出事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柳桥却继续问道。 易之云明白了过来,“阿桥,我们先回去再说!” “嫂子。”萧瑀看着柳桥,苦笑道:“你不会是怀疑我吧?” “阿瑀。”易之云从自己的马上下来,跃上了柳桥的手,将她颤着的身子搂入怀中,“你嫂子不是这个意思,柳柳被人掳走,她着急。” 萧瑀扯了扯嘴角,“我明白,不过嫂子为什么会认为是我?还有嫂子怎么会在这里?我来州府一事还没有告知任何人。” 柳桥没有回答,她现在的心很乱,理智告诉她不该这般随便猜疑,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若只是巧合,那他的出现也坏了对方的计划,对方见不到她,会对柳柳如何?若是他……那背后的人是谁? “我们先回去!”易之云没有给柳桥拒绝的机会,调转马头便往回走,不管这事是怎么回事,先离开这里再说! 女儿他要救,可是绝对不能以牺牲她为代价! 萧瑀跟着前去。 众人回到了总兵府,易之云先安抚了柳桥,方才去见了萧瑀。 “到底怎么回事?” 易之云将事情坦然告知,“你别在意,柳柳是她的命根子。” “我自然不会在意。”萧瑀道,“不过那里并不是什么隐秘的地方,对方约嫂子在那里见面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易之云眯起了眼睛,“有谁知道你要来?” “没有。”萧瑀摇头。 “谁也不知道?”易之云继续问道。 萧瑀看着他,“你是怀疑对方故意的?故意让嫂子见到我,让她怀疑掳走孩子的人是我?” “你来过台州。”易之云道,“对方很可能认识你,若是将我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你的身上,或者该说是京城的那些人的身上,他们便可以多出更多的时间。” 萧瑀道:“是海盗?” “之前我还不能确定。”易之云道,眼底一片暗沉,“不过现在可以肯定了!”萧瑀不可能掳走柳柳,便是真的做了,也不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他们想转移注意力,不想反而是暴露了他们自己!” “台州也就这般大,就一点线索也没有?”萧瑀蹙眉问道。 易之云冷笑:“之前没有,不过现在一定会有!”之前谁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将人藏在了林岩的府邸里面,可是现在暴露了,这台州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他们藏匿?!“军需一事程方会处理,我让人送你去军营!” “先找到柳柳再说吧。”萧瑀道,“军需一事不急一时!” “不行。”易之云没有同意,“柳柳的安危重要,但是军需一事也重要,你还是先去军营!” “我会安排好一切。”萧瑀道,“我倒是想看看谁这般有胆子掳走皇家郡主!” 易之云看着他会儿,最终没有反对。 …… 又一轮的搜寻开始,不过这次更加的仔细,挨家挨户,不管是什么人家,什么地方都找了一个遍,整个州府人心惶惶的。 与此同时,林夫人仍是不予余力地让柳桥相信林秀参与其中,便是将整个林家搭上了也在所不惜。 柳桥没有让人动林秀,只是命人秘密监视,同时为了安抚她,严加斥责了林夫人,她也希望林秀真的参与其中,而不是那死了的林婉,若是这般,便还有一条线索! 可是林秀却由始自终都没有任何的动静,镇定无比。 不过风琳琅却并没有林秀的这份冷静了,她已然快疯了,若是知道那林婉会三更半夜跑过去发疯,她定然不会过去,可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林婉死了,可林府这个安全的地方也没了。 “坏女人,你死定了!”柳柳刚刚听完了那个坏女人的同党说了现在的情况,虽然有些地方听不懂,但却还是知道这些坏人死定了,她爹要找到她了! 风琳琅面露狠色,“你再说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你不敢!”柳柳抬着下巴道,“你才不敢割我的舌头了!你要是割了我的舌头把我割坏了,我爹就不要我了,你就不能用我来害我爹!你才不敢割我舌头了!”她还巴不得她割了,弄坏了她,爹就不会为了救她来被这个坏女人害了! “你不怕?”风琳琅挑眉。 柳柳哼了一声,“我才不怕你了!我爹说我是最勇敢的柳柳!” “不怕就好!”风琳琅冷笑,随后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你爹娘既然这般想你,那我送些东西去给他们,也好让他们消停消停!” 柳柳心里生出了惧意,不过还是咬着牙瞪着她不肯示弱,“我爹一定会找到你们,将你们都给杀了的!” “你爹什么时候找到我们,我们不知道,不过这漂亮的手指什么时候断,我却知道。”风琳琅冷笑,“你说断哪一根好?” “坏女人!”柳柳怒喝。 风琳琅冷笑,“怎么?不是不怕吗?” “你敢割我的手指试试,我咬死你!”柳柳说完,便张嘴去咬了。 风琳琅自然没有让她成功,“看来一根手指还不能让你闭嘴,那不如就一只手吧!你看看是左手好还是右手吗?” “你敢!” “你会知道我敢不敢的!”说完,便动手去拉柳柳的小手。 柳柳用力挣扎着。 “来人!”风琳琅喝道。 门外的人连忙进来。 “给我抓紧这个臭丫头!”风琳琅冷笑道,“我倒是想看看她的嘴能够有多硬!郡主是吧?你爹娘都很了不起是吧?我就看看你的骨头是不是也是这般的硬!” “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坏女人,坏女人……” 风琳琅举起了刀。 柳柳面色发白。 “住手!”便在刀要落下之时,门口传来了一声厉喝。 风琳琅顿住了手转过身,虽然已经认出了声音,不过见到了来人还是意外,“你怎么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玉飞阳。 玉飞阳看了看被摁在了床上面色发白的柳柳,随即起步走到风琳琅的面前,却是扬手一个巴掌打下去。 “你——” “我送你上岸是让你回西南,不是让你在这里胡作非为!”玉飞阳怒道。 风琳琅反驳:“我胡作非为?我如何胡作非为了?!” “利用一个孩子,这不是胡作非为?”玉飞阳怒道,“风琳琅,你是当海盗当久了,忘了做人的底线?!” “底线?”风琳琅嗤笑不已,“我们这样的人需要有什么底线吗?你更是没资格用这样的语气谴责我!当初是谁制造了那场惨案?那次难道就没有孩子?!只是一个孩子?呵呵,玉飞阳,你是当玉飞阳久了,忘了你的身份,忘了你该做什么了?还是因为这个孩子是那永安长公主,是你那救命恩人的女儿,你才会这般有底线?!” 242 牺牲 风琳琅最恨的便是他的这些所谓的底线,若不是这些所谓的底线,他们何须饶这般大的弯子?直接将那些人给杀了,整个苗族便是他玉飞阳的天下! 可就是因为他的这些所谓的底线,所谓的坚持,让现在他们落得这般进退两难的地步,更让苗族几乎沦为了大周的附庸! 这些,便是他的底线,他的坚持导致的! “玉飞阳,不,阿赛因,你的这些底线只会让你一步一步地走入地狱!” 玉飞阳脸上的铁青之色并未因为她的反驳而缓解,“不管她母亲有没有救过我,她都是一个孩子,而且她的父母一个是长公主,一个是水军总兵,你将她掳走,可想过后果?!你不但让自己陷入了陷阱,还把林秀给拉进来!” “易之云若是不死,你……” “你错了!”玉飞阳冷声打断了她的话,“即使易之云死了,也不能给我们争取多少时间,甚至还可能暴露我们的身份!皇帝对这个妹妹有多重视全天下都知道,永安长公主会让他的丈夫跟女儿死的不明不白?!她必定会追查到底,到时候,整个苗族都会被牵连进来!到时候,大周皇帝的屠刀便会转向西南!” 风琳琅抿紧了双唇,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玉飞阳嘴边泛起了一抹苦笑,“你或许说对了,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当初就该直接动手,而不该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 “错?”风琳琅冷笑:“既然错了,那就错到底!” “琳琅……”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我不可能就这么收手!”风琳琅盯着他,“我不可能就这样将人放走!就算是冒险,我也得试试!” “琳琅!” “哥哥。”风琳琅盯着他,眼光深处含着泪花,“我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给你惹麻烦,这是最后一次!这次过后,我再也不会给你惹麻烦!” “你是我妹妹!” “堂妹。”风琳琅纠正了他的话,“而我的父兄,是你的仇人,阿赛因哥哥,我不知道你的心有多宽,可是,你父亲的死罪魁祸首便是我的父兄!若不是他们忌才,若不是他们一心想要投靠大周皇帝,你父亲就不会死!” 玉飞阳抿着唇没有继续说话,这些年来很多事情他都不愿意去深究,不是他不孝,也不是他不恨,而是为了所有族人,为了父亲临终之时的嘱托,他只能去忽略! “哥哥。”风琳琅上前,“这是最后一次,让我帮你最后这一次,即便于我们多年的谋划没有用处,可却能够让大周皇帝的屠刀转向他们父子!你回苗族去,利用这件事逼他们下位!阿赛因哥哥,你比他们更适合领导苗族,再加上你父亲的威望,其他的小族也必定会原因诚服于你,到时候……” “你真的决定这样做?”玉飞阳打断了她的话。 风琳琅笑了,凄美异常,“是!” “好!”玉飞阳神色一凛,“那我们就一起做!” 风琳琅震惊,“不行!”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冒险!”玉飞阳冷声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哥哥……” 玉飞阳没有给她反对的机会,“你若是不同意,那现在就将这孩子送走!” 风琳琅眼底泛起了水光,挣扎半晌,最终点了头,可他是她唯一的家人,唯一的家人,她如何能够让他冒险? 阿赛因哥哥,这些年都是你保护我,如今,该由我来为你做些什么! …… 十月的夜已经有了寒意,亦更是萧索冷清。 林岩步入了屋内,便见林秀正坐在了榻上低头绣着绣品,沐浴在烛光之下的身子安静从容,这般的样子怎么可能会是妻子口中所说的恶毒之人? 这是他的女儿,他亏欠最深的女儿啊! 当初若不是他一时糊涂,如今她必定能够嫁的一个好夫婿,相夫教子,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可是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 “秀儿……” 林秀抬起头,眉宇柔和,“爹。” “这般晚了,怎么还不休息?”林岩上前,看着女儿问道。 林秀淡淡一笑,“睡不着,便做做绣活。” “秀儿……”林岩苦笑一声,随后整了整神色,道:“你放心,事情终究会查清楚的,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污蔑你!” 林秀淡淡一笑,“多谢爹。” 林岩看着女儿,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早些休息吧。” “嗯。”林秀起身相送,“爹也不用太过劳累,事情总是能够解决的。” 林岩颔首,“这些日子你也不要出院子,免得你母亲……”话顿了顿,“秀儿,你也别怪她,婉儿的事情……” 他不相信两个女儿与海盗有关系,婉儿的死必定是撞破了府中奸细掳走清宁郡主一事才会遇害的,至于清宁郡主的随身物品,必定是为了转移注意力才放到了婉儿的屋子里! “等事情水落石出,你母亲就会明白你是无辜的。” 林秀淡淡一笑,“秀儿明白,爹放心。” “嗯。”林岩颔首,随后转身离开。 待他离开了屋子,林秀脸上的淡然转为了阴冷。 没过多久,丫鬟进来。 林秀看向她,“现在府中的情况如何?” “府中所有人下人都被查了,我更是被单独审问过。”丫鬟回道,“若是我不走,估计不用多久就会查出我有问题!” “你不能走!”林秀冷声道,“你若是现在走了,更是有嫌疑!” “林岩现在相信你,可是当日他能够为了他的功名利禄牺牲你,现在也同样可以!”丫鬟冷声道,“更不用说方氏现在发疯地想让所有人相信你就是那细作!” 林秀一字一字地道:“能拖多久就多久!琳琅需要时间,我便要给她争取足够的时间!” 丫鬟看了看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最好不要耍什么手段!”林秀冷声警告,“就算你逃出了府,也绝对走不远!” 丫鬟看了看她,低下了头,道:“奴婢告退。” 而便在她离开没多久,一道人影从窗户窜入。 林秀看清了来人,神色顿时一震,泪水随即涌出了眼眶,“你……你……” …… 次日,总兵府接到了一封由一个小孩子送来的信,是绑匪的信,信上要求赎金十万两,同时易之云亲自前去支付,单独前往。 而这支付的地点却在海上,离大周海岸不远处的一个孤岛上。 而随着信件一同送来的,还有一束头发,而这束头发只能看出是小孩子的,其他的什么也无法证明,可即便如此,大家也还是知道这头发的主人是谁。 柳柳。 送来头发,不正是在威胁他们?! “他们将柳柳送出了海?!”柳桥压着心中的恐惧,一字一字地问道。 易之云无法确定,便是他已经下令封锁海岸,可是海岸线这般长,便是台州也不可能完全封锁,“阿桥,你准备银子,我去!” “不行!”柳桥无法同意,之前的那封信目的是什么她不知道,这次的也不知道,但是一定比上次更加危险! 她在陆地,若是有危险还可以有逃生的机会,这次是去海上,若是陷阱,那…… “我不会有事的!”易之云安抚道。 “易之云……” 易之云没等她说完,便又道:“你放心,我不会一个人去的!出海的确比在陆地危险,可是却也有一个好处,我若是带人去更容易隐藏!” 柳桥一愣。 “潜水是水军必练的项目之一。”易之云道,“对方要十万两银子,这般分量的银子用小舟是不可能运去的,必定是要用大船,我带人去,半道让人潜入水中。” “可……” “阿桥,海上不仅仅是海盗的天下,也是我的天下。”易之云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将柳柳平安救回来的。” 柳桥的心很乱,便是他说的如何的肯定,她的心还是无法安稳下来,“那我也去!” “阿桥。”易之云失笑,“你的身子受不住的。” “我……” “听话。”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在家里等我,我会将柳柳平安带回来的!你若是不放心,就让知春他们也跟着去,这些年你让他们保护我,水军的训练项目,他们也参加过。” 柳桥心里仍是不放心,可是如今除了这般,还能如何?他说的对,便是她不顾自己跟着去,最终也只会拖累他们。 “易之云,平安回来,若是你们出事了,我也活不下去的!” 她伸手紧紧地抱着他! 易之云颔首,“我会的,我发誓!” …… 十万两白银很快便准备好了,易之云带着两大箱子往水军水军赶去,随行的还有知春知夏、知秋,只留了知冬一人在柳桥身边保护。 萧瑀并没有陪同前去,留在台州继续与林岩搜查。 “阿桥,没事的。” 柳桥收回了视线看向了身边的男子,多年没见的他如今依然褪去了少年的青涩,稳重巍峨,“对不起阿瑀。” 萧瑀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是有心,而且当时的情况,你怀疑我很正常。” 柳桥苦笑。 “柳柳不会有事的。”萧瑀继续安抚,“你放心,你很快就可以见到她的。” “但愿如此。” “你脸色很不好,先回去休息一下吧。”萧瑀道,“州府的搜查也会继续,你放心,若是有消息我会即可通知你。” 柳桥颔首。 送了柳桥回院子之后,萧瑀便离开了总兵府往州府而去,只是半道上,却被人给拦下了,一个孩子送上了一封信。 看了信后,萧瑀眸色阴沉,“去飞仙楼。” 243 交易 不管外面怎么的风声鹤唳,有些地方仍是兴旺,酒楼便是其中之一,只是萧瑀没想到这人竟然会邀他在这种地方见面,更没想到他会邀他! “台州通缉榜上头名,玉东家的胆量不小!” 玉飞阳淡淡笑了笑,一身锦袍,白玉冠发,俨然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没有半丝海盗气息,若不是那张脸没变,不会有人相信眼前这人便是这几年的海上霸王,“只要萧大人不出卖在下,在下自然无所畏惧。 ” “出卖?”萧瑀笑了,“玉东家的这个词用的有欠稳妥。” “是吗?”玉飞阳笑道,“那就换一换对象吧,只要萧大人不出卖你真正的主子,我的安全自然无虞,至于萧大人真正的主子是谁,我想萧大人不至于弄错。” 萧瑀眸色一冷,“清宁郡主是你抓走的?!” “人是在我的手里。”玉飞阳道,“不过这件事并非出自我的本意!” “将人放了!”萧瑀冷声道。 玉飞阳轻笑:“萧大人应该清楚我们已经骑虎难下!” “那你想如何”萧瑀追问。 玉飞阳敛去了笑意,“永安长公主于我有救命之恩,所以我不会伤害她的女儿,不过,易之云必须死!” 萧瑀眼底涌出了暗潮。 “我相信这也是你家主子希望的。”玉飞阳继续道。 萧瑀盯着眼前的男人,“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萧大人不需要知道。”玉飞阳继续道,“萧大人只需知道你家主子让你助我便成!” “助你杀了易之云?”萧瑀冷笑道,“你既然知道我,相信我那主子早就将我卖了,也便是说你也很清楚我与易之云是什么关系!” “还清楚萧大人对永安长公主的心思。”玉飞阳道,声音有些意味不明。 萧瑀怒极反笑,“所以你才来找我?” “最重要的还是这对你的如今筹划的计划极为有好处!”玉飞阳轻笑道,“皇帝对永安长公主极为的宠信,而她与易之云情深义重,若是易之云死了,以她的性子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你家主子便可坐山观虎斗!” “柳柳还在陆地上!”萧瑀问道,话却是肯定。 玉飞阳笑道:“我说过我不会动她。” “将她交出来!”萧瑀起身一字一字地道,“我不管你与他之间有什么交易,将柳柳交出来!” “看来萧大人对永安长公主的心意比在下想的还要深。”玉飞阳也起身道,“既然如此,萧大人还是接受在下的建议,只有易之云死了,萧大人才有机会如愿以偿!” “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一定要他死。”萧瑀嗤笑,“易之云是水军总兵没错,可大周并不只有他一个将领,只要及时安排,他死了水军甚至不会出现太大的动荡,相反,还会激起十万水军的怒意,让朝廷下定决定一举清缴海患,这些年,你们弄出这般多事情来,难道还不清楚损人不利己?” “一个交易罢了。”玉飞阳却道。 萧瑀盯着他,“你不是海盗,却盘踞在海上收揽海盗祸害大周东南,若是我没有猜错,阁下必定出自大周宿敌!”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有个让萧大人如愿以偿,且又能继续效忠你主子的机会。”玉飞阳继续道,“若是萧大人不同意,那不但心中夙愿永远也无法成真,你的主子怕是也不会轻饶你!” “你要我如何配合?”萧瑀道。 “易之云与人海上交易那日,你带人去救清宁郡主。”玉飞阳凛声道,眼底似乎闪过了一抹愧色,“到时候你会成功救到人,而且还可以找到幕后真凶!而接下来该如何处理,相信萧大人比谁都清楚!” “只是如此?”萧瑀似笑非笑。 玉飞阳笑道:“就是如此,说起来萧大人也不需要做出出卖兄弟的事情,便是将来事败,你最多也不过是见死不救罢了,不,或许连这个也算不上,毕竟易之云心里也很清楚他这一趟前去很可能葬身大海!” 萧瑀冷笑:“只是如此,何须冒险来跟我说这些?” “萧大人心里清楚的不是吗?”玉飞阳似笑非笑。 萧瑀沉默,手却悄然握紧。 如何会不清楚? 来找他,除了需要一个人抓住证据之外,便是要看看他是不是够忠心吧?! 玉飞阳没有继续劝说,“到时我会将救人的地点告诉你,届时是去还是不去,萧大人自己决定就是!”说完,带上了放在一旁的斗笠,起步离开。 萧瑀一直没动,面色越来越暗沉。 …… 桃红阁是城北的一间青楼,不过与寻常的青楼相比,这里却是低贱许多,这里的姑娘接待的都是一些下九流的客人,说是青楼行业的最底层也不为过,便是青天白日,这里仍是开门迎客,各种不堪入目的场景在上演着。 玉飞阳从后门悄然进了桃红阁的后院,穿过了一个小小的院子,到达了一出小院落,进了一间厢房,风琳琅见了来人,当即起身,“哥哥,你去哪里了?!” “出去一趟。”玉飞阳放下斗笠,“这里没事吧?” “刚刚来搜了一遍。”风琳琅道,“不过没发现什么!” “人呢?” “都伪装成了嫖客跟姑娘了。” “我是谁清宁郡主。”玉飞阳道。 风琳琅眼底闪过了一抹怒意,但还是道:“在密室里面!” 玉飞阳起身走到了一旁的架子前,将放置在一旁的盆栽转动了一下,眼前的架子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洞口,入内,便是一个小小的厢房,不大,就放了一张罗汉床,而此时罗汉床上一个小人儿停下了挣扎,不过手中的绳索已经在她的努力之下松开了不少,同时白皙柔软的手腕已经被磨破了皮,渗出了血迹。 狭小几乎密闭的空间之内泛起了淡淡的血腥味。 可那小人儿却仍是咬着唇,一脸的隐忍与凛然。 玉飞阳看了一眼她伤痕累累的手腕,皱了眉头,“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你无需如此。” 柳柳被堵住了嘴巴,无法说话,可是目光却是恨恨的,她才不信他了!之前他跟那个坏女人说的那些话她可是听的清清楚楚!没错他是说不杀她,说会放了她,可是他们却要杀她爹!她怎么能够让他们杀她爹?! 坏人! 柳柳一定会逃出去的! 玉飞阳自然看出了她的愤恨,不过也没在意,起步上前想要查看一下她的伤口。 “呜……嗯……”柳柳挣扎着不让他看,她才不要他假好心! 玉飞阳皱眉,伸手拿掉了堵住她嘴的布。 柳柳的嘴巴得了自由,第一件事便是狠狠地咬上了他的手腕,那狠劲直接将皮给咬破了,嘴巴里面有了血腥味。 “你这个小兔崽子,松口,快松口!”风琳琅见了这般情形,怒极了上前拍了柳柳一巴掌。 柳柳耳朵嗡嗡作响,不得不松开了嘴巴,“坏人!等我出去了我一定要让我皇帝舅舅砍了你们的头!” 风琳琅又是大怒,扬手便要继续打。 “够了!”玉飞阳捂住了仍在冒血的手腕,沉声阻止。 “哥哥!” “不过是个孩子!”玉飞阳道,“而且我留着她还有用!” 风琳琅只好压下了怒火,上前一把又塞住了柳柳的嘴巴,“出去,我给你包扎!” 玉飞阳看了一眼双眼冒火的柳柳,这才点头。 两人出去,密室的门再次被关起。 风琳琅小心翼翼地给玉飞阳包扎,最后还是问了他去了何处,昨夜他就出去了,直到现在才回来…… “我去见了林秀。”玉飞阳道。 风琳琅一怔,随即着急道:“现在这般情况你还去见林秀?林秀已经暴露了,说不定她身边已经有人在监视,你这样……” “我不是没事吗?”玉飞阳笑道,“而且,我必须见一见林秀。” “哥哥!” “好了。”玉飞阳打断了她的话,“我现在不是没事吗?你去将所有人叫来,我有事情吩咐。” 风琳琅见了他的神色咬了咬牙,只暂时作罢,应了下来。 …… 林秀一整天都没有出门,不吃不喝的。 林岩得知了情况之后很是着急,便过来看了,当他见了女儿的脸色,顿时吓了一跳,昨天晚上还好好的女儿,这才多久,便成了这个样子。 双目红肿,满脸憔悴,身上仿佛没有一丝的生气。 “秀儿……你这是……” 想起今早下人回报他的夫人又来院子闹了一场,便直接认为是因为这件事,“秀儿,是不是你母亲……” “没有!”林秀抬起头看着眼前满目担心的男人,她的父亲,曾经最疼爱他,可是却又曾经一心想要牺牲他的父亲。 林岩迎向女儿的目光,心不禁颤了颤,“秀儿……” “父亲。”林秀轻声叫了这个称呼,面上是笑着,可却是比哭还难看,“我想去庙里。” 林岩一怔。 “明日,我去庙里!”林秀继续道,“还请父亲准许!”话是请求,可是眼中却了无生气,仿佛是要去赴黄泉一般。 “秀儿……” “如果父亲还认我这个女儿,那就让我去!”林秀打断了他的话,“这是我最后一个请求,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女儿,就成全我!” 林岩心里难受的厉害,那个女人到底又做了什么?! 244 选择 面对女儿凄楚的苦求,林岩也是为难,虽然他相信女儿绝对与清宁郡主一事无关,可是如今她毕竟是牵涉其中,这时候离开,岂不是让人起疑。 “秀儿,你也知道现在不能离开府邸。” 若不是他压着,或许秀儿如今便被关进了牢狱中。 林秀凄然一笑:“不就是换个地方关着吗?爹连这个都不愿意成全女儿?便是死,女儿也希望死在庙里,至少能够干净!” “秀儿……” “女儿求父亲了。”林秀跪下来磕头哀求。 林岩满心的纠结,可最后仍是狠下心来没有同意,然而,没过多久,他却不得不同意,因为林夫人又跑去找林秀了,而这次她不但动口,还动了手,拿了剪刀刺伤了林秀的肩膀。 原本觉得女儿这时候去庙里极为荒谬的陈氏这时候也跪下来求了。 还有得到消息从任上赶回来的林家二少爷,林婉的嫡亲二哥,为了安抚林夫人的情绪,也同意将林秀送去了庙里,不过却言明必须有人守着。 林岩去总兵府请示,没见到柳桥,话直接传到了萧瑀这边,而萧瑀沉思半晌,也是同意。 林秀如愿以偿,带着死寂的心去赴这最后的约定。 …… “林秀去了庙里?” 柳桥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易之云已经出发了两日,而明日便是约定交收的日子,可偏偏这时候却出了这事。 林秀究竟与这件事有没有关系,若是没有,柳桥不信,若说有,又找不到联系,因为恨她所以勾结海盗? 理由成立,可是她哪里来的人脉资源? 可不管如何,她这时候去庙里极为的不对劲。 “林夫人许是见我们不处置林秀,刺激过度,自己动了手。”萧瑀淡淡道,“林岩疼女至深,所以才会将人送去庙里,不过也派人看守着。” “你早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不告诉我?”柳桥语气有些不满。 萧瑀道:“毕竟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与林秀有关系,她又是林岩的女儿,林岩又一脸的恳切,他毕竟是台州州府……” 话说到这里柳桥如何不明白,只是却仍未曾回答她的问题,“为什么不告诉我?” “怕你担心。”萧瑀淡淡地给出了答案,语气中压抑这某种情愫。 柳桥心头微动,看着眼前的伟岸男子,半晌后,“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以后我不希望你隐瞒有关柳柳的一切事情!即便现在没有证据证明林秀与这件事有关系,可是也不能证明与她无关吧!” “好。”萧瑀淡淡笑道。 柳桥垂下了眼眸,“知冬,你去……” “我已经安排人监视了。”萧瑀道,“你身边的人不能再离开,对方掳走柳柳目标是冲着易大哥还是你,现在还不清楚,或许你们两个都是他的目标!” 柳桥看了看他,没有反驳,端起了一旁的茶杯抿了口茶,而那端着茶杯的手却是在轻微颤抖,她在害怕,便是拼尽全力去压制,也仍是泄露了出来。 萧瑀眼底闪过了一抹沉痛,却没有开口。 入夜,柳桥的心更是心神不宁,明日便是约定交手的日子,若是成功,她的女儿便可以平安回来,可若是出事…… 柳桥不敢去想后果! “长公主,萧大人在酒楼喝醉了。” “什么?”柳桥一愣。 罗妈妈回道:“方才管家来报,说萧大人的长随回来禀报,萧大人在酒楼喝醉,还在闹事……” “他好端端的喝什么酒?”柳桥愠怒道,都这时候了,他去喝什么酒?不过话一出口,心便咯噔一下,难道出事了?“去看看!” “是……” 飞仙楼内的雅间,柳桥一进雅间,迎面扑来的便是一阵刺鼻的酒味,屋内更是一片狼藉,地上,桌子上,满是酒壶,萧瑀已经喝的趴在了桌面上,可却仍是拿着酒往嘴里灌。 柳桥皱紧了眉头,脑海中想起了许多年前在酒窖的一幕,当时他是因为婚事,那现在又是因为什么?她的女儿被抓走,她的夫君去冒险,她还没怎么样了,他这又是在做什么?! 转身屏退了随行的人,起步走到了他的面前,“萧瑀!” 萧瑀似乎听到了人叫他,抬起了头,满脸的醉意,“你……你是……” “你这是在做什么?!”柳桥怒道,她已经够烦的了,现在还要料理他的事情?“我没时间跟你胡闹!?” “阿桥……”萧瑀却是笑了,叫了她的名字,随后有那酒壶往嘴里灌。 柳桥上前夺过了他的酒壶,猛然摔在了地上,“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桥……”萧瑀仍是唤她的名字,一直唤着,像是怎么也唤不够一般,而眼底压抑的情愫也在这一刻完全涌出。 柳桥眉头皱的更紧,“你……”话还未说完,却便没有人便被拽入了一个满是酒气的怀抱,“你!?” “阿桥……阿桥……” “萧瑀你放手!”柳桥怒喝道,用力睁开了他的双手,随后便扬手挥出一个巴掌,“你是不是疯了!”都这时候了,他到底想做什么?! 萧瑀脚步踉跄了两下,跌倒在了地上。 柳桥余怒未消,怒目盯着地上狼狈的男人,“出了什么事情!?”便是他对她的那点心思还没消,可也不该在这时候做出这样的事情! 萧瑀抬起头,眼眸微红地看着她,半晌,猛然从地上跃起,又将眼前的人给挟制入了怀中,而这次却更加的放肆,低头便侵袭她的唇。 柳桥更是勃然大怒,用力挣脱了人,再次挥出了一个巴掌,这次的力度更加的大,半边脸随即肿了起来了,“萧瑀你疯了吗?!” 萧瑀抬手抹去了嘴边渗出的血,身子摇晃的看着她,“对不起……” 柳桥气的浑身颤抖,咬着牙盯着他,“说!到底怎么回事?跟柳柳有没有关系!?” “对不起……”萧瑀还是道,眼底仿佛一片空洞。 柳桥心里的不安压过了愤怒,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道:“你知道什么?!” “别恨我。”萧瑀还是没有正面回答。 柳桥上前攥住了他的衣裳,“到底怎么回事?!萧瑀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知道了什么?!跟柳柳有没有关系!?” “对不起。” 柳桥气极了,又挥出了一个巴掌,“我让你说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喝醉了还没醒?!来……” “易大哥会死。” 柳桥的话骤然顿住,面色急速转白,一字一字地道:“你说什么?” “十万两银子是个陷阱。”萧瑀脚步踉跄了一下,“柳柳还在陆上!” 柳桥盯着他,目光寸寸成冰,会儿,松开了他,转身便往外面走。 “我已经查到柳柳在何处!”萧瑀道,“明日便可以动手救人!”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柳桥转过身一字一字地道。 萧瑀凄然一笑,“不,我只是不想以后你从别人的口里知道这件事。” “那是让我在女儿跟丈夫之间选一个?”柳桥冷笑。 萧瑀却是沉默。 “萧瑀!”柳桥一字一字地道,“如果柳柳出事了,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随后,转身继续离去。 “在你的心里,你的女儿也比不上他?” 柳桥顿住了脚步,没有回头,“没有人比的上他,若是真的要选,我宁愿不要女儿!”说完,用了来开门。 “十万水军,不可能完全忠心。”身后传来萧瑀幽幽的话。 柳桥转过头看着身后的男人,此时的他却已没有一丝的醉意,牙关一咬,“若是你还念着我们多年的交情,将我女儿平安带回来,萧瑀,不要让我后悔当年帮了你!” 她希望他如今的行为,只是在制造一个机会告知她这些事情。 她希望时间没有磨灭当年的情谊! 是的,只有希望! 对不起柳柳。 “去军营!” …… 萧瑀静静地看着空空的门口,许久,低下了头,嘴边泛起了一抹极为苦涩的笑,随后,又抬起了手,拂过了吻过她的唇,笑的更是苦涩,“其实,也不完全是没有得到……” 终究还是不想让她伤心。 可这次之后,这份心里唯一的温暖,会彻底失去了吧? “阿桥……” 将来想起我,应该不至于全是怨恨…… “主子……”一个青年男子走了进来,“主子,这事如果被……” “无妨。”萧瑀敛去了笑意,又恢复了那个纵横官场的深沉男子,“不过是酒后误事罢了,只要计划顺利,易之云死不死于他来说也不重要。” 青年男子见主子这般说,也不再说话。 “准备一下,时候到了就动手!” “是!” …… 桃红阁 柳柳狼吞虎咽地吃着送来的晚膳,之前绝食的豪情壮志在丢了,她要逃跑,自然得吃饱肚子,不过吃着吃着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那个坏人跟坏女人怎么不在?!” 话一说出来,当即吃不下去了,狠狠地盯着眼前的送饭的男人,“他们是不是去杀我爹了?!” 男人没有回答。 柳柳拿起了碗,仍了过去,“他们是不是去害我爹了?!” 男人还是没说话,直接动手收拾东西离开。 柳柳得不到答案,又是着急又是气,“爹一定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这些坏人,该死的坏人! …… 天边渐渐泛白,一艘船从水军军营出发。 而此时,几匹快马正往军营飞驰而去。 亦在同时,在离开台州的官道上,风琳琅在马车上醒来,看着陌生的地方,听着马车疾驰的声音,想着昏过去之前玉飞阳的话,身子,一点一点地陷入了冰冷…… 245 翻盘 程方并不赞成身为总兵的易之云前去冒险,可也无法阻止,也没有能力阻止,而当他听到了禀报说长公主来了,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难道长公主也不知道这件事? 可长公主若是不知道,总兵大人怎么可能一下子筹集到那般多的银子?难道这件事出了问题?! 而这些问题的答案,等他见到了柳桥之后,顿时便有了答案了。 “长公主……” “他呢?”柳桥的脸色很难看,“他出发了没有!?” “天亮之时就出发了,现在可能已经到了。”程方回道,“长公主,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柳桥攥紧了拳头压制着身体内汹涌而出的恐惧,咬着牙道:“是陷阱,柳柳不在岛上!马上派人去!马上——” 最后的话,几乎是从灵魂嘶吼出来一般。 程方顿时一惊,“是!”当即便调集人手赶去救援。 …… 定下来的小岛不算大,不过岛上也仍是有些可以藏身的密林,不过此时藏身密林的人却不是埋伏的人,而是前来赴约之人。 密林一角,四个一身是伤的人一边处理着身上的伤口一边警戒着,而他们正是易之云、知春、知夏跟知冬四人。 一番激战,便剩下了四个人! 而且都还负伤! “小人前去探探情况。”知春处理好伤口之后便道。 易之云颔首,“小心!” “保护好驸马!”知春对其余两人道,随后便身形快速地掠走。 易之云看着前方的身影,神色阴郁的可怕,来之前他便料定了这里有埋伏,可是却没想到自己的人才是大问题! 若不是阿桥硬是让知春他们三人一同前来,他如今恐怕早已命丧玉飞阳之手! 他带来的人都是一路提拔上来的心腹,都是可以信赖之人,可是现在竟然成了差点夺了他性命的暗刀! 而能够做到这些的,绝对不会是海盗!至少不可能只是他们! 掳走柳柳,引他到此,是海盗容不下他,还是有人容不下他! 是谁?! 废了这般大的功夫来要他的命?! 还有,他这边出了问题,阿桥那边会不会出问题?他一直认为固若金汤的总兵府会不会出问题?还有……阿瑀! 这件事跟他有没有关系?! “驸马,对方的人太多,此处不宜久留!”知夏开口,“如今敌多我寡,不能与他们正面相对!” 易之云压下了心中汹涌的思绪,“临行前我吩咐过若是天黑之前我们回不去,他们就会派人来!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四处的环境,“此小岛不大,这林子虽然可以让我们藏身,可若是对方……”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生气的烟给打断了。 易之云苦笑,“看来最坏的事情也发生了。” 火攻! 他们想要坚持,对方自然也想到若是时间拖久了,对他们越是不利,林子虽然不大,但是要搜寻起来也是困难,最好的办法就是火攻! 全烧了,就算烧不死他们也可以将他们逼出林子! 很快,知春便返回了,一脸的煞气。 “林子西北处是一断崖,我们先退到哪里去!”易之云起身道,这般可以避过火攻,而因为是断崖,便是有埋伏也不会很多人! 众人没有异议,往西北方走去。 此时正是秋天干燥之际,虽然也是台风活跃的时节,可正是因为台风欲来,天气更是闷热的厉害,所以大火一起,火势便无法遏制。 海边,玉飞阳冷着脸站着,眼神如萃了冰一般,原本胜券在握的事情最终仍是出了意外,谁也没想到易之云身边竟然有如此高手,而且不止一个! 便是杀了他一个猝不及防,也仍是被他给逃脱了! 如今虽然在补救,可成功的几率也降低了! 难道真的注定了他多年谋划都成空?! “老大,西北断崖有动静!”身边一个一脸狰狞的海盗指着西北的方向喝道,只见那方向窜起了烟火信号。 玉飞阳嘴边泛起了冷笑,“都赶过去!” 西北方向的断崖连着林子,除了从林子通过之外,只能从海上绕过去,如今林子的火势如此大,自然不能从林子过去,众人登了船,往断崖饶过去,没过多久,船便绕道了断崖前,远远可见断崖之上有人打斗。 生死搏斗。 “老大,是小黑子他们!”一旁的海盗喝道,“他们似乎敌不过了!” “过去!”玉飞阳喝道。 易之云砍了一个海盗,在扫见了海上徐徐而来的船只之后,动作更是狠辣。 “驸马,你先走!”知秋靠近了易之云,砍掉了一个海盗,喝道。 易之云冷笑,“大海茫茫,往哪里走?!” 知秋没有再说话。 四人联手将断崖上的海盗都给收拾完了,而此时,一阵箭雨袭来,四人滚落在地,躲在了一块巨石背后,躲过了这阵箭雨。 可即便如此,若是这般下去,他们也是必死无疑! “此处断崖险峻,他们一时间未必能够登上来!”易之云沉声喝道,“做好防守,尽可能拖延时间!” 如今能够做的便是拖延时间,希望能够拖到救援的人赶来! 三阵箭雨过后,却毫无用处。 “准备登崖!”玉飞阳沉声喝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 战船在海上快速前行。 程方看着甲板上面色苍白的女子,犹豫半晌,终究上前询问:“长公主,您确定水军出了问题?”虽然他知道不该在这时候问这个问题,可若是总兵大人出事,那水军便要面临群龙无首的局面,若是这时候再出什么问题,那后果不堪设想! 柳桥扫了他一眼,眸光冷厉,“等你们的总兵回来,这件事自然便清楚!” 程方心里那句若是总兵出事了的话到了嘴边,最后还是没有说出,低下了头,“长公主放心,那处岛屿不远,我们一定赶得及的!” 柳桥没有回答,直直地盯着前方。 …… 此时,台州州府衙门,林岩被萧瑀说出的消息震了震,“萧大人,你说什么?!” “刚刚接到消息,清宁郡主在三清庙!请林大人即刻派人随我前去救人!” “三清庙?!”林岩心里顿时忐忑不安,三清庙,那正是秀儿如今所在之地,“萧大人,怎么会在三清庙?如今三清庙还有本官留下的……” “去了自然就清楚!”萧瑀打断了他的话,“而且林大人,有些事情虽然没有证据,可并不是没证据便是假的!这般多的事情,难道林大人真的觉得只是巧合?” 林岩面色一白。 “请林大人即可调人,否则若是清宁郡主出事了的,那你们林家便真的万劫不复了!” 林岩脚步踉跄了两下,这才应道:“本官即可安排……” 秀儿,你真的……真的犯下了如此弥天大错吗?! 真的是他错信了这个女儿? 那婉儿…… …… 断崖虽然是易守难攻,但是势力悬殊的情况之下并没有坚守太久,海盗仍是爬上了崖,不过也因此让船上的人停下了放箭。 四人只能来一个杀一个,可人海战术之下,四人越来越疲惫,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便在就要支持不下去的时候,远方传来了战鼓声。 船上的玉飞阳循声望去,面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来人,放箭!” “可是老大,我们的人……” 玉飞阳没给对方说完的机会,夺过了旁边另一人手中的大刀,一挥之下,鲜血四溅,“放箭!” 箭雨随之射出。 “驸马小心!”知夏挥剑抵挡剑雨。 易之云砍了身边的海盗,同时挥刀抵挡。 知春知秋两人挡在了前边,一边击落呼啸而来的利箭,一边护着易之云往一旁的巨石移过去,而远方,战鼓声越发的响亮。 “老大,是大周的战船!” “老大,我们快逃吧!” 前方的战船越来越近,而且不止一艘,后面的战船连成一线,像是源源不绝一般。 玉飞阳看向已经没有了易之云等人踪迹的断崖,随后看向快速驶来的战船,脸色僵硬如冰,“萧瑀!” 若不是他泄露了消息,大周的战船不可能来的如此快! 不过…… 玉飞阳嘴边泛起了一抹诡谲的讥诮,他的谋划,或许还有翻盘的机会! “走!” …… 当柳桥看到岛上冲入云端的浓烟之时,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若不是知冬扶着她,早便瘫软在在地。 迟了吗? 还是迟了吗? “易之云……” 程方神色也是极为的凝重,一面吩咐将士登岸,一面派人追击逃去的那艘海盗船。 “驸马,是我们的战船!”知秋探出巨石,看向海上,抑不住惊喜,“驸马,是我们的战船!” 易之云起身看去,僵硬的脸庞终于放缓了,“放信号!” “大人,西北断崖似乎有人放信号!” “过去!快!” 船靠近断崖,柳桥可以清晰地看到了崖上的人了,是他,是他!便是一身狼狈,便是满脸被烟火熏黑,可她还是认出来了。 他没事! 没事! 可是…… “柳柳……” 柳桥最终仍是跌坐在了甲板上,泪水汹涌而出,因为欣喜,也因为恐惧,柳柳,娘找你爹了,娘找到了,你也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 “阿桥?!”易之云登上了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见到了面色发白的柳桥,踉跄冲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她怎么回来的?! 柳桥流泪满面,“易之云……” “阿桥?”易之云见了她的脸色,心里顿时一惊,“是不是……”话,不敢问出来,是不是柳柳出事了? “我把柳柳丢下了……”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涌出,她怕,她真的怕,就算她认为萧瑀是故意告诉她的,是在帮她的,可是仍是害怕,若是柳柳真的出事了,怎么办?“我把柳柳丢下了……”猛然抓住了他的手,甚至没看见她抓的地方正是他的伤口,“回去!马上回去救柳柳!易之云马上回去救柳柳!” “好!” …… 当林岩看到挟持着清宁郡主的女儿之时,脑子轰隆作响,竟然是真的!竟然都是真的!他的女儿,他的秀儿…… “为什么?!秀儿,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怎么会跟海盗勾结? 怎么会?! 246 太子被废 便是亲眼所见,林岩仍是无法相信。 可不管他信不信,都无法改变事实! “林秀,将郡主放了!”萧瑀盯着林秀怀中一脸倔强的孩子,便是心中有数,可也无法保证不会出一丝的意外。 若是其他人,还能说是玉飞阳的心腹,可如今是此人,是林岩的女儿,玉飞阳究竟用什么样的办法让林秀死心塌地地为他卖命? 还有林岩…… 他是一无所知还是从一开始就是那人安排的? 林岩也回过神来,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秀儿,将郡主放下……只要你将郡主放下,父亲就算是豁出性命也一定会……” “够了!”林秀却是冷声喝止了他的话,“不要再装着一副很疼我的模样,我看了恶心!” “秀儿!” 林秀没有再理会他,而是紧紧地盯着萧瑀,双眼晦涩无比,像是蕴藏着许许多多的情绪,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萧瑀上前一步,“放了郡主,你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林秀笑了,极度的凄然,“生机?不必了!”说完,举起了刀。 “住手!”萧瑀大惊。 林岩更是惊恐万分。 唯有被胁持的柳柳仍是板着一张脸,没有一丝的惧意。 刀,并未落下。 应该说是没有落到了柳柳的身上,而是落到了林秀的胸膛。 萧瑀冲上前去将柳柳夺了过来,随后看在倒在地上的林秀,喝道:“来人,救她!一定不能让她死!” 林秀躺在了地上,胸口涌出的血渐渐地润湿地身下的地,她的眼睛始终睁着,始终盯着眼前万里无云的晴空,渐渐的,眼前浮现的是多年前初遇那人美好。 那一日的天也是这般的蓝,这般的美。 只是,却不想会是这样的结局。 …… “娘!爹!” 易之云跟柳桥赶回了总兵府,便见到女儿扑向他们的身影,悬着的心方才终于放下,虽然路上已经得到了消息女儿已经被救,可是没见到人仍是无法放心。 柳桥紧紧地将女儿抱入怀中,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柳柳……柳柳……我的柳柳……”一边低喃着,一边落了泪。 柳柳被抱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娘……柳柳难受……你放开柳柳……” 柳桥忙松手,“是不是受伤了?哪里受伤了?让娘看看?” “没有受伤!”柳柳却咧开了嘴笑道,“是娘抱的太紧了,柳柳喘不过气来,娘,柳柳没事!”随后又紧张地道:“娘你有没有事?那些坏人有没有来害你?!还有爹……”说完,抬头看向她爹,见她爹身上绑着绷带,顿时跳了过去,“爹,那些坏人真的去害你了?!是他们伤你的?!爹,柳柳要去杀了他们给爹报仇!” 说着,便要往外冲。 易之云赶紧拦住了她,“爹没事,没事!”不顾身上的伤,伸手抱起了女儿,“都是爹没用,让坏人抓走了你……” “爹……”听着爹这般的声音,柳柳鼻子也一酸,“爹……”连日来的委屈还有那一直不愿意承认的恐惧在这一刻涌出来了,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爹,柳柳害怕……柳柳害怕……那些坏人说要杀你……他们说抓柳柳去就是要杀你,他们要用柳柳来害你!爹,都是柳柳没用,让他们拿柳柳害你!娘……柳柳才听话不要乱爬的……都是柳柳不好……” 这话一出,夫妻二人更是内疚的整颗心都疼了。 “不管柳柳的事,都是爹娘不好……” “不是不是……” 三人这般相互争着责任,最后几乎哭成了一团,直到柳柳哭累了,方才消停了下来,虽然女儿身上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可是几日过去,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还有手腕上的伤痕,让她心痛难当,而睡梦中的不安,更是让她恨不得将那些掳走她女儿的人千刀万剐。 “你也累了,陪柳柳谁会吧。”易之云走到了她的身边,轻声道。 柳桥没有动,“萧瑀呢?” “已经启程回京了。”易之云回道,声音有些低沉。 柳桥转身看向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秀死了。”易之云道。 柳桥一愣。 “衙门刚刚送来的供状。”易之云从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林秀临死之前的供述,她说她与玉飞阳相恋,若不是当日玉飞阳出事,他们已经结成连理了。” “她与玉飞阳有关系?”柳桥错愕。 易之云点头,“这件事没有人知道,当日林岩要将她送来给我当妾,她之所以没有反对便是为了帮玉飞阳,在我没接受之后,她也尽可能地挑拨我们的关系,还有便是让我们对林岩更加的不满,最终让林岩调离云州,只要林岩不在云州,我在水军的行动便会受阻碍。” “玉飞阳是谁的人?”柳桥又道。 易之云眼底闪过了一抹阴霾,“供状少了一张,林秀虽然自裁,可经救治之后,并没有性命之忧。” “是萧瑀?!”柳桥咬着牙,“是不是二皇子?!” 易之云没有给出答案,“如今供状少了,林秀又死了,玉飞阳仍在逃窜,萧瑀那边不可能开口,想要知道确切的答复不太可能,不过,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很有可能是他。” “萧瑀……” 易之云伸手揽着她,“对不起。” 柳桥靠着他,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 只是两人都很清楚,这事之后,当初的那份情谊是彻底的烟消云散了。 “我不会原谅他!”柳桥终究开口,“即使他最后还是帮了我们,还是救了你跟柳柳,我也不会原谅他!” 易之云没回答,只是将她拥的更紧。 一场风波,以谁也没想到的结局落幕,可云州州府庶女林秀勾结海盗掳走清宁郡主,还谋杀自己嫡出的妹妹这事却造成了极大的轰动。 林岩亲自往总兵府向永安长公主谢罪,永安长公主没有见他,只是让人告诉他此事自有皇上处理,随后,林岩脱去官府,自入了州府牢狱,等到朝廷降罪。 云州的政务交予了水军总兵处理。 易总兵没有直接插手,而是将这些政务移交给了衙门内的主簿暂代处理,自己则回了水军,随即,水军内部开始了一场大清洗。 时间转瞬即逝,步入十一月,冬日的寒意袭来。 朝廷降下旨意,云州州府被押解回京受审,云府上下被遣回原籍等待处置,十一月中旬,信任云州州府上任。 却是一个老熟人。 徐茂。 当年扬子县的县令。 虽然是熟人,可柳桥对此并无多大的欣喜,当日同甘共苦的萧瑀也能变成这般,更别说是一个本就没有多少交情的人。 柳桥唯一希望的便是他不会拖易之云后退,至少背后没有站着那个人! 十二月,从北方而来的寒流更加猛烈,在这般恶劣的天气里面,水军却开始了围剿望月岛的作战计划。 元熙二年的除夕,总兵府内只有母女两人过。 因为愧疚,也因为害怕,柳桥现在是什么都丢开了,一心一意守着女儿,便是柳柳恢复的很好,一个月后,便似乎已经忘了被人囚禁的恐惧,白天高高兴兴地守着娘玩,夜晚也安安稳稳地睡觉不再做恶梦,可是柳桥不行。 只有有一刻钟见不到女儿,她便会发慌。 虽然有战事,但是因为是在海上,所以百姓同样在庆贺新春,到了子时,城里的鞭炮轰鸣,扫去一年的晦气,迎接来年兴旺。 总兵府内也不例外。 放了鞭炮过后,一身大红衣裳,喜气洋洋的柳柳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红包,递给了身边的娘亲,“娘,给你,压岁钱!” 柳桥笑了,只是笑容中仍是有没褪去的阴霾,“傻丫头,压岁钱是娘给你的!” “柳柳想给娘!”柳柳笑道,“不过柳柳没钱,所以只有一个铜板!等柳柳长大了赚了银子,再给你一个大大的!” “好!”柳桥笑道,随后将女儿抱入了怀中,“来,娘给你的!” 柳柳接过,发现扁扁的,“娘,不是银票?” “不是。” 柳柳赶紧打开来看,一看之下,顿时笑了,“娘真聪明,跟柳柳一样是铜钱!” “这个铜钱是当年娘收到的第一份压岁钱。”柳桥笑道,“娘给柳柳,然后保佑柳柳一辈子平平安安安。” 柳柳笑呵呵地道:“好!”看了看手中的铜板,“娘,我们找东西窜起来戴着好不好?” “好啊。” 柳柳说做便做,当即让人拿了红线来,还是两条,先穿了自己的,在穿她给她娘的,“娘你给我戴上!” “好!” 待戴上了之后,便又拿起了另一条,“娘你低头,我给你也戴上!” “好。” 柳柳戴完了之后,便笑道:“好了!以后柳柳跟娘都有保佑了,再也没有人坏人敢来害我们!” 柳桥笑容一顿。 “娘,在过年呢!”柳柳见状赶紧认真道,“要笑!” 柳桥笑了,“好。” “不好看!”柳柳摇头,“娘不要担心柳柳,柳柳真的没被吓坏,柳柳长大了还要跟爹去打海盗,哪里这么容易被吓坏了!娘你笑的开心些嘛!” “柳柳……” “爹很担心娘的!”柳柳又道,说完了之后,当即有捂住了嘴,一脸糟糕了的样子,然后挣扎会儿,又咬了咬牙,“好吧,说就说了!大不了等爹回来,柳柳受罚就是了!娘!”整了整坐姿,“爹走之前偷偷跟我说了好多话,他说娘你因为我被坏人抓了一事很担心很难过,让我好好照顾你,还说你觉得对不起我,是你没照顾好我才会让我被坏人抓的,还有……还有就是担心我会被吓坏,长不大……说了好多好多……说的我都担心了!”搔了搔头,有些不好意思,然后又认真道:“可是娘,我真的不怕了!那些坏人爹已经抓光了,现在爹还带着人去抄海盗老巢了,我更不怕了!就算怕……也是怕爹会受伤……会痛……不过爹答应了我这次一定不会受伤的!娘,柳柳真的没事了,你不要在不高兴好不好?柳柳心疼的!” 柳桥既是恼火也是动容,恼火是易之云竟然跟女儿说这些,动容是女儿的贴心,“娘没有难过,娘只是想更好的保护柳柳!” “娘说谎!”柳柳反驳,“娘的笑都没以前好看了!” “嫌弃娘了?” “没有!”柳柳窝在娘亲的怀中撒娇,“柳柳就是心疼,还有哦,柳柳答应了爹要好好照顾娘的,要是爹回来见了娘还是不高兴的样子,那柳柳不就是很没用了?娘,柳柳要长大,要照顾娘,你不要再难过好不好?柳柳怕丢脸……” “不怕,你爹敢说你,娘揍他!” “娘……”柳柳使劲地磨蹭着。 “好,好。”柳桥抱紧了,“娘不难过,柳柳让娘不难过,娘就不难过。” “真的?” “当然了!” 柳柳却没有即可相信,而是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她半晌,虽然最后还是有些不满意,不过娘既然说会不难过,那很快一定就会不难过的,“好,柳柳相信娘!” “傻丫头!” “娘,你想爹吗?”柳柳笑呵呵地抬头问道,不在乎被娘亲说傻丫头,以前她觉得是骂她的,现在却不是了。 柳桥颔首,“当然了。” “爹说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柳柳坚定道,“柳柳相信他!” “娘也相信!” “娘真好!”柳柳窝在了娘亲的怀中,眼皮开始打架了。 柳桥见状,“困了?” “不困!”柳柳当即精神抖擞了起来,“爹不在,柳柳要陪娘守夜!” “好!”柳桥笑道,笑容中第一次没有阴霾。 …… 大年初一,元熙三年的第一日,柳桥陪着女儿睡到了中午才起来,之后便带着女儿窝在了厨房里面,昨夜女儿的一番话让她知道她的情绪已经影响到身边最爱的两个人,便是仍无法消除一切的恐慌,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须改变。 她的夫君在前方殊死战斗,她的女儿年纪还小,不该被她这些情绪困扰。 “娘,我要学做这个什么糕!” “娘,这个黄豆可以做豆芽的,爹给我说过是你发明的!” “娘这是在做什么?松花蛋吗?爹也跟我说过,也是娘发明的,我娘真聪明!啊啊,糟糕了,柳柳什么都不会,柳柳不是太笨了吗?” 总兵府没有人来拜年,徐茂上任很匆忙,并未带家眷前来,而他虽然有心,但是毕竟男女有别,所以只是让人送来了年礼。 至于需要柳桥去拜年的,更是没有。 所以母女两人从初一到十五,都是窝在厨房里面捣腾的各种各样的吃食,柳桥更是将当初改变她生活的东西一一重做了一遍,惹得柳柳小郡主有些抑郁了。 她娘这么聪明,怎么她就这般笨呢? 不过好在,经过了不懈的努力,以及浪费了数不清的面粉,弄脏了好几套衣裳,将自己弄的差一点不认识自己之后,终于学会了做寿包了,寿面太难了,不过也记住了步奏,打算继续努力。 大年初三,寿包做出来放着,她爹不在,没吃成,不过她还是很高兴。 二月她的生辰,自己给自己做了寿包,吃的高兴地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三月,她娘的生辰,柳柳小郡主挑战寿面,虽然不太成功,但是看着她娘还是高高兴兴吃了,笑的眼睛成了一条线。 五月,围攻望月岛一事以大周水军大获全胜而落下帷幕。 这次战役不但攻破了海盗的老巢,更是向世人展示了大周水军不但可以防守,还能远征,大周的军事力量上升了一个台阶。 六月初,易之云终于回到了阔别了大半年的家。 而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让他的宝贝女儿仔仔细细地检查了有没有受伤。 “嗯!真的没受伤!爹没说谎!很好!” 易之云看着女儿一本正经的模样,笑了,“来,让爹看看我的柳柳有没有长高了?” “当然长高了!”柳柳很自豪地道,不过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还长胖了!”都怪娘了,老是怕她怕她饿坏一样,总是让她吃吃吃!“爹不许笑话我!” “胖了好!”易之云伸手抱起了女儿,果真是重了不少,“爹喜欢柳柳白白胖胖的!” “呵呵……”柳柳搂着她爹的脖子,撒娇:“爹,柳柳好想好想你……” “爹也想你!”易之云亲了亲女儿的小脸蛋。 “爹!爹!爹!”柳柳高兴地叫着,像是怎么也叫不够似得。 柳桥失笑不已,“好了柳柳,你爹累了,快下来!” “嗯!”柳柳忙点头,“爹你放我下来,我胖了好多,你抱着累!我现在都不让娘抱了!是不是很孝顺?” “小鬼灵精!”易之云伸手点点女儿的鼻子,“孝顺!” 柳柳满意了,从父亲的怀里下来,“爹你先休息一下,柳柳去厨房给你做好吃的!我跟娘学了好多好吃的,就等着你回来做给你吃!” “是吗?我爹等着。” “好!你等着!”柳柳笑道,随后看向她娘,“娘你陪爹,不许去帮我,我让古嬷嬷帮手就成了!” 柳桥无奈,“小心点,要是烫伤了,一个月不许进厨房!” “娘又小看我,我都六岁了,哪里还会笨笨的烫伤自己!”柳柳做了一个鬼脸,便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去了。 待女儿走远了,易之云才收回了视线,转身走到妻子的身边,忽然伸手将她横腰抱起。 柳桥被吓了一跳,娇嗔道:“干什么?!” “想你了。”易之云笑道。 柳桥瞪了他,“放手,这还在前院!” “有关系吗?”易之云挑眉。 柳桥气结,“你不要脸我还要脸了!” “我都不要脸了,你要脸做什么?”易之云竟是道,“夫人,出嫁从夫,知道吗?” “不知道,从小就没学过!” 易之云抱着人起步回后院,“没关系,现在教你!” “易之云……” 反对无效。 他想她,发疯地想她! 不过开始还是真的没想做什么的,只想抱着她跟她待会儿而已,可却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一发不可收拾。 最后,柳柳小郡主辛辛苦苦做好的一桌子菜,成了宵夜了,兴高采烈的脸也成了埋怨的小包子脸了,“爹你就这么担心我做的菜不好吃?!” “当然不是了,柳柳做的很好吃!” “那爹怎么……” “爹想你娘!”易之云脸不红气不喘地道。 桌子之下,柳桥狠狠地踩了一脚这不要脸的爹。 某位不要脸的爹却不痛不痒的,继续哄着女儿,“柳柳别生气。” 柳柳努了努嘴,“那爹都给吃了!这样我就相信你!” “好!” “不过爹还是偏心,想娘比想柳柳多!”柳柳还是吃醋了,虽然嬷嬷他们说爹娘分别了大半年,现在好不容易团聚了,要两个人呆着,这样感情才能够好,她也想爹娘的感情好,可心里还是不舒服,干嘛不能三个人一起啊! 易之云看向身边孩子她娘。 孩子她娘低头自顾自地吃着女儿半吊子手艺的菜,直接无视,自己惹出来的事情自己解决。 易之云摸摸鼻子,“那爹以后想柳柳多点?” “不成!”柳柳摇头,“这样娘会吃醋的!” “那怎么办呢?”易之云挑了挑眉,目光扫向旁边的孩子她娘。 孩子她娘还是无视。 “爹娘我跟娘一样多不就成了嘛!”柳柳看着他爹,是不是打海盗太累了,傻了? 易之云没看出女儿的心思,不过却被她的神色给逗的哭笑不得,“是,柳柳说的对,那爹以后就想柳柳跟你娘一样多。” “好!”柳柳满意了,“爹你吃这个,这个是柳柳新学的,很好吃的!” “好!” 待桌子上的菜都清空了,柳柳才心满意足,“柳柳以后都给爹做好不好?” 易之云眉心跳了跳,“这……柳柳,你还小,经常进厨房不好。” “哪里不好?” “爹会心疼!” 柳柳一愣,“娘小时候也是每天给爹做吃的的!” “那时候我们家里很穷,没有其他人可以做,现在有了,爹自然就舍不得了!”易之云解释道,“之前爹不是一直没让你娘进厨房吗?” 柳柳有些纠结,现在她就喜欢进厨房,不过古嬷嬷他们说她是郡主,进厨房不太好,是娘说没事的,可是……“爹不喜欢柳柳进厨房?想要柳柳当淑女?” “不是不喜欢,是心疼,柳柳若是喜欢,偶尔进去一两次,不过不要整天去。”易之云道。 柳柳看了看她爹,又看了看她娘,纠结了会儿,才点头,“好吧!” 易之云顿时松了口气,不是不疼女儿,可是这菜……“吃饱了吧?爹带你去散步好不好?” “好!”柳柳顿时丢了进厨房一事了,也没忘叫她娘,“娘也一起去!” 易之云咳了咳,道:“柳柳,你娘累了,让你娘休息,爹陪你去,改日我们在叫上你娘好不好?” “嗯,娘是累了,听说爹要回来,一直在收拾屋子,想让爹回来住的舒舒服服!”柳柳还真没多想,直接道,也没忘告诉他爹娘对他有多好。 易之云看向仍在生气的妻子,目光几乎柔出了水。 去散你的步! 柳桥无声轻斥,腰酸腿软的让她一肚子都是火! 是,夫人。 易之云无声笑道,便牵着不肯让他抱的女儿去散步去了,免得再惹怒了娇妻,等女儿累了困了,这才回屋。 柳桥看着她抱着女儿进来,挑了挑眉,“我还以为你会半路扔了女儿了?” “舍不得。”易之云笑道,将女儿放在了床上,转身便抱着她,“生气了?” 柳桥没好气地挥开了他的手,“热着呢。” “是我没控制住。”易之云又颤了上去,“别生气。” “没有!”柳桥转过头瞪了他一眼。 易之云笑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我这叫辛苦,那你那叫什么?” 易之云还是笑了笑,“阿桥,心里还难受吗?” 柳桥知道他在问什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是我妻子,而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跟柳柳。”易之云将她抱的更紧,“对不起。” “还说啊?”柳桥没好气地道,“再这样对不起来对不起去的,这词便跟大白菜一样了!” 易之云低笑出声,心中多月的忧虑也终于散了,这些日子最让他担心的不是战事,而是她,“以后都不说了!” “这是你自己说的!”柳桥道。 “嗯,我说的。” 柳桥伸手覆上了他环住她腰间的手,“这次可以回来待多久?” “两天,军营还有一些事情收尾。”易之云道。 柳桥转过身,抬手抚着他便是笑着也是僵硬的脸,“回来之后好好休息一阵子。” “嗯。”易之云点头,伸手又抱着她,“阿桥,我没抓到玉飞阳。” 柳桥神色一怔,随后看向他,微笑道:“没抓到就没抓到,这样的人哪里这般容易抓到的,毁了望月岛便可以了,相信以后东南能够太平好一阵子。” “嗯。”易之云也笑了,“虽然仍有残余海盗,但是难以成气候了,招安令还在继续,这些残余的海盗要么远走,要么接受招安,大周沿海十年之内不会再有战事!” “才十年啊?”柳桥挑眉。 易之云笑道:“是没有战事,而不是有人前来进犯。” “十年也不错了。”柳桥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易之云低头看了看她,“累了?” “有点。” “睡吧。” “不想。” 易之云又看了看她,挑眉,“我背你?” “好啊!”柳桥笑道。 于是,他背了她,没有出门,就在寝室之内来回走着,直到背上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还是舍不得将人放下…… 柳桥心里真的没有一丝的担心,真的已经放下了当日的愧疚以及不安吗?不诚然,只是她一直在努力,也尽可能地不让这些影响到她的生活,她的幸福。 将来或许无法预测,隐患也一直都在哪里,可是,她不能因为这些便丢掉了如今的辛苦。 她相信,易之云心里亦然。 他们是一家人。 …… 望月岛大胜,对于台州的百姓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事,整个台州,每个百姓都喜气洋洋的,甚至还有人自发地阻止庆贺,比过年的气氛还要喜庆。 易之云却很忙,战争的收尾,向朝廷回报,俘虏的安置,战后的巩固,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望月岛的加以利用。 不过期间也没忘追击玉飞阳。 虽然忙碌,但事情都是井然有序地进行,直到承平帝的万寿节之后,方才被打破,万寿节次日,宫中传出旨意,废秦霄太子位! 247 不速之客 便在京城风起云涌之际,台州却是一片安宁太平。 柳柳最近很高兴,虽然她爹又是忙得不见人影,但是她知道她爹平平安安,不用再打仗,还有就是她期盼了许久的娘亲亲手做的衣裳,终于做成了。 这身花了大半年,拆拆缝缝无数次的新衣裳,终于做成了,虽然不是新年,也不是她的生辰或者爹娘的生辰,也不是什么过节的日子,可她还是第一时间穿上了。 “娘!好看不?柳柳好看不?” “你说的?”柳桥笑的如释重负,自从去年出事之后她便一直想尽办法补偿女儿,这身衣裳也是其中之一,如今总算是做成了。 柳柳笑呵呵地点头,“当然好看!是娘亲手给我做的!连爹都没有呢!”说完,又上前,趴在了娘亲的腿上,“娘,要是爹知道了会不会吃柳柳的醋啊?” “他敢!”柳桥板着脸,“他要是敢吃我宝贝女儿的醋,我就揍他!” “娘才舍不得了!”柳柳才不信她的这话,娘揍她都不会揍爹!“不过如果爹知道为了给我做衣裳经常弄伤手指,一定会揍我的屁屁才对!”说完,拉过了娘亲的双手,心疼问道:“娘,还疼吗?” “早就不伤了!”柳桥笑道,“你娘没你想的这般没用!” “娘才不是没用了!娘最厉害!”小丫头像是嘴里抹了蜜一般,“那我们要不要告诉爹这个好消息啊?娘给我衣裳了!” 她很想告诉爹,但是有怕爹会吃醋! “什么好消息要不要告诉我?”柳桥还没答话,便又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柳柳顿时转头看去,便见她爹站在了门口处,当即惊喜不已,“爹!”一边叫着,一边兴奋的冲了上去。 易之云弯腰借住女儿的小身子,随后将人抱起。 “爹!爹!”小丫头兴奋劲收不起来,搂着她爹的脖子一个劲地磨蹭着,“爹,柳柳好想你……”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爹才不用去军营! 易之云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爹也想你!刚刚说什么好消息?跟爹说说?” “娘给我做新衣裳了!”柳柳眉飞色舞的,要多高兴就有多高兴,“爹你放我下来,我转圈圈给你看看我的新衣裳!娘亲手做的!” “是吗?”易之云看了一眼柳桥,方才将女儿放下,“来,让爹看看!” 柳柳下了地,便在原地转圈圈了,“爹,好不好看?娘亲手给我做的哦!”还说担心他爹会不会吃醋了,现在这架势分明是来拉妒忌的。 易之云笑道:“嗯,好看!” “当然了!”柳柳笑道,“娘亲手给我做的!”随后终于想起了吃醋的问题,忙认真道:“爹你不许吃醋,柳柳小,所以娘才先给我做的,爹是大人,衣裳更难做了,你不许吃醋哦!” “小鬼灵精!”易之云失笑,“你爹我盼你娘做件新衣裳盼了快二十年了都没盼来,倒是被你给抢先了!” “爹疼柳柳,就让柳柳嘛!”小丫头靠在了爹的腿上腻歪着,“爹不许吃醋!” “不吃不吃!”易之云无奈。 柳柳方才满意,“爹你放心,今年娘一定可以给你做新衣裳的!还有柳柳!柳柳决定不去厨房了,我要跟娘学做新衣裳,以后做给爹穿!” “我呢?”某位当娘的不愿意被忽视。 柳柳转身,“也给娘做!都给做!” “这小嘴给抹了蜜似得,也不知道像谁!”柳桥佯怒。 柳柳仍是笑呵呵,“像爹呗,爹跟娘说话就是抹了蜜的!” “小鬼灵精!”易之云失笑。 柳柳早就将这个称呼当成了赞美了,继续显摆着自己的新衣裳,“爹,柳柳穿着好看吧?奶奶好久没给我送新衣裳来了,柳柳以为今年没有新衣裳穿了!” 易之云听了这话,笑容微敛。 “你奶奶年纪大了,哪有这般多经历给你做衣裳?”柳桥见了易之云的神色,以为他是在在意这件事,忙教训女儿,“不许这般说奶奶,要孝顺,知道不?” “嗯!”柳柳认真点头,“等柳柳学会了做衣裳,换我给奶奶做!” “这才是孝顺孩子。”柳桥笑道。 柳柳抬起下巴,“那当然了!”说完,便又对她爹道:“爹,你先歇息会儿,柳柳去将新衣裳换下来再来陪爹爹!娘给我做的新衣裳,我舍不得穿!” “好!”易之云笑道,“慢慢来,不急。” “知道啦!”柳柳笑着应道,又蹦蹦跳跳地走了。 “这丫头!”柳桥失笑一声,随后转过注意力看向丈夫,“累了吧?我让下人备浴水,先沐浴。” 易之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阿桥,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柳桥见了他的神色,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什么事?” “你们都下去吧。”易之云却是先吩咐了一旁的下人。 柳桥神色凝重起来,待众人退下,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京城传来消息,太子被废了。”易之云道,话语虽然已经尽可能的平缓,可是仍是残余着震惊,更有担忧。 柳桥诧异,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太子被废了?!” “嗯。” “怎么这般突然?”柳桥皱紧了眉头,“上回皇兄还很清楚地跟我说过他没有废太子的打算,这两年太子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怎么就突然间下旨废太子?” “是在皇上万寿节次日传出的旨意。”易之云道,“如今官方消息还没有传到这边。” “那你怎么会知道?”柳桥问道,万寿节离现在才过去没几日,便是军方的消息传递更迅速,也还没传过来的,而且,太子被废不是小事,这样的消息怎么也得延后些时候传到军中,尤其太子在军中也有不少的威望! 易之云道:“尉迟的飞鸽传书。” “是他?”柳桥眉头皱的更紧,“没说具体情况吗?废太子不是小事,总得有个原因吧?” 易之云摇头,“信上只是说了万寿节次日,宫中传出旨意废太子!” “万寿节?”柳桥听到了这里若是还听不出猫腻,那这般多年是白活了,“宫中传出旨意?皇兄……”话顿了下来,吸了口气压下了心中的颤抖,“易之云,京城怕是出大事了!” 柳柳被掳一事,皇兄也知道,虽然没有处置谁,可是事情这般明显了,皇兄岂会不知道?难道萧瑀背后的人不是二皇子而是太子? “会不会是太子才是之前那些事情的幕后黑手?” 易之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若是这样,于我们而言不算是坏事,只是我担心……” “皇兄出事了?”柳桥接了这话。 易之云颔首,“废太子不是小事,而且还是一个有根基的太子,便是皇上心意已决,也该在朝堂之上对着文武百官直接下旨,而不是这般一道旨意昭告天下。” “二皇子谋逆?”柳桥只能推断出这个结果。 易之云沉默。 柳桥心神开始不宁,“二皇子谋逆……谋逆……不可否认,二皇子的确有些势力,可是能够掌控一切吗?皇兄不是昏庸之人,太子也不是好对付的,现在突然间就……还是在万寿节次日传出的消息……万寿节……万寿节当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说罢,脸色一白,“易之云,秦钊会不会……” 后面的话,她不敢说出。 可意思也已经很明显了,秦钊能够勾结海盗,也便能够勾结其他人! “我已经派夏深带人赶回京城查探。”易之云道。 柳桥随即道:“我也让知春他们赶回去看看!不过,皇兄若真的出事了,那秦钊必定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我手中的兵权。” 柳桥颔首,“易之云,除非确定皇兄无事,否则便是圣旨来了,你也不能放了手中的兵权!” “放心。”易之云正色道:“我知道怎么处理。” 柳桥看了看他,挣扎会儿,“可如果这样,我担心他们会对你娘下手……” 易之云神色骤然阴沉下来。 “若是真的来人,态度还是不要太强硬。”柳桥握住了他的手,“试试拖一阵子,等确定了情况再说,你手中有十万大军,他们对你定然会有几分忌惮的,不撕破脸,他们不会伤害娘的!” “我知道。” 柳桥看着他,“对不起……” “不是说了不再说这句话吗?”易之云正色道:“阿桥,我们是一家人。” 柳桥笑容有些勉强,不过没有与之反驳,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就真的没错,这些年将云氏留在京城,虽说是为了她好,可也有她的私心,她不想再起冲突,更怕云氏知道她不能再生一事而矛盾升级,“会没事的!” 如今,也只能如此。 “可是易之云,我发现对于身边的人和事情,越发的无力了,我真的怕有朝一日……” “不会有这一日的!”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有我在,永远都不会有走不过去的砍!” 柳桥笑了笑,“没错,只要有我夫君在,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 这一刻,她是坚信的。 可是却从未想过,若是他不在呢? 她一个人,如何支撑下去? 不过事实上,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待到了这一日的时候,她还是撑了下去,只是付出的代价几乎是失去所有! …… 知春知夏得到命令之后当即便出发,同时通过他们的特殊渠道探究消息,而便在他们出发之后十日,太子被废的消息传到了台州。 而当天夜里,总兵府迎来了一位不速之。 “淮王兄?” 柳桥叫出这声称呼的时候,连自己都无法确定,自从认祖归宗之后,她只是见过淮王一次,虽是至亲血脉,但是充其量不过是点头之交。 可他怎么会来这里? 248 回京 淮王,先帝之子,贤太妃所出,而自从先帝驾崩,贤太妃前往皇陵守灵之后,便一直在外游历,远离朝堂风波,皇家争斗。 而因为常年在外,他与皇家众人的交情一直淡淡,更不要说是柳桥这个半路找回来的妹妹!所以,他绝对不会如承平帝一般,只是来看看她。 “淮王兄怎么会来台州?”虽猜到他的到来必有目的,不过在未清楚来意之前,她也不想主动揭破,如今这样的形势之下,她不敢保证淮王的来意是善意。 毕竟因为承平帝,他的母亲贤太妃被困皇陵二十多年! 若是没半丝怨恨,谁信?! 淮王是先帝最小的儿子,虽然小不了多少,不过模样看上去,却是比承平帝年轻许多,或许常年游山玩水,即便是被迫的,也仍是舒缓了心情,眉宇之间也沉淀着一种温和豁达。 “永安皇妹可听说了京城之事?” 柳桥眼底多了一丝防备,“不久前才听闻,淮王兄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永安。”淮王看了一眼身边的下人,“屏退下人,我有话跟你说。” 柳桥看了看他,“都退下,门外三丈之内不得留人!” “是!” 众人退下。 “淮王兄,有什么话便说吧。”柳桥正色道。 淮王看着她,温润的目光似乎隐藏着一抹深思,“皇上让我带一句话给你。” 柳桥正襟危坐。 “西山大营。”淮王轻声吐出。 柳桥神色不动,心里却已经惊起了惊涛骇浪,果然是为了这事而来?!可为何是淮王?是京城的局势已经到了这般严峻的地步,还是……“淮王兄,这话到底是何意?” “我只负责将话带到。”淮王神色似乎闪过了一丝嗤笑,“至于是何意思,皇妹心里应该有数。” 柳桥沉默,半晌后转移了话题,“淮王兄可否告知京城状况?” “废太子诏书出后,太子被勒令于府中思过,两日后,二皇子携圣旨前去废太子府,欲抓拿太子入宗人府。”淮王缓缓道,语气很平缓,像是讲述的不过是件茶余饭后的闲话一般,“不过二皇子到了之后,发现太子失踪了,二皇子认为太子私逃,而太子妃则认为是二皇子下了毒手害了太子,正闹腾的厉害,朝中文武也是如此。” “皇兄如何?”柳桥继续问道:“废太子的诏书上说太子大不敬,这算什么罪名?母后可在也在宫中?” “皇上病了,太后在慈安宫,如今后宫皇后把持,宫中的防卫也换了人。”淮王回道,“皇上已经不上朝,将政事托给了内阁。” “朝中没有人怀疑……” “皇上当面下旨内阁诸位阁老。”淮王打断了她的话。 柳桥悄然吸了一口气,“皇兄被困住了?” 淮王没有回答。 “那淮王兄为何可以见到皇兄?”柳桥又问道。 淮王笑了笑,颇为自嘲,“因为有人需要安抚宗亲,而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柳桥沉默。 “话我已经带到了。”淮王起身,“该怎么做,你自己决定。”说完,便起身离开。 “淮王兄!”柳桥也起身道,“皇兄请你来传这句话,除了形势所迫之外,想必也是相信淮王兄!淮王兄可愿帮永安?” “这是皇命吗?”淮王转身问道。 柳桥一怔,“不,是皇妹的请求。” “恕难从命。”淮王没有犹豫。 柳桥并不意外,“我知道淮王兄心中有怨,只是很多事情便是皇兄也是没有法子,淮王兄也应该清楚,与其他人相比,淮王兄的处境已经算是最好的了,淮王兄,大周的江山姓秦,你也是姓秦!” “你不信我?”淮王却问道。 柳桥苦笑,“是淮王兄不信我?” 淮王看了她会儿,道:“话我已经带到,你是信或者不信,与我没有关系。”顿了顿,又道,“不过永安,便是我愿意帮你,也不会有人希望我这样做!包括你的皇兄!” 柳桥无言反驳。 “我也提醒你一句,皇家无情。”淮王继续道,“即使是一母所出亦是如此!”说完,又补了一句,“承平帝稳坐江山二十多年,没道理到了最后载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话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好自为之!” 柳桥心中一震,望着步入夜色之中的淮王,双手死死地握成了拳头,便是在炎热的盛夏,她仍是觉得浑身发凉。 许久,扶着椅子的扶手,缓缓坐下,“来人。” 知秋快步入内,“长公主有何吩咐?” “你去盯着淮王!”柳桥沉声吩咐,“不要让他发现!” “是!” “知冬,通知驸马,让他回来一趟!” “是!” 柳桥在大厅内又坐了许久,这才起身迈开有些僵硬的双腿回了寝室,寝室之内,柔和的烛光摇曳,床榻上,柳柳双手双脚张开,睡的有些不雅,却是很香。 “柳柳……” 柳桥低头亲了亲女儿,似乎想从女儿的身上汲取温暖以及心安,可却始终驱散不了淮王的那句话,承平帝稳坐江山二十多年,没道理最后载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 没道理吗? 可皇位争斗,最后不是儿子战胜老子? 有什么不可能? 可是…… 为何她的心仍是不寒而栗。 当日留下的那个令牌,是真的以防外衣,是真的对她的信任,还只是其中的一步棋? …… 易之云得到柳桥的传信便赶了回来,在没有确切消息的前提之下,他便是想陪在妻女身边也不得不返回军营,掌控十万水军,便是出事之后他们一家的保命符!而当他回到了府中,看到柳桥明显没睡好的神色,顿时皱眉,“出什么事情了?” 知冬传来的消息只是让他回来,却并未说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累了吧。”柳桥挤出了一抹微笑,“我让人给你准备点吃的,你先歇息会儿再说。” “阿桥。”易之云拦住了他,“我不累也不饿,出什么事了?” 柳桥低下头靠在了他的肩膀,“易之云,我有些害怕。” “别怕。”易之云搂住了她,“有我在!” 柳桥笑了笑,“嗯,有你在。” “出什么事了?”易之云放轻了声音,问道。 柳桥抬起了头,整了整有些负面的情绪,“昨夜淮王来了。” “什么?!”易之云诧异不已,“淮王?”那常年在外游历,皇陵中守灵的贤太妃之子,淮王?“他来做什么?” “给我带了一句皇兄的话。”柳桥道,看着他,“易之云,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 易之云看了她的神色,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什么事情?” 柳桥苦笑一声,握住了他的手,拉着他入了内室,从衣柜的深处拿出了一个盒子,打开,“两年前皇兄离开时,给了这东西。” 易之云是武将,也曾经在京中待过,自然知道知道这令牌意味着什么,“皇上这是……” “当时说以防万一。”柳桥笑道,只是笑的有些无力,“可淮王一句话也说的没错,皇兄若是这般轻易被人算计,他的皇位早就坐不稳了。” 易之云看着她,“淮王给你带来什么话?” “西山大营。”柳桥道。 易之云神色微沉,“这般严重吗?” 柳桥将淮王转述的情况说了一遍,“若是可信的话,情况的确很严重。” “你想怎么做?”易之云问道。 柳桥转身看向他,笑容有些苍白,“对不起,我不能不管。” 易之云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了她的双肩,“说过了不要再说对不起,你又忘了!” 看着眼前男人的脸,柳桥的心渐渐地平静下来,低头靠在了他的肩上,“以后再也不忘了。” “没事的。”易之云伸手抱住了她,“一切都有我在!” “好。” “不过你可不能怕我造反。”易之云也笑了起来。 柳桥抬头掐了他一下,“造什么反?你娘子我养不起你吗?” “这可不一定了,去年我才败了一大笔银子。”易之云笑道。 柳桥挑眉,“你不是都给我双倍赚回来吗?”望月岛上的战利品可不少,虽说还没到她的口袋,但亏本不了! “这才是我的阿桥!”易之云看着她,“恣意张狂,这才是我的阿桥!” “我什么时候张狂了?”柳桥哭笑不得,“怎么?嫌弃我现在总是瞻前顾后的没用样?不过这要怪谁呢?谁将我养成了这个样子?” “我。”易之云很坦然地认了。 “后悔不?” “不后悔。”易之云笑道,“将你养成这样子才好,跑,跑不了,抢,谁还会来?” “感情是阴谋来的。” “可以这么说!” 柳桥低头吻上了他的唇,耳鬓厮磨的,直到就要失控之时,方才停下,“不闹了,正事要紧!” “狠心的臭丫头!”易之云咬牙切齿。 柳桥直接逃开了,整了整躁动的情绪,方才正色道:“我们得回京。” “嗯。”易之云点头,回到了正事上面,“不过不能这样回去,虽然没有人知道你手上掌控着西山大营,但你贸然回去,必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而且,淮王究竟站在谁一边,目前还不能确定。” “别想让我留下你一个人回去!”柳桥提前警告,“易之云这件事没有我成不了。” 易之云看着她,“阿桥……” “你该知道的!”柳桥道,“若是你去,便是你有令牌,便是西山大营的人听你,可以你的身份,他们也可以直接反过来诬陷你造反!况且,以你现在的情况,别说是去西山大营了,估计还没到京城便已经惊动了他们了。” 易之云无法反驳,他的确不想她去冒险。 “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去面对危险!”柳桥伸手抚着他的脸,“易之云你休想再将我丢下!” “阿桥。”易之云哭笑不得,“我们还有柳柳!” “对。”柳桥道:“得先安排好柳柳!我让人送她去钦州爹娘那里。” “我不去!” 这边易之云还没开口,便有一道稚嫩却坚定的声音传来。 夫妻二人一怔,转身看去。 “柳柳?!”她什么时候进来的? 柳柳抿着唇走了过来,抬头看着要将她丢了的爹娘,“又有坏人对不对?!” “柳柳……”易之云蹲下身子,想要跟女儿解释。 柳柳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刚刚他们要将她送走的话让她很生气,去打海盗不给她去,说她小,现在又有坏人了,又要不要她了,“你们嫌弃我!” 易之云见了女儿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柳柳,爹娘怎么不是嫌弃你,只是你还小,爹娘不想让你有危险。” “什么是危险?”柳柳问道。 易之云怔了怔,看向孩子她娘,她不懂? 柳桥点头,当然懂了。 易之云明白了,他的小祖宗生气了,“柳柳,爹没有嫌弃你,只是你还小,这些事情是大人的事情!” “柳柳长大了!”柳柳板着脸,“都六岁了!” “六岁也小。” “不小了!”柳柳嚷着道,“爹是你说让我保护娘的,我都能保护娘了,怎么还小?!还有,你都让我保护娘,怎么这次就不可以?!总之我不去什么钦州,我就是要跟着你们!我不怕坏人,什么坏人都不怕!” “柳柳……”柳桥也有些头疼了。 柳柳瞪着他们,“我不要就是不要!你们要是敢偷偷丢下我,我就讨厌你们!讨厌!” “柳柳……” “爹你不要不要柳柳……”怒气顿时一转,哭了起来了,“柳柳可以保护娘亲,还可以保护爹的……柳柳可以的!那些坏人很坏很坏的,柳柳怕……柳柳怕你们会真的被他们害了……柳柳怕再也见不到你们!那些坏人,很坏很坏的人!” 柳桥心中一痛,她以为去年的事情已经对女儿没有影响了,可是现在……“柳柳,娘不会不要柳柳的,不会的……” 易之云伸手抱着女儿,“爹娘怎么会不好柳柳?柳柳最听话了!” “爹,那些人真的很坏很坏的,他们是海盗,还是什么苗族的人……”柳柳哭着,“他们要害你,要砍柳柳的手……爹你不要丢下柳柳……” 易之云心中一动,扶着女儿的颤抖的小身子,“柳柳,你说什么?什么苗族?” “就是之前那个坏女人,还有坏男人,叫玉什么的……”柳柳哭着道,“他们说就是要害爹……” 易之云看向柳桥。 柳桥神色愧疚不已,“之前她没跟我说过……”而她也没有仔细问问女儿那些日子到底发生了过什么,“柳柳……” 对不起…… 她只是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负面情绪之中,竟然相信她的女儿说没事就真的没事,她才几岁!? “柳柳别哭,爹娘不会丢下柳柳的……” 易之云心里虽然着急想知道女儿口中苗族的事情,但还是压了下来,温声软语地哄着女儿,好半天才将女儿给哄好。 “爹真的不会丢下柳柳?!”柳柳哽咽道,她真的很害怕,这几天不管是爹还是娘都不对劲,爹还好,不在,可娘却日日在她面前,娘不告诉她,她就问古嬷嬷她们,她们告诉她,是皇帝舅舅家里出事了,可出什么事情,她们又说不清楚,但是娘很担心很担心,所以在知道爹回来之后她就跑来了,可没想到竟然听到娘说要送她走! 她才不要走了! 她要保护爹娘的! 什么坏人她都不怕! “娘呢?娘也不许不要柳柳!柳柳不要去找外祖母他们!” 柳桥搂住了女儿,“好。”便是心里仍是不赞同带着女儿一同回去,可还是应了下来。 易之云亦然。 将女儿哄好了之后,易之云便想起了刚才的事情,便温声问了女儿,“柳柳,跟爹爹好好说说那日那些坏人都说了什么好吗?” “嗯?”柳柳有些不在状态。 易之云耐心地说了一遍,“……这可能能够帮到你皇帝舅舅。” “嗯!”柳柳认真点头,然后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细细说了出来,说完了,还不忘问一脸凝重的父亲,“爹……柳柳在帮你的是不是?” 易之云收起了思绪,笑道:“对,柳柳在帮爹,柳柳真聪明!” “能干!”柳柳补充。 柳桥笑了,脸贴着女儿的,“是,能干。” “当然了!”柳柳昂着下巴,毫不骄傲,不过很快,便又一本正经地问道:“爹,这次又是什么坏人?皇帝舅舅可是皇帝,他们敢害皇帝舅舅?那些可恶的海盗不是已经打光了吗?” 这次易之云没有解释,“是有坏人,不过爹一定可以将他们打跑了!” “柳柳也要一起打!” “好!”柳桥捏捏她的小鼻子。 “娘,又捏柳柳的鼻子!” 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明白了对方的心思,他们是绝对不会让女儿陷入险境,如今答应了,不过是安抚罢了,不过就在夫妻二人寻思着用什么样的办法才可以在不伤害到女儿的心的情况之下,送走女儿之时,来自京城的一道旨意,让他们不得不改变主意,冒险带着女儿回京。 圣旨很简单,就是说明睿太后凤体不适,思念长公主,让长公主带着清宁郡主一同回京,而随着圣旨一同来的,还有一堆护卫。 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不过易之云不在回京的名单之列。 而宣旨的太监还很好心地给柳桥带来了一句话,萧瑀说的。 “萧大人知道长公主必定想念钦州的养父母,已经派人前去接了,长公主回到京城便可以见到人了。” 因为这句话,柳桥当着女儿的面掀翻了桌子上的差距,面容因为极度的愤怒而狰狞。 “萧瑀——” 易之云见状,当即让人将女儿带下去,随后上前搂住她因为愤怒而颤抖的身子,虽然没有说话,不过脸色亦是极为的难看。 萧瑀,他竟然做到了这个地步?! 沉默许久,柳桥方才重新开口,“回京!”两个字,如同在牙缝里面挤出来一般! “我陪你们回去!” “他们不可能知道我手上有那枚令牌,让我们回去无非是为了挟制你!”柳桥摇头,“你若是回去,那便是让他们更加的无所顾忌!” “可你跟柳柳这样……” “放心!”柳桥咬牙,“他们忌惮你手上的十万水军,也忌惮我的身份,一定会毫发无伤地护送我们回去的!” 易之云绷紧了脸。 “我知道你不放心。”柳桥缓和了神色,“只是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京城一定是要回的,而且,我跟柳柳回去反而更让他们放心!谁会想到皇兄给了我那样的东西?!若是你跟着回去,他们反而会怀疑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易之云看着她,“你不让我丢下你,你倒是想将我丢下了。” “这不是丢下,只要你手中的兵权一日没消,你就是我们母女最大的保障。”柳桥扬起了一抹笑,“而且,若是没有意外,等我们回到京城,让你交接兵权的旨意便会下,到时候最危险的人是你!我们母女对他们来说不过是用来挟制你的棋子罢了,只要除掉了你,他们为了名声,只会将我们供起来!” “让知秋他们跟你一同回去,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务必保重自己!”易之云无法反驳她的这些话,的确,如今他们没有选择。 若是不顾圣旨私自逃离,必定会打草惊蛇! 台州离京城太远了,要成功偷回了京城,也未必能够接触到西山大营,就算成功调动了,对京城的情况一无所知,无法保障皇帝的安全! 更不要说他们的家人! 只能深入虎穴! 易之云伸手紧紧地抱着她,“阿桥,一定要平安等我回去!” “当然了,我们说好要一起到老的!”柳桥将头埋在了他的怀中,“说好了,就要做到,谁也不能食言!” “好!” …… 三日之后,行装准备妥当,柳桥带着女儿启程返回阔别了七年的京城…… 249 万事小心! 十月中旬的北方已经是深秋了,而今年的冬天也似乎来得很早,这时候已经开始有了瑟瑟的寒意,尤其是入夜之后,更是寒意侵体。 便在这般的夜里,永安长公主一行人入住津口的驿馆。 从台州到京城,一行人走了足足三个月,多出了一个月的行程来,而之所以会这样,一是柳桥故意拖慢行程,好给易之云更多的时间应对接下来的事情,二是女儿中途病了几天。 到了津口,离京城便不远了。 入住驿馆,简单的梳洗之后,便用了晚膳,晚膳之后,柳柳看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成了苦瓜脸,“娘,柳柳的病都已经好了,还要吃这药吗?” “吃。”柳桥没心软。 柳柳努了努嘴,一副上战场赴死一般的神色端起了药,咕噜咕噜地喝完了,“娘,蜜饯蜜饯!” “给你!”柳桥失笑不已。 柳柳三两下地塞满了嘴,嚼了好几下,驱散了最终的苦味,苦瓜脸这才好转,“娘,这药还要喝多久啊……” “喝到好。” “可柳柳都好了……”柳柳有气无力地嚷着,说完,又跳下了自己的椅子,跑到了娘亲的跟前,趴在她的腿上撒娇,“娘,柳柳好了,真的好了,你看,柳柳每顿都能吃两碗饭!” 柳桥失笑不已,“好了好了,再喝两天就不喝,好不?” “好好!”柳柳赶紧点头,“娘最好了!” “小鬼灵精!”柳桥敲了敲女儿的头,自然没用力,“好了,睡觉去!” “好好!”柳柳当即拉着娘亲的手进了里面的寝室,自己利落的将身上的外衣给脱了,还整整齐齐地挂在了一旁的架子上,在把小鞋子整整齐齐地放在了床边,爬上了床,“娘,睡觉!” “好。”柳桥看着懂事的女儿,心里一阵窝心,上了床榻,拉过了被子盖住了两人,女儿便往她的怀里缩。 “娘,柳柳的病真的好了,你不要再担心。”柳柳眨着小眼睛认真道,“娘都瘦了。” 柳桥亲了亲女儿,“我们的柳柳也瘦了,看,脸上的肉都没了。” “那是因为柳柳病了嘛。”柳柳道,“娘就是担心的瘦的!娘,有柳柳在,柳柳会保护娘的,什么坏人我们都不怕!” 柳桥搂住了女儿,“嗯,听柳柳的!” “那说好了哦。”柳柳抬起了小脑袋认真道,“要是娘再瘦下去,等爹来了,一定会骂死柳柳的!” “又说你爹的坏话!” “不是坏话,是爹偏心娘!”柳柳笑呵呵地往娘亲的怀里缩,“不过柳柳不吃醋,爹不在,柳柳就要帮爹保护娘亲,疼娘亲!不过娘,柳柳也好想爹!” 说来说去,还是那些坏人坏的事情! 爹好不容易打完了海盗,本来可以好好陪她跟娘的,可就是这些坏人来闹事,让娘大老远地跑来京城! 柳桥摸着女儿的头,“你爹很快便会来的。” “嗯。”柳柳应道,半晌之后又道:“娘,是不是快可以见到奶奶了?” “嗯,再过一天便可以到京城了。”柳桥应道。 柳柳抬起头,“那奶奶会不会不喜欢柳柳?” “怎么这般问?”柳桥问道。 柳柳皱了皱小眉头,“柳柳不知道,以前柳柳一直觉得奶奶一定喜欢柳柳的,可是……可是奶奶好久没给柳柳送东西了……” “不是说了是因为奶奶年纪大了……” “柳柳没生奶奶的气,可……可柳柳从来没有见过奶奶……而且……钦州的外祖母也年纪大……可是每年都给柳柳送礼物……”柳柳支支吾吾地说着,她真的没生奶奶的气,可就要看到奶奶了,心里还是怕怕的,“娘,要是奶奶不喜欢柳柳……柳柳怎么办?” “不会的。”柳桥笑容敛了一些,“你是奶奶的孙女,她怎么会不喜欢你?” 柳柳仍是皱着小眉头,看了娘好半晌,这才点头,伸手抱紧了娘亲,“嗯!”磨蹭了会儿,又闷闷地道:“就算奶奶不喜欢柳柳也没关系,柳柳再乖点,奶奶就会喜欢柳柳的,就算奶奶还是不喜欢,那……那柳柳还有爹,还有娘,还有钦州的外祖母,太后外祖母,皇帝舅舅,这么多人喜欢柳柳,奶奶不喜欢柳柳也没关系的!” 柳桥听了心里很不舒服,这些年她一直没想过这个问题,或许是觉得女儿终究是易之云的骨血,是云氏的孙女,也或许是这些年云氏一直很看重这个孙女,可不可否认,这两年云氏对这个孙女的确淡了许多,为什么?是因为…… 她的脸色倏然一变,抱着女儿的手也更紧,她不能再生的事情很少人知道,母后他们也必定不会将消息传出去的,可这么多年她除了柳柳便无所出也是事实,便是云氏不知道当初的生产伤了她的身子,也估计认为她的身子出了问题。 传宗接代…… 这便是在前世也是极为重要的事情,更别说是在这样的年代。 无后为大。 云氏心里岂会高兴?更别说她们之间的婆媳之情本就薄弱。 “娘……”柳柳似乎感觉到了母亲情绪不对,抬起头,小脸有着清晰的担心,“是不是柳柳说错话了?” 柳桥忙收起了思绪,笑道:“没有,娘是累了,想睡觉了。” 柳柳看了看娘,不知道有没有怀疑,但是最后还是哦了一声,“那娘就睡吧,柳柳也困了。”说完,撑起身子亲了亲娘亲的脸蛋,“娘晚安,做好梦。” 柳桥笑了,“好,做个好梦,娘的宝贝。” 柳柳呵呵笑了两声,窝在娘亲的怀中合上眼睛睡了,许是真的累了,又或许是药效起来了,很快便睡着了过去。 柳桥抚着女儿柔软的头发,嘴边泛着一丝苦笑,不过很快,便敛去了,现在眼前还有更大的困难需要解决,云氏的事情,等过了这一关再说吧,“做个好梦,娘的宝贝。”低头亲了亲女儿,也合上了眼睛睡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猛然惊醒。 这三个月她都睡的很浅,虽然三个月来都没有发生任何的意外,除了女儿病了一场之外,一路都顺顺畅畅的,便是她毫无道理地拖延时间,“护送”她们的人也不敢说一个字,但是,她仍是不敢安睡。 而此刻,她感觉到了屋里有人。 若是知秋她们,不可能一点动静也没有地进来,柳桥收回了抱着女儿的手,探下枕下,握住了那把冰冷的匕首。 呼吸,放缓。 匕首抽出,凝神注意着正靠近的人,没过多久,落下的床帐上映出了一个人影,会儿,床帐被人缓缓掀开。 柳桥眼眸一眯,猛然起身,手中的匕首也顺势刺了出去。 床帐飞扬。 匕首并未正中目标,反倒是刺出去的手腕给人攥住了,一拉一扯之间,自己便被止住了,嘴也同时被捂住,不过还未等她生出惊惧之心,耳边便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别动,是我。” 柳桥眼眸一睁。 “连我你也不认得?”耳边的声音转为了委屈,“真该把你天天帮在身边!” 柳桥又惊又气,转过头看着身后的男人,是那张已经刻入骨髓的面容,“谁让你三更半夜跑来?我不当刺客才奇了怪了!” 易之云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匕首放在一旁,紧紧地抱着她,“这一路上让你受苦了。” 柳桥吸了他身上的气息,“他们还不敢让我受苦。”说完,便抬起头,“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台州出事了?” 一路上她虽然没有被苛待,但是却被封锁了一切消息,身边的人也被严密监视,便是知秋知冬两人也无法离队。 “没有,放心。”易之云道,“你们走了一个月后,朝廷便下了旨意,让我回京,我找了借口推了。” “还真的没耐性!”柳桥冷笑,“所以你就跑来了?” “水军总兵易之云正带着人在海上清剿海盗残余。”易之云道。 柳桥了然,“能瞒得住?” “放心。”易之云眸色冷凝,“都安排好了,不会露馅。” “可之前萧瑀的事情……” “这次不会!”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知道我来京城的人只有几个,都是我的心腹,若是连他们都出问题了,那秦钊根本就无需顾忌我。” 柳桥心稍稍安了些,“你来了多久?” “半个月前就到了。”易之云道。 柳桥看着他,“你进了京城了?” “嗯。”易之云颔首。 柳桥问道,“京城的情况如何?” “不太好。”易之云道,“太子仍失踪,所有家眷被困在太子府,尉迟被调离御林军,其他跟太子亲近的心腹都一一被调离重要岗位,唯一庆幸的是,秦钊并没有大肆斩杀太子一派的朝臣,目前朝廷还算是稳定,不过朝政已经被秦钊与安陆侯掌控。” “内阁呢?”柳桥问道,“内阁的人不是都是皇兄的心腹吗?” “这些都是老狐狸,忠心是有,但是考虑最多的还是自己的家族。”易之云道,“如今宫中防卫,御林军,禁卫军都被秦钊掌控了,另外,梁王死了。” “梁王?”柳桥皱眉,“这件事与他有关系吗?” 易之云沉吟会儿,“我在京城呆了半个月,细细理过了这些事情的脉络,梁王之死是个关键。” “梁王?” “梁王死于五月中旬,因为他的身份敏感,所以丧事没有大肆宣扬,我们在台州自然不知道。”易之云继续道,“而在梁王死前三天,曾经请旨去过了皇陵,说是要祭拜先帝。” “梁王怎么死的?” “病逝。”易之云道。 柳桥道:“真的?” “应该是真的。”易之云道,“这两年来梁王一直卧病,去年冬差一点便熬不过了,皇上派去的太医几乎住在了梁王府,这才撑过了冬,入春之后,梁王的情况还是不太好,后来请旨去皇陵之时,已经是回光返照。” 柳桥拧着眉头想了半晌,“梁王,他到底做了什么?” “梁王去世之后没多久,薛行之去了皇陵看望永寿公主。”易之云道,脸上闪过了一抹异色,“薛行之回来之后,便去见了二皇子。” “永寿公主?薛行之?”柳桥没注意到易之云的异色,脑中思绪快速转动,试图从这些线索之中找出一些有用的信息来,“难道梁王死前给永寿公主说了什么?” 易之云看着她,清了清嗓子,“阿桥。” “嗯?”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易之云道,“不过不许生气。” 柳桥这才意识到他神色不对,“什么事?” “我回京之后便去见了尉迟,只是不小心惊动了威远侯府外监视的人,差一点便被抓了。”易之云脸色更是不好,“后来遇上了景阳公主的车架……” 柳桥诧异,随后便明白了他这神色到底是因为什么,顿时挑眉,“怎么?我这位侄女还对你念念不忘?” “我什么也没做?”易之云忙道。 柳桥掐了他一把,“你敢做什么试试?!” “没生气?”易之云轻声问道。 柳桥翻了翻白眼,“她救了你,我生什么气?不过我还真的没想到你都一把年纪了,还在台州吹了这么多年的海风,你看,脸皮都气褶子了,还让人家小姑娘念念不忘的,哪里来的魅力?!” 易之云咳了咳,“她虽然救了我,但也没有之前的……”话没敢说下去。 “回去之后再谢她。”柳桥道。 易之云松了口气,虽说他问心无愧,可也不想她从这件事从别人的口中得知,更不允许有人利用这件事来离间他们夫妻的感情,“明天便到京城,万事小心。” “我娘他们可还好?”柳桥问道。 易之云道:“都好,不过我不好接触他们,另外,美食坊……你先放着,别用里面的人办事,尤其是京城的。” 柳桥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美食坊跟酒坊,萧瑀都有插手,便是已经多年不管,可她也不敢冒这个险,“我知道了。” “万事小心!”易之云抱着她的手缩紧。 柳桥颔首,“你也是。” “西山大营……”易之云继续道,“等我们计划好之后,你再动用。” “嗯。”柳桥点头,“一定要小心!” “我会的!”易之云将头埋在了她的颈项中,许久,方才松开,“我该走了。” 柳桥心中不舍,但是也没有留,“小心!” “知秋她们不要离神。”易之云道。 “我知道。” 易之云又看向仍在沉睡的女儿,“照顾好柳柳。” “嗯。” 易之云又紧紧地抱了她会儿,这才转身离开。 柳桥没有送,静静地坐在了床边,少了他的温度,室内的气氛仿佛低了许多一般,忽然间,一双小手抱着她的腰。 “娘……” 柳桥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柳柳?娘吵醒你了?” “不是……”柳柳摇头,看那神情,像是已经醒来了许久一般,“爹来的时候,柳柳就醒了。” 柳桥错愕,“怎么不起来?”不是说想她爹吗? “柳柳知道娘想爹!”柳柳咧嘴一笑,“柳柳想让娘跟爹说说话!” 柳桥愣怔半晌,随后将女儿拉到了怀中,“小鬼灵精!” “柳柳是不是很聪明?”柳柳仰着头笑道。 柳桥失笑,“是,很聪明!不过你不想你爹吗?” “想!”柳柳道,“不过柳柳更想娘开心!柳柳不跟娘抢爹!” 柳桥失笑。 “娘,柳柳也偏心,偏心娘的!” “偏心好,娘高兴!” 柳柳呵呵笑了,随后又忽然间停了下来,“娘,爹是不是要做很危险的事情?” “嗯,有点吧。”柳桥道,“不过娘相信你爹一定不会有事的!” “柳柳不能帮忙吗?”小丫头有些挫败,“柳柳好像很没用……” “那娘不是更加没用?”柳桥抱着女儿,“柳柳,的确,很多事情我们都帮不上忙,可是,我们自己好好的,就是在帮你爹,这不是没用,而是各司其职。” 柳柳是懂非懂,“那柳柳要怎么做?” “我们回京就是要去见你太后祖母,还有你奶奶,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让别人看出我们不对劲,从我们身上看出你爹现在就在京城,这便成了。” “柳柳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爹在京城的!” “可京城的人都很厉害的,他们会用很多办法来骗你,哄你,甚至不用你说,只要你一个脸色,就可以看出你爹是不是在京城!” 柳柳有些慌,“那……那柳柳就不出门!” “可他们会来啊?” “那柳柳不见他们!” “在台州我们最大,所以我们不见他们没关系,可是,在京城,我们却不能。”柳桥之前不想让女儿接触这些,可是如今,说说也未必不好。 “那……那柳柳该怎么办?”京城的人都这么可怕吗?都是坏人? 柳桥看着女儿不安的小脸,满心愧疚,不过还是道:“来,娘好好给柳柳说……” 安静的室内,只剩下母女两人的低语。 夜晚缓缓流逝。 次日清晨,柳柳一大早便爬起来了,小脸一片严肃的,“娘,我们回京城去!” “不怕?” “不怕!”柳柳认真道,“娘说的话柳柳都记住了,娘放心!” “好。” 母女两人用过了早膳,又例行拖拉了会儿,这才启程回京,当看到了京城巍峨的城门之时,已经是夕阳西下。 “娘,这就是京城?”柳柳虽然记住要稳重,可是看着眼前气势恢宏的京城,还是稳不住了,诧异叫道。 皇帝舅舅就住在里面? 柳桥揽着女儿的身子,“嗯,这就是京城。” 夕阳之下的京城,如浴血一般,而事实上,这座巍峨的城池也是浴血而来,没代重复一次,而如今,新的腥风血雨又一次袭来。 不同以往的是,她深陷其中,无法逃离。 可是,这里也是她的家! “走,我们回家!” 柳桥似乎感觉到了母亲情绪的变化,没有问,紧紧地握住了娘亲的手,小脸一片严肃,“好!我们回家!” 马车,缓缓地驶入了京城…… …… 皇宫 御书房内,龙案旁边多了一张书案,那是如今监国的二皇子处理政务的地方,过了二十五的秦钊已经褪去了青涩,变得更是稳重成熟,而几个月的独掌大权更让他多了一份唯我独尊的气势,一扫从前的隐忍,不过也多了一份暴戾之气,虽然再极力的压制,可仍是露出了端倪。 “启禀二皇子,永安长公主已经到达京城,正往易府而去。” 秦钊抬起头,眸光一沉,“既然是永安长公主,自然要住长公主府!” “是!” 秦钊转过头看向一旁的龙案,半晌,倏然起身,往后宫而去! …… 柳桥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的长公主府,并不怎么意外,虽然历经多年,但是在易府,大多还是原先的下人,便是秦钊想办法安排眼线,也不能安排太多,此外,如今的易府管家是太子的人。 住在长公主府,更加容易掌控他们母女。 “罗妈妈,你去易府一趟,告诉老夫人,本宫明日再带着郡主去看她。” “是。” 柳桥牵起了女儿的手,在众人的恭敬之下步入了这准备了七年却从未迎来主人的长公主府。 …… 深夜,一道人影窜入了太子府,避开了府中巡视的侍卫,潜入入了后院,到了云侧妃的院子中,此时,侧妃院子内,除了寝室之外,都熄了灯火。 “永安长公主已经到了长公主府。” 暖塌上低头绣着绣品的云柔缓缓抬头,秀雅的面容却是一片怒意,“我说过我不想让她回到京城!” 来人是一个男子,蒙着面纱,无法看清楚容貌,可那双眼睛却是极为的锐利,身上的气势也是常人难及,相比也是一个人物,只是此时面对眼前的女子,却是温和,甚至温柔,“柔儿,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放不下吗?” 云柔顿时狰狞,“放下?这么多年我生不如死,你让我放下?我为什么要放下!” 250 凭什么?! 放下?! 凭什么要放下?! 凭什么他们可以恩恩爱爱到老,而她却只能一辈子痛苦?! “回来也好!回来了也好!我就要看看她还能幸福到什么时候!?” 男子见她近乎癫狂的神色,眼底闪过了一抹苦笑,“你不需要呆在这里,七年前我就说过的,而如今,更是离开的好时机!” “离开?”云柔笑道,笑的让人不寒而栗,“离开了我便不用痛苦?离开了我就可以得到我想要的幸福?!” “若是你愿意,可以。 ” “哈哈——”云柔大笑出声,极尽的讥讽,极尽的冰冷,“可以?!可以——不!我的幸福早就毁了,早就毁了!早在当年就已经被他们给毁了!” “易之云到底有什么让你如此痴迷?”男子的声音似乎染了怒意,“他未曾对你许下任何的承诺,甚至未曾对你露出一丝情意……” “他答应了父亲会好好照顾我,他答应了会照顾我一辈子的!”云柔厉声打断了他的话,“既然答应了,就该做到!就应该做到!?” 痴迷? 痴迷是什么? 她只是知道他答应了要照顾她一辈子的,可是,他却没有做到!她真的不求什么,只是想留在他的身份,她不去跟他心爱的妻子争什么了,她已经卑微到了这个地步了,为什么他还要这样对她? 毁了她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将她生生推入了火坑! 他答应了要照顾她一辈子的!答应了就应该做到! 易之云,你答应了就应该做到! “就算永安长公主死了,易之云一样不会接受你!”男子盯着她,残忍的说出了早就已经预定了的结局。 云柔却冷笑:“那又如何?就算那个女人死了他一样不看我一眼又如何?至少我心里痛快了,至少,他这一辈子都会记住我!” 他易之云这一辈子都休想摆脱我! “去杀了她!不!先杀了她生的小野种,她不是很宝贝她的小野种吗?先杀了她!” 男子眼底渐渐地被冷漠遮盖,“你知道现在京城的局势吗?现在去动她们无疑是自寻死路!我答应了你父亲护你周全,但不会为了你将让我的人去送死!” “你——” “大周这场风波不是这般简单,你最好什么也不要做,安安分分地呆在太子府!”男子继续道,“否则,你还没让她们痛不欲生,就先丢了自己的性命!”说完,转身便闪身离开。 云柔面容已然扭曲如鬼,猛然扫落了一旁的茶具,响起了一阵噪音,只是却没有惊动任何人,或者该说没有人注意。 因为自从太子被废失踪之后,太子府的后院经常传出摔打东西、歇斯底里的声音。 无人回去注意。 …… 长公主府的寝室富丽堂皇,皇家气派尽显无遗。 “娘,这些人都不是好人,你要小心!” 自进了长公主府之后,柳柳便规规矩矩的,将之前跟古嬷嬷学的那些仪态什么的,全都用上了,倒也没失了郡主风范。 这让身为母亲的柳桥也诧异不已,不过她不喜欢女儿这般,好在,等就寝的时候,剩下了母女两人了,那个小鬼灵精的女儿又回来了。 只是语不惊人誓不休。 柳桥敲敲女儿的小脑袋,“这脑袋瓜子里面都想些什么了!” “柳柳就是觉得他们都不是好人!”柳柳正色道,“他们看起来好像对我们很恭敬的样子,可那样子就跟木头一样,分明是装的!跟古嬷嬷她们根本不能比!还有,最讨厌就是那个管家,娘你别看他弯着腰,可他的说话都冲到了天上去了,这不能做那不能做,明天做什么,后天做什么,公主府什么什么的,就跟大爷一样!” 柳桥有些惊讶,也有些高兴,她疯疯癫癫的闺女也不是没心眼的。 “不过娘不要担心,有柳柳在,柳柳保护娘!”柳柳见她娘又是皱眉又是瞪眼的,忙揽着她的手臂道,随后,又低声补了一句,“还有爹哦,爹在呢!” 柳桥抚着女儿的头,“嗯,有你们在,娘不担心!好了,睡觉,明日娘带你去看你奶奶!” “好!”柳柳点头,“娘,奶奶真的会喜欢我吗?” “当然了!” 柳柳笑了笑,随后有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救皇帝舅舅跟太后奶奶?” “你说呢?” “好好演戏,等爹来!”柳柳笑眯眯地道,这笑容给她娘小时候像极了。 柳柳亲了亲女儿,“对,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演戏,将那些坏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们身上,这样你爹就能更加方便做事了!” “嗯!”柳柳点头,“那我们明天就去看奶奶,然后再去看钦州的外祖母,柳柳都还没见过小舅舅呢!” “好。”柳桥应道。 柳柳窝在了娘亲的怀中,“娘,这屋子很漂亮。” “柳柳喜欢不?” “不喜欢。”柳柳摇头,“柳柳喜欢原先的屋子!” “没关系。”柳桥轻声道,“等你爹把坏人都打光了,我们就搬去奶奶那里,那屋子你一定喜欢的。” “嗯!”柳柳笑道,扬起了小脑袋,笑眯眯地问道:“娘,今晚上爹回来吗?” “怎么?想你爹了?”柳桥看着女儿笑的更小狐狸似得,心里一阵失笑。 柳柳在她娘的怀里蹭了蹭,“想是想,不过柳柳更喜欢看爹跟娘说话的样子,呵呵……娘,爹跟你说话的样子好好笑的……” “小丫头!”柳桥失笑出声,“哪里好笑了?” “不知道。”柳柳笑道,“不过柳柳就是喜欢,就是高兴!娘,这是不是古嬷嬷她们说的恩爱啊?” 柳桥愣怔,半晌,“嗯,是吧。” “那以后柳柳也要找一个可以这么恩爱的夫君!” 感情说这个就是为了这事? 柳桥发现自己似乎老了实在无法跟上自家闺女的思维,不过她能够这般,便是说明如今的外部环境对她的影响不算很深,这算是一件好事,“嗯,等你爹回来了,我们给你挑一个好的,比爹娘更恩爱的!” “嗯……”小丫头像是不要意思似得,使劲地往娘亲的怀里钻,“睡觉,睡觉!” 柳桥失笑不已,轻轻地拍着女儿的背,“好,睡觉。” 一夜,安眠。 …… 次日一大早,易府上下忙碌不已,离京数年的长公主带着郡主回来了,这对多年来一直安静的有些死气沉沉的易府瞬间焕发了生机。 许是因为易府没有男主子,多年来又深居简出的,对如今京城的局势敏感度不高,波云诡谲的废储风波对易府的影响十分有限。 一府喜气洋洋的。 不过后院的管事妈妈,老夫人身边的近身崔妈妈却是满心的担心,不是她不高兴长公主归来,而是担心因自家主子的反应而担心。 两个月前,老夫人便得知了长公主会带郡主回来,可是老夫人听了之后却跟没听似得,一心担心那被困在太子府中的云侧妃! 老夫人对长公主有心结,这她知道,可对小郡主明明是很重视的,从长公主怀孕到小郡主出生,对小郡主的一切都极为的关心,小郡主的生辰,年节,都会送礼物,四季衣裳都出自自己之手,可是自从两年前开始,便渐渐淡了,今年更是不闻不问。 甚至她偶尔提及,老夫人还露出了厌恶情绪。 厌恶…… 那是老夫人的亲孙女啊! “崔妈妈,长公主的车架已经到了门口了。”一个小丫头前来禀报。 崔妈妈忙收起了情绪,“快去迎接,让管家打开正门迎接!我马上去禀报老夫人!” “是!” 崔妈妈吸了一口气,随后便往佛堂而去。 礼佛,几乎是老夫人这些年的头等大事,尤其是在太子出事之后,老夫人更是一整天都呆在佛堂,可太子被废,云侧妃受牵连这般大的事情,岂是老夫人礼几句佛便可以化解的? 而且,以老夫人的身份,根本不敢参合这些事情! 若是被人知道了,易家还不遭殃?! 这云侧妃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指不定老夫人对小郡主日渐冷淡都是因为她!难道她还记恨着当年没能给爷当妾成了太子侧妃一事? 可太子侧妃怎么也比当爷的妾好吧? 真不知这女人是怎么想的! “老夫人。”整了整思绪,入了佛堂,对着跪在佛龛前的主子恭敬禀报,“长公主与郡主的车架已经到了。” 话落,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老夫人……” “知道了!”云氏这才睁开了眼睛,停下了念经。 七年的岁月在她的脸上落下了明显的痕迹,原本还黑如墨的鬓发如今已经染白了许多,养尊处优的生活并未阻止皱纹在脸上泛滥,她老了,可是,却没有岁月沧桑过后的通透与慈祥,反而是冷了眉宇,冷了眼瞳。 这不是一个安享天伦的妇人。 “那……” “下去。”云氏没给崔妈妈说下去的机会,下了逐客令,随后,便合上眼睛继续诵经。 崔妈妈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退了下去。 …… “娘……”此时,大门口,柳柳有些紧张地握紧娘亲的手,“柳柳好不好看?” 柳桥蹲下身子给女儿整了整头上的珠花,身上的衣裳,笑道:“很好看!娘的柳柳最好看了!” “那我们去见奶奶!”柳柳终于笑了,她可是一大早就起来打扮的,就是为了让奶奶一看到她就喜欢她,“走!” 柳桥微笑地牵着女儿的手看着眼前阔别七年的家,嘴边泛起了一抹暖暖的笑。 站在门口迎接他们的还是于洋,见到了他,柳桥有些意外,他是太子的人,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可是秦钊竟然没动他,还真的是奇怪。 “这般多年,府中劳于管家照料了。” 于洋上前,“这是小人该做的,外面风大,请长公主跟郡主入府。” 柳桥笑了笑,眼角的眸光扫见了府前一角一个人影快速闪去,敛了神色,“走,我们回家!” 柳柳笑着起步跟着娘亲。 离开七年,府邸的变化并不大,仍是记忆中的模样。 进了前厅,崔妈妈便战战兢兢地进来,“奴婢参见长公主,参见郡主。” “唤夫人便成。”柳桥笑道。 崔妈妈应道:“是,夫人。” “老夫人可在上房?”柳桥继续问道,对于云氏没出来迎接她并不意外,只是心里也不免多了一份担心,她不在乎云氏怎么对待她,可是担心女儿会不会觉得不受重视。 崔妈妈心里暗暗叫苦,她虽然相信长公主不会因为这件事而降罪老夫人,可是这婆媳之间的关系恐怕会更加的紧张,“回夫人,老夫人在上房,原本是想亲自出来迎接夫人跟郡主的,只是这个时辰是老夫人诵经的时辰,老夫人每天这个时辰都会佛堂诵经为爷跟夫人还有郡主祈福,这些年每天如此,没有中断过,所以……” “老夫人是长辈,怎好让她来迎接。”柳桥神色不变,“再说了我们不过是回家罢了,哪里需要迎接什么的,你们都散了吧。”说完,便低头对一旁想四处张望但是又担心失了仪态而纠结的女儿,“走,我们去给你奶奶请安。” 柳柳笑着应道:“好!” …… 此时,早朝散罢。 一身朝服的秦钊步入了昭阳宫,而自从承平帝身体不适之后,便搬到了后宫修养,住在了昭阳宫中,由荆皇后亲自照顾。 因而,昭阳宫也成了整个皇宫戒备最森严之地,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只苍蝇飞过也能够被发现! 秦钊方才昭阳宫,正好与出来的景阳公主打了个照面,看着一身素净,就差没有直接穿僧袍的景阳公主,秦钊的脸色顿时不好。 “见过皇兄。”景阳公主神色平静,无波无澜的仿佛看透红尘。 秦钊额上又冒出了两个青筋,“母后不是让你留在宫中吗?你又要去何处?” “皇兄觉得我留在这里合适吗?”景阳公主淡淡道,“还是皇兄担心我出去会乱说话?” “你——” “皇兄放心。”景阳公主继续道,嘴边泛起了一抹嘲讽,“我是你的亲妹妹,就算我胡乱说话,也不会有人相信,而且,我不过是要去宫中的佛堂罢了,皇兄不用担心我再出宫乱走!” 秦钊面色越发的难看,“景阳,你到底还要任性到时候?!” “任性?”景阳笑了,“皇兄是在说你自己吗?” “你——”秦钊顿时起了煞气,不过最后要是忍住了,“你若是心里还不痛快,那就再忍一阵子,待皇兄大事得成,当日欺辱过你的人皇兄都会一一帮你收拾!” “大事得成?”景阳笑了出声,“皇兄觉得,国丧之时,景阳能痛快恣意?” 秦钊扬起了手便要一巴掌打下去。 “皇儿!”一道厉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秦钊看向前方,便见荆皇后面色焦虑地走来,随即收起了手,负在了身后。 “景阳,不是说要去佛堂吗?”荆皇后稳住了情绪,“去吧。” 景阳淡淡地扫了两人一眼,嘴边始终泛着自嘲之色,“景阳告退。”起步离开。 荆皇后眼底闪过了一抹痛色,目光追随着女儿远去的背影,好半晌,才收回,“皇儿,景阳不是有意的,她……” “母后,我们太纵容她了!”秦钊冷声道,“这些年她还闹的不够吗?”呆在佛寺中看起来像是安安分分的,可却仍是给他惹了无数的麻烦!至少让他面上无光! 荆皇后看着眼前冷厉了许多的儿子,心头一紧,“不管如何,都是我们欠她的!而且,她现在也没有做什么事情,更何况,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事情!”神色敛了敛,目光转向寝室的方向,声音有些咬牙切齿,“皇儿,现在最重要的是名正言顺地坐上那个位子!” 秦钊收敛了怒意,“父皇如何了?” “还能如何?”荆皇后冷笑,“不就是那个样子?!”语气仍是咬牙切齿,恨意浮动,那个男人,她从敬仰到怨恨的男人,便是已经成了他们母子的阶下囚,却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看他们便像是他们不过是一群蝼蚁一般! 秦钊神色阴沉了下来,起步往寝宫而去。 寝宫四周被重重包围,便是苍蝇也休想飞进去,而传闻中病重的承平帝却是好端端地坐在了寝室花厅内,自己跟自己下棋。 一身常服的他也不减帝王威仪。 沦为阶下囚,也未失去上位者的气势。 他是大周的承平帝! 便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已经将这高高在上的父亲困在此处,可秦钊在他的面前,仍是觉得底气不足,像是他本就该匍匐在他的脚下一般。 承平帝并未因为有人进来而停下手中的棋局,甚至秦钊走到了自己的跟前,也仍是如此,比起愤怒地斥责这个不孝子,这般的漠视具震慑力。 “父皇。”秦钊握紧了拳头。 承平帝没有回应。 秦钊低头看了一眼眼前的棋盘,缓缓开口:“昨夜永安姑姑回京了。” 承平帝下子的动作顿了一下。 “西北跟西南方面没有秦霄的踪迹,安国公府对废太子一事冷眼旁观,西南的万将军跟永寿姑姑的驸马有交情,秦霄恐怕不会冒险前往,所以,他最有可能是去了台州。”秦钊继续道,“虽然这些年他跟易之云有些嫌隙,但怎么说两人也是生死之交,相比父皇也是如此认为的吧?不过很可惜的是,易之云的软肋已经在儿臣的手里!” 承平帝还是没有反应。 “当年父皇派易之云去西南,这些年一直护着他,不就是打算将他磨成一把刀给秦霄用?”秦钊讥笑道,“易之云的确很忠心,只是可惜的是,在他的心里,永安姑姑可比对父皇的忠心更重要!对了,儿臣还知道父皇派淮王去台州一事,想来易之云让永安姑姑回京,不是怕违抗圣旨,而是另有目的的吧?” 承平帝下子的动作顿住,抬头看向他,威严的容貌添了一丝冷厉。 秦钊心中生出了一丝雀跃,像是终于戳中了敌人的要害一般,“父皇让永安姑姑回京的目的是什么?儿臣真的很好奇,不过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会查出来父皇的这步棋到底是什么?!” “秦钊。”承平帝开了口,声音仍是威严沉稳,“朕一直没有想过立你为太子。” 秦钊脸色骤然狰狞。 便是曾经猜测过他有这个想法,可如今面对了仍是无法接受! 这些年,他对他如此纵容,如此宠爱,可却从未想过立他为太子,那他对他做的这些是为了什么?! 为了磨砺秦霄! 这二十多年来都是他不过是一个笑话! “你可知道为什么?”承平帝继续道。 秦钊一字一字地道:“因为我不是你的长子?不是敬仁皇后所出?!还是在你的眼里,我不管怎么做都比不上秦霄?!” “不。”承平帝回道,“嫡长子为太子这是惯例,但并不是一定,当初立秦霄,是为了稳定朝局,而论能力才智,你也不会差于秦霄。” “那为什么?!”秦钊厉喝。 承平帝看着眼前狰狞如鬼的儿子,“因为大周的皇帝可以平庸,但是不能轻易受人摆布!” “受人摆布?”秦钊笑的更加可怖,这就是他的原因?“我何时受人摆布?荆家吗?没错,及冠之前,我的确是依赖荆家,可是这些年我已经一步一步地脱离荆家的掌控,甚至可以反过来掌控荆家,你凭什么……” “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不就是证明了?”承平帝打断了他的话,眼底没有一丝父子温情,“这些年来你对朕或许有怨恨,可从未想过要谋逆,可这次为什么下的了这样的决心?永寿带给梁王的遗言?萧瑀从台州带回来你跟海盗勾结的证据?荆家的怂恿?就是这些就让你失了方寸,让你做下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你认为你有能力担得起这大周的江山?!” “在你的心里我不过是秦霄的一块垫脚石,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认为我是错!”秦钊狰狞道,“什么受人摆布?不过是你的私心而已!我是谋逆了怎么了?难道我还要等你将屠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才想起拼死一搏?!这样就让你不失望了?是!你当然不失望,因为没有人跟你的好太子抢那龙椅!” “梁王的遗言,不过是空口白话,敬仁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她的死有问题,可你却信了!萧瑀是你的心腹,他的话你可以信,却不能慌!”承平帝的声音染上了怒意,“还有荆家,你反过来掌控了他们了?秦钊,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以为荆家为什么支持你谋逆?真的是因为他们杀了敬仁,担心朕知晓后追究,还是那所谓的跟海盗勾结的证据?不!是你现在当了皇帝,对他们来说更有好处!依靠他们谋逆夺位,来日你要付出的代价亦更多!掌控他们?到时候我秦家的江山会不会改了姓也还不知道了!” 说完,扬手猛然挥落了棋盘。 金丝楠木的棋盘坠地,黑白棋子洒了满地。 秦钊却仍是冷笑,“不管如何,在父皇的心里,我永远都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 “滚出去!”承平帝没有继续下去。 秦钊双手攥的更紧,掌心几乎被指甲给戳破了,“父皇,你且好好看着吧,儿臣会让你看清楚儿臣绝对不会属于秦霄,更不会让任何人摆布!”说完,拂袖离去。 承平帝一动不动地坐着,骇人的气势在殿内蔓延…… …… 秦钊走出了寝室,入目的便是荆皇后忧心且怨恨的脸,“母后,安排明日永安进宫,让她见一见皇祖母跟父皇!” “本宫会让她进的来出不去!” “不!”秦钊冷声道,“让她离开!” 荆皇后皱眉。 “易之云敢让她回京必定是有原因!关她在宫中无用,不如放她出去!”秦钊一字一字地道。 荆皇后颔首,“好。” 秦钊没有再停留,起步离开。 荆皇后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双手死死握着,半晌,转身步入了寝室,看着那静坐在花厅内的男人,便是身上的气势没散去,她也没有停下脚步,直接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扬手,使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对着那张从前连直视也不敢的脸打了下去。 响亮的巴掌让在场的人心都快跳出来了。 “秦帧,你没有资格这样对我的儿子!” 承平帝不怒,可是却比震怒更让人生气,“你问过朕为何在朕的心里你始终比不上敬仁,现在朕可以给你答案,因为在敬仁的心里,最重要的是朕,她也有私心,可是在私心与朕之中,永远只会选择朕!”说完,起身离开。 荆皇后踉跄一下,转身对着他步入内室的背影吼道,“你从未将我放在心上,凭什么要我将你视为最重要!” 这场较量从来就不公平,他凭什么就这样判定她输?! 这些年来,她待他不真心吗?私心?她是有私心?可是她有错吗?她为自己的子女,为自己的娘家谋划就是不能容忍的私心吗? 她敬仁就没有?! 她敢说她当初死的时候不是一心为了秦霄谋划?! 承平帝脚步没有任何的停顿。 251 婆媳 柳桥跟女儿整整等了一个时辰,却还是没等来云氏从佛堂出来。 “娘……”柳柳小脸有些黯淡地看着娘亲,揉了揉自己坐的有些发麻的小腿,因为担心奶奶会认为她不懂事没规矩,所以一直端端正正地坐着,“奶奶怎么还没来?” “腿麻了?”柳桥见女儿揉腿的动作,问道,这椅子有些高,柳柳坐上去两条腿都是悬空的,“来,下来走走。”说完起身将女儿抱下了椅子,随后蹲下身子给女儿揉着腿,“没事,很快就会好的。” 柳柳小脸扬起了笑容,“娘,柳柳没事,你不要担心。” “娘没担心。”柳桥抬头看着女儿,“娘的好闺女就是懂事!” 柳柳咧开嘴笑的更加灿烂,随后,又黯淡了,“娘,奶奶怎么还没出来?”是不是不喜欢柳柳?后面的这句话没有说出来,因为不想娘担心。 柳桥如何看不出女儿的心思,心里也不禁生出了怒意,便是云氏仍是不待见她,可是迁怒一个孩子算什么事情?而且,如今京中这般的情况,难道她就不担心? 就算不顾她们母女,也该顾她儿子吧? 收敛了思绪,起身对着旁边的罗妈妈,“去问问,老夫人什么时候出来?若是上午不能出来,我们下午再来,或者预约一下时间,免得我们惊扰了老夫人!” 柳柳嘴唇动了动,敏感地觉察到娘亲生气了,不过没有开口,因为她觉得娘亲一定不想让她知道她生气的,只是……奶奶也许真的不喜欢她跟娘…… 罗妈妈忙应了话,转身便出去,没过多久,便回来了,而与她一同前来的,还有云氏。 柳桥看着走进来的云氏,有些诧异,虽说七年过去,可是养尊处优的哪里会老的这般快?还是因为儿子不在身边? “娘。” 许是因为云氏的苍老,柳桥消了心里的怒意,毕竟这七年,她们的确不孝。 云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厌恶或不满,也没有七年不见的想念,平淡的仿佛不过是昨天才见过一般。 柳柳看着缓步走来的老婆婆,顿时伸手握住了娘亲的手,清澈的眼眸闪过了一抹的无措,完全没了之前的期待。 “来,柳柳,给奶奶请安。”柳桥转身对女儿道,因为女儿眼底的不安而心头一哽。 柳柳看了看娘亲,方才吸了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松开了娘亲的手,转身对着云氏,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柳柳给奶奶请安。” 云氏看着眼前的小人儿,眼底泛起了一丝激动,只是很快,便被压了下去,手中的佛珠缓慢转动着,淡淡地应了一声,“嗯,起来吧。” 柳柳心里有些难过,不过还是挤出了笑容,“谢谢奶奶。”奶奶果然不喜欢她! 柳桥心疼地看了女儿磕的有些红的额头,同时也后悔没准备便直接将她带过来,云氏不待见她,同样不待见这个孙女,而原因,怕是真的知道了她不能再生的事情,“来,柳柳的腿还麻吧?让罗妈妈带你出去走走,很快就会好的。” 柳柳知道娘亲这是要支开她,以前娘想跟爹一起的时候就是这样,可是现在……她又快速看了一眼坐在椅上面不说话的奶奶,“娘,不麻了!” 她不想走! 奶奶不喜欢她,也不喜欢娘亲,要是欺负娘亲怎么办? 奶奶欺负娘…… 柳柳的心情更是低落,她从来没想过奶奶会欺负娘的! “不是一直说想看看我们京城的家吗?跟罗妈妈出去看看。”柳桥岂会看不出女儿的心思,正因为看出来,心里更是愧疚,摸了摸女儿的头,道:“柳柳最听话了,不是吗?” 柳柳还是纠结了半晌,这才点头,不过在走之前也没忘给云氏行了一个福礼。 柳桥见了又是一阵心疼,她的这个女儿跟古嬷嬷他们所学的这些规矩,这两天都全部用上了。 “这孩子很像云儿。”云氏缓缓开口了。 柳桥收敛了思绪,走到了一旁的客座坐下,“夫君说眉眼像我。” “嗯。” “这些年娘可好?”柳桥继续问道,并未有怒意或者不满。 云氏看向她,“七年没见儿子一面,你觉得我过的好?” “娘是在怪我?”柳桥直视她,问道。 云氏扯出了一抹嗤笑,“臣妇怎敢?” “柳柳出生之前,台州的情况很糟糕,我甚至不敢出门。”柳桥低头看着手边的茶杯,缓缓说道,“柳柳出生的时候惊险无比,我坐双月子,这段时间,每天只能看看女儿,连抱也只能抱一刻钟,不是我不想女儿,而是身子撑不住,我没有奶,柳柳是吃奶娘的奶长大的,所以我一直很怕,很怕柳柳跟我不亲,连一口奶都没吃过我的,我算哪门子的母亲?所以,从出月子到柳柳满周岁,我几乎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柳柳身上,许是老天觉得我一片慈心吧,柳柳还是跟我亲,反倒是跟喂大她的奶娘不亲。 柳柳虽然是难产,身子也有些弱,奶娘一直都在吃药,然后化作奶水喂她,不过除了这些,倒没有其他的问题,她第一次病是吐奶,当时我吓的手足无措,好在这时候皇兄派来的太医赶到了,说是奶水出了问题,在停了奶娘的奶之后,渐渐的就好了,那段时间柳柳吃的是我娘的奶,那时候我的心痛了,因为我的疏忽,我的女儿连一口自己亲娘的奶都没能吃,便是宫中的妃嫔,也是喂了三天奶才交给奶娘的,可是我的柳柳却一口也没有吃到。” 话顿了下来,端起了茶盏喝了一口,方才继续,“夫君到了台州之后很忙,一个月回来的次数几乎可以数的出来,不管是我怀孕的时候还是我身子不好的时候,几次大战之后,台州渐渐安稳,可是他还是很忙,更忙了,柳柳第一次坐稳的时候他不在,第一次会怕的时候他也不在,第一次站起来走的时候他还是不在,可是啊,柳柳却是先叫了爹,然后很长一段时间才学会叫娘,当时我就想我是白疼这个女儿了! 柳柳的模样像她爹的比较多,还好她爹长得不算差,可那性子,她爹说像我,不过我一直不愿意接受,我哪有这般淘?学会了爬了便到处爬,还没学会走便开始跑了,摔了也不怕,五个月左右的时候总是扯动扯西的,最喜欢扯我的头发跟耳坠,简直是个小魔头,后来啊,迷上了吃东西了,见了什么便往嘴里塞,又一次将我给她玩的珠子给塞到了嘴里,吓的我半死。 因为她爹很少回来,所以她认不出来,一次她爹回来抱着她,她当场便哭了,让她爹难过了好些日子,再后来,知道有爹了,可是却指着那传递家书的信鸽喊爹,又让她爹伤心了好久,再长大一些,开始懂事了,也认得爹了,就算很长一段时间没回来,也还是认得,而且,每次她闯祸她就喊爹,我气的觉得自己养了一个小白眼狼。 柳柳很爱闯祸,尤其是开始懂事的时候,有一阵子,是开始启蒙的时候吧,她迷上了给她爹写信,可又不识字,所以她爹经常收到一大叠厚厚的,里面却满是鬼画符的家书,不过她爹还是很高兴,兴高采烈地说要给她启蒙,搜罗了一大堆笔墨纸砚,还有书,比当年对我还要大方,不过却没有一天的时间教女儿,至于他搜罗的那些启蒙书籍,被开始迷上了撕书的柳柳都给撕了玩了,因为这件事,我狠狠揍了她一顿,结果便是她爬着出门说要去找爹不要娘了。 等哭够了,又忘了,继续撕,一次我整理账目的时候,她在旁边,见了旁边的银票,顿时舍弃了那些撕的开心的书籍,拿了银票撕了起来,我又是气的气急败坏的,又揍了她一顿屁股,可这小丫头却仍是不长记性,不过好在,她的兴趣从来就不长,没几天就腻,却又迷上了另一个更气人的游戏。 放火,这是一次推倒了烛台之后惹出来的兴趣,别的孩子见了火第一件事就是哭,她却呵呵笑了,笑的开心不已,之后,便乐此不疲的推烛台,开始什么烛台都推,可后来学聪明了,有火的烛台推倒才有好看的东西,那段时间府里鸡飞狗跳的,尤其是晚上,就怕一时没看紧她,让她把自己给烧了,当时我气的第一次下狠劲揍了她,揍的时候还算是听话的,可一转眼又忘了,而且还记仇,她爹一回来,便一副苦瓜脸的,窝在他爹的怀里委屈的不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虐待她了。 后来懂事了,倒也没有再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可还是淘,整天跟个野小子似得,最喜欢的就是她爹,最盼望的时候便是她爹回来,然而悄悄地给她爹告状,我说怎么怎么她了,至于兴趣呢?便是喜欢宝石,亮晶晶的宝石,每次收到了都宝贝地搜起来,连我也不给看,可对她爹却很大方,每次都选最好的送给她爹!” “够了!”云氏倏然厉声喝道,眼眸微红,目光愠怒,“你这是在跟我炫耀你们这七年的幸福吗?” 柳桥看着眼前神色激动的云氏,摇头淡笑:“这七年来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情,虽然易之云有大半的时间不在我的身边,虽然我经历了许多次的生死关头,可是,我的确过的很幸福,但是,我不是在跟你炫耀,只是想告诉你,我也成了母亲,从前许多我不懂的如今也懂了,包括那些年你对我的那些态度。” “懂?你若是懂,岂会七年来……” “我从未阻止过易之云接你来,更从未阻止他回来过!”柳桥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这些年你在京城必定是很孤寂,我也知道我们不孝,所以,这次我们回来,你怎么对我都不为过,可是,我女儿没有对不起你!” “我这辈子就只有这个女儿了!”柳桥看着她,正色道:“所以,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正如当年你保护易之云!” 云氏手紧紧地捏着佛珠。 “你知道了是吧?”柳桥继续道,“所以这两年才会断了给柳柳的东西,如今才会这般对待柳柳!你怨我,甚至恨我,我可以理解,可是,不该迁怒一个还不算懂事的孩子!还是你的亲孙女!这七年来,不是我们不想接你去台州,起先,是因为局势不稳,因为我们身边也不安全,便是我跟柳柳有如此多人保护,也出了多次意外,就在不久之前,柳柳被掳走了半个多月,差一点没命,我是怕你到了台州之后又会闹的鸡犬不宁,可是我从未想过不理你这个婆婆,易之云更是如此!他不接你去,只因为一个原因,不想让你与我们一起担惊受怕,不想让你陷入危险之中!” “可我七年没了儿子!”云氏却一字一字地道。 柳桥笑了,有些苍凉,“你儿子是你的,谁也抢不走,即便是我也不能,你从来就没有失去过你的儿子!你觉得我们在台州就风流快活?这七年来,我不过是比你见过了他几面罢了!”说完,又笑了笑,似乎是自嘲,又似乎只是无意义地笑笑,“其实我不知道我们该如何化解这些隔阂嫌隙,这般多年了,我曾经抱着离的远些,或许时间长了便会淡忘那些不愉快,可是如今看来,我错了。” “你爱云儿吗?”云氏忽然问道。 柳桥看着她,“若是我说我爱,那你是不是要说我让他断子绝孙便是爱他的方式?” “难道不是吗?!”云氏倏然站起,满脸的怒意,“我的儿子,老了没有子孙奉养,死了没有子孙送终,更没有子孙供奉香火,柳桥,你就是这样爱他的?!” “是!”柳桥看着她,“因为我爱他,所以,便是他断子绝孙我在所不惜!” “你——” “你可以恨我,可以用一切的方式报复我。”柳桥继续道,“不过,不要迁怒我的女儿,我跟你儿子唯一的孩子!当初你毁了你儿子的童年,我不会让你再毁了我女儿的童年!” 云氏身子猛然一颤,面色顿时苍白无比。 柳桥起身,“或许你说的很对,娶了我,是你儿子这辈子最倒霉的事情,只是,除非他放弃,不然,我绝对不会退让。”随后,跪下,“娘,对不起。” “你滚——”云氏指着门口喝道。 柳桥起身,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京城的局势不稳,易家并未如你们所说的置身之外,所以,娘若是想对我做什么,请等到一切结束之后才动手,便是你不顾及我们母女,也为易之云想想!”说完,转身离开。 “太子是不是真的完了?!”待柳桥走到了门口,云氏忽然问道。 柳桥转过身,“我不知道。” 云氏死死地盯着她,好半晌方才挤出了一句话,“柔儿……她在太子府……” “将我不能再生育的事情告知你的人是云柔。”柳桥打断了她的话,不是询问,而是肯定,就在这一刻忽然涌上脑海的肯定,带着荒诞之感。 又是云柔? 云氏没有回答,双唇紧抿。 “看来她真的很恨我,都这般多年了……”柳桥笑了,没有半丝的暖意,“或许我该说你儿子的魅力真大。” 一个两个的都死心塌地一往情深的! “不管是谁告诉我的,那都是事实!柳桥,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儿子断子绝孙!” “有本事你就让你儿子去爬别的女人的床!”柳桥也怒了,“还有,我不管你跟云柔的感情到底好到了什么地步,但是你若是不想易家卷进这场风暴之中,不想你儿子人头落地的话,最好不要再跟她有什么联系!你便是疯了也该知道现在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说完,不待她回应便拂袖而去。 她真的以为过了这些年,她跟云氏之间的矛盾可以化解,便是不能化解,至少也不会恶化,甚至猜到了她可能知道她不孕的事情,也想过用温和的方式解决,她从来没打算跟她争锋相对,可是,一切的希望最终成了泡影。 或许她终究是没能够跟易之云一般,将她当做亲生母亲一样对待。 柳桥想,这次过后,她跟云氏怕是永远都没有和解的机会,而她,也彻底地成了让她儿子断子绝孙的罪魁祸首! 断子绝孙? 她的女儿不是人吗?! “崔妈妈,将这些年老夫人跟云柔的一切往来全部告诉本宫!” “……是……”崔妈妈见了眼前杀气腾腾的柳桥,差一点跪在了地上,这老夫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闹得鸡犬不宁! …… 柳柳被罗妈妈领去了娘亲原先住的正院,而一进了院子,她当即便喜欢上了,虽然跟在台州的不一样,可是感觉却是一样的。 里里外外地逛了一圈,心情也好了许多,然后偷偷地将罗妈妈拉到了一旁,小声地问道:“罗妈妈,奶奶以前是不是都不喜欢娘的?” 罗妈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夫人是不喜欢夫人,不过……她能告诉郡主吗?当然不能,所以只好捡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说了,最后还着重解释了老夫人刚刚那般一定是因为担心她爹。 柳柳撇了撇嘴,“罗妈妈,我不笨的!” “郡主……” “好啦。”柳柳挥挥手,“你不说就算了,你是下人,自然不能说主子的事情,没关系,等过些时候我找机会问问娘就是了,不过……”咬了咬牙,“就算奶奶不喜欢娘,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喜欢娘,爹跟娘喜欢我就成了!” 奶奶…… 不喜欢就算了! 这两年她也习惯了没奶奶了,不喜欢就算了! 不过,她不许她欺负她娘! 谁欺负也不行,奶奶也不行! “罗妈妈,我们去找娘!”说完,便拉着罗妈妈的手急匆匆地走了,都这么长时间了,要是娘被欺负了怎么办? …… 柳桥听完了崔妈妈的讲述,脸更是难看,甚至还泛起了戾气,云柔,她就这般恨她们夫妻?!便是不惜毁了自己也要给他们添堵? “夫人……老夫人一个人在京城,跟其他夫人也没有往来,舅老爷他们搬出去之后也不能经常过来,老夫人心里孤寂,才会……” 柳桥无声冷笑,她可以理解云氏心里的孤寂,可是,在如此敏感的时候她还惦记着云柔,可见这些年云柔下的功夫有多深! 她不介意她找自己麻烦,可是搭上了云柔…… “以后不要让老夫人继续跟她往来!” “自从太子出事之后……老夫人也便跟云侧妃断了联系了……” “真的断了?” 崔妈妈心头一颤,“老夫人曾经让奴婢去打听过云侧妃的情况……还……还曾经想过给云侧妃送些东西……不过被管家阻止了……” 柳桥暗自苦笑,“以后但凡老夫人所做的事情,都让人通知我,若是她再想为云侧妃做什么……你先应下,之后告知我!” “是。” “照顾好老夫人。”柳桥嘱咐了一句,方才起身离开。 崔妈妈方才松了一口气,可想起执拗的近乎糊涂的主子,心又沉了。 柳桥走出了上房,心口的郁结方才消,随后,便见女儿急匆匆地往自己跑来,“跑这么快做什么?也不怕摔倒!” 柳柳喘了口气,“娘,你没事吧?” “娘能有什么事情?”柳桥失笑,随后伸手给女儿整理仪容,“看,都成疯丫头了!” 柳柳似乎感觉到了娘亲的难过,伸手抱着她,“娘,有柳柳呢!”奶奶不喜欢娘,娘一定也难过吧?她没见过奶奶都难过了。 “嗯,有柳柳呢。”柳桥抱着女儿,窝心道,跟云氏的这场婆媳之战,她有信心赢,可真的算起来,这场战争永远都不会有赢家。 她对易之云有信心,不过,便是他让她失望了,她也还有女儿。 “想什么呢。”柳桥失笑,“你爹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柳柳不知道娘为什么忽然这般说,不过她也认同,松开了娘亲,认真点头,“嗯,爹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爹一定会很快就把坏人打光了的! 柳桥摸摸女儿的头。 而这时,管家领着一个身着内侍服饰的人过来,“奴才参见长公主。” 柳桥起身,敛去了思绪看着他,“何事?” “皇上请长公主进宫。” 252 不对 巍峨的宫殿仍是记忆中的庄严肃穆,一砖一瓦都彰显着皇家威仪,而深秋的凉风让其添了一丝肃杀之气。 乾元殿内,柳桥见到了神态自若的承平帝,若不是气氛不对劲,她还真的觉得如今所发生的不过是错觉。 “永安参见皇兄。” 承平帝淡淡笑道,“起来吧,来人,赐坐。” “谢皇兄。”柳桥收敛思绪,起身入座,微笑道:“多年未见,皇兄可好?” 承平帝笑了笑,“还不错。” “那便好。”柳桥笑道,同时不着痕迹地想从承平帝的神色之中看出些什么来,只是很可惜,没能成功。 承平帝笑道:“柳柳呢?怎么没带着一起来?” “那丫头闹腾,带进宫怕她在圣前失仪。”柳桥笑道,情况不明,她岂敢带女儿进宫?“等过几日学了规矩了,臣妹再带她进宫给皇兄母后请安。”话落,又敛了笑容,问道:“母后的身子如何了?” “不算严重。”承平帝道,“只是年纪大了,折腾不得,这般多年母后一直很想你。” “是臣妹不好。”柳桥愧疚道。 “待会儿去看看母后。”承平帝笑了笑,“母后会高兴的。” “好。”柳桥回道。 接下来的话题基本都是闲话,问她在台州的生活,问柳柳的情况,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便让人领着她去慈安宫看望明睿太后。 没有异常。 可是,一点也没有提及当年他去台州一事,便是说明了他受困,不过目前为止安全没有问题,只是柳桥不清楚承平帝这般从容的态度是因为帝王威仪还是因为他另有打算,正如淮王所说的那般,承平帝稳坐皇位二十多年,岂会这般轻易便栽在了自己的儿子手上? 只是眼线太多,柳桥便是想弄清楚也没有机会。 到了慈安宫,先见到的是荆皇后,阔别七年,如今的荆皇后也有了岁月的痕迹,只是却比当年更加的威仪高贵,一袭简单的宫装便将母仪天下的风范彰显无遗。 “参见皇后。”柳桥屈膝行礼。 荆皇后款步上前,亲自将人扶起,微笑道:“多年未见,皇妹一如当年。” “皇后娘娘谬赞。”柳桥微笑,“永安都当娘了,老了,哪里还能真的如当年?” 荆皇后笑道:“皇妹这话便是说错了,瞧皇妹的样子,谁敢说皇妹老了?再说,若是真的要说老,本宫岂不是更老?” “皇后娘娘凤仪万千。”柳桥微笑地恭维出声。 荆皇后笑了出声,随后,便敛去笑意,转为了忧虑哀伤,“皇妹见了皇上了吧?这些日子皇上的身子不好,可一听说皇姐到京了,便硬是不顾太医的嘱咐起来见皇妹。” “皇兄今日的气色不错。”柳桥淡淡道,如何不明白荆皇后的意思,如今二皇子跟荆家便是以皇帝病重为由把持朝政,荆皇后这些话不过是警告她不要出去胡言乱语罢了。 荆皇后勉强笑了笑,“这半年来,先是太后身子不好,接着皇上又被废太子一事气的起不来身,好在如今皇妹回来了,帮本宫好好劝劝皇上。” “皇后娘娘言重了。”柳桥回道,“朝政的事情永安不动,不过几句劝说永安还是会的。”说完,不待荆皇后继续,便问道:“母后的情况如何?” “许是要入冬了,这两年又有些不好。”荆皇后道,“如今母后在寝殿,皇妹进去陪陪母后吧,本宫要回去看看皇上,便不陪皇妹进去了。” 柳桥笑道:“恭送皇后娘娘。” 荆皇后颔了颔首,便起步离开。 柳桥看了一眼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半晌,方才转身在一个宫女的引领之下去了寝殿,与在乾元殿不同,这次一进寝殿便闻见了一阵浓郁的药味。 承平帝的病是假的,但是明睿太后的病绝对是真的! 柳桥心中一紧,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不少,入了内室,便见明睿太后倚靠在床头坐着,身旁一个宫女正喂着药。 看着这一幕,柳桥的心骤然一酸。 “母后……” 七年的时间,显苍老的不仅仅是云氏,还有明睿太后,而因为年纪的关系,明睿太后老的更加的厉害,头发花白的厉害,脸上的皱纹因为憔悴而显得更加的明显。 对云氏而言,她不孝。 对明睿太后,更是如此。 明睿太后这才注意到了有人进来,抬头看去,看清来人之后,神色先是一喜,随后便是担忧,“你……你怎么回来了?!” 柳桥压下了心头的酸涩,起步走了过去,微笑道:“回来看母后啊。” “阿桥……” “母后。”柳桥阻止了她起来的动作,“你别动!” 明睿太后浑浊的双眸泛起了一丝水雾,“阿桥,谁让你回来的?你回来做什么?” “母后。”柳桥握住了她颤抖的手,“母后病了,我自然要回来。” “你……”明睿太后想说什么,不过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不知道是顾忌什么还是因为心情激动。 柳桥接过了旁边宫人手中的汤药,“母后,先喝了药,喝完了药我们再好好说话。” 明睿太后眼底的湿润更浓,“你这孩子……” 柳桥笑了笑,“先喝药。” 明睿太后没有再说什么,不过眼底的激动跟担忧却始终没有消失,一碗药很快便见底了,柳桥将药碗交给了一旁的宫人,扫了一眼室内的其他宫人,问道:“母后,向嬷嬷怎么不在?” “前不久去了。”明睿太后道。 柳桥心里激灵了一下,“是吗?那母后身边如今是谁伺候着?” “哀家一个老婆子,谁伺候还不是一个样?”明睿太后道,随后扫了一眼身旁的人,“都给哀家下去吧。” “是,太后。”没有人不遵旨意。 柳桥扫了她们一眼,不动声色。 待众人退下,明睿太后方才握住了女儿的手,“阿桥,你回来做什么?!”声音很低,也很着急。 柳桥笑了笑,“母后,我也姓秦。” “你这傻孩子!”明睿太后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她一直知道女儿的心里始终没能真正地认同自己的身份,这些年她最盼望的便是她打心里将她当成母亲,将这皇家当成娘家,如今如愿以偿了,却是这般的境地,“阿桥,你不该回来!” “母后。”柳桥握紧了她的手,“回来是我该做了,而且,便是我不想回来,怕也不得不回来。” 明睿太后苍老的脸上闪过了一抹厉色,“他们强迫你回来的?” “这不重要。”柳桥道,“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二皇子到底做了什么?” 明睿太后泛起了一抹凉薄的苦笑,“还能做什么?不就是皇家历代都会发生的事情!只是哀家没想到他秦钊也敢做罢了!” “怎么会这般突然?”柳桥问道。 明睿太后道:“不算突然,自从皇帝南巡回来,不管对太子还是对秦钊都在打压,太子如何想哀家不知道,不过秦钊许是怕了,再加上……”顿了顿,方才幽幽继续,“梁王死前去了皇陵,将一个秘密告诉了永寿。” “什么秘密?”柳桥问道。 明睿太后叹息一声,“太子生母敬仁皇后的死因。” 柳桥一怔。 “梁王告知永寿,当年敬仁皇后之死是荆家在背后做的推手,为的便是让荆氏入宫取而代之,永寿得知这个消息便打算用来与太子做交易,好让她离开皇陵回京,只是没想到还没跟太子交易便被薛行之发现了,先一步告知了秦钊与荆家。” “所以他们就谋逆了?”柳桥皱眉,这件事还有其他的办法处理,比如说杀了永寿公主,犯得着直接谋逆吗? “还有。”明睿太后继续道,神色染上了怒意,“秦钊与海盗有勾结的事情泄露了,再加上皇帝那些日子对他的打压,他便一不做二不休……” 话没有说下去,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白。 柳桥仍是皱紧了眉头,“可是母后,京中的防卫都在皇兄的手中,怎么会……” “荆皇后操持后宫多年,而万寿节当晚,宫中的防卫也不严,他们先制住了哀家,然后逼皇帝束手就擒,之后,荆家,姚家便开始做掌控京中防卫……”明睿太后苦笑,“是哀家连累了皇帝!” 柳桥凝视着明睿太后,从她的神色中她能够看出她并没有隐瞒,只是,这场谋逆,承平帝是不是输的太容易了?还有太子……“那太子呢?” “出事之后,哀家一直被困后宫。”明睿太后继续道,“太子能逃脱是好事,只是……”话停了下来,眼底闪过了痛色,“没了安国公府的支持,太子没有扭转乾坤的能力。” 柳桥看着她,“母后,为何安国公府作壁上观?” “他们虽是哀家的娘家人,可是,哀家这个出嫁的女儿又如何及的上本家的子孙?”明睿太后自嘲道,“只是哀家痛心的是,他们便是连皇帝也置之不理!” 柳桥垂眸沉吟会儿,心里仍是觉得不对劲,安国公府为了保存家族做壁上观不奇怪,可是多年来一直作为太子重要靠山之一的他们如何确保秦钊上位之后不会对他们秋后算账?百年望族,不至于连这些眼界都没有,只是这些,她没有说出来,“母后,如今最重要的便是你的身子,先养好身子,其他的事情……会有人处理的。” “阿桥,别参合进来!”明睿太后道,“秦钊不会想背弑君篡位的恶名的,不然他不会不大开杀戒,只要你不参合进来,他们不会动你的!” “母后。”柳桥笑了笑,“我是你的女儿,是皇兄的嫡亲妹妹,一家人,岂有置之不顾的道理?况且,便是我不参合,以易之云跟太子的关系,还有他手上的十万水军,我们便是活着,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我不想后半辈子这般过。” “阿桥……” “母后放心。”柳桥继续道,“邪不胜正!况且,我并不觉得皇兄这般便会认输!” 明睿太后一怔,“你的意思是……” “总之。”柳桥握住了她的手,“母后现在首要做的便是养好身子,母后还没见过柳柳呢,这丫头现在正的可精灵了,等过些日子,我带她来给母后瞧瞧,不过到时候母后可不要嫌弃她闹腾。” 明睿太后笑了,眼底的泪水却更多,“好……好……” 她的女儿,终究也是没有逃脱身为皇家人的命运。 只是这一次,她希望她不会成为这场皇家争斗的牺牲品! 先帝,你若是在天有灵,便保佑我们这个亏欠良多的女儿! 柳桥在慈安宫呆了一个多时辰,除了开口说了一些正事之外,接下来都是闲话,说的最多的便是女儿的趣事。 从慈安宫出来,明明已经是午后了,可是寒意却更加的森。 便是阳光仍是灿烂,却驱散不了这皇宫的森冷。 离开慈安宫,没有遭到任何的阻拦,似乎没有人打算将她困在这里一般,是太过自信于掌控住了她的软肋,还是想用她来钓大鱼? 柳桥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 “永安姑姑。”后宫的宫门前,一道声音叫住了她。 柳桥停住了脚步,循声看去,便在前方不远处的亭子内,一道纤细的身影静静站着,素净的衣裳,仿佛看透世事的淡然神色,是景阳公主。 便是知道一些景阳公主这些年的事情,可是见了这般的她,仍是惊讶。 到底是何等的伤痛方才让她走到了这一步? 当年那任性恣意的野蛮公主,如今心如止水。 不,或许还是有一丝的涟漪。 她的夫君。 只是柳桥这时候却生不出厌恶感,起步走了过去,“景阳怎么在这里?” “多年未见,永安姑姑可好?”景阳公主淡淡笑道。 柳桥笑道:“还不错。” “可带了清宁郡主一同来?”景阳继续问道,“应该有六岁了吧?” “嗯。”柳桥点头,“六岁多了,不过这丫头才回来,又一向野惯了,所以现在没敢带来,等过些日子让她学些规矩,再带她进宫给母后和皇兄请安。” 景阳公主笑了笑,“永安姑姑还是这般的谨慎。” “总不能让这丫头在御前失仪。”柳桥淡淡笑道。 景阳低头沉默地笑了会儿,随后抬头看了一眼亭子外面萧索的景色,“快要入冬了,永安姑姑小心保重。” 柳桥笑了笑,“谢谢。” “不必。”景阳笑道,笑容很美,只是却染上了深秋的凄然,“景阳还要回昭阳宫,有机会再与永安姑姑详谈。” 柳桥颔首。 景阳福了福,起步离开,从后宫的宫门到昭阳宫,路程不算长,只是对于她来说,却仿佛永远也走不完一般,便是到了目的地了,却仍是如此。 “景阳,你去见了永安了?”荆皇后一见女儿回来,便皱眉问道。 景阳看向她,“嗯。” “你怎么……” “母后不是想知道她到底有什么不对吗?我也去看看,试试能不能看出些什么来。”景阳打断了她的话,“只是可惜,我除了看出她很幸福之外,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荆皇后心中一痛,“你若是还对那易之云……” “母后。”景阳再次打断了她的话,仍是笑着,可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难受,“你们承担的起一个嫁给自己姑父的女儿跟妹妹吗?” 荆皇后面色一白,“景阳,母后知道你心里怨母后跟你皇兄……” “我不怨谁。”景阳摇头,“许多年前有个人跟我说过,自己的人生得有自己来走,如今我如此,不过是自己没走好罢了,怨的了谁?” “景阳!”荆皇后语气沙哑,“母后宁愿你跟当年一般生母后的气,骂母后!” “是吗?”景阳笑了笑,“可是我不想那样了。” “景阳……” “儿臣累了,母后若是无事,儿臣先回去休息。”景阳福了福身,“对了,景阳不知道你们打算如何对父皇,只是身为儿臣,景阳还是希望母后跟皇兄三思。”说完,转身离开。 荆皇后攥紧了拳头,含着泪久久不动。 …… 柳桥毫发无伤,甚至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地从宫中出来,不过,在出来之后,她便发现身后多了许多条尾巴。 想用她钓大鱼吗? “去柳宅。” “是。” 253 嫂子 自柳河夫妻回了钦州之后,柳宅便交给了美食坊掌柜一家子看管,自然,他们也是住在了里头,所以多年来并未缺少人气,也留着当初的那份家的感觉。 家人久别相聚,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便是在如今严峻的形势之下,不过,因为多了一个人,这份相聚的快乐硬生生地被打消了不少。 萧瑀,他竟然还敢来这里! “阿桥,来,快坐下。”不知道是高兴过了头还是怎么的,张氏并未注意到气氛的不对劲,拉着女儿入座,“让娘好好看看你!” 虽然一直有通信,可算起来也好多年没见了。 相比于云氏跟明睿太后的苍老,张氏却蒙了岁月的厚待,前半辈子在困难中挣扎,如今,却是最幸福的人。 回到了钦州,虽然远离了女儿,也担心挂念女儿,但是有儿子在身边,思念并未给她带来太多的负面影响,再加上丈夫的关爱,多年没见,并未有多大的变化。 “瘦了!” 柳桥敛去了思绪,“娘每次都只会说我瘦了,我哪里有瘦多少?” “还说没有?”张氏心疼,“是不是回来的路上折腾了?听说阿瑀说柳柳病了一场,现在还没好吗?” “早好了。”柳桥笑道,“不过我刚刚从宫里出来,进宫不方便带着那丫头,便没有领着来。”随后看着站在柳河身边,有些怯怯的小男孩,“这就是希儿吧?” “嗯!”柳河也笑道,随后对儿子道:“来,希儿,这就是你阿桥姐姐。” 柳希看了看柳桥,腼腆地叫了一声,“阿桥姐姐……” “好。”柳桥笑道,起身上前蹲下身子看着只比自己女儿小了一个时辰的柳希,抬头摸了摸他的头,“阿桥姐姐来的匆忙,下回给你带礼物。” 柳希腼腆地笑了,不说话。 “这孩子!”柳河失笑,“胆子小的不像是个男孩子!” “爹你还别说,胆子大的未必是好事。”柳桥起身笑道,“我那丫头就是胆子太大了,闹腾的我头疼不已。” 柳河笑了出声,“姑娘家胆子大些好!这样才不会被人欺负!” “还被人欺负呢,她不欺负别人已经算很好了。”柳桥笑道。 张氏拉过女儿,“来,坐下来说话,站着做什么?!又不是外人!” 柳桥笑着应了,坐了下来,接过了下人送上的茶喝了一口,“许多年没回京了,爹娘还住的习惯吗?希儿有没有水土不服?” “习惯!”张氏道,“希儿也没事!这里是京城,水土是最好的!倒是你,怎么阿云不跟着你一起回来?不是已经打完了仗了吗?” “他是朝中武将,需要朝廷的调令才可以回京的。”柳桥回道,“云州那边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好,朝廷的调令也还没下,本来是想等着他一起回来的,只是他担心调令下来之时入冬了,柳柳年纪小受不住,便让我带着她先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张氏没有怀疑,“我说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这下子好了,等阿云回来了,便可以好好地过日子了!我跟你爹商量过了,钦州那边我们也没什么事情,不如搬到京城来,这样我们也可以时常见面。” “娘喜欢就好。”柳桥笑道。 柳河看了看一旁沉默的萧瑀,或者该说是被完全忽略了的萧瑀,眼底闪过了一抹担心,不过神色并未变化,“改日带柳柳来让你娘看看,她这些年一直念叨着。” “好。”柳桥笑道。 “好了,你们娘俩一定有很多话想说。”柳河继续道,“希儿她娘,带阿桥去后院好好聊聊吧。” 张氏自然求之不得,连儿子也不顾了,“希儿,你跟你爹好好招待萧叔叔。” “好……”柳希腼腆地应道。 张氏便拉着女儿往后院去,进了屋子,才坐下,便问起了女儿身子的事情,若说有什么让她仍是忧心不已的,那便是女儿的身子,“……这般多年,还是没有消息吗?” “娘。”柳桥垂了垂眼帘,“有柳柳就够了。” “阿桥……”张氏心疼道,“连太医也没法子?” 柳桥笑道:“或许等我到了娘当初的年纪,会有奇迹也不一定。” 张氏哪里还笑的出来,她的确是很幸运,可是,她无法保证当年她的幸运能够同样降临在女儿的身上,“那……那阿云怎么说?” “娘,你便是不信易之云也该相信你女儿的本事。”柳桥笑道,“我们很好,他很疼柳柳,之前我为了求子一事走过了一些歪路,还被他给训了一顿,他说有柳柳就够了这话不是说假的。” “那……那你婆婆……”张氏犹豫地说出,虽然没有得到女儿的回答,但是自己心里也已经清楚了,她也是有儿子的,将来也是要当婆婆的,而且,他们回京之后也去拜访过她,她的态度很客气,倒也没有给他们难堪,可那般的冷漠疏离,哪里是没事?“她是不是知道了?” 柳桥颔首,“是。” “那她……” “娘。”柳桥打断了张氏的话,“我会好好处理的,你放心,我不会让这个家毁了的,便是为了柳柳,我也会好好处理。” 张氏想说什么,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都是娘没用,什么也帮不了你……” “娘疼我已经很好了。”柳桥笑道。 张氏又是心疼又是窝心,“等阿云回来,好好跟你婆婆说……或许……或许她可以明白。” “嗯。”柳桥点头,“对了娘,萧瑀经常来找你们吗?” 张氏没有多想,“也没有经常,就是偶尔过来看看我们习不习惯的,不过之前我跟你爹回京,他也是帮了不少的忙。” “娘。”柳桥唤了一声,不过后面的话始终没有说出来,她不忍打破了张氏脸上的舒心,更不想让她陪着她担惊受怕,“萧瑀已经不是当初陪在我身边的萧瑀了,他是二皇子身边的左右手,朝中大臣,往后跟他往来少些吧。” 张氏一愣。 “你们是我的养父母,若是再跟朝中大臣来往过密,会生出许多麻烦的。”柳桥继续道,“我不想让你们陷入不必要的麻烦当中。” 张氏的脸色不太好,“阿桥,是不是我们连累了你?” “当然不是。”柳桥摇头,“若说连累,是我连累你们才对。” “怎么是你……” “娘。”柳桥打断了她的话,笑道,“我们还是不要再继续了,不然恐怕说一整天也分辨不出来谁连累了谁。” 张氏失笑了出声,“你啊,都当了娘了还是这般的性子。” “当年娘也还是娘的女儿。”柳桥笑道。 张氏抱了抱女儿,这个不是她生的,却已然融入了她血脉的女儿,若没有她,她或许早就死在了那山沟里,便是活着,也不过是猪狗罢了,“不说这些了,跟娘说说你这些年过的怎样?还有柳柳,她还是喜欢宝石?” 柳桥笑着缓缓说着她想要听的事情。 母女两人一直聊到了夕阳西下。 “快些回去,免得柳柳害怕,改日有空就带她过来,若是你没空,让人来跟我们说,我们去看你们。”张氏道。 柳桥颔首。 “我送送她吧。”柳河开口道。 张氏自然不会反对。 父女两人出了后院,柳桥方才开口问道:“爹,萧瑀走了?” “走了。”柳河道,“你跟你娘走了没多久,他就走了。” “爹……”柳桥停下了脚步,她知道柳河看出了些事情,只是他不说罢了,“这次我没有让你们来京城。” 柳河颔首,“爹猜到了。” “对不起。”柳桥道,“这次恐怕真的让你们陷入危险中了。” 柳河笑了笑,“什么危险不危险的,你是爹的女儿,有危险,爹当然要来了!不过阿桥,这事跟阿瑀有关系吗?” “嗯。”柳桥应道,声音有些冷。 柳河又道,“是不是跟太子被废有关系?阿瑀他现在是二皇子的人,而之前柳柳他爹又跟太子关系很好……可是你是长公主,是二皇子的姑姑,怎么会……”话没有说完便断了,脸色也随之变得有些难看,“阿桥,是不是皇上……” 来京这些日子他也听到了皇上病了的消息,可是现在…… “爹,这件事你们不要管。”柳桥道,“平时也不要出去,我随后让人来保护你们。” 柳河压下了心中的惊惧,“好,可是你……” “我不会有事的。”柳桥笑道,“正如爹所说的,我是长公主,是皇上的亲妹妹,这件事我躲不过去,也不该去躲。” 柳河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只是最后,却只能道:“你放心,我们会好好的,不用担心我们。” “谢谢爹。”柳桥笑了笑,道。 出了柳宅,柳桥将从云州带回来的侍卫留了两个在柳宅,虽然不多,可目前她能够做的也只有如此,马车在宽阔的大街上走着,厚重的帘幕隔绝了外面的喧闹。 柳桥靠在身后的靠枕闭目沉思,而没走多远,马车便停下了,随后传来了一声熟悉却也荒谬的称呼,“嫂子。” 嫂子? 柳桥睁开了眼睛,眸底竟是冰冷的嘲讽…… 254 重伤 马车的车帘被缓缓地卷起,萧瑀那略带苦涩的面容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柳桥神色淡淡,眼底的冰冷嘲讽已然收起,“萧大人有事?” 萧瑀面色一白,“你真的生气了。 ” “萧大人。”柳桥继续道,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若是无事,请让开,本宫还得回去看女儿。” “阿桥……” “还是直呼本宫的闺名,萧大人是想要以下犯上吗?”柳桥继续道。 萧瑀苦涩一笑,低头,“臣不敢。” “既然不敢,那便让开。”柳桥继续道,“萧大人挡了本宫的归路了。” 萧瑀抬头深深地看了马车内的女子,半晌,方才低头,躬身推到了一旁,“臣恭送长公主。” 帘子落下。 柳桥并未回应,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便形同陌路吧,柳柳的事情或许他是帮了她一把,只是,他终归是与他们背道而驰,她更不敢拿他那所谓的情意来冒险,便是若是能够说服他,在对付秦钊这事上有莫大的好处,她也不敢。 回到了易府,天开始黑了。 “娘,你终于回来了!”柳柳一见了娘亲回来,连忙冲上前去紧紧地抱着,小脸上有着清晰的不安,“娘,娘……” 柳桥心里顿时一酸,忙将女儿抱了起来,“都是娘不好,吓到柳柳了。” “才没有呢!”柳柳忙摇头,不过语气却有些虚,“柳柳是担心娘!” 柳桥亲了亲女儿,“是,柳柳懂事,会担心娘了!” “那娘有没有事?”柳柳忙问道,随后,又靠近了自家娘亲的耳朵,低声细语道:“娘,那些坏人有没有害你?” “没有。”柳桥也低声跟女儿道。 “真的?” “当然了。”柳桥点头,“你看娘有事吗?” “没事!”柳柳道,也放心了,“娘以后出去都带着柳柳好不好?柳柳要保护娘的!” “好!”柳桥笑道。 柳柳细细的眉毛一扬,“这可是娘说的,若是再敢丢下柳柳一个人出去,那柳柳就跟爹告状!” “小鬼灵精!”柳桥捏了捏女儿的鼻子,“好了,我们回去吧。” “又回那个漂亮的大房子?”柳柳有些不愿意。 柳桥问道:“不想走?” “柳柳喜欢这里。”柳柳道,“虽然……虽然奶奶不喜欢柳柳……可是柳柳喜欢这里,娘不在的时候,罗妈妈带着柳柳去了书房,书房里面有好多爹抄的经书,还有娘写的字,跟我们台州的家一个样!” “那我们就住下。”柳桥道。 柳柳有些担心,“可以吗?”那些坏人会不会生气?不,生气就生气,她才不怕了!“好!我们住下!” 又没去住他们的家,她住自己的家有什么不可以的?! 柳桥岂会看出女儿的小心思,不过也没说她,“好,我们就住下!”随后转身对知秋吩咐道,“你去长公主府将我们的人跟行装都带过来,若是有人阻止,便让他们的主子直接将我们母女扔进劳里!” “是。” “娘,你别怕,柳柳保护你!”柳柳赶紧道。 “好。” …… 一个时辰之后,知秋的任务完满完成。 “可有人阻止?”柳桥坐在了暖阁的榻上,一边给女儿梳着头发一边问道,而小丫头便睁大了眼睛,似乎打算等知秋说有,便要打坏人一般。 知秋回道:“管家说了几句,不过并未明着阻止。” “嗯。”柳桥点头,“易府罗妈妈熟悉,你跟她一起安置过来的人,尽快将这院子清理出来。”原先院子里面的人虽然很多都是旧人,但是这般多年,她也不敢信她们,在长公主府她没法子,可回到了自己的家,当初付出心血经营的家,她不允许有人破坏! “是。” 待知秋退下,柳柳方才转过身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娘亲,“娘,我们以后都住在这里!” “当然了,这是我们的家。” “那……”柳柳犹豫了会儿,“那奶奶……” “你奶奶礼佛,别过去打扰她便成。”柳桥揉了揉女儿的头,道。 柳柳神色有些黯然,爬上前偎依在娘亲的怀中,“娘,奶奶为什么不喜欢我哦?” “不是不喜欢你。”柳桥抱着女儿,“是不喜欢娘,都是娘连累了柳柳了。” “不喜欢娘就是不喜欢柳柳!”小丫头抬起头认真道,她娘这么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她?而且还是爹的娘亲,她奶奶…… 她是坏人吗? 小丫头很想问出来,可是想着是爹的娘亲,她还是忍了。 因为她一定不喜欢有人说她娘是坏人的! 爹也一定。 “这话不能这么说。”柳桥看着女儿,不愿意让女儿过早地卷进大人的世界,“柳柳,大人之间有很多事情都不能一下子就说对或错,你奶奶不喜欢娘,有她的问题,同样也有娘的问题。” 柳柳摇头,“不懂……” “你不需要懂。”柳桥笑道,“这是大人的事情,你现在不需要懂。” “可是……” “柳柳。”柳桥打断了女儿的话,“娘知道你疼娘,只是,不能因为疼娘就对你奶奶不敬,她可以不喜欢柳柳,但是柳柳还是要记住她是你奶奶,而且,她也不是真的不喜欢你。” “可是柳柳……柳柳有些怕她……” 柳桥一怔。 “娘,柳柳很没用是不是?”小丫头纠结不已,她连奶奶都怕,怎么保护娘? 柳桥摸着女儿的头,心里百味杂陈,“那柳柳先不要去找奶奶,等你爹回来了,你就不会怕的。” “嗯。”柳柳没有怀疑,她爹那般厉害,有他在,她还怕什么? 柳桥低头看着女儿,半晌,笑道:“好了,时候不早了,睡觉去!” “爹又不会来了是不是?”柳柳低声问道,有些小失望,也后悔那晚上没醒来跟爹说说话。 柳桥抱起了女儿往卧室走去,“你爹若是来了,娘就叫你。” “好!” 只是可惜,她还是失望了,易之云没来,甚至在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若不是期间人送来了信来保平安,柳桥真担心他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只是虽然是保平安的信,可也只有几句话,说他安好,让她们不要担心。 而这段时间内,柳桥除了带女儿去过一次柳宅,进过两次进宫之外,都呆在了易府里面,而两次进宫都是去看望明睿太后,至于承平帝,依旧在后宫养病,据说病情还是一样的不好,所以,京城的气氛更是诡谲。 寒冬却没有因为这些人事而停止了脚步,京城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 而看似大权在握,毋庸置疑的下一任皇帝人选的秦钊心情却是极为的狂躁,没错,京城跟皇宫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是秦霄一日没有消息,他的心便一日无法定下来! 便是他从来不认为自己的才能会输给秦霄,可是也从来不小觑他,尤其是这半年来他竟然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更是如此。 还有便是水军总兵易之云一直不奉诏回京。 而原本以为是突破口的永安长公主又是一副无害的样子。 这些超出掌控的事情成为了压在他心上的巨石,当然,这些本不算是很重要的因素之所以会被他如此揪着不放,也跟他顶着谋逆的巨大压力有关系。 谋逆,便是他认为自己做的没错,可压力也是沉重。 “都一个多月了,你连永安的面也没见着几次,萧瑀,你是舍不得利用她还是根本无心为本殿办事?!” 萧瑀低着头,语气苦涩,“殿下,不是下官不尽力,而是……她已然认定了上次台州清宁郡主被掳一事跟下官有关,已经表明与臣一刀两断了,而且,下官是殿下的人,只要下官靠近,她便会认定下官是带着目的而去的,根本不给下官说话的机会。” “你不会想办法?!”秦钊怒喝道。 萧瑀低头,“下官无能。” “无能?”秦钊冷笑,“是无能还是舍不得?萧瑀,你应该很清楚只要易之云在一日,你永远也不可能得到她!” 萧瑀低头沉默。 “你若是舍不得,那就由本殿动手!”秦钊冷笑道,“本殿就不信了……” “殿下!”萧瑀倏然抬头,神色闪过了一抹着急,“若是永安长公主出事了,台州那边必定不受控制,请殿下三思!” “本殿还怕了他易之云不成?”秦钊讥笑,“区区十万水军,还能翻天?他易之云的老母还在本殿的手里!” “殿下……” “滚出去!”秦钊直接愤怒逐客。 萧瑀神色难看地退下。 …… 这边秦钊还没自己动手,柳桥这里便先出事了,这天夜里,知春悄然回来,给她带来了一个很糟糕的消息。 易之云受了重伤。 “怎么会……”柳桥听了消息脸色当场便煞白了,废了好大的劲方才稳住了心神,“怎么受伤的?现在怎么样了?人在哪里?” “在郊外的庄子上。”知春道。 柳桥握紧了拳头,“带我去!” “娘!娘!我也要去!”柳柳从卧室跑了出来,小脸慌张,跑过去紧紧地握着娘亲的手,“娘,我也要去!” 柳桥看着女儿,“柳柳,你不能去!” “不!柳柳……” “易柳。”柳桥蹲下身子与女儿平视,正色地叫了她的全名,“你不能去,因为娘需要你帮忙!” 柳柳心里很不情愿,可是听着娘叫了她的全名,还是咬着嘴唇听话了,“娘要我怎么帮忙?” “娘需要你在家里好好待着,不要让娘担心!” “娘……”柳柳想要哭了。 “柳柳,娘很没用的,只能照顾一个人,柳柳若是也去,娘怕照顾不了你,也不能照顾你爹!”柳桥继续道,“所以柳柳需要你帮娘,让娘可以全心全意地照顾你爹!” 柳柳红了眼睛,咬着嘴唇良久,才点头,“那娘你一定要把爹好好的带回来!娘,柳柳要爹!” “娘会的!一定会的!”柳桥伸手抱紧了女儿,道。 255 一封信 虽然不是住在遍布眼线的长公主府,但是易府也不是铜墙铁壁,便是因清理过了一遍,也仍是有疏漏,所以,要避过这些眼线去见易之云,柳桥也着实废了一番功夫,甚至不惜将女儿至于险境,若是对方发现了她不在,必定会对她的女儿下手! 只是,她无法顾及这般多。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受伤,更不知道他伤的有多重! 重伤…… 当柳桥见到了躺在床榻上,面色灰白的丈夫,身子仍是踉跄了一下,既然是重伤,自然不会轻到哪里去! “到底怎么回事?!”柳桥坐在了床榻前,紧握着易之云的手,眼眸发红地盯着知春与知夏,“我让你跟着他便是要让你们保护他!” 两人跪下,“小人无能!” “到底怎么回事?!”柳桥厉声道。、 知春抬头,“回长公主,小人不知。” “不知?!”柳桥怒不可遏,“什么叫做不知?!没保护好他可以说是意外,可你们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这算什么?!” “长公主,驸马接了一封信离开,并未让小人等跟着,而归来之时,已经是身负重伤。”知夏回道。 柳桥一愣,眼底却是泛起了煞气,“接了一封信?” “是!” 柳桥侧过身看着床上人仍然昏迷的易之云,半晌,方才继续问向知夏两人,“这些日子你们都在做什么?都接触了什么人?” 接了一封信出去便差点丢了性命? 这分明是冲着他的命去的! “这些日子驸马与尉迟大人一起暗中联络……”知春缓缓地讲述着这些日子的所为,其实在他们奉命回京刺探消息之时,已然断了跟宫中的联系,甚至想办法去刺探也无法刺探到消息,差一点还暴露了行踪,后来,易之云到来,与他们联系之后,便听令于易之云,待易之云与尉迟扬联系上了,便着手从夺回城中守军的控制权,尤其是御林军的。 虽然易之云已经卸任了多年,但是前任御林军统领曾经在他的麾下,这位前御林军统领虽然也是出身勋贵世家,开始的时候对易之云也是多有不服,不过后来被练的心悦诚服了,当然,这点旧情还不足以让他们在没有十足证据证明二皇子谋逆之前出手帮忙,只是再加上如今的御林军统领,那便够了。 如今的御林军统领不是别人,正是景阳公主的驸马,永乐伯的嫡幼子薛行之,多年之后,他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御林军统领一位,同时也将原先的御林军统领给挤下台。 当初虽然不得不在一介寒门将领麾下屈尊,但是易之云毕竟是有真本事的,而薛行之却不是,便是当初有几分本事,在这般多年下来也荒废了,再加之薛行之上任之后,似乎想要将这些年的风光都给补回来似得,拼了命地折腾人,更是惹的上怨下怒的。 有了前任御林军统领的暗中协助,在不久之前,易之云基本上是已经夺回了御林军的掌控权,其后,便开始将目标定在了禁卫军中。 不过禁卫军不比御林军,要将他们争取过来,绝对不简单,只是也不是没有找到突破口,这个突破口便是现任禁卫军统领从前一直偏向于太子,虽然没有明着站在太子这一边,但是却有心靠拢,只是很可惜的是,只是,太子生死不明,他也不敢妄动。 所以,当务之急又转为了寻找太子的行踪。 只是可惜的是,一直没有消息,若不是他们都相信秦霄不会这般轻易便死了的话,还真的觉得他是出事了的。 当然,还没找到秦霄,易之云便出事了! “秦霄?”柳桥抿紧了唇,她也不相信在朝中经营这般多年的秦霄会这般轻易便没了,他绝对在暗地里筹谋着什么!? 可是…… 那封信…… 是他吗? 在这时候杀易之云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驸马受伤的事情有几个人知道!” 知春道:“属下只通知了长公主!” “这个庄子……” “这是小人回京探查消息的时候租下的,长公主放心,没有人知道,给驸马治伤的大夫小人也控制住了,消息不会泄露。” 柳桥颔首,“好!”随后侧身,看着易之云,沉默半晌,眼底闪过了一抹厉色,伸出了手抚着他的脸颊,“或许我真的不该将一切都丢给你,我怎么忘了,你是个傻子来的。” 她相信他,相信他可以保护好她们母女,只是,却似乎也忘了当初许下的承诺,说好了要一起成长,一起经历风雨的。 “对不起。” 她低下头,抬起他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轻轻低喃,随后,放下,毅然转过身看向床边仍跪着的两人,“起来吧。” 两人谢恩后站起。 “你们说你们无法跟宫中联系上?”柳桥沉声问道。 “是。” “这种情况出现意味着什么?”柳桥再问。 “宫中发生了变故,或者……小人等不再被信任。” 柳桥眯了眼,“没有第三种可能吗?比如说,有人不希望我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 “长公主的意思是……” “驸马他们有没有接触过安国公府?”柳桥却问起了另一件事,这些日子她也在留意着外面的消息,若是说谁有这个本事能够让秦霄消失的如此干净,安国公府便是其中之一,当然,更能够做到这件事的还有另一个人,不过柳桥不觉得他会如此! 安国公府真的为了明哲保身而不将皇帝,乃至太后的安慰放在心里? 不可能! 若他们真的如此,那便不会昌盛至今! “有。”知春回道,“只是安国公一直没有任何的松动。” “不过也没有将易之云在京城的消息泄露出去!” “是。”知春道,“御林军跟禁卫军开始驸马都是隐瞒身份去接触的,后来确定了对方松动,方才一真面目相见,只有安国公这边是一开始就表明身份。” 柳桥嘴边泛起了一丝冷笑,“知道了。”随后,转过身低头亲了亲易之云苍白的唇,凝视了他半晌,方才起身,“照顾好驸马。” “长公主……” “送本宫回去,然后,将柳柳接来!” 知春皱眉,“长公主,您……” “照做就是!”柳桥起身离开,没有再去看床榻上的人一眼,不是狠心,而是怕狠不下心! …… 柳柳以为娘亲会很快才能回来,所以,虽然心里也很担心,很难过,但还是忍着,她不能让娘亲担心,她要帮娘亲,让娘亲能够好好照顾爹爹! 可是,这才刚刚睡醒,就看到了娘亲了。 “娘……”她愣怔了半晌,确定不是做梦,这才跳起身来,她怎么就睡着了?她不该睡着的!“是不是爹……爹……” 下面的话没说出来,脸色就煞白了。 “你爹没事!”柳桥自然看出了女儿的心思,伸手抱紧了她,“不过他受伤了,还在昏迷。” “那娘怎么回来了?娘不照顾怎么不照顾爹爹?娘应该照顾爹爹的!娘是不是担心我?娘你不要担心!我会很乖的呆在家里,哪里也不去!我真的会很乖的!” “没有。”柳桥松开了女儿,“是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所以想让柳柳再帮娘一个忙!” “娘你说!” “帮娘去照顾你爹。”柳桥道。 柳柳一怔,“去照顾爹?” “柳柳不想?” “当然不是!”柳柳猛然摇头,“柳柳哪里会不愿意!可……可柳柳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娘不去照顾要柳柳去!娘……”小丫头本能地觉得不安,帮抱着娘亲的手臂,“娘,你要做什么?!” 柳桥抬手抚摸着女儿的头,“别怕,娘没有想做什么,只是想进宫去看看你皇帝舅舅罢了,柳柳,别担心。” “可是……”柳柳还是不安心。 柳桥看着女儿,压下了心里的愧疚,“柳柳长大了,要帮娘的忙知道吗?娘除了柳柳,谁也不信,所以,娘只能拜托柳柳了!你爹伤的很重,需要人照顾。” 柳柳咬着嘴唇,眼眶红了,好半晌,才开口,“好……柳柳一定会好好照顾爹的!一定会让爹快些好起来的,可娘你也不能有事!柳柳要爹,也要娘!” “好。”柳桥笑了,眼眶却是湿润。 …… 当天晚上,柳桥将女儿送走,次日,便进宫给明睿太后侍疾,而柳柳失踪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秦钊的耳中。 “不见了?!” 比起柳桥毫无动静,秦钊倒是希望她做出些什么来,只是她将女儿送走到底是什么意思?打算跟他们拼命一搏? 可她凭什么?! 便在他困惑不已之时,接到了一封匿名信。 看了之后,脸色顿时发青! “西山大营!?竟然是西山大营!?” 他怎么也想不到问题会出在这里!他不是没想过将西山大营给控制在手里,只是那里有着京城最强大的军队,他不想硬碰硬! 即便他已经将承平帝控制,即便他可以假借他的手下旨意让永安回来,让易之云回京,可是,却无法借着这个优势控制西山大营。 因为承平帝不允许。 而没有他的亲笔手谕,或者调遣令牌,便是有玉玺,也无法调动西山大营,不过因为承平帝的旨意出不了宫,所以他也便暂且将这件事放下了。 他动不了西山大营,承平帝一样动不了,等将来他登基了,西山大营自然会到他的手里!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便是他疏忽的这点,差一点成为他的致命之处! 永安的回京必定会西山大营有关! 只是,送来这封信的人是谁?! ------题外话------ 年前找了一份工作,本来是四月份才上班的,这样我就可以将贵妻完结了,可上班时间提前了,忙的鸡飞狗跳的,这个星期更新可能少些,对不起大家 等我忙过了入职开头的这个星期,会恢复正常更新的,真的很抱歉 256 不满 秦钊从来不认为送这封信的人是好意,只是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也寻思不出来,易之云跟柳桥离开京城已经许多年了,而且,两人真正进入京城权贵圈的时间也不长,根本不可能接下什么仇人,就算是有,也不过是他们这帮人,可若是如此,那便无需这般隐秘地送来这封信! 最关键的是,能够揣测出这件事的人绝对不会是普通人! 可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 “殿下,便是不清楚这人的真正目的,可是这时候也不是处理这事的时候,如今最重要的是将永安手中的令牌弄到手!” 虽然这些年,秦钊对安陆侯府的人已经渐渐疏远,只是,便是他自己也无法否认,他不能失去安陆侯府的支持,尤其是现在! 不过,等他登上了皇位,那一切都将会是不一样。 “殿下!”安陆侯的神色有些沉,作为浸淫朝堂多年的老臣,安陆侯岂会看不出这个外孙子这些年的冷?只是,正如二皇子离不开安陆侯府,安陆侯府也离不开他!“此事殿下打算如何处理?” “侯爷觉得呢?”秦钊收敛了思绪,反问道。 安陆侯道:“尽快动手!” 只要二皇子登基了,那不管是谁反对,他们都可以让他成为乱臣贼子!到时候莫说永安拿着令牌去调动西山大营,便是永安拿出承平帝的遗诏,他们也可以将它说成是假的! “永安如今便在宫中!”秦钊道,宽袖下的手握成了拳头,隐隐泛着青筋,虽然结果早就注定,事情也是他接受的,可是,却未必轮得到别人开口! 尤其是安陆侯! 承平帝那日对他那些斥责如同魔咒一般始终徘徊在他的耳边! 他绝对不会是他所说的那种人!绝对不会! “她将女儿送走了!”安陆侯也没生气,秦钊对承平帝心软,这对他们荆家来说未必是坏事,若是他真的做到毫不犹豫地下杀手,那他们方才需要担心!因为他今日能够毫不留情地弑君夺位,将来也可以好不留情地将屠刀反过来对着他们!不过,就事论事,秦钊的这个做法他是不会赞同的,“她既然能够将女儿送走,说不定那令牌也已经到了别人手里!而且,以永安对她那个女儿的重视程度,能够让她将孩子托付的人绝对没几个!” 秦钊眯起了眼,“侯爷的意思是……” “我怀疑易之云就在京城中!”安陆侯继续道,“易之云一直以出海剿匪唯有拒绝朝廷的诏还令,可他究竟在不在海上,谁也不知道!” 秦钊面色顿时一青,“若是易之云在京城,那秦霄……”可能也在京城的某个角落处隐藏着!“来人!” 安陆侯见秦钊有些失了方寸,眉宇蹙了蹙,不过很快松开,安陆侯府冒了如此大的风险来博这个从龙之功,不是为了培养出一个伟大的帝王!相反,若是他们辅助的皇帝是一个庸碌之辈,与他们而言更加的有利! 外面的人听到了主子的叫唤当即进来。 秦钊吩咐道:“去将五成兵马司统领给本殿找来!” “是!” 安陆侯自然知道秦钊想做什么,“殿下,五成兵马司统领虽然拥有搜查全城民宅的权利,但是有些地方,他们却进不去!” 秦钊自然知道,“侯爷放心,本殿会让威远侯府将大门打开!” “殿下,您觉得只有威远侯府吗?”安陆侯道。 “或者再加上赵家?”秦钊反问,语气带着一丝的冰冷,仿佛是被质疑了不高兴。 安陆侯也不气,“殿下难道不觉得安国公府的态度很反常?殿下,永安手中或许持着能够调动西山大营的令牌,但是,于我们而言,十个永安也及不上安国公府的威胁大!” 秦钊岂会没想到,他曾经试探过安国公,只是并未发现任何的异常,虽然他没有表明支持自己,可是也没有任何不臣服的态度,所以,他方才一直没动他们!“先将永安给解决再说其他的!” 安国公府不是永安,是一个跟荆家不想上下的世家勋贵,这也是他不动他们的原因之一! “若是殿下同意,安国公府那边交给我来处理。”安陆侯沉思会儿。 秦钊心生不悦,不过还是压下了,“侯爷可知道若是处理不好,便会让安国公府成为我们的敌人,那时候,便是一块巨大的拦路石!” 安陆侯正色道:“殿下放心,我会小心处理!” “好!”秦钊也没有继续阻拦,至于安陆侯会如何做,也没有追问,“那本殿就静候侯爷好消息!” …… 不久,五成兵马司接令,在京城挨家挨户搜寻废太子极其党羽,原因是消失已经的废太子秦霄竟然偷偷进了皇宫行刺承平帝,幸得随侍在旁的皇后拼命护君,这才摧毁了这场刺杀,只是本就病重的承平帝经历了这场刺杀之后,情况更加严重了,已经昏迷不醒了,估计没几天活头。 而跟着这刺杀一事同时传遍京城的还有另一个同样震惊的消息,截然相反的消息,承平帝从来就没有病过,而是被人给软禁了,这个软禁他的人便是如今俨然一国之君的二皇子秦钊! 秦钊联合安陆侯府荆家在承平帝万寿当晚控制了皇宫,软禁了承平帝跟明睿太后,之后便假借承平帝的名义废了太子,待太子发现了他们的狼子野心之后,他们还想杀人灭口,太子方才逃离京城! 两个截然不同的事情冲击了所有人的心,寻常百姓还好,皇家的斗争离他们太远了,他们只担心京城会乱,影响到他们的生命财产,只要不危急这些,谁当皇帝对他们来说都没关系。 可是朝堂的官员,京城勋贵却是不一样,谁当皇帝关系到他们的身家性命!当然,也有一些品德高尚的,担心自己成了帮凶,遗臭万年。 在秦钊还没有完全巩固自己的同盟,便开始出现裂痕。 尤其是文臣。 这些文臣可以支持谁,可以站边,但是未必都能接受谋朝篡位,更不愿意去承担一个千古骂名。 “秦霄——” 对于散播消息的人,秦钊没有任何的怀疑,一定是秦霄!便是永安手中可以让他一败涂地的能力,可是,他还是怀疑秦霄居多! 永安离开京城多年,绝对没有在这般短的时间内将消息传播的如此广而且不留一丝痕迹的本事! 所以一定是秦霄! “给本殿将他找出来!找出来——” 五成兵马司的统领如今也换了人,是一个憨实的中年汉子,出身不高不低,是两年前从西南前线调回来的,永和公主的女婿。 永和公主跟驸马万将军去了西南多年,承平帝一直没有任何防着他们的意思,不过,或许为了表忠心,也或许注意到了目前朝堂上的不对,所以,两年前万将军将女婿调来京城,当然,身为妻子的清心郡主也跟着来了。 虽然不是儿子,但正因为如此,方才既表了态,又不会让承平帝背上一个薄待功臣的名声。 而承平帝或许也领会到了万将军的意思,便给了余远一个不错的位子,五成兵马司统领,五成兵马司,说的好听些便是负责京城防卫,说的不好听些,便是协助京都府的。 大事,例如如今这般搜城,是他们该干的,小事,那家走水了,也得去。 余远自然明白自己来京的目的,所以,两年来从不搀和朝中的争斗,安分守己地做着自己的五成兵马司,只是,这次的事情,他却拿捏不好分寸。 若是不管,承平帝真的出事,那下一位皇帝未必会如此信任他们,尤其是一个靠谋朝篡位登上皇位的皇帝! 可若是管,单凭他手下的那些人马,跟对方塞牙缝也不够,最重要的是,如今一切只是流言,他总不能因为一个未经证实的留言便动手! 若是这般,到时候谋朝篡位的人就是他了! 所以,余远比秦钊还要着急想要找到秦霄! …… 而此时,众人遍寻不着,人间蒸发了好几个月的秦霄正好整以暇地坐在了威远侯府的密室里面!他从未离开过京城!也绝对不会离开! 秦钊的手谕的确撬开了威远侯府的门,四成兵马司将威远侯府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但还是无功而返。 这个密室是第一人威远侯府建下的,为的便是将来家族危难之际为家族保留一颗火种的,自然不会那般容易被找着。 只是,这件事也说明了,威远侯府的衰落。 也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个,尉迟扬方才不得不将老祖宗留下的保命后招也用上,甚至不惜泯灭了自己曾经坚持的,背叛自己的兄弟,乃至良心! “殿下。”密室的门打开,尉迟扬走了进去,对着眼前本该是丧家之犬,却无丝毫狼狈,反而越发的气势慑人的秦霄恭敬地行礼。 秦霄颔首,“人走了?” “已经走了。” 秦霄抬手敲打着桌面,一下一下,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的响亮,昏黄的烛火笼罩在他的身上,却没有染上一丝的温暖,反倒是越发的冷冽,会儿,抬起头,目光看向尉迟扬面无表情的面,仿佛可以穿透人心一般,“阿扬,你似乎对我很不满?” 257 背弃 你似乎对我很不满? 尉迟扬听了这话,满心的苦涩,即使这些年他已经看得很清楚,眼前这人已经不再是当日在北延国之时肝胆相照的兄弟,可仍是无法平静面对,尤其是在他得知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之后。 “启禀殿下,臣不敢。” 是的不敢。 如今的秦霄已经不是那个他可以口出不满之言的兄弟,而是太子!暗中操控这一切的太子! 秦霄淡淡一笑,低头又敲起了桌面,“不敢?是吗?” 尉迟扬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只是或许始终无法做到完全的无动于衷,在以沉默抗诉,逼二皇子走到这一步他可以理解,皇位争夺,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从来都只有胜者为王败者寇,可是……为什么要对老大下手?! 纵使不念当日的兄弟之情,纵使这些年老大对他多有违逆,可在得知他出事之后,仍是与他一同筹谋,一同想办法化解! 这样还不算是忠心吗? 易之云不可信! 不可信! 那他呢? 他对他的信任又有几分?会不会有朝一日也如同对待老大一般对待他?还是他认定了他有威远侯府作为负累,永远也不可能违逆他? “阿扬。”秦霄抬头,嘴边泛起了一丝苦笑,可是眼瞳深处却是一片冰冷,“我知道有些事情你不赞同,只是,若不是没有办法,我也不会这样做!” 尉迟扬心中涌出了一股恼火,倏然抬起头,终究还是没忍住,“易之云并未背叛殿下!” “他是没有。”秦霄却仍是淡淡,“只是阿扬,你觉得在父皇跟本殿之中,他会选择谁?!” 尉迟扬一哽,虽然没有回答,但是结果却已经是很清楚的了。 “他一定会选父皇!”秦霄道,声音染了一丝讥诮,“因为在他的心里,最重要的不是功名利禄,更不是跟本殿之间的兄弟情,而是他的妻子,本殿的姑姑!而本殿的这位姑姑,跟父皇的关系很不错!而且,于他们而言,父皇在,他们能够得到的更多!” 尉迟扬抿紧了唇,似乎想反驳什么,但是最终一个字也没说便低下了头。 “所以,易之云必须死!”秦霄继续道,声音已经转为了冷凝,“只是很可惜,他现在只是不知所踪,而以永安的行为来看,易之云并未死!” 尉迟扬看向他,“那殿下接下来打算如何?” “本殿无法肯定永安是否已经将本殿的事情告知了父皇。”秦霄继续道,“不过,就算永安现在没说,只要易之云没死,将来父皇也会知道,到时候,我们会有什么下场,阿扬你应该很清楚!” 尉迟扬沉默。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秦钊继续做完他该做的!”秦霄继续道。 尉迟扬开口:“只是若是殿下猜测的没错,永安长公主手中有可以调动西山大营的令牌,而以她明知宫中危险却也仍是让自己深陷险境来看,必定有后招,到时候……” “不过是一个公主罢了,还是一个半路公主。”秦霄却不以为意,“只要秦钊动了手,别说她手里有什么令牌,就算拥有父皇的遗诏,谁会信她?而且,那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聪明人便知道那种选择对自己有利!” 尉迟扬低头,苦笑道:“殿下说的对。” 承平帝驾崩,秦钊成了弑君夺位的逆臣,永安怎么可能会为了区区几年的兄妹之情而枉顾她那般多的亲人? 将柳家夫妻弄来京城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从密室里面出来,空气顺畅多了,只是,却无法扫去憋在了他心口的那股沉郁,或许以后都无法扫去…… 是夜已过子时,威远侯府的前院书房内仍是灯火通明,自从威远侯世子成亲之后,威远侯便不管事了,虽然没有让爵,但是府中大小事务都交给了儿子,便是连前院的书房也给了儿子,向所有人表明了尉迟扬便是这府中的主人。 “前院的书房仍是亮着灯?”世子夫人安氏已经就寝了的,不过被前院的人给叫醒了,叫醒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夫君身边的长随。 “回夫人,是……这些日子世子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小人担心……”话没有说下去,但是安氏已经明白了。 虽然是深宅妇人,可是在这样的人家,对外面的事情也是知道些的,威远侯府因为丈夫跟太子的关系一直都被视为太子一党,当初太子出事的时候,她一直担心威远侯府会被牵连,只是后来却并未发生,但是,这并未让她放心。 出身安家,祖父又曾经当过阁老,如今虽然已经致仕,但是安家在朝堂也还有几分分量,自幼耳语目染的,安氏也不是单纯的深闺女子。 “你先下去吧,我去做些宵夜给世子送去。” “是。”长随松了口气,世子跟夫人的关系虽然不算是十分恩爱,但是世子对夫人绝对是敬重,“小人告退。” 待人退下,安氏便亲自去了小厨房,做了一顿宵夜,然后亲自送去了前院书房。 跟所有内宅妇人一般,她甚少涉足前院,尤其是书房这样的重地,但是她也清楚若不是情况很严重,丈夫身边的人不会不顾男女之别深夜入内院求见的。 待通报了过后,安氏便被准许入内,对此,安氏的心是暖的,当初知道自己要嫁给威远侯世子之时,虽然没有不情愿,但是心却是惶恐的,威远侯的事情京城的人都知道,她也有所耳闻,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她没想过自己能有永安长公主那样的福气让丈夫只守着她一个人过日子,可是,也不会希望自己嫁给一个妻妾成群,庶子庶女一大堆,甚至还会宠妾灭妻的夫君。 她是怀着忐忑的心情嫁过来的,而结果却出乎她的预料,她的夫君跟公公完全不一样,世子的院子内,除了给丈夫通人事的一个通房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女人,便是伺候的下人也都是陪了人的媳妇婆子,虽然听说丈夫外面也有不少红颜知己,还有的甚至是青楼女子,只是,他从未惹出麻烦来,她也便当做不知了,男人有那个不偷腥的? 而更让她意外的是,成亲之后,丈夫像是收心了似的,只要不是在军营的日子,都会回府,即便不是每天都回来后院,但是也没在其他女人那里,后来更是无意中得知在她嫁入尉迟家之后,他便给了外面那些女子一笔银子,从此断了往来。 婚后的日子,他虽然没有百般呵护,但是却是十分敬重,三朝回门之后,便将掌管后院的权利交到她的手中,而且在处理家事上产生了矛盾,他都会无条件地站在她这一边,给予她在这个家立足的底气! 便是她清楚他让她管理中馈,为的只是想让这个家平静起来,只是,于她而言,却是不一样,她想,她应该是嫁了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入了书房,安氏便闻到了一阵浓郁的酒味,随后便看见丈夫坐在花厅中,手持酒壶,样子显得有些颓然。 “夫君。” 尉迟扬抬头看向走过来的妻子,放下了酒壶,抹了把脸,“这么晚了怎么过来?” “听闻夫君没睡,便做了一些宵夜送过来。”安氏微笑,没有问及丈夫为何半夜喝酒,“夫君不如用些?” “好。”尉迟扬点头,对待妻子,虽然没有易之云对柳桥的浓情蜜语,但是敬重肯定是有的,便是冲着她嫁过来辛辛苦苦操持家务,将乱哄哄的威远侯府给打理的井井有条,为未出嫁的几个小姑的婚书四处奔波,准备嫁妆,操办婚事,还善解人意地伺候丈夫,他如何能不敬重。 当日娶她,虽是为了安家,但是这些年下来,他知道他这个妻子没娶错。 安氏亲手将食盒内的吃食拿出来,随后柔声道:“夫君用完了便早些歇息吧,绝儿这几日学了一篇文章,一直说想背给爹爹听,夫君若是有时间,便听听。” 尉迟扬听妻子提起了儿子,脸上也泛起了笑容,不过很快,便散去了,脑海中浮现的便是当初的打趣,若是我生了儿子,就娶你的女儿如何?如今,他是生了儿子了,而老大也有了女儿,只是,如今怎么可能? 太子所做的事情他虽然参与,但是也没插手。 他亦背叛了这份兄弟之情! “夫君……”安氏犹豫会儿,她看出了丈夫有心事,只是多年的教养让她深谙一个道理,那便是男人的心事若是不跟你说便不要去寻根究底,只是现在……“夫君若是有心事,妾身虽然不能帮上忙,但是听听还是可以的,而且,说出来,心里也好受些。” 尉迟扬看了看妻子。 “妾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我知道。”尉迟扬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你只是关心我。” 安氏笑了笑,“夫君,你我是夫妻,不管发生什么,都是荣辱与共的。” 尉迟扬笑了,“你放心,威远侯府不会有事。” “可妾身担心的是夫君。”安氏回道。 尉迟扬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妻子,他不信那些所谓的情情爱爱,从小就不信,他会娶妻,但是只会敬重,他永远也无法明白老大对妻子的安分爱,更无法做到,不过却一直羡慕着,尤其是现在…… 世上有这样的一个人可以爱着,也被她爱着,应该是一件不错的事情,纵使期间也有许多的苦楚。 “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安氏一怔,心里有些失落,不过还是贤惠地笑道:“那妾身先告退,夫君也早些休息。”顿了顿,又婉言劝道:“酒伤身,夫君还是少喝一些。”随后,行礼离开。 尉迟扬看着妻子离去的背影,心里像是忽然间空洞了一般,四周的压抑向自己压迫而来,“等等!” 安氏顿住脚步,回身,姣好的容貌上有着疑惑,“夫君是在叫妾身?” 尉迟扬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走了出去,走到了她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我同你一起回去吧。” 安氏一愣,随后,绽放了一抹温暖的笑容,“好。” 258 目的 安氏相信丈夫所说的话,只是,若是威远侯府不会有事,那还有什么事情让他困扰至此?她很想知道答案,只是,也明白丈夫无意告知她,失落是有的,但是,也很快便过去,至亲至疏夫妻,他若是不愿意告诉她,那她便不去问。 而且,他愿意让她陪伴,依然是将她放在了心上。 夫妻二人相携回了寝室,安氏亲自伺候了丈夫更衣梳洗,“夫君睡吧,烦心的事情等明日在处理。” 尉迟扬看着眼前笑容温柔的妻子,沉吟半晌,道:“太后也病了一段时间了,你明日递牌子进宫吧。”说完,又补充道:“威远侯府虽然算不上是一流的勋贵,但太后抱恙,我们也该有所表示。” 安氏心里微微一惊,不过面上却不显,之前她便觉得太后跟皇上病的有些奇怪,之后传出了二皇子挟持皇上的传闻,更说明了有问题,而夫君却让她进宫……在这个时候,进宫…… “怎么?不想?”尉迟扬淡淡问道,并无不满。 安氏收起了思绪,微笑摇头,“没有,妾身只是奇怪夫君为何忽然让妾身递牌子进宫罢了。” 尉迟扬有些诧异,相处几年,虽不敢说对枕边人了解的一清二楚,但是也有几分了解的,安氏很贤惠,真的很贤惠,所以不该过问的她从来不过问。 “不过夫君既然让妾身去,那必定有夫君的道理。”安氏微笑继续道,“夫君放心,妾身不会让夫君失望的。” 尉迟扬凝视了她半晌,眼底有什么东西在渐渐聚拢,“我并非不先告诉你,只是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反而是好。” “妾身明白。”安氏点头,“只是夫君希望妾身如何做?” 尉迟扬沉默。 安氏也不着急,低头给丈夫拉了拉身上的棉被,“夫君,妾身知道不该过问的事情便不该开口,只是若是夫君只是想让妾身进宫,那妾身知道怎么做,只是若是希望妾身见到太后,那妾身必须事先做好准备,若是外面的传闻都是真的,那皇后娘娘未必会让妾身见到太后。” “她会的!”尉迟扬道,声音有些沉冷,“就是因为这些传言,她才一定会让你见到太后!” 安氏看着眼前的丈夫,静待他的下文。 “见到太后之后……”尉迟扬话沉吟半晌,方才继续,“想办法跟永安长公主私下说话。” 安氏眼底闪过了一抹诧异,“永安长公主?” 尉迟扬垂了垂眼帘,“告诉她,她回京的目的,秦钊已然知晓,让她好自为之。” 安氏心里又是一惊,好自为之?吸了口气,理了理思绪,认真点头,“夫君放心,妾身一定会将这件事办妥的。” “好。”尉迟扬颔首,合上了眼睛。 这是他唯一能够做的! 能不能逃过一劫,便看他们的造化! …… 此时的皇宫也是一片宁静,只是这份宁静却带着几分阴森森的恐怖,在这寒冬之中,更是如此,慈安宫的寝殿内,仍是灯火通明。 明睿太后并未入睡。 而她也并非只是装病,是真的病了。 对目前情况的无力,对皇帝,大周江山的担忧,还有亲眼见着另一场皇家骨肉相残发生,这些都在磋磨着她,在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雪之后,她便病倒了。 只是,她却从未想过要让女儿进宫来侍疾! “阿桥,你听母后的话,赶紧离开!”明睿太后已经记不清楚是第几次让女儿出宫去,只是每一次的劝说都没有成功,“柳柳这般多天没见着你,一定很担心的。” “母后。”柳桥却是笑着,“你这是在赶我吗?” “阿桥……” 柳桥笑着继续道:“我还记得几年前母后还恨不得我一辈子都不离开皇宫,当时易之云进宫要人,你要给他脸色瞧来着,怎么现在却……” “阿桥!”明睿太后打断了她的话,脸色既是无奈又是着急,“你……”话没说完,便顿住了,脑中灵光一闪,“是不是易之云出事了?” 宫中到底是什么情况,这孩子不可能不知道,她的确不是无情之人,但是跟她的丈夫女儿相比,一定是他们重要! 可如今她却丢下了女儿自己进宫! 这分明很不对劲! 明睿太后越想脸色越是难看,“哀家是病糊涂了!早就该想到这些的了!孩子,你告诉哀家,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母后……”柳桥握住了她的手,“没事。” “永安!” “真的没事。”柳桥笑着道,“若是真的要说有什么事情的话,那便是易之云在京城,比我们母女都还要早回来。” 明睿太后一怔。 “而在不久之前,他受伤了。”柳桥继续道,笑容没变,只是却透着森森冷意。 明睿太后便知道是这般回事,“哀家早就该想到了的!你这孩子,怎么现在才跟母后说?!还有,既然他受伤了,你为什么在他身边照顾他,反而是进宫来?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母后。”柳桥垂下了头,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有些事情,或许到了弄清楚的时候了。” 明睿太后仍是不明。 “这些年,我知道一直有人在暗地里想至我们夫妻于死地,虽然每一次我们都能化险为夷,也虽然每一次都查到了所谓的凶手,只是母后……”柳桥抬起头,“我从来都不信事情仅仅这般简单。” “你的意思是……” “当年的稳婆,后来的刺杀,乃是不久前掳走柳柳一事……”柳桥缓缓道,眼底却是兑了冰,“而这一切,都似乎跟二皇子有关系,之前我也曾经一度认为是他们做的,只是心里却总是觉得那里不对,似乎还缺了什么。” 明睿太后看着她,“你的意思是……” “我想了很久,最后终于有了一丝头绪,那便是理由。”柳桥继续道,“缺了一些理由,一些让他们多年来一直恨不得将我们夫妻处之而后快的理由。” 明睿太后苍白的脸渐渐地凝重起来。 “诚然,易之云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威胁,可他远在台州,便是再有威胁,也不值得他们这般多年来一直不放弃地下黑手,至于我……我跟他们唯一的恩怨便是景阳,只是景阳便是没有放下那份感情,也并未如同当初一般想至我于死地,母后疼我,皇兄疼我,不管是皇后还是秦钊都不会为了给景阳出一口气而冒着被皇兄发现的危险对付我。”柳桥笑了笑,有些凉薄,“所以,没有理由。” 明睿太后盯着她,“你……怀疑谁?” “母后你知道吗?”柳桥低下头看着被她握的有些发白的手,“皇兄派给我的四个护卫,春夏秋冬,身手都是极为的了得,知春跟知夏一直在易之云身边保护,所以他回京之后,非但没受伤,还能在暗地里做了许多事情,可最后,他还是受伤了。” 明睿太后没有开口,眼眸深处似乎闪烁着一丝颤抖。 “而他之所以会受伤,那是因为有人送来了一封信,将他给引了出去!”柳桥继续道,抬起了头,“母后你觉得若是秦钊写的信,他会没有防备地只身去相见吗?” 明睿太后再次问道:“你……怀疑……谁……” “开始我仍是认为是秦钊做的!或许他用了什么样的理由让易之云不得不只身前去相见,或者是又利用萧瑀。”柳桥继续道,“只是若真的还是秦钊,那散播流言的人是谁?” “你到底怀疑谁?!”明睿太后的声音尖利了起来。 柳桥看着她,“母后觉得不可能吗?” “永安!”明睿太后的话里搀了冷意,又像是警告。 柳桥笑了笑,仍是凉薄,“其实我也觉得这个想法很荒谬,若真的是他,那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在这时候去杀一个可以帮到他的人?就算再不喜欢这个人,就算再忌惮这个人,就算……就算是死敌,可只要脑子没坏掉,再恨也会忍,更何况,他们之间便是有嫌隙,也有一份旧情。” “既然如此,为何你还要……” “然后,我心头又浮现了另一个更加可怕的想法。”柳桥没有让明睿太后继续说下去,而是道,“若真的是他,那便说明一件事,他并没有陷入陷阱,更甚者,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永安——”明睿太后的情绪陡然激烈起来。 柳桥却笑着道:“很可怕是不是?是啊,怎么会不可怕?可怕到了我都觉得我疯了!可是母后……”她反手握住了颤抖的明睿太后的手,“整件事的开始,便是敬仁皇后。” “敬仁……” “母后也觉得敬仁皇后真的是被安陆侯府所害?”柳桥继续道,“我记得母后跟我说过,当年你们接到成宗皇帝的旨意回京,一切都极为的匆忙,连你们都这般,安陆侯府能够在那般错综复杂的情况之下想到了将来让自己的女儿取而代之当皇后?便是真的想到了,那他们要除的人不是敬仁皇后,而是母后您。” “够了!” 柳桥看了看她,随后松开了手,站起了身来,“母后,我也不想去接受,于母后而言,那是您最疼爱的孙子,于我而言,那是曾经与我夫君生死与共的人,他们两个是生死与共的兄弟!就算这份情谊不在,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怨能够让他下这般狠手?!”顿了顿,又继续,一字一顿,“或者,不是仇怨,而是原因,一些原因让他不得不痛下杀手!” 明睿太后眼眸泛红。 “可什么原因呢?”柳桥笑了,凉薄无比,“若是秦钊下手弑君了,那下一任的皇帝会是谁?秦钊吗?背着一个弑君的罪名,他坐的稳这个皇位吗?他凭什么?就凭着一个荆家?” 明睿太后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脸色越发的难看。 “母后。”柳桥缓缓地单膝跪下,跪在了床边,“我不想伤母后的心,可是母后,你有多少年没有好好了解过你的这个心爱的孙子呢?” 还有你的儿子。 他在这场风波之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为什么她敢进宫? 因为心底有把声音告诉她,她不会有事!这看似龙潭虎穴的皇宫,其实并没有那般的危险!当的了这个皇宫的主人,就比谁都清楚,若是他失去了身为主人的掌控权,后果会是什么。 既然清楚,又如何还会让自己犯这般的错? 259 合作 明睿太后嘴唇动动,似乎很想说出些反驳柳桥的话来,只是,这些年的事情在脑海中流过,最终,一切的反驳的话都显得那般的苍白无力。 是啊。 她有多少年没有好好看看霄儿了? 可是,若是让她说出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话,她无法说出来! 这个她从小便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永安,这些年皇帝虽然一直用秦钊压着他,可是……从未……从未透露过一丝易储的意思,他怎么会……怎么会……” 思量出如此计划!? 若说整件事都是他一手策划的,如此缜密的计划,必定在很久以前就开始准备了的!他从很久以前便已经存了如此大逆不道的心思吗?! 可是为什么?! 皇帝待他这个儿子不薄! 柳桥没有反驳明睿太后的话,其实,道理很简单,权势对于一些人来说,驻足不前前景不明,也是极大的威胁。 “或许,一切都是我的臆想罢了。” 看着明睿太后越来越苍白的脸,最终,柳桥轻笑地说出了这话。 明睿太后也笑了,却是惨淡无比,伸手,握住了女儿的手,“孩子,当初母后或许不该认你。”这般,你就不必被卷进这些事情里面来。 “不。”柳桥笑道:“若是母后不认我的话,我或许早已经死了八百次了。” 明睿太后笑了,眼底却是含着泪。 …… 秦钊一直没得到秦霄的消息,在几乎将整个京城都翻了一遍之后,仍是没有一丝的消息,心里的焦灼越来越烈,甚至已经开始怀疑余远是不是也被秦霄给收买了。 他恨不得换人掘地三尺,只是,不行! 还在的理智告诉他,不行! 而在三位内阁阁臣,几个御史,以及不少朝臣的联名上奏请求面见承平帝之后,秦钊心里的最后一丝不忍,不甘以及犹豫消失了! 承平帝必须死! 求见承平帝的朝臣没能见成的后果是关于二皇子秦钊挟持住了承平帝的消息又添了一份真实,随后,有御史直接跪在了皇宫的门口,求见承平帝! 秦钊没有理会。 谣言更加的猛烈。 这一年的新春便是在这样的气氛之中缓缓到来,小年夜当日,易之云从昏迷中醒来,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一双红彤彤的眼睛,跟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中,让他告诉自己一定要醒来的那双眼睛极为的相似。 “柳柳……” 沙哑的声音带着惊愕,还有不安。 “爹!”柳柳的声音也是难听,不过却带着压不住的兴奋,还残余着恐惧,“爹你醒了!你终于醒了!爹你都睡了好久好久了……柳柳怕……我怕……”说着说着,便又哭了出来了,不过很快,便又自己抹干净了泪水,“爹你醒了就好了!” “柳柳……”易之云没来得及去理脑中混乱的思绪,抬起了千斤重的手握住了女儿的小胳膊,“你娘呢?” 她怎么不在这里? 怎么丢下女儿一个人在他身边?! 一种莫名的恐惧在他的心里蔓延,她又做了什么?! 柳柳脸色更是难看了,“爹……你醒了就好了……娘……娘她去找皇帝舅舅了……” 易之云身子猛然一震,“你说什么?!”说着,便挣扎地坐起,就算是拉到了身上的伤口也没有感觉,“你说什么?!” 柳柳却觉得手臂被握的好痛,不过却还是忍住了没出声,反而是紧张地关切道:“爹你不要动,不要动!” “柳柳!”易之云声音低沉着,眼中有着清晰的焦灼!“你娘到底怎么了?!” “娘……” 柳柳正想说,不过话很快便被打断了。 “长公主进宫了。”知春进来,见了这般情形,皱了皱眉,“请驸马先放开小郡主,小郡主的脸色都青了。” 易之云这才发现自己对女儿做了什么,忙松开手,“柳柳……” 柳柳吸了口气,挤出了一抹笑容,“没事!爹,柳柳没事!” “柳柳……”这话让本就愧疚的心更是难受,只是想起了妻子,还是压下了,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便对知春道,“怎么回事?” 知春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这是长公主进宫之前交给小人的,让小人在驸马醒来之后交给驸马。” 易之云匆忙接过,打开一开,不禁勃然大怒,“她疯了是不是?!疯了是不是?!” “爹……” 女儿的轻唤将他从愤怒中拉了出来,随后便是无尽的不安! 柳氏阿桥! 柳氏阿桥,你的本事不小!本事不小! “爹……”柳柳小心翼翼地拉了拉父亲的衣袖,小脸惨白惨白的,“娘……娘是不是出事了……”都是她不好,她不该听娘的,她该在娘身边保护娘的!“爹……柳柳……柳柳……”要娘! 后面的两个字,想起了父亲如今的情况,忍了回去! 爹也受伤了,她怎么可以让爹去救娘?! 可是…… 可是爹不救娘,娘怎么办?! “爹……都是柳柳没用……都是柳柳没用……” 她不想哭的,可是忍不住了! 易之云看着女儿哭着却又想忍着的样子,心头的痛比起身上的痛又胜千倍,压下了满心的不安,伸手轻轻地给女儿擦脸,“柳柳别哭,你娘不会有事的!爹保证!爹保证!” “可娘去了……去了皇宫……”上次娘都不带她去了,说那里不安全,可是她却自己去了,而且还一去就这般久…… “爹保证!”易之云一字一字地对女儿道,也是对自己道!随后,看向知春,“你帮我做一件事……” …… 柳桥接到威远侯世子妃到来的消息,眉梢微微一挑,便是明睿太后病重,命妇有义务进宫侍疾的,不过以威远侯世子妃的等级,却轮不到她,所以,最多不过是递递牌子,再来,便是真的她有心,这个时候也进不来! 可是她不但进来了,在拜见了明睿太后,却寻求着与她单独说话的机会。 如今的慈安宫内都是荆皇后的眼线,要避开所有耳目接触是不可能的,不过,要说两句话而不被这些耳目听到,还是可以。 柳桥寻了一个借口,便与这个几年前听闻过却极为排斥的威远侯世子妃见了面,而之所以排斥,自然是因为当初易之云说过结亲的话,而她的的确确生了儿子。 不过这时候,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出乎柳桥的意外,威远侯世子妃不是向她询问宫中的情况或者其他的,而只是跟她说了一句话,一句让她的心沉到了湖底的话。 她回京的目的,秦钊已然知晓? 谁告诉他的? 是秦钊自己猜到的? 其实,要猜到也不难,她敢回京,敢进宫必定有所依仗,只是秦钊要猜到不难,可尉迟扬要从秦钊这边得知秦钊已经猜到了,那却不是容易的事情! 若是尉迟家在秦钊身边埋下了细作,便不会让局面失控到这个地步! 当然,除非一切都如她心中的“臆想”一般! 秦霄—— 柳桥站在廊下,看着外面肆虐的风雪,面色冷硬如钢,她知道秦霄绝对不是一个心胸开阔之人,更不可能如同皇兄庇护她一般庇护她,甚至可能根本便没讲她这个姑姑放在心上,更清楚她回归皇室对秦钊来说从来便没有好处,反而使得易之云与他疏离! 只是…… 易之云是他的生死兄弟! 便是开始便知道皇家无情,便是从一开始便知道秦霄可能容不下易之云的屡次违逆,可是……痛下杀手! 秦霄,你果然狠! 也果然有当枭雄的资本,只是…… 柳桥嘴边泛起了一丝冷笑,雏鹰终究只是雏鹰! “长公主,皇后娘娘有请。” …… 威远侯世子妃从宫中回来之后,便去见丈夫,交代进宫一行,只是在见到丈夫的时候,便觉察到了不对劲。 “夫君,可是有事发生?” 话落,目光扫过了他手上的一封信。 尉迟扬将信反面盖在了桌面上,抬头看向妻子,“可见到了长公主?”并未关心她进宫一行是否安然,而是直接进入了正题。 安氏并未觉得失落,心情反倒是更加的凝重,“嗯,夫君放心,妾身已经将话传给了长公主了。” 尉迟扬颔首,“嗯。” 安氏犹豫了会儿,“夫君,妾身知道妾身或许不该过问,只是……夫君,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无事。”尉迟扬起身,同时将信收入了怀中,“你回去吧,安心照顾绝儿。”随后,起身离开。 安氏没有去追,而是看着丈夫离去的背影,眼含担忧。 尉迟扬直接去了密室,将信中的消息传给了秦霄。 秦霄闻言,面色一点一点地暗沉下来,“好一个易之云!”话冷如冰,硬如钢!随后,抬首看着眼前的尉迟扬,冷笑道:“这就是我们的好兄弟!” 尉迟扬苦笑,满心的苦笑,若不是您步步紧逼,老大岂会走到如今这般完全撕破脸的地步?只是,有些话却不能说,他没有老大背逆眼前之人的资本,传入宫中的那句话,已经是他最大的限度,深吸了一口气,整了整神色,问道:“殿下有何打算?” 秦霄收起了怒意,看着他,嘴边勾起了一抹笑,极阴极冷,“去告诉他,本殿跟他合作!” 260 决裂 这并非柳桥回京之后第一次见荆皇后,不过却是第一次见到没有任何掩饰的她,仍是那般的雍容华贵,但是却蒙上了一层薄冰,凤眸深处,竟是厌恶。 “你可知道本宫有多恨你?当年若不是你,本宫的女儿便可以嫁给自己想嫁的人,便不会走到如今心如止水的地步!若不是你,这些年,本宫不会走的战战兢兢!” 柳桥却是淡淡一笑:“皇后娘娘错了,若是没有我,你女儿不可能见到易之云,便是他们能够相遇,你的女儿如愿嫁给了想要嫁的人,最终也不过是沦为夫君报复的棋子罢了,最终的下场恐怕更加的不堪,至于你……”话顿了顿,继续道:“你跟皇兄之前,与我从来都没有关系,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 荆皇后仿佛被说中了痛处一般,冰冷的眸子绽放了一抹戾气,“有没有关系如今也不重要了,只要承平帝的死与你有关系就成!” 有些事情永远也不能说出口,尤其是在实施之前,可是,荆皇后还是说了!因为不容有差错,更因为心里的恨! 她的确恨眼前的女子,可是最恨的,或者该说真正恨的,还是那个绝情的男人! 只是,她的恨从来便没有得到过回应! 所以,只能从别人的身上寻找! 柳桥眯起了眼睛。 “怎么?怕了?”荆皇后讥笑,“本宫还以为你送上门来是有恃无恐了!” “皇后娘娘所谓的有恃无恐是指?” 荆皇后冷笑:“自然是西山大营!不过承平帝似乎高看你了,不知道若是他知道他即将死在你的手里,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你想做什么?”柳桥没有继续跟她兜圈子,敛着神色,问道。 荆皇后低头优雅地拂了拂绣着金凤的宽大衣袖,缓缓道:“虽然本宫从来不将你们这些小手段放在眼里,不过,本宫始终是一个母亲,岂能让自己的儿子背着弑君夺位的污名?所以,只能请皇妹帮帮忙了。” 柳桥不语。 “你那夫君跟太子的关系,所有人都很清楚,当然……”荆皇后抬起头,嘴边始终泛着一抹冷笑,“这些年,你们的关系也不比从前了,只是可惜的是,在外人的眼中,易之云始终是秦霄的人,是他的左膀右臂,如今外面谣言四起,本宫很清楚是谁的手笔,既然如此,本宫便再送他一份厚礼!” “你们真的要对皇兄下手?”柳桥开口道,声音冷凝。 荆皇后笑了笑,“不,是秦霄伙同永安长公主谋害皇上!外面的那些谣言也不过是秦霄的轨迹罢了,他明着败坏本宫儿子的名声,暗地里伙同你们夫妻谋害皇帝,再趁机谋朝篡位!” “痴心妄想!”柳桥冷笑道。 荆皇后笑了出声,越发的雍容,“怎么?还认为你手里的保命符有用?本宫既然知道了你手里握着什么底牌,自然便有应对的方法!区区一枚令牌便想扭转乾坤?永安,你未免太瞧得起你自己了!” “既然如此,为何一直不敢对我下手?”柳桥道,“难道是为了留着我,让我来背这个黑锅?” 荆皇后眸光一冷,“能够为本宫的皇儿尽一份力,是你的荣幸!” “皇后娘娘将我叫来便是为了说这事?”柳桥忽然间道,“若是说完了,本宫还得回去照顾母后!” 荆皇后眯起了眼睛,“死到临头……” “我是不是死到临头了不知道,不过你们若是要不想死的话,最好收手。”柳桥缓缓道,“有些事情做了便回不了头,有些感情耗光了,永远也找不回来!” “你真当你手里的……” “皇后娘娘。”柳桥打断了她的话,“我敢进宫的确是有恃无恐,只是却并非皇后娘娘所想的那般,正如皇后娘娘所说的,便是我手里真的有什么,西山大营岂是我一个空顶着长公主之名的村姑能够指挥的动的?” 荆皇后眼底的戾气更浓。 柳桥笑了笑,“皇后娘娘说你与皇兄走到这一步是因为我,因为皇兄认为当年那些迫害我的事情是你做的,所以才会日渐冷落你,只是皇后娘娘却从未想过,你所嫁的人是皇帝,他是一个男人,却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他的一举一动,所有情愫,都只为了一个目的!” “你——” “皇后娘娘若是没有其他的吩咐,永安先告退了。”柳桥没等她发作便道,“对了,皇后娘娘若是真的想让我来背这个黑锅,那最好不要限制我行踪,不然,我哪里有办法在你们的严密保护之下去刺杀皇兄?既然要做戏,那便做的像些,不然怎么期满天下!” “你——”荆皇后霍然站起,戾气与怒意交织在那雍容的脸上,显得有些狰狞。 柳桥却是淡笑一福,随后转身便往外走去。 荆皇后气的浑身颤抖,但是终究没有让人拦住。 步出殿外,凛冽的寒风袭来,柳桥的身子打了一个寒颤,只是,却不是因为这寒风……害怕吗?或许也是有的,若是她猜错了,她便走不出这皇宫,可便是猜对了,又有什么值得高兴? 嘴边泛起了一抹凉薄的笑,她起步,走出了这金碧辉煌的昭阳宫。 …… 尉迟扬看不透秦霄的心思,但是,却明白易之云的用意,他的目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保护他心爱的妻子! 只是,他却也不知道柳桥为何会进宫去! 丢下重伤的夫君跟年幼的女儿,去那虎狼之地! 她手里明明握有可以扭转乾坤的筹码的! 除非,他们猜错了。 不过这个想法在见到了易之云之后,便被否定了,便是易之云一言未发,但是单单是看他的神色,尉迟扬知道,他们没有猜错。 “……殿下让我告诉你,他同意合作。” 易之云的脸色仍是苍白,不过却已然站起,不再卧病在床,他的伤之所以重并非是伤到了要害,而是伤口太多,以致失血过多,便是醒来了,也需要静养,可是这时候,他已然顾不得这般多!“好。” 尉迟扬听着这般冷淡的回复,心里更是苦笑,吸了一口气,“老大,你的受伤一事……我事先并不知道……” 易之云没有如同从前一般直接说一句我相信你,而是静静地看了他半晌,方才道:“尉迟,现在这个已经不重要了!我只要我妻子安然!其他的与我无关!” “老大……” “回去告诉太子殿下,我易之云从来就没有什么雄心壮志,我只想守着我的妻子,我的女儿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辈子!”易之云打断了他的话,“请太子不必再多花心思在我身上!” 尉迟扬嘴边泛着苦笑,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决裂。 昔日的兄弟情,今日再也不复存在了! “不管如何,你永远都是我的老大!” 易之云没有说话。 尉迟扬想在说什么,却如哽在喉,什么也说不出来。 …… 元熙四年的新春是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之中度过,因为承平帝跟明睿太后都抱病,所以一切皇家一切的新春活动都停下了,不过,在除夕前一日,秦钊面对诸多求见承平帝的大臣不再冷冷地拒绝,而是道承平帝这几日病情已然好转,将会在初七这日前去皇陵祭祖,以祈求明睿太后凤体康愈以及新的一年大周风调雨顺百姓安康。 不管初七这日承平帝是否真的会出现,但是这个承诺无疑是堵住了不少人的嘴,也让暗潮汹涌的朝堂暂时平息了下来。 新年,还算是无波无澜地过去。 …… 皇陵离京城要走足足两天的路程,所以,初三一过,礼部跟内务府便摆出了浩浩荡荡的仪仗,只等待着承平帝出现,然后出发。 而文武百官也是翘首以待。 承平帝出现与否关系到将来局势的走向! 荆皇后步履从容地走入了寝殿,身后跟着两队捧着龙袍佩饰的宫人,浩浩荡荡的彰显着帝王威仪,“臣妾参见皇上。” 承平帝仍是一身常服,手持一本书籍正看着,仿若未曾看到荆皇后,听到她的问安一般,继续翻页看书。 “看来皇上今日的兴致不错。”荆皇后也不等他道免礼,起身便款步上前,雍容地微笑着,“也好,皇上以这般心情离开,臣妾也便放心了。” 承平帝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只是,便是这般的平静无波足以给人造成打击,尤其是对于荆皇后而言,“到了这一步,你说这些话还有意思吗?” “自然有。”荆皇后笑道,端庄优雅地坐在了他的身侧,微笑地凝望着他,“在臣妾的心里,从未忘记过皇上是臣妾的夫君,是臣妾的天,只是可惜,皇上却从未将臣妾看做结发之妻。” “你与朕从未结发。”一句话,足以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荆皇后仿佛又听到了自己千疮百孔的心又一次破碎不堪,“是,臣妾与皇上从未结发,不过很可惜,你我生同寝,死同穴!” “朕的皇陵没有你的位置。”仍是淡淡的声音,却是毋庸置疑的语气。 荆皇后以为自己不会再在他面前失态,便是他可以继续伤她的心,继续折辱她,但是,她也很自信自己不会再失态,都要送他下黄泉了,还有什么好畏惧,好动怒的了?可是——是她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他?! 她扬手,屏退了所有的宫人。 偌大的寝室之内,便剩下了这对最尊贵却完全不像夫妻的夫妻。 “这恐怕轮不到皇上做主!将来百年之后,臣妾一定会与皇上同穴,而且,只有我们两个人!”荆皇后一字一字地道,“废太子秦霄不但忤逆君父,更是在被废之后暗藏祸心,屡次谋害陛下,在其阴谋一一被粉碎之后,竟然勾结永安长公主,于皇上皇陵祭祖时暗下杀手!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畜生,他的生母如何有资格母仪天下?如何有资格入葬皇陵与帝同眠?!” 话说到了最后,依然是咬牙切齿,“皇上放心,臣妾与皇上始终是夫妻一场,如何会让这等无德无能的女人伴陛下长眠?自然会将其移出!”说完,笑了笑,却是极为的瘆人,“皇上认为臣妾该如何处置这无德的废太子生母?是移出皇陵随便埋了,还是直接挫骨扬灰?” 承平帝的脸顿时冷了下来。 “皇上。”荆皇后见状,心里生出了一股报复的快感,“臣妾问过了臣妾的父亲,他告诉臣妾,当初父亲的确曾经觉得皇上已经娶妻而遗憾过,也曾想过若是你没了正妻会如何,只是可惜的是,父亲还没来得及动手做些什么,敬仁便死了!” 话顿了顿,方才继续道:“所以,敬仁的死跟荆家没有关系,反倒是皇上你,脱不了干系!” 他不是很在乎敬仁这个死人吗? 他相信荆家谋害她,不就是想推卸是他害死这个女人吗?! 她如何能够让他如愿? “皇上,你的结发之妻,敬仁皇后,害死她的人不是当年迫害先帝的人,而是你!秦帧,是你自己!” 这个男人! 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给过她少女的憧憬,然后亲手击毁,可是,又弥补了她夫妻的美满,那些年,便她只是他的贵妃,便是明睿太后处处为难,可是,他对她却是说不出来的好!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 是永安的出现? 还是易之云身世的曝光? 或者更早…… 在她成为他的皇后,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之后! 可是,这些都是他给的! 都是他给的啊! 为什么给了她这些,却又要如此绝情地对待她? 一举一动,所有情愫,都是有目的! 那些年的那些好,都是有目的的吗? 不是色衰爱弛,而是从一开始,所有的好,都是有目的! 荆皇后知道自己不该像一个小丫头一般追究这些,可是,终究是压抑不住,“秦帧,这般多年来,你的心里可曾有过我!?” 就算不是他的妻子,可是,也是他的女人! 他的心里,可曾真正地有过她?! 261 弑君杀父 承平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甚至连一个正眼也没给她,只是,这边已经足够让她明白他的答案,没有!从来没有! 他甚至连跟她一个回答也不屑! 可凭什么?! 凭什么—— 她在他的眼里到底算什么?! “秦帧——” 她一字一顿地挤出这两个字,随后,笑了出声,却是极度的难看,最终,转为扭曲,“好!好!很好!”每一个字都说的咬牙切齿。 “既然你如此绝情,那就别怪我们母子!皇上,别怪我们母子!” 承平帝仍是那般的平静,威严的宛如仍是这座锦绣江山的主人,平静的足以蔑视眼前所有张牙舞爪的敌人。 “来人!”荆皇后宽袖一拂,厉声喝道,扭曲的容颜又恢复了端庄,却是那般的冰冷瘆人。 宫人听命入内。 “伺候皇上更衣!”荆皇后厉声下了这道命令,随后转身离去,没有再看承平帝一眼,在这一刻,身后那个男人已经不值得她费一丝一毫的心思,他唯一的作用便是将她的儿子送上龙椅! 绝情,她并不比他差! 吉时时分,承平帝依照秦钊所说的出现了,只是却只是露了一面,便上了龙銮,不过但看那脸色,却丝毫不像是有病之人,只是却不知道是秦钊所说的大好了,还是根本便没有病! 朝臣心中思绪万千,紧跟在浩浩荡荡的队伍之后一同前往皇陵。 慈安宫 明睿太后一袭单薄的衣裳站在了窗前,多月的卧病在床让她的脸色极为的不好,此时再由寒风一吹,更是糟糕了。 “太后娘娘,风大……” 一个宫女上前,战战兢兢地道。 慈安宫的宫人都被荆皇后给清洗了一遍,不过大多数的宫人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只要不是瞎子也都看出了宫中的不对劲,因此心里也更是惶恐。 明睿太后没有动,目光窗外飘着的细雪,寒风从窗户灌进来,她却无法感觉到丝毫的冰冷,因为心里的冷更盛。 终究还是避免不了吗? 她又要亲眼目睹一场皇室倾轧,同室操戈,血脉相残? 先帝…… 你若是在天有灵,便不要让悲剧重演! 那都是我们的子孙啊! “太后娘娘!”那宫女看着眼前摇摇欲坠的明睿太后,赶紧上前扶住了她,“太后娘娘……” 明睿太会仿佛再也支撑不住一般,没有力气再站起…… 那些年的腥风血雨她经历过,熬过来,那是因为,虽然都是一样的皇室倾轧,可是,那时候那些人,是她的敌人,而如今这些,是她的儿子,她的孙子…… 还有…… 她的女儿! “永安……” 她愧疚最深的女儿,最终仍是被卷进来了! “太后娘娘,长公主陪皇上去皇陵祭祖了……”宫女一边扶着明睿太后一边道,“若是太后娘娘想长公主,奴婢去禀报皇后娘娘,请长公主回来?” 虽然可能性不高,但是宫女还是说了,因为明睿太后出事的后果太严重了,至少对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是如此。 明睿太后却合上了眼睛,没有给出任何的回答。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可以当机立断做出牺牲女儿来换取一线生机的王妃,而只是一个不得不面对子孙相残的老人! 她以为自己还可以撑下去的,还可以如同当年一般,可是,却高估了自己! 岁月的风霜,世事的残酷,已然磨灭了当年的果决。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来人,快来人……太医……快请太医……” 慈安宫内,一时间混乱不堪。 荆皇后很快得到了消息,冷冷一笑,“让太医院的人精心点,这老太婆现在还不能死!” “是……” …… 秦钊一直走在浩浩荡荡的队伍前方,面色被寒风刮的一片冷厉,眸色因时不时传来的消息而深沉无比,这次皇陵一行,为的不仅仅是让承平帝以一个可以说服天下人的原因驾崩,更是为了引出秦霄这条隐在暗中的毒蛇! 龙銮一路走得很顺利,地面早就被事先清理了一遍,夜里下的雪天一亮便已经被清扫干净,不平的路段被整的平平整整,泥泞的路段铺上了厚厚的地毯,一扇扇皇旗被吹的霍霍作响,浩浩荡荡的往皇陵所在而去。 而不管是在皇陵,还是在途径的险要之地,都埋伏了事先调动好的人! 只等着秦霄现身! 只是秦钊却不知道,这场博弈,从一开始,他便已经步入了秦霄设下的陷阱,也注定了,他只能是输家! 安陆侯并不赞同秦钊为了引出秦霄而摆了这般一场大戏,便是想要洗清弑君杀父的罪名也不需要费如此大的功夫! 现在的情况,场面越大,越是难以控制。 只是,他没能劝阻,便是荆皇后也站在了儿子这一边! 他只能退让! “太子府的人可控制好了?” “都控制好了,只是秦霄消失了几个月从未关注过太子府内的家眷,孩儿担心……”安陆侯世子面带忧色,秦霄在朝中的名声虽然很不错,只是,若是他真的重视这些家眷,便不会一直没有露面过,便是让人去打听一下情况也不曾,而太子府内的人,便是太子妃这个原配发妻,也都不过是一个只会生女儿的娘家败落的无用之人,其他的,不是妾室就是庶出,秦霄未必会顾他们的死活!“这些人未必能够牵制秦霄!” “柳家的人跟那云氏呢?”安陆侯又问道,眼底有着阴沉,“秦霄不在乎他的家眷,不过永安似乎并非如此!” “父亲……”安陆侯世子苦笑,“不过是养父母罢了,至于那云氏……永安跟她的关系从来就不好,说不定我们动了她,还帮了永安一个忙了!” “清宁那小丫头……” “父亲!”安陆侯世子打断了父亲的话,犹豫会儿,道:“这一次我们是不是太过冒险了?” 安陆侯面色陡然一沉,冒不冒险他心里清楚,只是,却容不得别人这般质问,尤其这个人还是他的儿子,将来安陆侯府的继承人,“没用的东西!” 他没有回答,而是直接甩出了一个巴掌! 冒险? 安陆侯府能走到今日,哪一件事不是在冒险,那一个时候安安分分便能够等来天降好事?!承平帝的态度已经渐渐清晰了,再这样下去,谁也不能保证他会做什么!?那时候,安陆侯府只能坐以待毙!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 更何况,秦钊的心已经乱了,若是不给他刺激,他自己便会先垮了,到时候,荆家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父亲……”安陆侯还想说什么,不过在父亲冷厉的目光之下始终没有说出来,谋逆造反,便是一直很顺利,可是父亲,他就不觉得太顺利了吗? 安陆侯不是没有其他的忧虑,只是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成功,便是死,是九族皆灭的下场! “你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就行,其余的废话,不说不会死!” 安陆侯世子苦笑。 …… 相对于安陆侯府的主动参与,成恩伯姚家却是被逼,姚家跟秦钊是姻亲,在秦钊开始动手的那一刻,姚家已经没有选择,只能跟随。 姚家能够出一个皇后,这件事的喜悦并未能够压下所有的不安,毕竟,谋逆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只是,他们同样没有选择,更加没有选择,只能倾尽一切去帮忙! 身为姚家的姻亲,萧家也并未能置身之外。 便是萧嵘也不能! 当了兵部尚书多年的萧嵘在军中的根基虽然没有浴血奋战的一方将军那般的深,但是,多年的经营下来,其影响力还是有的! 所以,便是他不愿意,为了增加一份胜算,秦钊,乃至成恩伯都不会让他置身事外!趟了这趟浑水的萧嵘比所有人都清醒,他不敢说对成平地了解十分,但是绝对不相信他会这般不堪一击!只是,他唯一能够做的便是将长子送出京城,保住萧家的一丝血脉,同时,想办法让萧瑀也悬崖勒马及时抽身,只是,这份关心,只是唤来了冰冷的嘲讽。 便是到了最后的时刻,亦是如此。 “你放心,若是真的出事了,萧瑄自然会给你留一条血脉!” “瑀儿……” 萧瑀起身,“若是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那我就不奉陪了!” “萧瑀——”萧嵘怒喝,这些年他苍老的很厉害,如今头发依然是斑白。 “况且,就算是失败了,于我而言也不算坏事。”萧瑀似笑非笑,“到时候满门抄斩,萧家逃不了,成恩伯府更是逃不了,有你们陪我下黄泉,我也不会寂寞!” 萧嵘盯着眼前的儿子,心里猛然颤了一下,一个荒诞的念头缓缓浮现,只是他还未来得及确认,萧瑀便走了。 可便是萧瑀给他机会确认,他也未必有能力说出来! 萧瑀,他到底想做了什么? 过去的那些事情,真的让他恨到了这个地步?不惜毁了自己也要跟他们同归于尽?! …… 祭祖的队伍离开京城的当夜,京城更加安静,安静的便是连细雪落地的声音都几乎可以听得见,而便在这般的夜里,易之云回到了阔别了多年的易府。 “……老夫人跟柳家夫妇都被萧瑀给带走了。” 易之云坐在了记载了他人生最温暖最幸福岁月的寝室内,听到的却是最冰冷的回复,他知道秦钊必定会对母亲他们下手,只是,却没有办法! “爹……”身旁一直紧跟着的柳柳感觉到了父亲情绪的不对,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声音有着怯意,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安抚,“爹你放心,奶奶给姥姥他们不会有事的……” 易之云低头看着面色有些苍白的女儿,嘴边扯出了一抹微笑,伸手抚着女儿的头,“柳柳,害怕吗?” 这种情况之下本不该将她带在身边的,只是,除了她母亲,他谁也不信,包括这些一直对他们忠心耿耿的人! 萧瑀的背叛,秦霄的绝情,还有尉迟扬的不得已,都很清楚地告诉他,如今,除了她,他谁也不能毫无保留地信任! 他只能将女儿带在身边,哪怕让她看到一些她不该看到的! 柳柳抬着头,认真地摇头:“没有!柳柳不害怕!柳柳答应了娘要好好照顾爹的,柳柳还要跟爹一起将娘救出来!” 易之云摸着她的头,笑了笑,“好。”随后抬头看向眼前的知夏,“阿桥真的去了皇陵?” “目前来看是如此。” 易之云冷笑,“若是她去了京城,为什么萧瑀会留下?” 知夏皱眉。 “去皇宫!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查到她的下落!”易之云冷声下令,若是阿桥的猜测没错,若是这场混乱承平帝未必那般的无力,那这些他派来的人,也未必没有保留! 知夏看了看他,低头应道:“是!” 待人退了出去之后,易之云牵着女儿的手走入了寝室内,从床榻底下摸出了一个东西,一个紧贴着床板的小盒子。 那里面有着足以扭转乾坤的权力! “你这个笨女人!” 看着里面的散发着森森冷意的令牌,易之云低声呢喃着,若是你错了,你可想过后果?你这是想让我们父女陪你一起下黄泉?! “爹……”柳柳缓缓开口,“别生娘的气……娘……娘她很担心你……” 易之云收起了思绪,转身看着女儿,“嗯,爹不生气。” “等娘回来,爹再生气。”柳柳道,“到时候爹打娘的屁屁,柳柳一定不护着娘!” 易之云愣怔。 “娘不该丢下柳柳,也不该丢下爹自己去那皇宫里面!”柳柳认真道,“不过,柳柳知道娘都是为了我们!” 易之云颔首,微笑:“嗯。” “爹,娘一定不会有事,是吗?”柳柳仰着头,看着眼前虽然脸色不好,但是却仍是那般让人信服的父亲,问道。 易之云点头,一字一字地道:“一定不会!爹保证!” …… 帝銮顺利到达皇陵,也意味着一路上秦钊布下的天罗地网都失去了用处,这让他愤恨不已,不过,却还未失去了冷静。 祭祖从来都是繁琐无比的,更别说还是在这般诡谲的气氛之下。 不过承平帝却从开口露面到了结束,丝毫没有被软禁的样子,只是,却仍是不愿意与朝臣交谈,更不见仪式闲时前来求见的大臣,这般的态度更是让众人摸不着头脑。 整个祭祖整整持续了五天,到了最后一天,平静终于被打破了,承平帝中毒身亡,而凶手竟然是永安长公主! 与其同时,皇陵被西山大营的精锐将士重重包围! “秦霄,你终于出现了!”看着那走在将士之前的男人,秦钊冷冷出口,“来人,将这个谋害父皇的乱臣贼子拿下!” 262 剑拔弩张 一声令下,双方剑拔弩张。 秦霄冷笑:“的确有乱臣贼子意图谋害父皇,不过这个人不是本殿,而是你!秦钊,你当真以为可以蒙骗天下!?你当真满朝文武都相信你的那些把戏?之前你挟持父皇已经是十恶大罪,如今又谋害父皇呢,陷害永安姑姑,更是罪无可赦,你若是自尽于列祖列宗陵前,来日或许还可以得到列祖列宗的宽恕!” “十恶不赦?罪无可赦?”秦钊讥笑,“你的确是十恶不赦,否则也不会勾结永安谋害父皇,还想污蔑于本殿,现在更是擅自调动西山大营的将士!秦霄,该自尽于列祖列宗陵前的人是你!” “本殿是奉父皇之令前来勤皇!”秦霄反击。 秦钊讥笑更浓,眼底却是寒芒四溢,“奉父皇的之令?你可有父皇的诏书?手令?或者是调遣令牌?!” 秦霄冷笑:“自然是有!” “你确定你有?”秦钊勾起了嘴角,似笑非笑。 秦霄面色一凛。 “既然有,那就拿出来让大伙儿看看!”秦钊扬声道,目光扫视了一圈四周面色各异的大臣,“也好让大家看看究竟是你十恶不赦弑君杀父,还是本殿蒙骗天下!” 秦霄未动。 秦钊笑道:“怎么?拿不出来?还是根本就没有?!” 秦霄仍是不语。 “事实已经很清楚,废太子秦霄勾结永安长公主谋害父皇,如今还矫诏煽动西山大营将士谋反!”秦钊的声音铿锵有力,同时还隐隐带着一丝的兴奋,厉目扫向前方的西山大营将士,“尔等乃我大周将士,更是京城最僵固的防卫,如今要跟着这个乱臣贼子一同谋逆吗?!” 随着他这一声话落,在场的人也打破了寂静,有人开口声讨秦霄,也有人暗自窃窃私语,可那些来自西山大营的将士仍是岿然不动。 “王礼,你这是要一条路走到黑?!”秦钊见状,眼底闪过了一抹阴霾,高声对那带头的人喝道,“只要你将秦霄擒住,本殿可以不追究你们受他蒙骗之罪!” 今日带头的人并非西山大营的主将,而西山大营主将是从承平帝在西北的时候便一直追随在他的身边,如今受封为忠勇伯的高展,而高展之所以能够稳坐西山大营主将这个至关重要的位子多年,除了承平帝的信任之外,还有便是高展没有家眷。 这在京城,尤其是权贵圈里面极为特殊的例子。 高展孤儿出身,后来到了承平帝身边当差,一路跟随着承平帝,成年之后倒是娶过了妻子,不过妻子在当年的混乱之中如同敬元皇后这些无法等到苦尽甘来这一日的人一般殒命,跟她妻子一起殒命的还有他的两儿一女。 在承平帝登基之后,曾经打算在京中寻一个名门闺秀给他赐婚,不过他一直婉拒,最后更是表明立场不再娶,之后便一直投身军中,为承平帝鞍前马后,待大局定下之后,便掌管西山大营,直至今日。 这也是秦钊无法动西山大营的最主要原因,因为高展没有弱点。 没家室,不恋女眷权势,手握重兵,只忠心于承平帝,这样的人根本无法攻破,而一旦露出了痕迹被他觉察,反而会让他护主而反过来咬自己! 而王礼,除了是副将之外,还是高展的义子,他能够来,便是证明高展站在谁这一边! “二殿下,末将等只是奉命行事!”王礼沉声回道,仍是没打算如秦钊一般“弃暗投明”。 秦钊眸子微睁,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在超出掌控,“奉命行事?奉谁的命?秦霄吗?”他开口叱问,“王礼,难道你也要与秦霄谋反?!” “王礼,忠勇伯忠心耿耿,你身为他的义子竟然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你就不怕污了忠勇伯的威名?”一旁一直沉默的安陆侯出声,正义凛然,“主位将士,你们都是大周的忠臣,难道今日要为了这两个乱臣贼子而英明尽毁,连累家小?!可知谋逆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一众士兵仍是不为所动。 秦钊的脸色转为了铁青,从怀中取出了一块令牌,赫然是当日承平帝交给秦钊的那块,“众位将士,这是父皇交予本殿的调遣令牌,如今本殿命令你们将这两个乱臣贼子拿下!” 这话一落,在场的大臣的脸色又变了好几变。 可该动的人还是没有动。 “秦钊,在你用诡计得到这块令牌之前,他们已经先得了令,令牌一旦易主,便作废!”秦霄扬声道,似乎对他拥有这块令牌并不吃惊,反倒是笑了出声,“而且,父皇在将这块令牌交给永安姑姑之时也已经密令忠勇伯,除了永安姑姑或者她的夫君,任何人拿着这块令牌,便是那真正心怀谋逆之人!” “你——”秦钊气结,握着令牌的手发紧,似乎想将那令牌给捏碎了一般! 易之云! 他就不该信他! 就不该信他!? 可他就不怕他杀了永安?杀了他最宝贝的妻子?! 还是一切的珍视都只是幌子?! “如今,谁才是乱臣贼子,想必诸位大人也已经清楚了!”秦霄喝道,身上的气势尽显,“秦钊先是软禁父皇,矫诏废黜本殿,之后千方百计要将本殿置之死地,幸得威远侯世子与安国公出手相救,本殿方才幸免于难!”厉目看向秦钊,“而秦钊在见杀本殿不得,又见阴谋败露,竟对父皇下手,软禁了永安姑姑,谋害了父皇之后再嫁祸永安姑姑,然后污蔑本殿是幕后真凶!幸好父皇早就洞悉了秦钊的狼子野心,早在南巡之时便秘密前往台州,将调遣西山大营的令牌交予永安姑姑保管,并且下了这样的密令,才让大周的江山不至于落到这样一个弑君杀父的阴险小人手里!还有安陆侯——”长臂一抬,指向了他,“你与秦钊狼狈为奸,做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若是你肯束手就擒,本殿尚且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可笑!”安陆侯虽然也意识到了事情不对,不过也没有失去冷静,“你说先帝将这令牌交给了永安长公主不过是空口无凭?你有什么证据?!若是永安长公主真的有这块令牌,那她怎么不早就拿出来调兵进宫救先帝?便是她不会调兵遣将,那总不至于让自己落到被人陷害杀先帝的境地吧?秦霄,分明是你在砌词狡辩!” “是不是砌词狡辩,等本殿见到了永安姑姑自然就清楚!”秦霄冷笑,“你们既然说永安姑姑谋害父皇,那总该审问审问吧?弑君可是大罪!” 秦钊脸色更是铁青的厉害,死死地盯着秦霄,半晌,忽然喝道:“来人,将他给本殿杀了!” 这话一出,安陆侯也变了脸色,目光扫向他,又是气又是惊愕,如今虽然僵持着,但是也还没有到那般严重的地步,可他竟然先输了阵脚!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若是他当初果断点直接送承平帝上西天,还会有这么多的事情?! 什么不能背弑君的污名? 胜者为王败者寇,只要赢了,只要做上了那张龙椅,什么样的污名洗不清,什么样的罪名抹不去?! “殿下,不要上这乱臣贼子的当!他这是在激怒殿下,好让众人以为殿下是怕了他!” 秦钊目光横向他。 安陆侯目露警告。 秦霄哈哈大笑:“秦钊,父皇果然说的没错,你就算登上了皇位也不过是荆家手里面的一条狗!” “你闭嘴——”秦钊勃然大怒。 秦霄讥笑:“难道本殿说错了?!连到了这一步你都还要受制于荆家!秦钊,枉父皇对你多年来宠爱有加,最后你竟然听信荆家的谗言与他们一同弑君,你可对得起父皇,对得起我们秦室皇族?!” “你……” 秦钊的反驳之语没有说完,那边安陆侯便先开口了,“庶人秦霄,你不用再这里挑拨离间!先帝废黜你是因为发现你与海盗暗中勾结,更试图在当年先帝南巡期间行刺先帝,先帝虽虽敬仁皇后敬重怜爱,但但绝对不可能让一个勾结外敌来图谋不轨的储君继承大周的江山!先帝虽罢黜了你,但是念与敬仁皇后的夫妻情还是给了你一份颜面,没有将你打入宗人府,而只是让你在太子府思过,可你却枉费了先帝一片慈心,先是丢下家眷私自逃离,随后便勾结易之云,利用永安长公主谋害先帝,此等恶心天理难容,今日本侯便要协助殿下大义灭亲!” 说完,便厉声一喝,“来人!” 这声令下,却比秦钊方才的几声更加有用,一旁待命的侍卫当即响应,拔出了武器等待着下一步的命令。 “将秦霄这个弑君的乱臣贼子拿下!” 安陆侯下一步的命令厉声说出,就算秦霄如今手中握有西山大营,他也不能束手就擒!这场赌局,荆家将所有的一切都压上了,若是失败,后果不是荆家可以承受的,所以就算拼到了最后一兵一卒也绝对不能放弃! 况且,秦霄未必就赢定! 高展不可能将全部人都给秦霄带来,所以只要在高展动用大军之前将秦霄收拾了,那便还有一线生机! 一切都只要秦霄死了! 263 悲凉 秦霄嘴边闪烁了一抹笑意,随即后退两步,目光凛然地扫视秦钊与安陆侯两人,“来人,将这两个乱臣贼子拿下!” 相似的话,同样的响应。 王礼拔出武器,沉着的脸上泛起了铁血的杀意,“是!” 一场血战便要上演。 而便在此时,一道苍老却如泰山一般沉稳的声音传来,“等等!” 众人循声看去,却是见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明睿太后! 此时她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袍,衬托着原本便苍白的脸色更加的病态,然而,神色却是坚韧沉稳,似乎又回到了当年面对绝境之时的坚不可摧一般。 众人错愕。 承平帝来皇陵为的便是给重病不起的明睿太后祈福,如今明睿太后却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虽说并非一点事儿都没有,但是却也没有所说中那般眼中,也就是说,承平帝来皇陵的理由站不住脚跟!亦便是说…… 正义的站在了秦霄这一边! 文臣此时心思已经百转,武将虽然没有这般的玲珑心,但是心里也不免因为明睿太后的出现而有些浮动。 秦钊的面色狰狞的可怖,只是却不是因为明睿太后,而是因为站在她身后的男人,萧瑀!他怎么会在这里?!他该在京中控制易之云的! 难道…… 手中的令牌几乎磕进了他的掌心,只是他却没有丝毫的感觉! 安陆侯的脸色同样的难看,秦钊不敢去面对心里的那个猜测,安陆侯却没有!萧瑀跟明睿太后一同出现,他便明白了! 秦霄—— 终究还是小看了他了! 他竟然在那般多年前就已经在他们身边埋下了这颗致命的棋子! 这些年来,安陆侯便是不信任萧瑀,但是无数次的试探过后,他也肯定萧瑀不是秦霄的人,而排挤他的原因也从当初的不信任转为了不愿意看到秦钊身边有人坐大! 只是秦钊一直护着,他虽然气氛,但是为了不跟秦钊闹翻,也就一直容忍着不动萧瑀,可没想到最后竟然养出了一头饿狼来! “皇祖母!”秦霄上前,神色恭敬而关切,可当他想要上前去搀扶明睿太后之时,却被她给避开了,眸底闪过了一抹暗沉,而面色仍是未变,“皇祖母你怎么来了?” 明睿太后看着眼前自幼疼爱大的孙子,眼底的情绪极为的复杂。 “太后,请为太子主持公道!” “太后,请为太子主持公道!” “太后,请匡扶大周社稷!” “请太后匡扶大周社稷!” 明睿太后还未回答秦霄的问题,一旁原本支持太子的大臣纷纷跪下,其后,那些忠心于皇帝的大臣也纷纷跪下,尤其是跟随而来的内阁阁臣,他们比谁都清楚眼前到底孰是孰非。 秦钊的面色更是扭曲,萧瑀的出现让从前承平帝的一些话又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萧瑀——秦霄——霍然,他猛然躲过了身旁侍卫手上的刀,冲向了秦霄。 秦霄虽背对着他,可是却并未失去警觉心,在第一时间避开。 一旁的王礼当即上前。 秦钊的护卫见状也上前。 “都给哀家住手!”明睿太后厉喝道,消瘦的身躯剧烈颤抖,眼底弥漫着深沉的痛,难道这就是皇家人的宿命?还是他们的报应?! 只是虽然她的身份贵重,可是,杀红了眼的秦钊不会听到,其他人,虽然听到了,却也不会听从。 秦霄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明睿太后自然没有忽略他这一神色,心中的伤痛更重,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仁孝的霄儿成了这个样子?还是真的跟永安所说的,她从来就没有真正地了解过他? “霄儿,让他们住手!” 秦霄转过身,将明睿太后眼底的情绪看的一清二楚,神色恢复了恭敬,只是双眸内的冰冷并未褪去,“皇祖母,秦钊谋害父皇,当诛!” 明睿太后脚步踉跄了一下,若不是身后的宫人及时扶住了她,恐怕早已跌倒在地,秦钊谋害父皇……谋害父皇……“皇帝……皇帝真的……” 她不信! 永安说皇帝未必就真的受制于人,怎么就…… 不会的! “哀家命令你让你的人住手!” 秦霄眼底的冷意更浓,“皇祖母,恕难从命!” “你——”明睿太后气的面色更加的发白,正打算继续说什么之时,却闻一道沉怒的声音传来,“那朕的命令呢?!” 这声音入闷雷一般,在众人的脑海中炸响。 秦霄亦然。 秦钊瞠目。 而安陆侯则是面如死灰,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当他看到了正缓步走来的人,却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承平帝死了跟没死有着根本的区别,若是承平帝死了,那便是秦霄得到了西山大营的支持,他们也还是有机会殊死一博,可是若是承平帝活着,他们便无一丝的胜算! “哈哈——”一道疯狂的笑声响起,秦钊看着眼前不该出现的人,笑的宛若癫狂,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能够如此的镇定!就算他是皇帝,可也不该被自己的儿子逼宫还能如此的镇定,便是他逼他喝下那鸩毒的时候,他也这般的镇定!如今,终于明白了!终于明白了! 他果真是由始自终没有想过将皇位传给自己! 什么将西山大营的调遣令牌给了永安,根本就是跟秦霄!还有安国公,那是太后的母族,若不是他允许,怎么会暗地里庇护秦霄?! 他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铲除阻碍秦霄的一切障碍吧?! 他是后悔了扶持自己来制衡秦霄了吧?! 他是认定了秦霄便是他唯一的太子吧! “父皇……父皇……”他笑的极为的难看,“你果然狠——”最后的这四个字,几乎是一字一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 然而,被他如此憎恨,乃至他不愿意承认的羡慕的人,此时心里亦是一片森冷,秦霄并未因为承平帝的出现而高兴,并非仅仅是跟自己的计划不符,更是因为他能够在秦钊的控制之中安然脱身! 虽然秦钊的一言一行都照着他所预想的去走,但是他从来不认为秦钊是个蠢材,尤其是在掌控承平帝这方面,绝对不可能疏忽! 如今承平帝却活生生在这里,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秦钊的那些所谓的心腹,所谓的严密控制在承平帝的眼里根本什么也不是!那自己你?他是不是也是这般? 他的身边的那些心腹,还有他的谋划,乃至这个筹划多年的计划,是否在承平帝的眼中也是什么都不是?! 一想到承平帝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如同对待秦钊一般了如指掌,秦霄便不寒而栗! 他从来不认为除掉了秦钊,那张龙椅便一定是自己的!只要承平帝还活着,他便有可能改变主意,因为他不仅仅只有自己一个儿子! 儿子…… 秦霄眯起了眼,随后微微侧身,目光投向了萧瑀。 萧瑀的目光与他对视,随后,落下,在悄然地往后退入了人群,随后赶往京城,然而,当他放进京城,便被目光冷冽的易之云给截住了! “怎么……” “阿桥到底在哪里!?”易之云没等他的话说完便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领喝道,“萧瑀,你们要的我已经给了,把阿桥交出来!” 萧瑀面色一凝,“她在何处我已经告诉……” “哪里根本没有人!”易之云没等他说完话便喝道,“萧瑀,把她交出来!” 他知道如今的一切事情都是秦霄在背后推波助澜,但是在见到秦霄派来跟他联系的人之前,他从未想过萧瑀竟然是秦霄的人! 虽然当年他曾经质问过他既然想报复姚家,为什么不去投靠太子反而成为二皇子的人?可是却没想到结果竟然是这样! 这么多年,他们早就狼狈为奸! “我不管你跟秦霄之间到底还有什么阴谋诡计,我只要我的妻子平安!萧瑀,把阿桥交出来!” 萧瑀抬手攥住了他的手,一字一字地道:“我并未妄言,她的确在那里!”为何保护她,他单独给她安排了去处,甚至还利用云氏跟柳家他们来当掩护,怎么可能会不见?!怎么可能?!“我派了人在那里保护……” “人都死了!”易之云眸子猩红,他不想相信萧瑀的话,只希望他是还存着心中的执念,将柳桥给藏起来了,可是现在……“萧瑀,若是她有什么事情,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柳桥失踪了。 萧瑀没想到会出差错,柳桥同样没想到! 从进皇宫开始,她知道自己是冒险,只是每走一步,她都极为的小心,可是,当时一切的猜测都得到证实,当她以为很快便会结束这些事情的时候,却出了岔子。 而这个岔子竟然是景阳! “父皇没死。” 柳桥看着一身黑色衣裙走进来的景阳,面色有些憔悴,不过神色还算是从容,“让你们失望了吧。” “不。”景阳笑了笑,“哪里失望?若是父皇真的就这样死了,那才是真的让人失望了。” 柳桥盯着她,不语。 “怎么?”景阳笑了笑,“不问问我会怎么对你?” “问了又如何?不问又如何?”柳桥反问。 景阳笑道:“姑姑不愧是姑姑,也难怪这般多年来他对你死心塌地!” “景阳……” “姑姑。”景阳打断了她的话,“我试过了,出嫁前我去见你的那日是真的下定决定要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我是真的下定决定的!也很努力地去做!可是……”笑容添了一抹凄厉,“可是不行!永安姑姑,我没有做到!不管我如何的努力,最后还是失败了!而这个代价便是失去了我的孩子!” 柳桥仍是沉默。 “我不在乎薛行之如何,可是,我是真的在乎那个孩子!即便他的父亲十分的不堪,我还是将我一心一意地爱着孩子,就像当初爱他一样!” “到了现在你仍是认为你是在爱易之云吗?”柳桥问道,“景阳,多年之后,世事变迁,沧桑磨砺,你仍是觉得那是爱吗?” “不然是什么?”景阳反问,面色渐渐地有些狰狞,“你们的就是爱,我的就不是?!” “是年少之时的一时迷惑。”柳桥看着她,“那不过是你年少之时的一时迷惑罢了,你甚至不了解易之云这个人,谈何去爱?” “那是因为你的存在!”景阳道。 柳桥笑了笑,“或许吧,只是景阳,当年便是没有我的存在,或者说易之云选择了抛弃我,你跟他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你凭什么这么说!”景阳厉声喝道,面目狰狞,“若是没有你,我会嫁给他,我会过的很幸福,我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我可以当贤妻良母,我可以为他生儿育女,而他会一直宠着我一直爱着我,让我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让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有痛苦,让我永远只会幸福地笑着,让我一生都不会经历苦难,让我……” “你觉得易之云爱我吗?”柳桥忽然打断了她的话,问道。 景阳没有回答,只是狰狞着脸。 “他很爱我。”柳桥继续道,神色却是宁静祥和,“可是这般多年,他却并未让我免受苦难,免受难过,我一直很幸福,可是这幸福之中却并不是只有笑,也有泪的存在,景阳,相爱之人,夫妻之间的幸福并不是单单的索取!既然承受了幸福,便必定要承担相应的苦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没有你想的这般简单!便是易之云真的爱你,也永远无法做到你所希望的这些!” “我亦可以付出!” “你不会。”柳桥摇头,淡淡地笑着,“若是如今的你,或许真的可以,可是若是当初的景阳公主,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什么叫做夫妻之间的付出,夫妻之间的相互扶持,因为那时候的景阳公主是那般的张扬跋扈,高高在上,她的情感毋庸置疑,可是,心也是那般的高高在上!你不会想到该去付出什么,而是理所应当地想着对方应该给你幸福!你是变了很多,可若是没有经历这些,你永远也不可能有改变!” 景阳浑身轻颤着,想要反驳,可是却似乎反驳不起来,半晌,方才一字一字地道:“可是现在我改变了!” “可易之云是我的丈夫。”柳桥回道。 景阳笑了,凄然而瘆人,“没了你就成。” “没了我,你也一样只能远远地看着。”柳桥并未惊慌,缓缓说道,“尤其是在目前的形势之下,况且,若是没了我,易之云未必还能活下去!” “可你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女儿。”景阳继续,笑容仍是那般让人心惊,“就算是为了女儿,他也会好好地活下去!至少在你们的女儿嫁人之前是这样!你女儿现在多大了?七岁了?那至少还有十年的时间!时间……而我便有十年的时间!” “在秦钊坐下这些事情之后,你觉得你还有这般多的时间吗?”柳桥问道。 景阳笑了,“我没有参与其中不是吗?就算父皇要处置秦钊,甚至是母后,可不会动我!至少会留我一条性命!更何况,当日我还救过了他!你说他会不会为了报恩而给我求情?哦,还有,皇祖母的身体不好,姑姑你也知道吧?父皇会在这时候杀光了我们让皇祖母伤心?不!他不会!甚至连秦钊,他也可能不会杀!” 柳桥嘴边溢出了一抹苦笑,的确给她说中了。 “所以姑姑,我还是有很大的机会的!”景阳笑容中添了雀跃,“到时候我落难,他丧妻,不正是同命相连?” 柳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景阳也盯着她,似乎对她如此平静的神色颇为的不满,最终酝酿成了愤怒,“姑姑难道不害怕?” “我为什么要害怕?”柳桥却笑了,“你还叫我姑姑不是吗?” 景阳的神色有过一瞬间的僵硬,随后,便是恣意的笑,宛若癫狂了一般,“是啊,我还叫你姑姑,可是这又怎么样?我还是想要你的男人,想要你的幸福!”她冲到了柳桥的面前,一把攥住了她的双肩,“姑姑!姑姑!你是我姑姑!呵呵……既然你是我姑姑,为什么要跟我抢他?!为什么你可以幸福而我却只能一直痛苦?!我叫你姑姑,可是,你真的是我的姑姑吗?你有将自己当成我姑姑吗?!” “景阳,你魔怔了。”柳桥却是轻声道,带着一丝的怜悯,那日在宫中她的提醒,她的善意并非是作假,而如今……“你的痛苦是别人造成的,可是,也是你自己不肯走出来!景阳,你……” “我走不出来!我走不出来你知不知道!”景阳厉声打断了她的话,有些歇斯底里,“你知不知道我活着有多痛苦?!母后一直说疼我爱我,可是在关键的时候,她心里只有皇兄,而皇兄……这个我一直认为是我最大的依靠,比父皇都要牢固的依靠,却为了那可笑的薛家的余威而在我最痛苦的时候选择漠视,对我不管不顾!不,不是不管不顾,而是指责,是质问!我是他的亲妹妹,比亲兄妹更加亲的双胞妹妹!权势……皇位……江山……姑姑,你可知道我有多恨——” 柳桥肩膀传来了痛楚,只是却并未毁开她,眼前的女子痛苦绝望,被困在了绝境之中看不出到出路,丝毫没有昔日少女的张扬跋扈,那时候的景阳公主是让人厌恶的,可是活的却是很好,如今……是懂事了,是洗去铅尘,只是……“景阳,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之路,该怎么走,只有自己能够决定,旁人能够左右,但是,不可能左右一辈子,你还有选择的机会。” “可是我走不出来——” “我帮不了你。”柳桥道。 景阳哈哈笑着,“不,你可以帮我!姑姑,你可以帮我的!你把他让给我!只要你把他让给我,我就可以重新开始,我就可以走出来!姑姑,这般多年,我的心一直像死水一样,直到那一日遇见了他!姑姑,那一刻我才感觉到我的心还是活着的!” “你魔怔了!” “魔怔了又如何?又如何?我知道只有他才可以让我活下去这就够了!姑姑,你把他让给我好不好?让给我好不好?” “你觉得可能吗?”柳桥反问。 景阳没有回答,泛着泪光的眼眸渐渐蒙上了一层冰,“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将他让给我?任何一个女人拥有他都不可能让出去!可是,你可以死!只要你死了,他就是我的了!” “你真的想杀我吗?”柳桥继续问道,之前她或许会认为她真的想杀自己,可是如今……“景阳,若是你真的想让我死,就不会费劲心思将我弄出来,更不会跟我说这么多。” 景阳没有回答,而是直接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面色狰狞。 柳桥没有反抗,双眸平静澄澈,带着一丝的叹息与怜悯,便是脖子上的力度在逐渐加深,她亦是觉得她不会杀自己。 不知道是她太过的镇定还是景阳真的没有打算杀她,手最终松开了,却是歇斯底里,“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把他让给我?为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柳桥站起身来,“不是因为他有多好,而是因为他是我柳桥的丈夫,我们说好了生死与共,不离不弃,不管他好与不好,我都不可能放弃,更不可能拱手让人,而你也很清楚,不管你做什么,你跟他都没有可能!当年的景阳只会以为的抢夺,而如今的景阳,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之后,便是我真的让了,他也接受了你,你认为你就真的能够幸福吗?” 景阳面色渐渐灰败,身子也摇摇欲坠。 “景阳,不放过你自己的人是你自己。”柳桥缓缓道。 景阳笑了,同时也落了泪,“你说的没错,不放过我自己的人是我自己,可是,我要怎么才能放过我自己?!你说我要怎么才能放过我自己?” 柳桥却是默然。 “你也不知道的是不是?”景阳含泪笑道,“不过你也说的没错,即使你将他让给了我,我还是无法放过我自己!因为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再也无法放过我自己!更何况是现在?我母后,皇兄谋反,荆家满门必定会被株连,就算我能够活下去,又将会面对什么?父皇会放过母后吗?皇兄是他的儿子,可母后不是,在父皇的心里,母后只是皇后,只是他需要一个皇后而母后恰好在那里又恰好适合!他不会放过母后的!而皇兄……就算留下了一条命,过的不过是苟且偷生的日子罢了!就算父皇饶他一命,以他的性子,又如何真的能够苟且活下去?还有秦霄……他怎么会放过我们……” 柳桥还是沉默,有些事情她亦无能为力。 “我杀不了你。”景阳继续道,“我真的很想让你死,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可是我还是杀不了你!不是我心慈手软,更不是我真的将你当成了姑姑,而是……”布满泪痕的脸上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而是因为我不想让他恨我,我曾经想过若是他可以记住我一辈子,那便是恨也无所谓,可是我还是舍不得!姑姑,你错了,我也懂得付出的!至少现在懂了。” 说完,便转身缓缓地走了出去。 柳桥心里像是压着什么似乎,呼吸都显得有些困难,起步追了出去,“景阳,我无法改变如今的一切,只是若是你想离开,我可以帮你。” 景阳顿住了脚步,转过身,笑着,却是凄然,“姑姑,我无处可去。” “只要你想……” “现在外面大概已经乱的差不多了。”景阳打断了她的话,“虽然过去了许多年,但是姑姑也应该还记得这是什么地方吧?” 柳桥环视了四周,却是没有什么印象。 “看来姑姑忘了。”景阳继续道,“这屋子便是当年我将姑姑掳来之地,现在算是旧地重游了。” 柳桥看着她,“景阳……” “姑姑不必说了。”景阳继续道,“正如你所说的,自己的人生必须自己去走,旁人再怎么干预终究也还是要自己去走!”说罢,沉吟会儿,又道:“不过若是当日我真的将你给弄死了,如今的结局会不会就是不一样?” “一定会。”柳桥笑了。 景阳也笑道:“是啊,一定会!因为我绝对活不到现在。” “一定。”柳桥回道。 景阳仍是笑着灿烂,目光却是迷离,似乎在追忆了那已经消失的恣意张狂,许久,方才开口:“我真的很羡慕你,真的。” “没什么好羡慕的。”柳桥淡淡笑道,“我们也不过是在过日子。” “过日子……”景阳咀嚼着这句话,“是啊,不过是在过日子,令人羡慕的过日子。”说完,面色却是一变,“小心——” 话落,便冲她扑了过来。 柳桥还不知道什么怎么回事,便被她给扑到在地,随之而来的便是血腥味。 “景阳!?”柳桥忙挣扎起身,却发现她的背上刺入了一支箭,“景阳?!” 景阳面色苍白,“走!” “你别说话!”柳桥扶着她。 “你快走!”景阳却是喝道,她的人早就在将她抢出来的时候都没了,现在她没有能力保护她!是她将她带出来的,她不能让她因为她将她带出来而出事,她不想让他恨她一辈子! 柳桥还没来得及回话,便被一道阴沉的声音打断。 “走?你们谁也走不了!” 循声看去,便见一个男子站在不远处,手上持着弓箭,不是别人,正是薛行之! “是你?!”景阳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薛行之,你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薛行之冷笑,“你觉得我想做什么?” 还真的皇天不负有心人,竟然让他发现了景阳这个贱人行踪诡秘,本来他还想着她想逃,便想趁着这个机会除掉这个贱人! 虽然皇陵一事太子赢了,可是承平帝没杀秦钊,秦钊不杀,自然也不会杀景阳,就算他投靠了太子,他这辈子也不可能休了这个贱人!可若是继续跟她当夫妻,不仅他窝囊,太子也会因为这样不信他!所以,景阳这个贱人必须死! 可是没想到她竟然去将永安长公主抢出来了! 不过这对他来说却是另一个好机会!太子不喜易之云夫妻,若是他除掉了永安长公主,那太子必定会对他更加的重用! 还有景阳这个贱人! 当然,他也没打算明着杀人,所以一路跟着,打算制造一个景阳丧心病狂杀了永安长公主,然后自己自尽的假象,可是没想到竟然被这个贱人给破坏了! 不过也不算失败! “你想杀的人是我,跟永安姑姑没关……” “你错了!”薛行之打断了她的话,阴沉的目光扫视过柳桥,“虽然我也很想要你的命,不过这次还我更想要她的命!” “你……” “谁让你杀我?”柳桥不待景阳说完,便沉声道,“是秦霄?” 景阳双眸一震。 “永安长公主果然聪明!”薛行之没打算说是自己的主意,不过也不算是说谎,“太子殿下觉得你们夫妻活在世上是在太碍眼了,所以派我来送你们下黄泉!” “秦霄……” “你是秦霄的人!”柳桥道,语气肯定,却并无惊讶,连萧瑀都是秦霄的人,薛行之暗中投靠了也不是没可能! 薛行之笑道:“没错!” “你怎么……” “我怎么会是太子殿下的人?”薛行之笑道,目光却是冰冷,如毒蛇一般盯着景阳,“不正是拜公主殿下所赐?若不是公主殿下一点也不念夫妻之情,我也不至于走投无路!幸好太子殿下慧眼识珠,给我指了一条明路,否则我薛家怕是要给你们陪葬了!” “是你告诉皇兄荆家跟敬仁皇后的死有关……” “没错!”薛行之冷笑道,“若不是如此,荆家岂会狗急跳墙?又怎么会上当?!” “不是梁王,是秦霄——”景阳喝道,随后便呕出了一口血,面上的血色更是急速褪去! 柳桥满目焦灼,“你别说话!” “呵呵……”景阳笑了,鲜血将她苍白的双唇染的极为的妖艳,“呵呵……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输了……就输了……” “景阳!?” “你以为……你投……靠了秦霄……就可以从……此飞黄……腾达了?”景阳没有理会柳桥,死死地盯着薛行之,“你是我的……驸马,给我皇兄……卖命了这……么多年,你们薛……家身上没有……任何值得……秦霄利用的……价值,你觉……得秦霄……会重用你吗?不!他不仅不会……甚至连信任也不会多给你们!” 薛行之闻言大怒,“你这个贱人,死到临头还如此的嚣张!” “呵呵……”景阳笑了,不再看向薛行之,而是转向向柳桥,又呕出了一口血,“你说……我为了救你而死……他会不会一辈子记住我……” “你——”柳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只是一句话,但是薛行之还是听明白了,这个贱人!贱人!就算她跟易之云没有什么实际性的关系,可是念了一个男人这般多年,现在死到临头了还惦记着,这跟给他戴绿帽子有什么不一样?就算他根本不在乎她这个妻子,可她景阳也是他薛行之明媒正娶的妻子!“贱人……” “你闭嘴!”柳桥怒喝道,“景阳你别说话,没事的!姑姑保证没事的……” “姑姑……”景阳笑了,脸色却越来越糟糕,“是啊……你是我姑姑……姑姑……他……他是我姑丈……呵呵……” “贱人——”薛行之面色发青地大步走过来。 景阳倏然握紧了柳桥的手,“告诉他,还是不要记住我了……我只是救我姑姑……”说吧,便忽然推开了柳桥,随后猛然跃起,往走到跟前的薛行之扑了过去。 薛行之没想到本来已经奄奄一息的人竟然有如此的举动,更没想到她还能攻击自己,等他回过神来,却见自己胸口处插着一支箭,那支他射在景阳身上的箭,“你……” “我……我们一起……下黄……泉吧!”景阳笑靥如花,“虽……然跟你……夫妻……一场……是我……这辈子……最恶心的……事情……不过……我要去找……我的孩子了……总不能……让他……连自己的父亲……长的……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你就陪我……下去好好让他看看……虽然……我恨不得……他没有你……这样的父亲……可……总是要看看……自己父亲……的样子的……”断断续续的话瞬间转为了畅顺,“薛行之,我们一起下黄泉吧!” “贱人——”薛行之猛然推开了她,踉跄地往后退。 景阳被推倒在地。 “景阳!?”柳桥见了这一幕亦是震惊,“景阳,你……” “哈哈……哈哈……”景阳没有理会扶着她的柳桥,目光始终盯着薛行之,看着他脸上的恐惧,看着他眼底的怨毒,看着他缓缓倒下,笑声始终没有停下,却是那般的悲凉,解脱了,终于解脱了!她也算是为她的孩子报仇了吧?还有皇兄……母后……也算是为他们报仇了……她这一生,没有做过任何有意义的事情,如今……如今终于做了一件了……“姑姑……” “景阳?”柳桥眼眸含泪,握住了她的渐渐失去温度的手。 “姑姑……”景阳看着她,目光却是在涣散,“我……真的……真的很想跟他在一起……好像跟他一起了……这些痛苦就能够消失……就能够回到……从前……我终于……终于明白……为什么……他选你……从来都没有……正眼看我……因为……因为我只想……只想从……他身上……得到快乐……得到幸福……从前是那样……现在更是……可是……我还是想跟他在意……” “别说了,我带你去找大夫!” “我……永远……永远都记得……那一年……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那天……那天……”话,没有继续,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前方,似乎打破了时间的限制,再一次见到了当初最美好的那一幕,那时候的她永远也不会想到她最终的结局会是这般…… “景阳?!”柳桥看着她缓缓合上的眼睛,声音沙哑地叫着,只是,却怎么也阻止不了缓缓落下的眼皮,“景阳!?” “阿桥!”忽然,一道熟悉的入了骨髓的声音传来。 柳桥循声看去,因为泪水有些模糊的视线内出现了那个男人的身影,“易之云……” 易之云冲到了她的面前,“阿桥,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看着眼前的男人,柳桥笑了,落泪地笑着,摇头,“我没事……”随后,低头看向已经毫无声息的景阳,“易之云,为什么会这样?” 易之云这时候才发现了还有另一个人,“她怎么会……” “救救她吧。”柳桥看着他道,“易之云,救救她吧……” 易之云看着她,又看了看已经没有了气息的景阳,最后并没有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将妻子紧紧的紧紧的抱在怀里! …… 二皇子秦钊挟持承平帝,假传旨意废黜太子,最后还试图弑君,幸的皇上英明,挫败了他的阴谋,如今,二皇子被擒下,一应参与人员也都被控制。 承平帝摆驾返回京城! 事情原本该结束的,便是没结束的,也不过是剩下如何处置这些叛逆的问题,然而,却远远不是,便在承平帝方才踏入了京城,皇宫内却涌起了浓烟。 荆皇后得知了儿子父亲谋反失败,引火自焚,若是单单是引火自焚,那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可她还拉上了其他人垫背。 承平帝在宫中的四个皇子。 昭阳宫的这场大火,不但焚毁了富丽堂皇的宫殿,更是让大周的半壁江山摇摇欲坠。 大火之后,承平帝的子嗣便只剩下被关押在宗人府等待治罪的秦钊,还有尚未恢复太子之位,不过在那诏书是假的前提之下,他仍是实际上的太子——秦霄。 264 两年 元熙四年的春天,大周的京城都被血腥笼罩着,荆皇后的疯狂举动彻底断送了整个荆氏一族,不满嫡系满门被抄斩,九族也被株连,而且从定罪到行刑极为的迅速,再一次让天下人明白什么叫做帝王一怒伏尸千里! 除了主谋的荆家之外,其他牵涉其中的死的死,抄家的抄家,所有参与其中的,牵涉其中的人都被处置,京城的权贵圈与朝堂再一次被洗牌,承平帝以铁血的手段为这件谋逆之事落下了帷幕。 “这里风大。” 易之云走到柳桥的身后,从后面圈出了她的腰肢,轻声道。 柳桥转过身,动作很小心,“知道你还出来?太医说你的伤还需要静养的。” “伤口都脱痂了。”易之云笑道,“你不是已经检查过了吗?” “你是太医还是人家是太医?”柳桥反驳,“让你听话你就听话!” “可你不听话。”易之云搂住了她,道。 柳桥一怔。 “阿桥,不是你的错。”易之云看着她,柔声道:“事情本就不是你可以掌控的,景阳的死更不是你的错。” 柳桥苦笑,偎依入了他的怀中,脸贴在了他的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景阳的死……我其实也没有多难过。” “我感激她救了你,不过若不是她自作主张,你也不必经历这一场危险。”易之云轻声道,“所以你没有多难过是对的。” “人家这般惦记着你,你这话不觉得绝情?”柳桥抬起头挑眉道。 易之云低着头,“我只对你有情。” 柳桥笑了,抬手抚着他的脸,“哎呀,让我看看,这脸皮什么时候变的这般的厚了?” 易之云抬手覆上了她的手,“不许再难过了,知道吗?” 柳桥敛去了笑容,放下了手保住了他的腰,“嗯。” “我们回钦州吧。”易之云拥着她道,“柳柳这几日一直问什么时候可以去钦州了,说想她小舅舅了。”将柳河他们接回来之后,柳桥当即便让人送他们离开京城返回钦州。 柳桥失笑,“那丫头。”嘴上是说女儿,只是心里却知道这不过是易之云的借口罢了,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这丫头跟希儿才见了几次?希儿那性子也跟她玩不来,“我也想去,只是现在不行。” “怎么不行?”易之云低头道,“你夫君我没你想的这般不中用。” 柳桥笑了笑,“你知道原因的。” “阿桥……” “即使我不管那些事情,可母后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走?”柳桥靠在了他的胸膛继续道,“易之云,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你放心,我不会让这些情绪困扰多久的。” “这可是你说的!”易之云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让她直视自己。 柳桥颔首,“你说的对,这本就不是我可以管的事情,他们父子爱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只要不拉我下水就成了。”末了,又补充一句,“至于景阳……” “怎么?真的想把我送她?”易之云挑眉警告。 柳桥抬手拍拍他的脸,“你想我还不愿意了!下辈子也没可能!” “我给她烧了足够多的纸钱了。”易之云道,“再大的恩情也算清了!”他是不信她会将他送出去,只是仍是担心这件事会在她的心里埋下疙瘩,他的确感激景阳,只是也的确认为若不是她,阿桥便不必受这份罪!“说不定她是故意的,故意挑拨离间!” “死者已矣。”柳桥没好气。 易之云低头贴着她的额头,“我不想让一个无谓人影响我们!” “对我这般没信心?”柳桥挑眉。 易之云吻了她的唇一下,“不是没信心,是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你不要我。” “人老珠黄的可是我!” “人老珠黄了?”易之云扬眉,“让我看看,哪里老了,哪里黄了?”一边说着,一边将人抱起往屋内走去。 “易之云——” 躲在远处的小小身影见了这一幕,大大地松了口气,转身对身后的罗妈妈道:“我们走吧!” “小郡主要去哪里?” “去花园摘荷叶给娘做糯米鸡!”柳柳风风火火地走着,小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娘亲心情一直不好,她跟爹说好了要哄娘亲开心的!“罗妈妈我要自己做,这次你不许帮忙!” 罗妈妈对这小祖宗是真的没法子了,以前她都是打下手,可自从夫人跟爷没事之后,照顾小郡主便成了她的第一任务,而原因,夫人说是她对易府熟悉。 当然,至于是不是这个,罗妈妈从来没有想过。 “好好好,不过小郡主也要答应奴婢一定要小心……”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再完娘就要饿肚子了!” …… 夜,静悄悄的,卧室之内只留了一盏引路的小灯,昏黄的亮光柔和的扑洒着,柳桥在一阵微痒中醒来。 “醒了?” 看着眼前精神奕奕的脸,柳桥咬了咬牙,没好气地道:“什么时辰了?”说完,看了一眼床榻外,“天黑了?” “嗯。”易之云道,随后说了时辰。 柳桥听了抬手掐了他,不过下手的时候还是没舍得用力,“柳柳呢?” “睡了。” “你看过她了?”柳桥又问道。 易之云点头,“放心,看过了,等她睡着了才回来的。” “没闹腾?”柳桥又问道。 易之云失笑:“放心,我们的女儿如今长大了,懂事了,这不,还给你做了糯米鸡了。” “怎么不叫醒我?”柳桥锤了他一下。 “你累了。”易之云道,脸不红气不喘的。 柳桥瞪着他,“你还要不要脸!?” “可以不要。” 柳桥决定不理这不要脸的男人,挣扎的想要起身,这不动还好,一动便觉浑身酸疼,再看眼前这精神奕奕的男人,又是一阵咬牙切齿的,“让开,我要起身!” 夫妻多年,易之云自然看出了妻子的心思,“生气了?” “没空!” “别生气。”易之云继续不要脸地腻歪,“我们多久没在一起了?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这般放纵,更不会让你……” “易之云你不要脸我还要脸了!”柳桥恼怒地打断了他的话。 易之云低着头,两人的鼻尖几乎贴在了一起,“阿桥,这样就好。” 柳桥心中一酸,什么怒火也没了,伸手抱着他,“嗯。” “好。”易之云笑道,低头亲了亲她,“起来吧,你女儿给你做的糯米鸡还在厨房温着呢,说谁也不让吃,就连我这个当爹的也不让。” 柳桥失笑,“这话怎么酸酸的?” “是酸,很酸很酸。”易之云没否认。 柳桥挑眉,“酸是正常的,我的女儿当然疼我多一点!” 易之云没反驳她这话,起了身随后便是伸手抱她。 “易之云,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柳桥拒绝道。 易之云挑眉,却没有停下,“我以为我已经证明了我的伤好了。” 柳桥脸一烫,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是,证明了!”这男人! …… 柳柳小朋友大了一岁了,不过这厨艺却没增进多少,去做那根本没做过几次,而且没有其他人会做的东西,那就更糟糕了。 易之云看着眼前那名叫“糯米鸡”的东西,摸摸鼻子,“要不先放着?” “给你!”柳桥很大方地将宝贝女儿的杰作推到了夫君的面前,“这样便不酸了。” 易之云苦笑,“可以不吃不?” “你说呢?” “这糯米鸡……”以前没听过也没见过,但是也不至于是这个样子吧? “我发明的。”柳桥没等他说完便道,“虽然这做的不怎么样,不过也是你女儿的一份心血,不能浪费。” 易之云叹了口气,只要硬着头皮将拿起筷子。 “好了。”柳桥笑着将那一坨夹在米跟饭之间的东西拿开,“跟你开说笑了!”他不介意她还舍不的。 易之云笑道:“就知道我夫人舍不得,为夫现在就去给夫人张罗其他的,夫人稍后!”说着,靠上前去偷香一枚,方才前去。 柳桥没好气地瞪着他,嘴边的笑意却是不减,在意那般多做什么?只要她守好自己的小家便成,她承认她很自私,可她能够做的,想做的,只是守好她的小家,跟她爱的人一辈子好好过下去。 易之云很快便回来了,想必也是对自己女儿的厨艺没什么信心,所以早有准备,可等他想要再进一步不要脸地讨自己媳妇欢心之时,下人却来报说萧瑀来了。 柳桥听了脸上的笑容顿时消了,跟随秦钊的下场都很惨,只有一个例外,那便是萧瑀,秦霄并未公开宣称他是他的人,不过却以他悬崖勒马救出了明睿太后为名保住了他,之后,更是以救驾有功为名让他官升了好几级,挤开了他老子当上了兵部尚书,一举成为如今的朝堂新贵。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所有人都明白,萧瑀是谁的人,自然也包括承平帝,只是,承平帝却默许了秦霄的赏赐。 个中原因,柳桥不想去揣测。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如今萧瑀前程似锦! “他又来做什么?!” 易之云也是蹙眉,之前萧瑀来过,是来道歉跟解释的,柳桥没见他,易之云却是见了,不过却也没听他的解释,便是不听也明白,只是有些事情发生了,即使不是真心的,伤害造成了便是造成了,再怎么解释道歉也无法弥补,“不见!” “可……可管家说……萧大人喝醉了……” 易之云眉头皱的更紧。 “喝醉了便喝醉了,直接让人扔出去不就成了?”柳桥语气带着厌恶,“喝醉了便来耍酒疯,当易家是青楼还是客栈?!” 易之云握住了妻子的手,“别生气。” “让他滚!”柳桥直接扔了筷子,怒道,若说之前她对萧瑀是生气,如今则是厌恶,他想报复无可厚非,可是用这般极端的办法……严格来说当年姚家并未对不起他们母子,他恨萧嵘就罢了,可是现在竟然用如此手段毁了姚家…… 荆家被灭了九族,姚家虽然没惨到这个地步,但是也落了一个满门抄斩,而随着姚家出事,萧瑀的发妻暴毙,他的嫡母之后也病故。 这若是没有他的手笔,她怎么也不信! 对付姚家也便算了,可他的妻子—— 再恨也是结发妻子,多年的枕边人! “外面传着当年陆家的事情是姚家人在背后下的手。”易之云岂会看不出妻子的心思,也不是要为萧瑀解释什么,只是单纯不想让她生气。 柳桥一怔,“他说的?” “没有。”易之云摇头,“我没听他解释,不过萧瑀这般作为难免被人诟病,之后便传出了这些内情,当初萧嵘入京便被姚家看中了,只是萧嵘已有家室,岳家对他又是恩同再造,姚家只能先除了陆家。” 柳桥皱眉,“真的有这等事?” “是不是真的我不敢肯定。”易之云道,“不过萧瑀有这么大的恨,不可能只是因为当初的阴差阳错。”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一旁的下人去取了另一双筷子,“萧嵘许也是知道这些才上折子辞官的。” 萧嵘的辞官折子上不但辞去了官位,更是为萧瑀的嫡子身份证明,随后便带着同样辞官的长子萧瑄返回原籍。 这般举动便更是验证了传言属实。 “他也没赶尽杀绝。” 易之云不是想为萧瑀说话,只是他也曾经被仇恨蒙蔽过,多多少少有几分明白萧瑀的心境,若是换做了他,或许做的更加的疯狂,而萧瑀至少放过了萧瑄。 “怎么?还想跟他当兄弟?”柳桥挑眉,便是事出有因,可是并不代表做下的事情便值得被原谅! 易之云苦笑,“我没有兄弟。” 柳桥心头刺痛了一下,“易之云……” “好了。”易之云收拾了心情,笑道,“你放心,我没打算跟他继续往来,虽说事出有因,不过我没兴趣跟一个窥视我妻子的男人当兄弟!” 柳桥瞪了他,“感情是我错了?” “当然不是!”易之云连忙赔罪,“都是为夫的错,是为夫引狼入室!” 柳桥哼了哼,接过了他恭恭敬敬递上来的筷子,“少跟他往来!” “是,夫人!” 夫妻二人很快便掀过了这个话题,下面的人也不敢再拿这件事骚扰主子,只得自己去处理,“找管家,那我们怎么办?” 如今易府的管家是从台州赶来的赵硕,虽然于洋自从来了易家之后并未做过任何背叛主子的事情,但是跟秦霄走到这一步,易之云不敢冒险,所以便以荣养为名将于洋送走了。 赵硕来了易府之后,上上下下清洗了一遍,虽不敢说再也没有其他人的眼线,但是至少安心了些。 “去准备马车,送萧大人回去!” 赵硕不清楚主子之间的事情,对京城的情况也不算是很熟悉,不过主子明显不待见这个萧大人,作为下人,自然要为主子分忧。 “是!” …… 柳桥没将萧瑀的事情记多久,第二天陪了忽略多时的女儿一早上,下午便进宫看望明睿太后,仍是没带女儿去,虽说如今宫里已经太平了,可是想着那对父子做过的事情,她还是不敢将女儿往宫里待。 明睿太后的身子很糟糕,几乎是卧床不起,便是连太医也明言若是不见好的话,估计过不了这个冬天。 说不难过,那是假的,只是柳桥能够做的只是宽慰,可是,在发生了那些事情之后,有什么言语可以宽慰这个老人的心? 那些皇子虽然不是她珍爱的,可也是她的孙儿。 “母后今日的精神不错。”柳桥伸手将明睿太后扶起,让她靠在了厚厚的靠枕上,“这几天一直下着雨,等雨停了,我陪母后出去走走,如今花园里的花开的正好……” 跟每次一样,说的都是一些琐事闲话。 明睿太后也是笑着听着,或许是不想去触及心里的伤痛,也或许不想浪费跟女儿相处的为数不多的时光,又或许,知道女儿不愿意去提,所以,便是想见外孙女,可也一直没有提。 明睿太后的身子不好,精力自然不济,柳桥只是在宫里呆了一个时辰便离开了,只是方才出了慈安宫,便被李成安拦住了。 “长公主,皇上有请。” 柳桥看了看他,终究还是去了。 李成安没将人带去乾元殿,而是引到了御花园,走过了九曲回廊,到了太初池中央的湖心亭,柳桥见到了自从那次被荆皇后允许面见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的承平帝,便是猜到他如今的状态不会太好,可是亲眼见了,却还是心中一惊。 如今的承平帝仍是一身威严,只是却仿佛苍老了十岁。 “皇兄……” 承平帝笑了笑,“我以为你再也不肯叫我皇兄了。” 没有自称朕,而是我。 柳桥心头泛着难受,也笑了笑,“皇兄说笑了。” “今天母后如何了?”承平帝没有继续话题,而是问起了明睿太后的情况。 柳桥虽然没见过承平帝,不过却从慈安宫的宫人口中得知明睿太后不见承平帝,“还是老样子。” “是吗?”承平帝道,语气难以形容。 柳桥沉默。 “以后多进宫陪陪母后吧。”半晌,承平帝才打破了沉默,“母后见到你会高兴的。” 柳桥颔首,“嗯。” “易之云……”承平帝又道。 柳桥不等他说完,“太医说他的身子还需要静养些日子。” 承平帝笑了笑,“也好,养些日子吧,你们这些年聚少离多的,现在也该补回来了。” 柳桥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是啊,这些年他老实再外面忙着,再这样下去,柳柳怕跟他不亲了。” “呵呵……”承平帝笑了出声,笑声却有一股沉郁的沧桑。 柳桥陪着笑。 又是一阵沉默。 “阿桥……”承平帝再次开口,“别怪皇兄。” 柳桥看着他,“不,我没怪皇兄。” “那就好。”承平帝笑道,不知道信了没有。 柳桥看着眼前的帝王,却又像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者,“皇兄……”话没有说下去,其实她想问问他,当初他坐视不理的时候可想过会是如今这般解决?更想问问他,他为何要这样做?是为了考验两个儿子?还是自信可以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只是,问题始终没有问出口。 或许是不忍,也或许是害怕,害怕那份帝王的冷血与无情! “如今,皇兄打算如何办?” “开春了。”承平帝转过身看向前方沐浴在春雨之中的盎然生机,“皇家也需要一些喜事去去晦气。” 柳桥不明,不过很快她便明白了,因为次日,承平帝便下旨,大选秀女,为太后冲喜! 选秀…… 柳桥苦笑,同时更是担忧,承平帝这般举动岂不是也不看好秦霄?只是,便是真的不看好,也不用这般的张扬。 要再生皇子,皇宫里面有的是女人,何必闹得如此? 好吧,她承认,她是有些怕秦霄了。 秦霄在这件事上具体做了什么她不清楚,只是这般的心计跟手段,她真的怕了。 “别担心。”易之云伸手搂住了她,“有我在!” 柳桥看着丈夫的脸,静默半晌,随后笑了,“嗯。”怕什么呢?有他在便好,不管是秦霄,还是其他人,都与她没有关系,她们只要守好自己的小家便好。 …… 岁月如梭,一晃两年,又是春暖花开的季节。 元熙四年的惊心动魄已然沉淀在了记忆之中,两年的平静驱散了那一年的阴霾,京城仍是繁华依旧,大周的江山仍是稳如泰山。 柳桥从宫里回府便见到女儿一脸气冲冲的,不禁笑道:“怎么了?又是谁惹了我们的小郡主了?” 元熙四年的选秀轰轰烈烈的,最后进宫的虽然人不多,但是那场盛世的确起到了安抚人心的作用,至于是不是能冲喜,柳桥不知道,不过明睿太后的确撑过了那一年的冬天。 这两年虽然大半时间都卧病在床,但是却还是一直撑着。 柳桥有时候想,或许她也放不下。 已经九岁了的柳柳个头长高了不少,小脸却长得越发的像父亲,不过那双眼睛还是酷似母亲,还好是这般,不过即便如此,柳桥还是觉得自己亏了。 自己千辛万苦生出来的女儿就只有眼睛像自己。 “还不是尉迟家的那个不要脸的!”柳柳恼怒道,“娘,我要进宫找皇帝舅舅,让他下旨将那个不要脸的仍去石城挖山去!” 柳桥听了也是皱眉,“他又来惹你了?” 尉迟家的不要脸,便是如今的威远侯世子,二皇子一案之后,威远侯便将爵位传给了儿子,自己带着一窝美人逍遥去了。 新上任的尉迟世子小模样跟他爹长得一样的妖孽,那性子却比他爹更胜一筹,小小年纪便油嘴滑舌的,讨的所有长辈都心疼不已。 当然,柳桥不在其中,她也不认为自己是这臭小子的长辈! 除去了大人之间的恩怨之外,柳桥对尉迟世子如此不待见的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在一年前的除夕宫宴上,这臭小子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他爹曾经想给他讨她女儿当媳妇,竟色胆包天地亲她女儿,还当众说她是他的未来媳妇! 若不是威远侯夫人言辞恳切的道歉,她定然怀疑这是不是秦霄的阴谋! “他说要给你送生辰贺礼!”柳柳气的小脸发青,“说是给未来岳母送的——”这话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一般。 真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欺负她小听不到是不是?! 可就算她还小,他不是比她更小!?这般小就这样不要脸,都不知道他是吃什么长大的! “娘,你跟爹说我绝对不会嫁给这么不要脸的混蛋!他还比我小了!” 柳桥点头,“你放心,就算你爹同意娘也绝对不同意!” 柳柳的脸色这才好些,“那我回去了。” “等等!”柳桥叫住了女儿,“又去哪里了?你这些日子一直躲着娘,到底在做些什么?”她不担心女儿做什么坏事,只是这般的女儿让她有种被女儿抛弃了的感觉,这丫头才九岁便这般了,将来要是真的嫁人了,还记得她这个娘? “不告诉娘!”柳柳转身对着母亲使了一个鬼面,便风风火火地跑回自己的院子了。 柳桥那个气的。 265 鬼灵精的小白眼狼! 易之云回府之后,便从下人的口中得知了自家夫人心情不太好的消息,而在得知了原因之后,更是提起了心眼,自从两年前的事情之后,他跟尉迟扬之间的关系也疏远了许多,不是怨他什么,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至于当初无意中提过尉迟扬的提议,他更是早就忘光了,可没想到多年之后这事竟然被闹出来了,还是尉迟绝这臭小子闹出来的! 想起当日这臭小子轻薄他的女儿,易之云心里也是一肚子的火,若不是尉迟扬发誓这事绝对是意外,他也往秦霄身上想! 这两年秦霄没有其他的动静,安安分分地当着他的太子,只是毒蛇终究是毒蛇,便是冬眠了也仍是!如今的蛰伏不过是因为承平帝,更因为承平帝虽大选秀女,只是后宫始终没有所出。 知晓内情的人都很清楚秦霄这是有恃无恐! 而承平帝再不喜欢这个儿子,也是投鼠忌器! “夫人呢?”回到了正院,易之云便问了妻子所在,声音有些低,一眼便可以看出来是提着心眼的。 “夫人在书房。” 易之云摸摸鼻子,往书房而去,正院的书房仍是当初的模样,这对夫妻似乎不吝啬告诉所有人他们始终不忘钦州的患难岁月,敲了门,没得到回应,易之云只好动手推门进去,入内,便见到柳桥坐在书案前审核着账目。 这两年她没有除了照顾女儿,进宫陪伴明睿太后之外,也将扔了的事情都捡了回来,生意没有扩充,但是也仍是红红火火。 “我回来了。”易之云走了过去,讪讪道。 柳桥没理他,连头也没抬。 易之云更是讪讪,也有些委屈了,“夫人,我回来了。” 还是没得到回应。 好吧,谁让他惹了夫人大人生气了,起步走到了身后,伸手抱住了她,“阿桥,我回来了,你想怎么折腾我就怎么折腾我。” “感情是我的错了?!”柳桥啪的一声合上了账本,满脸的愠怒。 易之云忙道:“当然不是,是为夫的错!若不是为夫误交损友,所以夫人想怎么罚为夫就怎么罚!” “滚!”柳桥越听火气越大,挥开了他的手。 易之云一怔,火气这般大?“要不我去揍那臭小子一顿?” “不闹的人尽皆知你就不满意是吧?”柳桥霍然起身,转过来怒道。 易之云忙道:“当然不是!我不明着揍,暗地里揍!”说完,补了一句,“连他老子一起揍!” 柳桥看着他这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怒火更加的旺,“说的好听,当初怎么不见你去揍?!” “后来就揍了!” “可你女儿的名声已经坏透了!”柳桥怒道,“你是不是想她以后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我养她一辈子!”某位老爹很豪气地道。 母老虎一声怒吼,“易之云——” 易之云豪气顿时消的一干二净,“是我的错,我的错,你别生气!阿桥,别生气,生气伤身子的。” “我只有这个女儿!” “是,是。”易之云忙应道,“柳柳也是我唯一的女儿。” “这可说不定!?”柳桥冷笑,“说不定你什么时候又当爹了!” 易之云一听心里顿时怵了怵,忙上前抱着妻子,“又说什么傻话?我说过有柳柳就够了!” “哼!”柳桥冷哼一声,“你这般认为,可你娘不是这般认为,她做梦都想你生个儿子传宗接代!”话说到了最后,已然是讥讽。 这两年外面是风平浪静了,可云氏却是折腾不休。 “你娘前两日又让人买了一些丫头入府,用不了两日就会让你去陪她用膳了!”说完,便推开了身边的男人,她不是不信他,也不是真的便恨云氏,只是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便是个佛也会有火!传宗接代?传谁的宗接谁的代?!易家的?易晟的?!她不觉得很可笑吗?! “我说了有柳柳就够了!”易之云忙握住了她的肩膀,虽然也清楚她不是真的在担心他会背叛她,但仍是见不得她不开心,“我会跟娘说的。” 柳桥嗤笑,“这两年你没说过吗?” 易之云窒言。 柳桥看着他的模样,态度缓和了一些,只是心底的烦躁却是始终萦绕不散,“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我见不得柳柳受委屈!你娘的心思要是真的论起来也是人之常情,可是……”话没有说下去,她再不待见云氏,她也是她丈夫的母亲! 易之云苦笑,“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 “对不起什么?”柳桥气又不打一处来,“总是对不起来对不起去的,你不嫌烦我也嫌!”说完,挣脱了他的手,往外走去。 易之云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寝室。 “去沐浴!”柳桥直接吩咐。 易之云听命行事,等从净房出来,便见桌子上已经摆上了膳食,嘴角泛起了一抹暖笑,搂住了妻子,虽然很享受夫妻两人独处的机会,不过还是没忘记女儿,“那丫头呢?又不跟我们一起用膳?” “谁知道她折腾什么?”柳桥没好气地道,“这丫头越来越野了,都是你惯的!” 易之云没反驳这个罪名,松开了妻子坐在了她的身边,“我找机会审审她!” 柳桥盯着他,“你真的不知道她在折腾什么?” “不知道!”易之云想也没想地回答。 柳桥一听这般爽快心里更是怀疑,“最好是不知道,否则……” “真的不知道!”易之云忙肯定道,“若是知道为夫怎么会瞒着你?” 柳桥冷哼一声。 易之云笑了笑,有些皮笑肉不笑的,“用膳吧,饭菜都凉了。” 柳桥没继续,至于他们父女到底在搞些什么鬼,先暂且摁下,若是父女两人联手耍她,到时候……哼哼! 易之云眼底泛起了柔色,笑着给她夹着菜,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并不难,她一开口便有无数的人帮她弄清楚,只不过不问罢了,“太后的身子如何了?” “老样子。”柳桥回道,不愉快的话题就这般揭过去了。 易之云道:“会没事的。” 柳桥点了点头,“嗯。”随后也转移了话题,“皇兄有意让你去西山大营?” 易之云看向她,“皇上跟你说了?” “不是。”柳桥道,“今天出宫的时候碰上了余远。” 易之云皱了皱眉,“皇上是问过,我拒绝了。” 柳桥看着他,“南城兵马司衙门并不是一个好地方。” 两年前那事之后,易之云歇了整整一年,今年这才去了南城兵马司任统领一职,虽然也是统领,但是南城兵马司不过是五成兵马司的其中一个,盯着一个二品将军的名头去当这个统领,任谁都觉得是屈才,若是说易之云不受重用那还说得过去,可偏偏承平帝不是不信任他,更不是对她这个妹妹有什么意见。 “挺好的。”易之云笑道,“每日悠闲自在的,到点了便能回家。” 柳桥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易之云……” “阿桥。”易之云似乎猜到他想说什么,打断了她的话,“这些年打打杀杀的,如今悠闲些也是好事,你不是一直担心我老了会遭殃吗?那便趁着现在好好给我调养。” 柳桥瞪了他一眼,“我现在虐待你了吗?” “当然没有,夫人怎么舍得?”易之云笑道。 柳桥磨了磨牙,“你是耍嘴皮子耍上瘾了?” “夫人高兴就好。”易之云挑眉笑道。 柳桥直接夹了一块鸡塞住了他的嘴,“吃饭!”男人闲也会闲出问题这话果真没说错!“西山大营便不要去了,不过南城兵马司也不是一个好地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皇兄怎么不待见你了!” “阿桥……” “你自己倒是清闲了,可我们的女儿可便遭殃了!尉迟绝那臭小子为什么敢一直欺负我女儿?说不定便是认为她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兵马司统领,奈何不了他!” 柳桥这话是戳中了易之云的要穴了,虽然知道她是在用激将法,但还是奇效了,磨着牙道:“他敢!” “人家可是威远侯世子,有什么不敢的?” 易之云眯起了眼,昔日纵横沙场的煞气一闪而过。 柳桥看着他,“易之云,我们母女是想让你陪在身边,可是并不是想困住你。” “我甘之如饴。”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道。 柳桥笑了,“可总是要养家糊口的,你这俸禄将来怎么给女儿准备嫁妆?你女儿的癖好你也不是不知道的,不是好东西她不要!” 易之云也笑了,“幸好你只生了这么一个,要是再多个,我这辈子可就苦了!” “吃饭!”柳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却是暖融融的。 “是,夫人。” …… 柳桥生辰前两日,易之云调任了,如柳桥所愿,不是去西山大营,也不是回御林军,而是调任了禁卫军统领,实打实的实权要职,而且禁卫军的军营离京城不远,而且每日还得上朝,也便是说易之云还是每天回家陪老婆儿子。 虽然对丈夫再次卷进权力圈中多有担忧,但是柳桥也清楚有得必有失的道理,她不想看着易之云埋没自己,便是他说不在意,只是一个男人岂会真的一丝失落也没有?所以她让步了。 而在生辰这日,她也终于知道女儿这些日子在忙活什么了,忙着给她准备生辰礼物,只是看着女儿送上的一套新衣裳,柳桥怎么看怎么眼疼! 她女儿什么时候学会的? 就算瞒着她学了,可她才几岁? 她学了半辈子了,如今还是半吊子水,她女儿却可以做出一套了,这让她这个当娘的脸往哪里搁? 柳柳没看出娘亲的心思,见她脸色不好,便以为不喜欢这份生日礼物,“娘,要不我把我多年的珍藏送给娘?” 她知道这些日子娘的心情不太好,所以才想着给娘一个惊喜,没想到办砸了! “你娘哪里是不喜欢。”当夫君的自然不会看不出来,虽然不忍戳破娇妻的心思,但是也舍不得宝贝女儿难过,“你娘是在想怎么她学了这般多年都做不好一件衣裳,你才学了几个月就会了。”说完,还低声像是跟女儿咬耳朵似得,“你娘心里不舒……” 话没说完,便被一脚给踩断了。 柳柳捂着嘴看着抱着脚丫子不敢喊疼的爹笑着,“爹,疼不?” “臭丫头!”易之云瞪了女儿一眼。 柳柳不理她,直接跑进了娘亲的怀中,“娘,柳柳是你生的,柳柳聪明不就是你聪明了?娘别吃柳柳的醋了!” 柳桥没好气地瞪了女儿,“鬼灵精!” “那娘喜不喜欢?” 柳桥拉过了女儿的手检查起来,见她的手指完好无损,这才放心,“以后做些危险的事情前跟娘说一声!” “娘,做衣裳哪里危险了?”柳柳翻了白眼。 “我说危险就危险!”母亲大人的威严起了。 柳柳当即便偃旗息鼓了,“是,娘说是就是!那娘喜不喜欢?要是不喜欢,我可要哭了,我可是偷偷做了好几个月的!” 好几个月? 柳桥额头跳跳,她爹说她学了几个月就学会,她说这礼物做了好几个月,也便是说一学就会了?看着女儿一脸称赞我吧的神情,柳桥不知道该说自家女儿是聪明好呢,还是笨好!不过这性子应该不至于被尉迟绝那臭小子给拐了去的! “喜欢,你就是给我做快破布我也喜欢!” “可柳柳做了一件衣裳,娘做不出来的衣裳!”说完,赶紧从娘怀里出来,躲到了她爹哪里,她娘给她做的第一件衣裳看起来很好,可没穿几天便坏了,虽然她也很喜欢,到现在还一直将它跟她的宝贝一起珍藏着,可娘这技术…… “易柳!” “爹,娘要杀柳柳了!救命啊,救命啊……” 一边说着,一边嚷嚷地满屋子跑。 和乐的笑声传的老远。 云氏站在屋外不远处,虽然看不到屋内的情形,但是听着这般的笑声却还是能够猜到里面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 埋怨她不喜欢这个孙女? 可这般情况,这般的孙女,她如何喜欢的起来? 她想让儿子后继有人错了吗? 这世上那个母亲不希望自己儿子好的? 她也没让他纳妾,没让她跟别的女人分丈夫,只是想找个人给儿子留个后罢了,这也是罪大恶极?! “老夫人……”崔妈妈是真的怕了,怕老夫人跟夫人直接起冲突,爷分明是站在夫人那一边的,对老夫人虽然也是孝顺,可是也是偏向夫人那边! 不说夫人贵为长公主,不让驸马纳妾生子理所当然,便是夫人没有这般尊贵的身份,爷怕也是甘之如饴,虽然她也觉得不可思议,可爷分明愿意,既然如此,老夫人何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云氏没有开口,静默会儿,转身离开,而此时,眼底泛起了一抹决绝之色。 崔妈妈注意到了,也吓的心惊肉跳的,不敢去想主子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不过很快,她还是知道了。 “老夫人,怎么……怎么可以这样做……” “为什么不可以?!”云氏冷笑,“既然云儿不想伤她的心,那便不让她知道就是了!等孩子生下来之后我就带着孩子离开京城,将来他们百年之后也好有个人给他们送终!” “老夫人……”崔妈妈直接跪下了,“这事若是被夫人知道了……” “她不会知道的!” “可是……” “就算知道了也木已成舟,她能做什么?!”云氏冷笑,“到时候她就算要恨也不过是恨我这个恶毒的老太婆罢了!” “老夫人……” “闭嘴!”云氏打断了崔妈妈的话,“这事你若是泄露出去一个字,我饶不了你!这些年你暗地里给正院那边传递消息我可以当做不知道,可若这事你敢泄露一个字,我绝对不会轻饶你!还有你的女儿一家子!” …… 易之云做梦也想不到母亲会对他做出这等事情,下药?!她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虽然最终什么也没发生,可是看着柳桥发白的脸,他还是慌了。 柳桥同样没有想到云氏会想出这样的法子,让个女人偷偷生个孩子?她就肯定一次就能怀上?就算怀上了,她就肯定是儿子?!若不是呢?是不是再找个女人再下药?! 计划失败,云氏却并不觉得自己错了,只是认为自己下的药不够多,心不够狠!可是,儿子看她的眼神仍是让她心中钝痛。 “你若是想恨我,那就恨吧!” 易之云没有回答,许久方才开口:“娘,在钦州那些年我无数次恨自己身上留着易晟的血,甚至想过若是谁可以让我换了这身血,我就算豁出命去也愿意!” 云氏握着佛珠的手一抖。 “我从来不在乎断子绝孙!”易之云继续道,“若不是遇上阿桥,我甚至不会成亲生子!我那么恨自己这一身血,怎么可能让它传承下去?” 云氏双手一扯,串着佛珠的线断了,圆滚滚的佛珠洒落一地。 “娘究竟是为了我好,还是始终忘不了那个男人?”易之云继续道,话不重,可却是残忍,“这般多年来,娘是不是从未忘记过他?” “够了!”云氏霍然起身,面色发白,浑身颤抖,“你护着柳桥,可也不必……” “她是我的妻子,与我患难与共的妻子!是我女儿的母亲!”易之云也起身,打断了她的话,“而你是我的母亲,生我养我的母亲!你们不管是谁伤了谁我心里都难过!” “呵呵……”云氏笑了,充满讥讽的笑。 易之云知道她这笑的意思,“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就算娘真的成功了,除了阿桥生的孩子,我一概不要!” “为了她,你就真的愿意断子绝孙?!” “我有女儿!”易之云声音也添了几分厉色,“她就是我的血脉,就是我的传承!” “她不过是个女儿!” “娘是觉得柳柳是女儿不能承继香火还是因为柳柳是阿桥生的?”易之云问道。 云氏面色一僵。 易之云没有得到正面回应,也不想去要这个回应,“娘,我不求你喜欢阿桥,甚至不强求你接受她,可是,这些事情以后真的不要再做了!没了易之云的柳桥还可以好好活下去,可没了柳桥的易之云,他活不下去!” 云氏双目欲裂。 易之云没有继续说什么,“娘好生休息。”便转身离开,他不想伤害自己的母亲,可是这一次,她真的太过分了! …… 虽然什么也没发生,可这件事还是在柳桥的心里结下了疙瘩,不但见不得云氏,连易之云也见不得,直接带着女儿住进宫去了。 易之云除了苦笑之外,没有其他的法子。 柳桥在宫里一住便是一个月,最后便是对她说什么就信什么的柳柳也不信了,“娘,你是不是跟爹吵架了?” “没有!”柳桥直接否认。 “那为什么不回家?”柳柳问道,小脸严肃严肃的。 柳桥道:“你皇外祖母……” “娘你少拿外祖母当借口!”柳柳不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娘你老是说吧,到底跟爹吵什么了?” 说是不担心那是假的,以前他们吵架都是轰轰烈烈的,这次却连吵都没有吵,分明是很严重! 柳桥自然不会说。 柳柳没法子了,只好道:“娘不说那我就回去问爹!” “不许去!” “就是要去!”柳柳坚持道:“而且我也想爹了,都一个月没见爹了!我要回去见爹!” “我还是你娘了!” “爹不是我爹了?” “你娘重要还是爹重要?” “都重要!” “小白眼狼!”柳桥是气疯了才会说这话。 “白眼狼就白眼狼!”柳柳做了一个鬼脸,也没往心里去,都说出这话了还不是不对劲?“我这就去找爹!不过娘你放心,要是爹真的欺负你了,我帮你揍他!”说完,便风风火火地走了,而这一走,便是好几天。 柳桥心里更是窝火了,正打算让人去将这不孝女抓回来,她自己便回来了。 “娘,遭了糟了!” 柳桥见女儿这般模样,顿时咯噔一下,“怎么了?你爹出事了?!” “出大事了!”柳柳着急道,“娘你不知道,我回去这几天,爹每天都跟一个女子吃饭,晚上还背她哄她睡觉!” 柳桥勃然大怒,脸色都发青了,直接杀了回家。 正好休沐在家打算再哄哄女儿让她多说些好话却发现女儿一大早自己跑进宫了,只好窝着想起他办法哄老婆回来的易之云见了柳桥回来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被她一顿目光凌迟。 “人呢?!” 易之云一愣,“什么人?” “你每天一起吃饭,晚上背着哄着睡觉的宝贝!”柳桥咬着牙一字一字地从牙缝里面蹦出来。 易之云不明所以,正想问清楚,却见一个小人儿蹦了出来。 “不就在这里了!”柳柳指着自己的脸,笑的狡诈无比。 柳桥顿时看向她。 易之云也回过神来了,怒目扫了过去。 “易柳——” 夫妻齐齐怒喝出声。 柳柳见状,一拔腿,赶紧溜了,不过躲的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在接下来她抄书抄的双手发软的时候,心里才真的明白什么叫做白眼狼了! “还说我是小白眼狼了!他们才是大白眼狼!啊啊啊——” 手要断了! 郡主大人这回牺牲可是大了,不过换来爹娘和好如初,也不算是亏本生意了,不过郡主大人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到底再闹哪般! 大人真奇怪! 也真够狠心的! “呜呜……皇帝舅舅,你说他们是不是狠心?你看我的手都肿了!”这次不能跟爹告状也不能跟娘告状,好在她还有皇帝舅舅。 承平帝看了那根本还是白白嫩嫩的手,不禁失笑,“谁让你这鬼灵精胡来的?也幸好你娘忍得住,要是一时气疯了直接动手了,到时你哭都哭不来了!” 这丫头这性子也不知道像谁! “皇帝舅舅也不疼柳柳了!柳柳就是一个可怜虫,没有人疼没人爱……” “好了!”承平帝听不下去了,“去珍宝阁,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郡主大人顿时破涕为笑,“清宁谢主隆恩!”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只许拿三样!”承平帝不忘下但书,免得这小丫头将珍宝阁给搬空了!如今的清宁小郡主可不仅仅喜欢宝石,凡是珍贵的好看的她都喜欢。 柳柳做了个鬼脸,“皇帝舅舅真小气!”便一溜烟跑了,一个时辰之后,抱着抚慰她心里创伤的宝贝回家去,可才回到了门口,便见了一个漂亮的不像话的男孩子从门口的马车上跳了出来,直接冲她跑过来,嘴里还嚷嚷着,“媳妇儿媳妇儿,我来找你了!” 柳柳脸一沉,抱着宝贝的手一紧,然后扯开了嗓子喊,“爹,娘,有人来拐你们的宝贝女儿了——”不信他不死! 哼! 威远侯小世子的下场可想而知,在易家门口被修理了一顿,被拧回家后还有另一顿,大约好一段时间不能出去碍郡主大人的眼了,至于郡主大人本人,放好了她的宝贝之后便舒舒服服地躺在娘亲的怀里睡午觉了。 266 不许吵架 自从前任威远侯将爵位传给自己的儿子之后,威远侯府便更是安宁了,安氏的日子过的更是舒服,先前威远侯的那些妾室虽然算不上是正经的长辈,可毕竟也是背了一个公公的女人的名头,安氏再怎么也有几分的顾虑。 可自从公公让爵之后,她也便成了这府里真正当家做主的女主人,别说得宠的妾室都被公公带走了,便是不带走,这些妾室也只能看她的脸色行事! 至于丈夫,也并未因为袭爵了而跟公公一样,将自家的后院变成花园,百花齐放,对她仍是说不上是柔情蜜意,但是至少后院仍是只有她一个女人! 这样的日子是让人羡慕的,便是她自己也是满足,可是也许老天觉得她的日子过得太顺畅了,便让自个儿的儿子来给她添几分的乱! 可调皮捣蛋,甚至是真的做出一些劣行,她都能够接受,好好教便是了,可是现在…… “娘,媳妇儿不喜欢我……她为什么不喜欢我……还有未来的岳父……他好凶……好凶……将来我怎么娶媳妇儿……” 安氏看着躺在床上起不来但是还是不停地扭动着身子哭天抢地的儿子,脑仁儿发疼,怀孕的时候她的确是从丈夫那里听到过希望跟长公主结亲的话,只是当时也并未放在心上,虽说丈夫跟易大人感情不错,可清宁郡主比自家儿子大,虽说女大三抱金砖,可真正心疼自己女儿的绝对不会给自己的女儿选一个年纪小的夫君,更别说是清宁郡主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 后来儿子出生之后,丈夫情绪一度低落,她当时心里揣测是不是自己哪里错了,后来才得知丈夫的要求被拒绝了,还自嘲说威远侯府太乱了,凡事心疼自己女儿的都不会将女儿嫁进来。 当时她除了知道丈夫的心愿落空之后,同时也隐隐担心,不过丈夫比她更加的担心,所以在她出月之后便将让她管理中馈,还凡事都站在她的身边,为她撑腰,她知道,他是希望她将威远侯府的“乱”除去。 渐渐的,她也便忘了当日丈夫的那个心愿。 可没想到会在今日被儿子给闹出来! 她甚至不知道儿子是从哪里听说的,只是有一日他跑来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当时她也没多想,毕竟儿子才几岁,哪里懂得这些,也便承认了,可万万没想到宫宴上他见到了清宁郡主,便做出了那些事情! 这明明据他知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好长时间的! 事后他被他爹修理了一顿,之后她也问过他为什么过了那般长时间还那样做? 儿子的回答让她呆住了。 “之前我哪里知道爹给我找的媳妇什么样啊,要是个丑八怪,那我不是要哭死?!不过娘,爹给我找的这个媳妇儿真的长得很好看,娘,我要娶她!” 这话,这样子,这年纪…… 安氏听得心惊肉跳的,狠狠地训斥了儿子一顿,同时也将防止自己的儿子长成公公那样的男人纳入未来的计划之中,不过显然她是过于的担忧了,他的儿子还没来得及继续发扬遗传于祖父的劣根便已经被修理的惨兮兮的。 平日在长辈面前的讨喜到了自己认定了的“媳妇儿”面前丝毫不管用了,甚至他一出现,对方便黑了脸,简直是比见到狗屎都要不如。 至于那“未来的岳父岳母”那就更加不用说了。 “绝儿,我跟你说过很多次,清宁郡主不是我们可以高攀的起的!”安氏又是气又是心疼,丈夫后院是没有其他的女人,可对自己也不算是热络,所以这般多年她都未曾再怀上,估计这辈子极可能也就这般一个儿子了。 “可我就喜欢她!娘,爹都说了给我定了她了,她怎么不可能嫁给我?!”尉迟绝是真的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他明明对她很好很好的,“娘,你说是不是我没给她带礼物?不成,我要去补回去!”说着,便挣扎地要下床。 他的媳妇儿喜欢宝贝,他家里好像挺多的! “你别动!”安氏看着眼疼。 “不行不行,娘,媳妇儿她生气了,要是我不快点,以后她真的不理我怎么办?” 她什么时候理过你了? 安氏几乎脱口而出,虽然不理解这孩子之间的事情,可这是事实,自家人见人爱的儿子到了那一家子面前简直就是瘟神,“你这样子去见她不怕吓到她了?” 易大人修理儿子那是真的下狠手,丈夫呢?虽然为自家儿子的眼光跟自己一样好而高兴,心里估计也是希望儿子能够成功的,可真的将人给惹了,下手收拾也是带着狠! 尉迟绝不动了,抹了把自己的脸,当然,两个大人收拾自己也不会往脸上动,不过一想认为自己长得不错的世子爷越来越怀疑自己的认为是不是错了,要不怎么他的媳妇儿一见了自己就跟见了一堆狗屎一样?“娘,我是不是长得很难看?” 安氏眉心跳了跳,从前她怎么没发现儿子的这些坏毛病?“绝儿,清宁郡主真的不是我们可以高攀的!” “为……” “因为她是长公主跟易大人唯一的孩子!”安氏严肃道:“绝儿,若是娘没有猜错,易大人会留清宁郡主招婿为易家承接香火,所以清宁郡主不可能嫁人!” 尉迟绝愣了,不知道是因为听不懂还是因为惊讶。 “你是威远侯唯一的世子!”安氏见了儿子这般赶紧道,也不管儿子到底懂不懂,“绝对不可能去入赘的!” 她是真的怕儿子嚷嚷的要去入赘! 这孩子性子有些左,同时亦有些缺心眼! “可……可我真的喜欢媳妇儿……” 安氏正襟危坐,“那你告诉娘你喜欢清宁郡主什么?就因为她长得好看?可比她长得好看的小姑娘多得是了。” “那又不是她!” 安氏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清宁郡主今年九岁,要长大还需要好些年,或许等她长大了之后就便丑了,到时候你还喜欢她?” “怎么会变丑?”尉迟绝嚷嚷着,似乎很不满意有人说他媳妇儿的坏话。 安氏笑道:“怎么就不会?很多小时候难看的小姑娘长大了就会好看,同样的也有小时候长的好看的长大了就丑了,对了,娘听说清宁郡主很喜欢吃肉的,这若是吃多了,将来成了小胖子也不奇怪。” 旁边的下人见了主母这般说话嘴角都不禁抽了抽。 安氏心里也是百般的叹息,为了让儿子歇了这份不可能实现的心思,也为了让他少受些苦,便是哄骗也得做! 尉迟绝这下子是真的懵了,长成小胖子?媳妇儿要是长成小胖子那会是什么样子呢? “还有。”安氏继续哄骗,甚至埋没了教养说别人的坏话,“清宁郡主的喜好你也是知道的,不是好的东西她不要,便是皇上的珍宝阁也没几样她看得上眼的,你觉得你养的起她吗?” “我们家里的宝贝也不少!” “那是你爹的!”安氏趁机教导儿子不要做那些只盯着自家老子东西的纨绔子弟,“是你养媳妇儿还是你爹养?” “当然是我!” “你养不起。”安氏没留情地打击。 尉迟绝焉了,如霜打的茄子。 安氏觉得儿子会死心的,至于他口中的这份所谓的喜欢,她从来不当真,他才几岁?便是真的喜欢了,也不过跟喜欢他爹给他削的木剑什么的一样,过些日子就会淡忘了的,等真的懂事了,这份喜欢恐怕早就忘却了。 她是一直这般认为,只是结果如何,却不是她可以把握的。 尉迟绝乖乖地躺了下来了,同时心里种下了一颗名为努力的种子,他要很努力很努力,因为不努力就养不起她的媳妇儿! …… 安氏哄完了儿子回到寝室,便见丈夫也在。 “那臭小子怎么了?”尉迟扬问道。 安氏上前,“大夫说得好好躺几天。” “怪我?”尉迟扬看着妻子问道。 安氏笑了笑,“这孩子的确是需要好好教教。” 尉迟扬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安氏便是这般的人,端庄贤淑,便是心疼,却也从来不无理取闹,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也怪我一时不注意将这事给说出来了。”不过也没想到这臭小子竟然给记住了,还闹出了这般多的事情! “夫君心里不也暗暗高兴?”安氏失笑。 尉迟扬苦笑,“不瞒你,的确是这样,当时清宁郡主出生之后我是真的想将人取回来当儿媳妇,只是……”话没有说下去,嘴边的苦涩更浓,“罢了,如今这样子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安氏看着丈夫会儿,“要不我去跟长公主说说?” “的确是该去一趟。”尉迟扬道,“不过是去道歉。” “夫君……” “如今的威远侯府虽然清静许多了,只是,他们不会答应的。”尉迟扬道,“你去选几样好东西一同带去,那小丫头估计会高兴的。” 安氏看了看丈夫,点头,“好。” “对了。”尉迟扬又道,“我打算将绝儿送去岳父家里,让他跟着岳父学几年!” 安氏诧异。 “威远侯府虽是从武起家,不过这几代来都是走文的路子。”尉迟扬道,“而且以如今的情况来看,绝儿将来从文对威远侯府最好。” 安氏心里惊了惊,不过还是很快便镇定下来了,“既然是夫君的决定,我没有意见。”虽然将儿子送走她舍不得,不过也清楚慈母多败儿的道理,再说了送去她娘家,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过绝儿……” 她担心儿子未必会愿意走。 尉迟扬冷哼,“由不得他!”小小年纪便这般闹腾,若是不好好修生养性,将来还得了?! …… 柳桥倒是没为难安氏,厌恶尉迟绝那臭小子是一回事,安氏又是另一回事,虽说孩子的不着调父母也有责任,不过柳桥也没迁怒,说起来,她也挺喜欢安氏的,虽说以两家的关系也不可能深交,不过不去为难也是可以做到的。 至于柳柳,在收到了好几个宝贝之后,决定大人大量不追究了,后来又得知了那讨厌鬼被送出京城了,就更加的高兴了,很快便将这人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可好日子没过几日,便又不好了。 自然不是又有人轻薄她,要她给他当媳妇儿,京城的小伙伴大多都是好好的,这原因嘛,便是那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的奶奶! 之前爹娘闹的那一场后来她旁敲侧击的总算是闹明白了,当时气得,若是别人这么害她爹,她一定不会让她好过,可偏偏这人是她奶奶,她爹的娘亲! 上次是买来的女人,这一次,竟然是云家的远方亲戚! “爹,我跟娘就这么让人讨厌?!”柳柳怒气冲天地找上了自家亲爹,她不想说祖母的坏话,尤其是在爹的面前,可是……她真的真的忍不住了! 什么娘没生个儿子? 她不是儿子就不是姓易了? 要不她就跟娘姓,一辈子就柳柳得了! 成了,小郡主气的连她娘早就不姓留给忘了! 除了没能生一个儿子之外,她娘有什么不好了?又聪明又能干,能赚钱能养家,而且还孝顺,还是长公主呢! 祖母就算再想要个孙子也不该去找这样的一些女人,这分明是在羞辱她娘! “爹,奶奶要恨的话就恨我好了,当初娘是因为生我才不能再生小弟弟的!” 许多年前她一直觉得从外面抱一个小弟弟回来娘就不会难过,长大了才知道不管她怎么做都不可能真的不难过! “爹,娘不能给你生一个儿子已经够难过了,奶奶能不能不要再这样对她!” 易之云看着气的浑身颤抖的女儿,又是欣慰又是心疼,“这事跟你没关系,是爹没有保护好你娘。” “那爹就好好保护啊!”柳柳嚷嚷道,“爹你别看我娘很了不起的样子,她也会难过的!爹我知道奶奶是你娘你也不好做什么,可是总不能让我娘难过吧?我不管,爹要是不把那个女人给送走,我就带娘进宫去跟皇外祖母一起住!反正不管是皇外祖母还是皇帝舅舅都巴不得我们进宫不回来!” “说什么胡话!?”易之云沉了脸教训,“这事爹会处理,你少搀和!” “谁搀和了?这分明也是我的事情!那是我娘!” “你——” “吵什么了?”柳桥缓步走了进来,看着正对峙的父女两人,挑了挑眉,“有什么热闹的事情,跟我说说?” 谁敢说?! “没什么!”柳柳第一个反应过来,冲到了娘亲的面前撒娇,“娘不是出门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对了,娘有没有给我带蛋糕回来?我要吃最新款的!” “就知道吃,不怕吃成小胖子?”柳桥敲了女儿的额头。 柳柳笑嘻嘻的:“我是小姑娘,又不是小子,哪里会成小胖子?” “那小胖妞?” “小胖妞就小胖妞,娘又不会嫌弃我!”柳柳不在意地道。 柳桥笑道,意味不明,“娘是不嫌弃你,可嫌弃你的人多的去了。” 易之云听了这话心头顿时一怵,“谁敢嫌弃我们的宝贝女儿?!” 柳桥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易之云苦笑。 柳柳敏感地觉得状况不妙,当即缠着娘亲要好吃的,“娘你到底有没有给我带啊!我都好久没吃到了,你又不让我出门买,还不让别人给我买!不对,明明是我家的铺子,怎么还要我花钱买?娘,你真黑,连女儿的私房钱都不放过!” 柳桥如何看不出女儿的心思,只是这份心暖却仍是无法驱散心底的郁气,“给你买了,自己去拿吧!” 柳柳这下子懵了,虽然也是真的想吃,可这时候离开……她快速扫了一眼一旁的父亲,脑筋飞度转动着,思虑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去吧。”易之云自然知道女儿的心思,“爹有话跟你娘说。” “可是……” “去吧。”易之云正色道。 柳柳又看了一眼娘亲,挣扎了会儿,才离开,不过走之前还不忘警告,“我告诉你们哦,不许吵架,不然我就离家出走!” 柳桥瞪向了女儿。 易之云皱眉。 柳柳做了一个鬼脸,“总之不许吵架,不然我真的离家出走!”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柳桥冷冷地扫向易之云,“都是你惯的!” 易之云上前,伸手环住了她的腰,“是,是我惯的,夫人想怎么罚我就怎么罚我!” “罚你?”柳桥冷笑,“我敢吗?” 易之云低头在她的颈项上磨蹭着,“阿桥,是我不好……” 柳桥不语。 “我已经让云家的人来将人接走了。”易之云道。 柳桥仍是冷笑:“我应该感激涕零?” “不,是我该求夫人原谅。”易之云继续低喃,那话又多卑微便多卑微。 柳桥深吸了一口气,她不是不讲理的人,也不是不信他,可是拗不过她讲理别人不讲理,便是他……“易之云,现在有时候我会想,会不会真的有一天我从外面回来发现你跟别的女人躺一张床上?” “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易之云环住了她的手一缩,心同时为她这话而一紧,“阿桥,别吓我。” 柳桥笑了,“谁吓谁啊?” 易之云沉默。 柳桥也沉默,许久,方才缓缓开口,“易之云,若是有朝一日你改变了主意,或者说你坚持不下去,请先跟我说一声好吗?” “不会有这一天的!” 柳桥转过了身,看着他,“我说如果。” “水果有,但是没有如果。”易之云回道。 柳桥一怔,随即失笑不已,只是这笑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阿桥……”易之云心里的不安在蔓延,“不如我们离开京城吧,跟之前一样外放,如今太后的情况也稳定了,你……” “她是你母亲。”柳桥打断了他的话,“你总不能一辈子这般避开她。” “阿桥……” “我不是强迫你在我跟你母亲之间选一个,而且……”柳桥嘴边泛起了一丝自嘲,“说起来你娘也不能算的上一个真正的恶婆婆,若是换做了其他人,早就闹的人尽皆知了,至少她只是在家里闹,保存了我一丝颜面。” 易之云苦笑不已,这场僵持他的确是没有办法化解,上次一事后我原以为母亲不会再继续的,可是这才几天,便又接来了以为云家的远房表妹…… 儿子,就真的这般重要吗? 他都不觉得,为什么她就是不肯停下? 柳桥也没有说话,窝在了他的怀中,她真的不想这般继续闹腾下去,她不好受,他岂有好受,只是这件事她不能让步,因为一旦让步了,他们的将来便会万劫不复…… …… 267 更年期 云家的那个远方表妹屁股还没坐稳便被送走了,云氏也一气之下病倒了,而这病就仿佛将多年的沉珂都激发了出来,病情一度危险! 易之云一直守在了上房,只是却无法进入寝室,因为云氏不肯见他,每一次见他情绪便会激动,病情也会加重。 云家的人得知消息都赶来了,虽然不敢说什么,但是看着易之云的眼神多多少少还是带着责备,尤其是身为长辈的云道。 作为男人,长辈,他并不觉得云氏这般做有什么错,或许方法不太好,可是心却是好的,让儿子有个供奉香火的人有什么错? “你娘已经退了一步了,你就不能退一步?” 易之云苦笑,却也坚定,“舅舅,这件事我无法退步。” “并不是一定要纳妾!”云道语气也有些急了,“等生了儿子之后将人送走不就成了?!你娘也说了若是长公主不喜欢那个孩子,她带着孩子回老家,绝对不会碍了她的眼!你们还是一样过你们的日子,什么也没有变!云儿,你娘为你考虑到这个地步,你难道还不明白她的心吗?” 易之云看着他,“舅舅,我若是退了这一步,我的家就没了!” 云道一怔,沉默了半晌,“长公主就真的这般霸道?你生了儿子这对她来说也有好处,小郡主是好,可她将来总是要出嫁的,到时候长公主跟前连个孝顺的人都没有,将来百年也没个供奉香火的人,她就不怕?!” “这些日子还望舅舅好好劝劝娘。”易之云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或许在很多人的眼中都是这般想,不过是找个女人生个儿子,然后只留下儿子罢了,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可是,他的妻子就是不能接受,他也不能! 云道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头子。”云夫人上前劝自己的丈夫,“我们还是不要管这件事了……”云家能够有今日,虽然有姑奶奶的原因,但是大部分还是因为长公主,不然这些年她们在京城也不会过得这般的顺畅,而且,她是女人,多多少少也明白长公主的心情,“或许长公主只是在赌气,等过些时候心情平静下来了,说不定不需要姑奶奶逼,她自己便会操办起来了。” 云道看着老妻,沉默半晌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便是云家的人想管,这件事也管不着! 云夫人也是这般劝云氏的,只是云氏不是云道,也不是其他的女人,她比谁都清楚柳桥绝对不会退步,别说她生了一个女儿,就算她什么也没生,她也绝对不会让他的儿子纳妾生子!她宁愿让云儿断子绝孙也绝对不会让步! 她柳桥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 …… 易家的这番闹腾,最终在云氏的病倒之下传了出去了,顿时成为了京城的一大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惊叹者有,叹息者有,不怀好意的者更是少不了! 永安长公主驸马对其一心一意,多少贵妇为此羡慕妒忌恨,而如今,这般幸福的女子也终究要走下神台了,这让从前许多心里不舒服的人心里也终于舒坦了。 尤其是一直等着他们倒霉的,更是如此! 太子府内 云柔慵懒地躺在贵妃椅上,听着下人禀报着易家的“好消息”,嘴边始终泛着一抹诡谲的笑意,待下人禀报完,便淡淡道:“去库房拿些上好的药材送去易家。” “是。” 下人领命方才出去,便有另一个下人进来禀报,说太子殿下来了。 云柔的眼底闪过了一抹冰冷的厌恶,随即悠悠起身出去相迎,“参见太子殿下。” 秦霄仍是那般温和的秦霄,谁也看不出这幅温和的面容之下的冷血狠戾,“都跟你说过了私底下不必这般多礼了。” 云柔在他的搀扶之下起身,笑道:“殿下是一国储君,妾身岂敢失礼?况且,太子妃一向教导妾身等要谨守礼仪。” “柔儿这话是在怪我?”秦霄挑眉,大手握住了她的小手。 云柔轻笑,“妾身不敢。”随后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亲自动手奉茶,“殿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秦霄眼底闪过了一抹冷色,宽袖一拂,坐了下来,随后伸手将眼前的女人拉入怀中,挑眉笑道:“柔儿还说不是在怪我?” “殿下误会了。”云柔压下心底的厌恶,笑道。 秦霄笑道:“真的误会了?那柔儿的意思是不想我了?” “自然不是。” “是吗?”秦霄抬手挑起了她的下巴,“那柔儿就好好证明证明。”说完,低头吻上了那双红润却是冰冷的唇。 云柔僵着身子,却并未阻止他进一步的侵犯。 秦霄像是根本没感觉到身下女子的无言拒绝,恣意地发泄着,青天白日,椅榻之上,分明是折辱。 若说这两人有什么是一样的,那便是心里对彼此的厌恶! 一个时辰之后,秦霄离开。 云柔坐起身,捡起了地上的衣裳套回身上,盖住身上那些耻辱的印记,便是已经习以为常,可是,最终仍是无法压下心中的恨。 “啊——” 一阵阵摔打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还有女子浸满了怨毒的低吼…… …… 次日早朝,有御史弹劾永安长公主不敬婆母,善妒不贤,明明不能为夫家传递香火还仗着皇家公主的身份不让夫君纳妾,断人香火,罪大恶极,有损皇家声誉,不配得长公主封号…… 这并不是永安长公主第一次被人弹劾,可却是第一次因为德行有亏而被弹劾。 皇家虽然没有明令娶了公主便不许纳妾,尤其是在牵涉到了子嗣上面,皇家更不可能作出断人香火的事情来,所以,这般弹劾,便是承平帝也不好明着驳斥。 不过这番弹劾风波很快便平息了,但不是因为皇家的维护,而是易之云上折子陈情说他不纳妾并不是因为永安长公主的逼迫,而是因为他本身多年沉珂积累,已然不能再生育子嗣,而永安长公主爱夫心切,不愿意让夫君丢失颜面,才将一切的责任承担下来。 这番陈情的折子一上,舆论的方向便转过来了。 …… “你还要不要脸!” 柳桥看着眼前淡定笑着的男人,心里既是恼火更是心疼,什么叫做他不能生?他就不知道这话一说出,往后他就抬不起头来?! “你不是一直说我不要脸吗?”易之云起身揽住妻子,笑着轻松无比。 柳桥气结,“你——” “这样不就好了?”易之云看着她,“以后就不会再有女人打你夫君的主意了。” 柳桥上下瞄了他一眼,“这可不一样,你只是不能生罢了,又不是……”后面的话哽住了,咬了咬牙,才继续:“说不定人家小姑娘对你情深似海,根本不在乎不能生个儿子来稳固地位!” “是吗?这世上还有这么情深似海的小姑娘?”易之云却挑眉,“有是有,不过已经成了孩子的娘了!” 柳桥掐了他一把,“你不要脸我还要脸了!松手!” “阿桥……”易之云非但没松手,而是紧紧地将她抱入怀中,“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很委屈,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我不会再让你让人说三道四!” 柳桥靠在他的怀中,一直躁动不安的心在这一刻似乎渐渐平静下来了,夫妻二人相拥许久,柳桥方才开口道:“你这样做就不怕你娘的病情加重?” “我会亲自跟娘说的。”易之云道,“而且,我也并非完全说谎。” 柳桥看了看他,心绪百转千回,最终伸手紧紧地抱着他。 …… “他怎么可以这样说?!怎么可以这样说——”太子府内,云柔几乎发狂地摔着屋里的东西,为了保护她,他竟然连男人的尊严都不要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做?!怎么可以—— “主子……” “易之云——易之云——”云柔没理会下人的劝说,面容狰狞地一字一字地咬牙吐出这个名字,这个刻入了她骨髓里的名字!“为什么?!为什么——”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 到底有什么好!? “来人!去将这个消息告诉云氏,告诉她!”不是病的很重吗?若是她知道这个消息,若是她因此而被气死了,看他们还如何恩爱到老! …… 易之云没想过隐瞒云氏这件事,而且与其让她从别人的口中得知这件事,还不如他来说,所以,当天晚上,便去了上房,只是仍是迟了。 云氏已然知晓,不过却并未如云柔所说的被气死,便是是真的病着,不过她低估了一个历经磨难之人的韧性。 “你自己不能生?” 见到了儿子,还未等易之云开口,便冷冷地开口。 易之云眉头微蹙,不过还是点头,“是。” 云氏拿起了旁边还没喝的药碗扔了出去,“你这个逆子——” 易之云没有避开,被泼了一身的药汁。 “你给我滚!给我滚出去——”云氏浑身颤抖,“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连男人的脸面,连男人的尊严都不要了!她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 “娘。”易之云跪了下来,看着眼前气的面色发白的母亲,“我并没有说谎。” “滚——” “这些年一直征战,有柳柳已经是上天对我的恩赐了。”易之云继续道,“便是阿桥的身子没有问题,我们怕也不能有孩子。” 云氏如何会相信? “娘可以不信。”易之云继续道,“只是,请娘以后不要再为难阿桥,这些年来,她为我所付出的已经够多了!一切就当是孩儿不孝!” “为难?我为难她?我敢吗?”云氏讥笑,“她是长公主,身份尊贵,更是你的心肝宝贝,我怎么敢为难她?我还得求她不要为难我!” “一定得这样吗?”易之云抬头看着眼前的母亲,“当年我们一无所有,连未来都不能确定,当时娘会在乎我是否有儿子传递香火吗?娘,我们能够走到这一步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为什么还要强求那么多?” 云氏闭上了眼,没有给他任何的回应。 易之云低下了头,沉默半晌,“娘,我只想好好过日子,这些年来,我也累了,往后的日子,我只想安安稳稳地守着这个家过日子,请娘成全。” 云氏心像是被一把钝刀子割着一般,成全?求她成全?什么时候起她竟然成了折磨他的人?成了让他痛苦的罪魁祸首了?她睁开了眼睛,看着床下跪着的易之云,许久,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你果然是他的儿子!” 易之云浑身一颤,猛然抬头,脸色也添了苍白。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云氏继续道,仿佛要将自己心里的痛如数还击一般,甚至忘了这是她最重要的儿子! 易之云看着眼前面容扭曲的母亲,半晌,凄然一笑,“也许娘说对了,我还真的是他的儿子,真的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说完,站起转身离开,那步伐,却是极为的僵硬。 云氏心里的痛却更加的重,“易晟……易晟……就算你已经不在了,可还是在折磨着我……” 易之云除了寝室,第一件事便是去查谁将消息告诉云氏的,就算之前他没有封口,可若是府里的下人这般没有分寸也留不得! 可查出来的结果却是让他心中一凛。 “太子府的人?” “是……”崔妈妈心里也是突突的,“太子府的云侧妃……派人来看老夫人……老夫人跟她聊了好一会儿……只是当时老夫人没让人在跟前伺候……奴婢等都没将这事告诉老夫人……所以……”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不过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易之云听了云柔的名字,眉头更是拧的更紧,回京这两年,他不是不知道母亲一直跟云柔有往来,也不是没想过禁止,只是想着母亲跟阿桥的关系,便不想再因为别人再生风波,可没想到……“这件事不要告诉夫人!” “不要告诉我什么?”话一落,便传来了柳桥的声音,还有女儿阴阳怪气的话,“对啊爹,不要告诉我娘什么?你是不是做坏事了?” 易之云瞪了一眼女儿,走到妻子身边,“没什么事情。” “既然没什么事情为什么不能跟我说?” 易之云苦笑,只好将事情说了一遍。 柳桥上下瞄了他一下,“还说没有人打你的主意了,这不,又来了!”说完,便转身离开,她本来担心易之云将这事告诉云氏之后会出什么事情,才带着女儿过来,不想却是听到了这事! 虽说不是不信丈夫,可听了这事心里仍是不舒服! “阿桥……” “爹你真笨!”柳柳火上加油,“才哄好了娘,又弄砸了!” 易之云抬手敲了一下女儿的头,“说什么呢?不孝女!” “娘,爹要打柳柳了!”柳柳做了一个鬼脸,直接去告状。 易之云气结。 …… 七月的骄阳之下,太子府内一片忙碌,不为别的,只为了几日后是太子妃所生嫡子,也是太子唯一的嫡子的周岁礼。 两年前的那场动乱,太子府也是损失惨重,荆家在最后一刻做出了疯狂的报复,几乎是屠戮了太子府!太子的家眷,后院的妃妾便不计了,其子女死的只剩下一子一女,其中太子妃所处的嫡女更是全部遇难。 对此,秦霄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至于太子妃,更是不用说了,便是女儿不是她所期待的,但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养大的,如何能够不难过? 而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太子妃会撑不下去的时候,她却撑过来了,而且苦尽甘来,一朝有孕,十月之后便诞下麟儿。 众人期盼多年的太子嫡子,嫡皇孙,自然是万众瞩目,如今平安长至周岁,更是得好好庆贺! …… 柳桥接到了请柬,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更是郁结。 “娘不想去就不要去了!”柳柳趴在桌子上,盯着那张烫金的请柬,道,“那太子府的人分明都不安好心,娘去了说不定还会出什么意外了!”说完,自己先把自己给吓着了,“不行!娘不能去!” 这些日子她可是打听清楚的,若不是那所谓的云侧妃挑拨,奶奶也未必会这般讨厌她娘!至于那云侧妃为什么要这样做,她问了好久才问出来,没想到最后竟然是那个不要脸的云侧妃竟然窥伺她爹! 真不要脸! 柳桥合上了请柬,瞪了没姑娘家模样的女儿,“规矩点!” “娘,人家哪里不规矩了?”柳柳不干了。 “哪里都不规矩!真该听你太后外祖母的话找个嬷嬷叫你规矩!” 柳柳笑呵呵地扑在了娘亲的怀里,“娘,娘,你最好了,怎么舍得柳柳吃这样的苦头?”可千万别,她可是听说了那些宫里的嬷嬷可可怕着了! “小鬼灵精!”柳桥摸着女儿的头,心里的郁结却是仍是难消。 柳柳抬起头,“娘你不要不高兴了,爹都被你罚的惨兮兮的了……” “心疼了?”柳桥捏着女儿的鼻子问道。 柳柳笑呵呵,“心疼!”随后又一本正经地道:“不过要是娘心里还是不痛快,那就继续!”反正爹自己也是心甘情愿的,“不过再过几个月就不要再罚爹睡地上了,这京城的冬天可冷了!” “小丫头!”柳桥敲了一下女儿的头。 柳柳不愿意了,“娘,你跟爹不要再敲我额头了,我都要被你们敲笨了!” “笨点才好,笨点才不会给娘惹麻烦!”柳桥道。 柳柳做了一个鬼脸,从娘亲的怀里跑出来,“不理娘了,我去找爹,告诉他又有人来找娘麻烦了!” “站住!”柳桥起身去拦,不过才走出了门口,便见易之云走来,随即顿住了脚步,脸色也随之变了。 “爹!娘欺负柳柳!”柳柳扑到了父亲的怀中,撒娇告状。 易之云敲了敲女儿的头,“你不欺负你娘就好了!” “爹!”这算什么爹啊! 易之云看了一眼柳桥,继续教训女儿,“说,又做了什么惹你娘说生气了?” “爹!”柳柳跺了跺脚,“不理你们了,我去数我的宝贝去!”太后外祖母还担心他们会生什么嫌隙,她看就算他们闹一辈子也不会生那个什么嫌隙!“对了爹,那个太子府给娘送来了请柬,要娘去什么满月宴,爹你可要好好保护娘哦!” 易之云听了女儿这话当即忘了“教训”女儿的事情,神色一凝,“嫡皇孙的满月宴?” 柳桥颔首,随后转身进了屋。 易之云苦笑一声,跟了进去,屋内放着冰块,清风拂来,一阵沁心的凉,他走到了妻子的身后,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还要继续生气吗?” “气什么气?就算是气也该是你气我才对!”柳桥不冷不热地道,“你娘可是因为我才……” “阿桥……”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别再跟我闹好不好?我的心都快碎了……” 柳桥斜眼扫了他一下,“碎了你还能活?” “所以才说快了。” 柳桥冷哼不语。 易之云见好就收,看向了桌面上的请柬,“不想去?” “不想。” “那就不要去了。”易之云道,眼底泛起了厌恶,“不过是一个满月宴罢了,不去也无所谓。” 柳桥仍是不冷不热,“我可是这孩子的姑婆,我不去说得过去吗?” “姑婆?” “是。”柳桥推开了他,心里一阵莫名的烦躁,“就是姑婆,怎么?我已经老到了当别人姑婆的年纪了,吓着你了?” 易之云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赶紧补救,“阿桥……” “别碰我。”柳桥推开了他的手,起步走到了窗前,透着气。 易之云上前,没有在乎她的拒绝,从后面环住了她的腰,“要是心里还不痛快,我再打几天地板?” “然后让你女儿说我虐待她爹?” “她敢!” “就你会装可怜!” “那我可怜吗?”易之云在她的脖子上磨蹭。 柳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别动,烦着呢!” 易之云没继续。 两人便这般站了半晌,易之云才道:“你就别去了,我去走一趟就是。” 柳桥挑眉,“你自己去?” “嗯。”易之云点头,可说完心里便有了不好的预感,忙道:“要不我们都不去了!让人送份礼物过去就成了!” “是吗?”柳桥道,“那可就真的可惜了!难得有机会……” “阿桥!”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别说那些胡话!” 柳桥心口一窒,那股烦闷的感觉更加的严重,“对不起。”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对身后的男人道,“我不是……” 易之云伸手止住了她的话,“别说了,我知道。”揽住了她的腰,“而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柳桥苦笑,倾身靠在了他的肩上,“其实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你娘对你说的那些话……我是不是很狠心?自己心里不痛快,便不管你是不是也不痛快,将你给折腾的……” “我该受的。” “你这样说是想让我无地自容?” “是想让你更加心疼我。”易之云腻在了她的颈项上,“阿桥,我娘……怕是不会再原谅我了,你若是也不要我,我从此就只能孤家寡人了……” “这话你可别给你女儿听到了!” “那小丫头!”易之云失笑,“别生气了好吗?” “我不是生气。”柳桥吸了一口气道,“说起来这件事也不能说是谁对谁错,你娘没有,你更加没有,易之云,我也不是不信你,这般多年,我们所经历的波折足以给我信心的,可是……” “是我不好,没能让你安心。” 柳桥笑了笑,“跟你没关系,或许我真的老了,更年期了,所以才会胡思乱想,自己折腾自己,更折腾你。” 说完,面色却忽然一变。 易之云正想回话,却被她的脸色跟吓了一跳,“怎么了?” “易之云……”柳桥想起了一件被她忽略了许久的话,手不禁颤了起来,神色紧张,“我真的已经老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阿桥?”易之云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间这样,“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舒服?”柳桥呢喃着,随后道:“你——你去找个大夫来!” 易之云面色也紧张起来,“真的不舒服?哪里不舒服?” “让你去请你就去请!”柳桥恼火,“怎么我还请不动你了?” 易之云一怔,“好,我马上去,马上去!”不过却没有马上去,而是将她扶到一旁的椅子坐下,“你先坐着,我马上就去请!”说完,还唤来了下人,“照顾好夫人!”方才匆匆而去,过度的担心让他忘了其实可以让下人去请的。 她的身子一直很好,如今突然这样,他如何能够不担心? 柳桥低下头,双手抚着腹部,这些日子一直折腾的,她都忘了她已经三个月没来了……更年期吗?以她的心理年龄的确是到了,可是如今的身体…… 还没到吗? 那这是…… 当年难产,前几年身子的确不太好,可养了这般多年,这两年身子也没什么不正常,如今…… 是真的吗? 真的有奇迹? 易之云几乎是将大夫给拖来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家里有什么危重的病人,而当大夫诊过了脉,笑呵呵地说出了结果,顿时懵了。 有喜?! …… “真的有了?!” 明睿太后听到了这个消息,脸色也顿时好了不少,“快,快传哀家的旨意,让太医院中最好的太医去看看!阿桥的年纪不小了,一定得小心!” “太后放心,皇上已经下旨让人去了!” “皇帝也知道了?” “是,皇上赏了好些东西下去。” 明睿太后笑道,“好,好!”随后,眼眶便浮现了水雾,“太好了!太好了!哀家就知道上苍不会薄待阿桥这孩子的!怎么会?” “太后要保重身子,将来才能好好抱外孙。” 明睿太后笑着点头,“对!对!”说完,便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太子妃的孩子也快满月了是不是?” “回太后,两日之后便是满月礼。” 明睿太后笑容少了一些,靠回了靠枕上,生气也少了许多,苦笑道:“满月了就好,满月了就好……” “太后娘娘……” 明睿太后扬扬手,“下去吧,哀家想一个人静静。” “是。” …… 夜幕的降临驱散了一丝盛夏的炎热,微风拂来,更是清凉。 寝室内,柔和的烛光静静地洒落,窗前的躺椅上,柳桥躺在了易之云的怀中,两人的双手负在了她的腹部上。 一切静谧无声,温馨无限。 许久,柳桥方才溢出了一声低吟。 “怎么了?不舒服?”易之云紧张问道,因为太医的一句年纪有些大了,身子又亏损过,惊喜早就被驱散的七七八八了。 柳桥笑了笑,“没事,我哪里有这么脆弱。” “太医说……” “太医最爱吓人的你也不是不知道。”柳桥笑道,“我不会有事的!” “阿桥……”易之云抚着她的腹部,能再有孩子他如何会不高兴?可是若是让她冒险的话,他宁愿没有! 柳桥打断了他的话,“不要说让我生气的话!” “阿桥……” “孩子很小气的!”柳桥覆着他的手,“别说那些话!” “我担心……” “我不会有事!”柳桥轻声道,“母后跟娘不也是高龄产妇?她们都没事,我怎么会有事?你若是真的要担心的话,那就该担心这一胎是不是儿子。” “这个有什么好担心的?”易之云轻斥道,“不许胡思乱想!” 柳桥挪动了身子,在他的怀里找了一个更加舒适的位置,“易之云,我给你生个儿子吧。” “女儿也好。”易之云道,“我喜欢女儿。” “别了。”柳桥笑道,“再生一个那丫头那样的,我可受不了!” 易之云失笑,“你这话可千万别忘柳柳听到!” “我听到了!”这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夫妻之间的绵绵温情。 易之云明显不满被打扰,瞪了女儿一眼。 “又偷听?”柳桥想坐起身来,板着脸。 柳柳做了个鬼脸,然后向爹告状,“爹,你看娘,小弟弟都还没出生了,她就偏心了!” “说什么傻话?”易之云瞪着女儿,“你娘偏心也是偏你!” “那当然了!”柳柳笑呵呵的,“我可是最孝顺的女儿!”说完,便轻步上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放在了娘亲的肚子上,轻轻地放着,“娘,这里真的有小弟弟吗?” 柳桥笑了,满是柔和的慈爱,“嗯。” “妹妹也行。”易之云补充道。 柳柳瞪了她爹一眼,“娘你别听爹说的,一定是小弟弟的!”仰头看着娘亲,“娘,你一定会生一个小弟弟的!” 柳桥心里一酸,便是这些日子女儿表现的疯疯癫癫的,像是根本就没有受到影响似得,可是真的没受影响吗?怎么可能?“你爹说得对,妹妹也行!柳柳可不能因为不是弟弟就不疼了。” “柳柳是姐姐,一定会好好照顾弟弟妹妹的!”说完,突发奇想似得,“要不娘生两个吧,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她好像听说过可以的! “贪心!”柳桥敲了女儿的额头。 “爹,你看娘又打我!”柳柳赶紧告状,“娘就是偏心,就是偏心……” “还说啊你!” “啊,爹啊,你要救女儿啊,娘不疼柳柳了……” “臭丫头!” …… 这便一片和乐温情,而同一片夜空之下的另外一个院子,却是另一番的光景,床帐之内,秦霄一把掐住了身下女人的下巴,将她眼底的厌恶清晰地收入眼中。 “怎么?就这么厌恶本殿?” 便是大家心知肚明,只是却从未挑破过。 云柔亦是没有掩饰,“殿下既然心知肚明,何必问了?” “你是本殿的女人,心里却想着另一个男人!”秦霄道,声音虽然缓慢轻柔,可却是瘆人,“云柔,你想把本殿置于何地?” 云柔冷笑,“太子殿下在乎吗?” 秦霄眯起了眼。 “别告诉我你在乎!”云柔冷笑,“这般多年我心里想什么,殿下难道不知道?这般多年都没有管过,怎么现在却管上了?” 秦霄松开了她的下巴,伸手覆在了她的心口上,“怎么?这里很不痛快是不是?所以也不愿意在本殿面前做戏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柔儿,如果是的话,那是不是想将那个不将你放在眼里的男人千刀万剐了?”秦霄低下头,在她的耳边低喃着,“如果是的话,本殿或许可以帮你。” 云柔冷笑,“殿下想要他死可以自己动手,妾身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哪里有这个本事!” “你有。” 云柔冷笑不语。 秦霄勾着嘴角,“怎么?舍不得?” “是又如何?”云柔挑眉。 秦霄眸色一沉,眼底泛起了一丝暴戾。 “放开我……秦霄你放开我……”云柔惊恐地叫道,只是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一如这两年的每一次! …… “主子,殿下又去了云侧妃的院子了。” 正院内,太子妃听了下人的禀报,似笑非笑地道:“是吗?那真的是辛苦云侧妃了。” “主子,这两年太子如此宠爱云侧妃,这……” “不碍事。”太子妃淡淡道,“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心高气傲,却命比纸薄! “可是……” 太子妃挥挥手,起身走入寝室,看着躺在小床上安睡的儿子,空荡荡的心顿时被填满了,如今她的儿子才是她的全部,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云柔吗? 这两年她到底受的是什么宠爱,她比谁都清楚,也因为清楚,才更加心寒! 秦霄…… 早就不是当初她所嫁的那个男人,他是恶鬼,是野兽,不是人! …… 易家上房的气氛并未因为柳桥有孕而缓解,原因自然是在云氏身上,如今便是云家的人也闹不明白云氏到底还在不高兴些什么! 长公主还能生,这是天大的喜事,难道是担心长公主还是生不出儿子? 可即便如此,云氏也不该这般反应。 长公主毕竟是长公主。 云夫人这些日子几乎每天都来易家,是照顾,也是宽慰,可时间长了,便是她自己也有些不知道这姑奶奶到底想做什么了。 “老爷子,姑奶奶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真的会跟儿子彻底离心了的!”她就只有一个儿子,如今矛盾已经不再了,就不能好好地过日子吗?“长公主被诊出有孕之后,云儿第一时间亲自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可是她却连见了没见……我当时在她身边……全然看不到她脸上有高兴,老头子,再这样下去,我真的担心……” 云道皱着眉头,“我找个时间去看看吧。” …… 云氏的病情说严重也不算严重,可说轻也不算轻,而且说到底,也不过是心病。 云道坐在床边良久,方才缓缓地问出了心中挤压许久的疑问,“云儿这孩子之前的确有些不孝,你生气也是自然,只是……如今长公主有孕,一切都该过去了。” “他们让你来的?” “不。”云道摇头,“我们才是最亲的手足,就算是错,我也会站在你这一边,只是,正因为我们才是最亲的人,才不想看着你继续这样下去。” 云氏抿紧了唇。 “还是因为易晟吗?”云道继续问道,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没有给她一丝闪躲的机会,“因为易晟被流放了,没有人让你发泄心里的恨,所以便转移到他的孩子身上?” “我没有!”云氏反应激烈。 云道叹了口气,“真的没有吗?” 云氏浑身轻颤,却没有再厉声反驳。 “易晟已经毁了你的上半辈子,难道下半辈子还要陷在他的阴影中吗?”云道继续道,“云儿这孩子并不是不孝顺,长公主……她也不算是恶人,为什么一定要闹的如此僵?” “够了!”云氏不想再听下去,“如果你来就是想说这些的话,那就走吧!” 云道看着她,叹息道:“我们都老了,大半辈子都过去了,剩下的日子更是不多,那些恩恩怨怨,能忘了就忘了吧,何必因为那毁了你半辈子的人去伤害你的家人?云儿是你的亲生骨血。” 说完,便起身离开。 至于云氏到底听不听得进去,他不知道。 方才走出了上房,便见到了易之云。 云道看着他,“你娘魔怔了,你体谅体谅她吧。” “嗯。”易之云颔首。 …… 当天晚上,云氏让人来请了易之云。 易之云本以为是白天云道的话起了作用,怀着希望而去,只是云氏一开口,便破灭了,“娘想要去太子府的满月宴?” 这话说的轻缓,说的苦涩,甚至还带着一丝的荒诞。 “嗯!”云氏颔首,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一丝的表情。 易之云深吸了一口气,“娘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你只需要说同不同意就成!”云氏却道。 易之云道:“娘需要我的同意吗?” “没你的同意,我走得出这个府邸吗?”云氏冷笑,“之前你能阻止我去寺庙,现在一样可以!” 易之云看着眼前的母亲,“娘就这么恨我?” 云氏没有回答。 易之云静静地看着她良久,方才道:“好,若是娘想去,那就去!”随后,转身离开。 云氏身子一颤,忙捂着胸口,面色更是苍白。 268 出事? 便是易之云有意掩饰,只是夫妻多年,柳桥还是一眼便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还没睡?”易之云上前将妻子搂入怀中,双手放在了她的腹上,“孩子可闹你了?” 柳桥笑了笑,“没感觉。” “没感觉?”易之云皱眉。 “这孩子心疼人。”柳桥笑道,“不闹他娘。” 易之云笑了,低头看着仍是看不出痕迹的腹部,“要继续乖下去,可千万别学你姐姐!” “这话要是给你女儿听到了指不定又会闹成什么样了。”柳桥失笑,“都还没生出来了,你这当爹的就开始偏心了?” “我一直偏心。”易之云搂着她,“不过是偏心你,我孩子的娘。” 柳桥瞪了他一眼,“又开始油嘴滑舌了?说吧,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敢吗我?”易之云挑眉。 柳桥转身抬手抚着他的脸,“这张脸明明长得很好看的,可偏偏它的主人不珍惜,老是绷的紧紧的。” 易之云笑容微敛。 “你娘又说了什么了?”柳桥知道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便没有再顾左右而言他,“担心我这一胎还是女儿?” 易之云搂紧了她,将头靠在了她的肩上磨蹭着,“阿桥,你要是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 “看来真的受刺激了。”柳桥伸手拍着他的背,“乖,我在。” 易之云失笑,“你把握当你女儿了?” “你确定你比得上我女儿?”柳桥挑眉道。 易之云眯起了眼,随即横腰将人抱起,虽然突然,不过动作倒是轻柔。 “就不怕吓着你儿子?!”柳桥虽没被吓着,却还是嗔怪道,云氏到底有说了什么了? 易之云稳稳地抱着她,“我的儿子胆子大着呢!” “是,你儿子胆子大!”柳桥环住了他的脖子,瞪着他,“那夫君大人,你这是想做什么?” “抱抱你。”易之云道。 柳桥看着他,“不想跟我说说?” “你怀着孩子。”易之云道。 柳桥笑了,“你不是说你儿子胆子大着吗?我这个当娘的也没这般脆弱,易之云,你不开心,我也不会开心。” 易之云低头看了看她,没有即可回答,而是抱着她往卧室走去,轻柔地将她放在了床榻上,随后蹲下身子来给她除去了鞋子。 柳桥也没有继续追问,安静地等待着他的话。 易之云给她脱了鞋子,却并未即可起身,而是给她揉着小腿,“腿累吗?” “才三个多月。”柳桥失笑。 易之云皱眉,很用心去想怀女儿时候的情况,只是能够想起来的却是不多,一股愧疚随即涌上心头,“这次,我一直陪着你。” 柳桥含笑点头,“你敢不配着我吗?我可是在给你生儿子!” “生女儿也成。”易之云笑道,“再生个女儿,养成京城第一才女,让那些臭小子个个都两眼冒光!” “然后让你狠狠揍一顿?”柳桥笑道,倾身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夫君大人,口是心非可不是好习惯。” “被你看穿了。”易之云起身,上了床榻,随后将人搂入怀中,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腹部,“阿桥,女儿也很好,不过这个女儿可不能跟柳柳一样,不然我们可养不起。” 柳桥失笑,“明日我跟你女儿告状去!” “偏心?” “当然,当娘的女儿才是最重要!” “夫君就扔一边了?” “是想,不过想着想着又有些舍不得。”柳桥翻身抚着他的脸,“都一把年纪了还这般英俊潇洒的夫君哪里去找呢?而且,有这么一个夫君,让其他人妒忌也是好事!” 易之云低头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心中澎湃的思绪侵袭着他的神经,不过还是没忘记妻子的身子情况,在失控之前停了下来。 柳桥靠在他的怀里喘着气,好半晌,才缓缓开口:“易之云,你有我,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还有我。” 易之云将她搂的更紧。 “我知道我或许无法代替你母亲,只是,我的所有爱,所有的情感,全都给你。”柳桥缓缓继续,“易之云,别伤心。” 易之云扯动了嘴角,露出了一个难以言喻的笑容,“我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孝子。” “我是罪魁祸首。” 易之云摇头,“不是。” “哦?难不成你还在外面养了一个?” 易之云瞪了她一眼,“她心里恨我,而我的心里,或许对她也存着恨意,就算没有你,我们还是会走到这一步的,或许,还更加的严重,有你在,我不敢放纵自己,更不敢让自己成为无情无义之人,阿桥,她一直认为是你让我们母子走到这一步,可是,若是没有你,我们母子或许连最后一份母子情也难以维系,或许她说的对,我是易晟的儿子,骨子里有着跟他一样的冷血狠毒。” 柳桥皱了眉,“她……” “她放不开。”易之云道,“这般多年来,她一直放不开,什么你不能生育,什么你不让我纳妾,什么断子绝孙,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归根到底只是因为她心里的恨从未放下过。” 柳桥沉默。 “我很不孝是吧?”易之云笑着,却是很难看,“在为人父之后的今日,我仍是说出这般没良心的话。” “放心,我不会不要你的。”柳桥抚着他的脸,笑道,孝不孝,她无法评论,因为她也是一个母亲,或许站在云氏的角度上去看,她的确是一个可怜的母亲,“易之云,不管你是冷血还是没良心,在我这里,你都是最好的夫君,最好的父亲!” 易之云抿唇笑着,将她紧紧地抱着,沉静半晌,方才继续道:“娘想要去嫡皇孙的周岁宴。” “什么?”柳桥诧异。 “她今天让我去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事。”易之云道,看着她,“我答应了。” “她想做什么?”柳桥皱眉,若是心里不痛快想要折腾他们,那做什么事情不好,偏偏要去太子府的周岁宴?“是因为云柔?” 易之云道,“不知道。” 柳桥看了看他,“我一起去。” “不行!”易之云想也没想地拒绝,不知道她有身子之前他便不想让她去,如今她怀着孩子,他更不会让她去!“这两年我跟太子之间虽然没有什么,可是以他的心性,必定对我怀恨在心,我不会让你跟孩子去冒险!” “易之云……” “我去。”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不过你不许怀疑我!” 柳桥气结,“说什么呢?我是担心会出事!” “所以你才更加不能去!”易之云道。 “易之云……” “我去。”易之云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没得商量!” 柳桥看着他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好,我听你的!不过你也要小心!” “嗯。” 柳桥靠在了他的怀中,眉头却仍是皱起,“云柔到底怎么跟你娘联系上的?易家的门户……” “我会让陈硕注意的。”易之云眼底闪过了一抹冷意,不管这事是云柔自己的主意还是秦霄……若是他们敢伤害他的家人,他决不轻饶! …… 周岁宴这日,太子府门前车水马龙。 这两年承平帝对秦霄的态度虽然不冷不热,但是对这个嫡皇孙还是极为的看重,特意派了礼部的人来协助太子府操办周岁宴,更是在前一日大肆赏赐。 柳桥没有来,一众贵夫人并不惊讶,可云氏的出席,却让众人讶然。 看云氏那脸色,分明是身子没好,可却来这周岁宴,虽说收了请柬不来不好,可若是在这大好的日子中出了什么事情,那岂不是更加的不好? “云夫人来了。” 云氏虽然在京城多年,不过却没跟什么人往来,如今有人能够认出她来,已然很难得了,至于云氏,面对为数不多打招呼的贵妇人,却只是淡淡颔首。 能来参加这周岁宴的身份都不会低到哪里去,云氏这般态度自然激起了对方不满,不过想着眼前这人是长公主的婆婆,便是两人关系不太好,但这份脸面还是要给的,当然,也没忘恭贺对方,虽然这语气别有意味。 云氏却像是没听出一般。 “云夫人。”安氏款步上前,屈身行了一个晚辈礼,本来以她的身份是不用跟云氏行礼的,不过她也清楚丈夫跟易之云的关系,也便愿意低这个头,同时也给云氏解了这个围。 云氏看了看安氏,似乎没认出人。 “妾身是威远侯夫人。”安氏微笑道。 云氏道:“威远侯夫人礼重了。” “妾身的夫君与夫人之子兄弟相城,夫人也便是妾身的长辈。”安氏笑道,“还望夫人莫要怪妾身唐突。” “不敢。”云氏回道,目光便扫向了别处,似乎没有跟安氏深谈的意思。 安氏面色讪讪,“夫人的脸色不太好,不如先入座吧。” 云氏还未回答,那边便来了一个小丫鬟,“云夫人,侧妃娘娘有请。” 安氏闻言皱了眉头。 云氏冷硬的脸色却是柔和下来,“有劳。”随后随着那丫鬟离开。 安氏看着云氏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了一抹深思。 “夫人,这云夫人也未免太失礼了吧?”安氏不介意云氏的冷待,但是不代表她身边的人不在乎,主子如今可是威远侯夫人,便是太子妃见了也得客客气气的,这云夫人这样子算什么?! 安氏收回思绪,轻斥道:“不许胡说!”想了想,又低声吩咐道,“你去找一下侯爷,跟侯爷说……”靠近了丫鬟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记住,别声张。” “是。” 安氏舒缓了眉间的皱褶,只是忧虑却并未消除,若是她不知道当年太子云侧妃跟易家之间的内情,她或许不会多想,只是…… 云侧妃跟易家有过那般关系,便是已经过去了多年了,可这云夫人便不知道避讳一些吗? 尤其是在这般的场合之下。 …… 前院的热闹不逊于后院。 尉迟扬寻了一个机会,终于能够跟易之云说上两句话了,只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拿自己那不孝子当话题,“……那小子我已经送去了他外祖父那边,之前的事情还望老大不要放在心上。” 虽然仍是从前的称呼,只是两人都知道有些感情变了就是变了。 易之云脸色却还是沉了,“以后管好你的儿子!” “是。”尉迟扬苦笑,“我也没想到那臭小子会闹成这样子,清宁郡主没受惊吧?我那边还有一些好东西,改日送去给她压压惊。” 易之云眯起了眼。 “好,好,我说错了。”尉迟扬忙赔笑,随后转移了话题,“长公主有喜一事,恭喜老大了。” 易之云面色缓和了一下,看了看眼前嬉皮笑脸的昔日兄弟,半晌后道:“阿扬,不管如何,往后多加小心。” 尉迟扬心中动容,颔首:“我知道。” “你现在也是孩子的父亲。”易之云道,“凡事为妻儿多想想,有时候荣华富贵并非那般重要。” 尉迟扬颔首,“嗯。”荣华富贵,权势荣耀,如今在他看来的确没有当初那般看重,只是,如今的他已经骑虎难下,“对了,萧瑀这个人有些问题,老大往后不要再跟他有什么往来了。” 易之云皱了皱眉,“我们之间并无往来。” “那就好。”尉迟扬道,顿了顿,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如今的萧瑀……比过去更狠,更绝,也更加得太子信任。”说罢,又补充了一句,“甚至超越了我。” 易之云看着他,“因为当日的事情?” 尉迟扬摇头,“不是,跟你没关系,或许,萧瑀比我更加有用吧。” “总之你小心就是。”易之云道。 尉迟扬颔首,随后还想说什么之时,却见妻子的贴身丫鬟走了过来,“夫人有事?” 小丫鬟看了看旁边的易之云。 易之云自然心领神会,寻了一个借口走开了。 “何事?”尉迟扬问道。 小丫鬟这才将事情小心说了。 尉迟扬皱紧了眉头,虽说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许久了,而这些年那云侧妃跟云夫人之间也是有往来,可是如今见面,还是在这样的场合之下,“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夫人,让她多照看照看云夫人!” “是。” 尉迟扬转身去寻易之云的身影,却怎么也找不到他,心顿时咯噔了一下,叫住了一个下人,问道:“易统领呢?” 一连问了好几个人,才问出来,方才后院来人找了易之云,说是云夫人晕倒了,让他前去。 “该死!”尉迟扬低咒了一下,面色铁青无比! 真的是晕倒了? 怎么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是云柔做的还是…… 太子?! …… 易府 柳柳撑着自己的小脑袋看着正低头做着小衣裳的娘亲,小嘴嘟着,低下头转向娘亲的肚子,酸酸地道:“弟弟真好福气,一出生就能穿上娘亲做的衣裳!哎,想当年你姐姐我可是等啊等,等的脖子都长了,这才穿上了的!而且还是仅此一次!” “谁说当姐姐要爱护弟弟的?”柳桥抬头,挑眉看着横眉竖眼的女儿。 柳柳当即笑呵呵地上前,蹲在娘亲的脚边,小手摸了摸还没长大的小弟弟,“我说的,我说的!弟弟啊,你可要记住了哦,我是你姐姐易柳!以后姐姐会很疼很疼你的,爹娘不管你还有我呢,我一定会很疼很疼你的!你要是听姐姐的话,姐姐以后找宝贝的时候就带上你……” “尽胡说!”柳桥拍了女儿的头,打断了她的话。 柳柳不干了,“娘,我都要被你们给打傻了!要是我傻了,以后谁帮你们照顾弟弟?没人照顾弟弟,你怎么跟爹相亲相爱?” 柳桥气结。 柳柳不等娘亲扬起手,忙躲得远远的,还不忘跟自己的弟弟告状,“弟弟你看,我们的娘可凶了,不过你别怕,有姐姐在,姐姐保护你!” “再胡说?!” 柳柳见娘亲似乎真的生气了,忙消停,一脸讨好地上前,趴在娘亲的腿上,“娘,别生气,生气了会伤到弟弟的。” “你不气我,我就不气了!” “不气了不气了!”柳柳撒娇道,“娘亲最好了,我哪里舍得气娘亲?” “这嘴皮子耍的比你爹要厉害!” “那当然,青出于蓝胜于蓝嘛!” “还知道这话,看来这夫子没白请!” 柳柳一听这话,脸都垮了,“娘,我难得脱难一天,你就别提这些了!” “感情让你念书是让你去受罪了?” “不敢不敢!”柳柳忙道,“娘亲疼我都来不及了,哪里舍得我去受罪?”随后,赶紧转移了话题,“不过娘,你真的不怕爹去那什么周岁宴出事?” “你当你爹是纸糊的?” “爹就是纸老虎!” 柳桥虎了脸。 “娘,我这可不是坏话,爹在我们面前是纸老虎,不就是说爹疼我们吗?”柳柳赶紧补救,“以后我也要找一个跟爹一样的纸老虎!” 柳桥点了女儿的额头一样,“小小年纪说这话你也不怕害臊!” “不怕不怕,有爹娘在柳柳什么也不怕!”柳柳撒娇道,随后又伸手摸了摸娘亲的肚子,“娘,小弟弟真的在这里吗?” 听着女儿问出了最正常的问题,柳桥一阵好气跟好笑,“说不定是妹妹!” “妹妹我也喜欢!”柳柳道,“不过我保证一定是弟弟!娘,你一定会生一个弟弟的,所以以后不许再难过!还有……”顿了顿,才继续:“奶奶不喜欢我们就不喜欢我们,我们自己喜欢自己就好!娘,不许难过知道吗?” 柳桥心里动容,伸手摸着女儿的头,“嗯,娘不难过。” “那就好!”柳柳笑着道,“对了娘,弟弟叫什么名字啊?你跟爹想好了没?要是没想好,不如我来取吧?” 柳桥正想回答,却见罗妈妈神色紧张地进来…… 269 死了? “怎么是你?!”易之云随着下人进了屋,见到的却不是云氏,而是不该出现在他面前的云柔,可她怎么会在这里?!“我娘呢?” “没想到易大哥还认得我。”云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淡淡地笑道:“上次我们见面是什么时候了?好多年了吧?我还以为易大哥已经记不得我的模样了。”说着,抬手抚着化着精致妆容的脸,“我老了吗?” 易之云拧紧了眉头,“我娘坚持来这周岁宴,是受了你的怂恿?” “应该是老了吧。”云柔却继续自己的话题,“一年又一年的,怎么会不老?不过不知道跟你妻子相比,谁老的厉害些?应该是她吧,毕竟她大我几岁。”说完,自己又给否决了,“也不一定,她被易大哥千娇万宠的,哪里会老!” 易之云不愿意再听下,转身便走。 “易之云!”云柔站起身,脸上的笑容转为了阴冷,“你若是敢这样离开,我就告诉秦霄你试图侮辱我!” 易之云转身,面色依然铁青,“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云柔笑了,却是有些瘆人,“你认为我想做什么?” “云柔——” “我想找回当初那个拼命保护我的易大哥,我想回到从前那些快乐的日子,我不想像现在这样苟延残喘,日日被畜生践踏!”云柔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易之云,你可以给我吗?” “我说过我不欠你任何!” “你欠了!在你夺走了我的心的时候你就欠了,你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云柔厉喝道,“易之云,你一辈子都欠我的!你跟柳桥所谓的幸福,是用我的痛快换来的!” 易之云看着眼前面容狰狞的女人,眼底涌现了厌恶,“这是最后一次,你若是再利用我母亲,我也绝对不会客气!” “客气?”云柔嗤笑,“你什么时候对我客气过?从你将我赶出易家开始,你何时对我客气过?” 易之云抿唇不答。 云柔也不等他答,忽然快步上前,紧紧的抱着他,“易大哥,我求你,我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我求……”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易之云给推开。 身子踉跄了好几步,方才止住了摔下地。 “云柔,你疯了!”易之云怒声道。 云柔大笑了两声,眼眸闪烁着晶莹,“疯了?疯了?你凭什么说我疯了?因为我爱你?因为这些年我一直爱你?!易之云,我爱你有错吗?有错吗?是你让我爱上你的!是你!” “我从来没有……” “你有!”云柔没等他的话说完便喝道,“是你先对我温柔的!是你舍命救我的,是你让我一路陪伴你的!在北延,在西北,甚至回到了京城……在柳桥没有出现之前,你一直对我很好很好!为什么她一出现就不一样了?为什么?!我有什么比不上她?!因为她是长公主是太后的女儿是皇帝的亲妹妹,而我不过是一个血统不纯的野种?!” “我答应过阿桥,这一辈子只有她一个,永远都只有她一个。”易之云盯着她,“即使她不反对,我也不会背弃这个承诺!” “所以你就将我当破布一样扔了?” “我从来就没想过跟你有什么!”易之云道。 云柔厉喝,“那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若是知道会造成这样的结果,当日我不会那样做!”易之云道,话不重却是绝情,可却是出自真心,若是知道会造成如今这样的局面,他当初绝对不会为了报恩而善待她! 云柔身子摇晃了一下,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可是你做了!更是夺走了我的心!既然夺走了,为什么又要这么绝情?!你知不知道你的绝情给我带来了什么?!无边无际的痛苦,永远也抹不去的耻辱!易之云,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你又凭什么指责我?”易之云沉声道,“当初若不是你有意挑拨我跟阿桥之间的关系,若不是你起了不该有的念头,我不会将你送出易府,这一辈子我都会将你当成妹妹一样照顾!即使到后来为太子侧妃,若是你不愿意,以你父亲立下的功劳,太子勉强不得,皇上也不会逼迫!云柔,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决定,是你自己走出了这样一条路!我不欠你的!” “哦?”云柔却耻笑,“这么说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的?” “这两年,我娘跟阿桥的关系日益恶化,也有你的手笔吧?”易之云继续道,“你指责我对你绝情,可是,我为何要对一个伤害我最爱的妻子,利用我母亲,破坏我家的人心慈手软?!” “你恨我?”云柔抬起下巴,问道,眼底闪烁着希冀的光芒。 易之云却连幻想也不愿意给她,“你不值得我去恨。” “如果我说当初你妻子难产是我下的手呢?”云柔继续道。 易之云脸色周边,煞气也浮上了眼底,“是你?!” “呵呵……”云柔却是轻笑了出声,没有回答,“你看,你还是恨我了吧?不过真的很可惜,她没死成,不但没死成,连所谓的不能生也都是假的!若不然,你还能更恨我!” “你——” “怎么?”云柔冷笑,“想杀了我?你敢吗?” 易之云绷紧了身子。 “你不敢。”云柔款步上前,“因为我可是太子侧妃,是大周功臣的女儿,就算你们都将我当成地底泥一般践踏,还是不敢明着动我一根头发!” “除了你,还有谁?!”易之云虽然没动手,身上的煞气却未减,“秦霄吗?” 云柔却笑道:“如果我说是,你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呢?相信的话,你打算去杀了秦霄给你的宝贝妻子报仇?如果不信,那是不是认为我在挑拨你跟秦霄之间的关系?哦,对了,你们之间已经不需要我去挑拨了!他现在恨不得你死!”说罢,便伸出手想要去触碰易之云,不过还没碰到,便被一手挥开了,却也不恼,继续道:“你说我这次这么容易就能见到你,会不会是秦霄故意的?想借着这个机会铲除你?” 易之云沉眸道:“说完了吗?若是说完了,恕不奉陪!” “易大哥。”云柔态度又陡然一转,满脸的悲伤哀求,“你救救我好不好?我求你救救我!” 易之云眯起了眼。 “我求云姨帮我见你一面,不奢望你能对我如何,更不是想破坏你的幸福!”云柔哀求道,“我只是想求你救救我!易大哥,我求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好不好?” “云柔,你到底想做什么?!”易之云不信她的话。 云柔含泪道:“秦霄他不是人!他就是一个畜生!易大哥,你若是不帮我,我一定会没命的!不!我会生不如死,不!不!我已经生不如死了!易大哥,我已经生不如死了!你救救我好不好!我求你救救我!看在当年我父亲帮过你,你给我一条生路!”说完,便伸手去拉他的手。 “放手!”易之云仍是不为所动,他不是十来岁不知世事的小子,不管她说当年阿桥难产一事跟她有关系一事是不是真的,他都不信她如今是真心求他!“云柔,你跟秦霄之间的事情……” “秦霄他就是一个畜生!”云柔厉声打断了他的话,随后松开了他的手,却并未消停,而是去扯自己的衣裳。 易之云面色更加难看。 “易大哥,你看!你看!”云柔扯开了自己的衣领,露出了脖子下的一片肌肤,却是青青紫紫的,瘆人之极,“易大哥,他就是一个畜生!” 易之云眯起了眼。 “这两年所有人都说他进退有度,说他低调有礼,可是他也害怕,他心里也恨!”云柔含泪的眼底泛起了癫狂之色,“他不敢让人知道,不敢让人发现,可心里又不舒服,就折磨我来发泄!易大哥,我求你救救我好不好?” 易之云盯着她,“我……” “易大哥!”云柔不待他说完,便忽然扑上前,紧紧地抱着他。 易之云心里一怒,抬手推开。 这一次云柔没有站稳,直接摔在了地上,只是却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而是勾起了嘴角,直直地看着他的身后,像是在炫耀什么似得。 易之云顿时心生不妙,猛然转身,便见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柳桥竟然站在了门口,手里还牵着一脸怒意的女儿,“阿桥……” “坏女人!”话还没说完,柳柳便冲上前,想要去揍那勾引他爹的坏女人。 柳桥沉声喝道:“易柳!” 听到了母亲连名带姓地喊自己,柳柳顿时停了下来,不过还是满脸怒气的,用眼睛去杀人,当然,也没忘赏自己的“笨”爹几刀子。 易之云哪里还有心情去管女儿,忙上前要解释,“阿桥,你听我说……” “不用说了。”柳桥却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倒还是温和,可却仍是无法消除易之云心里的着急,“太子妃,这就是太子府的待客之道?” 易之云这时候才发现旁边还有人,看着站在一旁的太子妃,还有云柔方才得逞的神色,心里顿时怒意翻滚,这件事若跟秦霄没关系,他将头割下来给他!“太子……” “还是太子府觉得本宫的日子过得太寂寞了,所以给本宫添添热闹?”柳桥不等易之云说完便又继续道。 易之云紧张地看向她,担心她一怒之下会伤到自己,“阿桥,你别……” 柳桥轻轻一瞥,便将他的话给截断了。 易之云苦笑。 太子妃脸色也十分不好,“姑姑息怒,此事是太子府的不是,你放心,我一定会严加处理的!”说完,目光转冷地扫向了云柔。 云柔却像是什么也不在乎一般。 太子妃眸色更冷。 “那就请太子妃好好管管!”柳桥说完,便对易之云道,“走吧。” 易之云上前,“阿桥……”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柳桥轻声道,随后扫向了仍是愤恨不已的女儿,“柳柳?” 柳柳狠狠地瞪了一眼仍在地上的云柔,然后上前牵住了娘亲的手,“娘,你小心点,千万不要生气,弟弟要紧!” “就你懂!”柳桥敲了女儿一下,佯怒道,“走了!” “娘你小心……”柳柳一脸小心地扶着母亲,没看那蠢爹一眼。 易之云赶紧跟上。 “柳桥!”云柔却忽然喊道。 柳桥顿住了脚步,转过身终于正眼看了她,“云侧妃还有何事?” “你能受得了他一时,守不了他一辈子!”云柔一字一字地道。 柳桥却笑了,“我从来没有守过他,事实上,是他守着我。” 云柔眼底恨怒弥漫。 “你不是输给了我,而是输给了他。”柳桥继续道,“不过你这手段似乎越来越回去了,当年我初到京城的时候,你还不过是一个小丫头,可却已经能够将我们耍弄的团团转了,怎么这般多年过去了非但没有长进,还退步了?设了这样的一个局,你想得到什么结果?我相信易之云真的被你勾引了?然后跟他断绝关系?或者干脆伤心之下一尸两命?云柔,你是当侧室当傻了吗?” 云柔抿紧了唇,却并未反驳,只是也难掩眼中的怨毒。 柳桥继续道:“别说是这般场面,就算你们脱光了躺在床上我也不会相信我的夫君会背叛我,还是为了你!你真当你是天仙还是有过人的魅力?”说完,不等云柔回应,便又道,“不过你蛊惑我婆婆的本事却是不小,关于这事……”转过视线看向太子妃,“太子妃的确该好好管管了,我婆婆的诰命虽然不高,但也是堂堂正正的诰命,便是太子侧妃也是有品级,可怎么说也是妾室跟命妇往来,便是太子府不要脸面,皇家还要!” 太子妃低头道:“姑姑教训的是,我一定会严加管教!” “走了。”柳桥牵着女儿的手,起步离开。 “终有一日,我失去的一切都会夺回来!”云柔一字一字地宣告道。 柳桥没有回应,甚至脚步也没停下,仿佛没听见一般。 待这一家三口离开之后,太子妃方才收起了谦逊歉然的神色,不过也并未震怒,而是淡淡地看着云柔,“你就这手段,未免太让人失望了。” 云柔冷笑:“怎么?太子妃要处置我了?” “你是殿下的侧妃。”太子妃神色未变,“虽然我是这太子府的主母,不过还真的没有资格处置你,至于殿下怎么处置你,那是你们的事情!”说完,又笑了笑,问道:“不过本妃真的很好奇,你究竟想做什么?不会真的这般天真的以为永安姑姑会这样被你气着了一尸两命吧?” 云柔没有回答,只是眼底的冷意更浓。 太子妃也没有继续,“你自己慢慢玩吧,本妃还有满院子的客人需要招待。”说完,转身离开,云柔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掌控之下,不过还真的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至于这件事秦霄是否有参与,亦是无从揣测,只是,这跟她没有关系。 便是秦霄再如何变,单凭他让她生下儿子一事便可以知道,他没打算换了她这个太子妃! 为什么? 因为她的娘家式微。 因为这些年来,她之于他,可轻易掌控。 妻子……太子妃…… 对这个男人来说不过是一个摆设,一个生育工具,一个听话的傀儡罢了,如今她正符合,他又岂会花时间去换另一个? …… 易之云跟着柳桥一同上了回府的马车,在女儿愤怒的目光之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妻子的脸色,“阿桥,你真的没生气?” 柳桥靠在软枕上,斜着眼睛看着他,“你说呢?” “笨爹!”柳柳忍不住了,“娘要是一点也不生气,你才该哭了!”真笨! 易之云终于分出了一丝注意力给女儿,警告地瞪了她一眼,才对妻子道:“我没想到……”话没有说下去,一抹自嘲的苦笑浮上了嘴角,随后伸手将她轻轻地搂入怀中,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磨蹭着,“对不起,又让你遇上这些糟心事……” 还懂得装可怜,不算笨到头!柳柳腹诽着,决定帮帮她的笨爹,乖乖地坐在一旁不说话玩手指。 柳桥却并不觉得他在装可怜,伸手轻抚他的背,“我都没生气,你这样子算什么?” “真的没生气?”易之云抬起头。 “好吧。”柳桥叹了口气,“有点吧,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被人说抱就抱?” “我推开了。”易之云道。 柳桥挑眉,“别的女子的胸脯好看吗?” “没看见!” “真的?”柳桥挑眉。 易之云一副真的不能再真的神色,“真的,我发誓!” “行了吧你!”柳桥没好气地道,“不过这云柔想做什么?”真的只是想趁着她怀孕,好刺激她,让她一尸两命? 易之云抱着她,“秦霄或许参与其中!” “让自己的女人来做这事,他还真的无所不用其极!”柳桥冷笑,“不过他这般不依不饶的到底为什么?如今你跟他并无利益冲突,还是真的记恨?” 易之云苦笑,“你忘了,我现在是禁卫军统领。” “除掉了你,他也不可能沾染禁卫军。”柳桥道。 易之云道:“总好过让我来当。” 柳桥沉吟会儿,“将来若是……”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可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他们跟太子府的恩怨说不上严重,可摊上秦霄这样的人,便是不严重,将来若是他登基了,他们这一家子怕也不好过,“之前我不满皇兄选秀一事,如今倒是真的想皇家多生几个皇子。” “皇上龙体尚且康健。”易之云道,“或许很快就会有好消息的。” 柳桥笑了笑,没有反驳,只是大家心里都清楚,老年的子,谈何容易,“希望皇兄长命百岁吧。” “嗯。”易之云道,静默半晌,“真的不生气?” “没有。”柳桥道,“我还没蠢到亲者痛仇者快了,不过……”话顿了顿,方才继续,“你娘……”还是没说下去。 易之云眼底闪过了一抹伤痛,沉默半晌,“让娘离开京城吧。” 柳桥皱了皱眉,不太赞成这样的处理方式,毕竟云氏是他的母亲,就算他不在乎这份母子之情了,可大家在乎,若是真的将云氏送走,不孝的罪名他便背定了,还有,以云氏如今偏激的性子,若是真的将她送走,万一出什么事情,他们就真的能够不在乎?“先等我生产之后再说吧。” 找不到更好的解决方式,只能这样放着。 易之云看了看她,没有反对,“可有不舒服?” “没有。”柳桥道,“你儿子很乖。” “我就不乖?”柳柳忍不住开口了,这两人真的将她当透明了,虽然她以前也喜欢偷偷看他们恩爱,可真的被当透明了,这感觉也很窝火!忙跪坐在娘亲旁边,伸手摸了摸娘亲的肚子,一本正经地道:“弟弟,弟弟,你看,你都还没出生了,他们就偏心了,以后你一定要多疼姐姐!” 柳桥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女儿的额头,“哪有你这样当姐姐的?” “弟弟,你看,娘又打姐姐了,啊啊,姐姐好命苦啊……” …… 云氏是被柳桥安排的人直接从太子府接回来的,没有人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去质问她,将人接回来之后,她还是易府的老夫人。 只是,易之云没有再踏进上房。 柳桥很快便发觉了他的转变,便是他口口声声说没事,可她心里也是清楚他是怪上了云氏的,而且这一次,跟之前的不一样,这一次,他的心是真的凉了。 她不知道云柔到底如何蛊惑了云氏,可是,若是云氏还在乎这个儿子,或者还有一丝的理智的话,便不该帮云柔! 因为一个不好,易之云便会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你来做什么?!”上房的压抑从未消除过,云氏眼底的冷意一日深过一日。 柳桥看着眼前的人,“之前你恨我是因为我不能生育,可如今我怀孕了。” “那又如何?” “你认为我这一胎还是女儿?” 云氏没有回答。 “或者该说,你已经不在乎了。”柳桥继续道,“你不要易之云这个儿子了吗?” 云氏眼眸一睁。 “我不知道云柔是如何说服你帮她见易之云的。”柳桥继续道,“也不想知道了,不过,那日云柔衣衫不整地抱着你儿子。” 云氏神色似乎一僵。 “或许她是想刺激我,然后让我一尸两命,至少让我跟易之云生了嫌隙。”柳桥继续道,“不过若是这一场面被其他人看到的话,你觉得你儿子会有什么下场?” 云氏苍白的唇紧抿着。 “你不喜欢我,甚至恨我也没关系。”柳桥舒了口气,“便是不想认易之云这个儿子了,也一样没关系,可是你不要忘了,易之云出事,你如今的舒适生活也会随之烟消云散,当然了,你连儿子都不要了,哪里会在乎这些身外物,可你别忘了,云家能有今日,也是因为你的儿子!当年为了一个易晟,云家家破人亡,如今,你还想重蹈覆辙?” “你威胁我?”云氏勃然大怒。 柳桥淡淡笑道,“不,我只是想保护我的夫君罢了。” 云氏面色由白转青。 “不必如此动怒。”柳桥继续道,“既然都不在乎这个儿子了,何必动怒伤到了自己?而且,你也舍不得就这样死了,死了还怎么能够恨,怎么能够报复?对了,易晟似乎还没死,你若是先死了,岂不是让他拍手称快?”说完,便起身福了一福,离开。 云氏心里到底怎么想,她不知道,不过好几日过去了,都没有出事。 倒是云柔出事了。 “死了?”柳桥接到了云柔暴毙的消息,皱了眉头,真的死了吗? 270 西巡 云柔暴毙。 说是暴毙,不如说是意外来的准确,昨夜太子府走水,波及了大半个后院,其中源头便是云侧妃的院子。 因为火势过猛,又出在了深夜,众人逃生不急,死伤严重,便是院子的主子云侧妃也葬身火海。 “好端端的怎么就走水了?”柳桥不信真的是意外这般简单,那可不是寻常人家宅子,是太子府!若是太子府这般容易出事,那秦霄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便是真的出事了,那侧妃虽然低了正妃一头,可也是太子府的正经主子,就算真的走水了,火势再猛也不可能就这样葬身火海! 易之云也不信会有这般巧合的事情发生,只是……“皇上让刑部的人去查,但最终的结果也是意外。” 柳桥皱眉。 “你别想这般多。”易之云道,上前环住了她的腰,手覆在她的腹部上,“孩子虽然乖,但是我们也不能不心疼。” 柳桥失笑,“我哪里有这般脆弱。” “就算不是意外,对我们来说也只是好事。”易之云道,“而且,以秦霄的心性,就算不是意外也没什么奇怪。” 他不是冷血的人,可是云柔这些年的作为已经磨灭了他心里对她父亲的最后一丝感谢! 她若是死了,于他们只有好处! 柳桥沉吟会儿,“总觉得有些奇怪。”转过身看着他,“以后你小心一些,若是秦霄在意到杀了云柔,也不会放过你。” “恩。”易之云颔首,“放心。” 柳桥点头,只是心里始终有着担忧,不过仿佛是她多虑一般,秦霄除了悲痛地操办着云柔的后事之外,并未有其他举动,而柳桥的担忧也转到了另一件事上面。 “西巡?!” 便是云柔一事之后没两日,承平帝便在早朝上提出了这事。 “如今已经快八月了,这时候出巡合适吗?”柳桥皱眉,不说八月的中秋,就是春节也未必赶得及回来,而且入冬之后,路上也艰难许多,如今怎么说也不是合适出巡的时节,“好端端的怎么要西巡?” “熙州自建成以来,皇上一直想去看看,不过一直没走成罢了。”易之云道,“这事今年年初便已经在朝堂上议着,不过当时没议出结果,我也没想到皇上会突然定下来。” “西巡是为了去熙州?”柳桥眉头皱的更紧,“熙州虽然建成几年,但是它毕竟是从北延国手中抢过来的,熙州的百姓也都曾经是臣服于北延的,这种臣服不是区区几年便可以扭过来的,皇兄不说来自北延的威胁,便是这些百姓之中也可能存在危害!” “朝中正为这事吵着。”易之云道,“不过我看皇上的意思,是去定了。” “他又想做什么?”柳桥语气有些恼,真的只是去看看最能证明他丰功伟绩的熙州还是跟上次一样?想至此,心里的担忧更浓,“秦霄跟着去?” “暂时还没确定。”易之云道,“不过皇帝出巡,太子必定留守监国。” 柳桥听了更是心烦,“他就放心让秦霄监国?”说罢,便道:“不行,我得进宫一趟!” “阿桥……” 柳桥深吸了一口气,“你放心,我不会胡来的,就算我不紧张自己,也不会伤害孩子。” 易之云神色仍有异。 柳桥自然没有忽视,“怎么了?” “若是皇上执意西巡,我可能要随行护驾。”易之云看着她道,“可如今你……” 柳桥闻言心里更是不安,“你也得去?” “禁卫军必定是要跟随护驾的,我身为禁卫军统领若是不去说不出去。”易之云道。 柳桥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道:“我明日便进宫。” “阿桥……” “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操心,可是若是不弄清楚我岂能安心?”柳桥道,“你放心,没有人比我更加紧张这个孩子,我不会有事的!” “我陪你去!” 柳桥没有反对。 …… 易之云陪着进宫了,不过却并未随柳桥进去,不是他不想,而是承平帝只见柳桥一人,“小心些。” 柳桥看着他担忧的神色,不禁失笑,“没事,那是我皇兄。” “我在这里等你。”易之云回道。 柳桥颔首,随后随着内侍进了乾元殿。 承平帝在正殿见了她,金碧辉煌的正殿无处不彰显着皇家的威严气势,承平帝坐在了龙案之上,看着走进来的柳桥,神色平静无波,眼瞳幽深不见底。 柳桥上前行礼,“永安见过皇兄。” 承平帝道:“免礼。”声音不算是温和,不过却带着一丝的无奈。 “谢皇兄。”柳桥起身。 “李成安,赐坐。”承平帝道。 李成安忙张罗起来。 柳桥谢恩之后坐下,宫人随即上茶点。 “这大热的天,怎么进宫来了?”承平帝开口问道。 柳桥看向他,“皇兄应当知道。” 承平帝眼眸微微一沉,“所以,你是特意来质问朕吗?” “不。”柳桥摇头,“我没有这个资格。” “没有吗?”承平帝看着她,眸光越发的幽深,“难道这两年来,朕脑子有毛病想错了?” 柳桥听了这话,不知道该是为他的话而觉得好笑还是为这两年来兄妹关系的日益疏远而难过,只是……“皇兄在怪我?” “朕有这个资格吗?” 柳桥笑了笑,双手低头看着护在腹部的双手,然后抬头,“皇兄,我又要当母亲了。” 承平帝沉默。 “我没想到我还能当母亲,真的没想到。”柳桥继续道,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这个孩子很乖,从怀上开始便一直乖乖的,没有折腾过他娘,没出生就懂得疼惜娘亲了,将来出生之后一定是一个孝顺孩子,易之云说我孩子没出生就偏心,柳柳那丫头偶尔也抱怨,我跟他们说我才不会偏心了,可是我心里也清楚,我是在偏心了,不过不是因为他是我期盼已久的孩子,而是因为他是我的孩子,每个当母亲的都会偏心自己的孩子,我偏心他,同样也会偏心柳柳,不过是看的角度不同罢了,我同样爱我的两个孩子,很爱很爱,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们,更不会允许他们互相伤害!” 话顿了顿,再道,“皇兄说我怪你,是的,作为一个母亲,我无法接受皇兄对待两个儿子的方式,可是,作为一个皇帝,严格说来,皇兄并没有错,如果真的要说错,那便是我的错,我是一个小女子,无法坦然接受这些骨肉相残!而在无法接受的之后,又开始害怕,皇兄对自己的孩子都尚且如此,那对我呢?对我这个皇妹呢?” “朕伤害过你吗?”承平帝道。 柳桥摇头,“没有,可利用过。” “你觉得这是利用?”承平帝嗤笑,“永安,你认祖归宗十年了,可在你的心里,你始终是柳桥,仅仅只是柳桥!” 柳桥一怔。 “你喊着母后皇兄,享受这皇家给予你的尊荣,可却从未将皇家,将这个娘家放在心里!”承平帝言语犀利无比。 柳桥面色微变。 “不要跟朕说长公主的名分没有跟你带来什么尊荣!”承平帝继续道,“若不是有这般名分,你不可能跟易之云相亲相爱地过了这般多年,便是易之云真的对你一心一意,可是,若是没有长公主的身份庇护,外边的闲言碎语,来自各方的压力足以毁了你们那所谓坚固的情感!就算易之云仍是能够坚守,你觉得你们在满是恶意的环境下还能舒心地过日子?!在台州那些年,若不是他易之云是长公主的驸马,若不是你背着长公主的尊荣,你觉得你们还能安然走过?!” 柳桥双手握成了拳头。 “你在享受皇家给予的尊荣的同时却在鄙夷它,蔑视它,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柳桥深吸了一口气,“皇兄是在说我忘恩负义吗?” “朕只是希望你记住你是秦家的女儿!”承平帝道,“既然享受了这份尊荣,那便该承担责任!” 柳桥笑了,“那皇兄希望我承担什么责任?或者该说,这一次,皇兄又希望我做什么?” 承平帝皱眉。 “皇兄,我知道我受了皇家许多的庇护,我也知道我身上留着的是秦氏皇族的血,可是皇兄,我能够做什么?”柳桥继续道,“我只是一个小女人,我没有什么本事更没有野心,我不能成为那些不让须眉的巾帼,我的那些所谓的小聪明在真正有能力的人面前不过是小儿科,我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而且……”话顿了一下,方才抬头继续,“出生那日,我便已经为秦氏的江山做出过牺牲,你们给予我的这些尊荣不也是基于这个吗?既然如此,我还欠这秦氏江山什么?就算真的欠了,又有我一个出嫁的女儿什么责任?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都是这样说吗?若是我真的对秦氏江山尽职尽责,怕只会落得一个牝鸡司晨的恶名,到时候也一样是错,皇兄,我不过是一个成不了大气候的小女人,你到底还想我如何?” 承平帝看着她,眸底似乎闪过了许多复杂的情绪,许久,苦笑叹息,“永安,我只是不希望成为孤家寡人。” 柳桥看着眼前的放下了威严的帝王,心里有过一丝的难受,只是……“皇兄,我无法改变这个,而且,皇帝,不都是孤家寡人吗?” 承平帝一怔,随即笑了,似乎是自嘲,又似乎是在嘲弄什么,“你说的对,皇帝从来都是孤家寡人,父皇如此,我亦如此,将来坐上这个皇位的人也是如此。” 柳桥低下了头,没有接他的话。 “两天前,钊儿没了。”承平帝道,声音有些幽沉。 柳桥抬头,“秦钊?”没了?这两年秦钊一直被关押在宗人府,可虽然是失去了自由,但是也是保存了性命,如今终究还是没了?“怎么没的?” 秦钊没了,他要西巡…… 这其中有什么关系吗? “病逝。”承平帝道。 柳桥看着他,却无法从他的眼中看出任何是不是说谎的痕迹,“真的?” 承平帝笑了,带着明显的自嘲,“他还不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动手!” 柳桥听了这话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走了也好,走了也就不用受罪了。”承平帝继续道,“或许你说的没错,朕不是一个好父亲,甚至不是一个好皇帝!” “皇兄或许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是绝对是一个好皇帝。”柳桥正色道。 承平帝道:“是吗?可若真的如你所说的,朕就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可皇帝也是人。”柳桥道,“是人便会有出错之时。” 承平帝笑了笑,却带着森森的凉意,“朕这一出错,失去了所有的儿子,也让撼动了大周江山的根基!” 柳桥皱眉。 “永安。”承平帝继续道,“这次你错了,朕西巡不是在筹划什么,而是不得不走这一趟。”说完,从手边一叠厚厚的奏折之中抽出了一份,“这是不久前熙州州府送来的密折,自从两年前一事过后,北延国的细作在熙州活动频繁,目的为何,我想朕不说你也明白!朕这次去熙州,只是为了震慑,以稳熙州的人心!永安,熙州是我秦氏的祖宗之地,不能再失去!” 柳桥心里一时间百味杂陈,许久之后,才道:“皇兄或许说得对,我虽然认祖归宗,可心却从未真正的认同自己是秦氏的人。” 承平帝却只是笑了笑,却并未责怪,“是我们吓到你了。” “可是皇兄,一定得你亲自去吗?”柳桥起身道,“既然情况如此严峻,危险也便更加大,皇兄此去危机重重!还有……”抿了抿唇,“你就放心让秦霄呆在京城?!” “熙州一行势在必行。”承平帝道,“至于京城……”脸上的温和散去,弥漫着了森寒冷意,“秦霄最爱惜他的名声,不会愿意背负篡位的污名的!” “可是……” “你是担心易之云随朕一同去吗?”承平帝打断了她的话。 柳桥抿唇不语。 “他身为禁卫军统领随行护驾理所应当。”承平帝正色道,“不过你若是不放心,我可以让他留下,只是永安,易之云是男人!男人志在四方,你在乎他没有错,可是却不能以爱为名将他禁锢!就算他不恋眷权力,可他也是男人!你现在是在用爱去磨灭他身为男人的志气,甚至尊严!” 柳桥脸色有些难看,握着拳头道:“这也是他想要的!” “是不是你心里清楚。”承平帝笑了笑,“永安,易之云对你情深义重,可你并不能因为如此便予取予夺!甚至让他依照你所希望的样子活着!他是你的丈夫,不是你附庸,乃至傀儡!” 柳桥想反驳什么,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月底朕便会出发。”承平帝道,“你还有些时间好好想想!”说完,看了一眼她仍不算明显的小腹,“若是这一胎是个儿子,他需要一个可以敬仰的父亲,若还是个女儿,更需要一个足以庇护她们姐妹的父亲!这些,都需要去建功立业,需要权势地位!他们虽然有身为长公主的母亲,可父亲跟母亲从来都不一样。” 柳桥最终仍是什么也没说地离开,走出了乾元殿,便见易之云立在了烈日底下神色忧虑地等待着她,一见到了她,便匆忙上前,“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皇上……” 柳桥没等他说完便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了他的胸膛,耳边传来了他雄浑有力的心跳声,“易之云……” “怎么了?”易之云声音急切而担忧。 柳桥抬起头,笑了笑,“没事,只是想抱抱你罢了。” “阿桥……” “我们回家吧。”柳桥握紧了他的手,“我想回家了。” 易之云还想问什么,只是看了她的脸色,最终什么也没问,“好,我们回家。” …… 西巡一事在朝堂上吵了几天,最终在七月末的时候定下来了,而很快,便定下了出发的时间,就在七月的最后一日。 易之云在随行护驾的名单之中。 这让他有些意外,不过想着柳桥这几日的情绪,便也明白了什么,随即去求见了承平帝,不过承平帝却并未见他。 “易大人,皇上说若是为了西巡一事而来的,那便不必见皇上了,回去跟长公主谈谈便可。” 易之云皱眉,“谢李公公。”随后,返回了家中。 “娘,你看,我绣这朵花好看吗?”柳柳献宝似得将手中的绣活递到了娘亲的面前,丝毫不觉得她那所谓的花不过是几根线条而觉得丢脸。 柳桥对于女儿的厚脸皮既是无语也是了然,像她爹!“好,比娘当年刚学的时候好。”至少她没将手指扎成了马蜂窝了。 “呵呵……”柳柳笑了出声,“娘,等弟弟出生之后,我就可以给弟弟做新衣裳了!”上房那个人不做就不做,有什么了不起的!弟弟有她跟娘疼就好! 现在的柳柳连奶奶都不愿意叫了,她虽然还没长大,但是也不小了,看着上房那个人这样对她爹娘,哪里能够不生气? 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那个什么云侧妃死了之后,上房那个人竟然伤心的跟死了亲女儿一样,还骂她爹娘,像是认定了是她爹娘害死了那个什么鬼云侧妃似得! 娘看在爹的面子上不计较,爹也当没听到,她呢……也看在爹的面子上不跟她计较,可休想让她叫她奶奶! 就算爹生气了她也不会让步! 之前逼娘就算了,怎么说也是为了爹好,可现在为了那云侧妃一个外人这样伤她爹娘,那就绝对不可原谅! 易之云入了屋,见到的便是母女两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嘴边也泛起了一抹柔和的笑,起步走了过去,“有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柳柳见到了爹回来,忙将自己的杰作送上去,“爹,你看我绣的花好看吧!你看你看!娘说比她当年初学的时候好看多了!” 易之云看了那所谓的花,眼角抽抽,不过还是很给面子,“嗯,比你娘当初的好多了。”至少还绣出东西。 这话一落,一记冷光射来。 易之云赶紧继续:“不过还是你娘教的好,以后一定要孝顺娘亲,知道吗?” “知道了!”柳柳瞄了一眼娘亲,窃笑道,“啊,我要去跟罗妈妈学做肉糜了,等弟弟出生之后给弟弟做!爹,你陪娘!”说完,很识趣地走了,临走的时候还给了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光,你自求多福吧。 这臭丫头! 易之云好气又好笑。 柳柳一溜烟地走了。 “这丫头,也不知道像谁!”易之云坐在了妻子身边,伸手习惯性地将她搂住,手掌放在了她的腹上,隐约可以感觉到微微的凸感,“这混小子可好乖?” 知道她希望这个孩子是儿子,他也便渐渐改口了。 只要她高兴就好。 “你才混了!”柳桥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的手,“我儿子乖着呢,比你还乖!还有,不许说我女儿,还不是像你,一样的厚脸皮!” “是吗?”易之云笑了,脸贴近了她的,在她的脸皮上磨蹭着,“你看看,是不是真的很厚?” “别闹了!”柳桥被他闹得有些发痒,嗔怪道。 易之云笑笑,消停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柳桥问道。 易之云沉吟会儿,“西巡一事定下来了,皇上让我随行护驾。” 柳桥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阿桥。”易之云转过了她的身子,“那日皇上跟你说了什么了?” 柳桥看着他,笑了笑,“哪有说什么。” “这几天你的心情……” “好吧。”柳桥叹了口气,“忍了这么些天不问,也难为你了。” “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 “我不为难。”柳桥笑道,“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罢了,而且,我也想好好为你想想。” 易之云皱眉,“皇上跟你说了什么了?” “没说什么。”柳桥道,随后伸手环住了他的腰,靠在了他的怀中,便是如今天气热,两个靠在一起更热,可是,她却是觉得无比的舒服,“皇兄说我在用爱禁锢着你,磨灭着你的志气跟尊严。” 易之云面色一沉,“别听他胡说!” 柳桥笑了,“估计整个京城也就我们对皇兄这般不敬了。” “阿桥!”易之云握住了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你没有禁锢我,更没有磨灭我的志气尊严,能遇上你,跟你结为夫妻,走过这些年,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别人怎么说都不重要,重要是我很幸福,也一定会让你幸福!” “你已经做到了。”柳桥笑道,“我现在很幸福。” “那就不要多想了!明日早朝我会请辞……” “不行。”柳桥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你不能请辞,别说皇兄不准,便是准了你也不能!” “为什么?” “夫君大人。”柳桥笑着道,“现在我们这一家子可不少人,肚子里这个便不说了,我们那宝贝女儿的爱好就足够我们受的了!要是你丢了官,我一个人哪里养得起这般大家子?我现在可是一孕傻三年,生意上的事情都交给了下面的人了,估计也就只能平衡收支,便是赚了银子,怕也不够我们那宝贝女儿挥霍了,而且,你丢了官,将来要是有人欺负我们的儿子女儿,谁为他们出头?” “阿桥……” “虽说我是长公主,可你也知道,这京城里头将我这个长公主放在眼里的也没几个。”柳桥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所以说,还是得靠你的!” 易之云抿着唇。 “易之云。”柳桥抬手抚着他的脸,“我不希望我的爱,我们这个家束住了你的手脚,我也知道权势地位于你而言没有我们重要,可是我想看到一个意气风发的夫君,想看到他为人所敬仰,为人所钦佩,我想让我们的孩子有一个撑起一片天的父亲!”笑了笑,继续道:“好吧,也是我自私,我想一辈子被人养着,疼着,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有夫君顶着!” 易之云心中动容,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傻丫头!” 这次西巡说不上是建功立业,可若是不去,他这个禁卫军统领必定会受质疑,他懂,她更懂。 可是她的这份懂却让他心疼。 “别再这般叫了。”柳桥失笑不已,“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你比你女儿还傻!”易之云也笑道,却将她抱的更紧,他明白她的意思,更清楚她不会愿意让他去冒险,可是为了他,她宁愿承受这份煎熬。 柳桥抬起头看着他,“不过你得答应我,一定要毫发无伤地回来!你是去保护皇兄,但是也不许忘了保护自己!” “嗯。”易之云应道,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腹部,“孩子出生之前我一定会回来!” “当然了。”柳桥笑道,“我可是为你生孩子的!不过这孩子真得懂事,出生的时间也选的很好,明年二月,跟他姐姐一个月生辰,到时候过生辰,忙活一个月就成了。” “这话可不许让儿子听到,省的他觉得你嫌弃他!” “哪里嫌弃了,明明是偏心!” “是,偏心!” 柳桥靠在了他的怀中,享受着离别前仅剩的温情,她从未不担心易之云会赶不回来陪她生孩子,这个孩子真的很乖,太医说了,会正常生产的,明年二月,他一定能够赶回来的,只是,却忘了还有意外这件事。 而这个意外,让她的生活天翻地覆…… 271 离别 这两年明睿太后的身子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很糟糕,而在得知了柳桥有孕之后,心情一好,便更是不错了,虽然想念女儿,但是也不好让女儿大热天的进宫来,不过在得知了易之云要随承平帝一同西巡之后,便还是派人接了女儿进宫。 “你皇兄说易之云随行是你同意的。” 柳桥扶着明睿太后在慈安宫后花园的长廊下走着,徐徐的凉风吹来,倒也没想象中的炎热,“嗯,他是禁卫军统领,若是不跟这去的话将来不好管人。” 明睿太后停下了脚步,握住了女儿的手,“可你这身子……” “没事。”柳桥笑道,“当初怀柳柳的时候他也不在身边,那时候还是打仗,我不也没事?” “现在怎么一样?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明睿太后语重心长,“朝中这般多人,你若是不想,让你皇兄换一个就是了。” 柳桥扶着她到廊下的亭子坐下,笑道:“看母后说的,难不成还是皇兄逼我让易之云去的不成?再说了,皇兄虽然是我的兄长,可也是皇帝,偏私可以,可若是太过了,反而会害了易之云,我还想着他给我挣回来一个一品夫人了,你说他这般多年拼死拼活的,现在才是一个二品,要是再遇事就躲的话,我怕是当祖母了也等不到这个一品夫人。” “你啊。”明睿太后失笑不已,“你现在都是长公主了,还在乎这一品夫人?” “自然在乎了。”柳桥笑道,“这是我夫君给我争取来的荣耀,我怎么会不在乎?” 明睿太后笑了笑,随后又是叹息,“可你一个人……你婆婆又是那样子……” “我哪里是一个人。”柳桥笑道,“不还有母后吗?再说了,如今我在京城,一整个太医院给我当后盾的,我还怕什么?” “还有我!还有我!”穿着一身粉红色夏群的柳柳捧着一盘子西瓜跑了过来,“太后外祖母,可别把柳柳给忘了!我也会好好照顾娘跟小弟弟的!” 明睿太后伸手抚了抚外孙女的头,“是,还有柳柳在。” “娘,吃西瓜!”柳柳笑着将盘子放在娘亲的面前,“这西瓜没让冰块冰过的,刚刚从水井里面拿出来切的。” 柳桥笑道:“好。” “太后外祖母也吃!”柳柳也没忘了明睿太后。 “母后你看她笑成这个样子,指不定吃了她的东西荷包会怎么大出血了。”柳桥笑道。 柳柳不乐意了,“娘,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柳柳?!”一跺脚,便转过身对明睿太后道,“太后外祖母,你看娘,弟弟都还没出生了,她就偏心了!” “怎么?你这当姐姐的还吃弟弟的醋?”明睿太后笑道,“不过若说好东西,这西瓜不就是了,这可是南方送来的贡品。” 柳柳撇了撇嘴,“太后外祖母太小气了。”她郡主殿下好东西见过了,这所谓的贡品西瓜还真的不放心眼里,不过……“也好,那太后外祖母送柳柳几个,让柳柳带回去给娘解暑气!” 明睿太后有些愣怔。 “你看,我没说错吧?”柳桥摇头叹息。 柳柳小眉毛一挑,“娘,这可是太后外祖母赏柳柳的!” “是!”明睿太后笑了出生,“是外祖母赏你的,赏你的!”说着,拉过了外孙女,“来,让外祖母仔细看看,嗯,又长高了不少了,不过就是穿的有些素,小姑娘家家的得好好打扮,外祖母寝室里还有几套好看的收拾,一并赏你了如何?” 柳柳眼睛发亮,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柳柳谢外祖母!” “真乖!”明睿太后将眼前的小人儿拉到了怀中,“哀家的清宁最乖了。” 柳柳斜了一眼母亲,那小模样要多气人便有多气人。 柳桥瞪了她一眼。 “外祖母,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到时候娘亲生了小弟弟,我跟弟弟带外祖母出宫去玩,外祖母一定会很高兴的!”柳柳赶紧讨好靠山。 明睿太后笑道:“好啊,那外祖母就等了。” “呵呵……” 这时,一个宫女过来禀报道:“启禀太后,永寿公主前来给太后请安,正在大殿候着。” 明睿太后的好心情顿时没了。 柳桥也停下了笑容。 柳柳虽然不明所以,但是见两个长辈都变了脸色,顿时将这永寿公主划到了不受欢迎的名单之列,同时从明睿太后的怀中出来,走到了娘亲的身边,一副保护者的架势。 明睿太后道:“哀家身子不适,让她回去吧。” “是。”宫女没有任何的质疑,领了命令便去了。 柳桥端起了专门给她配置的香茶喝了一口,道:“母后,永寿这两年还算是安分。” “哼!”明睿太后却是冷笑,“当日的事情若不是她,或许也不至于走到最后那一步!”虽然整件事的罪魁祸首不是她,可若她参与其中,秦钊也未必这般轻易落入圈套中!“碍于太子,皇帝没有追究她,她还有脸不安分?!” 柳桥沉默,当日皇陵一事之后,永寿公主便因为举报荆家谋害敬仁皇后有功而离开了皇陵,至于荆家是不是真的做下了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不是荆家做的也得是荆家做的!而永寿公主回京之后便一直闭门谢客,据说是因为薛行之之死而伤心病倒了。 当初景阳的死也推到了荆家的身上,便是薛行之,为了掩盖住太子的龌蹉,也只能说他是为了救人而死。 从这些事情上看来,承平帝这个皇帝的确当的艰辛。 “不过是多养一个人罢了,母后若是不愿意见,便不见就是了。” 明睿太后颔首,随后转移了话题,“孩子的名字可取了?让太医看了是男孩女孩了吗?” “哪里有这么快。”柳桥笑道。 柳柳也开口,“名字叫易桥,我爹说的!” “胡说!”柳桥瞪了女儿。 柳柳坚持,“真的是爹说的!爹说我叫易柳,取了娘名字中的一个字,弟弟自然也要这样,要不然我们不就不像姐弟了?” “这样也挺好的。”明睿太后笑道。 柳桥哭笑不得。 …… 凉亭这边是其乐融融,而在大殿内等候这的永寿公主在得到了明睿太后不见她之后,冷冷一笑,“既然母后身子不适,那本宫改日再来给母后请安!” 身子不适? 若是身子不适,岂会让永安母女进宫? 不正是不想见她吗? 不见就不见,就算再不待见她,她也还是永寿公主! “公主,太后跟皇上这两年……”永寿公主是不在乎明睿太后跟承平帝如何,进宫来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看罢了,可她不在乎,身边的下人却不敢不在乎,自家主子在皇陵呆了快十年了,又是在那样的情况之下回京,京中的人脉早就七零八落了,如今的永寿公主府甚至比不上京中的一等勋贵,而在皇家之中,更是处处受人白眼。 虽然太子殿下感激公主举报有功,可对公主也是淡淡的。 永寿冷笑:“放心,他们也没几年可以逍遥了!” 身边的人听了顿时打了一个寒颤,“公主,小心隔墙有耳……” “一个风烛残年,一个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有说错吗?”永寿公主冷笑,她倒是要好好看看等他们没了,永安还能嚣张到哪里去! …… 柳桥却不知道自己已然成了永寿公主心中的头号宿敌,不过便是知道了也没时间放在心里,从宫里回来之后,她也着手准备易之云的行装。 东西不能太多但是也不能缺少,整理起来也着实费工夫。 因为出发的时间定的极为的紧,禁卫军又是主要的护驾人员,易之云身为统领,忙的几乎脚不沾地,每晚回来都已经是半夜了。 “怎么又没睡?”易之云看着靠在罗汉床上打盹儿的柳桥,眉头皱的紧紧的。 柳桥在听到人进来的时候便醒来了,“回来了。” 易之云说她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伸手将人抱起,“睡觉!” “一身汗臭味。”柳桥有些嫌弃地推了推他。 易之云自然没松手,直接将人抱上了床榻,“躺好,我去沐浴。” “嗯。”柳桥笑着点头。 易之云叹了口气,这才前去净房沐浴,小半个时辰出来,便见本该躺在床上的人又起来了,小厅的桌上放着夜宵,“夫人,你这是在虐待我儿子!” 柳桥没好气地推开他,“你儿子心疼他老子!快坐下来吃!” “好。”易之云无奈应道。 “别吃这般快!”柳桥见他狼吞虎咽的,忙道。 易之云只好放慢速度,“你先去休息!” “下午睡了一觉。”柳桥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你放心,我比你更加心疼这个孩子。” 易之云看着眼前面色还算不错的妻子,心里却仍是不放心,“阿桥,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哪里一个人了?”柳桥失笑,“这话可别让你女儿听到!” 易之云放下了筷子,伸手抚着她的脸,“怎么感觉瘦了?” “夫君大人。”柳桥无奈覆上了他的手,“你就安心出发吧,再这样患得患失的,该担心的人是我才对!” “阿桥……” “真的没事!”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易之云,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你也得答应我专心做你的事情!虽说这一路上护驾的人不止你一个,可万事小心些也是没错的,尤其是到了熙州之后,更是要小心。” “嗯。”易之云颔首。 “快吃吧!”柳桥道。 易之云笑了笑,低下头来继续吃着,待用完了之后,又被人赶出去散步了,柳桥自然跟在身边,月色之下,两人在廊下漫步着,都没说话,安静地享受着这一刻的静谧。 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易之云环上了她的腰,“回去休息吧。” “嗯。” 出发前的日子几乎都是这般过着,到了出发前夜,易之云还是去了一趟上房,自从太子府一事之后,母子两人的关系更是僵,而在云柔死了之后,云氏更是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阵势。 佛堂之内,熏香浓郁的几乎刺鼻,可是云氏却无动于衷,跪在佛前。 “娘,明日我便要随行护驾。”易之云道,声音平静无波,“府里的事情还望娘多多照看。” 云氏不语。 “阿桥怀着孩子。”易之云继续道,“若是可以,孩儿希望娘也能照看一二。” 云氏仍是不动。 易之云低下头,许久之后,方才缓缓道:“这些日子孩儿一直在想一件事。”话顿了会儿,方才继续道:“若是娘真的放不下,孩儿就易晟找回来。” 云氏背脊一震。 “到时候娘是想折磨他以卸心头之恨,或者直接杀了他。”易之云继续道,“还是想跟他再续前缘,都可以。” 云氏猛然站起转过了身,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眼底更是绽放着幽冷寒意,一字一字地道:“你说什么?!” “娘。”易之云笑了笑,笑的有些苍凉,“除此之外,孩儿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让娘能够安享晚年。” “不用说的这般好听!”云氏冷笑,“你不就是担心我又去磋磨你的宝贝妻子吗?!你放心,我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心情去磋磨她!你也告诉她,离我远远的!大家相安无事地过日子就是!” “娘……” “滚!”云氏不等他说完便冷喝道。 易之云看着眼前面容近乎扭曲的母亲,低头沉吟会儿,“孩儿告退,孩儿不在的这些日子,母亲保重身子,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吩咐赵硕,若是闷了,就让舅母他们来陪陪你。”说完,便转身离开。 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 “爹!爹!不是说好了今天早些回来的吗?怎么还是这么晚!” 易之云才回到了正院的门口,便被等候多时的女儿抱怨了一番,“这不是回来了吗?你娘呢?” “在等着爹了!”柳柳拉起了父亲的手,“快走吧,都快饿着了弟弟了!” 易之云失笑。 这是几日以来一家三口,不,四口第一次一起用膳,只是却是饯别膳。 “爹,这桌子的菜可都是我跟娘亲手做的!”柳柳笑道,“你可要都吃完!” 易之云揉了揉女儿的头,“你就不怕撑坏了爹?” “爹这么没用?”柳柳挑挑眉头,也就这时候才跟她娘最为相似。 易之云看向柳桥,“夫人,你女儿说我没用。” “你们的恩怨你们自己解决,我不管!”柳桥摊手道。 柳柳抬着下巴,“爹,你可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什么都跟娘告状?你女儿我都已经不跟人告状了!” “是吗?”易之云眯着眼瞪着女儿。 柳柳笑呵呵的,“当然了,我可要当姐姐了!”说完,方才想起娘亲还饿着肚子,忙拿起了筷子道:“娘,你快吃,别饿坏了我弟弟!” “还说我偏心了,现在有人更偏心了。”柳桥似笑非笑的。 柳柳笑呵呵的,“这可是我的弟弟,我当然要偏心了!娘你可不能吃醋哦!” “臭丫头!”柳桥拿起了筷子要敲女儿的头。 “啊!”柳柳赶紧躲了,“爹,你快看娘,有了弟弟就不要柳柳了!” “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易之云怒道,眼底的笑意却是未曾停息,“坐好,吃饭!” 柳柳方才呵呵地坐下。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的,自然也是闹腾,用完了,柳柳却和吃完了就回自己的小院子,不打扰爹娘恩爱不同,“娘,今晚柳柳跟弟弟一起睡好不好?” “舍不得你爹了?”柳桥哪里看不出自己女儿的小心思,摸着她的小脑袋道。 柳柳笑呵呵地道:“娘不许吃醋哦!” “臭丫头!”柳桥瞪了她一眼。 “那行不行啊!”柳柳撒娇着。 柳桥道,“你爹就在你跟前,你自己不会问啊?” “爹一定不让的!”柳柳道,“他想霸占着娘亲,哪里会让我占一半!” 易之云哭笑不得,不过女儿这话也的确说到了他的心坎里,这一走便是好几个月,他自然想跟妻子单独相处,不过女儿既然开口了,也不得不点头,“好,一起睡!免得有人说我有了儿子就不要女儿!” “是有了娘子不要女儿!”柳柳做了一个鬼脸,道。 易之云瞪了过去。 柳柳赶紧转身,“娘,我先回去洗澡,娘等我哦!”说着,便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了。 “这丫头!”易之云起身坐到了柳桥身边,伸手搂住了她,“夫人可吃醋了?” “哪里有这么多醋吃!”柳桥翻了翻白眼。 易之云亲了亲她,双手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乖乖地等爹回来,不许折腾你娘,知道吗?” “你不在也好,不用看到我整个人肿了的丑样子。”柳桥靠在了他的怀中道。 易之云失笑:“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哪里一样。”柳桥道,“当年我还年轻,现在我几岁了?” “几岁都一样!” “这嘴比你女儿还要甜!”柳桥佯怒。 易之云低头,“是吗?那你尝尝?”说着,便低头吻了上去,这一闹便有些收不住了,离别在即,在加上这些日子一直闹腾,他们已经好些时候没有在一起了,“阿桥……” 不过最后还是想着孩子,停了下来。 柳桥却环上了他的肩膀,“易之云……” “孩子……”易之云自然明白她的心意。 柳桥摇头,“孩子很乖的,很乖的……”她不想让他走,不想的! 话都说到了这一步,易之云哪里还能坚持的住,直接将人抱起…… 所以,当柳柳洗好了澡回来,直接被挡在了门外了。 “偏心偏心!”在门口剁了好一会儿脚,才不情不愿地离开,第二天更是臭着一张脸,易之云摸摸鼻子,不敢说什么。 “一路小心!”柳桥给他整了整衣裳,无视一旁脸臭的更什么似得的女儿,“我们在家里等你!” 易之云点头,“好好养身子,不要多想。” “嗯。” 易之云转身看向女儿,轻咳了一声:“柳柳,照顾好娘亲,知道吗?” “知道了!”虽然还在生气,不过还是应了,“爹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不许勾三搭四的,要是你敢带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我就……” “易柳!”柳桥眼疼的厉害,这丫头哪里学来的这些! 易之云倒是没生气,摸了摸女儿的头,“放心,你爹没这个胆子!” “哼!” “好了,我走了,你们不要送了。”易之云转向柳桥,“别送了。” 柳桥点头,不过还是牵着女儿的手将他送到了院子的门口,看着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酸涩的厉害。 “娘。”柳柳握紧了娘亲的手,抬头看着她,“娘不要担心,爹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柳桥笑了笑,点头。 272 请安 承平帝出巡之后,京城一片风平浪静,太子秦霄虽然监国,不过却并未出现趁机独揽大权迹象,反而是事事请教内阁,而除了进宫处理政务之外,其他的闲余时间一应在太子府中闭门谢客,与此同时,太子妃更是带着嫡皇孙进宫给太皇太后作伴。 柳桥倒是没想到秦霄会这般安分,不过他若是愿意安分,那便再好不过,而她的生活,除了承受思念之苦外,倒也没有什么不如意。 云氏仍是那样子,身子不好也不坏,也不找谁的麻烦,平日除了见云家的人之外,都是待在佛堂里面念经。 柳柳倒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盯着娘亲不许做这个不许做那个,“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至于府中的孩子,也还是那般懂事,一如既往的心疼娘亲。 八月的中秋,皇宫的家宴因为承平帝的西巡而取消,不过明睿太后还是让柳桥带着女儿进宫去,这日柳桥第一次见到了已经满了周岁的嫡皇孙,长得白白胖胖的,可见太子妃是很尽心在养着。 “娘,这就是我的侄儿?” 柳桥看着女儿一脸兴奋又谨慎的样子,不禁失笑,不过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秦霄是她的侄儿,这个孩子便是她的侄孙儿,柳柳跟他也的确差了一个辈分,不过侄儿……“柳柳,这是太子殿下的嫡子,不能这般没规矩!” 柳柳努了努嘴。 “姑姑是祺儿的姑婆,清宁表妹自然是祺儿的长辈。”太子妃淡淡笑道,“来,祺儿,叫表姑姑。” “表姑姑?”柳柳两眼一亮,随后瞥见了母亲一脸纠结的样子,当即眯起了笑,凑到了母亲身边,笑眯眯地道:“娘,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当表姑姑?” 柳桥一见女儿这样子便知道她要闹什么了,当即抬手敲了敲她的头,“臭丫头!” “外祖母外祖母……”柳柳赶紧向旁边的明睿太后告状了,“你看,柳柳没说错吧?娘就是在虐待我!” “你还说?” “外祖母救命啊!”赶紧躲到了超级靠山后面去了。 明睿太后也失笑出声,“你这丫头,你娘怀着小弟弟,闹她什么?” “外祖母也偏心了!”柳柳努起了嘴骂道。 “外祖母不是偏心!”明睿太后将小丫头拉倒自己跟前,“而是你娘怀着孩子更需要人照顾,柳柳不是也说要照顾好娘亲的吗?” 柳柳眯了眯眼,笑道:“好吧,看在小弟弟的份上,娘,我不跟你计较了!” 虽然知道女儿这些闹腾不过是为了让她活跃些,不要老是想着她爹,可柳桥听了还是不禁瞪了女儿一眼,“你倒是有理了你!” “娘,别生气别生气嘛……”柳柳赶紧上前,拉着娘亲的手撒娇着,“柳柳知道错了,别生气,要是生气气坏了弟弟怎么办?要是爹知道了,我的屁屁可就不能要了……”巴拉巴拉地哄了好一段的话。 柳桥既好气也好笑,“都给你说了,这张嘴也不知道像谁!” “当然是像爹娘啦!”柳柳赶紧道,“也就是爹娘这般聪明的人才生的出我这样伶俐的姑娘!” 正在喝茶的明睿太后听了这话差点没将茶给喷出来。 柳桥看着女儿“毫无廉耻”的骄傲的脸,一阵脑仁儿疼。 “姑……姑……”一旁被抱在太子妃怀中的嫡皇孙也不甘寂寞了,对着柳柳挥着小手,嘴里还叫着不算清晰的这个姑字。 太子妃哄着儿子,笑的无比的端庄,“祺儿,这是表姑姑。”随后又指着柳桥介绍道:“这是姑婆。” “太子妃娘娘。”柳柳笑道,“还是不要教表侄儿叫娘姑婆了,娘听到自己当了姑婆一定会难过了,哎呀,都成了姑婆了……” “没良心的小白眼狼!”柳桥当即发作了,“嫌我老了?” “哪敢!”柳柳赶紧逃开,眯着清澈的眼睛含笑道:“而且就算我嫌弃也没关系,爹不嫌弃就成了!娘,在爹的心里,你可是年年十六的!” 明睿太后赶紧放下手里的茶杯,免得真的笑的喷茶了,摸着柳柳的小脑袋,笑道:“阿桥,这小丫头你是怎么养的?” “当白眼狼养的!” 柳柳闻言板着脸告状,“外祖母你看,娘又说我了!” “不说不说。”明睿太后笑道,“柳柳最乖最贴心,哪里是白眼狼?” “还是外祖母最疼柳柳!” 柳桥翻了翻白眼,“母后,你再宠她,她就更得意忘形了!” “哪里会?哀家的柳柳最贴心最懂事了!”明睿太后护着外孙女。 柳柳呵呵地笑了,一副骄傲的小孔雀模样。 “柳……柳……”在太子妃怀中的嫡皇孙也不甘被忽视了,再一次对自己的表姑姑找了手,嘴里还含着不算是清晰的名字。 柳柳顿时一阵惊奇,“娘,你听,他喊我的名字了!”说完,便走到了太子妃跟前,伸手握了握孩子的小手。 嫡皇孙见了笑的更加的乐呵呵的。 “看来祺儿跟清宁小表妹挺投缘的。”太子妃也笑道。 柳桥微笑:“这丫头就这点小本事!” “呀……呀……”嫡皇孙似乎真的很喜欢跟自己玩的这个小人儿,拉着她的手咿咿呀呀的,兴奋不已。 柳柳也高兴,“真乖真乖……” “表妹可要抱抱?”太子妃笑着提议。 柳桥闻言皱眉。 柳柳也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笑着摇头,“还是不要了,我还小,万一摔了就不好了。” 太子妃笑容不可觉察地顿了一下。 “乖乖,等表姑姑长大些再抱你好不好?”柳柳摸了摸孩子的脸,软绵绵的,心里顿时痒痒的,笑容更加的灿烂,等她弟弟出生了也一定这么可爱!嗯,回去要练好力气,要不然连弟弟都抱不动了! 嫡皇孙自然没听懂,不过却还是很高兴,呵呵地笑个不停。 “那好,祺儿就等着表姑姑长大了。”太子妃笑着哄着儿子道。 明睿太后笑着开口:“表姑姑不能报,曾祖母先抱,来,让曾祖母抱抱。” 太子妃赶紧将孩子送上去。 孩子似乎也不惧生,被明睿太后抱着还是乐呵呵地笑着。 明睿太后看着跟秦霄有七分相似的孩子,笑容添了一丝迷离,看着孩子沉默了好半晌,然后将孩子交还给了太子妃,“祺儿出来也好些时候了,恐怕也累了,抱孩子回去午睡吧。” 太子妃接过了孩子,笑着领了命令,“是,那妾身先抱孩子回去,然后再来陪皇祖母跟姑姑。” “不用了。”明睿太后微笑道,“她们母女也进宫大半天了,也该回去了,今年的家宴取消,不过中秋还是得过的,你啊,也该回去太子府过节,等祺儿午觉醒了之后,便回太子府吧,哀家的身子也没什么事情,你终究是太子妃,太子府那般多的事情还需要你主持的。” “皇祖母……” “回去吧。”明睿太后打断了她的话,“若是太子问起,便说是哀家的意思。” 太子妃也没有再推却,行了一礼之后便道:“是。”随后,便抱着孩子离开。 “外祖母,我跟娘在这里陪你过节呗。”柳柳似乎感觉到什么不对,赶紧凑上前,“回家里也就是我们两个人,不如在宫里多陪陪外祖母!” 明睿太后摸摸孩子的头,“你的孝心皇祖母知道了,不过过节还是得回自己的家里,对了,哀家还给你准备了些好东西,待会儿一并带回去!”说罢,便让身边的宫人领着柳柳去取。 柳柳看了看娘亲,待得到了娘亲点头应允之后,才离开。 “这孩子看似大大咧咧的,可心比谁都细。”明睿太后看着柳柳离去的背影,感叹道,“像你。” 柳柳抚了抚已经显怀了的腹部,笑道:“要是平时少惹些祸更好。” “小孩子家家的,哪里会不惹祸的。”明睿太后笑道,“不惹祸我们才该担心。” 柳桥笑了笑。 “这孩子一点也不折腾人,将来也会是个孝顺的。”明睿太后看着她的腹部道,“你啊,福气都在后头了。” 柳桥笑容添了抹慈爱,“这孩子的确是个贴心的。” “易之云虽然跟皇帝出巡,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明睿太后继续道,“那般多人一起去的,就算出事也不至于出什么大事,倒是这京城……”话没有说下去。 柳桥敛了笑容,“母后,皇兄既然敢离京,相比是做好了安排的,母后不必过于的担心,况且……”顿了顿,方才继续,“如今太子不是挺好的吗?” 皇帝就只剩下他一个儿子了,他没有必要冒着背负逼宫夺位的污名来提前去坐那个位置,而且,以秦霄这些年的行事作风来看,也是一个注定这些名声的。 明睿太后笑了笑,看向门口的位置,“刚刚哀家抱着祺儿,就想起了那孩子小时候的样子……他出生的时候我们还在西北,也是最艰难的时候……后来回京了,可他却没了亲娘,哀家只能疼他更多,可谁曾想到……”话还是没有说下去。 “母后。”柳桥开口安抚,“其实严格说来,太子也不能算是错,真的要怪的话,便只能怪他身处在这样的位置上。” “你不必安慰哀家。”明睿太后笑道,可笑容怎么看怎么悲凉,“很多事情哀家都明白,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话还是中断了,“罢了,哀家也老了,很多事情都管不着,就交给皇帝吧,就像你所说的,皇帝既然处在了这个位置上,便该承担这些。” “那母后便好好养身子就是了。”柳桥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摸了摸肚子,“你还得抱外孙子了。” 明睿太后笑了出声,“好。” 柳桥陪着明睿太后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领着收获颇丰的女儿出宫,待母女两人出宫了之后,原本精神还不错的明睿太后便倒下了。 “不许声张!”看过了太医之后,明睿太后下了死令,“便说太医是来给哀家请平安脉的,哀家一切都好!” 身边的宫人不敢不听。 明睿太后靠着厚厚的垫子躺在了床上,面色苍白憔悴,“去将哀家抄的经文拿去太庙烧了吧……中秋……中秋……哀家这辈子恐怕再也无法享受到团员之乐了……希望哀家那些可怜的孙儿能够早日投胎,来生……莫要投生帝皇家……钊儿……” 话止住了,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 回家之后,柳柳第一件事不是去安置她这次得来的好东西,而是押着娘亲回寝室休息,“爹说了,娘每天都得午睡!” 柳桥好气又好笑。 “娘睡吧,柳柳在这里陪着你!”看着娘亲躺下了,还是不足够,得守着。 “上来,陪娘一起睡。”柳桥道。 柳柳摇头,“不成!万一伤到了弟弟怎么办?” “你这么疼他,哪里会伤到的?” “不要!”柳柳还是坚持,“娘你快睡吧,我又不困!快睡快睡!” “做起你娘我的住了?”柳桥挑眉。 柳柳扬眉,“当然了!我可以有爹当靠山的!娘要是不听话,小心我写信给爹告状!” “臭丫头!”柳桥点了女儿的额头,“好了,娘睡就是了,不过你也不用在这里守着,回你的屋子休息休息!都折腾了大半天了!不休息一下,看你晚上还怎么有精神赏月!” 柳柳拧了眉头,明显不愿意。 “再不去那就谁也不要睡了!”柳桥只好板起了脸道。 柳柳这才不情不愿地点头,“好吧,那娘你好好睡!不许想爹想的不睡!” “你是娘还是我是娘?”柳桥没好气地道,“快去!” “要是娘不听话,等爹回来我就告状!”柳柳笑呵呵地说完,这才肯离开。 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柳桥抚着腹部,“看到了没?你姐姐孝顺,以后你也一定要孝顺,知道吗?” …… 柳柳是离开了,也真的听话回去休息了,不过却精神的好,哪里睡得着,在床上转了转,好半晌,还是起来了。 “我去上房,你们谁也不许跟娘说,知道吗?” “……是。” 柳柳得到了下人们的回答,这才往上房去,走了一半,又折了回来,在自己的“宝库”里面挑了些好东西再往上房去。 “郡……郡主……”上房的下人似乎对她的到来很是惊讶。 柳柳也不以为意,她不喜欢上房也不是没人知道,现在这些人见了她跟见了什么似得,她自然也可以理解,“今天中秋,我过来给祖母请安。” 不再是奶奶,而是祖母。 疏离了的称呼,可跟外祖母却又不一样,外祖母同样是中规中矩的称呼,却是温情慢慢,而这声祖母,有的只是单纯的孝敬,晚辈对长辈不得不存在的孝敬。 “郡主……郡主稍等……” 崔妈妈是之后才得知了柳柳来了的消息,知道了之后赶紧过来,看着端坐在中堂里面的小祖宗,她的心头揪了揪。 “奴婢……奴婢参见郡主……” 直接领着这小祖宗去佛堂见老夫人? 她可不敢! 柳柳见了她,不冷不热地颔了首,“嗯,我来给祖母请安。” “这……”崔妈妈是真的为难,“郡主,老夫人在佛堂念经……” “念经就不能请安吗?”柳柳没等她说完便道,她虽然不大,可也看出了她这是在敷衍,怎么她就这么可怕?还是她这个祖母有多厌恶见到她这个孙女?“若是现在不方便,我可以等!” “这……” “你放心!”柳柳神色有些冷,“我是真心实意来给她请安的!不是来找麻烦!要是要找麻烦,我早就来找了,不会选在这中秋佳节!” 崔妈妈心里苦笑不已,挣扎了会儿,“那奴婢去通传,请郡主稍后……” 柳柳颔首。 崔妈妈忐忑地去了佛堂,将这事禀报了云氏。 云氏久久没有回应。 “老夫人……”崔妈妈咬着牙劝道,“郡主终究是您的孙女……如今她来给您请安,您若是不见……老夫人,今天是中秋……” 云氏仍是没有回应,知道了崔妈妈以为她不会回应之时,才缓缓道:“让她进来。” “是!”崔妈妈忙应道,生怕她反悔似得! 273 生死不明 “郡主,老夫人请您到佛堂。 ”崔妈妈忐忑不安地看着眼前绷着一张小脸的小姑娘,挣扎了会儿,还是逾越,劝道:“郡主,老夫人年纪大了,性子有些左,待会儿郡主见到了老夫人,还请郡主多多体谅……毕竟……毕竟今日是中秋……” 柳柳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认真道:“你放心,我不是来找麻烦的!”说完,便起步往外走去。 崔妈妈赶紧上前引路,“郡主这边请……” 柳柳不缓不急地走着,小手却悄然握成了拳头,心底那一直不愿意承认的畏惧在这一刻又冒头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郡主殿下其实一直怕这这个祖母,越是讨厌,便越是怕! 她也说不出为什么会这样,也不敢让父母知道。 “郡主?”到了佛堂的门口,崔妈妈却见小主子停下了脚步,不愿意再往前,而且神色也开始有些不对劲。 柳柳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起步上前,她不能害怕,不能退缩!现在爹不在,只能由她来保护娘亲跟弟弟! 崔妈妈看着小主子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心里咯噔了一下,更是忐忑,这郡主来找老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只是请安吗?虽说今日是中秋,郡主来请安也是应当,可是平日根本没有什么往来,况且,再懂事的孩子也终究是孩子…… 便在崔妈妈思绪乱着的时候,柳柳已经进了佛堂,随后,便被里面浓郁的檀香烟雾给呛的忍不住咳嗽,“咳咳……咳咳……” 好半晌,才缓过来,小眉头紧紧地皱着,看着仍旧跪在佛龛面前的云氏,拳头又紧了紧,这才跪下,“孙女给祖母请安。”随后,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响声大的将敲打木鱼的声音也给盖了过去了。 崔妈妈听得心惊胆颤。 云氏停下了敲打木鱼的手,静默半晌,这才转过了身,看着眼前额头已经红了一块的孩子,却是面无表情。 柳柳没有退缩,毫无退避地与她对视。 祖孙二人便是这般对视着,仿佛在较量着一般。 看的一旁的崔妈妈都开始冒汗了,“老夫人,郡主……” “既然这般厌恶我这个祖母,还来做什么?”云氏开口了,声音却是冷凝的讥讽,“怎么?你娘担心你落得一个不孝的恶名?以你们现在的身份,还在乎这些吗?” “娘不知道我来!”柳柳答道。 云氏笑了,却是怎么看怎么难看,“是吗?” “你不信?”柳柳反问。 云氏摇头,缓缓站起身,动手给佛龛前供桌上的油灯添香油,“信,怎么不信?你是她生的,有这样的本事并不奇怪。” 柳柳也站起身来,抬着头看着她,“我知道你很讨厌我跟我娘,讨厌的恨不得让我们永远消失,可是……”小嘴唇抿了抿,“为什么?” 云氏添香油的手顿了顿。 “是因为我娘没有给爹生一个儿子?”柳柳继续问道,随后不等云氏回答便自己答道,“不,如果是这样,那现在我娘已经怀了孩子了,有一半的可能是弟弟!就算你认为我娘生不出弟弟来,那至少也要等到我娘真的生不出弟弟来才继续讨厌我们,可是你没有!还有,你也讨厌爹……你讨厌爹是因为爹不听你的话吗?你讨厌我娘,讨厌我,是因为认为是我们怂恿爹不听你的话?” 云氏侧过身看着她,“你来就是为了问这些?” “不是。”柳柳摇头,“今天是中秋,我是来给你请安的!爹不在,我该替他尽孝!虽然你一定不喜欢见到我,可我还是要替爹尽孝,至少这样做爹会安心一点!” “他知道吗?”云氏笑了,似自嘲,又似讥讽。 柳柳却是认真道:“他是我爹,一定会知道的!就算我不写信告诉他,他也一定会知道!” “是吗?”云氏不以为意,“那你现在安也请了,可以走了。” “我跟我娘就这么让人讨厌?”柳柳却没有离开,“我刚刚出生的那几年……你明明很疼爱我的!那时候娘不会做衣裳,我所有好看的新衣裳都是你给我做的!每一次过节,我都会收到许多新衣裳,都是你给做的……那时候我虽然没有见过你,可是我知道奶奶很疼很疼我……跟娘回京城的时候,虽然你已经很长时间不给我送东西,我还是觉得你还是疼我的,我相信娘说的是因为你年纪大了才不能给我做新衣裳……可是……” 话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我真的真的很想孝顺你!可为什么你……” “看来你不仅仅是来给我请安的。”云氏打断了她的话,冷冷讥笑,“还是来讨伐我的。” “我……”柳柳有些急了。 “你果真是你娘生的好女儿!”云氏没给柳柳说下去的机会,那双泛着沧桑的眼瞳中没有一丝祖母该有的慈爱,“你说的没错,我的确讨厌你们母女,甚至恨你们!” 柳柳面色一白。 “想知道为什么是吧?”云氏上前一步,那本该慈爱的面容此刻只有冷漠跟绝情,“因为你的母亲,我失去了我儿子,就凭这一点,就够了!” “我娘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怂恿我儿子不认我这个母亲?”云氏笑了,却是瘆人,“我相信她的确没有怂恿,可就是因为这般,我才更加的恨她!我生出来的儿子,我千辛万苦养大的儿子,我为之付出了所有心血的儿子,她不需要任何的花言巧语,不需要任何的怂恿挑拨,便可以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忤逆我这个母亲!亲生母亲!” 柳柳被她的模样吓了后退了一步。 “你娘真的很本事!” 柳柳咬着牙,“这不是我娘的错!” “是!”云氏点头,“的确不是你娘的错!是我的错!是我当年引狼入室!” “什么引狼入室!”柳柳也恼了,“你别以为我小就不知道以前的事情!爹跟我说过的!没错,当初是你买了娘救了她,可是娘嫁给了爹之后为这个家做了多少?娘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当初爹失踪的事情跟娘有些关系,可是你都恨了娘这么久了,爹也好好的,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大家一家人高高兴兴过日子不好吗?为什么你一定要恨我娘?你说我娘抢走了爹,抢走了你的儿子,可是爹是你的儿子,怎么可能有人可以抢走?!我敢保证,如果娘欺负你了,爹一定不会原谅娘的!爹哪里不孝顺你了?不听你的话就是不孝顺吗?可爹不是小孩子了!只有小孩子不听话才是不孝顺的!是!爹是你儿子,他惹你生气了你气他可以!我惹了娘生气,她还打我,可是打了我,她比我更疼!可是你呢?你对爹做了什么了? 你是没有打过爹,可是你却是在割爹的心!你说我娘很本事,你错了,我娘根本就没本事!她甚至连让爹不要不开心都做不到!每一次爹从上房出来,虽然他一直装着没有什么事情,可是连我都看出来了他不高兴,他很难过!爹他是你生的儿子,是你的亲生儿子,你认为他不孝顺便要让他也一样难过吗?我爹到底是不是你生的?!” “你——”云氏的面容顿时狰狞起来。 柳柳心头一怯,脚步也踉跄地往后退,可还是咬着牙道。“我有说错吗?我娘生我气的时候会狠狠地打我,可是最后最心疼我的人还是她!你呢?你有吗?你有吗?” 话落,便传来一声沉怒的声音。 “够了!” 柳柳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面色一变,忙转过身,便看见本该在休息的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娘……娘……” 柳桥面色愠怒地看着女儿,“给你祖母道歉!” 柳柳抿了抿唇,低下头,“是……”随后转过身,便要跪下。 “不必了!”云氏开口阻止,声音极冷极讥讽,“不必在我面前演戏了,若是你们母女这么容不下我这个老婆子,直说便是了,没有必要这般一套一套的!” “我没有……” “好了易柳!”柳桥打断了女儿的话,看向云氏,正色道:“这里是易家,你是易家的老夫人,有权利赶人离开的人是你。” “是吗?”云氏嗤笑,“我不过是一个苟延残喘的老婆子罢了,哪里赶你们一个长公主,一个郡主这样身份高贵的人离开?易家?怎么?我是易家的人,你这个口口声声说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这个家的你,倒是成了外人了!” “祖母!”柳柳还是跪下了,“是柳柳说错了话,你要罚就罚我,跟我娘没关系!” “还真的是母女情深!”云氏冷笑。 “祖母……” “没有这个心便不要叫的这般的亲!”云氏打断了她的话,字字珠心,目光如刀一般盯着柳桥,“带着你的女儿离开!往后有什么话让个下来来传就是了,没有必要用上你的宝贝女儿,这般看不惯我利用自己的儿子,那便不要利用自己的女儿!” 柳桥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儿,“柳柳,起来。” “娘……” “起来!” 柳柳咬着下唇,连忙站起。 “是我没教好孩子。”柳桥看向云氏,“不过你放心,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说完,对女儿道,“走,柳柳。” 柳柳没敢犹豫,忙上前,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拉母亲的衣袖,“娘……” 柳桥看了一眼女儿,神色不动,“走。”随后转身离开。 柳柳赶紧跟着。 云氏没有阻止,一动不动地看着母女两人离开,可是,那脸上的狰狞却是始终没有散去。 “老夫人……” 云氏猛然转过视线。 崔妈妈被她的目光狠狠地吓了一跳,扑通跪下,“老夫人……” “你也怕我?”云氏却是问道,语气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崔妈妈一愣,“老夫人……奴婢……奴婢不敢……” “怕我?”云氏笑了,笑的极为的苍凉,笑的眼眶都泛起了晶莹,“我就这么可怕吗?就这么可怕吗?” 没有人能够给她答案…… …… 母女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到了正院,一路上,谁也没说话,柳桥为什么沉默不知道,不过柳柳却是不敢说话。 等进了屋子,柳柳便再也忍不住了,连忙跪下来,“娘……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你千万不要生气!不要伤到了身子!” 柳桥转过身,盯着女儿,气也不是,不气更不是,“起来!” “娘……” “起来!” “好!我起来!我起来!”柳柳赶紧道,一边站起身一边道:“你千万不要生气,千万不要!娘,你怀着弟弟,千万不要生气!” 看着女儿紧张的模样,柳桥心里像是堵着什么似得,扶着椅子的扶手坐下,“说!去上房做什么?” “我……”柳柳眼睛有些红,“我只是想去请安……可是……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娘,你相信我,我真的只是想去请安的……爹……爹走之前跟我说过……让我好好照顾娘……他虽然没跟我说让我也照顾……祖母,可是我知道他不放心的!今天是中秋……我就想……就想去给她请安……中秋了……要是我们都不去的话,她一定会更加不高兴的……娘怀着孩子不能去,就只能我去了……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就……娘,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忤逆她的……我知道虽然她讨厌我们,但是我知道爹跟娘一定不会让我惹她生气的……娘,我知道错了,你罚我吧!我去抄经书?还是不许吃饭?” 看着这般的女儿,柳桥怎么会不心疼,“去取药膏来。” “娘……” “过来!”柳桥伸手道。 柳柳赶紧上前,“娘,你别生气……” “疼吗?”柳桥看着女儿额头上的伤口,皱眉问道。 柳柳摇头,“不疼!” “还说谎?” “真的不疼!”似乎看出了母亲不生气了,胆子也大了起来了,伸手抱住母亲的手,“娘,你不生气了?” “知道我生气了还胡来?”柳桥抬手习惯性地想要敲女儿的额头,不过手才抬起便顿住了,“你啊!” “娘,真的不疼!”柳柳道,“你怎么敲都可以!” “不怕被敲笨了?” “不怕!有娘在!” 柳桥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柳柳,娘不是在生你的气,你能够这样做,娘心里也高兴,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可以解决的!” “娘……” 柳桥伸手接过了下人送上来的热毛巾,“忍着点,将伤口洗干净了才能上药膏。” “不疼!”柳柳咬着牙道。 柳桥瞪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清洗了伤口,方才开始上药膏,“要是破相了,看你怎么办!” “娘养我一辈子呗!” “把你养大了还不够,还要养你一辈子?”柳桥佯怒。 柳柳笑嘻嘻的,看着娘亲的肚子,“弟弟啊,你看娘不要姐姐了,姐姐以后就要靠你了!” “又胡说!” “恩恩,是胡说,当然是胡说了,娘怎么会不管我?”一边说着,一边撒娇着,“娘,我真的知道错了。” 柳桥摸了摸女儿的头,“柳柳,这事跟你没关系。” “可是……” “娘知道你心疼我跟你爹,可是这是我们大人的事情。”柳桥道,“而且,怎么说她也是你的祖母,你可以生气,但是不能放在心上,更不能去恨她,就冲着她给了你爹生命,你也不能!” “我没……”柳柳的话没说完便顿住了,低头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抬头,苦笑道:“娘,我有时候真的很生气的……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可以这样对你跟爹……对你不好……还可以明白一些,可是爹……她……她对那个死了的云侧妃都比你们好!就是因为爹不听话,娘抢走了爹?” 柳桥摸着女儿的头,“你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 “我都九岁了!”柳柳一脸正色,“过了年就十岁了!娘,我不小了!而且,现在爹不在,我就更加应该当大人照顾你跟弟弟!娘,为去上房真的不是去吵架,更不是要欺负她……爹不在……又是过中秋,爹若是知道她一个人过节一定会难过的……你不能去,那就我去!可是我……我不知道怎么的就忍不住了……娘……”抿了抿唇,“其实……其实一直以来,我不但生她的气,还……还怕她……回到京城之后,我不去上房……除了她不喜欢我们之外,就是因为我怕她……” 柳桥一怔。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柳柳继续道,“娘,我……”话说不下去,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许久,才接了下去,“娘,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了……” 柳桥没想到这件事会给女儿造成这般大的影响,这也是她最担心的,可是,还是在女儿的心里埋下了怨恨,更让女儿生出了恐惧,本该是最亲的祖孙……她伸手将女儿拥入怀中,“柳柳,别怪你祖母,她所做的事情很多事情都是不可理喻,甚至是魔怔了一般,你如果问为什么会这样,娘我无法给出你答案,只是,很多事情,尤其是亲人之间的矛盾,往往没有谁对谁错,站在娘这边,是她的错,可站在她那边,便是娘的错。” “娘,我知道的!”柳柳抬着头看着母亲,认真点头。 柳桥自然不信女儿真的明白,“或许,从很多年前开始,恨已经成了你祖母生存的方式,她不是真的要恨谁,只是没了恨,不知道该如何生存下去。” “恩!” “不许不懂装懂!”柳桥失笑,“你还小,不懂不是什么坏事,相反,若是你懂,娘才该担心!” “可我想让爹娘都开心,也……也想让她好好的……娘,其实我也没有这般讨厌她的……小时候……小时候也挺喜欢她的……前几天,我翻出了小时候的那些衣裳……真的做的很好的……可当时她那般疼我,怎么说没就没了?娘现在都有了弟弟了,是不是只有等到弟弟真的出生了,她才可以不再这样?” “娘也不知道。”柳桥道,“不过,娘相信终有一日会的!因为我们是家人,是最亲之人!便是她不会对娘好,也一定会对你跟你爹好的,因为你们身上留着相同的血!血浓于水,这话不是假的。” 柳柳抱紧了娘亲的手臂,“娘,你也是我们的家人,最亲的人!” 柳桥笑着,没有说话,伸手将女儿抱入怀中,“好好地玩你的,大人的事情不许想这般多知道吗?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子!” “我不是小孩子了!至少在爹回来之前,我要当大人!” 柳桥无奈,“好!小大人!” 这话一落,便又下人进来禀报,“启禀夫人,萧大人求见。” 柳柳一愣。 柳桥皱了眉,“不是说了不许这人进门的吗?” “可是……可是萧大人说有重要的事情想跟夫人说,跟爷有关的。” 柳桥眉头皱的更紧。 柳柳神色也凝重起来,“娘,是不是爹出事了?” “没事。”柳桥安抚着女儿,也安抚着自己,“你先待着,娘去看看。” “我也去!” “刚刚还说要听话了,这就忘了?”柳桥拉下了脸。 柳柳咬了咬牙,“那娘一定要小心!” “这是我们家里,有什么危险?”柳桥失笑道,“好了,好好呆着,不许乱跑!” 柳柳咬着下唇点头。 …… 自从秦钊一事之后,柳桥便没有再见过萧瑀,因为这两年除了进宫,她几乎没有怎么出门,进宫马车直接进入后宫,自然跟萧瑀碰不到,而他每一次来,都被挡在了外面,自然更是见不着。 虽然两年没见,但是如今的萧瑀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柳桥还是可以想象的出来,大仇得报,得太子重用,仕途一片畅顺,自然是意气风发的。 只是真的见了,却没有想象中的意气风发。 自然,或许不过是带了一个面具罢了。 只是直到如今,在她的面前,他还有必要这般吗? “两年多了,你可还好?”萧瑀的目光自她入门之后便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上,那目光近乎贪婪,而声音虽然平稳,可却仍是听出了在压抑着什么。 柳桥面色淡淡,“不知萧大人口中所说事关本宫夫君一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恨我?”萧瑀却问道。 柳桥碰的一声搁下了茶盏,“两年多没见,萧大人果然还是萧大人,未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不择手段?”萧瑀自嘲一笑,“的确,的确是不择手段,只是,有时候便是不择手段也未必能够达到目的!” “哦?”柳桥冷笑,“大仇得报,赶尽杀绝,又蒙你的新主子这般重用,前程似锦,还不满意?那不知道萧大人想要如何了才会心满意足?” “你真的恨我。”萧瑀却笑了,却带着几缕悲凉,“这样也好,至少还有人记得我。” 柳桥没有回应他这话,直接起身离开。 “别恨我!”萧瑀起身,道,话却是与刚刚的相反。 柳桥顿住了脚步,转过身看着他,从他的眼中读出了清晰的愧疚,心,倏然一紧,“你又做了什么?!还是你知道了什么?” “好好保重自己。”萧瑀却笑道,“女子在你这个年纪生产很容易出事,一定要小心。” “是不是秦霄做了什么?!”柳桥走到了他的面前,一字一字地问道。 萧瑀仍是没有回答,“保重好……” “我问你话!”柳桥扬手给了他一个巴掌,“秦霄到底做了什么?!” “我真的后悔了。”萧瑀却道,“阿桥,我真的后悔了!当初我该听你的话的,我真的该听你的话的!只是……现在什么都晚了,都晚了……”说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里有着极深的不舍与眷恋,随后便起步离开。 “萧瑀——”柳桥转过身喝道,正想抬脚去追,只是却被腹中的隐痛给止住了脚步。 “夫人!?” …… 柳桥没能拦住萧瑀问清楚他到底怎么回事,相反因为动了胎气而在床上躺了好几日,待胎相稳固了,想要再去找萧瑀,却得知他受了差事出京了。 也因为这般,柳桥的心更加的不安,写了家书派人快速送去给易之云,随后便是焦急的等待,好在,回信顺利回来了,信上一切平安。 而随后的日子,家书也是顺利回来,柳桥的心方才渐渐安了,而随着身子日渐加重,她也没有精力去怀疑什么。 最后一封家书,是告知御驾已经开始回京,论行程,估计可以赶回来过年。 而这段时间之中,京城风平浪静,也未见秦霄有什么特别的举动,柳桥的心方才彻底安了,进入十二月,京城再次银装素裹,这时候的柳桥已经怀孕八个月了。 这般的天气,这般重的身子,柳桥一步也不该出门,可是却不得不出门,因为宫中传来消息,明睿太后病重。 可马车才到了宫门口,便被拦住了,而拦住她的人不是别人,而是秦霄。 “太子殿下有事?” 秦霄面色悲痛,“姑姑,出事了!” 寒风灌入马车内,将炉火带来的暖意吹散,让她几乎遍体生寒,“母后的事情我听说了,太子殿下请让开,我要进宫!” “姑姑,皇祖母忽然倒下是因为……因为听到了父皇的噩耗……” “秦霄,让开!”柳桥忽然厉喝喝道,本能似的不想听他接下来的话! 秦霄却是扑通跪下,“姑姑,御驾在回程途中招到了北延国的偷袭,父皇跟易大人生死不明!” “我让你让开——”柳桥却仍是厉喝道,“你给我让开!” “姑姑……” “让开——”柳桥继续喝道,“来人,进宫!马上进宫——” “夫人?!” “进宫——” “夫人,血……” 柳桥木然地随后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身下,垫在马上内的雪白毯子此刻正被一点一点地染红,红的触目惊心…… 075 一定不要放弃! 浓稠的血从身下涌出,浸湿了那雪白的毯子,让人看了触目惊心,可是当事人,却仍是木然,仿佛那正在流血的人不是自己。 “娘!娘——” 直到一声声惊惧的声音响起,方才将她从木然中拉了回来。 柳柳跌跌撞撞地爬上马车,双手却沾满了血,“娘……娘……你怎么了娘?你怎么了?” 她是知道了娘大冷天的出门才着急赶来的,这般冷的天娘出门,她担心娘会出事,可是没想到真的出事了! 可是娘不能出事! 不可以! 怎么办? 怎么办? “娘……你不要有事……” 柳桥看着你满脸泪痕的女儿,混沌的脑子方才涌出了一缕清明,痛楚也随之袭来,她咬着牙,一手握住了女儿颤抖的手,一手护着剧痛的腹部,目光冷冽地盯着马车前的秦霄,吐出来的话却是与他无关,“来人,进宫,传太医!” 声音仍是镇定,仍是清晰,仿佛并未受秦霄带来的噩耗影响。 随行的人很快便行动起来。 宫门口的侍卫没有人敢阻拦。 秦霄也没有,他站在了宫门口,脸上仍是那般的悲痛,转过身,入目的除了那飞奔而去的马车之外,还有巍峨的皇宫。 他的眼前,是天下的主宰! 而很快,这里的一切都将会属于他! 属于他秦霄! …… 明睿太后忽然倒下,永安长公主早产,两件突发的大事让整个太医院都鸡飞狗跳的,柳桥被送进了慈安宫之时,明睿太后尚在昏迷之中,最后只能由德妃主持大局。 自从荆皇后死了之后,后宫便由德妃掌管。 “太医,不管如何一定要保长公主母子平安!”虽然多年一直被荆皇后压着,但是也毕竟是皇帝身边的老人,见惯了风浪,便是已然得知了皇帝生死不明的消息,也还是能够冷静,“记住,一定要保长公主平安!” 后面的话少了母子二字,显然她也不抱希望。 七活八不活,这般情况之下能够保住大人的性命已经是很难得了! “……是,臣一定尽力而为!” 德妃见了经验老道的妇科圣手也不敢做担保,脸色更加凝重了,“太医,务必保住长公主的性命!” “是……”太医只能硬着头皮领命,随后进了产房。 德妃转身又吩咐了宫人,“去易府将这个消息告知云夫人!”说完,想起了之前关于这对婆媳的关系,最后还是改口,“不用了,去……”话静默了会儿,方才吸了一口冷气,继续道:“去请太子妃进宫,还有安国公府老太君!” 皇上生死不明,朝政大权必定落到太子的手里,太后如今又是这个样子,而太子……若是真的出事,到时候能够保住永安性命的人恐怕就只有安国公府的人!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保住永安的性命,只是心里有种感觉让她一定要保住永安的性命! 宫人领了命令出宫。 …… 便在宫里面因为两位分量颇重的主子生死存亡之时,承平帝出事的消息也随之不胫而走,朝野震动,几大内阁阁臣齐聚一起,摒弃了平日的不同政见,想尽一切办法查明此消息的真假,而作为太子,也作为最先接到这个消息的人,秦霄给出了一切证明这个消息属实的证据。 只是,众人仍是不愿意相信。 而为了稳定人心,京都府尹在京城抓捕散播议论此事的百姓。 京城人心惶惶! “情况如何?”安国公府老太君是太后的嫂子,如今整个勋贵圈中最德高望重的妇人,而自从现任安国公继位之后,她便一直深居简出,便是当日太后病重她亦未曾入宫,如今应了德妃的邀请进宫,也让人有几分诧异。 可也因为她的出现,让原本便不安的人心更加的惶惶。 连一向深居简出的人都出来了,可见情况有多糟糕! “早产,而且有血崩的迹象。”德妃回道,“太后还在昏迷中,不过目前没有性命之忧。” 安国公府老太君拄着拐杖,雪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着,面容严肃而威严,“太后娘娘没有性命危险就好,至于永安长公主……”话顿了顿,“孩子虽然重要,但是长公主的安危更加重要!” “本宫也是这般想。”德妃道,“只是如今这情形……” “不管如何,让太医先保大人!”安国公府老太君道,说完,转身看向早一步赶来的太子妃,“太子妃以为呢?” 太子妃点头,“自然是以姑姑为重!”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似得,“对了,清宁表妹呢?不是说她也在吗?” 德妃闻言苦笑,“那孩子在产房里面。” “胡闹!”安国公府老太君愠怒道,“她一个孩子跑进去做什么?” 德妃叹了口气,“这孩子怎么也不肯离开娘亲,说是要保护娘亲。” 安国公府老太君皱着眉,不过却没有继续训斥,“让人将她带出来吧,一个孩子在里面终究不好!” “本宫试过了。”德妃道,“可这孩子的性子倔的厉害,若是硬生生地将她拉出来,恐怕又会出别的事情。” “既然表妹不肯走,那便让她留下吧。”太子妃道,“我进去看看吧。” 德妃正欲开口,安国公府老太君便道:“也好,老身一把年纪了,不好进去,长公主身边也得有个人在。” 德妃看了看她,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老太君,德妃娘娘放心,姑姑一定不会有事的。”太子妃道,随后便起步进了产房。 德妃眼底有些不安。 “德妃娘娘可是不放心?”安国公府老太君开口。 德妃转过身,“老太君,皇上很疼永安,如今皇上不在,本宫便该替他保护好永安这个孩子。” “你放心。”安国公府老夫人笑道,“他不敢的。” 德妃一怔。 安国公府老夫人拄着拐杖起步,“老身去看看太后,这里有消息便让人来告知老身一声。” 德妃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也没有说什么,让人送了她去正殿。 …… 产房内,浓郁的药味与血腥味交织着,刺激着每一个人的嗅觉与神经,太子妃走进产房,除了听到接生嬷嬷与太医的声音之外,并无其他人的声音。 这本不该存在的! 早产的痛苦她经历过,那样撕心裂肺的痛怎么会没有声息? 熬不住吗? 只是,当她走近,见到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满头汗水的人,这个想法被推翻了,她的脸色是那般的难看,脸上的痛苦是那般的清晰,可是却并未发出一丝的声响。 是多大的毅力才能做到这般? 柳桥没有注意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如今她除了一心平安生下孩子之外,什么也不能想,也不敢想!她怕一旦分心,恐惧便会铺天盖地而来,便会落入秦霄的陷阱! 她答应过他要给他生一个儿子! 她答应过便一定会做到! 而他也一样! 孩子! 儿子! 她一定要平安生下来,只要她履行了承诺,秦霄的阴谋便会破灭,他就会回来,就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发誓,以后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他离她这般远! 从今往后,他们一家四口永远也不分开! “娘,娘……”柳柳是真的怕了,脑子一片混沌,她只能紧紧地握着娘亲的手,喊着娘亲,仿佛这般娘亲就不会有事,弟弟就不会有事…… 太子妃一直站在了床边,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这个曾经嫉恨不已的女子如今徘徊在生死边缘,便是熬过来了也不复昔日的幸福,心里本该是高兴的,可是这一刻,却没有,一丝高兴的感觉都没有,这一刻,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她说不出来,只是一定没有高兴! “主子……” 太子妃转过视线看着身边的嬷嬷,从她的眼中她看出了她的意思,而理智也告诉她,这样做了,她能够得到回报不会小,可是…… 她不做,又如何? 他能奈她如何? 便是做了,那所谓的回报又能真的给她带来什么好处?他们母子地位固若金汤?可那样的男人,真的会信守诺言吗? 她笑了,却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那人。 德妃让她来,岂会是真的让她来搭把手? 不是为了讨好未来的皇帝,那便是赌她忌惮着会惹嫌疑而不敢下手,若是后者,便是连德妃都能觉得她会忌惮,可是那个人,她的枕边人,却丝毫不顾及她! 永安一旦真的死了,若是没人追究,那便再好不过,若是有人追究……她便是最好的替罪羔羊! 皇帝只是生死不明而已! 他的手段,她清楚,只是皇帝终究是皇帝! “主子……”身边的下人却是着急了。 太子妃忽然起步上前,走到了床边。 柳柳发现了人,愣愣地抬头。 太子妃笑了笑,看着同样注意到了她的柳桥,“姑姑……” 柳桥抿紧了双唇,一言不发,只是眼底却多了一抹厉芒。 “你想做什么?!”柳柳大声叱喝,生怕这人是来害她娘亲一般,“你出去!出去!” 太子妃看了她一眼,随后对柳桥道:“我有句话想跟姑姑说。” 柳桥仍是不语,豆大的汗珠冒出了额头。 “不过,我想我不说,姑姑也能够才猜到。”太子妃继续道,“所以,姑姑千万要保重,千万不要让亲者痛仇者快。” 柳桥眸子一睁。 “清宁表妹。”太子妃没有继续跟柳桥说什么,而是转过来对柳柳道,“你还小不适合留在这里。” “你出去!”柳柳却喝道。 太子妃道:“你在这里,只会让你娘分心照顾你,如果真的想让你们平安生下弟弟的话,那便随我出去吧。” “我……” “柳柳……”柳桥开了口,虽然声音说的很艰难,不过还是清晰。 “娘!”柳柳赶紧转身,“娘,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听话……”柳桥咬着牙,“出去等娘……” “娘!” “听话……” 一旁的罗妈妈见状忙上前,“郡主,我们先出去吧,不要让夫人分心……” 柳柳红着眼眶,挣扎了半晌这才点头,“娘,你一定要没事!你跟弟弟都要没事!我在外面等你跟弟弟,还有爹,他也等你跟弟弟的!娘,你一定要没事!” “嗯……” 罗妈妈抱起了小主子出去,她也不赞同小主子在这里,可是之前拦不住,还有夫人的情况……现在的情况可比当年好不了多少,便是大人没事,肚子里面的小少爷…… 便在女儿出去之后,几乎已经力竭了的柳桥却不知道从哪里一把攥住了床边太子妃的手腕,一字一字地道:“告诉秦霄,若是我夫君真的出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绝对不会——” 太子妃笑了,却是满目的凄然,“姑姑……”她低下头,在她的耳边说了剩下的话,“前提是你能活下来。” 柳桥瞳孔猛缩。 “其实,我也希望你能没事。”站直了身子,笑着:“所以,姑姑一定不要放弃。”说罢,转身离开。 这一刻,她是真的希望她能够活下来。 便是他的计划真的成功了,可是,有这样的一个恨他的人在,想必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出了产房,寒风吹去了身上的血腥味,也将冰冷吹进了她的心里。 “情况如何?”德妃上前问道。 太子妃微笑道:“德妃娘娘放心,姑姑一定会没事的!” 德妃见了她的笑容,心里一紧,“你……” “妾身也该去看看皇祖母了。”太子妃却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屈身行了一礼,便起步离开。 德妃眉头紧皱,转身看向一旁抱着柳柳的罗妈妈,“刚刚太子妃在里面做了什么?” “……没……没……” 德妃闻言,眉头皱的更紧。 …… 尉迟扬接到消息之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从军营急忙赶回来之后,便直奔太子府,“殿下,消息可属实?” 秦霄脸上有着一夜未眠的疲倦,神色仍是悲痛,“嗯。” “何人传来的?人呢?”尉迟扬急切道,“还有,既然消息是真的,为何不立即派兵前去营救?为什么还让消息传出来?!” 是真的? 若是真的?怎么会闹得人尽皆知? 除非…… 他看着眼前已经陌生的可怕的人,始终不愿意去相信心里的猜测。 秦霄眼底泛起了冷意,“怎么?怀疑这件事与本殿有关系?” “太子殿下……” “本殿不是不派兵前去营救,而是没有这个权力!”秦霄冷笑打断了他的话,“几个内阁大臣不愿意相信本殿的消息,京中的兵马没有调遣的令牌跟父皇的手谕,本殿一兵一卒也调不动!” 尉迟扬沉默。 “不信本殿的话?”秦霄继续道,“连你这个昔日的好兄弟都这般怀疑我,你以为我那好父皇会放心让我呆在京城里面监国?” 尉迟扬深吸了一口气,“可不管如何,皇上的安危要紧,就算这个消息还有怀疑,也该先派兵前去营救!还请殿下务必说服朝臣!” 秦霄似笑非笑,“这个自然!” 尉迟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太子府的,相信秦霄吗?在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之后,他还如何能够相信?可是不信,他又能如何? 原本以为这个消息已经够糟糕了,可当他回到府中,从妻子的口中又得知了另一个糟糕的消息,“情况怎么样了?!” “还没有消息。”安氏摇头,“我已经递了牌子进宫,只是宫里的人说现在宫里乱的厉害,我恐怕进不去。” “进不去也得进去!”尉迟扬道,脸色越来越青,老大方才出事,长公主接着便出事,因为太后病危进宫,刺激之下早产?!便是真的担心太后,可那个孩子对她这般的重要,她岂会不小心?!“你去找泌阳公主!如今是德妃掌管后宫,你去找她,求她带你进宫!” 安氏颔首,“好。”随后,犹豫会儿,“可是夫君,我以什么样的理由进宫?” “侍疾!” “夫君,妾身的品级还没有资格给太后侍疾。” “那你就说清宁郡主是我们的未来儿媳妇!”尉迟扬喝道,“如今永安长公主出事,你自然该进宫!” 安氏吸了一口气,知道丈夫这是急坏了,只是也没有反对,“好,我现在就去找泌阳公主。”希望不会有事! …… 泌阳公主在诸位公主之中一向比较低调,便是在德妃掌管后宫之后也是如此,如今在承平帝出事的消息传遍京城的情况之下,泌阳公主府更是闭门谢客。 倒不是不担心,只是这时候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 对于安氏的求见,泌阳公主很是诧异,两人之间的没有什么私下的往来,也因为诧异,最终还是见了她。 而在听到了她的请求之后,不禁皱了眉头。 对于这个半路认回的姑姑,泌阳公主心里没有景阳公主那般抵触,不过也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虽然也听说了她出事了,只是宫里面有太医在,也没有需要她做的事情,至于母妃那边,早早便让人出来让她不要进宫。 “威远侯夫人要进宫看望永安姑姑?” “是。”安氏正色道,“还请公主帮忙!” 泌阳公主看了看她,“据本宫所知,威远侯夫人与永安姑姑并没有多少交情,如今怎么这般紧张?” “说起来便让公主笑话了。”安氏苦笑,“想来公主也听说过妾身那不孝子之前的混账事,虽说永安长公主仍没有证明应允,不过我夫君已然是认定了这个儿媳妇,如今永安长公主这般情况,妾身无论如何也要去看看的!” 泌阳公主挑了挑眉,“因为清宁表妹?” “还请公主帮忙。”安氏没有继续解释,直接跪了下来恳求。 泌阳公主看了看她,“威远侯夫人先起来吧。” “公主可愿意帮忙?” “既然威远侯夫人都这般求本宫,本宫若是不应岂不是太过不近人情了?”泌阳公主笑道,随后便转为忧心,“况且,如今皇祖母跟永安姑姑都出事,本宫怎么也该进宫看看。” “多谢公主!”安氏松了口气。 275 安氏之死 “皇上,你真的误会了。 臣妾真的没有那个意思,臣妾只是听两位大人说起入宫是为了求见皇上,正巧臣妾刚从慈宁宫出来,知道皇上要陪太后,暂时怕是没空,加之看两位大人行色匆匆,面带疲惫,便想着带两位大人先行歇息片刻,等皇上出了慈宁宫再行拜见,臣妾真的没有一丝不轨之心啊!”刚被丢下,夏雨晴立刻抱紧风霆烨的大腿哀嚎道,为求逼真还暗地往自己大腿上面拧了一把,疼得她泪眼汪汪。得……掐狠了! 风霆烨的气其实早在回来的路上便消了大半,头脑稍稍冷静,立马便听出了刚才那两人话中的缺漏,心中已对事情的始末了解了个大概,还不等他开口,夏雨晴倒是先嚎开了。 这下可好了,风霆烨的兴致也上来了,伸手掐着夏雨晴的下巴抬起她的脸,笑得风云变色:“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朕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夏雨晴被风霆烨诡魅的笑容吓得浑身一抖,瘪了瘪嘴,破罐子破摔道:“皇上怎样才肯相信臣妾?” 大灰狼沉吟一声,开始面不改色的胡悠小白兔:“方才朕见爱妃与两位大人举止亲密,言谈暧昧。爱妃既然执意否认与他二人过从亲密,便该拿出真凭实据来,朕素来公正严明,定不会冤枉了你。” 夏雨晴怔了怔,歪了歪头问道:“皇上想看什么证据?” 风霆烨扫了夏雨晴一眼,双眸微眯,衍生出几分算计:“自然是看爱妃的身上是不是留下了除了朕以外,其他男人的痕迹?” “咦?”夏雨晴不解的抬头看了风霆烨一眼,等不及她领会风霆烨话中的深意,某人已经身体力行的开始检验起了自己的所有物。 第二次被压倒在柔软的床榻之上,夏雨晴的脑袋短路了一瞬,开始尖叫的报起了警。坑爹的,怎么又被压了?这才多久,总攻大人,你都不怕x尽人亡吗? “别……别过来,我警告你,老娘可是练过防狼十八招,你再过来小心老娘定踹得你真真正正的不能人道。”眼见着大灰狼步步逼近,夏雨晴也顾不得什么利益尊卑了,抄起边上的锦被就来了出天女散花。 风霆烨被夏雨晴突然亮出小爪子的凶狠模样吓了一跳,一时不备被飞扑过来的棉被遮了个满头,手忙脚乱的将头上的棉被扯下,却见夏雨晴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床榻的另外一边,自己稍稍往边上走上一步,夏雨晴便往边上移上一步。 两人隔床而立,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你过来。” 夏雨晴一脸戒备:“不,有本事你过来。” 风霆烨凤眸一眯,再次抬步,几番来回,尔后……“别动。” “不动是傻子,我不是傻子!” “……”明白和某人争辩这个纯属自己脑抽风,所以他明智的选择了身体力行。 砰——撷芳殿外守候的奴才们听到了老大一阵动静,这一次所有人眼观鼻,鼻观心,可再没人敢冲进去身先士卒了。唉,皇上和我们娘娘精力真是旺盛,每次都要来上这么一出,也不知这是好还是不好呢?远目…… 夏雨晴喘着粗气,死瞪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风霆烨:“你耍赖。” “这叫智取。呵呵,爱妃,你斗不过我的。” “哼,我宁死不屈。”夏雨晴说完故技重施,伸腿快速朝风霆烨踢去。 饶是风霆烨早有准备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双腿稍稍往下,夹住夏雨晴的双腿,令其动弹不得。不得不说,上次的意外当真并非偶然,不只是那个所谓将门虎女柳宜镶力气大,夏雨晴比起她来也是不遑多让。 几番挣扎之下,风霆烨虽不至于被她像上次那般掀下床去,却也奈何不了她。逼不得已之下,风霆烨不得不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其实……从一开始朕就知道他们两人说的那些并非事实。” 俯身直视着夏雨晴因诧异而瞪大的水润双眸,风霆烨眉眼微弯,“子唐平生最恨别人将他当成小孩子,而燕染生平则最很别人拿他的容貌说事,不巧的是你今儿说的话好像把他们全都得罪了,也怨不得他们要这样欺负你了。” 不出所料,夏雨晴挣扎的动作猛地一僵,手中的动作也不知不觉的放松了不少,让风霆烨得以趁虚而入,势如破竹。 一脸呆萌的望着风霆烨,夏雨晴不敢置信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刚才是故意那么说的,为的是……污蔑欺负我?” 太过分了,亏她还千方百计的想着成全他们,让他们和总攻大人修成正果,不领情也就算了,竟然这么对她! 悲愤过后,夏雨晴后知后觉道:“既然皇上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么你刚才……”夏雨晴双眸猛地瞪大,“你也在耍我?” 风霆烨看着夏雨晴脸上好似天气一般变幻莫测的表情,笑得越发不怀好意,俯下身子,咬住她白嫩的耳垂,轻笑道:“没有,朕怎么舍得耍你?” 短短一句话,当即让夏雨晴感动得两眼泪汪汪了起来。只可惜,这份感动还没捂热乎,便被他的下一句话彻底……粉碎了。 “朕当然没有耍你,朕只不过是在……逗你。” “……”嘤嘤嘤,总攻大人,你这样邪恶你爹娘造吗?以后再也不能和你愉快的玩耍了,呜~ 076 局势 “即使我对她不满,那要对付她的法子多得是,根本不需要用这样损人不利己的办法!”秦霄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底的寒芒也越来越盛,“尉迟扬,本殿能够理解你丧妻之痛,但你自己的脑子也清楚点!本殿要杀一个人,用得着把自己给搭上去?!” “那是谁做的?!”尉迟扬咆哮道,“你想说是谁做的?!太后昏迷,长公主昏迷,这个后宫当中敢陷害你的人都昏迷了!谁又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陷害你的太子妃!” 秦霄冷厉道:“本殿不知道是谁,不过他的目的本殿却很清楚,无非是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而如今也成功了!” “挑拨?”尉迟扬露出了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 秦霄缓和了脸色,“阿扬,你想想,我就算对你不满,可也不至于对你的妻子下手,我秦霄的确不是什么高风亮节之人,可是也不会对兄弟的妻子下手!” “那长公主呢?”尉迟扬问道。 秦霄原本缓和的脸色又沉了,“你若是不信我,我也没有办法!” “呵呵……”尉迟扬脚步踉跄了几下,信他?他真的很想信他,可是这般多年,这般多事,他如何信他?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尉迟扬不过是他秦霄身边的一条狗,还不算是最亲近的狗,便是挑拨成功又会损到他秦霄什么?! “阿扬……” “太子殿下!”尉迟扬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也没有继续失控,而是站稳了脚,随后,跪下,“臣逾越了,请太子殿下恕罪!若是太子殿下觉得臣罪无可恕,那大可随意处置臣,不过,请念在臣这些年鞍前马后的功劳,让臣安置好亡妻!” 说完,没等他回应,便起身离去。 秦霄看着他愤然离去的背影,扬手扫落了旁边的茶盏,面色阴沉如鬼。 “……殿……殿下……萧大人来了……” 秦霄压下了怒火,收敛了神色,道:“让他进来!” “是……”下人诚惶诚恐地离开。 没过多久,萧瑀便大步走了过来,神色也有些不好,“臣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秦霄道,语气仍是带着怒意。 萧瑀谢恩之后起身,“方才威远侯可是为了威远侯夫人一事而来?” “会是谁?!”秦霄沉声道,眼底有着一种瘆人的戾气。 萧瑀皱眉,“殿下以为会是谁?” “皇祖母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秦霄一字一字地道,别说她现在昏迷了,便是没有,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至于永安……她在后宫根本没有根基!” “这些年后宫都是德妃娘娘在掌管。”萧瑀点到即止。 秦霄自然不信德妃有这个胆子,别说她没有儿子,就算有,也不敢这样做!“父皇!一定是父皇!”能在后宫设下如此局的,唯有他! 萧瑀没有回应他的这个猜测,低下头沉吟半晌,“殿下有何打算?” 秦霄眯起了眼。 “这事若是发生在其他时候,也不难处理,只是如今……”萧瑀的话顿了顿,“这对殿下的影响很大。” “太子妃绝对不能是杀人凶手!”秦霄没有犹豫,倒不是他对这个妻子有多在乎,而是如今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有污点,“既然如今掌管后宫的是德妃,那就让她来处理!” “若是德妃娘娘愿意配合,那再好不过。”萧瑀道。 秦霄冷笑:“她不敢不配合!” “那威远侯这边……” “他能如何?”秦霄冷笑,他不念兄弟之情?那他们在背弃他的时候,可曾念过兄弟之情?!“不要将时间浪费在这件事上,我让你做的事情你做的如何?” 萧瑀看了他一眼,“殿下是正统,文臣这边不会有问题,不过现在安氏死了,安阁老虽然致仕,可影响力还在,内阁这边可能会出问题,至于武将那边……臣会尽力而为!” “最好如此!”秦霄盯着他,眼底泛起了冷意,“本殿不希望你被所谓的儿女私情耽误了大事!你若是想要永安,待本殿大事得成,还怕得不到?!” “谢殿下!”萧瑀跪下,恭顺应道。 “这些日子少入后宫!”秦霄继续道,“专心为本殿效命便可!” “是!” …… 柳桥是在醒来之后三天,精神缓过来了,这才得知了安氏的事情,在长久的沉默之后,便将罗妈妈叫道了跟前,“你去城郊的庄子一趟,让知秋与知冬入宫伺候。” “是。”罗妈妈领了命令前去。 一旁守着的柳柳上前握住了娘亲冰凉的手,“娘,是不是有人想害你?” 柳桥看着女儿憔悴的小脸,心里愧疚不已,“别怕,娘在。” “我不怕!”柳柳握紧了母亲的手,一字一字地道:“我会保护娘的!还有弟弟!”提到了弟弟,小脸顿时泛起了笑容,“娘想弟弟了吧?我这就去抱弟弟过来!” “嗯。” 柳柳当即去了旁边的屋子将弟弟带来,自然不是她抱的,而是让奶娘抱着进来,“娘你看,弟弟的脸不皱了,越来越像爹了!” “嗯。”柳桥压下了心中的钝痛,含笑道,随后,看向抱着孩子的奶娘,笑容转为了厉色,“照顾好本宫的儿子,若是有任何差池,本宫要你满门性命!” 奶娘面色一白,忙应道:“长公主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公子的!” “娘……”柳柳因为母亲的这般反应而有些不安,在她的记忆中,娘便是生气也不会这般的,“娘……你别动怒,我会保护弟弟的!” 柳桥收敛了身上的戾气,抬手抚着女儿的头,“娘没事,也不用你来保护娘跟弟弟,你爹没回来之前,娘保护你们!娘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 “娘,我们都会没事的!”柳柳褪去了脸上的不安,坚定地道,随后,便见母亲气色比方才差了许多,忙道:“娘,你累了吧?弟弟我会照顾,你好好休息!等养好身子了,再抱弟弟!弟弟很乖的,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只有饿的时候,还有拉了的时候才哭的,娘放心吧!” 柳桥扶着女儿憔悴的小脸,眼底有些泛红,“娘的柳柳长大了。” “嗯!”柳柳笑着点头,随后一边给娘拉好被子,一边道:“所以娘现在安心休息就好,其他的事情由我在了!” 柳桥心疼不已,可是,却也抵不住身子的虚弱,“别怕柳柳,娘在……你爹也会没事的……” “嗯。”柳柳应着,随后便看见母亲合上眼睛睡了过去了,又等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身,对一旁的宫人道,“你们去将弟弟的东西搬过来,以后弟弟跟娘住在一起!” “这……郡主……长公主需要静养,小公子在这……” “弟弟在这里,娘才能安心!”柳柳不待那人说完,板着脸道,“还是你们想让我娘担心而不能养身子?或者是真的有人想害我弟弟?!” “奴婢不敢……” “不敢那就去!”柳柳虽然压低了声音,不过气势却是出来了,昔日那九岁的孩童一夕之间长大了,便是心中仍然脆弱稚嫩,但是她也会咬着牙撑下去! 她一定会保护好娘跟弟弟! 宫人不敢违逆清宁郡主的吩咐,不过也没真的直接照做,而是先去禀报了德妃,德妃听闻,叹息一声,“既然她想这样,那就这样吧。” “是。” …… 柳桥再一次从沉睡中醒来,便见到床边多了一个摇篮,而女儿便坐在摇篮旁边的小凳子上,轻轻地摇着,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 “夫人醒了?” 柳桥寻声看去,便见是被她撵去了庄子的知秋,秦钊一事之后,她对承平帝有了心结,甚至害怕用他给的人,即使她知道他们不会背叛自己,可仍是不愿意用,便将四人派去了庄子,就算是明睿太后送古嬷嬷两人,也都让他们荣养去了。 “夫人可有什么不适?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不用。” “娘。”柳柳也过来了,笑着道:“娘,你看,我将弟弟搬过来了,弟弟很乖哦,我跟他说要是他哭就会打扰到娘,他就不哭了!” “傻丫头……” “我可不傻!”柳柳挑眉道,“你看弟弟这么听我的话,我怎么会是傻丫头?” 柳桥摸了摸女儿的头,随后看向知秋,“这两年委屈你们了。” “夫人言重了。”知秋跪下,“这是奴婢等的职责。” 柳桥笑道:“我知道当初我做的过分,本也没脸让你们回来,只是……” “夫人,奴婢等誓死效忠夫人!”知秋没让她说完话,便道:“夫人放心,知春与知夏已经出发前去寻找爷了!” 柳桥合了合眼,压下了眼中的酸涩,继续道:“就只有你一个人?” “知冬去接古嬷嬷。”知秋道,“今日便能回来,夫人的身子亏损的很厉害,虽然宫里也有调养身子的嬷嬷在,但总比不上古嬷嬷可靠,所有奴婢擅自做主,请夫人恕罪!” 柳桥这时候发现了一件事,“你唤我夫人?” “是!”知秋抬头。 柳桥笑了笑,明白了她的意思,“谢谢……” “奴婢不敢!” “好了知秋姑姑。”柳柳开口道:“娘你也不要总说这些了!太医说你不能累的!” 柳桥笑着看着女儿,“好,娘不说了。”随后,目光移到了摇篮上,“柳柳,你弟弟睡着?” “没!”柳柳笑道,“弟弟没睡,不过弟弟很乖,没哭没闹!娘想看弟弟是不是?我抱给娘看!” “等等。”柳桥忙拉住女儿,“让你知秋姑姑去抱。” 柳柳撇了嘴,“娘还是偏心!生怕我摔了弟弟!” 柳桥习惯性地敲了一下女儿的头,“又胡说!” 柳柳这次没有跟以前一般反驳,反而是红了眼睛。 “怎么了?” “没有!”柳柳赶紧压下了想哭的冲动,转过身看着知秋抱过来的孩子,“娘,你看弟弟!弟弟现在已经会笑了!” 柳桥转过了视线,静静地看着知秋怀中的孩子,而很快,视线便变得模糊了。 “娘!”柳柳忙伸手抹去了母亲脸上的泪,“娘你不能哭的!罗妈妈说做月子不能哭的!娘,你不要哭……” 这说着说着,自己却也哭了起来。 “别哭。”柳桥止住了眼泪,“柳柳别哭。” “我不哭!娘你也不要哭!你看,弟弟都不哭了,我们也不要哭!”柳柳忙抹干净眼里的泪水,“我们要笑!跟弟弟一样笑!” “嗯。” “娘,你看弟弟,真的很乖的!”柳柳转移了话题,笑道,“对了,弟弟还没名字了,娘,弟弟叫什么好呢?” “不是说叫易桥吗?” 柳柳一本正经,“这可不行!娘,弟弟是男孩子,名字哪里能这样?娘都偏心了这么多次了,我不介意再多一次!” “臭丫头!”柳桥失笑,“怎么?嫌弃娘给你取的名字?” “没有啦!”柳柳握着娘亲的手,“不就是撒娇嘛!”说完,便又认真道:“不过弟弟的名字可不能真的叫易桥,不然以后爹喊阿桥的时候,那是喊娘还是喊弟弟啊?” 柳桥笑了笑,“嗯,你有理。” “那娘给弟弟取什么名字?”柳柳继续问道,说完不等她回答便又忙道:“不,娘需要养身子,不能劳神,不如我来取怎么样?” “你来取?” “娘你可不能小看我!”柳柳道,“怎么说我也是念了好几年书的!” “是吗?那之前一说要念书就叫苦连天的人是谁?” “娘!” “好了。”柳桥失笑,“不说你了,不过你弟弟的名字可不能让你取,得你爹回来亲自去!” 柳柳闻言,笑容收了一下,“嗯!” 爹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累了吧?”柳桥看着女儿道,“来,上来睡会儿。” “不要!” “怎么?嫌弃娘了?这也是,娘都好几天没沐浴了,这身上都臭了……” “臭什么臭啊!”柳柳忙道,“是我怕碰到娘,娘会疼……” 柳桥看见了女儿眼底的不安,握住了女儿攥成了拳头的手,“别怕,娘没事。” “嗯!”柳柳点头,“那我上来了,要是我碰到了娘,娘就叫我!” “嗯。”柳桥颔首。 柳柳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然后爬到了里面,紧紧地贴着内侧的墙,“那我睡会儿,娘你跟弟弟玩。” “过来。”柳桥伸手。 “娘……” “不嫌弃娘就过来。”柳桥道。 柳柳点头,小心翼翼地靠近,不过嘴角却是微微翘着。 “好好睡,娘在这里。”柳桥抱着女儿,道。 柳柳嗯了一声,便合上了眼睛,这原本同意也只是为了安娘亲的心,可是闭上了眼睛之后,便真的沉沉地谁去了。 “傻丫头……”柳桥轻抚着女儿的头,心疼道,随后,看向知秋怀中的孩子,“把孩子放在我身边吧。” “是。”知秋领命,便将孩子放在了柳桥的外侧。 孩子还是不哭不闹,睁着一双小眼睛,那小模样像极了他爹。 柳桥笑道:“我这娘当的还真亏,两个孩子,都像爹去了。”面上笑着,心里却是痛的难受,早产两月的孩子小的可怜…… “小公子很懂事。”知秋笑道。 柳桥压下了心里的难受,便看着她,“这些事情,老夫人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秋道,“瞒不住。” “她如何了?” “听到消息的时候便倒下了,如今还病着,云家的人在照顾。”知秋道,“不过太医说了没有危险。” “那就好。”柳桥应道随后转移了话题,“威远侯夫人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知秋将得知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不过也都是外面传的,当然,还有最后的处理结果,经过德妃的细查,证明太子妃是被陷害的,而陷害太子妃的是一个老宫女,据这个老宫女交代,她曾经受了废后荆氏的大恩,这次陷害太子妃,便是为了报复太子! “德妃查的?”柳桥嗤笑问道。 知秋应道:“是德妃娘娘说的。” 柳桥合了合眼睛,“尉迟扬如今如何了?” “出事之时去过一趟太子府。”知秋道,“根据打探得来的消息,跟太子起了冲突。” “他认为是太子做的?” 知秋迟疑会儿,“威远侯夫人进宫照顾夫人,想必是受了威远侯的意,如今……太子杀鸡儆猴也有可能。” “他还真的是无所顾忌了!”柳桥冷笑。 知秋沉吟会儿,“昨日安国公已经带人出京前往西北,朝堂因为有太子在,并没有出乱子,而且,已经有大臣提出让太子登基,以免皇上真的遭难,或者落入了北延之手,从而要挟朝廷,不过太子没有同意,还当场将那人拖出去斩了。” 柳桥冷笑一声,随后问道:“母后如今如何了?” “仍在昏迷中。”知秋道。 “待知冬回来,让她去母后身边照顾。”柳桥道。 “是。”知秋应道,随后犹豫了会儿,还是道:“夫人,还有一事奴婢想要禀报。” “什么事?”柳桥问道。 知秋道:“夫人生产之时,萧瑀闯入了后宫,还曾想闯入产房。” 柳桥闻言,当即沉声道:“我不想听到这个人的名字!” “是。” 身边的孩子似乎感觉到了母亲的愤怒,原本还不哭不闹的忽然间哭了起来了。 “别哭……”柳桥想要起身抱孩子,可是根本起不来,这一次的情况比上一次更加的眼中。 知秋忙将孩子抱起,“小公子别哭,乖……” 柳桥看着哭着的儿子,还有身边便是儿子哭闹起来都还吵不醒的女儿,咬紧了牙关,在心里一字一字地起誓,她不能倒下!绝对不能!她的孩子需要她保护,她的夫君需要她去救!柳桥,你绝对不能倒下! 孩子真的很乖,知秋不过哄了会儿,他便不再哭闹了。 “夫人,小公子很懂事。” 柳桥看着儿子哭的红扑扑的脸,“嗯,他一直很乖很乖……”话落版啥撒尿哥,便又道,“知秋,让罗妈妈去一趟威远侯府,替我上柱香。” “是。” …… 不管德妃给出的结果是真是假,在这样的形势之下,这个结果是所有人都乐见的,太子妃无论如何也不能成为杀害威远侯夫人的凶手。 而且,因为没有动机,这便让德妃的结果更加的可信。 至少百姓信了。 朝臣,不需要真假,只需要将利益最大化。 至于威远侯府与安家,便是心有怨恨,在这样的形势之下,也只能忍着。 “阿扬,你也歇会吧。”入夜之后,吊唁的人已经没了,偌大的灵堂里,便只有尉迟扬一个人跪着,孩子还在赶回来的路上,如今便是连个孝子也没有,中山伯夫人看着憔悴不已的哥哥,心里也是难受,“安氏泉下有知也不希望你这样的。” 尉迟扬抬头看着她,“是我害死了她!” “跟你没……” “若不是我让她进宫,她就不会出事!”尉迟扬没让她说下去,便是再说的解释也无法掩盖他害死了她的事实,即使真的不是秦霄下的手,可若他没有让她进宫,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自她入门,便一心一意为我操劳,而我……我对不起她!” 中山伯夫人眼中湿润,“她是你的妻子,作为妻子,愿意为自己的夫君付出一切,哪怕是性命!哥哥,安氏不希望见到你这样的!而且,你们还有绝儿,你若是倒下了,不但整个威远侯府会垮了,绝儿往后也没了依靠!哥,就算是为了绝儿,你也不能垮!” 尉迟扬笑了,却是极为的难看,抬头看着供桌上的牌位,“你去休息吧,我再陪陪她,绝儿还没回到,我不能让她自己一个人。” 中山伯夫人已经是泪眼盈眶,抿着唇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由了他。 …… 相对于威远侯府的一片悲戚,太子府的气氛便是一片振奋,便是主子目前为止仍是不敢有丝毫的逾越,可府里的下人却不是。 待太子成了皇帝,他们这些下人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便是不能跟着进宫伺候,单凭曾经伺候过皇帝,也能鸡犬升天。 便是朝廷已经放话说承平帝平安无事,之前的传闻不过是北延细作故意为之,意在扰乱京城,可太子府的下人们还是觉得是真的,自己前程似锦。 当然,秦霄心里也是认定了承平帝回不来!也便是因为这般,他方才不急着登基! 花费了这般多的人力物力精力,他就不信这次会失败! “……永安长公主找回了之前皇上赐的四个侍卫,如今两个人已经去了西北,其他的留在宫里伺候……”心腹将宫中的消息一一禀报。 秦霄冷笑:“无妨,她翻不出风浪!”如今是承平帝自己出事,不是他这个太子谋逆,便是她手里还有能够调动西山大营的令牌,也师出无名!“不过为了稳妥起见,继续盯着!” “那长公主所生的儿子需不需要……” “不需要!”秦霄眯起了眼,“留着易之云的骨血,萧瑀心里便永远有一根刺,便不会受永安的唆摆!” 将永安给萧瑀,这并不是一件好事,不过在秦钊一事过后,萧瑀的弱点便只剩下永安了! 有弱点,便好控制! “是。” …… “你说什么?!”德妃听到了近身嬷嬷禀报的消息,惊诧不已,“你确定?!” “娘娘,奴婢已经找到了认证,的确是贤妃娘娘所为。” 德妃眯起了眼,“贤妃?怎么会是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了五皇子?” 贤妃刘氏乃五皇子生母,出身并不高,进宫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末等的采女,之后得幸承平帝,竟一次便怀上了龙种,升了婕妤,诞下五皇子之后,封了嫔位,之后数年,一直没有得到升迁,直到五皇子死于荆皇后之手,刘氏方才封了贤妃。 “难道当年的事情真的……”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如今也不敢说出来。 “娘娘,这事要如何处理?” 德妃沉思许久,“将人处理了,仔细些,不要惊动任何人。” “娘娘的意思是要瞒下这件事?” 德妃笑了笑,颇有几分苦涩,“如今事情已经有了结果了,没有必要再节外生枝。”说罢,眼底快速闪过了一抹厉芒。 留着一个对秦霄恨之入骨的人,将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皇上还没确定真的出事他便拿她女儿女婿威胁她,若是皇上真的出事了,他又怎么会将她们这些长辈亲人放在心上? 刘贤妃恨秦霄是吗? 那就好好恨! “这两日永安那边用什么动静?” “除了来了三个伺候的人外,没有其他特别的事情,长公主一直在卧床静养,不过太医说小公子虽然早产了两个月,不过情况出乎意料的好。” 德妃颔首,“也是她的福气!” “娘娘,太子殿下可是想要长公主……” 德妃扬手打断了她的话,“够了,不用说了!” “……是。” 德妃叹了口气,随后起身,走出了温暖的室内,寒风随之袭来,她站在廊下,看着眼前漆黑的没有一刻星辰的天,“皇上,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277 大结局(上) 元熙七年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之中度过,而承平帝未曾在除夕之前归来,更是让朝廷的澄清更加的不可信,而元宵还没到,西南便传来了急报。 苗族再度犯边,永和公主驸马万将军重伤。 这对流言承平帝出事了的大周朝堂来说更是重重的一击,随后,又传来了成国公在前往西北的途中遇刺身亡,这更是雪上加霜。 随着局势的恶化,朝廷请求太子登基的呼声更加的猛烈。 然而太子秦霄却仍是不同意,坚持在确定承平帝驾崩之前,绝对不会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而随着西南出事,西北北延国也磨刀霍霍,陈兵边境,扬言要夺回失地,至于承平帝生死不明一事,他们倒是没有承认。 而直至一月末,承平帝仍是没有消息,这时候,便是朝廷再如何掩饰也无法掩饰的住了,打明旗号去救驾的队伍也纷纷派出。 二月,苗族攻势猛烈,西南的大军虽然还能抵挡的住,但是伤亡惨重,与此同时,北延也动手了,不过十日,便夺去了两城。 无数不好的消息纷纷传至京城。 朝廷的气氛日益紧张。 最终,便是连一直没有明着表态说支持秦霄登基的内阁阁臣,也做出了让步,因为如此下去,天下必定大乱! 万事俱备,只欠秦霄点头了。 只是,秦霄却仍是没有同意,不过却是想方设法地处理这些突发的战事,同时安抚朝堂,安抚百姓,只是,不是皇帝,有些权力便不能行使,虽然没有再丢失城池,只是战事却仍是继续,朝廷无法从京城,甚至是其他地方军调遣军队前往支援。 因为若是要调遣地方军和驻扎在京城的军队,需要皇帝的旨意,或者是调遣令牌! 而这两样,秦霄没有。 自然,因为这般,要秦霄登基的呼声便更高了,最后发展到所有大臣在早朝之时跪求秦霄登基,甚至是百姓也前往太子府,跪求太子殿下登基,平息战乱! 京城上下弥漫着一种太子若是不登基,国危矣的情绪。 …… “主子,太子府门前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了。”太子府内,若说有谁对目前的情况不高兴的,那便是这府邸的女主人! 本来作为太子妃,便是秦霄对她这个妻子不比从前,但是只要他登基,她便是皇后,他的儿子便是太子,这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而就在安氏一事之前,太子妃亦是这般想,只是,在安氏一事过后,她的心里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在事发之后秦霄的那一巴掌,便是他也知道她是被人陷害的,可是,仍是给了她这一巴掌。 原因是……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哈哈!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说他根本便没有打算要永安的命,让她去下手不过是要试试她的忠心罢了,而结果,她却让他失望了! 便是她不是有意,也是无能! 这些年,便是她的娘家已经不能给他带来帮助,甚至差一点拖累了他,可他都未曾这般对待过他!便是冷漠,也仍是没有撕破脸,而这一次,却是完全无所顾忌! 是啊。 他还能有什么顾忌? 现在不是谁阻挡他登上皇位,而是别人求着他登上皇位! “主子……” “够了!”太子妃扬手摔了茶盏,冷笑道:“没想到我嫁了一个这般了不起的夫君!” “主子,小心隔墙有耳!” “隔墙有耳?”太子妃讥笑,却也是凄然,“不必担心,现在我这里还有什么值得他担心的?若不是担心被人说杀人灭口,恐怕我早就活不成了!” “怎么会?主子,您是嫡皇孙的母亲,太子殿下就算再怎么也不会……” “呵呵……”太子妃笑了出声,“若不是他没有儿子,岂会在乎我们母子的死活?!” “主子……” “够了!”太子妃打断了她的话,“我不是在消沉,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跟他撕破脸!”神色转为厉色,“为了我的儿子,就算再难忍我也会忍!他秦霄不是最注重规矩吗?那好啊,只要他不动手杀我们母子,我便一日是他的嫡妻,将来的皇后,我儿子便是太子!” 她不担心秦霄会要了他们母子的命,比起立一个出身高贵的贵女为妻,她这个娘家落败的皇后更加能够让他放心!而有一个没有娘家当靠山母亲的太子,将来也便更加让他放心! 他能夺承平帝的皇位,同样害怕他的儿子做同样的事情! …… 做满了双月子的柳桥并未带着孩子出宫,而是一直留在了慈安宫中,一是因为明睿太后仍是卧病在床,便是已经从昏迷中醒来,可是大部分时间仍是在昏睡中,太医院的太医也暗示,她没有多少时间,如今一直撑着一口气,恐怕是因为放不下承平帝! 虽说母女之情没有很深厚,但是这般时候,柳桥不可能离开。 而第二个原因便是待在皇宫里,比待在易府安全!秦霄为何不肯登基?不就是为了营造一个仁善受礼的形象吗? 若是她或者孩子死在皇宫,就算没有人怀疑是他下的手,可当日太子妃一事必定会被挖出来的! 所以,至少在他登基坐稳皇位之前,他们母子都是安全的! “母后,他们会平安的吧?”柳桥坐在明睿太后的床边,看着昏睡着的明睿太后,问道,也便是在这样的时候,她方才敢问出口。 她渴望答案,可又不希望得到答案!她怕,便是告诉一定要坚持,可随着局势的恶化,心里的恐惧便越来越深。 他们,究竟在哪里? 究竟是不是平安?! “母后,其实我很怕……真的很怕……我告诉自己不能害怕,告诉自己要相信他,可是母后,我不知道我还能支撑多久……” 明睿太后仍是沉睡着,便是不用太医的暗示,每个人都可以看到她已然油尽灯枯。 “母后,你要撑下去,你要是能够撑下去,我才可以……” “娘。”柳柳缓步上前,低声地开了口。 柳桥收起了心绪,转过身看着女儿,“怎么过来了?不是说要跟弟弟玩吗?” “弟弟喝奶睡着了。”柳柳道,随后看着明睿太后,眉头皱成了,半晌,抬头看着娘亲,“娘,你别担心,皇外祖母一定会好起来的!” 柳桥笑了笑,抬手摸着女儿瘦了一圈的小脸,“娘没事。” “嗯。”柳柳握住娘亲的手,可仍是感觉到了一片冰凉,“园子里的花都开了……” 柳桥如何看不出女儿的心思,“娘没事,古嬷嬷不是做了很多补身子的药膳给娘吃吗?娘吃了就没事了。” “嗯。”柳柳吸了一口气,颔首道,“对了娘,我想回家一趟。” 柳桥问道:“怎么了?” “听说……听说祖母也病了……”柳柳有些支支吾吾的,“爹……爹还没回来,娘也病着,我想去看看她……” 柳桥笑着,“她是你祖母,你能有这份孝心,娘高兴。” “嗯。”柳柳这才缓和了神色,“那我去看了她就回来,娘好好地待在宫里!” “好。” …… 柳桥心里是不愿意让女儿离开慈安宫的,便是她觉得秦霄不会现在对他们三母子下手,可是这时候出宫,绝对不会安全,只是,她更不愿意抹杀了女儿这份孝心。 所以,下午之时,柳柳便在知冬的护送之下出宫了。 方才走进易府的大门,柳柳便顿住了脚步,小脸也有些发白。 “郡主怎么了?”知冬见状,问道。 柳柳没有回答她,抿着唇,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起步走了进去,“陈管家。” “郡主回来了。”陈硕这些日子也是过的很煎熬,主人生死不明,女主人在宫里也是鬼门关走了一圈,如今府里还有一个缠绵病榻的老夫人,“郡主是回来看望老夫人的吗?” “嗯。”柳柳颔首,一边走,一边问着跟在身边的陈硕,“这些日子……家里好吗?” “郡主放心,小人会照看好一切的。”陈硕应道,“请郡主让夫人在宫里好生修养。” 柳柳点头,“嗯。” 随后,便是一路无言。 到了上房,先见到的便是云家的人,见了柳柳,皆是一愣。 “我来看看祖母。”柳柳挺直腰杆,道。 “参见郡主……” “不用这般多礼。”柳柳道,“这些日子劳烦各位照顾祖母了。” “不敢……” 柳柳没有跟云家的女眷说的太多,“我先进去看看祖母。” 自然,没有人阻拦。 方才进了屋内,便闻见了刺鼻的药味,只是,柳柳却是面不改色,因为这几个月她已经习惯了这种药味,缓步走到了云氏的床前,便见到了一脸病态的云氏。 “祖母。” 云氏见到了她,神色虽然没有丝毫的变化,可是眼底却涌现了一股刻骨的恨。 便是因为这些事情而磨砺了心智,可柳柳毕竟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见了这般的恨意,心头一颤,随后有种想逃的冲动,只是,想到自己来的目的,还是咬着牙克制住了,“祖母,你身子……” “滚——”云氏却是勃然大喝。 柳柳身子一颤,踉跄地后退了一步。 知冬赶紧上前扶住了她的身子,“郡主。” “我没事。”柳柳稳住了心绪,看着满脸狰狞的云氏,“我知道你担心爹,不过你放心,爹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一定会的!” “滚出去——” 柳柳狠狠地咬了一下下唇,“你保重身子!爹一定会回来的!”随后,便转身跑了出去。 知冬赶紧跟着。 柳柳是一直跑出了上房方才停了下来,只是眼里的泪水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郡主……” “知冬姑姑……”柳柳呜咽道,“不要告诉娘!不要告诉娘……” 知冬上前,抱着她,“郡主别怕,奴婢在。” “我不是怕她……我是怕……知冬姑姑……我害怕爹回不来……我真的害怕……可是……可是我又不能害怕……如果我怕……娘会更加害怕的……我要保护娘……要照顾弟弟……” “奴婢知道。” “可是……可是我真的好害怕……这么久了……爹都没有回来……娘生了弟弟了,爹都没有回来……弟弟会笑了……他越长越像爹了……可是爹还是没有回来……爹不回来,没有给弟弟办满月酒,没人陪娘……知冬姑姑,我好害怕……好想爹……” 知冬安抚道:“郡主,会没事的。” 柳柳没有立即回应她的这句话,而是一直哭着,许久许久,方才止住了哭泣,抹干了眼帘坚定地道:“你说的没错!一定会没事的饿!爹怎么舍得扔下我跟娘?就算不要我跟弟弟了,他也不会不要娘的!” “嗯。”知冬笑了道。 柳柳吸着鼻子,“知冬姑姑,不要告诉娘我哭了,要是娘问我眼睛红了,你就跟娘说我眼睛进了沙子!” “是。” 柳柳也挤出了一抹微笑,随后却不是回宫,而是转身回到了上房,郑重其事地请求云家的人照顾好云氏。 云家的人在见到柳柳跑出去的那一刻已经是很惶恐了,如今又见她这般,更是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还是应了下来。 柳柳又交代了赵硕一番,这才跟知冬回宫。 而在她走了之后,云家的人自然将这件事告知了云道这个一家之主,对于易家发生的变故,云道自然也是忧心不已,只是云氏的反应,却让他叹息头疼。 他知道,云氏又钻了牛角尖,将这件事的责任全部归咎到了柳桥身上,不,或许该说,云氏从来便没有从牛角尖中走出来过。 “好好照顾她。” 云道没有去跟云氏说这事,只是吩咐自己的儿媳妇照顾好她,因为易之云一日不回来,云氏便不会理智。 …… 柳柳回到宫中,便又是那个母亲的贴心棉袄,弟弟的好姐姐,柳桥岂会看不出自己女儿泛红的眼睛,不自然也看出了女儿竭力的隐藏,所以,并未说破。 直到入了夜,孩子都睡了,这才问起了知冬。 知冬并未遵守诺言,一一说了,倒不是背叛小主子,而是郡主如今的心境的确夫人的确需要知道,柳桥坐在床边看着便是睡着了也是不安的女儿,心里像是压着什么似得,难受的厉害,“是我这个当娘的不称职……” “郡主很懂事。”知冬道。 柳桥苦笑一声,没有继续说话,她的这个女儿,骄纵,却不任性,爱闹腾,但是从来不会胡来,小白眼狼?她的女儿怎么会是小白眼狼?不过,她宁愿她真的是个小白眼狼,至少现在,不用这般的难受,不用承担这份不该她来承担的苦楚。 “对不起,是娘不好……是娘不好……” 柳桥倾身贴着女儿的脸,低喃着。 易之云,我们有一个好女儿,很好很好的女儿,你怎么舍得让她没有了爹? 你快回来好不好? 快回来…… 心底的呼唤几乎是声声泣血,只是,便是流尽了心头的血,老天也不愿意成全,三月春暖花开,派出去救驾的人一波一波地传回来消息,几乎是一样的消息,仪仗在途径一个险要之地遭到了伏击,仪仗被截开了好几段,当时现场混乱不已,待被割开的侍卫将士突围了之后,却已经找不到护卫中的核心队伍,包括他们保护的承平帝。 在大周的地界上,发生这样的事情,闻所未闻。 可不管多么的骇人听闻,承平帝的确失踪了,生死不明。 当地的官府,朝廷派去的救驾队伍,一波一波的人找寻着踪迹,几乎当地都给翻了过来,可仍是没有结果。 而大周已经没有再多的时间。 或者说,时机到了。 在朝臣以及百姓的拥护之下,秦霄在太庙跪了三天三夜之后,终于应下众人的恳求,登基为帝,不过却还是严重表明,他这般做不过是权宜之计,待承平帝归来,他便会归还皇位,并且请罪! 同时,派出去更多人找寻承平帝,包括西山大营的主将忠勇伯高展。 正当礼部与内务府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太子的登基大典之时,太子府却一番昔日的兴奋,沉寂的可怕,原因便是在秦霄应下了朝臣之请之后,见太子府的下人欣喜若快,当即命人杖杀了,便是连太子府的管家也在杖杀之列,还下令,若是再有谁敢再如此,便诛杀其满门! 朝中御史闻之,高赞太子仁孝,却不知,他们口中这位仁孝的未来国君,正在秘密派人赶尽杀绝! 两年蛰伏,储蓄的除了恨意之外,还有能力! 这一次,秦霄几乎派出了所有的隐秘势力,“记住,死要见尸!” 即使这般多月过去了仍是没有消息,可是只要一日没见到他们的尸体,他就不会放心! “是!” …… “老太君,这件事分明不简单,难道我们就什么也不能做?!”成国公遇刺身亡,成国公府上下悲痛欲绝,只是,在这般形势之下,这份悲痛被无限地弱化了,便是朝廷,也无暇顾及。 只是,作为成国公府的世子,面对父亲死的不明不白,成国公世子却无法平静,“皇上随行护驾的足足有两万多人,别说是什么细作山贼,便是北延国真的派兵入了大周,也不可能这般轻易便将仪仗击垮!更何况,北延国根本无法派这般多人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之下做下这样的事情!”说完,牙关一咬,一字一字地道:“而且,皇上的行程都是绝密的,这些人如何能够设出如此严密的埋伏?!” 成国公府老太君转动着手中的佛珠,“翰儿,如今我们什么也不能做。” “可是……” “你父亲死了,我也难过,可是什么也不能做!” “难道就让父亲这般死的不明不白?” “记住,你是成国公世子,未来的成国公!”成国公府老太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神色严肃地告诫。 “未来成国公?”成国公世子冷笑,“老太君觉得我还能承继这个爵位?” 成国公老太君眯起了眼睛,“别人容不容的下是别人的意愿,能不能让别人容下,才是我们的本事!翰儿,成国公这个爵位会不会在你父亲这一辈断送,你靠你了!” 成国公世子跪下,“老太君,孙儿不知道能不能……” “好好记住,你是成国公府的世子!”成国公老太君没有听完他的话,而是一字一顿地道,“只要你记住这句话,就一定能够担的起!” 太后的母族。 先帝尚且都不能处置的家族,不是一个逆臣贼子可以动摇的! “太后如今病重,老身也老了,走不动了,你娘也不方便进宫,你让你媳妇时常进宫看看。” 成国公世子虽仍有满腹的话,但是看着老太君的神色,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低头应了,“是。” …… 因为帝国继续一位主宰者,所以登基大典的日子定的很近,就在三月二十八,只是,便在还有三日就到吉日,前方传回消息,找到了失踪了的承平帝,不,应该说是尸体。 承平帝被证实遇害了。 消息传回京城,秦霄悲痛欲绝,朝廷上下亦同悲,而原定三月二十八的登基大典也因为这件事而延迟了。 因为需要先操持承平帝大丧一事。 “你确定真的死了?”便是这个消息是他所希望的,可是,如今听了却仍是不踏实,“可见到了尸体?” “见到了!”来人回复,“虽然死了一段时间,但是如今天气还不算热,剩下的护卫也有意保护尸体,面目虽然有些变化,但是还是可以辨认清楚。” “怎么死的?” “李公公说是伤重而死……” “李成安还活着?” “是,殿下可需要属下除掉此人?” 秦霄眯起了眼,“不用了!让他护送尸体回来!还有,易之云呢?” “死了。”来人回道,“根据李成安讲述,易之云为了让皇帝突围,引开了追兵,身中数箭而亡!” 秦霄眼底闪过了一抹极深的阴暗,“万箭穿心而亡?!” “是,众人所见,确实无疑!” “呵呵……”秦霄笑了出声,可是这笑声怎么听怎么瘆人,“身中数箭而亡!易之云,这就是你背弃本殿的下场!”话落,话锋随之一转,“即可将所有尾巴清扫干净!” “是!” 待来人褪去,秦霄便让人叫来了萧瑀,“易之云已经死了。” 萧瑀神色冷漠,“是吗?” “怎么?你不高兴?”秦霄似笑非笑地反问。 萧瑀道:“这本就在预料之中。” “也是。”秦霄笑道,“想来这个消息永安姑姑还不知道,你也好些日子没见她了吧,待会儿就进一趟宫,将这个消息告诉她吧。” 萧瑀皱起了眉头。 “怎么?不愿意?” “不。”萧瑀低头,“臣遵命!” 秦霄颔首,笑容中没有一丝的暖意,“很好。”看了看眼前毕恭毕敬的人,“待过些时候,她就是你的了!” “谢殿下!”萧瑀跪地,谢道。 秦霄笑道:“本殿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背弃本殿的人,也绝对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效忠本殿的人!”没字没句,都包含警告。 萧瑀随之俯身,“臣必定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 皇帝驾崩这般大事,皇宫的动静自然是很大的,明睿太后虽然病着,可这般大的动静,她如何会听不到? 便是宫人的动静听不到,那九九八十一声的丧钟,如何听不到? 面对这样的一个结果,明睿太后自然撑不住了,当时便倒下了,情况危急无比,柳桥甚至来不及伤心便要面对明睿太后病危这事。 好在,经过太医的救治,明睿太后还是撑了过来,在昏迷了一天一夜之后,还醒了过来,“阿桥……” “母后!”柳桥赶紧握住了她的手,“母后,我在!” “……去……去叫他来……” “母后……”柳桥怀疑这些事情跟秦霄有关系,明睿太后岂会看不出有问题?“你先好好休息,其他人等身子好了之后再……” “阿桥……哀家不信……” “母后……” “去……去叫他来……”明睿太后落泪,气若游丝一般地说着,即使有了之前的事情,她还是不愿意相信秦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要亲自问一问!亲自问一问! 柳桥合了合眼,“好,儿臣这就让人去!” 然而,方才吩咐了人去请秦霄,便从宫人的口中得知了萧瑀来了,说要见她,柳桥那句不见到了嘴边,却还是咽下了。 她不想见到这个人,可是…… 她想知道另一个消息! “将他带到偏殿暖阁。” “是。” …… 从明睿太后所住的正殿到偏殿,步行需要半刻钟的时间,可是便是这半刻钟,柳桥走下来亦是吃力,等见到了萧瑀,面色已经泛白。 “你……”萧瑀的眼波一晃,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只是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一句话,“你还好吗?” 柳桥在知秋的搀扶之下坐在了一旁的暖炕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易之云如何了?”便只是几个字的话,却仍是耗尽了心里一般,原本苍白的脸,血色褪的更加厉害。 萧瑀没有回答。 “到了现在,萧大人还有什么不敢说?”柳桥嗤笑,“还是说,不能说?” 萧瑀垂了垂眼眸,随后凝视着她,眸子却是幽深的几乎不见底,“阿桥,对不起。” “我问你易之云现在怎么了?!”柳桥勃然大怒,手死死地撑着手边的炕桌,这才止住了倒下的身子,却止不住内心的恐惧,“你们对他做了什么了?!” 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 他离开京城之前也是跟她说了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她什么? 他做了什么事情对不起她?! 萧瑀仍是沉默。 柳桥撑起身子,脚步不稳地向他走了过去,手,狠狠地攥着他的手臂,面色青白而冰冷,“告诉我,他现在如何了?” “中箭而亡。”萧瑀吐出了四个字。 柳桥脑子只觉轰隆一声,随即便是一片空白,身子更是踉跄起来。 “阿桥……” “别碰我!”柳桥挥开了他的手,泛红的眼眸蕴着极深的恨怒,面上却是冷笑:“你说中箭而亡就是中箭而亡?你有什么证据?!” “阿桥……” “你以为你这般说了,我就会相信你?!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柳桥没等他的话说完,一字一字地道熬,“萧瑀,从你口中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不值得我相信!” “这是事实!”萧瑀声音厉了起来,上前猛然擒住了她的双肩,“柳桥,不是我骗你,是你自己不肯相信事实!” “从你口中吐出来的事实?!”柳桥大笑出声,眼中却是蓄起了泪水,“萧瑀,你还将我当成傻子吗?!”抬手,猛然扯落了他的双手,一字一字地道:“我告诉你,我永远都不会相信你!你也回去告诉秦霄,有本事就对我们母子三人下手,不要用这些荒谬的事情来试图击垮我!我宁愿相信我自己死了也绝对不信易之云会死——” 最后一个字,几乎是从灵魂深处喉出来一般。 她不信! 绝对不会相信! 萧瑀笑了,凄厉而自嘲,“你不信我,也改变这个事实。” “滚——”柳桥挥手厉喝。 萧瑀合了合眼,将原本浮现的水雾压了回去,一字一字地承诺,“当日你们对我的恩情,我一直记着,永远都会记着!” 说完,深深地看了柳桥一眼,转身而去。 柳桥心中的愤怒仍是无法抑制,扬手,猛然推到了暖炕上的暖桌,桌上的东西扫落了一地,而她自己,也力竭不支地倒地。 “夫人!”知秋赶紧上前,“夫人,知春他们还没回来,事情还没有定的……” 柳桥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只是,便是听清了,这般语气的话也起不到安抚的作用,她咬着牙,死死地咬着,拼命地压制着心里的钝痛,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绝对不能信,绝对不能被影响! 他怎么会死? 怎么会?! 怎么可能—— …… 萧瑀出了慈安宫,却并未离开,而是站在慈安宫前,任由着细细的春雨润湿了他的全身,这也便是秦霄奉召到来之时见到的场景。 看着这一幕,秦霄的眼底泛起了一抹暗沉,看来永安对他的影响真的很大…… 萧瑀很快便发现了秦霄,起步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可见到了永安姑姑了?”秦霄道。 萧瑀颔首:“见到了。” 秦霄端详了一下他的神色,随后上前,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永安姑姑心中悲痛,难免说些难听的话,你也不用这般在意,等过些日子,本殿相信永安姑姑一定能够明白你的心意的。” “谢殿下。”萧瑀低头,谢道。 秦霄又说了几句安抚的话,这才说明睿太后想见他,起步入了慈安宫。 萧瑀转过身,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细雨之下,冷意从灵魂深处渗出一般,弥漫全身…… …… 正殿的寝室内,唯有明睿太后一人,而此时,她也没有继续躺着,而是坐了起来,靠在厚厚的靠枕上,不过许是身子太虚弱了,与其说靠,不如说躺。 秦霄缓步上前,神色平静地行礼:“皇祖母。” “是不是你?”明睿太后也没有兜圈子,或许她也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兜圈子,“是不是你……” 秦霄淡淡一笑:“皇祖母在说什么?这般一句没头没尾的……” “是不是你——”明睿太后陡然厉喝道,原本苍白的脸色泛起了青色。 秦霄敛去了笑意,“皇祖母,这些年来,您对孙儿最多的便是这般的严词厉色。” 明睿太后双唇颤抖,似乎想说什么,又似乎仅仅是颤抖,只是那双苍老而沧桑的眼瞳却是泛满了水雾。 “孙儿还记得,当初荆家势胜,荆皇后步步紧逼,唯一毫无保留地庇护孙儿的人便是皇祖母。”秦霄继续道,声音低缓,似乎是在追忆往昔一般,只是每个字每一句,都带着冷如心扉的寒气,“那时候皇祖母的皇祖母愿意为了孙儿回到皇宫,愿意为了孙儿忘却不见了的永安姑姑,甚至为了孙儿与父皇起争执,那时候孙儿的处境虽然很艰难,但是,孙儿却并不觉得难过,因为有皇祖母在,可是……”话顿了顿,嘴边泛起了一抹薄冰似的自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孙儿在皇祖母的心里已经变得不再那般重要了,甚至是不愿意承认的存在。” “你……不但恨皇帝……也恨哀家……”明睿太后咬着牙说道,可说出来的话仍是虚弱,苍老的眼瞳中落下了浑浊的泪珠,“可是……你都做了些什么……你说,哀家变了……可哀家当初的那个心慈仁善的霄儿又去了哪里!?” “都做了些什么?”秦霄笑了,带着几分的讥讽,“孙儿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吗?”他上前,走进了床榻边,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床榻上奄奄一息的老人,他曾经最敬爱的长辈,“不就是为了活下去吗?” “谁要杀你了——”明睿太后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然撑起了身子,给了秦霄一巴掌,力道大的在死寂一般的室内响起了一声脆响,而打完了之后,便跌回了床榻上,虚弱地喘着气。 秦霄并未动怒,只是抬手抚了一下有些微疼的脸颊,笑了笑,“皇祖母这话就说的可笑了!”双手一挥,面容开始狰狞,“整个皇宫,整个京城,有谁不想要孙儿的命!” “你——” “难道孙儿说错了吗?”秦霄猛然攥起了明睿太后枯槁的手腕,“若不是皇祖母拼命护着,孙儿早就没命了!皇祖母,我真的真的很感激你,所以,当你弃我于不顾的时候,我当初有多感激你那时候就有多恨你!” “你这个不孝子孙……”明睿太后将手从他的桎梏中抽出,却已经花尽了所有的力气,倒在了床榻上,可嘴里的斥责却一直没有停下,如同那不断涌出的老泪,“你这个不孝子孙……” “不孝子孙?”秦霄站直了身子,笑了,笑的越发的狰狞,越发的深恨,“你们既然不慈,我为何要孝?!皇祖母在弃我于不顾的时候,父皇在防着我,打压我,甚至恨不得要将我处之而后快的时候,可曾因为我的孝而留一分情?!没有!皇祖母,一点也没有你!你是这样,父皇更是这样——” 明睿太后浑身颤抖,可除了老泪纵横之外,便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皇祖母想知道父皇失踪一事是不是我做的?”秦霄继续道,眼眶也开始发红,却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心里真的有几分悲痛,“没错!是我做的!” 便是已经猜到了结果,可真的听了,明睿太后仍是睁大了眼睛,“你……你……”可是已然没有力气说什么了,便是有,恐怕也无法说出来。 “而且,孙儿这次成功,还真的多亏了永安姑姑!”秦霄继续道,似乎想要将眼前的老人置之死地,以泄心头之恨一般,“若不是永安姑姑本事大,让易之云对她死心塌地,不愿意看别的女人一眼,孙儿还真的找不到这般好的机会!” 明睿太后睁大了眼睛,似乎想问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只是却没有力气问出来。 “皇祖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般说?”秦霄上前,跪坐在了床榻边上,握住了她枯槁的手,若是忽略他脸上的神色,便是一个贤子孝孙,“想来皇祖母也猜到了,单凭我一个人是没有这般大的本事做出这样的大事的,若是,孙儿找了一些帮手,而恰好,因为永安姑姑,孙儿的那个云侧妃恨她们恨的咬牙切齿,孙儿只是这般一提议,她就同意了。” “你竟然……”后面的那四个字,她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她可以接受他为了皇位而改变,甚至可以接受他弑君杀父,可是现在他……他竟然…… 私通外敌?! 他们秦氏皇族竟然出了一个私通外敌的子孙! “皇祖母恨孙儿?”秦霄却笑道,“可是,罪魁祸首是皇祖母心心念念的女儿,是皇祖母找了二十多年的女儿,若不是她,孙儿没有这个本事!” “你滚——”明睿太后猛然推开了他,“你给哀家滚出去——” 秦霄站起身,微笑着:“皇祖母的旨意,孙儿定当遵从,不过也请皇祖母务必保重自己,以免大周朝再办一场国丧,如今这一场已经让登基大典延迟了,再来一场,孙儿会很不高兴!孙儿这一不高兴了,说不定会拿你那个宝贝女儿出气,到时候会做出什么来,孙儿不敢保证。” 明睿太后死死地攥着床榻上的明黄床单,苍白的双唇紧紧抿着。 “看来皇祖母是听明白了孙儿的意思了,如此,孙儿谨遵皇祖母之命,这便告退。”秦霄说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而便在他走出了寝室,明睿太后再也支撑不住,喷出了一口血,那苍白的嘴唇,苍白的脸色,将那艳红的血衬托的刺目无比。 “先帝……这就是报应吗?这就是我们的报应吗?先帝……你告诉我……” 泪水磅礴而下。 …… 明睿太后吐血,这让慈安宫的气氛更加的凝重。 “太医,如何?”见太医收起了金针,柳桥便问道,脸色却也没比明睿太后好多少。 太医行了一礼,方才道:“太后娘娘是一时怒急攻心才会吐血昏迷的。” “本宫问你太后现在的情形如何!?” “这……”太医跪了下来,直接请罪,“回长公主,太后娘娘的身子本就虚弱,如今又受了打击……臣该死!” 柳桥看着跪在地上穿着白色丧服的太医,随后,又扫了一眼一旁同样穿着白色丧服的宫女,倏然合上了眼睛,好半晌,才睁开,“下去!” “……是。”太医慌忙下去。 不过其他人却没动。 “都给我出去——”柳桥勃然大怒,厉色喝道:“还有,这些东西都给本宫收起来!母后还没死——” 众人惶恐地跪了一地。 “夫人……”知秋见主子失控,上前轻声劝道:“太后娘娘需要静养……”她知道主子的心思,也明白她的心情,只是大家都认为承平帝驾崩了,这国丧这些宫人如何敢不服? “都给我滚出去——”许是过于的情绪激动,又或者是未曾从方才的悲愤中回过神来,柳桥喝出了这句话之后,身子也踉跄了起来。 “夫人!”知秋赶紧上前扶着她,同时示意跪了一地的宫人下去。 柳桥咬着牙压下了脑子的眩晕,扶着知秋的手坐在了床榻边上,看着面如白纸一般的明睿太后,久久不动。 …… 而不管柳桥愿不愿意接受,承平帝的国丧仍在继续,而且因为情况的特殊,国丧办的很快,以往没两三个月都办不完的丧事,在短短的半个月内,承平帝的棺椁便葬入皇陵的地宫了,而随着地宫大门的紧闭,大周皇朝的承平帝时代也正式落下了序幕。 国丧,真正难过的人没几个,更多的人还是期待新时代的降临。 承平帝的丧事办完了,众人便迫不及待地开始继续筹备登基大典,因为有了之前的安排,只需重新择吉日便可。 而便在承平帝的棺椁葬入皇陵的这一日,昏迷了多日,连太医都觉得她再也醒不来的明睿太后还是顽强地醒过来了。 “阿桥……” “母后。”柳桥的身子又比之前瘦了一圈,脸色也更加的不好。 明睿太后浑浊的双眸泛起了水雾,而这次,这些水雾并未阻挡她的视线,反而让她看得更加的清楚。 “阿桥……” “母后。”柳桥握紧了她枯槁的手,“母后……” “你……你走吧……” 柳桥眼眸微睁,“母后,你说什么?” “离开这里……离开京城……阿桥……带着孩子走吧……母后……母后再也不能保护你了……” 不,应该说,她从未保护过她。 便是在她有能力的时候,也是看着她受苦。 柳桥低下了头,握着明睿太后的手更紧,只是现在不管是明睿太后还是她,都感觉不到。 “阿桥……” “母后。”柳桥抬起头,面色却是平静的可怕,“你也认为他死了?” “阿桥……” “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认为他死了?”柳桥继续问道,“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认为他死了?母后,就算你也真的认为他死了,可是皇兄呢?你也相信他这般轻易便死了?他是你的儿子,是大周的皇帝,他坐在这个皇位上几十年,你也相信区区一个秦霄就能够这般轻易地害丧命?!” 明睿太后老泪纵横,“阿桥……母后也希望不是……可是……” “就算他们真的死了,我又为什么要走?”柳桥没有给她说完的机会,声音也转为了厉色,“我夫君死了,你儿子死了,而凶手就在这里,我为什么要走?” 明睿太后止住了泪水,却不是因为没了悲伤,而是因为震惊,“你……你想做什么?” “母后认为我会做什么?该做什么?” “阿桥……”明睿太后想撑起身子,只是却无法做到,“你不能这样做!阿桥,母后知道你伤心,知道你恨,母后也一样!可是不行!阿桥,大周的江山不能就这样毁了!” “毁了?”柳桥耻笑,“将大周的江山交给一个丧心病狂的禽兽,一个私通外敌的叛逆,还能千秋万代?” “现在只有他了!皇帝的子嗣,只有他了!阿桥……天下不能乱……大周的江山更不能就这样毁了……阿桥,走吧!远远的走……就当母后求你了……” 柳桥松开了握紧她的手,眸子却越发的冰凉,“你是让我走是担心我跟孩子会被斩草除根,还是担心我会做什么导致你所谓的大周江山毁于一旦?” 明睿太后怔住了。 “我从来就没想过自己能够跟这所谓的大周江山相比,我也从未期待过在要两选一之时,你会选择我!可是,你没有权利要求我为你口中的大周江山牺牲!你的女儿,已经牺牲过了一次了!” “阿桥……” “或许你会认为,我既然享受了你们所给的荣耀与地位,享受了你们赐予的荣华富贵,就该有所牺牲,可是你们也别忘了,许多年前,你的女儿已经牺牲过了!已经拿命去换了!”柳桥一字一字地道,“我不欠你们任何!你们也没有权力要求我牺牲什么!” “阿桥……”明睿太后伸手想要去拉她的手。 柳桥猛然起身,像是面对湖水猛兽一般,“不要再用亲情来要挟我!我不会放过任何伤害我所爱之人的人,谁也不行!” “你不是不相信他们出事吗?” 柳桥笑了出声,极度的悲凉,极度的嘲讽,“是!我是不信他真的死了!可是,这跟我要做什么有什么关系?秦霄他的确伤害了我所爱的人,他的确让我最爱的人陷于险境!” “你拿什么去报仇?”明睿太后嘶吼道,“你拿什么去报仇?先帝给了你什么吗?就算有,现在秦霄已经是名正言顺了,你这样做只会毁了自己,阿桥,你不仅仅只有你自己,你还有两个孩子!你忍心他们陪着你一起命丧黄泉?你愿意看着易之云的血脉就此断绝?阿桥,母后不是要你牺牲什么,母后只是希望你能平安,永远的平安……永安,就当母后求你,走吧!走的越远远的,若是上苍真的庇佑他们,你还可以回来!” “够了够了,我不想再听了!”柳桥嘶吼出声,随即转身,而便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明睿太后再一次吐血。 她转过身,浑身颤抖,却无法上前,这份本就掺了许多杂质的亲情在这一次薄弱的几乎一击即破。 “阿桥……就当母后求你……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这是明睿太后晕厥之前的最后一句话。 柳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寝殿的,明明寒冬已经远去,可是她却仍是觉得冰冷刺骨。 “夫人……” 她挥开了知秋的手,缓缓地坐在了寝殿外的石阶上,双手环抱着自己的双肩。 “夫人……” “知秋。”柳桥抬头看着天上灿烂的太阳,“明明阳光这般好,明明冬天已经过去了,为何我还是觉得这般冷?” “夫人。”知秋蹲下身子,“夫人的身子弱……” “你也觉得他死了吗?”柳桥看向她,苍白的脸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呈现了一种透明,“你也觉得他回不来?” “不!”知秋却道:“我相信爷一定能够平安归来的!夫人跟爷经历了这般多的难关,这个也一样能够过去!” 柳桥笑了,却笑出了泪水,相信吗?可是不是连她自己都在怀疑?否则为什么这般听不得别人说他死了? “夫人……” 柳桥没有回应,只是抬头看着眼前灿烂的阳光,这般好的阳光,为何便驱散不了这皇宫的阴郁? 报仇吗? 是的,她是想! 不管他能不能回来,她都恨不得将害他的那些人拨皮拆骨,可是…… 柳桥合上了双眼,努力地让脑海放空,不愿意再想下去。 知秋想劝,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劝。 不知道过了多久,被急诏而来的太医终于从寝殿里面出来了,抬头抹去了额头的薄汗,上前,拱手道:“回长公主,太后娘娘目前无事,只是……若是再受刺激,太后娘娘恐怕就再也撑不过……” 他的惶恐不仅仅是来自于眼前之人,还有那即将成为九五之尊的太子殿下,因为在不久之前,太子传话给他,若是太后娘娘出事,必定严惩太医院! 柳桥睁开了眼睛,眼底却是一片迷茫之色。 “长公主……” “你先进去照看太后娘娘吧。”知秋代为回答。 太医如蒙特赦,“是……” “夫人。”知秋遣开了太医之后,蹲下身子,“太后娘娘无事,夫人的身子也不好,不如先回去休息吧。” 柳桥没有回应。 “夫人,郡主跟小公子都在等着你、”知秋继续道。 柳桥的眼波方才有了一丝的波动,只是仍是静默了许久,才缓缓撑着冰冷的白玉石阶缓缓站起,知秋想上前搀扶,只是却被她摆手阻止,缓缓地站起身子,迈着有些不稳的脚步离开。 回到了偏殿,便听到一阵响亮的哭泣声。 “是小公子在哭。”知秋开口道。 柳桥愣了会儿,这才往寝室走去,一进寝室,便见到奶娘抱着孩子来回走着,哄着,而一旁,柳柳正拿着一箱子东西,嘴里念念叨叨的,也在哄。 不过不管是奶娘还是柳柳,都不太成功。 “弟弟你别哭啊,姐姐把宝贝都给你!都给你!”柳柳有些着急了。 柳桥笑了,虽然笑的有些虚弱,不过却是真真实实的笑,“你以为所有人都是你啊,看了好东西便什么都愿意。” 柳柳这时候才发现娘亲来了,本来是想反驳几声,说句娘亲又偏心了的,可是当她看到了娘亲的脸色,什么撒娇的心情都没有了,连忙放下了怀里的百宝箱,跑上前,“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后面的话截然而止,她咬着唇不敢再说下去。 宫里面的人都说皇帝舅舅驾崩了,那爹呢?爹在哪里?是不是也…… 不! 一定不会是的! 就算皇帝舅舅驾崩了,爹也不会有事! 柳桥蹲下身子,抬手抚着女儿的脸,也感觉到了她身上那几乎看不出来的轻颤,笑了笑,“没事。” “真的?”柳柳咬着牙问道。 柳桥颔首:“当然了,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柳柳这才松了口气,娘不会骗她的,绝对不会!“那娘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太医都说你的身子很虚弱,你怎么还不听话总是到处出去乱跑!你看,弟弟见不到你都哭了!” “哄不了弟弟,便说娘的错了?”柳桥挑眉。 柳柳忙道:“哪里是这样!是弟弟想娘了!”说完,便转身对仍抱着哭闹孩子的奶娘道:“于奶娘,将弟弟抱过来!” 说完,便又扶着娘亲在一旁的椅子坐下,“娘你先坐下,弟弟见到了你一定不会再哭的!” 奶娘将孩子抱过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给柳柳说对了,孩子真的想娘亲了,在靠近娘亲,接触到了娘亲的气息之后,哭闹便渐渐停了下来了。 几个月下来,孩子被照看的跟足月生产的孩子没两样,同时……也更加像他爹了。 “娘,你看我没说错吧?弟弟是真的想你了!”柳柳忙笑道,随后便是抱怨,“娘,你还说我是白眼狼了,那弟弟这又算什么?我这般疼他,什么好东西都给他,没想到他心里还是只是记挂着娘!” “怎么?”柳桥移开了在儿子身上的视线,看向女儿,“吃娘的醋了?” “怎么不姓啊?”柳柳仰着头道。 柳桥抬手点了一下他的头,“行!行!” “夫人。”一旁的知秋开口,“小公子在看着你了,不如你抱抱她?”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的没看过,夫人似乎一直在避着小公子。 柳桥看向她。 “知秋姑姑,娘身子弱,哪里能抱得动弟弟?”柳柳皱眉道,“娘,还是不要抱了,等娘身子好了,再抱!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弟弟的,娘只要安心养身子就好了。”说完,便又扶着她起身,“现在啊,娘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躺下来休息……” 絮絮叨叨的,跟个小大人似得,不由分说地将柳桥给押上了床,“好好休息,知道吗?” 柳桥笑了笑,并未反驳她的做法。 柳柳看着娘亲合上了眼睛,渐渐地沉睡过去,这才放心了,转身先看了看许是因为哭闹累了也睡了过去的弟弟,让奶娘将他抱去旁边的屋子,这才拉着知秋的手出了寝室,“知秋姑姑,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不就是去看看太后外祖母吗?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是不是有人欺负她了?!” “郡主,没有这回事。”虽然小主子懂事了很多,可是有些事情却还是不适合让她知道。 柳柳不信,“知秋姑姑,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别瞒着我好不好?” “郡主,真的没这事。”知秋坚持。 柳柳怒了,“那我娘的脸色怎么差了这般多?” “郡主……”知秋沉吟会儿,“皇上今日下葬皇陵。” 柳柳一听这话,脸都白了,“你……你是说……皇帝舅舅他……真的……真的出事了?连娘也相信……” “夫人不相信。”知秋道。 “那娘为什么……” “可不相信并不代表不害怕。”知秋缓缓道,“郡主,夫人是大人,她害怕的时候不能告诉别人,甚至不能让别人看出来,所以身子才会受不住。” 柳柳眼睛红了,咬了咬下唇,“真的?” “嗯。” “娘……”柳柳掉了眼泪,不过很快便抹干净了,咬着牙道:“我不能哭!哭了便也会害怕的,到时候谁来保护娘,照顾弟弟?我不哭!” 知秋蹲下身子,伸手抱住了她,“郡主最乖了。” “不哭……不哭……”可嘴里这般说着,眼泪却是怎么也止不住,连娘心里也害怕……连娘心里也害怕……爹,你到底在哪里?!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娘害怕了,柳柳也害怕,柳柳怕保护不好娘亲! 心底的这般呼唤,究竟有没有传递到想要传递人的心里,没有人知道,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承平帝驾崩了,太子秦霄即将登基! 四月,清明之月,喜事不宜,所以登基大典择在了五月初五,据说是全年最好的吉日。 “五月初五?”柳桥得知这事笑了,带着些许的嘲讽,“端午啊?” “端午?”一旁轮值的知冬不明所以。 柳桥笑着道:“是一个地方的节日,而这个节日的起源是说一个才华横溢,忠心耿耿的大臣眼见自己救国的愿望破灭在五月初日这日投江自尽,当地的百姓纪念这个忠臣,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大肆庆祝,你说秦霄在这一日登基,是不是很讽刺?” “那我们……”知冬迟疑会儿,“可要阻止?” “我为何要阻止?”柳桥嗤笑,“大周的江山是好是坏,如今与我何干?” 知冬一怔。 “等我身子好些,就去找他。”柳桥抬头看向窗外的蓝天,缓缓说道,声音却有些迷离。 知冬听了这话,不知道该是松口气,还是该继续担心,出去找寻的知春与知夏已经两个多月没有传回来音信了,在承平帝驾崩的消息传来之前,这也算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可如今……“那夫人就更加的要保重好身子。” 至少主子愿意养好身子,这算一件好事! 至于其他的,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 五月初五,登基大典如期举行,这一日天还未亮,秦霄先在乾元殿偏殿沐浴更衣,随后步行赶赴太庙,行祭拜之礼,在祭拜过了列祖列宗之后,方才赶赴举行登基大典的紫宸殿。 紫宸殿是大周历代皇帝登基大典举行的场所,是整个皇宫最大的建筑群,其正殿更是整个皇宫最大的,足以容纳所有参加登基大典的大臣。 一大早,紫宸殿那边还是沉寂,而太庙这里早已经是灯火通明。 秦霄从乾元殿步行至太庙,礼部的司礼官早已经等候在外,就等秦霄到来,不过就在举行祭拜之礼之前一刻,柳桥却出现了。 看着一身常服的柳桥,秦霄眼底泛起了暗沉,似乎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柳桥竟然还仍旧不识时务!只是,在这般的好日子,他不能,更不屑于跟一个苟延残喘的女子计较! “永安姑姑。” 柳桥看着一身帝皇朝服的秦霄恭恭敬敬地对自己行礼,笑了,“都还没是皇帝了,这般快便换上龙袍了?” “礼仪如此。”秦霄不怒返笑。 不过身边的宫人司礼官却是战战兢兢。 柳桥也笑道:“是吗?”缓缓地扫视了他周身,方才继续道:“这龙袍穿起来还真是威武,也难怪每朝每代都会有无数人为了它而不择手段,乃至丧心病狂。” “没想到永安姑姑也懂史。”秦霄仍是不怒,也似乎没听出她话中的嘲讽一般。 柳桥笑道:“你过奖了,我不过是村姑出身,哪里有懂什么历史?不过是见过了,方才知晓罢了。” “姑姑说的对。”秦霄道,笑容转为了叹息,“想当年二皇弟便是糊涂了。” 柳桥笑了出声,“太子殿下可知道,皇兄让人将秦钊的牌位也放入了这太庙?” “父皇仁厚。” “是吗?”柳桥不以为意地笑道,目光直视眼前巍峨的太庙,“不仅是秦钊,太子殿下的其他兄弟,也都在这里,今日,太子殿下便好好与他们叙叙旧,毕竟是兄弟一场。” “谨遵永安姑姑教导。”秦霄认真点头。 柳桥看着眼前无懈可击的男人,笑容越发的深。 “太子殿下、永安长公主……吉时便要过去了……”司礼官诚惶诚恐地道。 柳桥笑道:“的确,耽误了吉时便不好了,我先告辞了。” “既然永安姑姑来了,不如留下来观礼?”秦霄却道。 柳桥笑道:“不用了,我一向不爱看戏。” 话说到了这般地步,秦霄便是想掩饰也难掩眸底的暗沉,“既然如此,那便不留永安姑姑了,请姑姑慢走。” “自然会慢走。”柳桥道,“虽说我不喜欢看戏,不过却一向信奉报应不爽,若是不报,不过是时候未到罢了。”说完,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似得,笑着道:“对了,本宫忽然间有个问题想问问太子殿下。” “姑姑请将。”秦霄道。 柳桥道:“在阳间,太子殿下即将成为大周帝王,掌握天下大权,碾死你的敌人就给碾死一只蚂蚁这般容易,可将来你也山陵崩了,入了这太庙,下到了地府,这等状况是否会逆转?毕竟,地府之中的冤魂不少。” 秦霄温和的脸再也挂不住了,“看来姑姑心里的疑问早早就有了答案,既然如此,我便不留姑姑了!”说完,大声一喝,“来人,送长公主回去!” “不必劳烦了。”柳桥笑着拒绝,“我心里的疑问的确早早有了答案,也祝太子殿下早日知晓。” 秦霄眼底的暗沉更浓。 “呵呵……”柳桥笑了出声,转身离开。 秦霄一直盯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除了愤怒之外,还多了一丝疑问,自然不是柳桥那什么鬼问题,而是……她到底仪仗什么在他面前如此放肆?!就算她不怕死,也还有两个孩子!如今她却丝毫不在意,这是伤心过度伤了脑子还是…… “让人盯着她!” 秦霄转身对身边的一个心腹道,随后,示意司礼官继续。 就算秦帧真的跟上次一样给了她什么东西,可等登基大典一成,她就算得到了秦帧再多的东西也无可奈何! 因为他已经是大周的皇帝! 从今往后,只能是他定别人叛逆,而任何人都没资格说他叛逆! …… 祭祀的仪式顺利完成,秦霄乘坐着太子殿下的轿辇去紫宸殿,此时,紫宸殿的所有通道都打开了,文武百官按部就班地站在自己该站的位子。 礼部尚书当人司礼官,唱喝登基大典的一切程序。 “太子殿下驾到!” 一声唱喝过后,众人纷纷下跪迎接,“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秦霄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叩拜声中走上了紫宸殿的丹陛,一步一步地走向那等待了几十年的位子,本来就该属于他的位子! 一步一步…… 便当他要坐下,接受文武百官的再次叩拜,三呼万岁之时,一道不合时宜的惊慌声却传了进来,“殿下!殿下,出事了——” 秦霄看着跌跌撞撞冲进来,一身是血的现任御林军统领,威严却不失温润的脸庞顿时阴沉的可怕…… 278 大结局(中) “皇上,你真的误会了。 ()臣妾真的没有那个意思,臣妾只是听两位大人说起入宫是为了求见皇上,正巧臣妾刚从慈宁宫出来,知道皇上要陪太后,暂时怕是没空,加之看两位大人行色匆匆,面带疲惫,便想着带两位大人先行歇息片刻,等皇上出了慈宁宫再行拜见,臣妾真的没有一丝不轨之心啊!”刚被丢下,夏雨晴立刻抱紧风霆烨的大腿哀嚎道,为求逼真还暗地往自己大腿上面拧了一把,疼得她泪眼汪汪。得……掐狠了! 风霆烨的气其实早在回来的路上便消了大半,头脑稍稍冷静,立马便听出了刚才那两人话中的缺漏,心中已对事情的始末了解了个大概,还不等他开口,夏雨晴倒是先嚎开了。 这下可好了,风霆烨的兴致也上来了,伸手掐着夏雨晴的下巴抬起她的脸,笑得风云变色:“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朕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夏雨晴被风霆烨诡魅的笑容吓得浑身一抖,瘪了瘪嘴,破罐子破摔道:“皇上怎样才肯相信臣妾?” 大灰狼沉吟一声,开始面不改色的胡悠小白兔:“方才朕见爱妃与两位大人举止亲密,言谈暧昧。爱妃既然执意否认与他二人过从亲密,便该拿出真凭实据来,朕素来公正严明,定不会冤枉了你。” 夏雨晴怔了怔,歪了歪头问道:“皇上想看什么证据?” 风霆烨扫了夏雨晴一眼,双眸微眯,衍生出几分算计:“自然是看爱妃的身上是不是留下了除了朕以外,其他男人的痕迹?” “咦?”夏雨晴不解的抬头看了风霆烨一眼,等不及她领会风霆烨话中的深意,某人已经身体力行的开始检验起了自己的所有物。 第二次被压倒在柔软的床榻之上,夏雨晴的脑袋短路了一瞬,开始尖叫的报起了警。坑爹的,怎么又被压了?这才多久,总攻大人,你都不怕x尽人亡吗? “别……别过来,我警告你,老娘可是练过防狼十八招,你再过来小心老娘定踹得你真真正正的不能人道。”眼见着大灰狼步步逼近,夏雨晴也顾不得什么利益尊卑了,抄起边上的锦被就来了出天女散花。 风霆烨被夏雨晴突然亮出小爪子的凶狠模样吓了一跳,一时不备被飞扑过来的棉被遮了个满头,手忙脚乱的将头上的棉被扯下,却见夏雨晴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床榻的另外一边,自己稍稍往边上走上一步,夏雨晴便往边上移上一步。 两人隔床而立,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你过来。” 夏雨晴一脸戒备:“不,有本事你过来。” 风霆烨凤眸一眯,再次抬步,几番来回,尔后……“别动。” “不动是傻子,我不是傻子!” “……”明白和某人争辩这个纯属自己脑抽风,所以他明智的选择了身体力行。 砰——撷芳殿外守候的奴才们听到了老大一阵动静,这一次所有人眼观鼻,鼻观心,可再没人敢冲进去身先士卒了。唉,皇上和我们娘娘精力真是旺盛,每次都要来上这么一出,也不知这是好还是不好呢?远目…… 夏雨晴喘着粗气,死瞪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风霆烨:“你耍赖。” “这叫智取。呵呵,爱妃,你斗不过我的。” “哼,我宁死不屈。”夏雨晴说完故技重施,伸腿快速朝风霆烨踢去。 饶是风霆烨早有准备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双腿稍稍往下,夹住夏雨晴的双腿,令其动弹不得。不得不说,上次的意外当真并非偶然,不只是那个所谓将门虎女柳宜镶力气大,夏雨晴比起她来也是不遑多让。 几番挣扎之下,风霆烨虽不至于被她像上次那般掀下床去,却也奈何不了她。逼不得已之下,风霆烨不得不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其实……从一开始朕就知道他们两人说的那些并非事实。” 俯身直视着夏雨晴因诧异而瞪大的水润双眸,风霆烨眉眼微弯,“子唐平生最恨别人将他当成小孩子,而燕染生平则最很别人拿他的容貌说事,不巧的是你今儿说的话好像把他们全都得罪了,也怨不得他们要这样欺负你了。” 不出所料,夏雨晴挣扎的动作猛地一僵,手中的动作也不知不觉的放松了不少,让风霆烨得以趁虚而入,势如破竹。 一脸呆萌的望着风霆烨,夏雨晴不敢置信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刚才是故意那么说的,为的是……污蔑欺负我?” 太过分了,亏她还千方百计的想着成全他们,让他们和总攻大人修成正果,不领情也就算了,竟然这么对她! 悲愤过后,夏雨晴后知后觉道:“既然皇上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么你刚才……”夏雨晴双眸猛地瞪大,“你也在耍我?” 风霆烨看着夏雨晴脸上好似天气一般变幻莫测的表情,笑得越发不怀好意,俯下身子,咬住她白嫩的耳垂,轻笑道:“没有,朕怎么舍得耍你?” 短短一句话,当即让夏雨晴感动得两眼泪汪汪了起来。只可惜,这份感动还没捂热乎,便被他的下一句话彻底……粉碎了。 “朕当然没有耍你,朕只不过是在……逗你。” “……”嘤嘤嘤,总攻大人,你这样邪恶你爹娘造吗?以后再也不能和你愉快的玩耍了,呜~ 279 大结局下(上篇 ) 明睿太后崩逝,京城中再一次挂上了白绸,朝廷下令民间,酒楼楚馆一个月内不得开业,百姓三月之内禁一切喜庆活动。 txt全集下载 京城七品以上命妇入宫致哀。 后宫妃嫔守孝慈安宫。 悲伤的哭声响彻了这座威严庄重的慈安宫。 德妃作为后宫品级最高的后妃,明睿太后的丧事自然也落到了她的手上,又要照顾承平帝,又要安排丧仪,不过是几日,德妃便瘦了一大圈。 “母妃,你歇一下吧,丧仪有内务府跟礼部的人在!”泌阳公主看不过去了,皇祖母崩逝,作为孙女,她也是难过,可若是说伤心欲绝,却也不至于,毕竟这些年来,他们祖孙也算不上是亲近,至少跟自己的母妃相比,是差远了,“父皇已经这样了,儿臣不想母妃也累倒!” “不得胡说!”德妃轻斥道,“那是你的皇祖母!” “我知道!”泌阳有些不忿,“只是……”反驳的话在母亲严厉的神色之下没有继续,抿了抿唇,将怒火转移,“说来说去也是永安姑姑不是!皇祖母生前那般疼她,如今皇祖母没了,她居然来都不来!而且,儿臣听说皇祖母去世之前最后一个见的人便是她!母妃,你说她……” “够了!”德妃打断了女儿的话,“不知道情况便不要胡说!永安长公主是太后的女儿,哪里有母亲去世女儿不难过的?” “可她的确脸都没露一下!”泌阳仍是不忿,“就连永寿姑姑也都守在灵前,可她倒好,竟然来都不来!母妃,我看她就是一个冷血的,以后你不要再掺和她的事情了!” 说完,又压低了声音道:“她跟太子有仇,现在皇祖母没了,父皇又是这个样子,太子必定不会放过她的,母妃,你不要再……” “好了!”德妃打断了女儿的话,“你的意思母妃明白,母妃知道该怎么做。” “母妃……” “你去灵前守着吧,母妃去看看你父皇!” 泌阳公主见状,只好应下,转身回灵堂继续守灵。 德妃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女儿所说的这些她不是不明白,也不清楚永安跟太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若是说永安是一个冷血之人,她并不怎么相信。 皇上跟太后都不是糊涂之人,若永安是这般一个人,他们不可能对她如此信赖。 如今永安这般…… 她担心将会有大事发生! 德妃心事重重地到了乾元殿,可这才进了乾元殿,便得知了太子也在,心下顿时一惊,快步走进了寝室。 寝室内,只见到一个人。 秦霄! 德妃疾步上前,便是极力掩盖,可还是漏出了惊慌,“太子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 秦霄侧身,似笑非笑的神色,“德妃娘娘认为本殿会做什么?” “本宫只是没想到殿下会在这罢了reads;。”德妃上前,坐在了床边,取了绣帕轻轻地为承平帝擦了擦额头,尽可能地表现的平和。 秦霄继续道:“是吗?本殿还以为德妃娘娘认为本殿会谋害父皇所以才这般紧张。” 德妃侧身看着他,皱眉道:“殿下怎么会这般想?本宫虽然是深宫妇人,但是也不是听信谣言之人,殿下对皇上一片仁孝之心,如何会做出弑君杀父之事来?” “是吗?”秦霄微笑,“那本殿便多谢娘娘了。” “殿下言重了。”德妃转过视线看着承平帝,哀伤道:“本宫一介妇人,能够做的便是尽一切的努力照顾好皇上,其他的事情……”转过视线,恳请道:“还是要靠太子殿下。” 说完,起身跪下。 “娘娘这是做什么?”秦霄忙后退一步。 德妃抬头,“殿下,太后不在了,皇上绝对不能再出事,还请殿下尽快派人找到解药,救救皇上!” 秦霄弯腰扶起了她,“娘娘放心,本殿一定会尽一切的办法找到救父皇的办法的!” “谢殿下!” “不管是身为臣子还是身为人子,这都是我秦霄该做的!”秦霄正色道,“担不得德妃娘娘这句谢!” 德妃低着头拿着绣帕抹了抹眼角,“不管怎么样,本宫跟皇上便只能靠殿下了。” “这是儿臣该做的。”秦霄继续道,目光转向了承平帝,“今日父皇的气色不错,多亏了娘娘照顾周到。” 德妃转身回到了承平帝身边,“本宫能够做的也便是这些了,希望列祖列宗,太后娘娘在天之灵庇佑皇上尽快度过此劫。”说完,又低头抹了抹眼泪,方才对秦霄道:“殿下既然为太后娘娘守灵,又要忙于国事,还是先回去休息吧,皇上这里有本宫便行。” “那就有劳娘娘了。”秦霄道,随后躬身一礼,便转身离去。 待秦霄离开之后,德妃便沉下了脸,换来了宫人,“李公公呢?本宫不是吩咐他寸步不离地守着皇上的吗?他去了何处?!” 太后没了,皇上又是这个样子,若是秦霄真的要再下毒手,谁也阻拦不了他,甚至明明知道是他做的也奈何不他! 即使局势逆转的机会很低,可她也不能让皇上在秦霄的手中再出事! “李公公之前还在的,后来……后来便不知道去了哪里了……” 德妃闻言心下一沉,李公公对皇上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皇上出事之后,他便寸步不离地守着,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走开? “走了多久?” “半个时辰左右……” “太子来之前便不在?”德妃继续问道。 “李公公走了小半个时辰后,太子殿下便来了。” 德妃牙冠一咬,心里的揣测已经是肯定了大半,李公公不见了必定是与秦霄有关系! 只是他想做什么? 利用李公公下手谋害皇上?! 还是…… 德妃抬头对自己的心腹嬷嬷道:“去打听一下太后崩逝之前跟永安到底说了什么!” “是。” 李公公跟皇上出生入死多年,若是可以被秦霄收买的,早便被收买的,至于威迫,他一个太监的,能有什么被秦霄威迫?性命?若他怕死,早就投靠了太子了! 想来想去,德妃还是觉得这件事必定是与永安有关系! 便是连她都觉得永安如今的态度很奇怪,秦霄这般一个多心之人怎么会不怀疑? 皇上回来之后,将宫内彻底清理了一遍,便是当时皇上已经昏迷,只是太子也不会有那般快的手脚在慈安宫安插眼线,而且当时便只有太后跟永安两人在。 太后已经没了,也不可能直接对永安下手,便只能从皇上身边的人下手! 李公公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 德妃派去的人并未能够为她打探到消息,而李成安也并未回来,“派人去找!” “娘娘……” 德妃看着自己的心腹嬷嬷,“你觉得本宫不该这般做?” “老奴不敢,可是若是这件事被太子殿下知晓了,娘娘的处境便更加危险了!娘娘,老奴知道娘娘一心想为皇上做些什么,可是……请恕老奴说句犯死罪的话,皇上如今这样子,能够好起来的机会能有多少?便是太后真的托付了长公主什么,可长公主始终是一个弱女子,还是已经出嫁了的,她能够做什么?又敢做什么?娘娘,长公主便是再恨太子,再孝顺太后娘娘,也不会不顾及自己的两个孩子的!便是她真的豁出去一切了,可她凭什么与太子殿下对抗?别说太子殿下如今是众望所归,便是他真的有什么,朝臣们会支持长公主反太子殿下吗?娘娘,如今这般形式,保存自己才是最重要!说句不吉利的话,若是娘娘也出事了,那谁还能一心一意地照顾皇上?” 德妃疲倦的容颜又添了些苍白,低头看着仍在昏迷之中的承平帝,沉默良久,方才抬头,“再派人去易家让永安进宫祭奠!” “奴婢明白。” …… 太后崩逝,普天同哀。 不管柳桥是否进宫,是否去守灵,是否在乎这件事,易府的大门上的大红灯笼换成了白色的,白绸也高高悬挂着。 府中下人也都换上了白色丧服。 只是,府邸的四个主子却是没有。 云氏没有是因为仍然缠绵病榻,没有这个必要,而其他的三位主子,除了不懂事的那个之外,都是不愿意! 柳柳倒不是不想为外祖母服丧,外祖母去世她也难过,可是她不想穿丧服,不想在这时候穿丧服,好像是传了便相信了她爹不会再回来一般。 “罗妈妈,娘还是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你说怎么办?” 罗妈妈看着红着眼睛的小主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郡主……夫人只是伤心……再……再过些日子,就会好的……夫人还有你跟小少爷的。” 柳柳也希望是这样,可是她知道不会的,只要爹不回来,娘就不会不难过,可是…… 她没看过知春叔叔他们带回来的…… 可是,却知道他们带回来了什么…… “罗妈妈,我不相信爹真的……真的死了……妈妈,你说爹到底去了哪里?” 泪水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了。 罗妈妈安抚道:“郡主别哭,没事的,没事的……”没有什么效用的安慰,可是除了这些,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哇哇……” “郡主你看,你哭小少爷也哭了……” 柳柳赶紧擦干净了眼泪,走到摇篮前小心翼翼地将弟弟抱了起来,“弟弟别哭……姐姐不哭了……弟弟也别哭……别哭……娘听到了会难过的……别哭……” 十岁的孩子抱着几个月大的婴儿显得有些吃力,不过却还是咬着牙坚持着。 “郡主,奴婢来抱吧。” “不。”柳柳摇头,“他是我弟弟,娘不能抱他,我来抱!弟弟乖,别哭……别哭……” 孩子很快便停下了哭泣。 柳柳看着弟弟红扑扑的小脸,笑了,“罗妈妈,你看弟弟多懂事!我让他不要哭,他就不哭了……” 可说着说着,自己又哭了起来了。 “弟弟这么乖,爹,你怎么舍得……你怎么舍得……” “郡主……” 柳柳很快便又止住了眼泪了,脸贴着弟弟的小脸,“不哭,姐姐也懂事,姐姐也不哭,姐姐也懂……”话截然而止,随后,便惊喜道:“娘!” 不知何时,柳桥站在了门口,脸色仍是那般的苍白,身形也消瘦了许多,但却是真的出来了! “娘!”柳柳抱着弟弟脚步有些不稳地上前。 “郡主小心!”罗妈妈赶紧在旁边护着,以防她将孩子摔了。 柳柳有惊无险地抱着弟弟走到了母亲的面前,“娘,你出来了……”声音又哽咽了,不过这次却是忍着眼泪,挤出笑容,“娘,你看弟弟,弟弟他又重了好多了……” 柳桥低头看着眼前的女儿,神色却是平静,那双眼瞳之中只有深不见底的幽暗。 “娘……”柳柳心有些慌。 柳桥抬手抚了抚女儿的头,淡淡道:“没事了。” 柳柳听了这般的话本该是高兴的,可是她却高兴不起来,反而是很心慌,说不出原因的心慌,“娘……” “娘有些事情要做,你好好呆在家里。”柳桥继续道。 柳柳抿了抿嘴唇,便是心里很慌张,便是有很多的话想跟母亲说,可是,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娘放心,我会好好呆在家里的,弟弟你也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的!” “嗯。”柳桥应了一声,随后转身离开。 柳柳追上去了一步,然后便呆呆地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直到怀中的弟弟似乎不甘被忽视,咿咿呀呀起来,她方才回过神来,“弟弟乖,姐姐在这里……” “郡主,奴婢来抱吧reads;。”罗妈妈还是担心小主子将孩子摔了。 柳柳还是摇头,抱着弟弟转身回到了摇篮旁,将弟弟放了回去,便拿起了一旁的拨浪鼓逗着,“弟弟看,好不好玩?” 小孩子伸胳膊蹬腿的,呵呵笑着。 柳柳也笑了,方才的心慌也似乎消减了不少,不过没过多久,笑容便顿住了。 “郡主怎么了?” 柳柳呆怔了许久,方才看向罗妈妈,声音有些僵硬地道:“罗妈妈……刚刚……娘没看弟弟一眼……她……” 后面的话,哽住了。 娘…… 娘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 罗妈妈也愣了,好半晌方才找到了安慰的话,“郡主……可能是小少爷跟爷长得很像……夫人才……” 柳柳眼眶再一次湿润了,伸手抚了抚弟弟已经长出浓密头发的头,泪珠一滴一滴地落下,“是……弟弟越长越像爹了……” 所以娘才不敢看弟弟的吧…… …… 在被口诛笔伐了好几日之后,永安长公主终于进宫祭奠了,只是却并未留下来守灵。 “站住!”便在柳桥转身而去的,跪在灵前,一身孝服的永寿公主怒然站起,喝道:“永安,母后生前如此疼你宠你,如今母后崩逝,你不第一时间前来祭奠也便算了,如今来了,却上株香便走,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母后?!” 柳桥顿住了脚步,却并未转身。 永寿公主大步走到了她的面前,面色铁青,“永安,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 “你是要将我治罪?” “你对母后不孝,难道不该治罪?” “论长幼,你的确有这个资格,只是论尊卑,我是长公主,而你不过是先帝的一个女儿罢了,要说有多尊贵,不过是有个封号罢了。”柳桥话语平静,仿佛只是在讲述一个事实,却是直戳永寿公主的心中最痛。 “你——”永寿公主怒极扬手。 柳桥抬手握住,冷笑:“我是不是孝顺轮不到你来教训!” “你——” “就算我真的不孝,需要有人治罪,那这个人也绝对不会是你!”柳桥继续到,面色冰冷,“不要以为两年来装模作样,便能够将你做过的事情抹杀干净!母后崩逝固然是因为病,但是究根结底还是当年秦钊谋逆一事!” “你莫要血口喷人,当年之事……” “当年之事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你心里清楚,母后在天之灵也清楚,你如今却在她灵前装孝顺?永寿,你便不怕母后在天之灵震怒?”柳桥继续冷笑,“哦,对了,你自然不怕,你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永安——” “当年的事情,母后没有追究,便罢了,但是如今皇兄中毒一事,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秦湘,你好自为之!”说完,便起步离开。 永寿公主猛然转身,“永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桥没有说话,也没有停下脚步。 永寿公主怒极,“皇兄中毒一事跟我有关系?我看是跟你有关系吧?当日淮王死之前最后一个见的人可是你,而且他还说过,除非你去,否则他绝对不会开口!永安,你想血口喷人也得把自己的洗干净!” “你错了,人心只要是脏了,不管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的。( 小说)”柳桥停下脚步转过身,“而且,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承担责任!谁也不例外!” 永寿满脸寒霜。 柳桥没有与她多做纠缠,起步继续离开。 …… 灵堂前的这番闹腾,通过当时守灵的命妇之口,迅速传到了朝臣的耳中,而随之而来的便是对永安长公主的口诛笔伐。 不管永寿公主是否真的不干净,如今明摆着犯错的人是永安长公主,还是犯了大不敬以及不孝的大罪,自然逃不过。 御史文臣纷纷上奏弹劾,请求废除其长公主封号,再加以严惩,不过有意思的是,这些折子都是对承平帝的,虽然最终只会落到了内阁与秦霄的手中。 看着那一封封弹劾的折子,秦霄却无半丝高兴的迹象,或许他是高估了永安的威胁,只是,他的人生道路上,便是因为她的出现,方才多了这般多超出掌控的事情,所以,他不得不谨慎。 “永安真的没有异动?” 已经不是第一次问出这般问题,可是,得到的答案却是一样,承平帝昏迷之后,她进宫看望过明睿太后两次,其他的时间便是在筹备离京一事,之前明睿太后拦着,她没能走成,如今明睿太后没了,她便又开始准备离京去找易之云! “……长公主府的人联系了镖局的人,已经商定好出发的日子。” 只是柳桥越是这般,秦霄越是怀疑,“她身边的那四个侍卫也没有动静?”这四个人是父皇给她的,也是她身边唯一得力的势力! “没有。” 秦霄不信!“继续给我盯着!” 他就不信她真的什么也不管只想去找易之云! 在灵堂上的那般一闹,便是最好的证明!只是,她既然敢闹了,为何便没有其他的动静?还是她手段已经高明到了将他也给瞒了过去?! “去将萧瑀找来!” …… 萧瑀得到了秦霄的召唤当即便过来了,而在听了他召见他的目的之后,神色微变,“殿下,永安根本不足为惧reads;。” “本殿不管她的葫芦里面到底卖了什么药,总之本殿不想再出一丝的差错!”秦霄沉声道:“你最好查清楚她到底想做什么,否则,便不要怪本殿不守承诺!” 萧瑀垂头,掩盖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厉芒,“臣领旨。” …… 再一次登门,萧瑀却并未被拒之门外。 “大人,夫人请您到后院。” 萧瑀皱眉,不过并未说什么,跟着管家往后院而去,最后被领进了正院,领进了一间不大的屋子,当他走入了这间屋子的时候,整个人愣了。 似曾相识的屋子勾起了他心底最深的回忆。 他看着坐在了书桌后的柳桥,许久,方才缓缓道:“阿桥……” “看来你也还记得。”柳桥看向他,笑容清浅,“这屋子是易之云专门布置的,当初我见了也是愣了好一会儿,后来自然是感动了,那是我初初到京城的时候,因为他母亲的态度还有那云柔的存在,我跟他闹的很僵,直到我见到了这个屋子。 那时候心里方才有了一丝的安心,或许他真的变了,或许时间真的很残酷,不过,至少他还没有忘记那段吃苦却也是平淡幸福的日子,后来,慢慢的磨合消除了时间的隔阂,我们找回了当初的感情,也深化了这份感情,我相信我们可以就这样一直一直走下去。” 她笑了笑,环视了一下周围,方才继续下去,“这屋子一直留着,便是后来我想着改了吧,这般一间屋子跟新环境始终不相称,只是他却不同意,便是我挪动了一些东西,他也很快便恢复原样,还偷偷的,生怕我生气似得,就这样,一晃又十年了。” “你……” “这屋子一直存在着,只是,它的重要性,它的意义,它所承载的东西,我却已经渐渐淡忘了,不是因为我们之间的感情出了什么问题,而是,十年的相守,让我有了更多需要去记住的回忆,再往前的,只能淡忘。”柳桥没等他说下去便又道,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萧瑀看着她,“你想做什么?”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柳桥没有继续回忆,仍是带着微笑的面容却是多了一丝嘲弄,“萧瑀,你到底想做什么?” 萧瑀双手握成了拳头,“你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你今日来的目的。”柳桥接话了,却不是他想知道的答案,“我要秦霄死!” “你——” “这不也是你所希望的吗?”柳桥笑着继续。 萧瑀面色一变。 “怎么?我说错了?”柳桥继续道,“不过若是这般,那我倒是不明白了,为何你要挑拨秦霄与威远侯的关系,甚至不惜冒险与后宫嫔妃勾结,在宫里动手杀人,杀的还是威远侯夫人。” 萧瑀抿紧了双唇,半晌之后一字一字地道:“是,我是想要秦霄死!我要他身败名裂,要他从最高处摔下来,一无所有之后凄惨死去!” “是吗?”柳桥笑着道,“这般恨他啊,怎么?他没能给你高官厚禄……” “在你的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萧瑀凄然一笑。 柳桥没有回答,或许也算是默认。 萧瑀自嘲地勾勾嘴角,“罢了,反正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如何看待便如何看待。”顿了顿,又正色道:“只是我与秦霄……” “你跟秦霄之间有什么恩怨我不想管。”柳桥打断了他的话,“今日见你,我只想跟你做一个交易。”说完,站起身来,“萧瑀,既然我们的目的都是一致的,联手如何?” 萧瑀看着她,“如何联手?” “秦霄是太子,众望所归的皇位继承人,要整垮他,唯有让他失去这层保护!”柳桥缓缓道,“而没有什么证据比的上他最亲近的人的指正!” “你想让我指正秦霄?” “秦霄做过什么你做清楚。”柳桥道,“而且我也相信这般多年来你为他做事之余不会没有任何的自保措施。” 萧瑀苦笑,看了看眼前的屋子,“这便是你让我来这里的原因?” 柳桥沉默。 萧瑀起步走到了她的面前,“阿桥,你变了。” 柳桥仍是沉默。 “阿桥,你现在是要我用我的命来还当日的恩情吗?”萧瑀继续道。 “不。”柳桥开口,“这只是一个交易。” “若是我不同意呢?”萧瑀继续问道。 柳桥眸光冷了下来,“没有用的棋子便没有存在的必要!” “可我不想死!” “我没忘你死。”柳桥道,“只要你指正秦霄,我可以……” 萧瑀笑了,笑的有些凄凉,“你想说你可以保住我吗?就跟上次我指证秦钊一样?” “既然都不是第一次做了,何需……” “你保不住。”萧瑀却打断了她的话,“就算你可以抱的住,你也不会这样做!我不知道皇上到底给了你什么后招,但是,你若是想彻底打垮秦霄,便不能保我!我与你的关系,我对你的心意,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是也是有!若是你保我,我所谓的指证便会成了与你勾结的诬陷!所以,我一定会死!即使其他人不杀我,你也不会让我活着!” 柳桥脸色没有一丝的波动。 “所以我说你变了。”萧瑀继续道,“从前的柳桥便是再使计谋,用手段,也绝对不会做到这般决绝的地步,更不会去牺牲别人的性命!那时候的阿桥……” “她死了!”柳桥沉声打断了他的话。 萧瑀看着她,眼底涌出了沉痛之色,“你很恨我吧?” 柳桥没有回答reads;。 “你心里一定认为西巡一事我事前知情,但是却选择沉默。”萧瑀笑着,“我知道就算我说不是,你也不会相信,但是,阿桥,我没想过要让易大哥死,更没想过要让你痛不欲生!” “够了!”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是合作还是一拍两散,说句话便是!” 萧瑀笑了出声,眼眶却是红了,“既然是交易,那我也该得到些什么?” “你想要什么?” “你。”萧瑀说出了一个字。 柳桥不怒反笑,“你觉得易之云值得我为了他利用自己的身体?” 萧瑀笑容僵住。 “没错,你是很重要。”柳桥继续道,“不过也还未到重要到没了便不行的地步,一拍两散,秦霄将不会再相信你,便是他不信我的话,从今往后他也绝对不会再信你,而你想要留在他身边找机会毁了他的计划一辈子也实现不了!你可以隐忍多年一举除了成恩伯府,如何能够忍受一辈子也无法毁了秦霄?” “可我至少还可以活着看着你如何整垮秦霄!”萧瑀道。 柳桥笑了,“萧瑀,不是自己下的手,你心里痛快?” 萧瑀沉默。 “这般多年,我见过了你们男人对仇恨的执拗,当年易之云如此,你也如此,易之云是放下了,只是你也能放下?”柳桥笑了,“若是真的能,你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般为人走狗的下场!” “易之云不值得你牺牲一切吗?”萧瑀却忽然间岔开了话题。 柳桥笑了笑,“跟你有关系吗?” 萧瑀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了她的双肩,明明是很平静的,可是碰上了方才感觉到了僵硬,“阿桥,我不想看到你这样子……” “我觉得挺好的reads;。”柳桥道。 萧瑀的手抬起,抚上了她的苍白而憔悴的面容。 柳桥没有动。 “阿桥……”萧瑀沉默半晌,方才笑着开口,“其实我不爱你,从未爱过,我只是在拼命地抓住生命中唯一可以抓住的温暖,可是如今……也没了,没了……我答应你。”说完,便松开了手,转身离去。 脚步很急,不知道是承受不住生命中唯一的温暖消失了,还是生怕自己会反悔。 柳桥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最终,笑了,却是比哭还难看,“温暖?呵呵……” …… 与此同时,京城安府的书房内,气氛凝重。 自从妻子去世之后,为了安抚儿子的心,威远侯时常带着儿子来岳家,跟岳家本来不算是亲近的关系在这段时间内亲近了许多。 不过这次登门,表面上是看望因为进宫祭奠而中暑晕厥的安夫人,实则是为了另一件大事。 “岳父,祖父可有回复?” 安老爷如今翰林院任职,手中掌握着整个帝国的人才储备,若无意外,安家的影响力可以再持续几十年,也因为这般,尉迟扬所提及的事情,他方才如此难以决断,甚至需要请示已经告老的父亲,“还没有回复。” “岳父不同意?”尉迟扬问道。 安老爷也不回避,“太子毕竟是太子!虽然你说他做下了这些事情,可是毕竟没有证据!没有证据之下做这些事情便是谋逆!再者,这件事主使的人还是长公主……长公主她不过是一个深宅妇人,又在丧夫之痛中,如何值得相信?” “岳父。”尉迟扬并未因为安老爷的拒绝而着急或者失望,“杀绝儿母亲的人不是秦霄。” 安老爷眯眼,“什么?” “是贤妃。”尉迟扬苦笑,“贤妃之所以杀绝儿的母亲,目的便是要让我跟秦霄反目成仇,从而打击秦霄,虽然仍是因为秦霄而起,但是下手的人不是他,他虽然恼恨我,但是也并未做这事reads;。” “贤妃为何……”安老爷的话没有说下去,在沉默了会儿之后,方才继续:“因为当日荆皇后一事?” “岳父,当日二皇子谋逆不过是秦霄设的一个局。”尉迟扬继续道,“而一切也便是从那时候开始,小婿更是曾经助纣为虐!” 安老爷便是经历了半生风浪,可听了这事还是露了震惊之色,尉迟扬告诉他西巡一事与秦霄有关系,甚至连如今承平帝中毒一事也与秦霄有关系,他惊愕,不过想想这些年太子看似地位稳如泰山,实则岌岌可危的状况,倒也不是那般难以置信,可是当年二皇子的事情是太子一手策划…… 那需要何等的心机、手段和忍耐力? 又是何等的残忍? 除二皇子,荆家是为了稳固太子之位,后来对皇上下手也可以说是为了早日登上皇位,可是屠戮那些对他根本没有威胁,便是有威胁,可根本不是他对手的皇子,便不是一个情非得已就可以解释的通的! 历朝历代为了皇位结党营私、弑君杀父,乃至勾结外敌的皇子不是没有,可是这般狠戾地抹杀掉一切可能存在的威胁的人,却是极少! 这样的人,便是登上了皇位,恐怕也是一个暴戾的君主! “岳父。”尉迟扬继续道,“小婿答应跟永安合作,只是希望能够弥补当日之错,更不想大周的将来出现一个不择手段的暴戾君主!岳父,之前小婿一直都将家族的利益,自身的利益放在了最重要的地位,却忘了,为人臣子最基本的责任!岳父,小婿不希望绝儿长大了之后知道他的父亲是一个是非不分,不忠不义的伪君子!” 安老爷神色凝重地沉默着。 尉迟扬也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静静地等待着。 许久,安老爷方才开口,“你让我再想想。” “是。”尉迟扬道,“岳父,当日给绝儿启蒙的时候,夫子最先教绝儿的便是正字,说这是做人的根本!” 说完,起身行礼离开reads;。 回了威远侯府,便从心腹的口中得知了府中的钉子在他去了安家之后便往外传递消息了,尉迟扬嘴边泛起了一丝冷笑,“知道了,继续盯着。” “是。” 没过多久,便有一人悄然入内,不是别人,正是本该在与镖局商议去西北一事的知春。 尉迟扬看了看他,“还需要时间。” “小人会回禀夫人。”说罢,便转身离去。 “等等。”尉迟扬叫住了他,“顺便问问她,为何要将真相告知我?” 知春转身,“此事小人如今便可以告知侯爷。” “说。” “夫人说她不是秦霄。”知春道。 尉迟扬愣了一下,随后笑了,满目的荒诞可笑…… 不是秦霄…… 不是他…… 当年北延国的生死与共,又如何会想到今日这般结局? 不知道过了多久,尉迟绝走了进来,不久之前还是任性的小世子,如今被迫长大与懂事了,“爹。” “嗯。”尉迟扬应道,“怎么过来了?” 尉迟绝道:“爹,我想去看看柳柳。” “为何?”尉迟扬问道。 尉迟绝道:“她爹死了……她现在一定很难过……我去安慰安慰她……”说完,便低下了头。 “绝儿。”尉迟扬看着儿子,“你是不是很喜欢清宁郡主?” 尉迟绝抬头,“爹,我懂事了,不会再胡闹的reads;。”娘想让他懂事,他便懂事。 “不喜欢了?” “喜欢。”尉迟绝道。 尉迟扬抬头抚了抚儿子的头,“那以后就不要喜欢了。” 尉迟扬一怔。 “绝儿。”尉迟扬继续道,“她不可能给你当媳妇了。” “为什么?爹不喜欢她?” “不是。”尉迟扬道,“爹很喜欢她,只是,等你长大了,很多事情便会不一样了。” 尉迟绝不懂,动了嘴唇,似乎还想问清楚,可许是看到了父亲的神色,最终还是忍住了,“嗯,我听爹的话。” 尉迟扬笑了笑,除了欣慰之外,还有极深的愧疚,“是爹不好……”害的他年幼丧母,如今更是在改变他未来的人生。 只是,不得不如此。 皇上密旨一事他并未告诉安家,除了担心安家知道了之后会更加拿不定主意之外,更是因为他不确定她手中的这道密旨是不是真的! 让一个从未涉及过政务的人监国,皇上怎么会做出这般的决定? 若是真的,或许是他们都小看了永安。 可若是假的…… 那便是她为了摧毁秦霄而不择手段,而她一旦成功了,很有可能便是大周下一个威胁!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多深他很清楚,老大的死罪魁祸首是秦霄,可仇人却不知他一个! 北延国也是! 若是永安捏造密旨,那她窃取监国之权便是为了继续报仇,为了向北延国报仇! 若事情发展到这地步,他与永安便会站在对立面,届时不是他死便是她亡! “对不起,绝儿reads;。” …… 蜀王府的丝竹声在继承平帝被死亡之后,又一次停了,不过这次却再也没有死而复生之时,蜀王与明睿太后的感情不深,但是也没什么太大的恩怨,说难过倒也算不上,说无动于衷,却也不能如此,而且,如今的时局还是这般复杂,废了脑子多年的蜀王也不得不重新谋算起来。 不过谋算归谋算,他也没有算的太远,只是却有人扔了一个大馅饼过来,让他那早已熄灭多年的野心有了复燃的迹象。 “你去告诉永安,少拿这些糊弄本王,本王吃的盐比她吃的米都要多,不管谁登基,本王的蜀王府一样地位永固!”一身舞娘装扮的知秋道。 便是动心,可是也不是热血少年了,尚且还能稳的住。 “王爷的话小人必定会转告,不过正如夫人所说的,让秦霄这般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登基,不保哪一天会对王爷下手,就算王爷恭顺如昔,可王爷家大业大,子孙又繁盛,而如今先帝的几个兄弟之中,便只有王爷一人还好好的,难保那一日会碍了人的眼!” 蜀王似笑非笑,“本王如何保证永安不是在忽悠本王?” “若是秦霄被废,以皇上目前的情况能不能醒来还两说,若是醒不来,秦霄被定叛国之罪,他的儿子同样没资格继承皇位,在没有其他皇子的情况之下,群臣必定是要从宗室中选的,而宗室之中与皇上最亲的便是王爷您,退一步来说,便是皇上醒了,以皇上如今的身子,怕也只能走过继这一条路,若是王爷如今帮了夫人一把,将来若是要过继,谁人能比王爷家更合适?不管是哪种情况,对王爷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蜀王笑了,“本王还真的是小看了她了!不过,皇上让她监国,到时候她翻脸不认人,本王似乎也没有其他的法子。” “夫人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如何能真的监国?”知秋道,“届时不得是依靠王爷?便是夫人想把着大权不放,群臣也不会同意,便是他们同意了,夫人作为监国这个位置,离不开宗亲的支持,还不是一样需要依靠王爷?” 蜀王眯起了眼睛。 “奴婢该说的都说完了,王爷如何决断,我家夫人静候。”知秋没有继续下去,行礼之后便离开。 “等等!”蜀王叫住了她。 知秋转身,“王爷还有何吩咐?” “本王很好奇皇上为了会让永安监国。”蜀王问道。 知秋道:“因为夫人是皇上最亲的人,也是最信任的人,更是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人。” “是吗?”蜀王笑了,带着几丝讥讽,“到头来要依靠一个女子,秦帧一辈子风光,没想到临老了却是这般的可悲!” 知秋低头,只当没听见。 “去告诉永安。”蜀王继续道,“她的交易,本王同意了,希望最后不会是真的在糊弄本王!” “多谢王爷。” …… 入夜之后的太子府多了一丝诡谲。 “她真的要去西北找易之云?”书房内,秦霄从萧瑀口中得知了这个回复,脸色极为的难看,“你确定?” “是。”萧瑀点头,一身悲凉的气息。 秦霄盯着他,似乎在试图想看穿他的心一般,半晌,方才道:“你很难过?” “我现在才明白,即使易之云死了,她的心也装不下其他人!” 秦霄笑了,“如此,你有何打算?” “殿下。”萧瑀跪下,“让她走吧。” “本殿若是不允呢?” “殿下……” “永安必须留下,至少在本殿弄清楚她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之前,她必须留下!”秦霄打断了他的话,“既然她心里没你,你也不必再为她求什么!若是她真的安分守己,本殿也不会赶尽杀绝,届时,你再好好哄哄,也未必没有就会,若是她真的还敢做什么,那就不要怪本殿绝情!” “殿下……” “下去吧!”秦霄直接下逐客令,“这段时间本殿要你处理的事情多着呢,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女人而浪费时间!” 萧瑀挣扎了会儿,方才起身,“臣告退。” 待他走了之后,秦霄方才眯起了眼睛,“萧瑀……”是真的为情所困,还是……“来人!”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劲装的男子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李成安那阉人还不肯开口?”秦霄问道。 “是!” “不管用什么办法,务必撬开他的口!”秦霄冷声道,永安这边他不能硬着来,可是李成安却是可以!若是承平帝真的留了什么后招,他一定知道些! “是!” …… 关于永安长公主不孝一事继续发酵,不但御史对于此事口诛笔伐,便是民间百姓也是义愤填膺的,如今民间流传着许多永安长公主如何不孝,如何冷血无情的例子,昔日那深受太后皇上宠爱、人人羡慕的长公主俨然成了有史以来最不孝的皇家公主。 而随着这些例子越传越广,另一个有关永安长公主的传闻也渐渐地流传起来,那便是明睿太后之死与永安长公主有关系,甚至连承平帝中毒一事都与她有关系! 而她之所以这般做便是为了要替她死在西巡途中的夫君报仇! 因为她夫君是为了护驾而死的,所以就恨上了她最亲的两个人,母亲跟兄长! 一个外嫁女会为了夫君而恨上娘家人并不是没有,更何况永安长公主并不是在宫中长大的,而是跟着夫君入京才被发现,认祖归宗的,而且,她跟她的夫君是亲梅竹马,感情自然比半路认的亲人深厚,也便是因为这些,让这个传闻多了可信性。 虽然牵涉到了明睿太后之死与承平帝中毒一事,只是传闻毕竟是传闻,便是有可信性也没有证据,朝臣们可以上奏请求彻查,只是却没有权利对永安长公主做任何事情reads;。 至于能够做出决定的,太子沉默,而内阁更愿意将时间放在了朝政上面。 因而,这件事便是闹的沸沸扬扬,永安长公主却仍是毫发无伤,这自然便刺痛了某些人的眼! …… “怎么可能?!都这样子了,她既然还没事?!” 父母长辈去世,儿孙子女禁荤腥,忌酒,在皇家这个规矩更是被严格执行,只是此刻的永寿公主府中,却是酒肉不断。 明睿太后没了,承平帝半死不活的,她如何能够不开开心心地庆祝?她入宫祭奠,守灵,不是为了装给别人看,只是为了看着曾经高高在上将她践踏在脚底下的人如今是如何的凄凉,自然,还有另一个目的,便是看着永安痛不欲生的样子,看着她失去了所有的庇护,狼狈不堪的样子!看着她失去一切,最终一无所有的样子! 可是她却失望了! 永安的确失去了所有庇护,几乎可以说是处境艰难,寸步难行,可是,她却并未痛不欲生,并未狼狈不堪,甚至仿佛根本便不在乎眼前的危机死的,仿佛这些危机在她的眼中根本不算什么似得。 当日她被狼狈地赶去皇陵,苟延残喘地熬了那般多年,最终便是回来了,也是在众人的白眼中过着举步维艰的日子,而如今,她比她更惨,却仍是过的自在! 这公平吗? 不公平! 明明年岁相差极大,明明起初不过是迁怒,可是在这般多年的内心煎熬之后,却是成了心魔,最大的心魔! “杀了她!杀了她——” 永寿公主摔了手里精致的白玉酒杯,容颜狰狞。 明睿死了! 承平帝半死不活! 只要他们最疼的永安也死了,当日她夫君的仇就报了reads;! “永安,你一定要死!一定要——” 原本不过是自言自语的发泄,可是,却有人回应,“永寿皇姐便这般恨我?” 本就微醉的永寿公主在听了这话之后,酒气醒了大半,猛然抬头盯着那缓步走进来的女子,一袭素色襦裙,发髻简单,很素雅,不过却并无任何守孝的痕迹。 “你怎么进来的?!” 柳桥缓步上前,微笑道:“自然是走进来的。” “谁让你进来的?!”永寿大怒。 柳桥继续微笑:“我知道皇姐不想见到我,只是皇姐这般费尽心思地要将我置之死地,我若是不来,怕是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哦?”永寿公主冷笑,“看来你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皇姐承认了?”柳桥在她的对面坐下,拿起了面前的一个装了酒的酒杯,轻轻晃动着,酒水在杯中荡起了阵阵涟漪。 永寿冷笑:“承认又如何?你觉得现在还有人为你主持公道?”后面四个字,满是讥讽。 “皇姐这是在跟谁对饮?”柳桥却岔开了话题,笑着看着她,“可是与亡夫?” 永寿听了亡夫二字,眼底绽放了阵阵寒芒,不过却并未震怒,反倒是冷声讥笑:“是又如何?皇妹不用羡慕,如今你不也有了亡夫了?” 柳桥握着酒杯的手倏然一紧,神色却未变,继续微笑道:“皇姐说的没错,所以,我如今的心情想必没有谁比皇姐更懂的。” “怎么?想报仇?”永寿讥笑,“如果想报仇去找秦霄就是了!想来你也清楚你丈夫究竟是被谁害死的吧?还是你打算从我先开始?” “皇姐放心,我没皇姐迁怒的爱好。”柳桥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淡淡笑道,“不过我的报仇还真的缺少不得皇姐。”说完,看向她,“我一个势单力薄的,所以就来求皇姐助我一臂之力。” 永寿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似得,“找我帮忙?永安,你是伤心伤到了脑子吗?!” “自然不是。” “呵呵……”永寿嗤笑出声,“好,那你倒是说说想要我如何帮忙?而我,又为什么要帮你?” 柳桥但笑不语。 “我恨不得你后半辈子痛不欲生!”永寿一字一字地道,“让我帮你?哈哈……永安,就如果来求我送你去跟你心爱的夫君团聚,我倒是可以帮忙!” “皇姐愿不愿意帮我,便要看看薛皇姐夫在皇姐心里的地位了。”柳桥对永寿的讥讽毫不在乎,依旧微笑,“据说西北的殡葬风俗与京城极为的不一样,那里的人死后,大多数人都是火葬,姐夫当年想来也是吧。” 永寿面色一狞,“你到底想说什么?” “先帝登基之后将西北的家眷接来京城,皇姐不愿意让姐夫单独一人留在西北,便将姐夫的骨灰带了回来,葬在了皇陵之东先帝御赐的陵墓之中。” “永安,你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柳桥笑着道,“不过是将姐夫的骨灰请了出来罢了。” “你——”永寿公主双目圆睁,浑身颤抖。 柳桥却仍是面不改色,“皇姐息怒,姐夫好好的,皇姐尽管放心。” “我杀了你——”永寿冲到了柳桥面前。 柳桥眯起了眼,“老人都说若是尸骨无存的话,那便会魂飞魄散,皇姐,息怒。” 永寿伸向柳桥脖子的手僵住了,面色青白的可怕,胸膛因为急促的呼吸声而剧烈起伏,如同一只即将疯狂的野兽一般,“你敢动他一分,我就将你挫骨扬灰!” “皇姐能不能将我挫骨扬灰我不清楚,不过我却可以将这四个字变成现实。”柳桥继续道,笑容仍是那般的祥和reads;。 永寿僵在了半空的手终于还是忍不住,狠狠地掐上了她的脖子,力度大的手背都泛起了青筋。 柳桥仍是岿然不动,便是连端着酒杯的手也并未晃动过,杯中的酒,完好无缺地安静待着,若不是脸色因为断了呼吸而渐渐转白,几乎让人觉得她真的无事一般。 明明很短的一会儿,可在两人的感受中,却是过了许久许久,而最终,却是永寿先放开了手,“永安,你狠!你够狠!” 一字一句,皆是愤怒,皆是憎恨! 柳桥笑了,笑的恣意,也笑的冰冷。 …… “你确定?” 永寿公主府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秦霄的耳中,虽然自己一直盯着的人终于有动静了,可是却没想到居然是这般方法! “殿下,可要动手除了她?” 秦霄没有回答:“你确定她不是在做戏?” “从永安公主故意隐藏去永寿公主府的行踪来看,并不像在做戏。” 秦霄继续问道,“她真的将骨灰给挖出来了?” “小人已经派人去查了。” 秦霄眯起了眼睛,能够想到这般的法子,永安必定是已经疯了,若是她真的发起疯来,他便是有所准备也不得不小心! 永安,这次是你自己自寻死路,便怪不得本殿了! …… 作为太子正妃,未来的皇后,明睿太后的大丧,赵氏这个太子妃是所有晚辈之中最忙碌的一个,且因为德妃需要照顾承平帝,她还需要帮忙料理后宫的事情。 自然,这也是秦霄的意思。 自从承平帝死而复生之后,他在后宫的势力被一一剪除,如今重新安插已经来不及了,他也没有多余的心力来做这件如今看来已经是鸡肋的事情reads;! 不过,也不愿意有自己掌控不到的存在,所以,便推了自己的妻子出来,即是达到了目的,也是名正言顺! 而且,太子妃出面比他派其他人出面成效更快,因为没有人会不巴结未来的皇后的! 可以说,太子妃的忙碌不亚于礼部与内务府的人。 而也因为这般忙碌,她将儿子也接来,一是为明睿太后守孝,二是方便照看,可是她并未想到便是她这般做,让她失去了最后的唯一的孩子! “不可能?!不可能!我儿子不会死的!不会的——不会的——”慈安宫的偏殿内,太子妃近乎疯狂厮打着太医,“你这个庸医,我杀了你——杀了你——” “太子妃娘娘……” “主子……” “元哥儿你醒醒!你醒醒——”太子妃冲到了床边,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儿子,轻声唤道,“元哥儿,娘在这里,娘在这里……你快醒醒……娘求了你,你快醒醒……” 可是不管她怎么叫唤,孩子青紫的脸色永远也无法红润起来,渐渐冰冷的身躯永远也无法再温暖,她的儿子永远也不能再摇摇晃晃地叫她娘…… “元哥儿——元哥儿——” 秦霄赶到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太子妃疯狂绝望地抱着儿子的场景。 “参见……殿下……” 秦霄扫了眼前跪了一地的宫人太医,面色阴沉的可怖。 “是你——”太子妃猛然看向她,目光满是憎恨,“是你——是你——” 秦霄第一次被太子妃的目光给震了震,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冷静,起步上前,“本殿一定会将凶手碎尸万段!” “该碎尸万段的人是你——”太子妃抱着孩子起身,狠狠地打了他一个巴掌,力度大的让秦霄的半边脸当即便红了。 “你——” “你陪我儿子的命,你陪我儿子的命——”太子妃对秦霄越发阴沉的脸视若无睹,歇斯底里地吼着,“秦霄你还我儿子——” “你疯了——”秦霄愤怒地推开了她。 太子妃站不稳,连同孩子一起摔在了地上。 “主子……” 秦霄却并无一丝的怜惜,直接质问:“孩子怎么出事的?!你怎么照看孩子的?!凶手该死,你这个当母亲的也难辞其咎!你还想发什么疯!” 太子妃跌坐在地上,抱着怀中身子越发冰冷的儿子,看着眼前一脸质问的丈夫,笑了,满脸泪痕地笑了,笑的近乎疯狂,“我是该死……我是该死……我该死……” 说着,便抬起了手狠狠地摔自己耳光。 她是该死! 她该死的竟然还相信他秦霄还有一丝的良心,相信即使不在乎她这个妻子的死活,也不会不在乎儿子! 她该死的竟然对他还心存的一丝希望! 是她害死了元哥儿! 是她自己! 是她自己—— “元哥儿——” 一声凄厉的低呼,太子妃两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秦霄脸色更是难看了,“来人,将太子妃扶下去!” 宫人们得了命令当即动手,不过因为太子妃将孩子抱的太紧,他们着实费了好一番的功夫方才将母子二人分开。 孩子被放回了床榻上。 秦霄站在床边盯着面色泛青紫,已经没了呼吸的儿子,双手死死地握着,眼底刮起了可怖暗潮,“说reads;!小殿下是如何出事的?!” 对这个儿子他并没有多少感情,可毕竟是他的儿子,还是唯一的一个儿子!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有人谋害他的儿子! “回……回太子殿下……刚刚……永寿公主派人送来了一盒子点心给小殿下……小殿下在吃了点心之后就口头白沫……奴婢……奴婢马上叫了太医……可是……可是太医来了之后……小殿下已经……已经不行了……” “永寿?!”秦霄转过身,一字一字地问道。 “是……是……” 秦霄眼底的风暴更加的猛烈,“永安——” …… 明睿太后的大丧期间,太子唯一的嫡子,也是唯一的儿子在后宫中毒而亡,而证据指向永寿公主!太子当即命人将永寿公主抓来质问,只是永寿公主却是极力否认,转而指正永安长公主。 不过跟她罪证确凿不同的是,没有丝毫的证据证明是永安长公主所为,反倒是永安长公主拿出了证据反告永寿公主故意散播她谋害明睿太后与承平帝的流言,为的便是嫉恨她夺了她长公主的封号。 永寿公主直呼冤枉,痛骂永安长公。 只是却无法证明自己清白。 太子请蜀王出面主持公道,蜀王与一众宗亲商议,暂且将永寿公主关押入宗人府,等待太后丧事之后再行处置。 “请长公主留步!” 柳桥方才走出了乾元殿,便被追出来的尉迟扬叫住了,她转过身,神色冷漠,“威远侯有事?” 尉迟扬看着眼前面色淡漠的女子,心沉了沉,“嫡皇孙的死,是否与长公主有关?” “怎么?方才本宫的话侯爷没听清楚?”柳桥反问。 尉迟扬审视着她,仿佛想看穿她的心似得,许久,方才开口:“嫂子,你这样做未免太过分了reads;!孩子是无辜的!” “既然侯爷都已经认定是我做的,那又如何来问这一遭?”柳桥却笑了。 “因为我相信你之前所说的!”尉迟扬一字一字地道:“你不是秦霄!” “我自然不是。”柳桥继续笑道,“若我是他,便不会落得如今这般地步!” “嫂子……” “不要叫我嫂子。”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我是永安长公主,不是任何人的嫂子!至于嫡皇孙的死,如果侯爷认定了是我做,大可去告发我,不需要在这里浪费口舌。” “你就不怕我……” “侯爷,你所做的一切为的是威远侯府,为的是你的本分。”柳桥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我不欠你的,也不需要为了让你所谓的出手相助而付出什么。”说完,笑了笑,“不过就算你又忘了这些本分大道理也没关系,只要你记得若是中途退场,尉迟家族便会陪葬就成。” 尉迟扬惊愕,盯着她半晌后,牙关一咬一字一字地道:“我知道你难过,也知道你迫切地想报仇,但是如果老大知道你为了给他报仇而变成如秦霄那般丧心病狂,他在天之灵也不会……” “你错了!”柳桥还是打断了他的话,不过这次语气却不复平静,“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我自己!易之云?他算个什么东西!” 说完,嘴边噙一抹讥讽,转身离去。 尉迟扬睁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置信这般的话是出自她之口。 …… 因为出了嫡皇孙被毒杀一事,往日最不缺人的慈安宫这两日沉寂了许多,便是守孝的人还是有,可是都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从乾元殿出来之后,柳桥并未出宫,而是来了这里,这是她第二次到来。 “所有人,出去reads;!” 众人惊愕。 “长公主……”内务府的总管太监上前,“这不合规矩……” “本宫想好好跟母后说说话。”柳桥转向他,“怎么?不成?” 虽然只是淡淡的一看,却是让那总管太监在摆满了冰块的大殿内惊出了一身的汗,不过却还是不敢应下来,这是太后的灵堂,怎么可能让所有人出去? 他还嫌今日来的人少了! “都给我滚出去——”柳桥陡然吼道,面容狰狞。 “长公主……” “都下去吧。”这时候,德妃走了进来,走到了柳桥的面前,“母后生前最疼的人便是永安皇妹,如今,想来母后也想跟皇妹单独待会儿的。” 有了德妃的发话,在加之柳桥可怕的神色,众人纷纷起身离去,便是那总管太监也让了步,没过多久,殿内的人便退的干干净净了。 德妃看着柳桥,似乎欲言又止,最后,道:“皇妹好好陪陪母后吧。” 柳桥转过身。 德妃又看了她会儿,终究还是问道:“嫡皇孙的死,是不是皇妹做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柳桥道。 德妃苦笑,“没错,又如何?而且,不管是不是跟你有关系,太子恐怕不会再放过你了,永安,走吧,离开京城,走的远远的。” “你恨过他们吗?”柳桥忽然问起了别的事情。 德妃一怔,“为何有恨?”笑了笑,继续道:“不管是母后还是皇上,都并未亏待过我。”她上前,走到了她的身侧,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女子,“我不过是敬仁皇后身边的丫头,原本能够伺候皇上已经是我几生修来的福气,后来皇上登基,封我为妃,几十年来对我虽然不算宠爱,但是也从未亏待过我,我很知足。” “知足?” “是reads;。”德妃颔首,“知足,也感恩。” 柳桥嘴角微勾,露出的却是讥讽。 “永安。”德妃语重心长,“我知道因为你夫君一事,你心里怪皇上,甚至恨皇上,可害你夫君的人不是皇上,你难过,皇上心里更难过,太后亦然,他们或许比不上你夫君在你心里的地位,可是他们对你的爱护不会比你夫君少!永安,你这般责怪他们对他们不公平!” 柳桥抬头看着摆放在眼前的灵柩,不发一言。 德妃看了看她,“好好陪陪母后,让母后走的安心些。”说完,转身走了出去,“把殿门关起来,让她们母女好好说说话。” “可娘娘,这不合规矩……” “规矩?”德妃冷笑,“如今这宫里面还需要受什么规矩吗?” “这……” “照做便是!”德妃沉声下令,不容置疑。 “……是。” 大殿的门缓缓地关起,堆满了冰块的殿内更显阴寒,柳桥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灵柩旁边,却因为如今正值盛夏,便是放了病况,灵柩还是早早便封盖了。 最后一面,她始终是错过了。 柳桥伸手,轻轻地抚摸着铺着明黄绸缎的灵柩,许久许久,溢出了一声低喃,“我成了这样子,你们满意了?” …… 德妃没有离开慈安宫,既是不放心这边的情况,亦是不放心柳桥,嫡皇孙一事出了之后,她是真的怕了她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行为来! 虽然没有证据,可是她却还是知道这件事一定跟她有关系,只是,为什么要杀嫡皇孙?杀一个孩子?同时还拉了永寿公主当替死鬼? 为了泄恨? 为了报复秦霄? 可她知不知道这般做固然是可以泄恨,但是却也让自己陷入了更加危险的境地reads;!她就真的不在乎自己的两个孩子了? “娘娘……” 没等她想通,便又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贤妃宫里传来消息,贤妃娘娘自缢了。” 德妃面色一变,“什么?!” “人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没了……” 德妃拧紧了眉头,转过身看向紧闭的殿门,好半晌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去处理一下,在太后大丧结束之前,不要让消息传出来!” “那贤妃娘娘……” “让人装殓了!”德妃道,“如今的情况,顾不上她了!” “是。” “等等!”德妃又道,“去查查贤妃自缢之前做过什么!?”贤妃之前能够杀了威远侯夫人陷害太子妃,如今便能够做出更加疯狂的事情来! 嫡皇孙一事…… 可若是贤妃,如今已经有人担了责任了,而他最大的仇人秦霄还活的好好的,她何需自尽?若不是她做的,那便不会自尽! 越想,德妃心里越不安,“让人查查,贤妃是真的自缢还是另有内情!” 希望一切都不过是她多心罢了! 一个人便是再变,也不可能在这般短的时间内变的如此的狠毒! …… 不管嫡皇孙一事是谁做的,在明睿太后大丧期间,他的事情只能靠后,便是丧礼,也只能等明睿太后大丧之后方才可以办。 小小的身子被放置在冰块之上,那般的小,那般的可怜。 “元哥儿乖乖,娘在这里陪着你,别怕……别怕……娘在这里陪着你……” 小小的室内,一遍又一遍地想着这样的低语,悲伤而绝望reads;。 忽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太子妃恍若未闻一般,继续对着儿子低语。 萧瑀缓步走到了她的身后,却并未说话,低头垂眸。 两人便仿佛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一般,各自做的各自的,许久许久之后,太子妃的低语方才停下,一边抬手轻轻地抚着儿子冰冷的发丝,一边缓缓道:“你想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 萧瑀抬起眼帘看着她。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要背叛他,不过无所谓了,只要你可以让秦霄身败名裂,失去所有,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萧瑀道:“如你所愿。” 太子妃不再理会他。 萧瑀也转身起步离开。 而便在他走出了屋子之时,太子妃转过身,盯着他离去的背影,悲伤的眼底涌出了一抹阴鸷,缓缓转过身,取了手绢轻轻地擦拭着儿子的僵硬的小脸,缓缓低语,“元哥儿别怕,娘很快便会将害你的人送下去陪你……很快的……别怕……” …… 七月十七,明睿太后出殡。 这一日,满城缟素。 秦霄亲自送葬。 灵柩入皇陵,封地宫,祭奠,一整套流程足足花了七日的时间,待秦霄手捧明睿太后的灵位入太庙供奉之后,大丧之后的第一次早朝,循例给明睿太后定了谥号,国丧正式尘埃落定。 而便在敲定谥号的早朝之后,柳桥接到了宫中传召,让她进宫。 …… 威严的乾元殿在接连的波折之后蒙上了一层阴影,昔日的气势如今成了压的人喘不过气的沉郁reads;。 明睿太后大丧之后,德妃便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承平帝身上,只是这一日,柳桥来到乾元殿,进了寝室,却见不到德妃。 甚至,见不到除了承平帝之外的其他人。 柳桥缓步走到了床榻边,静静地看着床榻上呼吸微弱,但是却是顽强地活着的承平帝,仿佛在等着什么人来。 而很快,也果真有人来。 不是别人,正是秦霄。 柳桥缓缓坐下,轻轻地为承平帝擦拭了一下额上的薄汗,并未开口,也对秦霄视若无睹。 “到了这个时候永安姑姑还能如此镇定。”秦霄打破了沉默,“本殿不知道称赞永安姑姑镇定还是该说您已经心如死灰了?” “两样都不是。”柳桥侧过身,“是因为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秦霄似笑非笑:“是吗?那我倒是要听听姑姑知道什么了。” “不就是老把戏。”柳桥笑了笑,“当年在皇陵,秦钊便已经玩过了,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太子殿下会拾人牙慧罢了,而且还是拾自己手下败仗的!怎么?这般等不及了?” “既然姑姑都猜到了,那也不需要本殿多费工夫了。”秦霄勾着嘴角道,随后拍手,在三声巴掌响了之后,萧瑀提着一个食盒进来。 秦霄亲自打开,端出了里面的东西,是一个制作精良的蛋糕,“这款点心是从姑姑的铺子里面买的,听说当年父皇还特意让姑姑做了一个送进宫,这些的年来,父皇也时不时的让人去买,如今用这道点心送父皇上路,想必父皇也没有遗憾了。” ------题外话------ 大结局下先传一半,剩下的下周一传,关于原因:实在写不完,对不起。 280大结局下(下篇1) 280大结局下(下篇1) 看着秦霄手里的东西,柳桥笑了,“如今皇兄已经没有几日可活了,你连这般几日都等不及了?” “既然没有几日了,不如请姑姑早日送父皇上路,免得父皇活受罪。 ”秦霄笑着道,仿佛说的不是弑君杀父的大事,而只是今天晚上吃什么的小事,“而且,姑姑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本殿心里难安,所以本想考虑了许久,还是决定尽早结束这一切为好,这般不但父皇可以少受些罪,朝臣百姓也可以早些安下心来,当然了,姑姑也可以不用再分心思去做些什么了。” “若是我不肯就范呢?” “姑姑愿不愿意其实并不重要。”秦霄继续道,“不过若不是姑姑动手,父皇这最后一段路怕还是要受一番罪,父皇这般疼爱姑姑这个妹妹,姑姑总不愿意看着父皇走的难看。”说完,看了一眼一旁的萧瑀,“不过姑姑放心,本殿已然答应了萧大人不会伤害姑姑,待送走父皇之后,本殿会安排姑姑以新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虽说不再拥有长公主的尊荣,但是以萧大人对姑姑的深情,姑姑的下半生必定会过的极为的舒适的。”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至于姑姑的两个孩子,易大人终究与本殿兄弟一场,本殿会保他们一条性命的。” “畜生——”柳桥勃然大怒,拿起了放在床边桌子上的药碗猛然扔了过去。 秦霄轻而易举地避开了。 药碗摔在了地上,一声脆响之后。 “殿下……”萧瑀上前,脸上却是面无表情。 秦霄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蛋糕放下,负手在背,“你先退下!” 萧瑀看着他。 “你放心,本殿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秦霄冷笑。 萧瑀扫了一眼柳桥,方才低头,“臣告退。” “怎么?连你最后的心腹都信不过?”柳桥讥笑,“秦霄,纵使你得到了这个天下又如何?你不过是一个众叛亲离的可怜虫!” “可怜虫?”秦霄笑了,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听的笑话一般,“众叛亲离?可怜?你是在说你自己吗?易之云死了,皇祖母死了,而父皇也即将登极乐,就算是本殿也觉得你可怜。” 柳桥没有反驳,只是却浑身颤抖,满脸悲愤。 “好了。”秦霄不愿意继续在这里浪费口舌,“时候也不早了,还是请姑姑早点送父皇上路吧,免得父皇再活受罪!” “他是你的父亲,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他置之死地,你不配为人!”柳桥站起身来,满脸的悲愤,“你以为你可以瞒天过海吗?!我告诉你秦霄,即便今日你得逞了,但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终有一日你的所作所为一定会大白天下,你会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大白天下?身败名裂?遗臭万年?”秦霄笑了,笑的极为的轻蔑,“永安姑姑,父皇在危急时刻唯一相信唯一倚重的永安姑姑,你竟然有这般天真的想法?”他看了一眼承平帝,“父皇,你如今想来也明白你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吧?” 承平帝自然无法给予他回答。 他也不需要别人的回答,看着柳桥继续讥诮道:“这世上从来只有胜者王败者寇,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只要我赢了,黑的我也可以洗成白,白的只要我一句话便永远是黑的!永安,若是真的要有人遗臭万年,那这个人只会是你,而永远不会是本殿!” “利用自己母亲的死设局引秦钊夺位逼宫,然后以拯救者的姿态回来一挽狂澜,在人前仁孝至极,背地里却火上添油,将荆皇后逼至疯狂,帮你将你所有存在的威胁一一屠杀殆尽!”柳桥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道:“你说的对,与你相比,我的确天真的确愚蠢!甚至是你父皇也没你高明,明明知道一切事情都是你做的,可是却被你断了一切的后路,不得不投鼠忌器,让你继续维持着可怕的仁孝面孔!可是,已经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你了,为什么你还是要步步紧逼?!为何要将你的父皇置之死地?秦霄,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没有人能够威胁到我?”秦霄笑了,却是极阴冷的笑,“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我最大的威胁!若是他真的还念着一丝父子之情,便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秦钊对我步步紧逼!若不是他的纵容,我又何至于走到这一步?!投鼠忌器?没错!他是投鼠忌器了,可是即便如此,却还是不肯放过我!选秀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生新的皇子吗?只要有新的皇子出生,他就不用投鼠忌器了,只要有新的继承人,哪怕这个人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根本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成才,只要有这样一个人在,本殿便没有存在的价值了!本殿当了二十多年的太子,到头来在他的眼里不过却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畜生!” 他走到了柳桥的跟前,儒雅的面容狰狞起来,目光几乎要吃人,“若不是他一步一步地将我逼上绝路,我何以会想将他置之死地?!” “那是你咎由自取!”柳桥厉声喝道,“你设局逼秦钊走上谋逆逼宫的绝路可以说是为了巩固你的太子之位,你与秦钊,与荆家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你这般做,不过是胜者为王败者寇罢了!可是你借荆皇后之手屠杀三皇子他们几个对你毫无威胁的皇子,就是丧心病狂!你父皇如何敢将大周的江山交给你这样丧心病狂的人!他的确是在纵容,可是纵容的人不是秦钊,而是你!若是在他发现你表面仁厚,实则残暴,第一时间做出处理,便不会让你有机会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便不会让昔日那温和仁厚的太子殿下成了如今这般一个恶魔!你父皇是有错,可错就错在了对你一次又一次的容忍与纵容,便是到了最后,你做出勾结外敌弑君的事情来,也仍是没有当机立断地废了你!” “纵容?”秦霄大笑出声,“他是在纵容还是根本没有办法?!他之所以一直忍着,不是因为他对我还有一丝的父子之情,而是因为他现在只有我一个子嗣,而是因为大周不能出现一个与外敌勾结的太子!他若是处置了我,不但朝堂会乱,整个大周都会沦为外敌眼中的笑柄,而他承平帝也会在史书上留下一个教养出谋逆叛国太子的污名!他没有当机立断地废了我?哈哈,那是因为他不敢!他不敢冒着朝堂大乱,冒着外敌来袭,冒着遗臭万年的危险!” “真的是你做的?!”柳桥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字地从牙缝之中挤出,“你与北延勾结在皇帝西巡途中设局截杀?” “是!”秦霄没有丝毫的隐瞒或者推脱,“事到如今本殿也不怕承认!” 柳桥猛然伸手挥出了一个巴掌,“你不仅不配为人儿子,更不配当这大周江山的主宰!秦霄,你有何颜面入太庙祭祀,有何颜面坐在皇位之上?!” “本殿为何没有颜面?”秦霄抬手抹了一把被打的发疼的半边脸,不怒反笑,“皇家从来就是胜者王败者寇,太庙之中供奉着的那些所谓的先祖,他们哪一个比本殿干净?就连躺在这里的父皇,难道就纯净高洁?还有你……”他一字一字地道,“永安姑姑,若是给你一个机会可以让易之云活过来,你也一样会不择手段!私通北延算什么?就算让你颠覆了大周江山来救他,恐怕你也不会犹豫半分吧?” 柳桥脚步踉跄了一下,最终,仿佛无法承受一般跌倒在了地上,面色苍白的没有一丝的血色,“这般说来,皇兄中毒也是你下的手?” “是!”秦霄低头看着他,“他不是召集内阁阁臣要废我吗?既然如此,我自然该先下手为强!” “是吗?”柳桥笑了,“那你到底用了什么样的方法让淮王听令于你?”说完,不等他回答,便继续道:“是贤太妃吧?你拿贤太妃威胁淮王吧?” “没错!”秦霄道,“一直以来,淮王都不在本殿的棋盘之上,直到当年秦钊逼宫一事,父皇竟然派他去找你,本殿这才知道父皇对这个一向不问朝政的弟弟并不是那般的不在乎,而我们这位淮王叔也不是真的一无是处,所以,秦钊一事之后,本殿就留了一个心眼,每一个人都有弱点,淮王最大的弱点自然就是贤太妃!只要我控制住了贤太妃,淮王就会为本殿所用!而要下毒,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的确!”柳桥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恐怕你父皇做梦也想不到淮王竟然会给他下毒!不过,想来你也没想到淮王竟然会私自减少了毒量吧?让你又要废一番功夫了,还真的是辛苦你了!” “是辛苦姑姑才对!” 柳桥撑着地面踉跄地站起,“你想将淮王下毒一事加诸在我身上,也便是说,这里面下的是同样的毒?” “自然!” “好!”柳桥继续道,“那能不能让我死的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毒?还有,淮王说这毒出自西南苗族,也便是说,你不但与北延有勾结,就连西南的苗族也一样?还有当年的海盗,萧瑀与海盗头目有接触,也是受了你的意?” 秦霄冷笑,“是又如何?” “是,你便更加没有资格坐上这个皇位!”柳桥忽然厉色道,先前的愤怒与悲伤忽然转为了冰冷的凌厉威压。 秦霄眯起了眼,冷笑道:“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姑姑还要逞口舌之快?” “不。”柳桥笑了,“本宫从来不逞口舌之快,甚至从来不会浪费口舌!” 秦霄的神色更是阴冷,“既然姑姑不愿意帮忙,那本殿只好亲自请姑姑帮忙了!”说完,便厉声喝道:“来人——” 柳桥勾着嘴角,笑得意味不明。 虽然只是一会儿,可是秦霄已经感觉到了不对了,转身对着隔着寝室与外殿的帘子,再次喝道:“来人!” 仍是没有回应。 “来人?”柳桥笑了,笑得讥讽而轻蔑,“太子殿下想叫什么人?不如本宫来帮忙如何?”话落,脸上的笑意褪尽,沉声喝道:“来人!” 而便在这一声令下,原本毫无动静的外殿便拥入了两队人,正是宫中的侍卫,而便在这两队侍卫之后,走进了另一群人。 秦霄看着众人,神色扭曲的可怖,便是不愿意承认他也清楚自己是落入了永安的陷阱,只是……他转过身看向柳桥,冷冷讥笑,“你以为套出了我的话,便可以扭转乾坤了?” “皇室宗亲、京中勋贵、朝中重臣亲耳听到你招供。”柳桥却笑了,“你觉得我不能吗?” “区区几个人,本殿要杀了轻而易举!” “秦霄,你弑君谋逆,勾结外敌,不配为秦氏子孙!”作为一众宗亲之首,蜀王站了出来。 秦霄却并未将眼前的人放在眼里,“蜀王叔,若是你马上离开,本殿还能够让蜀王叔继续享受你的荣华富贵!否则,便不要怪本殿无情了!” “高和安、林远峰、何规、石朗……”柳桥缓缓坐下了床边,缓缓地念出了一个一个的名字,而没念出一个名字,秦霄的脸色便是难看一分,一直到了柳桥念到了第十个,秦霄的镇定消失了,“永安——” 柳桥没有动,甚至仿佛没看见他要噬人的目光一般,轻轻地笑了,“你的心腹,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已经被控制住了。” “萧瑀?!”秦霄挤出了这个名字。 人群中,一个人缓步走了出来,正是萧瑀。 “你这个狗奴才——”秦霄面色青红交加,眼底的怒火仿佛要将一切吞噬,“为这个女人……” “太子殿下错了。”萧瑀打断了他的话,“一个女人自然没有这么大的分量让我连命都可以豁出去,萧瑀所做的一切都是报太子殿下这般多年的恩情!若非太子殿下当年将陆家往事告知,臣一生都只会是一个碌碌无为的芝麻小官,托太子殿下的洪福,臣才会一步一步走到如今!” 秦霄眸子一睁,随即,大笑出声,“哈哈……哈哈……没想到我秦霄也会有玩鹰被鹰啄的这一日!” “殿下不必太过高估了萧大人。”柳桥也开口,“萧大人悬崖勒马自然是助了正义一臂之力,不过真正让正义得以伸张的,还得多亏了殿下您的太子妃。”说完,从怀中取出了一本册子,“若非太子妃相助,本宫如何能够如此轻易地便得到这份记着你在朝里朝外的明面上的,暗地里的爪牙名册?” “那个贱人——” “太子殿下不是一直问我到底仪仗什么吗?”柳桥站起身来,缓缓道,“我仪仗的便是你多行不义必自毙!如今,太子殿下想必能够体会到什么叫做众叛亲离了吧?” 秦霄的脸色虽然可怖之极,但是却未曾暴跳如雷,他仍是太子秦霄,并未因为落入困境而成丧家之犬,又或许,他仍有后招。 “该如何处理,诸位宗亲,大人商议。”柳桥没有再看秦霄,对着众人道,随后,转身便走到床边,“皇兄需要休息。” 蜀王看了一眼柳桥,站了出来,“来人,将罪人秦霄押入天牢,静候处置!” “是!” “永安!”秦霄冷声开口,“你如今跟本殿有何不同?” 柳桥没有回答他的话。 “永安,接下来的事情我们会处理,你好生照顾皇兄便是!”蜀王开口道,随后领着众人退了出去,最后,除了宫人之外,只剩下了萧瑀一人。 柳桥将手中的名册扔到了他的身上,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温度与表情,“我要秦霄永无翻身的可能!” 萧瑀看了她一眼,随后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册子,“是。” …… 便在秦霄被关入天牢之后,蜀王领着众人商议该如何处理之际,萧瑀却领着西山大营的将士在京城展开大清洗,而清洗的目标便是册子上的名字,不审问,不开卷宗,直接抓人抄家,而所抓之人不入刑部大牢,而是押到了西山大营的军营之中。 此事自然掀起了轩然大波,便是知悉了秦霄罪行的朝臣们也觉得这件事太过了,纷纷要处置萧瑀以及擅自出动的西山大营。 只是,事情还未闹开,便被蜀王压下了。 如今承平帝能不能醒来还是一个未知数,而太子又是这般样子,这大周的江山会落到谁的手里,不言而喻。 因而,便是仍是觉得不妥,众人也不再反应激烈。 一时间京城血腥弥漫,人心惶惶。 与此同时,太子秦霄的罪状也公布天下。 秦霄被废太子位,目前关押在天牢,等待承平帝醒来之后再行定罪! 天下震惊。 为了稳定人心,也为了威慑外敌,便在朝廷发出废太子罪状之后,便有大臣以承平帝无子嗣唯有提出过继,同时也为承平帝冲喜。 可建议方才提出,原本安安静静照顾承平帝的永安长公主却勃然大怒,认为此人居心不良,意图趁机逼宫夺位,当即命人将其砍杀,甚至没有经过朝堂的允许。 此事一出,众人哗然。 有御史正打算弹劾长公主干涉朝政之事,永安长公主先一步将承平帝的一道诏书送到了内阁。 内阁随之公诸朝堂。 承平帝亲笔诏书,若是他出事,便命永安长公主监国! 朝堂再次震惊。 “永安,你过河拆桥!”蜀王怒气冲冲地找上了柳桥,就差没指着她的鼻子大骂出口,“你以为有这道诏书你就可以监国吗?本王告诉你……” “宗亲不止蜀王兄一人。”柳桥打断了他的话,神色无波无澜,“蜀王兄不同意,其他宗亲同意便可,其他的宗亲支持我监国,若是蜀王兄冒出来竭力反对,你说宗亲们会如何看待蜀王兄?说不准废太子一事,蜀王兄也参与其中了,废太子一向仁孝,怎么如今便成了这个样子了?你说若是我让人说其实是蜀王兄在背后挑拨教唆,你说会不会有人信?” “你——” “蜀王兄息怒。”柳桥继续道,缓缓继续:“皇位便只有一个,想要的人却很多,蜀王兄要怪便怪你想要的东西太抢手。再者,虽说蜀王兄与皇兄的关系最为亲近,只是你们的年纪也太过相近,若是过继蜀王兄的儿子,那恐怕不是过继了,而是直接逼宫了,若是从蜀王兄的孙辈里面选,那将来的辈分也实在不好排,所以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事应当慢慢商量,反正皇兄都这样子了,过继是一定的,蜀王兄何必急于一时?” 蜀王如何不知道自己是被用完了就扔了,可是偏偏如今又奈何不了他,便是没人将她监国的事情放在眼里,以如今的形势,若是他动了她,宗室那边必定会整死他,好夺了那过继的名额!而最可恨的是,这些年因为诸多避忌,他在朝中毫无根基!这跟她来说是一样的!最重要的是,她竟然能够掌控西山大营这个京城最大的武力!“好!永安,我果真是小瞧你了!果然跟秦帧是兄妹,你们果然是兄妹,一样的过河拆桥!只是永安,凡事做的太过,小心有一日跟秦帧一样自食其果!” “多谢蜀王兄提醒!”柳桥笑着回道。 蜀王拂袖而去。 方才出了乾元殿,便碰上了一身冷煞之气的萧瑀。 “见过蜀王。” 蜀王停下脚步,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讥笑道:“这般卖力为她办事,小心最后把自己的小命都卖进去了!” “多谢王爷提醒。”萧瑀道,神色并无一丝的变化,“萧瑀罪孽深重,如今能有机会恕罪,自当尽心尽力,若长公主真的要萧瑀的命,萧瑀自当奉上!” 蜀王怒不可遏,“本王会好好看着你们到底会有什么好下场!”拂袖而去。 “恭送王爷。”萧瑀低头恭声道,随后,起步走进了乾元殿,自太子一事之后,柳桥便一直留在宫里,留在乾元殿。 此时的偏殿,成了她处理事务的地方。 “启禀长公主,废太子想见你。” 柳桥抬起头,眸中一片冰冷。 …… 秦霄并未被关押进宗亲大牢,而是被直接关进了天牢,这个关押重刑犯的地方,而且还是关在了防卫最严密的密牢之中,自然,环境也没有宗人府的好! 在密牢最深处的一座牢房中,秦霄端坐在了床榻上,便是已经沦落至此,却仍是没有一丝的狼狈之色,仿佛不是被困,而不过是在修养一般。 柳桥缓步走到了牢房前。 原本闭目养神的秦霄似乎也听到了动静,缓缓睁开了眼睛。 两人对视。 “听说你想见本宫。”柳桥缓缓开口。 秦霄并未即可回答,而是静静地看着她,许久,方才大笑出声,不是疯狂的笑,也不是歇斯底里的笑,而是一种近乎怜悯的笑,“永安,你现在活得很痛苦吧?” “如今看着你落得这般地步,再痛苦也好过了。”柳桥笑道,“怎么?让本宫来便是为了问问本宫过的好不好?本宫还以为你还想着如何翻身了。” “怎么?你怕了?”秦霄反问。 柳桥颔首,“的确是怕了,你也不是第一次跌下云端了,可都爬起来了,本宫如何能不害怕?所以,本宫命萧瑀拿着名册按图索骥,一个一个地清除,当然了,虽说你的品性不怎么样,但你身边的人也不全然都会毫不保留地背叛你的,不过越是这般,本宫越是害怕,所以,我让萧瑀将人都抓了,送到军营里面,一个一个的审问,正如你所说的,每个人都有他的弱点,便是再忠心的人,只要抓住了他的弱点,那他也便会一股脑地将本宫想要知道的东西全部倒出来!名册上那般多人,没有一个例外!你所有的势力,京中的、军中的、西北与西南的,乃至每一个州县地方的,本宫都会一一清理!” “呵呵……”秦霄没有动怒,也没有着急,反而是笑了,“永安,你说易之云若是见到你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会如何?” “那得是他能够知道才行。”柳桥回道。 秦霄笑道:“本殿有些后悔为什么不留易之云一条命!留着他,等你成了本殿这般不择手段的人之后,成了沾染了权力便疯狂的人之后,将他放出来,定然可以看一场夫妻反目的好戏!” “可惜啊,他死了。”柳桥缓缓道,声音没有任何的波澜,只是眼瞳却是一片幽暗阴冷,“你这场好戏永远也看不成!” 秦霄看着她,“西巡一事,你知道本殿是如何成功的吗?”说完,不等她回答,便笑着道:“多亏了你。” 柳桥面色倏然一变。 “若不是当年你执意阻拦易之云纳云柔,云柔便不会入太子府,便不会一日一日地加深对你们的怨恨,最后便不会愿意与本殿合作!”秦霄笑着道,“若没有她,恐怕本殿与北延国也不可能达成合作!而你的夫君,便不会死!所以……”他站起身来,与她对视,“与其说害死易之云的人是本殿,不如说是你!柳桥,害死易之云的人,是你!这般多年,云柔一次又一次地对你下手,只是可惜,她没本事,始终没有成功,最后,本殿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帮了她一把。” “云柔没死!” 秦霄道:“死了,本殿岂会留下一个指正我通敌的人证?在事成之后,我便将人给才除了!也算是为我那好兄弟报了仇了!所以,你连为易之云报仇的机会都没有!”说完,又道,“不,倒也不是,本殿还活着,你倒是可以杀了本殿来报仇!” “哈哈……”柳桥却忽然笑了,笑的冰冷,笑的嘲讽,面容开始狰狞,“秦霄,都到了这般地步了,还不忘算计人?想让本宫杀了你?不,本宫怎么能杀了你了?这世上这般有趣,本宫怎好一个人活着?你不是说本宫活着很痛苦吗?既然这般痛苦,本宫为何会让你舒舒服服地去死?!你不是想看好戏吗?不是想看本宫最后会落得什么下场吗?好!本宫便让你好好的看——” 秦霄也笑了出声,“永安,即使你赢了本殿又如何?你如今不也是众叛亲离?即使如今还不是,很快就是!?你现在为何监国?整垮本殿?为了父皇?还是为了报仇?或许现在会有很多的原因,但是最后,只会剩下一个,那就是权力!只要你沾染了权力,这一辈子你永远也不会放下!我今日这般下场,便是你明日的写照!到了那时候,你去见了易之云,怕是连他都认不得你了!我活着或死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活着痛苦,死了也不会好过!” “好,那你就好好的地活着!”柳桥一字一字地道:“往后每隔一段时间本宫便会派人来向你汇报一下本宫又清理了多少人,你就在这里慢慢地看着你多年来经营得来的势力一点一点地毁灭,到最后,除了你这条命之外,一无所有!” 说完,转身离开。 对这般的人,最大的痛苦不是一刀两断人头落地,而是让他看着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王国一点一点地毁灭! 还是被她毁灭! 秦霄脸上的冷静一点一点地龟裂,最终,完全失去,疯了一般摔打了牢房里面的东西,面容狰狞可怖如鬼,“永安,你休想得逞!休想——” …… 大雨磅礴而下,电闪雷鸣,仿佛在释放着苍天的愤怒! 整整三天三夜。 与此同时,永安长公主的雷霆清扫仍在继续。 按图索骥,拔萝卜带坑,牵连之广几乎从未有过。 “萧瑀,不能再继续了!再这样下去,整个大周都会乱的!”尉迟扬终于找上了萧瑀,不是他不想去找柳桥,只是她根本不见他。 萧瑀仍是一身冷肃的杀气,“本官只是奉命行事。” “你这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害她!”尉迟扬又急又怒,“再这样下去,她会自己毁了自己的!你难道想看到她落得一个自取灭亡的下场?” 萧瑀冷笑:“不会,因为在这之前,我会先将那些人灭了!” “萧瑀——” 萧瑀没有再听下去,起步离开。 尉迟扬几乎气急败坏,“你们都疯了!” 不行! 他不能让他们继续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不但他们自取灭亡,便是整个大周都会乱的! …… 次日,有御史上奏,请求长公主问罪于废太子前心腹,如今她的屠刀——萧瑀,折子中列举了萧瑀十项罪状,桩桩都是死罪。 既然永安长公主要将废太子党羽彻底地斩杀殆尽,那自然不能漏了萧瑀! 即使他如今投靠了永安长公主,可是,曾经犯下的罪却仍是死罪,而且这些罪名还涉及到了叛国与弑君,若是这般都可以不予以追究还继续重用的话,朝廷的律法何在?天理何在? 随着第一封折子呈上,类似的折子如雪花一般地飞到了永安长公主的案台上,最后,便是连皇室宗亲也开了口要诛杀萧瑀。 原因很简单,除了他真的跟废太子做过了那些事之外,那便是他如今是永安的心腹,除掉了她的心腹,她便只能依靠别人。 而对于这些喊杀的声音,永安长公主却是沉默。 …… 尉迟扬接到萧瑀的邀请并不意外,他并未隐藏这些日子自己所做过的事情,“你如果恨我,我可以理解。” “我为何要恨你?”萧瑀却是笑了,“我原本就没想过还能活。” 尉迟扬皱眉。 “知道我为何背叛秦霄吗?”萧瑀继续道,说完,不等尉迟扬开口便继续,“当日我投靠秦钊便是受了秦霄的意,而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发现我母亲娘家陆家出事是姚家下的手,我想报仇,可是单凭自己一个人却做不到,只能寻找助力,就跟当年易大哥一样,只是我没有易大哥幸运,或者说,我的心没有他的正气,所以,我走了一条歪路,不过最终,也还是成功了,只是可笑的是,当我以为我终于报仇了,我付出了一切,牺牲了我最珍贵的东西来报仇,终于成功了,却发现,一切都不过是一个局!我自己机关算尽,最终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个棋子!牺牲了一切,却报错了仇。” 尉迟扬眼底泛起了一抹心惊,“是秦霄。” “很荣幸是不是?”萧瑀笑了,“当时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庶吉士,不值一文,可是却劳烦了尊贵的太子殿下为我布下了这般一个精心打造的局!” 尉迟扬不知道该说什么。 “嫡皇孙的死是我做的。”萧瑀继续道,“跟她没关系。” 尉迟扬一怔。 “以秦霄的性子,看着阿桥如此镇定,必定会怀疑皇上给了她什么,所以,一定会逼问皇上身边的人,这个人无疑是李公公。”萧瑀继续说道,“而只要李公公表现的死忠皇上,他就会更加确定皇上真的留了什么后招对付他,心里便会更加的着急,这时候,阿桥找上了永寿公主,拿驸马的骨灰要挟她,让她去下毒谋害嫡皇孙,永寿公主虽然重视驸马,但是心甘情愿被胁迫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她一定会去找秦霄!而以秦霄的性子,必定不会阻止,或者告知太子妃什么,既然事情都在掌控之中,何须多此一举?所以,当太子妃得知消息,而秦霄却无任何动静的时候,太子妃必定会心生恨意,甚至觉得秦霄极可能会想借着这个机会除掉他们母子,这就是阿桥的计划,而我却觉得,若是嫡皇孙不死,太子妃不可能跟秦霄撕破脸,更不可能帮我们,所以,嫡皇孙必须死,这样才能断了太子妃的后路。” “你——”尉迟扬震怒,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斥责。 萧瑀却是笑了笑,继续道:“结果果真如我所想,太子妃痛失爱子之后答应帮我取的秦霄势力的名册,而秦霄也果真等不及了,入了套。” “如今你大仇得报了,所以不怕死了?”尉迟扬道,却不知道是在讽刺还是在陈述事实。 萧瑀道:“不,我怕死。”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 “但这是我唯一可以为她做的。”萧瑀继续道,“她心里的痛,心里的苦需要发泄,她不该沾染上血腥,所以,我来做她的屠刀。” 尉迟扬听了这话心里顿时起了一股无名火,“萧瑀,朋友之妻不可欺!更何况你们曾经是兄弟!” 萧瑀笑了笑,没有解释。 “既然你是为了她,那就更应该阻止她!”尉迟扬吸了口气,继续道,“她如今手握监国大权,多的是人恨不得拉她下来甚至恨不得吃了她,即使她需要发泄心里的痛苦,也不该用这样的办法!你这是在纵容她毁了自己!” “你不是已经想到了化解的办法吗?”萧瑀笑道。 尉迟扬气结,“你——你以为你死了,这件事就完了?” “不然,你还想如何?”萧瑀反问,带着丝丝冷意。 尉迟扬明白了他的意思,“易之云是我的兄弟,不管是出于私情还是公义,我都不希望她出事!可前提她必须冷静,必须稳住自己!如今她正好比处于薄冰之上,只要走错一步,便会坠入水中万劫不复!” “帮我照顾她好吗?”萧瑀却道。 尉迟扬又是一怔。 “易大哥不在的时候,有我照顾她。”萧瑀缓缓继续,“可如今我也不能照顾她了,你来照顾她好吗?” “你……” “当初那十年,她过的很苦很苦,往后的日子……”萧瑀低下了头,“若是没有人照顾她,她一个人如何支撑下去?” 尉迟扬看着他半晌,“她如今是一个母亲,而且身上肩负着一个帝国,她不会垮的,我相信皇上不会将大周的江山交给一个软弱的人!” “你不能照顾她?” “我会尽一切的能力帮她。”尉迟扬道。 萧瑀笑了笑,“好,我希望你能记住你今日的话。”随后,起身离开。 “萧瑀!”尉迟扬站起身来,“我并非要逼你上绝路,只是……” “我知道。”萧瑀转身,勾着嘴角,“在做那些事之时,我就知道我终有一日会有这一天的。” 在步出了相约的酒楼之后,萧瑀直接去了太子府。 在太子被废囚禁之后,太子府也被封了,里面的大多数下人都被杀了,留下来的,或是不重要的,或是太子妃身边的近身。 秦霄的后眷如今只剩下太子妃了,而因为她揭发秦霄有功,虽然被废去了太子妃的封号,但是,仍被允许住在太子府中,除了没有自由之外,生活规格仍是没变。 只是,也到今日为止。 在死之前,他要为她清除这最后的隐患。 “她让你来杀我的?”赵氏一身白色素衣,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我儿的死跟她有关系?!” 萧瑀看着她,“没有。” “没有?!”赵氏像是听到了一个极为可笑的笑话一般,“若是没有,你何须将我盯的如此的紧?如何怕我接近她?” “因为你已经认定了跟她有关系。”萧瑀道,“即使你没有,我也不会冒险。” “哈哈……”赵氏大笑出声,“真没想到永安竟然有这般本事,不但让易之云对她死心塌地,便是你这般一个连自己亲生骨肉都敢屡次下手暗害的也对她死心塌地!怎么?是她的床上功夫了得还是……” 一只铁一般的手掐住了她的咽喉。 赵氏的话断了,呼吸也受阻,只是眼底的恨意却是半分都没有消减。 “杀你儿子的人是我!”萧瑀一字一字地道,“今日要你命的人也是我!”随后,松手。 “我杀了你——” 只是还未碰到了萧瑀,便被人给抓住了。 “送太子妃上路。”萧瑀冷冷道。 身边的一个大汉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瓷瓶,拔掉了瓶口,上前掐住了赵氏的嘴,将里面的液体灌进了她的口中。 赵氏并未挣扎。 毒药入喉,赵氏随后便吐了血,倒在了地上。 萧瑀冷冷地看着,神色之中没有一丝的波动。 “你……你以为……杀了我……她就不会……不会有事……哈哈……我……发过誓……一定要为我的孩儿……报仇……哈哈……我等她……我在黄泉之下等着她……”赵氏却笑了,“我跟我的孩子……在黄泉之下等她……” 看着死不瞑目的赵氏,萧瑀的心里忽然涌出了一阵不安,“收拾干净!”随后,转身往外,出了太子府便直奔皇宫。 可是,进宫了之后却得知柳桥出宫了,而原因,便是云氏在易府给易之云办丧事! …… 若是要论如今京城谁家最尊贵,那便是易府了,只是在失去了男主人之后,再多的尊贵也是枉然!此时的易府仍是处在一片白色之中,太后的大丧已过,可易府的白绸并未撤去,反倒是增添了,甚至还设起了灵堂。 “奴……奴婢劝过了老夫人……可是,老夫人执意要办……奴婢……奴婢……请长公主恕罪……”看着站在灵堂前一身冷煞之气的人,崔妈妈是真的怕了,这些日子易府基本都是闭门谢客,可是事关自己主子的事情,他们便是在深居简出也知道。 如今的长公主已然不是当初的夫人! 死一般的安静在灵堂内蔓延,不知过了多久,柳桥方才开口,声音没有一丝的感情波动,脸上除了深沉,还是深沉,“撤了。” 两个字,声音不重,却是慎人。 “是!”没有人敢违逆。 待她走出了灵堂,身后的崔妈妈还是硬着头皮追了上来,“启禀……启禀长公主……老夫人说……说长公主若是回来了……请您……去……去上房一趟……” 柳桥转身。 崔妈妈扑通跪下,“长公主……老夫人的身子很不好……知道了爷的事情之后当场就吐血了……是因为……因为要给爷办丧事……老夫人才撑起来的……” “为何没人通知本宫?” “是……是郡主不让……郡主说……说长公主已经有太多的事情处理……不让我们……打扰……打扰长公主……” “郡主呢?” “这两日小少爷着了凉……郡主在照顾……” 柳桥目光陡然转厉。 “是郡主不让进宫禀报的,郡主说……说……” 柳桥没有听完她的话,拂袖便走。 崔妈妈只觉自己半条命都没了。 …… 如今的正院已经没了昔日的温馨,剩下的只是压的人喘不过气的沉郁,柳桥并未进去,急促的脚步在到了院门口的时候顿住了。 随后,便站着,如同石化了一般地站着。 “长公主……” 柳桥合上了眼,转身,“你进去看看。”随后,起步离开。 “是。”知秋叹息应道。 未进上房,便已然问道了药味,上房很大,院门口离云氏所住的寝室也有一段的距离,可是在院门口便能闻见药味,可见这药用的有多重,多频繁。 “参……参见长公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所有的人,都改了称呼。 她是大周的长公主,而不再是易府的夫人。 柳桥在众人战战兢兢的行礼声中走到了寝室,而守在寝室内的是云家的人,比起下人,云家的人虽然也是惶恐,但是却没那般的严重,“参见……参见长公主……” 柳桥吸了一口气,“起来。” “谢长公主……” 柳桥看了一眼屋内。 “姑姑在屋里。” 柳桥颔首,随后起步走了进去,入了屋内,药味更是浓郁,进了屋内,却见云氏并非躺在床榻上,而是坐在了花厅内的椅子上,身上穿戴整齐,已经花白的厉害的发丝梳理的整整齐齐,像是专门整理过的样子,多了几分精神。 “你来了。”云氏看向她,可那双眼却是空洞的可怕。 柳桥缓缓开口:“嗯,我来了。” “你们都出去吧。”云氏继续道。 “姑姑……” “都出去!”云氏倏然一拍桌子。 柳桥神色不动,“都出去吧。” 这话一出,众人方才退了出去。 屋内,陷入了寂静。 “你在等我?”柳桥首先打破了沉默。 “是!” 柳桥神色不动,“何事?” “何事?”云氏笑了,却是极为难听的笑,“你还来问我何事?好!那我就告诉你何事!”说完,便缓缓站了起来,与她平视,“我儿子是不是你害死的!” 柳桥也笑了,却是一种很平和的笑,“这个问题,二十年前你不已经有了答案了吗?” “那是还是不是!” 柳桥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又如何?又如何?”云氏仍是笑着,却是笑的凄厉,笑的刺耳,“柳桥,云儿……云儿他在你的心里,到底算什么?!” 柳桥神色仍是没有一丝的波动,“算什么?谁知道呢?或者算是丈夫,算是孩子的爹,又或者,什么也不算什么也不是。” “你——”云氏面色青白了起来。 柳桥却仿佛没看见一般,“若是叫我来便是为了问这些,那我也回答了,便不打扰老夫人了。”说完,转身便往外走。 “云儿为了你一次又一次地忤逆我这个母亲,为了你不惜断子绝孙,如今他走了,你却是这般态度?!柳桥,你到底是不是人——” 柳桥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却是给出了答案,“我早已不是人了。” 不是人了…… 早就不是了…… 只是这般多年,她一直把自己当人罢了。 “我早已经不是人了……” 话落,低头笑了笑,抬脚继续往前,可是才走出了一步,整个身子便被禁锢在了一个怀中,随即,倒在了地上。 “啊——” 惊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柳桥抬起头,见到的却是萧瑀的脸,“你……” “没事了……”萧瑀笑道。 “我杀了你!”另一道狰狞的声音传来,同时伴随着轻微的嗤声。 身子,再一次被抱紧。 “老夫人!” “姑姑——”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她!杀了她——云儿死了,她为什么还活着!她该去陪云儿——” 一片混乱。 吵杂的几乎让她头脑轰鸣作响。 “呵……” “呵……” 沉重的呼吸声传入了耳中。 柳桥用力推开了禁锢着她的怀抱,看到的仍是萧瑀的脸,却已然是苍白。 “没事……别怕……” 柳桥木然地看着他。 “别怕……”萧瑀抬手,抚上了她冰冷的脸,“对不起……差一点……又害了你了……对不起……” “萧……萧瑀……”柳桥开了口。 萧瑀继续笑着,想要再说什么,可是,话还未出口,便呕出了一口血。 柳桥看着他,还是木然。 “没事……”萧瑀抹去了嘴边的血,还是笑着…… 柳桥看了他会儿,随后,方才抬手看向一旁被人死死拉住了的云氏,整齐的发髻此时已然散落,青白的面容狰狞如鬼。 而她的手上,满是鲜血。 地上,还有一把染血的匕首。 “你去死——去死——” 柳桥看着歇斯底里的云氏,笑了,笑出了眼泪,“你想要我死啊。” “云儿死了,你凭什么还活着——你该去陪他——你该去陪他——他这么爱你,你该去陪他——” “呵呵……”柳桥笑了出声,眼泪也仿佛止不住一般,她挣扎想站起身来,可是,却被一只手紧紧拉着,她看向那手的主人。 “别哭……”萧瑀说着,语气已经渐渐虚弱。 柳桥看着他。 “别难过……不关你的事……”萧瑀抬起了手想要去抹她脸上的泪,只是,却抬不起来,便是身子,也无法再保持坐姿,整个人,倒了下去。 柳桥伸手去抓,却未曾抓住。 萧瑀倒在了地上,只是,却笑的更深,“不关你的事……是我没躲开……我可以躲开的……” 柳桥的眼瞳颤抖。 “这样最好……这样很好……真的很好……别怪云姨……她不是真的要杀你……她只是受了太子妃的蛊惑……她认定了是你杀了她的儿子……她想找你报仇……可是接近不了你……才会从云姨身上下手……人是我杀的……现在偿命……天经地义……”萧瑀继续道,笑容仍是那般灿烂,“别哭……为了我哭……不值得……不值得……我不是好人……你说的没错……我是禽兽不如的畜生……我杀自己的妻子……甚至亲生骨肉……不止一次……阿桥,我该死的……该死的……阿桥……这样很好……我不想……不想由你亲自下令杀我……我不想让你的手沾上我的血……当日你救了我……不是为了最后亲手杀我的……不该这样的……别哭……” 话落,看向仍在歇斯底里的云氏,“云姨……是我害了易大哥……是我……我明明知道秦霄会在西巡之中动手,可是,我却什么也没做……云姨,害死易大哥的人是我……不是阿桥……别恨她……易大哥不在了,就剩下你们了……云姨,那十年的恨,够了……” “够了——”柳桥倏然厉吼出声,“谁让你给我挡了?谁让你救我了?谁让你说这些话了?谁让你这样做了?!谁给你权利!萧瑀你凭什么——” 萧瑀落了泪。 “你凭什么?!”柳桥继续嘶吼,脸色近乎癫狂,“她要杀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她恨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救我,凭什么让她不要恨我,你凭什么决定你不应该死在我的手里,你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做——” 萧瑀笑了,背后的地上渗出了更多的血,“你说得对……我没有资格……对不起,我又一次擅自做了决定了……可是……阿桥……嫂子……我能够做的就只有这些了……只有这些了……嫂子……这些就当做是还了你当年的相救之恩……十年的陪伴之恩……这样,下辈子我们便不相欠了……” 眼帘,缓缓落下。 “别哭……对不起……” 最后的两句话,缓缓地从嘴边溢出。 这也是他能够说的最后的话。 即使,他更想跟她说另一句,可是不可以,他不可以,也没有资格…… 好好的…… 一定要好好的…… 嫂子。 嫂子,若是能够回到那十年,该有多好? 柳桥想过最后她会杀了他,她宁愿最后是她杀了他,可是现在算什么?!现在这样算什么?!“死?!”她爬到了萧瑀的身后,伸手拉着他的胸口的衣裳,“你凭什么死?萧瑀你凭什么就这样死了?!你醒来!你醒来!醒来!你这算什么?算什么?!” “长公主,这是……”赶了过来的知秋看着屋内的这一幕,惊惧不已,“长公主?” “萧瑀你给我醒来!你醒醒——你凭什么就这样死了,凭什么——” “长公主!”知秋拉住了她,“别这样,长公主,你别这样……” “你们凭什么——凭什么都这样死了——凭什么说死就死了——凭什么——” “我要杀了你——” 柳桥停下了叫喊,转过头,看着旁边仍在歇斯底里的云氏。 “长公主,我们先回宫……” “放开她!”柳桥推开了知秋的手。 没人敢让。 倒是云氏停下了挣扎。 柳桥撑着地,可先触碰到的是温热的血,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艳红,方才继续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云氏的面前,“你想要我死?” “你该去陪云儿——” “我为什么要去陪他?”柳桥却道,“是他先不要我的!我为什么要去陪?是他先不要我的!是你儿子先不要我的——你想我死是不是?好啊。”她转过身,寻到了被扔在了地上的匕首,快速捡了起来,递给了云氏,“拿着,再刺一刀!往心口上刺!” “长公主……”知秋惊惧。 其余的人惊慌。 “拿着啊!” 云氏没有动。 “放开她!”柳桥厉喝道。 若是理智还在,没有人敢放的,可是柳桥这话说出去之后,抓着云氏的人便下意识一般松开了手。 知秋大急。 云氏得了自由,却还是没有动。 “拿着!”柳桥拉过了她的手,将匕首塞到了她的手里,“拿着它,往心口这里刺!刺下去,你就可以送我去陪你儿子了!” “长公主——” 云氏却仍是没动。 “怎么?不刺了?不想让我去陪你儿子了?”柳桥抓着她的手,“来啊,往这里刺!” “放手——”云氏挣脱了她。 柳桥近乎癫狂地笑着,“不让我去陪你儿子了?!你以为我活着便是舒服?我活着你儿子死了,我便比你儿子舒服?!你以为我活着就痛快,就好受?!让我去陪你儿子?去陪你儿子?是他不要我的——” “不……不……你不能去陪云儿……你没有这个资格……你没有……”云氏呢喃着,神色仿佛已经陷入了疯狂中一般,“你不能去……你已经害死了他一次了……你不能再去害他……云儿……你别怕……别怕……娘去陪你,娘这就去陪你……”手中的匕首倏然握紧,扬起,却不是刺向柳桥,而是自己的胸口,只是,同样没有成功。 血,一滴一滴地落下。 不是云氏的。 “长公主!”知秋急的眼都红了,看着那握着刀刃的手,恨不得一脚将云氏给踢开。 柳桥却恍若未闻,手,握紧了匕首的刀刃,一点一点地将它从云氏的手中抽出来,扔在了地上,掌心渗出的血低落在地上,滴答滴答的,却并未理会。 “死?”她上前一步,几乎与云氏没有距离,“你想死?你凭什么死?我这般痛苦地活着,你们凭什么都舒舒服服地去死了?” “滚——” 柳桥攥住了她的肩膀,掌心的鲜血因为过度的用力而渗出更多,染红了云氏的衣裳,“你不是问我是不是我害死了你儿子吗?好,我告诉你,你错了,我没有害死你的儿子!你想知道是谁害死你的儿子吗?不是萧瑀,也不是秦霄,而是你!是你害死了易之云!是你!” “你胡说!” “胡说?我怎么会胡说了?你知道秦霄到底是怎么跟北延国搭上关系的吗?是云柔!就是你捧在手心里疼的比儿子都重要的云柔!”柳桥继续道,近乎似报复一般地喝着,“当初云柔被烧死,你不是很伤心吗?我告诉你,你不用伤心了,她根本没死!她不过是假死遁走,然后帮秦霄联络北延的人,布下天罗地网将你儿子送上绝路!” “不!不——”云氏挣脱了她的桎梏,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柳桥没有上前,却是继续残忍地说下去,“怎么?赵氏没告诉你这些?那你怎么相信便是我害死了你儿子?还是你根本就知道其实害死你儿子的人就是你自己,所以你才会不问清楚便相信了别人,便来杀我要我去给你儿子偿命?” “你闭嘴!闭嘴——” “若不是当年你留下云柔,若不是你一次又一次地给她希望,她便不会因为得不到而恨我,恨你儿子!最后,恨到要他的命!”柳桥却继续道,“云氏,就是你,在十年前就将你儿子推上了这条死路!不,更早之前,在二十多年前,你灌输他恨的时候,就已经将他往死路上推了!害死你儿子的人是你自己!” “云儿媳妇,够了——”门口传来了一道苍白而悲伤的声音,是云道。 柳桥没有理会,继续盯着云氏,“死?这世上没有这般便宜的事!你知道这般多年你为何怎么病都病不死吗?因为你造下了太多的孽,连死都没有资格!” “没有——没有——” “姑姑!” 云氏倒下了,吐血倒下。 柳桥也瘫软在了地上,泪如泉涌。 想死?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她活着这般痛苦,他们都舒舒服服地去死了? 凭什么—— …… 傍晚,残阳似血。 在永安长公主遇刺,兵部侍郎萧瑀救驾身亡以及废太子妃思念亲儿过度病逝之后,天牢传出消息,废太子秦霄自尽而亡。 “死了,都死了……呵呵……哈哈……” 就只有她一个人,活着受罪! …… 元熙八年八月,废太子秦霄自尽于天牢,不久,永安长公主持承平帝诏书正式走入朝堂,开始掌控这个岌岌可危的帝国。 而自七月开始,北延国遭受了一场百年不见的大旱灾,草原枯萎,河水断流,牲畜作物死伤惨重,次年年初,屯兵数十万于大周边境。 永安长公主命新任成国公与威远侯为主将副帅,调遣二十万大军赶赴边疆,将北延大军挡在了边境线上。 五月,战事进入僵持阶段,熙州却起内乱,安县、霍县起了民乱,纷纷欲脱离大周回归北延,大周大军腹背受敌。 消息传至京城,永安长公主于早朝之上怒言,不服大周者死! …… 前线军营,成国公看着手中方才送到的最新军令,便是连面对北延千军万马也不改色的脸此刻却露出了惊惧的神色。 尉迟扬见状蹙眉问道:“将军,长公主有何旨意?” 成国公看向他,却没有说话,而是将手中的军令递给了他。 尉迟扬接过,当他看到了上面的内容,愣了愣,抬头看向成国公,“不服就都杀了?什么意思?” “屠城。”成国公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 尉迟扬倏然起身,“怎么可能?!” “你是说这件事不可行还是觉得这道诏书是假的?”成国公道。 尉迟扬绷紧了脸,“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这……”屠城!?大周朝开国以来从未做过这般的事情!如今她居然……“不行!为了区区……” “随着诏书而来的还要一封密信。”成国公苦笑,“西南那边也乱了。” 尉迟扬脸色更是铁青。 “一旦消息传到了北延,北延的士气必定会大涨,到时候攻势就会更加猛烈,我们不能分心来应付背后的问题!”成国公沉声道,“她这般做,并非没有道理。” “可若是激起更大的民愤……” “不会!”成国公沉眸道,“如今北延不过是认为皇上昏迷,长公主一个女人主政,方才敢如此放肆,只要让他们明白,如今监国的长公主不是软弱可欺,他们便不敢再轻举妄动,熙州的百姓向着大周的,不会有什么民愤,不向着大周的,也让他们清楚,便是这般下场!”说完,便又补充了一句,“熙州设立以来,朝廷对他们太过优待了,当年西巡一事,虽有废太子的原因,但若是熙州固若金汤,也不至于这般轻易出事!” 尉迟扬无法反驳他的话,只是…… “尉迟将军,若是还有什么顾虑,不妨说出来!” 尉迟扬看着他,只是最终却并未说出,“末将领命!”若是下这个命令是出于大局的考虑,便是有伤天和,他也会去执行,可他担心的是她这般做不是出于大局,而是出于私心! 自萧瑀死后,她并未有过什么过激的举动,可是老大的死,她怎么可能不在乎? 只是这些,他不能说出来,因为会动摇军心! 不管尉迟扬如何的担心与迟疑,朝廷的命令还是被严格执行了,在安县又一次出现了暴乱,县令被杀之后,一万西北大军从前线转回,入安城,一天一夜之后,安县成了一座死城。 此事震惊天下。 六月的京城,酷暑难耐,最是难熬的时候,不过许是因为来自西北的屠城消息,整个京城都陷入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静之中。 …… “郡主,你不能进去!郡主……” 柳柳不顾宫人的阻拦闯进了乾元殿的偏殿,看着那坐在摆放着厚厚折子跟书籍的案头后面的母亲,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 柳桥抬起头,神色冷厉,“谁教你的,这般没规矩?” 柳柳眼睛一红,双手紧紧握着,抬头看着眼前陌生的仿佛不认识的母亲,“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 “你给弟弟取名字了?”柳柳问道。 柳桥颔首,“你不是一直说我不给他取名字吗?我现在取了,你又不满意?” “那也得看看取什么名字!”柳柳上前,一字一字地道:“易悔?!这算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也不知道你悔什么?是悔当初不应该让爹跟着去还是悔你不该下令杀了那么多人!可这是我弟弟!我唯一的弟弟!我绝对不允许他叫这样的名字!” “郡主……”一旁静候的知秋轻声开口。 柳柳看了她一眼,“知秋姑姑你不用说话!这是我跟我娘之间的事情!娘,那是我弟弟!你可以不喜欢他可以讨厌他,但是他是我弟弟!我不能让我弟弟叫这样的名字!” “那你想叫什么?”柳桥开口,声音却是如目光一般冷厉。 柳柳握紧了拳头,压下了心里的怯意,“叫辉!日月同辉的辉!” “日月同辉?”柳桥笑了,却是嗤笑,“你想要他将来与日月同辉吗?” “不行吗?!”柳柳也怒了,眼眶也同时泛起了水雾,“他是我弟弟,不管你怎么讨厌他,他都是最好最聪明的!他是我易柳的亲弟弟,也是娘你的儿子,亲生的!” “这世上只有一个男人可以与日月同辉,那便是皇帝。”柳桥缓缓道,“你是想要你弟弟当皇帝?” 柳柳脸色一变,“我什么时候这样说过了?!皇帝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弟弟才不要当皇帝了!”说完,咬着牙沉默了会儿,便快步走到了书案前,拿了一支笔,沾了墨水,取了白纸,大笔写下了一个字,“叫晖,这个晖!” 啪的一声搁下了笔,“总之我不许我弟弟叫什么易悔,一辈子给人笑话,他没爹疼没娘爱,可还有我这个姐姐!我疼他,我爱他!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他,就算是你也不行!就叫这个名字,我取的!我弟弟就像阳光一样灿烂温暖!”说完,转身便走。 柳桥面无表情地沉默着。 “长公主……”知秋想说什么,只是却见主子伸手将眼前的白纸拿开,继续低头处理的折子,便不再多言。 柳柳冲出了偏殿,便再也忍不住哭了。 她不明白! 她真的不明白! 为什么娘会成了这个样子?!爹没了,她也难过,她知道她更难过,可是怎么可以变成这个样子?怎么可以这般对弟弟? 就是因为弟弟长得像爹她就这般对他? 那她呢? 她是不是也恨上了她了?因为她长的也像爹! 可怎么可以这个样子? 爹没了,她便不要他们姐弟了吗?! “郡主……” 柳柳抬起头看着不知何时走到她面前的知秋,哭着道:“知秋姑姑……” “郡主别哭。”知秋轻声安慰,“长公主她不是不疼你跟少爷,只是……” “她难过是吗?”柳柳抢了她的话,“可是我也难过,弟弟也难过!知秋姑姑,我们也难过!她怎么可以这个样子……怎么可以……” 知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主子成了如今这般样子也出乎她们的预料,或许谁也没想到她会成了如今这般样子。 “知秋姑姑……我怕……我真的怕……”柳柳继续道,“自从娘当了这个监国……自从她开始住在皇宫……她就变了,变了很多很多……变的我都开始不认识她了……我甚至……甚至开始怕她……知秋姑姑……以前娘不是这个样子的,她是很凶,可是心却很好的,可是现在,谁见了她都怕……她还杀人……杀了好多好多人……知秋姑姑……宫里的人说她杀了一个县城的人……尸体都堆成了山了……” “郡主!”知秋蹲下身子,握着她的双肩,正色道:“你还小,很多事情还不明白,长公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周的江山,为了如今昏迷的皇上,更为了你们姐弟两人!郡主,别人可以怕你娘,可你不行!她是你的母亲!” “我也不想,可是……” “郡主。”知秋语重心长,“没有人比你娘心里更苦更痛,郡主,奴婢不强求你现在便懂,可是,你不能怪她!你跟少爷是郡主走下去的支柱,若是连你们都弃她于不顾,你娘总有一日会垮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柳柳激动道,随后推开了她,转身跑着离开。 “郡主!” “不必追了。”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阻止了她。 知秋转身,便见柳桥站在了身后,“长公主……” “她也该学会长大!”柳桥冷清地搁下了这话,转身返回。 知秋不知如何是好。 …… 柳柳回到了如今的住处,离乾元殿最近的一处宫殿,一进门,便听见了弟弟笑呵呵的声音,“姐姐……姐姐……” 一边叫着,一边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柳柳弯下腰,“小心!再摔了姐姐便不管你了!” “姐姐……” 柳柳看着在她怀里撒娇的弟弟,眼睛湿润了,不过马上便抬头抹干净了泪水,“来,姐姐抱你!” “姐姐抱!” “好,姐姐抱!”柳柳也笑了,有些艰难地将弟弟抱起,“哎呀,又重了,姐姐也要多吃饭,这样以后才能够抱的动你!” “姐姐,吃!”方才坐下,手里便被塞进了一块点心。 柳柳看着手里的点心,终究抑不住落了泪,“嗯!姐姐吃!”这般听话懂事的弟弟,娘怎么可以不喜欢?! “来,姐姐刚刚见了娘了,娘给你取了名字了!叫易晖,晖,就是太阳的意思!好听吗?” “晖?” “嗯!”柳柳点头,“来,姐姐教你!”说着,便让人拿来了笔墨纸砚,“弟弟看着……不,晖儿看着,就是这个字!”一边写着,一边说道:“这就是你的名字,易晖!来,跟姐姐一起念!” “易……晖……” “对!我弟弟真聪明自!”柳柳笑了,“以后姐姐教你认字好不好?” “字……”晖儿似乎对那墨比较感兴趣,伸手摸了一把,然后染了一手的黑,顿时懵了。 柳柳看着他的傻样子,笑了出声,“笨弟弟,看,脏了吧?这是墨水……要用来写字的……”一边擦着,一边说道,“要用笔这般沾,然后这样写字……对,写字的……不许玩,要听话知道吗?……” 知秋站在窗外看着里面的情形,松了口气,转身对知冬道:“照顾好郡主跟少爷。” “放心。” “别让宫里的人在她面前胡说!”知秋冷声道,“长公主如今恐怕无暇顾及这两个孩子,唯有我们多看顾一些。” “这次是我的疏忽,你放心,不会有下一次!” “总之多注意一些!”知秋道,又看了一眼里面的两个孩子,“郡主是个懂事的孩子,你找机会跟她好好说说,长公主如今已经够难过的,不能再让两个孩子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我知道了。”知冬点头。 …… 柳柳是真的怕如今的娘亲,可母女终究是母女,之前娘亲是如何疼爱她的,她也还记的清清楚楚,当天晚上哄了弟弟睡了之后,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去了乾元殿。 “知秋姑姑……我来给娘送宵夜……” “好。” 柳柳却没进去,“你帮我拿进去!我不进去了!” “郡主……” “晖儿醒了见不到我会哭的!你拿进去吧!让她都吃了!她的身子不好的!还有……”柳柳抿了抿唇,“杀人就杀人!我吃斋念佛,我抄经书,你跟她说……不怕,杀了就杀了,我帮她……我不怪她!” 说完,将食盒塞到了知秋的手中,转身便跑入了夜色之中。 知秋愣了会儿,方才叹了口气,转身提着食盒入内,“长公主,这是郡主亲自送来的宵夜。”同时,将她说的话转述了一遍。 柳桥低头沉默半晌,却只是说了一句,“别让她胡闹,吃什么斋念什么佛?!” “……是。” …… 日子好与不好,痛不痛快,还是一日一日地过下去。 屠城一事让永安长公主背上了一个暴戾的污名,却也让西北大军得了一个安稳的后方,元熙九年末,在战事僵持了将近一年也没有新突破之下,北延国撤兵。 大周巩固边防,修生养息,并未乘胜追击,这次大周虽然打赢了防卫战,但是损失也不少,也导致了无法趁机夺回之前被北延侵占了的两国城池。 总的来说,大周仍是处于下风。 而与此同时,西南的局势继续恶化,苗族不顾大周的反对,与西南大部分部族结成了联盟,苗族族长现任族长阿赛因任联盟盟主,严重威胁着大周的西南! 元熙十年二月,永安长公主加开恩科,万千学子赶赴京城赶考,同时不顾朝臣的反对在数州推广新作物,一名番薯,二名地瓜。 五月,重开海禁,允许商船出海。 新作物一事涉及到了百姓生计,农地本就有限,便是种植赖以生存的寻常作物,不少人家也只能果腹,如今朝廷强行要求每家每户都种植新作物,这便无形中埋下了灾荒的种子,若是新作物不能果腹或者种植失败,百姓连肚子都填不饱,在外患强盛的情况之下,内部若是再出问题,整个局势就更加的不利。 因而,大臣极力反对。 不过随着一系列的应对措施出台,倒也算是给朝臣一个交代,可是开海禁一事却是触及到了许多人的利益,尤其是朝廷权臣勋贵的利益! 开海禁可以,可是利益必须均衡,而在这一点上,永安长公主似乎没打算均衡,牵涉到了利益,原本便对女子监国一事不满的人便开始蠢蠢欲动。 同年秋,南方出现旱情。 天降大灾,便是对当权者不满,旱灾出现之后没多久,由蜀王为首的一众宗室勋贵便提出让永安长公主让出监国之权,同时,朝堂之上也出现了相应的言论,却越演越烈。 许多人都认为这一次永安长公主是下台下定的,可是不过是半个月,风波便平息了,与当初熙州一事一样,永安长公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圈禁蜀王,屠杀朝中蹦跶着最厉害的文臣,同时顺藤摸瓜一路清洗,仿佛要重演当年废太子被废之后的大清洗一般。 整整一个月,京城弥漫在了一片血腥之中,朝堂空出来的位子从地方调任,地方空出来的由翰林院新出来的一批庶吉士填上,由恩科而考上的那一批进士大多数都被派遣到了地方,少数出色的跟更是直接入朝。 除了内阁没动之外,朝堂上下彻底清洗了一遍。 而涉事的勋贵,有的直接被夺了爵位,抄了家,有的被降爵位,有的被夺官职……仅仅一月,京城权贵重新洗牌。 而永安长公主再一次以铁血的手腕告诫天下,顺我昌逆我者亡! …… 自永寿公主之后,宗人府大牢再一次迎进了一位皇族宗亲。 蜀王没想到到头来自己还是输了,而且输的如此的难看,便是预料到她会反抗,可是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输的这般惨! “看来蜀王兄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何输了。”柳桥看着面带不忿的蜀王,淡淡说道:“你不必这般看着本宫,严格说来你并未输给本宫,你只是再一次输给了皇兄罢了。” “愿闻其详!”蜀王冷笑。 “手无寸铁却想造反,蜀王兄是老了。”柳桥继续道。 蜀王猛然起身,“你就确定武将这边没有人反你?!” “不是没有人反本宫,而是如今能够改变政局的那几个人只忠于皇兄,只要皇兄在一日,他们便会忠于皇兄,自然,也便会忠于受皇兄重托的本宫!更何况……”柳桥的话顿了顿,勾起了嘴角,“更何况,本宫的夫君在前线征战多年,也不是白干的!” 蜀王咬着牙紧紧地盯着她,“胜者为王败者寇!你想如何处置我?” “永寿皇姐在这里也待了有些时候了,恐怕也寂寞了,蜀王兄便在这里陪陪她吧。”柳桥缓缓道,“不过蜀王兄放心,你府中那些心爱的美人,本宫会让人送来这里,让蜀王兄不必日夜牵挂!” “永安,别动我的家眷!” 柳桥笑了,“看来蜀王兄真的是老了,连自己做的事情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不清楚。” “永安,你敢!” “本宫的女儿说本宫只要杀一个人她便为本宫抄一天经文吃一天斋,你不心疼你的子孙,本宫心疼女儿。”柳桥笑了笑,却没有温度,“不过,蜀王府的确太过兴旺了,皇家嫡系死气沉沉,旁系却这般兴旺,实在说不过去,如今皇兄还没醒,想来老天是觉得德妃娘娘一个人诵经念佛的不够诚心,便让多些人去表表诚心吧,国寺皇陵,蜀王府的人可以随意选择。” “秦帧活不长!”蜀王厉色道。 柳桥笑道:“皇家宗亲这般多男丁,不缺过继的!你们不是说我意图独揽大权吗?本宫不如便随了你们的意思,抱一个不懂事的当傀儡,一辈子监国下去!或者直接让你们秦氏江山换了姓氏!” “你——” “蜀王兄息怒。”柳桥继续道,“若是气出毛病了,可就真的没有人护着你那些子孙了!本宫与蜀王兄尚且有几分兄妹之情,可与那些侄儿侄孙儿可没有!” 蜀王面色铁青的可怕,一字一字地道:“永安,做事太过,终有一日会自尝苦果!正如你所说的,你身边的这些人忠心的人是秦帧不是你!你若是胆敢窃国,他们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哦?看来蜀王兄心里也不是只有私欲。”柳桥淡淡嗤笑。 蜀王脸一阵青一阵红。 柳桥也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 针对永安长公主的攻击在绝对的武力之下彻底失败,除了蜀王被圈禁,文臣被屠杀、惩处勋贵之外,其余涉及此事的宗亲也一一被降罪。 其中以蜀王府处置最重,虽说没见血,但是昔日繁华兴旺的蜀王府一去不复返,女眷去了国寺为承平帝祈福,而男眷则被送去了皇陵守灵,偌大的蜀王府被贴上了封条。 这事过后,皇族宗亲彻底消停。 同年末,旱情持续,朝廷下令受灾州府开仓赈灾,而之前推广种植的两种新作物的方州便在南方,虽受了旱灾的影响,可却并未出现灾荒,原因便在于新作物的高产。 为此,之前因为推广新作物而生出的民怨顿时消了,各地的百姓纷纷效仿种植,朝廷此时往各州县派遣熟悉新作物种植的官员,一一指导,以防盲目下种。 …… 元熙十一年,边疆战火再起,而这一次,不但西北北延犯边,西南所谓的联盟也在苗族的带领之下带人叩边。 朝廷下令,以防守为主。 同年五月,朝廷颁布了惠商令,不但保障商贾的合法资产,更是给予了不少税收优惠,让地位低下的商人更加活跃在商品市场,与此同时,百姓的农事也有了新的举措,兴修水利,远航贸易方面也给出了减免税收政策,不少商队下海试水。 大周商业的繁荣就此打下了基础。 元熙十二年元月过后,朝廷派人与西南联盟议和,并且允诺若是西南联盟建立新王国,大周将予以承认,并且以兄弟友好之邦往来。 五月,西南联盟因建何国,何人当皇帝一事争执不下,开始内斗,与此同时,大周对北延一直采取的防守战略开始转变,以攻击为主。 西南边境战火暂歇。 永安长公主从西山大营调遣十万将士前去西北支援,同时从台州水军中调相应的将士入京填补西山大营的空缺。 台州水军,永安长公主驸马嫡系,这十万大军入京,更让永安长公主的监国之位稳如泰山。 十一月,西北传来捷报,成国公带领大周儿郎夺回了当日被北延夺去的城池,大周的祖宗之地再一次完好地回到了大周的疆域之中。 元熙十二年,朝廷从西北各州迁移人口十万于熙州,给予落户熙州的百姓免除税收三年,鼓励商贾在熙州经商落户,且开放大周通往北延的经商通道,允许北延商队进入大周。 元熙十三年,大周以元熙七年,北延国勾结废太子谋害承平帝一事以及承平帝中毒一事要求北延国给大周一个交代!北延国震怒,没有解释,直接开打。 这场战役持续了整整一年,双方各有胜负,最后,北延国抛出大周永安长公主挑起战事不过是为了替夫君报仇而非为承平帝,为了私欲陷百姓于战火之中,同时也言承平帝所中之毒出自苗族,真正下毒手之人乃苗族而非北延! 元熙十四年二月,苗族族长送来书函,邀请永安长公主前往西南商议西南联盟建国一事,永安长公主允,同时下令西北大军——停战。 …… 易府自从男主人没了,女主人又入宫主政之后,便萧条了,便是仆人依旧,便是府中还有一个常年卧病的老夫人,还是缺少了人气。 “姐姐!姐姐!”一个七岁左右的小男孩急匆匆地跑进了正院的厨房,对正在灶台前忙碌的少女着急地嚷着,“姐姐,出事了!出大事了!” “又出什么大事了?”柳柳放下了手里的锅铲,拿出了帕子弯腰给眼前的孩子擦了擦额上的汗,“你看你,这才几月的天,便跑的满头大汗了!” “姐姐,真的出事了!”晖儿着急道,“姐姐,娘她要去西南跟苗人谈判!姐姐,你一定要劝娘不要去!一定要!” 柳柳一怔,“你说什么?” “娘要去西南跟苗人谈判!”晖儿一字一顿地道,随后拉着姐姐的手,“姐姐,不能让娘去!那里很危险的!我听罗妈妈他们说那些苗人会吃人的!姐姐,不能让娘去!” 柳柳稳住了心绪,低头对弟弟道:“来,跟我出来,说清楚些!” 晖儿点头,跟着姐姐出了厨房,然后将自己方才听到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姐姐,你一定不能让娘去!” “嗯。”柳柳颔首,垂眸沉思了会儿,却问起了另一件事,“今天我们一起出来的,怎么我不知道你却知道了?说!是不是又偷偷跑出去了?” “我……” “你又不听话了?!”柳柳板起了脸,扬手打了一下他的屁股,“姐姐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外面很危险很危险!娘的仇人很多,你跑出去万一被人抓了,你让娘怎么办?” 晖儿抿了抿唇,“姐姐,娘又不喜欢我,才不会在乎了!” “你胡说什么?!”柳柳举起了手,“你再说姐姐便打你了!” “我又没有说错!” “你——”柳柳气极了,可是看着弟弟倔强的神色,手却怎么也下不了,“晖儿!”她握着弟弟的手臂,“娘不是不喜欢你,她是……” “长的像爹又不是我的错!”晖儿不待她说完便吼了出来! “晖儿……” 晖儿红了眼睛,“姐姐我不是不听话,可是这又不是我的错!是娘将我生成这模样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晖儿……” “她从小就不疼我,连说话都很少跟我说!” “娘忙!” “忙什么忙?那般多的人帮她,她还忙什么忙?忙什么?!忙着杀人吗?” “易晖!”柳柳沉下了声音,“你再胡说姐姐就真的要生气了!” 晖儿抿紧了双唇。 “你让姐姐去劝娘不要去西南。”柳柳缓和下了语气,“那便是说我们的晖儿还是关心娘亲的,晖儿要懂事,要体谅娘亲,姐姐跟你保证,娘心里也是爱晖儿的,只是她太苦了,所以方才无法面对你……” “可不是我的错!”晖儿哭了出来。 柳柳上前将弟弟抱在怀中,“是,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我们晖儿的错,可是晖儿,也不是娘的错!娘已经很苦了,若是我们再恨她怨她,那她如何活?晖儿,我们已经没了爹了,不要再没了娘!” “我没恨娘……” “姐姐知道,晖儿一向是个懂事的孩子。” “可是我也难过……” “没事,姐姐在,娘没空疼晖儿,姐姐疼。” “嗯。” 柳柳松开了他,拿着帕子给他擦着脸,“哭什么苦?晖儿是男子汉,男子汉哭鼻子会被人笑话的!” “我没哭!”说着,忙伸手毁尸灭迹。 柳柳笑了,“是,没哭。” “姐姐,我们马上回宫,你去劝娘不要去!”晖儿忙道。 柳柳却摇头,“我们今天是来陪祖母的,怎么能就这样回去?你放心,娘又不是今天就去。” “可是……” “听姐姐的。”柳柳道。 晖儿犹豫了会儿,最终点头。 “待会儿我们陪祖母用午膳,用完了午膳就回去好吗?”柳柳道。 晖儿忙点头,“嗯!” “那来帮姐姐一起做饭,快些!” “好!”晖儿挽了衣袖进厨房,“姐姐,怎么在这里煮?这里离祖母住的地方很远的。” 柳柳拿起锅铲的动作顿了,脸上泛起了有些悲伤的笑,“因为啊,娘就是在这里教姐姐做饭的,娘没空回来,爹……姐姐便回来,不能让这灶冷了。” 晖儿似懂非懂。 “好了,去帮姐姐烧火。”柳柳收起了思绪,摸摸弟弟的头。 晖儿点头,“好!” …… 云氏最终活了下来,只是这几年一直卧病在床,几乎一直都处于奄奄一息的状态,直到一年前柳柳带着弟弟出宫来看望她。 孙儿那张酷似儿子的面容仿佛点燃了她心里求生的欲望,一年下来,身子虽然仍是不好,但是至少能下地吃顿饭。 不过却也多了一个毛病。 糊涂了。 “来,云儿多吃点,吃饱了才可以好好念书,才可以考到功名为娘报仇!” 晖儿努了努嘴,在姐姐警告的目光之下点头道:“嗯,我吃!” “乖,娘的云儿最乖!” “您也多吃点。”柳柳给云氏添菜。 云氏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疑惑,似乎不知道她是谁似得。 “我是柳柳。”柳柳笑着答道,却没有解释。 云氏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转开了视线,继续跟“儿子”说话,“要多吃,多吃才能有精神念书……” “您也多吃……”晖儿也效仿姐姐给她添菜。 “好!娘吃!娘的云儿最乖!” 一顿饭便在云氏的糊涂之下,吃的倒还算是顺利,吃完了饭,又哄了云氏喝了药睡下了,姐弟两人方才离开。 “舅母,祖母便拜托你们了,我跟晖儿有机会便回来。”柳柳对云家大儿媳妇道。 “郡主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姑姑的。” 柳柳含笑又谢了,方才牵着弟弟的手离开,在走出了上房之后,却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身后的院子。 她不喜欢云氏,甚至恨过她,因为她,娘吃了不少的苦,爹也是十分为难,可是如今,却只剩下心疼。 “姐姐,怎么了?” “没什么。”柳柳低头看着他,微笑道:“这次回来,祖母又老了许多了。” “嗯,头发都白了。” 柳柳点头,“是啊,所以啊,晖儿以后要多哄哄祖母,知道吗?” “祖母老是把我当爹……”而他最不喜欢的便是这张跟爹长的很像的脸。 柳柳笑了笑,“不许不高兴!” “嗯……” “其实姐姐也曾经恨过祖母的。”柳柳继续道,“当初祖母不喜欢娘,也不喜欢姐姐,甚至还给娘吃了好多的苦头,当时姐姐发誓一辈子都不要理她了,可是等姐姐长大了方才明白那都不过是气话,我们是血亲,哪里真的有恨?” 晖儿看着她,半晌之后道:“姐姐,我没恨娘!” “嗯,姐姐知道。”柳柳摸了他的头,“好了,我们回去吧,晚了娘会担心的。” “好!不过姐姐,你一定要劝娘不要去!” “知道了,小人精!” “姐,我是人,不是精怪!” “当初你姐姐我还被娘说是小白眼狼了,现在说你小人精就不行了?我这是夸你!” “姐姐,你能跟我说说这些事吗?” “好。” …… 回宫的路上,两人一路都说着旧事,顺利回到皇宫之后,晖儿便等不及了,直接让姐姐去了乾元殿,柳柳无奈,只好听了他的。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乾元殿,可是却是第一次在外面徘徊了将近一个时辰也迈不进去。 “郡主。” 柳柳转过身,看着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知秋,深吸了一口气,“知秋姑姑。” “郡主来找长公主?” 柳柳颔首,宽袖下的手握了握,起步步入了这座依旧威严的宫殿,进了偏殿,却见知秋领着她往母亲平日休息的西暖阁,不禁诧异,“知秋姑姑,娘这个时间不是在处理政事吗?” “长公主这两日身子有些不适。” “娘病了?”柳柳顿时一惊,“什么病?怎么我不知道?为什么没告诉我?” “郡主放心,头疼病犯了,太医已经在针灸了。” “头疼?”柳柳心沉了,“这般多年了,还没好?” 知秋没有回答。 柳柳也没有再问,她也是这两年才知道母亲患了头疼的毛病,而且还是当日生了晖儿之后便落下的,可她居然是在这般多年之后才知道! 娘忽略了他们姐弟,她又何尝不是为了照顾弟弟便忽略了娘? 进了西暖阁,入了寝室,便见母亲躺在了床榻上,似乎睡着了,“知秋姑姑,你下去吧,我在这里等着就行。” “是。” 柳柳放缓了脚步走了过去,本不想惊扰母亲的,可是方才走近了床边,还是惊醒了她,而就在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心惊了一下。 “柳柳?”柳桥看清了人,眼底的冰冷与戾气随之收起,眼瞳恢复了幽深,“怎么来了?” “娘小心!”柳柳上前搀扶着她。 柳桥笑道:“没事。”靠着软枕坐着,“知秋告诉你的?” “没有。”柳柳道,随后转身到一旁桌子,提起了放在炉子上的茶壶泡茶,随后端着泡好的茶转身过来,“娘先喝口茶吧,这是太医配的药茶,对你的身子好的。” “嗯。”柳桥接了过来喝了一口。 柳柳赶紧接过,“娘可舒服些了?要不现在让太医再来看看?” “好多了。”柳桥看着女儿,思绪却有些恍惚。 柳柳搁下了茶杯,“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柳桥笑道,抬手抚了抚女儿的脸,“娘的小白眼狼长大了。” 柳柳听了这话,眼眶顿时一酸,吸了口气压下,“当然长大了,不过娘别叫我小白眼狼了,就算是白眼狼,也是大的!” “呵呵……”柳桥笑了出声,“嗯,是长大了,十六了吧?” “娘忙的连你女儿的年纪都忘了?” “娘老了。” “娘不老!”柳柳忙道,“娘还很年轻了,谁说娘老了?” 柳桥笑了笑,“好,我女儿说我不老就不老。” “娘,我帮你梳头吧。”柳柳道,“人家说头疼经常梳梳头有好处。” “好。”柳桥拍拍女儿的手,道。 柳柳笑了,“我扶娘!” “你娘还没老到动不了!”柳桥失笑,却还是让她扶着自己下了床,走到了梳妆镜前坐下。 柳柳拿起了梳子一下一下地梳着长发,只是,一个发现让她的眼眶再一次酸涩起来了,“娘……” “怎么了?”柳桥听出了女儿声音的不对,转过身,便见到女儿的眼眶红了。 柳柳想掩饰,只是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柳桥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随即,眸色一沉,凌厉绽放,“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没有……”柳柳摇头,“我只是发现了……娘有白头发了……” 柳桥失笑,拉过了女儿的手,“傻孩子,娘都四十了,有白头发很正常,哭什么哭?” “娘太累了……”柳柳蹲下身子,脸贴在了母亲的膝上,“娘是太累了……而我,还怪娘……我让晖儿不要怪娘,可我心里却在……娘,对不起……” 柳桥抬手抚着女儿的头,“傻孩子,是娘不好,这些年,是娘不好……” “不是!是我太不懂事了!对不起,娘!” “啊……”柳桥叹了口气,笑道:“那以后便不要怪娘了好吗?娘保证以后会好好的照顾你们。” “娘……”柳柳抬起头,又惊又喜,不过还是惊多于喜,“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是不是太医说了什么?还是……” “没事!”柳桥打断了她的话,“娘只是累了。” “娘……” “在外面站了那般久都不进来,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劝娘不要去西南?” “娘装睡?” 柳桥笑了笑,“没有,只是这身子不中用。” “那娘可以不去吗?”柳柳说回了正题,“娘,朝廷这般多人,谁去不行?为什么一定要你去?分明是有阴谋!” “这次还真的非娘去不可。”柳桥笑道,眼底流过了一抹幽光,“苗族说他们手头有能够救你皇帝舅舅的解药,只有我去才可以谈交易。” 柳柳张嘴想说什么,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等你皇帝舅舅好了,娘就带你们回老家好不好?”柳桥继续道,“到时候,娘便天天陪着你,不,也不行,我的柳柳长大了,该找夫君了。” “娘,别去好不好?”柳柳说出话来了,却是哽咽,“我宁愿娘没时间陪我们,也不想让娘去冒险!娘,他们分明是不安好心的,娘若是去,一定会很危险的!娘,我跟晖儿已经没有了……”爹这个字,哽在了喉咙,“不能再没有你!” “娘没有选择。”柳桥却摇头,幽深的眼瞳中有着极深的疲倦,“若是不去,娘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柳柳,娘真的累了,这般多年……娘真的累了……” “娘恨爹是吗?”柳柳忽然道。 柳桥神色一僵。 “以前娘不愿见晖儿,我以为娘是见了晖儿便想到了爹会伤心,可是……娘,其实你心里恨爹的是吗?你恨爹不守承诺没回来……你不见晖儿,不是因为怕想起爹,而是因为恨爹是吗?”柳柳第一次将心里的猜想说出来。 柳桥没有回答,只是抬头轻轻抚着女儿的头。 “我知道娘有多爱爹便又多恨他丢下我们。”柳柳继续道,“我也一样的!娘,不要让我恨你好不好?爹走了这般多年,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日,我不想再重复当年的痛苦,娘,你怕撑不下去,我也怕!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撑一次!娘,我也好累!弟弟还这般小,我一个人照顾不来的!弟弟他要读书识字,要成家立业,娘,我做不来的!” “柳柳,娘会回来的。” “爹当日不也是这般说的?!”柳柳忽然间站起,失控喝道,“可结果呢?!他没有回来!七年了,都没有回来!我不想在听到保证一定会回来的话!我更不想再等另一个七年!娘,我害怕,我也害怕——” 柳桥僵了手。 “我没你想的懂事,更没有你想的坚强!我只是被逼的!被你逼的!娘,你不要再逼我好不好?我会疯的!”柳柳跪在了地上,满脸泪痕,“娘,我不要你也离开……我怕……我真的怕……娘,我已经没有爹了,不能再没有娘……就算你不理我也好,就算你变的再可怕也好,只要我能看到你,只要你还在就可以!娘……别丢下柳柳好不好?” 柳桥蹲下了身子,将女儿拥入了怀中,而这般的拥抱,却是好多年好多年都没有过了,“柳柳,对不起……”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柳柳却失控地推开她,“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要你不许丢下我!我要娘亲,要一个一直陪着我的娘亲!我没了爹了,你不能再让我没了娘——” 她来之前便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要跟她说道理,说不能去的道理,可是,说什么道理?!她是她娘!她还要跟她说什么道理?! “你就是不想要我跟弟弟了是不是?!你就是不想要我们了!所以这般多年你不理我们!你早就存心了要将我们丢下是不是?什么去给皇帝舅舅找解药?!我们难道比不上皇帝舅舅?你为了他宁愿冒着丢下我们的危险去给他找解药?!不是——你就是不想要我们了!七年了,你等不及了,你要去找爹是不是?!爹让你等五年,现在七年了,你再也等不及了是不是?!可是爹他要你改嫁,不是要去陪她,你怎么可以……” “啪!”的一声打断了柳柳歇斯底里的话。 柳桥浑身颤抖,眼底迸出了极深的愤怒,“你给我闭嘴!” 柳柳捂着发疼的脸颊,却并未闭嘴,“闭嘴?我闭嘴了这般多年了你还要我怎么闭嘴?你既然不要我了,我为什么还要听你的!你就是不要我们了!柳桥我恨你——”几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吼出了最后一句话,然后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冲了出去。 “柳柳——”柳桥起身去追,可这才起身,身子便站不稳,直接摔回了地上。 “长公主!” 柳桥挣扎地想起身,可是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长公主?!来人……” “不要叫了——”柳桥厉声喝止,低头看着自己发颤的右手,声音嘶哑,“不要叫了……” ------题外话------ 最后一张字数太多,剪开两章,下一章一个小时后上传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280大结局下(下篇2)全文完 柳柳冲出了乾元殿,便迎向了来等他的晖儿。 “姐……” 柳柳停下了脚步,却止不住脸上的泪。 “姐姐……”晖儿面色发白,“怎么了?你怎么了?怎么哭了?脸……谁打你了?!谁打你了?!” “走!姐姐带你回家!”柳柳没有回答,拉过了晖儿的手便往前走。 晖儿一边跟着她走一边继续问着,“姐,怎么了姐?谁打你了?你不是去见娘吗?怎么会……”话停下了,脚步也停下了。 柳柳拉不动他,不得不停下脚步,“我叫你走你听到了没有!” “姐……”晖儿看着她,“娘打你的?” 柳柳抬手抹了眼泪,“谁也没打我!我让你跟我回家,听到了没有?” “我去找她!”晖儿甩开了姐姐的手,转身便往乾元殿跑。 柳柳一愣,随即追了上去拦住了他,“你去干什么?!” “我去找她!她怎么可以打你!她要打人就打我,她打你做什么?!”晖儿一边哭着一边怒道,“她要打就打我!长的像爹的人是我,她不喜欢的人也是我,她打我就是,打你做什么?!” “晖儿……”柳柳上前蹲下身子抱着他,“晖儿,姐姐不知道怎么办……晖儿,姐姐真的不知道怎么办……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姐姐该怎么办?” “姐别哭……姐姐别哭……我保护你!我保护你……我这就去找她,我不许她打你……她怎么可以打你……她是娘,她最疼你的了……她怎么可以……姐,都是我不要,都是我不好是我让你去找她的!都是我不好!我应该自己去的……姐,别哭……” 姐弟两人几乎是抱头痛哭。 许久许久,方才缓过来,柳柳抹干了眼泪,“走,我们先回去!” “嗯……” 姐弟两人回到了住处,晖儿便着急地要找太医来给姐姐看伤,不过却被柳柳阻止了,“没事,待会儿用热鸡蛋敷敷就好的。” “姐……是不是很疼?” “不疼。”柳柳挤出了一抹笑意道。 晖儿低了低头,“姐姐,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我没事!”柳柳抬手敲了一下弟弟的头,可方才敲完,心里便涌出了一阵酸痛,许多许多年前,他们也是这般对她的,可是现在…… 晖儿抬头,“姐姐,是不是她不肯听你的?” “晖儿……”柳柳吸了口气,“没事!娘又不是现在就走,我们慢慢劝!没事的!” 晖儿好像说什么,可是看着姐姐红肿的脸颊,最终什么也没说,“我去找知冬姑姑给你煮鸡蛋……”说完,便下了炕床去了。 柳柳方才卸下了伪装的笑容,“爹……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 不管姐弟两人如何的不同意,西南一行仍在筹备,除了朝政需要交代之外,承平帝更是需要交代,这些年,承平帝一直处于昏迷之中,无数的太医郎中开始了无数的方子,用了无数珍贵的药材,可是却也只能吊住了他的性命。 一吊便这般多年。 “皇兄这些日子如何了?”柳桥步入了寝殿,便见德妃正在给承平帝按摩着双腿。 德妃看向她,手里的动作并未停下,“还是老样子。” 柳桥颔首,凝视了床上昏迷的承平帝,这般多年过去,不知道是因为一直昏迷还是因为用了无数珍贵药材的缘故,除了气色差些以及消瘦一些之外,承平帝仿佛没见老,“过些时候我要去西南一趟,皇兄便拜托德妃娘娘了。” 德妃停下了手中按摩的动作,看向她沉吟会儿,“你真的要去?” “嗯。”柳桥颔首,“德妃娘娘不同意?” “你是去为皇上寻解药,本宫如何会不同意?”德妃道,“只是这些年宫里朝中的事情都是你在打理,你这一走,本宫担心……” “你放心,我走之前会安排好一切。”柳桥道。 德妃看了看她,似乎还想说什么,只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我想跟皇兄说说话,信吗?” 德妃颔首,随即起身离开。 柳桥拉起了承平帝的手,按摩着他手臂上的肌肉,“好多年了……多的我都记不清是多少年了,皇兄,我累了,想来你也累了吧?所以这一次,就做一个了断吧。” …… 便是没有刻意地打听,可是像长公主要去西南这般大的事情,便是不去打听也一样传到耳中,柳柳知道,母亲没有听她的话。 “姐……”晖儿担心母亲去西南的事情,可是更加担心姐姐,“你别这样,别吓我……你如果难过就哭吧……或者,你打我?” 柳柳笑了,却比哭还难看,“笨,姐姐怎么舍得打你……” “姐……” 晖儿无法安慰姐姐,只能硬着头皮去见他最想见也是最怕见的人,可是,却没有进去见人,而是跪在了门外。 初春的细雨带着入骨的凉意。 知秋撑着伞给小主子挡雨,“晖儿少爷,你就听话起来吧!长公主就在里面,你有什么想说想求的就去就是,这天还冷,又下着雨,你这是做什么?” “我不进去!”晖儿却坚决摇头,“我也没什么求的,就是求她不要去西南!我知道她不喜欢见到我,我也不去碍她的眼,我就跪在这里求!她答应了就起来,她不答应我就跪死在这里!” “晖儿少爷,你这是……”知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晖儿抬头看着她,“知秋姑姑,我不是威胁她,我是她生的,是姐姐养的!现在她要去那般危险的地方,我怎么可能不管?姐姐难过,我更不能不管!知秋姑姑,你进去吧,不要管我了!” “你这孩子……”知秋又是着急又是心疼,“晖儿少爷,去西南的事情是国家大事,你母亲也不是要去送死,她是去谈判,除了你母亲之外,还有很多人一同前去的,护卫士兵更是不能少,知秋姑姑也会跟着去的!还有在西南那边也有朝廷的军队,没有你跟郡主想的那般危险!” “知秋姑姑你不用哄我了,西南那些苗人都是怪物,会吃人的!而且……而且……”晖儿的声音哽咽了,“当初……爹跟皇帝舅舅……不也是有很多人保护的吗?还不是一样……知秋姑姑,我不要没了爹又没了娘……我更不要姐姐难过……” “晖儿少爷……” “你进去!”晖儿抬手推了她,“你进去告诉她,我就在这里跪着!除非她答应我不去……”话没有说完。 目光定在了前方的门口。 知秋转身,便见到了柳桥站在门口处。 晖儿握紧了拳头,脸上生了怯意,可是想着偷偷伤心的姐姐,最终咬着牙迎向了她的目光,一字一顿地道:“娘,孩儿求你不要去西南!” 柳桥缓步走了出来。 “长公主!”知秋忙上前撑伞。 柳桥夺过了她手中的伞,扔到了一旁。 “长公主……”知秋见这般便知不好。 “你……你撑伞啊!”晖儿也着急了,他很少很少见到她,可是,姐姐说的他都记得,姐姐说她身体不好,是生他的时候弄的,“你不能淋雨,你撑伞!”说完,便爬起来,走到了那被仍了的伞边,捡起来又跑了回去,想给她撑伞却不够高,“知秋姑姑!知秋姑姑……” 知秋想上前,不过却被主子一记眼光阻止了。 “你……”晖儿急的哭了。 柳桥缓缓蹲下身子。 晖儿赶紧举起了伞遮住了她,随后发现,这似乎是他们靠的最近最近的一次,“娘……娘……” 柳桥抬起了手,似乎想要抚他的脸,可是,手在碰到了他的脸的时候却顿住了。 晖儿心里猛然痛了一下,“娘……” 柳桥站起身来。 晖儿手里的伞掉下。 母子二人便这般站着。 “回去。”仍是那般冷淡的声音。 晖儿眼眶湿润了,双唇紧紧的抿着。 “你若是要淋雨,我就站在这里陪你一起淋。”柳桥继续道,“但是,西南之行,谁也阻止不了。” “我跟姐姐是担心你!” “我不需要这些担心!” “你——”晖儿浑身颤抖,“我跟姐姐就这样让你讨厌?” 柳桥没有回答。 “那我也讨厌你!”晖儿吼了一句,随后便转身跑走。 柳桥道:“跟着他!” 知秋只得应道:“是。” 细雨仍旧下着,柳桥抬起头,让冰凉的雨水落到了脸上,却始终敌不过心里的冰凉…… …… “太医,晖儿怎么样了?”柳柳神色着急地问道,“他只是淋了一下雨,怎么就这般严重了?” “晖儿少爷的底子本来就弱,如今的天又还冷,晖儿少爷淋了雨染了风寒,在加上心有郁结,方才这般严重,不过郡主放心,下官开几剂药退烧,等退烧之后便无事了。” “可若是退不了烧呢?” “郡主放心,晖儿少爷的烧并不厉害,喝了药便能退下的。” 柳柳压下了心里的不安,“多谢太医。” “不敢,下官下去开药了。” 柳柳颔首,让人送了太医,随后便守在了床边,看着烧的脸都红了的弟弟,心里即使自责更是难受,“你傻了你,谁让你去淋雨了?那是我们的娘,你这样做不是傻吗你?” “姐……晖儿……晖儿帮你……” 柳柳红了眼眶,“好,晖儿帮姐姐!” “娘……” 听了这声叫唤,柳柳的眼泪便忍不住了,“姐姐在这,姐姐在……”忽然,一双手覆上了她们的,她抬头,便见到了未曾想过会在这里的人。 看着眼前的人,明明心里是高兴的,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愤怒,“你来做什么?” 柳桥没有回答,松开了手抚了一下儿子的额头,“烧的不算厉害。” “这还不算……”话说了一半便停下了,压低了声调才到:“晖儿才七岁!”说完,又不争气地哭了,忙抹干了眼泪之后道:“你回去吧,我来照顾晖儿就行了,你不是还要准备去西南吗?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 “柳柳……” “你走啊你!”柳柳喝道。 柳桥看着女儿半晌,最终起步离开。 “你站住!”柳柳忽然叫住了她,“他是你儿子,是你亲生的儿子,他病了,你该照顾他的!你应该照顾他的!”说完,便走过来,拉着她,“你过来,你照顾他!你来照顾他!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你自己都不管,我管来做什么?我不管了!”说完,甩了手便走了。 柳桥看着女儿匆匆而去的背影,笑了笑,看向儿子,“你姐姐这性子啊……” …… 柳柳这次是真的不管了,出来之后便一直没有进去,晖儿是她生的,就算她再不喜欢,再讨厌也是她生的,凭什么她什么都不管?! 恨爹又如何? 恨爹晖儿就不是她儿子了? 她儿子病了,本来就该她来照顾! 这股狠心的劲一直持续到了半夜,最终还是忍不住进去了,脚步轻轻的,不知道是生怕惊扰了休息的人,还是不愿意让母亲发现。 她只是想看一眼就走的,可是,当她看见了床边的身影,却是怎么也挪不开脚,记忆中,她从未见过娘这般守着弟弟,便是三岁那年晖儿出水痘也是如此。 那日母亲的话再一次浮现在她的耳边。 她说,她累了。 她说,她怕是撑不下去…… “娘……”心里忽然涌现出来的不安让她急忙冲了过去,紧紧地抱着眼前的母亲,“娘,你不要丢下我们好不好?” 柳桥拍着女儿的背,“傻丫头,娘怎么会丢下你们?” “可我害怕……这般多年,娘几乎不管我们……更从未管过弟弟……现在……娘,我怕……我怕你忽然对我们这般好……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说不出来。 她怕,在美好之后,便是厄运。 就跟当年娘怀了弟弟,爹却…… “娘,你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你去西南到底有多危险?娘,皇帝舅舅很重要,可是,你跟更重要!娘,别去好不好?” “娘没事。” “你说谎!”柳柳不信,“如果没事,你好端端的对弟弟这般好做什么?你好端端的说什么累了,说什么撑不住了?娘,你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我长大了,我可以帮你分担的!” “娘只是累了。”柳桥仍是道。 “娘——” “真的只是累了。”柳桥继续道,“还有便是,娘厌倦了如今的这些生活了,这一次去西南,能找到解药是好,找不到,娘也不希望你皇帝舅舅继续受苦,还有这大周的江山,也需要有人继承,柳柳,娘只是累了而已。” “可是……” “娘知道你担心娘,可是西南娘必须去。”柳桥打断了女儿的话,“不仅仅是为了你皇帝舅舅,为了他的江山,也是为了你,为了娘的柳柳,你长大了,不该再过这样的日子。” “可是……” “别说了。”柳桥没有给女儿说下去的机会,“别吵醒你弟弟。” “我求你也不行吗?” “柳柳,听话。” 柳柳猛然站起了身,什么也没说地转身跑了出去,听话听话,又是听话,她连一句真话都不肯告诉她,让她如何听话! …… 晖儿的病好的很快,只是,在他醒来之后,守了他一夜的母亲却已经离开了,便是从宫人的口中得知了母亲照顾了他一夜,也仍是不信。 “姐,娘真的照顾了我一晚上?” 柳柳看着弟弟想高兴又害怕是假的神情,心里苦涩万分,“是真的。” “那娘……娘答应我了?” 柳柳摇头。 晖儿笑容僵住了,好半晌才咬牙道:“那我再去求!” “没用的。”柳柳阻止了他,“她不会听我们的。” “可是……” “这事你不要再管了!好好养病,快点好起来!” “姐……” “听话!” 晖儿只好不情不愿地点头。 而柳柳,在说出了听话两个字的时候,不禁自嘲起来,听话……听话……她果真是柳桥的女儿! 没错!她是柳桥的女儿,怎么能够这般轻易便放弃?就算阻止不了她,但是也要弄清楚她到底为什么要去西南! 为了皇帝舅舅大周江山?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为何忽然间对他们这般好? 没有任何的原因,只是因为累了? 她如何相信?! 从母亲口中得不到消息,只能从她身边的人下手,第一个自然便是知秋,只是,这个过程也是艰难,最后,几乎以死相逼了,方才得到了答案。 “知秋姑姑……你……你说是真的?真的有爹的消息?” 知秋神色却是凝重,“目前苗族的族长跟长公主有些渊源,他很很清楚长公主与驸马之间的感情,所以,很可能是一个局。” “局……”柳柳激动的心情凉了大半。 “嗯。”知秋道,“单单是解药未必能够请的动长公主,可是若是加上了驸马的消息,那就更有把握了,如今大周是长公主掌权,若是除掉了长公主,大周必定大乱。” “可能够让娘相信的线索……” “郡主。”知秋叹息道,“这般多年了,为何偏偏在这时候出现这些线索?” 柳柳抿紧了双唇,许久之后方才继续:“娘……她相信吗?” “奴婢不知,只是……”知秋的话顿了顿,方才继续,“当苗族送来这些消息的时候,长公主很冷静。” “怎么会……” “郡主。”知秋犹豫了会儿,“这般多年……长公主过的很艰难……过多的思念与感情……只会让她更加的痛苦……” “你的意思是……娘……娘她对爹已经……” “奴婢不敢揣测长公主的心思,不过有一点奴婢却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此次西南之行后,长公主会改变对晖儿少爷的态度的,或许,她还能当一个好母亲。” 柳柳咬着牙沉默许久,“可我还是希望是真的……知秋姑姑……我也不相信娘会磨光了对爹的感情……他们经历了这般多……知秋姑姑,我一直一直希望有朝一日,爹会回来……” 知秋沉默。 三月,春暖花开。 筹备了整整一个月的西南之行,在三月初三这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启程了。 “娘!”柳柳提着一个食盒冲了过来,拦住了正要登上马车的母亲,“这是我亲手做的生辰蛋糕!你拿着,等你回来了我再给你补过生辰!” 柳桥一愣。 “今年是你四十岁的生辰,是大寿!”柳柳笑着,声音却是哽咽,“所以,你一定要回来!” 柳桥伸手接过了食盒,笑道:“好。” 浩浩荡荡的队伍出发了,柳柳站在皇宫的角楼上,远远地目送着,就在刚才,其实她还想说,娘,把爹一起带回来。 可是,不能说。 “娘,柳柳想一家团聚……” “姐。”晖儿伸手牵紧了姐姐的手,“我们一起等娘回来!” 柳柳弯下腰,抱着他,“嗯,我们一起等娘回来!”还有爹!爹,如果你真的爱我们疼我们,便跟娘一起回来!你还没见过晖儿了! …… 宜州,西南边陲之地,虽名为州,却是一个与京城差不多大的小城,自然,没有京城的繁华,而且,满目可见战火的痕迹。 昔日易之云从军之时本该来却没来成的地方。 却不想在二十多年后,她来了,以长公主的身份,带着杀戮而来。 “参见长公主。” 长公主的仪仗没有进入县城,而是直接进了边境线上的军营,亲自来迎接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镇守边疆多年的万将军,永和公主的驸马。 与承平帝年岁相差不多的万将军可以说是老将了,不过岁月的流逝并未带走他征战沙场的雄风,便是头发斑白了,精神却仍是抖擞。 “姐夫不必多礼。”柳桥下了马车,身上繁复的衣裙已经换成了简单的装束,便是连发髻也梳的极为简单,淡淡笑道:“有劳姐夫亲来迎接了。” “末将不敢。”万将军笑道,“营帐已经准备好了,长公主这边请。” 柳桥颔首,起步往前,“本宫入住军营可有不妥?” “长公主为国事而来,自然无不妥。”万将军道,“而且,军营比城里将军府更安全。”说完,便又道:“不过永和恐怕还过些时候才能见着长公主了。” “待事情解决,本宫便亲自去向永和皇姐赔罪。”柳桥笑道。 王将军笑道:“永和一直都想着见见长公主这个皇妹,只是开始那几年一直没什么机会,后来……事情一多了,就更没机会了,如今难得有机会,是得好好见见了。” 两人进了营帐,“军中简陋,委屈长公主了。” “这里很好,姐夫费心了。”柳桥笑道。 万将军道:“商谈事宜末将会安排,长公主这几日先好好休息,等商谈一事安排好了,末将再护送长公主与苗族长相见。” “嗯。”柳桥颔首。 万将军退了出去。 柳桥起身相送,待将人送走了之后,脸上的精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长公主的脸色不好,可需要宣太医?”知秋忙扶着主子坐下,问道。 柳桥摇头,“不用,只是太累了而已,休息一下便好。” “是。” 柳桥揉了揉额头,“找个时间让知春他们来一趟。” “是。” 柳桥扬手,“你先下去吧。” “是。” 待知秋退了下去之后,柳桥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香囊,这是随着苗族的所谓国书一起送来的,是当年他走之前,她亲自给他带上了的。 香囊她亲自绣,里面的平安结她亲自打。 做不了假。 可是…… 易之云,你真的还活着吗? 可是七年了,你若是活着,这七年又去了哪里? 是跟那十年一样吗? 可是如何断定我还是当年那不顾一切等你一辈子的傻丫头了? …… 军营的夜很安静祥和,可在这祥和的背后,隐藏着的是一处又一处的暗哨,只要有些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这些人的眼。 可是,凡事都有例外。 深夜子时,一道人影躲过了一处又一处的暗哨,直接到了主将的营帐,而此时,主将的营帐内并未熄灯,营帐的主人万将军甚至没有卸下白日的盔甲,像是知道有客人会来似的。 那人影入了营帐,烛火之下并未暴露他的真容,因为除了眼睛和双手之外,他全身都包裹黑色的夜行衣中。 “为什么不阻止她来!” 黑衣人一进来,便沉声质问。 万将军放下手里的兵书,“本将没有任何理由阻止她来,而且,她是为了解药而来!” “我说过我将解药拿到手,你为什么不给我多些时间!” “不是我不给你时间,而是苗人不给!”万将军道,“况且,如果不是皇上的身体已经撑不下去了,她也不会冒着这般大的风险前来!” 黑衣人沉默,只是眼瞳之中仍是可见愤怒。 “不管怎样,她已经来了。”万将军道,“她既然敢来,便必定是做好了完全的打算,你无需太过担心,况且,本将手下的亲兵也不是吃素的!难道还护不住她?” 黑衣人沉默半晌,“那请万将军务必保护好她!”说完,转身离去。 “她就在军营中。”万将军道,“你真的不去看看她?” 黑衣人脚步顿住,身子也同时一颤,半晌,道:“她平安就好!” “这些年我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不过,据我所闻,她过的并不好。”万将军继续道,“平安是平安,而且高高在上,大权在握,只是,这些于她来说好与不好,老夫想你应该最清楚。” 黑衣人攥紧了双拳,许久之后才道:“你应该知道我不见她比见她更好!”声音低沉而沙哑,说完,起步离开。 人影避过了暗哨出了军营,随之与另一道人影碰上,须臾的停顿之后,两人随之交手,不过几招过后,便停下来了。 “你为何在此?” “知秋发出信号,让属下来见长公主。” “你……见到她了?” “属下正要去。” 黑衣人沉默,许久许久,方才继续开口,“别让她看出端倪!”声音缓慢,似乎说的很艰难。 “……是。” …… 另一道人影避开了处处暗哨,进了另一座营帐,同样是未曾熄灯的营帐,不过这回,这人虽穿黑衣,但是却并未蒙面。 “知春参见长公主。” 柳桥微笑颔首:“起来吧。” “谢长公主。”知春起身。 “这些年辛苦你了。”柳桥笑道,“知夏可还好?” “属下两人都还好。”知春道,“谢长公主关心。” “那就好。”柳桥笑道。 知春抬头:“不知长公主召属下过来有何吩咐?” “本宫方才到宜州,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柳桥笑道,“只是有些不放心你们,才让你们过来见见,如今见你们无恙,那本宫就安心了。” “多谢长公主关心。”知春回道,眼底却闪过了一丝疑惑,“长公主要属下等查探的事情,属下已经有了线索,长公主可要……” “你与万将军可有联系?”柳桥却忽然问道。 知春一愣,“属下两人奉命入苗族以来一直处处小心,并未与万将军表露过身份,亦未联系过。” “是吗?”柳桥还是淡淡笑道。 “不知长公主为何这般问?” “没什么。”柳桥笑道,“你既然没跟万将军联系过,那这军营的防卫实在有待改善。” 知春心中一凛,“长公主……” “不过以你们的武功,倒也不能完全怪军营防卫不好。”柳桥继续笑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若是有其他的事情,本宫会让知秋联系你。” 知春迟疑会儿,“长公主,关于驸马的消息,属下查到了一些线索……” “本宫累了。”柳桥却打断了他的话,“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 知春看了她会儿,低头,“是,属下告退。” “奴婢服侍长公主休息。”待知春走了之后,知秋上前道,虽然觉得主子有些不对劲,但是也没有多问。 柳桥抬起头看着她,“知秋,本宫有些冷。” 知秋一愣,这已经是五月中旬的天了,而且这西南又是温热的气候,“长公主可是不适?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不用了。”柳桥却道,“本宫只是觉得冷而已,冷进了骨子里一般。” “长公主……” “别这般叫我!”柳桥忽然厉色道。 知秋更觉不对劲,“主子,你怎么了?” “没什么。”柳桥收起了厉色,“只是觉得冷,好冷好冷……” “你奴婢给主子添火炉?” 柳桥看了看她,笑了,“没用了。” “主子……是不是知春哪里不对?” 柳桥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往屏风之后的睡榻走去,“我累了,该好好休息了。” 知秋心里有些不安,可是如今主子不说,她也没有法子,只能好生伺候。 …… 夜,更深了。 知春走出了军营,没有意外地见到了方才相遇的黑衣人并未离去,整了整神色,上前,“爷……” “她……”黑衣人一句话却说得极为的艰难,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似得,“可还好?” “长公主一切都好。”知春回道,“只是……长公主似乎发现了。” “什么?!”黑衣人大惊,“我不是让你小心,怎么会……” “长公主召属下前去,似乎就是为了试探。”知春道,随后将见面的情况一一说出。 黑衣人沉默,许久许久,方才苦笑道:“她啊……”说出了两个字之后,便不再说下去。 “如今该如何做?” 黑衣人又沉默许久,“什么也不要做,做好她交给你的任务就好!” “可是……” “没有可是!”黑衣人沉声下令。 知春看了看他,随后,低下了头,“是。” 沉默,在黑夜中蔓延,许久,黑衣人低沉开口:“你先回去。” “爷,今天是……” “我有分寸。”黑衣人不等他的话说完便道。 知春应道:“是。” 随着知春的离去,周围恢复了安静,便是连山林草丛也坠入了梦乡,寂静的没有一丝的声响,黑衣人并未离去,静静地望着远处燃着火把的军营,一直站着,任由着深夜的黑暗将他吞噬,直至,黎明的到来,淡淡的晨光照在了他的身上,却只是照出了一身的冰凉。 那裸露在外的双眸中,有着极深的隐忍与刺骨的思念,然而,最终归于决绝,在深深地凝望了前方已经生气了炊烟的军营一眼,转身往西面的丛林奔去,最终在丛林深处的一处竹楼停了下来,却不是寻常的停步,而是整个人仿佛遭受了巨大的痛苦一般,跌倒在了地上。 撑着地面的手五指抠进了土里,一点一点地站起,双眼因为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而泛起了猩红,踉跄地艰难站起,一步一步地走上了连同二楼的楼梯。 这竹楼与当地苗人居住的屋子一般,底层空着,用来饲养家畜,而上层方才是日常居住之地,连同二层的楼梯并不长,可他却是走了整整一刻钟。 待走到了居室的门口,背脊上的黑衣依然被汗水浸湿。 手,推开了竹门,没有意外地见到里面坐着一个人,身上穿着的是苗人的服饰,不过脸庞却蒙着一张轻纱,将眼睛一下的脸全部遮盖,而那露在面纱之外的眼睛,浸满了怨毒。 黑衣人像是没有见到她似乎,忍着痛苦往往屋内一旁的床榻走去。 “你是不是去见她了?!”女人起身,面容狰狞地质问。 黑衣人没有理会她,径自走到了床榻边,坐下,抬手扯落遮盖了容貌的黑色面纱,露出了一张苍白的可怕的脸。 若是柳柳在此,必定惊喜若狂。、 就算脸苍白的可怕,便是因为忍受痛苦而狰狞,便是那两鬓的鬓发有了花白之色,可她还是可以一眼便认出来的! 是她爹! 是易之云。 朝阳穿过竹楼的窗户照在了他的脸上,让他的脸色更加的透明,他看向怒然站起质问他的女人,嫌恶道,“滚。” 很轻的一个字,可仍是那般的伤人。 女子疯魔了一般冲到了他的面前,狠狠地抓着他的肩膀,那双浸满了怨毒的眼眸有着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愤怒与憎恨,“易之云,你还想着她!你居然还想着她——” “滚——”易之云猛然扬手,将人给推开。 女子闪避不及,整个人往后跌倒在了地板上,脸上的面纱也随之落下,露出了一张毁了一半的脸,那脸上的伤痕,便是已经愈合,却还是可以看出是烙铁的印记。 不过虽然毁了半边的脸,可仍旧是可以分辨出女子的身份。 正是秦霄口中依然死去的云柔。 她慌忙地将面纱重新戴好,遮盖住了那可怖的疤痕,紧张地看向易之云,生怕从他的眼中看出了嫌弃一般,可是,当她看向了他的眼睛,心里的慌张顿住转为了怨毒,转为了恨意,原本摁住了面纱以防它再次掉落的手一扯,那可怖的脸又一次暴露在阳光之下。 “很可怕是不是?很可怕是不是?!”她厉喝道,狰狞的神色让那张本就可怕的脸更是如鬼一般,她再一次冲上前,擒住了他的肩膀,一字一字地道:“我是为了救你才弄成这样的!我为了救你,什么都可以牺牲,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能够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可你为什么就不肯爱我?!为什么?!我有什么比不上柳桥?我有什么比不上她?!当初不惜一切代价救你的人是我!这些年陪在你身边的人也是我!她什么也没做过,什么也没有——为什么你就是爱她不爱我?!我有什么比不上她——” “滚——”易之云的脸色却是没有半丝的转变,仍旧是那般的冰冷,“滚出去——”而这次说完了话之后,身体随之痉挛,一口艳红的血吐了出来。 云柔布满怨毒的眼中多了癫狂之色,“很痛苦是不是?很痛苦是不是?只要你保证以后不再去见她,我就给你解药!易大哥,只要你不去见她,只要你永远陪在我身边,我就给你解药,我就帮你解除痛……” “滚——”易之云沉声一喝,同时再一次将人给推开,而代价便是又一次的呕血。、 云柔这次没有摔倒,只是踉跄地后退了两步,泪水也随之夺眶而出,一字一字冰冷无比,“你宁愿痛苦至死也不愿意答应我?就算是说谎偏偏我也不愿意?!” 易之云没有说话,只是那冷漠已然是最清楚不过的回答。 “为什么?”云柔走到了他的面前,蹲下了身子仰视着他,这本是最卑微的姿态,可是配上了那张狰狞的脸,配上了眼里的怨毒,只让人觉得瘆人,“因为我这张脸吗?还是因为我不干净?”说完,不等易之云回答,便又道,“可是易大哥,我是为了救你,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我怎么会被那些畜生糟蹋——”话落,猛然起身再一次拽住了他的肩膀,靠近了他,每一个字都充斥着怨毒,“你以为柳桥又有多干净?!你不在的这些年,她恐怕不知道爬了多少男人的床!她算什么东西?如果不是出卖自己的身体,大周朝堂的那些男人岂会听令于她?易之云,她早就被其他男人睡烂了——”、 “你闭嘴!”易之云倏然大怒,扬手狠狠地摔了她一个巴掌,而震怒过后,便是又一次的呕血,然而这一次,却并未让他停下手,他半跪在了地上,伸手掐住了被他打落在地的云柔,猩红的眼瞳中满是杀气。 云柔却并无丝毫的恐惧,有的只是畅快与恣意,“杀……了……我……她也……被……被人……睡……睡……烂了……” 易之云眼底的杀意更浓,手中的力度也随之加重。 云柔的脸由苍白转为灰白。 “住手!”随着一声怒喝,易之云被一道劲道给踢翻,力度大的将床榻也给压垮了。 “小姐!”出手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愤怒而关心,他身上穿着苗人的服饰,不过却也不是苗人,而是当日在太子府坚持带云柔走的男人,“小姐,你没事吧?” “谁让你伤他!?”刚刚在鬼门关边走了一圈的云柔却是扬手给了男人一个耳光,“谁让你伤他?!” 男人眼底的关切淹没在了深沉之中,“他想杀你!” 云柔没有与他争辩,而是跌跌撞撞地起身冲到了易之云面前,慌忙地去扶他,“易大哥……” “滚——”便是已然奄奄一息,可仍是推开了她。 云柔只觉自己的心又一次被揉碎成了千百片,含泪悲痛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我你有什么比不上她?我有什么比不上她——” “你……根本不配……与她相比……” 云柔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出声。 不是什么地方比不上! 而是根本不配跟她比! 根本不配—— “不配……不配?”她踉跄地站起身来,一边笑着一边哭着,“呵呵……不配……呵呵……” “小姐!” 云柔甩开了上前来搀扶她的男人,死死地盯着易之云,“是不是只有她消失了,你才肯看我一眼?才肯对我有一丝的怜爱?” 易之云眼底迸出了冰冷的煞气,“你敢——” “你怕了?你怕了是不是?”云柔连忙跪坐下身子,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易大哥,你怕了是不是?那你答应我不离开我,我就不动她,只要你答应我不离开我,我就不杀她!” 易之云睁开了她的手,“如果你敢伤她一根头发,我一定将你千刀万剐!” 云柔几乎听到了自己的心又一次碎成了千百片的声音,“千刀万剐?千刀万剐?呵呵……”笑了半晌,随后,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好!那我就看看你如何将我千刀万剐!”说完,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倒出了一颗红色的药丸,递给了易之云,“解药,吃吧。” 易之云不动,眼底的杀意也未曾褪去。 “吃啊!你不吃解药怎么将我千刀万剐?”云柔笑着道,却是瘆人无比,“哦,不是,是先看我如何将你心爱的妻子弄死!”说完,不待易之云发作,便道:“也不对!她现在可是大周的监国长公主了,我哪里有本事杀她!而且,弄死了她,也实在是太便宜她了,不如这样吧,就让她跟大周皇帝一样,一辈子躺在床上?” 易之云直接动手,不过还未碰到云柔,便又被踢翻。 云柔又爬了过去,伸手抱着他。 易之云即便再不愿意此刻也没有力气推开她。 “易大哥,你别生气,别生气,我不杀她了,不杀了……你别生气……”云柔轻声说着,便像是在哄着孩子一般,“只要你不去找她,只要你不见她,我就不杀她了!易大哥,我不杀她了,你别生我的气!来,来,快把解药吃了!吃了解药你就没事了!就会没事的……”说着,便将手里的药丸塞进了易之云的嘴里,“易大哥,我真的真的很爱你,真的很爱你,你也爱我好不好?” 易之云没有回答,而是呕出了一口血,连同那方才被她塞进嘴里的药丸一同呕了出来。 “易大哥!”云柔慌了,“你不要有事!你不要有事!”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对那男子喝道:“快拿解药来!” 男子眼底仍是一片无底的幽暗。 “快——”云柔狰狞喝道。 男子垂下了眼眸,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瓷瓶,倒了一颗药丸,走到了易之云的面前,蹲下伸手擒住了他的下巴,将药丸塞了进去,随后,一击他的胸膛。 易之云身子痉挛了一下。 “你干什么?!”云柔勃然大怒。 男子一字一顿,“让他将药吞下去!” 云柔方才作罢,抱着易之云便又是一阵温柔低语,“……易大哥,我真的很爱很爱你……”只是得到的却是依旧冷漠的回答。 “滚……” 云柔温柔的神色一顿,随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怀里的男人,这个她爱了半辈子,付出了一切去爱的男人,可是,他对她始终这般的残忍! “我不生气!易大哥,我不生气!”温柔依旧继续,可是却是温柔的令人战栗,“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我知道你气我前些年那般对你,那般折磨你,更气我给你下毒,可是易大哥,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只要看到你眼底的厌恶,只要看到你在想着柳桥,我就控制不住自己!可是易大哥,我很努力恨努力地控制自己了!你看,这两年我不是不再关着你吗?我不再关着你了!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让我给你解毒,可是不行啊易大哥,如果我给你解毒了,你就会走的!你就会回到她的身边的!易大哥,我不能没有你!我只有你了!只有……” 话还未说完,身子便被推开了。 易之云撑着身子靠在了竹墙上,喘着气道:“云柔……我……这辈子……最后后悔的……就是当日……护了你……” 这般多年,云柔从他的口中听到了许多伤人的话,可是却都没有如今这句话这般让她撕心裂肺,当初那些生死与共的日子,是她这一生中最幸福最幸福的时光,可是,他却无情地毁去。 后悔? 后悔? 哈哈,后悔! 可是,后悔又如何?! 又如何? 如今在他身边的人是她,是她! “你后悔又如何?这辈子,只有我能陪着你,你身边也只能有我!”她站起身来,一字一字地道,“易之云,不管你爱不爱我,甚至恨我,我都不会放过你!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易之云无声冷笑。 “她来了又如何?她来了,你也只能是我的!”云柔继续道,眼里再次生出了怨毒,“这一次,我不会再让她有机会抢走你!绝对不会!”说完,又忽然笑道:“你没去见她吧?如果你去见了她了,怎么还会回来?她怎么还会放你回来?如果她放你回来了,那便是说她不要你了!易之云,不管是哪种,最终都只能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往后的每一日,陪在你身边,守在你身边的人是我!是我云柔——” 易子云仍是没有说话,依旧冷笑着。 云柔只觉胸腔要被一股烈火给烧毁了一般,可是却再也分辨不出这究竟是愤怒还是悲伤,她只是觉疼,骨肉寸断的疼,疼的她几乎想要抱着眼前的人一起死! “小姐!”身边的男人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云柔侧过身,眼神有过一瞬间的迷茫,随后,忽然间冲了出去。 男人冷冷地扫视了一眼易之云,便追了出去。 两人离去,屋内恢复了平静。 易之云没有起身,依旧依靠着墙壁坐着,身体因剧毒而起的痛苦已经渐渐消失,至于因伤而起的,如今至于他,已然算不得什么。 “阿桥……” 他看着窗外越来越烈的阳光,低喃着这个支撑他走过无数痛苦无数折磨的名字,思念,如潮水一般涌来,让他几欲窒息。 她就在这里! 就在这里! 可是,他却不能见她! 阿桥…… “爷!?”知春冲了进来,在见到了易之云的情况之后,面色一惊,连忙冲了过来检查着他的伤势,“爷,你如何了?” 易之云压下了心中汹涌的思念,摇头,“没事……” 知春确定他受伤不重,这才放心,只是这般的情况若是继续……“爷,不如将事情告知长公主……” “不行!”易之云没等他说完便厉声阻止,“绝对不能告诉她!” “可是……” “如今她的处境已经很艰难了……”易之云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告诉她……只会让她陷入更加艰难的处境……更何况……这毒……如果解不了,她便又会承受一次失去的痛苦……知春……我不能让她再经历一次……” 知春看着眼前面色苍白却是坚决的男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告诉她……她安好……便好……”易之云说的很艰难,这个决定是他做的,可是,最痛苦的人也是他。 他真的很想很想她,即使只是见一面,也好。 可是不能! 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能去见她,他不能让她再承受一次失去他的痛苦! “玉飞阳……他让她来……绝对不怀好意……还有云柔……她也一定会从中作梗……知春……”他伸手握紧了知春的手,“一定要保护好她!” 知春压下了心头的酸涩,“爷放心,小人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长公主!” “好……”易之云笑了,却满是悲凉。 …… “啊——啊——啊——”林子的深处,云柔像是疯了一般撕扯着眼前的灌木丛,毁了半边的脸,狰狞的神色,若不是在阳光之下,说是鬼也不会有人怀疑。 一旁,男子静静地站着,没有阻止,也没有劝说,眼瞳依旧幽深不见底。 许久许久,不知道是力竭了还是发泄够了,云柔停了下来,一身狼狈地坐在了地上,泪流满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为什么?! 她真的很爱很爱他,真的很爱——为什么就不能爱她一些,为什么他可以那样爱柳桥却不肯分一点给她! 她可以不跟她抢的! 可以的! 可为什么他连一丝一毫也不肯分给她! 她做的还不够吗? 还不够吗? “不——”眼泪停了下来,眼眸的怨毒一点一点地加深,“我不能没有他!不可以没有他!他不能离开我——”她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你帮我!帮我!”她踉跄地起身走到了男人的面前,“我不能没有他!” “他已经在你的身边,只要他身上的毒一日不解,他就一日都离不开你!” “不够!不够!”云柔情绪有些癫狂,“她来了!她来了!她一来,他整颗心都去了她那里了!就算他不去找她,可是他的心里眼里只有她!只有她!” “你让我去杀了她?”男人问道,不待她回答便哂笑:“如今的柳桥已然不是当年那个易夫人了,她是大周的监国长公主,别说是我,便是阿赛因也未必能够杀的了她。” “不!不能杀她!不可以——”云柔却是道,“柳桥不能死!她死了,易大哥一定会去陪她的!她不能死!” “那你还想如何?” “孩子!”云柔的眼底迸发出了两簇亮光,双手死死地抓着男子的手臂,“只要我有了他的孩子,他就算不爱我也不会不要我!” “孩子?”男子笑了,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笑,“又下药?那两年你不是已经试过了?可不管你下多大分量的药,他宁愿自残也不碰你。” 云柔的脸因为这话而猛然扭曲了一下,可是,却仍是不愿意放弃,“你帮我!帮我找其他的药!还有能让我有孩子的药!你能帮我的!你一定可以帮我的!” “我为什么要帮你?”男子反手擒住了她的双肩,一字一字地问道。 “你帮不能帮我?!”云柔却是怒极叱喝,“你说过你永远都会在我的身边帮我的!你说过的!” “为了这个男人,你还作践不够自己吗?如果你父亲在天有灵知道这些,他会如何?” 云柔猛然推开了他,“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他!我要我跟他孩子!只要我有了孩子,柳桥就不会要他了的!柳桥不要他了,他就不会离开我的!只要我有他的孩子,只要我有他的孩子——”说完,猛然扬手打了自己一个巴掌,“我真笨!真笨!为什么这般多年都没想到这个?为什么到现在才想到?只要我有了他的孩子,柳桥就不会要他的,那他就只有我了!对!只要有孩子,只要有孩子,什么都可以!” 再一次攥紧了男人的双臂,哀求道:“我求求你,帮我好不好?帮我去找药好不好?你去找那个阿赛因,去找他拿!他一定有的!他一定有这种药的!我求你,你帮好不好?” 男人僵着脸,始终没有答应。 “你不帮我是不是?你不帮我?好!我自己去找!我自己去找他要!”云柔松开了手,一字一字地喝道,随后,快步离开。 “我帮你!”男人开口,每一个字都仿佛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一般。 云柔转过头,笑了,笑的异常的灿烂,也异常的狰狞…… …… 呼和寨是苗族离大周最近的寨子,因为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呼和寨一向都是苗族对大周作战的最前线指挥部,尤其是在双方关系恶化之后,更是如此。 自各族联盟成立之后,呼和寨几乎成了各族族长商议大事之地,而各族的将士也都在附近驻扎,不过这种情况在联盟出现矛盾之后,开始有了变化。 呼和寨地处苗族境内,又是苗族的寨子,众人各怀心思,自然便没了之前的信任,不但各族的族长不再居住在寨子中,便是手下的将士,也开始渐渐地往自己的领地中回撤,生怕遭了暗算回不去似得。 时至今日,呼和寨已经没了之前的鼎盛。 不过,在苗族向大周发出邀请之后,呼和寨又一次热闹起来,除了苗族的族长以及族中长老到来之外,其余的联盟成员也派人来了,自然,主要是为了看看苗族到底搞什么鬼。 这虽然是热闹了不少,但是因为都各有心思的,气氛却是紧张。 寨子议事厅 待又一个其他族派来的人被打发了之后,一个身穿苗族服饰的女子面带怒色地从议事厅后面的小花厅内走出,对坐在首位上的男子道:“哥,这些人太过分了!” 此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台州的风琳琅,而坐在首座上的,自然便是当日的海盗玉飞阳。 “联盟不能破!”玉飞阳神色平静,并未有一丝的怒意。 风琳琅也不是当年那任性的丫头,这些年他们经历无数生死方才走到这一步,自然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可是这并不代表她便不会动怒,“若不是哥你,他们还在大周的脚底下苟延残喘!” “是我失策了。”玉飞阳道,“没想到大周竟然能熬过那些风波。” 风琳琅眯起眼,“哥,杀了她,大周必乱!”没有点名道姓,可是至于杀谁,却是不言而喻。 玉飞阳却是沉默。 “哥。”风琳琅眯起了眼,“你不会真的不愿意杀她吧?” 玉飞阳看着她,“的确,我不想杀她。” “为什么?!”风琳琅大惊,“哥难道真的看上了她不成?这般多年哥不愿意成亲,难道就是为了……” “琳琅!”玉飞阳沉声喝止了她的话,“这样的话我不想听到第二次!”、 “哥——” “够了!”玉飞阳挥手打断了她的话,“最近呼和寨有些不太平,你先回神寨!” “哥!” “琳琅,这次与大周的会盟事关重大,你不要在这里胡闹!”玉飞阳声音沉了几分,“先回去!” 风琳琅被他想训小孩子一般教训,气的面色发白,“我走,这行了吧!”说完,怒极而去。 看着拂袖而去的身影,玉飞阳拧紧了眉头,半晌,唤来人,“去告诉云崖,三日之后来取他想要的东西!” “是。” …… 竹楼的夜,永远都是漫长而寂静的,易之云站在了门外的栏杆前,目光始终凝视着东方,大周军营所在。 服用了解药,休养了两日,伤势好转不少,气色也好了不少。 只是,没了痛楚,便再没有其他可以转移他的思念。 尤其是在这般的夜晚,尤其是她就在前方。 “阿桥……” “人就在那里,既然如此舍不得,为何不去见?”一道森冷的声音传来。 易之云不必去看来人就知道是谁,收起了泛滥的思绪,转身冷然道:“怎么?要来为云柔出气?” 不是别人,正是云柔身边的男人。 云崖。 “你该死!”云崖冷冷开口,“若不是你,她也不至于走到这般境地!” 易之云笑了,“若不是她,我也不会落得如斯田地!” 云崖周身生出了一股暴戾之气,仿佛下一刻便要让眼前之人身首异处。 只是,易之云却丝毫没有受影响,或许这般多年下来,他已然习惯,“如果不打算动手,在下不奉陪!”说完,转身便要入屋。 “你一直在为大周皇帝找寻解药。”云崖开口,不是疑问,而是肯定,“这一年多来,你频频与大周那边接触,即使做的很隐秘,可是这是苗人的地方,你认为苗人会不知道?” 易之云转身,“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身上的毒一样出自苗族。”云崖却道,“而将毒药给我们的,正是如今的苗族族长阿赛因,或许你觉得叫他玉飞阳更为熟悉。” 易之云眯起了眼。 “很好奇这些年为何他明明知道你在苗族却不动你吗?”云崖继续道,“因为小姐保住了你,因为玉飞阳想利用她父亲留给她的势力,你才活到现在,或者说,才一直没有被利用来威胁你的妻子!” “你到底想如何?” “每个月的解药都是玉飞阳让人给我的,而据我查之,这种毒无法彻底解除,只能靠着每月的解药吊着命,可即便如此,毒素仍是会渗入五脏六腑,我想,你也应该是察觉到了,所以宁愿自己在这里想着念着,也不敢去见她!” 易之云的气息陡然转冷。 “你迟早会死。”云崖继续道,“可是我不能让小姐陪你一起死!所以,我想来跟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小姐想要一个你的孩子……” “不可能!”易之云厉色拒绝。 云崖笑了,“你放心,别说你现在生不出孩子,就算可以,你也没资格让小姐为你生育子嗣!”顿了顿,又道:“我不过是想让你陪我演一场戏罢了,演好了,我可以确保小姐不会去动你的妻子,甚至可以帮你寻找大周皇帝所需要的解药!” “我为何要与你交易?”易之云冷笑:“云柔根本没有能力伤的了她,至于解药,我如何信你?” 云崖继续道:“那如果我将你的消息告诉你妻子呢?” 易之云神色一狞。 “你不去见她,不想让她知道你还活着,不就是怕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吗?”云崖继续道,“易之云,作为一个男人,你对你妻子的深情的确很令人佩服,可是你对另一个女人却是绝情的不配为男人!小姐的确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情,可是若没有她,你早就死了!” “所以我该感激她?”易之云嗤笑。 “你的确该感激她!当年若不是老爷舍命救你们,你们根本逃不出来!老爷将小姐托付给你们照顾,可是你们一个根本不将她当人,一个折磨的她生不如死!易之云,来日下了黄泉,你有何面目去见老爷?” 易之云没有反驳。 “只是一场戏,对你来说并没有任何的损失!”云崖继续道,“我只是希望小姐能够活下去!”说完,又道:“原本我不需要征求你的同意,可这般多年,你也算是一个铁汉子,即使是还了小姐为救你牺牲自己的人情,你也该答应!” 易之云仍是没有回答。 “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云崖也没有等他的回答,“若是你不同意,我也一样会做,不过,来日你死了之后,你的妻子将会知道你在这世上除了她所生的一儿一女之外,还有一个孩子,我相信小姐也一定会想孩子认祖归宗的!” “你——” 云崖冷冷一笑,转身离开。 “我同意!”易之云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可除了寻找解药之外,你还需要帮我一个帮!” “说!” “我要你所有的势力!” 云崖眸子一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要他的势力,绝对不是收为己用,而是毁灭! 易之云冷笑,“怎么?舍不得?还是云柔不值?” “你——”云崖面色阴沉。 “这就是我的条件,答应与否,在你!” “好!成交!” …… 永安长公主抵达,这让大周边陲的防卫更是严密,而她所在的军营更是如此,而便在永安长公主抵达军营三日后,苗族派来使臣,言他们族长将于三日之后为永安长公主接风洗尘,地点,大周来定。 将地点交给大周来定,便是说是真心诚意要为贵客接风洗尘,当然,也是不怕大周使诈。 “长公主可要应邀?” 柳桥却是沉默,只是不像是在思考着这件事,反倒是有些失神,仿佛是在想着其他的事。 万将军皱眉。 “主子……”知秋低声提醒。 柳桥抬起头,淡淡道:“既然他们如此有诚意,本宫若是不应岂不是落了下乘?” “如此,末将便去安排。”万将军道。 柳桥颔首,“有劳姐夫。” “这三日长公主若是有时间,不如进城去看看永和公主,她一直念叨着你。”万将军道。 柳桥笑了笑,“还是改日吧,本宫有些累。” 万将军看了看她,“既然如此,长公主便好生休息。” “姐夫也辛苦了。”柳桥笑着继续,“这一年来,西南呈报上来关于苗族的情况十分详细,想来姐夫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万将军神色微变,“这是末将职责所在!” “姐夫自然是尽职尽责,不过若是没有那些为大周甘愿隐姓埋名潜伏他乡的勇士,想来姐夫便是想尽责也难。”柳桥继续道,神色没有一丝的异常,“本宫难得来一趟,想见见这些勇士,不知姐夫可否能安排?” “这……”万将军沉思会儿,“若是长公主想见,末将自然能安排。” “好。”柳桥微笑道,“本宫最想见的还是那将苗族族长底细查的如此清楚的这位勇士。” 万将军深深地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此人如今仍在苗族,一时半会恐怕难以召回。” “是吗?”柳桥笑了笑,“那还真的是遗憾了。” “若是长公主真的想见,末将也可以安排。” “不必了。”柳桥笑着道,笑容却似乎添了一丝的凉薄,“既然还在敌后,贸然回来一个不好便会泄露身份,本宫岂能为了自己一时的好奇而折损了大周的好儿郎?” “末将谢长公主体恤。” 柳桥看着他,神色严肃,眼瞳却是深不见底:“劳烦姐夫转告此人,便是本宫感激他为大周做出的贡献,待他荣归之日,朝廷必定重赏。” “是。” 待万将军离开之后,营帐内又一次恢复了安静,安静的有些压抑,不知过了多久,一直低头沉默的柳桥忽然抬头,对一旁眼带担忧的知秋道:“去备马,我们出去。” “主子要去何处?”知秋问道。 柳桥道:“备马就是了。” 知秋还想问,可是却见她起身往后面的卧室走去,看着那背影,心里的担忧更浓了,主子不对劲,这是这几日她得出的结论,可是到底哪里不对劲,她却说不出来!就算这次危险重重,可这般多年下来,对主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主子到底怎么了? …… “你说什么?!”当万将军接到柳桥离开军营的消息,猛然站起,“走了多久了?带了多少人?” “根据营门守卫禀报,只有长公主跟长公主的近身护卫,走了大约一刻钟!” 万将军一脸铁青,“备马,追!” …… 两匹快马在道上飞驰着,方向是冲着苗族的领地而去,知秋越是跑越是心惊,在决定不顾一切拦下主子的前一刻,柳桥停下了,随后策马上了一侧的山坡。 山坡之下不远处,便是苗族的边境。 那里虽没有驻扎将士,但是却是明显地树立了一排栏杆,常常的栏杆仿佛一道利刀一般,将这片本该一体的土地切割成了两边。 越过了线,便是另一个世界。 “主子,这里很危险,我们还是回去吧!”知秋一边戒备着一边劝说道。 柳桥却没有回应,仿佛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一般。 “主子!” “这里很美。”柳桥却忽然间开口。 知秋一怔。 “很美吧?”柳桥侧身看向她,问道,“是不是?” 知秋看着笑着的主子,不知为何心头酸的厉害,“主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奴婢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可只要奴婢能够做到的,奴婢一定会……” “离京前一夜,萧嵘来劝我,希望我改变主意。”柳桥打断了她的话,侧身继续看着前方的壮丽山河,旖旎美景,缓缓继续,“他跟我说,如果可以,便不要去。” 知秋知道这件事,可却并未在场听他们说什么,这般多年,她几乎寸步不离主子,不管是商议多大的事情她都在,唯有萧嵘有时候例外。 她知道这个例外是因为什么。 因为萧瑀。 当年萧瑀死后没多久,萧嵘便回京了,除了给萧瑀办了丧事之外,还求了复出,主子同意了,让他重新任了兵部尚书。 这些年,他也帮了主子许多。 而如无意外,再过两年,待内阁有人致仕,他便会入内阁。 “萧大人对大周忠心耿耿……” “他不是为了对大周的忠心而回来。”柳桥却是打断了她的话,“而是为了他的儿子。” 知秋一愣。 “萧瑀给他写信,求他回来帮我。”柳桥继续道,低头捋了捋坐骑的颈脖毛发,“他呆在朝堂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应他儿子所求护我周全。” 知秋心里颇为震动,“萧瑀大人对主子……”后面的话,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柳桥却似乎并不以为意,“当时我没同意,萧嵘问我为何,他说以皇兄的情况,便是找到了解药,也未必真的有用,而我若是出事,大周又会陷入动荡之中,而这一次,未必有人能够震的住,他说在皇兄的心里,大周的江山才是最重要的,让我以江山为重,可我还是没有应他的要求。”她看向知秋,“你知道为什么吗?” 知秋看着她,“因为驸马?” “当苗族族长是玉飞阳的消息送到了本宫的案台,本宫心里便一直有一个想法,像是疯了一般,怎么也抹不去的想法……”柳桥笑着道,笑容却是空洞的,空的仿佛一无所有。 知秋先问到底是什么想法,可是见了她的神色,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柳桥依旧看着前方,仿佛想要一直这般看一辈子一般,不知道过了多久,原本僵着的她猛然调转了马头,沉声喝道:“走——”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更是没有留恋。 知秋怔了一下,连忙追了上去,虽然还未弄清楚情况,但是主子肯回去,那便是好事! 自然,两人在半道上遇见了追来的万将军。 看着平安无事的柳桥,万将军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亲自护送了她回去。 …… 三日之后,大周与苗族边境交界处的一处平原,双方有了第一次的会晤,这说是平原,其实也便是双方作战的战场。 这块平原上,洒落了不少大周将士的血,也埋葬了不少苗族男子的性命。 一席酒席,两边对坐。 “多年未见,长公主风采依旧。” “玉公子却是远胜当年了。”柳桥淡笑道,说罢,又道:“哦,不对,如今该称呼你为阿赛因族长才是。” “若无玉飞阳,如何会有今日的阿赛因?”玉飞阳却笑道,“况且我与长公主乃旧识,既然是旧识,那以旧称呼相称,更为亲切。” “既然族长都如此说了,那本宫也不客气了。”柳桥也笑道,举起了面前的酒杯,“本宫先干为敬,感谢玉公子的盛情。” “不敢!”玉飞阳举杯应道,一杯落后,便又继续:“当日台州一别,未曾想今日再见长公主,已是物是人非了,这般多年,长公主过的可好?” “有玉公子在,本宫如何能过的好?”柳桥笑道。 玉飞阳也笑道:“长公主这话可是在怪飞阳?” “岂敢?”柳桥淡淡笑道,“玉公子手里攥着本宫的命脉,本宫如何敢怪玉公子?只是希望玉公子能够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别让本宫太过为难。” “呵呵……”玉飞阳笑了出声,“长公主曾经救过飞阳一命,飞阳怎会让长公主为难?只不过如今飞阳毕竟是苗族的族长,若是过于徇私,恐怕族人不服。” “是吗?那不知玉公子要如何做,你们的族人才会服?” “大周皇帝所中之毒的确出自苗族。”玉飞阳却道,“苗族的先祖曾经是山里的药民,曾经世世代代以采药炼药为生,自然,对毒物也是不陌生,甚至曾经一度为了生存,做出了许多毒药,不过后来随了族人壮大,有了其他的营生,制毒又是极其危险,便渐渐少了起来,到了如今,几乎没有几个族人会,大周皇帝所中之毒也是祖传下来的,苗族将其当做纪念先祖的供品,只是不知为何失窃,更不知为何落到了你们废太子的手里,不过,既然毒出自苗族,苗族也不会坐视不理。” 柳桥笑了,“所以呢?” “如今族里已然没有人会炼这种毒,所以要制作解药就更加困难。”玉飞阳继续道,丝毫没有说谎的痕迹,就算是个人都知道他在说谎,“如今仍旧未曾完成解药的制作,所以,还需长公主再耐心等候些时日。” “本宫既然来了,便不会在乎再等些时日,只是希望玉公子最后不要让本宫失望。”柳桥笑道。 玉飞阳也笑道:“自然!” 第一次见面,双方愉快散场。 回到军营,万将军便神色凝重地道:“长公主,苗人未必会真的交出解药。” “这个自然。”柳桥淡淡道,“只是我们除了等,似乎也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说完,看向他,“或者万将军的人可以将解药盗出?” 这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可是万将军听了心里却是咯噔一下,他凝视着眼前的女子,想从她的神色中端详出自己心中怀疑的答案,然而最终一无所获,“末将会下令苗族之中的所有探子竭尽全力查探解药一事!” “如此,甚好。” “另外……”万将军继续道,“今日苗人并未提出条件,恐怕这个条件不会小!” 柳桥垂了垂眼眸,“解药何等重要,本宫清楚,同样,也不会忘了,什么才是最重要。” 万将军心里随之一凛,他听出了她这话的意思,心里虽然无法接受,可是也无话反驳,皇上昏迷了这般多年,便是有解药救醒他,也未必有多少时日,若是花费太大的代价唤来这几日时光,那便是愧对天下百姓,愧对大周的列祖列宗,只是道理谁都明白,可是,自己忠心了一辈子的人,他却怎么也无法理智对待,“长公主,皇上毕竟是皇上。” “他是你的主子。”柳桥抬头看着他,“更是我的皇兄,本宫有分寸。” 万将军看了看她,“如此,末将便放心了。” “姐夫不必如此,你对皇兄的忠心,本宫很清楚。”柳桥继续道,“也正是有姐夫这些忠于皇兄的人,本宫才能走到今日,本宫希望在这最后的关头,姐夫能与本宫同心。” “末将领命!” …… 在第一次会面之后,玉飞阳又前后相邀了三次,每一次见面的地点都是由大周定,而每一次见面,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真的是想要跟旧识叙旧。 他不着急,柳桥这边自然也便不能着急。 便在这般无关紧要的会面中,时间一晃,两月过去。 七月下旬的西南,更是闷热难当。 苗族与大周已然会谈了四次,可都没谈出什么结果,这不但是联盟的人觉得不对劲了,便是苗族内部也开始有了议论。 而不知道从哪里又传出了玉飞阳跟永安长公主乃旧识的消息,为这次会谈平添了几分暧昧。 “长公主为何要这样做?!”一大早,万将军便来了营帐,开口便是质问,“你是大周的监国公主,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大周,为何要如此自污?!” 柳桥搁下了手中的清茶,淡淡道:“将军的斥候果真了得。” “永安!” 两人同时转换了称呼,只是却是截然相反的两种心情。 “去告诉他,若是有什么不满,直接来找我,这般躲在背后算什么?!”柳桥倏然抬手摔了手中的茶杯,原本平和的神色也转为了深沉,厉眸盯着万将军,隐忍多时的情绪如巨浪一般席卷而来,“告诉他,有什么不满,来找我——” 万将军神色一变,“你……”可你了许久,都没有接出下一个字,又沉默许久,方才叹息,“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柳桥冷笑,“我知道什么?我该知道什么?!” 万将军一窒,半晌之后才道:“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到底怎么了,但是永安,你如今的身份是大周的监国公主,不管你做什么,都请你不要忘了这个!”说完,躬身一礼,“末将告退!” 柳桥一直站着,面容如同蒙上了寒霜不一般,冰冷无比。 …… 传出这般谣言,不但大周这边深受困扰,苗族亦然,而且,受影响的程度比大周那般更深,如今不但联盟的人质疑苗族是不是跟大周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便是苗族内部的人也开始担心玉飞阳会不会卖了苗族。 因而,彻查究竟是谁散播谣言的,也是呼和寨的头等大事。 尤其是知晓玉飞阳与柳桥是旧识的人不多,而且个个都是心腹,若是问题出在他们这边,若是不及时处理,必定后患无穷。 不过紧张的也仍旧是旁人,作为当事人,玉飞阳虽然不能说好不在乎,却并未放过多的关注,而他更关注的是另一件事。 “你确定?” “属下确定,云柔已然怀有身孕。” 玉飞阳笑了,“很好。” 随后,唤来了使臣,再次派遣其往大周军营,再次对永安长公主发出邀请,而这一次没有将地点选择权交给大周,而是自己定下,方式也不再是干坐着说话,而是狩猎。 大周接到邀请,第一反应便是有阴谋。 七月的下旬根本不是狩猎的好时节,虽然狩猎的地点安排在离大周军营不远的山林中,但仍是不能洗清苗人阴谋的嫌疑。 众人不赞同永安长公主应邀,然而,她却执意前往。 “永安,你不能去!” “将军这是在命令本宫吗?”柳桥起身,气势随之放出。 万将军一怔,“末将不敢,只是……” “既然不敢,安排便是!”柳桥冷冷道。 万将军心里仍是不赞同,可是看着这般神色的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反驳的话,也便是在这一刻,他忽然间有些明白为何皇上会选她监国,此时此刻,她像极了皇上,“长公主去可以,只是希望届时长公主能够听从末将的安排!” “本宫没有送死的兴趣!”柳桥道。 …… 易之云得知这个消息,还未来得及反应,外面便传来云柔的叫喊。 知春随即躲入了一旁的屏风后。 竹门被推开,云柔满脸喜悦地进来,便是脸上的疤痕也无法消减她的喜悦,她冲到了易之云面前,伸手紧紧地抱着他,“易大哥,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 下一刻,便被推开。 “啊!” 云崖连忙上前扶住了她,同时警告地看向易之云。 易之云冷眼。 云柔站稳了脚,却并未责怪易之云,仍是笑着对他道:“易大哥,我们有孩子了,我一定会给你生一个儿子的!一定会的!易大哥,我们有孩子了!” “滚——” 云柔仍是高兴,“好好!你别生气,别生气,我走!我马上走!易大哥你等着,我一定会给你生一个儿子的!一定会的!” 说完,便小心翼翼地护着肚子离开,不过方才走到了门口,便停下了脚步,转身对易之云道:“易大哥,我们现在有孩子了,柳桥一定不会原谅你的了!从今往后,只有我们在一起,不,还有孩子,我们的儿子,我们一家三口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明明是很幸福的话,可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却是让人心头一颤。 “如果你不想柳桥恨你的话,那就永远不要去找她,更不要告诉她你还活着!就让她以为你死了,这样,她就不会恨你,而我们也可以幸福地生活下去了!” 对,就是这样! 就算他不爱她又如何?就算他恨不得马上回到柳桥身边又如何? 只要他在她身边,她什么都不在乎! “你只能你是我的!我的!哈哈哈——哈哈——” 随着大笑声越来越远,知春方才从屏风后走出,脸色却是极为的难看,“爷,这……” “什么也不必说!”易之云扬手打断了他的话,“不能让她去狩猎!你去告知万将军,让他务必阻止!” 知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有许多的疑惑,只是最后一个也没问,应道:“是。” 离开了竹屋,他并未即可去找万将军,而是往南边的一座山奔去,一个时辰之后,进入了山中的一处山洞。 “怎么这时候来?”知夏见了来人,神色凝重,“出事了吗?” “嗯。”知春颔首。 “出什么事了?是长公主出事还是爷?” 知春沉默会儿,方才将事情说了。 “什么?!”知夏大惊,“怎么会……你确定没有弄错?爷怎么说的?他说了什么?!” 知春脸色有些沉,“什么也没说!” 知夏的心更沉了,“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爷不可能背叛长公主的,就算要背叛,也不会是云柔这个贱人!” “不管发生什么,云柔怀孕了这是事实!如果长公主知道了……”后果会是怎么样,他不敢去想,原本瞒着长公主爷的消息本就是大事,这事他们还不知道该如何交代,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除掉云柔!” “那个男人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我们根本没有机会下手,而且,如果杀了她,爷身上的毒如何解?” “就算不能杀她也不能让她生下孩子!” “生不生下来,只要长公主知道,结果还是一样!而且,如果我们动手,万一云柔迁怒长公主,或者不再给爷解药,这……” “这不行那不行,难道就不管?!” 知夏沉默。 知春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很快便调整了过来,“这件事我们再从长计议,你这里的事情处理的如何?” “都依照长公主的安排办,目前已经差不多了!”知夏道,“只是长公主为何要这样做?” “到时候就知道了!”知春道,“我先回去,玉飞阳邀长公主狩猎,爷担心这是一个陷阱,要我务必让万将军阻止,只是以长公主的性子,未必会同意!” 知夏神色一沉,“务必小心!” “嗯。”如今这般情况,他也只能尽一切的能力保护长公主。 …… 最终,如知春所预计,谁也没能阻止柳桥应邀前。 狩猎之日定在了八月初,狩猎的山林也在大周与苗族的领土争议范围内,因而这次的狩猎也不能说是在谁的地盘上,而因为大周的军营便在附近,严格说来,是大周这边沾了便宜。 只是,便是如此,大周这边也不敢掉以轻心,在狩猎之前早已经派兵将整座山林给团团围住,自然,苗人也不例外。 双方在山下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在山林狩猎,骑马便显得艰难许多,或许便是这般,上山之后,玉飞阳便下了马,“长公主可有兴趣一同?” 柳桥笑了笑,“比起狩猎,本宫更对玉族长邀本宫来此狩猎的目的更感兴趣。” “不知长公主认为我有何目的?” “杀我?” “哈哈!”玉飞阳大笑道,“既然如此,长公主为何要来?” 柳桥轻抚着坐骑的毛发,“玉族长擒住了本宫的脉门,本宫便是害怕也不得不来。” “是吗?”玉飞阳却道,“不过飞阳却并未看出长公主有任何的惊慌,反之,看出了期待。” 柳桥神色不动,“玉族长花了如此一番功夫,本宫自然期待。” “不。”玉飞阳摇头,“飞阳看来,长公主并非对飞阳期待,而是在期待着某一个人的出现!” “哦?是何人?” “能够让长公主如此不顾安危前来的,还会有什么人?”玉飞阳笑道,“其实长公主不必如此谨慎,飞阳既然给了长公主消息,自然便不会再有所隐瞒,或者长公主还认为飞阳不过是在设局引长公主来罢了。” “也便是说,你今日是要想我证明你并未骗我?”柳桥继续笑道,脸上看不出任何在乎或者紧张的神色。 玉飞阳看了西面一眼,“那就要看长公主是否愿意相信飞阳了。” “若是愿意呢?” “那便请长公主随飞阳走一趟。”玉飞阳道。 “不行!”一旁负责柳桥安全的副将上前,“长公主,将军交代……” 柳桥扬手打断了他的话,“本宫自有分寸!” “可是……” “长公主可愿意?”玉飞阳继续开口,“若是长公主愿意相信飞阳,飞阳保证,不需半个时辰,你便可以见到你日思夜想的人!” 柳桥看着他,半晌,笑道:“不知玉族长这般做有什么好处?” “当日长公主对飞阳的救命之恩,飞阳一直铭记在心,当日再见长公主,本想报恩,可因为各为其主,只能恩将仇报,如今,希望能够做出一些补偿。”玉飞阳笑道,“自然,也希望长公主能够念在飞阳助长公主与夫君团聚,能对我苗族高抬贵手。” “若是本宫不信呢?”柳桥继续问道。 玉飞阳笑道:“全凭长公主高兴!” “好。”柳桥笑道,“既然玉族长如此盛情,本宫若是不走这一趟,岂不辜负?”一转马头,对着身后众人下令,“知秋随行,其他人原地待命!” “长公主!?”那副将大惊。 柳桥沉下了脸,“这是命令!” 副将仍是挣扎,直到玉飞阳同样下令随行的人原地待命,这才咬牙应了下来,不过待三人走了之后,便即刻命人下山通知万将军。 脱了大队之后,柳桥带着知秋便在玉飞阳的引领之下往山林深处走去,知秋一路小心防备,玉飞阳只有一个人,若是他真的有什么异动,她也能够应对,这也是她方才就没有阻止的原因,而且,此刻她的心里生出了一个想法。 主子并非相信玉飞阳,而是不在乎。 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所以,她更是需要陪主子走这一趟,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主子心里至少不会一直这般悬着!这般多年,便是最终仍是绝望,至少也有一个结果! 因为漫长的等待以及虚无缥缈的希望,比起绝望更让人痛苦。 也许,这便是主子说累了的原因吧? 一路上,三人都没有说话。 玉飞阳没有,柳桥更加没有。 便是这般一前一后地走着,越走,柳桥的面色也开始慢慢地转白,而究竟是因为前方不确定的结果还是因为体力不支,便只有她知道,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尽头。 真正的尽头。 “易大哥,你快来啊!快过来帮我!这可是给我们孩子做的秋千,你怎么可以不来帮忙?”竹楼前,一身娇艳颜色的云柔对着一旁的易之云,娇嗔地喊着,“你快来啊!” 云崖低头削着手中的秋千坐板,仿佛没听见一般。 易之云一动不动。 云柔也不恼,摸着肚子道:“儿子别生气,你爹就是这个性子,其实他是疼你的……”那般的慈爱温和,整个人如同脱胎换骨一般。 便是那人蒙着面纱,可是那声音,柳桥如何会没听出来,还有那站在一旁的男人,七年了,七年了…… 脸庞,似乎被什么东西湿润了。 她抬起手,摸到了一手的冰凉。 “两年前我无意中发现了他们,原本以为是认错人了,后来派人一查,才知道真的是易将军。”玉飞阳如魔咒一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们来了苗族五年,之前住在南面的山林,这两年才搬到了这里,那男人自称是那女子的兄长,而易将军与那女子,据接触过他们的族人说,他们是夫妻。” “够了!”柳桥没说话,知秋却忍不住喝止了,这哪里是报恩,分明是报仇!他是没有设下陷阱,可却比设陷阱更加的可恨,更加的伤主子!“主子……” 话没说完便断了,只因为前方一把匕首飞来。 知秋敏捷地挡开了匕首,同时也完全暴露。 四目相对,却仿佛隔了千年。 易之云浑身一震,脸庞几乎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扭曲,脑子轰隆作响,他曾经无数次想过再见她的情景,可是当这一刻终于到来了,却是措手不及。 阿桥…… 阿桥…… 双脚仿佛被控制了一般,迈开往前。 他想要去触碰她,想要确认他是不是在爱做梦,她是不是真实存在,他不管什么活不活的成,不再去想若是他再死一次,她会如何伤心,他只想确定,她是不是真的!他的阿桥是不是真的!一切克制与隐忍败在见面的那一刻全部崩溃。 “不许去——”被云崖护在怀里的云柔见了这一幕,猛然推开了云崖,冲上前去抱紧了易之云,同时对前方的柳桥嘶吼道:“我怀孕了!怀孕了!我怀了他的孩子了——”仿佛这是她唯一的筹码一般,不断地重复着,“我有了他的孩子了——” 她不会让她抢走他的,不会的! 相对于易之云的震惊,云柔的疯狂,柳桥却是很平静,平静的有些超乎寻常,便是在听到了云柔喊出的话,仍是如此。 “主子……”知秋却看得心惊胆颤的。 柳桥仿佛没听到一般,起步往前。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云柔见她走过来,更是恐惧,“你滚!滚啊!易大哥是我的!他是我的!我有了他的孩子了!你不会再要他的!你滚啊!滚啊——” 柳桥却仿佛没听到她的话,甚至没见到她的存在一般,继续往前。 云柔更是恐惧了,她怎么还过来?怎么还过来?易大哥已经背叛了他了,他们已经有了孩子了,她不是应该不要了吗?怎么还过来?!她一定是在报复她一定是!她就是不要易大哥了也不让她幸福!柳桥——柳桥——就是这个女人毁了她的幸福,就是她!她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折磨都是因为她!“柳桥——” 她要杀了她! 杀了她! 只是,还未行动,身子却被一股无情力推开了。 “小姐!” 云柔没有摔下,而是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可是,这却并未缓解她心口的痛,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明明知道她有孩子,明明她有了她的孩子,却还是这么残忍地将她推开,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怎么可以?! “是你——是你——” 她并未责怪易之云,而是将满腔的怒火恨意加诸在了柳桥的身上,是她来了,易大哥才会对她这般残忍! 就是她! 云柔盯着柳桥,仿佛恨不得吃了她一般。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小姐,你冷静点!”云崖没有让云柔冲过去,并不是他要维护柳桥,而是如今要杀她根本不可能,他更担心易之云会因为柳桥而将真相说出,“小姐,我们先走!” “不!我不走!我为什么要走!我不会让她抢走易大哥的,我不会的——” 云崖眸色一沉,扬手劈下了一记手刀。 云柔当即停止了挣扎。 云崖将人抱起,冷冷地扫了一眼一旁的易之云,方才抱着人离开。 而易之云,却仿佛没有察觉一般,他的眼里只有一个人,只要向他走过来的这个人,不过是很短的一段距离,可却是仿佛走了一个世纪一般。 “阿桥……” 他们近在咫尺,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她的呼吸。 可是,却又仿佛隔了一个天涯。 “阿桥……” 易之云慌了,不是因为方才云柔的话,也不是担心柳桥误会什么,什么云柔,什么误会,现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了,他的恐惧源自于她眼中的陌生。 她的眼中,尽是陌生的冰凉。 阿桥…… 窒息的痛,如潮水一般涌来。 柳桥仍是那般无波无澜地看着,没有激动万分的失控,也没有歇斯底里的怒吼,有的只是平静,让人胆战心惊的平静。 “阿桥……”易之云再次低语,抬起了手想要去触碰她,可是,抬起了,却是怎么也无法向前,这并不是第一次他在她的眼里看到了陌生,那十年的分离也让她的眼里生出了陌生,可是,却不是这般的陌生。 那次的阿桥会愤怒,会哭泣,可是眼前的阿桥,只有陌生,冰冷的陌生。 “阿桥……” 这一刻,他宁愿又是一场梦。 他不敢再动,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做,更不知道这一动是不是便会让加深她眼里的陌生。 “回家吧。”柳桥开了口,语气却是让人心惊的疲倦。 易之云眸子一睁,看着眼前同样憔悴了许多的妻子,除了心痛,还是心痛,“阿桥……” “柳柳想你了,晖儿……还没见过你。”柳桥继续道,每一个字都仿佛说的很艰难很艰难,一如这七年的时光,“回家吧。” 没有质问,也没有责备,只是单纯的一句回家吧。 易之云的心更慌了,伸了手想要抱着她,可是,便在他伸出手的同时,她却转过了身,呼吸,仿佛在这一刻被夺走。 柳桥没有去看身后的人,仿佛那不是曾经山盟海誓说要一起走到老的夫君,不是那爱如骨髓的男人,她原以为真的见到了他的时候,她会发疯,会发狂,可是却没有,只有疲倦,如同背上伏着一座巨山一般。 好累好累…… “小心!”一声惊慌的叫喊传来,随后,整个身子被拉入了一个怀中,那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仿佛化作了利刃一般,凌迟着她的心! “主子!” “长公主——” 刺鼻的血腥涌入了鼻腔。 柳桥直觉脑子空白一片,等到再次恢复了意识,见到的便是易之云苍白的可怕的脸,许多年前的一幕又一次涌上了脑海。 “易之云……”她抬手拍打着他的脸,那个她发誓一辈子再也不叫的名字又一次从她的口中喊出,“易之云……”只是,如同过去每一次的呼唤一般,没有得到回应,她抱着他,浑身颤抖,泪流满面,“啊——啊——” 呼唤,最后成了撕心裂肺的厉吼…… …… “谁让你这样做的!”呼和寨内,玉飞阳脸色阴沉地动手打了最为疼惜的亲人,“谁给你这样的权利!” 风琳琅抬手抹去了嘴边渗出的血,红了眼眶,“没有让我这样做,是我自己决定要这样做的!哥,你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我不能让你毁在了一个女人的手里!” “毁在一个女人的手里?”玉飞阳冷笑,“没错,今日之后,我们苗族很可能就会毁在你的手里!” “哥——” “我以为经过了这般多事情,你会懂事,思虑会更加的周全,可是你仍旧一点也没变!”玉飞阳厉色斥责,更是失望,“你宁愿相信那些谣言也不信我这个大哥!” 风琳琅不忿,“如果只是谣言我岂会相信,哥!这些日子你都做了什么?千方百计将人引来,不是为了跟她谈判,也不是为了杀了她,而是陪她谈天说地,陪她游山玩水?哥,你让我如何相信你!你还亲口告诉我你不想杀她!” “我是不想杀她,可不是因为我对她有什么情意!”玉飞阳更是生气,“我跟她从一开始就是敌人,如今更是至死方休,我比你更加清楚她是我的敌人!”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她!” “你以为杀了她,我们的困境就会解除吗?”玉飞阳冷笑,“她现在不是台州水军总兵的妻子,而是大周的监国长公主!她若是死在了西南,我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她丈夫的愤怒,而是整个大周的报复!” “她死了,大周一定会乱,根本不是……” “愚蠢!”玉飞阳没有给她说完的机会,“你以为大周能够走出困境仅仅是因为她吗?!她能够走到今日仅仅是依靠她自己吗?!你错了,支撑大周到今日的是整个大周朝堂,永安不过是将这些人凝聚在一起罢了!她唯一的成功便是在承平帝昏迷期间当了所有人的主心骨!这些年来,朝堂,勋贵甚至皇族都被她一一整理了,整个大周已然可以依照她的意愿去走!你以为她不知道来这里会很危险吗?你以为如今的永安长公主会给我们可趁之机吗?!我敢保证,今日她的死讯传到京城,明日,京城便会有另一个代替她的人!而接替她的人,不管是为了大周的颜面还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都会就她的死兴师问罪!届时,我们要面对的将不仅仅是一场普通的战争,而是对方的雷霆之怒!琳琅,你觉得如今我们承受的起吗?或许不需要等到他们动手,联盟里的人便会将我们给吞了!” 风琳琅的脸色骤然转白。 “留着易之云,就是为了今日!如果她承受不住,那她就会崩溃,就会自取灭亡,甚至还可能拖垮大周,如果她接受的了,那我们的筹码就会加大!”玉飞阳一字一字地道,“大周皇帝的命跟她心爱丈夫的命,她还有什么不能给?” “她现在不是没死吗?” “若是易之云死了,你觉得她会如何?” 风琳琅咬着下唇,胸膛因为呼吸的加速而剧烈起伏。 “琳琅。”玉飞阳深吸了一口气,“我会让人送你回神寨,若是易之云死了,你就离开苗族,走的越远越好!” “哥——” “来人,送公主回去!” …… 大周的军营内,主将的营帐以及长公主的营帐内都挤满了人,不同的是万将军这边挤满的都是军中的上层将领,而那边则是军医与太医。 万将军在接到消息之后当即带人赶了过去了,可终究还是出事,只是没想到结果却是那般,原本柳桥没事他该松一口气的,可是得知了易之云的情况之后,心又悬了起来了,若是易之云出事,他们与苗族之间必定有一场血战。 吩咐完手下将领做好作战的准备之后,便赶去了长公主的营帐,方才到,便见到了军医和太医从营帐中出来。 “如何了?” “将军……”其中一个军医上前,将情况说了一遍,易之云背部的箭只差一寸便刺中心脏了,如今已经取出来,只是箭上却抹了毒,幸好不是见血封侯的毒,而是苗人常用的毒,这对在西南多年的军医来说不是难事。 “也即是说没有性命之忧?”万将军问道。 “目前为止,是。” 万将军松了口气,随后便让人通报欲进去。 没过多久,知秋从里面出来,“将军请。” 万将军起步走了进去,随后便见易之云俯身躺在床榻上,而柳桥则跪坐在床榻下,脸色却不比那昏睡的人好。 “永安。” 柳桥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抬手轻轻地抚着昏迷之人那花白的鬓发,“老了……” “正值盛年。”万将军道。 柳桥笑了笑,“是吗?” 万将军看了看她,“一年半前,他来找我,那时候我曾经怀疑过他是不是苗人的细作,差一点将人杀了,幸好你派来西南的人发现了,认出了他,当时我跟你的人原本想要将他的消息送回京城,只是他却反对,我问过他原因,只是他一直没说,不过可以看得出来,他很想你。” “不是第一次了。”柳桥却道。 万将军一愣。 “他怎么就肯定这一次我还会原谅他?”柳桥继续道,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跟易之云说话,“他怎么就这般肯定?” 万将军皱眉,“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永安,作为男人,很多事情不得不做出与自己心意想违背的抉择,如今至少你们还能相聚。” 柳桥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轻抚着他的鬓发,尔后,是眉眼……动作轻柔,可随之说出的话却是冰冷,“事情查的如何?” “箭上的毒是苗人常用的,如果没有猜错,是苗族的人!”万将军道。 柳桥顿了顿手,“玉飞阳?” “可以肯定是苗族的人。”万将军继续道,“只是奇怪的是如果玉飞阳想杀你,不该用如此迂回的方式。” 柳桥垂下了眼眸,“既然跟苗族脱不了干系,那便让玉飞阳给本宫一个交代吧,另外,问问他们解药弄好了没有,本宫的耐性用的差不多了,如果还做不好的话,那就不需要再浪费时间了,大周大军会为皇上报仇雪恨的!” 万将军皱了皱眉,却还是应道:“末将领命。” 待他走了之后没多久,知秋便领着知春进来了。 柳桥扬手便将一旁的空药碗扔了过去。 知春没有闪躲,被砸了一个正着,“小人该死!” 柳桥神色却是平静,仿佛方才扔出那碗的人不是他,“说吧,别浪费本宫的时间。” “是。”知春低头,“一年半前……” “这些本宫都知道!”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本宫想知道的是云柔的事情!怎么?他们俩什么时候成的亲?还弄出了孩子?你明知他在哪里却不阻止玉飞扬引我去,怎么?想看本宫伤心欲绝还是勃然大怒?” “长公主,爷跟云柔没有关系!” “是吗?可人家口口声声说有了他的孩子。”柳桥道。 知春道:“小人不知这事到底如何,可爷心里只有长公主一人!还有,爷中了毒!每个月都必须服用一次解药,否则便会痛苦至此,吐血而亡。” 柳桥眸子一睁。 “小人想这就是爷为何一直留在云柔身边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这个,爷才不让我们将他的消息告知长公主,他不想让您受别人的要挟!”知春继续道,“小人不阻止玉飞扬引您去,便是希望觉得爷此举不妥……可小人没想到云柔也在……” 柳桥却笑了,“什么时候你成了他肚子里的蛔虫了?” 知春没有反驳,低着头不语。 “中毒了是吗?”柳桥继续抚着易之云的低喃着,“不想让我受别人要挟是吗?你可真的为我着想……” 明明是轻柔的话,却是让人听得心中发颤。 …… 易之云并未如同军医所说的,昏迷一两日便会醒来,而是一直昏迷着,而且一度情况危急,起初军医太医也是一头雾水,直到易之云本身就中了毒一事道出,方才得出了结论,是这次中毒激发了他体内的之毒。 而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找解药。 知春当即去寻云柔。 一天一夜,便在易之云又一次在昏迷中吐血,知春方才回来,却没有带回来解药,“她说要长公主亲自去。” 柳桥眯起了眼,深沉如海。 还是那竹楼前,不同的是两人的心情。 云柔仍是蒙着面纱,眼底充斥了怨毒与忿恨,“你来了!” “解药。”柳桥没有与她多说。 “我肚子里的是易之云的骨血!”云柔却一字一字地道:“柳桥,我怀的是易之云的孩子!” “那又如何?” “你不信?”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云柔猛然抬手扯落了面纱,露出了那张可怕的脸,抬手抚摸着那半边毁了的脸,抚摸着那狰狞的伤疤,“怎么?很可怕是不是?可这是为了救他弄的!你知道当初我为了救他牺牲了多少吗?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只剩下一口气了,我用了整整十棵千年人参才保住了他的性命,他昏迷了整整一年!是我在他身边日夜不停地照顾他的!终于,他醒了,可是……可是……他见到了我,眼里只有憎恨……但我不在乎!我知道他生气,我知道的!我不在乎!只要他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在乎!我还是会好好照顾他,让他安心的养伤,可是他居然想逃,他居然说我囚禁他,所以要逃,可是……可那时候我们已经在北延了,他出去就被人发现了!他被送到了施华的手里!施华……他是我爹在世的时候给我定的未婚夫,当然,我从来没想过嫁给他,从来没有!我爹也没有!可是他却恨我,说我让他丢脸……我知道我去找他一定没有好下场的,可我不能让易大哥出事!不管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也一定要救易大哥!我去找施华,我求他放了易大哥,可是他不放,不但不放,还毁了我的脸,将我丢给一群畜生!他说我既然这么下贱,就成全我! 我下贱?下贱?下贱又怎么样?我还是将易大哥给救出来了!还有施华的人头,我也带走了!对了,你应该很高才对,施华可是北延皇帝的心腹爱将,我帮你杀了他,我居然还帮了你!哈哈……易大哥伤的好重……可我们又不能呆在北延国,更不能来大周,所以,我们来了这里!易大哥的伤养了两年这才好,两年来,我一直照顾他,一直一直照顾,终于,感动了他了!他的伤好了之后,我们就成亲了,一直生活在一起!” “解药。”面对云柔的长篇大论,柳桥却只是说了两个字,便是神色也没有一丝的波动。 云柔狰狞道:“你不信?!” “解药。” “你不信?!你居然不信?!”云柔怒了,勃然大怒,“你不信易大哥被我感动,可你怎么可以不信他真的伤的很重,真的养了三年的伤?!你怎么可以这般无动于衷?!你不是很爱他吗?不是很爱他吗?!” “解药!” “没错!”云柔却仍是自顾自地喝道,“他是没有被我感动,他从来就没有被我感动过,甚至伤势没好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找你,可是我不让,我将关起来,他的伤没好我怎么放心让他走?我求他养好了伤再说,一直求一直求,直到他的伤好了,还是没答应我!可是他的伤好了,我阻止不了他走了!所以,我只能一直让他受伤下去!我把他关起来,然后打他,拿鞭子抽他,只要他有伤,他就不能走了!可他还是要逃,一有机会就逃!我只能给他下药,只要我们有了夫妻之实,他就不会不要我了!可是他宁愿自残也不碰我!你很得意是吧?他宁愿自残也不要我!最后,我只能给他下毒,下一种一个月必须服一次解药的毒,这样,他不用再恨我关着他折磨他,而我,也不用怕他会走了!这两年来,我们就这样过着,他没有走,一直在我身边,可是——你却来了!你一来,他的心又跑到你那里去了——我不能让你抢走他,绝对不能!只要我怀了他的孩子,他再也不能将我弃之不顾了,而你,也一定不会原谅他!只要我怀了他的孩子!没错,是我给他下的药,这一次,他没能熬过去要了我!就算他不愿意,也还是要了我,还是让我怀上了孩子!柳桥,我肚子里怀的是易之云的孩子——” “说完了吗?”柳桥却仍是冷淡,“如果说完了,把解药给我!” 云柔无法接受她这般平淡的反应,“我怀了易之云的孩子——” “那又如何?”柳桥道,“我只要我的丈夫活着!只要他活着,就算他让全天下的女人都怀孕了又如何?” 云柔愣住了,随后,哈哈大笑,可究竟笑什么,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解药!” 云柔笑的浑身颤抖,笑的眼泪横流,“柳桥,我怀了他的孩子——是他的孩子——”她怎么可以不在乎?怎么了—— “解药!”云崖上前扶住了云柔不稳的身子,同时扔出了一个瓷瓶。 知秋当即上前接住。 云崖抱着云柔离开。 “主子,解药拿到了,我们走吧!”这里毕竟是苗族的地方。 柳桥没有回应,而是伸手拿过了她手里的瓷瓶,紧紧地握着,倏然呕出了一口血…… …… 一条、两条、三条…… 他的身上,纵横交错着无数的疤痕,新旧交错,背部,尤为严重。 “是不是你对我说过的承诺,永远都只是承诺?” 易之云没有回答她,甚至,仍是没有苏醒。 解药服下,他的症状缓解了,可是,仍旧没有苏醒,而很快,又开始恶化,这时候,已然有了毒气攻心的迹象。 柳桥勃然大怒。 便在她要动手将云柔再一次揪出来之时,一封信送到了她的手上,看过之后,浑身冰冷,刺骨的冰冷。 云崖将易之云所中之毒的实情告知她。 “找到他们,格杀勿论,如果你找不到,永远不要回来!”知春接了这个命令,离开了军营,踏上了追杀之路。 柳桥抚着易之云的脸,一字一字地低语,“我不会让你死——我说过你会长命百岁,我说话算数!易之云,我和你不一样,我说话算数!” “主子,苗族那边有了回复,他们有解药。” 柳桥并未因为这个消息而高兴或者愤怒,“告诉玉飞阳,三日之后凌月山见。” “是。” …… 三日之后,凌月山顶。 玉飞阳准时到达,便见柳桥已然在,与先前几次会谈不用的是,今日柳桥身边并未带上那一堆的大周文臣,便是连万将军也没在。 对于眼前的情况,他并不惊讶,因为在不久之前,探子已经将所有的情况一一告知。 凌月山在苗族的境内,离呼和寨不远,从山上望下去,便能见到整个寨子,也便是因为这个,玉飞阳更是无法理解柳桥为何选了这般一个地方相谈。 “让长公主就等了。” “废话便不必说了。”柳桥却道,“皇帝跟我丈夫所中之毒的解药,说你的条件吧。” 玉飞阳审视了她半晌,却始终无法看透她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要石城。” “石城?”柳桥笑了,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大的笑话一般,“石城是大周的兵器库,岂能给外人?而且,给了石城,那从宜州到石城的州县也都会失去,也等于说打开了大周的西南门户,任由你们予取予夺!玉飞阳,便是狮子大张口也该有个分寸!” “我只要石城!” “如果本宫不允呢?” “那请恕在下无法给长公主想要的东西了!”玉飞阳也沉下了脸,“大周疆域无边,长公主连区区一个石城也不愿意割舍,那在下也只好见死不救了。” 柳桥笑了,没有半丝的愤怒与怨毒,“那我就要整个苗族陪葬。”话说的很轻,可却气势却是不减,“石城跟苗族,你作何选择?” “长公主。”玉飞阳笑了,“虽说如今苗族没有资本与大周硬碰硬,可也不是大周说灭就能灭的!” “是吗?”柳桥笑了笑,随后却是岔开了话题,“凌月山是个好地方,从这里望下去,便是呼和寨,不过如今的呼和寨却没有本宫之前所听说的这般热闹了。” “拜长公主所赐。” “你的确有才能。”柳桥看着他,“只不过却只是将相之才,而无帝王之能。” 玉飞阳沉了脸。 “不必如此不高兴,你自己有几斤几两,你自己最清楚。”柳桥继续道,“本宫从未惧怕过你们所谓的联盟,因利聚而起的结盟,只要利散,便会不攻自破,本宫不过是给了你们一些盼望,便收到了不错的效果。”她看着玉飞阳,“你可以说这就是人性,不过,如果你这个盟主多几分魄力,没有这般瞻前顾后的话,或许,你们辛辛苦苦建成的联盟便不会这般不堪一击。” 玉飞阳的脸顿时一狞。 “石城不可能,若是其他的条件,本宫或许可以同意。” “没有石城,就没有什么好谈的!若是长公主执意要灭苗族,苗族也定然奉陪到底!” “奉陪到底?如何个奉陪法?下毒吗?”柳桥笑道,“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玩法,本宫倒也想来凑凑热闹,不知若是本宫在环河上游扔下几瓶毒药,会如何?” 玉飞阳面色大变,“你——” “我如何?做不到吗?”柳桥笑道,“也是,环河上游在北延国境内,以本宫与北延国的恩怨,自然难以操作,不过,如果本宫欲与北延修好的话,你说北延国会不会帮本宫这个小忙?怎么说大周与北延这些年的纷争都源于当日皇帝中毒。” “环河的下游同样流经大周疆域!”玉飞阳道。 “不过是区区几条贱民的命,你觉得本宫会在意吗?” “你就不怕引起民愤?” “本宫这些年做的伤天害理的事情还少吗?可也没见过引起什么民愤,便是连报应都没有半分,本宫有什么好怕的?”柳桥笑着道,“不过你也说的没错,万一不好真的引起民愤,本宫也不好收场,所以,本宫想换另一个玩法!” 玉飞阳却无半分松口气的感觉。 “一年半前,本宫派了心腹入苗族,原本是为了挑拨离间,不想却有了更大的收获。”柳桥继续道,“你为了本宫耗费了如此多的心力,本宫自当回报,今日备下了一个戏法让玉族长高兴高兴。” 话骆,一旁的知秋上前,从身边一个护卫的手中接过了弓箭,箭头包裹了一层油布,她将箭头上的油布点燃,随后,拉弓射箭。 火箭直射在山下的一处空地,箭落地之后,周围瞬间着火,火势仿佛有了意识一般以特殊的轨道蔓延,待停止蔓延之后,火苗所到之处呈现出来的是一个火字。 死。 柳桥看向玉飞阳,淡淡笑道:“如何?本宫这个戏法可有趣?” 玉飞阳面色铁青无比,“这就是你的意外收获?是桐油?!” “玉族长果真见多识广。”柳桥笑道,“本宫依然让人在凌月山下洒满了桐油,只需一把火,整座山都会着火。” “你——”玉飞阳没想到她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逃不了,你也活不成!” “本宫最不怕的便是死。”柳桥道,“要么将两份解药交出来,要么,大家一起共赴黄泉!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我也活的累了,倒是族长大人是不是愿意就此失去一切?哦对了,我死了,大周便是会出现动荡但是也绝对不会垮,你们苗族是不是也能做到?听说现在许多部族的族长都想着这西朝的皇帝宝座!” 玉飞阳身上释放出了暴戾之色,“我早该杀了他!” “所以本宫说你没有帝王之相。”柳桥笑着继续,“你最大的弱点便是瞻前顾后,你没有皇者的魄力,只会计谋而没有魄力,不堪皇者之位,所以本宫奉劝你好好守着你的一亩三分地便是,折腾个什么?” “既然长公主不怕死,那我玉飞扬陪长公主一起共赴黄泉又如何?” “是吗?”柳桥仍是淡定,“单单是玉族长一人陪我共赴黄泉多寂寞,还是多些人热闹些,不知这呼和寨中到底有多少人?如果一把火烧了的话,不知道这哭声会不会响彻云霄?” “你敢!” “本宫一个城的人都屠过,还会不敢杀这区区一个寨子的?”柳桥笑着继续,却是没有一丝的温度! 玉飞阳脸色已然难看到无法形容,目光如刀片一般剐着眼前的女人,只是除此之外,他便是再恨再怒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你说得对,从一开始我便输了!只是长公主殿下,来日方长!” 说完,怒极拂袖而去。 “一个时辰之内,本宫若是拿不到解药,不仅仅是这呼和寨,整个西南本宫都可以将它变成一片火海。”柳桥一字一字地道,“那些桐油若是不用完的话,还真的可惜了!” 玉飞阳便是依然怒无可怒,可听了她的话仍是忍不住停下脚步转身,“你疯了!” “西南的顽痼一直无法解决不是因为没有法子,只是大周不愿意罢了。”柳桥缓缓继续,面如冷霜,“这西南的山林是你们最好的屏障,本宫也可以将他们变成你们的催命符!” 玉飞阳没有说一个字,转身离去。 柳桥转身看向山下用火写成的死字,偌大的字正渐渐地熄灭,与这火字一同缓缓熄灭的,还有她眼底仅剩的一抹光彩。 …… 一个时辰之后,玉飞阳让人送来了两个瓶子。 柳桥将皇帝的那份交给了万将军,让其快速送回京城,将另一个瓶子内的药喂入了易之云的口中。 三天三夜之后,昏迷了多日的易之云苏醒。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她轻抚着他的脸,低声呢喃。 易之云眼角落了一滴泪,“阿桥……” 柳桥低下头,将脸贴在了他的胸膛。 …… 元熙十四年九月,永安长公主于西南为承平帝寻获解药,昏迷六年多的承平帝终于苏醒。 宜州 将军府 易之云放下了手中的信件,伸手将旁边的妻子搂入怀中,紧紧的,“我们回家吧。” “恩。”柳桥合上了双眼,轻喃出声。 ------题外话------ 写的心力交瘁了,传了吧。不折腾了,也不折腾亲们了 有三篇番外 一,易之云,我累了。(比较重要,正文中没交代好的,在这里补全) 二,易柳我要娶你! 三,“不孝子”! 写完一篇上传一篇,感激大家。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01 一家团聚 十一月的京城已然进入了寒冬,大雪纷飞的季节,因为承平帝苏醒一事,整个京城的气氛都是喜气洋洋的,易府更是如此。 .Ыqi.me “快点,你们快点!” 正院内,身穿宝蓝色冬袄的晖儿正着急地指挥着下人,“不对,这不是放在这里的,放在这里!对,这里!小心点!”指挥完下人放好之后,便又急匆匆地进了卧室,“姐!” 站在床前整理床铺的柳柳听了这话,转过头,见了满头大汗的弟弟,不禁皱了皱眉,“过来。” 晖儿高高兴兴地过去。 “看你,又弄的满头大汗的!”柳柳一边轻斥一边帮他擦拭着脸的汗水,“不是让你在屋子里呆着吗?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我没事!”晖儿笑道,“我都很久没病了,姐你不要老是说我身子弱!我又不是女孩子!” “什么姐?叫姐姐!”柳柳敲了一下他的头。 晖儿呵呵笑道“不,叫姐好,姐姐是女孩子叫的,我又不是女孩子!姐,姐,这样多有男子气概!” “你有道理!”柳柳好气又好笑的。 “当然了!”晖儿不客气地接下,随后,环视了整个屋子一下,“姐,你说娘跟爹会不会喜欢我们布置的屋子?” “当然会喜欢!”柳柳亦是喜形于色,看了一眼自己亲手布置的屋子,笑道“等爹娘回来了,我们可以一家团聚了!” “恩!”晖儿重重点头,随后,犹豫了会儿,又道“那……那爹会不会喜欢我?还有娘……爹没事了,她还会不会讨厌我?” 柳柳笑容一顿,随后笑着敲了一下他的头,“又说傻话!爹娘怎么会不喜欢你?再说这样的傻话,别说是我弟弟了!” “姐不想要我也晚了!”晖儿前抱着她,“这辈子你甩了甩不开!” “这可不一定,等你长大了娶了媳妇,恐怕连姐姐叫什么都忘了!”柳柳敲了他的头笑道。 “姐,你再打我真的傻了!”晖儿忙护着自己的脑袋,“还有,谁说我要娶媳妇了?我才不娶了,我要一辈子跟姐一起,照顾姐!” “先听着吧。”柳柳失笑,“好了,这里有姐在好,你回屋子休息,别再弄的一身汗了,要是着凉病了,爹娘回来见了定会心疼!” “我都说了我是男子汉!”晖儿板着脸,“我去找管家看看,这里要布置,其他地方也要布置!”说完,便转身跑了。 “小心点!”柳柳无奈地叫道。 “知道了姐!” 柳柳追了出去,看着他走远了,这才回到了屋子里,看着自己一手布置的屋子,心里除了高兴之外,还有一丝说不清的酸涩。 七年了…… 整整七年,他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 …… 腊月二十二,小年夜前一日,永安长公主的銮驾终于回到了京城,而在这日,天还没亮,晖儿便早早起来拉着姐姐出门要去城门口等了。 年末的京城更加的寒冷。 “来,把手炉子抱着!”看着弟弟红扑扑的脸,柳柳顿时沉了脸了,将手炉子塞到了他的手。 晖儿这次没有说这般抱着手炉子像女孩子,“姐,你别生气,我真的没事!我抱着,抱着!你看,暖和和的!” “你啊!”柳柳气也不是不气更不是,“昨晚不是跟你说了娘估计要到午才能到的吗?还有,皇帝舅舅派了礼部的人去接的,我们也要跟着他们一起去的!你这大清早的,不是折腾自己吗?还说是男子汉了,连自己都不会照顾,你……” “好了好了,姐!”晖儿忙打断了唠叨,“我这不是心急嘛!我都好久没见到娘了,还有,我还没见过爹了!你们老是说我长得像爹,可是我还是不知道爹长了什么样!” 柳柳听了这话,心头顿时一酸,“好了,不说你了!” “姐,你别生气,我保证我一定不会病的!” “你啊!”柳柳无奈地抚了抚他的头,“时辰还早着呢,先回屋子里待着,姐姐去给你做早饭,等吃过了早饭再出门!” “姐,让其他人去呗,你陪着我一起坐!”晖儿却拦住了她,欲言又止的。 柳柳皱眉,“怎么了?不舒服?” “不是!”晖儿赶紧道,“是我不想姐太辛苦!这些日子你又要收拾屋子,又要照顾祖母,还得进宫去看皇帝舅舅,你看,都瘦了!要是爹娘回来见了,一定会心疼的!” 柳柳笑了笑,“懂得心疼姐姐了?” “什么懂得!是一直都懂好不好!”晖儿板着脸反驳,“姐说的我好想没良心似得!” “是是,晖儿最贴心了!”柳柳笑道。 晖儿还是不满意似得,“不是贴心,是懂事!贴心是女孩子的!” “好,是懂事。”柳柳无奈道,“那好,姐姐不去做,让下人去做,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好。”晖儿这才笑道。 柳柳无奈笑了笑,吩咐了下人去做了他平日爱吃的,便看着他,“有什么话便跟姐姐说吧。” “姐……”晖儿有些别扭。 柳柳抬手抹了抹他的头,“怎么?还有话不能跟姐姐说?” “不是……”晖儿吸了一口气,“我……我……我只是担心爹会不喜欢我……还有娘……娘以前……” “说你傻你还真的傻啊。”柳柳敲了一下他的额头,“那是我们的爹娘,怎么会不喜欢你?” “我知道,可是我……我……”晖儿低着头,沉默好半晌,这才抬头继续,“姐,我是害怕……” 柳柳皱了皱眉,“姐姐知道,但是晖儿你要相信姐姐,不管是爹还是娘,他们都是疼你的,没错,这些年娘对你是很冷淡,可不是因为她不喜欢你或者讨厌你,而是娘心里太苦了,晖儿,娘心里很苦很苦的。” 晖儿的眼睛微微泛红。 “这些年,姐姐也曾经气过娘,甚至恨过,可是认真想想,其实这些年来,苦的人是娘。”柳柳继续道,“她不但要保护我们,保护我们这个家,更要保护大周所有人,保住皇帝舅舅的江山,江山……或许姐姐还是不明白江山这两个字到底有多重,但是,姐姐知道,娘撑的很辛苦!辛苦到了她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照顾我们,晖儿,我们一直认为娘是因为爹才不理我们,可想想啊,娘哪里来的这般多精力?当年你早产,身子不好,可娘生你的时候也差点没了命,这般多年来,她本该好好养身子的,可是却撑起整个天下,晖儿,娘并未对我们不好,反倒是我们不孝。” “姐,你别哭!”晖儿见姐姐眼眸含泪,忙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姐,我没有怪娘,我没有!你别生气!我相信娘是疼我的,我不怕了,你别难过。” 柳柳笑了笑,将泪水压了回去,“我知道我们的晖儿最懂事的!” “恩!”晖儿也抹了一把眼睛,笑道“姐,以后都会没事的!爹回来了,皇帝舅舅也醒了,以后我们好好孝顺娘,不让她再劳累,我们一直陪着她,一直孝顺她!以后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柳柳点头笑道“当然了,再也不会分开了!” 姐弟两人说了一通话,用过了早膳,见时辰还早,便又去了房,易之云回来的消息自然不会瞒着云氏,不过可惜的是,云氏是彻底的糊涂了,听了这话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一个劲的拉着孙子喊云儿。 柳柳试过跟她解释,可越解释,她便越是糊涂,最后甚至连孙女也不认了,认为她是来害她云儿的坏人,柳柳只好放弃。 “祖母,爹今日便回来了,很快你便能够见到爹了。” 云氏看了一眼说话的柳柳,还是没有太大的反应,搂着晖儿继续道“云儿今天的书念的怎么样?一定要用功,很快又要考试了,这次娘的云儿一定可以考的!” 晖儿看了一眼姐姐。 柳柳点了点头。 晖儿无奈继续扮演父亲,“娘放心,孩儿一定会考的!” “好好好!”云氏笑开了花。 姐弟两人哄了云氏小半个时辰,下人便来通报说礼部的人来了,姐弟两人方才离开房。 “郡主,姑婆这样子……还能见舅舅吗?”说话的是云家的姑娘安娘,这些年,云氏虽然糊涂,但是对云家的人还算是亲近,开始是云家一辈的人陪着云氏的,后来云道便让孙女过来,好让这房多些年轻的生气,云家的孙辈不少,不过孙女却不多,没出嫁的,如今便剩下这云氏安娘了。 柳柳笑了笑,“母子连心,等祖母见到了父亲,自然便会认识的。” “那好。”安娘笑道。 柳柳继续道“表妹现在这里陪着祖母,我跟晖儿去城门口接爹娘。” “好。”安娘笑着应道。 柳柳这才牵着弟弟的手到了前院大厅,一见到了厅内坐着的俊美少年,顿时皱了眉,“尉迟绝,你怎么来了?” 晖儿更是像护小鸡的母鸡一般,松开了姐姐的手挡在了前头,“你来做什么?!” 今天爹娘回来,他便跑来了,到底想做什么!? 别以为他不知道,当年他们可是认定了娘杀了威远侯夫人他尉迟绝的亲娘的,可这般多年,他不但不恨他们还时不时地冒出来,一副好好说话的样子,还经常在姐姐面前献殷勤,算他还小也看出了他绝对不安好心! 爹娘不在,姐姐自然要由他来保护! 尉迟绝摸摸鼻子,那张绝对不他爹差的脸满是无辜之色,“柳柳,我专程告假来陪你去接伯父伯母。” “谁让你陪了!”晖儿像头小狮子一般,“我姐有我陪行!还有,谁是你伯父伯母?!我爹娘什么时候成了你伯父伯母了?我们跟你不亲,不要叫的这般亲热!” “晖儿……” “够了!”柳柳也沉下了脸,“尉迟绝,今天我爹娘回来,你别来搅和!” “柳柳,我是真的来陪你……” “你觉得我爹娘见到你会高兴吗?”柳柳不待他说完便打断了的话,当年的恩恩怨怨她知道的不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娘不待见他爹,自然也不会乐意见到他。 尉迟绝脸色一怔,随即苦笑,“当年的事情……”话却没有说下去,到了这般年纪,从前的那些恩恩怨怨,他大体也知道清楚了,可要说是谁的错,却又怎么也说不清楚,“柳柳,我便是想化解……” “尉迟绝。”柳柳还是打断了他的话,“有些事情不是说能化解便能化解的,别的不说,便是你娘的是,你能释怀吗?” 尉迟绝神色一僵。 “今天我爹娘回家,别的事情我不想多说。”柳柳不欲再继续下去,“你还是先回去吧。”说完,便领着弟弟出门。 “等等。”尉迟绝还是叫住了她。 柳柳有些恼火了,“你……” “礼部的王大人知道我过来便没有派人过来接你们。”尉迟绝前,“我送你们去城门。” “你——”柳柳气极,她便不信礼部的人会这般胡来,必定是他说了什么,礼部的人才不来,“不敢劳烦威远侯世子!晖儿,我们走!” “哼!”晖儿狠狠瞪了一眼尉迟绝,这才牵着姐姐的手离开。 尉迟绝看着姐弟愤然离去的背影,嘴边的苦笑更浓。 …… “姐,是不是来了!姐!”在无数次探出头去查看之后,晖儿终于远远地见到了一群人走来,“姐,你快看,是不是娘的仪仗?” 看着前方的队伍,柳柳的心也忍不住颤抖起来,“恩!是娘的仪仗!” “姐,别紧张。”晖儿握着姐姐的手,不过话虽说不要紧张,自个儿却也是紧张的。 柳柳笑了笑,压下了心头的颤抖,“知道了!” “那我们下去接爹娘!”晖儿咧开嘴笑道。 柳柳缓缓吸了口气,颔首,“好,我们一起去接爹娘回家!” 姐弟两人下了马车,穿过了众人,走到了队伍的最前头,前方的仪仗越来越近,在离城门大约还有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礼部尚书前,“下官奉皇之命前来迎接长公主回京。”随着他的话落,随行的众人纷纷跪下行礼。 这般阵势,足以证明永安长公主的地位以及承平帝的重视。 不过这些在姐弟两人的眼里却什么也不是,他们的眼里只有仪仗间那马车之内的两人。 看着那缓缓掀开的帘子,柳柳只觉自己的呼吸都停住了,当她看到了从马车里面走出来的人之时,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 是爹! 真的是爹! 即使爹老了,即使憔悴了,可是,她还是认出来了! 爹…… 爹! 爹—— 见到人之前,她原以为自己一定会很激动,一定会扑过去像小时候一般紧紧地抱着爹的,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除了傻傻地站着哭着之外,什么也不会做。 “柳柳。”易之云缓步走到了女儿的面前,笑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如同小的时候,“爹的乖女儿长大了。” 柳柳的眼泪落的更加的厉害,那句一直哽在了喉咙的叫唤终于说了出来,“爹……” 哽咽沙哑,颤抖恐惧。 “爹……真的是你吗?真的是吗?” 如此真实的人站在面前,便是之前她还那般肯定地说她认出了他来,可这一刻,她真的怕,真的怕这又只是一个梦! “爹……真的是你吗?你回家了吗?” 这时候的柳柳不再是那懂事能干的清宁郡主,也不是那一手养大了弟弟的长姐,而只是一个被父亲丢下了许多年的孩子。 她哭着拉着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问着,爹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易之云心口钝痛,伸手将女儿抱入怀,“是爹,是爹,爹回来了,对不起,爹丢下了柳柳这般多年,爹没看着柳柳一天一天地长大……对不起……”似乎除了对不起,他无法再做什么来安抚女儿。 “爹——”柳柳哭的更加的凄厉了,完全失控,她揪着父亲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质问着,“你去哪里了?你去哪里了?你怎么可以丢下柳柳这般多年,你怎么可以……” “对不起……”易之云亦是落了泪,“对不起柳柳……” 看着抱头痛哭的父女二人,柳桥的目光却并无多大的悲痛或者伤感,平静的有些冷清,她低下头,看向站在一旁,红着眼眶不知道该不该靠近的儿子,淡淡开口“晖儿。” 晖儿听到了有人叫,本能地抬头,这一抬头,便见到了母亲正看着他,多年来的疏离以及打心底的畏惧让他缩了一下身子。 柳桥平静的眼眸似乎闪过了什么,“过来。” 晖儿没有立即过去,而是看了看仍在哭着的姐姐,还有已然发现了他存在,正盯着他看,神情似乎有些激动的父亲。 柳桥没有再让他过来,而是自己走了过去,蹲下身子,给他拉好了身有些松动的大氅,“出来的时候怎么不多穿点?手都冷成了什么样了?” 柔和的声音,关切的话语,这是晖儿从前从未面对过的,看着眼前既是崇敬又是畏惧还有一丝怨恨的母亲,一时间无所适从,“我……我没事……”咬了咬唇,“娘……你别担心……” 娘这个世间再寻常不过的称呼,此时此刻却是说的极为的僵硬。 柳桥笑了笑,抬手抚了抚他的头,“嗯,娘不担心。” “晖儿。”这时候柳柳也冷静下来了,看向弟弟,哽咽道“晖儿,这是爹!快叫爹!” 晖儿还未从母亲这边回过神来,便又被拉入了另一个不知所措之,不过许是姐姐给了他信赖和安心,很快,便咧开了嘴,笑着喊道“爹!”即使笑容显得有些不自然,可这声爹却是叫的极为的响亮。 易之云含泪点头,起步走到了儿子面前,蹲下身子将他抱起。 晖儿顿时一惊,本能似地想姐姐寻求帮助,“姐……” “让爹好好看看你!”柳柳笑道,“你不是一直问我你到底跟爹长得有多像吗?现在你自己好好看看不知道了?” 晖儿虽然已经不再惊慌了,不过仍是有些别扭,没见到爹的时候他是真的很想见爹,可是见到了……“爹……” “嗯。”易之云如何看不出儿子的不自在,便是知道这是无法避免的,可这心里也仍像是被扎了一把刀似的,“让爹好好看看你。” 晖儿开始有些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老是往一旁的姐姐身瞧去,不过许是父子连心,又或许是得了姐姐的鼓励,很快便正正地看着父亲了,这一看之下,方才真的明白什么叫做他很像爹,“爹,我真的很像你哦。” 这般一句话,让原本内疚难过的父亲顿时扬起了笑容,“是啊,晖儿长得真像爹,跟爹小时候一个模样!” “爹!”晖儿笑容更加的自然,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晖儿终于见到爹了!爹!晖儿终于见到你了!爹,我好想你!” 他终于有爹了! 终于有爹了!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说他没有爹了! “爹!爹!爹……” “嗯!”易之云抱紧了儿子,声音又沙哑了,他的爱人,他的孩子,他的家人,他们是支撑他熬过那几年痛苦时光的唯一支撑!“对不起晖儿,爹没有好好照顾你……” “爹,晖儿好想好想你……”起柳柳,他对父亲的感情严格来说并没有那般的深的,可是父子连心,这一刻他也还是哭的,不必姐姐哭的少。 “爹在这里,爹再也不离开你们了……” “好了晖儿。”柳柳抬手抹了抹眼泪,前道“爹跟娘赶了这般长的路一定累坏了,我们先回家,有话回家再说!” 晖儿抬起头,用力点头,手却还是抱着父亲不放,“好!爹,我们回家去!” “好。”易之云也笑道,看向柳桥,声音忽然放轻了,“我们回家。” ------题外话------ 番外逢二、四、六午十点更新,有兴趣的且接受更新频率的,欢迎追更,不接受的,不勉强。 番外除了将正没收好的尾巴收好之外,主要是写这风雨过后的一家子。 番外的题目有些变动,不妨碍阅读。 下次周四午十点见。 002 再也不分开! “我们回家。 [小说]” 在听了易之云的话之后,柳桥上前两步,取了手绢给儿子擦了擦脸后,淡淡笑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先进宫一趟。” 易之云看着她,眼底仿佛压着惊慌,“晚些时候去不成吗?” “是啊娘!”柳柳也是错愕,忙道,“你跟爹才刚刚回来,该先回家才对!” 怎么回事? 晖儿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娘……还是不喜欢他吗? 柳桥看向女儿,笑道:“你皇帝舅舅昏迷了这般多年醒来,不去看看娘不放心,你跟你爹还有弟弟一起先回去,我看过了你皇帝舅舅就会回去的reads;。” “可是……” “好了柳柳。”易之云开口,微笑道,“就听你娘的吧,我们先回家,然后在家里等你娘。” 柳柳看着父亲,又看着母亲,便是她再迟钝也发现了问题,这怎么了?怎么了?不是一家人团聚了便没事了吗?现在这是怎么回事?虽然满腹的疑问以及焦虑,可这般多年又当姐姐又当爹妈的,她也历练了出来,咬了咬牙,镇定颔首,“好,娘,我跟爹还有弟弟在家里等你,你看过了皇帝舅舅便回来!” “嗯。” 刚刚团聚了的一家四口便又要分开,柳桥随仪仗一同进宫,易之云带着孩子坐易府的马车回家。 “阿桥,我跟孩子在家里等你。”在她上马车前,易之云看着她,轻声道。 柳桥笑了笑,“嗯。”随后,又道,“快回去吧,晖儿身子弱不能吹风。” “好。”易之云也笑了,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女儿上了马车。 待马车离开之后,柳桥脸上的笑容也随之褪去,“进宫。” 浩浩荡荡的仪仗在众人的瞩目之中往皇宫而去,弥漫着整个京城的喜气在皇宫之中更是浓郁,便是谨言慎行的宫人,脸上也透着喜悦之色,可以看得出,承平帝的苏醒让这个沉郁的帝国重新焕发了生机。 “长公主,皇上一直等着您了。”方才到了乾元殿外,便见李成安满脸笑意地走来。 太子府上的一番遭难让他整个人都废了一般,不过这些年却仍是坚持守在承平帝身边。 “皇兄的情况可还好?”柳桥一边入内一边问道。 “都好都好,就是一直惦记着长公主。” 柳桥颔首,却并未有太大的喜色,步入了寝殿,过去七年一直不散的药味仍旧存在,不过没有那般的浓郁罢了reads;。 “永安。”第一个迎上前来的便是德妃,一样满脸的笑容,不过声音却是压的很低,“皇上方才服了药,现在正在安睡。” 柳桥颔首,“我去看看。” “好。”德妃自然不会阻拦。 柳桥缓步走入了内室,走到了龙床边,便见到了正安睡着的承平帝,一样是这般安静地睡着,不过与她离开之时相比却也是有了明显的变化,脸上的血色多了,气色也好了许多,然而,离康复仍是有很大的一段距离。 不过,这亦是在预料之中。 “陛下服了药估计得谁上好几个时辰。”德妃上前低声道,“你刚刚回来,不如先回去休息一下,等陛下醒了,本宫再让人告知你?” 柳桥抬头,却是道:“不了,我在这里陪陪皇兄。” 德妃有些诧异,这般难得才一家团聚,如今却不回去?不过诧异归诧异,面上并无表现,“也好,皇上醒了见到你一定会开心的,快过年了,这是皇上康复的第一个新年,定要好好过的!” “恩。”柳桥淡淡应了一声。 德妃有些讪讪,不过也没再说什么,交代了宫人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待德妃离去之后,柳桥便吩咐身侧的知秋,“去将太医找来,不要惊动其他人。” “是。” “不用了。”知秋才应道,便有另一道声音传来。 柳桥转过头,便见本来安睡着的承平帝竟然醒了,醒来之后的承平帝比昏迷之时多了份生气,可是,昔日的帝王威严却仿佛找不回来了,如今的承平帝,宛如寻常的病弱老头,“皇兄。” 承平帝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更是明显,“回来了。” “嗯。”柳桥颔首。 “扶朕起来吧。”承平帝继续道。 柳桥俯下身,拿了靠枕让他垫在背后,扶着他坐起。 “坐吧,陪皇兄说说话。” 柳桥颔首坐下,“皇兄感觉如何?” “好。”承平帝笑着应道,随后便凝视着她,好半晌方才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不辛苦。”柳桥微笑回道,“皇兄醒了便好。” 承平帝抬手拍了拍她的手,愧色在眼底蔓延,“皇兄知道这般多年难为你了,阿桥,皇兄知道的。” 柳桥却仍只是笑笑,伸手给他拉了拉身上的锦被,“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抬着头看着他,笑着道:“皇兄,一切都过去了。” 承平帝的神色并未好转,反而更是难过,因为她从她的笑容中看到的不是雨过天晴的高兴,而是一片荒芜,便是笑着,也是一片荒芜,“阿桥……”他也想说些什么,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从当年他将这个担子交给她的时候,便已经失去了说任何话的资格,即便是安慰。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皇兄感觉如何?”柳桥将话题绕回了原来的。 承平帝也没有继续先前的话题,微笑道:“放心,皇兄还能撑一段时间的,这一次,皇兄不会再让你为难了。” “那便好。”柳桥笑道,眼底却是一片荒凉。 承平帝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阿桥,易之云……” “他很好。”柳桥没有待他说完便笑着道,“皇兄放心。” 承平帝被堵住了话,心里感觉沉甸甸的,像是被巨石压着一般,“那就好,万将军的折子上说他这些年也受了不少的罪,如今回来了,便好好养着,你也是,这些年辛苦你了,你们的年纪也不小了,要好生保重。” “嗯。” “见过两个孩子了吧?”承平帝岔开了话题,“一晃柳柳便这般大了,朕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差点便认不出来了,还有晖儿……这孩子长得跟他爹一个模样似的。” “见过了。”柳桥笑道,“这些年委屈了这两个孩子了,往后我要做的便是好好陪着他们。” “好。”承平帝笑道,随后,笑容敛去,“等休息好了之后,便带着易之云跟孩子去太庙,给母后上柱香吧,母后在天之灵见到了你们一家团聚,一定会高兴的。” “易之云是外臣,按规矩不能进太庙。”柳桥却道。 承平帝道:“朕特许了。” “皇兄。”柳桥仍是坚持,“规矩不能破,尤其是在非常时期。” “阿桥……”承平帝凝视着她,“你对母后是不是……” “没有。”柳桥摇头,“我只是不希望再有什么麻烦罢了,皇兄放心,便是不去太庙,母后在天之灵也会知道的,她现在正高兴着呢,不过,最让母后高兴的,还是皇兄身子快些好起来,这大周的江山,还是需要皇兄来支撑。” 承平帝沉吟半晌,没有再坚持,“这些年,你做的很好,真的阿桥,很好。” “没丢皇兄的脸。”柳桥微笑道。 承平帝也笑道:“没丢,还长了脸了。” …… 承平帝的康复情况,便是不着太医来问,柳桥也还是心中有数,别的不说,便是从他跟她说了一会儿话便已经精力不足就可以看出来。 “长公主,可要回府?”走出了寝殿之后,知秋便低声问道。 柳桥并未回答,而是抬头看着殿外已经悄然变了阴沉的天,许久,方才开口:“去偏殿。” 知秋闻言,并无惊讶,同时心中一沉,犹豫了会儿,“长公主,郡主跟……” 话未曾说完,便被一记冷厉的目光打断reads;。 看着眼前沉默的主子,知秋低头道:“奴婢逾越了。” 柳桥并未说话,收回了目光便往偏殿而去。 …… 柳柳一直相信等云氏见到了父亲一定会好起来的,至少,不会再这般糊涂地将孙子当成儿子,可是,看着眼前这般一幕,她既是惊愕又是难过。 云氏并未认出儿子,甚至见他牵着晖儿,整个人都仿佛疯了一般去将“儿子”抢回来,只当易之云是来害他们母子的仇人。 “爹……”柳柳有些担忧地看着父亲。 易之云压下了心中的苦涩,对女儿笑道:“爹没事。” “祖母,我是晖儿,是您的孙子,爹才是您的儿子!”晖儿从云氏的怀抱中挣脱了出来,“祖母,你看清楚点!” 云氏瞪大了眼睛,像是不知道为何儿子要这般对她说话一般。 “晖儿!”柳柳见状当即轻斥道。 晖儿抿了抿嘴,他也不是存心刺激祖母,只是爹受了这般多的苦才回来,可祖母竟然认不出他来,这爹该有多难过?“祖母……” “没事。”易之云似乎看出了儿子的心思,笑着道:“爹没事。” “爹……” “爹?爹?不!”云氏顿时惊恐起来,一把又将“儿子”搂入怀中,憎恨地瞪着易之云,“易晟你休想伤害我儿子,你休想——” 易之云心中又是一阵难受。 “祖母……” “晖儿。”柳柳轻轻摇头,示意他哄哄云氏。 晖儿懂了姐姐的意思,吸了口气,便继续充当儿子的角色安抚云氏,只是易之云仍在,不管晖儿如此安抚,云氏都无法冷静下来,甚至最后开始要与害她儿子的人拼命的架势reads;。 易之云只好离开。 “爹……”柳柳陪着父亲出来,拉着他的手,“这些年祖母越发的糊涂了,她……”安抚的话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方才可以让父亲不会难过。 易之云抬手抚了抚女儿的头,“爹没事,别担心。” “爹……” “其实你祖母这样子,爹该高兴才对。”易之云笑着道,“糊涂了,便不需要难过,这般多年……爹对不起你们。” “没有!”柳柳用力摇头,“我知道爹也是受了许多的苦的,这般多年,爹一样是在受苦,比我们受的苦还要多!爹,柳柳不怪你,真的!只要爹回来,只要爹好好的就成!” “傻丫头。”易之云笑道,眼睛却是红了起来。 柳柳也是湿润了眼眶,却仍旧是笑着,“爹累了吧?柳柳陪你先回去休息,等娘回来了,我们一起吃午膳!祖母这里你不用担心,等有晖儿跟安娘陪着不会有事的。” “先去见过了你舅公再回去。” 柳柳点头,“也好,这些年也多亏了舅公他们照顾祖母,本来今天他们也是想一同去接你们的,不过因为礼部的人也一同去,他们方才没去的,我让人请他们过来。”说罢,又补充道:“爹赶了这般长时间的路,便不要过去了,你放心,我会跟舅公解释道歉的。” 易之云笑道:“好,爹都听你的。” “嗯。” 虽说现在才开口让人去请,可柳柳在回到府中便已经让人去了,所以没过多久,云家的人便来了。 或许是太长时间没见,也或许到底没有多深的感情积累,出了云道红着眼眶之外,云家的其他人,虽然高兴,不过也没有太多激动的反应,双方见面也没多长时间便散了。 见过了云家的人之后,柳柳便陪着父亲回了正院,已经装饰一新却仍是保留着从前的模样的正院。 “爹,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厨房看看午膳准备的如何?”柳柳道。 易之云颔首,“好。” 柳柳又嘱咐了许多话,这才放心离开。 目送着女儿离开,易之云的心既是温暖亦是心疼,当年那任性刁蛮的小丫头如今成了样样事情都做的极好的贤惠少女,可想而知这些年她到底吃了多少的苦头。 环视着眼前在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屋子,易之云的心除了回家的欣喜之外,还有一股怎么也扫不去的沉淀。 “阿桥……” 他坐在了床边,轻抚着柔软的床榻,低喃着这个刻入了骨子里的名字。 …… 柳柳精心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午膳,可是却迟迟没有等到母亲归来,方才在城门前的不安又一次涌上心头,只是面上却仍是要保持笑容,“爹放心,我已经让人去接娘了,娘很快便会回来的。” “嗯。”易之云笑着回道。 晖儿却是怎么也挤不出笑容,脑子里不断地盘旋着娘难道还是讨厌他,还是不喜欢他?所以连回家吃饭都不愿意? “姐……不如我……” “不许说傻话!”柳柳似乎猜到了弟弟要说什么,沉下了脸斥责,“娘不过是忙罢了!这些年娘有多忙你难道不知道吗?” 晖儿抿了唇,低头不说话。 易之云看了看眼前的儿女,抬手扶着儿子的头,“晖儿别着急,你姐姐说的没错,你娘忙,方才走不开的。” 晖儿抬头看着父亲,又看了看姐姐,虽然自己也不相信,可还是点头应了,“嗯……” 柳柳心里压不住着急,面上却还是强忍着,“爹,我去看看。”说完,便起身。 “柳柳。”易之云也起身,“爹去吧。” “不行!”柳柳摇头,正色道:“看刚刚天的样子,恐怕快要下雪了,知秋姑姑信上说爹的身子受了不少的损伤,这下雪出去,若是……” “爹得去接你娘回家。”易之云打断了女儿的话。 柳柳抿着唇犹豫着,娘在城门口的反应是不是说她还在怪爹?若是这般,爹亲自去接的话,定然可以让娘开心的,可是……“不行!爹,我知道你是想让娘开心,可是若是你的身子不好,娘怎么会开心?我去!” “柳柳……” “爹!”柳柳打断了父亲的话,“我长大了,该由我来照顾你们的!爹放心,我一定会将娘叫回来的!” 不管娘心里怎么想的,可是现在他们终于能够一家团聚了,再大的怨也抵不过一家团聚不是吗? 便是真的还有气,也该回家来好好解决,而不是这般躲着! “爹要是饿了,便先吃些。”离开前还不忘交代,“晖儿也是!” 晖儿点头。 易之云无奈又心疼。 “晖儿好好陪着爹!”柳柳交代了最后一句便转身离开,不过才开了门,便见母亲站在了门口了,顿时大喜,迎了出去,“娘,你回来了!” 晖儿也是顿时喜形于色。 易之云也笑了起来,同时也仿佛松了一口气。 “等着急了?”柳桥微笑看着女儿。 柳柳摇头,“没有!”上前揽住了母亲的手臂,像是担心她跑了似的,“娘回来了便好!快进来吧,饭菜都要凉了!” 柳桥笑着被女儿拉进了屋,看向站起身来看着她的易之云,轻笑道:“方才有事耽搁了。” “回来便好。”易之云笑道。 柳桥也笑道:“嗯。” “娘……”晖儿鼓着勇气喊道。 柳桥看向儿子,“嗯。” 见到了母亲笑,晖儿也咧开了嘴,然后咬了咬牙,快步走到了母亲的跟前,抬头看着母亲,“娘,你回来跟我们一起用午膳吗?” “自然。”柳桥低头笑道,“饿了吧?” “不饿!”晖儿笑容更加灿烂,犹豫了会儿,便像是豁出去一般伸手拉住了母亲的手,“娘回来就好!” “嗯。” “娘,你坐!”母亲的平和与微笑让晖儿更是放开了,拉着母亲的手往餐桌前走去,“娘你坐!” “好。”柳桥笑着应道。 “我坐你身边好不好?”待母亲坐下,晖儿便又道。 柳桥笑道:“当然好了。” “嗯!”晖儿一脸惊喜的样子,随后又拉过了父亲,“爹,你坐晖儿旁边好不好?” “好。”易之云摸着儿子的头笑道。 一边是母亲,一边是父亲,晖儿实现了多年以来的梦想,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还说要一辈子陪着姐姐了,如今有了爹娘便不要姐姐了?”一旁的柳柳却是抱怨,不过眼里全是笑意。 晖儿一怔,随后连忙起身,将姐姐拉到了他的对面,“姐你坐这里!”然后自己又回到了座位,看着身边坐着的爹娘,对面坐着的姐姐,“姐,你边边有爹娘,我边边也有爹娘!姐,我们终于幸福了!” “就你嘴甜!”柳柳失笑。 而柳桥却是顿了笑容,摸着儿子头,保证:“以后娘都陪着晖儿。” “真的?”晖儿问道。 柳桥点头笑道:“真的reads;!一直陪着晖儿,看着晖儿长大,看着晖儿娶妻生子,然后帮晖儿带孩子,可好?” “嗯嗯!”晖儿用力点头,虽然这些都不是他所期待的,但是,只要娘一直这般对他,她说什么便是什么!“还有姐姐!” “当然了。”柳桥看向女儿,随后,转向了易之云,“以后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 “嗯。”易之云颔首,“再也不分开。” 这一顿午膳吃了很长的时间,饭菜凉了便让人热过,足足吃了一个时辰,饭饱之后,依照往常的习惯,消食小半个时辰之后,便是午睡的,而因为这多年的习惯,便是已经困倦的不成了,晖儿还是不愿意去午睡。 他好不容易才有了爹,好不容易娘才肯对他这般好,他怎么可以去睡觉? “爹,你再给我说说姐小时候藏宝石的事情!娘,小时候姐真的这般淘气?” 这般跟爹娘说话,听爹娘说起以前的事情是他做梦都没想过的事情,便是姐姐的脸色分明是很不愿意这些糗事被说出来,晖儿还是忍不住去问,他想知道的并不是这些糗事,而是不愿意让话题便这般的结束,不愿意让这样的相处结束。 “不说了。”柳桥笑道,“以后再说,现在好好睡午觉去。” “我不困!”晖儿用力摇头。 “还说不困?”易之云也笑道,“眼睛都睁不开了。” “真的不困!”晖儿还是不愿意承认。 柳柳看了看爹娘跟弟弟,笑道:“爹、娘,你们也累了,不如陪晖儿一同睡会儿?” 晖儿闻言顿时眼中一亮,期盼地看着父母,“可以吗?” 他可以跟爹娘一起睡午觉吗? 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柳桥笑道。 易之云点头,“好。” “太好了!”晖儿兴高采烈的,“姐,我可以跟爹娘一起睡午觉了!姐,我是不是做梦?” “你看你像是在做梦吗?”柳柳没好气地道。 晖儿笑的更加灿烂,转身扑到娘的怀中,“娘,娘……”不知道想说什么,就是一直喊着娘。 “好了。”柳桥也是失笑,随后伸手抱起了儿子,“来,午睡去!” “好!”晖儿紧紧地搂着娘亲的脖子,像是生怕松了便会梦破一般,不过很快,便又想起了姐姐了,有些不好意思,“姐……你不跟我们一起睡吗?” “不了。”柳柳笑道,“姐姐长大了,哪里还能……” “怎么不能?”柳桥打断了女儿的话,“今天便要一家人一起睡午觉!”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易之云道,“听你娘的。” 柳柳犹豫了半晌,终究抵不过对父母的渴望,“嗯,好!” 一家四口躺在了床榻上,两个孩子在中间,便是有些拥挤,可仍是觉得无比的舒适,或许是真的累了,也或许是很享受着一家团聚的幸福,两个孩子躺下没多久便入睡了,反倒是两侧的大人仍是睁着眼睛。 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身旁的孩子。 “阿桥。”易之云忽然抬头看向对面的妻子,声音轻柔,“我们再也不分开了,是吗?” 柳桥笑道:“当然。”低头看着孩子,“再也不分开。” 让她的孩子一直这般幸福,便是她接下来的人生唯一该做,唯一想做的事情。 她亏欠良多的儿女。 娘会让你们一直这般幸福! 003 就这样过下去吧 午睡的时间并不长,这才躺下小半个时辰,便起来了,原因便是上房来人,说老夫人见不着“儿子”大吵大闹的。 一家四口只好起来。 “外边冷,你便不要去了。”易之云看着妻子,“我跟晖儿去看看。” “爹,我自己去就行了!”晖儿道,“你跟娘休息,祖母要见的人是我,我自己去就行了!” “我陪你去。”柳柳道。 易之云道:“好了,我跟晖儿去,柳柳你就留在这里陪你娘说说话。” “爹……” “可是……” 姐弟两人同时开口。 柳桥不待他们说完便道:“就听你们爹的吧。” 姐弟两人还是犹豫了会儿才答应。 “你再睡会儿。”易之云道,“家里的事情交给我便成。” “还有我!”晖儿忙道。 易之云摸了摸儿子的头,笑道:“没错,还有我们的晖儿。” 晖儿咧嘴笑着。 “嗯。”柳桥淡淡笑着应道,起步走到儿子面前,给儿子拢了拢衣裳,“外边下雪了,让你爹抱着你去,别摔着。” “不用,晖儿是男子汉!”晖儿虽然也想,但是也没忘记姐姐接到的信上说爹身子不好这事,早上是太过激动才忘了,现在可不能忘了! 易之云蹲下身子将儿子抱起来,“等你长大了才是男子汉,现在是爹的乖儿子!” “爹,我可以自己走的!” “让你爹抱着!”柳桥道,“你爹都还没好好抱过你了!” 晖儿有些犹豫,“姐……” “让爹抱你吧。”柳柳笑道。 晖儿这才放心,伸手揽着父亲的脖子,“好!” “我们先过去了。”易之云对妻子道。 柳桥颔首,“嗯。” 易之云这才抱着儿子离开。 待父子二人走了之后,柳柳便道:“娘再睡会儿?” “娘不累,不睡了。”柳桥笑道。 柳柳看了看她,也没有继续劝,“那柳柳给你梳头?” “好。”柳桥笑道。 柳柳扶着母亲到梳妆镜前坐下,给母亲解开了发髻,拿起了木梳子一下一下地梳着头,“娘,这几个月头疼可曾发作过?” “没有。”柳桥微笑道。 “真的?”柳柳继续问道。 柳桥笑道:“不信你可以问你知秋姑姑啊?她不是你的耳报神吗?” “娘!”柳柳顿了顿脚,难得露出了娇羞的女儿态,“娘怎么说的好像我在娘身边埋了细作似的!我可是娘的亲女儿!” “怎了?收买了娘身边的人,倒不许娘抱怨两句了?”柳桥笑道。 柳柳挑挑眉,“不许不许!就是不许!谁让我是你的亲闺女?还有啊,娘可不能冤枉我了,我哪里收买知秋姑姑了?是知秋姑姑疼我才帮我看着娘的!娘可不许罚她!” “你都将话说的这份上了,娘还敢罚吗?”柳桥失笑。 柳柳俯下身子抱着娘,“我就知道娘最疼柳柳了!”说完,便又忙道:“不对,还有晖儿呢,要是被晖儿听到这话,可不恼死我了?娘最疼我们姐弟了!” 柳桥笑道:“是,最疼你们姐弟俩。” “娘。”柳柳蹲下身子仰头看着母亲,“娘,谢谢你!谢谢你平安回来,更谢谢你将爹带回来!娘,谢谢你!” “傻丫头。” “娘你知道吗?”柳柳继续笑道,眼眶也湿润了起来,“当日给娘送行的时候我便求上苍,等娘回来的时候带着爹,没想到……娘,你真的把爹带回来了!” 泪水,滚烫落下。 柳桥抬手给女儿抹去,“可还疼?” “不疼!”虽然只是三个字,但是柳柳却明白母亲在说什么,再说那日她打她一事,“不疼!一点都不疼!”随后,止住了泪水看着母亲,“可是娘,你还怨爹吗?” 柳桥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继续微笑道:“又说傻话了。” “真的是傻话吗?”柳柳继续问道,“娘,你真的不怨爹了吗?” “不怨。”柳桥道。 “真的?” 柳桥颔首,“真的,娘发誓。” “可……”柳柳抿了抿唇,没有继续说下去,“好!我相信娘!娘,以后我们一家人再也不会出事了,是吧?” “当然。”柳桥笑道。 “嗯!”柳柳起身抱住了母亲,“娘,谢谢你!” “傻丫头!”柳桥抚着女儿的头,轻笑道,“娘保证,以后我们一家人都会好好的,永远好好的,娘跟你爹要好好的给你选夫君,送你出嫁,然后给你弟弟娶媳妇,看着你们生儿育女……” “娘,你说什么呢!”柳柳松开了手,有些别扭,“什么选夫君的?我才不要什么夫君了,柳柳要一辈子陪着爹娘,还有晖儿!” “这可不行,我可不能让我的闺女当老姑娘。”柳桥笑道,“来,跟娘说说有没有喜欢……” “娘!”柳柳赶紧打断了她的话,“我不跟你说了!梳头!”起身便继续给母亲梳头。 柳桥失笑:“娘的闺女害羞了?” “娘再说我便走了!” “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娘可是长公主,可不能给那些三姑六婆一个样!”柳柳继续絮叨着,“我才不要什么夫君了!娘也不许赶我出门!” “你啊。”柳桥失笑,“好,娘不说了,不过如果柳柳有喜欢的人,记得跟娘说。” “娘你还说!” “不说了不说了。” “这还差不多!” 柳桥沉吟半晌,“不过,尉迟绝不是一个好归宿。” 柳柳面色一僵,随即忙道:“娘,你说什么呢!?我跟他没关系的!” “娘也只是说说,看你吓的。”柳桥失笑。 柳柳却是正色道:“娘,我跟他真的没关系!别说他家跟我们的那些恩怨,便是我比他大,我们也可能有什么!娘,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见他!” “娘不是说你。”柳桥道,“娘只是不想让你受伤。” 柳柳颔首,“我知道,我也不会让自己受伤的,因为我若是受伤了,最疼的人不是我,而是爹娘,所以,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娘,你放心。” “嗯。”柳桥拍了拍女儿的手,“来,继续给娘梳梳,这梳着梳着,倒是真的舒坦许多了。” “好!”柳柳笑道。 …… 母女这边是一片温馨,上房那里可是鸡飞狗跳的,云氏是如愿见到了“儿子”了,可随着儿子一起来的,还有“坏人”。 这自然是不得了了。 云氏既是惊恐又是愤怒,闹腾了好一段时间,才被晖儿软磨硬泡地哄停了,随后又折腾了好半天,这才让她相信眼前的“坏人”不是坏人。 不过仍是无法亲近。 虽说糊涂也有糊涂的好,可看着至亲的这般不认自己,易之云心里自然也是不好受。 “爹……”晖儿牵起了父亲的手,“你别难过,晖儿保证一定会想办法让祖母记起爹的!” 易之云低头摸着儿子的头,微笑道:“嗯,爹知道。” “祖母现在已经相信爹不是坏人了。”晖儿继续道,“我保证她很快便可以记起爹的!还有哦,现在祖母最听我的了,我再哄哄她,她一定会认爹的!” “好。”易之云笑道,随后看向床榻上已经累得睡着了的云氏,“爹也相信你祖母会好的。” 晖儿忙点头附和,“嗯嗯!” “好了。”易之云收回视线,“让你祖母好好休息,我们先回去。” 晖儿是巴不得,虽然他也知道要孝顺祖母,可是说真话的他不是很喜欢来这里,不过这心思却一直不敢告诉任何人,“好!娘跟姐姐一定等急了的!我们快些回去!” 易之云如何看不出儿子的心思,不过并无责怪,有的只是心疼和自责,“好。” 父子两人回到了正院,天色已经开始昏暗了,这回到了正院,便得知了母女两人在厨房准备晚膳,一听这事,易之云眉头随即皱了起来,快步往厨房走去。 “爹你等等我啊!”晖儿连忙去追。 到了厨房,便见母女两人在灶台前忙活着,几个下人在旁边打下手,看着灶台前炒着菜的妻子,易之云顿住了脚步,方才的着急与担忧也僵住了一般。 “爹?”柳柳第一个发现父亲。 易之云回过神来,对女儿笑了笑,方才想妻子走去,“这大冷天的来厨房做什么?要是着凉了如何是好?” “这厨房哪里会着凉?”柳桥失笑。 “水太冷了。” “不是又下人在吗?”柳桥笑道,“再说了,不还有我们的宝贝女儿在吗?我哪里会碰到冷水。” “爹。”柳柳抿着唇笑着,“你就知道心疼娘便不心疼女儿了?” 易之云有些讪讪,“是爹不好。” “爹当然不好了!”柳柳板着脸,“不过我小人大量,便不跟爹计较了,况且,我才不会吃娘的醋了!” 易之云愣了愣,似乎有些不适应女儿的转变,想当年,他的柳柳只是一个小丫头,任性胡闹刁钻,如今却成了大姑娘了。 “爹这般看着我做什么?”柳柳问道。 易之云笑道:“没什么,只是一转眼,柳柳便长大了。” “爹这时候才知道?”柳柳跺了跺脚,似乎很不满意。 易之云又愣了,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姐!”晖儿上前,“你可不许欺负爹!” 柳柳低下头敲了弟弟一记,“还说要一辈子保护姐姐了,这才多久,便有了爹不要姐姐了?娘,你看,这才是小白眼狼了!” “姐——” “好了。”柳桥失笑,“晖儿随你爹,最笨,你再说便是真的欺负他们了!” “娘便是说我嘴……” “聪明!”晖儿忙接话,上前拉着姐姐的衣袖,一下一下地晃着,“姐姐最聪明了!” “没你聪明!” “姐……” “你们再闹,今晚上便没吃的了。”柳桥开口道。 晖儿加把劲,“姐!姐!你最疼我了!” “什么都你说了!”柳柳瞪了弟弟一眼,“既然来了便要干活!去烧火去!” “好!” 易之云伸手,看着妻子,“我来。” “去跟晖儿烧火吧。”柳桥笑道,“虽然还些年没动了,但还不至于不能吃。” “好。”易之云也笑道,随后便去跟而起一起烧火了。 一下子厨房便热闹起来了。 一家人一起努力,很快,便将晚膳坐了出来,这晚膳的气氛自然也是很好的,用过了晚膳,晖儿便又像牛皮糖一般粘着爹娘,到了外边响起了二更的更响,还不肯离开,心里想着便是跟中午一般,跟爹娘一起睡。 不过他还没开口便被柳柳阻止了,“姐背你回去睡觉!” “姐……” “听话!”柳柳严厉道,“爹娘赶了这般长时间的路,今天又忙活了一天,正累着呢!” 晖儿这才不情不愿同意,“那爹娘好好休息,明日晖儿再来找你们!” “娘陪你回去。”柳桥起身道。 “我去吧。”易之云道。 柳桥摇头,“我让人熬了药浴,你去泡吧。” “那你小心点。”易之云道。 柳桥失笑,弯腰抱起了眼睛都快睁不开的儿子,“在自己家里,哪能出什么事?”随后,叫上了女儿一同离开。 便是搬回了易府,但是姐弟两人还是一个院子住着,便在正院的隔壁,房间也是相邻的,送了儿子回房,给他换了衣裳睡下之后,柳桥方才问了女儿,“正院房子多得是,怎么选这里?” 柳柳笑了笑,“之前要收拾正院,便没有住。” “明日搬回去。”柳桥道。 柳柳上前揽住了母亲的手臂,“娘,你不是说女儿长大了吗?我都十六了,哪里还有跟爹娘一个院子的道理,不过晖儿倒是可以回去,可我又怕他会吵到爹娘,而且,晖儿是男孩子,早些自立将来也好早些撑起门户,爹跟娘才可以早些享福。” “你啊。”柳桥失笑,“小时候也不见你这般多心眼的,怎么长大了便这样了?” “心眼多才好,这样才可以照顾爹娘跟晖儿!” “柳柳。”柳桥笑容微敛,“这般多年,娘委屈你了。” “没有!”柳柳摇头,“我很高兴可以帮到娘!真的!” 柳柳看了女儿半晌,似乎还想说什么,不过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很晚了,你也休息吧。” “我送娘回去!” “你送了我回去,我还得送你回来了!”柳桥失笑,“去休息,再长大了在你娘我的面前也还是一个孩子!是孩子就得听话!” “娘……”柳柳撒了会儿娇,这才同意,不过还是将母亲送到了院子的门口,又静静地看着母亲走远了,才低着头回到了屋子,却不是回自己的屋子,而是去了晖儿的屋子,看着睡着了也是笑着的弟弟,笑着叹气,“姐若是跟你一样什么都看不出来,那该多好……姐姐不是不信娘,可是明明是有事情的……晖儿,你说姐姐该怎么做才好?爹跟娘……不能再出事了啊……” 她该如何做,方才可以真的雨过天晴? …… 柳桥回到了寝室,便往净房而去,此时的净房满是浓郁的药味,昏黄的烛火摇晃着,映照着满室的氤氲。 浴桶内,易之云双手扶着浴桶的边缘,神色紧绷,满头大汗,仿佛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一般,便是有人进来了,也未曾察觉。 柳桥脚步顿了一下,方才继续往前。 待有人影罩来,易之云方才察觉,抬头看去,愣了一下,“阿桥?你怎么进来?这里药味重,快出去!” 柳桥并未听,缓步走到了他的身后,拿起了旁边架子上的毛巾,一边给他擦着头上的汗,一边道:“这药浴虽然霸道了点,但是效果却是不错,你忍忍。” 易之云心头一涩,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我没事,别担心。” 柳桥将手从他的手心抽出,放下了毛巾,走到了他的背后,“你趴着,我按按背,让药效更容易吸收。” “好。”易之云压下了手中空了的失落,倾身上前,趴在了浴桶的边上,同时也将背部暴露了出来,整个背上,布满了狰狞的疤痕。 看着眼前狰狞的疤痕,柳桥静默了会儿,伸手推拿着背部的肌肉,掌心推过,道道疤痕触感明显,让人心惊,柳桥的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化,仿佛已然凝固了一般。 净房之内,安静的只有水晃动的声音。 易之云一直趴着,没有说话,额上不知何时又布满了汗水,药浴的作用让痛楚越发明显,只是,此时他的心思却不在上面,背后那一下下的推拿,缓慢而有力,催动着药性的同时也刺痛了他的心,最终,让他无法坚持下去,“阿桥,好了。” 他坐直了身,转过来看着身后的妻子,微笑道:“好了。” “这药浴得泡上一个时辰。”柳桥道。 易之云笑道:“我知道,我自己泡就成了,你先出去吧。” 柳桥看着她,氤氲水汽让她的神色有些迷离,“我让下人进来……” “不用了。”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我一个人便成。” 柳桥看了他会儿,“好,若是实在撑不住了便起来吧。” “没事。”易之云笑道。 柳桥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 看着妻子离去的背影,易之云笑容转为了苦涩,“阿桥,其实我宁愿你跟当年一般……” …… 一个时辰之后,易之云从净房出来,脚步已然有些虚浮。 柳桥上前扶住了他,“没事吧?” “没事。”易之云握紧了她的手,笑道。 柳桥扶着他入了内室,“先坐下。” “嗯。” 柳桥扶着他上床,拿了靠枕给他枕着背部,随后便让下人取来了干毛巾和炭炉,一点一点地将他湿了的发擦干,“你先睡,我去沐浴。” “我等你。” 柳桥一愣,随即笑道:“躺下吧,这药浴很霸道,你需要休息。” “好。”易之云应道,随即躺下,还是道:“我等你。” 柳桥拉了锦被盖在了他的身上,“休息吧,我沐浴完便回来。” “嗯。”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再一次重复,“我等你。” 柳桥笑了笑,“嗯。”便抽回了手,转身走出了内室。 …… 易之云一直等着,整整等了一个时辰,都未曾等到妻子归来,起身走出了内室,走进了暖阁,便见柳桥坐在了暖塌上,手撑着头,却是已然睡着了的样子,易之云脚步顿了顿,压下了心头的隐痛,缓步走了过去,伸手欲将她抱起,可手才碰到了她,便惊醒了她。 柳桥当即挥开了身上的手,如同本能反应一般,而在看清楚眼前之人后,愣了愣。 “醒了?”易之云笑道,仿佛并未受她这般举动的影响。 柳桥抿了抿唇,“嗯。”随后又道:“怎么还不休息?” “我说过我等你。” 柳桥看了看他,“方才晾着头发。” “嗯。”易之云伸手轻柔地抚向她散落的长发,“干了。” 柳桥微笑点头,随后起身,“很晚了,休息吧。” “好。”易之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柳桥点头看了一眼,“睡吧。”随后,起步往前。 易之云却是松开了手,随后横着将人抱起。 “你干什么?!”柳桥吓了一跳。 易之云笑道;“没事,就抱抱你。” 柳桥吸了一口气,“你刚刚泡过了药浴!” “那是药浴,不是毒药。”易之云笑道,随后便抱着她入了内室,轻柔地将她放在了床榻上,随后,覆了上去,“阿桥,我想你。” 柳桥眸色微微一颤,“你刚刚泡过药浴,该休……”息字没有说出来,唇便被堵住了,急切、狂热,带着恐惧不安。 柳桥眼眸睁大,抬手欲将身上的人推开,可手方才抬起,便顿住了,僵在了半空会儿,缓缓落下,眼眸也随之合起。 易之云却是停了下来,低头埋在了她的颈项中,鼻尖嗅着她发丝的清香,“阿桥……”声音轻颤,隐隐的似乎还有一丝哽咽,“好多年了……好多好多年了……” 柳桥面色一颤,一股窒息感随之而来。 易之云翻过了身,将她紧紧的搂入怀中,却始终没有睁开眼去看她的脸,她此时此刻的神情,“睡吧。” 柳桥将眼睛合的更紧,却始终没有阻止那泪水渗出…… 便这般过下去,不好吗? 易之云,就这样过下去吧,就这样吧。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 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 (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004 客人上门 过小年,是过年前最重要的一个节日,往年这个节日,易家基本上是忽略的,便是柳柳想法子去过,也最多是出宫来陪云氏用一顿午膳罢了,不过今年却是大不同了,一大早便热闹起来了。 “姐,你快点!”虽然昨晚上很晚才睡,可晖儿还是起了一个大早,甚至比柳柳还要早,这不,正火急火燎地催着姐姐去正院,“姐,不要让爹娘等我了啊!”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有了爹娘便不要姐姐了?”柳柳没好气地敲了一下他的头,“亏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养大了!” “姐!姐!好姐姐……”晖儿当即抱着她的腿撒娇了,“我哪里忘了姐姐了?我不是知道姐姐也想爹娘才催着嘛!姐姐不也一样不想让爹娘等我们吗?要是爹娘等久了,饿着肚子怎么办?”昨晚上他们可是说好了今天早上一日用早膳的!要是他们去晚了,让爹娘饿坏了肚子就不好了! 柳柳瞪了他一眼,“就你会说!”随后低头给他整了整身上的大氅,“外面下雪了,姐姐抱你!” “才不要了!”晖儿想也没想地拒绝,“姐,我不是小孩子了,我都八岁了!” “你哪来的八岁?”柳柳没好气地道,“都还没过年了!” “也不差这几天!”晖儿道,“总之我不是小孩子,我是男子汉!下雪算什么?走!”说完,便饶有气势地拉着姐姐出屋子。 柳柳无奈,只好笑着由了他,“慢点!摔伤了爹跟娘会心疼的!” “不会摔不会摔!姐你就放心吧!” 姐弟两人这你一言我一语地以最快的速度到了正院,不过却只是见到了父亲,而不见母亲。 “爹,娘呢?”柳柳心里绷起了一根弦,轻声问道。 易之云弯腰将儿子抱起,笑道:“在厨房了,说是要亲自给你们做早膳。” “这样啊。”柳柳心里松了一口气,笑道:“我去看看!” “我也要去!”晖儿忙道,此刻在父亲的怀里,却并没有说自己是男子汉不用别人抱的话,他恨不得父亲一直这般抱着他! 柳柳这才发现了父亲抱着弟弟,“晖儿下来,别累着爹了!不是才说了自己是男子汉吗?” “啊!”晖儿这才猛然想起这事,挣扎道:“爹你放我下来,不要累着你了!” “你才多重,怎么便会累着爹了?”易之云笑道,看着女儿慈爱道:“爹没事,别瞎担心的!” “爹……” “好了。”易之云打断了女儿的话,“爹也想多抱抱晖儿,要不是你长大了,爹还想抱你了!” 柳柳噗嗤笑了出声,“爹嫌弃女儿了?” “爹才不会了!”晖儿当即维护父亲。 柳柳上前捏了一把他的鼻子,瞪着他:“还说不是小白眼狼了!?以后这个称呼姐姐就让你你了!” “姐!” 柳柳笑了笑,看向父亲,“爹我去看看,你跟晖儿便不要来了,外面下雪正冷着呢。” “嗯。”易之云颔首笑道。 柳柳又叮嘱了弟弟不要累着父亲,这才出屋子去了小厨房,在厨房内见到了母亲,心里才算是真正地定了,“娘。” “怎么过来了?”柳桥转身笑道。 柳柳上前,“来帮娘呗。” “冷着呢,别动。”柳桥阻止道。 柳柳揽着她的手臂,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晖儿现在是嫌弃我这个姐姐了,娘不会也嫌弃我了吧?” “说什么呢!”柳桥失笑不已,“好,让你帮忙,不过不要碰冷水!给娘烧火!” “不要!”柳柳拒绝,“我要跟娘一同做这早膳!才不要当个烧火的小孩子!” 柳桥看着眼前巧笑嫣然的女儿,笑容中流露出一抹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你啊,还说不是小孩子了,这般爱撒娇的。” “娘真的嫌弃柳柳了?” “不嫌弃不嫌弃!娘最疼的就是娘的小白眼狼!” “娘错了,现在的小白眼狼是晖儿,可不是我了!”柳柳撒娇道,“我可是娘最孝顺最孝顺的亲闺女!” “是,你属你最孝顺了!”柳桥失笑,“好了,帮娘下面条,免得饿坏了那小白眼狼的肚子!” “还有爹呢。”柳柳笑容未变,却意有所指,“娘可不能有了儿子便忘了爹了。” 柳桥笑了笑,仿佛没听出来似得,附和了一句,“是。” 柳柳舒了口气,“来,让娘看看你亲闺女我的本事!”说完,便挽起衣袖下手,这母女两人合作,很快便将一桌子丰盛的早膳做了出来了。 “你弟弟会喜欢吗?”将早膳端过去之前,柳桥问道。 柳柳抱着她的手,“娘你放心,晖儿很好养的,给他什么他便爱吃什么!别说是这般多的好吃的,便是娘给他一碗白开水,他也会高高兴兴地喝一肚子的!娘,晖儿很懂事的,之前的事情,他知道娘不是故意的,他一直跟我说,要快点长大,这般便可以帮上娘的忙了!” “柳柳。”柳桥抬手拂了拂女儿额上的碎发,“这些年辛苦你了。” “才不辛苦了!”柳柳笑道:“晖儿可是我盼了好多年的弟弟了,我能够一手养大他,高兴都还来不及了!而且,我还帮了娘!娘,你闺女本事吧?” “嗯,本事!”柳桥笑道。 柳柳看着母亲,笑容渐渐逝去。 “怎么了?”柳桥见状问道。 柳柳问道:“娘,昨晚上没睡好吗?” 柳桥愣了愣,随后笑道:“睡的有些晚,没事,待会儿补补眠便好了。” “为什么……” “小孩子别问这般多!”柳桥笑着敲了一下她的头,“等你嫁人了便知道了!” 柳柳明白这话的意思,小脸有些发烫,可心里却是高兴,“爹也真是的,都不知道心疼娘!”这般说来,爹跟娘的不对劲,是她多想了吧? “小姑娘家家的说这话,也不害臊?”柳桥板着脸教训。 柳柳揽着母亲的手,笑的眉飞色舞,“害臊?害什么扫了?我有没说什么?娘,我说什么了?” “臭丫头!”柳桥失笑斥道,“走了,省的饿坏了他们!” “好好好!” …… “娘!娘!”一见到母亲,晖儿便从父亲的腿上下来了,屁颠儿屁颠儿去跑过去,保住了母亲的腿仰头道:“爹说你们在林家村的时候过年会杀猪的,我们也杀猪好不好?晖儿还没看过杀猪了!还可以分到好多好多的猪肉,娘,我们也杀猪好不好?” 柳柳瞪了一眼没正眼瞧他的弟弟,松开了母亲的手,退到一边指挥着下人将早膳端上桌。 而那边小白眼狼完全忽视了姐姐的埋怨的目光,继续兴奋又有些忐忑地盯着母亲,“娘,好不好?” “你爹怎么说呢?”柳桥弯腰将儿子抱起,问道。 晖儿搂着母亲的脖子道:“爹说要听娘的!” 柳桥看向易之云,“听我的也没法子,这时候去哪里找褚来杀?还有,杀猪是孩子能看的吗?” “对哦!爹说了当时娘都不敢看杀猪的!每一次杀猪都要拉着爹进城躲着!”晖儿扭过头看向父亲,“爹,还是不要杀了,会吓到娘的!” 易之云含笑点头,“好,晖儿说怎样便怎样。” “哼哼,晖儿说怎样便是怎样,那我呢?”一旁传来柳柳阴阳怪气的声音。 易之云看向女儿,还是笑着道:“杀猪不好看。” “娘,你看爹!”柳柳跺着脚,告状道,“有了儿子便不要女儿了!” “才没有才没有!”晖儿一边说着一边挣扎地要下地,虽然舍不得母亲的怀抱,但是姐姐也是重要的,快跑到姐姐的面前,抱着她便撒娇:“姐,姐,好姐……你不要生气嘛,爹跟娘最疼最疼你了,我也疼你!” “你这嘴啊都不知道跟谁学的!”柳柳瞪着他。 “当然是跟姐姐学的!” 柳柳挑眉,“你是说我油腔滑调了?” 晖儿愣了。 “好了。”柳桥失笑,走过来道:“不许欺负弟弟。” “娘,没有没有!姐姐没有……” “跟你说笑了!”柳柳蹲下身子掐着他的脸,“说你笨你还真的笨!” “姐——” “洗手,吃早膳!”柳柳牵着弟弟去净手。 易之云握起了妻子冰凉的手,眉宇间竟是温柔,“今天便算了,以后不要再去厨房了,孩子们知道你疼他们的。” “嗯。”柳桥颔首,慈爱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前方净手的姐弟。 易之云伸手将她搂入怀中,似乎只有如此,心里的不安方才能停下,“一眨眼柳柳便这般大了,我还记得她两三岁捣蛋的样子了!” “孩子总是会长大的。”柳桥缓缓道。 易之云加重了一些力度,“以后我们都陪着他们,再也不会离开他们,让他们失去照顾失去关爱。” “这恐怕不行。” 易之云心头一震。 “柳柳都十六了,再过不久便该出嫁了,便是晖儿,将来也会有自己的家,到时候我们两个老东西恐怕会遭人嫌弃了。”柳桥笑着继续道。 易之云的心仿佛一下子地狱一下子天堂一般,“没关系,到时候我们相依为命便好,我们不嫌弃便好!” “嫌弃什么?爹,我们不能嫌弃姐姐!”净完手的晖儿听到了这一句,忙道。 柳柳毫不留情地敲了一下他的头,“笨!我怎么有你这般笨的弟弟?” “姐你再敲我就真的笨了!”晖儿举手护住脑袋,满脸的哀怨。 柳桥笑了出声,从易之云的怀里走出,道:“好了,你们姐弟便别闹了,再闹这早膳便凉了!” 姐弟两人这才作罢。 用完了早膳之后,一家四口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待雪小了点了,便出发去上房看望云氏,不过柳桥并未随行。 没有说理由,只是淡淡的一句话,“我便不去了。” 三人之中,唯有晖儿没有多想,以为母亲是累了,还关心地道:“那娘你先歇息,晖儿看完祖母便回来陪你!” “好。” “我们很快回来。”易之云缓缓道。 柳桥微笑:“不急,娘的病需要更多的关心,你多陪陪她,有助于她的康复。” 易之云凝视了她半晌,缓缓应道:“嗯,你也歇会,别忙其他的了,中午之前我们会回来,还得祭灶神了。”看了一眼儿子,笑道:“杀猪是不能了,不过这祭灶神还是要的,今年便由我们的晖儿祭拜!” “好!”晖儿高兴不已。 “要不我也不去,留在这里陪娘?”柳柳道。 柳桥摇头:“柳柳,那是你祖母。” 柳柳抿了唇。 “娘没事,去吧。”柳桥温和道,“照顾好弟弟跟你爹,别着凉了。” “好。”柳柳只好道。 易之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我们走了。”方才领着儿女离开,不过方才的愉快却已经减少了许多,晖儿没发现,可却瞒不过柳柳敏感的心,只是,她也没说什么。 到了上房,云氏也起来了,正焦急地等着晖儿过来了,见到了“儿子”便一如往常地搂在怀里“乖乖乖……”地叫着,对于易之云,许是因为还没忘记之前晖儿的劝说,虽然目光仍是不善,却也没有情绪激动地赶人。 至于柳柳,仍是忽略。 父女三人陪着云氏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大多数是晖儿在说,正确来说是在哄云氏,好让云氏亲近易之云。 虽然效果不大,但还是有的。 “郡主,姑婆该用药了。”安娘端着一碗药进来,温声道。 柳柳点头,将药端给了父亲,“爹。” 易之云自然明白女儿的意思,接过了药上前,可还没开口,云氏便发作了,“你想做什么?你想给我喝什么?你想害我?!” “祖母祖母!”晖儿忙上前,“爹不是在害你,是在给你端药!祖母!爹是你儿子,他是你的儿子!” “你走!你走!你是他派来的!你是他派来杀我的——”云氏越发的激动。 “祖母……” “云儿别怕!云儿别怕——” 柳柳见状当即上前,接过了父亲手中的药碗递给了安娘,随后护在了父亲的身前,便怕云氏会伤到父亲的样子。 “祖母……”晖儿又是急又是不知道该如何,“姐,你先带爹回去,我来……我来跟祖母说!” 柳柳点头,“好好跟祖母说。”随后,转身对父亲道:“爹,我们先回去吧……”便是父亲神色没有多大的悲伤,但是她知道他心里一定很难过的,这昨日还明明好好的,如今便又…… 易之云自然明白女儿的心思,抬手抚了一下她的头,“爹没事。”随后看向眼前仍是激动的云氏,还有在云氏怀里苦苦挣扎却仍一脸的担心的儿子,“晖儿好好照顾祖母,爹先出去。” “好!”晖儿忙道。 柳柳嘱咐了安娘还有屋子里的下人几句,便揽着父亲的手臂出了屋子,寒风袭来,顿时打了一个寒颤。 “冷?”易之云说道,随即便欲脱下自己身上的大氅给女儿。 柳柳忙拒绝,“爹我不冷,只是刚刚出来这一冷一热的打个寒颤罢了,不许动!我可是答应了娘要照顾好你的!要是你着凉了,娘指不定会怎么恨我了!” “你娘怎么会恨你?” “那一定会吃醋的!”柳柳道,“爹为了我生病了,娘定然会吃醋的!” 易之云失笑不已,“说这话便不怕你娘听到了?” “爹会跟娘告状吗?”柳柳挑着眉道。 易之云失笑,“不告状,不告状。” “那不就是了!”柳柳笑道,随后又搂着父亲的手臂,“爹,你别难过,你才回来了两天,祖母还没认出你来是正常的,再过些日子,祖母一定会认出你来的!” “爹没难过。”易之云笑道:“只是心疼你们。” “那爹以后便多疼我们!”柳柳笑道。 易之云笑道:“好。” “那我们先回去吧。”柳柳道。 易之云摇头,“等等你弟弟。” “也好。”柳柳笑道:“免得这小笨蛋又觉得自己没人疼了!”说完,便扶着父亲往前方的屋子走,“我们到前边的偏堂等。” “嗯。”易之云拍着女儿的手应道。 父女两人到了偏堂,柳柳便张罗着热茶、点心、暖炉的,忙活了好一阵子才能坐下来陪父亲说说话,“这几年你祖母可又为难你母亲?” 柳柳愣了一下,随后低头沉默了半晌,方才抬头道:“爹,你怪娘?” “没有。”易之云道,“只是想问问。” 柳柳相信父亲的话,笑了笑,“其实也没有为难什么,爹出事之后……祖母便病了,娘在宫里几乎没见到面,后来皇帝舅舅也出事了,娘便更是直接住在宫里了,祖母也病了……”话停了好一会儿才继续,“爹,娘不来怕是因为萧叔叔的事情……” 易之云沉默。 柳柳见状心里有些慌,“爹你别误会,娘跟萧叔叔……” “爹没误会什么。”易之云安抚女儿道,“爹知道这些年你娘过的很苦。” 柳柳舒了口气了,“真的?” “当然。”易之云笑道。 柳柳吸了口气,“那爹知道当年的事情吗?娘告诉爹的?” “知道。”易之云笑道,可后面的问题却并未回答,“爹该感激你萧叔叔,若不是他,爹这辈子恐怕便……”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但是柳柳明白,“其实……其实祖母也是被人利用了……她也是疼爹才会……”又吸了口气,“不管怎么样,祖母这般了……一切都过去了,只是……爹,娘没有完全放下,不是怪祖母,怕是怪自己。” “爹知道。”易之云点头。 柳柳看着父亲,“爹,娘心里头还有很多心结,很多不高兴的事情,你能帮娘解开,帮娘忘记吗?爹,我试过了,可是我做不到,爹你可以吗?” “爹会的!”易之云道,话虽然说得很轻,却也坚决,他会的,一定会的! …… 晖儿终于赶在吉时祭拜灶神之前脱身了,虽说用脱身二字好像有些不孝,但是他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词语,所以在祭拜灶神的时候,不管管不管用,他都求了灶神爷爷让他大发神力快些让祖母好起来! 下午的时间,便都是一家人的欢乐时光了,柳柳还好,晖儿像是要将过去没有爹娘的日子都给补回来一般,尤其是父亲,恨不得将自己所有本事都展现出来。 不过欢乐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有客人上门了。 不是别人,正是尉迟扬父子。 “他又来干什么?!”反应最大的便是晖儿,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们打什么主意!他姐都说看不上他了,他还来还来!“爹,你一定要把他们给赶跑!” 他现在又爹了,谁怕谁! 易之云看了看儿子义愤填膺的小脸,又看了看女儿愠怒的容颜,再看向妻子,却没从她平静的神色中看出什么。 碰上了知春他们之后,他知道了不少京城的事情,包括尉迟扬妻子的死,可如今这般情形,他似乎知道的还不够多。 “晖儿,来,告诉爹,他们欺负你们了?” 晖儿板着脸:“对!爹,你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尤其是那个尉迟绝!狠狠地揍他一顿,让他不敢再来缠着姐姐!” 易之云眯起了眼,神色转为厉色,尉迟绝?是尉迟扬的儿子吧?他缠着他的女儿?! 晖儿顿时吓了一跳。 “小孩子的话别太在意。”柳桥见状开口道。 易之云也发觉了自己吓着了儿子了,“晖儿别怕。” 晖儿听了这话顿时一阵懊恼,“爹我没怕!”真没用,怕什么怕?!这可是他爹!“爹我没怕!” “是,没怕。”易之云笑道,随后看向女儿,“柳柳,尉迟绝对你……” “爹!”柳柳打断了父亲的话,“你别听晖儿乱说!凭他尉迟绝哪里能欺负我?” “哪里没有!” “闭嘴!”柳柳有些恼羞成怒了,“你姐我就这般没用?若是别人欺负了我,我早便打的他满地找牙了!别一惊一乍的胡说,尉迟叔叔跟爹是朋友!” “我哪里……” “好了晖儿。”柳桥打断了儿女的争执,“尉迟绝不敢欺负你姐姐,有爹娘在了。” “可他就是老是缠着姐姐!”晖儿不忿。 柳柳只得笑道:“不是每次都被你打跑了吗?” “那当然!”晖儿当即忘了跟姐姐的争吵,“爹不在,娘忙,我可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当然要保护姐姐了!”说完,便挽起衣袖,“我这就去赶他!” “好了好了!”柳柳失笑拉着气匆匆的弟弟,“你没听娘说吗?尉迟叔叔是爹的朋友,你这般去不是给爹丢脸吗?爹才回来你便要让爹丢脸啊?” “可是……” “哪有什么可是!”柳柳板着脸,“以前爹不在,你是唯一的男子汉,可现在爹在了,他才是一家之主了,家里的事情都得爹做主!你便坐着就是!” 晖儿还是有些不情愿,不过也没有再坚持,“那爹你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个尉迟绝!” “嗯,要是他敢欺负你们,爹一定不会放过他!” 晖儿这才安心,随后便又窝在了母亲怀中,“还有娘!姐,以后爹娘还有我一起保护你!” “是,我们的晖儿最会心疼姐姐了!”柳柳失笑不已。 005 你已经在我心里!(补更) 多年之后再次见面,尉迟扬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匕匕····蛧·首·发 两人相望,静默许久。 “小侄见过易叔。”尉迟绝打破了沉默,前恭恭敬敬地给易之云行了一个晚辈礼。 易之云双眸顿时一沉,目光如利刀一般审视着眼前的少年,在看到了他那张他父亲还要出色的容貌,脸顿时难看了起来,虽然女儿说根本没有纠缠那事,可无风不起浪,若是这小子真的什么也没做,晖儿绝对不会说出那般的话的! 所以,尉迟绝被直接定罪了。 虽说年纪不大,但是年幼丧母被迫成长让尉迟绝同龄的孩子成熟许多,自然也敏锐许多,更何况易之云这不满的情绪表现的如此明显,他如何发现不了?面对扑面而来的压力,他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这当做没这回事可能会让对方觉得自己根本便没放在心,可若是辩解……这一个不好,后果更是严重! 最后,他选择了向父亲求救。 “爹……” 尉迟扬也从恍惚回过神来,睨了一眼儿子,方才对易之云开口“老大,你终于回来了。” 易之云虽然不待见尉迟绝,但是面对眼前多年未见的朋友,听着这熟悉的恍如隔世的称呼,终究还是给了几分面子,“嗯,回来了。” “回来好。”尉迟绝笑着,声音却有些哽咽,随后前,重重地抱了他,如同许多年前,他们还亲如兄弟之时。 易之云心也是动容,“阿扬,好久不见了。” “是啊。”尉迟扬松手,笑道“好久不见了,久到我们都老了!” 易之云笑道“是啊,都老了。” “爹,易叔不过四十来岁,哪里老了?”尉迟绝趁机插话,同时也在奉承讨好希望减轻对方对自己的坏印象!“你跟易叔都是正值盛年!” 易之云笑容顿时逝去,看着眼前笑的龙章凤姿的少年,厉芒再次在眼底绽放,“阿扬,这是你儿子?” 尉迟绝顿时后悔自己贸然开口了。 “嗯!”尉迟扬只当没发现忽然冷下来的气压,“臭小子!” “小侄见过易叔。”尉迟绝再次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晚辈礼,随后,硬着头皮问道“易叔可是对小侄有所误会?” “误会?”易之云眸光凌厉,“你觉得我会对你有什么误会?” 尉迟绝头皮发麻了,“易叔……” “你闭嘴吧!”尉迟扬终究还是帮了自己儿子一把,“老大你大人有大量便不要跟这臭小子一般见识了!我保证他绝无欺辱清宁郡主之心,若是老大觉得不揍这臭小子一顿便难以消气的话,那好好揍他一顿!” “爹!”尉迟绝急了,虽说他不怕挨打,可这一打便是坐实了他的罪名,那以后……还有以后吗?“爹,你这是帮我还是害我!” 柳柳本不待见他了的!现在再挨了她爹一顿打,那她便更加认定她爹娘不喜欢他,便会更不待见他的! “还敢胡说?!”尉迟扬沉下脸喝道,“还不跪下来向你易叔请罪?!” 尉迟绝犹豫。 尉迟扬眯起了眼,“跪下!” “是……”尉迟绝跪下,却是趁机表明心意,“易叔,我并无欺辱柳柳之意,我对柳柳……” “你叫我女儿什么?!”易之云不等他说完便冷声打断了他的话。 尉迟绝顿时又想抽自己一个耳光,想他平时多敏锐的一个人,怎么今日便一次又一次地犯浑?这哪里是解释,分明是火添油!他真不该坚持跟着爹一起来的!“易叔……” 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声轻柔的声响打断。 “爹。” 易之云脸的冷意顿时消失,换了慈爱的微笑“怎么过来了?”这说完,便扫了一眼尉迟绝。 这轻轻的一扫,让尉迟绝头皮一阵发麻,不过……“柳柳,你来了。” 易之云的脸顿时铁青,不知死活的东西! “臭小子!”尉迟扬还是亲生老爹的,见了易之云变脸之后,当即动手拍了儿子的头,差点没将他的头给拍歪了,厉声训斥道“清宁郡主面前还敢放肆?!” 尉迟绝抬头,却是看向柳柳,露出了一个极为委屈的笑。 柳柳顿时火心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方才走到父亲面前,恢复了笑容“爹怎么不坐下说话?是不是有人惹你生气了?”一边说着一边扶着父亲入座,“爹你告诉我,我来教训他!” 易之云看着女儿,心里顿时百味杂陈,扫过尉迟绝的目光几乎是在看死人,不,是恨不得将这臭小子变成死人! “爹,娘说你的身子不能动怒的。”柳柳柔声宽慰,眼底有着明显的担忧。 见女儿这般,易之云只好压下心头的怒意,笑道“爹没事。”随后又问道“你娘让你过来吧?你娘也是的,这般冷的天,不放心让个下人过来便行了。” 便是睁眼说瞎话也绝对不能顺了那臭小子的意! “下人哪里有女儿好啊。”柳柳笑道,“再说了,不亲眼来看看,我也不放心。”说完,转身对尉迟扬道“尉迟大人,我爹身子还需静养,尉迟大人见谅。” “是我打扰了。”尉迟扬忙道,随后看向易之云,“我本不该这时候来的,只是多年未见老大,实在是……” “我明白。”易之云还是给他面子。 柳柳开口“尉迟大人坐下来说话吧。” 尉迟扬颔首,转身入了座。 这两人都坐下了,便是柳柳也站在了父亲身边,那跪在地的尉迟绝便更加的显眼了,柳柳扫了他一眼,淡淡道“爹,这尉迟世子怎么跪着?可是他惹爹生气了?” “没有。”易之云想也没想地回道,“不过是给爹行晚辈礼罢了。”随后冷冷地看向尉迟绝,“礼已经见过了,起来吧!” “谢易叔。”尉迟绝起身,目光还是没管住,往柳柳身瞧。 易之云嘭的一声重重搁下了茶盏。 尉迟绝只好收回目光,乖乖地站在父亲的身边,却也是柳柳的对面,低头前还不忘往对面的少女投去一个目光。 柳柳只当没看见,更没兴趣去猜他的意思。 尉迟扬咳了两声,恨不得一巴掌将儿子拍的回炉重造,这般多年都过来了,还差这一次?便不能好好地表现?!现在是表现了,可却都是差的表现! “阿扬,你这儿子该好好管管了!”易之云忍无可忍了,直接道。 尉迟扬赔笑“的确是要好好管管了!老大如今回来了,不如你替我管管如何?” “我替你管?” “爹。”柳柳不待尉迟扬回答便开口道“方才娘还说若是尉迟世子也来了的话,便请他去见一见她。” 三人皆诧异。 易之云甚至怀疑女儿是不是为了不让他为难那臭小子而说了这般谎话。 面对三人的诧异,柳柳却是轻笑“爹若是不信,稍后问娘便是。” 易之云顿时有些讪讪,他竟然怀疑自己的女儿?!“既然你娘要见,那便让下人带他去吧!” “女儿来便好。”柳柳笑道。 易之云皱眉。 “爹放心。”柳柳岂会不知道父亲的心思,“柳柳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知道分寸的。” 易之云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便是没说谎,恐怕也有心为这臭小子解围吧?“好,外面路滑,小心点!” “爹也当心,这大厅风大,我已然让人收拾了旁边的暖阁,爹跟尉迟大人移步暖阁叙旧如何?”柳柳笑道。 易之云笑道“好。” 柳柳又叮嘱了一番下人照顾好父亲,这才示意尉迟绝跟着自己出了大厅,尉迟绝一直安静地跟在柳柳的身后,直到远离了大厅,远离了易之云的气压,这才开口,不过还是小心翼翼的,“柳柳……” “尉迟绝,你还真的是不知死活!”柳柳停下了脚步,声音清冷地开口。 尉迟绝眉头一皱,脸小心翼翼外加委屈讨好的神色顿时收了,看着眼前的少女,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柳柳……” “本郡主说皇亲封的清宁郡主,更是监国长公主之女。”柳柳转过身,容颜与声音一般,镀了一层寒霜,“便是你父亲得尊称本郡主一声清宁郡主,你却敢直呼本郡主闺名!” 尉迟绝没有再如同往常一般嬉皮笑脸地糊弄过去,“我从未有轻慢你之意……” “可是你却做了!”柳柳打断了他的话,“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你便一直在轻慢我!” “我没有……” “你明明知道我不想与你接触,可你却时时出现在我面前!你明明知道我们根本不可能,可你却句句不离这事!你明明知道我最不愿意便是让我爹娘忧心,可是你却在我爹娘回来的第二日便门来让他们烦心!”柳柳一字一字地道,“尉迟绝,这便是你所谓的喜欢,你所谓的在乎?!” “我……” “还是觉得糊弄我还不够,便想着来糊弄我爹娘!?”柳柳继续道。 尉迟绝这下是知道自己又搞砸了,“你听我解释……” “你有什么好解释的?!”柳柳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便是你真的无欺辱我之心,但是你这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究竟想做什么?!是想借此来报复当年我娘害死了你娘?!将我娶到手,便是最好的报复?” “易柳!”尉迟绝厉色道“你可以怪我过于的轻浮,但是不能质疑我的心意!” “心意?你有什么心意?” “我钟情于你,与我母亲没有关系!” “我说错了吗?”柳柳并不退让,“你母亲虽然不是我娘亲手杀的,但是萧叔叔是在为我娘办事,当年的事情,我娘是否知情,我们谁也不知道,甚至有可能根本便是我娘授意!尉迟绝,即使是我这个亲生女儿也会这般觉得,你别告诉我你没有!钟情于一个仇人的女儿?尉迟绝,你觉得你这所谓的钟情值得人相信吗?!你我之间本横跨着根本解不开的死仇,便是没有这仇怨,你为何钟情于我?除了幼年无知的接触之外,你我之间并无过多的接触与相处,我易柳自认为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可以让你尉迟世子情根深种的!还是你觉得娶了我便可平步青云?甚至可能染指……” “够了!”尉迟绝制止了她的话,神色严肃无,“你可以质疑我的心意,但是柳柳,有些话不能说出口,尤其是出自你之口!” 柳柳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控,抿着唇,半晌后方才道“尉迟绝,我爹娘回来了,可是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没解决,我不想花时间在这些无所谓的事情面,更不想让我劫后余生的父母为我担心!往后,请你不要再在我爹娘面前做出任何让他们误会的事情!” 尉迟绝没有应答,也没有立即开口说话,而是沉默了良久,方才道“方才你来,是担心你爹为难我吧。”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是。”柳柳竟也没否认,可是话却是另一个意思,“我爹过去的几年受了许多的苦,如今便是安然回来,可是整个身子都亏了,他为难你,更是为难自己!我不会让我爹为了一些根本便没有的事情去为难一个无所谓的人!” “无所谓的人?” “是!”柳柳沉声道,“无所谓的人!” 尉迟绝盯着她,“这般多年,我之于你便是无所谓的人?!” “是!” “可是易柳,你已经在我心里!”尉迟绝却道,“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恨过你母亲,也曾经想过要报仇,可是我爹告诉我,我娘的死与你母亲没有关系!相反,是欠了你母亲的,便是你母亲真的害死了我母亲,那罪魁祸首也是他而不是你母亲!我曾经一度不愿意接受,可是后来,我竟然庆幸!易柳,你已经在我的心里!” “可我没有……” “你若是真的无所谓,这般多年来你便不会忍受我的纠缠!”尉迟绝没给她说完的机会,“你说了你是皇御封的清宁郡主,更是监国长公主的女儿,只要你想,你可以让任何人永远不要出现在你的面前!不要说你不会用这些权利!也不要说你这般做不过是因为觉得你母亲要为我母亲的死负责!”说完,笑了笑,继续“若是你这般想也挺不错,至少你会因为愧疚而接受我!” “你想也别想!”柳柳勃然大怒。 尉迟绝却一扫之前的不安,笑道“我是想,一直都想!” “滚!”柳柳直接开口赶人,“你给我滚出我家!” 尉迟绝仍是笑道“柳柳,你不是说长公主要见我吗?” “我让你滚出我家——”柳柳气的满脸涨红,“来人!来人!” “好好。”尉迟绝赶紧道,“你别生气,也别喊人,我这边走!我这边走!别生气!”这安抚完了,又不怕死地来一句火添油的,“虽然你生气起来更好看,但是气坏了身子我会心疼的!” “你去死——”柳柳直接捡起了路边的石块扔了过去。 尉迟绝避开了,笑着转身逃命去,可还不往丢下一句话,“易柳,我要娶你,我一定会娶你的!一定会!” 柳柳恨不得直接将他仍回给父亲,让他被大卸八块!在冷风站了整整一刻钟,这才将心里的怒火平息,随后转身回正院。 “姐,你终于回来了!”晖儿一见姐姐进屋,便急急忙忙地前,生怕姐姐被伤害了一般,“姐,爹是不是将那不要脸的赶出去了?” 柳柳笑道“嗯,狠狠地赶出去了!” “太好了!” “晖儿。”柳桥叫过来了儿子,“不是困了吗?先去睡午觉。” “我不困!” “不困也要睡!”柳桥道。 晖儿虽然有些不愿意,不过也不敢不听话,“那等我睡醒了,娘再给我将娘跟爹小时候的事情!还有姐姐的!” “好。” 晖儿这才满意,不过却不愿意回自己的院子,只是在正院的另一件屋子内睡,可这才走到门口,便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姐,爹怎么还没回来了?” 不是说将人赶走了吗? “爹跟尉迟大人叙旧了。”柳柳道。 晖儿顿时又像是刺猬一般,“姐不是说已经将人……” “是赶了那不要脸的!”柳柳道,“可尉迟大人没有啊,他跟爹是朋友,多年没见,爹自然要跟他好好叙叙旧。” “可他是那不要脸的爹!” “可他也是爹的朋友。” “爹不要这朋友不行吗?那不要脸这般不要脸,他爹也不是个好东西!” “不许这般说话!”柳柳正色道“尉迟大人是尉迟大人,他儿子是他儿子!晖儿,姐姐平时怎么教你的?” 晖儿低下了头,“姐……我……我错了……” “错了便记住!”柳柳继续道,“你是爹娘的儿子,便是不别人出色,但是也绝对不能败坏了爹娘的名声,知道吗?” “知道了!”晖儿抬头,坚决道,随后又想起了母亲也在,忙转身对母亲道“娘……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了!” 说的很急,像是生怕母亲生气了一般。 这两日他仿佛活在了蜜罐里,真的不想回到过去! 柳桥前摸着儿子的头,“娘相信晖儿一定会做到的,好了,先去午睡。” “嗯!”晖儿松了口气,随后又拉了拉姐姐的衣角,“姐,你别生气……” 柳柳自然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姐姐没生气,快去午睡吧,免得晚眼睛睁不开!” “真的不生气?” 柳柳只好蹲下身子,捏了捏他的鼻子,“骗你是小狗!” 晖儿这才安心去午睡。 送走了弟弟,单独面对母亲,柳柳便显得有些局促了,算自己掩饰的再好,她也相信瞒不住母亲的,更何况她根本便掩饰的不好,都是尉迟绝那混账!“娘……” “过来。”柳桥伸手道。 柳柳吸了口气走了过去,“娘……” “坐下。”柳桥道。 柳柳乖乖地坐下,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娘这般可怕?”柳桥失笑道。 柳柳忙摇头,“是柳柳做了错事……” “你觉得是错?”柳桥问道。 柳柳愣了。 “柳柳。”柳桥看着女儿迷茫的脸,“娘也不知道你这般究竟是对是错,但是……人这一辈子,最该重视的该是自己,最爱的也该是自己,最该为之而活的,也是自己,娘希望你能如此。” “娘……”柳柳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心酸,“我没事。”说完,偎依入了母亲的怀抱,“我真的没事的……我不喜欢他!真的!” “不喜欢便不喜欢。”柳桥抚着女儿的头。 柳柳沉吟会儿,“可是……可是……”可是了许久,还是没可是出来。 “可是却狠不下心?”柳桥代为答道。 柳柳拧紧了眉头,“我也不知道……其实他刚刚也说的没错……若是我真的无所谓,这般多年怎么便这般纵容他?也不是,我只是可怜他而已……娘!”她抬头看着母亲,“我说出来你可不要生气!” “不生气!” “他娘的事情……我总是觉得对不起他似的……”柳柳没敢看母亲的眼睛,“一定是这样,我才一次又一次地容忍他的!娘,我不信他真的喜欢我!一点都不信!”说完了最后,已然是咬牙切齿,可是却并无真正的怒意,更像是在赌气。 柳桥岂会看不出来,可是……“柳柳,尉迟绝不是一个好归宿。” “我知道!”柳柳正色道,“你放心吧娘,我不会那般傻的!你们千辛万苦生了我,养了我,将我如珠如宝地疼着,我不会作践自己的!便是尉迟绝真的喜欢我,可是她母亲的死始终会是他心的一根刺,情意正浓之时,或许便真的不在乎,可等到将来……娘,你女儿很聪明的!” “的确很聪明。”柳桥笑道,却透着无尽的苍凉,“可娘心疼。” “那以后娘便多疼疼我!”柳柳靠在母亲的怀,“只要娘多疼我,只要爹一直陪着我,只要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我便是幸福!娘,你女儿会很幸福的!” “好。”柳桥抚着女儿的头,低声呢喃。 柳柳笑了,也努力驱散着心里的难受,没有人可以与她的家人相,没有人!守着这个家,守着她的爹娘还有晖儿,便是她最大的幸福! 尉迟绝,你便有多远滚多远! 006 自己努力 “爹还没回来?!”晖儿本以为醒来爹便会回来的,可没想到那不要脸的爹居然还在!“不行,我要去找爹!” 要是那不要脸的爹欺负他爹怎么办?! 绝对不行! “晖儿!”柳柳赶紧阻止。 不过却被母亲叫住了,“由他去吧。” “可是……” “没事。”柳桥笑道,“男孩子便该这般,爱闹些好。” 柳柳顿时努了努嘴,“那娘便是嫌弃我是赔钱货了?” “没事,娘赔的起!” 柳柳笑着偎依在娘亲的怀中,“女儿哪里能让娘赔钱了,定会给娘大赚一笔回来!” 巧笑嫣然的样子仿佛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并未在她的心里造成任何的影响。 柳桥笑着敲了一下女儿的头,“娘还没穷到让你来赚钱!” “可我已经帮娘赚了好几年了!娘忘了,这些娘都是我帮娘打理着产业的,虽说没赚多少,可也没亏本啊!”柳柳笑着像是一个要糖吃的孩子,“娘怎么谢我?” “那我的乖女儿想要娘如何谢你?”柳桥笑道。 柳柳却是正色道:“娘好好的,以后都好好的,跟爹一起好好的,便是对柳柳最大的奖赏!” “又说傻话了。”柳桥抚了抚女儿的头,“现在不就是好好的吗?” “所以我才说要好好的,一直好好的。” “好,娘答应你。” 柳柳方才安心笑了,“晖儿的性子怕是真的要闹一场了,这一闹估计也没这般快回来了,娘我们去厨房看看晚膳准备些什么好不好?还有……爹的生辰快到了,柳柳好多年没给爹过生辰了,今年我们亲自给爹做一个生辰蛋糕好不好?娘你帮我看看我做的好不好?” “好。” “不过娘不许动手!”柳柳道,笑的眉飞色舞的,“要是被爹知道了一定会骂我的!” “让下人们打下手,能不动手便不动手。”柳桥笑道,“娘年轻的时候没法子,可你不一样,女孩子大冬天的还是少碰些冷水。” “好。”柳柳笑着点头,“不过娘你也别太大惊小怪的,我也不是纸糊的,而且能亲手为家人做膳食,是最幸福的事情!” “就你有理!” 柳柳抿唇笑着,没有反驳,扶着母亲便往厨房去。 …… 晖儿板着小脸到了前院,在得知父亲在暖阁之后便有急冲冲地赶去了,生怕去晚了父亲便真的会被欺负了一般,不过方才到了门口,便与父亲撞了个正着。 “爹!” 易之云看着儿子着急的小脸,微笑蹲下身子将儿子抱起,“怎么来了?这大冷的天。” 晖儿还没来得及高兴便皱紧了眉头了,“爹,你喝酒了?是不是那不要脸的爹逼你喝的?!” “不要脸的爹?”易之云怎么听怎么别扭。 “就是那个不要脸的爹!”晖儿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那不要脸的尉迟绝缠着我姐,现在他爹又来害我爹!不行,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说着,便挣扎的要下地。 易之云有些哭笑不得,“爹没喝酒。” “你爹不用怕他们,有晖儿在!晖儿保护你!”晖儿不信,这般大的酒味怎么可能没喝?! 易之云好笑地抱稳儿子,“爹真的没喝,只是你尉迟叔叔一个人喝而已,爹要是喝酒了,你娘会生气的。” “真的?”晖儿拧着眉头问道。 易之云笑道:“自然是真的,爹怎么会惹你娘生气?” 晖儿又盯着他看了好半晌,发现他真的不像是喝醉酒的样子,这才放心,“爹没喝就好!爹,你的身子不好不许喝酒的!要是有人敢逼你喝酒,你便告诉晖儿,晖儿去教训他!” 易之云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好,爹听晖儿的。” “那不要脸的爹走了吗?”晖儿还没忘这事,“爹,他们都不是好东西,你别跟他们见面!” 易之云笑道:“尉迟叔叔是爹的朋友,也是你的长辈,晖儿可不能没有礼貌。” “可是那不要脸的尉迟绝对姐……” “爹已经教训他了!”易之云接话道,“你放心,以后他不敢再欺负你姐姐了!” “真的?”晖儿眼睛晶亮晶亮的。 易之云颔首,“当然,以后有爹在,谁也不敢欺负你姐姐!” “太好了!”晖儿终于放心了,“爹你不知道那不要脸的平时……”叽叽咋咋的说了尉迟绝一大堆的坏话。 “等爹再见他一定打断他的腿!” 晖儿最后得到了父亲这冷冷的一句回复,哼哼,看你以后还怎么欺负我姐! …… 为了散去身上的酒味,父子两人并未直接回正院,而是去后花园里面逛了一圈,虽然被裹成了一个粽子一般,可晖儿的小脸还是冻得红通通的,便是易之云的沧桑老脸也是明显有了寒风吹袭的痕迹。 看着这对父子,柳桥的脸沉了,可一见儿子兴奋地说他跟爹逛花园,而且还打了雪仗之后,责备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吩咐下人去熬驱寒的姜汤。 柳柳虽然也是一肚子的话,不过见母亲没开口,她便没说,怕说了会点着这个火头,不过过后找了一个机会,狠狠地将弟弟训了一顿,训的他晚上用膳的时候都不敢看母亲,用完了膳,还乖乖地认了错,在见母亲真的没生气之后方才安心。 “姐,吓死我了!”没让母亲送,回了屋子之后便拉着姐姐低声说着,可这虽说是吓,脸上却没有惧意,像是知道母亲便是生气也不会对他如何似得。 柳柳瞪着他,“你还得意?” “姐,我没有……”晖儿想辩解,不过最后在姐姐的目光之下没有说下去,可却是笑了,拉着姐姐的手道:“姐,娘真的疼我的!” “娘不疼你疼谁!”柳柳敲了一下他的傻脑袋,“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晖儿这次没有反驳,而是呵呵地笑着,“姐,老实跟你说,娘回来之后对我很好……可……可我总是觉得怕怕的……怕娘不是真的疼我……又怕娘一下子又不疼我了……可是现在我不怕了!姐,娘真的疼我的!” 他说不出为什么这般肯定的理由,但他知道,娘是真的疼他的! 真的! “姐,我好高兴好高兴!” “高兴的得意忘形了?”柳柳泼他冷水。 晖儿嘟囔着:“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爹……”话截然而至,因为想起了跟父亲的小秘密,“都怪那不要脸的尉迟绝!” “哦,都学会了推卸责任了?”柳柳眯起了眼睛。 “姐,我说真的!要不是那不要脸的跑来,爹就不会去见客了,也便不会那般久都不回来,我便不会去找他啊!”晖儿继续道,“不过姐你放心,下次我一定会注意的!” “还有下次?” “没有!绝对没有下次!”晖儿举手保证,“我发誓!” 柳柳又瞪了他一眼,“待会儿再喝一碗姜汤!” “姐……”晖儿苦着一张脸,那姜汤虽然不是药,但是也很难喝的! 柳柳眯起了眼。 晖儿立即投降,“好,我喝我喝!” …… 没了儿女在,屋子便顿时安静了,安静的让人心头躁动不安。 易之云并未泡药浴,只是简单的梳洗便换了寝衣,屋子里的地龙烧的正旺,温暖如春。 “在做什么?” 缓步走到了妻子身边,轻声问道。 柳桥正拿着步裁剪着,听了他的话便抬头,见他身上只穿着寝衣,皱了皱眉,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起步走进了卧室,会儿拿出了一件大氅,动手给他披上,“屋子里虽有地龙,但是还是小心点好。” 易之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笑道:“嗯。” 柳桥抽回了手,转身回到了榻上继续未完的活计。 “做衣裳吗?”易之云压下了心里的涌动,转身看着她微笑问道。 柳桥没抬头,“恩,给晖儿做身袄子。” “晚上别做,伤眼睛。” 柳桥道:“没事,快过年了,再不赶赶恐怕便不能在新年前做出来了。” “孩子不会介意的。”易之云坐在了她的身边。 柳桥侧头看着他,“我介意!” 易之云心头一窒,继续微笑:“好,我陪你一起做。” “你先去休息吧。”柳桥却道。 易之云道:“阿桥……” “下午的事情我虽然没说,但是你该知道……” “好。”易之云没等她说完便道,“我去休息,对不起,以后我会注意的。” 柳桥垂了垂眸,声音缓和了些,“我不是怪你,可如今我们都不能再出事!还有,晖儿的底子不好,便是他想,我们也不该由着他,易之云,过去的七年我们丝毫没父母的责任,若是我们不再尽力弥补,我们便不配为人父母!” “我知道。”易之云道,“都听你的。”沉吟会儿,又道:“可是阿桥,若是晖儿知道你为了他累坏了身子,他也不会高兴的。” 柳桥却是笑了笑,“柳柳小时候最盼望的便是我能给她做身衣裳,我还记得当初她真的穿上了我做的衣裳是多么的高兴,易之云,我不是一个好母亲,也不知道怎么当一个好母亲,这是我唯一想到可以为晖儿做的!” 易之云伸手揽住了她,“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阿桥,不是你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 “好了。”柳桥抬手轻轻推开了他,“去休息吧,等我裁好了便会休息,好多年没动了,手都僵了。” 易之云凝视了她半晌,却是反悔了,“现在还早,我陪你做会儿。”说完,不等她反对便又道:“若是晖儿知道这衣裳是我们一起做的,必定会更高兴,对了,还有柳柳,虽然时间有些赶恐怕来不及,但是也得给她准备一份,省的她到时候说我们偏心。” 柳桥沉默会儿,方才道:“好。” …… 近些年的威远侯府越发的安宁,尤其是在三年前威远侯老太爷去世之后,庶出的出嫁的出嫁,分家的分家,便是那些妾室,有儿子的都随儿子去了,没儿子的则被送去了别院养老,整个威远侯府便剩下了两个主子。 尉迟扬是被抬着送回来的,一直到了半夜方才从醉酒中醒来,才睁开眼,便见到了儿子有些难看的脸色。 “给你老子倒杯水!” 尉迟绝转身去倒水。 尉迟绝撑着发疼的头坐起了身,接过了儿子不怎么恭敬送来来的水,喝下润了润自己的干涸的喉咙,方才继续开口:“怎么?伺候你老子就这般不情愿?” “爹你还知道你是我老子啊?”尉迟绝反问。 尉迟扬恨不得将手里的杯子砸过去,“你老子我喝几杯也要你允许?” “你也知道你是老子了,既然老了,还这般不要命了?”尉迟绝一把抢过了他手里的杯子,直接扔回了桌上,也亏桌上铺着布,不然杯子便直接报废了,“你还当你是十七八的小伙子?!” “我看你是怕我喝醉了得罪了你心上人的爹,才这般紧张吧?”尉迟扬靠在床头,似笑非笑。 “你知道就好!” “你——”尉迟扬气结,“老子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就养出了你这白眼狼?!” “白眼狼有什么不好?”尉迟绝一屁股坐在了床下的脚踏上,颇有几分颓然之气,“正好跟她配一对!” 尉迟扬挑了挑眉,“怎么?清宁郡主跟你说了什么了?” “这里又没有外人,爹你就不要叫的这般疏远了!”尉迟绝瞪了父亲,“我跟她隔的已经够远了!” “够远?”尉迟扬笑道,“都这般多年了还近不了?你说我怎么就生出你这般没用的儿子!” “所以儿子就求爹不要拖儿子的后腿!”尉迟绝郑重其事地道:“你自己都说了易叔身子不好,你还跟他喝酒,现在那丫头指不定有多恨我了!” “都还没娶媳妇了就忘了你老子了?!”尉迟扬一巴掌啪到儿子的头上,“还有,什么丫头丫头的?人家比你还要大!” “我是男人,她是女子,自然是丫头!”尉迟绝最不愿意便是听到这话,什么大?不就是大了那一丁点吗?哪里看得出来了?人家还说女大三抱金砖了!她不就是大了他那般一丁点?!等过几年,谁还说他比她小?!“爹我就不明白了她怎么便这般死脑筋?” 尉迟扬这次倒是没训斥儿子,而是正色道:“你认为她不待见你便是因为年纪?” 尉迟绝再次被他老子在心窝子上插了一刀,“你儿子正伤心了,你就不能说几句好话?” “你还是小孩子需要我哄吗?”尉迟扬反问。 尉迟绝直接气结。 “绝儿。”尉迟扬缓和了语气,又带着几分怅然,“你确定你真的非她不可吗?” “你儿子是这般三心两意之人?”尉迟绝沉声道。 尉迟扬笑了笑,“那你娘呢?” 尉迟绝倏然起身,严肃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爹,娘的死究竟如何,你我心里都清楚!” “知道是知道,可是绝儿……”尉迟扬靠着床头,缓缓叹息,“人生在世,很多事情并不是知道便可以接受便可以一笑而过的。” “可娘的死,你不是确定与长公主没关系吗?”尉迟绝握紧了拳头道。 尉迟扬看着他,“你信我吗?” 尉迟绝盯着他,许久许久之后方才一字一字地道:“无关,那便不会成为我与她之间的障碍,若是有关……那她便用她一辈子来还!爹,我就是要她!我也相信娘不会反对,更不会仍未我这般做是不孝!” 看着儿子决绝的神色,尉迟扬笑了,有些怅然,也有些羡慕,淡淡笑道:“你娘当然不会,在她的心里,你便是她的一切,你喜欢的女孩子,她怎么会反对?可是绝儿,你还年轻,如今你可以这般坚决,可你确定你能坚决一辈子吗?柳柳跟寻常女子不一样,你若是做不到,便不要去祸害她!爹这辈子是欠了你易叔的,不希望这份愧疚延续到下一辈!” “爹,你觉得我跟普通的孩子一样吗?”尉迟绝反问。 尉迟扬看着眼前神色肃然的儿子,半晌后道:“是爹对不起你们母子。” “所以这般多年,爹一直一个人?”尉迟绝问道。 尉迟扬笑了笑,“一个人不好吗?清净自在。” “爹。”尉迟绝看着父亲,“娘不会怪你的。” “好了。”尉迟扬却似乎不想继续下去,“你若是真的喜欢她,那便继续努力,只是这件事爹恐怕帮不了你多少,这般多年了……我与你易叔还能坐下来说说话已经很不多了,至于其他的,爹真的无能为力了,唯有靠你自己!” “儿子知道。”尉迟绝道,随后坐了下来,“爹,你儿子真的有这般糟糕吗?” 尉迟扬笑道:“不是你糟糕,而是你易叔他们与别人不同,你易叔这辈子便守着长公主一人,而你长公主更是为了你易叔……”他的话没说下去,似乎实在找不到可形容的词句,“他们本就与寻常夫妻不一样,所养出来的女儿自然也便不一样,更别说我们两家人之间还隔着这般多的事情。” 尉迟绝垂下了眼帘。 “我还是那句话,若是你不能坚持到底,那便不要去祸害人家。”尉迟扬再次道,“便是不说你爹欠你易叔的,便是为了我们尉迟家也不能,绝儿,清宁郡主背后是掌控着整个大周的永安长公主,这般多年,大周的永安长公主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你也很清楚,你若是负了她的女儿,她必定不会绕过我们尉迟家,我不求尉迟家在你手里再度兴旺,但是绝对不能毁了!”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已然是很严重了的,可尉迟绝却只是笑笑,“爹你这是在鼓励我还是打击我?” “爹希望你能幸福。”尉迟扬道。 尉迟绝道:“我会的!爹,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更不会让娘在天之灵不安的!” 尉迟扬相信自己的儿子,这般多年来父子的相依为命也让他们与寻常的父子多了一份亲密,“那就好好记住你今晚说的话!” “是!”尉迟绝应道,随后便岔开了话题,“爹你就真的一点也不能帮我?” “自己的媳妇自己努力娶去!”尉迟扬直接躺下了。 尉迟绝不放弃:“别的便算了,可爹至少在易叔面前说说我的好话!你看易叔今天那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对他女儿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了!” “谁让你脑子犯浑?” “我这不是紧张嘛!爹你也不是不知道,柳柳最紧张的就是他的爹娘了!要不爹去长公主哪里给我说说好话?” “你嫌你爹活着碍你的眼?!” “爹你不能冤枉儿子!” “滚滚滚——老子要睡!” “爹……” …… 尉迟绝最终还是被赶出来了,苦哈哈地面对寒冷刺骨的北风,“柳柳,我为你做到这份上了,你怎么便不感动感动?” 不相信他吗? 虽然他也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般入了心,可是既然入了心了,那便是一辈子! 易柳你等着,我一定会娶你的! …… 子时已过,屋外的寒风依旧肆虐着,而屋内,仍旧是温暖如春,因为主人已然就寝,寝室内只留了几盏引路的小灯。 昏暗淡黄的烛火缓缓地拖出了一条影子。 不是夜里的鬼魅,而只是无法安然入眠的柳桥,走出了内室,走进了暖阁,坐在了暖塌之上,而在她的身边,是方才裁剪好了的衣服布料。 纤细却先粗糙的手轻轻地拂过了这些布料,过于昏黄的烛火让整张容颜仿佛笼罩上了一层阴影一般。 柳桥静静地做了许久,便拿起了针线包,就着那并不明亮的烛火开始缝制,安静的屋子里,仿佛除了她与影子为伴,如同过去那般多年的每一个夜晚。 而此时,便在不远处,易之云静静地看着,他已经记不清楚了究竟是第几次,她在夜里醒来,离开了他的怀抱,离开了他。 阿桥,究竟要如何,我们方才能够回到当初? …… 次日,又有人登门,不过这次并不是客人,而是承平帝身边的李成安李公公。 承平帝请柳桥进宫。 “娘……”知道母亲要进宫,晖儿有些忐忑,这些年宫里面那些不好的回忆一股脑地涌上了脑海,下意识的不愿意母亲进宫! 柳柳上前牵着弟弟的手,“晖儿不许胡闹,娘有正事!” “可是都要过年了,还有什么正事!”他忘了过去那般多年,都是这般。 柳柳还想说话,便被母亲打断了。 “娘去去就回来,晖儿在家里好好照顾爹,知道吗?”柳桥上前摸着儿子的头道,儿子的不安她如何看不出来?“娘保证很快便回来!” “那晖儿陪娘一起去!” “晖儿。”易之云开口,“不是说要让爹看看你的字吗?” “可以等……”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得算数。”易之云打断了儿子的话,“而且你娘进宫是处理政事,你一个孩子去做什么?听话。” 晖儿又是着急又是委屈又是不安,可是最后还是抿着唇点头了。 见了弟弟这般,柳柳是心疼也是哭笑不得,“看你这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娘去了便不回来了!” “姐不许胡说,娘怎么会不回来!?” 柳桥蹲下身子抱起了儿子,“晖儿说得对,娘怎么会不回来呢?娘保证很快便回来!晖儿先跟爹写好字帖,等娘回来了便给娘看!若是字真的好的话,那今年我们家的春联便由你来写。” “啊?” “怎么?写不来?” “当然不是!”晖儿当即道,不安的阴霾也驱散了许多。 柳桥方才笑道:“那晖儿便要好好地表现了,还得先过了你爹这关,才能让娘来看!” “好!”晖儿用力点头,“我一定不会让娘失望的!” “好!” 看着娘亲的笑容,晖儿伸手揽着娘亲的脖子,在她怀里磨蹭着,“娘,你一定要早些回来!” “好。”柳桥失笑地抚着儿子的头,“都这般大了,还跟娘撒娇,就跟你姐姐一个样!” “娘偏心!” 晖儿忙反驳:“姐又胡说,娘哪里偏心了!疼我也疼你,骂你也骂我啊!” “是是。”柳柳无奈应道。 夫妻二人又安抚了好一会儿,晖儿这才肯放心。 “早去早回。”易之云将妻子送到了门口。 柳桥淡笑颔首,“嗯,多哄哄晖儿,这孩子……” “放心吧。”易之云道,“等过了年,我再进宫叩见皇上。” “这事不急。”柳桥道。 易之云点头,“小心点。” 柳桥颔首,随后便转身上马车。 易之云一直站在门口,直到马车走的没影了这才转身,这一转身,便见到了女儿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随即笑道:“怎么出来了?晖儿呢?” “晖儿在书房,我见爹这般久都没回来便出来看看。”柳柳上前扶着父亲,“娘不过是进宫一会子,爹便舍得不了?” “小丫头笑话爹?” “哪有!” “走,去看晖儿写字!”易之云笑着道,“他的字真的写的很好?” “这个嘛,爹待会儿见了便知道了……” …… 柳桥方才乾元殿,便见到几位阁老从里面出来。 “参见长公主。” 柳桥颔了颔首,并未询问他们为何在此,也未曾多加交流,便进了殿内,在见到了承平帝之后,也并未提及方才的事情,“皇兄今日的气色似乎好了不少。” “不就是这样子。”承平帝笑道,随后便是一阵咳嗽,“一大早便让你进宫,孩子们可闹了?” “还好。”柳桥笑道,“晖儿比较粘人。” “这是好事。”承平帝笑道,随后凝视着她,“你的气色似乎不太好。” 柳桥道:“没事,昨晚上没睡好罢了。” “可是与……” “要过年了,想在过年前给晖儿做身新衣裳。”柳桥不等他说完便道。 承平帝似乎没有怀疑,“做是该做,可你也得注意自己的身子。” “皇兄放心,我会的。”柳桥笑道,“皇兄召我进宫不会只是为了跟我闲聊吧?” 承平帝闻言敛去了笑容,昔日的威严似乎在这一刻回来了,“阿桥,我要见那个孩子。” 柳桥看着他,并无意外,也并无情绪波动,“好。” 007 忧虑 “爹,天都快黑了,娘怎么还没回来!?”看着外面越来越暗的天色,晖儿的小脸便越是着急担心,“爹,娘会不会……会不会……”话没说下去,声音倒是哽咽了。 易之云摸着儿子的头:“可能是有事耽搁了,爹去看看。” “我跟爹一起去!” “又下雪了,你便不要出去了!” “我要一起去!” “晖儿……” “我去吧。”柳柳打断了父子的争执,“晖儿你跟爹都不要去,我去便成!” 晖儿还是不愿意,“可是……” “听话!”柳柳打断了弟弟的话,随后看向父亲,“爹,你跟晖儿都受不得寒,要是娘知道你们冒着雪去找她的话,定然会担心的!” “可姐姐你便不怕冷?” “姐姐没事。”柳柳道,“晖儿听话!” “爹……”晖儿只得向父亲求助,寻求同盟。 易之云看了会儿外面的天色,最终却是同意了女儿的建议,“好,带多些人,小心点。” “爹放心。”柳柳正色应道,随后又嘱咐了弟弟好半晌,这才赶去接母亲,可是当她到了宫门,却从宫门的守卫口中得知母亲很早便出宫了。 “出宫了?” 听到了这消息,柳柳的脸有些白。 出宫了不回家? 这是去了哪里? 娘…… “可有说去了哪里?” 自然没有得到答案。 “郡主先别着急,长公主必定是有事办方才没回去的。”知冬上前道,“知秋在长公主身边,还有护卫队,不会有事的。” “可娘去了哪里了?”柳柳不是不知道母亲身边有人保护,可正因为如此,她方才更加的担心!娘身边为什么会有这般多人保护?不是因为她身份贵重需要排场,而是想让她死的人很多很多! “许已经回去了,不如我们先回去。” 柳柳敛了眉沉思半晌,随后便让人回去看看母亲回来没有,而自己则是进了宫,这半时辰,寻常人要进宫许得到宫中的允许的,不过柳柳属于例外,在宫里面住了这般长时间,虽不能说是自出自入,但是宫中的很多规矩于她而言形同虚设。 母亲不可能无端端地不回家的,而若是真的有什么事情需要去处理,那舅舅必定知道! “清宁?”德妃见到了柳柳到来,有些诧异,“你怎么进宫了?” 柳柳行了一礼,这才问道:“德妃娘娘,清宁想求见皇帝舅舅。” 德妃看了看她,“皇上服了药,如今已经休息了。” “清宁有急事,能否请德妃娘娘让清宁进去?”柳柳坚持道。 德妃蹙眉,“清宁,你皇帝舅舅的身子需要静养,如今更是服了药睡下了,你不如明日再来。” “可是……” “总不能进去叫醒你皇帝舅舅吧。”德妃打断了她的话,道。 柳柳面色一僵,挣扎了半晌,还是道:“清宁的母亲上午进宫如今还未回府,清宁有些担心,方才进宫的。” “永安?”德妃道,“她陪皇上用完了午膳便出宫了,怎么?还没回去?” “是。”柳柳应道,“娘许是有事所以才没回去。” “既然是有事那晚些回去也正常。”德妃道,“你该在府中等着,怎么便跑来找你皇帝舅舅?” “清宁想皇帝舅舅一定知道娘去了何处。”柳柳继续道。 德妃脸色微微一沉,“清宁,你这话是说皇上对永安长公主做了什么,让她连家也回不去?” “清宁没有这个意思!”柳柳面色一凛,“还请德妃娘娘莫要误会!” 德妃继续道:“既然如此,你便不该来惊扰皇上!” “德妃娘娘……” “好了。”德妃打断了她的话,“你娘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才没能及时回去,你且先回去,也许如今你娘已经回去了。” 柳柳抿着唇。 德妃盯着她,“清宁,本宫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话,别说你娘没出什么事,便是她真的出什么事了,那也与皇上没关系!你担心你娘本宫可以理解,但是如今没有任何事情比得上皇上的龙体重要!你也不小了,这些道理应当明白!” 柳柳看着眼前端庄华贵的妇人,面上虽然还算平静,只是心里却惊起了阵阵波浪,这般多年她虽然住在宫里,但是跟宫里的人接触并不多,便是常年在皇帝舅舅身边照顾的德妃娘娘亦是如此,不过有一点她可以肯定,眼前的德妃娘娘比过去多了一份冷厉,而这份冷厉……便不是聪明绝顶,但是柳柳也还是明白了一些,当即敛了敛心神,正色道:“是清宁糊涂了,德妃娘娘说的没错,皇帝舅舅的龙体重要!清宁这便告退,还请德妃娘娘恕罪。” 德妃颔首:“你也不过是担心母亲,本宫明白的。” “谢德妃娘娘。”柳柳福身道,“那清宁先告退。” “嗯。”德妃点头。 待柳柳走远了之后,身边的嬷嬷方才担忧出声,“娘娘,这般会不会惹怒了长公主?”谁不知道长公主对这个女儿是疼到了骨子里,这些年在宫里,谁敢得罪清宁郡主? 德妃垂了垂眸,廊下宫灯将她已然是不满岁月痕迹的容颜镀上了一层昏黄,“没有任何事比得上皇上的龙体!也没有任何人能够越过皇上去!” 安静的夜里,寒风肆虐,冷入骨髓。 …… 满腹思绪地出了皇宫的大门,便见到了母亲忧心的脸。 “娘!”柳柳顿时喜出望外,冲了过去,紧紧地抱着母亲,“娘你去哪里了?你担心死我了!” 柳桥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愧疚,“不就是晚些时候回去吗?你怎么便找来这里了?” “娘你还说!”柳柳反驳,“你知不知道你担心死我了!” 柳桥看着女儿被冷风刮的有些白的脸,心疼道:“是娘不好,该让人回去跟你们说一声的!娘没事,别担心!” “娘你吓死我了!”柳柳却是哽咽了,眼眶也续起了泪水。 柳桥忙道:“都是娘不好,都是娘不好!” “娘你以后不许再这样了!”柳柳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忙调整过来,“风大,我们上马车!上马车回家!” “嗯。” 母女两人上了马车,马车内的炉子烧的正旺,让小小的空间暖融融的,柳柳却像是受惊过度一般,抱着母亲便不撒手。 “别怕,娘没事。”柳桥更是愧疚,“都是娘不好……” 柳柳摇头,“不,跟娘没关系,是我……是我没有……” “柳柳……” “不过娘以后去哪里已经要跟我说一声!”柳柳继续道,“不许再这样了!你都不知道晖儿吓成什么样子了!还有爹……他担心的脸都白了!” “好。”柳桥点头,“没有下次。” 柳柳抿了抿唇,“娘怎么找来了?可是回去……” “半道上遇见了你派回府的人,便来找你了。”柳桥道,“怎么便进宫了?” 柳柳想起了方才的事情,神色有些暗淡,不过很快便扬起了笑容,“我想娘定然是有事才没回去的,可我又不知道娘到底有什么事情,便想着皇帝舅舅一定知道的,所以就一边让人回府看看一边进宫去见皇帝舅舅。” “没见到你皇帝舅舅?”柳桥道,眸色有些幽暗。 柳柳笑了笑:“皇帝舅舅吃药睡下了,我没敢惊扰只好出来了,一出来便见到娘了!娘,你以后不许再吓我了!” 柳桥看着女儿,“柳柳,在宫里出什么事了?” 柳柳神色一僵。 “不能跟娘说吗?”柳桥问道。 柳柳摇头,“不是!只是……”犹豫了许久,方才继续:“娘,我们离开京城好不好?” “为何?”柳桥问道,随后抬手给女儿捋了捋有些乱的鬓发。 柳柳偎依入了母亲的怀中,低声继续:“娘,皇帝舅舅醒了,娘也不需要再为朝政操心,这京城这般多的事情,便是看着也心烦,还不如走的远远的!还有,我们已经好多年没见过外祖母他们了……这般多年……我担心再不去看看他们,外祖母他们便不要我们了……还有,晖儿做梦都想去看看爹跟娘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既然京城没有需要娘操心的,那不如带着晖儿去看看,让他高兴高兴也好。” “柳柳害怕?”柳桥问道。 柳柳摇头,却将母亲抱得更紧,“我只是不想再出事了!娘,没有什么是比我们一家人安好更重要!” 柳桥失笑一声,“你这丫头是换着法子骂娘?” “我哪有!” “娘不答应便是贪恋权势,不肯丢了这监国的位子?”柳桥失笑。 柳柳忙道:“娘,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 “傻丫头!”柳桥失笑,“说你傻还真的傻啊?” “娘!” 柳桥笑着道:“柳柳,娘虽然算不得上是聪明绝顶,但是也不笨,这般多年来,娘很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也很清楚将来的路该如何走,你想我们一家子安好,娘也一样,娘的后半辈子唯一的目标便是倾尽一切来维护保护我们这个家!保护好你们!所以……”抬手抚了抚女儿的头,“娘的柳柳不需要担心这些。” “娘……” “放心。”柳桥笑道:“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的,娘绝对不会让这些事情发生!还有,也别将你皇帝舅舅想的太糟糕了,他会难过的。” 柳柳心情仍是复杂,“我知道或许我有些小人之心,可是自从皇帝舅舅醒了之后,尤其是娘跟爹要回来了……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的……”话没有说下去,吸了口气,自嘲道:“我听这些做什么?笨死了!有爹跟娘在,天塌下来也不怕,我受这些影响做什么?!” “哪有自己说自己笨的!”柳桥敲了一下女儿的额头,“不过也没全说错,有爹娘在,天塌下来也有我们顶着,怕什么?” “嗯!”柳柳偎依在母亲的怀里道。 柳桥扶着女儿的背,“等娘将事情处理完了,便带你们去钦州看看,若是你们喜欢,以后便住在那里也没关系。” “真的?”柳柳惊喜无比。 柳桥颔首:“自然。”话落,便又道:“不过,柳柳,京城便真的没有你值得留恋的?” 柳柳的脸一僵,眼神也有些闪烁,随后忙笑道:“自然有!皇帝舅舅不就是了!” “除了你皇帝舅舅呢?” “没有!”柳柳说的掷地有声。 “柳柳……” “娘!”柳柳正色道,“我知道你要说的是谁,但是之前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娘,我……我承认我也并不是真的那般讨厌他,可是我跟他没可能!真的没可能的!娘你不要担心!等到了钦州,娘给我找一个好夫君好不好?” “夫君还是得你自己找。”柳桥没有继续那个话题,顺着女儿的话道,“那可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人。” “娘的眼光好!”柳柳笑道。 柳桥神色愣怔了一下,随后也笑道:“不是说青出于蓝胜于蓝吗?难不成在你这里不一样了?” “娘嫌我笨?” “有说自己笨的笨蛋吗?” “娘!” “呵呵……” 风雪路上,马车内传来了阵阵的温馨笑声。 母女两人回到了家里,面对的自然便是晖儿的唧唧咋咋的,若不是碍着自己是男子汉,眼泪攻势也出来了,硬是逼的母女两人郑重保证以后绝不再犯,这才作罢。 一家人高高兴兴地用了晚膳,许是被吓坏了,晖儿赖在正院不肯走,夫妻二人便由了他了,当他见到了那件做了三分之一的衣裳,又是高兴的唧唧咋咋的,一闹到了快子时了,才抵不住困意,梦周公去了。 看着睡得香甜的儿子,柳桥的嘴边泛着暖暖的笑,“以前怎么便不知道这孩子这般爱闹腾?” “男孩子爱闹些才好。”易之云笑道。 柳桥看了他一眼,“幸好没跟你小时候一个样,不然可就头疼了。” “我小时候怎么样了?”易之云伸手揽住来了她,一如往常,感觉到了她身子微微一僵,不过却比起之前好了许多,压下了心里的刺痛,将头靠在了她的肩上,汲取了她的馨香,笑着低喃:“让你很头疼?” “你说呢?”柳桥笑道,随后起身从他怀里出来,缓步往暖阁走去。 易之云自然跟上,便是明知她这是故意的,也当做没发现,不是已经比刚开始的时候好多了吗?他相信只要假以时日,必定可以消除的,当年不也是一样吗?他的阿桥怎么会不再爱他?“又熬夜赶?” 柳桥取出了阵线继续缝制衣裳,“不赶便来不及了,你没看见你儿子刚刚的高兴劲儿?” “都子时了。”易之云劝道:“明天早做也来得及。”说完又补充道:“若是真的来不及,晖儿也不会怪你的,要是熬坏了身子,不是更让孩子难过?” 柳桥一边动手一边道:“睡不着,便赶赶吧。” 易之云心头倏然一阵钝痛,喉咙也仿佛哽住了什么东西,以致说出来的声音也有些沙哑,“阿桥……你陪晖儿睡,我睡榻上。” 柳桥抬头,见了他的神色便似乎明白了什么,静默了会儿,方才笑道:“心里头有些事情,方才睡不下。” 易之云一怔。 “今日下午我去了一趟西郊。”柳桥道。 易之云的心仿佛一下子又从谷底给拉上来一般,缓了好一会儿方才坐在了她的身边,“皇上让你做什么?” “能有什么?”柳桥低头穿针引线,淡淡说着。 易之云蹙眉,“谁?” 柳桥顿住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他,“你不会高兴的。” “秦钊的子嗣?”易之云问道,神色除了有些凝重之外,并无多大的变化,亦无意外,“姚氏所生的嫡子?” 承平帝的几个儿子,也就长子与次子留下了子嗣,秦霄的子嗣都死了,便剩下秦钊的子嗣,比起过继其他宗亲的儿子,自然是自己的孙子亲! 柳桥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易之云岂会不明白她的意思,“我与荆家的恩怨早在当年便结束了,更何况当初景阳公主为救你而丧命。”顿了顿,又道:“与其说我不高兴,不如说我担心,当初秦钊的事虽说事秦霄一手策划的,但是我们也参与其中,若是这孩子真的成了正统,那将来……秦钊出事的时候那孩子也应当记事了,而这般多年又是落难,便是他没记恨,姚氏恐怕也会给孩子灌输……” “我不介意为他人作嫁衣裳。”柳桥打断了他的话,语气缓慢,可却让人听得心头一颤,“但绝对不会将身家性命也一并奉上,我答应过柳柳我保护好这一个家的。” 易之云凝视着她。 “怎么?”柳桥却笑了,“觉得我很可怕?” “不。”易之云伸手搂住了她,“我心疼!阿桥,我心疼!我应该早些回来的,我应该……” “好了!”柳桥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似乎有些急,“这事成不成还得等皇兄决定,若是皇兄不满意,还得折腾。” 易之云心头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似得,“阿桥……”话无法说下去,他真的很想将事情摊开来说,将一切的事情都摊开来说,可是他不敢,他没有这个勇气,“也只有这样了。” “这些事情我们知道便成。”柳桥继续道,“平时多注意些,别在孩子面前流露出什么,晖儿便算了,柳柳这孩子心性比我所想的还要敏感,别让她察觉了胡思乱想!” “嗯。” 008 所愿(二更) 一个话题作罢,夫妻之间又是良久的沉默。 易之云看着低头赶制衣裳的妻子,脑海中浮现出了许多年前在台州时的日子,那时候他们也经常这般待在一起各做各的,便是不说话,也是心满意足,也是觉得幸福,可是如今…… “阿桥……” 柳桥停下了手抬起头,“嗯?” “没事。”易之云笑道,“就是想叫叫你的名字吧了。” 柳桥看了他会儿,便低下了头,“你有时间的话便与尉迟扬多多接触吧。” “嗯?”易之云蹙眉。 柳桥抬头,“看看那他那儿子……” “我不会让那小子动我女儿一根头发!”易之云顿时怒了,说的咬牙切齿,不说当年那般小便毁她女儿的名声,这些年他虽然不在,可从知春他们口中也知道这小子一直缠着他女儿,如今更是明目张胆了! “柳柳并非无动于衷。”柳桥叹了口气,道。 易之云眸子一睁,“什么?!” 柳桥低头又是沉默了良久,才抬头愧疚道:“是我疏忽了,若是我多注意一些,早早便断了他们的联系,便不会至此。” “柳柳……”易之云脸色极为的难看,是恨不得将那蛊惑他女儿的臭小子给撕了一般,“真的对那小子动了真情?” “没真的如她所说的什么都没有。”柳桥继续道,“至于说到那个地步……看她的样子也还没深陷其中的。” “既然如此,我们便该……” “我知道你的意思。”柳桥道,“只是别说现在还没情根深种,便是真的到了这个地步,只要我们不同意,这傻丫头也定然会听我们的!只是这般……” “你想成全她?”易之云问道。 柳桥苦笑,“不说我们跟尉迟家的那些恩恩怨怨,便说他们的年纪……相差是不大,可是我不想我的女儿将最美好的岁月给了一个还没定性的男人,陪着他成长,陪着他成熟,可等到他成熟了,柳柳便已是年华不再,然后被其他的女人坐享其成!” “那便不要……” “可若是我阻止了,是不是会让这孩子遗憾终生?”柳桥继续道,“这孩子……这些年,这般多的变故,她长大了,也变了,变得懂事的可以为我们这对不负责任的父母放弃一切,掩藏一切,我现在都不敢确定她是不是就真的那般的无所谓!若并非如她所说的那般无所谓,那她的人生便被我们亲手毁了!易之云,我决不允许我的女儿在痛苦之中强颜欢笑!” “我也不会!” 柳桥吸了口气,“所以,便先看看吧!尉迟绝……好好看看吧!” “好。”易之云道,“我会找个时间好好给阿扬说说。” 柳桥没有继续缝制手中的衣裳,而是抬起了手揉着头,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好。 “怎么了?”易之云忙问道。 柳桥道:“没事,有些头疼,老毛病了。” “我让人请大夫。” “不用了。”柳桥阻止了他,“没什么大事,休息一下便好了。” 易之云凝视着她,“那便歇息吧,别做了。”说完,又继续,“你跟晖儿先睡,今晚我睡书房。” “睡什么书房?”柳桥皱眉,“让晖儿觉得占了你的床?” “阿桥……” 柳桥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休息吧。”随后起步往内室走去。 易之云深吸了一口气,起步跟了上去。 晖儿仍是睡的香甜,丝毫没察觉父母之间的不对劲,柳桥躺在了儿子身边,亲了一下儿子的小脸,“做个好梦,娘的乖儿子。” 易之云侧身伸手搂着她,“睡吧。” “嗯。” …… 小年之后,京城的过年气氛更浓了,除夕这日,晖儿终于穿上了娘亲亲手做的衣裳了,那嘚瑟的样子让一旁的柳柳见了心里酸的厉害,“很高兴吧!” 晖儿自然应是,不过一见姐姐的脸色便知道不对了,忙上前拉着她的手:“姐,姐,好姐姐,你别生气嘛……娘不是说了等你生辰的时候也给你做一套吗?你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柳柳这是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谁生气了?大过年的!不就是一身衣裳吗?你姐我当年不知道穿了多少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心更心酸了。 想当初她左等右等等了好多年才等到了娘终于做出一身可以穿出去见人的衣裳了,可后来再做的几率却是少的可怜,更别说这几年了。 “等你生辰娘一定给你做!” “娘。”柳柳赶紧收起情绪,笑着道:“你别乱想,我哪里还需要你做衣裳啊,是我给娘做衣裳才对!娘的身子不好……” “娘没事。”柳桥笑道,“别的娘可能便做不好了,不过这衣裳还是可以做做的,只好你不嫌弃娘阵线不好便成。” “哪里阵线不好了!”晖儿赶紧上前,“娘做的衣裳最好最好了!” “就你嘴甜!”柳柳好笑道。 易之云道:“爹没衣裳给你们,只能给你们包两个红包压岁。” “压岁钱!”晖儿赶紧跑到了父亲面前,“姐,姐,我有压岁钱了!我也有压岁钱了!” “看你这模样感情每年我给你的压岁钱都不是钱了?” “这可不一样!”晖儿一本正经,“这是爹给的!”说完,便转到了母亲怀中,“娘,你给不给?” “给。”柳桥笑道,随后拿出了两个大大的红包。 晖儿接过,笑的见牙不见眼。 “长公主,爷,上房那边派人来催了。” 柳桥点了点头,“嗯。”随后对身旁的易之云道:“去吧。” 易之云颔首,“走吧,去给你祖母请安。” 晖儿将红包收好,上前牵住了父亲的手,“好!”平时他是最不喜欢去上房的,就算那是他祖母,可是老是把他当儿子的祖母怎么见怎么别扭,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每一次他都和爹一起去,然后要帮爹让祖母想起他来,而且每一次都比上次好一点,这让他很有成就感,“爹你别着急,这次祖母一定会更喜欢你的!” “嗯。” “娘,我跟爹先去了。”柳柳笑道。 柳桥颔首,“嗯。” 柳柳犹豫会儿,“娘你还是不去吗?” “你们去吧。”柳桥道。 “娘……” “柳柳。”易之云打断了女儿的话,“让你娘歇会,我们去便成了。” 柳柳只好点头。 上房也是装饰一新,大红的灯笼给这座院落增添了几分的生气,一家三口到了上房之后,便直接进了云氏的寝室了。 “娘的身子可好些了。” 昨日云氏受了点寒,虽然不严重,但还是躺着静养。 云氏盯着易之云瞧了好半晌,哼了哼,没有认,还是看向晖儿,“云儿快快回去,娘病着会过病气给你的!” “没事的祖母。”晖儿笑道,“今天除夕,我跟爹还有姐姐来给你磕头。” 云氏困惑了一下,还是坚持:“回去回去!不要被娘过了病气影响读书!” 晖儿叹了口气,“祖母不给我红包吗?” “啊?” “娘,今日除夕。”易之云开口微笑道,“娘可还记得……”一边坐下来,一边跟母亲说着从前过年的事情。 云氏警惕地盯着他,但是却没有阻止他说话,更没有发狂将人赶出去。 晖儿见状,顿时高兴不已,扯了扯姐姐的衣角,“姐,你看祖母是不是记起父亲了?” 柳柳笑道:“会的。” 母子连心,怎么可能真的忘了? …… “进宫参加宫宴?”柳桥看着眼前的内侍,蹙眉,“本宫不是跟皇上说过今年的宫宴本宫不参加的吗?” “奴才不知……”内侍道:“奴才是皇上的命令前来请长公主入宫参加宫宴。” 柳桥眯起了眼睛,威压也随之释放,“你确定皇上的旨意?” “奴才……奴才不敢假传圣旨……” “谁给你传的圣令?”柳桥继续逼问,“李成安?还是皇上?” “奴才……奴才卑微……无福见皇上……是……是李公公身边的小徒弟来传的旨意……” 柳桥眯着眼沉默。 内侍战战兢兢跪在地上。 半晌,柳桥方才开口:“回去复命,本宫会准时到。” “是……”内侍的了答复,赶紧行礼逃了去。 柳桥低着头,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长公主怀疑有人假传圣旨?”知秋见状问道。 半晌,柳桥才开口:“皇兄既然答应了我便不会出尔反尔。”这是她陪孩子过的第一个新年,皇兄岂会忽然叫她进宫? “那会是谁?”知秋说完,便想起了一个人,“难道是德妃娘娘?上回德妃娘娘对郡主的态度……”顿了顿,又道:“皇上醒了之后,宗亲那边的命妇时常进宫拜见德妃,会不会是德妃已经……”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但是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柳桥冷笑:“守了这般多年,终究还是守不下去了?” 这些年,德妃的确做的很好,一心一意地照顾承平帝,从不与朝臣接触,也尽可能地避免与宗亲往来,便是自己的女儿也是极力的约束,可如今明明可以圆满了,却还是守不住吗? “长公主打算怎么办?” “这是皇兄的家务事,无需理会。”柳桥道,她没打算管这件事,不过前提是她不闹到她的身上!“准备一下进宫一事。” “是!” …… 父子三人在云氏那边待到了午膳时分方才回来,而这一日却是进步明显,云氏还是糊涂的,在听易之云说那些过去的往事的时候也是一脸的迷茫,但是她肯一直安静地听着,已经是很不错了。 “娘,我们稍后再过来陪你。”易之云起身道,他不能勉强妻子来,也不能让她一个人用午膳,不是在母亲和妻子中选了妻子,而是,他欠妻子的更多。 云氏还是一脸的迷茫。 晖儿跟柳柳也是告了别,父子三人这才转身离开,当他们才走出了两步,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叫唤,“云儿……” 很轻很虚弱也很迷茫。 易之云身子一震,转身。 云氏的神情仍是迷茫的,只是,目光却是看着他的,而不是看向儿子,那声云儿,是在叫他的! “是,是孩儿。”易之云轻声。 云氏没有再说话,一直这般看着他,许久许久,不是母子相认的大团圆,而是躺了下来,侧过身,“睡……睡……好好睡……云儿怪……” 易之云沉默。 “爹……”柳柳有些担心。 易之云侧身对女儿笑了笑,“没事,走吧。” “嗯。” 晖儿上前牵着父亲的大手,“爹你别着急,祖母一定很快便能记起你的。” “当然了,不是有晖儿在吗?” “当然!”晖儿笑的一脸灿烂,不过这灿烂等他回到了正院得知了母亲要进宫参加宫宴之后便败了,“娘,你不陪我们过年吗?” 以前他一直盼着跟娘一起吃团圆饭,一起守岁,可娘每年都是去宫宴,去陪着那些大臣…… 他都没跟娘一起吃过团圆饭! “娘,能不能不去?”柳柳也道,“皇帝舅舅都醒了,怎么还要你去主持宫宴?” 柳桥道:“娘就去走一下便回来。” “可是……”晖儿还是不愿意。 “好了。”易之云打断了儿子的话,“你娘有正事有做,晖儿听话。” “爹——”晖儿抿着唇,好半晌才不情不愿地点头,“那好吧,可娘你一定要快些回来!我们等娘再一起吃团圆饭!” “不行,饿坏了身子怎么办?” “就听孩子的吧。”易之云道,“下午我们去陪娘用点,晚上等你回来再用,不会饿着的。” “是啊娘!”柳柳也道,“我们一家人都没有一起吃过团圆饭了!” 柳桥看了看女儿,“好吧。”随后看向儿子,“不过饿了一定要吃东西,知道吗?” “嗯嗯!”晖儿赶紧点头。 柳柳犹豫了会儿,又道:“娘,不如让爹陪你一起去吧!” 柳桥还未反应。 “柳柳,这不合规矩。”易之云便摇头,“我去会给你娘惹麻烦的。” 柳柳一怔。 “好了,我就去走走场而已。”柳桥道,“你皇帝舅舅刚醒,我也是该去看看,免得有人不规矩,至于你爹……他现在没有官职在身,的确不方便去,而且你爹要在服药,若是去了恐怕逃不过饮酒,便不要去了。” 柳柳点头,“那娘你一定要小心。” “小心什么?”柳桥失笑,“娘在宫里头这般多年,还会出事不成?你这小脑瓜子尽是爱乱想!” 柳柳抿了抿唇,“那我们等娘回来!” “嗯。” …… 因为这件事,一家子下午的气氛有些低迷,到了时辰,父子三人便送柳桥出门,随后便去云氏的上房,不过云氏还在睡着,没醒。 三人等了好一阵子,云氏醒了,但是却不肯起来跟他们用晚膳,像个孩子似得要继续睡,便是晖儿哄她,她也不听,三人只好由了她,回正院等柳桥回来。 …… 宫宴年年有,便是承平帝昏迷的那些年,也便是第一年没办,其他的念头或大或小的都有,而今年,更是盛大隆重。 不过这气氛除了热闹与喜庆之外,还多了一份紧张。 承平帝醒了,长公主仍是大权在握,虽说长公主在回京之后一直深居简出的,政事基本托给了内阁,可是,承平帝如今没有子嗣,而长公主有一个儿子! 纵观这些年长公主的行事作风,若是她真的想让大周的江山改了姓,也不是不可能! 这份紧张,便是看着永安长公主扶着承平帝出现也始终无法消除,不过承平帝的现身也是安了不少人的心,虽说承平帝醒了的消息早就传出来了,但是能够见过他的人却是很少。 众人三呼万岁之后,便入座。 承平帝扫了一眼宗亲那块,见了不少年轻的面孔,而大多数都是十岁左右的孩子,甚至还有些被抱在怀中的两三岁的。 而往年,孩子是不会在宫宴上出现的。 承平帝神色不动,开口说着“新春佳节君臣同乐”之类的喜庆话,自然也不免提到这些年的事情,言他昏迷的这些年多得诸位爱卿衷心辅助长公主,这才没让大周的江山毁于他手,感念上苍保佑的同时也会记住所有人的功劳,最后还特意拉过了柳桥的手,道:“永安,这般多年辛苦你了。” 柳桥笑道:“全赖皇兄信任。”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对话,但是承平帝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众人又是一阵揣测。 承平帝发言之后,宫宴便正式开始了,喜庆的丝竹、歌舞,还有众人的祝贺之词,将宫宴的气氛一波一波地往上推。 承平帝并未如众人所料那般走走场便退了,而是一直呆了半个时辰,完成了给朝中重臣赐酒,接受宗亲敬酒之后,方才退场。 同时,拒绝了德妃的相送,让她留下来招呼诸位宗亲,叫上了柳桥一同离开。 承平帝昏迷之前这些宫宴都是男女分开的,柳桥掌权之后,便合在一起,这一次,按照规矩该是男女分开的,可是结果却没有。 留下来招呼宗亲,这本该是最荣耀的一件事,可是德妃却无法高兴起来,甚至心头战栗,可看着那离去的男人,她一心期盼他醒来,继续给她依靠的夫君,心却又不禁生出了一丝的不甘。 她便真的错了吗?! …… “辛苦你了。”回到了帝寝殿,承平帝拍着柳桥的手道。 柳桥笑了笑,“哪里辛苦,皇兄才是真正的辛苦。” 承平帝笑了笑,“快回去吧,免得让孩子们久等了。” “嗯。”柳桥道,“皇兄也早点休息吧。”顿了顿,又继续,“有些事情,能过便过了吧,没有必要为难自己。” “朕知道。”承平帝笑道,“回去吧,夜路难走,小心点。” “除夕这也街上可热闹了,哪里难走。”柳桥笑道,“皇兄好好休息吧。” 承平帝笑道:“好。” 柳桥行礼出了帝寝殿,便见到了原本该在宫宴上的德妃,“见过德妃娘娘。” “无需多礼。” 柳桥道:“皇兄已经休息了,德妃娘娘便不要进去惊扰圣驾了。” 德妃听了这话眸子一睁,“你……”却只有一个字。 “我如何?”柳桥继续道:“娘娘是担心本宫软禁圣上还是担心本宫在圣上面前说了娘娘坏话?” 德妃面色转为难看,“永安,你这话是何意?” “本宫的话是何意,娘娘心里清楚!”柳桥目光凝定,盯着她,“本宫不知到底是什么让你放弃坚守,但是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德妃面色泛白,脚步也踉跄了一下。 柳桥没有再说什么,起步离开。 “本宫只是想与皇上合葬!仅此而已!”德妃转过身一字一字地道,“永安,难道本宫没有这个资格吗?!” “没有。”柳桥转身,无情而冷漠:“这世上唯有皇后方才有资格与帝王合葬,而你永远都不会是皇后!” “只要……” “你以为帮了他们,你便可以当太后?”柳桥嗤笑,“德妃,不是皇兄不念你这般多年的照顾之恩,也不是未曾将你放在心上,而是,礼法不会允许一个婢女出身的女子当上大周的皇后!更何况是他原配嫡妻的婢女!” 德妃的脸顿时煞白。 “而且,他是你的夫君,这般多年的照顾理所应当!” “夫君?”德妃笑了,笑的极为的惨淡,“只有皇后才有资格称呼他为夫君!至于我,却是主子!永安,你从未当过妾室,自然不会明白我们这些当妾室人的苦!我原以为我一心一意照顾他,拼尽一切保护他便可以……” “既然守了这般多年,为何到最后却放弃?”柳桥打断了她的话,“这次的事情皇兄不追究便是说明对你仍有情分,本宫希望德妃娘娘能找回当初的坚守,便是无法圆心中所愿,将来史书之上,也会有你的一笔,让后人提到承平帝,便会知道有一个德妃!好自为之。” 说完,转身离去,留下德妃一人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009 为什么?!(三更) 柳桥方才出了宫门,马车便被拦下来的,不是谁要大过年的来找麻烦,而是易之云来接他,看着钻进马车里一身寒气的男人,柳桥的心里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滋味,“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 ”易之云笑道。 柳桥道:“谁让你来接了?便是要接呆在马车里便好,你这样子不要命了?” “在马车里闷的慌。”易之云却仍是微笑,“别担心,也没出来多久,便是呆久了闷了方才下来透透气,正好你出来了。” “只是出来透透气会这一身寒气?易之云你当我是傻子?”柳桥情绪有些失控,只是很快便又缓过来了,“回去吧,孩子们都等着我们了。” 易之云心底泛起了苦笑,“嗯。”随后还是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马车里面闷的慌这才出来醒醒脑子,真的没有多久。” “孩子们让你来的?”柳桥不愿意继续那个话题。 易之云也没有继续,“嗯,柳柳似乎很担心你。” “这丫头……”柳桥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女儿,“小时候也不见她这般,如今长大了却是个爱操心的!” “出事了?”易之云问道。 柳桥看了看他,“上次这丫头进宫找我……”便将从知秋那边得知的事情说了一遍,“都已经跟她说了没事了,却还是这般。” 易之云笑道:“柳柳很孝顺。” 柳桥叹了口气。 “德妃怎么忽然间这般?”易之云深究了这个话题,“可是受了谁的怂恿?” “她想当皇后。”柳桥没有隐瞒,“好百年之后与皇兄合葬。” “皇后?”易之云蹙眉。 柳桥道:“皇后不成,太后也成。” “依照规矩,皇帝入葬之后地宫便会封死……” “规矩是人定的。”柳桥打断了她的话,“不过不是每个人都有胆量去打破规矩罢了,德妃……”话顿了顿,方才继续:“有些魔怔了。” 过继而来的下一任皇帝,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先帝后妃而做这些为人诟病的事情?别说德妃能不能当太后,便是她能当,皇帝也不可能为了他去撬开地宫!就算是她的亲生儿子也未必敢冒着天下之大不违来成全她,更别说一个过继的! “这般多年德妃一直安分守己地照顾皇上,如今这般……”易之云忧心道:“这般轻易便被人怂恿了,怕是个大隐患。” “也未必是轻易便应下了。”柳桥道:“这些年她的确一心一意照顾皇兄,有时候甚至连我都自愧不如,只是,只要是人便会有贪念,德妃的这个心愿或许早便有了,只是一直压着,而如今,这份贪念被激发了罢了。” 是这几日方才起了变化吗? 自然不是。 只是之前她一直压着,直到如今方才爆发。 “不过也因为如此,更是证明了她待皇兄一片心,只是她所求太过了。” 易之云沉吟会儿,“她太贪心了。” “或许吧。”柳桥道,“不过正如她所说的,哪一个女子不想生同穴死同寝?皇兄至于她是主子而不是夫君,如今她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夫君罢了,这般说起来倒也不能说是贪心。” “你同情她?” 柳桥笑道:“我没有资格去同情她。” 易之云一怔。 “既然无法给予帮助,便不该施舍同情。”柳桥缓缓道,“何必往别人伤口上撒盐来标榜自己的仁慈之心?” 易之云沉默,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 柳桥也没有继续,抬手揉了揉额头,“我有些累了,先眯会儿,等到了便叫我。” “好。”易之云颔首。 柳桥靠在了靠枕上,闭目休息了起来。 车厢恢复了安静,不过马车行走的声音还有外面的喧哗声,一直源源不断的传入,然而,却怎么也打不破这车厢之内的沉郁。 回到了府中,柳桥却是完全熟睡了。 易之云没有叫她,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她返回了正院,两个孩子见父亲抱着母亲回来,狠狠地吓了一跳,在得知了母亲只是喝了酒困了睡下了之后才安心。 “爹,我让人熬了醒酒汤。”柳柳进来小声地跟床边的父亲道。 易之云起身示意女儿出外边说,“嗯,等你娘醒了我便让她喝。”随后看着眼前的儿女,摸了摸儿子的头,“别不高兴,今晚不能吃,明天还可以补回,只要我们一家人一起,每天都是团圆饭,晖儿怪,你娘真的累了。” 晖儿正色道:“爹,我没有不高兴,娘累了自然该好好休息,你放心,我不会生气的。”说完,又望了内室,自然没看见人,“爹,娘这样真的没事吗?” “没事的。”易之云笑道,“别担心。” “可娘这般都不醒……” “你娘累了,又喝了酒,自然睡的沉些。”易之云笑道,眼底却满是苦涩,任谁这般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都受不了的,今日这宫宴……或许不算是坏事,“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明日……” “我要留下来照顾娘!”晖儿不愿意走。 易之云道:“晖儿……” “便让我们留下吧。”柳柳道,“今天是除夕,我们回去也不会休息的,我们要守岁的!” “对,守岁!”晖儿也点头,娘睡着也没关系! 易之云看着眼前一脸坚定的儿女半晌,没有再坚持下去,“好,不过得先去吃些东西,免得饿坏了你娘心疼。” “好!” …… 柳桥从迷糊之中醒来,见到的便是易之云。 他坐在床榻的脚垫上,手撑着床榻变在打的墩儿,室内昏黄的烛火照在了他的脸上,一明一暗的,柔和且虚幻。 明明近在眼前,可却仿佛远在天边。 明明活生生地在她的面前,却又像是一个虚幻的影响,仿佛又会如当年一般一下子便不见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再也找不回来! 许久没有出现的窒息又一次笼罩了她,心口一阵一阵麻痹的疼。 易之云…… 易之云…… 为什么明明就在她的面前,她却仍是觉得离的很远很远? 她千辛万苦找回来的这个男人,究竟是不是她一直想要找回的人?明明是的,可是为何却让她这般难以亲近? 是她心胸狭隘不肯原谅?还是时间真的可以抹杀一切? 她是抗拒他的亲近,从他醒来的那一刻便开始,她一直以为不过是如同当年初来京城之时的那般罢了,时间可以消磨这抗拒的,可是…… 真的可以吗? 便是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做到,就算是为了孩子也要做到,可是…… “醒了?”易之云是被一阵灼灼的目光给盯醒的,然而这话才一出口,便察觉到了柳桥的不对劲,眼眶红了,不是那种没睡好的红,而是……“阿桥……”阵阵痛楚袭上心头,他伸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脸,“别为难自己好吗?” 柳桥没有回答,而是忽然撑起了身子,双手攀上了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很急,很慌,像是真的怕这人会忽然没了,又像是寻找安心。 易之云一怔,然而只是会儿便回过神来,化被动为主动,他不知道她为何会这样,也完全忘了孩子还在屋内,不是被色欲蒙蔽了理智,而是如同搂着他在索取的人儿一般,急需通过一些事情安定那颗惊慌的心。 “阿桥,我的阿桥……” 一遍一遍地叫着,仿佛从灵魂深处喊出来的一般。 他的阿桥! 他的阿桥! 既然已然融入了彼此的还能分的开?怎么会分开? “我的阿桥……” 衣裳渐渐地落下床榻,旖旎的气氛越来越浓烈,意乱情迷。 柳柳涨红了脸僵在了内室的入口,不过会儿便回过神来了,以最快的速度扯下了两边的帘子,遮盖住了一室的春光。 她是听到了动静方才过来看看的,没想到竟然…… 脸滚烫滚烫的,不过…… 他们这样便是说真的没事了? 想到这,涨红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笑意,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伸手拍了拍仍是发烫的脸,然后起步返回暖阁,虽说晖儿已经熬不住睡了,可要是也听到动静醒了硬是要过来那便遭了,不说这不是他们孩子该见到的,便是不进去,她也不想让任何人任何事打扰他们! 说不定……说不定她还能再有个弟弟或者妹妹…… 太后外祖母跟外祖母不也是晚年得女吗? 娘或许…… 瞎想没有继续,不是自己停下的,而是被内室异常的动静打断的,柳柳顿住了脚步,便在以为自己是不是多心的时候,内室却传来了一阵呕吐声。 …… 易之云看着方才还在他怀中意乱情迷,如今却趴在床榻边上呕吐的妻子,心神俱伤,为什么?为什么?!他无法接受,甚至丧失了理智,猛然伸手扳过了她的身子,让她直视自己,“为什么?!为什么?!阿桥,告诉我为什么?!” 那一夜她无言的抗拒,如今……如今竟然……为什么?! 柳桥面色发青发白,看着眼前男人猩红的眼眸,笑了,眼泪也一同落下,究竟是哭还是笑,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不是给他的答案,又可以说是给他的答案。 易之云狠狠地将她搂入了怀中,“阿桥,别这样好不好?我求你别这样?!你恨我,你怒我,便如同当年那般对我!如同当年你初来京城之时整我,怎么整都没关系,我只求你别这样!阿桥,我求你……” 柳桥没有说话。 易之云也没有继续下去,不是没有话可以说,只是不敢说,不敢再说,许久许久,方才挤出了一句颤抖的话,“阿桥,别不要我好吗?” “我喝酒了……”柳桥开口了,声音虚弱而难听,“胃不舒服而已……” 易之云松开了她,眼眶满是泪水,“阿桥,别这个样好不好?我求你不要这样……不要再这样!”牙一咬,挤出了那个他一直不敢说出口的猜测,“是不是因为……”只是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却未曾能够说出来。 “爹!”帘子之外,柳柳极力维持平静的声音传来。 孩子的声音让两个沉浸在自己情绪之中的夫妻清醒了。 “爹,是娘醒了吗?”柳桥握紧了拳头继续维持着平时的语气问道,“要不要我进来?” “不用了!”柳桥有些慌了,“娘没事,你别进来!” “娘真的没事吗?” “没事!”易之云也开口,“爹在了。” “可我好像听到了吐了的声音,娘,你吐了吗?” 柳桥深吸了一口气,“嗯,所以让你别进来,脏。” “那我去让下人来收拾。” 柳桥不想应女儿,可若是不应,必定会引起更多的猜测,“好。”随后下床更衣。 易之云也一样。 夫妻二人在对待孩子上面仍是很默契。 待夫妻两人收拾好自己之后,柳柳便领着下人进来了,便是里面有些不对劲,可也像是没见到一般,让下人收拾了一番地上的秽物,又给母亲送了漱口的热茶,递上了擦脸的毛巾,“不如让太医来看看。” “不用了。”柳桥摇头,“大过年的别折腾了,娘没事,吐过了之后便舒服多了。” 柳柳撇了撇嘴,“娘也真是的,明明知道自己身子不好还喝这般多酒!这般大的人了都不会照顾自己!” “娘错了。”柳桥笑道,一样的话,却似乎说的两样的事情。 易之云心头又是一阵钝痛。 “娘!娘!”这时候,被吵醒了的晖儿跑进来了,看着母亲有些苍白的脸色,顿时紧张不已,“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很不舒服?晖儿这就去找太医!” “娘没事!”柳桥赶紧拉住儿子,“大半夜的去哪里?” “可娘……” “娘真的没事!”柳桥伸手将儿子拉到了怀中,“都是娘不好,明明答应了晖儿要回来吃团圆饭的,可却喝醉了,晖儿别生娘的气好吗?” “晖儿不生气!”晖儿认真道:“不过娘以后不许喝这般多的酒了!对身子不好!” “好。”柳桥笑道,烛火之下的容颜越发的慈爱,“娘以后再也不会了。” “那娘现在就躺下来好好休息。”晖儿满意了,“现在还没天亮了,娘再睡会!” “好,娘听晖儿的。”柳桥笑道,“不过晖儿也得回去休息,看,眼睛都黑了。” 晖儿道:“我要守着娘!” “娘睡着,守什么?” “那也要守着!要是娘渴了,晖儿便给娘倒水!”晖儿道,“娘你就安心睡吧!” “听你娘的话回去休息吧。”易之云开口了,随后看向女儿,“柳柳,你也回去吧。” 柳柳衣袖下的手握的更紧,“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守岁的吗?今晚上我跟晖儿便在爹娘的床前守岁吧。” “守什么岁?” “我不管,我便是要!”柳柳竟是耍赖一般。 晖儿看了有些傻眼。 柳柳也没等父母是否答应,便直接蹲在了床头,“以前都是爹娘守着我的,今晚便有我守着爹娘,娘,好不好?” 看着女儿的神色,柳桥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柳柳……” “娘,好不好?”柳柳的话添了祈求。 柳桥心中一震,似乎明白了什么,“娘只是喝醉了胃不舒服……” “所以我更要留下来照顾娘啊。”柳柳继续道,“若是娘不同意……” “好。”易之云应了下来,柳桥看出了端倪,他岂能看不出来,便是他不信柳桥的那个借口,为了女儿也必须是真的,“不过这般蹲着不好,爹让人抬张暖塌进来,可好?” 柳柳笑着:“好!” 晖儿对眼前的一切浑然不觉,傻乎乎的为能够跟父母守岁而高兴不已,还自告奋勇地去指挥下人搬床榻。 屋内,剩下了三人。 “柳柳……”柳桥开了口,却是有些慌。 柳柳起身,偎依入了母亲的怀中,“娘,你说过我们一家人永远都不会再分开的,娘,我信了的,我真的信了的。” “自然不会再分开!”柳桥抚着女儿的背,“娘发过誓的。” “爹呢?”柳柳看向易之云。 易之云颔首,“当然!” “所以爹跟娘都要好好的。”柳柳起身,拉过了父母的手,“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夫妻两人对视,点头,“好。” 柳柳笑了,她不知道父母之间到底有什么问题,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让母亲这般抗拒父亲,更不知道他们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做戏,更更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一直做戏下去,可是,她宁愿他们做戏,宁愿他们骗她一辈子也绝对不想再没了爹娘! …… 这一夜的事情没有人再提起。 初一,承平帝派人来接了他们一家子进宫,聚天伦之乐,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却是难得。 初二,回娘家,柳桥领着一家子去太庙给明睿太后磕了头,自然,没进去,只是在殿门口,随后还是陪着承平帝,而两天,德妃都没有出现,据说是除夕那夜感染了风寒,正在宫里休息,倒是见了进宫来侍疾的泌阳公主。 只是许是也知道了什么,泌阳公主显得格外的客套疏离。 但这些并不重要。 初三,尉迟扬等来拜年,两人喝了一个烂醉如泥。 尉迟绝登门将自己的父亲抬回去,在临走之前拉住了柳柳的手,“你怎么了?” “你放手!”柳柳扯落了他的手,沉着脸,“尉迟绝你是聋了还是……” “谁欺负你了?!”尉迟绝打断了她的话,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死死地盯着她,“谁给你委屈受了?!” 柳柳心头一震,面色却更是愠怒,“除了你还能有谁?!不,还有你那不着调的爹!明明知道我爹身子不好要拉着他喝酒,上次便算了,这次更是过分,竟然将我爹灌的这般醉,尉迟绝我告诉你,要是我爹有什么事情我定然不会放过你们!”说完,便着急地去照顾父亲。 尉迟绝拧紧了眉头,眼底满是忧虑。 010 十七年 “太不要脸了!太不要脸了——”晖儿见着父亲醉的不省人事地被抬回来,气的脸色都发青了,“姐,人呢?人在哪里?我去揍他们!” 什么长辈? 他才不认这样没安好心的长辈!明明知道他爹身子不好,还拉着他爹喝醉,这分明是来害他爹的! 柳柳却无安抚弟弟的心思,“晖儿,去让人请太医过来,还有,让厨房给爹熬醒酒汤!” “好!”晖儿当即应了,虽然恨不得将那对不要脸的父子给撕了,但还是父亲要紧,“我这就去!” 柳柳扶着父亲入了卧室,指挥下人端热水来,亲自照顾醉醺醺的父亲,这本没有什么,可在母亲便在一旁却还是视若无睹,这便有问题了。 看着这般的一幕,柳桥似乎明白了什么,或许并不是现在才明白,只是一直不愿意去面对罢了。 晖儿几乎是将太医给拉来了的,然后紧张兮兮地盯着太医诊脉,再太医再三保证只是喝醉了没有什么大碍之后,小脸方才缓和了一下。 而一番折腾下来,夜幕也随之降临了。 “我来吧。”一直沉默的柳桥终于开了口,“你跟晖儿去用晚膳,然后回院子好好休息,你爹这样子估计要睡一晚上的。” “不要!”晖儿忙道:“娘,我在这里照顾爹!” “你爹喝醉了便是睡,没什么好照顾的。”柳桥看着儿子,“再说不是还有娘吗?” “娘是娘,我们是我们!”柳柳开口道,语气似乎有些冲,脸色也不太好,“当儿女的本就该孝顺照顾父亲,即使不需要也得尽心,更何况爹的身子本就不好,如何不需要照顾?!” 柳桥看着女儿,眼底似乎闪过了一丝伤痛,随后微笑:“好,不过得先去吃了晚膳,总不能饿着肚子照顾。” 柳柳抿着唇,低着头,双手死死地扣着,她……她竟然在责怪娘!她竟然在责备娘!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可是…… 为什么非要这样? 为什么便不能好好的? 他们一家人好不容易才团聚的啊! 为什么要这样?! “姐……”看着不说话的姐姐,晖儿有些不安,也似乎感觉到了不对劲,姐这是怎么了?是在跟娘生气吗?可……可怎么会……“姐……你别这样……娘不是不让我们照顾爹……是心疼我们的……” 柳柳转身便往外。 “姐——”晖儿脸色白了白,这怎么回事? 柳柳并未走多远,在停下来了之后背对这母亲,会儿,方才转过身,脸上泛着笑容,却是一眼便能看出是勉强挤出来的,“娘……那爹就劳烦娘照顾了……”说完,不待母亲回应便对弟弟道:“晖儿,我们先回去!” 晖儿一愣一愣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柳柳起步上前,牵住了弟弟的手,“走,爹有娘照顾就行了,我们别在这里打扰爹休息!”说完,不由分说地拉着弟弟离开。 “柳柳。”柳桥轻声开口。 柳柳身子一僵,缓缓转过了身,却不敢直视母亲。 柳桥仿佛没看到她的闪躲一般,淡淡笑道:“你爹有娘看着,不要担心,没事的,娘不会让你爹有事,也不会让这个家出事的!娘发誓!” 柳柳眼眶顿时一湿,“娘……” “去吧。”柳桥笑道,没让女儿继续说下去,“别乱想,我们一家人都会好好的。” 柳柳抿紧了双唇,好半晌方才转身拉着不明所以的弟弟离开,脚步很快,因为怕慢了情绪便会崩溃,她不能崩溃的,她怎么可以让娘知道她居然在怪她?!即使她已然知道了,她也不能揭穿!她居然在怪娘! “姐……” 待回到了他们的院子,晖儿才有机会开口说话,而这一开口便发现了姐姐的眼眶居然是红的,像是哭过了的样子,“姐!姐你怎么了姐?你别哭啊?是不是在气那不要脸的父子?你别气哭了,我明日便去找他们算账!”可这话一说完,却见姐姐直接流了眼泪,更是慌了,“姐你别哭啊!姐,是担心爹对不对?你别担心,太医都说爹不会有事的!太医说爹只是喝醉了等酒醒了就没事的!你不要担心!姐,爹真的不会有事的!” 自己说着说着也哭了。 柳柳蹲下身子抱着弟弟,“姐没事,没事……” “姐……” 柳柳松开了手,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水,笑道:“姐真的没事,只是方才风大吹了眼睛不舒服这才流泪的。” “真的?”晖儿将信将疑。 柳柳笑道:“当然是真的!我好端端的哭什么?便是担心爹也不至于哭的,再说了,与其哭,还不如去揍那害爹喝醉的人一顿!” 这话转移了晖儿的注意力,“对!明天我们便去找他们算账!” “你啊!”柳柳失笑,“你还真打算去揍人了?” “当然!” “娘不是说了不许闯祸吗?”柳柳板着脸,“他们得去不是,可若是你真的去揍人了,那轻点别人便说你任意妄为,重点便是仗势欺人了,这岂不是让我们有理都成没理了?” 晖儿愣了一下,咬着牙不忿道:“可他们分明是在害爹的!”还不能找他们算账吗? 柳柳站起身,“有娘在哩,哪里轮到我们小孩子出头?你放心,要是他们真的敢害爹,娘第一个不放过他们!” “对啊!”晖儿眼睛一亮,“娘什么坏人都不怕!我现在就去找娘,让娘狠狠教训他们!” “明天再去!”柳柳拉住了弟弟,“现在去只会吵着爹休息,也妨碍娘照顾爹!” “可是……可什么都不做……” “哪里是什么都不做?”柳柳笑道:“爹估计得睡好一阵子了,娘也没用晚膳,我们去给娘做些好吃的,再给爹准备一份,以防爹半夜醒来。” “好!”晖儿点头。 …… 易之云的酒品很好,喝醉了倒头便睡,而一觉醒来,唯一的后遗症便是头疼,多年之后的这一次,也并不意外。 可却如同从前的每一次醉酒,醒来之后见到的都是她,只是却不再横眉竖眼地教训他或者挑眉幸灾乐祸说头疼吧?活该,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喝醉……眼前的女子,沉默憔悴疲倦,已然失去了所有的鲜活,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是他。 “对不起……” 这一辈子,他亏欠她的怕是怎么也算不清了。 可是…… 真的不行了吗? 不管他如何的努力,如何的弥补,都无法再回到过去了吗? “阿桥……”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柳桥轻轻笑着,让人心头一酸的笑容,她俯下身子趴在了他的胸膛之上,脸贴着他的胸口,背着他的视线,“易之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成了这样子……我也不知道……” 易之云喉咙一涩,伸出了手轻轻地抱着她,“是我不好……” “不……”柳桥还是道,“是我的原因……就这样过不好吗?好好的过日子……我们一家人好好地过日子……明明是最好的结局的……” “别说了阿桥!”易之云阻止了她往下说,仿佛继续说下去,便是真的无法挽回,“什么也别说了!” 他明白的! 明白的! 这般多年她所经历的如何能够一夕之间说忘了便忘了? 他是在受苦,可是所受的不过是肉体上的,而她所承担的比他要多百倍千倍!她所承担的这些,本不需要她来承担的! 从幼时开始,她便为他承担了太多太多,付出了太多太多,而到了最后,他便是能让她相信他是她一个人的都无法做到! 他不怪她会信云柔的话! 那般多年…… 那般多的事…… 她如何还能如从前一般信他? 可是…… “阿桥,我没有!真的没有!” 柳桥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是,这便是原因吗?便是她的心结吗?因为云柔?因为她的那些话?因为她不信他们之间真的清白?是这样吗?可她没有说谎的!那日对云柔所说的那句便是他让全天下的女人怀孕了她都不在乎,她只要他活着!是真的!是真的!她只要他活着!活着便好!可如今为何便成了这样子了? 是她贪心了吗? 他终于如她所愿地活着了,活的好好了,她便开始在意了,开始贪心地翻旧账了? 柳桥闭紧了眼睛,久久之后方才抬起了头,“易之云……”她凝视着他,“我们就这样吧,就这样过下去,好好地过下去,别再伤孩子们的心了……” 许久之后,说出来的仍是这无法放下的话。 易之云忍着心中钝痛,伸手抚着她有些冰凉的脸,笑道:“好。” 便是无法回到从前,我亦用我的后半生弥补你。 阿桥…… 这是我如今唯一能够做的吧? …… 柳柳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该担心,自从父亲醉酒之后,她的爹娘似乎又没事了,是和好了?还是进一步地隐藏? “爹……”忍了好些天,终究还是找上了父亲,“你跟娘……没事了吗?” 易之云看着一脸担忧的女儿,愧疚涌上了心头,“没事,别瞎操心。” “可是……” “好吧。”易之云接了女儿的话,“爹也不瞒你了,之前爹跟你娘的确是有些矛盾,也是刻意瞒着你,不过并不是什么大事情,柳柳,你娘这般多年很辛苦,如今闹闹爹也是正常的。” “爹也一样受苦!” 易之云蹙眉,神色转为了严厉,“你怪你娘?” “我……”柳柳很想否认,可是在父亲的目光之下却无法说出谎言,最终抿着唇低头不语。 易之云见了女儿这般,心也是软了,“柳柳,这不是你娘的错,你不能怪她。” “对不起……” “傻丫头。”易之云抬手抚了抚女儿的头,“爹知道你很孝顺,也知道你心疼爹,更心疼你娘,爹都知道。” “那爹跟娘到底有什么矛盾?”柳柳抬头道:“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才团聚的!娘到底有什么不肯原谅爹以致会那样?” 易之云蹙眉。 “那晚上我都看到了!”柳柳红了眼眶,“从一开始我便觉得爹跟娘不对劲,可是娘说没事,爹你也表现的和娘很恩爱!那晚上……我见到爹跟娘……我方才真的相信你们没问题!一切都是我自己的胡思乱想罢了!可是……爹,为什么娘会那样?” “你娘……” “不要说是因为喝了酒胃不舒服!”柳柳没等他说完便道,“我没嫁过人,但我也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是有问题还只是意外我分辨的出来的!爹,为什么娘会那样?” 易之云看着眼前有些失控了的女儿,好半晌方才道:“我与你娘分开了七年多,柳柳,便是血脉亲人分开了这般多年也会生疏的,更何况我们是夫妻。” “可你们不是相爱吗?”柳柳继续道,“你很爱娘,娘也很爱你的!不就是七年吗?” “你娘心里恼恨爹。”易之云道。 “又不是爹故意……”柳柳没有说下去,因为若是说下去便似乎又在责怪母亲,“爹……就不能告诉我原因吗?” 易之云沉默。 “就不能让我知道?”柳柳继续道,“爹,我长大了,我不再是小孩子了!” “是啊。”易之云笑了笑,“爹的女儿真的长大了。” “那你就告诉我!” 易之云却是说起了另一件事,“还记得爹跟你说过爹在你娘九岁的时候便离开了她去从军,去了整整十年吗?” 柳柳一愣。 易之云不等她回答便继续道:“那十年,她从一个九岁的孩子成长为十九岁的少女,她从一个一无所用的村姑成为万贯家财的商人,她为我守住了家,守护了我唯一的血脉亲人,更甚至筹划着为我报仇雪恨,她将她人生最美好的时间都用在了我的身上!后来我终于功成名就了,我回去找她,面对的便是她的愤怒甚至憎恨,那时候我慌了,我以为我真的要失去她了,可是最终,她还是原谅了我,却提出了要一年的时间,我同意了。” 柳柳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这些事情她都知道,但是却没有这般的详细。 “她需要时间来适应我的改变,适应我们新的相处方式,我只能给,即使我怕她一去便不再回来。”易之云继续道,脸上泛着淡淡的笑,“一年后,我终于等到她了,我以为一切都会雨过天晴的,可是她却很冷淡,甚至疏离,开始的时候我心里是不理解的,我不明白我们好不容易熬到了好日子了,她却要那般?直到后来我方才明白,是时间,也是我们都变了。” “变了?”柳柳呢喃。 易之云点头,“没错,是变了,不是说我们对彼此的感情变了,而是我们记忆中的那个人是过去的那个人,至少,在你娘的心里是这般的,所以,她需要时间适应、磨合,柳柳,我跟你娘是夫妻没错,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也是爱这彼此,可多年分别,终究还是有不同的,不是说我们不爱了,而是需要时间来消磨时间造成的隔阂。” 柳柳不知道自己到底听不听的明白,可是……“你们会分开吗?”明不明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不是又要没了爹或者没了娘? “你觉得我跟你娘分的开吗?”易之云笑道,“从你娘嫁入云家到如今,三十多年了,两次分别,依一次十年,一次七年,整整十七年,若是我们要分开,早便分开了,柳柳,我与你娘已然融入了彼此的血肉,至死都不会分开!” “十七年……”柳柳低喃道,眼底泛起了泪水。 易之云也道:“是啊……”语气极度的愧疚极度的心疼,“十七年,有几个女子能够承受?柳柳,你娘只是这样已经很好了,已经是对爹很仁慈很仁慈了!” 十七年…… 他竟然丢下了她十七年! 他怎么会丢下了她十七年?! 柳柳哭了,“对不起……爹……对不起……娘……我对不起娘……”她竟然怪娘!她竟然怪娘!“我去找娘!” 说着,便转身往外走去。 易之云没有阻止。 …… 抱着扑在自己怀里哭的像个泪人一般的女儿,柳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着安抚,“没事了,没事了的。” 一定会没事的! 柳柳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哭,仿佛要将一辈子的眼泪都给哭完了一般,她知道她明白的,娘都明白的! 一场痛快的哭泣后,笼罩在这个家的阴霾仿佛消了,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 而朝堂却开始掀起波澜了。 原因不外乎承平帝继承人一事。 初十这日,承平帝宣了内阁阁臣入宫,随后,新年的第一道诏书发出,却是为庶人秦钊平反的诏书,诏书言秦钊所作的一切都是受了废太子秦霄的设计,如查真相,为其平反,重归皇家,并且封为昭王,其爵位由嫡子承继。 这道诏书一出,谁还不知道承平帝的意思? 这是不打算从宗亲那里寻找继承人,而是打算传给自己的亲孙子。 虽说如今的大周朝堂在永安长公主的掌管下,对正统的拥护还是极高的,但是也无法避免有其他势力的存在。 如今,这些势力便开始为了各自的主子利益发难了。 便在有人当了出头鸟请承平帝封皇太孙,当场便发难了,秦钊受了废太子设计陷害才逼宫的,虽有罪但是情有可原? 好,这个不争辩。 可昭王的生母废后荆氏呢? 秦钊逼宫没成功,要赦免没问题,可是废后荆氏可是屠杀了承平帝的多个皇子,以致今日皇家后继无人!这等滔天大罪便是她是被废太子蛊惑的也绝不可恕! 这也正是皇上没有为荆氏平凡的原因吧? 那一个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的罪夫人的子孙如何能够成为九五之尊?将来昭王嫡子登基为敌岂会不认祖母? 那时候若是要追封荆氏,那无辜死去的三皇子等人如何能瞑目? 这般一个受染皇家子嗣鲜血的罪妇人如何有资格入葬皇陵在太庙享受香火供奉? 法理何在?! 天理何在?! 皇家的尊严何在?! 而若是昭王嫡子不认祖母,那一个为了自己不顾血脉亲人的不孝之人有何资格成为天下之主?! 一条条义正言辞的理由,一个个誓死反对的朝臣,平静了多年的大周朝廷再次风起云涌!不过这些对一家人来说却仿佛隔了好远好远。 虽说监国大权还在,可这件事柳桥没有打算插手,这也是承平帝的意思,所以整件事,柳桥都置身之外,甚至自初二之后她便没有进过宫,便是有人上门,也被拦在了门外。 而这拦人的不是别人,正是晖儿。 晖儿小少爷道,他爹身子需要静养,他娘要照顾他爹,谁也不见什么事情都不管! 看着这雄纠纠气昂昂的孩子,那些个大臣勋贵面面相觑,再无可奈何地离开。 “真讨厌!”又赶走了一个来找她娘的人之后,晖儿恼火地骂了一句,开始赶人的时候他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很有气势的样子,可多了便觉得烦了,尤其是这些人还是来打扰他爹娘的!“娘都辛苦这般多年了,他们就不能让娘好好休息休息!哼,下回我拿扫帚赶他们!” 柳柳笑着敲了一下他的头,“然后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爹娘生了一个小霸王?” “姐!”晖儿不乐意了。 柳柳瞪了他一眼。 晖儿顿时没了气势,“我以后注意就是了!”说完,便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了,“姐,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给爹补过生辰?” 明明说要好好给爹过生辰的,可是都不知道怎么的爹的生辰就过了。 “你还说!”柳柳瞪着他,“爹生辰那日你怎么便不记得了?” “我……我以为及姐姐会提醒我的……”晖儿低下头,愧疚不已,他是真的没记得……只是记得过了年就是爹的生辰,可那一日……“姐你怎么不说!” “你还恶人先告状了?” “姐,我错了错了……” “哼!” “可姐不也忘了?” 柳柳狠狠地瞪着他,她哪里是忘了?那时候的情况她哪里还有心思去想生辰的事情了?爹都要没了,还想爹的生辰?!不过这想着想着,倒是气起了自己了,所以便更气眼前的小不点。 晖儿举手投降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姐!好姐姐!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跟我说说怎么给爹补过生辰吧!还有,娘……娘的生辰是哪天啊?” “你还真的是白眼狼了?”柳柳敲了他的头,恶狠狠地道。 晖儿有些委屈,“我……我以前和娘……”话顿了,抬起头咬着牙郑重保证,“我发誓以后一定会记住的!” 柳柳自然不是真的气,这般小的孩子哪里记得这般多?再说了他之前跟娘的关系不好,还有爹……他能够跟爹娘处成如今这样子已经是很好了!想至此,脑海中又浮现了那日父亲的那些话。 “姐?”晖儿见姐姐失神,叫道。 柳柳回过神来,“这是还得给娘好好商量商量,让娘一起想法子,爹会更加高兴的!”不要再多想了,如今他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就好! “嗯!” 011和和乐乐 “娘,你想好了没?”没什么耐心的晖儿没给母亲多少思考的时间,“到底要怎么给爹补过生辰?” 看着一脸期待的儿子,柳桥笑道:“那晖儿想如何补过?” “这……”晖儿搔了搔脑袋,“我也不知道……不过姐姐说如果娘出主意的话,爹会更高兴的!娘,你就出个主意吧!快点,趁着爹现在不在!” “趁着爹不在想做什么?”门口传来了话。 晖儿顿时暗呼糟糕,转过身便见父亲不知何时回来了,“爹不是去找舅公了吗?怎么这般快就回来?” “怎么?还嫌爹回来早了?” “我哪有!” “是吗?”易之云哪里看不出儿子的小心思,起步走到妻子旁边的椅子坐下,问道:“那说说方才要趁着爹没回来做什么坏事?” “我哪里有做坏事!”晖儿有些急了,“娘你跟爹说,我又没有做坏事?” “当然没有。” “爹你听!”晖儿嚷道,“还有姐,姐也可以证明!” 柳柳抿着唇笑了笑,随后上前:“好了,爹知道你很乖,我们走吧,让爹跟娘说话。” 若是往常晖儿定然不愿意的,不过现在生怕被父亲发现自己的秘密,姐姐这一说,他便点头了,“好!爹,我跟姐姐不打扰你跟娘了!”说完便拉着姐姐走,一溜烟地跑了。 易之云失笑不已。 柳桥伸手接过了下人送上来的茶递到了易之云的面前,“舅舅找你有什么事?” 接过了妻子手中的茶,易之云的目光更是柔和,“也没什么,只是舅舅说打算回家乡养老罢了。” “就舅舅夫妻?”柳桥问道。 易之云摇头,“不,他们打算全家搬回去。” “为何这般突然?”柳桥继续问道。 易之云抿了口茶,方才继续道:“这些年他们在京城也过的忐忑,早便有了回家乡的念头,只是母亲的情况让他们走不了,便一直拖到了现在,如今我回来了,舅舅也便放心了。” “云家在京城这般多年,真的愿意回去?”柳桥问道,云家的人虽说不算是很富贵,但是借着与易家、长公主的亲戚关系,在京城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自然,忐忑也定然存在,只是真的愿意放弃这种生活? 易之云道:“这是他们一家子的问题,不过舅舅的去意已决。” “你的意思呢?”柳桥问道。 易之云道:“我尊重舅舅的意愿。” “你娘……” 易之云笑了笑:“我回来了,娘自然便由我照顾,而且以她如今的状况舅舅他们在与不在没有区别。” 柳桥点了点头,“到时候你给他们践行吧。” “嗯。”易之云道,没有因为她的不参与而难受,以她如今的身份若是也参与只会让云家人更加的忐忑,“你们娘三方才在说着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秘密?” “你想知道?”柳桥笑道。 易之云含笑点头,“可以告诉我吗?” “不可以。”柳桥笑道,“你儿子若是知道我泄密了,恼我了怎么办?” 易之云笑道:“他敢!我揍他!” “你还是去问他们吧。”柳桥还是笑道:“我不当这个坏人。” 易之云摸摸下巴,“也只好这样了,不过我想应该不是坏事。” 柳桥睨了他一眼,没接话。 易之云也没有说话,便这般静静地看着她,直到杯中的茶水已然凉了,却还是没有停下。 “我脸上有东西?” 易之云笑道:“嗯。” “什么?”柳桥问道。 易之云笑道:“有我。” 柳桥一怔。 “阿桥,我们一定会好好的!”易之云道,也便是在这一刻他方才相信他们之间真的可以好好的,真的可以如说好的那般好好地过下去,“阿桥,谢谢你。” 谢谢你还愿意给我机会。 谢谢你还愿意要我这个丢下了你那般多年的男人。 柳桥垂下了眼帘,淡淡应了一声,“嗯。” 易之云真的很高兴,也真的很享受如今两人之间的气氛,不过也没有沉溺太久,她愿意走出第一步,但终究还未完全放下,“如今朝堂闹的很厉害。” 柳桥道:“我知道。” “你真的不打算插手?” 柳桥看着他,反问:“你觉得我该插手吗?” “我不希望你插手。”易之云道:“只是……”只是什么,他没有说下去,但是柳桥却还是明白。 “这是皇兄与宗族的博弈。”柳桥缓缓道,“我不属于秦氏宗族。” 易之云一怔,随后笑道:“自然,你是我易家妇。”随后,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今天的天气不错,外面暖洋洋的,我们去花园走走。” 柳桥看了看他,颔首:“好。” …… 上一次夫妻这般相携逛花园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重现这般情形,甚至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花园是谁打理的?” 虽说来逛花园,但是易之云还真的没怎么期待过花园能好到哪里去,当年便被忽略,又经历了这般多的事情,便是见到一个荒芜的园子易之云也不惊讶,可是到了之后却见虽然因为冬日而添了萧条,但是却并非荒芜,开的艳丽的各式梅,傲然挺直的青松,在阳光之下绽放生机,冬日的萧条在这里反倒是成了一种别具特色的韵味。 “还有谁?”柳桥笑道,也是心疼,“不就是我们的宝贝女儿。” “柳柳?”易之云诧异。 柳桥抬手折了一支白梅,“除了她还有谁这般有心。” “为难她了。”易之云上前搂住了妻子,“是我这个当爹的没用。”他的女儿本该是快乐无忧,爱闹爱玩的,可是如今却将一个家打理的这般好,便是连这些花草也没忽略。 柳桥低头嗅着梅花的清香,“我也没好到哪里去。” “以后我们好好疼他们。”易之云没有继续自责,“定然不会让他们再辛苦难过!” “嗯。”柳桥颔首,“对了,尉迟绝的事情你打听的怎么样了?” 易之云一怔,“这个……” “没打听?”柳桥转过身看着他。 易之云有些讪讪,“上回……酒喝多了一时间忘了这事……” 柳桥也没有追究下去,上次他们究竟为何喝的那般罪她比谁都清楚,“找个时间再问问吧。” “好!”易之云赶紧应道,随后生怕妻子再追究似得,便道:“再到前面走走?” 柳桥正想点头,却蹙起了眉头,多年来的警觉心让她感觉暗处有双眼睛正盯着她! “怎么了?”易之云发觉了她的异常。 柳桥没有回答,而是顺着感觉往一个方向看去,而也的确看到了人,只是……怎么是她?便是许多年没见过了,可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远处那苍老的妇人。 易之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蹙眉:“娘?她怎么出来了?” “或许是来散步吧。”柳桥缓缓道,眼眸深处却掠过了一抹深思,这般多年来她虽然没见过云氏,但是她的生活她却一直都很清楚,自从易之云的死讯传回来之后,云氏便没有出过上房的院子,便是后来糊涂了也未曾,即使是散步也不过是在上房的院子中,如今却出来了……还有方才那感觉…… 易之云看向她,心头一紧,“阿桥……” “过去看看吧。”柳桥道。 易之云松了口气,握住了她的手,“好。” 两人起步往前。 云氏自然不是一个人出来的,除了安娘之外,还有崔妈妈等婆子丫鬟,安娘扶着云氏,轻笑着跟她说这话,直到见到了前方走来的两人。 “表舅……长……长公主……” 易之云笑着颔首,随后看向云氏,“娘怎么出来了?” 云氏那是那个样子,易之云没走近的时候一脸茫然的平静,待易之云走入了她的视线范围了,便盯着他好半晌,最终似乎记起来了他不是坏人,这才没有继续,不过却仍是并未对他多加关注,扯着安娘的手道:“走走!” “好。”安娘忙道,随后对易之云赔笑道:“那表舅,我们先回去了……”说完,快速看了一眼柳桥,似乎也想说什么,可是最终什么也没敢说出来。 易之云自然感觉到她的紧张,“嗯。”随后吩咐了身后的下人好生照顾母亲。 云氏在安娘的搀扶之下走了,由始自终没看易之云身边的柳桥,仿佛没发现她的存在一般。 柳桥转身看着一行人离去的方向,眼瞳深邃了起来。 “阿桥……”易之云重新将妻子纳入怀中,“当年,娘不是有心的……”便是解释,可是却极为的单薄。 柳桥侧头看了他一眼,“回去吧。” “阿桥……” “你放心。”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我还不至于去为难一个常年病着的老人,更别说是我孩子的祖母。”说完,起步离开了他的怀抱。 易之云顿觉无力,可是又无可奈何,他们婆媳之间本就心结很深,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没想让你做什么。” 柳桥转过身,“我没什么意思,你无需多想。” “阿桥。”易之云看着她,“你们都是我重要的人。” “嗯。”柳桥颔首,“回去吧,虽说日头不多,但是出来久了还是有些冷,你还在泡药浴,更受不得寒。” 易之云也没有继续,微笑:“嗯。” 难得的夫妻同游便这般结束了。 回到了正院之后,柳桥便说累了要歇息,易之云没说什么,也没要求陪着她,待她躺下了之后便去了前院,说是要准备给云家践行一事。 而就在易之云出了正院之后,柳桥便坐起了身来,神色微沉,唤来了知秋,“去上房查查今日云氏为何会去后花园。” 知秋闻言一愣,“长公主的意思是……” “去查便是。”柳桥并未解释,她的感觉不会错,可是如今的云氏怎么还能有那般的目光?“不要惊动人,更不要让易之云知道!” “是。” 柳桥抬手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头,眼底有着忧虑,希望是她的错觉! …… 晖儿最终还是没能保住自己的小秘密,他娘没泄露,他姐姐也没泄露,倒是他自己想不出好主意,母亲跟姐姐也不给他出好主意,便实在等不下去了就跑去想要试探父亲,爹你喜欢什么?爹你想要什么?最后便是爹你想怎么过生辰? 虽然被揭破了小秘密懊恼不已,不过事情却解决了。 “一起去看花灯?”晖儿搔了搔脑袋,“爹,你就想要这个?” “嗯。”易之云摸摸儿子的头,“爹还没陪你们出去看看花灯了,我们叫上你娘一起去,一家人高高兴兴地玩一晚上!” “好啊!”晖儿顿时兴高采烈起来了,“我也没逛过元宵节的花灯会哩!以前我就听说元宵节的花灯会很热闹很热闹!之前我求姐带我去,可姐说不安全不肯!爹,你带我去!” “好!” “太好了!”晖儿更是高兴了,不过很快也觉得有些不妥,“可……可是给爹补过生辰啊?怎么好像是给我过似得……”越说越不好意思了。 易之云笑道:“你们姐弟开心就是给爹最好的礼物!” “爹……”晖儿扑进了父亲的怀中撒娇着,“爹真好!有爹真好!”说完,还不忘把娘加上,“娘也好!我有爹疼有娘爱了!真好!” “还有你姐姐呢?怎么把她给忘了?” 晖儿笑呵呵地道:“爹你笑话我!不过不许告诉姐!” “好!”易之云抱着儿子笑道。 …… 没过多久,知秋便将云氏为何忽然出现在后花园一事给查清楚了,“这些日子老夫人的身子骨不错,只要天气好便会在院子里面走动,今日是表小姐提议去后花园的。” “安娘?” “是。” 柳桥问道:“她为何会这般提议?” “今日表小姐扶着老夫人散步之时见老夫人看着院子墙外便随口提议了这般一句,没想到老夫人居然同意了。”知秋道,“在后花园遇见长公主,表小姐也是惶恐,奴婢便宽慰她长公主只是担心老夫人受寒才这般一问,还道如果老夫人身子骨受得了,多出来走走也是好。” 柳桥颔首,“前段时间不是才病着,这般快就好了?” “之前只是染了个小风寒。”知秋回道:“老夫人这些年身子骨的确不怎么好,不过也许正是这般,小病小痛倒也算不了什么了,又或许……”看了一眼主子才继续:“是因为爷回来了,母子连心便好的快。” “母子连心……” 知秋犹豫会儿,还是道:“长公主怀疑老夫人……” “本宫没怀疑什么。”柳桥道,“只是不愿意再有什么事情罢了。” “那需不需要奴婢……” “不必了。”柳桥没让她把话说完,“再如何她也不至于做什么。” 知秋不再多言。 …… 对于去逛花灯会一事,柳桥并不反对,不过却也没儿子那般兴高采烈。 晖儿没发现,倒是柳柳发现了。 “娘不想去?” 柳桥笑道:“没有,不过许是年纪大了,不怎么愿意往人多的地方凑。” “娘!”柳柳不愿意了,“你才四十……” “四十一了。”柳桥更正女儿的话。 柳桥板着脸,“四十一便四十一!也不过是四十一罢了!娘这都说来,那爹算什么?娘嫌弃爹老了?” “你这丫头!”柳桥好气又好笑,“连爹娘都笑话了?” “娘不说老我也便不说!” “姐,爹才不老了!”晖儿从兴奋中回过神来了,义正言辞地反驳姐姐的话,“爹怎么老了?” 柳柳向父亲求救,“爹,你看娘跟晖儿一起欺负我!” “你娘没说错,我跟你娘都老了。”易之云却笑道,“我们的柳柳也长大了,过了年,又大了一岁了。” 柳柳顿时心觉不妙,“爹……” “该许人家了。”易之云继续道。 晖儿顿时惊叫道:“爹,你可不能将姐许给尉迟绝那个不要脸的!” 柳柳立即马上狠狠地瞪向了弟弟,“胡说什么?!”好端端的扯上那人做什么?! 晖儿缩了一下脑袋,不明白姐姐为何这般瞪他,不过很快便想出了一个理由了,那便是……“姐!你不会是喜欢那个不要脸的吧?不要啊!姐!那不要脸的不是好人的!你千万不要喜欢他!你跟我说是不是他勾引你的?” 柳柳这是恨不得堵住了他这张嘴,而事实上也行动了,上前一把捂住了晖儿的嘴,“不许胡说!”随后,便看向父母,眼底有些担忧,“爹,娘,我……” 这没有二字还未说完,便又下人来禀报,说威远侯世子送了一张邀请函来。 柳柳顿时气的火冒三丈,他尉迟绝真是她的灾星不成?! “扔了!” “没说给你的。”柳桥却接了过去。 柳柳瞪大了眼睛。 柳桥看了一眼,便给了易之云。 “爹……” 易之云给了女儿一个安抚的眼神这才看那张邀请函,“尉迟绝邀请我们一家一同逛花灯会。” “花灯会又不是他家开的!”终于得了自由的晖儿叫嚣道。 柳桥看向女儿,“如何?” “我哪里知道!”柳柳似乎对父母的反应有些恼了。 柳桥笑道:“那我们不去?” “凭什么?!”柳柳怒道,“花灯会又不是他家的?我们是去给爹补过生辰,凭什么他去我们便不去?!” “对!我都没跟爹娘出去玩过了!”太可恨了那个不要脸的! 柳桥看向易之云。 易之云看着他,眼里的意思便是让她做主。 柳桥道:“那便让他也一同去吧。” 柳柳瞪大了眼睛,“娘……” “也好看看他到底想玩什么花招!”柳桥淡淡道,却带着一丝肃杀之气,“也好些年没见过这般无所畏惧的年轻人了。” 柳柳心中警铃大作,“娘……” “怎么?担心他?”柳桥不待女儿说完便问道。 柳柳忙道:“我怎么会担心他?我是担心他闹出什么事情来影响到我们一家人的玩兴!” “放心。”柳桥缓缓道,“他不敢。” 柳柳攥紧了双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心里将尉迟绝骂了个半死,罢了,他要找死便让他死吧!跟她有什么关系! “好!就让他跟着!” 012 弄巧成拙 虽说如今的朝堂再次暗潮汹涌,不过这股暗涌并未影响到下边的百姓,百姓们仍旧是沉浸在了皇帝醒来便万事大好的喜悦之中,元宵佳节延续了新年的热闹繁华。 元宵的灯会是入夜之后方才举行的,不过晖儿却是起了一个大早,而且还忍痛放弃跟父母一同用早膳的机会,匆匆吃了两块点心盘里的点心便跑到前院去了。 柳柳哪里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自然是不想他闹,可若是阻止吧,他定然会紧张不已地问姐你不会真的喜欢那不要脸的吧? 所以,柳柳干脆视而不见。 “少爷,这是郡主让给您做的面条。” 晖儿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面条,顿时肚子咕噜噜地叫了,“快点放下!”便大快朵颐起来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被人饿了几天,吃完了苗条,肚子填饱了,身子暖和了,便更加有气势地等候那不要脸的上门! 就算拦不住他也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原本以为要等上一段时间的,可不曾想这才没过多久,门房便来禀报说威远侯世子到了,晖儿一听顿时跳了起来,火冒三丈,“他竟敢这般早就来了!” 来这般早做什么?! 不就是来勾引他姐姐的?! 岂有此理! “把他给我赶出去!” “这……”不是说可以让人进来吗? 晖儿说完之后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赶紧改口,“不!将他带进来!”说完便摩拳擦掌的,打算大干一场的样子。 门房赶紧私底下让人去后院禀报这事,同时也将尉迟绝给引进来。 没见到人晖儿已经是一肚子火了,待见到人之后更是气的浑身颤抖了,这个不要脸竟敢穿成这个样子,他竟然穿成这样子! 不是特意来勾引他姐是什么?! 尉迟绝是习惯了晖儿的怒火了的,不过那这次似乎有些严重,不过还是微笑以视讨好,这不笑还好,一笑晖儿的脸色更难看了。 “来人!来人!”晖儿喉道。 下人纷纷进来。 “把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赶出去——”晖儿厉喝道,他绝对不能让这个不要脸的这样子去见姐!绝对不能! “晖儿……”尉迟绝皱眉,看眼前孩子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虽然不知道怎么惹的他这般生气,不过既然来了自然便不能这般被赶出去,“晖儿,你娘同意我来的。” “我不同意!”晖儿气急败坏,恨不得自己拿个扫帚将人赶出去,“你赶紧给我滚!我告诉你尉迟绝,我姐不会喜欢你的,绝对不会的!就算你穿的跟个天仙一样,我姐也绝对不会多看你一眼!” 尉迟绝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生气的原因,低头看了自己的一身衣裳,这就是他气成这样子的原因?可这衣裳有问题吗?“晖儿不喜欢我这身衣裳?没问题,我这便去换一身。”说完,转身便走。 晖儿气的都快炸了,“滚!滚!来人,关了门不许他再进来!” 还换? 还换? 这都不够还换? 他就是想勾引他姐! 尉迟绝顿住了脚步转过身,看着气的脸色涨红的小朋友,忽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眉梢一挑,“我这般穿很英俊潇洒吧?” “跟花孔雀差不多。”一道冷清的话传来。 晖儿忙看去,见姐姐居然出来了,顿时有些慌了,赶紧上前想要拦住姐姐的视线不让她见到那来勾引她的臭男人,“姐……” 见了弟弟这般,柳柳气不打一处来,这笨蛋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不就是一个长得好看些的男人?在他心里她这个姐姐便这般肤浅会被美色所迷?她怎么有这般一个笨弟弟?!“不许胡闹,尉迟世子是爹娘的客人!” “姐!”晖儿更是着急。 柳柳瞪着他。 晖儿虽然不知道姐姐此时心里想什么,不过在这般强压的目光之下也不敢再继续,“那就让他去见爹娘!” 他就不信爹跟娘会让他这般明目张胆地勾引姐姐! “来人,请尉迟世子去见爹娘!”这话一说完,便被姐姐拍了一下头,“姐!” “你傻了啊你?”柳柳气也不是不气更不是,“爹娘在后院,你让人将外人领进后院?” 晖儿一怔。 “请尉迟世子先在此稍后。”柳柳看向尉迟绝,对眼前的堪称绝色的男子没有丝毫的惊艳的反应,客气有礼,“来人,上茶。”随后便拉着傻乎乎的弟弟离开。 尉迟绝有些焉了,这丫头眼睛瞎了吗?连易晖这小不点都看出了他今日穿的多不同,可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今日他是有备而来的,为的便是让她眼前一亮,可结果他弟弟气了个半死,她却无动于衷! 易柳你这心真的是石头做的不成?! …… “姐,你千万不要被那不要脸给骗了!他那样子……” “说你笨你还真的笨啊!”柳柳气的抬手敲了他的头,“若是他真的故意穿的那一身,你这样子不正是合了他的意了?还有,你姐姐我便是这般眼皮子浅的人,轻易便被一副好皮囊给勾引了?” 这勾引二字说的咬牙切齿的。 晖儿顿时懵了,好半晌才道:“那姐……我是不是反过来帮了他了?” “你说呢?”、 “我去赶他出去!”晖儿顿时火冒三丈,“这个不要脸的故意的,他是故意的!” “站住!”柳柳神色严肃了起来,“易晖,你是长公主的儿子,你看你现在这样子哪里有长公主儿子的样子?这两年你跟夫子都学了什么?” 晖儿神色一变,“姐……”只有在真的生气的时候,姐才会这般叫他,“姐……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先不说他尉迟绝是不是真的大了什么坏主意,你连最起码的冷静都做不到还拿什么跟他斗?”柳柳继续道,“你这样子被人卖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姐……”晖儿羞愧不已。 柳柳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忽然间意识到自己过去这些年对这唯一的弟弟过于的宠溺了,如今爹娘更是如此,不,是比她更加的严重,一个生而不养,一个多年见都没见,这份愧疚足以让他们将这唯一的儿子宠上天,可是……如果他们只是寻常孩子,那最多也只是养出一个纨绔,最多是败了一份家业,可他们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爹便不说了,他们的母亲是长公主,是名震天下,留名青史的长公主! “晖儿,爹娘年纪大了,这般多年也辛苦了,如今该是我们来保护他们的时候了,晖儿,我们得让他们有一个安详的晚年!” “姐,我知道错了!”晖儿上前拉着姐姐的手,“以后我一定不再胡闹了!” 柳柳摸着他的头,“嗯,姐相信晖儿一定可以做到的!” “嗯!”晖儿重重点头。 因为有着这个小插曲,尉迟绝便显得没这般重要了,姐弟两人回了主院,晖儿便将尉迟绝的事情说了,虽说因为姐姐的一番教训而没有上跳下窜的,不过却还是气呼呼的。 “娘,他一定不安好心!” 柳桥岂会看不出儿子的异常,不过也没说什么,摸着他的头笑道:“大过年的穿的好些能有什么问题?至于说模样,这是父母给的,而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长得好看自然便要让人看。” “可……” “还有,你姐便这般眼皮子浅?” 听了这话,晖儿更是羞愧了,“娘,我错了。”随后看向姐姐,“姐,我错了,你别生气。” “晖儿哪里错了?!”易之云却站在了儿子这一边,将儿子拉过来安抚着,“我看这小子就是不安好心!一个男人,还是习武的,穿的跟花孔雀似的,他想做什么?” “爹!”柳柳气结,弟弟便算了,怎么连爹也这个样子?“那便是说是爹觉得我眼皮子浅呢?” “自然不是!”易之云道,“可这并不能说那小子便没歪心思!” 柳柳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娘,你看爹!” “好了。”柳桥失笑,“你爹也没说什么,至于那小子有没有歪心思,见了便知道了。” “我去上房给祖母请安!”柳柳决定不管了,“晖儿,跟我一起去!” 晖儿有些不愿意,他想看爹娘大战那不要脸的,不过见了姐姐的脸色,还是决定听话。 看着女儿气的拉着儿子走,易之云摸摸鼻子,“我说错话了?”还是柳柳真的对那小子…… “既然客人来了,便去见客吧。”柳桥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走吧,也好些年没跟这些年轻人打交道了。” 还是一个颇有胆识的年轻人。 易之云上前揽住了她,“我倒是不想见,见了他,便更显我老了。” “我的生女儿眼皮子不浅,你倒是担心起我来了?”柳桥似笑非笑,“走吧,老人家。” 易之云心情大好,决定待会儿下手留点情,不过这念头在见到尉迟绝之后顿时便消了! 他爹长得好看他知道,可眼前这臭小子…… 毛都还没长齐了就这个样子,等再过些年岂不是更加的天怒人怨?! 尉迟绝从来便未曾觉得自己的相貌有多好,当然,也是不差,可是没想到这样貌却成了寻求幸福的第一道阻碍。 便是易之云没说什么,可是见了他的脸色,尉迟绝便知道不好了,再加上之前晖儿的反应,还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可是…… 有一个相貌堂堂的女婿不好吗? 为什么这一家子都这个样子? “易叔……”撞了铁板了,尉迟绝只能小心翼翼,“是不是小侄来的太早打扰您了?” “你说呢?”易之云冷笑。 尉迟绝硬着头皮当没看出来对方对他有多不满意,“小侄想着第一次邀请……”本是想说心上人的名字的,但是最后还是决定不火上添油了,“易叔一家子出门,便想早些过来看看易叔有什么吩咐。” “吩咐?”易之云冷笑。 尉迟绝赔笑:“是。” “那现在就给我滚回去换一身行头来!”易之云怒斥,“滚!” “最好把脸也给换了。”一旁一直旁观的柳桥忽然淡淡道。 尉迟绝头皮发麻了,“易叔……长公主……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还不给我滚!”易之云没给他辩解的机会。 “好好好!”尉迟绝赶紧投降,“小侄这便回去,这便回去!”明明是已经惹人恨了,却还是找死的火上添油,“劳易叔跟柳柳说一声,我晚上来接她!” 易之云的脸顿时黑如锅底。 尉迟绝赶紧溜了。 “这臭小子找死!”人走了,易之云还是恼火不已。 柳桥倒还好,“很精神的小伙子。” “你瞧上他了?”易之云有些不敢置信。 柳桥道:“我担心的从来不是皮相。” 易之云熄了火,“是因为……”话没有说下去,因为什么?他们都清楚,只是有些忌讳他不敢去触及。 “看看吧。”柳桥道,“柳柳也才十七,晚两年出嫁没问题。” “嗯。”易之云自然附和,虽说十七已经很晚了,可岂会驳妻子的话,而且,女儿为何耽搁至今,不正是他这个当父亲的拖累?“我们好好看,京城也有好些好儿郎,若是京城的不行,其他地方也行!” 他的女儿一定要幸福! 柳桥颔首,“这般说来这尉迟绝你是剔除考虑范围了?” “他比柳柳小。”易之云道,“我们的柳柳该是被人宠而不是伺候人!” 柳桥笑了笑,“也就现在方才觉得当父母不易。” “会好的。”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阿桥,一定会的!” “嗯。” …… 尉迟绝这是被杀的丢盔弃甲而逃了,这才回到了家还未缓过气来便又被自家老爹给鄙视了一番。 “爹,你是不是我亲爹?!” 尉迟扬上下扫了他一眼,“你就穿了这一身去?” “我已经倒霉了!”尉迟绝咬着牙。 尉迟扬挑眉,“还能完好无缺地回来,不错不错。” “爹——” “你易叔的脾气看来还是跟当年一般。”尉迟绝继续道,“你小子运气不错。” “爹你是不是真的想看到你儿子羞愧的撞死?”尉迟绝咬牙道,“明明知道易叔忌讳什么,你却一个字也没说?!” “你易叔不忌讳人长得好看。”尉迟扬好整以暇,“不过这男人长得太好了会招蜂引蝶,你易叔疼女儿都来不及了自然不会推她下火坑。” “我长了这样子谁给的?” “当然是你老子我!”尉迟扬道:“虽说你娘也长得不错,不过你这幅样子八成都是你老子我给的!” “那你还说!” 尉迟扬摸摸下巴,“不过我怎么没你这般苦恼,想当年你外祖父可没因为我这张脸而不将你娘嫁给我!说来说去还是你自己的问题!” “我有什么问题?!” “模样是老子给的,可这打扮可不是老子教的!”尉迟扬又睨了他一眼,“女子为悦己者容是正确的,可是男人……” “够了!”尉迟绝听不下去了,“我弄巧成拙了成吧!” 不就是想让那丫头眼前一亮? 谁知惹了众怒! “爹,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能屈能伸方才是大丈夫,更何况只是对自家老爹低头,有什么不可以?! “毁容?” “爹!” “当然不成,我尉迟家可不能有一个丑八怪。” “我留胡子遮了总可以吧?!” “你现在长不出来!等你长出来了,你的心上人早就当娘了!” “谁让你这般晚才娶娘的!” “你还反过来怪我了?” 尉迟绝不理这老头子,不过却有了一个猜测,“爹,你说那丫头是不是因为我比她小一岁才这样?” “一岁?不止……” “就是一岁!”尉迟绝狰狞地喝道。 尉迟扬给了自家儿子几分面子,“有这个可能,你也知道女人容易老。” “那我该怎么办?” “没得办!” 尉迟绝气结,“你就不怕抱不上孙子!” “也不是没办法,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吧。”尉迟扬道,“烈女怕缠郎,慢慢磨,总能磨得美人心的。” “她今年十七了,再磨下去你孙子就要成了别人家了!” 尉迟扬笑道:“这你倒是可以放心,她娘十九岁才跟他爹成真正的夫妻,有这样的父母珠玉在前,你小子还有时间。” “可她……”尉迟绝咬了咬牙,有些挫败,“就真的对我无动于衷?” “儿子。”尉迟扬起身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爹真的帮不了你,所以只能靠你自己!” 尉迟绝苦笑。 磨便磨,谁让他谁也看不上就看上了她了? 易柳我一定要把你娶回家给我生一堆的儿子! …… 因为早上的事情,柳柳下午便给父母提了给弟弟找夫子的事情。 易之云没反对。 倒是柳桥蹙眉,“不是已经有夫子了?” “张夫子只是叫晖儿习字!”柳柳态度异常的坚持,“娘,晖儿需要真正的夫子!晖儿已经七岁了,再不抓紧,将来便要真的来不及了!” “这个年纪习字……” “娘!”柳柳打断了母亲的话,“我知道你疼晖儿,可是总不能将他养成纨绔吧?” “柳柳。”易之云插话道,“没这般严重。” 柳柳也知道自己过了,“娘,对不起,我有些着急了。” “娘明白。”柳桥如何不明白女儿的心思,“好,过两日娘便让人留意,尽快给晖儿找一个好夫子。” “好。”柳柳方才笑了。 013 云氏 似乎真的自己的弟弟养成一个纨绔似得,柳柳在得到了母亲的应允之后便回去督促弟弟念书了。 () 待孩子走了,易之云方才开口:“柳柳是急了点,但也是为了晖儿好。” “我还能跟自己的女儿计较不成?”柳桥失笑。 易之云笑道:“自然不会,不过孩子都长大了,难免有自己的想法。” “有些想法方才好。”柳桥道:“晖儿这孩子……这些年我都没好好照顾他,本想着先好好……罢了,如今他愿意上进也是好事。”说完看着易之云,“夫子的事情我会留意,到时候你也长长眼,另外平日的功课你这个当爹的也得管着,儿子还是由父亲管教的好。” “恩。”易之云点头,“放心。” 柳桥颔首。 话题了了,夫妻二人又陷入了安静之中,而这是易之云如今最不愿意面对的,“阿桥……” 话才开口,便见她抬手揉了太阳穴。 “怎么了?”易之云蹙眉担忧道,“头又疼了吗?” “没事。”柳桥摇头,“我区歇会儿便好。” “我让人请太医……” “不用了。”柳桥打断了他的话,“老毛病了,请了太医来也是开那些药,倒是折腾了自己。” “要不换个方子?” 柳桥道:“再说吧。” “阿桥……”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却是欲言又止。 “真的没事。”柳桥笑道:“年纪大了总是有些毛病的,我这般已经算轻的了。” “阿桥,你才四十。” “已经四十一了。”柳桥笑道,“倒是你,好好养着,这个家还需要你这个一家之主撑着。” 易之云喉咙一哽,伸手将她搂入怀中,“恩。”好半晌,方才平复住了思绪,“若是不舒服,今晚……” “没什么大碍。”齐倾道,“别扫孩子们的兴。” 易之云蹙眉。 柳桥起身,“我去休息一下便好,你去看看晖儿吧。” “我陪你。”易之云道。 柳桥道:“这些年一直都是柳柳在照顾晖儿,这孩子心疼弟弟,一直以来都是宠着他的,如今忽然骂了他,晖儿心里怕也是难过,还有柳柳,这孩子看似懂事,也是个敏感的……” “我去。”易之云道,“你好好休息就成,其他的事情不要多想。” 柳桥点头。 易之云并未立即离开,而是扶着她入了卧室躺下,这才出了屋子,不过也并未马上便去看儿女,而是在门口站了许久许久,直到寒风吹的他的身子开始僵硬,这才迈开了脚步。 …… 晖儿伤心倒是没怎么伤心,而是一心想要发愤图强好让爹娘跟姐姐引以为傲,在得知了爹娘要给他找个好夫子之后,便一脸认真严肃地道:“爹,我一定会好好跟夫子学习的!” “恩。”易之云摸着儿子的头,笑道。 晖儿又道:“还有武学!爹,你教我好不好?” “当然好了。”易之云笑道,“不过学武可是很累的,以后可不许叫苦!” “爹!”晖儿有些不高兴,“我才不会叫苦了!以前学写字的时候手都磨破了我也没叫苦!” “那好。”易之云笑道,“等过了元宵爹便开始教你扎马步!” “好!”晖儿这才笑了,仰头看着父亲,“爹,娘有没有生气啊?” “你娘生什么气?”易之云失笑。 晖儿道:“我……我不听话啊?” “你哪里不听话了?”易之云道,“晖儿最懂事最孝顺了。” “那爹就是说我不孝顺了?”一旁的柳柳插话道。 晖儿这次没着急,抱着父亲的大腿窃笑:“爹,姐又吃醋了!” “哼!”柳柳瞪着弟弟。 晖儿忙求饶:“我错了错了,姐……” “你们都很孝顺!”易之云失笑。 晖儿笑的灿烂,却还是没忘记方才的问题:“爹还没答我娘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姐姐说我笨……我……我好想真的有些笨……不过我一定会改的!爹,你帮我跟娘说说让她别气我好不好!” “你娘没生气。”易之云笑道,“她疼你都来不及了,怎么会生气?” “可……”晖儿看了一下门口,“娘怎么没来?” 易之云失笑:“你娘早上起的有些早,现在在补眠,不然晚上便没精神陪你们出去玩了。” “真的?”晖儿还是不放心。 柳柳则皱了眉头,眼底泛起了担忧之色。 “爹骗你做什么?”易之云道。 晖儿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不过爹你还是要帮我告诉娘,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你自己不会说啊!”柳柳插话道。 晖儿愣了愣,方才傻笑:“对啊!爹,我自己去跟娘说!这样才有诚意!” 易之云失笑,“好。” “那我现在就念书!”晖儿当即道,“我把这篇文章给背下来,等娘醒了就背给娘听!” 娘一定会高兴的! “爹陪你!”易之云笑道。 “好!” 柳柳开口,“那爹陪晖儿吧,我去准备一下晚上出去的事情。” “爹已经安排好了。”易之云道。 柳柳撒娇道:“爹就让我懆懆心呗。” “好。”易之云笑道。 柳柳出了院子,先是去见了知秋,“知秋姑姑,晚上的出行可都准备好了吗?” “郡主放心,都准备好了。” 柳柳颔首,“其他的倒不要紧,最主要的还是安全问题,娘如今虽然不在处理政务,可这些年……”话顿了顿,方才继续,“花灯会上人太多了,一定不能让那些有心之人有机可乘!” “郡主放心,长公主的护卫一直都是最要的。”知秋回道,“今晚奴婢跟知冬都会寸步不离。” 柳柳点头,又问了些细节的问题,这才算是放心,随后便问起了另一件事,“我爹……跟我娘现在怎么样了?” 话出口之后便后悔了。 她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 爹娘有什么问题她自己知道便成,说出来做什么? “知秋姑姑,别告诉娘!” 知秋看着眼前咬着下唇眼眸有些发红的少女,笑容中透了一丝慈爱,都是从小看着大的孩子,“郡主放心,长公主跟驸马会好的。” “别告诉娘!”柳柳还是道。 “好。”知秋点头。 柳柳抿着唇,费了很大的劲这才忍住了泪水,“谢谢知秋姑姑。” 会好的! 一定会好的! 他们一家子经历了这般多方才一家团聚,方才好起来,没道理好日子来了,爹跟娘的感情反而出事! 会好起来的! 柳柳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 …… 柳桥这一觉便睡到了傍晚时分,醒来之后便见到易之云坐在了床边。 “醒了?” 柳桥起身,“恩。”随后看了看昏暗的室内,“什么时辰了?怎么不叫醒我?” “别急。”易之云笑道:“还有时间。” 柳桥下了床榻,一边唤人进来一边道:“孩子们了?” “都在外面。”易之云道。 “去跟他们说一下我待会儿便成。” “不急。”易之云还是道,随后拿过了丫鬟手中的楠木梳子,“我来吧。” 柳桥一愣。 易之云不等她说话便开始给她顺发,“时间还来得及,你不必着急。” “你该叫醒我的。”柳桥道。 易之云笑道:“便是我想,两个孩子也不让,晖儿说不去也没关系,就是不许叫醒你。” “这孩子。”柳桥失笑,“可有不开心?” “没有。”易之云道,“我们的孩子都很懂事贴心,晖儿还说让我教他习武,说多苦都不怕!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倒像极了你。” 柳桥笑道:“这是夸奖呢还是骂我?” “自然是夸你。”易之云笑道,放下了梳子动手给她绾发,有些笨拙,却是极为的轻柔。 柳桥看着铜镜中男人,那般的专注,那般的,心,微微一揪,“我天不怕地不怕吗?” “在林家村的时候的确是。” “现在不是呢?” 易之云手顿了顿,望想铜镜之中容颜,“我希望也是。”说完,又道:“不过不是也没关系,有我。” 柳桥笑了笑,可究竟是什么意思,或许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让丫头们弄吧,别让孩子们久等了。” 易之云没有坚持,笑道:“好。”让开了位置退到了一旁。 一刻钟后,夫妻二人出了内室,便见了两个孩子。 “娘!”晖儿第一个走了过去,“还累不累?要是累的话我们就不去了!” 虽然有些失望,可是反正那不要脸的也要一起去,那不去也有好处! “我跟姐姐都不要紧的,最要紧的就是娘!” “没事!”柳桥笑道,“都睡了一天了,哪里还累?” “那先用膳吧。”柳柳道。 柳桥笑道:“不是出去吃吗?” “外面的东西哪里有家里的好!”柳柳道,“而且娘一整天也没怎么吃东西。” “没事。”柳桥道;“你爹可是让人订了最好的酒楼。” 柳柳皱了皱眉。 柳桥走到女儿的面前伸手抚平了她的眉头,“别皱眉了,小小年纪的哪里学来的坏毛病!都成老太婆了。” “娘!”柳柳跺了跺脚。 易之云也上前,“好了,听你娘的吧。”随后补充道,“爹让人在马车里面备了一些吃食,待会儿车上也可以用。” “娘真的没事?” “娘能有什么事?”柳桥失笑,“走吧。” 柳柳这才点头。 一家四口起步出院子,不过才走了几步便被人给拦住了。 “参……参见长公主……”安娘战战兢兢地向柳桥行了一个不标准的福礼,然后又对易之云道:“表舅……” “表妹怎么来了?”柳柳上前,“可是祖母那边有什么事情?” “不……姑婆很好……”安娘道:“就是……就是……安娘不小心在姑婆面前说了今天你们……要去逛花灯会……姑婆不知怎么的也闹着要去……”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柳桥,似乎怕她动怒。 “祖母闹着要去?”柳柳愕然。 安娘忙道:“我也不知道姑婆怎么了……以前我也跟她说了好多外面的事情,可是她都没有闹着要出去……表姐……我真的不是故意说你们去逛花灯会一事的,我……” “你别急。”柳柳安抚她,“祖母现在怎么了?” “还在闹……所以……所以……”说着又看了一眼柳桥,“我才过来……我怕姑婆继续闹会伤到身子……太医说姑婆的情绪不可以激动的……” “没事,我们这就过去。”柳柳道,“你先回去,我们待会儿便过去!” “好!”安娘应道,转身便急匆匆地走了,生怕会有人追究她责任似得。 柳柳看向父母,“娘,你先等会儿,我跟晖儿去看看!” “我跟晖儿去吧。”易之云道。 柳柳道:“祖母还没想起爹来,如今又闹着……” “你们父子三人去吧。”柳桥开口,随后看向身边的知秋,“那小子可来了?” 柳柳面色微变。 “来了。”知秋回道,“在前厅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倒是长记性了。”柳桥笑道,随后对父子三人道:“你们去上房吧,我在前厅等你们。” “娘……”柳柳抿着唇。 柳桥笑道:“放心,娘没事的。” “我……” “姐,你不用担心!那不要脸的一定不敢对娘怎么样的!”晖儿虽然被训了一顿,但是短时间内还是难改对那不要脸的厌恶,“说不定他怕了娘了,以后就不敢来缠着姐姐了!” 柳柳拽了拽自己的衣袖,“也好,那娘你先去前厅等我们,我们很快便会来的。” “恩。” “爹。”柳柳转身,“我们快去看看吧。” “恩。”易之云点头,随后又吩咐了下人照顾好妻子,这才跟孩子们去上房。 柳桥起步望前厅而去。 “主子,上房的事可需要奴婢去看看?”路上,知秋低声询问,之前查云氏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不过云氏如今这般的确与往常不一样,便是要闹,也不该闹着要出门。 柳桥停下了脚步看向上方的方向,“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过了?” “奴婢不敢。” “那便是了。” 知秋摇头:“不,以主子如今的身份不需要委屈自己去迁就任何人,更何况是老夫人。”随后又道:“只是……” “只是她毕竟是柳柳他们的祖母,是易之云的母亲?”柳桥道。 知秋低头:“这些年郡主他们跟云氏的感情还是不错的,自然,郡主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和主子生分,可夹在中间……主子,郡主是个心思细腻的。” 柳桥自然知道她这话是何意,“都说三岁定八十,可这丫头……是我这个当娘的不好。” “郡主长成这般,好总是比不好的多的。”知秋道。 柳桥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好母亲,只是知秋有些事情不是说不计较便可以真的不计较的,这般多年了……我自认为没有对不起她,我也是人,也会累的,更何况……” 话截然而至,许久许久之后方才接上。 “我亲眼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知秋一怔,“主子……” “我一直怪他,可若真的要算,他又欠了我什么?”柳桥自嘲地道,“若我是他,未必会比他做的好,知秋,我这一生除了这两个孩子,便只欠了他的。” 她不恨云氏,这般多年来,她不好过,云氏一样不好过,疯了便没事了吗? 没疯过的人又如何知道? 可不恨并不代表事情就可以过去,便可以忘了一切。 她依旧可以清晰地记着当日萧瑀如何死在她面前。 “走吧。” …… 柳柳不是第一次见到云氏闹了,可是却是第一次见到她为了出门而闹,跟着他们去看花灯会? 她怎么会忽然间想这般做? “云儿!云儿!”一见到晖儿,云氏便扑了过去。 晖儿有些头疼,看了一眼父亲,只好继续扮演这个角色,“祖母,你怎么了?” “你要去看花灯会是不是?”云氏问道,脸上带着笑意,“娘陪你去!”说完便抱着他,“娘从来没有陪你看过花灯会……这次娘陪你去!云儿,娘陪你去!” 易之云听了这话心头涌起了一股酸涩。 晖儿没应对过这种情况,不知该如何处理,只好将求救的目光转向父亲,“爹……” 祖母这是怎么了? 糊涂便算了,现在还说要出去…… 别说她身子不知道受不受的住,就是她这般多年都没出过去,这一下子出去的……要是更加糊涂了怎么办? 还有…… 这可是他第一次跟爹娘姐姐一起去花灯会……他不想带上祖母…… 爹跟姐姐都没说……可是他还是看得出来,娘不喜欢祖母…… 许是因为自己这般想法不太好,晖儿有些不敢看父亲的眼睛,叫了一声爹之后便低下了头了。 易之云岂会看不出儿子的心思,抬手抚了抚他的头,道:“没事。” 而这回明明离晖儿很近的云氏却没有如往常一般惊慌失措地“保护”儿子。 “爹。”柳柳也开口了,虽然也有不想让母亲不开心的心思,但是更多的还是认为云氏这般情况不宜出门,“花灯会上人太多了,祖母……” “我要去!”云氏开口,看向晖儿的目光中满是慈爱,“云儿,娘带你去看花灯,娘带你去!” 声音似乎染上了哀伤。 易之云看着她。 云氏看着晖儿,眼眸渐渐蒙上了水雾。 晖儿不知所措。 柳柳洗了口气,“那便一起去吧。”看着父亲,“祖母这几日的身子也不错,便一起出去走走吧,我们不往人多的地方去便成。” 易之云看着女儿。 “爹,没事的。”柳柳笑道,“要是爹担心,我去跟娘说便是,不过若是这般的话,娘恐怕会生气的,爹将娘想的这般小气。” “啊!”晖儿忽然间叫了出声。 柳柳看向弟弟,“怎么了?” “祖母……”晖儿有些委屈,“她方才捏疼我了……” 柳柳看向云氏。 “不疼不疼……”云氏赶紧抱着晖儿哄着,“云儿不疼,不疼……” 易之云道:“那就一起去吧。”随后看着女儿,“你们先陪着祖母,爹去准备一下。” “好。”柳柳微笑点头。 …… 前厅 尉迟绝如坐针毡。 014 不见了 易之云哽了哽喉咙,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柳桥蹲下身子,将儿子搂入怀中,“不会有事的,娘一定不会让你姐姐有事!” “娘……” 他也想出去找姐姐,可是娘更需要他的! “娘,姐姐一定不会有事的!”晖儿仿佛没看见母亲可怕的脸色一般,走到了她的面前仰头道:“姐姐很聪明的,一定不会有事!” 易之云脸色青白交加,双拳握的死死的。 “是!” “看守后门的人杖毙。”柳桥寒声下令,“传本宫懿旨,封锁京城四门,全城戒严,便是掘地三尺,一定要将柳柳平安找回来!” 云氏跟柳柳先后从后门出了府。 虽说失踪的莫名其妙,但是真的彻查下来,也很快便有了答案。 即使云氏不是主谋,不见了这事也一定与她脱不了干系! 这易府没有皇宫戒备森严,但是除非有飞天遁地的本事,否则谁也没本事这般掳走两个人! 平日足不出户的人今日却闹着要一起去,回来了,无端端失踪! 为什么不可能? 怎么可能? 柳桥不远再听他的话,拂袖而去。 易之云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阿桥,娘怎么会……” 没有说出否则什么,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你最好还记得!”柳桥一字一字地道,“易之云我告诉你,柳柳不见了的事情最好跟你娘没关系,否则——” “柳柳也是我的女儿!” “冷静?”柳桥怒极拂开了易之云的手,“不见了的是我的女儿!” “阿桥,你先冷静……” 虽说易府不是固若金汤,但是也绝对不至于两个主子这般毫无声息地消失了。 “跟本宫查!跟本宫查清楚——” 柳桥勃然大怒。 云氏跟柳柳究竟怎么不见了,上房上下居然没有人知道。 崔嬷嬷本来是跟柳柳一起守在上房的,后来便去厨房煎安神药了。 而守在上房的柳柳也不见了。 安娘则受惊过度,回自己的屋子缓着气,等定下心来了便去看云氏,可这一去才发现云氏不见了。 柳柳虽然不放心,仍是在上房守着。 柳柳送了云氏回房,云氏不知道是不是受惊过度,不想见人,将人都赶了。 崔妈妈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云氏与柳柳一行人回府之后,众人便安心了。 安娘被吓的摔倒在地,根本已经说不出话来。 柳桥脸庞顿时一狞,“怎么回事?!” “长公主……郡主也不见了……” 一行人在京兆府尹派人护送之下回了易府,可是方才踏进易府,却见安娘惨白着脸冲过来,“表舅……表舅……姑婆……姑婆不见了……” “嗯。”柳桥点头。 易之云脸色仍是很凝重,“我们先回去吧。” “好。”柳桥笑着抱了抱儿子。 晖儿摇头,“娘,我不怕!我保护你!” “别怕。”柳桥这才转过看向儿子。 京兆府尹却很清楚,即使眼前这位主儿已经很长时间不上朝了,但是没有人敢轻视她这话的分量,不过也是悄悄松了口气,让他查,便还是将处理权交给他!“下官定然竭尽全力缉拿真凶!” 没有说若是查不到会有什么后果。 柳桥的脸色好了些,“三日之内,本宫要知道究竟天子脚下,元宵佳节为何会发生这般事情!” 京兆府尹忙回道:“长公主放心,下官在半道上遇上了郡主与老夫人一行人,如今已然命人护送他们回去。” “本宫的女儿现在何在?”柳桥没让他说完便问道。 不冷不热的一句话让京兆府尹冒了一身冷汗,眼前这主可是下令屠城的煞神,“下官救驾来迟……” 柳桥颔首,“嗯。” “参见长公主!” 随后,便有官兵来了,为首的便是京兆府尹。 “没事。”柳桥应道。 “娘!”晖儿吓的脸色发白,“娘,你没事吧?” 是谁做的?! 方才的暴乱他便怀疑不简单,担心是冲着她来的,还不容易平安脱身便赶来,果真是出事了! 这时,易之云抱着儿子赶来,眼底有着焦急之余还有戾气,“你没事吧。” 柳桥眼神更冷。 “长公主,他们牙里藏了毒药!”知秋检查道。 只是这命令却已经迟了,便在见败局已定之时,剩下的三两个黑衣人便口吐黑血倒地。 “留活口!” 大约过了一刻多钟,便开始有了胜负,黑衣人一个一个倒下。 甚至可以说差不了皇帝多少。 柳桥得罪了多少人,多少人想要她死,她身边的护卫级别便有多高。 刺客的宫侍的确凶猛,不过永安长公主身边的护卫也不是寻常人。 …… 一定要! 娘,你一定要没事! 目标只是永安长公主! 柳柳咬紧了牙关扶着云氏,在护卫的护送之下逃离,连连扭转头看向身后的母亲,即便母亲仍是被护卫紧紧护着,可那些刺客仍是攻势凶狠,唯一的好事便是那些刺客并未追她们。 “奴婢会的!”知秋保证,“郡主快些走!” “知秋姑姑,你一定要保护好娘!” “娘知道!快走!” 柳柳仍是不愿意,可是看着越来越乱的局面,“好!我去找人!娘你一定要小心!” “郡主听话。”知秋沉声道,“人太多我们恐怕无法顾及,这些人都是冲着长公主来的,你们跟长公主一起走一定会被困住的,你们先走,我们护着长公主跟在后面!这些人敢在京城之中行刺必定不简单,郡主快去京兆尹叫人!” “娘……” 知秋咬了咬牙,指挥了几个护卫护送柳柳等人离开,自己则坚持留下来保护主子。 “走!”柳桥盯着女儿,厉喝道。 “娘,我不走!” “走!”柳桥厉色道,不容拒绝。 “长公主!” 护卫拔出武器与之交手,知秋继续护着主子退走,只是柳桥却吩咐,“知秋,你护着柳柳她们先离开!” 柳桥眸色如冰。 “永安,拿命来!” 知秋领着护卫团团地将主子护在中央往安全的地方退去,可退到了避开涌来的人群,却又便杀出了一帮黑衣人。 众人即可行动起来。 她树敌多少,她很清楚! 她担心儿子的安危,可是这时候过去也无济于事,甚至可能给他们招来危险! 柳桥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汹涌人群,周身散发了一股瘆人的杀意,“走!” “郡主说的对!”知秋也道,“爷身边还有两个护卫,知冬也过去了,足以保护少爷!” “娘,我们先离开!” 而且毒下到这里,极有可能是冲着娘来的! 想要娘死的人数不尽数! 爹有多少仇人她不知道,可娘的仇人她却清楚。 相比于爹,娘更危险! “娘……”柳柳的脸色也极为的难看,不过还是冷静地道:“这里危险,我们先离开这里,你放心,爹跟晖儿不会有事的!” “主子别急!”知冬沉声开口,“奴婢这就过去!”说完,便叫上了两个护卫随着她往前方快速跑去。 齐倾倏然站起,面色铁青,那正是易之云跟晖儿去的地方。 人群正往这边涌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俨然失控。 “啊——” “别推我——” “救命!” “杀人了!杀人了——” 不过很快,他们便被另一边的动静吸引了过去,前方人群密集的地方传来了惨叫声。 路人更是往这边看来。 “没有!我没有下毒!我真的没有——”他这般一叫喊,其他的食客也纷纷惊动了。 云氏也定定地看着那老板,而一直像是个透明人的安娘差一点吓的跌倒在地。 柳桥眸色也染了厉芒。 “说,谁让你下毒的!”知秋摁住了他,施加了力道逼问。 他便面色苍白地求饶:“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知秋一抓他。 那老板见了这帮人居然要试毒便知道身份了得,可这见了银针居然便黑,更是惊的瘫软在地。 “保护主子!”知秋低喝了一声,转身便去抓那老板。 柳桥亦是沉下了脸。 知秋面色一变。 本来只是习惯性的例行公事的,可当银针入了碗中拿出,却渐渐转黑。 一旁的知秋上前,使退了老板,随后拿出了试毒的银针探入三碗元宵之中。 老板端着三碗元宵过来。 “元宵到!” 柳柳笑眯眯地道:“这可说不定,所以娘你就慢慢找吧。” “谁敢嫌弃我闺女?”柳桥挑眉。 “哈,那娘得先找到个人来娶我!”柳柳笑道:“你女儿的脾气坏,没人敢娶。” “不过估计也陪不了几年了。”柳桥笑道,“又大了一岁了,娘可不想将你留成老姑娘。” 柳柳笑着点头,“嗯!” “以后每年元宵,娘都陪你出来吃。”柳桥笑道。 柳柳看了看母亲跟祖母,忙找话题,“娘,我还没出来吃过元宵了。” “好勒。” “一样来碗。”柳柳开口,“给我也来碗。” 老板当即应了,便又问云氏:“这位老夫人可也要?” “随便来碗就成。”柳桥淡笑道。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老板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但是见这阵势还有那一锭金子,自然不敢轻视,“夫人想吃什么样的元宵?” “来元宵摊档自然是要吃元宵的。”柳桥笑道,“不然人家老板会赶人的。” “娘,要不吃碗元宵?” 此时,大部分摊档都已经被清空了。 柳桥示意了两个便装的护卫跟上去随行保护,随后便转身走到了一旁的元宵摊档。 “快点!爹!” 易之云对妻子笑了笑,便抱着儿子往人群中走去,“走咯,去买最好看的花灯。” 晖儿纠结了会儿,最后还是觉得被爹抱着比会被人笑话更重要,“好!爹快点,我们去给娘买最好看的花灯!还有姐姐的!” “再长大也是爹的儿子。” “我长大了……” 易之云笑道:“怎么?还不让爹抱了?” “爹!爹!”晖儿叫着,虽然他也喜欢父亲抱,可这般多人,而他又这般大了,被人看了会笑话的!他都八岁了! 易之云弯腰直接将儿子抱了起来。 柳桥失笑。 “是大孩子了!”晖儿反驳。 “这还不是小孩子?” “娘,我又不是小孩子!” 柳桥笑着跟儿子整了整衣袍,“跟着紧你爹,别丢了,知道吗?” “最好的。”易之云笑道,眼底尽是温柔。 柳桥看着他,“可以,不过可别跟那年中秋那般随便买一盏。” “我送你一盏。”易之云笑道。 柳桥笑道:“去吧,给娘也挑一盏好看的!说起来娘也还真的没怎么买过花灯了。” “娘——” “再磨蹭下去好看的花灯真的会被人买光了的。”柳桥笑道,“到时候晖儿恐怕要哭了。” “阿桥……” 柳桥看了她一眼,这才对易之云道:“去吧,我在这里没事的。” 这次云氏没有拒绝。 说着,便扶着她过去。 “去吧。”柳柳也开口,“我在这里陪着娘就是了!”说完,便对一旁脸色有些不好的云氏道:“祖母也累了吧?我们过去歇会儿。” “可是……” “娘不需要你陪。”柳桥笑道:“你玩你的吧!” “娘……”晖儿也觉得有些不好,“晖儿陪你……” “去吧。”柳桥笑道,“人多,看着点晖儿。” 易之云明白妻子的意思,不过有些不放心。 “前方热闹,你陪晖儿去看看吧。”柳桥开口,随后指了一旁的卖元宵的档口,“我有些累了,在这里歇会儿。” 易之云哪里看不出儿子的心思,可是总不能真的将云氏给送回去。 这般让兴致勃勃的晖儿有些儿扫兴,小脸也少了一些笑容,他还是喜欢热闹的。 一行人下了酒楼,并未乘坐马车,直接步行,虽说一家人穿的都是常服,但是看随行的下人阵势,便可知身份非凡,街上的百姓见了也都纷纷退避。 “好!”晖儿高兴极了。 “好了。”柳桥笑道,“我们出发。” “娘,姐又欺负我了!”晖儿躲进了母亲的怀里,“娘你要保护我哦!” “你还说?” “我本来就有理!” “就你有理!” 晖儿努嘴,“我们本来就是出来玩的嘛!” “就知道玩!”柳柳没好气的。 “那我们快走吧!”晖儿不想再在这些事情上耽搁时间了,“再晚点,好看的花灯都被人买完了!” 易之云看了看她,“好。” “既然一起出来了,便一起去吧。”柳桥看向他,“人是多了点,但是我们带的人也不少,到时候多注意便是了。” 易之云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女儿,“不如……” “不如我在这里陪着祖母吧。”柳柳开口道。 晖儿有些无措。 “我要去!”云氏继续道,眼中有着伤心,似乎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一般。 “祖母!”晖儿走到云氏面前,“祖母,外边的人很多的,你身子不好……” “我不回去!”一旁坐着的云氏忽然开口,脸有些涨红,像是个孩子似得,“我不回去!” “先送娘回去吧。” 而柳桥没打算管这件事。 柳柳有些犹豫不决。 晖儿的意思是吃过了饭便送祖母回去,毕竟以前祖母这个时辰已经就寝了的。 外边的人这般的多,云氏的身子再好也经不起劳累与折腾,可不让她去? 云氏到底跟不跟着去? 不过问题也来了。 晖儿便摩拳擦掌的想要去逛了。 半个多时辰,一顿饭愉快地用完了。 姐弟两人闹了会儿,欢声笑语几乎不断。 晖儿没对云氏的话上心,只当她是寻常那般,不过柳桥却微微蹙了眉,看向云氏的目光多了一抹深思。 “小心点。”云氏开口提醒,非常慈爱。 伸长了手隔着云氏给姐姐夹菜。 晖儿努了努嘴,虽然不知道姐姐怎么老是说他,不过也知道姐姐没恶意,“那你也吃!” “偏心呦。”柳柳绝对不是故意找弟弟的茬的,只是想让气氛更加的和乐一些,至少转移母亲的注意力,也让随时都会失控的祖母有其他的事情可以想。 “好。” 晖儿笑道:“当然了!”说完,便又扫了一眼一旁的祖母,生怕她听到娘叫他儿子又发疯,再看了她没有之后,方才安心,“娘吃!” “我儿子真乖。”柳桥揉着儿子的头笑道。 “娘多吃点!”晖儿一听他爹说他娘瘦了,顿时也觉得她娘真的好瘦,恨不得将桌子上的菜都给夹到了他娘的碗里,“多吃点肉,长肉的!” “嗯。”柳桥应道,仍是那般淡淡的笑。 易之云眸底闪过了一丝黯然,随后继续笑道:“那便多吃点,你瘦了。” “挺好的。”柳桥淡淡笑道。 易之云笑了笑,略过了这件事,转向妻子,“饭菜可还合胃口?” 云氏乐开了花,继续给“儿子”添菜。 晖儿无奈,硬着头皮继续装着,“嗯,您也多吃点!”说完,将自己碗里几乎堆成山的菜转给了云氏。 云氏却像是未曾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的奇怪,转过来继续哄她“儿子”吃饭,满脸的慈爱,“云儿多吃点。” 柳桥看向云氏。 易之云愣了一下。 “吃。”忽然间,云氏开口了,给易之云夹了菜。 “嗯。”柳柳抿唇一笑。 “嗯。”柳桥对女儿笑了笑,“别尽顾着我们,自己吃就是。” “娘,你多吃点。”柳柳给母亲夹了菜,“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些的。” 便是心疼女儿,可冰封三尺岂能说改变便改变? 这是多年来易家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团圆饭,总的来说还算是和谐,不过便是柳桥有所掩盖,对云氏的无视却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不一会儿,美味佳肴便摆了一桌子。 易之云吩咐上菜。 柳柳也没在意,“那祖母待会儿想吃什么再说。”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她入席。 “恩。”云氏低下了头,简单应了一个字。 “祖母。”柳柳也没忘记云氏,闹过了弟弟之后便上前,“祖母想吃什么?” 这边一家四口可以说是其乐融融的,而一旁,云氏坐着,手里捧着安娘送上来的茶,目光却定在了这一家四口上,浑浊苍老的眼瞳似乎多了一抹不该有的情绪。 “爹娘才不会忘了我了!”晖儿肯定道。 “哈,这回倒是把自己给忘了。” 晖儿也不记仇,拉过了姐姐的手摇着道:“当然有姐姐喜欢吃的,爹怎么会放了姐姐?” “我呢?”柳柳插话。 “当然有。”易之云笑道。 晖儿这才咧嘴笑道,“好啊!有娘喜欢吃的吗?” “好了。”易之云到底还是心疼儿子,解了围,“不是说肚子饿吗?爹让人上菜。” 晖儿垮了脸了,“娘……” “说你笨你还真笨!”柳柳不留情地继续打击,“爹帮就算不帮我也帮着娘!” “娘!”晖儿跺了跺脚,转身便又找另外的支援了,“爹,你看娘跟姐连着欺负我!” “鬼灵精!”柳桥没好气地看着儿子,“不许欺负你姐。” “你就是欺负我,娘,就是姐欺负我!”晖儿一边抱怨一边撒娇,“姐比我大,怎么是她欺负我的!” “是吗?我怎么欺负你了?” “就是姐欺负我的!” “呦,这状告的越发厉害了?”柳柳瞪着他,随后也告状,“娘,你看谁欺负谁?” 晖儿赶紧找援助,“娘,姐欺负我!” “还说没有,要不要我数数有几次了?”柳柳挑眉。 “姐!”晖儿不乐意了,赶忙打断了她的话,“我哪里有!?” “一出来便野了!”柳柳走到弟弟的面前,抬手便敲了一下他头,随即便是抱怨,“以前出宫便老是趁我不注意便跑出去,现在光明正大了,便更……” 晖儿傻笑:“呵呵……” “当娘是纸糊的?”柳桥失笑。 “啊!”晖儿惊呼一声,忙手忙脚地将窗户关了起来,“娘,你没有没冷着?” 柳桥揉揉儿子的头,“先把窗关起来,别着凉了。” “娘……”晖儿有些不好意思。 柳桥上前看着兴奋不已的儿子,笑着道:“现吃东西,然后再下去,放心,跑不了的。” “看到了。” “娘!娘!你快看那里有好多的花灯!” 一家子进了定好的厢房中,正好是临窗的,晖儿一进来便迫不及待地将窗户打开,往外看去,便是灯火辉煌的闹市。 柳桥颔首,“恩。” “进去吧。”易之云上前揽住了妻子,不仅女儿担心,他也担心,终究还是贪心了,即便已经如履薄冰,却还是希望得到所有。 柳柳脸上多了抹安心的安心,“祖母小心。” 柳桥笑了笑,以安女儿的心。 当年,祖母想杀的人不是萧叔叔,而是娘。 “祖母小心点。”柳柳一边搀扶着一边留意着母亲的脸色,生怕母亲被触碰到了伤口一般。 晖儿顿时焉了,“哦,您小心……”说着,便任由着她牵着往里面走去。 “来。”云氏牵起了他的手,“娘带你进去。” “祖母认得我了?”晖儿顿时一喜。 云氏笑道:“好好!” “祖母。”晖儿乖乖地上前叫了一声。 云氏似乎很高兴,脸上都是笑容。 “祖母小心。”到了酒楼,柳柳扶着云氏下马车。 路上很顺利,不过是小半个时辰便到了定好的酒楼中,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了,不过还不是花灯会最热闹的时候,待用了晚膳,出去游玩便是最热闹的时候了。 街上行人马车见了,都纷纷退避。 因为多了云氏,所以出发的马车也临时多了一辆,两辆马车,在加上随行的人员,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那个不要脸的被赶走了,真高兴! “好!”晖儿没发觉父母之间的无声交流,笑呵呵地牵起母亲的手,又拉过了父亲的手,“我们出发喽!” 柳桥没给他回应,弯腰给儿子整了整身上的冬袄,道:“走吧。” 易之云却是微微蹙眉,看向妻子无声地问发生了何事。 晖儿一怔,随后笑呵呵地道:“娘也觉得他很讨厌是不是?”被娘赶走了?那真的太好了!得罪了娘,看他以后还怎么纠缠他姐!“赶走了好!赶的远远的!让他以后都不敢来缠着姐!” “我把人赶了。”柳桥道,淡淡的语气与神色。 “那当然了!”晖儿笑道,“那可是我姐!我可要保护她的!”说完,便想起了尉迟绝了,问道:“娘,那不……那尉迟绝呢?不是说已经来了吗?跑哪里去了?” 易之云失笑:“你姐要是知道你这般离不开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哦……”晖儿努了努嘴。 柳桥笑道:“等到了便一起了。” “不跟我们一起吗?”晖儿有些失落。 易之云道:“陪着你祖母。” “姐呢?”晖儿又问道。 “好。”易之云没有多说。 “晖儿跟我说了。”柳桥起身,“既然想去,便一道去吧。” “恩。”易之云笑道,随后看向妻子。 “爹!”晖儿见到父亲忙冲了过去,“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易之云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母子二人其乐融融的画面,脸上也不禁柔和了下来。 …… “好。”柳桥抱着儿子,压下了心头的心疼,笑道。 “嗯!”晖儿见母亲没生气,也笑了出来,偎依入了母亲的怀中,撒起了娇,“娘,晖儿以后都会这般乖的!” 柳桥的心中一痛,“晖儿真乖。” “娘,我知错了!”晖儿忙道,眼底有些不安。 “乱说!”柳桥敲了一下儿子的脑袋,“这事哪里能怪安娘?人家安娘小小年纪便在你祖母身边照顾,你该感激。” “娘真的没不高兴?”晖儿问道,“娘你不要生爹的气,爹也是没法子,祖母方才闹得……都怪安娘表姐让祖母知道这件事!” 柳桥自然明白儿子为何不说下去,“娘没事。” 看了看母亲,没说下去。 晖儿抿了抿嘴,“有点……”说完,便又解释,“娘,我不是不孝顺,我只是想跟爹娘还有姐姐一起!祖母也去的话,那安娘表姐也要去,还有一大堆伺候的人……还有!祖母的身子不好,到时候爹担心着,姐也要忙着照顾,娘……” “不高兴?”柳桥抚着儿子的头,笑问道。 “还没……”晖儿撇了撇嘴,将事情说了一遍,即使这般是不孝,可他还是有些不高兴。 柳桥收起思绪,笑道:“能出发了?” 这时,晖儿一边喊着母亲一边跑了进来,因为脑子里都是云氏要跟着他们一起出门的事情,并未察觉到母亲的不对劲。 “娘!” 知秋动了嘴唇,似乎想安抚,可是却不知该说什么。 柳桥抬手扶额头,“我不知道,知秋,我真的不知道。” “主子,或许郡主只是不喜欢尉迟世子。”知秋安抚道,“主子不是曾经说过尉迟世子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吗?” 可如今…… 若是如小时候那般的性子,她如果动情了,那不管面临什么障碍困难,她都不会退缩的! “他说对了。”柳桥继续道,“我并非毫无察觉,尤其是这段时间……可是我不愿意去承认更不愿意去面对罢了,我怕真的是我们害她连去追求幸福的勇气也没有。” “主子……” 这样的情会让人感慨万千,也会让人心生畏惧! 爱的再深又如何?爱的再刻骨铭心又如何?终究是半生的凄苦。 而他们却做了最坏的示范! 她没有经历过感情,她对感情的所有认知都是来自于身边的人,来自于他们,她的父母! 十年的少年分离,十年的聚少离多,七年的生死离别,便是她自己也怕了,而柳柳只是一个孩子。 “柳柳……”柳桥低声道,“小时候她不是这样的,三岁定八十,若不是真的被我们影响了,这孩子的性子不会这样的,那时候我担心她长大了性子会很糟糕,可是如今我真的希望她能活的恣意妄为一些……知秋,尉迟绝或许说对了,是我们害了柳柳……” 这未免说的太过了。 因为父母的经历让她不敢接受男子的倾情? “主子……”知秋沉吟会儿,“郡主并无这方面的迹象。” 柳桥是将人轰出去了,可是心却是平静不下来,脸色也渐渐苍白,“知秋,你说真的是我的错吗?” …… 尉迟世子很无良地决定拖他爹下水! “爹!找爹去!” 方才说这些的事情并未避着下人,这花灯会他若是不出现,她定然觉察到有问题的,没将他放在心上还好,若是觉得奇怪,一问之下,不就认定了他“冤枉”她娘了?! 可又气又心疼是一回事,如今这个烂摊子该如何收拾? 她那样子像是比他大的?! 什么比他大? 即使他不认为自己错了,可是那丫头一定不会愿意他去伤她母亲的心的!她宁愿自己遍体鳞伤也不愿意她的父母弟弟受一丝的伤害!她就是这般一个让人心疼更让人气的丫头! 尉迟绝被轰出了大门了,虽然没受什么皮肉伤,可还是损失惨重,“这下好了,那丫头一定会更加恨死我了……” “把他给我轰出去——” 尉迟绝并未强留,而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晚辈礼,“小侄冒犯了,但小侄还是希望伯母能够好好想想,柳柳是您最珍爱的女儿!” “把他跟我轰出去!” 外面的下人即可进来。 “来人——”柳桥勃然大怒,却不知是因为尉迟绝说破了她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情还是他大言不惭说要娶她女儿的话。 “伯母之所以动怒,便证明伯母并非毫无察觉。”尉迟绝没有闭嘴,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了,不说下去便是平白开罪了,“小侄的确无权干涉易家的家事,但是柳柳是我喜欢到人,我要娶她,我要给她幸福!” “够了!” 尉迟绝并未退让,“小侄知道伯母疼柳柳,这般多年也是极为愧疚,更是想尽一切的办法补偿她!伯母对小侄容忍至今也是因为她,可是伯母,她需要的或许不是你这般毫无保留地补偿,而是解开她的心结!” “够了!”柳桥喝道,“我们的家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置喙!别以为柳柳对你不忍,本宫便会有所顾忌!” “伯母。”尉迟绝神色严肃,“你与易叔之间的感情的确很让人感动,可是这般多的生死离别……” 柳桥扬手扫落了桌上的茶杯,脸色阴沉冰冷。 “所以小侄想,柳柳将我拒之千里之外,不是因为我母亲的死,更不是因为对我没感觉,而是因为……”尉迟绝缓了会儿,才道:“她害怕。” 柳桥沉默,只是目光却越发的冷,似乎已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初三拜年那日,我见到柳柳似乎哭过。”尉迟绝一字一字地坚定地道,“请问伯母,如今谁能让她伤心让她哭?” 柳桥眯起了眼睛。 尉迟绝并不意外她的动怒,“可伯母,柳柳真的只是没有对我动心吗?” “你付出了,我女儿就必须感动必须接受?!”柳桥冷笑。 尉迟绝继续道:“若不是这个问题,那便是柳柳天性冷情,是她铁石心肠。” “你想说什么?”柳桥问道,眼底弥漫了冷意。 “这般多年,小侄自认为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若是换做其他女子,早已经感动的非君不嫁,可是在柳柳这里,却是无动于衷,小侄曾经以为是因为小侄的母亲,是因为柳柳怀疑小侄居心不良,若是这般,小侄认了,可是如果柳柳真的是这样想,那小侄如何能纠缠她这般多年?易叔这些年是不在,伯母您也忙着政事,可只要柳柳想,伯母一样可以让我永远也不会再在她的面前出现,可是柳柳没有!即使她一直说我们之间不可能,一直提着我母亲的事情,可小侄却不觉得这真的是我们之间的问题!” 柳柳看着她,“说!” 尉迟绝自然知道自己这是在捅马蜂窝,可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若长公主是以柳柳母亲的身份跟小侄谈,那小侄便有些话想跟您说。” 柳桥闻言面色稍冷。 尉迟绝道:“不!父母爱女之心,比山重比天高!更何况长公主心中有愧。” “便不该死了?”柳桥反问。 “若是以长公主的身份,尉迟绝窥伺长公主之女的确该死,若是以母亲的身份……” 所以,他更加不能退缩,尤其是在长公主的面前! 不管是哪个结果,于他来说都是好事! 不是她愿意给他机会便是柳柳心里有他让她不得不有所顾忌! 尉迟绝手心冒汗,心底却有些雀跃,他们是在刁难他,甚至恨不得将他给灭了的阵势,可是若真的一点机会也不想给他,定然不会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击威慑他,尤其是眼前的长公主,以她如今的权柄,别说是他尉迟绝,便是整个尉迟家也可以随手摧毁! “臣?”柳桥却是淡淡一笑,也承认是故意给他施压,“你既然自称臣,便该知道君臣有别。” “长公主有话想跟臣说?” 这绝对不是他自己心虚,而是…… 这不是尉迟绝第一次见柳桥,只是却是第一次压力如此的大,比上次同时见这对夫妻时的压力更大。 015 是谁? “晖儿,你陪着你娘。 ”易之云压下了心头的钝痛,冷静地道,“爹去找你姐姐。” “爹……”晖儿从母亲的怀里抬起了头,年幼、一直被护在掌心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的一切,“你……你一定要将姐姐平平安安地找回来……” 稚嫩的嗓音带着呜咽。 他也想去找,可是不行! 他还要陪着娘! 娘需要他陪着! 姐姐,姐姐,我叫你姐姐了,以后我都叫你姐姐,我都听你的话,你不要有事! 柳桥没有看易之云一眼。 易之云吸了口气,“我一定会将柳柳平安找回来的!” 他不相信娘会故意害柳柳,可是柳柳不见了的确因她而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娘为何忽然间做出这般异常的举动? 异常? 从她坚持要求跟他们一同出去,便已经是异常了,而他却丝毫没有察觉。 或许察觉了,只是这般多年的苦难让他变的异常的贪心! 报应吗? 老天爷已经让他活下来了,已经让他可以一家团聚了,可他却还是这般的贪心,贪心的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 柳柳,爹错了! 你千万不要有事! …… 永安长公主在元宵灯会上遇刺,这对于管辖着京城治安的京兆府尹来说已经是一件极为糟糕的事件,可这事他还未理出线索,便又传来清宁郡主失踪了。 这明明是已经派人送回去了,怎么便又失踪了的? 即使这事是出在了易府,他要摆脱关系也不是做不到,可他不认为永安长公主会给他这个机会! 京兆府尹当即行动起来,不过当京城四门都被封锁了,京城戒严之后,他便是想做什么也没有地方插手。 唯一能够做的除了配合御林军统领的搜寻行动之外,便是到易府请罪。 柳桥没心情见人,除了给她带来女儿消息的,她谁也不想见。 如今她想杀人! 血液中沉寂许久的杀戮又一次汹涌澎湃。 而感觉的最清楚的便是身边的儿子,即使他年纪不大,可是孩子的心是最敏感的。 这时候的母亲让他觉得害怕。 “娘……”晖儿想说些什么,可是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一直紧紧地握着母亲的手,即便害怕的身子发颤也不肯放开。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柳桥身上的煞气便越发的明显。 “娘……” 晖儿扛不住了,“别这样……姐……姐姐不会有事的……娘……我……”嘴唇死死地抿着,没有说出害怕两个字。 他怎么可以这么没用? 娘都这样子了他还添乱! 易晖你真没用! 柳桥低头看着儿子,方才惊觉儿子脸色煞白着,眼底有着隐忍的害怕,她的心头随之一颤,“晖儿……” “娘……”声音已是颤抖。 柳桥几乎被愧疚淹没,蹲下身子将儿子紧紧地抱住,“别怕……别怕……晖儿别怕……娘不是故意的……娘……” “娘我不怕!不怕!”晖儿一字一字地保证,同时伸手拍着母亲的背安抚着,“娘你也不要怕,姐姐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的!爹一定会将姐姐平安找回来的!” 柳桥闭上了双眼。 柳柳…… 柳柳…… …… 易之云压着心里的愧疚与担忧冷静地找寻着女儿的踪迹。 娘跟柳柳之所以能够如此轻易地出的了易府那是因为易府的守卫因为遇刺一事而转移到了正院,还有便是守门的下人阻止不了娘,至于柳柳,更是如此。 也便是说,娘至少是清醒的! 她是故意引柳柳出去? 不! 若她有意害柳柳,不会将柳柳也赶走,她是自己想偷偷出去的! 可为什么? 在发生了行刺一事之后,还有什么事情是让她这般迫不及待地出去的? 易之云不信刺杀一事跟云氏有关系,便是她真的狠毒了柳桥,她也没有这个本事跟人勾结! 究竟为什么? 易之云怎么也想不通,可是却成功找到了女儿了,就在天边发白的黎明,他找到了一身是血的女儿。 “柳柳?!” “爹!爹——”柳柳几乎疯了一般冲到了父亲的面前,紧紧地攥住了他的手,“爹,你快救他!爹,你快救他!爹,他不能死,不可以死的,爹——” 看到女儿一身是血,易之云几乎心神欲裂,“你没事?没事?” “爹,你快救他!”柳柳凄厉地哭着哀求,“他不能死的,爹……” “有没有受伤?”易之云上下查看着她,“血不是你的?你让爹救谁?” “尉迟绝——” 女儿安然无恙,易之云的心终于安了下来,可是女儿此刻的情绪却让他又不得不悬起了心。 柳柳将他拉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堆放着杂物的角落,找到了已经不省人事的尉迟绝。 “爹,你快救他!快救救他!” …… 易府 尉迟绝被直接送回了易府,一是离易府近,二是柳柳的情绪不稳定,再离不开尉迟绝的情况之下,易之云唯有将她带回易府方才放心,三自然是为了柳桥。 “太医,情况如何?”柳桥抱着浑身僵硬的女儿,看向走出来的太医,问道。 太医道:“尉迟世子的伤倒没有伤到了要害,不过却是在胸口,而且离心脉不远,又失血过多,现在整个人都昏迷了,下官已经尽力护住他的心脉,也用参片保住他的元气,只是能不能熬不过,便要看他自己了。” “不!他不能死!不可以死的!”柳柳激动喝道。 柳桥摁住了要冲出去的女儿,“没事的,柳柳,娘保证他不会有事!娘保证!” “娘,他不能死的!娘,他不能死,不能死——”柳柳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死死地抓着母亲,歇斯底里的哀求着,“娘,他不能死的……” 他不能死! 不能死! 尉迟绝不能死的! “好!娘答应你!娘答应你!”柳桥抱紧了女儿,抬头看向那太医,“不惜一切代价将人救活!” 太医惧于她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接了下来,“下官会竭尽全力保住尉迟世子。” “不是竭尽全力,而是一定!” “……是,下官一定保住尉迟世子的性命。” 柳桥护着女儿,“听到没有?柳柳,尉迟绝不会有事的,听到了吗?别怕,柳柳别怕,有娘在这里。” 柳柳仍是浑身颤抖,仍是精神不稳得低喃着,“他不能死,尉迟绝不能死……” 柳桥心痛难当。 “阿桥,你先陪柳柳回去。”易之云道。 柳桥抬头,目光却是让他心痛不已。 易之云忍着痛继续道:“至少换身衣裳。” 柳桥盯着他,眼底爆发了汹涌戾气。 “阿桥!”易之云加重了语气。 柳桥的脸色一瞬间达到了极度的可怕,不过也是会儿,便低头慈爱温和地安抚女儿,“柳柳,娘先陪你回院子好不好?我们回去换身衣裳。” “不——”柳柳惊恐地挣扎。 柳桥一狠心,喝道:“太医!” 看着几乎疯狂的柳柳,以及柳桥的话,太医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取了银针上前,快准狠地扎了几针。 柳柳随之昏睡了过去。 柳桥抱着女儿,手却开始颤抖,因为极度的愤怒也因为恐惧。 如易之云的但有一般,她也怕女儿这般失控的情绪不仅仅是因为尉迟绝的受伤。 易之云上前,“我来。” 柳桥却是怒极地推开了他,眼眸猩红,“别碰她!” “阿桥……” “知秋!”柳桥没有看他一眼,唤了知秋上前,将女儿抱起便离开。 易之云呆在了原地,脸色煞白煞白。 “爹……”一旁一直被忽视的晖儿上前,牵住了他的手,“爹……你……你别怕……娘……娘不是故意的……她也担心姐姐……没事的……等姐姐好了……娘就会好的……” 易之云低头看着儿子,挤出了一抹勉强的笑,“爹知道,没事,晖儿别担心爹,爹要在这里看着,晖儿去帮爹照顾娘跟姐姐好不好?” “嗯!”晖儿点头,“我这就去!” “乖!”易之云抚着儿子的头,道。 晖儿看着一眼床榻要死不活的“讨厌鬼”,抿了抿唇,继续道:“爹,你一定要找到凶手!” 他不喜欢这个讨厌鬼,现在也不喜欢,可是他是为了保护姐姐才这样的! 要没有他,现在就是姐姐这个样子了…… 晖儿一想到这个便浑身发冷,“爹,一定要将坏人找出来,一定要!” 不将坏人找出来,以后姐姐还是会有危险的! “爹一定会的。” …… 尉迟扬接到了消息赶到易府,见到了躺在床上离死不远的儿子,顿时像是老了好几岁一般。 “怎么回事?” 他不想质问谁,可是现在躺在这里的人是他的儿子,他已经让他自幼没了娘,如今连保护他都做不到! “易之云,绝儿为什么会这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刺杀一事不是已经平息了吗?绝儿怎么会成了这样子!” 易之云没有阻止他的动手,只是他也无法给出答复,唯一知道怎么回事的柳柳一直都只是重复着尉迟绝不能死的话,他也做不到在这时候问她怎么回事,还有…… 娘呢? 尉迟扬毕竟不是小伙子了,半生沧桑让他很快便平静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昨夜你们不是都平安回府了吗?难道刺客闯进了府中?” 易之云摇头,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我找到柳柳的时候,绝儿已经是这样子了,柳柳的情绪很激动,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没来得及问,不过他应该是为了保护柳柳才这样的。” 尉迟扬盯着他好半晌,方才一字一字地道:“大夫怎么说?!” “太医说……”易之云顿了顿,方才将太医的诊断说出,便是用处不大,还是道:“阿桥已经下令一定要太医将孩子救活,你……” 他想说你放心,可是这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尉迟扬转身便砸了一旁的一张桌子,脸色狰狞的可怕,“易之云,我们一家子都欠你们的吗?!” “对不起。”易之云说道,也只能这般说。 尉迟扬一句话也接不下去,他能说什么?说再说的话,再多的责备与愤怒也改变不了如今的状况!更何况,一切不是他儿子自找的吗?!“昨天那傻小子说错了话,被长公主给赶走了,然后哀哀凄凄地找我让我想法子帮他收拾烂摊子,我没同意,还训了他一顿,让他自己想法子,他只好自己想法子,可想了大半个晚上都没想出来,这时候外面传来了元宵灯会出事了,他就着急地跑出去,我当时也没放心就赶着出去了,没找到你们,不过却得知了你们已经平安回去了,这傻小子却还是不放心,说一定要去亲眼看着你们没事才安心,我也随他去了,可……可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明明是去刷好感,挽回之前莽撞的损失的,现在怎么成了这样子? “对不起。”易之云道,“还有,谢谢,如果没有绝儿,我不敢相信柳柳会遭遇什么。” 尉迟绝苦笑,“别谢我,我宁愿当时拦着他!” 易之云没有回应这话。 尉迟绝抬手抹了把脸,“柳柳现在如何了?” “情绪很不稳定。”易之云道,“阿桥让太医将她弄晕,现在在休息。” “什么时候能醒?”尉迟绝道。 易之云道:“阿扬,柳柳的状况很不好。” “你心疼你女儿,倒是不心疼你娘了?”尉迟扬不是想攻击谁,可心口的火还是涌上来了。 易之云面色一青。 尉迟绝压了火气,“老大,我知道不该逼孩子,可是这件事迟一刻弄明白,那下手之人便多一个机会逃离!这样不仅仅云姨会出事,对你们一家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易之云自然明白,沉默了半晌,“你先在这里看着绝儿,我去看看。” “好。” …… “长公主放心,郡主除了情绪不稳之外,没有任何的外伤。”知秋帮柳柳换上了赶紧的衣裳,同时做了详细的检查。 柳桥听到这话的时候几乎全身乏力,仿佛被一下子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一般,“真的?” “奴婢肯定!”知秋道,“长公主放心。” 柳桥重重地呼了一口气,眼眶也渗出了泪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娘……”晖儿忙拍着母亲的手,“姐姐没事了,娘你该高兴才对。” “娘是高兴!娘是高兴!”柳桥越说便越是哭。 晖儿踮起了脚跟给母亲抹眼泪,“那别哭,姐姐看了会难过的。” “好!好!” 晖儿这才笑了,“娘,姐姐没事了,不如你去休息一下,我在这里陪着姐姐就行,娘的眼睛都肿了……” “娘也陪着你姐姐。” “可是……” “我们一起陪着。” 晖儿想了会儿,点头,“好。” 易之云走了进来。 “爷。”知秋见礼。 柳桥僵了身子。 易之云走到了床边看着女儿,半晌,方才转身看向柳桥,“柳柳有没有……” “你想她有什么?”柳桥开口,却是尖锐。 易之云苦笑,“阿桥……” “娘……”晖儿不想父母吵架。 柳桥别开了脸。 易之云心头闷痛闷痛,只好将目光转向知秋,“郡主可还好?” 知秋道:“爷放心,郡主只是惊惧过度,并未受到任何伤害。” 易之云脸色方才好了些,转身坐在了床边,看着女儿许久,方才问道:“她什么时候能醒?” “她醒了你想做什么?”柳桥起身,“救你母亲吗?” 易之云看向脸色冰冷狰狞的妻子,“阿桥,早一日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方才能够早一日……” “早一日如何?找到云氏吗?”柳桥的情绪也有些失控,“然后让她继续害我们?!” 易之云握紧了拳头,“我知道你担心柳柳,这件事我们以后再……” “易之云。”柳桥打断了他的话,“在你的心里,我们母女究竟算什么?这般多年,我究竟欠了你母亲什么?我究竟对你母亲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为什么就是不让我好过?!我究竟欠了她什么?!” “阿桥!”易之云站起了身,“非要在孩子面前说这些吗?” 柳桥面色一僵,让原本便难看的脸色更是难看的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我会查清楚这件事!”易之云一字一字地道,“我会查清楚的。” 柳桥转过了身,背脊颤抖着,或许,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 “她是我娘。”易之云道,“我不否认我担心,可是,你们也是我的家人,是我挚爱之人,我也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们,即使这个人是我的母亲。” 柳桥没有回应。 “可是阿桥,再查清楚事情之前,别逼我好吗?”易之云道。 “爹……娘……”晖儿很不安。 易之云看向儿子,安抚地笑了笑,“晖儿怪,在这里陪着娘跟姐姐,爹还有事。” 晖儿抿了抿唇,重重点头,“好。” 易之云抬头深深地看了眼妻子,方才起步走了出去,他不信娘会做出伤害柳柳的事情,可这该死的到底怎么回事?! “娘……” 柳桥身子踉跄了一下,跌倒在地。 “娘!”晖儿一惊。 柳桥瘫坐在地上,脸色亦是一点一点地苍白,眼中的痛楚也一点一点地加深。 “娘……”晖儿有些不知所措,“娘你别怕,姐姐不会有事的……” 娘是认为是祖母害的姐姐吗? 可为什么? 祖母为什么要害姐姐? 还有祖母呢? 害了姐姐逃了? “长公主……”知秋也蹲下身子搀扶主子。 柳桥看了眼儿子,又看向知秋,“我错了吗?” “长公主只是担心则乱……” “担心则乱?”柳桥笑了,却是极为的自嘲,极为的苦涩,“不,知秋,不是担心,不仅仅是担心……我……” 恨他! 这两个字没有说出来。 顾及着儿子在场。 更是因为怕说出来了,便再也受不住这份恨意。 就在前不久,她方才告诉自己,便是为了女儿,为了儿子,为了这一双儿女将来的幸福人生,她也得好好跟他过下去。 她可以做到的! 可是现在…… 她该怎么做? 怎么做? “知秋……” “奴婢在。” 柳桥撑起了身子,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女儿的床边,许久许久方才接下了话,“去让太医来……将柳柳叫醒……” “长公主,不急于这一时……” 柳桥合了合眼,“去吧。” “娘……”晖儿现在是一头乱。 柳桥抚摸着儿子的头,笑道:“没事,娘没事,娘不会有事的。” 知秋领命而去。 太医来了,施针用药,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柳柳便幽幽转醒了。 “姐?”晖儿趴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叫着。 柳桥紧紧地盯着女儿,“柳柳……” 柳柳睁着眼睛,愣怔了好半晌,方才渐渐清醒,情绪也渐渐失控,“尉迟绝!尉迟绝——”挣扎地起身。 “柳柳,他没事!”柳桥握住了女儿的肩膀,“他没事,没事的,柳柳!” “没事?没事……”柳柳呢喃着,三魂不见了七魄似的,“娘……娘!”好半晌,方才缓过来,死死地抓着母亲的手,“他真的没事?真的没事?” “没事。”柳桥安抚道,“娘保证他一定会没事!”就算为了她的女儿,尉迟绝也不能有事! “没事……没事……”柳柳哭了,哭的仍是有些歇斯底里,可是却比方才好了许多。 柳桥也没有阻止,任由着她哭。 “娘……娘……好多血……我怎么也止不住……好多血……他不能说话了……他不能跟我说话了……我让他不许闭上眼睛,可他还是闭上了,他还说死在我怀里……他也瞑目了……娘,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 “不会死的!” “好多好多的血……我怎么也止不住……” “没事!娘在这里!” “娘——娘——他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会出现的?为什么?我不想让他救的,我不想的!我不想让他有事!娘,我都这样讨厌他了,为什么他还要这样救我?还要这样不要命地救我!?娘,为什么?” 柳桥抱着女儿,无法给她答案。 因为爱吗? 可是,如今的她有资格说出这个理由吗? “娘,他不能死的!不能死的!我都已经发誓不会喜欢他不会嫁给他的,他死了我怎么办?我就要内疚一辈子就要记着他一辈子了!娘,他怎么可以这般的卑鄙!我不想记着他一辈子,我不想!我都发誓再也不想他了!” “傻丫头!真的傻丫头!”柳桥心痛的同时更恨自己,她究竟对女儿做了什么? 柳柳继续哭着,撕心裂肺地哭着,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般不要命地救她!更恨他一下子变击毁了她好不容易捡起来的堡垒。 她可以忘了他好好地过日子的,好好地让爹娘安心放心的! 尉迟绝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 柳柳找到了,但是封锁京城的命令并未阻止,搜寻的工作也并未结束。 而这般大的事情自然瞒不住皇宫中的承平帝,除了第一时间下旨支持柳桥的封锁计划外,也因为元宵灯会上居然有人行刺长公主而在早朝上勃然大怒。 想永安长公主死的人不少,可是在此时这般敏感的情况之下下手,不免多了其他的揣测。 嫡皇孙忽然间冒出来,说是没有永安长公主的手笔,谁信?这般多年来,若不是有人刻意维护,一个被逐出皇室的罪人之子,如何能够长成这般? 即使说不上是多么的惊艳之才,但是一个皇子皇孙该有的,他一样不缺,甚至只要再命名师悉心教导,皇太孙之位他绝对担当的起! 在那般混乱的情况之下,除了永安长公主,谁有这个心思去注意这般一个没有丝毫价值的孩子? 若说这些年永安长公主执政得罪了不少人,这件事,更是彻底地触犯了许多人的根本利益! 尤其是皇室宗族。 ……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次事件是因立皇太孙一事而起的,便是柳桥也是这般认为。 至于云氏,不过是被那些想将她置之死地的人所利用,更甚者是勾结。 只是,当柳柳情绪稳定下来,说出了事情的经过,夫妻二人却不得不有其他的猜测。 “祖母回来之后便大发脾气,赶了所有人出去,我不放心便留下了,后来,祖母从卧室出来了,见了我还在很生气,不过也没再赶我,只是说她饿了,让我去给她找些吃的,当时我便看出了祖母是在故意支开我,便假意听了她的话。 就在我离开之后没多久,祖母也便出了屋子,然后直接往院子外边走去,一路往后院的后门走去,还刻意避开了路上的下人,我不知道祖母到底怎么了,便也一直偷偷跟着,后来,祖母到了后门,勒令守门的下人将后门打开,还警告说若是敢将她出去的事情告诉娘跟爹,便打死她。 当时的祖母丝毫没有糊涂的迹象,很清醒……我本来想让人告诉爹娘的,可又担心……” 担心什么,柳柳没有说下去,抿了抿唇继续往下说,“我偷偷地跟着祖母出去,一路跟过去之后,发现祖母是往街市走去,我以为祖母是担心爹,便想上前劝她,可是……可祖母却走入了一条胡同……我只好继续跟着过去,然后便见到了祖母在胡同里面见到了一个人……” 话顿住了,看向易之云。 “那人是谁?”易之云看着女儿,手悄然握紧。 柳柳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母亲,方才开口,“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是……他……他跟爹长得很像……” 易之云面色顿时阴沉。 柳桥也冷下了眼瞳。 “爹……”柳柳犹豫道,“那人是个老人,年纪很大了,估计有七十好几了吧……爹……他是祖父吗?” “你们没有祖父!”易之云沉声喝道,手边的茶杯也随之扫落,茶水撒了一地。 晖儿吓了一跳。 柳柳是知晓一些内情的,“对不起,爹……” “说什么傻话。”易之云收起了怒意,慈爱道:“你没有错,道什么歉?” “嗯。”柳柳抿唇笑了笑,随后继续道,“祖母见了那人便呆了了许久许久,然后便很激动,像是发了疯似得冲到那人面前厮打他,那人年纪虽然大,但也没被祖母打伤,不过也没还手,像是心甘情愿地被祖母打似得。 祖母与他纠缠了许久,后来祖母的身子撑不住了,我一时情急便冲了出去,而这时候便又冒出来了几个人……那人这时候也变了一副模样,他说……” 话又顿住,柳柳看向母亲。 柳桥冷声道:“说什么了?” “他说……”柳柳犹豫会儿,才说了出来,“今晚上总算没白来……” 柳桥周身的气压顿时冷了许多。 易之云心中更是苦涩,便是证明了不是娘与人勾结害柳柳,可也还是跟他脱不了干系。 易晟,都已经消失了这般多年了,为什么还会出现?! 他以为他已经死了! “祖母似乎明白了那人的目的……更加激动了……我一边安抚祖母一边寻机逃离,只是没找到法子,他们将我跟祖母绑走,本来是想直接将我们带出城去的,可是因为城门突然关了,京城也戒严了,他们便将我们带走到了一处房子关了起来。”柳柳继续道,“祖母筋疲力尽,没有再情绪失控,可是脸色很难看,身子怕是不好,我又着急又担心,可怎么也找不到机会逃走……”话说到了这里,声音转为了低迷,“后来……尉迟绝来了……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的……他带着我走……当时祖母已经晕过去了,我坚持要带着祖母一起走,尉迟绝本来不同意的……他说等救了我出去之后再带人来救祖母……可我不同意……祖母不走我便不走……尉迟绝拧不过我,只要背着祖母离开……可就是这样惊动了人…… 尉迟绝没法子,只好将祖母放下强行带着我走……可是还是被追上了……他跟那些人动了手……好几个人围攻他……他叫我走……我不同意……他护着我……跟那些人打……打了好久好久……后来……终于摆脱了他们了……他带我逃……为了躲避后来追上的人……我们躲到了一个巷子的杂物堆里……血……我双手都是血……他受伤了……我想去找人来救他,可是他不让我找,还捂住了我的嘴不让我说话……他在我耳边说那些人还没走,我不能出去……我不能惊动他们……他说……他会保护我的……他说,我为他哭了,是不是担心他?他说我也是喜欢他的……他说,这一次他救了我,我只能以身相许了……他说……死在我怀里……他会瞑目的……娘……娘……” 他为什么可以这样做? 她都这样对他了! 他为什么还可以为了她不要命? 她易柳哪里值得他这般? 柳桥抱住了情绪再次失控的女儿,抚着她的背安抚着,“没事,娘在这里,没事的。” “他真的不会死的,对吗?”柳柳问道,已然是流泪满面。 柳桥点头,“不会的!娘不会让他死的!” “姐……”一旁听的心惊胆战的晖儿这时候也吸了吸鼻子,“你放心,他不会死的,他那般讨厌的人,那阎王爷也讨厌的,哪里会收他!” “呜……呜……”柳柳埋在母亲的怀中,恣意地释放心中的恐惧。 她没她所想的坚强。 没有的! 她真的很怕很怕! 他要是死了,她怎么办? 柳桥没有让女儿不要哭,只是抚着她的背,任由她恣意地哭着,她要做的只是陪伴,只是守护。 “姐……”晖儿也眼睛红红的,上前伸手抱住了姐姐,他决定了以后都不讨厌那尉迟绝了,要是没有他,他就没了姐姐了! 易之云僵在了一旁,仿佛像是个局外人。 他也想上前安抚女儿,可是,妻子的目光让他怎么也无法靠近。 作为这个家里最该守护家人的人,却一直给家人带来伤害。 “爹……”似乎父女同心一般,柳柳从母亲的怀里抬起头,看向了被隔绝在外的父亲。 易之云哪里不知道女儿的心思,便是知道,所以才更加的心疼更加的愧疚。 “爹,这事跟你没关系的……”柳柳吸了吸鼻子,“娘,不关爹的事……是有人故意设局……祖母……祖母病着,难免会上当的……” “娘知道。”柳桥取了手帕给女儿擦脸,“这事娘跟你爹会处理,你好好休息便成。” “祖母会平安回来吗?” “他们既然既然掳走你们便是想要用你们来要挟我跟你爹,你祖母暂时不会有危险的。”柳桥道,“别担心。” “嗯。”柳柳点头,“我……我想去看看他……” “好。”柳桥没有阻止。 柳柳继续道:“我想留在客房照顾他……娘,他是因为我才伤成这样的……我不能不照顾他……” “好。”柳桥笑道,“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只要你开心就成。” “娘……”柳柳似乎听出了一些言外之意,“我……” “不用着急着做决定。”柳桥抬手给女儿抚了抚鬓发,“慢慢想,跟着自己的心走,不过要记住,娘永远在你身边。” “嗯。”柳柳点头,眼眶又一次湿润,只是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感动。 易之云也上前,“听你娘的话,慢慢来,不管你做什么决定,爹跟娘都会在你身边。” “嗯。” “还有我!”晖儿也道,“姐,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嗯!”柳柳笑道。 “去吧。”柳桥笑道,“晖儿,陪你姐姐一起去。” “好!”晖儿点头应道,他当然要陪着姐姐了! 柳柳看了看父母,“娘……” “去吧。”柳桥笑道,“还怕你娘我把你爹给吃了不成?” 柳柳有些别扭。 “去吧。”易之云也笑道。 柳柳这才牵着弟弟离开。 待孩子走了之后,柳桥的笑容便消失了,看向易之云的眼神里没有责备,却也没有温度,“易晟不可能一个人回来。” “有人利用他。”易之云压下了心中的钝痛,肃然道。 柳桥道:“会是谁?” “知道我与易晟关系的人不少。”易之云道,“一时间……” “若是冲着我来的,便不会现在才将易晟挖出来。”柳桥道,“至少不是朝中的人!” “你是指……” “谁知道你娘一直以来对易晟念念不忘?”柳桥冷笑,“又有谁这般肯定易晟的出现一定可以让你娘入套?” 易之云看着她,“你是说……” “她认定了怀的是你的孩子不是吗?”柳桥继续道,“既然如此,又岂会这般轻易地放过我这个让她的孩子没了父亲的人?” “我跟云柔没有任何的关系!”易之云道,“那个孩子不是我的!” “当日在军营我便让知春与知夏追查云柔的下落,至今为止一直没有线索。”柳桥继续道,神色无动于衷,“如今怕是他们自己找上门来了!” 易之云吸了口气,“也好,彻底解决了这件事!” “我不会放过她!”柳桥一字一字地道,“这一次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我都不会放过她!这个女人不死,我的孩子便永无安宁之日!” “好。”易之云道。 “好?”柳桥讥笑,“我还没说用什么方法了。” “阿桥,你可以不信我跟云柔真的没什么,可是,孩子我也爱我也疼。”易之云道。 柳桥道:“即使我利用你母亲?” 易之云一怔。 “你可以不同意,但是改变不了我的主意!”柳桥说完,便转身离开。 易之云伸手拉住了她,“我想保护我的家人,我所有的家人!” “我只想保护我的一双儿女!”柳桥道,随后甩开了他的手,继续离开。 她不会退让,即便让他们彻底地走到绝境,她也不会退让! 没有人可以伤害她的孩子! 没有人! …… 柳柳站在房外冷静了许久,直到自己可以冷静地面对他如今的样子,方才进去。 可是当她看到了尉迟绝毫无血色的脸时,还是颤了身子,甚至踉跄了脚步。 眼泪也随之模糊了眼睛。 “这小子要是知道你现在这样子,一定既心疼又高兴。”尉迟扬开口道。 柳柳咬了咬牙,看向一旁的尉迟扬,“尉迟叔叔……” “好长时间没听你这般叫过我了。”尉迟扬笑道,“当时你还只是一个小丫头,刁钻任性的让你爹娘头疼。” “对不起……尉迟叔叔……” “没什么对不对的起的。”尉迟扬道,“一切都是这小子心甘情愿,不过这一刀倒也真的白挨。” “尉迟叔叔……” “柳柳。”尉迟扬打断了她的话,“尉迟叔叔知道你有很多的顾虑,但是叔叔可以保证,我儿子对你绝对一片真心,你错过了他,是你的损失。” “我……” “好了。”尉迟扬起身,“你来了,那我这个老头子就可以走了,既然是为你受的伤,你便好生照顾着,我这个当爹的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尉迟叔叔……” “怎么?不愿意?”尉迟扬笑道。 柳柳抿了抿唇,“我会照顾他!” “好。”尉迟扬笑道,看着她好半晌,缓缓道:“你这性子倒有几分像你娘。” 柳柳一愣。 “都是这般的拧,认准了便一直往里面钻,即使是牛角尖也一样。”尉迟扬笑道,“走了,绝儿就摆脱侄女了。”说完,便挥挥手,真的走了,仿佛床上躺着的儿子不是他生的一般。 柳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许久,方才转过身看向尉迟扬,又是久久不语。 “姐……”一直抿着唇不说话的晖儿开口了,欲言又止的。 柳柳低头,“嗯?” “你……你真的喜欢他吗?”晖儿问道。 柳柳一怔。 晖儿也不知道这算是什么答案,不过……展颜一笑,道:“我之前是讨厌他,不过现在我决定不讨厌他了,如果姐你真的喜欢他,那就喜欢吧,只要姐高兴就好!” 柳柳没回答,只是抬手摸摸他的头,也笑了。 最终章(上) 尉迟扬将儿子交给了柳柳之后,便直接去找了易之云,柳柳既然醒了,那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也定然清楚了,方才他没问是不想为难孩子,如今自然是要去找易之云问清楚。 易之云已经根据柳柳的线索去找了京兆尹赶去过去,不过找到了那宅子,里面已经人去楼空了,线索断了,不过城门封闭了,人也定然还在京城! 尉迟扬找到他的时候,他的脸色极为的不好。 “没有线索?” “没有。”易之云回道。 尉迟扬继续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易之云整了整神色,方才冷静地将事情讲述了一遍,自然避免不了云柔的事情。 尉迟扬对易晟的事情自然是清楚,可云柔一事……“也便是说这般多年你都给她在一起?” 永安长公主驸马失踪这般多年的经历并未对外说过,便是有人问过,也只是说重伤养伤,之后便潜伏于苗族中以待时机为皇上寻找解药。 易之云沉默。 “也难怪嫂子会这般生气。”尉迟扬叹了口气,随后见易之云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也不再戳他的伤口,转为正色道:“只是单凭一个云柔可以闹出这般大的阵仗吗?” 要找到易晟,再将他无声无息地带来京城,设下了这个局,单凭云柔是肯定做不到的! “还是长公主当年并未完全清除她的势力?” “有这个可能。”易之云道,“不过以当年云崖所交代的势力来看,便是他们还有隐藏的也不会太多,绝对引不起昨晚上的动乱!” 尉迟扬沉吟会儿,“先不论是谁做的,可以昨晚的情况来看,下手之人必定实现有所准备,也便是说……” “他们事先知道我们会出府!”易之云声音阴沉了下来,也便是说他们身边有细作!他们一家人的行踪泄露……从决定去花灯会到昨晚没有多少的时间,能够做出这般刺杀安排的,必定花费了一番时间跟功夫,这细作一定就在他们身边,甚至可能是……不!不会的!便是母亲再恨再糊涂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可是……母亲的异常举动…… “跟伯母有关?”尉迟扬问道。 易之云没有回答,双拳死死地握着。 “伯母应当不至于与外人勾结。”尉迟扬有些不忍,“不过从这件事来看,伯母的病似乎也没有这般严重,还有……”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但是易之云明白,以后阿桥跟娘的关系只会更糟! “有些事情你或者还无法接受。”尉迟扬犹豫了会儿还是道,“长公主这些年变了许多,当年她下令屠城的时候是丝毫没有手软过,老大,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你们……” “我知道。”易之云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我知道!” 尉迟扬见他这般模样,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不管如何,这件事越不过长公主去,老大还是先回去跟她好好商量商量,伯母……对方抓走伯母定然是另有目的的,暂时来说伯母不会有危险。” 易之云面色有些青白,“我知道了。” …… 晖儿一直守在姐姐身边,直到出去给姐姐弄吃的时候问了一下娘在哪里,这才得知娘居然出门去了,虽然是进宫,而且也从知冬的口中得知了承平帝派了好多人来护送她进宫,还是忍不住担心,忍不住要去找娘。 “知冬姨,你让开,我要去找娘!”现在外边有那般多人想害娘,娘怎么可以出去?“知冬姨……” “少爷,长公主不会有事的,你还是在家里陪着郡主吧。”知冬哪里能让他出去? “可是……” “怎么回事?”易之云回来便见到儿子着急万分的样子,“晖儿,又出什么事情了吗?你娘呢?” “爹!”晖儿见到了父亲就跟见到了救星一般,“娘进宫了,你快去保护娘啊!” 易之云面色一变,“你娘进宫……” “爷不必担心。”知冬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忙道:“是皇上派人来召长公主进宫的,还派来了御前侍卫来保护长公主以策安全。” 易之云的脸色并未因此而好转多少,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妻子不会有事,“晖儿放心,爹这便去找你娘。” “晖儿也要去!” “不行!”易之云拒绝,“爹去保护你娘,你在家里陪着你姐姐。” “可是……” “晖儿,你姐姐现在需要人陪着。”易之云看着儿子,自然也是因为外边危险,他不能让儿子出去。 晖儿挣扎了会儿,“好,但是爹你跟娘一定要平安无事!” “放心。”易之云抚着儿子的头,“爹不会让你娘有事的,绝对不会!”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到他的家人!绝对不会! …… 寒风中的太庙庄严肃穆。 “姑婆。” 一个年轻的男子便走了过来,恭敬行礼,相貌俊秀,而且隐隐可以看出当年秦钊的影子,此人不是别人,便是秦钊的嫡子,如今让朝堂吵的不可开交的皇孙秦阙。 “嗯。”柳桥颔首,面色沉静无波,下了软轿,便问道:“皇兄在里面?” “是。”秦阙点头。 柳桥颔首,便起步往前走去。 “姑婆。”秦阙却忽然转身,说道。 柳桥转过身 柳桥转过身,“何事?” “我……”秦阙开了口,可却不知如何说下去。 柳桥凝视着他。 秦阙握紧了拳头,“姑婆,当年父王一事……秦阙知道与姑婆……” “你不必如此。”柳桥却是打断了他的话,“你皇祖父虽然昏迷了多年,如今身子也不怎么样,但是也还没有糊涂,也不会糊涂!” “姑婆……” “至于本宫。”柳桥笑了,却是有些凉薄,“更不会把自己的儿子推下火坑。” 秦阙一愣。 “怎么?不信本宫?”柳桥继续笑道,“皇孙殿下,这锦绣江山并没有你们所想的那般的好,看看你皇祖父便知道了。”说完,转身继续往前。 “不管如何!”秦阙沉声道,“这般多年姑婆的看顾之恩,秦阙此生不忘!” 柳桥并未回头,亦并未停下脚步。 这世上最信不过的便是帝王的承诺。 既是他现在还不是。 太庙的高门缓缓打开,柳桥走了进去,里面的暖意驱散了身体上的寒意,却始终入不了心。 承平帝站在大周历代皇帝的牌位前,身体挺直,仿佛仍是大周屹立不倒的脊梁。 “皇兄。”柳桥顿住了脚步,唤道。 承平帝转身,有些青白的脸庞此刻凛然一片,不过话却是温和,“来了。” “嗯。”柳桥应道。 “给父皇上柱香吧。” “有这个必要吗?”柳桥却道。 承平帝一愣。 “皇兄有事吩咐便是。”柳桥继续道,“无需如此。” 承平帝看着她,半晌之后叹息道,“永安,你是父皇的女儿。” “所以今日我还站在这里。”柳桥道。 承平帝苦笑,“还怨父皇母后?” “不。”柳桥道,“没有他们,便不会有今日的我,我没有资格怨恨。” “那……” “皇兄,到了这般时候,有什么事情便直说吧。”柳桥继续道,“能够办的,我会去办。” “你可以做到。” “皇兄请说。”柳桥道。 承平帝一字一字,目光凛然,“大周不能毁在朕的手里!我要你重掌政权,将所有威胁到大周江山的人事抹杀干净!” 柳桥看着他,“好。” “阿桥……”见她答应的如此爽快,承平帝倒是有些愧疚,“皇兄……” “皇兄不必说什么。”柳桥打断了他的话,“这本也是我想要的。” 承平帝一愣。 “权力有时候的确是一个好东西。”柳桥笑道,却是凉薄,“不但可以保护好自己,更能保护好想要保护的人!” “那便拿着,好好用之。”承平帝也笑了。 柳桥笑道:“皇兄便不怕最后威胁到这大周江山的人会是我?” “你舍得让晖儿受这份苦?”承平帝反问。 柳桥笑了出声,笑的让人心中悲凉,“是啊,我怎么会舍得?怎么会舍得?”可是,若唯有如此才可以保护好她的孩子,便是万劫不复她也在所不惜! “阿桥……” “天寒地冻,皇兄还是早些回乾元殿吧。”柳桥没等他说完便转身,“其他的事情,永安会处理!” …… 易之云赶到了皇宫,可是却并未如愿地接到柳桥,甚至想见她一面都做不到,次日,承平帝下诏,龙体不适,命永安长公主继续临朝监国,而永安长公主在监国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彻查元宵刺杀一事。 经查,当日刺客乃北延细作,这个结果并不在意料之外,只是这件事却还牵扯上了其他人。 皇室宗亲。 当日制造元宵骚乱的人,便有皇室宗亲的影子,甚至北延细作能够在京城如此行事,也有皇室宗亲在背后支持。 而目的,只有一个。 杀永安长公主,阻止秦阙上位! 京城,再次血色弥漫。 北延细作自然是死罪,而那些牵扯进来的皇室宗亲、朝中大臣,更是万死之罪!皇家可以容忍争权夺利,但是绝对不会纵容私通外敌,便是血统再尊贵也只有死路一条!凡牵扯进来的人,一个也没有活着走出天牢的,作为皇室宗亲得到的唯一特殊待遇便是不用送上菜市口问斩,不过菜市口也没闲着,成了一个个昨日高官的魂归之地。 雷霆手段,宁可杀错十个也不放过一个的命令,又让人看到了当年那下令屠城的冷血女子。 只是,这般雷厉风行,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永安长公主。 在这样的腥风血雨之下,云氏还失踪一事被淹没的彻彻底底,易之云并未放弃寻找母亲的踪迹,虽然他远离京城多年,但毕竟顶着一个永安长公主驸马的名头,还有尉迟扬这个朋友帮忙,到不是什么也做不了,可始终没有云氏的线索,甚至感觉似乎有人在阻止他查找下去。 没有证据,可便是尉迟扬也这般认为。 “老大,你还是去找长公主谈谈吧。”尉迟扬隐晦地道,说完还是补充道:“或许长公主有更好的办法。” 便是如此,易之云还是明白他的意思,“她不会的。”她怎么会阻止他救娘?怎么会? 尉迟扬不想打击他,可是……“你不在的这些年,嫂子变了很多,当年她下令屠城的时候连眼睛也没眨过,如 没眨过,如今,血染菜市口,也未曾手软。” “够了!”易之云动怒。 尉迟扬沉吟会儿,“总之老大还是好好跟她谈谈吧。” 易之云起身拂袖而去。 他不信阿桥会这般做! 不信! 可是…… 易之云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明明是那般的熟悉,可是,却再也没有当年的温馨温暖,有的只是冰冷,还有…… 怀疑。 “砰!” 易之云一拳打在了桌子上,眼瞳泛红。 他怎么可以怀疑她? 他怎么可以这般想她? 他怎么可以?! 在那般伤害了她之后,在亏欠了她那般多之后,居然还这般的怀疑她!?易之云,你怎么可以这般的狼心狗肺?! 既是她真的在阻止,也必定是有原因的! 这般多年,她承受了多少,你难道不知道吗? 便是她真的做了,也必定是有原因的! 怎么可以这般怀疑她,诋毁她?! 你拿什么去爱她?你有什么资格说弥补她?你连对她最起码的信任都不能做到! “该死——” 最该死的人,从来都只有自己! …… 柳柳一直守在尉迟绝身边,几乎寸步不离,所有的心思都在那仍旧是昏迷不醒的人身上,便是连自己都无暇顾及了,更别说是注意到父亲的不对劲,可是,晖儿却是注意到了,便是他没有柳柳这般敏感,可他还是注意到了父亲的不对劲,可究竟哪里不对,却怎么也说不上来,他就是觉得害怕。 “姐……” 娘不在,他唯一可以找的人只有姐姐。 柳柳小心翼翼地给尉迟绝擦拭着脸,对于弟弟的叫唤并不在意。 “姐……”晖儿拉过了姐姐的衣角,“我……我担心爹……”也害怕。 柳柳分出了些心神来,“怎么了?” “爹……爹有些不对劲……”晖儿道,“我很担心……” 柳柳放下毛巾,“怎么不对劲?” “我……”晖儿说不上来。 “到底怎么……” “我不知道……”晖儿道,“可是我很担心爹!还有娘,她进宫之后就没有回来过……爹也不去找娘……爹一直在外面找祖母,可是一直找不到……娘不回家……爹也不回家……姐姐,我害怕!” 柳柳愣了一下,“你仔细跟姐姐说,这些日子来爹到底做了些什么?” 娘不回家? 爹不对劲? 晖儿用力点头,有姐姐在,她便有了主心骨了。 …… 尉迟扬没有将儿子挪回家里照顾,除了儿子不宜挪动之外,便是柳柳不愿意,自然,留在易家,不管是在医治还是照顾上面,都比挪回家里要好,况且,说不定这次过后,儿子可以因祸得福,便也没有坚持挪回家里,而是每日过来看望。 儿子虽然没醒,但是性命之忧算是渡过了,他也能松一口气。 “今天绝儿可有好些?” 柳柳看着他,“尉迟叔叔,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尉迟扬一愣。 “请尉迟叔叔一定要如实相告。”柳柳继续道。 尉迟扬看着她,“你说。” “我爹一直在找祖母是吗?”柳柳问道。 尉迟扬颔首,“嗯。” “为何一直找不到?”柳柳继续问道。 尉迟扬沉默会儿,“对方太过狡猾,行踪隐秘的很好,所以……” “那我娘呢?”柳柳打断了他的话,“我娘呢?” “柳柳……” “我娘呢?!”柳柳情绪激动了起来,“我娘到底在做什么?她知不知道她自己在做什么?她到底想做什么?她怎么可以……” “柳柳!”一道愠怒的声音传来。 柳柳看了过去,便见父亲不知何时进来了,她泪眼婆娑地道:“爹……” “这里有你尉迟叔叔就行了。”易之云缓和了脸色,“陪爹你回去休息一下。” 柳柳没有拒绝,不是不在乎离开这里,而是根本便不知所措,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晖儿说的那些,她问的那些……京城的腥风血雨……娘的雷霆手段……怎么可能就找不到一个人?! “爹……” “不许胡思乱想!”易之云将女儿送回了屋子,“躺下来好好睡一觉。” “可是……” “大人的事情我们大人会解决,你们小孩子不要多管!” “可……” “柳柳,你娘很疼你们。”易之云抚着女儿的头,“不管她做什么事情都绝对不会伤害你们的,所以,别胡思乱想!” 柳柳还想说什么,可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得,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就是知道娘为了他们姐弟什么都可以做,她就是这般才担心! 她怕娘觉得祖母是故意害她的,所以才不让爹找到祖母! 她怕! …… “知秋姨,你帮我带一句话给娘。”柳桥进宫之后便没有再回来过,但每日都会派人回来,柳柳看着回来的知秋,一字一字地道:“我跟晖儿要祖母!” 知秋面色一变。 “请她帮爹将祖母救回来!”柳柳继续道,“我跟晖儿求她了!” 知秋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少女, 白的少女,低头应下,“是。” …… 入夜之后的乾元殿寂静无声,在知秋将柳柳的话带到了之后更是安静的可怕。 “主子……” “滚——”柳桥怒斥,面色扭曲狰狞。 …… 柳柳让人传话之后的第二日,易之云便接到了一封信,一封来自他这辈子恨不得从未认识过人的信! 云柔! 她果真与元宵当日的刺杀有关系! 云柔约他三日之后见面,依仗便是云氏的性命。 易之云必须走这一趟,不管是为了云氏的性命还是为了彻底了结这件事! “嫂子那边真的不说?” “不。”易之云没瞒着尉迟绝,因为他需要帮手,也需要瞒着柳桥,“我惹回来的麻烦,该由我自己解决。” “可若是不说,我担心嫂子又会误会。” “不管如何,我不能让她再冒险!”易之云道,云柔有多疯他比谁都清楚! 尉迟绝见状,便不再多说了。 …… 三日转眼即到。 易之云如约而至,也果真见到了云柔。 没有其他人,就只有云柔。 “你来了。”薄纱仍旧是覆在面上,那双眼睛仍是那般的柔情蜜意,仿佛见到了等待已久的恋人一般。 易之云却是冷入骨髓,“我娘呢?!” “这般长时间没见,易大哥便没有其他话想跟我说吗?”云柔笑道,款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抬手想要抚他的脸。 易之云抬手挥开。 “呵呵。”云柔却是笑了,“还是这般的绝情。” “我娘呢!” “易大哥放心,云姨怎么说也是疼了我一场,我是不会伤害她的。”云柔继续笑道。 易之云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们的孩子没了。”云柔继续道,“易大哥,我们的孩子没了,你知道吗?我们的孩子没了啊。” “我与你从来都没有关系!” “他没了!他死了!他化成一团烂肉从我身体里流出来了!他死了,你居然还这般的狠心……” “是不是,你心里最清楚!”易之云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云柔,你不是傻子!” 云柔没有再开口,而眼里的阴鸷却是更深更浓,“所以,你才会对我那般的狠心,对吗?” “把我娘交出来!” “哈哈——哈哈——”云柔大笑出声,笑的癫狂,“哈哈——”笑声截然而止,她盯着易之云,“你想要你娘?只是可惜了,她不在这里!” 易之云一把揪住了她的手,“她在哪里?!” “别着急。”云柔啧啧笑着,“我会告诉你的,而且我不但会告诉你,我还先告诉了柳桥,算算时间,她这时候应该已经到了!” 易之云面色一变,“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我一个丧家之犬能够做什么?”云柔大笑道,“我不过是告诉了她云姨在哪里,而我也在那里,然后,把整个屋子都埋上了炸药……” 易之云面色大变。 “听听,听听!”云柔张开了手,异常兴奋,“易大哥你听听,是不是爆炸声?是不是?你听听!” “我杀了你——” “好啊!”云柔笑喊道,风垂落了面纱,露出了一张狰狞的脸,“你杀啊!反正有你的宝贝妻子陪葬,我死了也值了!” 易之云抬手。 一道人影出现,不是别人,正是云崖,“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易之云转身离开。 “哈哈……哈哈……”云柔一直大笑着,“走啊,快走啊,快赶回去看着柳桥那个贱人粉身碎骨吧!哈哈!哈哈!易大哥——易之云——可不是我害了她的哦,害死她的人是你,是你啊!是你不告诉他你来这里,是你不告诉她我约你来这里,哈哈——哈哈——这是你们的爱!这就是你们的爱——” 坚不可摧吗? 不在乎吗? 还不是被她一手毁了?! 都毁了! 都让她毁了! 哈哈—— “哈哈哈——” 马蹄声响起。 云崖顿时心惊,拽住云柔的手,“快走!” “走?”云柔呵呵笑道,“晚了,晚了!”她既然来了便知道走不了了,不过没关系,黄泉路上有他们相伴,她不怕!不怕! 易大哥,还没完哩,柔儿还有一份大礼没有送给你哩。 哈哈—— 冷剑落下,鲜血溅地。 一切随风而散。 …… 易之云赶回了城中便听到了一阵轰隆巨响,身上的气血顿时被抽空了一般,差一点便从马上摔了下来。 “阿桥——” 他疯了一般御马往爆炸处赶去。 尘土飞扬,一片废墟。 知秋站在废墟边。 易之云跳下了马,“她呢?她呢?她在哪里?她有没有事?!” “爷放心,长公主无事。”知秋道。 “她在哪里?!” “长公主在宫中。”知秋斟酌着字句,“长公主接了云柔的信件,不过为保安全并未亲自前来。” “她真的没事?”易之云抓着她,一字一字地重复问道。 知秋点头:“长公主平安无恙。” “她 “她没出宫?!” “长公主觉得事情有诈……” 易之云转身便离开,直奔皇宫,直闯乾元殿,直到看到了平安无事的柳桥,这才停下来,“没事!真的没事!真的没事!” 柳桥却是不动。 “你真的没事!”易之云像是在地狱里走了一遭一般,恐惧席卷全身,幸好她没事!幸好她没事! “想知道我为何会没事吗?”柳桥开了口。 易之云紧紧地抱着她,“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没事,那是因为我早便知道你母亲被囚禁何处。”柳桥继续道,“我不去,是因为我知道云柔另外约了你。” 易之云浑身一震,将她抱的更紧,“阿桥……” “易之云,其实我们早已……” “不!阿桥,不是的!不是的!”易之云没有给她说下去的机会,“阿桥,不是的!”他松开了她,看着她,眼露哀求,“阿桥,不是的!” 柳桥笑了笑,却没有了往日的暖意,“你放心,废墟里边没有人,你母亲平安无事,如今已然回了易府。” “阿桥……” “至于云柔。”柳桥继续道,“我会让人送她上路的,另外,知春回来禀报,云柔腹中的孩子在逃离他们追杀途中没了,不过既然跟你没关系,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阿桥……” “好了,事情了结了,你也该回去看看你母亲了。”柳桥还是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下了逐客令。 “阿桥……” “来人,送易大人出宫!”柳桥拂袖厉喝,面冷如冰。 易之云的心也仿佛坠入了冰窖。 …… 云氏平安无事地被救回来了,除了精神还是恍惚之外,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好好照顾老夫人。” “是。” 易之云走出了上房,脸色极为的难看,似乎没有母亲平安无事的喜悦。 “爹……”柳柳满目担忧。 易之云挤出了一抹笑容,“爹没事。” “爹……”柳柳如何能相信?“爹,我进宫去找娘!当日的那话是我自己的主意,跟爹没关系的,娘不能迁怒爹的!” “不许去!” “我要去!” “易柳!”易之云厉色道,“你已经伤了你娘的心了!” “那娘应该惩罚我而不是惩罚爹!” “你娘没有惩罚爹什么。” “娘不必做什么只要一句话便可以割爹的心!”柳柳哭了,“爹,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们不用拿什么好听的来哄骗我!我知道你跟娘之间从来便没有真正的好过!爹,我知道的!” “柳柳……” “我就是想一家团聚,我只是想让你们好好的,就跟以前一样,这样都不可以吗?”柳柳失控哭道:“为什么一定要互相伤害?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娘为什么要恨你?爹为什么要让娘伤心?为什么?为什么?我们都是最亲最亲的人啊,为什么一定要弄得大家都痛苦?就开开心心的不好吗?!” 易之云无言以对。 “那个云柔死了!知秋姑姑跟我说她已经死了!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伤害我们了,娘该安心了的,她不救祖母不就是为了引那个云柔出来吗?现在她出来了,还死了,娘该安心了的,为什么还要这样?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你们这个样子,那些恨我们的人,见不得我们好的人不是很痛快吗?!爹,你们这是要亲者痛仇者快啊!” “爹保证一定会……” “你保证不了,你什么也不能保证!”柳柳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你们都只会说,只是会说,我要的不是你们的保证,而是你们好好的!我要娘回家,我要爹你不在这般痛苦!我要你们像当年一样恩恩爱爱!” 易之云没有说话,只是上前,轻轻地抱着女儿,她说的没错,他的保证从来都只是虚话,虚话,可是柳柳,爹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爹一直说要弥补你娘,可是,却仍旧是在伤害你娘,柳柳,爹不知道你娘若是真的死心了,爹该怎么办…… “呜呜……”柳柳在父亲的怀中泣不成声。 这些事情,晖儿都不知道,他只是知道一切都雨过天晴了,坏人都死了,祖母平安无事地回来了,虽然娘还没回家,但是他相信等娘忙完了就会回家的,到时候他们一家子一定是最开心的一家子。 所以,他每日都开开心心的,跟夫子上课,陪爹吃饭,逗姐姐开心,在祖母身边照顾,日子过得很不错。 “祖母,你慢点吃。” 云氏回来之后几乎没怎么说话,也没将晖儿认做儿子,当然也没认易之云,不过也没抗拒,还有便是对晖儿几乎可以说是言听计从,也便是这般,晖儿一有时间便过来上房照顾,除了祖孙之情之外,也是希望自己能够替父亲分担一些,他也是男子汉,也要当这个家的顶梁柱。 可是,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祖母居然会害他! 晖儿晕过去之前怎么也想不到祖母居然会这般对他,她为什么要害他?为什么?!爹,娘,晖儿要死了吗? 他自然没有死,可是他更不愿意看到娘因为他出事! “娘!娘!” 他醒了,可是看到的却是有人逼他娘自杀,否则就杀了他! “居然是你!”柳桥看着 ”柳桥看着眼前的女子,不可否认的确是有些吃惊,“元宵当日那碗有毒的元宵,至今为止仍是没查到幕后黑手,想必也是你,那不必说,匿藏云柔的人也是你了。” “姑姑虽然聪慧,不过这次却没猜全。”女子笑道,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昭王妃,皇孙秦阙的生母姚氏,“元宵当时,我可不想姑姑死,你若是死了,谁来替我儿清除障碍?!不过看在姑姑为我儿辛苦一场的份上,我倒是可以告诉姑姑幕后黑手是谁。” “云柔?” “没错。”姚氏笑道:“当日我收容他们,他们已然是丧家之犬,除了用这等下作的手段之外,还真的没什么本事跟姑姑对抗了,不过没想到烂船还有三根钉,他们居然可以给北延国的人搭上线,对了,这些估计也在姑姑的预料之中,或者该说是姑姑所希望的吧?你要引出云柔来,便不惜拿自己的婆婆冒险!不过好在姑姑这般做了,不然我还真的找不到这般一个好机会!姑姑的冷血可以寒了易老夫人的心了。” “你想如何?” “自然是请姑姑下黄泉!”姚氏道,“如今朝堂奸佞已除,姑姑该功成身退了!” “如果我不同意呢?” “姑姑不同意也没关系。”姚氏并不着急,“侄儿媳妇会送姑姑一程,不过如果走到这一步的话,小表弟估计只能陪姑姑一起去了!” “我自行了断了,你便会放过我儿子?”柳桥冷笑,“姚氏,你当本宫是傻子吗?” 姚氏眯起了眼,“自然不能就这样放小表弟出去,不过姑姑放心,待阙儿登上皇位,我自然便会放了小表弟,甚至可以承诺让他荣华富贵一辈子!” “你确定你真的可以瞒天过海?” “引姑姑来此的人是永寿公主死之前留下来的人,便是父皇要查,最终也只会查到永寿公主身上,跟我有何关系?” “你觉得我真的这般傻,自己一个人来吗?” 姚氏一愣,似乎有些怯了,不过最终还是咬牙挺住,“少说废话,你到底动不动手!” “不要!娘不要!”晖儿算是听明白了,一边挣扎一边喊道,“娘不要!” “晖儿别怕。”柳桥看向儿子,“娘没事。” “娘!” “少在这里母子情深!”姚氏动了怒,拔出了匕首架在了会儿的脖子上,“你再不动手便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姚氏厉喝道,“为了阙儿,我有什么不敢?!” “娘!” 姚氏一怔。 “娘,你这是做什么?!”秦阙面色发青地冲了过来,“娘,你快把人放了!” “阙儿,你怎么来了?你怎么……”姚氏转向柳桥,“是你!是你对不对!?” “放了我儿子!” “娘,快把小表舅给放了!” “阙儿!”姚氏哪里能放?“你来了正好,你快杀了她,杀了她,大周的江山就是你的了!阙儿,杀了她,快杀了她!她还害死了你父王,你快杀了她!” “娘,你糊涂了!” “快杀了她!” 此时,易之云也带着人冲进来了。 “晖儿?!” “你们别过来!”姚氏喝道,“都别过来!” 易之云顿住脚步。 “爹,你快救娘,你快救娘,这个坏人要娘自杀,你不能让娘做傻事,你快把娘救出去!” 易之云看向旁边的妻子,却是羞愧难当,“阿桥……” 柳桥没有应他,而是抬手拔出了他手里的长剑,然后架在了秦阙的脖子上,“放了我儿子!” 姚氏瞪大了眼睛,“你敢——” “放了我儿子,否则,你儿子一定死在我儿子前头!” “他是皇太孙,阙儿他是皇太孙,你想要谋反吗?” 柳桥将剑往前了一寸。 “娘,快把小表舅给放了!” 姚氏瞪大了眼睛,“你不许伤我的阙儿,你不许——”也便是在此时,晖儿忽然间咬上了姚氏的手。 “啊!” 易之云当即冲上前。 晖儿安然地到了父亲的怀中,姚氏以及其余人等一一被擒。 “姑婆……”秦阙跪在地上。 柳桥将儿子从易之云的怀中抱了过来,“你该请罪的人不是我。”随后吩咐,“将所有人带回去交给皇上处置!” “是!” 所有人,包括云氏? “阿桥……”易之云本能一般开口。 柳桥没有看他,而是看向呆滞地坐在角落中的云氏,“从今往后,离我的孩子远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易之云知道,她放过了她。 谢谢你,阿桥。 只是这句话,他只能在心里说。 因为没有脸面说出口。 …… 易府 易之云看着躺在床上的母亲,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就这般恨阿桥?恨得连自己的亲孙子都可以狠下心肠?” 而这一次,云氏却没有再沉默,“让她来见我。” “谁?” “柳桥!” 易之云笑了,却满是自嘲,“你觉得她回来吗?” “你去……” “到了这一步,娘你觉得她还会在乎我吗?”易之云笑 ”易之云笑了,满脸凄然,“娘,我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让她来见我……” 易之云转身离去。 这是他的母亲,不管她做了什么都是她的母亲,可是,他没有权力为了母亲去伤害别人,尤其那些人是他的妻儿! 他至亲至爱之人! …… 柳桥没有回宫,也是回了易府。 不过易之云知道,那屋子里头,不再有他的位置,至少,她是这般觉得。 他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院子外边,许久许久。 “爹……”柳柳出来。 易之云挤出了一抹微笑,“嗯。” “不进去吗?” “是爹不好,不许怪你娘。”易之云道。 柳柳有些后悔,那日她不该那般失控的,“爹放心,我不会的,我也不会怪爹。” “乖。” “爹放心,娘现在在气头上才会这般的,等娘气消了……” “晖儿可还好?”易之云没让女儿说下去,问起了儿子的情况。 柳柳抿了抿唇,“晖儿很好,爹进去看看他吧。” “好就成。”易之云笑道,“爹还有事情处理,便不去了。” 柳柳动了动嘴,但还是点头,“嗯。” 屋子里,晖儿窝在母亲的怀里,还是有点害怕,不过却也没忘了姐姐暗中的叮嘱,要为爹说好话,“娘,这不关爹的事的,都是那些坏人不好,趁着祖母糊涂哄骗祖母!” “还疼吗?”柳桥摸了摸儿子的头。 晖儿咬咬牙,“不疼了!” “可还是要按时上药,知道吗?” “嗯!不过娘要陪着我!” 柳桥笑道:“娘自然陪着你。” “晖儿还想要爹陪。”晖儿一脸的祈求。 柳桥笑道:“好啊。” “真的?”晖儿有些不敢相信。 柳桥抱着儿子,“当然是真的,晖儿想要什么娘便给什么!” “太好了,谢谢娘!谢谢娘!” “不过现在你得睡觉,等睡醒了才可以。” “又不是晚上!” “午觉也要睡!” 晖儿只要点头,“那好吧。”等他睡醒了,就可以让爹娘和好了! 柳桥待儿子睡着了之后方才走出了屋子,“去让易之云来见我。” “是。” 易之云得知了消息急忙赶来,“阿桥……” “晖儿出事,我亦有一份责任。”柳桥不待他说完便道,“当日截杀云柔,爆炸之后,易晟失踪了。” 易之云浑身一震,眼底有着愤怒跟痛心,“为了易晟?!” “元宵刺杀,北延国主使、秦氏宗亲参与其中,我虽怀疑云柔亦有份,但终究是没有证据,所以,一直没动易晟这伙人,后来,云柔果真出现了,不过也证实了他们跟北延国并非一伙,当然了,这并不妨碍他们后来合作,所以,便有了爆炸一事,后来围捕中,易晟失踪了,我便知道这件事里面还有人,而这人,便很有可能是一直匿藏云柔之人,所以,我一直让人监视着你母亲。” 易之云面色发白。 “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对晖儿下手。”柳桥继续道,“原本我以为她会来找我的了。”笑了笑,“所以,晖儿出事,最大的责任在于我,你不必自责。” “不是的……” “我想,这也是为何云柔死之前居然笑着的原因吧。”柳桥继续道,“知春跟我说,云柔死的时候还是笑着的,我原以为这是不甘愤恨,如今想来她是知道还有后续,她就算是死了也可以让我痛苦。” 易之云双手死死地握成了拳头,却是沉默。 “你也无需太过责怪你母亲,想来她也是受了云柔的唆摆。”柳桥继续道,“不过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易晟在何处?”易之云道。 柳桥道:“天牢。” “她想见他。”易之云一字一字地道,见阿桥不是为了道歉或者宣泄更多的怨恨,而是为了易晟! 这般多年来,她最终还是为了易晟! “我会让知秋将人领来。”柳桥道。 易之云合了合眼,“好。”随后,转身离开。 “易之云。”柳桥道。 易之云顿住了脚步,只是却没有转身,他怕他一转身便见到她待他如陌生人的眼神,“嗯?” “晖儿还小,他需要一个父亲,柳柳敏感,更需要一对和睦的父母。”柳桥缓缓道,“我们亏欠这两个孩子良多,往后,好好补偿吧。” 易之云心中巨浪翻腾,“好。”他知道,这并不是她愿意原谅,可以不在乎,而只是为了孩子,选择了退步。 他已然失去了她,可是,她还是在他的身边,这便够了! 他还有下半辈子的时间来挽回! 所以,好。 …… 易之云没想到这辈子还会再见到易晟,他居然还能回来,还能出现在他的面前! “云儿!云儿——”易晟见到了易之云先是一愣,随后便像是见到救星一般跌跌撞撞地跪爬过来,“云儿,你终于来了!你终于来了!” 易之云紧握的双手泛起了青筋,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老人,二十年了,如今的易晟早已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可是,即便是这般,他还是认出了他就 认出了他就是易晟,正如当日柳柳所说的,他们有着如此相似的相貌,便是二十年的流放也无法抹去这份相似,这份证明他是易晟血脉的证据! 这是他的父亲,亲生父亲! 原来不管他做什么,都无法抹杀这个事实! 可笑之极! “云儿,你一定要救爹,你一定要救爹……”易晟见到易之云便像是见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几乎找不到一丝怨恨的存在,当日他恨不得掐死这个儿子,可是现在就像是一条狗一般在他面前摇尾乞怜。 真的不恨了吗?自然是恨,恨之入骨了,所以当日才会与北延国的合作,可是二十年的流放生涯所受的苦难让他便是再恨也是怕了,尤其是如今,又是在生死关口,再多的恨此时此刻也烟消云散了,他只想活下去,若是可以的话,最好是荣华富贵的活着,这是他的儿子不是吗?他的亲生儿子啊!“云儿,你一定要救救爹!你一定要救救爹!” 易晟很清楚,如今可以救他的人只有这个儿子! 所以他绝对不可以放弃! 一定不可以! “云儿,爹一定会对你们母子好的,爹一定会好好补偿你们母子的……” 易之云听着眼前之人的保证,信誓旦旦的保证,忽然间觉得真的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这般多年他那一次又一次地让保证成废话,不正是跟现在的易晟一样吗?“呵……” “云儿,爹就知道你不会不管爹的,爹就知道!”易晟大大松了口气了,他笑了,便是愿意救他,便是愿意认他这个爹了,“爹答应你,一定会好好补偿你跟你娘的……” “虽然我不想承认,可是曾几何时,我还是期望有朝一日你会这般悔悟,这般认错。”易之云笑道,却满是讽刺。 易晟一愣。 “我娘想见你。”易之云没有继续下去,“来人,带他走。” 易晟老脸迷惑,不过一听可以离开这里也便不再追究了,他可以离开这里,可以活下去,甚至可以重新得到荣华富贵!他是他的亲生儿子啊!还有那云氏,虽然糊涂了,可是她对他也是死心塌地的,他一定可以翻身的,一定可以的! …… 易之云带着易晟回了易府,直接送到了上房,可是没想到进了屋,除了见到云氏之外,还见到了柳桥! “你怎么在这里?”他快步走到了柳桥面前,似乎担心她会出事一般,仔细地瞧了她一圈,见她安好,才松了口气,“阿桥,你过来……” “夫人!夫人!”话还未说完便被易晟给打断了,他冲到了云氏的跟前,几乎是跪在她的面前,卑微祈求,“夫人,为夫一定会好好对你的!为夫一定会好好对你的!为夫……” “我们走吧。”易之云一刻也不想呆下去,眼前的这一幕让他作呕!如此可笑,如此的让人作呕!几十年的纠葛,最终却是这般结果,何其可笑,可笑之极!“阿桥,我们走吧!” 他不能让她再看下去了! 柳桥面色平静,对易晟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哄云氏无感,对易之云近乎哀求的话,倒也没有不理会,她颔了颔首,便起身。 易之云握紧了她的手,拉着她便快步离开。 云氏的目光一直看着两人,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笑意,随后,低下头,眼前,是易晟摇尾乞怜的脸孔。 恨意,乍现。 “啊——” 易之云拉着妻子的手走到门口,身后便传来了一声哀嚎,他转身,便见云氏俯身,而易晟停止了身子。 “你……”易晟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云氏。 云氏抬手。 易晟倒地。 易之云清晰地看到了云氏手里握着一把匕首,染血的匕首,而易晟的心口处,有一个血窟窿,鲜血正不断地流出。 “你……”他亦是不敢置信地看着云氏。 云氏像是丝毫不觉得她做的这事有多么不可思议一般,起身,越过了已然咽气,眼瞳却仍旧是瞪的大大的易晟,脚步不稳,却是直直往这边走来,目光,落在了柳桥身上。 柳桥面色亦是有了波动,也并未想到云氏居然会这般做。 易之云注意到了母亲的目光,当即挡在了妻子面前,“娘!” 云氏顿住了脚步,身子仍是摇晃,“云儿,放心,娘不会伤害她的,不会的……” 易之云浑身颤抖,没有反驳她的话,可是也不曾让开。 “呵呵……”云氏笑了,身子也似乎支撑不住了,跌倒在了地上,“云儿……”她抬起头,眼眶泛起了泪水,“娘……娘没骗你……娘之前……之前是真的糊涂了的……可是……老天还是不肯放过娘……娘醒了……还……还……”侧过身,扫了一眼易晟,“不过也好……终于了断的干干净净了……” 易之云眼眶泛红,双唇颤抖,不过还是一个字也没发出来,他能说什么?能说什么?之前为了救易晟不惜对晖儿下手,为了见易晟,将他推到了绝路,可见了,却是这样的结果?!他该高兴?该感激她终于醒悟了?!“娘,你还想怎么样?!” 云氏落了泪,看着柳桥,“我真的恨你,很恨很恨你……甚至有过一段时间比恨这个负心人更甚……” 柳桥没有答话。 “可是,我也感激你……因为你,我的云儿 ,我的云儿没有被我毁了……因为你……我的云儿顶天立地,有儿有女……”云氏继续道,当年的慈爱又回到了她的脸上,“阿桥,你过来……” “娘!” “娘求你了……”云氏没有理会儿子,继续对柳桥道,“为了云儿……过来好吗?” 柳桥道:“你想如何?” “我不会伤害你的……”云氏继续道,“云儿视你如命,我怎么会伤害你?” 柳桥看着她,并未动。 “就当娘求你了……”云氏哀求道。 “娘!”易之云几乎是嘶吼出声,她还想如何? 云氏泪流满面,满目哀求地看着柳桥。 柳桥合了合眼,最终踏步上前。 “不!”易之云拦住了她。 云氏见状,悲痛欲绝,“云儿……”她的云儿……再也不会信她的云儿…… “我不想欠她的。”柳桥看向他,“不管如何,当年若是没有她,柳桥早就死了。”是的,不想欠她的,不管后来她们之间到底有多少恩怨,当年是因为她云氏,柳桥才可以活着,她不想欠她的! 易之云挣扎。 柳桥看着他,目光平静,却是比直接的冷漠更加的伤人。 最终,易之云还是让开了。 柳桥上前。 云氏抬头看着她,慈爱地笑着,“你坐下来,娘跟你说句话。” 柳桥蹲下身子。 易之云死死地盯着,似乎随时准备上前救人。 云氏抬起了手,那握着匕首的手。 “娘!” 柳桥挥手拦住了冲上前的易之云,因为云氏是用刀柄对着她的,若是要杀她,哪里会这样?“你想说什么?” “你帮娘拿着好吗?”云氏抬手,将匕首放在了柳桥的手上。 柳桥没有拒绝。 “阿桥啊。”云氏笑了,笑的慈爱而灿烂,染血的手握着她的,紧紧的,“这般多年……娘对不起你……是娘自己走不出来……是娘心里痛苦,所以才会魔怔了一般为难你……娘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云儿……只有云儿……可是他却一次又一次地为了你而忤逆我……至少……在我看来是忤逆的……娘其实……并没有多喜欢云柔的……娘只是怕……怕你抢走了云儿……他对你那般的好……好到让娘害怕……” “娘……”易之云跪了下来,他知道这些,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亦是孝顺母亲的,为什么便成了这个样子了? “不过好在……娘的儿子跟娘一样的倔……认准了,什么也改变不了……”云氏笑着继续,“阿桥啊……别怪云儿好吗?他也是被娘拖累的……千错万错都是娘的错……也别信云柔的那些话……娘的儿子娘知道,他不会背叛你的,他哪里舍得背叛你?答应你,原谅云儿好吗?” 柳桥没有应答。 “柳柳很好……晖儿也很好,你把他们教的很好,可惜娘没有好好疼他们,当年对云儿是这样,对两个孙儿也是这样……娘错了……这般多年,娘错的离谱……” 柳桥吸了口气,“过去了。” “是啊。”云氏继续笑道,“都过去了……都要过去了……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一直都是……你会原谅云儿的……其实啊,你跟云儿一样都是死性子……不然就不会守着他这般多年了……娘知道你心里苦……没关系的,以后就会好的,你跟云儿都会好好的……阿桥啊……”她握紧了她的手,笑着道:“娘再求你最后一件事好吗?” 柳桥道:“什么?” “送娘一程。”云氏笑道。 柳桥还未反应过来,手便被拉着往前,待反应过来,一切却已迟了,“你——” 云氏再度用力,却是一拔,鲜血从胸口喷出。 柳桥只觉脸上一热。 “娘!”易之云大惊失色。 柳桥跌坐在地,脸上风云变色。 易之云冲了上前,抱起了云氏,“你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她做什么?她想做什么?!她到底想做什么?!“来人——” 云氏颤抖地抬起手,握着儿子的,“娘……娘累了……娘累了……” “来人!”易之云疯了一般嘶喝。 柳桥低头看着染血的手,不是易晟留在匕首上的,而是云氏的……云氏的……再求她一件事?这就是她所谓的再求?求?!“呵……呵……”脸庞扭曲狰狞,怒火席卷全身,让她亲手杀了她?亲手杀了她?杀了易之云的母亲!云氏——云氏——“你起来!你起来——”她冲上前去拉扯云氏。 易之云本能地护着母亲。 柳桥却是疯了一般,“你起来!起来——”她凭什么这样做?!她凭什么?!凭什么?!她想死为什么还要拉上她!“你起来——” “啊——”易之云厉喝了一声,抱着云氏便往外冲。 柳桥追不上去,失控的情绪让她整个人都疯了一般将屋子里的一切都给砸了,等一切都平静下来了,却已一切都无法挽回。 她杀了易之云的母亲! 她杀了她的母亲! 云氏,你够狠! 你够狠! 什么知道错了,什么原谅,都是幌子! 你够狠! ------题外话------ 一小时后更新下。 最终章(下) 云氏死了,笑着死在了易之云的怀中。 易府治丧。 便是知道易老夫人与永安长公主不睦,可大家还是看在永安长公主驸马的面子上来祭拜,丧事办得还是热热闹闹,极为的体面,自然,那日上房所放生的事情,一个字也没传出去,便是易晟,也是一点风声也没露出。 不过相比于云氏丧事的隆重,易晟则是直接一口薄棺给葬了,倒也避免了暴尸荒野的下场。 易府有丧,府中上下的气氛自然是不好了,只是,若是仔细查看,却还是可以看出不对劲。 易之云全程打点丧事,悲伤是有,但是整个人都死气沉沉的,仿佛天塌下来一般,而在他这个年纪,丧母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还有便是,永安长公主全程没有露脸,居下人说她忙于政事。 两个孩子的悲伤也似乎带着不安。 总而言之,就是不对劲。 不过无人敢质疑。 出殡过后,白幡撤去,换上了受丧的白灯笼,整个易府,安静了下来,安静的死气沉沉的。 “姐……”晖儿看着从屋子里出来的姐姐,“爹吃了吗?” 柳柳脸色疲惫,“嗯,吃了一点。” “娘……娘也是吃了一点……”晖儿想哭,可是却不能哭,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他知道一定发生了大事的,“姐……你就不能告诉我吗?” “晖儿听话,好好地跟夫子念书,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 “可是……” “爹娘是大人,姐姐也是大人。”柳柳正色道,“大人的事情由我们大人来办。” “我也是男子汉!” “晖儿。” 晖儿咬了咬牙,“那姐姐你一定要弄清楚爹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祖母没了,我们都很难过,可是爹娘不能这样啊!” 他不知道祖母为什么突然间没了,可是……可是伤心也不能这样啊! “好。”柳柳点头,安抚好了弟弟之后,她又在父亲的书房外头站了许久,才吸了口气,转身进了去。 老夫人用主子的手自杀。 这是她得知祖母的死讯赶过去,看到爹娘都像是疯了一般之后,逼问知秋姑姑得到的答案。 祖母居然…… 居然让娘杀了她? 她怎么可以这样做? 她就这般恨娘吗? 恨到用娘的手自杀,恨到在爹的面前死在娘的手里?! 她就这般的恨不得他们一家人痛苦决裂吗?! 柳柳不想去责怪一个死去了的人,还是她的亲祖母,可是,她无法接受,无法原谅!不管她有多恨,也不该这样做!她这样做伤害的不仅仅是娘,还有爹!她是要逼死爹吗?! “爹……” 易之云抬起头,神容憔悴,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一般,看到了女儿,勉强挤出了一抹笑意,“嗯。” “爹……”柳柳上前,跪在了父亲的面前,“爹,你别怪娘,不关娘的事的,爹……” “爹知道。”易之云抬手抚着女儿的头,“爹没怪你娘。” “真的?” “当然。”易之云笑道。 柳柳道:“那爹为什么关着自己?爹,我不知道祖母为什么会这样做,但是,我们是一家人!我们是最亲的一家人!爹,我们这个家不能就这样毁了的!” “不会的。”易之云道,可是话却是轻的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他不怪阿桥,从来便没有,可是……她还能原谅他吗?这一次,她还可以就这样过去吗?娘,你到底想做什么?冷静下来的易之云怎么也无法想明白云氏为何要那样做!那些话不是出自真心的吗?难道那些话都只不过是为了让阿桥松懈好让她有机可乘?她就这般的恨他们? 柳柳抬手抹去了眼眶里的泪水,“好!只要爹说,柳柳就信!还有,娘那边柳柳来劝!一切都有柳柳在!” “傻丫头。”易之云红了眼睛,他也不是一个好父亲! 柳柳伏在父亲的膝上,“爹,还有柳柳在哩!”她不信,他们这个家就真的只能毁了!她不信! …… 皇宫 乾元殿 “阿桥,你说什么?”承平帝惊讶地看着眼前似乎又冷漠了不少的柳桥,“你确定?” 柳桥颔首,“是时候定下来了。” “可是……”承平帝愠怒道:“姚氏做的那些事情……” “既然查过与秦阙无关,便不该算到他身上。”柳桥缓缓道,“而且,如今也没有比他更好的选择了。” “阿桥……” “我知道皇兄担心什么。”柳桥继续道:“我与姚氏并无深仇大恨,她想置我于死地不过是为了秦阙。” “来日秦阙登基,姚氏便是皇太后了。”承平帝如何可以放心,“她若是记恨当年之事……” “秦阙今日冒着一无所用的危险来为她母亲求情,想来日后也不会让她母亲拿当年的事情为难我。”柳桥打断了他的话,“况且,皇位传承不能乱,一旦乱,后患无穷。” 承平帝哪里会不知道?“朕明白……” 传给秦阙,自然会受到很大的阻力,也有些冒险,但是这些都只是暂时的,等秦阙坐稳皇位,便会过去,可若是过继或者传给旁族,所引发的争斗便会席卷整个皇族,祸及后代子孙! 祸及后代子孙! 而大周,承受不起这样的争斗不息! 可是…… “真不放心你。” “皇兄忘了,秦阙是我一手让人教导的。”柳桥笑道,“他应当不至于忘恩负义的,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阿桥……” “皇兄,我累了。”柳桥笑道,“真的好累好累,我不想再撑下去了。” 承平帝红了眼眶。 “皇兄便当我不负责任如何?”柳桥继续道,“这个担子,我不想再担下去了。” 承平帝沉默半晌,“好。” “谢皇兄。” …… 元熙十五年四月,承平帝下诏立皇孙秦阙为皇太孙,次日,永安长公主上诏言曰储君已定,该有储君监国,请辞监国之位,承平帝准。 此后,永安长公主深居简出,不再过问朝中政事。 五月末,京城进入了初夏时节。 易府 正院 易之云看着面前的纸张,浑身冰冷,“我不同意!” 和离书。 他怎么可能同意?! “阿桥,娘的事情我知道你不会原谅,你想怎么都可以,但是这个,我不同意!” 柳桥看着他,“我杀了你母亲。” “我还没有糊涂到……” “可事实上你母亲是死在我的手里。”柳桥没等他说完便道。 易之云咬着牙:“我们和离了,柳柳跟晖儿怎么办?!” “我没打算公开。”柳桥道,“你我往后人前仍是夫妻,在孩子面前仍旧是。” 易之云一愣。 “我相信我还不至于演不了这场戏。”柳桥继续道。 易之云明白她的意思,“我不同意!”即便只是两个人知道的事情,他也不会同意! “这双手染了你母亲的血,甚至还有你父亲的。”柳桥看着自己的手,“往后你还能握着,还能与我同塌而眠,还能与我欢好……” “柳氏阿桥!”易之云几乎是嘶吼出声,她的这些话比直接说恨他,说再也不想跟他当夫妻更加的剜他的心!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娘的事情可以轻易揭过,他知道这件事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可是——“我无法改变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也知道再多的愧疚与弥补都无济于事,可是,我不同意!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这辈子,我们都是夫妻,不管人前还是人后!”说完,拿起了桌上的和离书撕了个粉碎,赤红着眼一字一字地道:“你可以恨我,什么都可以,但你柳桥这辈子都是我易之云的妻子!” “有何区别?”柳桥却是平静地看着他。 易之云道:“你是我的妻子!” 若她不是他的妻子了,他们还剩下什么? 孩子总会长大的,总会离开各自成家立业离开他们的,到时候,他们还剩下什么? 她只能是他的妻子,一直都是才行! “你们凭什么?”柳桥看着他,忽然勃然大怒,面容渐渐狰狞,“你们母子凭什么?!” “阿桥……” “不要再叫我!不要再叫我!”柳桥的情绪也失控了,“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有多怕你这样叫我这样看着我!为什么我要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为什么只有我一次又一次地地原谅!而你们,却一次次的得寸进尺!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不同意?你凭什么不同意?!就是一张和离书而已,什么也不会变,可你凭什么连这样一个让我的心好过一些,让我过的舒坦一些的机会都不给我?你们凭什么让我一辈子都被你们控制被你们左右被你们死死地绑着!我欠了你们的吗?就算欠了,这般多年还还不够吗?!为什么最后还不肯放过给我——我杀了你的母亲!我杀了她!你看,就是这只手,这只手染满了你母亲的血——”柳桥揪着他,“就是这只手——” “阿桥!”易之云紧紧地抱着她,心痛难当,“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不要再跟我说对不起!三十多年,三十多年,够了!我受够了!不要再一句对不起就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们折磨!”柳桥几乎是歇斯底里,“我到底欠了你们什么了?!为什么就是不让我过一日安生日子?为什么到死也不放过我——” “不是的!阿桥,不是的……” “她是你母亲,她是你母亲!易之云她是你的母亲——”柳桥嘶声喝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她要是就去死,为什么要拖上她?! 为什么?! “阿桥……” “你滚!滚——”柳桥捂着心口,面色青白地喝道,“滚出去!离我远点,离我远远的!” “阿桥……” “滚——”柳桥用力推开了他,脸色更加的难看,“滚——” 易之云面色大变,“阿桥,你怎么了?” “来人!”柳桥喝道,“把他给我赶出去!赶出去——” “阿桥!” “爷,你还是先出去吧!”知秋赶了进来,一边扶起主子一边道,“来人,传太医!” “对,太医!”易之云慌忙地从地上爬起,“阿桥你等着,我这就去青太医!”说完,便转身冲了出去,不过方才出了门口,便顿住了。 柳柳站在门口,泪流满面。 易之云愣了一下,不过这一刻他没有多余的心 有多余的心思来安抚女儿,阿桥需要太医,她需要太医! 柳柳也没有拦着父亲,跌坐在地上,哭了出声。 怎么办? 现在要怎么办?! …… “娘,你没事吧?”晖儿看着床上半躺着的母亲,小脸有些发白。 柳桥摇头,“娘没事,怎么满头大汗的?” “我刚刚跟师傅在练功。”晖儿当即抬手抹去了额上的汗水,“娘,你真的没事吗?”他听到娘病倒还要找太医的时候吓坏了,“太医怎么说?” “没事,就是有点不舒服而已。”柳桥笑道,“跟师傅练功了?” “嗯。”晖儿点头,“是爹找的师傅!很厉害的!” “是吗?” “嗯!”晖儿重重点头,“娘放心,晖儿一定会好好跟师傅学的,等学好了练给娘看!” “好。” 晖儿看着母亲,“娘,你真的没事吗?” “当然没事了。” 柳柳端着药走了进来,“娘,喝药了。” 柳桥看向女儿。 柳柳避开了她的目光,将药端了过去,“趁热喝。” 柳桥还是看着女儿。 “娘,我来喂你!”晖儿接过了姐姐手里的药碗,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再送到母亲的嘴边,“娘。” 柳桥笑着喝下。 晖儿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更是加把劲地喂了,喝完了药之后,“娘你好好休息,晖儿在这里陪你。” “娘没事,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 “我要陪着娘!” “去休息,听话。” 晖儿只好点头,又仔细叮嘱了好一会儿,这才离开。 “柳柳。”柳桥看向女儿。 柳柳起步上前,低着头,“娘。” “生娘的气了?”柳桥看着女儿。 柳柳缓缓抬起头,“不。” “娘心疼的。”柳桥抬手抚着女儿的脸。 柳柳笑了,“柳柳也心疼。” 柳桥看着女儿,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 柳桥走了。 “娘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出远门……”晖儿又是难过又是担心,“爹,姐,娘不是又不要我了?” 易之云面无表情,握着信的手一直颤着。 “爹……”晖儿脸更白了,娘真的不要他了吗?他做错了什么了?他哪里惹娘不高兴了?“娘不要我了……” “胡说!”柳柳愠怒。 晖儿看着姐姐,“娘不是不要我的,对吗?” “当然了!”柳柳道,“娘怎么会不要我们?!你没看信吗?”说着从父亲手里夺过了母亲的留书,“娘说要送萧叔叔回乡安葬!哪个字说不要我们了?!” “可……可娘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就……” “这还不都要怪你!”柳柳继续道,“娘若是跟你说了你还不闹疯了?再说了,娘信上不是说清楚了萧嵘大人身体不好,要是不马上启程恐怕就走不了了!你不识字吗?跟夫子都学的什么?!” “姐……”晖儿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训她的姐姐。 柳柳吸了一口气,“总之不许胡说!好了,娘办完了事情自然就会回来,你该干什么还是得干什么,不许偷懒!现在马上去跟夫子上课!” “姐……” “闭嘴!”柳柳喝止了,“还不去!” 晖儿吸了吸鼻子,还是不放心,也有些委屈,但还是乖乖地去上课,娘不是不要他就行了…… “爹。”柳柳看向父亲,“你不会让娘不要我们的对不对?” 易之云看着女儿。 “爹,你一定会让娘回家的对不对?”柳柳继续问道。 易之云缓缓地握紧了拳头,“放心,爹一定会不会让你娘不要我们的!” “好!”柳柳道,双眼朦胧了起来,但是语句却是坚定,“我相信爹!” …… 晖儿乖乖地上完课回来发现不但娘走了,爹也走了,不过愣了一下却是放心了,“爹去追娘了是不是?” 柳柳抬头看向南方,“当然!娘出远门了,爹当然要去保护她了。” “嗯!”晖儿重重点头,又爹在,娘一定会没事的,也一定会回家的! “郡主,尉迟世子醒了。” 柳柳收回了思绪,快步往客院赶去。 “你总算醒了。” 尉迟绝醒了,虽然精神还不是很好,但是意识却是清楚的,看着面前的少女,抬手,握住了她的,“不许难过,我会……会心疼的……” 柳柳一愣,随后便是泪如雨下。 …… 七月,柳桥到达了彭城。 “回乡葬在他母亲身边是他最后的心愿。”萧嵘坐在了抬椅中,脸色很不好,不过精神却是极为的轻松,仿佛再无牵挂一般。 柳桥看着眼前的新坟,静静地站着。 “一切都是瑀儿心甘情愿的。”萧嵘看着她,继续道,“或者该说,若是没有你,他这辈子恐怕连一刻安宁幸福都没有,所以,夫人不必再自责,瑀儿也定然不希望看到夫人这般。” “萧老以后有何打算?”柳桥没有应他的话,而是问道。 萧嵘笑道:“我老了,也没有几日好活了,剩下的这些日子只想在这里陪着他们母子。”说完,撑着身子 ,撑着身子对柳桥躬了躬身,便让下人抬着自己走了。 柳桥没有阻拦,转身看着眼前的新坟,“当年你能求你父亲回来帮我,想来也是原谅他了,放下了仇恨,心里会好受些吧?说真的,其实我也没有多大的内疚,所以什么下半辈子这些话我也不说了,若下辈子真的要还你,那便让你再也不遇上我吧。”说完,蹲下身子,祭了一辈子酒,“秦阙将来如何我不敢保证,但应该不会忘了你父亲的教导之恩,太子太师的名衔可以让萧家三代之内无忧,姚家将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你也无需再为当初所做的事情而愧疚。”举杯,洒落了最后一杯酒,“所以,安息吧。” 烈日炎炎之下,却是有几分萧索。 待柳桥离去,一人从不远处的树丛走出,头戴斗笠,走至坟前,静静地站了许久许久,“阿瑀,谢谢。” 即便说的毫无意义,但我还是要说这句谢谢。 谢谢你让她还活着。 …… 柳桥在彭城逗留了几日,巡视了一圈酒坊,查看了一些账目,随后,便继续往南,顺利而下,在中秋当日到达沛州府城。 阔别二十年,唯一不变的或许便只有头顶上的那一轮明月吧。 “主子,酒伤身,还是不要喝的太多了。” 柳桥看向旁边一脸担忧的知秋,却是笑了,“中秋佳节,哪有伤什么身的,你也坐下,陪我喝两杯。” “主子……” “怎么?我现在的话已经没有人听了?”柳桥不等她说完便道。 知秋只好坐下,随即将酒壶掌控在自己手里。 “二十多年前,我来过这里。”柳桥笑着道,眼睛泛着醉意,“也是中秋,也是这样圆的月亮。” “主子遇上了爷?” “我还以为你们都不敢在我面前提他。”柳桥继续笑道,“是啊,在这里遇上了他,当时我还以为他死了的,所以,便是觉得熟悉也不敢认,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想他想疯了……可结果却是我不是疯了,不过是傻了罢了。” 知秋似乎想安抚,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十年没见了,模样变了,声音变了,什么都变了,可我居然还觉得熟悉,我居然还能感觉的出来便是他……”柳桥自嘲地笑了出口,“你说我是哪根筋傻了?不就是一个男人吗?不就是几年的感情吗?不,还没有几年了,不,好像也就只有两年,然后,他要报仇了,就走了,去从军了,后来更是音讯全无!死了!十年……整整十年,我居然就死认着他,后来,他回来了,一肚子的苦衷……我原谅了,我想啊,那十年我不好过,他又何尝好过?所以,我给了我们一个从头再来的机会,我一直觉得,只要我们在一起,只要我们同心,便是什么都不怕,什么危险困难都可以度过,而其后的十年,我们的确是这样的,我做到了当初给自己立下的目标,即便聚少离多,我也还是很幸福,我从来也没想过有朝一日我会这般迫不急的的想离开他!” “主子伤心了。” “是啊。”柳桥抬手抹了眼角不该存在的泪水,“伤心了啊,怎么能不伤心呢?那日在宜州,在云柔的面前我说我不在乎是真的不在乎,我只想他活着,活着就好,计较那般多做什么?回来了,我抗拒他,他说是因为我不信他,可他又何曾信过我?我说过他若是出事,我绝对不会独活,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要跟他一起面对,一起承担,他不信我!从来都没有信过,所以,才会又一次地音讯全无!”说完,灌了杯酒,“不过想想,好像我也真的没有做到,他死了,我没死,我活的好好的,活的让许多人胆寒,他在云柔手中受苦的时候,我也没有陪他一起承受,所以,是不是说,他从来不信我也是对的?这般多年,一次又一次地不受承诺的人,除了他,还有我。” 知秋心里发酸,可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在那般多的事情面前,所有的安慰似乎都成了笑话,她唯一可以做的似乎便是给她倒酒,让她尽情地宣泄。 柳桥没有停,可为什么酒喝多了心还是疼,很疼很疼,易之云,我真的想逃了,真的想逃了…… 她醉了,可梦中却还是痛。 知秋抬头看着从黑暗中走出来的男人,一如当年带着斗笠,手里还提着一盏花灯,可是却未曾点燃,黑漆漆的,如同如今的心,“主子太累了。” 易之云走到柳桥的面前,解开了斗笠,缓缓蹲下,抬手抚着她的脸,声音沙哑,“我知道。”不然她不会不顾孩子离开。 “可她还是在撑着。”知秋继续道,“离开京城固然是逃避爷,但是这一路走来,何尝不是在寻找力量,这里,乃至接下来的目的地台州,主子很努力地想照顾当初的坚持,爷,主子或许不愿意承认,可她一直未曾真正地放弃过。” “我知道。” “可是主子累了,更怕了,她把自己困住了,走不出来。”知秋继续道,“而能让她走出来的人,只有爷。” “我知道。”易之云继续道,“我都知道。” 他都知道。 她的阿桥。 …… 路程还在继续,一路往南,而经历了近十年的剿杀海盗,沿海已经太平了许多了,也随着海外贸易的日益兴旺,台州几乎成了整个东南沿海最繁华的州县。 县。 然而,柳桥却并未进城,只是在城外停留了一个时辰,随后,掉头北上,奔钦州而去,一路走走停停的,巡视产业,游山玩水,到达钦州已然是入了冬,除夕将近。 …… 腊月,大雪纷飞。 京城 晖儿拿着刚刚收到的信冲到了姐姐面前,“姐,你看,娘的信!”娘虽然没告诉他就出门了,但是还是会定时定候给他们写信的,也便是因为这样,他才相信娘真的不是不要他! “快给我看看!”柳柳也是高兴。 晖儿不给,“我自己打开!”说着便动手打开,可看了之后却是失望,“姐……娘说不回来过年……” “什么模样?!”柳柳斥道,“娘在外边玩的开心,我们该高兴才对!”说着,把信拿过来看了看,心沉了沉,一如过去的每一次。 “可是都过年了……” 柳柳收起情绪,敲了弟弟的脑袋,“娘说去看外公外婆才赶不回来,又不是不愿意回来!老是说娘不回来不回来,娘便是回来也被你说的不回了!” “姐!”晖儿不乐意了,“我就是想娘而已!”娘都走了快半年了,他怎么不想?!“姐,娘去看外公外婆,不如我们也去吧!我还没见过外公外婆了!” “我们去了,家不要了?!” “反正家里也没人……”娘不回来,爹肯定也不回来的! “就是因为没人我们才要守着!”柳柳正色道,“晖儿,爹娘为了我们已经够苦的了,我们要体谅体谅他们,知道吗?” 晖儿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头,“娘看完了外公外婆一定会回来的,对吗?” “当然了!”柳柳道,“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家团聚了!” “嗯!” 哄完了弟弟,柳柳便拿着信回了房,那笨弟弟看不出来,可她还看不出来吗?那根本不是娘的字迹,她相信娘也是惦记着他们,也相信娘不会真的不要他们的,可是,一走半年,娘却一个字也没有送回来,每一次娘的信,都是出自爹的手的,爹娘的字迹很像,但是她还是看出来了不同的,娘还是没有原谅爹吧?还是在伤着心吧? 不过爹能帮娘写信这便是代表爹一直跟在娘的身边,不然怎么会这般清楚?只要爹坚持,总有一日可以和好的! 柳柳吸了一口气,重新收拾了心情准备过年,即便家里没人,也要好好地过年! “什么?都不回来过年?!”两人不回来过年,姐弟两人是失望,已经好全了可以活蹦乱跳还在军中谋了差事的尉迟世子却是着急了,“岳父岳母都不回来过年,我们的亲事怎么办?” 柳柳翻看着给各府的年例,似乎已然是习以为常地吩咐道,“晖儿,送客。” 晖儿顿时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把大扫帚,吆喝了下人一起将人给轰出去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就算他救了她姐姐,可爹娘都还没开口了他便岳父岳母的叫的,真当她姐嫁定了他吗?!“过年不许来,不然我就进宫向皇帝舅舅告状,让他给你赐一个丑八怪当娘子!” “晖儿,我娶了丑八怪,你姐姐怎么办?” “我姐才不会嫁你了!” “你姐可是点头了的!” “你才点头了!我姐姐不过是好心看你半死不活的才照顾你几天,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晖儿恨不得泼他一脸洗脚水,他姐心软,他还真的得寸进尺了?!“我告诉你,你想娶我姐,下辈子吧!”说完,转身回府,“关门,他要是敢再来,拿扫帚轰出去!” 大门关起。 尉迟绝站在寒风之中摸着鼻子,这丫头还真的够狠心的,不过他喜欢! …… 除夕前日,柳桥到了钦州州府。 城西的一座大宅对面巷子口,一辆不算是显眼的马车停靠着,柳桥坐在车内,隔着纱窗看着风雪之中的宅邸,却始终没有往前。 “主子,不进去吗?”知秋低声问道。 柳桥笑了笑,“不用了,他们过得好便成,不必再去打扰他们了。” “他们过得很好。”知秋道,有了永安长公主的庇护,依靠着主子的产业,柳家这十几年来日子是过得蒸蒸日上,“两年前公子娶亲,女方是书香门第的嫡女,知书达理贤良淑德,去年还添了丁。” “那便好。”柳桥笑道,收回了视线,“吩咐下去,钦州这边的产业转到柳家名下,往后,让他们好好过日子吧。” “是。” “走吧。”柳桥合上了眼,假寐道。 知秋看了看她,“来都来了,主子真的不进去吗?老夫人这些年一直惦记着你。” “她们的女儿已经死了。”柳桥没有睁开眼睛,“跟永安长公主来往过密,对他们没有好处。” 这般多年,她唯一可以做的便是尽可能地庇护他们却又不让他们卷进她的是非中来,十几年来,一直做得很好,何必再去打扰他们? 平静的日子来之不易,她自己求之不得,如何能去破坏他们? 生活富足,儿子孝顺,又添孙儿,足以抵消他们惦记她的那丝遗憾,待时日久了,这份遗憾也会消失的。 况且,如今的她,见了只会让他们失望而已。 何必呢? “走吧。” “回京吗?” 柳桥沉默许 柳桥沉默许久,“去扬子县,林家村。” …… 林家村出了一个位高权重的长公主,还有一个大将军,公主驸马,顿时成了十里八乡人人称颂的风水宝地,再加上这些年柳河等人的看顾,林家村可以说是焕然一新,脱胎换骨,而村中易家的老宅,跟那座建成之后便几乎没有人住过的新宅,成了村中的圣地,不知从何时起,新年来这里沾沾吉气,自然是进不去的,只是绕着宅子走一圈,而这般多的除了林家村的村民之外,外地来的人也不少。 因而,柳桥等人的出现并未引起村里多大的注意,看着眼前这人人虔诚叩拜的场面,饶是柳桥也愣了。 “主子可要下车?”知秋再次问道。 柳桥看着窗外,“这怎么回事?” “奴婢这边去打听打听。”知秋说完,便下了马车,没过多久便回来,笑着将情况说了一遍,“……宅子老爷子一直派人打理着,这些人进不去便绕着宅子走一圈。” “是吗?”柳桥笑了,“那我们也下去走一圈。” 知秋讶然。 “走吧。”柳桥不顾她的愕然,笑着下马车。 知秋赶紧跟随。 这一趟出门行程虽然是隐秘的,但永安长公主出远门了却是不少人都知道的,所以护卫方面都是最严密的,当然,都是便装,而且也便只有几个近身,其他的都隐秘在附近,所以,在林家村的人看来,柳桥一行人不过是那个县城的大户人家夫人来这里沾吉气罢了。 柳桥离开了钦州将近二十年,村民不认得也是正常,不过,熟悉的人,便是分离的再久,也还是可以认出来的! “东……东家……” 柳桥方才下了马车,便传来了一道惊奇的声音。 东家,久到她几乎忘了的称呼。 是在叫她吗? 柳桥循声看去,便见人群中冲出了一个妇人,满脸不敢置信,那妇人冲了过去,没有意外地被人跟拦住了。 人群中隐秘的护卫也蓄势待发。 “东家?!” 柳桥看着眼前之人,“你是……白禾?” 这句话让白禾更加肯定自己没认错人了,“真的是东家!东家!真的是你!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知秋看着她这般激动,皱起了眉,随后上前,“这位夫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说完,便转向柳桥,低声道:“主子,这里人多眼杂,主子还是先上马车吧。” 大家不认得柳桥,但是对白禾却是不陌生的,经她这般一闹,众人顿时都看了过来了。 “嗯。”柳桥颔首。 白禾愣愣地被推上了马车。 马车驶离。 好半晌,白禾才回过神来,一把抓住柳桥的手,泪眼婆娑地道:“东家,你真的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白禾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嗯,我回来了。”柳桥拍拍她的手。 “东家……”白禾哭了出来了,“你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白禾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当初她被送回钦州之后,便再也没见过东家了,随着东家的消息一个一个地传来,她更是知道自己想再见东家是难上加难了。 一想到这里,白禾顿时想到了什么,当即跪下来,“白禾参见长公主……” “起来。”柳桥失笑,“我是你东家。” 白禾也没有坚持一定要守礼,在她的心里,东家就是东家,“东家……” “这般多年,你们过得可还好?”柳桥问道。 白禾点头,便详细地说了情况,她嫁人了,丈夫是酒坊的一个小管事,孩子都快可以娶亲了,“……老太爷跟老夫人一直惦记着夫人,之前听说爷……本来想去京城看东家的,可又担心给东家添麻烦,就一直不敢去,后来爷没死的消息传来,老太爷跟老夫人高兴坏了,一直说要去京城的,只是老夫人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老太爷没敢让老夫人去,可老夫人一直很惦记东家,还一直说没见过……见过小少爷了!东家你回来太好了,太好了,我们马上回去,老太爷跟老夫人看到东家一定会很高兴的!” 柳桥本来没打算见的,可如今这般不见怕是会伤老人家的人,“嗯。” “今天天色不早了,不如在城里休息一晚上,明日在出发。”知秋道。 柳桥没反对。 白禾虽然着急,但是也没反对,“那不用进城里,直接住村里就好了,易家的老宅跟新宅都收拾的很齐整,东家今晚上可以住村里的。” “主子的身份不宜公开。”知秋道。 白禾一愣,“对对对!东家是长公主,不宜公开的!”想了想,道:“不过也没关系,我跟人说你是老太爷的朋友就成了!” “主子?”知秋有些不确定主子的心意。 柳桥笑了笑,“那便住村里吧。” “好!”白禾笑道,“东家你放心,这些年宅子一直都是我来打理的,都好好的,绝对不会比京城差的!” 柳桥失笑,又问了她其他的情况,得知她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便皱了皱眉,“怎么是一个人回来?” “本来我家当家的是要陪我来的,不过年前出了点意外腿摔了,现在还躺着了,儿子在家里照看着,我经常回来,没问题的!” 柳桥颔首。 颔首。 马车很快便回来了,不过这一次是直接进了宅子。 新宅。 是白禾引的,虽然两座宅子都照看的很好,但是老宅毕竟太小了,她担心东家住不舒服,而这一幕,让还没走的百姓啧啧称奇,更是好奇马车里的人到底是谁!? 不过再怎么猜,估计也猜不到会是宅子的主人的。 谁能想到永安长公主会这般回来? …… 白禾似乎还跟当年一般,一直叽叽咋咋的,跟当年的小姑娘似得,这股子兴奋劲一直到了知秋提醒主子累了,该歇息了,才停下。 “炕都烧好了,东家晚上好好休息。”收拾好了床铺,安置好了一切,白禾才离开。 知秋待在屋子里伺候主子更衣,“屋子里面有铺地龙的,不如奴婢让人烧起来。” “不用了。”柳桥坐在炕上,“这炕够暖和了。” “那主子早些歇息。”说完,便退了出去。 柳桥颔首。 夜里的寒风呼啸着。 易之云站在多年未归的老家中,心中百味杂陈,他们又回来了,只是却已然丢了当年的温情。 “阿桥,我们回家了。” 他低声说着,本没想过会得到任何的回应,可是话落,却听到了推门声,便是没看到人,可他却像是知道是谁一般。 阿桥…… 易之云躲进了黑暗中,看着那爱入骨子的女子披着大氅提着灯笼缓缓走来,烛火昏黄,却还是照出了一脸的苍白。 她走进了院子,然后,走向了曾经留下了无数嬉笑怒骂的屋子,可是,抬起的手却始终没有推下去。 他看不到她的脸,看不到她的神色,可是他却可以明白她内心的挣扎与痛苦。 阿桥…… 他的阿桥…… 是不是这曾经留下了他们无数幸福时光的地方也成了她心里的伤? 曾经无数次想要回来的老家,如今回来了,却已然是千疮百孔。 柳桥始终没有进屋,而是坐在了廊下冰冷的地上,提着灯笼抬头仰望着寒冷的夜空,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只是单纯的呆坐。 寒意入骨。 易之云紧握了拳头忍着上前把她拥入怀中的冲动,他从未想过他跟在身后她从不知晓,他的阿桥那般的聪明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她不问不理不管是因为她不愿意与他见面接触还是在给他机会,他都不想破坏她好不容易寻来的平静。 走出了京城走出了易家,她的心情好了许多,笑容也更加的真实,既是还未曾放下,但是至少她不再那般的累,不需要为了谁而强颜欢笑。 “出来。”忽然间,柳桥开了口。 易之云一愣。 “还不出来?”柳桥继续道。 易之云咬了咬牙关,起步正要走出去。 而这时候,对面的屋子的门却推开了。 易之云顿住了脚步,警觉地看过去,谁?! 一个小小的人儿走了过来,小姑娘,大约也就五六岁的样子。 易之云又是一愣。 柳桥似乎也有些惊讶,看着走过来的小姑娘,“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你又是谁?”小姑娘有些好奇也有些害怕,“这里不能进来的!” “你不也进来了吗?”柳桥失笑。 小姑娘一愣,“我……我……我偷偷进来的!而且我是小孩子,就算被里正大人发现了也不会罚我的!” “你是村里的孩子?” “当然了!”小姑娘挺着胸膛道,“我就是村里的,你又是哪里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柳桥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大半夜的你进来做什么?” “给我哥哥祈福!”小姑娘道,“我哥哥明年要考童生试了,三奶奶说过年来这里祈福就可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那白日来便可以了,怎么晚上也在?”柳桥笑着继续问道。 小姑娘一脸的倔强,“别人只是在外面走一圈,我在这里从除夕守到十五,一定会更有效的!” 柳桥笑了出声,“那你就不怕你爹娘担心?” “才不会了!”小姑娘继续道,“我是等他们都睡了才偷偷跑出来的!” “这屋子这般冷,你便不怕冻坏自己?” “怕什么?只要我哥哥考过了就好!”小姑娘认真道,“哎呀,我跟你说这般多做什么?你都还没告诉我你是谁了,你来这里做什么?你不是村里的人,又是大人,要是被里正发现了一定会把你送去见官的!” “是吗?”柳桥笑道,“那我该怎么办?” “当然是快点跑了!”小姑娘说道。 柳桥笑道:“那你不跑?” “我都说了要给我哥哥祈福了!”小姑娘似乎有些恼火了,而她才刚刚说完,便听到人声了,不止一个人,“糟了,有人来了!” 柳桥不为所动。 小姑娘更加生气了,“都是你啦,要是我哥哥考不过都是你害的!”而这话才说完,便有好几个人进来了。 柳桥看了过去,似乎是一对夫妻,还有一个老人家,一个男孩子。 “妞妞!”那妇人看到了小姑娘当即跑了过来,“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妹妹!”男孩子也跑了过来,“妹妹你吓死我们了!” “你这孩子怎么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那男人也过来,又是生气又是心疼的。 老人家跟了过来,“好了,人找到就好,不要再骂她了。” 不必说了,便是小姑娘一家人。 “这位夫人是……”老人家看到了柳桥,便问道。 柳桥起身,“老人家有礼。” “不敢不敢……”老人家忙道,“夫人……夫人怎么会在这里?” “对啊,你都还没给我说哩!”小姑娘还没忘了这事,跑到了柳桥的年前,仰着头问道,“你也是来祈福的吗?” “可以这般说吧。”柳桥低头看着她,道。 小姑娘点了点头,“哦,你不怕被抓了?” “你都不怕了,我怎么会害怕?”柳桥笑道。 小姑娘努了努嘴,“好吧,你放心,我们不会告诉别人的,不过你天亮之前你一定要离开,不然真的会被人发现的!” “嗯。” “对了,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偷偷溜进来不被人发现的。”小姑娘继续道,“你靠过来,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妞妞!”妇人似乎生气了。 柳桥对她笑了笑,便弯下了腰,“好啊。” 小姑娘靠近了柳桥,天真烂漫的脸上却是忽然生出了一丝诡异,“去死吧!” 柳桥一愣。 “小心!” 银光乍现,柳桥失去意识之时脑子里留下的只是小姑娘的那张诡异的笑脸,再次醒来,见到的则是易之云不满血丝的眼瞳。 “怎……”么回事? “你醒了?”易之云抚着她的头,“醒了便好,醒了便好……” “我……”柳桥还想说话,只是喉咙干涸的厉害。 “没事了,没事了!”易之云抱着她,似乎是在啜泣。 柳桥没有问下去,等精神恢复的差不多了,才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她遇到了刺杀而已,不过这次有些不同的是,刺客是一家子,而行刺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们是那些人派来的刺客,而是为了报仇而已。 方家的祖籍熙州安县,当年被屠的县城之一,如今的方家并非一开始就是一家人,老爷子跟儿子并非亲生父子,那妇人也是寡妇,他们的家人都死在了屠城之中,幸存的三人因为仇恨而走到了一起,两个孩子的确是他们结合所生的,不过,仇恨也早已灌输进了他们的心中。 报仇一事筹备良久,来林家村便是为了有朝一日永安长公主会出现在这里!倒不是没想过去京城,可是以永安长公主的身份,他们根本没办法接触到她,所以,他们来了林家村,先在这里打稳根基,然后再向府城的柳家渗透,他们出自林家村,柳家的人一定不会有防备的,他们便可以再进一步,等永安长公主来看望养父养母便可以趁机下手,或者接着柳家的关系去京城伺机下手! 都是一些极为普通的老百姓,可是为了报仇却是无所不用其极。 柳桥听了沉默了良久良久,“他们现在关在何处?” “衙门的大牢中。”知秋道,“已经让人去通知州府了,他会来处理的。” 柳桥道:“去看看。” 知秋一愣。 柳桥起身下床。 “主子你不能下床……”知秋阻止道,“伤口虽然不深,但是小刀上涂了毒药,幸好爷及时将毒血吸出来,不然主子……” 柳桥一愣,“什么?” “是爷及时将毒血吸出。”知秋道。 柳桥沉默。 知秋继续道,“大夫说主子要卧床……” 挥手打断了她的话,“不必说了,给我更衣。” 知秋无奈,只好小心翼翼地将人送到了衙门的牢房。 事隔近三十年,她又一次走进了这个牢房,只是这一次却不是来救人的,方家一家五口被关押在了一起,见了走过来的柳桥,原本木然的脸却是狰狞起来,尤其是三个大人,“毒妇,老天爷不会放过你的——” “毒妇——” “你不得好死!” “毒妇——” 便是那夜那个天真烂漫的孩子此时也是声声恶毒诅咒。 柳桥一直沉默。 “主子……”知秋受不住他们的污言秽语,“我们还是……” “当日屠城一事虽非我愿,但我亦不后悔那般做。”柳桥开口,方家诸人愣住了,“若是重来一次,在那般情况之下,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你这个毒妇——”方老爷子冲上前,几乎想吃了他一般。 柳桥看着他,“你们可以来报仇,同样的也必须承担后果。” “我杀了你这个毒妇——” “送他们上路。”柳桥说完,平静地转身离开。 “永安你不得好死——” “……断子绝孙……” “不得好死……” …… 柳桥走出了牢房,便见到了匆忙赶来的易之云。 “你不该来这里。”易之云看着她道。 柳桥却笑了,“怎么不该来?” “阿桥……” “这就是我现在的样子,我在所有人眼里的样子。”柳桥笑着抬头看着有些昏暗的天,缓缓说着,“而这一切,拜你所赐。” 诛了心。 易之云无言以对,面色青白。 “仇恨果真很可怕是不是?”柳桥看 ?”柳桥看向他,“便是连孩子的心灵也可以腐蚀。” 易之云深吸了一口气,“回京吧。” 柳桥看着他。 “回京城去,你在外边太危险了。”易之云继续道,“你若是不想见到我,我可以不出现。” “不出现便不存在了?” “我可以签和离书。”易之云一字一字地道,“只要你回京去,我什么都答应你!” 柳桥看着他。 “我什么都答应你!”易之云咬着牙,坚定无比,他宁愿失去她也不想再看着她出事!“回京城去!就算是为了两个孩子,保护好自己!” 柳桥还是没有说话,看着他,久久不动。 “主子,出事了!”直到有人着急赶来禀报。 京城快信,承平帝病危。 …… 柳桥赶回京城送了承平帝最后一程,在生命的最后一个时辰,承平帝只是让这个亏欠良多的妹妹陪在身边,这一举动差一点又引发了一场朝堂震动,不过好在,皇太孙秦阙顺利继位了,而永安长公主在新皇登基之后便请旨前去皇陵守灵。 秦阙着急赶到了易府,“姑婆,朕从未……” “我只是想去陪陪皇兄跟母后罢了。”柳桥打断了他的话,“也没说不回来。” 秦阙一愣。 “皇上。”柳柳给他行了一礼,“我娘就是去一两个月罢了,皇上不必担心。” 秦阙有些愣怔,不过到底是松了口气,他不怕永安长公主弄权,他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便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可是却怕她觉得自己有意打压,“不管如何,还请姑婆相信朕绝对不会忘恩负义,更不会违背在皇祖父跟列祖列宗面前发过的誓言。” “守好你皇祖父交给你的江山便成。” “秦阙一定不负姑婆所望!” …… “娘,皇陵有什么好去的?”晖儿有些不高兴才回来没多久的娘又要出门,“娘上次出去就遇到刺客了,这一次……” “说什么了乌鸦嘴!”柳柳拍了一下弟弟的脑袋,“娘这次是去皇陵,谁敢在皇陵里面害娘?!” “可是……” “皇陵自然是没有家里好,不过都入夏了,皇陵那边一定比京城凉快的,娘便当去避暑不好吗?” “我要陪着娘去!” “你的功课不要了?” “姐!”晖儿急了,“我就是想陪着娘保护娘!” “娘有的是人……” “好了。”柳桥打断了姐弟的争执,“既然晖儿想陪着娘,便陪着娘去吧。” “真的?”晖儿高兴极了。 柳桥笑道:“自然。” 柳柳有些不放心,“娘真的要带晖儿去?” “嗯。” “那……” “你留在家里陪着你爹可好?”柳桥问道,“下次再带你出门。” “姐姐才不会跟我们一起去了!”晖儿告状了,酸溜溜的,“她现在就想着那个尉迟绝!”开始的时候他还真的以为姐是不待见那个混蛋的,可后来发现……姐姐居然真的喜欢那个混蛋,还经常背着他出去玩! 柳柳脸顿时红了,“娘,你看晖儿!” “等先帝的丧期过了,娘便送你出嫁。”柳桥却笑道。 柳柳从弟弟手里抢过娘亲,“我不嫁,我要一直陪着娘!” “好啊好啊!”晖儿拍手掌笑道。 柳桥失笑:“好,就再陪娘一年。” “娘!”柳柳脸更红了。 收拾好了,送了母亲跟弟弟出门,柳柳的心思便都放在父亲身上了,“爹你放心,我感觉得出来娘回来之后心情好了许多了的,再过些日子她一定会好的!” 易之云欣慰道:“还是女儿贴心。” “爹这话可不要被晖儿听到了的!”柳柳笑道,她是真的觉得娘可以跟爹重新开始的,“爹,你跟娘一定可以重新幸福的,柳柳保证!” “嗯。”易之云笑道。 …… 柳桥自请去皇陵,并不是想避开谁或者逃避谁,的确是单纯地想陪陪过世了的人,或许人便是这般,失去了才会觉得珍贵。 她始终忘不了承平帝握着她的手跟她说对不起,让好一定要好好地,一定要幸福的模样,他是笑着离开的,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她。 他说他无愧于先祖无愧于大周江山无愧于天下百姓,独独亏欠了她,然而,很多亏欠,是人力无法偿还的。 无法偿还,唯有放下才能走过去,才可以找到幸福。 她知道他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皇陵的确比京城凉快许多了,也算是一个避暑的好地方,所以晖儿还是过得挺高兴的,不过高兴归高兴,功课也还是没有落下,不过夫子变成乐娘亲罢了,这更让他兴奋不已! 日子平静而祥和地过着,盛夏过去,中秋快到了。 柳桥也准备回京城过中秋,不过还未动身,便得知了一个让她震惊不已的消息,两个月前,北延国趁着大周新帝刚刚立发兵边疆,新帝调兵遣将前去应敌,而其中一个将领便是永安长公主的驸马易之云。 “你爹疯了连你也疯了吗?!”柳桥赶回了易府,第一次对女儿如此愤怒叱喝,“他不让你告诉我你就帮着瞒我?!” “娘……” “你还知道我是你娘!”柳桥怒斥道,“ 怒斥道,“易柳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爹多大年纪了?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你还让他胡闹,还帮他瞒着我?你……” “娘还爱爹吗?”柳柳打断了母亲的话, 柳桥一怔。 “爹很爱娘,很爱很爱,可是爹却不知道该如何让娘继续爱他。”柳柳眼眶中含了泪水,“爹说这事他能够想到唯一的一件可以为娘做的事情,他说他欠娘一个一品夫人,其他誓言爹都食言了,但是这一个,最初的这个,爹不想食言。” 柳桥踉跄了两步,几乎站不稳。 …… 西北的战事并不怎么顺利,不好的消息频频传来,易之云预想过各种糟糕的情况但是却没想到竟然是军粮出了问题! 后续的粮草一直没有送来,而他镇守的城池所遭受的进攻最为猛烈,再这样下去,粮草消耗殆尽,不是弃城便是与城池共存亡了! “将军,后方有一小支队伍正赶来,情况不明!” 易之云面色一凛,“派斥候去查探清楚!”若是运粮的车队很容易便能辨认清楚,不可能情况不明!他担心这是北延国的小股队伍,若是北延国的小股队伍已经渗透到了他们的后方,那这座城便危矣。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她! “你怎么会来这里!” 她怎么会来这里?怎么可能会来这里?谁让她来的?! 易之云面容狰狞的想杀人。 “那你又来做什么?”柳桥却是很冷静,冷静的让易之云想疯了。 “柳氏阿桥!” “本事不错啊,居然可以将我瞒的这般死,连柳柳也站在你这一边。”柳桥继续道,“想做什么?上战场杀敌立功,给我挣回一个一品夫人?本事不错啊!” “阿桥……” “从前我是美食坊跟陆氏酒坊的东家,后来是皇帝的嫡亲妹妹,大周的长公主,如今我更是皇帝的姑婆,大周的大长公主,你觉得我在乎你那所谓的一品夫人吗?” 易之云握住了她的肩膀,“阿桥,你给我回去!” 回应他的是一记响亮的巴掌。 “你真的本事了啊易之云!”柳桥一字一字地道,话语中也失了冷静,“你真的本事了啊!上战场?你拿什么上战场?你这具被云柔折磨的半死不活的身体还是你那从来就没有明白过的脑袋?!” “阿桥……” “给我挣一个一品夫人?不忘初衷?”柳桥咬着牙,“好啊,那我便来好好地看着你到底如何的不忘初衷,如何的本事给我挣回这个一品夫人——” “阿桥……” “这是你唯一可以为我做的?啊?那你就去做了?现在就出城去杀敌立功啊?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柳桥渐渐地开始有些歇斯里地,“其他的都食言了?这个不可以食言?你拿什么保证这个不会食言?你又凭什么认为这就是我想要的,凭什么觉得你成功了我便会开心便会愿你跟你重新开始?!还是你一直都清楚我们再也不可能了,所以活不下去了,可是又不好意思自己了断,就拿我当借口,跟你那母亲一个样?!” “阿桥……” “知道你母亲为何用我的手自尽吗?”柳桥冷笑,“因为她怕她自己了断了你会难过会自责会内疚,就用我的手!她死在了我的手里,你也会伤心,但是因为我,他再也只会伤心,然后便不断地补偿我,她觉得有我在了,你很快便可以忘却了她的死带来的悲伤,甚至可能因为她的所作所为伤害到了我而很快便将她抛诸脑后!然后好好地跟我过日子!” 易之云震惊。 “怎么?不信吗?”柳桥继续道,随后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你母亲临终之前给我写的道歉信!不过可惜的是因为某些阴差阳错,一直没到我的手里!” 易之云拆开了信看了,脸色变幻莫测。 “你们母子都将我当成什么了?”柳桥继续厉喝,“啊?” 易之云伸手抱紧了她,“对不起,阿桥,对不起!” 柳桥用力推开了他,“想死是吧?好啊,不就是死吗?我还怕不成?既然这么想死,那就一起死吧,我还怕你不成?!” “阿桥……” 柳桥泪流满面,一字一字地道:“易之云,你知不知道我最无法释怀最无法放下最无法原谅你的是什么?就是你的自以为是!自以为是地为我好!我从来都不要你的这些好你知不知道?!我只想跟你一起面对一切!你知不知道!?你不知道你都不知道!” “对不起!对不起!”易之云死死地抱着她。 柳桥挣扎着,“不要说对不起了!不要说了——” “我爱你!” “爱?哈哈……”柳桥像是听到了一个最好听的笑话一般,“那你怎么爱我的?将我一个人丢下,让我一次又一次地看着你死?!你就是这样爱我的?!” “不!不丢下你了,这一次再也不丢下你,便是死我也拉着你一起!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易之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我知道。” “我更狠我自己!为什么这般的下贱就是不能丢了你!” “别丢了我,别丢了我,阿桥,别丢了我!” “你就可以丢了我了?” “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 …… “为什么要一直丢下我?为什么?” “再也不会了!” …… 粮草未到,求援也没有回应,北延国围城了,据斥候来报,是因为得知永安大长公主在城中的消息。 承平帝一朝最让北延国憎恨惧怕的人是谁?不是承平帝,而是永安长公主,如今的永安大长公主。 “我们会死吗?”城头,柳桥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围城敌军,话却是说的很平静。 易之云拥着她,“会,但是别怕,我会陪着你!” …… “将军,城门快被攻破了!” 易之云一手持着剑一手握紧了她的手,“陪着我!” “当然!”柳桥笑了,一如当年那狡猾娇俏的小丫头。 他们都以为这一次是逃不过去了的,不过没关系,黄泉路上,他们有彼此相伴。 或许是老天爷长眼了,也或许还是不肯放过他们,要让他们在世上继续受苦,所以他们没死成,就在最危急的关头,尉迟绝带着援军赶到了。 城池抱住了。 他们的性命也抱住了。 又僵持一月,大周开始了全面反攻,新年之前,大周急退了北延大军,并趁胜追击,一连夺了三座城池。 北延国挂停战牌,并派遣使臣入大周求和。 …… 先锋军主将营帐中,尉迟绝面对着眼前两座大佛,额上冒出了薄汗,不过还是咬牙开了口,“回京之后,小侄便会向皇上请旨赐婚,迎娶柳柳为妻。” “后方粮草为何迟迟不到?”柳桥端着刚刚沏好的茶,淡淡道。 尉迟绝额上落下了一颗汗珠,但是却并未遮掩,“柳柳一直郁郁寡欢,我不希望看到她不开心!” “所以便不顾我们的死活?” “两位折腾许久始终没有好结果,小侄思前想后想来只有在生死关头,两位才能放下过去。” 易之云身上煞气涌动,“你好大的胆子!” “我既然认定了柳柳,便会不惜一切来保护她,爱护她,不让她经受任何的伤心痛苦!”尉迟绝正视他,一字一字地道:“易叔,这便是我的诚意,也是我的决心!” “你便不怕你父亲不认你这个不孝子?”柳桥道,拖延军粮,他也做得出来! 尉迟绝却笑了,“父亲说了,尉迟家由我当家,而且,岳父岳母怎会看着柳柳夫家出事?” “我女儿铁定嫁你不成?!”易之云勃然大怒。 尉迟绝起身跪下,郑重磕头,“请两位准许!” 硬的不成便来软的? 易之云顿时想将人给砍了,不过现实就是,他的女儿若是不嫁他,似乎也真的没有其他好选择了,可是,终究是不甘心! 柳桥拍拍他的手,嘴唇动了动。 别急。 …… 易之云如愿以偿了,这次他虽然不是全军的主将,但是却是先锋军的主将,所立战功足以让他挣回来一个一品夫人。 于是乎,永安大长公主的头上又多了一个一品夫人的头衔了。 尉迟绝也同样如愿以偿了,大军班师回朝,论功行赏,他不但官升了,还在庆功宴上求赐婚成功。 于中秋佳节当日,成功迎娶了心上人。 不过…… 洞房花烛,这是他期盼已久的,可是……可是……那躺在他们婚床上的是什么东西?! 不是东西。 是他的小舅子。 睡的流口水的小舅子! “柳柳……”尉迟绝几乎崩溃了,去易府迎娶的时候差一点被红了眼睛的岳父给砍了,回来的路上还被一群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学生拦着对对子,好不容易脱身了,方才在婚宴上,所有人都像是不怀好意地灌他酒,咬着牙挺过来了,却又来这一场!“一辈子就一次洞房花烛夜啊,岳父岳母怎么舍得……” “爹娘自然舍不得了。”柳柳斜着眼看着他,“不过我舍得就行。” 尉迟绝顿时心肝肺都颤了,“柳柳……”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尉迟大人。”柳柳冷笑道,“更别说我爹从来都不是说谎的好手!” “柳柳……” 柳柳冷眼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错了,柳柳我错了……” 洞房花烛夜,别急。 …… 又是中秋月圆。 夜空之下,两人相互偎依地赏着月,没有别的人,只有他们。 “当初你来京城当日便是中秋。”易之云低头看着怀中的妻子,“如今一晃便二十多年了,柳柳也出嫁了。” “舍不得?” “当然了。”易之云道,“还怕那臭小子欺负柳柳!” “现在你该担心他不会被我们的宝贝女儿给折腾死。”柳桥笑道,似乎好久好久没有这般轻松的心情了,“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们的女儿有多聪明你又不是不知道。”易之云抵死不认,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认! 柳桥失笑,“就是儿子笨了点。” “没关系,给他找个聪明的媳妇就是了。”易之云道。 柳桥道:“你就不怕有儿媳妇忘了爹娘?” “忘了才好。”易之云贴着她的额头,“这样便没有人来打扰我们了。”看着她,“阿桥,我爱你。” “嗯。” “下辈子还许我可好?” “你还嫌这辈子折腾我不够啊?” 易之云死死地抱着她,“下辈子我去找你!我一定会找到你的!柳氏阿桥,我一定会找到你,一定会再娶你,这辈子还不完的,我下辈子继续还,我爱你阿桥!” “我也爱你,易之云。” 既是半生艰辛,她还是割舍不下,还是爱着他。 月色之下,历经艰辛的两人,终于还是未曾辜负当日的承诺,剩下的日子,他们会一直相守,不过再也不会有分离,再也不会有痛苦。 我爱你阿桥。 我也爱你,易之云。 ------题外话------ 一小时前已更新上章。 本文内容已全部完结,《皇族贵妻》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