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曜》 楔子 楔子 “如果不能为你所爱的人提供一个家,宇宙就没有什么意义。” ——霍金 可以说,人的所有行为都是在为自己的思想和情感找理论源头。有的人驶向未知推出过去,有的人回溯历史放眼未来。幸运的话,能为社会所接纳。 记述中华典史的《史记》从五帝本纪起,盖三皇是口传历史,太史公司马迁没有载入,因为三皇五帝不过是后世一些人为歌功颂德把他们神话。三皇即:天皇、地皇、泰皇。天皇、地皇是神族。“泰皇”即指“人皇”,惟“人皇”是统治现实社会的真实统治者,古人皆曰泰皇最贵。人间五帝:黄帝、颛顼、帝喾、唐尧、虞舜正史已册,不在遐想。 从天浑沌如鸡子说,天皇盘古氏开天辟地,支擎神界,化为亘古。庄子《逍遥游》中的浩瀚鲲鹏即出神界北冥。且说盘古与天地同存,地皇女娲氏因此演化,相传女娲氏捏土造人之前,曾炼石补天,于大荒山无稽崖炼成高经十二丈,方经二十四丈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娲皇氏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只单单剩了一块未用,便弃在此山青埂峰下。谁知此石自经煅炼之后,灵性已通,因见众石俱得补天,独自己无材不堪入选,遂自怨自叹,日夜悲号惭愧。 后来,神州大地不知又过去了几世几劫,秦统一六国,中国第一个皇帝嬴政听信炼丹方士徐福的谗言,幻想长生不老,遂命人到青埂峰下挖掘巨石建筑成方舟。起航往蓬莱之际,镇守山海关的五大神兽四散,天涯崩摧,时空裂缝,方舟化作十二道星光。只有少数人知道,当十二星辰全部汇聚,方舟才能再次启动,而领航者可以得到一切。 星辰是一座座守护塔,塔下发生着属于它的无与伦比的史诗,英雄的后人们将先祖的事迹篆刻成铭文,星辰曜景灼夜,千古英雄战迹,守护使命一直在延续。神州大地从此派氏系纷生,史称“王者荣耀”。 第一章 误入时域的男人 庶出韩进守墓三年后即去,墓前曾立志为母建陵园供万人祭拜。韩进追逐天涯海角,误入历史的洪流,时间失去引力参照,未来过去重叠,时域仿佛已永久将他禁锢。 矢日部落里不起眼的一间房屋塌上紫烟幽幽,那男子周身如有蝶群停盖。迷迭香炁逐渐馥郁,充盈能量有迹可循,一名年轻女子端坐,如月姣姣,紫炁迷迭。她的身后立着一人,双目炯炯。 “乘紫氤氲,如月归来。”似地皇女娲在天涯呼喊,再塑了他的意识。韩进任由紫色翔云的裹挟,终于冲破泥沙漩涡。 空间接轨的刹那,紫之迷迭殆尽,遭到反噬的嫦儿脱力向后一倒,后毅稳稳地扶住她怜惜道:“嫦妹妹你没事吧?” 嫦儿轻抿红唇,待口中血腥味尽方道:“毅哥哥,我没事,”说罢,低垂了眼,泛红了脸。“毅哥哥,你快去看那人如何了罢。”后毅却是不肯离开她半步。 “毅哥……”“他没事,他的气息已经平稳下来了,只不过醒来还得些时日。” “这也难怪,将他困住的力量何其浩渺,别说他一介凡人,就连我也险遭吞噬。”“傻妹妹,你还是太过心善,”后毅蹲下来道,“答应我,救人先救己,切不能使自己再陷入危险。”他双眸中的自己如同星星之火,嫦儿这次选择回避那份炙热,她的泪眼久久地远眺窗外。 第二章 开弓引兽 数月后,身体已经无碍的韩进坐在一颗巨石上沉思。忽然一箭飞来,“啪”一声正中脚下蛇头,反应过来的韩进跳下巨石。“想什么呢?”憨态可掬的韩进道:“后毅大哥,多亏你我又得救了。” “想家了么?”“实不相瞒,承蒙兄嫂相救,苟存性命。一直无以报答恩情,心中很是惴惴不安。”“我们救你并没有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后毅转过身往前走,“不过你可不能吃白饭,快把那箭拾来随我进山打猎。” 韩进好容易才将嵌入石中的箭拔出,小心翼翼地撸掉还在痉挛的死蛇,回头看后毅已经走远急忙地追了上去。 林中又是几声矢鸣,珍鸟异兽性命都休矣,猎物们一个个毫无觉悟的死去,倒在韩进的面前。 “哇!毅兄的射术举世无双,”韩进端量着这通体棕黑的庞然大物道:“这头野兽得有几千斤吧?待会这些怎么扛下山哩。” 后毅倏地从高处落下,拔了野猪身体上的箭,一抹温血从箭孔潺潺淌出,后毅心生疑窦——惯常这种成精的妖兽都很警惕,今天接二连三的出现,难道是为了韩进?后毅回想起族长的话,陷入了思考。 韩进得意地拍了拍野猪,却被铁针般的绒毛扎了手。后毅道:“韩进你要不要试试?”“我?”韩进耸起肩膀,背上箭筒叮叮作响,“我不行的,我从没拉过弓箭……” 不由分说的后毅掷弓过来,韩进慌忙接住,“好沉,好沉啊。”踉跄之后总算稳住,接触刹那弓生发出一晃金光,韩进眯着眼啧啧称道:“这……没想到毅大哥你的弓箭竟然是如此神器。” “何以见得?” “通体金光,必定神器。” 此弓确实可称为器,将钻石屑烧凝出浆,千锤百炼以成,认弓人需血气做引,凡人轻易无法共鸣。后毅示意韩进拉弓。韩进深吸了气并向后撤出一步,左手擎弓向天,虎口攥得发紧。后毅递箭来:“尽你的全力。” 开始引弓时韩进颤巍巍的模样后毅反松了口气。然而牵弦引弓,形态一点一滴变化着,空气中也仿佛有股力量在勃谿。森林风吹起阵,远有飞鸟惊弓,近则走兽惧人。 “后毅兄,可以了吗?好重。”眉宇的长发随风潇洒,韩进目视前方,箭尖的兽血缓缓流淌,将至手指之际他放开了弦,弦上之矢破空锐鸣,像抽去了韩进所有气力的飞掠而逝,引弓所用的能量爆发出如烈日般的灼芒,能量引爆了弓器,爆炸在韩进的右脸颊上留下一道伤痕,血液成珠坠落在地。 弓器已损,韩进以为闯了大祸,体力不支就跪了下来。后毅眉头紧皱,他怎么也料想不到这样的事:此弓之坚利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若非神秘外力断无法损伤其分毫。 第三章 魔丸 “后毅大哥,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后毅攥起韩进猛地一推,韩进在野猪的身体上蹦跶起来,直着脖颈泪眼朦朦看向这里,原先站着的地方草皮腐蚀土地溃烂,仿佛才泼洒上了黑色的岩浆。后毅凝重地望向森林远处。七丈外腾空而舞的妖兽若隐若现,定睛看仔细了有黑有白,信子弹动,虹膜竖瞳,墨口毒牙,摇摆的妖首如展翅黑鹰。韩进难以置信但脑中仍构画出了蛇首,如此巨大的蛇平生仅见。 “韩进你在干什么,快把箭扔给我。”“后毅大哥,弓被我弄坏了。” “你把箭筒给我就对了。”“接着!”韩进滑下来绑好箭矢,将整个箭筒都掷给后毅。 眼镜王蛇魔丸般的红瞳转动,锁定目标毒液汇聚,“嗤、嗤、嗤”接连喷射三道毒液,第一道毒液急速接近半空中的箭筒,第二道飞向韩进,第三道目标是后毅。 说时迟那时快,金光驱散黑暗,后毅背上竟生金双翅,如流星般他夺过箭筒,未落地便连发三箭,第一箭洞穿毒液如水落石出。第二三箭先后向蛇王飞去,蛇王再喷毒液抵挡,毫厘间第三箭却更快追尾了,箭矢改变角度像有意念般躲避了防线。蛇王本能地缩回蛇首失重一般降落,匍匐瞬间狂扭奔袭。后毅冷笑,最终箭从天而降,正命中蛇的七寸。 “成功了吗?”韩进形容狼狈,身上衣服已被毒液腐蚀了密密匝匝的小孔。话音未落,蛇兽原先缠附着的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在它蜕皮的时候,韩进蹑着脚又委身在野猪尸体后面。 “还有些道行,”后毅扭头喊道:“韩进,今晚吃千年蛇羹,补补你孱弱的根资。” 后毅凝聚神力蓦地如人形太阳金芒灼人:“以身为弓,以念为矢。矢火流业。”天降一道矢火定住了蛇兽,凭空生发出的火恣意燃烧吞噬生命。 “半熟就行,回去再炖蛇羹。”后毅收回矢火。韩进惊得掉眼窝子,喃喃失语:“这就是英雄!”韩进全然失态,像小强一般围着后毅绕圈,后毅收了神通几近脱力。 神芒消散,森林阴森又起,至寒杀意萌动,空间似乎又凝固了,一直蛰伏的蛇王的蛇尾从死角冷箭出鞘,于后毅胸膛不过咫尺,韩进毫不迟疑以身为盾,蛇尾刺穿了他的身体,韩进微笑着倒下。 …… 第四章 金乌领域 钻晶椅上的老者白发等身,权额胆鼻不怒自威,“毅儿,以你现在的实力,能过得了几层?”钻晶漫射炫目,后毅感觉到一种别于往日的意味。“族长爷爷是指日之塔么?毅儿近来屡有突破,想必就算到了第4层也能支撑些时日。再往上恐难全身而退了。” “4层,”族长洞悉一切的深邃双瞳落在后毅身上,“已经实属不易了,但还远远不够。那个男人怎么样了?” “韩进?”族长又提到了韩进,后毅十分疑惑。 “从时域回来的人绝非凡人,如果传言属实,那么他身上可能隐藏着莫名的力量。想要引导出那股力量,唯有金乌神的指引。” “族长爷爷,日之塔是我族圣地,他一个外人……” “毅儿,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我族的天才血脉,你是最有可能继承金乌神羽翼的人。我族能否重现辉煌早就由镌刻在你身体上的铭文系之你身。 “永远不要忘记你的职责!” 空间渐渐明亮,穹顶金乌盘旋,此间不知深广,历史浩渺未知,后毅长跪于此光圈之中。 “这是我族世代相传的金乌领域。你要知道,在这个时候你已经背负起我族复兴的职责了。下一任族长你准备好了吗? “最后,吾以族长的身份告诫你,此事你我知,绝不可与第三人知。” “是!” 第五章 修神之路 一圈圈绷带裹身犹如巨蟒缠绕,梦魇中惊醒,强有力的心跳告知韩进又一次死里逃生,这次他恢复得很快。韩进觉察到了身体的异样,五感变得格外敏锐,胸口没有疼痛倒是瘙痒不止。 “你醒了?”“毅大哥。” 嫦儿回过头来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快躺着别动。” “嫦儿姐,我已经没事了。” “你小子真命大,心脏都被刺穿了,还好我及时为你移植蛇心,加上嫦儿妹妹的法术,总算又把你救活了。” “蛇的心……”韩进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 “吃点东西吧?” 后毅接过嫦儿手中的蛇羹,几步来到韩进床前,面带凌厉的微笑:“好小子,你也不算白吃饭,现在什么灵丹妙药也比不上这个蛇羹。”韩进愣愣地张开嘴,后毅一勺接一勺往韩进嘴里投喂。 这日见韩进下得床来,后毅道:“这才几日你小子就又活了,”后毅故意拍了拍韩进的胸口,“你这是因祸得福,如今有了媒介,假以时日定能超脱凡人。怎么样?还敢跟我进山么?” “只要后大哥能用的上我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碧蓝大海一叶孤舟,飘荡许久终于上岸。后毅伫立在岛的入口缓缓道:“嫦儿妹妹,以前你不是特别不喜欢来这里吗?”海风吹拂着嫦儿的秀发,她双眼如一泓秋水:“此次却是非来不可。” 韩进来道:“毅大哥,这里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能量?”后毅道:“这里是我族圣地,外人既进不来也找不到。你得此际遇,就在这里超脱凡人躯壳,真正迈入修神之路罢。” “修神之路?我该怎么做?” “这整座岛屿外围是远古神力构建的磁场,一般妖兽无法靠近。岛上有一座神之塔,我族称为日之塔。塔内封印着妖兽,这是世间早已灭绝的强大的凶兽。修炼之路自然是一层层的突破自己的上限。”韩进在这个岛上不知时日地修炼着,功力日渐精进。 满月下,他似悄然出现又似守候许久,嫦儿道:“后毅哥哥,修炼怎么样了?”后毅道:“韩进他进步很快,那条眼镜王蛇为他增添了至少千年的道行。现在他已经突破了第一层了。” “是嘛。”“嫦儿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嫦儿缓缓地道:“毅哥哥,你见过海那边的世界吗?韩进他们的世界,和我们所处的地方有什么不同,那里的人又是怎么的? “你会对此向往吗?” “我是没见过海对面的世界,但我并不向往凡人的世界。” “重要的不是世界,”嫦儿轻声喃喃:“是世界上存在着重要的人。” “所以我说并不向往那里嘛。” “如果我成了凡人,你会为我舍弃双翅么?” “傻妹妹,你永远是我的神,”后毅沉默之后还是对嫦儿说了,“族长已经带我进了金乌领域,我是族长继承人了。” 远处突然骚动,整个岛屿坠入黑洞般,白月光透射不进,只有那个地方闪耀着强烈光亮。后毅和嫦儿飞来,韩进急切问道:“这里就是下一层的入口吗?”“这是第九层的入口,”后毅正色道:“韩进,你怎么开启这个入口的?” “我不知道,我当时按照毅大哥你给我的指示,一边引导着自己的意念,一边打坐,恍惚中又有种陷入时域的感觉,紧接着一股奇妙的能量将我锁定,我害怕得心口直跳,再睁开眼就看见入口开启了。” 后毅张开金翅郑重道:“此事事关重大,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与族长商议。” “那个,嫦儿姐是不是已经进去了?” “什么?”后毅扭过头来见那一抹紫琉璃倏地飘向入口,融入极光之晕后整个世界再感受不到她的气息。后毅心颤许久,蓦地想起嫦儿先前的奇怪情状,时域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忖无绪后毅攥着拳如飞蛾扑火扑向那个入口。韩进咽了咽口水,“我这条命是你们。”硬着头皮也冲了进去。 天地混沌日月无光,唯有星辰曜。方圆十里能见岛屿黑洞之龟裂,日之塔极光直射揽天以绳。 矢日部落的族人早已聚集,只等族长一声令下。族长攫权杖指天道:“圣域百年来从未开启征兆,我族复兴之荣光已经降临,全体族人速赴日之塔。”话音落,金翅展,部落里得到金羽神力的族人尽数出动,一个个如流星雨一般向岛屿汇聚。 “嫦儿妹妹。”后毅追上了嫦儿,她在那光辉下背身颔首。“毅哥哥,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那是星辰。传说星辰能补天,亦可造万物。” “毅哥哥可曾记得儿时指天约定,星辰在眼前,我便自取去罢。” “嫦儿妹妹,你这次来到岛上就是为了这个么?到底为什么?” “这是命运,你我都有各自的职责。” “我不明白……” “毅哥哥你看见星辰周围相互缠绕着的那两道光么?” “那…那难道就是带着先祖意志的铭文吗?” “红光烨烨的是矢日一族的族徽,想必毅哥哥并不陌生。你可知那忧郁蓝光代表着什么?那是我地皇女娲的铭文符箓。” “难道说嫦儿妹妹你是地皇氏的后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清楚的感受到你的愤怒,镌刻在毅哥哥身体上的天皇族铭文发着诅咒的光。” “不,不可能。嫦儿妹妹……” 韩进赶到的时候,后毅浑身放射着金芒且越来越亮,原本如小行星盘旋在星辰周围的红色铭文像坠落的红日落在后毅的眉心。几乎同时,蓝色铭文同样也剥离了星辰,注入了女娲后人嫦儿的体内。 能量的重新分配打破了平衡,星辰毫无征兆的爆裂出雷电,黑色、红色、蓝色和五彩极光,整个塔内像异域訇然中开,隐隐约约听得嫦儿的声音:“韩进,回到时域去吧。”韩进感受到一股依然浩渺的力量,不容他抗拒地将他卷入洪流泥沙,于漩涡最中心处,另一个多维世界将他淹没。 矢日部落的族人已经包围了整座岛屿,当族长看见红蓝两道光的时候就什么都明白了,他说什么也不能放走地皇氏的余孽。 此时的后毅已经被源源不断的神力冲昏了头脑,他的暴走像是盘古擎天的愤怒,接受盘古意志的铭文的代价——从他血红的双目飞出的金乌,划破天际,凤凰涅盘的意志,直逼前方的星辰。塔内的族人只意识到璀璨覆盖了一切颜色,但金乌落羽中一个蓝色女神如护子般护住星辰,从那看似幽柔的蓝光中却给人一种视死如归的决意,决意的背后是希望。 “女娲,回头吧!”“这句话正是我想对你说的,”她睁开眼睛道:“我却知道这没有用。”“到底是什么才让你背叛我?”“是你背叛了你自己…和我。”“你知道我也解不开这个封印。”“把我封印在昨天吧!” 金乌嘶鸣,盘古的意志已经断却。嫦儿已垂垂危矣,紧要关头,星辰闪曜,星辰之力形成一个保护圈将嫦儿包裹其中。 “不,”嫦儿对星辰道:“这不是你的使命,”那星辰似块顽石,却有方舟核心的力量,由着自己主张。“如此下去,方舟只会永远沉寂,这一切是你想要看到的吗?若如此,我何不当时带一块听话的石头呢?”星辰泛着幽幽蓝光,嫦儿将它捧在手心,“去吧!” 女娲的意志渐渐消弭,嫦儿幽紫色的光芒正淡去,她眼中的他渐渐朦胧,“他像一个耀眼的太阳,终究不能甘于沉寂。我是孤寂的月,在他的背后支持着他。只要他依旧闪耀,我愿意永远封禁在孤月。 “这就是我们得到这种神力的命运。妄图掌控天地至高之力,终究得不到凡人的幸福。男耕女织,儿女情长。你也曾无比怀念与我相处的时光吧?才会想要有控制时域的力量。 “尽管背道而驰。” 天上,金乌完成对嫦儿的封印。 第六章 爱坠深海 得到上古神力的后毅痛失所爱,已无情绝情。他是神,他是射日的神,他是主宰。他不允许失败——和背叛!现在他想让这些留有幻想念头的人,享受光明福泽的人,拥有爱的人,感受地狱!当初先祖就不该留下一个太阳。现在还来得及,他想到。 后毅从日之塔飞升到太空鸟瞰地球,“哼,要变天了!发光的,一个就够了,我,最后的太阳。”终于再次拉开半神之弓,射出伏日之矢。但见: 肩甲吞乾坤,胸蔓九龙灼日纹。凤翅庇日月,背悬五帝封神印。斗转星移千年过,射日英雄羿永恒。银发裂长空,手掌半神伏日弓。金瞳聚古今,脚踏凡尘矢余晖。有穷国里有穷王,半神弓射半神矢。 “最光明,最黑暗……”日之塔之巅传出这句话,最后的太阳的余晖殆尽,黑暗永久笼罩这片大陆,如同方舟的沉寂,爱人坠入深海。 第七章 暴君毒 稷下通天塔颠,庄游不动如山伫立期盼。蓝的天起了涟漪,一朵鱼肚白云掉了下来,天地悠悠怆籁殇。鲲鹏遗种,北冥神鱼,虚鲲水晶般的眼睛拍打着忧郁的蓝色海浪。 韩进以为被色彩撕碎了身体,然后黑色沉淀出一个乌鸦一般的男人,尖锐细长的小刀如秃鹫的喙不停地切割肌肤,黑色血液从心脏喷发出来,韩进双目失去了全部色彩。 那人褪了黑色外套,见出薄唇冷目,廓若刀削。男人离了屋外将外套掷于火炉焚烧,火烧夕阳近,蓬鹊山中笛,无眠夜。翌日秦缓防护妥当再来却不见了韩进人影,身后韩进的质问声带着一丝冰凉:“你是什么人?”秦缓攥了攥药箱道:“我是医生。” “你救的我?你这身打扮莫不是巫医。快说,你是什么人?” “在下姓秦名缓,略通医术,那日山谷异象跌生,仙草灿烂处见你昏迷于雪莲蒲团上,周围还有毒蛇盘绕,观汝面脉,中毒颇深,遂将你带回舍中救治。” “既然你说的是实话,因何不敢真面目示人?得罪了,”韩进极快的三刀将秦缓的黑色外套破成九段。秦缓大惊失色连连后闪。韩进从门后阴影走出,笑道:“我当是小女人呢?怎如此怕生。”“你……兄台止步,你身上的毒未散尽,恐有传染之虞。”韩进见秦缓面色凝重,低头见自己肢体上的血管如织如纹,似从心口蔓延开来。 秦缓打开药匣子自服了一灵丸,再以方巾遮蒙口鼻道:“你是我遇到的第二个感染这种毒的人。” “毒?什么蛇毒竟也会传染?” “蛇毒,可以这么说,只是远比普通蛇毒要毒上千百万倍。至毒之蛇无非夺人性命,而此毒能摄人心魄,且有传染性,二者不可同日而语。如羁如绊,永受诅咒。这是暴君蛟龙的黑色羁绊。” “暴君蛟龙?黑色羁绊?” “相传那是上古五大神兽之一……” “可据我所知传说中的神龙是青色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谁也没有亲眼见过。” 韩进回想起那钻心之痛,心下自忖:难道那蛇妖便是暴君蛟龙?韩进对秦缓说了在矢日部落的遭遇,“也许第一个人是被我感染的吧?”韩进看着天空仿佛见到了后毅和嫦儿,如那日在日之塔仰望璀璨光辉一样,他的心中感慨万千。 “不,这绝对不可能。第一例出现的时候是在半年以前。我乃医者,岂会不知你的身体情况。你绝非凡人体质,至于其中渊源不是我该了解的。为今之计是要找出解药。”秦缓后面的话却藏在心里:“我有我作为医者的职责。而你有英雄的职责,切莫辜负你的守护之力。”秦缓嘱咐韩进好生休养,动身到夜凉城去了。 城内集市官道。布衣聚集两旁,熙熙攘攘中一个年轻男子道:“那是什么?”他指着马车上那颗垂髫童孺大小的巨蛋。年纪稍长的回道:“那日空空谷山崩,不知道怎么就崩出来这颗巨卵。”另一个人插舌道:“依我看这八成是龙蛋。” “龙蛋?古书记载这些东西不是在龙吟渊才有的么?” “龙吟渊又是何地?” “据说是比空空谷还要恐怖的异界。” …… 第八章 羁绊 秦缓仔细端详着那颗巨大的蛋,九匹牵引的马似乎都吃力不已,落入人潮包围,护卫队也不赶人,像炫耀战利品般享受瞩目。兀的一股阴森寒意生发,挑逗着人和马的官能,马的长嘶确认了恐怖,马惊乱踏而疾驰,人无秩序起混乱。护卫队拨开人群见马车已出城外。 一股尘烟中马车颠下官道往林荫小道来了,行不多远牵引缰绳尽断,从巨树上飘来一缕黑烟,一个诡谲的身影停落在巨卵之上。 “出来吧。我知道这半年来你一直在跟踪我。”那人道。 “想不到你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了。”秦缓没有用方巾防护。 那人红色的瞳孔惨色的笑,“我也想不到我会得到这么强大的力量。” “李醯,回头吧,我能治好你毒。” “哈哈哈,秦缓我的好兄弟啊,你以为我是不幸被波及的,其实你错了,我是自愿感染那种暴戾的病毒的,那能让我强大,强大到足以成为英雄或是英雄的敌人,”李醯化成了一缕黑烟消散,然后又闪现在秦缓的面前,“你我自幼相识,可我哪一样都不如你。只有一样我不想输给你,那就是勇气。你敢尝百草,我可以染羁绊。我找到了一种激发人身体潜能的宝藏。这比能医死人的医术还要更至高无上。” “你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死亡人是的轮回。” “那么,你就去死吧。你死了,这世间再也没人能解这种羁绊,这些力量就会永远存在在我这个身体里。” 第九章 启明星 “找到了……” 护卫队找来的时候,一只浑身是血的生物趴在一个人类的尸体上,队员想要靠近,它便龇牙咧嘴用尖尖细细的牙齿警告。队伍中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怪物杀人了”,队长即刻下令围住这头小兽。 这时秦缓的尸体飞出来一道绿色的光亮,似萤火虫似启明星一般,小兽受到启蒙,它煽动着扇蒲一般的耳朵飞起追逐离开了这里。 后来接连多日,夜凉城连续发生了多起不明生物袭击事件,已有多名居民遇害,一时间人心惶惶。城主夜向阳派遣皇城护卫队日夜巡查,确保城中居民安全。然而宣布紧急状态之后,皇城宝库却发生了窃盗案,被盗的竟是唯二的能源晶石,双枪夜向阳如失一臂。 “能量晶石是十分之一的星辰铭文,事关整个夜凉城的安危。如若失去星辰之力,空空谷兽潮来袭,后果不堪设想。” “城主,此事是否与空空谷的妖兽有关?” “空空谷本乃未垦仙境,人兽无犯。我族乃自谷中迁徙而来,因空空谷乃通异界时域,先祖遗训,以星辰建城之屏障,进可攻退可守。在这种稳定的环境下,我们有了我们的城,有了我们的民,我们的城民发展出了自己文明。 “如今我们的文明受到了挑战。我预感到这只是一个开端,”夜向阳厉声道:“左腾丞相,你即刻前往长乐都将此事告知长乐城城主;右成将军,你务必将窃贼擒拿归案,哪怕他逃到了空空谷你也要将能源晶石夺回来。” 韩进心烦意乱地翻找着东西,费了好大功夫总算把药给找出来了。这颗绿色的万灵丸散发着草药的香气,像秦缓的遗志。见韩进郁郁情状,小妖兽像小猫一样地来眼前晃悠,韩进把药丸一丢,它用小嘴接了嚼着。韩进提拉着它的耳朵往外仍,小兽恋恋不舍,直到韩进故意散发出暴君气息,它才惊吓地逃离了。 韩进似乎又听到了笛声,只是忽然被破门而入的人马声消散。 第十章 解围 今日的官道似有天人下凡,赶集的布衣黔首不曾得见如此阵仗。眼下高干富嗣、王子公孙齐聚一堂,附属武装全面,随从剑拔弩张。挑夫们则葳蕤佝偻,似乎担子渐渐沉甸甸起来。 “大人,入关阵前有势力阻挠生事。属下是否前去疏通?”裴护卫跑来车前禀报。左腾愠怒:“岂有此理,因何事纠纷?” “禀大人,为的是谁先过关而起了争吵。” “无须理会那些人,你携此令速去见城上官员。” 裴护卫接得令牌转身向城关来,几番起落星丸般弹跃过了一众阻碍。再上城楼时有暗器偷袭,裴护卫一个腾挪避了,不料踏了个空心瓦倒头扎下。当是时群众中“咻”的飞出一顶草帽,裴护卫借力正身而落,不至于受伤。 “哪来的跳梁小丑,我等正商议进关秩序,岂容你放肆。”金顶轿中传出一个桀骜不逊的声音。“你这蛮人,可是想要冲关攻城不成?”又一个豪华轿中人喝道。 裴护卫气急,心中担心夜凉城城民有恙,此刻仍要忍受这群宵小的嚣张跋扈,他将剑攥得紧。 “哦,此城此关岂是汝家之所。堵截我等进关,是想讨赏钱?”那人拾回草帽戴上,立于裴护卫之前,黔首议他布衣平凡,举止得体,隐约有股超脱身份的气质。 “小友,此言差矣,”对面迎出一紫袍老者,柳鬓羊胡,眼力时利时钝。“率土之滨王土,率土之臣王臣。因此势必要分个‘先来后到’和‘轻重缓急’。”老者的声音自带磁场般影响着人的官能,裴护卫只觉得声从耳边身前萦绕,“这位先生行事严谨,相貌年龄不像学生,想必有急事入关罢。老朽东方簙,稷下一教师尔,可信得老夫一回?”一时间哗然,裴护卫将必要之情都与东方簙说了。东方簙做主,让裴护卫他们一行人马先行进关去了。 因为东方簙出现,闹剧散了,各家子弟们一整嘴脸,顿时谦卑起来,你推我让皆嬉笑入关。车马卷起的烟尘中升起一缕黑色烟幕,挑夫们抬头只见日头渐升。 “属下只与那东方簙说了有要事进关,未敢多言。” “罢了。那人不过是一介教师,为何如此威信。” “想不到还有不知道稷下学宫的土大人。” “放肆,岂敢对丞相……” “咳……方才多谢侠士出手相助。未请教大侠的名号。” “举手之劳而已,我也是混进你们队伍才能尽快进关,我要谢你们多一些,”他摆摆手道:“我叫战天策,大侠谈不上,勉强算小侠吧。”裴护卫嘀咕道:“你这年纪,你是稷下学宫的学生吗?”战天策道:“那个,我说点稷下学宫的事,然后这匹马赊给我罢。” 稷下学宫是官府开办、私家主持的特殊形式的高等学府。历届的优秀学员中不乏有平民出身,稷下不事权贵,学宫百家争鸣,尤以武道、魔法两部遐迩闻名。稷下的武道部为五至十四岁的孩子驻基,基础牢固后方可凭天赋应试选入魔法部进行更高层次的历练。 “……这种特殊形式下,一些大家族会出面挂名函授,这样的好处就是他们的子弟也能参加三年一次的……” “且慢,怎么没有听你提起机关部。”左腾打断道。 “机关部?机关部好像不行了吧,老头是这么说的。” “机关部是稷下学宫最出色的部门!”左腾罕见失态喊道。 “看不出来大叔你还挺愤青。”战天策讪讪赔笑。 裴护卫拍马来前道:“你还是快走吧,你的情报不准确,我家大人不高心,一会不借马了。”“别介……”战天策抱拳谢过了他们,自驱马去了。 左腾心中郁郁,夜城主可是机关部最优秀的学生。 第十一章 稷下学宫 长乐都城以南,稷下学宫。稷山山脚下立着木制告示,恭迎的校方人员精神饱满,庄重且热情,不少毕业学子特为此次盛况归校,有热泪盈眶者,有毛遂自荐者,有即兴赋诗者,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报了名的同学请往这边走,”一名年轻的教师道:“闲杂人等请回避。如有行李可自行送至一里外的志愿驿站,有专人处理。” 往学宫道上,红枫做毯,春莺争唱,动静皆怡然自得。道路两旁树木鳞次栉比,日光疏影引人遐想。不多时,有几个呱噪的人勾肩搭背的来了。她似乎不悦,踅足步上捷径小道。 “咦,李兄,你没瞧见那倩影么,何其婀娜。长乐多美人啊,想不到除了红楼到了这学宫也能遇上个大美人。” “杨弟弟啊都到了这庄严学宫,你也无遮拦,这次家族让我们来这可不是为了选美的。” “无名之辈自然需要应试入选,我们只需要走个过场。不过还挺好奇到底是哪个幸运儿能被选上星辰之子。届时城主会将公主许配于他,然后出任下一任的城主,自此走上人生巅峰……” 李凡志揶揄状:“杨弟弟,选上星辰之子与取一瓢而饮孰难?” 杨晟虎笑道:“李哥哥若能将公主让与我罢,我自然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 第十二章 鲁能铁铺 战天策摘下风沙帽,额上疤痕汗水细密,滚烫然后冰凉,汗水从他俊俏的脸庞精致的五官滑落,和他的凝视一同落在那条涤发白的手帕上。战天策的童年是在稷下度过的,额头上的疤痕并不能关联身世。他小时候掏鸟蛋教归巢的雌鸟给啄了,从树上摔下来没了校长的絮叨叨,倒是浮现一个女孩夸张作笑的情状。 “你是谁?”战天策拍了拍莫须有的尘土,女孩笑吟吟不说话。“傻的呀!”见他要走女孩忙道:“你的额头流血了。我帮你止血吧。”两人相差一岁身材一般高,记忆靠得近了,她灵秀的模样慢慢的深刻。女孩轻轻触碰战天策的额头,在她指尖生发出的能量那么绵郁温柔,空气中织起蝉翼般的轻纱,男孩已全然忘却了疼痛,他抓起女孩的手又蹦又喊:“太神奇了,这是魔法,是魔法。” 一声马嘶将他拉回现实,战天策将手帕揽入怀中:“魔法……那东方簙出现在那里定是知道了什么事,那护卫就算不说,他的魔法也能潜入人的意识窃取秘密。” 城中一隅,鲁能铁铺。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传出,战天策故作高声道:“老头,你们这的兵器不行啊。”老头听见声音迟疑了一下,然后铁锤又重重下落,“你说说怎么个不行?”战天策看着老人高大身躯却佝偻的背,“你瞧瞧那乌不拉丘的铁剑,说不定还不如我这桃木剑哩。” 老头黑黢黢的脸露出白白的牙,想到什么似的撇下手中活计,两步行至火炉,熟练地从火箱夹出来一条红彤彤的铁条,他一言不发逮起铁锤猛地敲打,短短几十锤铁条已有兵器模样,不像刀不是剑但有兵之寒锋。 战天策乜眼打量着,老头双手环抱没有要给的意思。战天策踱过来赔笑道:“鲁爷爷,您还真当真了。”鲁能道:“小兔崽子,不是说你的桃木剑比我这铁做的还厉害么?” “是我失言。您的机关术是最强的。您的鬼斧神工与我这小孩玩具比就不怕落了身份咯。”“就你贫。打铁不是什么机关术,小子你以后别把什么机关术挂在嘴边。” “鲁爷爷我告诉你,我来的路上发生了点事,有个大人物好像对机关术特别痴迷。他要是知道您这么看不上机关术,也许他能把咱这铁匠铺给扬了。” “他敢,”鲁能捧了一把水盥洗脸,他弯下腰刚好和战天策一般高:“你小子是不是早想这么干了?” “那哪能,爷爷那真是一个大户人家,还赊了一匹马给我。若是还能承担这里翻修的资金那真是大大的好处哩。” “你这次回来是打算参加那什么大会吧。要我说就别去了,跟爷爷干,保证吃香喝辣的。” “好说好说……”战天策乜斜着眼看着左右斑驳的老墙根,光秃秃的树上传来乌鸦叫声,似于三年前无二致,相当熟悉的感觉。 第十三章 夺萃选拔 三年一度的夺萃选拔会如约而至。机关鸟掠过上空,稷下人才济济。诗曰:擂鼓振八方,夺萃奋四海。王者建侠义,学宫筑武道。 “勤奋,并不是你们存在的理由。力量,才是你们登上通天塔的唯一途径。”惯常魔法部部长东方簙会这么讲开场白,然后就是锣鼓一声响,台下爆发出欢呼声。此时气氛却有些不对,风头全叫擂台上的一个愣头青抢了去。“你们是来争第二的吗?”一个身影宛若星丸跳跃上擂台,他青涩的脸洒出专属于十七岁少年的阳光笑容,笔挺的鼻子让轮廓立体,灵动的双眼期待着未来。身上略显紧绷的银灰色的武道服,叫他清洗得发白,刚刚开始发育的身体元气满满。 战天策此举成功引起会场内外的人的不满,有人破口大骂:“哪来的混小子,快滚下来……”“娘希匹……”“臭小子……待会老子要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怒气好像要溢出水晶球了一般,庄游久违的笑了。 一声锣鼓声响大会开始,众人之中有一个武道部奇才跃上擂台,虽然身形瘦小却敢为人先,“谁来做我的对手?”台下,一个体格健壮皮肤黝黑的男子道:“我来!” 监考官频频点头不时记录,擂台上的两人拳脚比拼不分伯仲,基础功看来都十分扎实。体格瘦弱的少年在武打方面本来不占优势,然而他凭借矫健的身法连连避开攻击,健壮的男子拳打棉花上了,被放起了风筝,体力渐渐不支,结果武道部少年胜。 “就这样的水平也敢来参加夺萃选拔。一群凡夫俗子。”台下有人嗤之以鼻。 “谁?有种上台比试,逞口舌之快算什么能耐。” 那人一身棕黑色的长袍,盖乌黑密发,寸头下双目闪光,咧轻薄唇角,鼻挺出棱角分明,他束紧黑色腰带,勒出了男子汉的形气神。 少年道:“报上名来?”台下有人议论:“这人是谁?”“好帅啊……”“他也是武道部的学生吗?好像没见过他……”“你当然没见过他,你们看看他背后的标志。” “凤凰一族!!!” 诸葛翔道:“只有凡夫俗子才会认为赢了一场拳脚游戏就能被选拔。”少年道:“胜利不重要么?”诸葛翔道:“当然重要。更重要的是以什么姿态赢得胜利,以及你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和其他对手相比,到底强哪里?”少年起拳道:“我所付出的努力你又知道多少,我战胜了昨天弱小的自己,现在在我面前阻挡的强者也会被我打败!” “翔大人,加油!”擂台边突然跑出来一个包子脸的大孩子,监考老师拎小鸡一样拎出外围时,马元芳口里还喃喃:“翔大人揍他,揍他……”一旁的战天策满脸嫌弃地看着擂台。 少年率先发难,诸葛翔闭着眼轻易闪避。少年扑空后顺势翻了个跟斗,他身如弓蓄力鱼跃,自高空中冲拳而下。诸葛翔神态自若,周身气流凛冽渐成实质,如刀如刮片开了少年身上衣物。少年全力一击被轻易化解,但诸葛翔似乎也没有伤到他,遂以为这不过虚张声势。少年再起拳向前踏了两步,忽感裤腿微凉,身上衣物因此牵动竟悉数剥落。台下什么声音都有,少年连整个身子都红了逃也似的扎人堆里去了。 战天策不厚道的笑了,恍惚中忽然发现有人盯着自己,但周围只有一个孩子在叽叽喳喳,“好耶!翔大人好棒耶!”马元芳上蹦下跳,雀跃欢呼。 通天塔内,虚鲲水晶般的眼睛幽幽发光。在庄游身边的一个老态龙钟的夫子颌首抚须。夺萃选拔一时间陷入了僵局,诸葛翔的出现,像横亘在他们眼前的大山。 “你就是凤凰一族的后裔么?来自名望家族,自诩为英雄的不可一世之人么?”台下有个声音阴阴沉沉。诸葛翔忽然睁开眼,他能感觉到有一股暴戾气息锁定着自己。擂台前排的人为那人让开一条道来,男子其貌不扬,面带诡笑。 “你对你的血统很自豪嘛。真的堕落虚伪啊!”他如烟雾般闪现在诸葛翔的面前:“我来击碎你的梦,重新建立秩序。”诸葛翔护身的气流反倒将他自己弹开。所有人眼前一亮,唯独杨晟虎吃惊得合不拢嘴:“我特么……这特么是李凡志本人?吃了什么壮阳药了?” 战天策觉得见过台上那人,忽然瞥见擂台前边那个掉下巴的人,这才想起先前在城关生事的纨绔子弟,他心下自忖:“看来以后不可以貌取人,没想到他的身法竟然如此诡异,就是招式太狠了。” 不过几招,胜败已见。“翔大人!”马元芳挂着豆大的泪珠。台上的诸葛翔嘴角挂血,锐气尽失。“这就是天才吗?”李凡志道,“你还执着于高贵血统吗?再高贵的废物,还特么是废物。”阴暗处那人邪魅一笑,诸葛翔已经乱了心境,完全着了他的摄魂夺魄的道。 “我命由我不由天,人定胜天,”战天策自带一道光降临在擂台中心:“这位公子哥,累了吧,我来。”诸葛翔吃气不服,马元芳蹿上擂台,抱着诸葛翔眼泪鼻涕一顿乱揩。诸葛翔悻悻自下场了。 李凡志见煮熟的鸭子飞了,咬牙切齿道:“小子,你找死。” 战天策拔出桃木剑道:“人固有一死。但在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之前,我怎么可能会死呢?我现在的境界,就算是桃木剑,也有锋芒。” “锋芒…呵…有些鸿沟,就算拼上性命也无法逾越。小子,到地狱去后悔吧!纳命来!”话音落,一道黑红血爪裂开空间,愈来愈近攫夺,战天策双手擎剑抵挡。“道统守心剑自锋。草木锋芒。”这一招是战天策从小草身上习得,有接化发的威力。 血爪邪念太深,剑气无法完全切割,战天策勉强改变了血爪的角度,爪之余威嵌入擂台四周,爆炸频频,烟尘很快消散,但见满脸是血的杨晟虎愤愤吐出“卧槽……”遗言。他曾以为自己会死于妓院的床上。杨晟虎一倒,台下围观之人作蚁散。 狂风紊乱旌旗裂空,风刀在剥落战天策的尊严,如果失败,等于违背与她的约定。 “这超过了比试范围了吧?”诸葛翔讶异道:“他们为什么不阻止?” “你还不明白吗?”那易容女子望着擂台说道:“那个散发着邪恶气息的家伙早中了毒,成了死侍。” “毒?死侍?”“算了,与你说了无用。” “哎别走你说清楚……” “翔大人,她飞老远去了。” “我知道。” “暴君看上的猎物谁也别想跑!”幕后操控者李醯因亢奋而激颤。那日秦缓死前拿出一张丹方:“兄弟……回头吧,这丹方能凝练出你体内的暴君毒。”李醯确实炼化出了体内的一部分暴君毒,而且还制成血魔符调教出了一个优秀的死侍。此刻傀儡般的李凡志其生命能量正在迅速消弭,换得的是疯狂汇聚的暴君力量。为的是像杀死秦缓一样,像杀死自己一样,杀死眼前的猎物。 “我可以被毁灭,不可能被打败,”战天策道:“你身上暴戾的力量传出来了,我能感受到那种力量,那是凡人无法轻易拥有的力量。总将由我这个对手所打败!” “感受力量的恐怖吧,臣服于暴君吧,为你所有的不敬,付出生命代价,将所有一切都献给这样的力量,不要恐惧他的吞噬。”血魔死侍怒发冲冠,完全失了心智,带着李醯意志的嘶哑咆哮连同天空也转为阴沉。 “悲天降血雨,血魔法阵起,魔怒。”馥郁的红色液体倒灌,似地狱的恶魔伸出手来攫夺新鲜肉体。“不,快闪开!”战天策听到一个女孩的声音,那声音勾连着儿时记忆。 第十四章 一别三年 稷下上空,霎时间尘云骤郁,电闪雷鸣。蓝色闪电劈落在通天塔顶,爆闪的电流豁出个口子,宛若打通了时光之门,周围的一切皆被黑洞吸纳渐成漩涡,须臾雷电能量耗尽一切又恢复正常。 她悄悄来到,双手藏在身后:“天策,你会不会剑术?”战天策展展眉道:“不会。” “我有一份礼物送给你。”“什么礼物?!” “这是我亲手做的桃木剑。”“真好看,可我…不会剑术,”战天策低头用手掌抚摸木剑道:“明年十四岁,我就可以去参加夺萃选拔了,变得像你一样。”“你一定可以的,天策比子晏还要厉害。我只不过家族的一份力量而已,真希望和你一样,身体也流动着源源不断的生命力。对自己的命运的掌控力。” “子晏,我真的很厉害么?”“是的。很厉害很厉害。超级的厉害。”“……既然你这么说,那我打算先定个‘天下第一剑客’的小目标。”战天策被惯出了说大话的习惯,西子晏依旧笑吟吟,汪汪双眼长出水花来,十多岁的战天策没能明白她的心思。 一别三年,不知道多少批雏鸟已经飞出鸟巢,战天策无数次不由自主地踅足来到树下。他跃上枝头,巢里新住着好几只刚降临世界的鸟儿,它们雄赳赳地昂起脖子,张着粉嫩的鸟喙,当意识到空欢喜一场,就又垂下了头。战天策看入迷了,“嗤嗤”的声音突然响起,东张西望,才定睛在一条吐芯的花纹蛇上。战天策按住腰间的桃木剑,左手倏闪攫住蛇头。 在水之湄,青苍荷花茕茕孑立,蛇游水沚,微波粼粼欲去还留。战天策回头道:“校长。”“被发现了呢。”庄游的影像渐渐实化。 “校长,我想参加夺萃选拔。”庄游不语。战天策不能明白庄游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劝阻他参加选拨。三年前战天策就问过为什么了:“校长,这是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庄游语重心长地道:“你还太小。童年的时光多么令人向往。那里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校长,这和我想获得力量有什么冲突呢?”“你早晚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力量的,无论是主动还是命运的安排。守护天策的童年,这是我现在能做的。”“校长,我现在更需要成长。我迫切需要成长,我迫切需要得到肯定,我一点也不想做吊车尾。” “我知道。”庄游闭着眼睛抚摸战天策的头,在他哭泣的时候。 两年前,十五岁的战天策跃跃欲试,他收起桃木剑来到庄游身前道:“校长,您看我现在的武功怎么样?” 庄游托着腮道:“我让你读的《诗三百》、《兵法》都读了么?” “读了、读了又忘了。我想学万人敌。” “知识能改变命运。” “我想要成为天下第一剑客。”战天策记得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校长只是缓缓地轻声说道:“你会死!” 庄游说道:“天策会死。这是我在梦境见到的。但这不是梦,这会成为现实,你明白么?这几年来我一直想看看这梦境还有多少种可能。” “您是说…我…会死?”从那时起,战天策心头萦绕了“死”这样的字眼。 那一年大赛后,战天策盘着腿孤单单地坐在擂台上。夕阳光如橘,覆盖在皮肤上,微风拂面,擂台边角立着的旗帜像碎发飘飘。在这个日落,十六岁的男孩突然有了心事,他想要实现对西子晏说过的话。 “暴君之王很满意这样的年轻生命。”李醯想不到刚刚的战斗竟然牵动了星辰之力。女孩看着化为灰烬的擂台心如死灰,她抽泣着用手不停地擦拭,泪水仍止不住的往下流。 “你还是这么爱哭!” 身后突然传来这个声音,她触电一般弹开手来。 “一别三年,你还好吗?” 战天策心中笃定,这个人就是她,他闭着眼也能看见她袭一身素雅的旗袍,缎绣青莲含苞待放,未言语人先腼腆,淑女窈窕,长发及腰。樱桃唇红绽,玉粳牙白露,半晌恰方言。当是时,未负国仇家恨,初开男欢女爱。 女孩缓缓转过身来,战天策猛地一个趔趄。倩影袅娜,青春洋溢,脸上却是皱纹横生,巨大的反差让强忍伤势战天策吐出一口血。女孩害羞步进,战天策抬手道:“这位阿姨,此处危险,回去吧。”女孩忸怩着的情态突然冷却,自摸了摸脸,又急又气,索性不与他相认。 “有意思,你竟然没死。”如傀儡般的李凡志血气已干,李醯现身以手做刀贯穿了李凡志的身体。 天上的霹雳列缺无差别的下落,他们所在的地方渐渐土崩瓦解。 “血魔贼,纳命来!”东方簙的魔法袭向李醯,李醯不闪不避,他的血之盔甲将所有魔法能量吸收殆尽。 “我们会再见面的!”李醯肆意纵笑,如烟般消失了。 第十五章 通天塔 遭此变故,这次选拔大会终了。庄游平添几分忧,某日晌午,终于往老夫子棋社来了。夫子社下有一人,名稷墨,善弈。 庄游白子落,道:“夫子,常言道这棋如人生。棋艺好,烦恼便少些么?”“你若要谈棋道,便容我思索一番,”老夫子捋着须道:“若要谈人道,便把这棋局收了罢。”“这可不成,已成定局。”“老夫自来信奉人定胜天。”“可人力有穷时。”“老夫还有传人。此子大有作为。” “真把这孩子卷进来么?”与庄游的忧郁不同,老夫子颔首笑道:“不然不然,作为师傅的并非传授他处世智慧,代替他过人生。而是引导他,让他历练人世。这孩子专研棋道,未曾经历人道,老夫实在不忍。”想必庄游也是同样看法才会来此。侍童应命找来稷墨。稷墨穿着浅绿、宽松的道家服饰,气质儒雅,身体单薄,彬彬有礼的拜见两位师长。 见他不及弱冠,未点睛之龙凤,庄游道:“你就是稷墨?听说你十岁时在棋社已经无敌手了。且看这黑棋如何得活?” 稷墨注视棋盘,沉吟道:“只得脱先,避其锋芒。黑棋败势已显。不过这棋盘还有一角。若能在此做文章,形成犄角之势,黑棋未必不可一战。” 庄游道:“你对棋道的领悟十分透彻。碗大的棋盘角也能有出路,这人生路千条万条,不去经历,怎么见得彩虹?如何做得自己命运的主?” 夫子道:“如果让你走上另外一条道路,你是否也有勇气面对?” 稷墨道:“那儿可曾有得棋下?” 老夫子爽笑道:“与世间不平博弈,你可敢落子无悔?”庄游和夫子出了棋社,留他一人。面对一连串感性的人生命题,稷墨不免有些呆懵,心头波澜渐渐从眼神蔓延出来,他坐上黑棋方,演弈起来。老夫子回来见着棋局,意味深长的笑了。 武道部宿舍这些日可热闹了,休养了几日,战天策的伤势已无大碍,却是叫诸葛翔的粉丝们搞得郁闷了。 “诸葛翔你去遛遛外面那群小迷妹,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你为什么不去。” “我是伤者,行动不便。” 诸葛翔走后,周围安静得有点不习惯,战天策从宿舍出来,发现那一大群小姐姐全都跟着走了。 “你是不是挺失落的?”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说实话还真……”战天策回过头来道:“是你,你怎么在这。我说大姐,你的翔哥哥已经走远了。” “大姐!!!”那女孩满脸黑线道:“我可不是来找他的。” “呵,就算你说你是我的粉丝,我也是十动然拒的。我早有意中人了。” 忽然门外马元芳嘻嘻哈哈地跑进来,一头撞上庄游。战天策再一扭头,那女子不见了。战天策暗自揣测:一定是没毕业的重考生,怕见着校长被认出来! “校长。”诸葛翔恭敬行礼。战天策也过来唤了校长,只是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 “宿舍住的可习惯?”庄游道。 “这里挺好的。环境优美,我非常喜欢。”诸葛翔道。 “感觉怎么样了?”庄游问战天策。 “我感觉自己有点不一样了。说不出来的感觉。” “不止是天策。我常常也有这样的感觉。有时候你想停下,享受美好的一切,然而总会有某种东西来打乱你,你会为此改变,你仿佛不能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这个时候,人就会对自己产生怀疑。其实这只是还未达到高层次的理想境界,而又徒劳生出来的堕落思想罢了。” “校长我不是很明白。” “如果你成为了天下第一的剑客,过去的你和现在的你,又有什么不同呢?你的理想从没有改变,你的初心仍在,你仍然是天策。是我的学生。” 战天策看着桃木剑自忖:可她终究没有出现。马元芳突然来把剑夺了去,“这把精致的木剑就应该送给我这样的小霸王。”战天策拎起马元芳道:“我为什么要送给你这个小屁孩。”“就当是小弟给老大的见面礼嘛。”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要走了哦。”诸葛翔喊道。 战天策和马元芳屁颠颠地随着庄游去往通天塔。但见: 极目之所望,聚心之所向。高百余丈,岩砌钢铁通天体。占地数亩,树人柏松泽地方。王者大陆多奇迹,稷下学宫塔通天。七级浮屠,檐生莲华燕归来。八门遁甲,阶中登岳侠远扬。英雄真魂刻志铭,炎黄富强坚砥砺。 稷下学宫重要的领导几乎都出现在通天塔下,当然东方簙也在。 第十六章 使命 诸葛翔作揖敬礼,战天策马元芳也行了礼。老夫子拂须道:“在你们面前的是通天塔,只有通过了选拔才能来到此地。” 东方簙俯首道:“夫子,这恐有揠苗之虞。” “当他们获得了超越凡人的力量的时候,就已经和守护塔关联了起来。这些事情是天道,非你我所能干涉。”东方簙自退下了。 “真的吗?我们通过选拔了吗?”战天策左顾右盼。 庄游道:“对于你们的未来,我所预见的,是时候告诉你们了。但在此之前,你们还需识记这世间那些凡人无法轻易领悟到的事物。 “当你们理解了一些东西,接受了它,也意味着命运已驱使你们脱离原来平静的生活轨道。 “那些超凡力量和玄妙理论必将带领你们体验不平凡的人生,但那并非一定是一帆风顺。严峻的现实考验有时不仅仅只来源于这个世界。 “我看到你们稚气的脸上洋溢着朝气,你们是否真的能够理解你们所拥有的力量?以及它存在的意义!” “校长,”战天策问道:“什么是守护塔?” “通天塔就是守护塔,守护这个区域的和平稳定。”稷墨道。 “这家伙刚才在这里吗?”战天策向诸葛翔小声喃喃,“你知道校长说的这些事情吧?”诸葛翔白了战天策一眼,示会他好生听讲。 庄游道:“王者大陆屹立着十二座守护塔,通天塔便是其中之一,每一座守护塔都蕴藏着方舟的核心能量。所谓的方舟及其能量已经突破了我们所认知的现实世界。像人在虚鲲幻梦中一样,我能预见的未来。按照一般逻辑来说,未来是未曾来到的,谁也不知道,但进入虚鲲幻梦中,我就是能找到这些线索。 “有时它们是有用的,有时只是自我的沉迷与反省。” 诸葛翔道:“我能理解校长所说的。这就像不同维度,世界观是不一样。也意味着不同维度的人,所拥有的能力并不等同。” “也许就像小翔所说的。正如神和英雄,英雄和凡人。三者所拥有的世界观都不一样。你们生在守护塔下,被赋予了力量和使命,成了英雄。这就是你们拼命修炼,最终想要找寻的存在的意义。” 马元芳的眼睛骨碌着。稷墨乜了一眼战天策,想看到些什么。 “小翔,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诸葛翔想了想道:“…一个正义的人。守护正义的人。”战天策跟着道:“我想体验不一样的生活。守护美的生活。” “很好。我对你们很满意,”庄游正色道:“你们之所以相聚于稷下,皆因你们身负使命,切不可做出败坏师门之事。” “是!!!” 第十七章 复试 月晚光如霜,战天策蓦地怅然若失,他睡不下直起身来,透过窗户对着月亮发呆。另一个榻上的诸葛翔问道:“天策,你有心事?”“嗯,”战天策应道:“也不算什么烦心事。就无睡意罢。” “你不会想女人了吧?”“哈?” 诸葛翔清了清嗓子道:“哎,你说魔法部到底有多神奇?校长说得挺玄乎,我还蛮期待的,你呢?”“是哩,我一直以为校长在讲故事。”马元芳忽然插嘴道。沉寂了一会,大家都笑了。战天策嘘声作止:“好了好了,别吵着他了。”不一会稷墨也进入梦乡。 翌日。他们按计划来到魔法部。一路上奇装异服的人士三三两两,口中嘀咕着咒语,偶尔一二个人向他们看来,眼中带着奇怪意味。马元芳总感觉这里有点儿阴森,小猫似地藏在诸葛翔身后。魔法部的建筑属性与稷下学宫的整体艺术稍显违和,东方簙一生专研魔法,所受误解颇多,这些建筑全凭他的喜好而建造,像无声抗拒着世俗。 “虽然夫子让你们通过了选拔,但我的复试才刚刚开始。复试不通过,你们还是自寻出路罢,”东方簙如烟絮般出现:“你们可借此机会重新审视自身。” 一行人穿过走廊来到一间密闭的房间。屋里有些暗,东方簙打了个响指,壁灯便亮了起来,难以言喻的紫色火焰将这个地方照得这般明亮通畅。目之所及,尽是藏书。马元芳提着的心才放下,一时间又紧张起来。 诸葛翔道:“元芳,怎么了?”“你看,”李元芳指着第二个书架后面的黑影,以他的身形刚好撞见这诡异的一幕。战天策在前面催促,诸葛翔快步跟了上去。 壁灯开始闪烁,焰火渐渐衰减。马元芳又怕又奇,一回头不见了那个影子,书架倒生出火光烨烨。踌躇了一会,马元芳两步做三步往前探去,他眯着半边眼,伸出半个头看见一个与自己一般大的女孩,她口里念念叨叨,慢慢的她的身体竟着起了火焰。 “危险!”马元芳从书架上抄起一叠大书,情急下连人带火把她敲得脑胀头昏。焰火是消失了,那女孩头上也涨起了几个大包。 “啊!哪里来的臭小子,敢袭击本魔法师。把你变烤猪。啊,疼啊!”女孩一只手捂着头,一只手指着李元芳。 “你没事吧!”书哗啦啦掉地上,马元芳高举双手。 “说吧,为什么袭击我,让你死个痛快!”女孩双手插腰,义正词严。 “不是的,我没有袭击你,你着火了,我想救你呀!”马元芳突然发现女孩过膝长的马尾辫竟然是红色的。 女孩蹙眉吃气道:“我确实着火了,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她唤起咒语,左手接住飞来的魔法书,朝着马元芳一指,“是不是这样的火?”突然冒出来红色火焰,马元芳惊急大叫。“这样的火还有很多哩!”马元芳屁股冒烟,一溜儿逃走了。 第十八章 资质 “火火火……救火……”马元芳向诸葛翔哭喊。诸葛翔一惊,东方簙闪现来到马元芳身边,一个响指轻易把火苗封印了。诸葛翔怀抱马元芳道:“你没事吧?”“裤子破了……”马元芳拭去泪痕。战天策做个鬼脸道:“你刚去哪了?”马元芳埋着头不愿说话。 “还不出来。”“哼,下次我用部长也封印不了的火焰。”女孩晃着马尾辫跑来。 “和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魔法师舒英,你们可以叫我魔法女皇,或者舒英女王。舒英魔法女皇也是可以的。” “我叫诸葛翔。”“战天策。”“马元芳。”“稷墨。” “好罢舒英,马上开始复试。”“是部长。”学生们面面相觑,只见舒英念出咒语,魔法书悬浮着发出橘火般的光亮,她道:“你们谁先来?像我刚刚念的咒语一样,你们念了一遍之后将手放在魔法书上。” “我先来。”魔法书的魔法能量带给战天策熟悉又陌生的感受,战天策以为沐浴在童年记忆中,他又看见她了,战天策伸手触碰,记忆破碎割裂了手。 “你怎么了?”诸葛翔来询问。 “没事……”战天策强忍着手掌上灼烧般的疼痛,他习惯性地用手去按了按剑,手心的灼烧痛感很快消失了。战天策扭头向舒英问道:“结果怎么样?”舒英冷冷道:“简直麻瓜到不行,你确定你通过了选拔?” “哈哈……”东方簙发笑,“百年未见也……百年未见也。” 战天策悻悻退了,之后依次是诸葛翔、稷墨,最后马元芳连测多次,众人均无魔法反应。 战天策道:“你这书会不会有问题,怎么对我们所有人都没反应?” 舒英道:“一般来说,只要是武道部的学生,哪怕他的资质再平凡,念了咒语多少都会有些反应。” “想不到你等这些天纵奇才,竟然一点魔法能量也没有,当真奇闻轶事。老夫对于武道筑基而后修炼魔法的教学道路有了新的想法。诸位,请回吧。哈哈哈……” 诸葛翔拉着战天策出了魔法部:“哎,白来一趟了么?”稷墨思索道:“方才舒英小姑娘已经说了,至不济念了咒语也能引起魔法书反应。我等均实验多次,却一次也没有成功,这说明什么?”马元芳凑过来问,“麻瓜是什么?”战天策瞪了他一眼:“走,我们去找校长问个清楚。” 见他们离去了,舒英踱来问:“部长,您为何拒绝他们?” 东方簙道:“他们没有成为魔法师的资质。” “可是部长,或许他们各自的力量和魔法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能量。魔法是纯粹的,但也会抗拒另外的纯粹的力量。虽然他们的力量不是正统的魔法,但有很多东西都是共通的。剑士练气驭剑,道人卜卦占星……”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魔法就是正统,其他的物都是玷污。你回去吧,不要忘了你的任务。” 他们一行人来了后山逍遥古亭,见着了校长。战天策捶腿捏背;诸葛翔奉茶侍水;稷墨让先缩目,唯独马元芳睹高山流水思红焰魔法。 战天策道:“校长,听说咱学宫以前的机关部比魔法部的名头还要响亮许多哩。您说是不是?”“机关部?”庄游摄起黑子道:“那确实是美好的回忆。我可以梦见未来,却回不到过去。” “校长,我们想加入机关部。” “事情原委我大致了解了,不过不可能,”诸葛翔手笨烫了手,慌忙将茶具摆好回身侍坐。“多年以前机关部就名存实亡了。两大创始人一个离开了稷下,另一个人将自己关在机关道,一直与外界隔绝。” “校长,这其中有什么缘由呢?”稷墨落白问道。 “这个问题我无法解答。生存和毁灭,难一言以蔽之。虽有言:不破不立。然而当一个决定影响到许多人的时候,关乎所有人的生死存亡的时候。难道仅凭梦境的线索就孤注一掷么?也许他们陷入了这样的疑惑中罢……” 战天策越想越气,锤得愈来愈用劲;诸葛翔因烫了手,挂着个脸;稷墨则布局已成,正在取走黑子数目。 庄游挠了挠头,道:“在后山有一条机关道……”话音刚落众人簇拥。 …… 第十九章 口角 学生们来了机关道,阵前一个红发萝莉正等候着。战天策道:“你怎么在这?你们魔法部很闲么?”舒英道:“机关道外人难以进入,校长破天荒开了后门,部长让我来学习观摩。再说我也不白来,机关道里面也有高深魔法,我应该能帮上忙。”战天策道:“额,那你可别拖后腿。小心地跟在我坚实的身板后面,好好瞧瞧我到底是不是麻瓜。” 前路逶迤,进了机关道是哪一番情况?但见: 巨石门闭,一往无前机关道。壁灯自燃,蓦然回首人世路。机关算尽情未尽,割袍断义意不绝。天涯炎戍,赤子之心守国界。海角冰靳,矢志不渝护家园。兄弟数载再相见,且解昔日机关语。 古亭,庄游和老夫子促膝而坐。“让那群孩子去机关道是你的主意吧?”老夫子拂须,“也好,热闹些总是好的。”庄游道:“您不担心稷墨么?”老夫子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庄游沉吟道:“日之塔已经不复光明了。”老夫子咳嗽了几声:“要变天了……我这把老骨头又要受罪咯。” “时域将启,未来只能靠他们了。稷下眼前最重要的就是团结。” 一行人进了机关道没过多久,几次遇到生命危机,已有人受伤,最后悻悻地都逃了出来,你搀我扶地回了武道部的宿舍。 “什么嘛?那些破机关。”战天策倒在床上抱怨:“为什么要所有人都在正确位置才能运转。还有那浑身是火的妖怪。打也打不到。”舒英道:“现在吃苦头了吧。” “我本独行小侠。现在要带一个拖油瓶,一个公子哥,一个文弱……哎稷墨,你怎么一点伤都没有,”战天策在床上翻了个身,一阵酸疼涌了出来:“终究是我扛下了所有。” “天策你也真是的,你冲的太靠前了。当时元芳受伤了,我一时腾不出手来……”诸葛翔也受了点伤,舒英正在给他包扎。 “你们下次就远远躲在后面就好了,免得我分心去照顾你们。” “明明是我帮你挡下那些攻击。” “我可太谢谢你了!”战天策直起身道:“你好好站在那个机关上,那些个攻击根本就不会飞向我。” “可会向元芳飞去。”“都是我不好……”马元芳小声呢喃。 “所以我说他是拖油瓶。” “好了别吵了。”舒英道。 “算了,我自去研究机关,你们几个看着办吧。”战天策拿了自己的剑往外去了。稷墨似乎见着那剑氤氲着一丝不化黑气。 “爷爷,您知道稷下那个机关道吗?”战天策来了铁铺,与鲁能说了这些经历,“鲁爷爷……” 鲁能沉默半晌,如一尊老铁,“孩子,放弃吧。” “为什么呀?”“那个机关道仅凭你们几个是无法通过的。” “您为什么这么说,您一定是知道些什么。您一直对机关部念念不忘,您一定有事瞒着我。”战天策端详着,鲁能神色复杂,“我们校长说机关部曾经有两个创始人,一个自困机关道,一个出走下落不明。莫非……”鲁能心中翻涌,下眼睑微微弹动。 “莫非您就是参与建造机关道的铁匠?” “啊?”鲁能汗颜:“对对对,你说的对。” 战天策缠着鲁能的时候,稷下的同学寻他来了。“战天策,出来!”外面大呼小叫的是舒英,“哎呀,我原以为你是在做怎么样惊世绝伦的刻苦修炼,原来是缠着家里人要秘籍呀。”战天策黑着个脸:“你们怎么来了?怎么找到这里的?”“你忘了么?我可是魔法女皇。” “怎么样?找到对策了吗?”诸葛翔上前道。 “没有,”战天策端着个脸,“最好的对策就是剔除掉拖油瓶。” “谁是拖油瓶还说不定呢。” “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忘记在擂台上被血魔贼胖揍了吗?” “那只是考核,我当时……” “哦,你不会想说你当时没有出全力吧?不会想说你最强吧?” “反正我比你强!” 两人庭院对峙,枯叶落鸦声起。“翔大人……”马元芳红着眼眶嘟喃。舒英双手抱胸:“这样子,让他们打一架会更好。”稷墨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 第二十章 齿轮 “既然这样,那就用实力说话吧。”“正有此意,输了的人乖乖闭嘴。”诸葛翔再御气流,威风凛凛。战天策拔剑向天,气贯长虹。 “弹指一挥风雷动。”战天策舞剑,剑气疾去。诸葛翔周身气流刮旋,一道、两道,十道剑气袭来反助气势愈演愈烈,“七彩当空凤凰羽。”诸葛翔的鬓角斜飞出一抹鹦鹉绿的毛发,那是领悟家族神秘力量的凤凰一族的标志。“这是……”只见漩涡中飞出一只七彩凤凰,众人目瞪口呆。“这是凤凰之力,翔大人终于领悟家族的力量了。” “呵,我记起来了,你是凤凰家族的麻瓜吧。” “你不要再激怒我了,我身上的力量伴随着苦痛记忆。” “那就尽全力,做自己别遗憾,所有后果自己承担。” 诸葛翔化身七彩凤凰高高在上,战天策犹如破空长剑锐不可当。二人角力,碰撞激荡,渐渐超脱掌控。 “天作棋盘星为子。纵横捭阖,天元混沌分。”稷墨向战天策飞出白天元,向诸葛翔落下一个黑天元,两人被混沌力量弹开了。 烟尘散,日落夕阳晚。战天策提拉着只剩下剑柄的断剑,诸葛翔发型不再整洁。战天策道:“为什么?”“我要做的是保证队伍的团结,只有团结才能通过考核,只有团结信任才放心把背后交给同伴。”稷墨道。 “考核考核,什么破考核,我才不放在眼里。只要力量足够强,一切都解决了。” “你的心智堪比三岁小孩,”舒英道:“这么大个人还把桃木剑当宝贝。”“到底是谁像个魔女絮絮叨叨,你个红头萝莉。”“你……” 战天策又向马元芳道:“带着那边那个爱哭鬼,一边玩去。” 鲁能在房间里看到这些,仿佛见到年轻时,还未失去最重要的伙伴的自己。鲁能拭去老泪,从房间走出来语重心长地道:“但凡机关,每个零件都有自己的运行规律,有时候一个小部件的失效会导致整个设备停止运转。齿轮依照特定的规律能驱动庞然大物的运转。找到那种规律加以运用,对于驱动人际关系也有很大帮助。 “在一个团队中,如果做不到为彼此牺牲,他所谓的作用,甚至连一个小小的齿轮也不如。只想着一步登天,最终只会重重摔落。” 战天策偷偷看了诸葛翔一眼,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 “天黑了,都到屋里来吧。” 第二十一章 星与器 鲁能杀鸡宰羊,众人一顿忙活做了一桌家常菜。两个主角扭捏着不肯坐在彼此身边,中间只好夹了个一脸拘谨的稷墨。“好好吃饭,吃完饭有你们好受的。”鲁能呷了口酒,露出一个老顽童表情。 饭毕,鲁能拉着战天策和诸葛翔来到火炉旁,吩咐他们一个拉风箱,一个打铁条。两人埋头照做,隐隐中又有斗气味道,都铆足了干劲。不一会,两人疲态渐显,鲁能大喝:“那个小翔子,风箱再拉快些,没吃饭么?天策,你刚不是很能‘打’么?现在怎么拎不起锤了?” 舒英嗤嗤偷笑。鲁能转过头来道:“那个你过来,你是魔法部的学生吧?”“是的。”“好,”鲁能眼带闪烁道,“你用你的魔法火焰去炼化那个器件。” “您不怕我把它化成铁水了么?”鲁能洒笑:“尽可一试。” 舒英念着咒语,两个马尾辫受充盈的魔法能量左右摆弄,在她的身前高速旋转的魔法书喷发出一道细长的红色火龙,战天策手里倒腾着铁锤,边跳脚边喊着:“烫烫烫……” “咦,怎么没有效果?”舒英却没时间笑他滑稽模样,一脸疑惑的看着那个器件。 “这是天外陨石,非比寻常。以你现在的魔法,接连不断地烧它个十天半个月也难撼动此物皮毛。除非遇到一个真正懂得配合你魔法的人。” 鲁能拾过铁锤,贯注全身气力对着那微微发红的铁条猛力敲打,每一次发力铁匠铺似乎都为之一颤。 星火飞溅,夜已渐深。学生们都熟睡,鲁能依旧在火炉旁工作,此时他手中擎拿着的斧头,锋利的刀沿缺了个口子,整柄斧头都篆刻着上古铭文,似非此间器物。其中隐含的强大能量,从窗外的光亮可见一斑,稷墨一夜辗转反侧。 清晨,战天策醒来,一出房间就撞见稷墨杵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个细长的物件。 昨夜稷墨来问:“这是那把桃木剑么?”鲁能道:“不,我只是用那把断剑的桃木做了一些样式,再怎么能工巧匠也不可能将木变作铁。这剑身嵌造的桃木纹路是按他的喜好,我想他很快就会移情的。” “那怎么跟他的意中人解释?”“这就让那小子自己去解释吧。她会理解的。” 稷墨对战天策道:“鲁能老前辈说此剑名为星陨,剑身四尺七寸,净重十斤有三,九星连珠,天外玄铁打造。”战天策双手接过这柄剑,顿时移不开双睛。诸葛翔他们也聚来了。 “蝠鸢回环,是鲁能老前辈专门给马元芳打造的。”“我也有吗?”马元芳接过,他记得他哥哥说到过这种古书上的机关术,这个回环平常似与腰带无异,然而能自由伸缩变形,大有用处。 “五行符箓。老前辈说这能让诸葛翔的凤凰羽更近一步。”诸葛翔一接过稷墨递过来的盒子,心中为之一震。 “至于舒英,老前辈说等破了机关道,定有惊喜。” “鲁爷爷呢?”战天策转过头来问:“他怎么不自己来送这些礼物。” “鲁能老前辈将这些交与我之后,未曾嘱咐。只说相信我们一定能破了机关道。” 战天策关了铁铺的大门,追上了伙伴。太阳正在最和煦的时辰。他们走在后山小道上,仿佛稷下最靓的崽。“我提议,我们起个响亮的队伍名号吧!”战天策道。诸葛翔道:“那谁当队长?反正我不同意你当队长。”“好说,好说。”战天策一把搂住诸葛翔的肩膀。 “叫舒英魔法女王队怎么样。” “呵呵,那这个队伍的队长非天策莫属了……” “我觉得叫齿轮队。” “小屁孩就是小屁孩,齿轮队可一点都不酷。就有没有那种一听就非常响亮的名字吗?” “叫星之队,如何?”稷墨道。 “这个名字不错耶!星辰浩渺,皆许你我。”诸葛翔道。 战天策道:“那谁当队长……” 说话间又到了机关道,众人相觑,人人露出都义无反顾的神情。一进机关道,一抹鬼火再次照亮隧道。 “出现了,还是这怪物。”马元芳道。 第二十二章 残念 舒英道:“其实它们是精灵,我的魔法书上有记载。红色的叫炎戍,蓝色的叫冰靳。只是,它们一般不可能同时出现。”。“我记得刚才它们是一个一个来得吧?”战天策挠头道。 稷墨道:“我想这些都应该只是残念,这或许就是机关术的玄妙。” 舒英翻着魔法书道:“红蓝灵兽被造物主赋予了各自的使命,分别守护着王者大陆的天涯和海角。它们得到守护之力的时候,就是永远分离之时。灵兽终究也情,因此是残念驱动着这些机关。” 话音刚落,机关道内齿轮巨响,前路的木桥兀自下陷。诸葛翔道:“大家小心,机关一经启动很难阻止。”隐隐生出玄幻之阵势,但见: 士卒开路,沙场死战旗不倒。箭阵搭弓,绝地放矢弩穿膛。机关兵卒犹有魂,教君见识鲁班斧。炎戍攻左,机关浴火焰蔓天。冰靳控右,断桥卧冰棱掘地。王者征途群魔舞,世道争锋谁亮剑。 面对三路夹攻而来的机关兽。战天策踏前一步道:“星之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战天策用星陨剑剑尖挑了石壁上的鬼火,再运剑气,长剑一挥,燎原烽火。前排的机关兽在高温中爆裂出齿轮,接连倒地。 舒英傲娇地道:“好剑法。不过要当队长还是差些火候。巴拉巴拉哄!”只见她念着咒语,魔法书在身前高速旋转,受召唤的火种逐渐成型,她一跺脚,南瓜大小的魔法火球直飞炎戍。“砰”整个空间剧烈摇晃,冲天火光夹带着滚烫的气流四散破裂。 “太暴力了,”马元芳从地上骨碌跃起,道:“我喜欢。”漫天光火褪去,炎戍毫发未损,身躯反而膨胀了近一倍,再看余下那些小兵,似乎随着炎戍机关兽魔力的增强,变得更具攻击性,直逼舒英而来。 “怎么会,我的魔法……” “危险!”稷墨大喊,“天元星格·定!”一股浅墨由转浓,空气中似乎形成了流体质的结界。机关兵像被定格在巨大的星格棋盘上。诸葛翔和战天策也疾步跳跃前来,诸葛翔把舒英带回安全位置,战天策则跃过排头兵,反手拽住其中一个,将之掷向兵堆。 “全垒打。”战天策回头洒笑,牙齿洁白,面容阳光。 “好耶!”马元芳拍手叫好,诸葛翔也向他一笑。 战天策双手环抱于胸,身后披风摆摆。机关兵迅捷退下,弓箭手搭弓放失,漫天箭雨,往战天策所处的方位一齐射箭来。战天策躲闪不及,被一钝头箭射中位于臀部的疼穴。一时场面之诡异,处境之尴尬…… “不可麻痹大意,这要是在战场上,一百条命也没用。” “我们把后背交给彼此吧。”星之队围成圆圈,蓄势待发,势要解开萦绕在心头的机关。 经过一番苦战,红蓝灵兽的影像终于消失,最后一个小兵的零件也从躯壳弹出来。战天策气喘吁吁,以为完成挑战。随着机关齿轮的磨合声,断桥上升到原来的水平,桥那头一个巨大的机关兵人从阴影里走出来,它踟蹰的步履和厚重的躯壳,恐怖诡谲。 马元芳无力的道:“这可以算是最终怪物大王了吧。舒英你的魔法书上有记载么?”她摇了摇头。稷墨道:“这是机关人,最高级的机关术。” “你们弱的可怜,却叫人羡慕。你们有永远支持你们的同伴。而我,孤身一人。”从机关人里面传出一个吞吞吐吐的声音。 “你这个奇怪家伙,快从这个大木偶里出来,不然我的魔法球可不饶人。” “你是舒红?”那声音逐渐带着真情实感,只是略带沙哑:“是你吗?真的是你吗舒红……” 第二十三章 枫叶红 稷山崖。他的手就这么耷拉在盘龙斧上,鲁能长坐如古钟。身后悄然杀意,东方簙阴狠狠道:“公输能!你这背信弃义的小人,还有脸出现在这里。” “我不记得当时对你承诺过什么?”“你说你不记得了?” 公输能起身,小鸟“扑哧”从他不再挺拔的肩头上飞了。“哈哈……不记得了!”东方簙怒急反笑:“我要让你浑身浴血,像我倒在血泊中的妹妹那样。” “东方簙……我只是想要回来赎罪罢了。” “舒红因你而死,墨末自困机关。你罪无可恕。”东方簙通身幽紫色的魔法能量逐渐馥郁。“今天不管成于不成,都是要做个了断的。”公输能久阖双眼,终是张开巨掌,引力将嵌地的盘龙斧吸附攫来,公输能只轻轻一挥,自上而下削断了山崖。 两人同时飞跃,山崖崩摧,鸟兽惊散。激烈打斗卷起的烟尘填充了虚鲲大部分虹膜。庄游背过身去,慢慢步入塔内深处。 “舒红……” “我不是舒红!我叫舒英,你到底是谁?” “我是墨末啊,舒红,你不认得我了吗?” “我不是舒红!” “我知道,舒红已经死了。” 墨末是家族最小的孩子,因此单得末字。出身优渥的他从小衣食无忧,也许是过于一帆风顺的环境,墨末渐渐地对许多事情都不太上心。世界对于他其实是朦胧的,他有时觉得自己身处天穹,也明白自己不过是依浮于白云之上。 他梦见天上白云,一片片枫叶一个个自己不停地往下落,已多到将他覆盖。他无所谓,甚至想就这么沉睡下去吧。然而传来的啜泣将他拉回现实。那是他未曾感受到的孤独伤痛,她的哭泣仿佛能牵动他的情绪。 墨末从枫叶堆里出来,她吓了一跳,急忙转身擦着眼泪。墨末想和她说话。她像一头红色的小鹿跑走了。 一声巨响,有人从超级兵甲的内部打开了开关,墨末现身。清癯的老人脸上已是泪痕斑斑。战天策向诸葛翔小声咬耳朵:“他说的舒红会不会……”在众人注视下,半身瘫痪的老人艰难地爬出机甲,他几乎是从巨大的机甲上重重滚落,像那年的叶落。他用手撑着爬向舒英,竟比常人走路还快些。 舒英早已呆滞,眼神直勾勾的她带着呜咽询问老人:“难道…你是…?”墨末匍匐着爬将过来,伸了手又放下,“不,孩子,我希望我是。” 舒英激动地向他喊:“那你凭什么说……凭什么说……那人已经死了。就算只是与我名字相像,你凭什么说那人已经死了。” “世间相像的人可以有很多,可是你的发色和常人有异。这也是纯粹的魔法天赋产生的外化。纵是没有你的这头红发,我依旧能感觉在你体内的魔法气息。与她是那么相像。”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说她已经死了。凭什么……”舒英低着头喃喃,她的思绪混乱极了,脑子里不停地冒出一串串神秘咒语,紊乱的魔法能量似乎正要攫夺她的心智。战天策走了过来,轻轻拥她入怀,用他不算坚实的胸膛倚靠着她的头,他像哥哥一样疼爱地道:“我能理解你的感受。”马元芳也靠了过来。诸葛翔道:“舒英,你还有我们。” 稷墨道:“漫天星辰因为欣赏的人而闪耀。我们星之队找到了意义,哪怕付出汗水泪水,也可比星辰闪耀。” 第二十四章 古道长廊 此时的古道长廊似乎被贯注了一缕阳光,那是足以驱散阴霾的光明。良久,舒英道:“我想多了解一些关于我母亲的信息。” 长廊尽处又豁然开阔,墨末十余年来便生活于此。此居所陈设简单,一个地球仪般的物件尚且稀奇,然再无生活痕迹。众人难以想见,是因何自困于此十余年。 墨末操控着机甲,齿轮转动石壁抬升,石壁之后又是另一番景象,阳光透射,草木葳蕤,与外界地坛无异。马元芳试着摘上一朵鲜花,小手却穿模而过了。 “你是不可能触碰到映射外界的全息影像的。” 战天策四顾着影像,忽然见到一闪而过的身影,心下自忖:怎么又是她?诸葛翔来问来看:“怎么了吗?”战天策摇摇头,向墨末问道:“前辈。这里是什么地方,稷下哪座山哪片林我都翻过了。我未曾见过。” “那是只属于她的地方,”墨末对舒英道:“孩子,你去开启那石棺,一切都会明了。”舒英踱过来,正是最明处,映射进来的阳光没有多少温度,依旧迷离刺眼,她犹豫着还是伸手去触碰了石棺。一经碰触,石棺震动,“这是?”众人讶异,石棺中竟是一个孩童状貌的机甲人。 墨末道:“我们给它取名‘童谣’。你将你的魔法能量注入到它体内,它自会告知你一切。” 舒英按捺住沉甸甸的情绪,念着咒语发出魔法,她长长的红辫子不停摇曳,如她心中的忐忑。时机到了最极致的时候,魔法书激射出极光,尘封十载的机甲人贪婪比饕餮,无止尽地吞噬着能量。 “喀喀…喀嗒…”的声音响起,洞内仿佛萦绕着一首渗人的童谣。机关运作,再启杀心,童谣双目的红光明明灭灭。 机关道发生了剧烈的爆炸,黑烟直上云霄。东方簙早都力竭,公输能也有疲态,突如其来的爆炸让二人都慌了心神,不约而同都向机关道疾掠赶来。 “舒英,你在哪?”东方簙用魔法艰难地掀开一片又一片巨大的岩石,剥落的碎石块敲打着心灵,如果再发生不幸,垂垂老矣的他还能承受么?突然,立地震颤,漫天尘土中一个巨若山丘的机甲破出地面,机甲金刚,遮天蔽日,方圆余里草木皆矮矣。 “舒英!墨末,舒英呢?”已然昏迷的舒英不知道东方簙双手已经在淌血。墨末并不答应,只见金刚机甲双手捧出一个机关人,正是童谣。公输能一看到童谣,就什么都明白了。 “看啊,这是杀害你母亲的刽子手,”墨末咬牙切齿道:“天才机关师公输能。今天他就要死在自己的机关下了。”墨末将星小队的人都限制在巨型机甲的肚子里,像先前的全息影像一样,他们能见到映射而来的外景,外界的人却无法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公输能?您说的公输能难道就是指鲁能爷爷?” “他那样的人就该断子绝孙。” “我与鲁爷爷并无血缘关系,但我绝不允许你这么说鲁爷爷。” “你以为你很了解他么?你以为他就只是个平凡的老头么?至少你到现在才知道他姓公输。 “世界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也不是我想的那样。” 墨末的声音渐渐的黯淡,无论战天策怎样呼喊再无回答。战天策坐了下来,大家都是一副无计可施模样。 第二十五集 金刚机甲 “墨末,我来了。” “公输小儿,还我红妹。” “我的命,你要拿便拿去。” 墨末操纵巨树一般的机甲长臂,自天盖顶挥砸。公输能当真顶天立地,不闪也不避。拳石相碰,立地龟裂,整片地区抖一抖,余荡卷烟去。 “不够!再来!”只听得公输能喉咙底的吼叫声。 “公输能,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么?”墨末再次举起金刚机甲的擎天长臂。“墨末……”东方簙欲言又止。 “我早也已浑身浴血。墨末,如果你觉得不够,我就在这里,把我杀了吧。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人死不能复生。” “人死不能复生。你说的轻巧,怎么死的不是你,死的不是你的学生,死的为什么不是我!” “小末。是我教导无方,是我该死。我今日是来赎罪的。” “赎罪?公输能,你以为我是那种是非不分之人吗?你以为我会将舒红的死怪罪在你头上吗?不要自以为是了。我要毁灭掉的是这个世界。我要毁灭掉的是这些机关。来吧,童谣已经响起。” 金刚机甲的另一只手缓缓下落放下了童谣,童谣晃荡着脑袋,从它的血红双目中激荡出一道炙炎岩流,这是公输能也不能直接承受的攻击。倏地飞来的盘龙斧劈裂了岩流,岩流荡散,落在他皮肤上蚀骨灼心,公输能身上的铭文隐隐发光,勉力抵挡了一次次的岩流攻击。 当时,舒红也遭遇这样的痛楚吗?公输能道:“墨末,我放弃了,我放弃了幼稚,而你呢?” 童谣响起,梦回十年前。那是安定之后的岁月,时域趋于稳定,异界兽潮再无,人人重建家园,期待着新的和平的生活。 那天宁静的生活被争吵声打破。公输能道:“我们从一开始不就是想要有所作为吗?我们从一开始不就是想要改变生活吗?改变无趣单一的生活方式,这也有错吗?” 墨末道:“我们总以为自己的努力是为这个时代带来改变。事情却并非总从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世界还没变,人就已经变了。人总在为攫取更多资源和权力不断的争斗。于是工具变成了武器。事情的发展已经不像一开始的那样了,我们没办法控制了,制造机关人是无法控制的。” “战士需要武器!城疆需要武器!武器并不是用来杀人的,我是说,我并不是制造它来滥杀无辜,我……那东西可以自卫。当弱者被欺悔,他们需要武器来自卫。” “不,不需要武器。眼下这个世界不再需要武器。没有武器就没有战争。这不是我们最初的梦想。” “我的梦想是制造世界上最优秀的机关。而你,你的梦想是空洞无聊的人性恶论,期待用什么修身养性去规避那些人性欲望。可笑至极!” “公输能,你要知道兽潮已经过去了。比起刀枪,农民更需要农具。” “没有实力,哪来的土地。” “够了。我们说的够多的了。我的家族不能再为你提供资金了。能,放弃这种幼稚吧。” 墨末不知道怎么回到家中的,当时舒红怀抱着襁褓中的小英,墨末精疲力竭地道:“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抹杀了他的天赋,我毁了他的心血和梦想。” 舒红将舒英塞在他的怀里,她温柔地看着墨末,“会解决的。一切都会解决的。我能再见到那个游历四方,只为了知道底层人的最迫切的需求,那个信仰坚定的墨末么?” 那日,舒红瞒着墨末来找公输能,迎头撞上的是公输能和墨末的弟子常子陵。常子陵满脑子都是机关术,今天因为一个好点子饭也没吃就兴致冲冲向机关部来了,与师母舒红撞了个满怀。 常子陵惶恐道:“墨师母。您怎么在这。您没事吧?” 舒红微笑道:“是子陵呀。我找你公输师父有事。” 常子陵眼珠子骨碌碌转,他小声来道:“难不成您也是为了‘童谣’来的?正好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咳……”这时,公输能黑着脸兀的出现。便进屋内。常子陵狼吞虎咽地吃着点心,舒红笑着说慢点吃。 “魔法和机关相结合?”公输能道:“这怎么能行呢?” 常子陵艰难咽下食物,伸长脖子道:“墨师父一直担心强力的机关人不受控制。如果用魔法驱动,则可以加以控制。恕学生直言,战争和武器不存在因果逻辑。没有武器,也会有战争。不是因为有了武器才有了战争,而是有了战争,才需要武器。” “子陵你这样纯粹是异想天开,而且你还把你舒红师母也牵扯进来。你不知道她才调养好身子么。” “公输大哥你也别怪他了。我都听墨末说了。” 第二十六章 难忘镜花水月明 彼时,童谣双目射出的岩流如剑,舒红韶华已逝;此地,金刚机甲巨大的影子下一团炙炎渐成球状,公输能在童谣持续的岩流攻击下慢慢下沉,他身上的铭文闪耀着不息的生命火苗。 “十年来,我明白了你的善意。你对他人的爱,你内心深处的那股善良。我全都明白了。可现在你真的打算抛弃掉…… “舒红至死也想守护的你的纯真的心。” “公输能,如今说什么也无用了。” 墨末阖上双眼,指尖隐隐弹动。突然,机甲内发出一道亮光。墨末看去,机甲控制室的防护门被刻上了星星图案,而后这颗星星忽然坠落。战天策擎着星陨剑,眼神毅然:“快让童谣停下来!”墨末作笑:“命运的齿轮已经驱动,再停不下来的,公输能是自食恶果。” 稷墨来前道:“大家还记得前辈说过的话吗?”星之队的人相视一眼,马元芳扶着舒英退在一旁,战天策和诸葛翔立于左右蓄势待发。稷墨道袍摆摆,长发碎星眼凝,他手中凝结出一个天元,稷墨发力大喊:“天启。” 天元如小型明星高高悬浮于机甲内部,稷墨竭力维持着:“看你们的了。”天元照得通明,他们能看见机甲内部运转着无数个齿轮,齿轮协同驱动,似乎难以找到差异点。 “你们是没办法破解我的机关的。” “凤凰流彩,”诸葛翔运气身体随之旋转,以身为风眼卷起了一股气流,“看你了天策。”“交给我吧!我一定,击碎黑暗!难忘镜花水月…明!”战天策手中的星陨剑九星连珠,他舞剑而剑气去,剑气裹挟着珠光流彩准确的一举击碎了驱动金刚机甲的核心齿轮。 “这怎么可能?你们怎么会?” “但凡机关,只要破坏掉其齿轮,它亦不攻自破了。”稷墨收了天元道,“弈如此,人心如此。落子无悔,浪子回头。” 墨末沉默后笑了:“想不到我竟然会被你们这群小孩教训。世道真的变了。” 机甲从内部被攻破,星之队星丸般弹跃而下。战天策向公输能跑去,稷墨随即出招:“天元星格·定!”机关人童谣的脚下氤氲起一泓水墨,渐而馥郁,丹青勾勒,纵横交错。童谣将要被星格固定住时,东方簙道袖一挥,星格由浓转淡。东方簙道:“还轮不到你们插手。” “部长。”马元芳搀扶着舒英,她道:“我都知道了,失去亲人的感受很痛苦。我知道。我都知道了。” 这时机关巨甲轰然倒塌,童谣似乎也消耗掉了全部的魔法能量,陷入了长眠。战天策来到公输能身边,扶起几乎全身变得焦黑的公输能,眼泪哗得流了下来。舒英挣脱马元芳的搀扶,缓缓地向机甲来了。 断甲碎石中,这个满头花白的老人,口中仍然叫唤着她母亲的名字。“不管他是谁,他就是我的亲人。”舒红这么想着,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了家人,一种失而复得的感受让她喜极而泣。舒英踱过来拥抱墨末。墨末止住颤抖,回过头来看她笑靥如花。仿佛枫叶又再次拥抱他,墨末满足地闭上双眼,久久沉睡。 第二十七章 时域将启 天空自泛起了波澜,虚鲲驮着庄游自蓝穹坠下,众人抬头望,皆沉溺于星辰浩渺之中。虚鲲飞来,在奄奄一息的公输能上方盘旋,它琉璃般的眼睛落下一滴蓝色的泪,蓝色水球一经接触公输能身上的铭文便破碎了。战天策泣不成声。 不多时,公输能还是自醒了来,用他巨大的手掌抚摸战天策的脸颊。“你没事,太好了。”战天策抹着泪,搀扶着公输能站了起来。公输能的每个动作都剥落了黑色结痂,露出隐隐发光的铭文,他的身体先前所受的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短短时间公输能竟已无大碍。 庄游端详着那些上古铭文,陷入了沉思。虚鲲一个摆身给予庄游提醒到。庄游缓缓道:“各位同僚们,我的学生们。我不得不现身告诉你们一些事实。时域将启了。” 庄游话了,公输能和东方簙为之色变。 “时域是什么?”战天策看向公输能,他低着头。战天策又问庄游。庄游道:“时域是异界通往王者大陆的大门。时域的每一次开启,都伴随着毁灭。毁灭者建立秩序,新生的开始,又一个文明从此演化。无论毁灭者是以兽潮抑或其他手段。这都是自诩为神明的毁灭者对人类的巨大威胁。历史洪流滚滚,镌刻铭文成志的凡人的英雄,用他们的实际行动完成了守护史诗。 “这就是守护塔的星辰之力的由来。 “还记的我在通天塔和你们说过的话吗?这就是我们的使命。”庄游说罢从虚鲲背上一跃而下。虚鲲在空气海洋里遨游,再次飞向蓝穹天海。天上出现的涟漪是虚鲲眼中的景象。日之塔,矢日部落原本最靠近光明的地方。此刻万里冰封,黑暗、寒冷犹如地狱。地狱之眼位于日之塔塔峰,天空遭暗血色的光晕渲染,这种异象由背生金翅的男人引发。 塔下,曾经拥有神力,背上亦生双翅的矢日族人,已是一尊尊冰雕。 地狱之眼觉察到窥伺,那个神明一般的男人的双目激射出一道矢火,天空中虚鲲传递的影像就此弥散。 庄游道:“时域是相连的,连接着不同维度的世界。时域开启之时,就是一个文明对另一个文明的入侵。神明和人类本来就是不对等的,纵然是得到星辰守护之力的人类,他们成了英雄,仍然难以抗拒神明。” “那么校长,究竟什么时候会……”战天策问。 “在不远的将来。”庄游摇摇头道。 “校长,我们能怎么做?”诸葛翔道。 “你们永远要记住,时域是相连的。王者大陆有十二座守护塔,如果我们能联合所有守护之力。那么或许能倚靠方舟的力量让我们的文明驶向更远的未来。” 公输能看了庄游一眼,慢慢向墨末走去。东方簙前来阻止,两人对视。庄游前来道:“当年的事我也有责任。”“不。事情演变到今天,都是我的错。我不奢求墨末能原谅我。我只是想赎罪。我们不能执着于自己的过错,而耽误学生们的未来。我愧对那些曾经将希望寄托于我的人,但我已不想一错再错。” “你逃了十年,今天又回来了。你能做什么?公输能,我告诉你。常子陵今后犯下的一切历史错误,如果你没能阻止,我会全部都算在你的头上。”东方簙将血魔贼的事也和盘托出。公输能一时缄默了。 硝烟散去,老夫子带着稷下内务部的学生来收尾,墨末被紧急送去医治。东方簙和内务部的学生一起走了。战天策他们则被赶回武道部。校长向他们保证,公输能和墨末会好的。 老夫子道:“墨末怎么会残废了呢?” 庄游道:“我曾去过机关道,看见了红蓝灵兽的残念。因此我想,这或许是他用他的双腿滋养,献祭血肉的代价才凝练出了灵兽残念。” 老夫子愕然,他道:“墨末为何不告诉舒英真相?” 庄游道:“他也许只是不想舒英为他的死而伤心吧。” 第二十八章 我爱你妈妈 翌日,武道部宿舍大门前,一老人探头探脑。战天策冒出头来,挑眉道:“你这看什么呢?男宿舍有啥好看的。”裴家药房的管家恭恭敬敬地道:“这位小侠,墨末前辈可还好么?我们家主千叮咛万叮嘱,吩咐我一定亲自将药送到。他因远在他城,此刻已经返回,家主说一定会亲自登门为墨末老前辈医治。” “有劳了!”战天策没想到长安都城的药会会长和墨末前辈竟是相识。“墨末前辈不在此处,我先代为收下了。劳烦转告裴会长,墨末前辈情绪稳定,暂时死不了。”没等管家转过弯来,在战天策身后的舒英跳起来就是一个暴栗。小姑娘夺了药自去了。 战天策揉着头喊:“小魔女,你给我等着。” 管家讪讪笑道:“小侠……那我便先行告退了。” “哎等等,管家先生您一口一个小侠,我总觉得在暗示些什么。您说您是裴家?”“是的。”管家含笑。 战天策突然想起先前在城关的裴护卫一行人。“对哦,莫非那日的大人就是裴会长?不过也不对呀,那人不姓裴。”“裴护卫是我们家主的远房亲戚。” “哦,原来如此!”战天策挠挠头道,“真是,我到现在还没把马还回去哩。” “其实裴护卫已经回去了。是家主另外嘱咐我一定要找到小侠本人,告知你我们药房有东驴胶,若常服或可褪化额上痕迹。” “哦,明白了。既然你们家主与墨前辈交好,我等稷下晚辈,自当拜访。还有一事请管家先生帮忙。”战天策从怀里掏出鲁能铁铺的钥匙交于管家,不容分说将管家送出了老远。 回来的路上战天策边想边摸着疤痕,心想:要是额头没了痕迹,届时怎么与西子晏相认。正突然,道上又杀将出一人。 舒英去找校长,被内务部的学士给拦了。舒英道:“你们凭什么拦我?我要找校长。校长……”“舒英姑娘,正是校长吩咐我等在此守候。校长说一并事宜皆交于我等传达。舒英姑娘需要帮助吗?” “请帮我把这个药给校长,这个药是……” “是给墨末前辈的药吧,好的,舒英小姑娘你请放心。” 那人从枫树上落下来,背对着战天策。“又是你?”背影是很有点儿诱人,但是战天策抿抿嘴道:“我说这位大姐,你到底有何贵干?” 她只一挥手,枫叶在地卷起扑面而来。战天策将身后披风一摔便削了枫叶龙卷,两人就在漫天枫叶中对视。她先开口道:“剑呢?”“你这程度,还不能让我用上剑。”战天策洒笑,笑这重考生还挺执着。那女子一言不发,缓缓从战天策身边走过。战天策挠挠头,望着她远去背影,恍惚中有种奇怪的感觉。 舒英晃荡着来了武道部宿舍,门口撞见战天策,一同进来了。一进大门就看见马元芳苦着个脸,正在外庭跑来跑去,诸葛翔端着碗在后面哄骗道,“元芳乖,裴会长的一番好意,你便喝了吧。”马元芳看了看诸葛翔心里还是怕,小手把碗端着来到战天策身前道:“天策哥哥,你尝尝吧。”战天策展展眉,接起碗咕咚饮尽了,他咂嘴道:“嗯,好喝,太好喝了。你们怎么都不喝,不喝我都喝了……”“真的?”诸葛翔以为什么琼浆玉液,自去拿了碗尝尝,抿了半口后,瞥了眼稷墨便都饮尽了:“好喝,真的好喝。”马元芳天真,过来抓起碗不顾冷热,囫囵吞下。然后他的包子脸瘪了气,皱成苦瓜,“哇……好苦,好苦……” 战天策和诸葛翔笑得人仰马翻。稷墨笑着看向舒英。舒英低下着头翻着魔法书,魔法书上封印着童谣,这个一个男孩像是对着花儿在吟唱,魔法书中间有枫叶飘落。舒英悄悄的,在页脚题上:我爱你妈妈 第二十九章 讨要公道 天拂晓,顺禹港码头裴家的船方停靠,船舱里迎出来一个面善的大夫,码头的工长睡眼惺忪,知道着急亲自来搭板铺路。 “裴会长这次出差咋这么快就回了呢…哎,您慢些小心呀,您要是有个闪失,我可成罪人咯。” 裴行俭提拉着蔽膝,点了点头快步地过了木板桥。管家常之上前迎接道:“家主,您慢些。切莫过急。”裴行俭面带喜色道:“常之,怎么能不急呢,十年了!墨末前辈终于出山了。我是由衷的喜悦。”裴行俭喜形于色,步伐不觉放快了许多,行了十多步,想起没给工长赏钱,转回身看见管家常之垂着头神色闪烁。 “常之,你有事瞒我?”裴行俭拂怒:“定是我那不肖子,这番看他又闯出什么祸来!”裴行俭对他的儿子裴问虎好武厌医已经不满,念他自幼丧母,心有愧疚才没有责怪。然而裴问虎生性好强,学了武术后日渐傲慢,不知已闯下多少祸,管家有一半的白头发是教裴问虎给逼出来的。常之沉沉地道:“家主,不关少爷的事。……是关于蓬鹊山……” 随从只见管家对家主窃窃私语了一二句,裴家主突然就长跪于地,嚎啕不止。哭声与鸡啼声都传来,苦力长工皆四望,闻其悲痛,肩上货物仍然不敢松懈。 东方第一缕阳光最先照耀在紫乐城上。层层文武踏上九十九层阶,上朝朝拜天子。当有殿头官净鞭三下:“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紫宸殿两排文武秉笏朝拜,民生奏两耳,王气镇中央,所奏多国泰民安之事。日过三竿,天子疲倦。此时位于朝堂中层的李杨横移一步,朝拜道:“启禀城主,弹丸之地傲来小国勾结妖魔屡犯都城边境,边民不忘陛下恩泽,民心犹在耳‘非刘氏子孙,何以可为大陆王者?’因此边疆迭起,祸乱无穷,陛下不可弃之,臣恳请城主发兵,一举平定,耀我国威。”天子闻奏,龙颜大怒,百官发抖。 朝堂上百官愤愤,对李杨的上奏极为不满,都议论私语道:“哪壶不开提哪壶!”“就是,谁都知道他不过是以权谋私。”“用民兵子弟的性命为他那烂泥扶不上墙的不肖子陪葬。这是动摇国本。简直荒谬。当革职,不,应当斩首谢罪……” 巨大的官威压了过来,李杨自知此奏一启,仕途堪忧,然杀子之恨难消也。数日前,李杨与杨家主向东方簙讨要公道,东方簙一口咬定李凡志或和血魔贼人勾连,行差踏错反误了性命。 “那杨晟虎呢?”杨家主拍案而起。 “杨晟虎交友不慎,怪只怪他运气不好,”东方簙拂须道:“能够参加夺萃大会的哪个不是武道部的奇才,其他学生凭借修为全都避开了那些血爪余波,单单就杨晟虎被波及,不能不说明问题。” “你……东方簙!你们稷下学宫就这么推卸责任的吗?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吗?” “我等崇尚学术自由,拔萃出类,你们这些世家长久以来一直利用学宫为家族子弟镀金,尽做滥竽充数的蠢事,老朽以为,今后再无必要来稷下自讨无趣了罢。告辞!” “你说来就来,说走便走?”杨家主话音刚落,突然从门外挤进来两个彪形大汉,摩拳擦掌准备动手。 “哦?”东方簙一脸戏谑,倒是两个大汉腮帮子咬得发鼓。 杨家主脸都气绿了,两个几百斤的大力士,愣是掰不动东方簙一个手指头。李杨在主位阴沉沉地道:“东方簙,山水有相逢。这笔账我无论如何也要讨回来。”李杨知道,单单一个东方簙还不敢与世家对抗,但稷下学宫背后的女人,正是当今城主的夫人。她与魔法部有斩不断的联系。 第三十章 不夜都城 骑虎难下的李杨已不管不顾,再奏:“禀城主,日前夜凉城左腾来使言增援一事。臣以为可以两城结盟,共同出兵,既无内忧也除外患。” 朝堂上层的礼部尚书兼翰林学士张天师启奏:“城主,傲来小国屡犯国威,虽远必诛,然今其已勾结妖魔,实力不容小觑。臣有主意,或可先派一队和亲军马探寻虚实,之后里应外合,必然开边无伤。”天子爱民心切,深以为意,急诏翰林院拟檄敕皇榜。当时长乐都城停止婚娶,城主征选嫔妃,一时洛阳女贵。有诗曰: 信知生男败,反是生女圆。 衰败催分屋,一闺便养成。 入宫便承恩,盈满月十六。 君王得见面,黔首攀龙亲。 却说此次甄选嫔妃,补充佳丽三千,此宫闱秘事不足外人道也。单表翰林院供奉毛延寿层层筛选,采择出百余人,有一女子茕茕孑立,气质十分与众不同。见她眉眼覆冰霜,彷徨中主见,一身浅翠的轻纱连体裙,少女的窈窕带着乌发如雪,不像凡女,若为天仙则有一丝美中不足,便是那眼角的泪痣。毛延寿因此轻易不肯下笔,于家中茶饭不香,眼看期限将至,只有心急如焚。 一日清晨,毛延寿撞见儿子夜宿归来,登时怒火中烧。毛延寿独子毛思聪,生性懦弱,贪好女色,早为父亲所教训,毛思聪过来请了安,垂着头听训。毛延寿见儿子气质颓丧,只是叹气。毛思聪不以为然,社中人难免多应酬。 稷山山脚下学生们围着庄游,都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以战天策最为浮夸。庄游道:“我宣布你们提前毕业了。我的好学生们。未来人生的道路,每一步都需要谨慎。”“校长!”众人心生不舍,亦有对未知的彷徨。庄游依旧笑容,他道:“你们可先去长乐都城拜会裴会长,一并事宜他都已安排妥当。孩子们,踏上属于你们的铭志之道吧!”裴家的伙计很有眼力劲,已把众人行李都搬上了车马,星之队全员都坐上马车出发了。 “我叫战天策,本是一名独来独往的独行小侠,而今在我身旁已经有了伙伴,眼下我们星之队又将要奔赴于未知……抑或是拯救世界……” “战小侠,我们此去裴府位于都城城区,十分繁华。我告诉你哦,长乐都城可是有名的不夜都城,到时候你一定会乐不思蜀的。” “哎,这位大哥,我就发发感伤。您呀好生驾马看路。这可是我的第一次哩。”虽然此前也曾游历寻亲,战天策藏了这半句话,抬头望去远方暮霭沉沉。 毛思聪一觉醒来天已黑,想起应酬出得房外,见父亲仍在庭院,便蹑着来了。毛延寿正对着一幅画像发呆。画上之人楚楚动人,貌美非凡。往日毛思聪以为父亲所画不过是形体,尽管栩栩如生,见多了也不为足奇。而眼前的画,仿若一个仙女乖巧地藏在画中,轻易不肯沾染凡尘。 “爹爹,这便是拟定欲往边塞和亲的女子么?” “嗯。” “如此尤物,岂不可惜。” “你说什么荒唐话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你这叫爱么?你这叫喜欢么?你这是贪图美色。”毛延寿提笔,往画上人眼角落了一颗痣。毛思聪大叫可惜。毛延寿收了画,命人连夜递至翰林院。 第三十一章 红楼梦中人 毛思聪同往日一般去了红楼,喝得多了,便胡言乱语起来:“黄老板要的那些个妃子,还不如咱们这里的姑娘俊哩!”老鸨诚惶诚恐,知道这位爷喝醉了,不敢言语,只使眼色教姑娘们扶毛大公子回房伺候着。胭脂姑娘会意,软下身来用空格蹭毛思聪,顺手去摸酒壶。 毛思聪张手一推,骂道:“臭空格(骂人的话),怎就长了粒克夫痣。”那姑娘惊吓半死,连连磕头。老鸨欠身道:“毛公子息怒。别跟姑娘一般见识,气坏身子可不值当。”毛思聪咂着嘴道:“你说那人为什么长了颗痣。”老鸨教姑娘逃出去,应付道:“这……遂母胎而出,是命。” 毛思聪酒意上头,脸红气急正欲滋事,忽闻知音阁隐约传来琴声。毛思聪缓缓放下酒壶,仔细听着不觉潸然泪下,他拉来老鸨的手道:“何人抚琴?如此凄美!”老鸨抽手掩笑道:“公子大雅,这是新来的艺人玲珑小姐。” “快带她来见本公子。重重有赏。” “这……” “且慢,”毛思聪整了整衣冠道:“还是我亲自去见她为好。” 老鸨真的为难道:“玲珑小姐已经被裴公子包了,毛公子将歇片刻,新姑娘马上到。这回包您满意……” 毛思聪往桌上一拍道:“可是那个莽夫裴问虎么?”老鸨默应。“哼,带我去会会他。”老鸨惊急,攘开了姑娘,安抚毛思聪道:“我的毛公子,不能啊,要惹了那祖宗我这红楼可就要被拆咯。”毛思聪反手一挥,登时立起:“狗日子过得不错的,他能拆了你红楼,我能斩了你们的狗头,你怕他还是怕我。”老鸨心里恨死了公孙玲珑。 【正宫】【端正好】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西厢记四本三折,旦末对唱情声声。 屏风后艺人抚琴,小调和曲,人声奇美。裴问虎能见内间丽人舞步翩跹,倩影袅娜。裴问虎不自觉地慢慢靠近,卷起薄纱帘,见她云髻鬅松,枫叶裙长。公孙玲珑欠身道:“一舞寄相思,红叶最多情。公子,曲尽了。” 裴问虎手中酒杯停摆,心头情意辄生。“好美,玲珑,你随我回家吧,我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绝不负你。” “公子对玲珑的情意,玲珑心领,只是无以为报。”公孙玲珑微颔着天鹅颈,裴问虎越发看得迷了,她微微蹙,眉心隐约有一点米粒大小的胭脂记。 “世上比我好的女子多了去,公子何必执着我一人。玲珑不过是个红楼卖艺的,只怕玷污公子清白。” 公孙玲珑四岁那年元宵看社火花灯时,因家奴霍启看护不当而被拐子拐走,拐子头领见小姑娘聪慧可人,赐了姓并好生训练。公孙玲珑到了送往宫中当艺伎的年龄,不料半年前头家突然暴毙,公孙玲珑不幸被卖进了红楼。每日抚琴弹唱,自叹红楼梦中人,怎奢敢爱。 “唉,我只不过是空有力气的莽夫,你眼中的纨绔子弟罢了。我并非文采斐然的张生,你亦不是相国之女。可是玲珑,无论你是谁,身在何方,我对你是真心的。”裴擒虎无功无名,以为惭愧,若不是靠父亲经营着长乐都最大的药店生意,如何花天酒地,一掷千金为红颜?医术不得要领,文采没有天赋,一双拳脚用来打架闹事,又未曾输过。想到这些,裴问虎阳光自信的面容,堂堂的高大身躯,因意中人的拒绝,竟然着急不安。 “公子……” “玲珑……”传来老鸨呼喊声。公孙玲珑低头道:“宝妈妈正在唤我,我必须去了公子……”裴问虎忽然抓住了公孙玲珑的手。 公孙玲珑道:“公子请自重。您在玲珑心目中是敢爱敢恨的人,绝不是那种强人的人。”裴问虎眼中情深,道:“我替你赎了身。不管你如何决定。我不许你再卖舞于他人,我不允许。我就是不允许。” 兀的门被踹开,三五个人窜进房间,老鸨走地鸡似的冲在第二。毛思聪左手扣右手放在身后,昂着头道:“这就是卖艺不卖身么?怎的还拉着手呢?要不是我来了这都那样了。” 老鸨急忙接话:“裴公子…这位是毛公子,遮拦不住要找玲珑姑娘……” 裴问虎松开了手,向前一步,他冷眼睥睨,对着眼前这个矮胖男人道:“什么毛?爷没听过。”“大胆!我们毛公子是你能冒犯的嘛?!你不想想自己有几条命。”毛思聪随行的保镖喝道。 裴问虎虎目一睁,跃过来便是一拳,保镖吃拳昏倒。老鸨也觉得天昏地暗。裴问虎转回身单脚踏凳,手把了一壶酒豪饮而尽。毛思聪拍手道:“不愧是‘长乐第一拳’。好,当真好。来人,把他抬到裴家大药房,管裴行检要一副上好的灵药。我说裴家咋这么有名呢,原来儿子打架闹事,老子开药房。好勾当。” “毛思聪我也认得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来挑衅我。” “哟哟哟,久闻裴问虎之大名,今日特来瞻仰。真是铁汉柔情,刚刚一番表白可教婊子从良,果然长乐出情圣。真裴问虎也。佩服佩服。” “阴阳怪气的东西,”裴擒虎把酒壶一掷,“快滚!” “公孙小姐,你快劝劝。”老鸨将公孙玲珑拽得紧。 “裴公子,您快别意气用事。”公孙玲珑踱过来道。 毛思聪眼乜斜,心中吃恨嫉妒:凭甚他外表俊朗,美人在旁。我也多才多金,只是自小锦衣玉食,生的体胖些了罢。那些青楼女子一个个为我钱财,丹青不赏,文化不高,涂抹得招展,隔着江不知羞耻地唱着《玉树后庭花》。与这莽夫何异? 第三十二章 醉生梦死 毛思聪几步迈来,攫起公孙玲珑的手道:“来了红楼,自然是采色,甜言蜜语不切实际,公孙小姐能歌善舞,一介莽夫可是欣赏不来哟。” 裴问虎掰开毛思聪的手,举起砂钵大的拳头就要落下。毛思聪兀地冷笑道:“姓裴的我告诉你,你他丫敢动我一根寒毛,马上全家空死格光光。” 毛思聪展眉弄眼,额头赘肉层叠像王字,鼻翼两边法令纹好似八。裴问虎收住拳。毛思聪以为得意,还欲出口成脏。怎料裴问虎大耳刮子扇来,毛思聪一时间没有反应,哈巴着的脸颊肉受力晃动,竟然说不话来,呆呆杵着不知还手。裴问虎连扇了毛思聪三个巴掌,将他往地上一推,道:“我一出拳收不住,不打吧,你这实在欠扁模样,脏了手就脏了手罢,这几个巴掌赏你,再不滚就准备叫人抬你出去吧!” 毛思聪在地上呆坐半晌,任由手下把他架起来,毛思聪捂着脸,一言不发,只狠狠的看了一眼裴问虎,自离去了。老鸨急忙跟上,不敢深追,这毛思聪一言不发往外走,老鸨的心已吓碎了半颗,再回来见肇事者,已经两眼昏花,她吊着嗓子哭喊道:“裴公子,您杀了我吧。杀了我吧。”裴擒虎自在喝酒,公孙玲珑来劝,老鸨恨死眼前这人了,直唉声叹气,要死要活。 “酒来!我保你没事。”“裴公子,您的本事全长乐的人都知道,可您何必得罪毛公子,他……哎呦……我的命哭啊……做了半世人空婊格子,果然不得好死……裴公子您可不能走,您……玲珑,祖宗哟,今晚你务必把公子留下。我派人去打听……” “放心吧,我不走了。除非玲珑答应我。” “公子…好不晓事。您一身武艺,家有万贯财,得罪人便得罪了,须知被您牵连的人,都是良民。如何自保。” “是这纨绔轻薄于你,打的就是他的狗嘴。他一看就软弱模样,打一顿知道厉害了,省得以后祸害良人。” 老鸨退了出去,叫了三五龟公看着门房。“不许玲珑姑娘出来。裴公子的出行即刻禀报。”“是!” “玲珑,吃酒。”裴擒虎笑道。“不吃。如何吃的下。”公孙玲珑吃着气微蹙眉。裴擒虎呷口酒,偷眼看公孙玲珑,有些醉意。 星之队队员们一个个都下了马车,筋骨松散人也疲倦。裴管家站在门外心不在焉的模样。“叨扰了!”稷墨作揖。“哦,你们都来了,快进来吧。”战天策道:“伙计倒没骗人,长乐都城的灯火真漂亮。是吧裴管家。” “嗯?是……”裴管家含糊应道。 “管家先生,您在等什么人么?”诸葛翔问道。 “没有,你们都饿了吧?快随我来。”裴管家带着众人行至客房,远在房外大家已经闻着香味,来推了门见着宴席上琳琅满目的菜品,马元芳拍手大叫。 “管家先生,请问裴会长在么?”战天策问道。 “家主于前日已归,偶感风寒,先休息了。你们先入席用餐,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人。请便。”言罢,管家去了。 回过头马元芳和舒英都上了桌,正大快朵颐,战天策步过来叫道:“哎,你们两个不洗手的呀。”从半个脸颊大的鸡腿上撕下一块肉来,“那你怎么也没有洗手?”马元芳边嚼边问。战天策把肉菜往自己身前挪了挪,撇嘴道:“大人不用洗手!” 稷墨和诸葛翔笑了笑自去洗了手,星之队美美地吃着餐,在房间里有说有笑。 裴管家来了后院假山。“家主,稷下的学生们都到了。”“稷下的青年才俊,真好,虎儿若是有他们一半上进,你我的白发都能少了一半。” “家主,您为何不用膳?”裴行俭摆摆手:“问虎呢?” “少爷尚未归家。我已差人去寻。” “想必伙计寻到了他也不归,我站在此地,见着好几个伙计都归了,也不见问虎。” “家主……” “你在大门等得天黑了,稷下学生们都到了,他还那红楼里醉生梦死。去,你现在亲自去,捎给他一句话!” 第三十三章 余沉水 战天策吃得心满意足,出来房外招呼了白天的伙计道:“刚才进城我看见护城河漂浮着一大片灯火,你可知道是什么么?” 伙计“哦”了一声,“你说的是灯火祈愿呀。” “什么是灯火祈愿?” “祈愿是我们这里的一个比较流行的文化。祈愿,就是将自己的心愿落在纸船上,经由顺禹河飘向梦想彼岸。传说我们的护城河连接着顺禹水,顺禹港能往海市蜃楼,如果祈愿之人心意至真,就可能传递给远方的人。”战天策摸摸下巴,邪魅一笑。 不夜长乐,城区的富人三三两两秉灯游行,宅邸门户都张挂大红灯笼点缀繁华,被涮上了银月色的屋檐层层叠叠,出了裴府往外走上三五条胡同,地上石板的青苔越来越重,战天策知是临近了护城河。 不远处有一家不起眼的流动式地摊,摊主又挂上了密密匝匝的精致的灯笼。战天策这次是让伙计悄悄带他出来的,好容易招呼了伙计回去,他自己踅足来到摊上。战天策买了制船的纸笔,在上面小心地题上心愿,然后将纸签制成了纸船。 战天策捧着小纸船来了河边,刚要放下,兀的一个女子起身与他相撞,纸船落在水面,船身沾了水。 “抱歉……”道了歉然后她眼疾手快地拾起了战天策的纸船。 “又是你!”战天策苦笑,她这次画了堪称惨烈的浓妆。 她递来道:“我先来这里的哟。”战天策接过纸船:“还真巧哈,那你的船哩!”她指了指道:“就在前面。” 战天策撇撇嘴将手中纸船像暗器一样掷出,纸船落在水面溅起不大不小的涟漪。她的纸船被涟漪晕开落了后,战天策的小船倒是快跟上了大部队。战天策坏笑道:“现在我的船比你的快了。” 还没等战天策笑得彻底,水面就兀的吹起了一阵风,风驱动着她的纸船缓缓靠过来,马上就和战天策的纸船并行了。这回是她在笑哩。 战天策偷眼看她侧脸,见她笑起来眼睛闪烁着映射在水面上灯光,只是浓妆艳抹下,毫无血色的面皮好像起了干巴巴的褶皱。 “你看!”她喊道。战天策回过头一看,看见他两的小船都沉了。 战天策道:“都是你啦,我的小船都被你弄沉了。” 女孩道:“我和你就站在这里,怎么干碍到你了啊?一定是鱼。” “就是因为你在这里,鱼都被吓得跑到那里去了。因此就是你。” “好呀,就是我,我就叫余沉水,怎么样。”她说着说着突然就做声大哭,不停地用手去擦拭脸颊。 战天策道:“好了啦。你到底是在哭还是在干什么?”余沉水停下哭来道:“我的脸好痒……呜呜呜……” 战天策暗笑:擦那么多胭脂换谁都不好受。“好了啦,别哭了,我请你吃东西。”“真的吗?”余沉水突然抬起头。 战天策吓了一大跳,余沉水脸上的妆都哭花了,战天策想起那日场景,胸口隐隐作痛。 “我要吃冰糖葫芦,你还要给我买糖画,还有马蹄糕,桂花糕,蜜饯糖,荷花拼……” “你是学贯口的吧?” 两人离了岸去了小吃街,影子在灯火下变得狭长。 余沉水吃下半个糖葫芦含糊道:“你刚刚的小船是什么愿望?”战天策藏好钱包然后道:“我想找人。” “我也是?” “你也在找你的家人吗?” “算是吧!” “回吧……” 余沉水垂下双臂走进了夜色,所有美食都失去了吸引力。她道:“我能和你们一起么?我知道你们的队伍。” 战天策端详着她的背影,又摇头又点头的想着:若是让她加入未尝不可?队伍里阳气太冲,多个姑娘总是缓和。而且或许…… 战天策道:“不行呀,这事情很难办的呀。” “为什么不行?我会听指挥的,我也能帮上忙,我会一点魔法。” “魔法?”战天策顿了顿道:“好罢,但凡事你得听我的。”余沉水点了点头,然后又呷了粒蜜饯糖。 第三十四章 选队长 战天策在回裴府的路上已经算计好了。他觉得星之队的队长已经唾手可得,眼下他已经有两票了,若再撺掇撺掇木讷的稷墨,加上余沉水和他自己,三票就能胜出了。 裴府客房外,战天策将队友们都聚在一起,他煞有其事地道:“我方才外出祈愿,一心祈福我们星之队能够发扬壮大。是我真诚感动上天,忽然就遇到了一块璞玉。” 余沉水乖巧地道:“大家好,我叫余沉水。我是天策哥哥的徒弟。” “哥哥?”战天策在一旁挑了下眉。 诸葛翔眼前一亮,道:“是你!我们有过一面之缘。你好,我叫诸葛翔。” 稷墨一本正经作揖道:“在下稷墨。”“我是马元芳。”“我叫舒英,欢迎来到魔法女王队。” 战天策咳了一声:“队不可一日无长。这是当务之急。我们星之队目前还没有选出队长,召集大家就是为了商议此事。我提议,投票。票数多者担当。大家都同意吧?” 队员们都静静地看着战天策。战天策又咳了一声,从身后拿出一个准备好的纸箱,“好,这里有个纸箱,大家就用这折纸的签投票。以年龄为顺序,年龄小的开始投起,元芳,你也可以投给自己哟,只要写上你自己的名字。” 诸葛翔朝稷墨使了眼色,他小声道:“刚刚天策拉着你说的悄悄话原来是这个……” 战天策道:“好了,到你们两个了。”稷墨应道:“好。”诸葛翔也跟在后头。不一会大家都投完票了,战天策招呼来伙计,对着大家道:“都投好了。现在开始数票。” 伙计把手伸进纸箱,摸出一张签:“战天策,得一票。” 示票结束,伙计摸了下一张,“诸葛翔,得一票。” 战天策双手抱前,胸有成竹的模样。伙计继续摸签:“稷墨,得一票。” 战天策手指头敲打着手肘,若有所思。 “稷墨再得一票。” “稷墨,又得一票。” “稷墨,第四票。” 战天策挠着头走来,“什么情况?没搞错吧?马元芳你把票投给谁啦?”马元芳回道:“当然是翔大人啦。”战天策看向诸葛翔,诸葛翔耸耸肩,“我的票投给了稷墨。” 战天策看向余沉水和舒英,“那这么说,你们的票也投给稷墨了?” 舒英甩甩辫子道:“既然是星之队,那就由他当队长好了。” 战天策又向余沉水发问:“那你呢?” 余沉水跳着靠过来,暧昧地道:“师父,稷墨看起来挺可靠的。挺强也挺有计谋的样子。我那天在机关道都看到了。” 听余沉水一说,战天策想起在古道长廊里看到的影子,不过他还是更纠结队长一事,正要对余沉水发火。 诸葛翔过来拍了拍战天策的肩膀,留下一个古怪的笑然后就回客房了。 诸葛翔回过头道:“对了!不要忘记把这里收一收哟!” 老管家埋着头,红着耳根进了这燕红柳绿之地。姑娘们挥舞着手绢左右来勾搂争抢着客人。老管家惶恐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们这成何体统。”胭脂姑娘道:“老顽固,你扮演什么?来此难不成是听书么?” “姑娘自重,老夫有急事,寻裴公子。”听得管家的话,胭脂姑娘自放了手,抖着手绢叫其他人也都松开。“裴公子在二楼知音阁。从此楼梯上去最内里一间便是。”常之挽起蔽膝,快步上了楼。 楼道里莺莺燕燕声不绝于耳,常之再看仔细了,知音阁赫然可见。门外还有两个大汉把守。 “裴公子可在里面?”“你找他有何事?” “十分要紧之事,你自放行。” “老鸨吩咐了,除了裴公子外,谁也不得进出。” 裴管家喊道:“问虎,问虎你在吗?” 不一会门开了,裴问虎满脸酒红,见是管家醒了大半,他压着声拉着管家进了知音阁。“常伯您怎么来了?”常之黑着脸道:“问虎,你爹爹死了。” 裴问虎如五雷轰顶,眼睛极快地眨着,反复地看着常伯的脸,然后慢慢踱进内间。 “公子……” “等我回来!” 裴问虎踉跄地撞进裴府,攘开了佣人向父亲的房间跑来,行至假山阴暗处被绊倒了。裴问虎暴怒:“瞎眼狗……”裴行俭从假山出来,“当真是我的好儿子。” “爹?爹你没死?”“嗯?” “不是,爹……常伯……” 常之驱赶前来的佣人,都一齐离得后院远了。 “不这么说你舍得回来么?” “那您也犯不着开这种玩笑。” “秦先生仙逝了。” 第三十五章 晨练 舒英拉着余沉水去了客房,嘴里念念叨叨的。战天策撇着嘴一脸不开心:这小魔女一定又在说我坏话。哎,也怨自个,收了个坑师父的徒弟;以后一定要好好调教一番! 一夜无事。清晨,客房庭院前,战天策惯常晨练。但见太刀之剑,气卷凡尘,身转腾挪,武动乾坤,连日来战天策的武艺颇有长进。 星陨剑似乎能响应他体内的某种力量,战天策觉得舞剑起来愈发的得心应手,一招一式的威能随着精神力的贯注变得更加霸道,一切都自然生发,如同踏入了剑境。 剑映光射,剑境中昨日与今日交锋,寒芒几散,剑收,所谓剑境领域也消失,唯剩一人一剑而已。 马元芳吃着余沉水给的糖葫芦,开心叫好,舒英抱着魔法书专研,烦恼马元芳的大惊小怪,不言语白了他一眼。马元芳讪讪笑,把糖葫芦递了来。舒英合上书自走了,马元芳屁颠颠地跟在后面。余沉水见战天策对新的铁剑是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还是生气多了点。 “哎呦,我累了,老余,快给我擦擦汗。” “哈?”余沉水一头雾水,“老余!?” “我说老余,昨天晚上你为什么不把票投给我。”战天策松着筋骨,瞥见诸葛翔慢慢踱过来了,战天策又哈哈道,“你都说我是你师父了,那徒弟伺候师父不是应该的吗?” “你就为这个?哼,咱俩谁是师父谁是弟弟还不一定呢。”余沉水摆出一副大姐头的架势。 “忤逆之徒,和小魔女才睡了一个晚上就叛变了!”战天策挑挑眉,“好呀,咱俩打一架,谁赢谁当师父。” “谁输谁是小狗!”余沉水气鼓鼓道。 诸葛翔刚走到两人面前,见两人都直勾勾地盯着对方,活像一对冤家。“这不好吧,这里又不是稷下,”诸葛翔扭头向房间喊:“哎稷墨,有好戏看。” 风微微起,稷墨碎发拂动,他闭着眼睛,仿佛已经感受到了纵横捭阖的交锋。战天策中规中矩的拳路,余沉水总在紧要关头,避开了。从她身体散发出的能量若有若无。如果此时舒英在这里,应该会知道这是极其高阶的魔法。 战天策每挥空一拳,就感觉身体被束缚了一分,行动渐愈迟缓。诸葛翔也吃惊,虽然这不过是武道技巧的切磋,但余沉水如此轻易闪避,身法想来也是极好的。此刻余沉水像跳舞的蜂鸟,而战天策是被挑逗的小猫咪。 晨练结束,战天策狠狠地盥洗了脸,余沉水递过来一个面巾。这时裴家伙计来请星之队的队员们去用膳,余沉水一扭头手上空荡荡。 房间正位上坐着裴行俭,见着队员一个个鱼贯进来,他微笑道:“别愣着呀,都快坐下。”稷墨和诸葛翔带着战天策他们作揖敬礼,大家都见过了,主客坐定。裴行检身边的裴问虎碍于面子也对队员们点了点头。 裴行俭道:“墨末前辈还好么?” 稷墨道:“承蒙会长关心。墨末前辈身体上并没有受什么伤。” “好。我与墨末前辈算是忘年之交。如今他再次出山,着实令我感慨万千。哦,大家都自我介绍一下吧。这位是犬子。问虎。” 裴问虎抱拳道:“长乐第一拳,裴问虎见过各位。” 舒英隐蔽地撇了撇嘴。裴行俭向战天策道:“这位一定是战小侠了吧。”战天策道:“我是战天策,见过裴会长。”诸葛翔道:“诸葛翔,他是马元芳。”马元芳把口里的食物咽下去然后道:“裴会长好!” “好!”“我叫余沉水。”“我叫舒英。” “裴会长……” “哦,都快吃饭吧。” 裴行俭自打见到舒英的头发后便有疑窦,当听到舒英的名字时愣了一下。席间裴行俭道:“各位今后可有何打算?” 稷墨道:“校长说我们毕业了,让我们外出游历一番。关于细节,我们也一直在商议。”战天策心里吐槽:“呵呵,队长你要带我们这群无头苍蝇去哪哩!” 裴行俭黯然道:“哎,我在书信中信誓旦旦,现在恐怕要食言了。我的师傅,脉医圣手,已经仙逝了。这是我下船时候才知道的。” 稷下学生皆停下碗筷。“会长请节哀。” 裴行俭道:“你们决定回稷下么?若如此我同你们一同去。” 裴问虎道:“爹,我不能一起去。” “这是为何?” “若是往日,我愿意,此时却是不能。” “你常伯都告诉我了。但你要明白‘积十世富,还百世善’的道理。你爹拜脉医圣手为师的时候,就答应他必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这些你不懂爹不怪你,可你不能由着性子胡来。” “爹爹,医学可治疗体肤,尚武能弘扬侠义,我空有武艺无法施展,爹,你要能同意我在长乐城开武馆,届时……”裴行检拍台怒道:“为父不会同意你的。那祸水也不许你去见。” 裴问虎郁郁离席,裴行检命管家常之看住裴问虎,不许他出门半步。裴行俭想挽留学生们多住些日子,以便他说服裴问虎一同前往稷下。 稷墨思索了一番然后道:“裴会长,我们实在不能再给您添麻烦了。其实夫子也曾交代了我们一干的事宜。此次出来,不完成任务短时间是不会回稷下了。” 辞了裴行俭,星之队在长乐都城里逗留,除了稷墨,他们大都带着游山玩水的心态,校长说的使命与责任他们不是不理解,虽然他们得到英雄铭文所传承的强大力量,也不过是刚出校园的学生。他们不知道时域的引力,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慢慢将他们卷入漩涡。 第三十六章 黄榜 且说长乐都城往日也算繁华,近来更是车水马龙。战天策和诸葛翔把稷墨落在客栈,因为实在受不了稷墨缠人对弈的情绪。无人对弈,稷墨只好阖目养神,自在脑中构思着棋局。忽然听得人马声纷扰,稷墨从窗外望去见着居民交头接耳,便下楼来向掌柜问了事,才知道原来是城主张榜布告。 城门处,有说书人就地讲起段子,兹天下能人志士: 边陲多纷扰,内陆盼安康。 王嫱使匈奴,汉胡一家亲。 张榜布天下,聘保安多名。 编制可安排,体制欢迎你。 榜下良民几多瞻仰,有一个胖子起哄说书人就会耍嘴皮子。稷墨道:“请问?怎么才能揭了这皇榜。”胖子回过头来,见着一个文秀模样的学生,蔑笑道:“外地来的吧!只有长乐城户口才能揭这个榜。不过你若是有什么拿手绝活,倒是可以露两手。”稷墨谢过了,回来的路上撞见战天策他们。马元芳手里拿着,嘴里吃着,连舒英和余沉水也都是大包小包。 战天策向稷墨喊:“早知道还是和稷墨下棋好了。”稷墨向他们说了黄榜一事。诸葛翔道:“夫子他老人家连城主什么时候发榜也算到了?” 稷墨露出不好意思的样子道:“哦,那个呀,那只是我推托之词,省得裴会长烦恼而已。” 战天策道:“那我们现在要干什么?真的要去揭榜吗?” “这和亲护卫之路是一条险路,此去经年,你们都做好心理准备了吗?”稷墨看着他们,马元芳认真地向舒英介绍着哪一个点心好吃,余沉水嚼着麦芽糖一脸无辜地看着稷墨,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从大包小包里拿出蜜饯糖递到稷墨面前,“这个可好吃可甜了!” “不……我不用了……谢谢。”稷墨呆住了。 战天策搂着稷墨肩膀道:“我是没有什么问题啦。诸葛翔虽然是个公子哥,但也是家族里的二公子。他带着马元芳、舒英两个小孩,应该也能适应。而老余呢,老余没事,皮糙肉厚的。毕竟也是我徒弟,有我罩着呢。你放心了吧。” 诸葛翔白了战天策一眼,对稷墨道:“先去看看吧。” 待稷下学生们再来时,皇榜被人揭走了。问了人只道是个九尺长人。 裴问虎被下了禁足令,自打管家去后,他的心愈发不安。裴问虎从门缝中看见外面的伙计行色匆匆,隐隐觉得发生了什么事。裴问虎喊了伙计去找管家先生,伙计只道管家脱不开身,但管家有托话说“事已办妥,让少爷稍安勿躁”。 此时裴家大药房前挤满了病患,裴家的人都忙昏了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开不出药来再忙也无济于事。自打裴问虎与毛思聪犯了恶,这才不过几日,裴家的药店生意就有了影响。 裴家的药船被扣了,管家正想着如何交代。裴行俭就亲自来了药房,向管家问话:“常之,是因为问虎吗?”常之默答。 “竟然拿伤者病患的生命做胁迫。他们有说什么条件吗?” “他们应该是要公子交出那个女子。” “想必问虎已交代你把她藏起来了吧。” “家主……”裴行俭举手制止道:“向协会内其它大药房采购药品,就算是高于成本也要收购。” …… 第三十七章 扣船 自打那日挨了打,毛思聪便一直蛰伏在家中,一个屁也未放。他的拜把子李步志以为兄弟病了,登门来拜访。李步志是李杨长子,这李步志不像李杨体格,偏似庶母嘴脸。李步志外号理不直,不是个省油的灯。 揩揩小丫鬟的臀空格部,让她下去了,李步志自己排挞直入。毛思聪正在内屋榻上咬牙切齿,逮着丝绒被不住地啃。李步志吓了一跳,急忙道:“思聪弟,你怎么了?可别吓我。我刚死了个亲弟弟,现在你又发疯了……”毛思聪耳朵动了动,看了一眼李步志方松了口,欲言又止,只把拳猛砸在绵空软格的被上。“气煞我也。这天杀的裴问虎。” 听毛思聪一五一十说了,李步志也觉得驳了面,咂嘴道:“你就这么回来了?” “我那些个跟班,一拳就让他打趴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这几天一直想着怎么弄他,盖了老帽,一直没有好的计谋。哥哥你来得正好,快帮我出了这口恶气。” “弟弟的事就是我的事。不过弟弟,这可得考虑周当。他老子是有名的善人,在咱这不好与他刚,裴行检那身家要是捐了两个口,恶上了以后可难办。” “这口气不出,我(不好的话)。在一群臭空格面前挨了打,以后怎么行走?只有我打人的份,何曾叫人打了耳刮子。哥哥若不帮我,由我自在家中吧,省得丢人现眼。” “你忘了哥哥的名号了么?李步志,专理不直之事。”李步志贴耳毛思聪,带着他去到虎贲大营。但见: 虎贲佣猛士,皇家御林军。身转腾挪,长枪化作九节鞭;气场跌宕,短兵端似三板斧。十八武艺皆精通,纪律严明忠心耿。校场点名,应声向右抛头颅;战功入册,悬笔写下丹热血。将军呼喊壮志酬,当兵男儿向天笑。 “队伍怎么样,这部分人是即将派去傲来国的和亲队伍。弟弟看,看到那个长人了么?这人不简单,身长九尺,枣面重须,我等安排他进入和亲队伍,为我们以后行事开通方便。” “他是个将军么?”毛思聪问道。 “非也,只不过是个外来人口,那日竟然揭了皇榜,城门小吏闻他满身酒气,又说什么寻哥哥弟弟之类的。左右引见了我爹爹,爹爹看他气宇非凡,试了一试,好家伙,十个八个虎贲勇士都没法近身。现在有了人,还得会使。咱这就去请大哥出谋划策。”两人结伴又来了张府找张天师的儿子张山冠。张山冠因杀伐果决,行事缜密,脑袋灵光,人称占三空格光。 张山冠倒是生了个好皮囊,剑眉斜飞入鬓,星眼直摄心魄,上格饱满下格圆润。李步志、毛思聪道了来意。张山冠踱着步,合扇击掌,计上心头,只见他邪魅笑道:“区区小事也把二位兄弟难倒了,可真是。我等只需巧立名目,便可叫那裴家青黄不接。” 码头上,一艘满满当当的大船刚到,地下的苦力人像热锅上的蚂蚁,切叶子一般地卸了货物,排着队将数倍于体重的货物,从这个点搬运到工长指的另一个点。“轻些!那边的,快跟上……”工长眯着眼,一队人马突然闯进视线,定晴看后他急忙来迎。 军两口模样的人打头来道:“谁是这里的负责人。”工长道:“两口爷,是小的。两口爷有什么吩咐么?” “近日传水泊贼寇滋扰民航,本官奉命前来突击检查。” “啊,两口爷,竟有这等事。那些贼人如何敢在天子脚下漏贼气,吃了熊心豹子胆也只有一个脑袋。真一群不知死活的家伙。”工长搭腔骂了,掇着肩伸手往怀里掏,拿出银子并证件都递给军官两口。军两口昂着头在前面走着,工长顺着步伐引见了好些条船。 军两口道:“哪一条是去东土流域的?” 工长不敢问所以,急忙唤个跑腿把涉了嫌的船长带来,不一会一个干瘦的老头小跑来见。 军两口确认了老头身上穿着裴家药房的服饰,他只道:“你这个船,要扣下。” 老头慌忙道:“大人,东土县城瘟疫盛行,急需药材遏制。大人这是良米证和符节。”军两口并不看他,工长使眼色,船长后知后觉,掏兜里抓出碎银奉上。军两口好歹纳下,带着符节回去见主子,工长、船夫诺诺跟在身后。毛思聪先从军官手上攫了符节,煞有其事地端摩。 空气中裹挟着穷酸死鱼味,张山冠不停擤着鼻,向裴家的船望了望,然后面露微笑道:“嗯不错,你们都是良米,依照规矩办事,稍微检查一番便行你们方便,”他再对那军两口道:“知道该怎么做么?” “大人放心,”军两口点了两个随从,“你们两个跟我来。”工长则引张山冠等去凉快处奉茶。 军两口进了船,四下把摸一圈后来报,“大人,除了药材,船身还有两箱行李。”旁下老船头忙道:“大人,这是张且厶长的行李。原来的老且厶长害了瘟疫,病殒。张且厶长此行乘这条船一道往东土县上任。”张山冠道:“不碍事,只管检查。注意手脚。”“是大人。” 回到船上,军两口拔出腰间的朴刀,往船中央的甲板劈砍数刀,豁开口后提脚踩裂甲板,又叫人拿来斧子,凿出匣子大小的洞,他钻进去开始折腾龙骨,直弄得满身大汗。收尾工作是两随从干了,打扫木屑,盒盖甲板,最后搬两箱行李垒上,人不知鬼不觉。军两口报告完成任务,工长、船夫恭送张山冠人等离去。 路上毛思聪发问:“大哥这就搞定了?”张山冠道:“你以为呢?” “咱不是要扣了裴家的药材么?” “弟弟啊,扣了药材有什么用。咱目光要放长远些。你之前手段已使,不可重施。生意人爱财比爱命更甚,我们强逼不得。再说他是药会会长。不过,你们知道裴行检在哪发家的么?东土县,他的祖籍,这次他亦有可能同此船去东土县。” 李步志问道:“哥哥如何知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张山冠笑道:“我不仅知道这些,还知道东土码头暗流涌动,正值浪潮多发之际。凿了它的船,又不凿通,待那货物前后堆满,又叫浪潮拍打,届时船断人亡,死无对证。” 李步志道:“妙极。裴行检若死,裴问虎这莽夫就是个大头玩物。” 毛思聪道:“不愧是大哥。” 张山冠笑道:“毛弟弟,你说那公孙玲珑真的有那么俊么?值当你挨三个耳刮子。” “提来就有气,我早晚把她丢进乞丐堆里。” 李步志道:“如此尤物,岂不可惜,用来做洗脚丫鬟还是可以的。” 毛思聪道:“还别说,我见我爹画上的女子才真是天仙。只可惜她要和亲去了。” “是么,”张山冠道:“比这公孙玲珑如何?” “不可比,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再美又如何,是那若有若无的气质,和红楼的女子大不相同。只可惜长了颗克夫痣。” 李步志道:“这叫什么大事,你又不是她的夫君。” 张山冠道:“你们敢不敢做一夜新郎。” “哥哥是说……”“会不会太胡来了。” 张山冠道:“思聪弟干的好事还少么。我可听说这次征妃,一些入不了宫的有好些做了弟弟的丫鬟呢。” 李步志佯怒道:“弟弟竟然独享。” “弟弟怎敢,那些不过庸脂俗粉,咱这就去找那公孙玲珑,给两位哥哥好好消火。” 第三十八章 偟竹雅居 常之把公孙玲珑安置在远离市区纷扰的住处住着,并托了伙计带话。裴问虎趁着今日忙,诳了伙计开门,裴问虎出了门外一跃翻了高墙就偷跑了出来,来偟竹雅居寻公孙玲珑。 她的纤手搭着琴,公孙玲珑不知怔想着什么,总像是听到裴问虎的声音,这次听真切了,公孙玲珑莞尔一笑,竟躲了起来。门推不开,裴问虎遂往竹林里去。“这呆瓜!”公孙玲珑掩笑,心中自问:若是他再来,我应承他么? 未多时,忽然又听见扣扣索索的脚步声,公孙玲珑以为是裴问虎回来了,正欲把门,竹亭处一个盆栽砸落的兀响,她先去窗口望了望,竟见着最不想见的人,惊得心口直跳。 毛思聪打了好大喜功的军两口一个巴掌,“狗空格日子的,老子搞不定么?凑什么热闹,滚一边去,”见这里幽雅僻静,毛思聪已经怒火中烧:“好一对狗男女!”几步登上石阶,毛思聪一脚踹开竹门,“给老子搜,老鸨不敢骗我,这婊子一定在这。” 四五个大汉应声而动,偌大的屋子掀了个底朝天也不见公孙玲珑。军两口来回道:“回三爷,并未寻到。” 毛思聪气急怒斥:“狗空格日子的,怎么会没有,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又一巴掌将要落下,李步志来劝住了,“弟弟别急。这间屋子香气犹存,烟炉仍有余烟,我等只需守株待兔,必能得手。捉了她还怕裴问虎不死么?”话音刚落,手下来报,说打竹林来了个男的。李步志、毛思聪相觑,让人马立刻隐蔽。 见是裴问虎上了台阶,毛思聪夺了把朴刀。裴问虎立在门外喊道:“玲珑你是不是不想见我。这些天不是不来看你,是爹爹不让我出来,今天也是偷偷跑出来的,来只想告诉你,我对你是真心的。如果可以,请玲珑姑娘和我一起去稷下吧。请你务必认真考虑。我会再来的。”裴问虎又站了一会,心自纳闷:玲珑去哪了呢? 公孙玲珑听得见裴问虎一番话,也能在缝隙中看见他不舍的样子,她的心堵在嗓子眼,她想开口呐喊,但这只会害了他,她只能这么看着他离去。 李步志听见“稷下”二字,心中也燃起杀意,李步志道:“毛弟别急。既然裴问虎都没找到,想必那女的知了风声已经跑了。” “难道就这么算了。” 李步志拍了拍毛思聪,挤眉道:“兄弟放宽心。” 毛思聪会意,向随从道:“都散了吧,回去找老鸨算账。” 裴问虎低着头晃悠悠往家走,行至一半,发现道上有许多泥泞的脚印。“来时匆匆未曾留意,怎有这么多脚印?” 公孙玲珑听脚步声远去,长舒了一口气,从藏身处出来,不顾腿麻,起身往外跑。刚跑上小路,迎面撞见一个人。这人面善不似恶人,公孙玲珑惊吓未定,只呆杵着。 那人道:“姑娘,为何花容失色,需要帮助么?”公孙玲珑强作镇定:“无事,多谢好意。”言毕想就地隐去。那人却横移一步。公孙玲珑还未开口,张山冠朝竹林喊道:“你们这群睁眼瞎,眼皮底下也给溜了出来。” 竹林里倏而人影晃晃,数个手擒朴刀的大汉四面立着,毛、李气喘吁吁地赶来。公孙玲珑欲跑,张山冠一把攫住她的手。任凭公孙玲珑捶打反抗,张山冠依旧面无表情。 “放开我,光天化日,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就是王法。”张山冠勾搂住公孙玲珑的腰,用手臂夹着她回竹屋。到了竹屋,张山冠一把把公孙玲珑推扔上广木。 李步志道:“爷几个享用完了就把你扔到乒乓营。你个马空格蚤货。” 毛思聪商量道:“还是先将她关起来吧?” 李步志道:“怎么,弟弟现在又怜香惜玉了,还是说你要先来?” 毛思聪看了一眼公孙玲珑,见她头发鬅松散乱,眼带泪痕。毛思聪喊道:“她要咬舌了……” 李步志夺过来,一手抓起公孙玲珑的头发,一手打了她一巴掌。公孙玲珑口含血丝,“呸!”啐了李步志一脸唾沫,又用膝盖猛地撞向歹人的裆部。 李步志当即魂飞蛋散,捂着裆跳到了门外。公孙玲珑使全力夺门而逃,说时迟那时快,一晃刀影抹眼上,李步志使刀向公孙玲珑小腹搠去。未及反应,公孙玲珑捂腹倒下。毛思聪神色呆滞,叨着嘴说:“哥哥这是为何?” 张山冠闻声进门,见到此状,扼腕道::“弟弟冲动了,现在如何引得裴问虎上当。” 第三十九章 香消玉殒 公孙玲珑倦倦地阖上双眼,听到裴问虎的名字,满脑子尽是他痴情模样:玲珑,我裴问虎定不负你;玲珑,我是真心地…… “玲珑,玲珑你听到了吗?”裴问虎向竹屋大声呼喊。 “公子…请止步,我…我…能再听到你的声音真好。”公孙玲珑知道他要来了,她回光返照般挣扎着起身。裴问虎停在石阶下,透过篱笆望见公孙玲珑倚靠着竹门坐在地上。 裴问虎匀了两口气然后道:“玲珑,这些日子住的还习惯吧。我有些不放心,你还是随我回家吧。我爹爹是刀子口豆腐心,他会同意的。 “玲珑,你愿意嫁给我吗?” “公子……我愿意!” 裴问虎喜出望外,几步跃上了台阶,空气中一股血腥扑鼻,他的表情由喜转悲渐而凝固,“啊,”裴问虎失声唤了出来:“玲珑你怎么了……”裴问虎跪在地上,触摸到她冰冷的手和温热的血。 公孙玲珑靠在裴问虎的肩膀上,昂着头微笑:“公子,我愿意。”说完她沉沉地阖上双目。 裴问虎紧紧抱着公孙玲珑,眼里的泪绕了十八个弯,终于坠在她已经苍白的脸上,“可恶……我怎么就没有学医,我怎么连止血也不会,我没用,我…玲珑……你一定是在责怪我。我现在回去,让我爹爹救你。” 裴问虎刚抱起公孙玲珑,身背就重重吃了一砍刀。李凡志全力的劈砍,在裴问虎身上砍出一道见骨的长口子。裴问虎闷吼一声扑跪在地,他不肯放下公孙玲珑双手仍然抱得紧。 “是你。毛思聪。”裴问虎冷眼看去,见毛思聪缓缓从竹屋的阴影里出来。 “是我们,”李步志垂下手将朴刀摩擦地面,缓缓踱来:“裴问虎,你的死期到了。”话音落,刀高举,裴问虎怒吼而奋起,刀光血影间,裴问虎极巧妙地用肩膀顶掉了李凡志手中的刀,他旋即一个摆腿向李凡志心口踢去,李凡志像皮球一般滚下台阶。 裴问虎蒙头夺了出来,一个军两口转角杀出来挡了去路,他双手环胸道:“早闻‘震惊长乐第一拳’的名号,特来领教。” “狗腿子,挡我者死。” 军两口冷笑:“狂妄的小子,不过懂得些拳脚功夫,也敢大言不惭,别人赏你老子薄面,我可不甩。教你知道什么才是功夫。” 裴问虎低着头,嘴唇咬得发白,“毛思聪,如果玲珑还能救,就此过去。刚刚一刀算我还你。你叫这些人退去。” 张山冠从随从手里夺来一把朴刀,拍在毛思聪胸前道:“杀父夺妻之仇都已干了,不要上了他的当,届时死的是你。” 毛思聪道:“到了这个地步,说什么都晚了。”说完把刀扔给了军两口。 军两口舞刀,架势唬人。裴问虎用脚尖拨起一线砂石,军两口用刀抵挡,他一脸不屑道:“尽是些小把戏……”话音未落,裴问虎急速向他跑来。 “找死!”军两口擎着刀也冲来。倏地裴问虎纵身一跃,跃过了军两口的头顶,在空中一个踏步踢得军两口眼冒金星,军两口踉踉跄跄往人堆里扎去,他一回神手刀已经搠进了毛思聪的肚腹之中。毛思聪中刀倒了,生死不明。 军两口懊悔不迭,恨不得当场死去。李步志慌了手脚,是张山冠喝道:“不要放过他,决不能放过他。全都上把他乱刀斩了。” 余下杀手一拥而上,裴问虎似有罡气罩体,他以左脚做轴,右脚盘鞭一圈,八个十个杀手全部都被击飞,张山冠见状拔腿就跑。李步志后知后觉:“大哥等等我啊,我腿麻了……”张山冠回头望,见裴问虎用脚踩起一把刀,凌空一抽,钢刀直飞而来。张山冠猛地拽住李步志挡在身前,李步志死不瞑目。 张山冠缓缓放下李凡志尸体,“哥哥会厚葬你们的。”张山冠冷静了下来,扑通跪下不住磕头:“裴爷爷,不关我的事,人是李凡志杀的,主意是毛思聪出的,我只是来凑热闹的。我是无辜的……” 裴问虎径直从张山冠眼前跨过,眼中无一点余光,张山冠突然拔出李步志身上的刀,全力来刺裴问虎。裴问虎怒发冲冠,全力一踢,附带的罡气瞬间震碎了张山冠的五脏六腑,势能丝毫不减,直将张山冠的尸体带飞数丈,砸落在那几个喽罗眼前,他们见张山冠七窍流血,都尽做鸟散。 第四十章 落雁行 长乐街两旁的人行道上挤满了人。但见: 纷纷不辨贤愚,攘攘难分贵贱。文盲张三,交头接耳把唾飞;瞎眼李四,摩肩擦踵倾耳听。白头老叟,伛偻提携朝天拜;黄口小儿,黄发垂髫唱童谣。行行总是萧何法,句句俱依法律行。 当头一个军将模样的人驾马开路,马蹄轻踏,锣鼓声响。“肃静”牌匾出其右,“回避”二字左势下。红顶黄巾的花轿三马齐进,车轿后方队伍逶迤成龙蛇,一百单八名虎贲勇士及侍女若干,另有辎重不计其数,声势浩荡,人马庄严。 出塞日之前的圆桌会议。马元芳、舒英、余沉水正襟危坐,在他们对面的是稷墨、诸葛翔以及战天策。队员们一个个看起来都是愁容满面。这些日子胡吃海塞,盘缠已经无多。 战天策端着脸道:“再不找点事干,别说拯救世界了,自己的小肚皮都填不饱。” 余沉水道:“树挪死,人挪活。要不我们就悄悄混进去好了。再不然就花点钱买几套服装,当个大头兵也行呀。” “当你个大头鬼!”战天策煞有其事地道:“我们可是遐迩闻名的稷下学宫的高才生。名不正言不顺的事,太丢人了。” “我觉得沉水的提议不错。”稷墨说完,所有人都大跌眼镜地凑了过来。 …… 诸葛翔抵了抵帽子小声道:“多亏了沉水的帮忙。”余沉水笑道:“小事一桩啦。”余沉水给马元芳易了妆容,马元芳才得以和舒英一起混进了撒花童子中。 “你叫什么名字,你好可爱呀。”马元芳见左右簇拥着可爱的女孩子,忍不住自我介绍起来。“我叫舒英!”舒英斜插一杆子过来白了马元芳一眼。 队伍正行进着,兀端端街上卷起一阵风,天上又见到染尘云,战天策竟有些呼吸不畅。风云莫测惊了马儿,马离班嘶鸣,对着人群张蹄咧嘴。 战天策痴痴道:“你们看到了吗?”方才惊鸿一瞥,见公主芳容的战天策有些怔住了。不过肋骨痛感让他清醒了下来。余沉水很突然地用手肘捅了过来,战天策恼怒道:“你干什么呀?是不是有毛病?” “我干什么?我有毛病?这话是我问你才对。你……你不是说你已经有了意中人了吗?” “我就看看。不行么?你要像她那么漂亮,我指定看你呀!” “臭流氓。” “我怎么就臭流氓了,街上那么多人都在看,稷墨和诸葛翔也看得……”战天策没好气地拍了诸葛翔的帽子。诸葛翔红着脸讪讪笑:“刚刚天上掉下来一只大雁,惊吓了马,不过又飞走了。” 战天策撇嘴道:“没问你这个,你脸红泡泡茶壶。” 稷墨道:“告别故土,登程北去,马嘶雁鸣,可歌可泣。” “喂,你们这是被勾魂了吧。这公主我看不简单。我能从她身上感受到很强烈的魔法能量。哎,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 “起开……”余沉水生着气故意从后面撞上来。战天策是一脸莫名其妙,和亲之路才第一天,队伍不好带呀!战天策愈发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沉重起来。 第四十一章 献丹 且说裴问虎杀了人后被差人枷了,在狱牢受尽严刑拷打,外身受伤严重不死,任凭处理心已成灰,始终不肯答应半言。狱卒无趣,只等刑期。裴行检四处托情,终于收买到牢头。木门“咿呀”一声,牢头支开小卒,放裴行检进去话别。裴问虎见着父亲,头磕得直响,裴行检老泪纵横。 “爹,孩儿不孝。无法侍奉您终老。孩儿有愧。恳请爹爹保重身体,不要为了不孝儿……” “虎儿啊…爹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你娘去的早,是我疏于管教,是爹的错。” 心中千言万语,只剩长吁短叹。裴行检最后对裴问虎道:“爹来这是想告诉你,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今后的路你只能自己走。” “爹,孩儿已经……”裴行检伸出手掌,触碰到儿子的脸,拭去他的泪。像无数个日夜前那样慈爱。裴问虎再次睁开眼睛已不见父亲身影。 华阳初上,紫宸冉冉。张天师丧子哀痛,跪在殿下声泪俱下。朝中之人左右逢源,前后商议,此案涉及人等特殊,因此天子知了。仙乐声中、天香影里,天子驾临,百官朝拜。张天师殿下长跪,城主于心不忍,以言抚恤爱卿节哀顺变。尚书再拜后归班,此时殿外忽有御林军将来报:“启禀陛下,长武门外有民求见。” 朝中一知情人适时启奏道:“陛下,那裴行检叩跪已久。” “朕不去追究他,他倒来见朕。” “城主,裴行检师承脉医圣手秦缓,此乃不世之神医。裴行检教子无能,医治病患有方,不是十足草芥,微臣以为,陛下可以传见他一面,这裴行检不仅捐出全部家产充公国库,仍然还有‘百灵丹’奉上。” “这‘百灵丹’又是何物?” “据说有起死回生,长身不老之功效。臣闻之,被毛公子用刀刺成重伤的女子九死无生,是那裴行检用丹气吊住公孙氏一口气,又将储存灵丹的宝匣佐以草药,外贴内服,把人救了回来。” “确有此事?” “臣不敢欺瞒陛下。此事微臣亲眼所见。”朝中政友附议:古有秦王嬴政派人往蓬莱仙境求取丹药,或这世上真有长生不老之药。若天子得之,真天下大幸。张天师欲谏,皇帝示意稍安勿躁。 “命他上殿觐见。” 军将领命去,不多时带裴行检上了紫宸殿。裴行检不敢直视天子威仪,行了两步即跪拜道:“草民裴行检叩见皇上。天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时裴行检一番赤忱之言,又奉上百灵丸,表明愿意世世代代受天子统治的衷心,感动了天子。张天师再跪,请城主做主。天子深明大义,提及纲伦理法,搬出君臣之道。张天师只能作罢。常言道:养不教父之过。最后城主纠察出肇事之人,问罪于毛延寿。此前王图南上殿辞行时,城主见其美若天仙,却因已下诏封了和亲公主,已对翰林院颇有意见。毛延寿被拖出来背锅,对于毛延寿而言,毛思聪没死已是不幸中的万幸,此后带着儿子远遁他乡。 裴问虎虽免了死罪,活罪难逃,严法正视听,裴问虎被驱除出城,永世不得进长乐都城。张天师犹恨未解,赐了一杯酒,裴行检为了儿子安全,不得不喝,回到府中交代了一干事宜,又写书一封送去了稷下,不久便死。是管家常之带着他的骨灰,一路跟着押解的官人去了。 “前面就是金盆岭,翻过去之后目的地就不远了。”蒋林道。“先去那小栈投宿罢,日头这般毒辣。”蔡彪道。二人原是李杨手里退下来的兵,谋了押差。“快跟上。”蔡彪喝道。常之应了,再掏出银两慰劳二位官人。裴问虎呆杵着不动,常之拽着他赶上。 每日赶的路程不算远,只是银子放在身上,脚步越发的沉。好在常之慰劳的银两胜过李杨对他两的情谊。眼前的小栈酒旌角飘飘,上面写着“李陶酒”。后世人在此地题诗,诗曰:李白点头便饮,渊明招手归来。 “店家叫李陶么?”蒋林问道。 小二回道:“不是的客官,李是李子白酒。桃是桃子陈酿。几位爷想喝哪种酒。” 蔡彪道:“李子白酒和桃子陈酿有什么区别?” “李子白酒入口凉辣,酒意资性,佐以干炒熟肉,十分美味。桃子陈酿味道醇厚,适合餐后小饮,慢呷慢品可助睡眠。天色已晚,小人斗胆向几位爷推荐桃子陈酿。” “说着玄乎,这样吧,你看这银子能打多少酒菜,什么桃李一并上来。” 小二哈着身子,双手紧攥后颈上的汗巾,道了句“好嘞马上来”,收下银子快步去了,一会,端着酒菜上桌,四盘牛肉,一碗干果小吃,二斤李子酒,二斤桃子酒。 “酒再去打一些来,钱不够再给你添。”蒋林道。 “爷,您不知道这酒十分烈。常人喝上半斤八两已经极限。” “费什么话,都再打二斤来。”小二去了。几人吃喝上,蔡彪干了一口酒道:“听说裴公子好酒量,当时京城第一人,奈何落到这等田地。” 蒋林往嘴里丢了颗花生仁,道:“为了个女人值当么?”常之放下碗筷,手心放上裴问虎的手背。裴问虎望了常之一眼,一只手端起碗放在桌上,蔡彪给他满上了。裴问虎往地上敬酒,然后自己满上一杯饮尽。 蒋林粗犷笑道:“好,干。”接连吃了数杯然后道:“你是条好汉。我们决定不杀你。但你必须承认自己已经死了。” 裴问虎道:“裴问虎早就死了。早就该死了。”都吃了数斤酒后,蔡、蒋二人打道回城。 翌日天刚亮,常之到裴问虎的房间寻他不见,心急如焚,询问了店家,才知他往山这边来了。 “少爷,”常之见着裴问虎立在峭壁边上:“使不得啊!” 裴问虎转过头来道:“我答应了爹爹,不会轻生的。常伯上路吧,把爹爹带回家。”裴问虎又去打了两斤李陶酒,准备路上饮。临到小栈,遇见一个女子。一袭一叶长裙,一伞一人独立。裴问虎颤抖着把头低下,怕她见着已经刻了金的脸。 公孙玲珑只是轻声道:“公子,你回来了!” 第四十二章 三界 夜凉城大牢,地震隐隐,特制的缚龙链铁粗如蟒,牢中之人四肢受缚,形似血魔的人袒露着的上身,从心口蔓延出来的细密的血管如织如纹,他体内的蛇的心是极其可怕的病原体。 他已经被束缚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不吃不喝,不死不灭;仍然愤怒,仍然野性。 “血魔贼,鬼叫什么?吵死了!”年老的狱管向地牢吼道,地牢之眼杀意寒寒,老狱管嗫嚅着嘴,关了窗回了饭桌。“老陈头,你说城主为什么不杀了他?”另一个年轻的狱卒来碰杯随口问道。 老狱管微醺着眼道:“要不你自己去问问城主?” “你们想问我什么事?” “是城主……”“城主大人……小人该死。” “起来吧。你们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杀他么?”夜向阳沉吟道:“因为他是个英雄。”夜向阳攫起桌上的一坛烈酒,来了地牢开了窗,将酒准确地倒在韩进的口中。 那日,夜凉城皇家搜捕队闯进位于蓬鹊山的秦缓的药堂。队员远望,小兽已经向空空谷飞得远了。偌大庭院空有一人一笛。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那头妖兽会从这里飞出去?”搜捕队员见韩进不为所动,又喝道,“你这是窝藏杀人犯,可以同罪。” 队长看韩进镇定自若,攘开手下上前道:“你与被害的医师是什么关系?”韩进放下笛,毅然道:“这个你们不需要知道。我想见你们的城主。” “笑话,我们城主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王者晶石。” 此言一出,搜捕队全员警惕,个个手按兵器。队长端详着韩进,大喊:“莫非你真是血魔贼?” “哦?刚刚还问我是什么人,现在我成血魔贼了?” “你手背上的血纹路已经出卖了你。”韩进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思索着什么。同个瞬间,搜捕队突然发动了攻击。 蓬鹊山草木葳蕤,鸟叫兽鸣,高山流水,阡陌径幽。药堂庭院里,一个人垒着另一个人。人山的最底下的是搜捕队长。 韩进蹲下来道:“现在,可以带我去见你们城主了吗?” “我们死也不会妥协的。” “哦,是吗?那如果我让你们也变成血魔贼呢?”韩进龇牙咧嘴的样子是刚从小兽那里学来的…… 鼻青脸肿的搜捕队长将自捆双手的韩进带去见了夜凉城城主。夜向阳在城主之位上睥睨着韩进。夜向阳道:“你就是血魔贼?为什么要偷能源晶石?究竟有何目的?” 韩进道:“我不是血魔贼,我没有偷任何东西,也没有伤害任何人。我来,只是想看看秦缓先生。” “你与秦缓是什么关系?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会相信我的。”韩进挣断绳索,城殿内护卫异动,夜向阳抬手谴退了。只见韩进双指点在额头上,他的呐喊震栗了整间城宇,给予人压迫的他的能量,气流凛冽实质可视:时黑时白;时明时灭。终于韩进从额头凝练出一指的金芒,光华璀璨似宝殿明珠,点缀尘世,启明星灯。 “这是?” “这是秦缓先生的神识。他能告诉我们一切。” 韩进的面目在光辉之后变得狰狞。夜向阳沉着脸缓缓踱下来,而后亲自带着韩进去吊唁了秦缓。韩进在秦缓的墓前敬了酒,他闭上了眼,觉得自己仿佛已经经历了好几世。良久,韩进转过身来道:“夜城主。请你立刻下令将接触过秦缓先生尸体的人都隔离起来。” “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全部都有可能染了暴君毒。” “暴君毒?” “我也是在秦缓先生死后才发现了他的传记。” 天浑沌如鸡子,天皇盘古氏开天辟地,地皇女娲氏捏土造人,直至神州大地出现了第一个帝王统一了六国。嬴政为了千秋万代的统治,用补天神石制成方舟,欲往蓬莱幻岛。而神州大地一个名为山海关的三界时域,原本镇守结界的五大神兽失去了神力,时空因此产生了裂缝,原本的魔族重现世间,欲打破人魔神三界秩序。 “传记中记载,自从天涯海角失去红蓝灵兽的镇守,暴君封印已经蠢蠢欲动。不死的暴君不断地用邪念诱使生物感染病毒,从猎物传播给猎人,媒介不断传播扩散,所积累的毒素使得暴君蛟龙得以集结和控制一个强大的血魔部队。 “时域开启时,三界秩序紊乱,当时世界各地的战事摩擦不断。秦缓先生游历四方,不断收集有关于魔族的信息,想要一窥魔族势力为何突然间爆发性增长。 “早在十年前,暴君冲破封印,吸收红蓝灵兽的灵力之后,成为了魔族首领,暗黑力量的进化产生了一种病毒——黑暗羁绊,受感染的生物会逐渐魔化,当强者之心被完全侵蚀,英雄也就成了黑暗暴君的死士。 “黑暗羁绊的最终目的不是将凡人变成血魔,而是要将英雄变成他的死侍!这是原本已经了解到的魔族组织的轮廓。” 夜向阳问道:“你是说方舟原本是五大神兽的神力的来源吗?而它们又镇守着三界时域?” “或许是这样。” “方舟是什么?”左腾突然发问。夜向阳看向韩进,他也想知道。 “方舟就是星辰。星辰化作十二道星光,变化成了十二座守护塔。” 夜向阳道:“你是说失窃的王者晶石就是星辰?或者说是星辰碎片?” “也许吧!” “那么为什么一直以来镇压着魔族的神为何毫无作为?” “如果是神明自己犯下的错呢?” “你说什么?” “你们知道日之塔吗?” “日之塔?”左腾喃喃道:“传说的大海明塔么?” 夜向阳道:“我记忆中似乎也曾见过这样的塔。” “我曾迷失于时域,被女娲氏的后人所救,我得到了千年蛇心,也见识到了神明的日之塔。后来,我又从日之塔的时域的一端来到了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表示了方舟的十二道星光所构建的时域是相连的。而背后是强大的神明意志在操控一切。”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神明想要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我们应该怎么做。” “杀了我!” “什么?” “我能感受到黑暗羁绊已经开始侵蚀我了,等到这些血纹路爬满我的整个身体,我将不再是我。”韩进强忍着蚀骨之痛,体内像是沸腾的血液折磨着五脏六腑,他的脸时而血红时而苍白。若不是还有秦缓的神识吊着,恐怕早就变成了血魔了,“接触过秦缓尸体的人,如果成了血魔,就将他们杀了罢。如今脉医圣手已死,谁也无法解开这个羁绊。” “抛弃同伴的人,”夜向阳毅然地道:“永远也打不赢战争。” “那么,只能寄希望于能够继承秦缓神识的人了。”韩进惨笑,他口中隐隐挂着血丝,说着韩进将秦缓的神识交给了夜向阳。 夜向阳双手捧着这如同星辰一般闪耀的神识,他道:“这是秦缓用最后的意志凝练出来的神识,他将之托付给你,是希望你能继承他的遗志。也是希望你最终不会成魔。” “可我已经成魔了,我身上的蛇的心正是黑暗病毒的病原体,事到如今便杀了我罢。我死了,有利于其他人,才是最重要的。” 夜向阳拒绝了。无可奈何的韩进要求夜向阳答应自己,如果无法关押住他,就一定要杀了他,否则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夜向阳因此命人用缚龙链铁束缚住韩进并将之关押在地牢中。 夜向阳放下已经沽空的酒坛,道:“你要撑住,不要辜负了秦缓对你的嘱托,眼下,我们只能等右成将军的情报了。” 夜向阳离了大牢,左腾就急忙来报:“城主,据说长乐都城派了一支和亲队伍。今日将至我城。” 夜向阳望着天外天道:“还真是山雨欲来呀!” 第四十三章 老兵 当下领头的将军一勒马,整个队伍就停滞了下来。倏地一个传令员从队伍里驰马冲出,见他挥舞旗帜大声喊道:“将军有令,就地扎营。” 步行兵们得令后开始行动,各自围绕着大营向外层层安营扎寨。周围人都忙碌起来,唯独战天策倚着大树毫无生气的模样。 “累死我了……”战天策瘫坐着唤,“水……” 余沉水抿了抿唇,从怀里拿出水壶递给了战天策。战天策昂着头,喉结跳动,“咕咚咕咚”水壶瞬间见底。吃了水,他清醒了些,这时一股热剌剌的风迎面扑来,“哎,你感觉到了么?有没有发现哪里的异状?我总……”风吹云移,林间疏影落在余沉水的脸上,战天策看见她的嘴唇红得发烫。余沉水不答话嗫嚅着。 战天策忖度一番然后道:“老余,真不好意思,我把水都喝了,我们去看看稷墨那里有没有水。”战天策藏掖着水壶来和诸葛翔碰面,看着余沉水吃了水后,战天策又去稷墨那里,还没说上事,突然他的肩头就被搭上一只手。战天策扭头一看,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兵。 邢老头浓眉掩盖下的双睛灵邃又浑浊,战天策一时看不出他的底细。邢荣一脸狐疑地说道:“你不赶快扎营,晃荡什么呢?” 战天策四下望去,每隔一二十步突然冒出了许多个帐篷,本来大家各司其职没人注意他们,不过当周围都立起了帐篷,反而显得这里空荡荡的,战天策的行动也因此变得显眼起来。 “额,我现在就是要去扎帐篷。”说话间星之队的其他队员们也聚过来了。战天策使着眼色,但没人知道是什么意思。 邢荣摸着下巴道:“我说,你们几个到底是不是军人?” “当…当然是啦。”战天策挠着头作笑道。 “哎,你腰上的剑挺别致呀,挺少见的呀。” “这是……我爷爷给我防身用的,再说了,行走江湖、出塞保安不得有个称手的兵器么?” “你们一个两个累成这样,还没行多远就累恹恹的,这要真遇上突发事件,跑都不利索。” “呵呵,您批评的是。我们这就跟你好好学习学习,野外生存技能。” “那好吧!”邢荣笑起来,牙齿黢黑黢黑的。战天策有很不好的预感。 半个时辰后,星之队的队员们东拉西扯的总算把帐篷搭好了。这半个时辰里老兵像蚊子一样围着他们嗡嗡的叫个不停。 邢荣双手环胸,露出一副大队长的气派:“嗯,看着还行。你们就照着这个程序再搭一个吧。这个帐篷我就验收了。” 战天策闻言当即发飙:“呀,老东西,你怎么这么欺负人。” 邢荣笑道:“小伙子,这叫兵不厌诈,再说我不教你们扎营的技巧了么?还有些时候,再扎一个吧。别杵着啦,再拖延下去太阳马上下山咯,山里的夜晚可是很冷的哟。”说完邢荣进了帐篷美美地睡下。 战天策不肯罢休,诸葛翔把他拉走了。从那个帐篷的缝隙漂浮着一丝目光,注视着战天策等人离去。 落夜微凉,星之队终于又搭建好了帐篷。战天策从后勤处领了众人的食物来吃。 “这是什么呀?”舒英皱着眉头。 “一点也不好吃。”马元芳扒拉了几口附和着道。 稷墨道:“行军粮味道上确实差强人意,但也不是不能吃。这些食物能帮助我们快速补充体力。” “小魔女你干什么去?”战天策对舒英喊道。舒英不答应自顾自走了。“老余,你去盯着她吧,若是她能弄到好吃的,你就和她一起吃了,实在没有你把她劝回来,我留着你们的份。”“好吧。”余沉水放下碗筷,快步地跟上了舒英。 “我也不吃了。不好吃。”马元芳圆鼓鼓的嘴角还挂着饭粒,一副耍小脾气的样子,他索性也不吃了。 “不好吃是因为元芳还不够饿。饥饿是最好的大厨。”诸葛翔用手捏了捏马元芳的圆脸道。战天策才发觉诸葛翔比他还能适应,全然不像个公子哥。 稷墨道:“好好吃饭,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好说歹说,马元芳又吃着了。柴火烧的噼啪响,战天策忽然想起白天的端倪之觉,他道:“你们觉不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们?” 话音未落,黑压压贯出来一队人,数十个虎贲勇士瞬间将他们团团围住。战天策干巴巴嚼了几下把饭咽下去了,只见整齐划一队伍豁了个口子,迎出来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将军身后还跟着白天的老兵邢荣,战天策一见到他就全明白了。 战天策将手放在胸口上揩了揩道:“我不就多要了几份食物,至于嘛。”说着他从怀里拿出来许多食物,一边走还一边掉。诸葛翔、稷墨相视无语。 将军将剑搠入地皮,道:“本将军接到密报,在我们队伍里有人欲对公主不利。” “您不会怀疑我们吧。”战天策总算把碍事的东西都卸干净了。 “怀疑?”将军一挑眉,数十个勇士齐喝并将盾牌嵌地。“你们伪装成我们的人,混进我们的队伍里。究竟有何目的?说,你们到底是谁?” 邢荣挑着眉附和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将军阁下,请稍等一下。”战天策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诸葛翔。诸葛翔也注意到了稷墨,但不知道稷墨用手心摩挲着什么,一脸的犹犹豫豫。刀剑之寒渐森,战天策手按长剑,虎贲勇士怒目圆睁。 第四十四章 刺客 “报!”五十步外一传令兵踉跄跑来,与此同时,士兵的背后突然光火烨烨,伴随马嘶烽火起,众人都脸色大变:“那是?” “报……”士兵抢地扑跪,“苏…将军…大营遇袭。”稷墨断然道:“将军,解开误会的最快方式就是抓住罪魁祸首。”苏将军当机立断,带着所有勇士都冲回大营。 “我们也去帮忙。”稷墨说完一马当先跃上丈余高的树干,于深林中如星丸般奔赴去烽火狼烟处。战天策诸葛翔也随即动作,战天策问:“那里是?”诸葛翔道:“应该是营地中心的大营帐。” “我还没见过稷墨这么着急的样子呢。” “看来是有人想阻止公主出塞和亲,稍有差池可能会引发严重后果。”“原来是这样。” 两人赶来,见稷墨注视着前方,诸葛翔问道:“稷墨现在我们怎么做?”稷墨皱着眉道:“看来已经不用我们出手了。” 战天策从树上倏地降下,缓缓踱到大营前,眼前好些个烧成焦炭的人,他们的肢干上还残留着红色火焰,空气里弥漫着烤肉味,周围明明热浪扑面,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刺客在这场魔法火焰中几乎无一幸免,烟雾散去后众人看到火堆中凝结着一个冰晶,冰晶里的黑衣刺客眼珠子骨碌碌直转,简直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属下救驾来迟,公主恕罪。” “苏将军。我并非什么公主。那里还剩下一个刺客,交由你处置了。不过寒冰犹在,你可借舒英姑娘的魔法火焰护身。”大营的帐内传出来一个冰冰冷冷的女声。 苏武沉沉道:“是的。公主。”他随即起身,眼带杀气地看向那个冰人,“我一定会撬开他的嘴。”苏武指示了士兵清理战场,然后他向舒英走去,“多谢女侠出手相助。”苏武心有余悸道。 一旁的虎贲勇士们一边清理一边偷眼看,“好厉害的魔法火焰呀……”“是这个小姑娘么?”偶有议论声…… 战天策踮着脚来了舒英的身边,他喊道:“小魔女你火气也忒大了吧?” 苏武拔剑斥责:“你干什么?你们的嫌疑还没有洗清呢!” “苏将军别误会,我们是一伙的。”战天策两只手举得高高的。 苏武见舒英默认,收起剑作揖:“方才误会了。舒英女侠护卫公主有功。如若不嫌弃,你们就和我们一起在大营休息吧。” “好耶!我要吃好吃的。”马元芳蹦起来道。“马元芳你怎么来了,那老头呢?”战天策回过头来,忽然一道流星般的箭矢朝着他破空射来。“天策!”诸葛翔大喊。 箭矢带着极为霸道之力,似早在千百步之外就锁定了目标,箭矢之寒与战天策的血肉之躯咫尺之遥,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更快的闪现到战天策的身边将他扑倒。战天策以为的天星闪烁,不过是余沉水黑得发亮的眸子。两人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都天旋地转,都满眼星星。 箭矢锁定的目标并非战天策,而是冰晶。箭矢准确命中冰晶,其威力在接触瞬间瓦解掉了冰晶结界,整个冰晶龟裂崩塌,原本的魔法能量迅速回到大自然中,冰晶连同冰冻着的刺客顷刻化为一堆粉末。 帐中,王图南听到冰晶爆裂的声音,回眸凝视,放心不下还是出了闺帐,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有人能破碎掉她的冰心魔法,不由的微蹙冷眉。 “也难怪她这么吃惊。她的冰晶连我的火焰也融化不了。”舒英心下自忖着:“不过,在场的人的魔法能力,最强的应该还是她。”舒英和王图南的眼神都落在了余沉水的身上。 “好美!”战天策痴痴地道。余沉水忸怩作态:“讨厌,我……只是为了救你才抱你的。你不要误会,”余沉水说着把头靠了过来:“你能起来吗?有没有压到你了。”战天策用手别开余沉水的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帐篷:“真的好美,不愧是公主殿下。” 余沉水乱蓬蓬的头发突然炸开,她一口咬住战天策的手。“啊!”战天策大喊大叫:“余沉水,你属狗的呀,你干嘛咬我。”战天策的哭喊声响彻深山,其悲伤令野兽动容,野狼纷纷昂首向月嚎叫以响应。 第四十五章 加枕头 因舒英护卫有功,星之队队员们被分配到了大营营地的中心。舒英带着余沉水和王图南住一个大帐。稷墨和诸葛翔、马元芳受苏将军邀请一同用膳。战天策躺在刚刚腾出来的大帐里,举着自己包着好几圈绷带的手沉思着,脑海里不时闪过当时情景:她的嘴唇;她的双眸;乃至她的背影。 “不可能的!”战天策苦笑:“我只不过是太思念她罢了。”忽然帐外人影晃动,战天策道:“诸葛翔是你吗?” “少侠是我,”邢荣讪讪道:“少侠,要不要加个枕头呀?” 战天策没好气地道:“又是你这个糟老头子,你来干什么?” “少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苏将军都快要把给我军法处置了,还是稷公子给求的情。我此来负荆请罪,无论战队长如何对我,我绝无怨言。”邢荣说着,战天策突然冒出一个头来。 “我还不是星之队的队长,不过我几乎就是队长了。” “战队长,我向你道歉,我检讨。苏将军还说了,一定要我好好服侍少侠,您有什么吩咐,邢荣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若您有什么不知道的地方,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了好了,别啰嗦了,我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好的哩,那战公子,您要不要加个枕头呀?” 战天策展展眉道:“加枕头?好吧,多来几个。” “几个?公子一个就够了吧?当心您的身体。” “好吧,那就来一个吧。” “好嘞,马上来。” 须臾,邢荣带过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小姑娘低着头,借着灯光,战天策还是能看见她红着的耳根。 “这是?”战天策一脸茫然。 “少侠,这是我远房的侄女。乳名小小。苏将军怜见赐姓苏。她爹娘死得早……” “等等,这是干什么呀?哦,你说的加枕头,是这个意思啊?” “不是,少侠你以为呢?”邢荣挤弄着眉毛道:“你是对小小不满意吗?” 话音刚落,苏小小忽然就跪了下来,她带着哭腔道:“小小一定会好生侍奉少主,生死为仆。” “别介……”战天策可不喜欢别人跪他,他又不是死人。战天策伸手去拽苏小小,把她提溜了起来。小姑娘杏眼微湿,情绪惶恐,她的不知所措中又有点固执。 战天策一时不忍,“好好好……你们先……”还没说完,余沉水一头扎进来,她听见了也看见了,余沉水径直冲到战天策的面前,凶巴巴地瞪着战天策。战天策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缓缓把苏小小的手臂放下。余沉水半天不说话,像小猫一样迷着眼睛又来嗅苏小小,苏小小颔着首视线下移。 “我说老余,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还要问你干什么呢。” “我没干什么呀。” “嚯,你还不承认,这个小姑娘比舒英大不了几岁,你也太禽兽了吧。” 战天策抖落着包着绷带的手道:“我禽兽?” 余沉水银牙咬绛唇,“哼”一声把药丢在地上,头也不回地夺出帐篷。战天策盯着地上的药,拾了起来。他跑出来帐外,看见诸葛翔醉醺醺的模样。 “喂,诸葛翔,你怎么醉成这副德性。稷墨和马元芳呢?” “我没醉。我还要问你呢,你对沉水干了什么?她都哭了,你可不能这样。” “我才是最郁闷的那个好不。就算我真对余沉水有什么歹念,我也打不过他呀。” “那也是。”诸葛翔想起战天策和余沉水在裴府的晨练,不由地笑出声来。战天策叹了口气然后把诸葛翔拉进帐篷,战天策对邢荣道:“这个,诸葛公子会好好照顾小小姑娘的。你就放心吧。”没等诸葛翔反应,战天策就冲出了帐篷。 第四十六章 亮剑! 山林寂寞,银月如钩。战天策立于树干回望,此处离营地已有段路程,余沉水还躲着不肯见他。战天策大喊:“沉水,我知道你在这里。别闹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我知道你救了我。 “也咬了我。 “余沉水,你最厉害了,这次我当徒弟这总可以了吧。” “这可是你说的。”林中传来她的声音。 “是我说的,不过,在有些场合你要给我点面子。” “看你表现咯。” “哈?”战天策心里暗笑,想他稷下高才生出身,一身武艺怎么说也算年少有为,哄哄小迷妹还不是手到擒来?再说,这是为了队伍的团结,他这么想到。 “啊!”林深处突然传来余沉水的喊叫声。 “沉水,你怎么了?”战天策循着叫声急速飞掠而来。 面前一滩黄土空地,数丈外独有大树参天,树之冠似乎立着一人,战天策看不真切。战天策向巨树跃起,刚一动作周身寒气袭人,他抬头见倏的一道银芒从天穹直落,战天策迎剑相拼,银芒四散,风飒飒。 “你是谁?为何袭击我?”战天策按剑自持,方才相接,只一招便已知对方实力不俗。 “此剑名银芒。白月离人黯断肠。”那人双指并而剑驱,银芒剑去剑来,见他于树冠跃落,脚踏银芒剑,御剑而飞,似天外飞仙。离得近了,战天策见一八尺男儿袭白衣,发白鬓,约莫弱冠之年,剑眉星目,薄唇嘴。两人隔空对视,暗地里针尖对麦芒,若有若无的剑气切割出一个空间,飞沙走石绕道走,萧瑟落叶对半开。 “你过界了!”战天策横眉喝问:“再问你一次,你是谁?为什么袭击我?余沉水呢?” “你所谓的界限又是什么?”范风行冷目回应。 “就是这个!”战天策拔出星陨剑,拨出一道寒芒剑影。范风行一个侧身闪过剑影,他蔑笑道:“钝剑锈铁,也放寒芒。” “我是星穹最亮的星辰,看我亮瞎你的狗眼。” “哼,无能之徒最喜口舌之快。” 战天策舞剑而剑气疾,他的剑境领域锁定了范风行,刚才的剑影只是为了确认对方的剑意。在战天策所感受到剑境领域里,范风行和周围的自然能量已经有了隔阂,因此在一定范围内,范风行是逃不开他的招式的,战天策拔剑向天:“弹指一挥间,风雷动。” 山林中,立地上,周围的树木陡然一震。参天巨树再添剑痕,或许熬不过下个百年。 “营地外为何噪音不止?”苏武喝道:“来人,速去查看。”稷墨作揖道:“苏将军且慢,或许是天策他睡不着在砍柴火呢。”“原来如此。”苏武摆摆手让侍卫下去了。 稷墨摩挲着手中点天元,马元芳早早倒在桌子地下呼呼睡着。稷墨忽然起身又给苏武满上了一杯酒,而后他绘声绘色地对苏武讲述了他们在稷下的故事。 风沙退,月影阑珊,范风行仍立与剑上,神色几经变化,他道:“不错,凭你这一招,我便告诉你我的名号。月下银芒,范风行。” “你的名字这么长。” “哼,你的名号呢?” “不告诉你。” 范风行沉默了一下,额上静脉微微弹动,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了。“月下银芒百年醉,御剑风行女儿红。”随着范风行的招式发动,战天策所能感知到的自然能量正在锐减,他的五感正被剥夺,周围是千百道银芒月影。 战天策索性闭上双眼,恍惚的剑影,他一一接招。战天策早就知道激怒对手对自己并没有好处,何况范风行的剑术不在他之下,但狭路相逢唯有勇者可胜。战天之策,亮剑而已! “余沉水呢?” “你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银芒月影变化莫测,不计其数的剑气破裂了战天策脚下的土地。 “我和你打个赌,”战天策横剑一挥破退巨石,“我要让你看看‘天下第一剑客’是怎么用剑的。” 范风行彻底被激怒了,战天策居然要教他如何使剑。范风行向远处看了一眼,而后御剑缓缓升空。 战天策如星影一般左右弹射,踏石追击,空中响起范风行浑厚的声音,似从四面八方而来,直灌战天策的脑海。忽然战天策失去了对方视野。 “御剑术·剑影。”在战天策的头顶,范风行擎剑指天,银芒剑在月光下生发出无数道剑影,“御剑术·剑阵。”这无数道剑影交汇编织,形成一个剑做的古钟阵法层层罩住了战天策。 余沉水在树上抱手祈祷:“天策。” “三千剑影三千雨。”银芒一点一滴,骤雨倾盆,每一次攻击都附带着狂澜之威力。战天策舞剑护身,一个以剑气构建的小型防御罩护住了他,尽管他身转腾挪,依旧逃离不了剑阵。战天策吃力应对,仿佛应对着无数个剑道高手。战天策心道:若破不开这剑阵,早晚要被刮死。 “弹指一挥风雷动。”战天策突然解开防御罩,迎接所有的银芒。范风行以为战天策欲寻死,急忙御剑偏移。战天策踏着银芒剑构筑的光影之路,向天空中的范风行急掠而去,“剑境领域,人胜天。”一道弑天极光刺破天空,剑阵像瓦砾一样破碎。 范风行口中一甜,落在树上,“这家伙,竟然有星辰之力。” “你们别打了。”余沉水跑了出来,她满是愧疚地向范风行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战天策快步来到余沉水面前,将她护在身后,“沉水,你别怕,这里有我。”余沉水拉着战天策的手道:“你们别打了。” 范风行远远地注视着余沉水,黯然神伤,悄然御剑离去了。战天策死死盯着对面,终于在站立中昏迷。 第四十七章 落子 翌日。从营地爆发出的一声“战天策”比号角更响。战天策惊厥般星目一睁,昨夜搏斗战场在前,他按剑猛然起身,突然他的背后隆的一声,原本椅背而憩的余沉水呈大字型躺在地上,她呆懵懵的半醒,战天策则睡眼惺忪,周围是黄沙轻拂面,头顶偶听云雀鸣人…… 余沉水看见他融入了白云,他又生龙活虎,自己的疲倦缓和了许多。战天策因昨夜打斗而耗尽自然能量,也就是他体内的星辰之力,若不是余沉水及时用魔法能量为战天策守住心神,凭战天策薄弱的根基,轻则躺个十天半个月,重则昏迷不醒,沦陷于浑沌难可自拔。 战天策不多言,移开原本按剑的手,搭在余沉水面前。余沉水腼腆一笑牵上了,两人并肩从森林里出来。 一到营地前,糟老头子就来了跟前,邢荣对着战天策耳语,战天策神色变化,不时还摩挲着下巴,余沉水想问究竟,战天策急忙招呼邢荣带着余沉水去洗漱。 战天策径直来大营里找诸葛翔。诸葛翔此时正在里里外外地找战天策,他连发型也没来得及维护,一定要找战天策问个明白。昨夜诸葛翔吃醉了酒,迷迷瞪瞪地被战天策拉回帐篷,又迷迷糊糊的被一个女子扶着躺下了,然后……他要和战天策问个明白,那之后发生了什么?那姑娘又是谁?他一世英明全叫损友给毁了,稷墨这个队长彻夜未归,还有马元芳,就知道吃。 “哟,诸葛,你今天怎么像炸了毛的公鸡呀。”战天策装作一副无事人的样子。“战天策!”诸葛翔回过头来,几步来到跟前:“你这个陷人于不仁不义的……家伙。” “怎么啦?”战天策用手指摩挲鼻子,无所谓的道。 “昨天晚上的事,”诸葛翔说了一半,攥住战天策的衣服压低了声音道:“我是说那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 “哦,你说邢老头的远房亲戚呀。她好像叫苏小小,她也是你的小迷妹,昨天晚上她没和你说么?” “你扯谎。” “哎,这个你大可问苏小小姑娘嘛。” “小小姐姐被舒英带走了。” “元芳,你和他同罪,昨天晚上你和稷墨都跑那里去了。啊?”诸葛翔又化身成一只小奶狗,矮下身来像要咬人,马元芳一溜烟跑开了。战天策道:“我说,生活纪律方面我是不管的。要不要我帮你瞒着稷墨?” “瞒我什么?”稷墨来道。 诸葛翔瞪了一眼,无可奈何地砸了砸手,自走开了。战天策跑过来搂住他的肩膀道:“你昨天晚上真的那样了?你这家伙,这可是要负责任的。” “我醉得连手都抬不起来。怎么可能……那样……我是不想让人误会。”诸葛翔不自然地看了一眼公主的营地。“昨天晚上你自个回帐篷里的,那时可看不出你醉成不省人事的样子哩!”“我是说真的,一躺下床忽然就天旋地转的……” 战天策拉着诸葛翔回了大营,马元芳屁颠颠跟在后面。稷墨望着远处,思索着什么,他手中的天元棋子隐隐闪光,仿佛迫不及待地要对抗洪流漩涡。 第四十八章 夜凉城 和亲队伍走出了山林,官道新日出,及远眺望,一座大城赫然在目。城市堪描堪绘,但见:金顶盖城基,红瓦遍疆界。暖日暄民生,晨雾华王气。 夜凉城方面已经派了左腾丞相亲自接洽,此时和亲队伍莅临城下,一干事宜和礼节都行毕,左腾正欲回车轿,见队伍中一人气宇超凡,左腾朝着战天策招手,战天策下马小跑来道:“原来真的是您,没想到您竟然是夜凉城的丞相。失敬失敬。” 左腾微笑道:“你的事迹我听说了,不错。”战天策挠挠头道:“大人,怎么不见裴护卫?对了我跟您说,您先前借我那马儿在我家养的白白胖胖的。 “也不知道裴管家落实了没有…… “见了裴护卫我可得问问……” 左腾缄默着进了轿。苏武在马上道:“战天策,你先归队,要进城了。”“好的将军。”战天策又向左腾的车轿道了一揖然后回到马上。 苏武驱马和左腾的车轿齐行,苏武道:“想不到您还认识那孩子。”左腾道:“是啊,他是个内心充满正义的好孩子。” 队伍陆陆续续,看客纷纷攘攘。诸葛翔驱马来,他笑着道:“嘿,没想到你认识的人还挺多。”战天策别过头来道,“那是,想我仗剑行走江湖多年,什么大场面什么人没见过。” “你就嘚瑟吧。” 等进了城,一个士兵来牵马,还带来了苏将军的指示。传令的士兵道:“苏将军说了,此来夜凉城是有要事商洽,行程上可能不能按照计划,苏将军特意指示我传话给战小侠,说如果觉得无聊了,星之队的队员都可以自由出入队伍。” 战天策和诸葛翔相视一笑,两人一齐跑来找稷墨。一个安排住所的勤务管理员只道稷墨先生不在。 战天策摊摊手道:“稷墨这家伙去哪了?他可不是那种独来独往的人。”诸葛翔道:“我看他八成是去公主那里了吧。” “去她那里干什么?城堡里的公主还能让鹰叼走了不成。况且她的魔法还那么厉害。” “哎,你要有稷墨一半的稳重就好了。” “他那是一板一眼。不管他了,走,我们自己去城里玩。” “我也要去,我要去!”是一个小孩子的声音。战天策挤着眉毛,看见马元芳举着的手还攥着东西,他狐疑来道:“小芳子,你手上拿的是什么?”马元芳想到什么似的把手收回来,放在背后藏着掖着,战天策欺下身来,从他白白净净的脸上飘出一丝淫威,马元芳还是亮出了手。 “余沉水!”战天策看到马元芳手上的药丸似的糖果,知道大事不妙。 “嘿嘿……”余沉水从拐角处像兔子一样跳出来,“想我了么?” 战天策以手捂脸,白了一眼马元芳,马元芳把手上的糖果吸进口中摇着头跑到诸葛翔身后。 “沉水你是一个人来的?”诸葛翔踱过来压低声音道:“舒英呢?” 余沉水早前听舒英讲了苏小小的事,也猜了大概,她笑吟吟道:“稷墨和舒英留在公主身边守着,我自己一个人来的。怎么啦?” “没有……没有,我们快出发吧。”诸葛翔尴尬作笑,说完快步出门了。余沉水牵过马元芳的手也出去了。战天策耸耸肩,跟在后面。 夜凉城的繁华不比长乐都逊色,某些产业犹有过之。眼前这条贯穿城区的商业街,百花齐放,体现了夜凉城经济流通形式的丰富。不过战天策他们既没有闲情雅致听书看戏,带着余沉水和马元芳自然也逛不了灯红酒绿之地,他们都吃了好些日子的行军粮,此时心照不宣、不约而同地进了酒楼,店伙计围着桌子绕圈圈,战天策他们七嘴八舌地点了一大桌子菜。 第四十九章 眼力劲 日上三竿,稷墨如晷针一样伫立,在他脑中所演绎的是以八卦作为圭表的想象。忙碌的士兵偷眼望来,不知所以。上次在苏武的营帐时稷墨已经请求将他的落脚点安排在离公主不远的地方。 当时稷墨挽袖俯身再为苏武满酒,“苏将军海量。”苏武忽然攫住稷墨的手腕,神情严肃地看着稷墨,“好,镇定自若,说明你没有心虚。”苏武大笑一声松了手,“但你的举动,和你性格不太相符。” “将军,您也察觉到异样了么?”稷墨一语双关。 “本将军自信在这军营里,只需一眼,我就能知道那个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说吧,你在计划着什么?” 一只野猫跳进星格中,稷墨从想象中回过神来,野猫惧人,自跳走了。稷墨回头道:“姑娘,你有何事?”远处的苏小小探头探脑,不答话也像猫一样隐去了。稷墨又阖目,再次布下星格结界。 夜凉城城主殿。夜向阳过来扶起苏武道:“苏将军免礼。”苏武道:“夜城主,您是否也已拟定了人选。” “实不相瞒,右成将军外遣追贼,至今未归,尚无消息。” “夜城主,事态紧急,还望当机立断。” “苏将军,我麾下有英雄有凌度、沙满可助你一臂之力。如果还不够,我有国士无双。”苏武面带喜色看了看左腾,左腾却有些疑惑地样子。夜向阳带苏武来了大牢,夜向阳道:“苏将军,请。”“夜城主这是?”苏武手按长剑。 “莫非苏将军信不过我?”苏武卸剑,将剑掷给狱管。夜向阳命人拉开地牢天窗,苏武过去一看,脸上一惊,“这是……” “苏将军,他就是代表我夜凉城出塞的将军。” 酒楼。茶满饭饱后,诸葛翔询问店小二:“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去处么?”小二哥把汗巾往肩上一甩,矮下身道:“几位看着不像本地人,是来旅行的吧。要说夜凉城有什么好玩的,小的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推介。不过我们夜凉城是关隘要地,五湖四海之人都会携带商品来这里贩卖,有商品之都的美称。” “都卖些什么呀?”战天策问。 “这个,小的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但几乎可以说是无所不有。” “小二的嘴,骗人的鬼。” “小的哪敢骗你,几位可以去商业街最繁华地段的‘无中生有’拍卖行看看。” 战天策摩挲着下巴:“那走吧,去看看。”“去看看。”“好呀好呀……”余沉水和马元芳相继离了桌位。 “诚惠,”小二道了一躬,“一共三百贯。” 战天策抓了饭巾揩揩手,瞥了一眼诸葛翔,诸葛翔眼神直勾勾的,就是不知道落在何处。战天策撇着嘴,掏腰包付了款,钱包瘪下去不少。 等战天策出了酒楼,又看见马元芳和余沉水在买零食,战天策追过来道:“我说葛翔,你一点眼力劲都没有。你不知道抢着付钱呀,怎么说你也是个公子哥。” 诸葛翔笑道:“我不过只是个二公子,而且复姓诸葛,名翔。” “呵呵,你个二诸。” 第五十章 无中生有 走马观花似的,他们来了拍卖行。战天策道:“不愧是繁华地段,这里果然气派。”拍卖行的门庭左右各镇着一尊石狮子,紫檀木门上挂着用金砂粉写的对联: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知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知道,你知道你知道】 【不知道自己不知道,知道自己不知道,知道自己知道,不知道自己知道】 中间是“吴中生·有”几个大字,如匾所示,店主吴中生,有名的悭吝人。据说书人说,吴中生早年发财后通过一系列并购逐渐做强做大,于商品之都设立总店,网罗了天下的奇珍异宝,别人没有的,他吴中生有。因此也叫“无中生有”拍卖行。 几个人走进了拍卖行,当面迎来一个管理人,吊眼山羊须,油腻大肚腩,吴良行道:“几位客官,是否有邀请函?” “额……没有,你们这里不对外开放吗?我们是想来拍点东西。” “倒也不是,凡光临我行皆是贵客,但参加拍卖必须入我行会员。条件也不苛刻,只需要几位拿出一件拍卖品参加本次拍卖,而此拍卖品必须先通过估值。” 战天策回头和诸葛翔商议:“我们身上也没带什么,要不……”余沉水莞尔一笑,悄然凑过来把战天策别在腰上的剑顺走了,“这不有好东西么?” “哎,老余你干什么?这是我的宝贝。” “你看看这把剑怎么样?”余沉水对吴良行道:“你听见了吧,这可是宝贝。这把剑名叫,叫……” “我的星陨剑。” “对,就叫心肝剑。” 吴良行接过剑,“这柄剑倒是挺重手的,不过……”他说着缓缓拔剑出鞘,剑身九星连珠,吴良行不由称赞道:“好剑!”然而比吴良行更吃惊的是余沉水,在这个距离她才终于看清楚剑上还嵌着的桃木纹理。 战天策本来很生气,但听到别人称赞他的剑,多少还是气消点。战天策有些搞不懂余沉水,仿佛他两是认识了许久,有时候她总会带给他这样的感觉。就像现在她深思的情状,恬静处子,玉立亭亭,惹得战天策也暗自惆怅,他想知道西子晏的消息。 上了楼,工作人员带着他们进了拍卖会所,战天策没再说什么,余沉水倒是变得惴惴不安,“他们不会把剑偷走了吧?算了,我们还是快点回去把剑要回来……” “来都来了,我的剑就让他们先保管一下好了。” “那我们来这里干什么?”诸葛翔问。 “我们给沉水买件防身的武器你们看怎么样?” “对哦,公输前辈给我们几个都打造了兵器,沉水是后来才加入。” “那你打算送我什么?”余沉水红着脸小声叨叨。 “几位贵客,请上座。”工作人员道了安,战天策给了小费,他们挨个坐下了。坐席周围光线暗沉,拍卖台独有光束直照,不多时见两个衣着暴露的侍女抖落着雪肩将拍卖品推了出来。 拍卖员指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物件道:“这是驱魔散,自带费洛蒙,只需削出指甲大小再将其点燃,其芳香能驱散方圆一公里的野兽。出入空空谷外境可保无虞。驱魔散起拍价,三十万贯。”话音落,不时有人举牌出价。 “我去,这么贵。那些人还一个个的加价。”战天策吐槽道。 马元芳问道:“空空谷是什么地方?” 余沉水道:“那是个危险的地方,连接着异界时域。” “时域?就是校长说的那些么?”诸葛翔满腹疑惑:上次余沉水说的那些毒又是怎么一回事。他还想多问,战天策嘘声作止,“诸葛你看那个。” “仙丹半灵丸。能治不举。起拍价三千万贯。” 诸葛翔狠狠瞪了战天策一眼,战天策笑道:“你不是说那天晚上你连手都举不起来嘛,哈哈。” “那天晚上!”余沉水也陷入回忆,心自忖度:“天策,你真的认不出我了么?” “接下来是女娲项坠和永恒钻戒。”场内忽然有些声响。“起拍价八百万贯。” 见战天策不停摩挲着出价牌,余沉水暗自感动:难道他是想拍卖了那柄剑为她买礼物吗? 女娲项坠和永恒钻戒没叫过几轮,前排那些富态的富婆已经报了极高的价格拍下了。 战天策忽然大喊道:“就是那个!” “天马流星锤,起拍价六千贯。” “啊,天马?白马、王子、睡?”余沉水的恋爱脑突然冒出的词汇。 “那个碎星狼牙棒看起来也不错。沉水你想要狼牙棒还是流星锤?” “都依你……”余沉水一怔,“什么?你说什么棒槌?我要那种东西干什么?” “你不喜欢?” “啊,”战天策感觉到腰部传来剧烈疼痛,有种旧伤复发的记忆,“你……不喜欢就不喜欢呗。掐我干什么。” “请各位来宾稍安勿躁,接下来是压轴拍卖品。来自龙吟渊的龙。” “别闹了,你们快看……” “哇这是什么?” “龙?龙真的存在吗?” 囚禁在铁笼中的生物,四足蛇身,双翅无羽,鳞甲淡青,约莫垂髫小孩一般大小。 “这是一位匿名的拍卖人寄托我行拍卖的,据这位拍卖人道,这是他在空空谷大地震的时候,在时空结界中捕捉到的。话休絮叨。龙兽,起拍价,三百亿。”牢笼中的生物发出奇怪的叫声,会场人声寂寂。 马元芳道:“它看起来好饿,它吃不吃包子?” “三百亿,也就一千金。用来买包子应该可以把整个拍卖行填满,而且还是肉馅的。”战天策双手抱头,咂咂念叨着,他不知道马元芳已经跑上了拍卖展台。 第五十一章 等价交换 马元芳从兜里掏出一个药丸,丢到了小龙的口中,小龙吃了后不停地扭动着身体,在马元芳眼中它像狗一样的乖巧。 “啊!”拍卖员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你给它吃了什么?” 他们三个火急火燎赶过来,余沉水拉着马元芳,诸葛翔一直不停给人道歉。 “暴殄天物啊!怎么能把那么珍贵的灵丸给一头畜生吃了呢?”拍卖员吊着嗓子喊。台下的人也都躁动,“十灵丸,天啊,这……”“那个小孩是哪个世家的,以前没见过呀。”“疯了疯了,真是暴发户,竟然用十灵丸喂一头畜生。” 战天策和诸葛翔相视一眼,余沉水和马元芳也相视一眼。“这位大叔,我如果用这些灵丸和你换它可以吗?”拍卖员惊呆了眼睛,眼前这个小不点的手上抓着一把十灵丸。 后台的吴良行听到躁动小跑来,几十步开外他就嗅到了药香。吴良行正要伸手,不料战天策抢先一步把马元芳手上的灵丸拿走了。战天策摇头咂嘴,“不行不行,凭这头小龙的价值还不算等价交换。最少也得再来几件宝贝。”战天策其实也不知道这个药丸有什么价值,不过看在场的人的反应,他觉得有必要再抬抬价。 “那你还要什么,尽管开口。”吴良行掇着肩踮着脚干着急问。 “就那个锤那个棒的包起来,还有就是再来几箱金银细软什么的应该就差不多了。” “要不我再送几个美人给你好了。” “这不太好吧……” “小兄弟,不是这么做买卖的。十灵丸虽然珍贵,但这头小兽乃龙吟渊的龙族。若不是看小友面善,我行还不会接待呢。” 诸葛翔过来咬耳朵,问马元芳这个东西哪来的,马元芳说是裴会长给他的,他还有一大包,平常和余沉水舒英她们一起当零食吃。诸葛翔呆懵懵望向余沉水,余沉水莞尔歪头。 “好吧,那就这样吧。”战天策挤出灵丸放在拇指上,一个两个都弹了过去,吴中生惶恐地接住十灵丸,生怕掉地上。 “还有快把我的剑还给我。”余沉水喊道。吴中生收起笑容,命令拍卖员去取来了剑,余沉水接过,拔剑出鞘,确认无误后给战天策别上了。 “小友,若你真的喜欢那些东西,我差人送到你府上。” “好啊,那把那些东西送到城主府。我们几个就住那里。” 拍卖行的人听到是城主府的人物,所有歹心都吞肚子里了。临行战天策管拍卖行要了辆马车,战天策走上前,用手指敲了敲铁笼道:“我们怎么处理这头小兽?”“把它放生了吧?”余沉水道。 “往哪里放生?保不齐又叫人给捉回去了。”诸葛翔道。 “不好不好,我想养它。”马元芳闹着突然跳上马车,撑开双手护住了铁笼。 战天策边牵马边道:“我说元芳,我看你别离它太近为好,小心它咬你。”“不要你管。”马元芳嘟起嘴。他们就这样招摇过市,临近城主府,小兽突然吟叫,马受惊乱踢,战天策好不容易制止住马,铁笼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再看那头小兽煽着翅膀往城外飞去了。 第五十二章 白铠勇士 “元芳你没事吧?”余沉水蹲下来看马元芳。战天策没好气地道:“你又喂它吃那些灵丸了,傻呀你。现在倒好,它恢复元气飞走了。”马元芳哇得一声哭了出来,余沉水白了战天策一眼。 “好啦好啦,我看能不能追回来……”战天策风衣飘飘,如星影般向城外急掠。 城外,战天策气喘吁吁,四处张望道,“小屁孩就是事多……奇了怪了,怎么就不见了?”战天策匀了几口气,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慢慢向眼前这颗大树踱过来,行未两步,周围杀气四溢,再看,树干有一人若蝙蝠倒悬。 “我们又见面了。”音落影行,李醯扑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诸葛翔射出四道附带属性的凤凰羽——风符、火符、雷符、电符。 “天策。” “血雾。” 李醯化作一团血色迷雾,羽符如同堕入无尽泥潭。李醯再现真身时,他的脸上仅仅有一道无色风符留下来的细微伤痕,黑色的血液沿着他的颧骨,在单薄的嘴角处凝成血滴,李醯伸舌舔舐,而后纵声大笑,“好,都来了。省的我一个个找你们。” 余沉水拉住马元芳,马元芳还是喊道:“你快把它还给我。” “哼,那不过是我为了引你们出城的手段,不过你喜欢那头畜生,我送给你也无妨。”李醯用血炁凝练出一只长长的血手,如烟絮般袅袅直上,血手从树干上将小龙攫夺下来,李醯以手做刀搠进它的体内,生生抽出尾龙骨。场面残忍,马元芳哭喊,余沉水紧紧抱住他的头。 李醯将血色能量灌入龙骨,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骨骼破碎再重组,发出爆竹般的响声,血雾褪去,只见李醯左手复右手拖剑疾来,龙骨剑在地上刻出一道长痕。 天降下一个白铠勇士,横亘在前。众人皆惊诧。 “你是?”李醯暴戾难抑制。 “英雄!”那人顶天立地道。 “英雄?!”李醯癫狂,“哈哈哈哈……我要杀的,便是这天下的英雄。而你,”他指着那人,“你会是第一个死在这剑下的废物。” “你为什么要杀了秦缓先生?”韩进逼问,“你不也感染了黑暗羁绊么?” “就是因为感染了黑暗羁绊,我才要杀了他。” “为什么?” “他死了,世间就再也没有解药。而我,独一无二,天下无双。我会成为英雄!就算是魔族的英雄!” 战天策道:“好没道理,一会要杀英雄,一会又要成为英雄。” “碌碌无为的活着,还是像个英雄一样死去。想成为英雄,光有高尚的情操,利索的嘴皮子,这就够了么?只有拥有力量的人才能成为英雄,那为什么不能是我。为了得到力量,感染上黑色羁绊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诸葛翔道:“成为英雄之后呢?” “那是之后的事。” 战天策道:“英雄不应该有自己的存在价值么?从来不是有了力量才成为了英雄,而是做了了不起的事,做了超越本身力量的事,有利于群体,为团队作出了贡献。这才是英雄。” “可为什么凡人永远只是炮灰。凭什么你们就能得到王者能量,而我不能。被特殊照顾的主角,整个王者大陆都围着你们转,尽管炫耀你们拥有凡人不可及的力量,然后用高尚的言语粉饰你们高人一等的优越性吧。 “让该死的,碌碌无为的蠢货,逼迫你们当救世主吧!既然大部分所谓的正确理论都在站胜利者这边。我就当个反派,我就做你们的羁绊。 “这个世界的秩序需要被颠覆了,现在我才是英雄!你们的敌人!世界的敌人!” 战天策拔出星陨剑道:“既然已经对立,既然你选择了你的站位,那么坚持自己的原则吧!但如果需要使用暴力,我也绝不退却。” 韩进遮拦住他们道:“你们几个都退下,他身上弥漫着的血色迷雾,很可能有病毒,稍有不慎可能会被感染。”韩进严阵以待,尽管之前的伤势并未完全恢复,眼下也只有他可以毫无保留地战斗。 两人同时出招,空中一个白点一抹红痕相互交织碰撞,须臾间双方站位变换了数十次,他们都在寻找一个呼与吸之间的破绽。忽然,韩进的右腿向李醯的头鞭去,李醯后翻闪躲,韩进顺势追击,挥出重拳如炮,立足未稳的李醯吃满一拳,飞出数丈嵌入巨石。石尘粉末隐藏了李醯的视野。 众人看不真切,尘硝处红光漫射,李醯身影隐隐约约,空气中又是馥郁的血腥味,李醯狂吼一声,瞬间弹射到韩进眼前。速度之快,连影成串。韩进未及反应,被李醯一脚踢飞。 “悲天降血雨,血怒!”李醯将龙骨剑直搠地面。战天策回忆起李醯的招式,“不好!风雷动,破。”战天策舞剑剑气去,破碎掉了血手囚笼。 李醯移转视线来道,“别急!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喝!”数道羽符再至,诸葛翔突施冷手。 李醯这次并未位移,他爆发出强烈的红色气流就格挡了攻击。 “凤羽琉璃。”一道七彩琉璃璀璨夺目,在这个瞬间麻痹了李醯的视觉,诸葛翔对战天策喊道:“天策靠你了。” “星矢!”战天策化身星影起落,他的剑境领域已经锁定了李醯。流星逝长空鸣,气雾两相抵消,血之花喷绽。 “哈哈……” 李醯垂下头看那鲜血慢慢爬向胸口的咒印,所有受过的伤,所有流过的血,都被一一汲纳、抚慰,形成某种意志。 “……这就是力量啊!” 血雨骤至,战天策抽身不得。“危险!”余沉水喊,眼看战天策就要被吞噬,千钧一发之际,将血色囚笼击破的不仅有凤凰羽,还有从城墙上射来的激光波。余沉水情急之下用了魔法轻纱裹住了战天策,不过战天策似乎还未注意到。 “血魔贼,就是你偷了王者晶石出来罢。”夜向阳死死盯着李醯,他如今只剩下单枪全拜他所赐。 “又来一群废物!”李醯环视,周围的人马里三层外三层将他围住。 夜向阳从城上跃下来,单枪点射,“看看谁才是废物。” 李醯运炁,血色迷雾吞噬了激光波,他拖着龙骨剑,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势将劈下这一剑。 “乓!乓!乓!”数颗大炮齐飞,将李醯炸出十数丈。“老师,学生护驾来迟,请恕罪。”凌度、沙满上前请罪。 “和你们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这么暴力!伤到城建怎么办?” “老师教训的是。” “算了,也算你们护驾有功。” 凌度道:“血魔小贼,不要小瞧文明的力量!”李醯拄剑不倒。沙满挤了过来,想要操控机关炮。凌度道:“沙小满,你就当个填炮手就好了。”“凌无度,凭什么呀。这东西是咱两共同研发的,怎么不见你给我当副手。”他们两个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斗起了嘴…… 左腾偷偷看了一眼苏武,苏武注意到那个身披白铠的男人正在挣扎着起身。 由于两人都不想当填炮手,因此选择了肉搏。“天罗地网。”凌度、沙满施展合击技,四面八方突飞罗网阵,李醯血口血剑运血炁,一剑对半劈开了罗网,他已经决心自爆,然而此刻血色迷雾却不受他的意志控制,一直暴戾的黑暗羁绊剥夺了他控制这力量的权利。血色迷雾如龙卷风般愈演愈烈,他就这样消失在众人眼前。 “该死,叫他逃了。” “都是你……” …… 第五十三章 长荒天 “韩进!”一道穿越时空的声音直荡官能。 那是谁的声音?那是嫦儿的声音。可那又是真实的吗?神识的力量链接了时域,韩进仿佛回到了矢日部落,感受到昔日时光,听见了唤醒他灵魂意识的呼喊。 “回去吧。” “嫦儿姐,我能干什么?为什么是我?” “命运选中了你。它需要你坚如磐石的心,用以填补时域的空缺。” “我又该怎么做?神明,你们是神明,你们创造了时域。我不过是一个废物。” “无论你我愿不愿意,命运终将带我们驶向远处。” 时域断却,再无任何音讯,黑洞渐渐将他淹没,前方有星星点灯,韩进从黑暗中爬出来,发现自己也是一颗流星。在历史宇宙中他和其它所有星星一样,坠落然后破碎,带给世界死亡和新生。 黑暗褪去,那神识意志将满是裂纹的心口愈合,韩进这才知道了秦缓也是女娲氏的后嗣。黑暗羁绊消散,韩进恢复意识。与李醯一战中,韩进受了致命伤,补天之力将他身体的龟裂迅速修复,韩进仍然意气风发,依然白铠熠熠。 “韩进!”夜向阳见韩进醒了,放下心来。 “让城主担心了,我没事。”韩进道了揖,又和星之队的队员们做了自我介绍,此战无伤亡,韩进脸上愁云才轻了些。夜向阳让凌度、沙满善后,其余英雄被召集到了城主殿。 夜向阳面色凝重道:“方才一战,黑暗羁绊的恐怖可见一斑。此去必然艰难险阻,九九八十一难。以英雄的名义,为了我们的城民伙伴,为了我们的爱人朋友,为了所有向往美好生活的人——他们将成为你们的坚强后盾,祝愿你们圆满完成任务。拜托了,我的英雄们。” 夜城主的目光扫过所有人,诸葛翔觉得一种使命感涌上心头,他偷眼去看王图南:花信芳华,北去和亲,走向孤岛、戈壁抑或囚笼。为了大义甘愿牺牲自己的幸福,甚至生命和自由,她因为什么而如此强大? 就像校长所说的? 就像城主所说的? 漫天星辰闪耀着的光辉的力量,真的是那份坚守么? 诸葛翔在这一刻震撼不已。王图南冷眸回首,两人相视瞬间忽然弹开。空气中有股别样的意味。战天策用手肘顶了顶诸葛翔,不知不觉中诸葛翔的耳根悄然红了。 “血魔贼为什么会盯上你们呢?”韩进问。 战天策道:“那家伙他都说了,他是坏人,找我们这些英雄的茬这不是很正常么?” “或许吧,但切不可大意。也许你身上隐藏着什么东西,而这东西是他们想要得到的。” “难道……”战天策恍然大悟的模样,“难道是因为这个?” “这剑有何特别之处?” “也没有啦,就是那个血魔居然将龙骨炼化成了剑,我有些在意。” 马元芳听到龙,眼角微微湿,舒英罕见地给他了递手帕。 “天异人届,龙吟,时域启,兽潮夜长荒天。”王图南道。战天策问:“这是什么意思?” 第五十四章 令牌 “天有乱象人生二心,龙发出深沉的声音,时域开启之时,异界百兽如潮带来无边黑暗,大陆将陷入长久的荒天灾难之中。”夜向阳道,“这是校长在梦境中的预言。”战天策他们没想到夜城主也是稷下出身。 王图南道:“我有个提议,我们可以去空空谷,那里的时域入口或许能将我们带到龙吟渊。” “对哦,那头小龙是从空空谷蹦出来的。可是我们去找龙族有什么用?” “龙族或许有办法遏制黑暗羁绊。” 诸葛翔看着王图南问:“如果我们去空空谷,傲来国那边怎么办?”她回道:“时域是相连的,那或许是一条捷径。尽管它连接着未知。” 夜向阳道:“空空谷是未垦仙境,空空谷内境逗留着异界怪兽的遗种,它们徘徊在飞登塔的周围,就算你们找到了时域入口,进入异界还是太过于凶险。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实话说吧,我也希望你们能去空空谷,因为右成将军可能需要你们的帮助,自从那次外谴追贼,我与右成将军就失去了联系。 “但以稳妥之计,还是应当跋山涉水,遵循古道西游而出塞,塞外便是傲来国。” 稷墨道:“城主,敌暗我明,路途遥远,夜长梦多。假如我们兵行险招,或许能出其不意。我们这次集结如此多的英雄,既然空空谷是未垦之地,倒也可以一探究竟。凭我们的力量,汇合右成将军,保卫公主安全撤退应该不成问题。” 眼前山林树木葳蕤。岔道口处,右成唤下属来问:“方才我们是否走过这里?”夜梓飞摊开地图指道:“禀大人,按理说我们此时应该到了空空谷的内境了。”右成看了颌首道:“下令,全员戒备,以队列前进。”言毕便坠蹬。 队伍又行进了一个时辰,右成喝止,“梓飞,你去看看那颗树后面有什么,”夜梓飞小跑而去。“是不是有个令牌?” “是的大人。可是为什么会有令牌。”眼前这块令牌让夜梓飞心神不宁。 “一个时辰前我放在那里的,”右成道:“我们被困在这个山林里了。” 夜梓飞将令牌献上,道:“属下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但说无妨。”“传说空空谷住着梦魇兽。其妖法能使人在睡梦中惊吓暴毙,因此得名梦魇。属下以为……”忽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在山林中响起。 右成注视着夜梓飞,道:“你是说我们中了妖兽的道,因此才迷失在这山林之中?届时油尽灯枯,便是梦魇降临么?” “大人,也许我们不是迷失在这片山林,而是迷失在睡梦之中。” “你这话过于匪夷所思,你有什么依据。” “属下之前是勘测员,常与空空谷外围的村民交谈,奇闻怪事听得多了些,也曾专门研读了些志怪奇探类的书籍,因此有过记忆,但若要证据。属下以为,需要避开梦魇兽的法术逻辑。” “那要怎么做?” “要不将军再让队伍向前走一段,或许就能发现什么。” 第五十五章 银铃 右成将信将疑,带队伍又走了一个时辰。右成唤夜梓飞,士兵来道遍寻不着。右成皱眉道:“去那个树后面看看。”士兵小跑而去。右成有种恍惚之感。 “大人,发现夜梓飞了。”右成下马来看,树后惊现尸体,正是夜梓飞。右成诧异,再看夜梓飞猛然弹开了眼睛,右成惊倒。 日落西山。右成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营帐中,夜梓飞驻守在他的身边。 “你,到底是人是鬼。我还活着么?” “大人您醒了,太好了。”夜梓飞激动地从怀里摩挲出一个令牌。 “这是……” 夜梓飞向右成解释了原因。半个月前,右成带领追击小队刚进入空空谷外境就遭遇了野猪潮,那时候右成就已经遗失了令牌。 “这令牌为什么会在你手上?” “属下找了十多天才找到的。” “你是说我沉迷了十多天么?” “不仅仅是将军,追击小队的人都陷入了梦境。不过既然将军醒来了,想必他们很快也会清醒的。” 右成怔住了许久,“你没骗我吧?”“属下不敢。”右成听得营帐外渐有人声,他坐起身发现自己气力若游丝。夜梓飞快步去端来野猪肉。右成食了后出来帐外,见陆陆续续有人醒了,遂和夜梓飞逐一检查了各个帐篷。很快,营地恢复了烟火人息。 “梓飞,既然我们所有人都陷入了梦境,你又为什么没事?” “是因为将军的令牌。” “就是你刚刚拿给我看的令牌,那不过是一块普通的令牌。” “但也是这块令牌成了跳脱梦魇的重要道具。” “原来如此。” “其实属下醒来之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白天到帐篷里一个个地掰开士兵们的口,把稀饭灌进去。等到了晚上,我又守在将军身边,然后和大家一起做梦。” “一起做梦?” “梦境是相连的。除非将军自己也发现端倪,否则我没办法做什么。好在梦魇兽不在这里,我们只是踏进了它布置陷阱之中。”夜梓飞说着,注意到右成将军的脸色变换,身后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右成察觉到一个黑影从帐篷死角掠过,他快速锁定了黑影的藏匿地,飞身过来一剑挑了遮蔽物。 “将军!”夜梓飞急忙追来。眼前是一个身着破烂兽皮的小孩。“将军,他……”右成收剑,小孩警惕地看了一眼后撒腿跑了。 “我在睡梦中曾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你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小孩么?” “将军,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叫楢山,这个孩子是部落里的小孩。” “你刚才是想阻止我吗?你怕我杀了他?”右成别有意味的道。 “将军,属下也是听到了那银铃笑声才醒过来的。后来跟踪他,他偷我们的食物是为了他的祖母。这是目前了解到的情报。” “这里还有山民么?” “这座山里生活着一个世代以狩猎为生的部落,村中有个习俗,凡是到了古稀的老人就必须参拜楢山,所谓的参拜,其实就是把老人舍弃在山里。那个小孩舍不得祖母,常常偷带食物来山上找他的祖母。” 第五十六章 机关鸟 小男孩像山猫一样灵活,来到了一个石洞,借助洞外仅有的月光,他凭着记忆来到了祖母的身边,祖母像活死人一样,他黑得发亮的眸子没有一丝恐惧。洞内响起银铃般的纯真的笑声。 他的祖母回光返照匍匐起来,用她满是老茧的手慈爱地抚摸着她的孙子。 “奶奶,我带来了好多好多肉。你快吃吧。” “孙子哎。”她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了,悲伤却涌上心头,她舍不得就这么死去,不是奢望什么,而是没能看着孙子长大。她多么想教会孙子狩猎的技巧。突然,她的猎人之耳捕捉到了声音,她将孙子护在身后。小男孩发现了洞外的光火。 夜梓飞道:“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来自夜凉城。”此言一出,老太婆像鬼一般怒吼。“你们会遭到报应的。楢山山神会不高兴,将会降下梦魇惩罚那些年轻肉体,将他们一个个都变成行尸走肉,变成活死人。” “梦魇没有什么可怕的。找到内心坚守的东西,梦魇抑或死亡没有什么可怕的。就像您坦然面对生死一样。”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想要干什么?” “这个孩子是您的孙子吧。他为了您,几乎每天都上山。和我们一起走出山洞吧。” “不,这是我的命运。我的生命将终结在这里。杀了我吧。”“奶奶。我舍不得奶奶。” “如果上一代的人的命运终结在山洞中,他的后代子嗣同样也会在那个地方,”右成道:“这不是您希望的吧。”洞内一阵缄默。 “我向你保证,我给你们一个交代。如果你们愿意,夜凉城随时欢迎你们。” 孙阿婆怒吼:“你们是骗子。我不相信你们。猎人离开了森林,就成了蛮人。我们不会相信你们的。” “奶奶,”夜梓飞喊道:“请你相信我,我也是猎人的儿子。” 夜梓飞将孙阿婆背出山洞,右成集结了队伍,打算转移到楢山的部落。右成将军将自己的马让孙阿婆骑着。 “想不到我老太婆有朝一日能让大将军给我牵马。呵呵,你奶奶威风吧。”“嗯。”同在马鞍上的孙子道。马上,孙阿婆讲起她出嫁之时的事。 远处山林,不知为何,此时白烟直上,红火熠熠。右成派夜梓飞率先锋小队去探查,临行前右成将三个信号弹交到夜梓飞手上。夜梓飞领命去了。 血色之火在土地上蔓延,不大的部落遍目去尽是残垣断壁。刚倒下的温热的尸体,卷起的热浪凝固了恐惧的面容,人间地狱中的山民只求速死。李醯自那次战斗,完全沦陷于黑暗羁绊之中,彻底迷失了自我,他想要力量,而吞噬生命就是汲取力量。 “你这个恶魔!”女人护着自己的孩子,绝望哭喊。几十户人家,仅剩下他们母子。 李醯根本没能听到或意识到,黑暗、杀戮已经占据了他的全部思想。羁绊毒已经控制了他的所有行动。自然,人是他杀的,如果他此时能听见哀嚎,能感受到恐惧,还拥有情感,那么他不可能做出屠戮一个部落的事来。 恶魔,向生命走来,对李醯来说,他是来补充力量的,好像就这么简单。母子两已经放弃了抵抗,那孩子能看到缓缓举起的屠刀之上,掠过一只鸟。李醯将注意力转移到这只机关鸟上,它所附带的魔法能量远比老弱病残更具吸引力。 隐于暗处的人看见机关鸟,邪魅一笑。他身后立着两个人,无声伫立,像猎人等待猎物的到来。 第五十七章 信号弹 李醯挥下龙骨剑,机关鸟成了两半,坠落在生与死的中间。一个恶魔跪在地上啃食着机关鸟。夜梓飞闪身过来将女人孩子救下,“快发信号……”话音未落,一颗信号弹滚到他的脚下。夜梓飞回头,与李醯的鼻尖几乎相触,夜梓飞不断放大的瞳孔看着自己的心就这么被李醯攫夺了出来,温热的血滴在脸上,他的心似乎还疯狂地跳动着。 夜梓飞倒在地上平视着那颗信号弹,一切色彩都成了灰色,只有耳朵还能听到声音,记忆中的银铃般的笑声,带着他回到童年,回到梦境。一个学士模样的人迷失在山中,被村民所救,作为报答他给孩子们做机关鸟当做礼物。夜梓飞受到启蒙,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拥有玩具,他的笑声回荡在山里。夜梓飞惊厥一般睁目,他用生命中的最后一丝力气抓起信号弹将它朝李醯身上扔去。 山林爆发出信号弹,不时还有惨叫回荡在山谷。 “将军现在怎么办?” 右成将剑攥得紧,缓缓踱步向前,隐入黑夜中道:“刚才的…是什么信号弹?” “红…红色……” “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 “不,你不知道。”右成给夜梓飞的三个信号弹分别是红、蓝、黄。红色,是死亡的信号。 “将军。” 右成拔剑将士兵秉着的火把砍断,他道:“你们速速隐蔽回城。我自己去一探究竟。” “将军万万不可。” “我意已绝。”右成心道:吾已向城主立下军令状,王者晶石决不可落入贼人之手。而今先锋小队恐是凶多吉少。寸功为立,又白白牺牲了那么多人,有何颜面回去见城主? “将军,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你想要抗命么?” “我的命是将军的,属下愿誓死追随将军。”余下部将均单膝跪地,一口同心地道:“誓死追随将军。” 右成看向马上的孙阿婆,孙阿婆道:“将军,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如果部落已经毁了,我希望能死在家里。只是可怜了我的孙子。”“奶奶,我不怕。” 右成拔剑指天:“全员,静待黎明。” 已经暴走的李醯,在他目之所及的地方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极暗处的人道:“是时候将他关回笼子里了。” 两个光点“咻”一声落在血海中:曹雄着红衫,权额悬胆鼻,邃眼络腮颌;夏侯阳刚披灰衫,黑巾遮独眼,裸臂现旧疤。李醯像野兽一样擤着鼻子,馥郁的王者能量将他吸引,李醯拖着身子走来,眼前两个人身上蕴藏着巨大的能量,李醯张着血口,唾沫横飞,如饿虎扑食一般袭来。 夏侯阳刚向前踏地,轰然裂开一道闪电状的鸿沟,闪电和血影急速相交,李醯单脚点地高跃,擎龙骨剑盖顶直插。夏侯不闪不避,他的先天罡气几乎能免疫一切物理攻击,只见他的周身爆发出一层球环罡气护罩。 龙骨剑在扎下的瞬间破裂断开,夏侯阳刚裸露的肱二头肌青筋暴起,他一把攫住了李醯的脖子。李醯再次发动血色吞噬,他喷出一口毒血,夏侯阳刚暴怒,将李醯扔飞数丈。 第五十八章 傀儡 树叶飘飘,钝剑无锋。“唰”一声,夏侯阳刚将钝剑掷过来,若电蛇一般直逼李醯,李醯血爪相拼,勉强将其打入地面。还未喘息,头顶荧光闪耀,一个用罡气凝练而成的硕大的拳头像陨石一般落下,罡气与血噬相碰撞,犹如巨兽相撞,撼天震地。伯仲之间,砂钵大的拳头砸在李醯的脑门上。李醯几乎死去,已经不省人事。覆盖在李醯身体周围的血色能量渐渐褪散,取而代之的是他怀中刺眼的白色璀璨。 而这一刻,黎明前的黑暗。 “那是王者晶石。”右成按剑准备攻击,忽然听到夜梓飞的声音。 “将军……” “梓飞,是你吗?” 右成恍惚了一下,再次看向前方,曹雄已经站在他的面前。身后传来部将士兵的惨叫声,右成丝毫不敢大意,他能感觉到一股极其霸道的能量将自己锁定,仿佛只要拔剑出鞘,他的人头便会落地。 右成亮剑,曹雄双睛藏锐。“把王者晶石交出来。那是我们夜凉城的宝物。”“弱者,不配拥有宝物。” 右成试探着拨出一道剑气,剑气飞向曹雄,却没有对他造成一丝伤害,像面条弹在面粉上,徒有尘嚣。 “什么?”右成难以置信,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剑气被吸收殆尽。 “真是弱得可怜,弱者只会引领这个世界走向灭亡。臣服于我吧。”曹雄大喝,周围的自然能量骤然失衡,曹雄将攫取的能量凝聚于手心,其上仿若一番小世界,他俨然是造世之神。 曹雄兀地收回能量,右成正疑惑,忽然听到:“将军……”夜梓飞悄然在右成的身后出现了。右成回过身来,肚腹已经多了一把没柄的匕首。 “这是……”右成看着白森森的夜梓飞,错愕住了,“傀儡术!” “快跑!”孙阿婆打了孙子一个巴掌。那孩子往丛林里跑去,他跑出去不远,传来了一声声哀嚎,那是断后的士兵的喊叫,也许还有他祖母的声音。 他的父母都是猎人,现在他成了猎物。他的身体里有猎人的血,他不甘心逃跑,就像他心中藏着的梦想一样。这里是多么偏僻的地方,在这的人都有一个梦想,无非是想着以后能像自己的先辈一样成为猎人,当成长得足够优秀,捕到的野兽足够多,一个、两个……这样他就存在价值。 夜梓飞举起匕首砍下,右成用身体抵挡,护住了小孩。 “你,不可原谅,居然用梓飞的尸体做这种事。”右成挥剑,将附着在夜梓飞身上的操控线削断,并毁掉了傀儡符。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成为我的傀儡。就算只是一时,那也是莫大的荣耀。”操控者在黑暗处,在他看见夜梓飞掷出的机关鸟时,他回忆起了十年前那个小孩,因此一时兴起将夜梓飞做成了傀儡。 那人又道:“不错,你也算宝刀不老,竟然能破坏掉我的魔法。” 右成阖上夜梓飞的双目,道:“你这不是什么魔法,只是无聊的机关术。现身吧常子陵。” “不愧是夜师弟的左膀右臂。你弄坏了我的傀儡,我只好拿你来替代了。” “你休想!”右成决绝,他知已经无退路。眼前三人,哪怕对上任何一个他都无胜算。右成知道他只能用自爆来维护的尊严了,但在这之前…… 第五十九章 强者 右成将自己的炁凝聚成一点,向丹田靠拢,这是武道部的基本功,而他将锤炼了几十年的功力汇聚,强行贯通了七经八脉。此刻他要垂死挣扎。一把匕首破空,子弹般弹射到常子陵的面前。然而匕首悬浮于常子陵的鼻尖,被若有若无的炁线阻隔,力量的勃谿,匕首仿佛水滴滴在山一般的石上。下个瞬间,右成极快地闪现到常子陵身前。 “好快!”夏侯阳刚粗犷一笑。曹雄阖目无视。 右成化作红色弹丸,发出了数十道数百次的攻击,常子陵总在最紧要关头闪避。 “你这个懦夫,就只会躲闪么?”右成知道血精之力强行冲击经脉,以他的身体状况,维持的上限绝不会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右成瞥了一眼曹雄和夏侯,心下自忖:“很好,他们似乎不想加入战斗。虽然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若能拼死和常子陵同归于尽,那就是死的其所了。” “右成将军,你在干什么?”身后忽然飘出常子陵的声音,右成惊诧,才一个瞬间常子陵就消失了么? “你不会以为你能杀了我吧?” 右成欲转身,却发现动弹不得。右成沮丧之感盈上心头,自责怪自己太幼稚无自知,愈发觉得愧对城主,愧对他的部下。 方才的每一次攻击,常子陵都在他的身上放下了用炁做的标记,这些标记连点成线,最终构建出一个绝妙的牢笼,深陷其中的人成了傀儡。 “原来是这样……”右成垂下头,凄惨地笑至疯狂,每一次大笑都疯狂吸纳周围空气,用炁将自然能量汇聚在肺部。右成的胸口如同气球一般快速暴涨。 夏侯阳刚飞跃过来,他用巨大的手掌“啪”在右成的口鼻上,瞬间隔绝掉空气。右成催动体内的炁爆裂开来,产生的爆炸将周围炸出一个圆形弹坑。夏侯阳刚身上的灰衫破碎,裸露出的肌肉丝毫无损伤。 小男孩在爆炸中昏迷,夏侯阳刚提着他来到曹雄面前,夏侯阳刚将小男孩往地上一扔,小男孩迷迷瞪瞪醒了。 曹雄问那小孩,“你有什么愿望没有?”小男孩不答不应。 “你知道人为什么活着么?”曹雄的手扎进孩子体内,“为了死去——为了强者而死去。所有人都死了,你也不该活下去。 “人的愿望就是不该活在这个世上。独自活下去的你必然背负仇恨,然而你仍需在这个充满仇恨的世界艰苦活下去。”曹雄摸到了他的心,感受着孩子的忠诚。 “你满身血迹地跑到衣冠楚楚的人的脚下,你知道么?”曹操取出了他的心,“他们不会同情,只会恐惧、厌恶、排斥。而你会想要复仇,你会想要力量,然后这个世界的战争就像这样开始了。 “战争不会停止,个人、族群、种族,这一切只有强者才能承受。你不是强者。而我亲手杀了你。我就是强者,我能承受你的苦痛。我感受到了你的心痛。我们想要结束战争,就必须掀起更大的战争。” 常子陵从阴暗的地方出现,此时正是在早晨最美好的时段。和煦的阳光打在小男孩的脸上,他竟然还未死。常子陵跪了下来,听着小男孩最后的声音:“强者……强者……我不是强者,为什么我不是强者……” “等一下。” 常子陵看着小男孩的那个空洞的心,扬天大笑。他将王者晶石放在小男孩受伤的心口上。 第六十章 脱先 且说那揭榜人,姓关名力,九尺长人,隐隐有关公之威仪。那日关力上山扫墓祭拜先人,来了墓前见有两个人于碑前攀谈,关力遂喝道:“此乃吾祖之墓,汝二人是何人?在此何干?” 眼前两人,一人大耳重目,一人国脸络腮。大耳者自报姓刘名瑞;粗犷者亦道姓张名克。刘瑞又道了原委,原来他与张克是在途中相识,久慕此地桃园,因此结伴而来。关力心中惊喜,也道了姓名。 刘瑞大笑道:“你道是因缘际会,上天安排?天要使刘关张三兄弟再聚桃园。”三人一拍即合便至桃园,效仿先祖金兰结义,饮酒皆大醉,不知时日。当是时空空谷突发大地震,刘关张三人被卷进时空裂缝,借由时域通道被分散在各地。 那时稷下夺萃擂台上战天策与李醯的交战产生了时空裂缝。时域选定了被召唤之人,将关力传送至此。冥冥之中命运将他们勾连在一起。关力在机缘巧合下被城门士兵相中,因此揭了黄榜进了虎贲大营。谁曾想李步志命人在关力的食物中下了符咒,血魔符咒的控制者并非李醯,乃是一只千年狐妖。摄魂夺魄,又称梦魇兽也。 关力早已先于和亲队伍进了空空谷,若以稷墨棋道评论,此为黑方“脱先”之着。 却说关力遭此梦噬心,久不敢寐,但心已不由己。夜深沉,鼻息渐匀。风轻拂,桃花失色胭脂香。关力梦回桃园酒馆,“大哥!三弟!”左右呼唤无人应答。须臾房门轻启,一女子姗姗莲步,颔首低眉,掩门掇肩往关力身边来。关力感觉尴尬:“汝是何人?为何这般亲昵。” “男子汗大丈夫,想得做不得么?”那女子白了他一眼,更是妩媚,马上又说出暧昧话来,“往日只顾调戏,今朝进得门来,却又装圣人,确实十分虚伪。你大哥哪里找来你这样的兄弟。” “莫不是哥嫂,”关力抱拳行礼,“大哥未曾提起……”“哼,”她靠得前来,把手搭上关羽,语言挑逗:“不怪你。” “嫂嫂这是作甚!”关力惊恐,情急竟把她推到在地。“哎哟,”她躺在地上,嗔骂:“哪有你这等蛮人。” “嫂嫂,你可知人伦理常,莫陷关某于不仁不义。”“呵,倒是十足虚伪,你还不如我这个婊子呢,我起码承认。”“关某不曾做了,更不曾想过。”“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看你大哥信你还是信我。”“你……”“你若来扶我,我便不张扬。让你这负心人滚了去。” 关力思索再三,还是依了,刚一靠近,鼻尖又闻到那胭脂香味,再次沉沉昏迷。耳边哭声凄凄,再次醒来时关力发现自己赤条条寸衣不挂,直厥起身只觉头沉若石,还未反应,门房便已被踹开。 “三弟!”关力惊道。只见张克双目眈眈,手擎朴刀,吼道:“你这鸟人,枉我口口声声叫你二哥。没想到你却是个勾引大嫂的畜生。” “三弟,我如何省得?”关力哪知已经发生这等荒唐事,值百口莫辩时,刘瑞从张克身后出来。“大哥。关某不曾做得这等事。大哥要相信我。”刘瑞板着脸,不言语,宛如一尊雕像,十足心死貌。关力情郁于心丧气垂头,一心求死,“大哥,三弟,来世再见。” 张克往刀上啐了口唾沫,咬着牙道:“呸,你不配做我二哥。”只出全力,白晃晃的刀往关力心上搠去…… 第六十一章 秘密 关力反复经历锥心之痛,仍然立于此地不动如山,他不食不眠,长髯垂膺,一双血目红荧隐约,是人更似魔人,头上无鸟禽敢飞,周身无走兽肯来。 星小队中的战天策、诸葛翔两人和韩进一齐先往空空谷探寻,稷墨他们和虎贲大部队在后头护卫着公主。 林中星影闪烁,行进到此韩进白芒落地,便都停了下来。“这个感觉……”战天策问道:“是怪兽么?诸葛你没点驱魔散么?” 诸葛翔撇嘴道:“点了呀。” “不是怪兽,比怪兽更可怕!”韩进神情严肃注视着远方,“这股杀意……” 战天策不由分说,阖目运炁,“剑境领域。”战天策能感知到空空谷充沛的自然能量,除此之外别无异常,他展展眉道:“没发现什么异常呀。” 韩进往前走了两步转过身来道:“不会错的,这股血魔气息甚至比李醯更加强烈。但这股杀意并未想要杀敌,而更像是要自杀。” “自杀?”战天策搞不明白了,诸葛翔也一头雾水。 “黑暗羁绊能让我感知到那种费洛蒙。你之所以没有探查到那股杀意,是因为那人实力在你之上。也在我之上。”韩进过来拍了拍战天策的肩膀,“撤退吧。” “哎等等,现在就回去了?”看着诸葛翔毫不犹豫地跟着韩进就要走了,战天策着急的喊道。战天策想起韩进和李醯的交手,心里觉得韩进的身法是还可以,但是被李醯踢飞了可是大大的扣分;再说,不战而退不是他性格。 诸葛翔来道:“天策我们还是服从命令,听韩大哥的吧。” “好吧。” 韩进诸葛翔先后弹跃而起。战天策踌躇着,望着那个方位,他试探性地再次用剑境领域去搜索,这次他将剑意凝聚成一个点,向着那个方向直刺过去。 “杀!”关力血目眈眈,强烈的杀意灌出。 “不好!”韩进回过头大喊:“战天策。” 余沉水似乎听到了林中传来呼喊战天策名字的声音,她探出车轿向前方张望。稷墨驱马来,他摇摇头道,“沉水。相信他们吧。”余沉水回到车轿里,满是心不在焉的情状。王图南问她,“你喜欢那个男人么?” “嗯?”余沉水听不清又好奇的表情。 王图南道:“我看出来了。” “什么?”余沉水下意识地去摸了摸自己的脸。再抬头王图南凑了过来,王图南眼眸如珠,注视着余沉水道:“你身上…藏着秘密。” “以前一个叫做越国的地方……”舒英清了清嗓子道:“相传那里又叫魔法王国。那里的人天生就有魔法,但得到这种能力的代价就是韶华易逝,简单说就是那里的人整体的寿命不长。别误会,这是魔法书里写的东西。你要不要看看。”舒英把魔法书捧到余沉水的面前。 “不不…不了,谢谢你。” “原来这个世界还有这么多事迹,舒英小姐你懂得可真多。”苏小小很是羡慕的道。 “那个国度是每个魔法师心中的圣地,我不知道才叫奇怪好吧。我的这本魔法书记载说,越国国王希望找到能一种长生力量,让他的人民不再恐惧生命易逝,不过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那个国家亡佚了。只剩下魔法继续抒写他们的秘密。我呢,早晚会揭开她的神秘面纱的。”说完舒英若有若无地瞥了余沉水一眼。 “每个人心中都秘密。”王图南自顾自说,言罢掀开轿帘望向深林。 林深处一个九尺长人缓缓踱出来,战天策、诸葛翔、韩进皆被关力的气息压制住。 “他确实不是李醯,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血魔死侍。”诸葛翔讶异。战天策道:“我们要不要打?”两人都看向韩进,韩进脸色凝重,“他似乎等待许久了,我们现在慌乱不得,稍有不慎可能全军覆没。在我发动攻击之后,大家注意隐蔽。” 韩进运用到铭文,脑海里有一瞬间闪过擎金弓、金双翅的矢日神的影像,“长河漫游世无双,神明点识人唯一。”如今他也成了英雄,现在他以身为器,带着攻敌必破的意志,化身成一道白色闪电。 音爆、闪光、尘烟、震荡。 白色落雷劈中关力的身体,又数道尘烟并血线炸裂开来,韩进愁云未展:原本以为他会闪避,现在看来这人的意识已经完全被侵蚀了。关力低头看自己“咕咚咕咚”冒血的胸口,他伸手一抹,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快散开!” 第六十二章 六耳 韩进话音未落,红萤成线,关力眨眼便闪现在战天策和诸葛翔的面前。关力一挥,他指尖的血像千根针同时突刺而去,战天策只来得及拔剑斩了。诸葛翔则运炁,用风羽符护身挡了。 诸葛翔一鼓作气,运炁旋转,渐成规模,关力却迎着风刀径直向风眼逼来。诸葛翔爆发出最强烈的炁,龙卷骤然生成,但丝毫不能阻止关力的脚步。诸葛翔觉得如坠冰窟,他的风炁被万里冰封的世界凝固,寒冷阴森将他裹挟,他的风刀不再锐利,显然无法与带着毁灭意志的杀意相抗衡。 风阵中一双血红双目带着杀意掠夺了主场,关力全力一击砸在龙卷上,诸葛翔被紊乱的风刀割破了脸。 “星矢!斩!”战天策全力劈砍,星陨剑落在关力的手臂上,如同木剑砸上花岗岩。 “这家伙,不好对付啊。”战天策咬牙切齿,诸葛翔鼻淌血丝。 天又降下落雷,这次是蓝色的闪电。蓝雷、风暴、剑鸣、龙卷将三人齐炸飞,韩进接住昏迷的诸葛翔,带着战天策向森林里疾掠而去,韩进喊道:“我们将他引到内境,现在决不能让他靠近公主。那样会牺牲更多的人。” 远空的霹雳列缺惊醒了小兽,原本挂在红红的鼻尖上的大呼噜“啵”一声破了,它受星辰之力的吸引,煽动着它的大耳朵朝着外境飞去。这只小兽正是空空谷大地震时从异界蹦出来的蛋,彼时它带着秦缓的神识去寻韩进,韩进给它喂了万灵丸教它逃进空空谷,未垦仙境物华天宝,它的体型膨胀了两倍有余。它靠煽动耳朵飞行了一段距离,然后吐出来一个“呼噜啵”,它乘着这气泡,用耳朵控制方向悠悠哉来了。 注意到星辰之力引发的落雷异象的还有一个远古异种,那是远比墨末的金刚机甲还要大上许多的真正的神猿,名为六耳。它已经被封印在此数千年,它委身于飞登塔的结界外围,千百年来无论它做怎样的努力,都无法重获自由。六耳迷失了自己,化为一座死山,非兽不成人,不是魔难成仙。既天地孕育之灵石,不若再回归本心,做顽石,为兵器,无欲也无情。然而它始终没办法真正变回顽石,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思念萦绕在心头,每至十五月明夜,白月光照在它的脸上,六耳回忆起水中捞月时的情景。 树下,战天策用药给诸葛翔涂抹了伤口,诸葛翔微微皱眉,战天策捏着诸葛翔的小白脸薅了几下:“喂,醒醒,快醒醒诸葛。”诸葛翔惊厥般醒了,迷迷瞪瞪地看着战天策,缓了一会吐出一口气道,“我没死……” “差点让你吓死。”战天策见诸葛翔回了魂,站起来抖擞肩膀。 “我才是差点让你害死。”诸葛翔也跟着站起来。 “好啦好啦,出来混的,总要野一些嘛,不然怎么成长。” “歪理。大大的歪理。我要和稷墨报告,他一定会让余沉水盯着你。” “别介……”战天策搂住诸葛翔的肩膀,挤眉弄眼地道,“我们是好兄弟嘛,她一个女孩子家家诸多不便。再说我能让你出事么。” 诸葛翔白了战天策一眼,战天策识相地收回手。行不两步,韩进面色沉重的来了。两人跟着韩进来到村落,教眼前的恐怖景象吓住了。韩进本不想如此直接,但早一些教他们见识到敌人的恐怖,或许能让战天策成长一些。 诸葛翔又觉得头晕眼花,战天策干呕了两声道:“难道……这些人,全都是他杀的?”韩进不置可否。 韩进道:“现在我们先把这些人安葬了吧。” “这是?”诸葛翔捡到一个令牌。 “这可能是右成将军的部队。” “快看……这里。”战天策指着一把龙骨断剑道。 第六十三章 龙猫 战天策用锄头挖了一个深深的坑,他跳将上来,用锄面夯了夯松软的土锥,他放下锄头正准备将一对夫妻合葬——男人用身体护住女人,但两人几乎在同个瞬间死去,他们的尸首仍维持着拥抱的姿势。战天策忽生泪意,他昂起头,兀端端头顶上漂浮着一朵蓝色的云。 龙猫小兽从内境晃悠悠飞来了,它红红的鼻子嗅着,隐约能感知到星辰之力。小兽在此处盘匝了几圈,发现了一个额头上有疤痕的人,它打破泡沫坠落了下来。 战天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天空忽然飘过来一朵蓝色的云,然后云还掉在自己的身边。龙猫落下来裹挟而起的气浪将战天策扑倒,战天策一头扎进自己挖好的土坑中。战天策像小狗一样摇头甩掉了一脸湿土,悄咪咪地偷看这朵云,定睛看仔细了才知这是天降异兽,但见: 大耳圆头,湛蓝毛皮鱼肚白。体胖身宽,千斤肉堆一丈高。豺狼虎豹四不像,人理伦常全都无。真奇兽也。 韩进和诸葛翔都来了,韩进一眼就认出了这只小兽。龙猫小兽撒娇似的发出“巴布巴布”的声音,诸葛翔目瞪口呆,这只巨大的龙猫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韩进挪过来。 …… 韩进边夯土边和天策他们解释了。诸葛翔看着龙猫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战天策嘟喃道:“不就是一只龙猫么,还是只又胖又蠢的龙猫。真是的……”战天策还没说完,发现自己忽然飘了起来,他用手摸去,摸到一层坚韧的透明隔膜,泡沫飘到小兽的眼前,小兽正对着他龇牙咧嘴。 “它…听得懂人话?”战天策在泡沫里大喊。 “天策你说什么?”诸葛翔坏笑,“我听不到。” 韩进咳了一声,小兽“巴布”一声把泡沫解开了,战天策跳回韩进的身后,对着小兽又是一顿挤眉弄眼。 韩进正色道:“或许它是我们获胜的关键。” 战天策问道:“韩大哥,此话怎讲?” “它破蛋而出的时候,只栖息在秦缓身上便吓退了李醯。如今它成长了许多……或许能助我们战退敌人也说不定。” “有道理。这可真是天助我也。”诸葛翔喜。 “想不到呵,”战天策摩挲着下巴,一步两步走过来,薅了薅小兽的肚皮道:“你这胖子还有点用处呵。”龙猫又想龇牙,战天策急忙补充道:“哎,我夸你呢,你可真是个小宝贝。” 龙猫突然呆住,像被按了暂停键。他们三个是彻底被它给萌住了,它的出现拂去了死亡的气氛,为这片墓地带来了一丝丝生气。 “巴布巴布”的声音在山林里回荡,它带着檀紫色的梦幻泡沫飘向远处。韩进伸出手,“现在轮到我们开始反击了!”战天策和诸葛翔将手叠上去,齐喊:“必胜!” 关力径直朝着他们的方位来了,行进到此,地面生出一个黑点,由小变大急速的向外扩散,一个香檀幻沫从空中砸下来,关力迅速闪避,连续腾挪闪身向后跃出数丈。泡沫破碎,以落点为中心氤氲而起的紫色烟幕瞬间覆盖了周围几余丈。关力大喝,周围自然能量紊乱,爆炸频频,滚滚尘烟起。 马疾驰……“报!” 第六十四章 落雷 “报,苏将军。前方出现了打斗痕迹。”凌度、沙满齐来禀报。苏武听了报告径直来与公主商量。苏武道:“公主,韩进他们往空空谷内境去了。” 王图南拨开帘子,环视了众人然后道:“那我们还在这里磨蹭什么?” “前方出现了打斗的痕迹,从现场的情况来判断,敌人的实力不容小觑。” 余沉水也冒出头来,她带着着急问道:“天策他,我是说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人受伤?” “余姑娘安心,他们三人应该都平安无事。凌沙二人也找到了韩进留下的线索。” “既然如此,我们速速前去。苏将军,不要犹豫了,我知生死由命。但我也知道我自己的命却并非是自己的,还请苏将军相信,必要时刻我会自保。必不会坏了和亲大事。因此苏将军无需畏首畏尾,那样反被束缚掣肘。” “是的公主。”苏武知道王图南深明大义,不再犹豫,“全员听令,跑步前进。” 浓烟已经散去,战天策心里急:怎么还不发出进攻的暗号?战天策不自觉地去摸剑。韩进示意稍安勿躁,确认关力已经离去后,三道光点落在碎石断树中,韩进道:“你们有发现什么么?” “不清楚。”战天策咂咂嘴。 “他竟然会闪避龙猫兽的攻击,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那也许是小兽的攻击出其不意,他本能的闪避呗。” “不错,闪避是本能。恐惧也是本能。之前我的攻击对他造成的生命威胁显然更大,可他却有寻死之意。但是他又为什么选择避开龙猫兽的攻击呢?” 诸葛翔皱着眉头思考一番后恍然大悟道:“难道是小兽的攻击能对它体内的血魔产生伤害?所以他才闪避了?” “没错!”三人相视一眼,同个瞬间化为几道光影追来了。前方上空能看见小兽不停地吐着泡沫,韩进最后嘱咐道:“我们的攻击务必要做到快准狠,诸葛翔负责封住敌人的五感,战天策负责打破第一道防御,而我负责限制对方的位移。” 龙猫兽像轰炸机一样丢着泡沫,每个泡沫会产生一个紫檀幻界,紫檀幻界的烟幕有定身的作用,空空谷外境的自然能量显然不够充沛,因此每个幻界的持续时间都大幅缩减了。 韩进注意到龙猫的身体渐渐缩小,事不宜迟,若是耗尽龙猫兽的能量,所有的铺垫就成了徒劳。“以身为器,攻敌必破。”韩进化作白色闪电落在关力身上,诸葛翔的攻击同时发出,“七彩琉璃凤凰羽。”一只七彩凤凰在空中合羽砸下,琉璃碎裂而气流骤然生成,七彩的暴风将关力限制在风阵之中。 “剑境·星矢。”与此同时战天策手持星陨剑,一道触发星辰之力的剑意破裂了虚空,自天而落的剑魂带来了蓝色的落雷:“弹指挥间风雷动,战天之策,亮剑!” 三人的攻击齐齐攻向关力,关力的身体隐隐有裂纹。 “巴布巴布!”龙猫向风阵中扔下一个巨大的泡沫,七彩琉璃,紫色迷迭,白光璀璨,蓝雷剑影。所有的元素结合在一起,周围的自然能量震荡破裂,打破天地间的平衡,爆炸又再次吞噬了在场所有人所有兽。 飞登塔外围结界的六耳又一次感受到强烈的星辰脉动,它尘封多年的心如同被雷电劈中,它敲击胸膛,滚滚热血再次涌动,六耳仰天长啼。 巨大的气浪让声音更快更远,掠过所有人的耳膜。稷墨注意到苏小小颤抖着,她用尖尖细细的牙齿啃咬着自己的手保持镇定。 爆炸中心处,一具满是裂纹的身体氤氲出一股血色迷雾,最终凝固成一个的谜团,其变化无常,乃梦魇符咒的本体。 一把从天而落的剑将梦魇切做两半,星陨剑嵌在石中隐隐鸣。 第六十五章 林夕 “我可不管你是血魔还是妖怪,终将成为我剑下亡魂。死于本侠之手,也算你的荣幸。”战天策伸出两个手指指着额头摆着一个自以为帅气的造型,破了洞的风衣迎风摆摆。战天策脑中的自己一定很帅气。 “天策!”诸葛翔大喊。 “我听见了,诸葛小迷弟。放心,你已经被本英雄救下了,你……”战天策忽然感觉光线暗了下来,一抬头发现那团黑色迷雾已经来了身边。 战天策撩起腿就跑:“什么情况?”梦魇一分为二,化作更加缥缈不定的黑色烟幕。 韩进道:“物理可能已经无用了,每一次攻击它就会复制一个本体。” “啊?那怎么办?” “别急,先闪开。免得再让它有可乘之机。要是我们急躁,乱了心境,他就会乘虚而入。”韩进抱起关力,无论关力是否有救,他都要防止梦魇再寄居关力,“你们先想办法。”韩进跃出战场。 “我能什么办法,我最烦这种奇奇怪怪的了。哎,韩大哥,活人不救管他干什么。哎……”战天策刚才耗尽了能量,现在纯粹是凭着武道基础在强撑,一朵黑压压的黑云,挥之不去的梦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跟着他。 战天策刹住车,昂起头道:“妖怪,有胆子堂堂正正和我打一场。”那梦魇化作一阵黑风,朝着战天策刮来。 “我的亲,你也听得懂人话,”战天策向诸葛翔跑来,“诸葛,交给你了。” “什么。天策,你别过来呀。”诸葛翔遭受爆炸波及,他可没有战天策那么好的身体,本来就退下发软,现在被迫也要叫这股邪风追着漫山跑。 “诸葛,你不是会使风嘛,用风刀刮它。” “你……”诸葛翔上气不接下气,“你…说得倒容易。” “快点,再不快点它又来了。” 诸葛翔把心一横,“驭风符·风阵·聚。”诸葛翔掏出凤凰羽符发射出去,他控制着风属性的羽符,一团小风团和黑云相抗衡着。 战天策跃过来,“很好,定住了。”诸葛翔额头上摇摇欲坠的汗珠,被战天策一拍正好落了下来。战天策扭过头去,那团黑云膨胀了数倍不止,“我说诸葛……这……这是你的法术效果吧。” 梦魇仿佛在笑,咧出一个血盆大口,朝着他们两个扑面而来。 危急之际,龙猫小兽再次出现,它的身体变得像小花猫一般地小,它的耳朵高频次地煽动着,龙猫龇牙咧嘴,口中还留着哈喇子。梦魇受到惊吓一般,黑色烟雾如同墨水点进水中,不再凝聚。龙猫不由分说飞过来用它的牙齿去啃噬梦魇,囫囵吞枣,所有的梦魇全被噬梦兽,也就是这只龙猫吃了。后世人开通了这条丝绸之路,途经此地的人听到风絮中隐隐有哀嚎的凄切之声,文人感伤,杜撰出凄美爱情故事。此为后话,不在话下。 那龙猫又恢复了精力,甚至比之前还要更加的肥大饱满。都来了关力面前,只见龙猫吹出一个呼噜啵,泡沫一经接触关力,就将他裹挟而起,关里原本满是裂纹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关力醒了和韩进他们一齐安葬了村民以及右成的部队。此时恰巧正要日落,韩进边在此地立下一个石碑,上面写着“林夕”二字。 第六十六章 指令 “当时从……”“时域。” “是的,关某陷在时域里随波逐流,清醒的时候已经被安排在一个大营里,依稀记得是一个叫李步志的公子接待了关某……”关力拍了拍头,“之后便都不晓得了。一切仿佛做梦一般。” “这些人是不是你杀的?”韩进问。 “关某不记得了。但关某先前体内的符咒第一指令并非是杀人。 “关某的意识被黑暗之海淹没,除非那道光降临,否则画地为牢,动弹不得。” “你说的那道光是什么?”诸葛翔问。 “与这位小兄弟交手的时候,隐隐能看到那道光。” “我?”战天策展展眉,“是啦,是啦,因为在我们之中我是最强的,是最闪亮的星,因此打救你于迷途梦魇中,是很合情合理的,是正常现象。”韩进若有所思,他记得李醯的目标也是战天策。 “韩大哥,你怎么了?”诸葛翔来问。 “哦,没事,既然事情已经了结,我们还是快些与苏将军汇合。”众人就要动身,却被一个圆鼓鼓的巨兽挡了去路,龙猫刚吃完梦魇大餐,倒在草地上呼呼大睡。韩进一靠近,它就睁开了眼睛,好像知道韩进又要赶它走了一般。龙猫赖在地上不肯起身,战天策和诸葛翔过来推它,愣是撼不动。战天策思索一番,悄然蹑过去,在龙猫的耳边耳语了一二句。龙猫像不倒翁回正直身,它张口吐出一个泡泡很快就飞走了。 “天策,你和它说什么?”诸葛翔好奇的问。 “你想听?我不告诉你。”战天策坏笑。 “呵,我也挺好奇的。”韩进凑过来道。 “既然韩大哥也想知道,那我就说了。”战天策眉飞色舞,边说边比划着动作,“我就和它说我们队里有个小孩想把它豢养起来,要把它关起来当做宠物,以后它吃住都得在笼子里,脖子还得戴铁项圈,诸如此类的,然后它就吓跑了。” “就这样?”诸葛翔满头黑线。 “不然还能怎样。”战天策干眨了几下眼睛,韩进和诸葛翔不约而同地跃起往大部队的方向去了,“哎,你们别走呀,我说的是真的。” …… 一杯清酒冽地,祭奠冢中逝者。和大部队汇合后,韩进将噩耗告诉了苏武,苏武带着虎贲营都来参拜。“右成叔叔……”凌度泣不成声,沙满也一样。 天色已晚,队伍于此遗址就地安营扎寨。韩进带关力见苏武,军机审查讳莫若深,按下不表。 却说战天策熟练地搭着帐篷,余沉水偷眼看他,见他专心致志,少了些轻浮,多了点成熟。余沉水心忖:他成长了,毕竟直面了死亡。她能理解战天策的心情,因为她自己也曾面对过白骨森森的死亡景象,死亡是会带给人思考的,思考生的意义。余沉水不自觉地向战天策走来。 帐篷内忽然冒出个头来,“嘿天策,”见战天策没啥反应,诸葛翔正色道:“你怎么无精打采的?没事吧?你不会是受伤了吧?”说着他从走了出来。 第六十七章 八卦 战天策垂下手来,缓缓地道:“我没受伤,就是有点累。我说诸葛,你说这森林里会不会有小妖精。就那种女妖精,专门给人解乏的。” “哈?”诸葛翔懵了,忽然瞅见战天策身后的余沉水,他邪魅一笑,道:“还真有。” “真的?”战天策挑挑眉一下来了兴致。诸葛翔装模作样地在战天策耳边嘀咕了几句,战天策没反应过来,诸葛翔已经躲进了帐篷。 “哎……诸葛……” “嗯哼……”余沉水故意咳嗽。 “老余是你呀。” “你有什么事想和我交代么?” “交代什么?”战天策扭过头来做最后的收尾工作,他用脚夯了夯土,自顾自道:“别说那个了,我累死了,干活也没见人搭把手,待会你可得给我捶捶肩。我跟你说今天我……” “你还是去叫女妖精给你捶吧。”余沉水窝了一肚子火,本来以为战天策变得成熟稳重,不想还是这般没心没肺。余沉水哼一声吃气走了,气往心走,心里不住胡思乱想起来:男人都一样,都喜欢女妖精。可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妖精?这念想教余沉水脸红燥热难为情,不觉行了百十步,忽然撞见稷墨,正要踅足,却见稷墨神情严肃地盯着某个人。 帐外火烨烨,烟袅食飘香,星小队围着火炉聚在一起,独不见稷墨。战天策急不可耐地从锅里夹上来一大片野猪肉,“嗯,好吃,呼好烫好烫……” “慢些吃,人还没齐呢。”诸葛翔道。 战天策好容易将肉汁嗦进嘴里,边哈气边道:“呼,稷墨怎么又不见了?” “我觉得他怪怪的。”舒英煞有其事的道。“是嘛是嘛,你也发现了?”余沉水马上接话。 “你们说的是什么事?稷墨哪里怪了?”诸葛翔一脸正经,内心的好奇像火炉的火一样旺盛:毕竟是队长的秘密,还是值得八卦滴。 “肯定奇怪呀,”马元芳也插了一嘴,“放着这么好吃的食物不吃,干站在那里。我刚刚去叫他他也不理我。” “小芳子,稷墨哪呢?我一整天都没见他的人影。” “就在公主的帐篷外面站着哩。” “稷墨去那里干什么?” “所以……”舒英压低了声音道:“大家才觉得他奇怪。” 诸葛翔猛地有点心神不宁,像火烧到了湿竹,冷不丁的在心里咯噔一下裂开了,诸葛翔边扒拉着柴火边道:“你们多虑了,稷墨他只是担心公主的安危。毕竟这一路可都不太平。现在我们又在未垦山谷。谨慎些好,谨慎好。” 余沉水也压低了声音道:“我们说的不是这个,我有个直觉,稷墨可能……”一个突兀的嗦面声,众人都汹汹地白了战天策一眼。 战天策愤愤道:“还让不让人吃饭。”迫于淫威,他只好细嚼慢咽。 “稷墨可能有喜欢的人了。”余沉水又道。 战天策又咳嗽不止,赶在一顿暴栗前他急忙抢白道:“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有喜欢的人。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不可能。”战天策第一个不信,他边说边举着筷子在鼻尖来回摇晃。 诸葛翔道:“额,你们两个是女生,你们怎么看?”两个女生都要发言,但不知道怎么开口,一时尬住了。 “英子你说。”“还是你说吧。” “好吧,我是今天才发现的。我发现他一直盯着某个人。” “谁?”大伙都凑过来,炉子烧得噼啪响。 “苏小小。” “哈?”大伙几乎同时叫了出来。 “不是吧?” “哎,沉水,你的情报不对,不够具体。”舒英急忙接道。 “怎么说?” “我觉得稷墨他喜欢的人是王图南。” “哈?”大伙这次是同时叫了出来。 第六十八章 奇怪的氛围 舒英双手环胸口中振振有词,她将稷墨的行为逻辑分析得头头是道,恋爱脑余沉水频频点头,表示学到了。战天策一脸戏谑,他反正不信,正嗦着面条和马元芳争夺最后一块肉。 诸葛翔望着炭火一言不发,眉头渐渐深了。她美丽动人,她深明大义,她是公主,她是万人迷,诸葛翔本就自惭形秽,而今知道稷墨可能也喜欢公主,他的心情忽然很沮丧。 马元芳小心翼翼地夹着一片肥美的肉递到诸葛翔的面前,诸葛翔不知怎的突然就张手一拍,把肉给拍到炉子里了。 帐篷里两个女生的交谈戛然而止,战天策不正经的神色也没有了,他们都注意到了诸葛翔的异常。 诸葛翔缓过劲来,用手醒脸后向马元芳道歉,“对不起,元芳,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翔大人你是不是不开心。”马元芳呆呆站着,骨碌碌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诸葛翔。诸葛翔神情闪烁,带着歉色做笑道:“没有。元芳我只是有点累。我很抱歉,吓到你了。” 余沉水拉过马元芳,她温柔地道:“吃完饭了,我们出去走一走吧,怪闷的。小芳芳,我有很多很多好吃的哟。”舒英附和:“我也要吃我要吃。”余沉水离开前给战天策使了眼色。 战天策挠挠头,凑过来道:“我说老诸,你想什么呢?” “没有。”诸葛翔淡淡回道。 “你不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 “什么癞蛤蟆!”诸葛翔无名火涌上心头,他皱着眉头吼道:“我知道我配不上她,可你也不能说我是癞蛤蟆呀。我是癞蛤蟆,我是癞蛤蟆,我……你就是猪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懂吗?”说完诸葛翔起身回帐篷里。 战天策跟着脚后跟进来,他道:“哟吼,竹筒倒豆子咯,我可都什么还没说,诸葛你倒是干脆。那就索性都说开了吧。” “我……我说什么了?莫名其妙。”诸葛翔在帐篷里来回踱步,“我在唱歌,关关雎鸠,在…水一方……有何不可?” “我说诸葛,”战天策正声道:“她是要去和亲的。” “这我当然知道。”诸葛翔停下来,背对着战天策。 “那你在纠结什么?女生们的八卦,哦她们几句胡咧咧你就信了?稷墨不是那种人,他也没有那个心。再怎么说他也是个队长,还能见猎心喜么?”战天策说着用手搭在诸葛翔的肩膀上。 诸葛翔突然甩开肩膀,他皱着眉头喊道:“你是说我不如他么?你是说我好色之徒,而他是正人君子么?” “诸葛你想哪去了?你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说,如果她不去和亲,她会选我还是稷墨。” “这你叫我怎么说?” “疯了,我真是疯了……我怎么说出这样的话。”诸葛翔沉沉阖目,一脸纠结地夺出了帐篷。 诸葛翔刚走,几个小脑袋探了进来。余沉水没好气地道:“我说你这个猪头,你会不会说话。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我怎么说你倒是教我呀!帐篷里睡一个炕上的伙伴,战场上能把后背交给彼此的兄弟,响鼓重锤,不拘小节,我总要让他早点看清现实。”战天策也置气,站起来嘟嘟囔囔,“这八字还没一撇,他就想这个那个,你们说他这是不是不切实际?再说,指不定公主选我哩!” 两女原本叫战天策前头的话呛白了,不想后半句话暴露了他不着调的态度,她们回过神来,逮住战天策就是一顿暴揍。战天策也算得偿所愿,求捶得捶。两个魔女尚且不够,她两走后只见马元芳摇着脑袋踱过来绷了个屁。一时间萦绕在星之队心头的怪异的氛围久久不散…… 第六十九章 狐狸尾巴 夜深,诸葛翔站在水洼旁发怔,忽感寒意,“是谁?”诸葛翔回身,一道倩影袭来,蓦地扑来将他抱住。 “公子是在思春么?”倩人紧紧地贴住诸葛翔。 “你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诸葛翔心有异样,发现有力使不出,“苏小小你干什么你放开我。”苏小小昂起头来,月光映照她的妩媚。苏小小在诸葛翔左耳旁媚笑,暧昧的温热气体游走在这木讷的男人的俊脸上。“呵呵……男女授受不亲?公子,你我曾帐中同眠,不久之前的事,你都抛之脑后了么?” 诸葛翔急忙辩解:“我当时喝醉了,但我没有和你有过任何干系,你我都是清白之人。你快速速放手。” “我不放。”苏小小反而贴得更紧了。 “你再不放手别怪我不客气。”诸葛翔耳根子都充血了。 “我就不放。你能怎样?你叫人?若是公主知道了,她会作何感想?” “你……” “你喜欢她吧!”苏小小用魅惑的声音道:“我帮你,除掉稷墨!” 诸葛翔鬓角的凤凰羽突刺,苏小小瞬间闪身到安全距离。 诸葛翔的炁带着锋锐风刀,他斩钉截铁地道:“我不可能做对不起兄弟的事。” 苏小小掩笑,道:“凤凰一族,有意思,我可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呢。诸葛哥哥。” “你究竟是什么人?”诸葛翔如临大敌,在苏小小身上感受到的气息极其危险,他有种像被野兽衔在口中的错觉。“你是……妖?”他看到苏小小身后摆动着的狐狸尾巴。 “哎呀,真是不小心,我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呢。”苏小小扭动着身体,狐狸尾巴一条一条的冒出来。 “既然你是妖,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怎么个不客气法?”苏小小的声音又在左耳呢喃,诸葛翔只觉得天旋地转,再定睛看去,黑暗中只有她的双眼如霓虹鬼火。诸葛翔一时大意着了梦魇法术,顷刻昏迷倒了。 “真是个俊男子,连昏迷的样子都这么迷人。可惜还是不如我的意中人。”苏小小扭动着身体走来,尾巴一条条地收了回去。与此同时在她的身后升起一个巨大的黑影,一个丈余高的独角狼人来到跟前。 “一切按照计划行动。”苏小小留下这句话后,虹萤一散消失无踪。 “诸葛公子,诸葛公子……” “这里是哪?” “你一定是太累了,怎么就在这里睡着了呢?”那人搀扶着诸葛翔回了营地。临近帐篷,邢荣觉得自己肩膀上又耷拉上来一只手,不由地僵直着身体。 “你个……邢老头子,诸葛这是咋了?” “战小侠,哦不,战队长,您可把我吓坏了。” “你少恭维我,谁不知道我出了名的平易近人。” “是是是,”邢荣挤压着浓眉,他道:“哎,战队长,诸葛公子方才睡在水洼处,我怕他着凉,便搀扶着他回来了。” 战天策擤起鼻子来嗅,“这也没喝呀。”说着他搀扶着诸葛翔,“你去吧。”邢荣道了晚安去了。 第七十章 木讷直男 翌日。全体人员于碑前集合并三鞠躬之后,再向空空谷内境来了。却说内境深处,悠悠仙径空空谷,群山环绕,绿水长流,林中小兽有灵气,悠然自在不怕人。奈何山林寂寥,千载谁赏?行至山嘴,众人一齐远眺,远山之巅,古木参天。诗曰: 物华天宝展云飞,人杰地灵柱擎天。 春夏秋冬纷纷在,东西南北一一回。 逶逶迤迤,翻山越岭,渡过了蜀道难,队伍终于望得到参天神树的根部。 “兄弟们,我等已到目的地,就地戒备待命。”苏武在听了凌度和沙满的分析之后,脸上愁云微展。此时队伍一片欢呼,大家连日来跋山涉水着实吃了不少苦头。战天策环头四顾,瞥见余沉水正高举着双手做着舒展动作,战天策不知道是在纠结那紧身衣服的褶皱还是在欣赏她身体的曲线,总之被发觉之后他弹开视线。 战天策望向诸葛翔,诸葛翔紧紧地盯着稷墨。循目去,见稷墨径直去到苏武面前,不知耳语了什么。战天策并不好奇他们说些什么,倒是比较担心诸葛翔。这些天战天策觉得诸葛翔完全变了人一样。 几天前的一个夜晚,当时在睡梦中的战天策正与西子宴相会,马元芳忽然一脚把他踢醒了,此时三更半夜,诸葛翔伫立在帐篷入口,正死死地盯着帐外。 战天策现在知道了,诸葛翔是在监视稷墨。稷墨自告奋勇,自打进了内境,他每天晚上都和士兵一起值夜,只有在快到凌晨时才回帐篷浅浅睡一觉。若是遇上赶路,稷墨也不会拖后腿。战天策原以为诸葛翔是在担心稷墨,亦或是他想找稷墨说明白,可没想到诸葛翔竟然会趁稷墨休息的时候悄悄接近,还误触了稷墨的星格结界。 战天策知道,稷墨的星格结界只对怀有敌意的人生效。稷墨和诸葛翔对视的时候,战天策一头扎进帐篷,道:“诸葛,昨天晚上的事是我不对。 “唉,稷墨你醒了,诸葛找我呢,打搅你休息了,你看你缺觉都缺迷糊,快去睡觉。今晚我替你值班。 “走走走,诸葛,昨天的事……” “嘿……想什么呢?又在想女妖精么?”余沉水跳进了视线。 “老余,我问你个事。” “什么事?你说。” “你有没有发觉诸葛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了?” “怎么说好呢,哎你干什么?” “婆婆妈妈的,问他就好了呀。”余沉水这么直接是有私心的,她想借此柔化一下战天策钢铁直男的性格,虽然她很喜欢,架不住有时也会吃气。 “哎别……” “诸葛翔,”余沉水喊道:“有人找你。” 战天策讪讪笑,不忘隐蔽地白了余沉水一眼。余沉水双手藏在身后,装作没看到哼着小曲走了。 战天策挠挠头道:“诸葛,我是来向你道歉的。那天那样说你确实是我不对。沉水和舒英还有元芳,他们都教训我了。我知道自己有时就是口无遮拦。但兄弟,我跟你掏心窝子,我要是女人,我选你。稷墨这家伙太正经。不像你……”战天策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观察着诸葛翔,几乎很难在诸葛翔脸上读到有用的信息。他所认识的诸葛翔不曾如此木讷呀,战天策心头一惊,忽然后背被人拍了一下。 第七十一章 爱情故事 邢荣拉着战天策来到林深处,此处距离营地稍有距离,战天策不耐烦地道:“老邢,到底干啥,有事就说,我还有事。”邢荣忽然收起了笑脸,循目看去,战天策看见不远处的苏小小背对着他。 “公子。” “苏小小,你在这里做什么?” “公子能否帮小小一个忙。” “什么忙?”战天策行没两步忽然咂嘴道:“是不是诸葛那家伙欺负你了?他这几天心情不好。你就多担待点。不过他可不敢干坏事。” “公子,小小只想请您听一个故事。” “故事?好吧你说吧。” “很久很久以前……” “等等,这是什么故事?” “公子,请您耐心些好么,听完故事还需要公子做抉择,关乎很多人的性命。” “好吧,你说吧,我在听。” “很久很久以前……” “多久?” “一千年以前!”苏小小轻咬绛唇,回过头来道:“公子我可以继续说了么?” “你说。” “有一只名叫六耳的神猿与一条龙相恋,那龙是龙族公主,攸关整个龙族的命运。爱恋夭折了,龙族公主沉入了深海,神猿心魔破防,因为那时有一种病毒,它本纯真的心生出裂缝,最终成魔。” “然后呢?” “那神猿倒拔定海针,大闹龙宫,这第一棒敲灭了妖道,进入佛道;第二棒敲灭了魔道,进入禅道;这第三棒却敲出了情道,因此深陷时域结界。”苏小小言至深处,不觉舞动,舞姿翩跹。 “这故事不错,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一只白狐告诉我的。千年修行千年孤独,它就是六耳神猿的情关。它一直在对有缘人讲述这样的故事。” “这故事余沉水指定喜欢。” “公子,故事听完了,你的选择是什么?” “哈?” “隔着一个结界,相爱的人永不能相见,法力神通,金刚不坏,唯独明月高高悬挂,遥不可及。” “等等小小,我要选什么?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公子,你身上的力量能帮助我解开结界。” 战天策走过来,用手背去探苏小小的额头,苏小小没感应到杀气,但她自己不知怎的她竟然怔在原地。 “你有大病。额头很烫。依我看你就少听舒英说的那些古怪的事。”战天策摆出一个自以为帅气的姿态道:“故事挺好,下次别说了。哥哥我还有事。回见。” 苏小小呆呆怔住了许久,她被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突然想起来大喊:“那么,将你爱的人困在结界,你又如何?你真的能像你所说的那般置身事外吗?”战天策蓦的想起西子宴,自嘲徒添感伤,他摆摆手,缓缓回了营地。 邢荣闪现来道:“就这么放他走么?” 苏小小道:“人类总是这样。当灾难降临的时候,他们才会撕下伪装的面具。野兽从来就是由心。若非如此要这世界何用?” 战天策刚回营地,不远处突然传来狼嚎声,之后又接连有狼嚎呼应。苏武按剑夺出帐营。凌度跑来报:“这是奎木夜怆狼的声音。”“不是已经点了驱魔散了么?”沙满道:“驱魔散对这种高阶野兽不太起作用。一般奎木夜怆狼都是在夜晚行动。”“传令全员戒备。”“是!”营地一时间人声鼎沸。 “大家不要慌乱。注意阵型。保护公主。” 余沉水抱着剑后头跟着马元芳,两人神色焦急跑来。战天策道:“你们两个紧张什么呀,不就几头狼叫了几声嘛,现在毛都没看见一个根,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好了,不好了,诸葛翔和稷墨打起来了!” “什么?” 战天策来不及惊讶,兀端端飘起一阵大雾,眨眼间十步难见。战天策张手一挥,浓雾不散。阴森寒意更甚,白雾之外隐约生出数百道红瞳,忽近忽远。 “沉水,剑来!”“好嘞,接住。” 伴随着狼嚎,营地里已经传出惨叫声。“砰”一声,一头通体灰黑色的,足有三个成年人相等体积的野狼倒在沙满面前。沙满道:“这是?奎木夜怆狼!”韩进道:“你速去找关力。这里交由我来守护。”沙满去了。 “啊……”战天策被余沉水掷过来的剑砸了脑袋。 …… 迷雾中传出诸葛翔淡淡的声音,“那是战天策的声音,你不担心么?队长!” “我相信天策。”白雾中一双眸子发亮,稷墨不改其色。 “队长还是去看看他吧,公主就交由我来守护。” “诸葛,我不相信你。” 百十步外,独角狼人发出的一道能量矢,破空急掠。能量矢和魔法火球在空中相撞,爆裂如烟火,能量波将此地迷雾吹散。星星之火落了下来,稷墨有星格结界抵挡;诸葛翔则有风炁护身。 “队长,你这话可太伤人了。”诸葛翔现身,满是倨傲模样。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现在可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舒英,他不是诸葛。” “什么?” “应该说诸葛翔现在中了梦魇法咒,他的所有行为都不是他自己的意愿。” “那怎么办?”舒英带着焦急的神色来到稷墨身边。 “你速回去公主身边。” “可是……” “快去!”稷墨道:“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兄弟出事的。” 在听到稷墨的话之后,诸葛翔的气息竟然有一些紊乱。一道虹荧落在诸葛翔的身上,诸葛翔变得狰狞,双目通红,气息暴戾。 稷墨喝道:“出来吧。苏小小。” 苏小小缓缓从诸葛翔的身后走出来。苏小小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从你露出狐狸尾巴开始。”“稷队长不像是那种卖关子的人呀。”“从你踏进我的星格结界的时候,我就有所防范。” “居然是在城主府的时候。” “不,是在你出现的时机,你靠近战天策的时候。如果将一切都演化成棋局,在那个时候落子,他的行为逻辑是可以计算出来的。星格结界再加上八卦易经,事实终会水落石出。” “怎样都好,不过你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着。”苏小小依偎着诸葛翔,“他现在可是你的情敌哟。” “情敌?”稷墨有些意外。 “呵呵……”苏小小掩笑,“诸葛哥哥,去吧,除掉他,公主就是你的了。” 第七十二章 浴火凤凰 积炁云生龙卷,风催火烈,风眼荡出一只浴火红凤凰,直飞九天,盘匝穹顶。滚滚热浪卷,凛凛军心乱。 众人头顶仿若多了一个小型太阳,化身成浴火凤凰的诸葛翔却生发出一种飞蛾扑火的悲伤,他的负面情绪被梦魇法术利用,原本七彩凤凰七情六欲,而今愤怒主心,怒极则哀,浴火凤凰在空中悲鸣,诸葛翔想要吐出体内的愤怒之火,用以驱散这个世界的冰冷。 “呵呵,我很好奇你的抉择。”苏小小似笑非笑:“博弈的乐趣就在这里,好了,到你了。稷墨小哥哥。” 烈焰下稷墨像晷针扎在原地。恍惚中立地骤时升起八卦阵,天地能量紊乱,再睁眼仿若流入南洲洛河里,水中化墨,亦纵亦横围棋盘。力量勃谿,局势演化,稷墨第一次举棋不定。他不知道是继续将星格结界的力量放在公主身边,抑或是用它来阻止诸葛翔堕落成魔。 浴火凤凰喷出一道道炙热岩流,漫天火雨席卷而下。 “诸葛……”战天策向此处狂奔。 “稷墨……”舒英能预见一道炙热岩流即将降临在稷墨身上。 “翔大人……”马元芳仿佛能感受到那种别样的悲伤。 “不……”看着战天策冲向火流的决绝背影,余沉水难以抑制地涌出魔法能量,就在此时,另一个魔法领域同时开启,余沉水看见那一抹蓝光,因此持续地奉献着自己的魔法能量。 “寒冰永不腐朽。”王图南冲上阵前,手执魔法权仗,指天施法,周围的火、雾及其所能动员的全部的自然能量全都汇聚而成,一个冰盖骤然生成,横亘在天地之间。众人的头顶支擎着一个由冰构建的巨大的防护罩,浴火凤凰的火焰流撒在冰盖上,像一勺子热油浇泼进水缸,溅起了六月飞雪,化做了星星点点。 “稷墨,莫要追悔莫及。走出真正想要走的路来。”王图南毅然道:“我不是公主!你我都是战士。为自己而战,为家园伙伴而战。” “我领悟了。” 风拂过稷墨的碎发,他的眼神变得锐利,“纵横捭阖。天为盖,地做合。”漫天星光闪耀,那是冰的折射,方才的热浪生出一股水雾,水雾带着稷墨的能量,形成如水墨画般的烟幕,自然能量相互联系,一笔一划一格一目,氤氲成星格结界。 “星格·定。” 星格结界将范围内的自然能量重新切割并压缩,结界内的浴火凤凰失去与自然的联系,化为人形流星,诸葛翔自空中落下。 “哒、嗒、啪……”战天策脚踏冰天路,化星丸弹跃,接住了诸葛翔。 “咻——”一道能量箭矢破空来,直射背心。 “冰之盾。”魔法冰盾生成防御,然而能量箭矢在瞬间就贯穿了冰盾。 “什么?”王图南心头一凛,这箭矢攻击似曾相识,与那日的破空暗箭如出一辙。“可不要小看这穿透力哦。”苏小小戏笑颜。 战天策挥剑一拨,强弩之末的能量箭矢像爆竹一样炸开。“不错,不愧是星辰之子。可是还不够。”在苏小小的身后,又急速射来数十道能量箭矢,战天策闪转腾挪,总在最险要关头闪避了箭矢。 “沉水、元芳,”战天策大喊,“接住了。”战天策将诸葛翔放进冰轨滑下去。原来他在行动之前就已经考虑周全,跃上冰盖的同时已先用剑勾勒出一条逃生路来。 “天策!”余沉水看到战天策身后的箭矢即将飞来。 第七十三章 紫檀幻梦 “剑境领域,剑意绝。”战天策高跃旋舞,三道剑气与余下箭矢空中相撼,巨大的能量波动下冰盖渐生裂纹,顷刻似雪崩层层塌落。 “快散开!”苏武急喊。韩进、关力齐跃,都击破率先落下来的冰晶。 “星格结界。”“剑阁峥嵘君莫开。噫吁嚱!”稷墨和战天策一守一攻,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冰盖下的虎贲勇士等众均逃出生天。 碎冰迷雾飘飞雪,天元星陨有锋芒。诸葛翔缓缓睁开眼睛,见战天策和稷墨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前不远处。“翔大人,你醒了,太好了呜呜呜……”马元芳和余沉水将诸葛翔带到安全位置。 这边情况仍然紧急,“原来是他。”战天策看见韩进和关力正在和化为独角狼人的邢荣搏斗。 “百分百穿透,这是我看中他的能力。”苏小小道:“因为我们想打开一个更坚固的结界。” “时域?” “差不多答对了。可是我对时域没有兴趣。我想开启的是飞登塔外围的结界,那里禁锢着我的爱人。” “这么说,你之前说的都是真的。” “呵呵,你这榆木脑袋开窍了么?若真如此,你就乖乖跟我去。我答应你,不会伤害这里的人。” “你先把诸葛翔的法术解了。” “没问题。本来他也快醒了。”苏小小绕着纤细的手指薅下了一根头发,她轻轻一吹,那头发飘在战天策的星陨剑上断成两截。“好了。” 战天策道:“你让那些狼都退去。”邢荣收到这边的指令,卖了个破绽,借助关力的直拳攻击跃上了高处。一声狼嚎后,所有的奎木夜怆狼都隐去了。 稷墨搀扶着诸葛翔,诸葛翔道:“不,天策,你不能去。” 战天策洒笑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言罢,和那两道身影一道闪现去了。 “天策!”余沉水正欲追去,却被一堵水墨结界墙限制住了。“放开我,稷墨你快放开我……” “沉水。我们一起去。”稷墨望了一眼诸葛翔。“我也去。”舒英道。“我们都去。”马元芳道。 “苏将军,”王图南道:“既然如此,那就都去,如何?总不能叫战天策一人全部承担。” 苏武望了一眼韩进,然后道:“我们的目的地也是时域。自然是非去不可。” 几道身影先后落地。“这颗树也太大了吧!”面对百十人合抱的神树,战天策不禁感叹。苏小小在神树前栖下身子,含泪祈祷,一道若有若无的隔膜形成了结界将她隔绝,现在的她无法真正地触摸到神树。 战天策一挑眉,忽然一个紫色的能量圈从天而罩,能量圈圈像充水皮球一般爆裂,以落点为中心,方周数丈氤氲着一股带有檀香的紫色烟雾。这是龙猫小兽的紫檀幻梦,战天策早有防备,适时躲避。邢荣闪避不及,被紫烟幕包围,这是由能量构成的玄幻梦境,在攻击范围内,敌人会闻到一股檀香,中招者昏昏欲睡,瞬间丧失作战能力。“唰唰唰……”像鸡毛掸子上的跳蚤,战天策一举跃上了神树,至下睥睨而视。 第七十四章 千年白狐 “你,竟敢耍我!可恶的人类。”苏小小咬绛唇。 “干的漂亮大胖娃。”战天策双手叉腰笑道。 “巴布巴布。”一路上战天策不断地释放星辰之力,龙猫小兽本就是灵兽,很快就感知到了位置。 “大胖娃你也快快进到结界里面来。她进不来的。” “是嘛,”苏小小吃气跺脚,“天策哥哥你好坏,居然这么骗人家。” 战天策清了清嗓子,“美人计对我是无用的。” “可恶,你不是答应我了么?” “兵不厌诈。有本事你上来呀。” “你……呵呵,天策哥哥你自看看你的背后。” 战天策挤眉弄眼,纠结着扭过头去,“那是?”战天策眼露惊恐,他见到一只仿若小山般的神猿正疯狂地敲打着另一个结界的屏障。战天策惊掉了下巴,他感觉那神猿口中的獠牙似乎比他整个人还大。 战天策一屁股坐在树干上,晃晃悠悠险些掉下来,见苏小小发笑,战天策故作大声道:“管他何方神圣,我就在这里,怕它吃了我呀。” “小哥哥……你当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么?” “有什么办法你尽管使出来,我战天策一一接招。”战天策倚在树上,翘起二郎腿。 苏小小低下头弓着身子,一阵抽搐之后猛然抬头,她的眼睛正逐渐变得又细又长,连带着眼窝也泛出一抹淡淡的粉红色。一声狐狸叫响彻山林,稷墨他们循声紧追赶来。 “什么情况?”苏小小就在战天策眼前幻化成一只巨大的九尾白狐。白狐丝毫不受结界阻隔,不过几息白影就掠近,龙猫俯冲来挡,九尾白狐腾出一爪将它拍飞了。 “胖娃……可恶!”话音未落,白影闪光,尖锐的爪子在眼前闪光,战天策提剑格挡。白狐这一击蕴藏深厚修为,巨大的力量将战天策拍飞数十丈,森林里仿若划过一道流星,直至另一颗参天大树叶落飞飞,人在树下生死不明。 “我修炼了千年才得以化为人形,谁知道当我回来的时候,结界却将我拒之门外。” 苏小小梦回千年前,以前它还是一只弱小的狐狸。当时在它的头顶上盘旋着金鹰,它知道如果不向前跑,它的生命就会被攫夺。它拼命地向前跑,它来到一个从未涉足的领域,它曾听它的父母亲告诫过:轻易不要进入这个山谷,里面住着一个恶魔。 它已经没有退路了,它纵身一跃,金鹰的利爪掠过它白色的毛发,千钧一发它还是躲过了魔爪。远空那只金鹰魂飞了似的逃走了。 小狐狸疑惑地扭过头来,一个巨如石磨的眼珠子正盯着它…… 它醒来之后,很久很久还是心存感动,它因为这样的际会得以修炼千年,然而化为人身之后,她再也无法靠近这里,再也见不到那个王。九尾白狐仰天哀呼,“也许是你们人类真的很邪恶,这里才有所不容吧。” 战天策拄剑起身,他竟然莞尔笑道:“我说苏小小,不,苏姥姥,你不喜欢就变回去吧。这是你的选择。人也好,兽也罢,都有选择的权利。 “修炼千年化为人形,或许这世间有你所追求的东西吧?” “不,有时候只能被迫接受。我本不愿意化为人形,但世间万族乃承三皇演化,唯人皇族最贵。我本狐身,因误入结界而成神猿之情关梦魇,我愿为它修炼成人,生死相许。” “好一句生死相许!” 第七十五章 狐媚之术 一声巨响未远,“在那里!”余沉水率先跃去,稷墨等人也急忙跟进。 龙猫的能量消耗殆尽,身体又逐渐的缩小。它的晕乎劲刚过,映入眼帘的一个巨大的独角狼人距它不过咫尺之遥,狼人擤着鼻子来嗅,龙猫咕噜一声,吐出许许多多的泡沫,狼人一眨眼,龙猫乘着泡沫升空了。 邢荣冷笑,“独龙钻。”他发射出几道能量箭矢,梦幻泡沫被刺破,龙猫像皮球一样“弹弹弹”弹进了丛林。 龙猫秉着呼吸,耳朵耷拉着,它听到脚步声远去。它红茸茸的鼻子嗅到了能量的味道,它悄悄地来到先前掷下的幻梦能量圈的中心,这里还残留着些许能量,它张开大口贪婪地吸收能量。 正这时,漫天箭矢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小兽来不及展开防御,眼汪汪看着不断逼近的箭雨束手无策。 “砰砰砰……” 战天策听到远处的爆炸声,他拍地起人剑合一,若闪电倒劈直射上空的九尾白狐。 “不过是一只小小的龙猫,你也动怒了么?”白狐将九条尾巴蜷缩成团化解了攻击。“是因为失去一个听话的宠物而生气?” “它是灵兽,不是谁的宠物。” “怎样都好,记住,它因你而死。” 尘嚣退却,龙猫小兽用爪子挠挠自己的白肚皮,发现自己没有受伤,它立刻想要飞逃,却撞上一堵水墨色的结界墙。不远处,黑白相间的天元高速变幻,在稷墨身上涌出一股强大的能量环向外扩散:“天元纵横!”黑白天元再生结界,涵盖了邢荣所在方位,数十丈的结界里黑白天元相互碰撞,产生了磁场,发生了雷暴。 邢荣的所有箭矢攻击均被雷暴劈碎。龙猫受了惊吓,发现结界已解,它冲出来。 “好可爱!”马元芳看到一只龙猫向自己跑来,他情不自禁地想去拥抱它。龙猫的小脚踩在马元芳脸上,飞到韩进身后,躲了起来。稷墨坠汗,他能感觉到结界内一股巨大能量正在酝酿。 “我来对付他,你们先走。”关力用手搭在稷墨的肩膀上道。苏武拔剑上前道:“既然如此,你们就先去救战小侠,我们拖住它。”一声狼嚎传去,林深处渐渐震,仿若百兽潮涌大地颤。 “事不宜迟。” “苏将军千万保重。”星之队的队员以及韩进、王图南都一齐去了。 “将军,别忘了还有我们!”凌度、沙满上前。须臾奎木夜怆狼骤聚,英雄各逞其能,勇士歃血战狼…… 白影矫健,蓝光隐约。缠斗数十回,白狐只守不攻,始终与战天策保持着暧昧的距离。战天策伫剑而立,口中粗气不断。他已经接连施展了星矢,却仍然很快被白狐追上了。 战天策正欲再飞身,忽然乜见树影间的一道剑痕。他脑中闪过方才搏斗的画面,战天策轻点一跃前来确认,这道剑痕显然是他不久前留下来的:已经接连用了数个星矢闪现,怎还是原地踏步? “坏了,我一定是中了她的狐媚之术了。” 第七十六章 白费力气 白狐再迫近,战天策朝着寅时方位连拨了三道剑气,剑气徐徐,力有不逮。战天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逐渐的流失,一招一式的威力均递减了许多。九尾白狐则愈战愈勇,似乎在把玩猎物一般。 “苏小小,你的计策已经失败了。你不知道拖下去反而对我更有利吗?” “你自看看你现在的位置。”白狐媚笑,周围的景象像镜子破裂开来。战天策恍然大悟,囚禁神猿的结界就在眼前了。 “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 “哦?你现在才发觉?可是已经太晚了。真是愚蠢的人类。” “苏小小,”战天策低着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力量?” “你不知道?你能活到现在全凭你身上的那股星辰之力。” “是嘛,原来我的所有努力全都是白费力气。” 战天策闭上眼睛回忆起童年时期在武道部的苦练。当时的他弱小无助,没有家族势力,甚至没有可以依靠的亲人。他仿佛若一开始就失去了社会属性,因此任何事情,都导致他只能接受失败而不能去争胜,尚且不够,那些拥有家族庇护的富家子弟还要习惯性地欺压他,教他知道秩序古来如此。若要诉诸暴力,侥幸胜了,代价便是遭遇更为强力的报复。 直面失败,自我抗争,稍一不留神,那数倍数十数百倍的力量就会将他抹杀。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撑过来,是偷偷掩泣的时候,在耳边生发出的声音么:“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校长给予他的安慰,或许那就是力量之一。 “哎老爷爷,你是铁匠吧?”一双满是泥泞的小手捧在眼前,趴在桌子上的醉醺醺的公输能没放在心上。“这点钱还不够添柴火的哩。”那零星的碎银子下面是小孩黑的发亮的眸子,“你还要什么?”战天策倔强的道。 “你又有什么?”公输能直起身子,将满是胡渣的老脸怼到战天策的面前,他打了个酒嗝然后道:“你的眼神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战天策。” “好名字,说吧,你要干什么?” “我想要武器。” “我是问你,你想要武器干什么?” “我想让自己更强大。我想要不被人欺负,我想要别人也不被人欺负。” “有意思。这是个好答案。不过我不能给你做武器。” “因为钱么?” “不不不,世界上最肮脏的就是钱,我并不喜欢那种东西。”一个店小二乜斜着眼睛往这里看了看。公输能打着哈欠道:“虽然老酒难赊就是啦。” “只要你给我一个武器,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要你给我当孙子你乐意不?” “我乐意。反正我也没有亲人。” 公输能眼神闪烁,他用满是老茧的手摩挲着战天策的小脸,战天策自此有了一个爷爷。公输能确实把战天策当孙子,他将铁匠的所有工艺毫无保留地教给战天策。战天策的坚韧心志像钢铁一样早已千锤百炼,他在炉火旁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这些努力都是无用的吗? 第七十七章 六耳神猿 什么狗屁的星辰之力,什么时候来的呢?战天策不住地想,想到额头开始发烫,他伸手去摸:“难道这个力量是她给我的?不可能,不可能……”战天策自嘲。 想起了西子晏,战天策脸上恢复了一丝笑容。和西子晏在一起,那个两小无猜的童年让他抓住了人生的一抹亮光。 “你疯了么?从刚才就一直喃喃自语什么,还是说你已经接受命运了?” “我不过是一介废材,自小就体会浮萍飘伶,我曾找寻自己的亲身父母,却杳无音信。倘若我还有的价值,仅是世人想要的星辰之力,想要就来拿去吧。”战天策星目有光,“不过在这之前,我要试试。” “嗯?”白狐疑惑。 “试试我这人,若不要这天赐之力,我究竟是否有战天之策。我命由我不由天。”战天策燃起战意,战意愈盛,星辰之力就越发汹涌澎湃,战天策丝毫不加以抑制,哪怕歇斯底里,哪怕风起云涌雷电交加。 “你若想,”战天策擎剑指天,直面六耳神猿。“我就帮你破了这结界!你、我,都要打破这桎梏。”六耳捶膺长啼,天穹与地界蓝雷成线,它仿佛被蓝色闪电点燃了心中热血。此领域,一人一剑缓缓升空,霹雳列缺皆汇聚于星陨剑剑尖。一人一剑御雷电去,踏破了凌霄,每一步都有雷电呼应,剑与星和结界相撞,一道夺日之星耀自空空谷内境爆闪。 “不……天策……”余沉水冲进落雷阵,来到光影里,见到了战天策,她仿佛重回童年,那时她的父亲也曾用生命能量破出一个通道让她得以逃生。 巨大的光亮暂时的剥夺了所有人所有兽的光明,当光亮消灭后,噼里啪啦的声音传出,结界开始龟裂,裂纹逐渐密密匝匝,一声猿啼响天彻地。六耳神猿举起它的拳头疯砸,山摇地动的震撼从结界里面传了出来。 然而狂风暴雨后,那结界却再也纹丝不动。六耳看着自己的双手,再看着结界外的人。没人知道它此时在思索着什么。 “怎么会?”九尾白狐落在结界前,“难道是力量还不够?”白狐再次看向战天策。战天策已经被星小队救回。余沉水摩挲着战天策那一抹变白的头发,泪水止不住地掉下来,尽管她已经强忍着不叫悲伤蔓延。 “下雨了么?”战天策强做笑颜,滚烫的泪水打下来,顺着他脸上的轮廓滑落。余沉水极快地眨眼,她用手搓泪,没有发现自己脸上的易容已有几处被搓了下来。战天策星目闪光,他伸手想触摸她的脸颊,还未到达便晕了过去。 “天策。”众人齐喊。 王图南以杖扣地道:“而今的结果你也看到了,战天策已经将他全部的星辰之力都交去了,结界并没有被打开。” “不。他的生命之火还没有熄灭。他的力量绝不仅如此。星辰一定能打开这个结界。为此我付出了多少,我在肮脏的人世间徘徊,终于等到时空裂缝,找到了那个被时域选中的人并给他下了符咒。一步步到了现在。结界马上就要打开了,现在只剩下这个男人的血。” 第七十八章 寂灭 “我们不会把天策交给你的。”诸葛翔断然道。 “我答应你们,我只要这个男人的血。”九尾白狐摇曳着狐狸尾巴。 “你休想得逞。”星之队稷墨、舒英、马元芳齐齐上前。 “那就让你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梦魇吧。”九尾白狐爆发出强烈的杀意,以它为中心自外一层层的气流荡起一阵风,强力到足以让老树弯腰。众人本就力竭,行至此地才猛然发觉自身力量都叫结界吞噬。 王图南挥舞权杖,“冰盾!”冰晶一点点地蔓延,还未形成防护罩就龟裂,顷刻坍塌。稷墨的星格结界更是毫无作用,他之前已经消耗掉太多的力量了。 天郁郁骤时乌云笼罩,视线朦胧,狂风不止。诸葛翔看了一眼战天策,又看了看众人,知道此时大家都陷入了绝境。 “这次轮到我挺身而出了。就当是赎罪也好,逞能也罢。”诸葛翔支身向风里面走去,“我不会让自己的同伴在我面前死去,如果真的无能为力,那也只有在我尸体僵硬之后。” “诸葛……”稷墨强行支撑着小型结界,将舒英和马元芳护住。看见诸葛翔决然向前,王图南第一次正视这个男人,然而现实由不得她胡思乱想。她的心里只有默默祈求。 “七彩琉璃凤凰羽。御风·凤羽舞。” 一只和大约和九尾白狐相当体型的七彩凤凰冲出飓风,诸葛翔用御风术斡旋,此时两个巨大的风阵相互勃谿。焦灼之际,突然有一道箭矢从背后射来,箭矢洞穿了七彩凤凰的翅膀。 “诸葛……” “翔大人。” “诸葛翔。”舒英和王图南也喊道。风阵溃散,诸葛翔自空中陨落,九尾白狐用狂风席卷了天地,树木凋零,地貌大变。众人横七竖八,都不省人事。 “有劳你了。你的主人会为你高兴。”一片废墟中,九尾白狐用它的狐狸尾巴攫着战天策的脖子向结界走去。狼人在那道声影远去后道:“我要不是为了救我的主人,岂会与你这只小狐妖合作。” “可恶……”身体被一个巨木压着动弹不得,韩进环视,已无立人,“战天策……”韩进拼尽全力仅仅勉强撼动了巨木,却无法脱困。不远处风沙掩埋地忽然攒动,一个圆乎乎的大脑袋冒出来。龙猫小兽扑腾着耳朵,爬将出来到了韩进的身边。他们齐心合力,依旧无法摆脱巨木。 “放弃吧,你去找其它人。”韩进强忍疼痛。小兽不肯离去。这时一道红光漫射,韩进记得那是稷墨和舒英他们所在的位置。“快去!”小兽一靠近,一道黑影冲天。 “我的王。回到我身边吧。”白狐在结界前仰望,战天策以被嵌入了结界裂缝处,此时结界封印吞噬着他的能量,他惨叫,仿佛身体内的一切都要被吸干了。战天策的身体正在迅速老化,头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余沉水听到战天策的喊叫,从梦中醒来,见所有人都受伤了,独不见战天策。前方,狼视眈眈。 “现在怎么办?” “我们不能看着天策白白送命。” “就看它的了。” 众人都看向悬浮在空中的童谣,原来在风暴来临之前,舒英就将封印在魔法书里的童谣召唤了出来。也是因此他们才得救。 “我们能相信它吗?” “我相信它,我相信妈妈的力量。” “眼下只有靠他了。” “啊——”战天策的惨叫传来…… 余沉水心头一凛,仿佛就要失去他了。余沉水径直向前方跑去,眼中只有前方,只有战天策:若是他死了,我亦不独活;天堂地狱,你我结伴同去。 狼人发动攻击,诸葛翔发出羽符与之相拼,紧接着头上有红光直射,狼人能感受到强烈的能量波动,他知接招不得,慌忙闪避。再看,余沉水已远去。 余沉水来了,她爆发出全部的魔法能量,战天策神识游离,他仿佛又被魔法轻纱覆盖。 “是你么?子晏……”战天策形容枯槁,鬓白发,一副耄耋老人濒死之貌。结界吸收了战天策全部的生命力,逐渐开始崩塌,结界中的六耳看向结界外的人,却伫立着,有种恍惚,它的脑海闪过彼时三棒灭龙宫的记忆。 余沉水抱着战天策,他气若游丝在余沉水的怀中很安静。余沉水也不哭泣,她想将最美好的笑容深刻在战天策的脑海里。 此时她脸上的易容术早已不见,她露出了原本的样子。 战天策感受到温柔的魔法能量,仿佛回到了童年时光,仿佛又看到了西子晏。西子晏用她的唇轻轻抵住战天策干裂的嘴角。 他们的领域外有结界崩塌,天崩地裂。时间凝固,天地之间只有他们而已。最终剥落的结界落在他们的领域,将他们掩埋。 山岳撼动,日月黯淡,怒声,猿啼,长天彻。 第七十九章 愤怒之火 “我回来了。” 那神猿冲破结界,四肢并用,排山倒海般呼啸而来,神猿爬上了神树,猿声响彻万林,震撼世界,乃至远在时域外的异界也隐隐有回响。 异世界的浴血天穹,金乌领域铭刻下地狱之眼,封印其中的嫦儿早已游离于莫名时空。似仍然与地下之人对望。 日之塔塔尖的金乌神注视着。他知道,地狱之眼为冰封在白雪世界中的矢日部落坠泪,任寒冷或黑暗,再无法冻结她的泪水,哪怕泪染血云。 在这一刻,后毅似乎感同身受,从域外传来的猿啼,那愤怒足以撕天裂地,那悲哀足以枯海烂石。金乌神的身体爆闪着璀璨的铭文,一道金乌矢日撕裂了时域,日之塔仿若再次破开了这片虚空。 “让你的愤怒之火烧得更猛烈些吧……” 金色雷电划破九天域外,云中飞登塔若隐若现。六耳神猿眼运金光,射冲斗府,塔尖氤氲着仙云无数,千百年来便是这云无数次遮住了这天这日月和星辰。 在金云笼罩下,飞登塔浮现了虚空之外的画面,那是神猿既熟悉又陌生的国度。傲来国,它的出身地,此刻它看见它的同族死伤无数,举起屠刀的乃是血目牛魔,在牛魔的背后似乎还有一个猪妖。屠刀落下的瞬间,金芒消失,虚空断却了影像。 “六耳!”白狐昂着头呼喊,它的心在发颤。六耳眼中戾气未散,它从神树荡下了来,引发一阵小型地震。官能再次恢复正常的时候,如此巨兽就在眼前,众人仍然瞠目结舌。稷墨低头望向手心的白天元,喃喃道:“天策……沉水……” 烟尘退却,白狐道:“六耳神猿,你还记得我吗?” “是你,小狐狸。”六耳转过身低头看着白狐。白狐激动不已,又想用牙齿啃咬前肢,不过它只是轻轻踌躇。白狐正欲说话,一抹红光来映射虹膜,六耳的背后有岩流直射,白狐跃上六耳的身体,抵挡住了攻击,但岩流给白狐留下了灼烧的疼痛。独角狼人逃到了附近,它无力抵挡童谣的攻击。悬浮在空中的童谣正无差别的漫射着炙光岩流。 “你的恩情我记下了。如今我出山,不知又要遭到多少仇家追杀,你还是速速离去。有缘自当相见。”“不。六耳哥哥。我不会再离开了。”“随你乐意。不过莫要阻我。”“六耳哥哥想去哪里?”…… “他们怎么了?”诸葛翔期待稷墨能告诉他天策和沉水都平安无事。稷墨别过头并没有回应,尽管努力掩藏,悲伤的端倪好像蔓延开来了。马元芳已经在抽泣,舒英和王图南也泪眼潸潸。 “可恶!为什么为什么……” “他一直想要成为一个英雄,也算得偿所愿了。”独角狼人道:“我找到我的主人之后,一定会将战天策的功绩道与他听。” “你给我闭嘴。”诸葛翔眼神凌厉,发射出的凤凰羽风符极为锐利,直逼狼人。狼人用能量箭矢抵挡,“无能短视的凡人。”浓烟掩护下它逃到了神猿脚下,“就让它送你们上路吧。” 面对如此绝境,众人脸上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第八十章 金刚不坏 六耳看着这些人类,回想起战天策的决绝,它径直离开,并无要战斗的意思。 “小狐狸。这是怎么回事?” “六耳哥哥去哪我就去哪。” “这些人怎么办?” “看样子六耳哥哥是不会对那些人出手的。”白狐想起方才战天策与余沉水共同赴死的情景。白狐不经意地向那个地方望了一眼后便跟在六耳身后。巨兽在眼前缓缓踱过,众人都屏息凝神。 “看样子它不打算对我们出手,依我看,”韩进道:“我们还是先行撤离此地。”“不!”诸葛翔断然拒绝,“天策和沉水还等着我们去救他们……” “诸葛……” 一声突兀的爆炸声从天空传来,众人看去,童谣像只昆虫不断地袭扰着六耳神猿。炙光岩流落在六耳的身上,丝毫没有作用,六耳怒吼一声,童谣被震落下来。 “童谣!” “舒英,还是先将童谣收回来吧。”稷墨道。舒英点点头,她口念咒语身泛红光,原本怀揣着的魔法书列阵在前并且高速旋转着。六耳俯瞰,柱子一般的手指捻起了童谣。“一定要赶上!”舒英神情严肃。 “看,那是?”王图南喊道。 “那是巴福。”马元芳目不转睛。他口中的“巴福”便是喜欢“巴布巴布”叫的龙猫小兽。巴福之所以恢复体力,是因为马元芳将剩余的所有十灵丸全都给它吃了。 巴福乘着梦幻泡泡晃晃荡荡,吸引了六耳的注意力。童谣将头部旋转了一周,它的上半身便脱离了六耳的拿捏,童谣依靠着未知动力悬浮于空,而它通红的双目再次激荡出炙光岩流,并且准确命中了巨兽的双睛。 六耳神猿捂住眼睛,咆哮着向后倒下。大地震颤未止,童谣便将目标转向巴福,只见童谣举起手臂,“咯噔”一声脆,机关手臂划出硝烟一道,眨眼便死死掐住了巴福的颈部。不过几息,巴福体内的能量瞬间被掠夺,它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童谣正肆无忌惮地攫取能量的时候,天空有白影闪光,白狐一爪将童谣拍得四分五裂。巴福连同零件一起掉落,马元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闪现过来,他接住了可怜的小猫。同个瞬间韩进瞬身将他们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白狐看着那堆零件似乎犹恨未解,身后传来响声,白狐跳过来关切地道:“六耳哥哥,你没事吧?”六耳坐起身来:“我的眼睛像进了沙子一样难受。可我却哭不出来。小狐狸。我的心是不是坏了?像金刚不坏的身体一样,也变成石头了?”白狐没有说出来,它是六耳的心。 在巨兽的身影下,童谣的下半身忽然直立,一双小短腿来到它的头部附近,对着脑门就是一踢,童谣的头像皮球一般滚到了零件堆上,零件堆似有电流串联,一阵噼啪作响,原本四分五裂的身体又再次组合成了整体。童谣疯狂地吸收着天地间的灵气,它将手臂变化成一个炮筒,不断压缩的自然能量并汇成一点,仿佛撕裂了空气的破风声将能量炮弹发射了出来。炮弹将白狐炸飞,其威能远超当时所设置的极限。 “小狐狸!”六耳猛然张开眼睛,眼前的白狐倒在血泊中,像披着红绸缎的龙殷殷。六耳想起千年前的那个夜晚。 “六耳……” …… 第八十一章 那年夏天 …… 头上月满,龙殷殷依偎在六耳的胸膛上,对影成三人。笑容尚未凝固,下一刻却是血液喷溅,六耳尚能感知到温热透着的至寒。龙殷殷为了救六耳,甘愿坠入深海。 “六耳,不要忘记那明月。你心中的明月。” “殷殷,不……” …… 那年夏天,六耳总是睡不好。 皎皎明月,云来云往,依然如初恋。它还小的时候,尾巴大约如身体一样长,它控制不好,常在夜晚暗自练习。夏风吹过,树桠枝蔓到湖面,蹑手蹑脚的行去,听话的尾巴已经能支撑住倒挂。 它屏着呼吸,生怕莽撞会惊扰了月儿。 一个被咬了半口的果子敲碎了镜中水月,湖面变成了满是波纹的掠食者的模样,另一个树梢上的猿猴和它一样,露出了细细尖尖的獠牙。它由恐惧转向愤怒,向着那只捣蛋的猴子扑过去。它们尖叫着撕扯纠缠,其它高等级的猴子疯狂拉扯他,它以一敌多,像个守护月亮的战士。终于倒下。 它们发出嘲弄的声音,猴群首领的孩子把尿撒在它的脸上。它望见尿液里也有月亮的倒影,它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推开包围一头扎进湖里,任由身体慢慢下沉:现在,离月亮是更近了,还是更远了呢? 湖底漫射出明亮的光。“月?!”它还怀着希望,热切地向光源处潜游,一个巨大、明亮的夜之明珠吸引着它,伸手触摸的前一刻,蚌的两片扇便已并合。它不是唯一的被禁锢的对象,借着像月儿的光,一个类似海马的生物探出头来,“你是来救我的吗?”它发出这样的声音。猴子说:“我救不了你,我谁也救不了,我是个失败者。”“你那么强大,为什么不做努力。”“强大?我的心脏快要停止跳动了!”“那么,让我走进你的心,唤起你的求生欲望吧,我们一定能出去。”她就这么化作一道光,走进了他的心。 那是六耳与龙殷殷第一次相见,便是那时种下了道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六耳修炼成了人形,与龙殷殷产生了夸种族的爱恋。这样的事物是轻易不会被理解的。龙族龙王将六耳囚禁在炼狱海,欲将其炼化成器。龙殷殷为救六耳选择沉入深海永受镇压。六耳怒而生心魔,心中燃起来自地狱,来自明月的火焰,焚烧过往的神话,齐天大圣降妖除魔,难断却心中七情六欲,从未有人能伤的金刚之躯下有着一颗柔软的心。 以前的它弱小无助,现在则无比强大。月色记忆的抚慰,似轻纱拂过面颊,六耳急剧扩大的瞳孔,由清澈变得通红。黑暗羁绊正在腐蚀它的灵根,它因为痛苦而狰狞,抗拒,沉沦,獠牙,咆哮。 整片地区顷刻天崩地裂,六耳叫心魔占据了神志。 韩进抱着马元芳向这里喊:“快撤。”众人看向诸葛翔,他一脸毅然。“不,我一定要找到他们。”诸葛翔道:“稷墨,公主就交给你了。”言罢化凤羽飞身去。 “诸葛……” 第八十二章 御剑飞仙 诸葛翔早已疲惫不堪,他落在石堆中,想要再施展龙卷也毫无办法了,强行试了许多次,每每风阵还未形成先紊乱了。诸葛翔跪在石上,他徒手在这堆乱石中拼命扒拉。 “天策!”诸葛翔的双手已经渗出了血。他想要放弃,害怕面对结果;他不愿放弃,心中还有期待。 “天策!” “是谁在呼唤?是我的小诸葛。”石堆之中传出一个令所有人都惊喜的声音。一把星陨剑破出地界,战天策抱着余沉水飞上天空,脚踏星陨剑,御剑天仙行。“是天策!还有沉水!”众人异口同声。 “好酷!”马元芳脱口而出。“巴布巴布。”…… 剑上,战天策碎发飘飘,星目闪光,他看着余沉水道:“谢谢你。”余沉水红着脸道:“这是御剑术?” “嗯。那天晚上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我记得你说你以后都会听我的。” “我听你的。” “你……以后不要支身犯险了好吗?” “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 “什么?” “减减肥。” 余沉水不再说话,她把头依偎在战天策的胸膛上,悄悄地伸出手在战天策的腰上扭了一圈。飞身过来的众人看到战天策在天上猛地一伅。诸葛翔道:“天策看起来受伤了。”稷墨道:“是啊,不过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战天策好生将余沉水放了下来,众人都簇拥过来。诸葛翔和稷墨很认真地检查战天策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沉水姐,你的脸怎么了?”舒英问道。 余沉水用手摸摸脸,大为讶异,易容已有几处剥落。“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我的妆花了而已。”余沉水抱着脸颊绕了好几个圈,她发现用来装易容道具的袋子不见了。 “喏……”战天策把袋子丢了过去,余沉水红着脸接住了。战天策才注意到自己衣服上斑斑点点的血渍,来不及他多想,立地便频频地震。战天策看见白狐倒在血泊中。六耳神猿捶膺、砸地,已然暴走。 “她还活着。”战天策边说边走过去。 “哎天策你想干什么?”舒英叫道。 “我去要阻止这场骚乱。它也许会听我的。放心吧,我不会死的。”言毕战天策再御剑正要去。余沉水挡在身前,“我也要去。我的法术能治疗她。”战天策拉着她的手,余沉水笑着踏上剑两人一齐飞走了。 “这也能行?”诸葛翔愕然。众人围了过来,舒英道:“诸葛翔,你变成凤凰呗。”“干什么?”“载我们过去呀。”“我才不要哩,再说我现在哪有力气。”舒英扭过头道:“小气鬼。”王图南却注意到诸葛翔受伤的手。一道蓝色的光氤氲上诸葛翔的手。王图南转过身跳走了。一个两个也跟着去,只有诸葛翔杵在原地。 余沉水隐约看到那一抹蓝光,莞尔生笑靥。战天策道:“到了。”“哦,好。”余沉水从剑上跳了下来,白狐已经失去意识,余沉水悄然来到,专心致志地用魔法为白狐治疗。 第八十三章 愚公移山 一个突兀的机械声在一旁响起,余沉水吓了一跳。 “鲁班大师智商二百五……”身体零部件残缺的童谣仍然摇晃着脑袋,它已经没有了攻击能力,口中仍然嘀嘀咕咕发出机械声音:“膜拜,记得膜拜……” 白狐听见撕心裂肺的怒吼,它惊厥般抽搐,但四肢还未有力量支撑起身体。那个仿若浣纱的魔法少女轻声道:“没事了……”白狐的瞳孔却急速扩大,余沉水在白狐的虹膜上看见了一道黑影,余沉水扭过头来看见战天策用剑抵住独角狼人的脖子。 狼人道:“别来无恙呀战小侠。” 战天策道:“我还没有找你算账了呢。” “我承认我低估你了。你有成神的资质。” “你说的话我爱听,你做的事我不喜欢。” “你不会杀我。为了封神大业,我死又何妨?” “呵呵……”寒芒映日影,狼人不敢呼。战天策冷冷地道:“苏将军他们呢?”“谁知道呢,也许他们侥幸都还活着。” 此时神树的震动引发天地异象,天上云骤骤然,须臾狂风乱作,又一次昏天暗地。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至此处,莫非神猿打算倒拔神树乎?狼人在这个缝隙倏地遁入丛林。战天策收剑,稷墨和韩进等人都聚集了过来。 稷墨道:“天策,现在怎么办?” “我们不是它的敌人。已经没有必要再争斗了。”战天策向白狐道:“苏小小。无论过程怎样,我都已经帮你解开了结界。”白狐起身,“我的王想做的事还没完。无论它想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 “那它想要干什么?” “它想要再毁灭这个桎梏,将它的心填满深海。” “什么意思?”战天策一脸认真的问。 “你是说它想毁了飞登塔?”王图南上前道。 “它为什么这么做?”稷墨也问道。 白狐道:“时域连接着异世界,它能到达想去的地方。只要它真的想。” “强行打开时域会导致混乱。没有人知道会被流放到什么地方。”王图南道。 “时域是不会主动选召我们的,从六耳出生的那一天起便一直与天斗。野兽从来就由心。” “咦,这不是大胖娃嘛,你没死啊。” “巴布巴布。” “舒英,把童谣装回去。”说完战天策御剑而起,“与天斗,与命斗,我喜欢!”“天策……”众人见他若流星飞去,心中思绪万千。韩进道:“就交给战天策吧,我们先离开这里。不知道苏将军那边怎么样了。”众人这才离去,来了林深处,见着许多狼尸。“苏将军!”韩进呼喊。无人答应。稷墨扔出白天元,在子时方位有白光响应,稷墨道:“在那里!” 战天策来到六耳身边,如愚公移山般正以自己全部气力在撼动神树。“你叫六耳是吧?我叫战天策。我是帮你破出结界的英雄。下面那些人都是我的朋友,你不可以伤害他们。”六耳忽然停了下来,扭头来看着战天策。战天策挠挠头道:“当然你也不可以伤害我。” 第八十四章 倒拔神针 六耳回过头,望着高耸如天的神树,记忆仿佛落在云里。她的出现就像一朵云,龙殷殷一袭白衣,长发如瀑,小小身体出现在眼前:“他是我的朋友,你们不可以欺负它。” 一股灼心的愤怒爆发出来,六耳怒吼:“挡我者死。” 战天策又化作一道流星落了下来,这次显得有些狼狈。战天策身上的尘土尚未掸尽,星小队和虎贲大部队的人就都聚集过来了。 苏武盔甲上溅满了血迹,凌度沙满也有负伤,大抵上虎贲勇士伤亡并不惨重,但战力几乎殆尽。关力在此役展现了英雄之力,极大程度削弱了狼群的进攻。苏武道:“太好了,所有人都到齐了。”沙满强忍着伤口的疼痛道:“那个巨猿在干什么?会不会发疯了把我们也给干掉?” 凌度道:“它真想这么做我们也没办法,现在不光你受伤,我的腿也只打哆嗦。” 稷墨道:“现在我们只能静观其变了。” 诸葛翔问道:“它到底想要干什么?” 战天策道:“它正在拔针。” 诸葛翔道:“你管那叫针?” …… 终于神树倒拔,滋养了千年的灵穴就此溃败。神树将所有灵气尽数贯入六耳神猿的身体之中。神树枯萎,外皮剥落,露出了镌刻上古铭文的定海神针,器身之铭文“如意金箍棒”闪耀着无上荣光。 无数的枯枝碎叶砸落下来,席卷起烟尘遮天蔽日,天地浑茫茫人不可见。连同烟尘扑去的还有衰败蔓延,千年灵穴溃散之后,自然能量以此为中心自外崩塌。草木皆失色,天地全无光。 “这是怎么一回事?”余沉水仿佛又置身于衰败的国都之中,一股恐惧萦绕在她的心头。战天策抓住她的手道,“别怕。”须臾天地又复往常,而草木再无生机。稷墨面色沉重地道:“这座山谷的灵气陡然失去了一大截。”战天策指着脚踏祥云的六耳道:“全都叫他吸收了去。” 六耳已他恢复了神力并化为人形,定海神针也如他身形变换化成称手的如意棒。定海神针重现世间,一挥便天地倾覆。六耳对着幻化成人形的苏小小道,“小狐狸,你当真要跟来么?”苏小小对天仰望:“生死愿往。” 六耳眼生金光,将手中兵器一掷,神针又如他意变换成巨大的棒子,仿佛骤然生出的擎天柱。六耳脚踏祥云飞身至,他接住如意棒对着飞登塔全力敲下这一棒。 霎时间,仙云破灭,塔身爆裂,激荡出的能量波动撕裂了这片区域空间,时域被砸出了一道口子。六耳收回棒飞进了时域,苏小小也往。而后一道黑影也去了,那是邢荣。时域裂缝仿若黑洞,无止境地吸收着天地间的一切。 “裂缝没有关闭,这样下去会把这里吞噬的。”王图南道。“怎么办?”众人一时拿不定主意。“也许是它选召的英雄还未进入。它或许需要我们的力量也说不定。”战天策道。 “我不理解。”诸葛翔摩挲下巴问道,众人也都看向战天策。 第八十五章 女娲补天 “嗯……就像女娲补天的道理一样……”战天策道:“要不,我先进去?”“你去哪我就去哪。”余沉水来到他眼前,“别忘了你的命是救的。”“我们也一样。我们可是星之队。”稷墨和诸葛翔上前。 “我也跟你们一起去。”王图南回头道:“苏将军,可继续往丝绸路西进,说不定我们能在那里汇合。”说着她举着权杖,“这里面有指引方向的力量,这也是我为什么要让大家往空空谷来的原因。不过如今时域通道不稳定,恐生变数,进入时域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苏武知道王图南担心虎贲勇士们的性命,但见她决绝神情,只能应允了。 “翔大人,我也要去。”马元芳跑过来道。“元芳,你好好的。”狄仁杰怀抱马元芳。“翔大人,我不要你走……”马元芳眼泪打转,还是盈出眼眶。 “乖,元芳,我也不想和你分开。你留在空之谷好好修炼,你会成为王牌护卫的。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以后就不会再分离了,”诸葛翔眼睛湿润,他用拇指轻轻拭去马元芳的泪,道:“舒英元芳就拜托你了。” 一一道别之后,战天策和余沉水先御剑起。诸葛翔化身成凤凰,载着王图南、稷墨和韩进一同进入那个裂缝。 “我要进去了……”一剑绝尘去。见他们两人没入了虚空,稷墨道:“诸葛,我们也进去吧。”七彩凤凰挥动翅膀,缓缓驶进那片诡谲幻影。这时幻影之中忽然射出一道流光将韩进击落。除韩进外,之前其余人均已进入了时域,在他们进入之后,时域裂缝关闭,天地再次平静。韩进化作白芒落地,苏武来道:“韩进,你没事吧?这是怎么一回事?” “苏将军我无碍……”韩进自起身道:“也许是我之前已经进入过了时域了吧。这次我被排除在外了。”“这如何是好?”“他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队伍修整后继续往丝绸西进。马元芳悄悄溜出了队伍,他不愿意离开这里。韩进来到塔下,看见马元芳坐在落石上。 “元芳,你为什么离队?” “翔大人已经走了。他让我留在这里。” “元芳……” “我一个人可以的……” “元芳,你还有我。韩进大哥哥,我们两个就暂时留在这里吧,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韩进还欲说话,关力来到,“苏将军已经派快马禀报夜城主了。不久就会有人来接他们。” 韩进再次来到马元芳身边,道:“你能答应我照顾好它吗?”巴福跳进马元芳的怀里,马元芳再次露出了笑容。 韩进和关力继续往队伍方向前去,途中韩进道:“关力兄,能否拜托你一件事?”“但说无妨。”关力也停了下来。 “可否拜托你前去稷下学宫。” “去那里作甚?” “我有预感将要发生大事,因此需要将所发生的事与地皇阵营联盟的英雄联盟。这其实是另一位在我体内的女娲氏后裔的神识告知我的。” “如此,关某愿往。” “有劳关力兄了。稷下学宫的校长姓庄名游,传说其能预知未来之事,或许他能助你找到结义兄弟。” “如此关某更是非去不可了。” 两人就此别过,韩进往西游队伍去了。关力则向稷下学宫来了。硝烟去后天地清宁,孤雁单飞其声哀哀。 第八十六章 有大虫 马嘶嘶蹄跺落尘,眼前这片孤岭前搭着一间小客栈,关力栓了马径直步来。店小二刚放下酒菜转头见立着个重髯长人,赶忙迎笑引座,关力吩咐小二将马儿喂饱,又唤多备酒菜,自踅到靠窗处落独座。须臾,小二端上酒菜,关力起箸正吃着,忽然门外似有大虫叫啸。先是箸筷敲碗碟的嘈杂,然后是椅凳撞桌台的喧闹,其中还夹杂着人声呼喊:“有老虎啊……快跑呀……”“什么……老虎?不是吧……”“丢,快看!”旋即又是几声虎啸,紧接着一条黄黑相间的四脚兽打门外冲过,转眼没入了山林。 店小二抱在栏杆上口里请着神,内间里夺出来一个山羊须的老掌柜,照着小二的屁股便是一脚。 “呀,别吃我……”一阵哄堂大笑,小二睁开眼睛,看见了掌柜凶巴巴的老脸,掌柜骂道:“你疯了是么,在这请什么神?” “掌柜的,有……有大虫。” “我在这几十年了,哪来的大虫?”老掌柜向门边的桌台看去,“刚才那一桌的客人呢?” 店小二乜见那边杯盘狼藉,挠头道:“那二人会不会叫大虫给吃了?”掌柜照头又是一巴掌,“哎掌柜的,我说的是真的,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刚才真有一只大虫冲了过去。不信您问、您问这位客官。” 关力道:“方才确实有叫啸声,但关某没看见有什么大虫,若真敢来,正好来做下酒菜。”“就是,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什么大虫,况且刚才那东西与其说大虫,不如说更像一条狗。”其他客人插话,还伴有戏谑笑声。 小二道:“各位客官莫要笑我沙胆,是小的被狗咬过,十分怕狗,更别提豺狼虎豹了。”“沙胆英呀沙胆英,”掌柜咬牙切齿道:“这名字起得好,平白让人吃了霸王餐。那两个人吃的东西都从你这个月的工钱扣。” “掌柜的不能呀,来了大虫逃命要紧,谁还能晓得他们逃了单。” “我不管,你现在马上把那桌台收拾干净了。还不快去。”店小二耷拉着脑袋还是应了。关力正欲呷酒,想到什么似的啪一声放下碗,夺门而出。关力几步来到拴马的地方,眼前空空如也,马毛也不见一根。 店小二追出来道:“呀,客官,您的马肯定是惊了。我就说一定是有大虫……”关力喝道:“胡说八道,马是我亲手栓的,如何能轻易挣脱。”小二道:“小的刚才喂马的时候,看到绳结确实是栓上了的。这就奇了怪……”关力看着前方的乱蹄印,从怀里摩挲出钱来,“前头是何处?”小二接了钱连连道安,“客官,前头便是金盆岭了。” 金盆岭,李陶驿栈,店家姓张名长贵,本地有名的酿酒人。常言道:酒香不怕巷子深。那日蒋、蔡二人在这吃了酒,回去的路上也打了些,阴差阳错把这酒给了分管押差的头头吃了。因此免了杀身之祸。却说这位大人常交代过路的驿官绕道来这里打酒,一来二往几乎将这里趟出路线来了,张长贵索性将此处翻修,落了一家大驿栈。 第八十七章 卖马 “来人。”驿栈门前有人喊,是个刀疤脸,人人都唤他杨三刀。他身后葳葳蕤蕤的同伙名叫梁枣。伙计小实揩着手来道:“哎来了,客官请入座。两位要点啥?”杨三刀道:“上几斤好酒,再切二斤牛肉,其它下酒的肴核零嘴也要上一些,快来。”小实去了,不一会端来酒菜一一摆放端正。“客官请慢用。”小实正欲回身,梁枣道:“哎等会,你们这驿栈要马不?” “客官是要卖马么?” “这不废话,我不卖问你作甚?” “是是是,不过这个小的做不了主,得去问我们掌柜的。”小实便带话给掌柜,张长贵一双眼睛没离开过算盘,听这么一说顿时放光,“快带我去。”掌柜和伙计去便去看马。不一会张长贵揣着算盘向杨三刀这桌来,“那马不知是个什么价?”“那匹马你可看好了吧?”杨三刀抓了几片牛肉送嘴里,又缓缓伸出五个粗短的手指。张长贵假意倒吸一口气,似有似无地摇头并不说话。梁枣咂咂嘴:“掌柜的你倒是回个价哩……”杨三刀咳了一声。 张长贵掇着肩膀伸出三根手指头,杨三刀腮帮子咬得鼓鼓的:“罢了,就依你,不过要免了这顿饭钱。”张长贵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算盘,噼里啪啦一阵扒拉,“成交。小实,去把马牵进马厩。”张长贵付了钱,又叫住小实,“不,还是我自个去吧。”张长贵先到后厨抓了一把草料,打门去时撞见了一个熟面孔。 裴问虎提溜起酒壶往肩上一甩:“张掌柜,好久不见。”张长贵喜出望外:“哎呀,是你,我真想找你呢。”“找我?什么事?”裴问虎把酒壶掷到小实手中,“那个小实,能打多满打多满。”“好嘞!” 张长贵用另一只手拉着裴问虎来前庭,“你看这匹马,不错吧?”裴问虎摩挲着下巴道:“不错,这马看着是挺不错的。”张长贵道:“你要就送给你,上次常管家不是叫人诓了马么?可让你先赶上了,要不我还舍不得哩,要是卖给驿官,我还能再赚上一笔。 “不过我也不是很肯卖,这马遭不住就要被跑死。你说要马跑还不叫马吃草这怎么能行…… ”小裴,你想什么呢?” “张掌柜我怎么能要你的马呢?” “你这就见外了,前番我犯病要不是吃了常管家给的药,我这条老命早归西去了。不仅如此他还赍助我翻修驿栈,一匹马又算什么?” “既然盛情难却,那我就真把马牵走了?” “对嘛,这就对了。” 裴问虎捋了捋马毛道:“张老,还要麻烦你个事。” 小实打满酒后站在柜台,看见裴问虎径直进来,见他攫起了酒壶便饮了好几口。后脚跟进来的张长贵道:“哎小裴,可别再喝醉了。上次你醉倒路上,当时身上的买卖钱全叫人摸了去。你还找我诉苦哩,不记得啦?”裴问虎打个酒嗝,“有这事?忘却了忘却了。千金散尽还复来。会须一饮三百杯。酒中自有颜如玉。酒可消万古愁……”裴问虎自顾自道,他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掷来,便出门上马走了。小实道:“裴公子真大气。”张长贵拍了拍小实的手道:“小伙子哪都行,就是这酒量不行。俗称一两醉,偏偏又好喝酒。”他说着进了内间。小实跟在后头道:“对了掌柜的,裴公子付了多少马钱?” “这么多呀,也不知裴公子是干什么的?” “应当是替常管家押送药材罢,你看见他背的那包裹没,那里面才是真的金银担。”“您要不说我真没看出来。”“嘘,小心隔墙有耳。你去吧。”待小实再出来时,那二人已经去了。 第八十八章 同伙 虽然骑马,那人并不着急赶路,只见他自在马上豪饮,杨三刀和梁枣尾随着裴问虎进了林子。一进林子裴问虎便颠下马来,他起身时踉踉跄跄,像有五分醉意。杨三刀道:“枣,你快去找个地方藏好了。见机行事。”“是。”梁枣去后,杨三刀撅起嘴吹了个口哨,窸窸窣窣从草丛堆里蹿出来一只动物,流着哈喇子的金毛犬扑在杨三刀的脚边。这只金毛犬已先被墨水染了黑纹,乍一看真有几分似虎,唯独不住摇着的尾巴将它本性暴露。杨三刀向狗子发号施令:“好,你就像之前那样快快地跑。定要吓他个鸡飞蛋打。”金毛犬意会了指令,“汪汪”叫了两声后冲了出去。与此同时林中伴有叫啸声。 裴问虎睁开半边眼睛,见到一只四脚兽向自己跑来,他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杨三刀密切注视着,见裴问虎不慌不忙从怀里掏着什么东西,狗子在他身前的不远处停了下来,一开始金毛犬还低头嗅着,很快又顺从地摇着尾巴靠近。 裴问虎献祭了半只烧鸡,收服了这只金毛犬,“哟,你这个狗子还挺乖。有人吗?吱,也没个主人,那就同我一起回家吧。”这时林中又有叫啸声传出,杨三刀砸手道:“坏了!” 梁枣猫在草丛堆里不住地清嗓子,“咳咳……刚才的辣椒可真辣。嗓子眼发干发紧,这比我天桥说书还累人。现在要是有一口酒那就好了。”这话说完,当头淋下来一管子液体,梁枣一激灵,抬头见树上立着一人,正是裴问虎。 梁枣蹿出草丛慌张地道:“你…你干什么?”“这话该我问你才对。”裴问虎从树上翻了下来,“你的同伙呢?” “同伙,什么同伙?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说就算了,抓了你他自然会现身。” “你……你要干什么?啊……” 杨三刀刚摸到马的身边,看见马的两个耳朵被棉花堵了,大呼上当。他当即对着金毛犬的裆下踢了一脚,紧接着传来的是梁枣的喊叫声。杨三刀没了心神,拔腿往隐蔽处跑了。裴问虎将梁枣五花大绑后扔在马腚上。梁枣叫马尾巴刮的脸疼,大呼道:“救命,救命啊!有强盗杀人啦……” “这里是荒郊野岭,你叫破喉咙也没用的。” “救命啊……” “别叫了听到没有?再叫我把你嘴给缝了。” 梁枣只好闭了嘴,但还是害怕:“哎大哥不爷爷,你这是要干什么?”裴问虎笑道:“你自会知道的。”说着翻上马。梁枣颠得实在受不了了,挂着哈喇子道:“好汉,你莫要逼人太甚。你我无冤无仇。你骑马你的马,我走我的道,有何相干?”裴问虎勒了缰绳,他道:“是无冤无仇,但可不是没由来。你还记得一个月前也曾诓骗过一个老人家么?原本驼老者的马,鞍上面还有许多药材。记起来了么?现在知道我找你什么事了吧。” “是我干的又怎样。大不了赔你便是了。” “上面有些药材能治疗体寒,当时叫你抢了去,每到刮风下雨玲珑便复发幻痛,吃了好些苦头,你们这些混球,不教训难消心头恨。” …… 第八十九章 道歉 身后又似乎传来喊叫声,慌不择路的杨三刀一头撞上关力摔了个倒栽葱,“哪个不长眼的王八……” 关力丹目睥睨,“你是半日前在小栈吃霸王餐的那人?”杨三刀道:“你……你认错人了。”关力怫怒道:“关某的马呢?”杨三刀经关力的气势恫吓,竟然计上心头。只见杨三刀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好汉,救命啊。我承认,我是吃了霸王餐,但不曾偷马呀。您的马怕是自己跑到林子里去了。先前小的乘乱逃出客栈后就看见了那马在林间小道上,四下无人便……小人不过是一时糊涂,想着顺手牵羊,不曾想耽误了您。” “饶是如此你将马归还,关某既往不咎。” “不能啊……” “你是想戏弄关某不成?” “小人怎敢?是小的牵了马来了这山林,谁知遇上了强人。便是他将我的马抢了去还要追杀我。” “你的马?” “不,是您的马已被抢去了。” “此话当真。” “绝无半句虚言。” “那人什么模样?” “那强人身材魁梧,青年人,袭一身虎皮背心,脸上像是刻了金,必然是已有前科,如今不思悔改又要杀人越货。” “若真如此关某定不饶他。你速带我去。” “不是小弟不敢,只恐那人武艺高强,需害了您。” “你便放一百八十个心,关某定叫那人俯首认罪。” 绕弯弯阡陌交通,关力和裴问虎不期而遇。“便是他了。”杨三刀指着马上那人喊道。听见声音,马屁股后头的梁枣撅腚翘头,他看见了杨三刀和那长人便晓得了大概,做声喊:“大哥,快救我。”见一个刀疤脸和一个长髯高人杵在路中间,又听见梁枣唤大哥,裴问虎心里断定他们是同伙。裴问虎别上酒壶道:“好呀,同伙都到齐了是吧。”关力见马上之人脸有刻金痕,想来杨三刀所言非虚假。正是丹凤眼对雄虎目,谁也不遑多让。 梁枣看见杨三刀使眼色,意会了便对着裴问虎叨叨:“好汉,那就是我大哥。你对付我们不算本事,你要胜了他,我们兄弟几个今后马首是瞻。”“我要你们几个干啥子用?但是公道还是要讨一讨的。想来已多日不松筋骨了,今个便练练。”裴问虎将梁枣推下马,还踢了他一屁股。杨三刀的刀疤脸神色扭曲,踮起脚附在关力耳边耳语:“关公,须小心这强人十分诡计多端。” 关力向前跨出一步,道:“看小兄弟器宇不凡,也许年轻气盛犯了错。听关某一句劝,回头还不晚。”裴问虎勒紧腰带,撸起袖口道:“你也凤眼长髯,怎与这些偷鸡盗狗之辈混在一起?你自尚不羞愧,还装出大义凛然的模样,真是世风日下。” “逞口舌之利无用。你若归还关某的马,再向这二人道歉,关某可以放过你。” “道歉?向他二人道歉?哈哈哈……”裴问虎纵声放笑:“你丫的还真是人才。你说这是你的马?你叫它它应不?它若答应我便送你。” “刻金之颜,谈何信用?” “你这个长髯贼,吃我一拳。” 第九十章 醉拳 裴问虎呼出一拳至,关力用沙煲大的拳头相怼。正拳相撞,不分伯仲。关力道:“好手段。”裴问虎道:“你也不差,但若要拼拳脚,我自信不输任何人。”又一拳来,关力以直拳寸劲崩开,“今日便是你失败之时。” “哼!”裴问虎双目炯炯,其身隐约生白莹,“再来,你还能接招么?天罡龙虎拳。”氤氲而起的罡炁化作白虎护身,裴问虎扑将过来。关力再接招,见掌风凛冽,拳路结实,这套龙虎拳每一拳都似有千钧之重,与刚才差天共地,不同日语。 关力退了两步道:“好本事,但关某也不是吃素的。”说着便将长髯拂在肩上,再斜跨一步,脚下马步已扎了根,若横亘天地的巨石,不动如山。虎跃上山,山石滚滚落,关力左手直拳,右手掌劈,与裴问虎的罡气相撼,山风簌簌,马惊人恐。 杨三刀摸到了梁枣的身边,给他松了绑。“他奶奶的,这两个武痴竟这般恐怖。”“三哥,这是哪找来的。”“管他哩,这两人功夫好使脑袋可不好使。我们还是快些逃命去吧。”“大哥说的是。”…… 关力与裴问虎肉搏了百十回,难分彼此。关力向后一跃,“且住!”裴问虎再追击,“休走!”关力迎击道:“那两人已经不见了。”裴问虎又是一个虎拳,“正好,不会妨碍了手脚。”裴问虎欺将上来,关力突然祭出直拳弹退了裴问虎。关力见裴问虎低着头立在原地,“你在颤抖,是怕了么?”裴问虎道:“我是兴奋得发抖。”只见裴问虎摸出酒壶,“咕咚咕咚”的吃着酒,他喉结跳动热血澎湃。 “再来!”便是拳脚又至。关力能感受到裴问虎的罡气和之前有了较大的差别。原先血气方刚,护身白虎罡气障是强硬霸道的,但俗话说太刚易折。关力凭借着敏锐的观察力捕捉到了罡气流动的动向,每次在避开攻击之后,再瞅准实际利用罡气本身的刚劲,结合自身的寸劲直崩拳正逐渐地瓦解护体罡气障。而如果能打破了罡气罩的防御,单凭力量上来说,关力还是稍胜一筹的。 不过刚才裴问虎吃了酒,护身的罡气不仅不软弱,反而变得更加坚韧,与先前的纯粹刚强不同,这次罡气之中还具备了坚韧和弹性,再加上诡异莫测的拳路。关力连连退道:“你这是什么拳法?” 裴问虎复醉又醒,“此乃我自创之逍遥醉拳。第一拳,打的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刚猛之力贯通了十年武道,凡人轻易难接。第二拳,人道我舞拳,拳拳抒我心。收放自如,创世立威名,人皆俯首称臣。第三拳,逍遥又自在,似醉又似痴。打抱不平,深藏功与名,逍遥自在之醉拳。” 裴问虎打出三拳,其实已经封住了关力的三中下三路。百拳缭乱中搠进来一只掌,掌化虎口,掌心咬住了关力的直拳,裴问虎将身体下沉顺势一拽将关力掷出数丈远。关力弓起身子翻了数个跟头才安稳落地。 第九十一章 誓言 落地瞬间,一卷拳风扑面。关力喝散拳风,裴问虎亲身至,硬桥硬马闪电腿,稳扎稳打龙虎拳。关力似难招架,高手过招,任何一丝端倪都会是破绽。裴问虎沉桥卧马,虎拳自上扑落,不中,裴问虎翻滚,以手为脚以脚变拳。关力背后是一巨石,他点在石上再次逃离裴问虎的攻击。 关力已有疲态。裴问虎踢碎巨石后兀端端躺在乱石上,关力一时难以捉摸。还未得喘息,裴问虎忽然似贴地巨蟒迅速伏地飞来,一番扫堂腿,关力被逼上空中。裴问虎醉意更甚,“醉龙戏月。”裴问虎双手支撑起身体,两条腿像船桨一般驱动身体,一道罡龙骤然凝聚,自下而上直钻关力而去。关力无从借力,只得硬抗,罡龙裹挟着关力接连撞碎了几颗大树方才停下。关力上衣尽碎,口挂血丝。裴问虎双脚相并弹开了。 “算了,又不是你死我活的战场,不打了。”裴问虎别上了酒壶。关力道:“你此等武艺,为何做这等事。若不是关某旧伤复发,今日定教你改邪归正。” “呵,你又来了。” “男子汉大丈夫,应当锄强扶弱,以恃强凌弱为耻。” “你修的倒打一耙的本事罢?我教训那两个贼人不就是除暴安良乎?倒是你一直胡搅蛮缠。” “关某听那人说你抢了马,又要杀人越货。因此才出手。” “呵呵,我的马是掌柜的送我的,哎,我的马呢?没工夫跟你掰扯……” “你且住。” “怎么,你还想打?” “你说是那二人骗了你?那二人是同伙?” “他们不是你的同伙么?” “这么说来我们都叫他们骗了。你可敢与那二人当面对质?” “有何不敢。”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起,化作光影在林间穿梭。关力道:“某姓关名力。未请教。”裴问虎道:“在下震惊长……”“原来是震兄弟……”“不不不,我行不改名做不改姓,裴问虎是也。”“哦,不知道小兄弟师承何家,当真好武艺。”“过奖了,我不过是个无名小辈。你看着也没有出全力,真要搏命,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不过倒是先前伤你的那个人才是强人。”“关某日前在空空谷遭遇了狼人,幸得稷下英雄相助,此番……”“你说稷下?”裴问虎停下来道:“是星之队么?”“正是,你也相识?” “实不相瞒,我父亲原本是长乐都的药协会长,因朝廷上官张天师的儿子觊觎我的爱人,便伙同歹人欲谋不轨。我的爱人拼死不从,他们便用朴刀将她刺成重伤,幸得神丹保命。我一时冲动杀了那些个歹人,因此被发配。我的父亲为保我周全,喝了毒酒……”裴问虎说到最后神情黯然了。 “原来如此。”关力正色道:“关某正欲去稷下学宫访问庄校长,裴兄弟和一同前去,你意下如何?” “我早已在父亲墓前立下了重誓。此生不再演武。如今确实又违背了誓言。已经不敢再忤逆了,生恐再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裴问虎指着自己的脸道:“关大哥你也看到了,我脸上的金印,此生我不得再踏入长乐都了。” 第九十二章 用武之地 “稷下学宫是稷下,长乐都是长乐都。想必稷下学宫应该能收容你罢。容关某说句,譬如针灸,扎在错误的穴道上,小小的一针也能要人性命。但针灸确实是汇聚中医智慧的医术。或不当饮药,或不当而针灸。内病外治,这方面是你们医学世家的医术传统……” “不怕关大哥笑话。我对医术是一窍不通。” “那你总归知道武艺吧。殊不知,这武艺和针灸也是道理共同的。拳头要打在正确的位置上。尽管克制也是一门任重道远的修炼。人不可因噎而废食。武艺变成武道,将武道精神传承下去,才不会辜负过往经历。” 裴问虎心中震撼,关力的话将他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解开了,此时的他茅塞顿开一般,他激起了从新来过的念头。难道不是么?他一直以来的梦想不就是要开一家武馆么?裴问虎攥着拳头,却又再回忆起双手沾满血时的恐惧。 突然关力纵身下落,一声马长嘶将裴问虎拉回现实。杨三刀拽住缰绳,马的前蹄几乎与关力一般高,杨三刀把握不住自马上滚落。杨三刀痛呼:“我草,疼死我了。”梁枣有气无力的叫,“三哥你再不起来我就真的死了。”杨三刀起身看见关力和裴问虎就站在面前,知道大事不妙了,便又是磕头如捣蒜。 梁枣道:“小的只是善口技,自小喜欢学动物的声音。尤其喜欢老虎。”杨三刀道:“好汉爷爷,我们二人只是一时贪财,不曾害人性命,求二位爷饶了我们吧。”杨三刀和梁枣一五一十将如何偷马,如何诓骗的手段都交代了。关力和裴问虎相望一眼,脸上都略带尴尬,因此就不予追究了。杨三刀和梁枣如蒙大赦,又连连磕头后撒丫子一溜烟跑了,那只染色的金毛犬也追在后头。 裴问虎从包裹里拿出来自己的衣服让关力穿上了。裴问虎道:“关大哥,既然这马原先是你的,那便还是物归原主吧。”关力道:“我遗失了马,却交到一个好兄弟。不过这马我不能接受。”裴问虎牵了马过来,“关大哥就不要相推了。你路途遥远。”关力看着裴问虎的眼睛道:“裴兄弟,难道要让这一身武艺都荒废掉吗?” 裴问虎道:“可惜,我不再是那个在父亲呵护下的毛头小子了。而今我不能在辜负我爱的和爱我的人。我也想心怀天下。那种侠义一定是武道精神中不可或缺的东西。可是我空有拳头,却没有真正成为大家。” “我相信你能做到。刚才的话不过是一个提醒。你不需要放弃什么。”两人便并肩步行,关力将之前的遭遇都告诉了裴问虎。 裴问虎心中震颤,喃喃道:“原来是这样。这才是英雄所谓之用武之地。一直以来我都太幼稚了。关大哥,我答应你,我们定会在稷下再聚首的。其实我父亲生前也希望我能在稷下学习。这个心愿我一定要圆了。我想常伯和玲珑也会答应的。” “如此甚好。” “关兄,就此别过。” …… 第九十三章 三杰 墨末收到裴行俭的信时友人已经故去,舒英也离开了稷下。闭关十余载,仅剩的念想几乎断绝,他却没有再寻死,亦不再争斗。 凉风惊落枯叶,水镜碎了沧桑,终于像惊厥一般醒悟,像大病后的头脑空白,墨末茫然眼神四处落,独不见旧时庭院枇杷树。 日影西移,花草盆栽都葳蕤,南阁楼徒生树影,亭亭如盖矣。 鳏夫寂寞,一日一日无言语。 后山的乱石堆清理得七七八八了。每天和民工一同做工,公输能原本伛偻的背影如今变得挺拔,他的肩膀担着成百上千斤的碎石渣土,面带笑容跟在施工队伍中一趟又一趟地搬运。废墟逐渐规整露出了原本的机关道,公输能反而陷入了惆怅。 也许是幻听,他听到传来旧时的声音,声音勾连着记忆,他们师兄弟二人在机关道里度过了多少个日夜——为新发明喝彩;为旧故障争论;又为齐心协力做好一件事而团结友爱。 十年前他们有梦。 公输能猛然睁开眼睛,墨末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良久,都无语凝噎。公输能缓缓推着轮椅上的墨末,东方簙若即若离跟在后头。墨末道:“转眼十年过去了。物是人非。一个个都离我而去了。能。你去过她的墓么?” 东方簙对公输能喊道:“看我干什么?”气氛似乎有些微妙,忽然也不知道是谁察觉到另一个人脸上的端倪,几乎同时竟然都笑了。原本的稷下三杰今日重新聚首,一同前来舒红墓前祭拜。 风又起,风信子像云涌。此时云上有一汪蓝色的琉璃。通天塔内,庄游道:“孩子们已经进入了时域。”老夫子道:“真是太好了。他们勇敢迈出了第一步。”庄游面带笑容道:“但往后的宁静就要被打破了。夫子,我仿佛觉得自己比您还要年轻了。” …… 第九十四章 写照 时域里一缕蓝色的魔法光亮照亮前程。“我们还要走多久?总感觉有走不完的路程一样。”战天策道。“天策,你会很累吗?”余沉水关问道。战天策展展眉道:“那倒是没有。既不累不饿也不困。就是感觉有点无聊,像遗忘了时间或者被它遗忘。我算是彻底迷失在这个发红发暗的奇怪地方咯。” “周围明明都是蓝色的呀。”余沉水睁着大眼睛道。 “哈?”没等战天策进一步说话,诸葛翔道:“我怎么看着是黑色的。” “不是吧?”他们几个一合计便都看向稷墨,稷墨道:“我觉得白色多一点吧。” “什么情况这是。”战天策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或许是时域在反映我们的内心世界。”前头引路的王图南道。 “是这样啊。那……” “紫色。” “不同的颜色有什么特点吗?” “颜色上也许更多的是反映了每个人的性格写照吧。红色热情,蓝色善良,黑色正直,白色纯洁,紫色坚持。诸如此类。” “没想到这时域里面还有这些东西,再挖掘挖掘是不是还能算命哩!”战天策半开玩笑的道。王图南停下脚步突然回过头来,诸葛翔以为战天策惹她不高兴了正想解释什么。只见王图南径直走到战天策面前道:“你说的,还真有可能。” “哈?”众人面面相觑,她又道:“比方你刚刚说的,遗忘了时间或是被它遗忘,这种感觉是既不真实却又是真实的。” “都让你绕晕了。”战天策看向诸葛翔,诸葛翔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或者说注视着这个方向。 王图南面向大家道:“似假似真,这正是时域的特点。我们此刻所感受到的对于这个空间维度的我们来说,可以是真实,也可以是假的。我们所意识到的真实,仅限于我们自身,无法影响到空间的本身,而我们的存在是可以被抹去的。一旦被抹去,空间的更高的维度会自我修改,覆盖掉被抹去的空间,以及空间内的所有一切人事物。” “我晕了。”战天策展展眉,诸葛翔横移两步来挤来道:“额……这是关于魔法与科学理论……之类的吧。”自打在稷下魔法部吃了闭门羹之后,诸葛翔还真去翻了一些关于魔法古籍的书,但要说他听懂了王图南的话,他自己都不相信。 王图南的视线短暂的在诸葛翔身上停留了一下,她走到余沉水身边接着说道:“简单来说,无论我们脑海里认识的时域什么样的世界。时域也永远处于更高的维度。就像先前所说的,我们每个人看到的时域空间都不尽相同。对于时域来说,也许它原本或黑或白,或红或青抑或是一片虚无。我们之所以不会在时域里迷失,因为我们有着自己的认知。这当然不能改变事实。但这是一个连接,将我们的记忆、身躯及其所有的关联都连接在一起,某种程度这就是真实。仅对于我们而言。对于时域来说,这种真实是可以被抹去的,现在至少应该不会,因为时域本身也会接纳无数种可能性。” “还是不懂呀。” 第九十五章 抹杀 “也许现在外面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们进入时域之前的世界可能已经过去了一年抑或一百年甚至更久。当然也可能是刚刚才发生甚至是将要发生的时刻。但无论怎么样,与现在的我们都是没有任何的联系。除非我们再通过这个更高维度的时域,调整对的时间点,出现在对的地点。但是时域却不是由时间决定的。因为它处在更高级的维度。尽管时域对于我们之前的世界拥有决定时间,决定一切的能力,但凭我们此刻身处的状态是没办法掌控的。也就是存在理论上的可能性,但必须借助时域去到更高维度的世界,不过那想法本身也只是对时域的理论的补充……” “原来如此。可是……能不能简单的说说。”战天策双手环胸频频点头。 王图南道:“简单说,我们原本的世界是由时间决定的,在更高的维度下,时间是由引力决定。时域里可以控制引力,但是我们没有参照。唯独有的只有这个权杖。这里面封存了指引之力,也就是因为它,我们出现在不属于我们的维度中,而且还没有被抹杀。” “请等一下,‘抹杀’这个词出现的频率比较高呀。”战天策一脸正经的道。王图南道:“不错,其它的你理解吗?”战天策挠挠头道:“这个嘛,总之,很深奥,很危险。”王图南环视了众人一眼,突然莞尔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刻像个学究一样不停地说出这些问题,她仿佛觉得自己回到了学生时代,而在她面前的是和自己同龄的同学。 王图南低下头道:“其实关于时域还有一个传说。传说时域的诞生是因为天地有情,天和地相恋了,因此产生了一个相互连接的通道,或者说幽会的桥梁。”“幽会的桥梁,有意思。”话虽这么说,战天策的表情却是毫无兴趣。王图南看出来了,锲而不舍地道:“你还别不信。举一个例子说,牛郎织女晓得吧,他们便是通过时域幽会的。” 战天策抱笑着,心里却别有意味:呵呵。不愧是学魔法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一旁的余沉水听得一愣一愣的,她感慨道:“好感人呀。天若有情天亦老。”王图南微笑道:“是的,因此世间万物皆有轮回。” “啊,大师,我悟了。”战天策见到余沉水又有花痴倾向,他就收不住又要来耍坏。余沉水白了他一眼。王图南想到什么似的拉着余沉水先走了。战天策正要跟上稷墨,诸葛翔来拉住了他。 第九十六章 影像 诸葛翔见她笑了,有点喜欢还有些在意,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想拉住战天策。战天策发现诸葛翔在他身边杵半天了,一开始没明白,循着望去才一下子顿悟了。战天策清了清嗓子,诸葛翔收回视线道:“额,天策,你怎么不问我找你干什么?” “不用问我也知道。”战天策笑着往前走。 “真的?你知道?知道什么了?”诸葛翔跟过来道。 战天策隐蔽地坏笑着,恍惚中乜见有个萤火虫似的光亮,便装模作样地捻起手指,“容我掐指一算哈。嗯,看来有人命犯桃花……”诸葛翔不经逗,就要去抓战天策的手。战天策咋呼道:“哎,你闻到了吗?”说着他挺起鼻子靠在诸葛翔身前,用力地擤了擤。 “这几日一直战战兢兢的,好几次险些丢了性命。埋你那乱石堆我可是亲手刨的,”诸葛翔抬起胳膊自嗅了嗅道,“还不是为了救你和沉水……” “不是说这个。我闻到空气里一股若有若无的酸味。” 诸葛翔也跟着擤鼻子,然后忽然意识到什么,耳根子就变得红彤彤了。“好呀,你笑我。” “醋坛子打人咯。”战天策哈哈笑着往前小跑去,那萤火光亮带着致命吸引力,战天策再定睛看仔细了,一道影子蹿过。战天策用手指道:“诸葛你看,是他们。”战天策看到了狼人的尾巴。诸葛翔向那里看去,却见到漆黑一片。 “天策……”稷墨喊道:“诸葛快阻止他。” “什么?”诸葛翔还未意识到危险。 正这时王图南也焦急喊道:“快去,否则他会被时域给吞噬了。届时就永远的迷失了。”诸葛翔这才意识到,但已经晚了。战天策追着六耳的影像过去一看,等靠得进了那影像化成了一缕烟扑在他脸上,瞬间他整个人都感觉迷迷瞪瞪的。众人聚集过来,战天策也觉察到了自己的异常。 “天策……”余沉水吃惊地用手捂住嘴巴,“你的身体。” “他怎么了?”诸葛翔眼中的时域原本是漆黑一片,何其深远不可测,但是此时隐约有蓝色的光亮,光晕其内战天策若有若无。 “天策你别动!”稷墨道。“沉水别过去!”王图南拉住余沉水。 “哎,我怎么办?”战天策着急地喊,他发现自己的力量正在一点一点的流失。 王图南问道:“你刚刚看到什么了?” 第九十七章 坍塌 战天策一脸无辜地道:“我看到光亮,然后是狼人的尾巴,等我过来的时候又看见六耳化成了一缕烟。” “是不是那样的?”王图南口念咒语,手中权杖闪烁着蓝光。战天策顺着他们的目光向后看去。六耳与苏小小两人先后倏地飞去,紧接着狼人也跟在后面,不一会战天策就出现了。 战天策惊呼:“怎么会有两个我。可是怎么没有看到你们?” 王图南道:“因为在时域里,你和过去重叠了,你触碰到先前留在时域空间里的影像。那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抹去的碎片。你和那些碎片产生了联系,这导致你的时空错位了。现在几乎可以说你和我们处于一个不同的维度里。尽管现在你还能和我在一起,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被抹去。” “公主陛下,您能简单些说嘛?” “你没救了!” “哈?” “我没有在开玩笑。”王图南紧紧拉住余沉水,“现在任何触碰你的人都会和你一样。” “那怎么办?”余沉水焦急的问道。所有人都看向王图南,王图南也沉默了,只紧紧攥住余沉水的手。 轰然整个时域发生了剧烈的颤动,霎时间流光溢彩,原先所有的颜色像汹涌澎湃的波涛汇聚碰撞,轰出了绚烂的奇幻世界,色彩似洪流涌动着,若流沙,若迷宫,若人心…… 战天策抱着头道:“现在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说……” 王图南面色凝重,“我也不知道,也许是这片时域开始坍塌了。” 诸葛翔抬头看着穹顶的彩色波涛,“也就是说?” “天策!”余沉水眼神决绝地看着王图南,“你放开我。” “沉水。”王图南蹙着眉也凝望余沉水。 余沉水面带微笑道:“我早就与他生死相许了。” 王图南依旧不肯放手。顷刻,颤动猛然升级,演变成坍塌并爆炸,那奇幻的彩色光晕似远在千万光年之外,但是那种吞噬一切的力量带着巨大的引力,每个色彩间的引力又产生了斥力,势要碾碎了这片空间,抹去所有的存在。时域里容纳他们的整个空间已经是上下颠倒,左右置换,但余沉水却能径直向他走去。 第九十八章 希冀之光 王图南发现自己原本拉着的余沉水化成了一缕轻纱烟丝,她向忧郁的蓝光中行去。战天策见余沉水不疾不徐地走来,“沉水……”余沉水就站在他面前,无论时域发生了什么,演化了怎样的彩色时空,她眼里的他依旧。 战天策坚定地站在碎片上,碎片不停地翻转,他看着余沉水的眼睛道:“就算我不让你这么做,你依旧会这么做吧?为什么?沉水,为什么?为什么为我做这么多?” “你还不明白吗?”余沉水伸出手递到战天策面前。战天策也缓缓伸出手,指尖接触的刹那,他们心意相通彼此联系,碎片亦不再翻转,战天策和余沉水一同被蓝光淹没。 王图南就要落入另一个时域通道的时候,还在这片空间的诸葛翔一把拉住了她。王图南蹙着眉看向他,诸葛翔的眼神里没有多余的优柔寡断,也没有恐惧,王图南心中缠绕的忧郁忽然间就不见了,竟然多了一分安心。 运行着星格结界的稷墨喊道:“现在怎么办?”以诸葛翔的力量暂时无法将王图南拉回这片空间,但他不松手。王图南趴在碎片上喊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合适的时机重新缝合联系。但这会将导向未知。” 诸葛翔道:“我们该怎么做?” “只能赌一把了,”王图南道:“反正都是一死罢。” 诸葛翔傻笑道:“如果赢了呢?” 王图南眉眼低垂,“你看到上面那些东西了吗?” 诸葛翔昂起头,“看到了,很刺眼的光亮,有什么启示吗?” “那叫做希望。那是我想骗也骗不了的。”王图南小声地道:“我宁愿赌输,和你死在这里!”话音未落,这片空间又有碎片剥落,如同冰山一角的崩塌,荡起波涛激流,每个碎片上的微小存在已经预见将要被吞噬却也无能为力。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诸葛翔只看见王图南口中喃喃,接着她把权杖递到了自己面前。“就用它指引我们的方向吧。”诸葛翔握住权杖,心领神会。“稷墨,接住!”诸葛翔将权杖掷向稷墨。“我明白了。”稷墨死死盯着那空中如同萤火虫般摇曳着的蓝光,但是权杖就落在咫尺之遥的另一个未知的碎片上,权杖弹出了蓝色的火星,蓝光奄奄将息。 “稷墨!”诸葛翔以为的一片黑暗,是因为他闭上了眼睛。当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稷墨举着权杖来到他的面前。 他们两人拉起王图南,看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那蓝色光晕。 “天策!沉水!你们听得到吗?” “听到了。” “把交给战天策。用他的星辰之力。” “天策的星辰之力不是已经。” “不,他们那里有。” “我明白了。” “天策。” “星辰之力是吧?如果这是拯救众人的力量,那就全都加诸吾身吧。”战天策低头看向余沉水,“沉水,我会保护你。我会保护所有人。”战天策环视所有人,接过权杖向前迈出一步,并二指指天,若引雷之针。 权杖上的蓝色光亮像域外的光源,和战天策身体的蓝光相呼应。蓝光逐渐强烈,变成了雷电列缺。这份星辰之力隐隐有战天之意,时域的这片空间容不得,所有彩色洪流有的放矢,于穹顶,于光年之外若银河瀑布砸落下来。 五种颜色环绕,降临在每个人的身上,他们手拉着手围成一圈,被蓝色的权杖吸收。战天策他看到一个国度由盛转衰。最终破败,漫天黄沙中有一个小女孩的身影。 …… “子晏。” …… 第九十九章 黑岩野猪 东土县城。一对恋人相拥着,他们的头顶上闪耀着隐蔽的光亮。另外一头,稷山山脚下的关力目睹了通天塔的异象,更驱马而行。 空空谷飞登塔下舒英正埋头读着魔法书,并没有发现那诡异的光亮。马元芳虽然很担心诸葛翔和其他的队员,但他终究还是个孩子,此时他正和巴福在森林里一同玩耍。 森林里并不太平。自从这里神树倒拔结界破碎,灵穴溃败之后,很难在短时间内积聚更多的天地灵气,原本优渥的未垦仙境,如今资源日渐匮乏,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愈发现实,一些动物已有从躁动向狂暴转变的趋势。大孩子马元芳也发觉了巴福正日渐消瘦。 “你累了吗?”马元芳眨着大眼睛。 “巴布。”巴福蔫着耳朵。 “休息一会吧。可惜裴会长给的那些丸子都吃光了。过阵子等翔大人回来,我们再去长乐都,那里可好玩了。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 地面兀的一阵震动,传来像巨物坠地的响声。马元芳和巴福相视一眼,便蹑手蹑脚来森林深处探看。只见不远处一只硕大的黑岩野猪侧躺在地上,它哼哼唧唧吐出恶臭鼻息,圆鼓鼓的肚皮有节奏的上下起伏,也许是发觉猎人的气味,也许是发现了马元芳,黑岩野猪睁开血红色的双目挣扎着起身,下一刻就向马元芳和和巴福冲了过来。马元芳似被摄了魂,定在原地,巴福煽动着耳朵急得乱飞乱跳。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芒落地,横亘在人兽之间,剑鸣隐隐,泾渭分明。黑岩野猪遍体的寒毛直立,一根根似钢针倒扎。银芒半柄剑已嵌入地里,画地所属,黑岩野猪意识到那是半步不得越的雷池。它死命刹住沉重的身体,猪鼻子几乎亲吻到银芒剑,在这柄散发寒芒的剑上,它嗅到有别于同类的鲜血的恐怖。黑岩野猪发出尖锐的长啼后像无头苍蝇一般疯狂逃窜。 白发高人睥睨而视,并二指而驱剑,剑身却传出来不一样的炁流。范风行将剑抬起来,剑柄挂着一个小孩,小孩身边扑腾着一只龙猫,两个小家伙都露出尖尖细细的牙齿,摆出一副不知道要吓唬谁的模样。 “你是什么人?放开我。”马元芳悬空的小短腿乱蹬。 “问别人名字之前,得先报上自己的名字。”范风行皱眉,他忽然想起之前被战天策激得无语的记忆。“你说说,你又是什么人?还有,手长在你身上,你松手不就好了么?” “老伯伯,我撒手不就掉下去了吗?” “老伯伯……” “你快放我下去。” “你先说,你抓着我的剑干什么?这可不是小孩子的玩具。” “我是为了拯救生命。刚刚我要是不抓住这把剑,你就要用这把剑把那只猪给杀了是不是?” “你不希望我杀了那只猪?你给我个不杀它的理由。” “你为什么要杀它?猪猪那么可爱。” “什么?可爱?”范风行多古板的人,一时也绷不住严肃。他就算不是才刚亲眼目睹那只野猪用獠牙将同类的肠子都拱出来的情景,也哪怕这头黑岩野猪从明天开始吃斋,范风行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有人用“可爱”这样的词汇去形容一头近千斤重,口中獠牙若长剑,身披钢毛比锉刀的这样一头野兽。 第一百章 烤肉 “你是个坏老伯。” “得,我救了你们还没落个好。”范风行不知道怎么和人打交道,对小孩更是无能为力。当时范风行打算现身好贴身守护,但是余沉水阻止他的理由竟然是他不好相处。“我们队伍里有两个小大人,这你能处理得来么?”余沉水摇着范风行的手:“风行哥,给我们这些同龄人一点空间好不好。”虽说如今灵穴已经溃散,但是飞登塔的底蕴尚存。这些日子以来范风行一直在周围守护着马元芳和舒英的安全。同时他也在等余沉水的消息。 一旁的巴福“巴布巴布”叫唤着,范风行回过神来,“你哭了?等等……”他看到马元芳眼中的血丝有些诡异。 范风行从怀里取出一小瓶药散,他捻了一指甲盖大小的白色粉末弹到了马元芳脸上。马元芳吸入粉末后松了手直直的坠下去。一点银芒先至,接住了马元芳。巴福毛茸茸的肚皮贴在马元芳脸上,马元芳在剑上翻了一个跟斗:“好酷,我会飞了。我也像天策哥哥那样飞了。” 范风行听到马元芳的话心中一惊,“没想到我才离开没多长时间,他的天赋竟然这么惊人。你能守护她的安全吗?战天策。”马元芳被剑请下地,银芒剑飞回剑主身边盘匝待命。抬头望白衣飘飘,孤影寂寥,马元芳问:“你要去哪?你还要去杀猪吗?”原本有些惆怅的范风行突然哭笑不得,他没收住脾气喊道:“我又不是职业杀猪的,再说,你不吃饭吗?” 舒英循着肉香来了。“嗯哼……” “舒英,我正想去叫你呢。”马元芳抱着半个猪蹄跑了过来。 舒英看到马元芳满口都是油腥子,又望了望满是牙印的猪蹄,她撇了撇嘴道:“他是谁?” “我是……” “他说他是沉水姐姐的朋友。” “是的,是的。” “沉水姐他们进时域了。”舒英慢慢踱过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你知道他们进时域干什么么?” “这就不知道了。”舒英眨了眨眼,道:“这个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范风行笑道。 “你的剑法不错嘛,这些都是你狩猎的?” “不,其实这些都是那只最大最邪恶的黑岩野猪杀死的。我是感知到它已经进入了狂暴状态,怕它伤人因此才出手,不过还是让它溜了。” “都是我的错。”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其实我也能感受到这里的自然属性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也许是这里的异常导致了原本生活在这里的生物性情大变。” “你也是个魔法师?” “没什么。那只狂暴的黑岩野猪不知怎么衍生出了摄魂之术,方才元芳就被迷住了。” 一声枪响打破了宁静。范风行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着一道银芒,舒英看在眼里,她道:“那应该是夜城主他们吧。” “是来接你们的人吗?” “是的。” “如此那我便不现身了。” “你要走了么?” “元芳,有机会再一起吃烤肉。” 第一百零一章 堂前燕 长乐都皇城上一道无声的蓝闪电,惊起了飞檐翘角的堂前燕,或白或黑的形影在黄金瓦上转瞬即逝。雨落窸窸窣窣,风吹冷冷清清,那贯穿乱世的雷霆又蠢蠢欲动。 曳曳灯火似窗外雨夹风,李杨面对着满桌子的佳肴竟毫无食欲,他记不得上次吃不下饭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如果能重来,无论成器不成器,他多希望儿子们能平安喜乐……他保持着举杯的动作,手攥得紧人像被点穴掣制了一般。 妻妾都来规劝,李杨张手一扬,人倒杯碎,“滚,都给老子滚……”房间剩他一人,李杨自愤愤道:“该死的家伙,早晚有一天我要叫你们偿命!”话音未落,灯黑处传出风铃般的声音,也像是已到午时的催发,李杨脸色大变。 “李家主。谁该死,又是要谁偿命?” “谁?谁在那!” “呵呵……”一修长人影扑在地上,橘火映出白且绿的修身装束,立着的人儿冠笄去刘海,眉眼无暇,口鼻精致,似画中仙人出走一般。诗为证:昂首生俊朗,蹙眉旦美华。如燕之灵动,舞春心盎然。 “你是谁?”李杨定了神端量,再看见这人锦绸束腰带上绣着一只精致的燕子,这才急忙躬下身道:“上官……你是上官大人?”按常理来说李杨无需如此诚惶诚恐,虽说上官燕乃当今皇后武氏的养女。 “不知道上官大人莅临,有失远迎。” 上官燕缓缓从李杨身旁踱过坐在主位,“这里。” 李杨心有怒意,按捺不发,相传上官燕不仅魔法了得,其秉性也捉摸不透,颇有武氏之风。李杨捋捋衣冠,落座时凳子忽然飞了,他摔了个四仰八叉,下个瞬间一支笔怼在了他的眉心上,他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将自己身体掣制住了。 只听到上官燕冷冷地道:“不要动,动就是死。” 李杨冷汗倒流,他丝毫不怀疑这句话,哪怕这声音就像在耳边呢喃而过的柔声细语,又或者说这话的主人看起来人畜无害,他也一点都不敢放松。 上官燕用笔在李杨的脸上勾勒着,一边道:“我听说李、杨两家勾结血魔,图谋造反,”上官燕停笔端详道:“你可以说话。”李杨咽着唾沫道:“冤枉啊。上官大人。” “哎,说话可以,但别动。你再动这些颜料就永远干不了,以后都长你脸上了哟。” “上官大人,哪怕杀了我,我也不敢造反。都是杨家那不成器的杨晟虎害的……” “行了。怎么和血魔那边取得联系?”上官燕心满意足的收了笔,猛地站了起来。李杨几乎吓尿了,他吼道:“上官大人,都是他们联系我们,我……” “啧啧啧,白脸挺适合你的。” 第一百零二章 山海预言 稷山下,一个青衣学生正在清扫道路上的落叶,关力牵着马前来询问:“小兄弟,前面可是稷下学宫?”清瘦的少年微笑道:“是的哩,请问您有什么事?”他停下了活计,道:“我是这里的留校学生,我叫稷昊。稷下的稷,日天之昊。”“某姓关名力,有事求见你们校长。稷昊小兄弟,能否劳烦通报一声,就说星之队有消息了。”“星之队,是稷墨师兄他们么?太好了。来,关大哥你现在就和我去见校长。”稷昊将扫帚一撇兴冲冲领着关力去了。 刚进校门不久,稷昊压低了声音道:“关大哥这里就是稷下学宫了,校长室在后山……”见稷昊探头探脑,关力正想问,兀的刮起一阵无序的风。 “这里不太平,须不要遇到他才好。” “他是谁?” “他是稷下学宫有名的黑魔法师,不仅恐怖阴森,还颇小肚鸡肠,遇上他准没好……”一声马嘶打破了校园的宁静。稷昊冷气倒吸,用颤抖的声音道:“部…部…部长,您怎么来了。” 东方簙眯着眼睛捋着山羊须道:“稷昊,你是撞见鬼了么?也对,黑魔法师自然是神出鬼没的嘛。”他说完还干笑两声,稷昊见到东方簙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又打了一个寒颤。 “部长,我是说您庄严肃穆,坚持原则一丝不苟……” “行了,这位是?” “是的部长,我正打算领关大哥去见校长,”稷昊对着东方簙行了礼然后道,“关大哥,这是我们稷下学宫最强的魔法师,魔法部的东方簙部长。” 关力作揖道:“在下关力,是有关于星之队的事。” “嗯。”东方簙短暂沉默之后,“稷昊,你先将关先生的马匹送到马厩喂饱草料。” “部长,我也想知道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您就让我也跟去吧。” “该你知道的自会知道,先去办事,回头你自可去问夫子,庄校长你也是可以问的。” “切,小气。” “嗯?” “知道了,我这就去。” 东方簙请关力先走,二人并步向后山去了。路上东方簙道:“稷昊这孩子天生体弱多病,可以说毫无资质,夫子的意思是让这孩子享受难得的宁静的一生。既然先天不足,后天还是需要关爱的,否则这人世也未免太黑暗了些。” 关力点着头,“真为人师之者。” 后山,一个温文儒雅的男子抚琴,另有鹤发仙颜的老者和歌,高山流水,百鸟归林,关力一时恍恍惚惚。陡然琴与歌变调,天上流水冲白石,云里老树长青稞,蓝天碧海一泓波涛,后事之晶睛,鲲鹏遨游于云里雾里,若虚若实,天穹有预言:山天海角,红蓝,乾坤并,五灵镇万古帝。 第一百零三章 二尺八寸 裴问虎在走廊拐角和秦小丫撞了个满怀,裴问虎把地上的东西拿给她,秦小丫有些欲言又止。老管家常之后脚到了跟前,秦小丫古古怪怪的一溜烟蹑走了。常之似笑非笑的兀端端地盯着裴问虎,一会自去了。裴问虎一头雾水,来了房里见玲珑正坐着绣花,他喊:“玲珑,我回来了。”她似没听见,裴问虎悄悄靠过来,见她有一针没一针地绣着。 裴问虎自去吃了水,又把了个橘子在手上拨弄,不时偷眼去看公孙玲珑。公孙玲珑抿着嘴道:“虎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了?”裴问虎递过来剥好的橘子道:“玲珑,你说的什么?”公孙玲珑撇撇嘴道:“哎,你记不起来那我也不提了。”“哦,”裴问虎恍然大悟状,“玲珑,说的是那个棉花和麻布吧。” “是棉绸和纱缎。” “是是是,我买了,可是……”裴问虎话在嘴边,但总不能说他把棉花塞了马耳,纱布也捆人全用去了吧。公孙玲珑见他没了半句,追问道:“可是什么?” “我正要和你说这个事呢。” “说吧。正好我也有事要告诉你。” “嗯,玲珑你有什么事?”裴问虎放下橘子道:“还是你先说吧。” “给我倒杯水。” “好嘞。” “给我揉揉肩膀。” “遵命。” “算了,我忽然不打算告诉你了。”公孙玲珑不知怎的红了脸。“玲珑。你干嘛呀。”裴问虎突然蹲了下来。公孙玲珑扭过身把绣花放在一旁,道:“瞧你急的。既然这样,你就先说你的事嘛。” “我的事……” “唉,我可没叫你停。” “玲珑,你绣的什么啊?” “你到底说不说。” “瞧,你也急了。” 没等公孙玲珑站起来,裴问虎又蹲下来,“玲珑我说,但你不许生气。”看着裴问虎郑重其事的样子,公孙玲珑另一只手盖在他的手上,轻轻地点了点头。裴问虎道:“我想回长乐都。”公孙玲珑突然有点心悸,仍强忍着。“我答应你,我不会再惹事了。这次的事是这样的。”裴问虎将路上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公孙玲珑。“我去长乐都,不仅仅是为了我,也为了我的父亲。我去找回的不是自己,而是迷失掉的东西。 “你愿意支持我吗?” 公孙玲珑久久凝望这个男人,眼渐朦胧,她觉得他变了,变得成熟起来;自己也变了,变得离不开他了。她本无根浮萍,好不容易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哪怕刀山火海,她也在所不辞。可如今她的身体不再单单是自己一个人了,因此心中悬宕着一丝不安。公孙玲珑看着裴问虎渴望的双目,她义无反顾地依偎在他的胸膛上,她决绝地道:“你去哪我就去哪,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我不许你死。我们还有美好的未来,”裴问虎又露出微笑,道:“玲珑,你要告诉我什么事?” “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你去哪我就去哪,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只是我该怎么跟常伯说呢?” “我去和常伯说如何?” “你真是我的好妻子。玲珑,我爱你。” 晚宴上,奉为主位的老管家脸色凝重。裴问虎举杯道:“常伯,我敬您一杯。”常之久久不举杯。裴问虎自干了,须臾,老人用两根伸不直的手指夹着酒杯呷了一口,绷着的老脸被酒辣得松动了些。 常之道:“问虎啊,你又要离家,这里不好吗?这里是你母亲的娘家。我是看着你娘在这里长大、出嫁……”“这里很好,说实话,我也舍不得离开。”“那为什么?”常之有些激动,公孙玲珑来添了酒又静静回了坐。 “常伯,父亲去后,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混账。现在我就是不想再颓丧下去了。” “虎啊,你别太自责,我只是有些担心罢了,你长大了,我很欣慰,老爷夫人的在天之灵会保佑的。是我失态了。我自罚一杯。” 裴问虎抓住常之的手,兴奋地道:“您同意啦?” 常之拍拍裴擒虎,举杯饮尽道:“腿长在你身上,我还能把你绑起来吗?只不过你有一事必须牢记,那就是做重大的决定,要多和人商量。” “您是要我稳重些吧,我会的。” “你现在不是单身汉了。你也不需要找我商量,你要负的责任是对玲珑的。你一定要好生照顾她。” “那是一定的。” 常之唤来秦小丫,“小丫,你一到长乐都就找去姚彩凤裁缝铺,要上好的材质,以棉绸、纱缎为佳,需二尺八寸。记住了吗?”秦小丫用力点了点头,“记住了。小丫一定会伺候好少奶奶。” 一辈子滴酒不沾的老管家这次喝得酩酊大醉。 第一百零四章 狂澜山海刀 “关大哥,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不打扰了,晚安。”稷昊掩门去了。关力秉烛立在床前,回想起今日在后山的遭遇:当时在他的脑海里轰然炸开一个亘古的声音,似乎是有关于他与结义兄弟的预言。彼时东方簙引见,关力对庄游、老夫子一一作揖行礼。庄游道:“孩子们已经进入时域了吧?”关力道:“庄校长,老夫子,星之队护送公主一同进入了时域。”“雷之后,便是雨了罢。”老夫子感慨道。关力道:“方才在关某脑海中响起一个像从天际传来的声音……”庄游道:“那是经历了时域的人才能知晓到的预言。山海之险是为关。在天之涯海之角,通过了红蓝灵兽的历练才算过了关,传说若有人集成两种灵兽的力量,便能使天地乾坤发生翻转并合,那时真正的山海关里的五大神兽会再现人世间,于此同时也会诞生万古帝王。应该是在经历了剧烈动荡之后,权力又再次平衡了,从而又进入了新的长远的统治期。” “可是,这又与关某和大哥三弟有什么联系呢?” “你们被卷入了时域裂缝,也许正是为了考验身为人间三圣的后人的预言。” 关力看着烨烨灯火,深感自己的责任重大,隐约能体会到先祖们匡扶汉室之心情,关力也愈发思念兄弟,无眠达旦。 翌日。稷昊给关力送早饭,正要敲门时被人一把拽了过去。端盘上的食物好容易稳当了下来,稷昊抬起头来看见一个老大的黑脸儿。 “咚咚咚……” 关力丹目一睁:“请进。”他回头一看房间里站着一个比自己还要魁梧的男人。公输能讪讪笑道:“还没吃早饭呢吧,来。”“关某谢过了,未请教。”“我是稷下首席机关大师,公输能。”关力道了揖,这时门外又有响动,稷昊推着轮椅来了,轮椅上的墨末气色显然好多了,他道:“老头,别不害臊了,也不怕人笑话。”见过之后,关力在二老的追问之下,巨细靡遗地将如何遭遇星之队,又与之并肩作战等情况都说了。稷昊听得直叫好,公输能回头看了一眼,他道:“我那孙子,还真有本事,总算没丢我的脸。” “后来呢?”墨末问道。 “见他们进了时域,某便与韩进作别,来了稷下。” “老墨是问你那两个孩子怎么样了?” “前辈放心,他们此时应该在夜凉城,夜城主会保护他们的。” “夜向阳么,是这小子。老墨,你就不用担心了。” 三日后。一进门稷昊就见关力在收拾行李,“关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关力道:“关某在稷下打扰多时,如今知道了哥哥弟弟都已卷入了这历史的洪流,势不能坐视不管,须早日寻到他们,这既然是命中注定,便三兄弟一同承担。” “关大哥,你不能走啊。我算知道了,稷山外皆是山海,艰难险阻,你一个人也没有个照应。”“本来已与一武道高人约定在稷下聚首,但如今某有关要过,还是不要连累了他。”“关大哥,你先把东西放下,和我去后山的机关道吧,公输前辈和墨前辈等着你呢。” 机关道虽然还未完全修复,但基本的格局已经构建完成,大大小小的发明陈列在两旁,还有像蚁队一样的机关小兵扛着一堆奇怪的东西走进机关道深处。稷昊领着关力刚来,便听见身后有人道:“虽然借助了晶钻的能量,不过这些机关兵的结构和属性也因此得到了大幅度的增强。怎么样,我的机关术还可以吧。”正说着,一只小兵被扛着的货物压垮了。公输能咳了咳道:“机关室在这边。”说完他隐蔽地拽了拽稷昊,稷昊识趣地去把货物从小兵身上搬开了。 昏暗的机关室里,墨末正色道:“听小昊说你又要启程了,已经知道下落了么?你的心情我们能理解。任重道远,路阻且长。” 公输能道:“这样,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给你做件兵器,包你满意。” “前辈,无需如此。” “怎么,是看不起我的机关术?” “关某怎敢!” 又过了数日,机关室内见了关力,公输能不多言直接亮兵器,他踢开挡路的瓶瓶罐罐,一把扯下了白布,露出了立着的和关力等长的棍体长柄。“这可是我呕心沥血之作,额,还有你墨前辈一点点的设计理念,总之,此兵器可堪武圣关公之青龙偃月刀,”见关力目不转睛,公输能自豪地道:“怎么样?长柄的材质取自深埋于机关道地底深处的千年玄铁,若非我有鬼斧神工,换了别的工匠哪怕千锤百炼也未必能将其锻造。此刀名为狂澜山海刀……” “不对呀……”稷昊道。“怎么不对了你个小娃子。”公输能两步来到稷昊面前。稷昊弱弱道:“前辈您别生气,您不是说这是刀么。可我看着咋这么像棍。虽然很厉害就是了……”“我这不没说完嘛。” “还是我来说吧,毕竟这是我的设计理念,”墨末操控轮椅上前,扶手上面架着一个通体白光的刀状锋利物件,“特意将山海刀刃与狂澜刀柄一分为二,是想以关力之武艺,若不去劈华山,需用不上。因此藏着刀刃,不太惹人注目。刀刃之截可藏于隐蔽之处,用时只需将上下两节一并即可。” “关某无以为报。” 稷下学宫的领导都来相送,关力长鞠一躬。庄游道:“英雄是人间的星辰,星辰因日月而璀璨。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关力上马抱拳道:“谨遵教诲。告辞。” 第一百零五章 小丫嘴 数日前,秦小丫不小心说漏了嘴。裴问虎晓得了“二尺八寸”的含义,原来是暗示襁褓也,他才意识到玲珑已经有了身子。裴问虎又喜又忧,犹犹豫豫的在客栈逗留了下来。这几日觉他少了毛躁,做事变得小心翼翼,公孙玲珑知在心里却不说。秦小丫憋不住了,直冲冲来了公孙玲珑的跟前道:“少奶奶,小丫该死。”公孙玲珑见着秦小丫红着眼眶,遂问道:“小丫怎么了?怎么就该死了。好好说……”秦小丫磨牙抿嘴呜呜咽咽就哭了。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小丫犯了大错误了。” “你还知道错了?” “呜呜,少奶奶你知道小丫犯的错了吗?” “我还不知道你,看你虎哥这些日子反常的模样我就知道了。” “是小丫一时不小心说漏了嘴。” “算了,你常爷故意那么说,他就预料到虎哥会发觉。不怪你。” “真的吗?” “真的。” “我就说嘛,早叫公子知道了,他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不过小丫,你以后这嘴可要严实些,不然我可不敢和你说悄悄话。” “是的少奶奶,小丫以后一定保守秘密。”她还做了个缝住嘴巴的动作。 …… “小丫还听常爷说……” “若我怀的是女儿,便用老夫人的名讳可好?” “好好好。” “可若是男孩呢?” 两人说到半夜,裴问虎在房外站了一宿,决定去往稷下的时候,关力已经启程去了。裴问虎便在稷下武道部当了一名教官。 第一百零六章 张县令 关力此去路上并不太平。一日在林中发现一个模样酷似李凡志的人影,关力追上去但已无踪迹。一人一马迤逦,行到东京县投了栈,一进客栈关力便觉得气氛有端倪。关力阖目抚髯,颇为不悦地道:“小二,某脸上可有异物?为何一直盯着!”“这位客官,俺没盯着你。”“你这斯……”关力纳闷,不仅是店小二,连周围的食客也不时乜眼偷觑。 “小的这就给你上菜……”不稍一会,小二端上来一副碗筷两盘牛肉三壶酒。“客官您慢用。”店小二收了碎银两,往其他桌收拾去了。饭毕,关力欲起身,忽觉头重如斗,一头扎下。店主人从楼道角踅出来:“好,这下稳了!”店小二自去找来绳索,左三圈右三圈将关力捆绑,并且收缴了的兵器。“好家伙,这刀得多沉!”店主人道:“快去找县令爷,说嫌犯抓到了!”店小二飞奔往张府,半道上正好撞见了县令家的公子张关刘。 正抱着文房四宝的张关刘听了小二的叙述,面露难色,“你所言当真?”店小二心里想着赏钱,点着头道:“这回是真的。”“你且说说,这人的样貌如何?”“单眼皮,长胡髯,和画上一模一样。”张关刘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自去告知此事。”张关刘心里想着事,一不留神在路上撞了个人。 “哎……”张关刘在地上爬起来,问道:“你没事吧?”那人低着头不答话,正在拾起散落的纸笔。“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张关刘刚说完,那人抱着东西拔腿便跑,张关刘顿了顿缓过神追去了。 县衙里的李师爷半天没消息,正打算叫人去寻。刚喊来人,张关刘垂头丧气的来了。李师爷问:“这是怎么了?”张关刘把丢了墨宝的事说了。 李师爷道:“林捕头,这个治安要抓一抓了。光天化日大街上竟然发生这种事。”林捕头神情严肃自去了。李师爷端详着张关刘道:“你没事吧?”张关刘道:“我没事。”李师爷道:“你还有事!” 张关刘犹豫着还是来见了张克。张克一听到消息,登时站了起来,站了一会又缓缓坐下了。一二个月前,还是这间客栈,因为来吃饭的人人高马大,胡须成髯,这店家一合计便扣住了一个好几十岁的老人,当时张克兴冲冲赶到,见这老人胡子确实与关羽一般长,却都花白了,张克还没开口,老人自先跪了下来道“县令爷,俺只是给人看家护院的,不曾犯事”。张克挠着头,帮老人付了钱,对这店已几分不信了。还有一次发生在不久前,巡捕房伙计留了个贩夫走卒,一问才知道这人卖草鞋的,因为生性木讷,编的草鞋常常硌脚,从小一直被父亲揪耳朵,长大后这耳朵也就越来越长了…… 李师爷道:“县长,不去看看么?”张克看了一眼张关刘道:“认错了怎么办?”张关刘道:“总是要一见的。”张克道:“好,那便去吧。” 张克大步流星往东京客栈来了,见大门紧闭,喊半天也不应。张克当即一脚把大门踹开,半截门飞到柱子前面,店家和小二一激灵,被捆在柱子上的两人口有抹布,眼带泪光。张关刘来给松绑,他们却咦咦呜呜,张关刘转头一看,一道黑影白光向张克扑去。一把关刀迎面劈来,张克并不闪避,大喝一声:“二哥!”“三弟!”关力急忙收刀,惊喜道:“三弟真的是你?!” “二哥,俺可想死你了!”“大哥呢?” “俺也不知,那日我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船上,一问才知是被张姓的所救,那人见我模样与他相像,将我从河中救了上来,我竟也以为在照镜子哩。我当时脑袋糊涂,不见哥哥们身影,就且随他往东京来。谁知船行了三五日,临到峡口,一阵骇浪劈来,船身竟吃水,最终沉了船,这张姓不会水,给淹死了,我救下他们孤儿寡妇。当时上了岸,张氏抱着孩子跪在我面前求我先去拜了官职钱葬了张姓,使孤儿寡母有条活路。救命恩人是个清官,飞厚着脸应承下来。至今已有数余月。”张关刘来拜见了关力,关力急忙扶起。 张克拉着关力的手道:“二哥,快随我去喝酒,这么些日子不见,定要喝个痛快。”关力道:“不急。先见见出手相助的好汉也不迟。” 一白鬓星目青年踱出来抱拳道:“在下范风行。”张克也回礼。关力道:“多亏了范兄弟出手相助。这两个歹人在某的饭菜里下药,是范兄弟救了我。” “其实关大哥早有察觉罢,只不过是为了静观其变引出幕后黑手。路上本不就太平。” “范兄弟应该不会一直跟着关某吧。” “山高海阔,多一个人作伴也是多一分照应。” 第一百零七章 断案 傍晚时分,关力和范风行留在张府用膳。酒过三巡,关力提起这些日子遭遇的事,虽是对着张克叙说,注意力却都放在范风行身上。张克听了直摩拳擦掌,酒是吃了一碗又一碗。关力举杯来碰:“范兄弟身手不凡,师出何家?莫不是稷下?”范风行碰杯后一饮而尽,“实不相瞒,我这一路上确实都跟着关兄。星之队里有我……我的妹妹。她进了时域,我也没了消息。”“原来如此。”关力点点头。张克道:“什么星之队?什么时域?”关力将在稷下听到虚鲲的预言告知了张克和范风行。张克道:“竟然是这样,那必须快点找到大哥。”关力道:“正有此意,三弟,明日我们几个一同上路去找大哥。”“明日?”“三弟你还有什么事么?”“没有…来吃酒!”三人一碗接一碗,直喝到半夜,关力和范风行在客房休息了一晚。 翌日。关力晚起,张氏让张关刘来邀关力用膳。关力食了饭,仍不见张克。日过三竿,关力见张克从大门进来。关力道:“三弟,早上怎不见你人影。快误了时辰了,我们还是上路吧。”张克道:“二哥,你看我又买来许多酒肉,离了城县,路上连个吃饭的去处都没有,我们先调养调养,明日便启程。”关力应了。宴上张克洒饮,关力有感兄弟相见,又喝了许多。辞宴去前关力劳烦范风行明日早些时辰叫他。 清早。张克正欲出门,关力将他叫住:“三弟。”“二…二哥早啊。”“关某甚是思念大哥。”“俺也是。”“三弟,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二哥,实不相瞒,我答应了张氏要当这个县令,现在半途而去,实在愧对张姓的救命之恩。”“三弟,我早看出来了。”“二哥……”“我和大哥没有看错你,”关力道:“做人须仁义先行。三弟看似粗莽,实则心细如发。关某亦是不忍与弟弟别离,但又不能不去寻大哥。”“二哥,我这就去与张氏说清楚。”“三弟不可,某且先行去找大哥,寻得大哥咱三人兄弟便能相聚。” 又住了几日,张克再留关羽不住,张克牵马洒泪,与关力走的都很缓。“县长,张县长……留步……”刚上了街,身后传来李师爷的呼喊声。张克看他须上挂着唾沫星子,“师爷。何事如此着急?”“县长,衙门里有件官司需要您来审判。”“俺来这县城许久,每日尽是些鸡毛蒜皮的鸟事。师爷你来判就行了。”“县长大人,这事非您不可……”“有什么破事,天大的事也没有我送哥哥的事大。”张克扬起手让李师爷走了。关力道:“三弟,你现在是县长,职责之所在,怎可因为私事而耽误了公事?”“二哥,我本来就不是什么狗屁县令。要是能不当我早随哥哥去了。”“三弟若是执意,就枉费关某千里迢迢来寻你了。大哥若是知了,必然也是不悦。”张克低着头,回头吼道:“师爷。”行了五十步的李师爷立马立正,领着张克火速赶回衙门。张克带上乌纱帽,拍着案台尺,道:“堂下何人?有何纠纷速速报来。” 第一百零八章 唐乾焱 一人亭亭立道:“大人,小人姓唐名乾焱,是一名云游的学生。因痴迷山水画,四处寻访名师,于半月前遇见毛公子。他自称是一名画师,不逢时运需要周济,允诺收小人为徒授我画技,谁知收了银子,他却连最基本的画都画不出来。小人被人骗了银两。特来报案。”李师爷唤:“带被告人上堂。”林捕头带上来一个瘦矮的男子,唐乾焱口中的毛公子不是谁,正是大难不死的毛思聪。毛思聪油腻不再,确如唐乾焱所言,落落魄魄。毛思聪下跪道:“大人,我冤枉啊。”张克道:“他怎么冤枉你了?”“小的只不过是卖画的,不知道为何成了骗子。还望大人明鉴。”唐乾焱道:“大人。他若非骗子当是窃贼。试想,一个不会画画的人如何能有如此栩栩如生的画呢?”张克道:“你为何有这些画。”毛思聪道:“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唐乾焱道:“大人,他分明撒谎,若是这些真是由他祖上传下来的,为何他本人丝毫技法不会。”毛思聪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画。”张克看着李师爷拿来的画道:“对啊,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画。我问你唐乾焱,你给了他多少钱?”“回大人,五十两银子。他曾在街上卖画,小人见摊上画品非凡因此逗留。” “这样,”张克走下案台来对毛思聪道:“如果你真的会画,那便当堂对画。画得好了,不仅证明你无罪,我还赏你钱两。”李师爷道:“来人,上文宝。”毛思聪道:“县长,您要我画什么?”张克自忖度着:未能见得哥哥,叫二哥带一幅肖像去也是好的。当下道:“画我罢。”毛思聪弱弱地应了声,依令做起画来。李师爷道:“你这手为何一直抖。”毛思聪悬笔道:“县令爷虎目炯炯,瞅得俺直怕,一怕笔就抖,一抖就……”张克直咂嘴:“也对,太凶了也不好见哥哥,那尺度你自己掌握便可。” 李师爷看见案台后边的张关刘不住地瞅着毛思聪。李师爷来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吗?”张关刘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毛思聪恍惚也瞅见张关刘正在注视着自己,急把头缩了缩。 日渐升,人多气热。唐乾焱取出折骨扇翩翩然地扇着,慢慢的周围似乎凉风渐起。此时案台上原本堆积着的画轴突然滑落,松了线的画轴铺满一地,引入眼帘的仿佛异界生物的画像赫赫然。 李师爷蹲在地上卷起画卷,范风行拾来与关力端详,面色凝重道:“这不正是红蓝灵兽的画像么?”关力拂髯道:“红蓝灵兽,你是说山海预言?” 这时张关刘大喊道:“我认识这个人!”张克回头道:“你认识他?”张关刘道:“你是那日偷我东西的人。是不是?”毛思聪道:“你认错人了,你一定是认错人了。”张克道:“还有这事?”毛思聪道:“冤枉啊大人,我不曾偷他的纸笔。”张关刘道:“哦你承认了?你没有偷怎么知道我丢的是纸笔。” “……” 第一百零九章 《山海经》 李师爷来咬耳朵,张克怒目而视,毛思聪知瞒不过,跪下哭喊道:“大人饶命,小人不会做画,更不晓得这画上是何物。县长饶我一命吧,爹爹已经身患重病,我实在没有办法,我偷偷带了爹爹的画出来卖,还骗了唐公子几十两银子。我没有本事,我罪有应得,我真的不想爹爹死去。”哭声响彻公堂。唐乾焱在一旁道:“县长大人,若他言语属实,是为了他父亲的医药费用而行差踏错,小人愿意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且这画也确实是他‘祖上’的,小人同意撤销诉讼。大人请念在毛公子初犯,绕过他吧。”张克道:“带我们去找你爹。”毛思聪叩谢。 毛思聪行在前面,领着张克等人来到一间小茅屋前道:“大人,这便是小人的家了。我父亲患了重病卧床,希望大人能委婉道明来意,莫再让他为我这不孝儿子生气。大人恩德小人来世再报。”关力掏出一个小药瓶道:“这是关某一友人所赠,或许可知你爹伤病。”张克问道:“二哥,这是什么呀?” 那日在林中与裴问虎不打不相识,在裴问虎所赠的衣物里有这个小药瓶,和一个小字条:此乃百灵丹,可医治关兄内伤。 关力道:“此乃百灵丹,应可治内伤。”张克向毛思聪道:“你爹有内伤么?”毛思聪摇摇头。范风行道:“能否借我一看?”关力将药瓶递给范风行。只见范风行于眉心前并起二指,白发飘然,银芒幻化成了针一般大小,剑之白毫放射于指尖。范风行用剑意小心翼翼地探入瓶中,他能明显感觉到银芒剑对这颗丹药的反应,若不是他强行克制着银芒剑,或许这颗丹药会被银芒剑吸收殆尽。范风行心中震撼,这确实是传说级别的圣药百灵丸,灵丸其实范风行也有一些,先前用来驱散马元芳所中的摄魂术的药散不过也是稍强于十灵丸的药剂。 张克睁着炯炯的虎目来问道:“怎么样?”范风行清了清嗓子道:“这确实是百灵丸,非常的珍贵,我想只要病人尚有气息,应该可以药到病除。”言毕,范风行把药交到毛思聪手上。 “儿啊……是你吗……爹感觉十分疲乏……快来见最后一面。” 众人进屋,床上躺着一个枯槁的老人。毛延寿到了弥留之际,从他干瘪的身体里发出的呜咽呻吟,其哀如温室之花遇上自然的残酷变幻,凋谢无声。谁能想到,这将死之人不久前还是宫廷的第一画师。有诗曰:丹青马如龙,不知老将至。古来盛名过,坎壈缠其身。 “爹……是我!”毛思聪扑跪下来,“爹,我给你求了药,你快服下,马上就会痊愈了。”毛延寿别过头,液体从瞎眼淌出,吃力地不让颤巍巍的手落下,毛思聪往前蹭了蹭,把丹药抵在父亲的裂唇前。毛延寿双唇紧闭,摸到孩子的泪,突然张开嘴,像嚼蚕豆一样把药含在嘴中,久久不咽。慢慢的,毛延寿停止了呼吸。毛思聪恸哭,范风行陷入了沉思。 “儿啊,你压得爹爹快喘不过气了。”“爹……”毛思聪欣喜若狂:“爹你没死,你没死。”毛思聪像大孩子一样怀抱着他的父亲。毛延寿喘着气道:“怎么这么多人?”“爹你能看见了?”“啊……我又能看见了。”毛延寿向光亮处看去,见着站在光里的这些人。 服下百灵丸之后,毛延寿的病痛已经无碍,他向众来人叹道:“谁又知道我毛延寿一生是如此痴迷于画。以为做了皇家画师便是人生之理想巅峰,可到头来才明白这其实是艺术的终结。试问?谁能看清这世界。” 范风行道:“这位老先生的病症不太像一般的情况。”关力道:“这话怎么说?”“关兄是否还记得空空谷?在关兄去后,谷中的灵兽都性情大变,有演变成狂暴的迹象,凡人若接触了这些携带病毒的动物则会诱发各种症状。从毛老先生重病时的模样,那殷红的双目正是这种症状的表现。” “是这样啊……”关力脑海中似乎也浮现出自己血目通红时暴走的模样。 “现在已经没事了,”范风行来向毛思聪问道:“你知道你爹什么时候突发疾病的吗?” 毛思聪擦了擦脸道:“对了,是那天夜里,一整晚都热的不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忽然听到院子里有声响,我起身往外边一瞅,看见一个两眼放红光的生物。当时我给吓晕了。第二天醒来,发现院子里躺着一只半死不活的野猪。我用棒槌给它敲死了,我和爹爹吃了半个月野猪肉。可是,为什么我没有病。” 范风行道:“先前看你哭过,以为你双目的血丝是哭泣所致,现在看来,应该不是。” “那怎么办?” “无妨,我也有药剂可治。” 范风行用灵丸的药剂为毛思聪也消去了病毒。毛延寿翻下床磕头道:“恩人啊,救命恩人……”关力来搀扶,“快快请起。”张克大笑一声:“如此此事便了了吧。那个谁……刚才那个家伙呢?”李师爷道:“县长,他好像没跟过来。” “那就这样吧!” “县长且慢,”范风行来问毛延寿:“先生为何会画红灵兽炎戍的画像?”毛延寿道:“此画由来已久。是造了变故,辗转变卖家当时才整理出来的。画上生物出自《山海经》,书为翰林院一友人所赠送。书上记录着一个叫山海关的地方,所谓的‘炎戍’想必就是那里的奇珍罢,我当时也是凭着描述和想象才做成此画。” 关力和范风行相视一眼,关力问道:“先生,这山海关是在何处?”“众位随我来,”在毛思聪的搀扶下,毛延寿引众人去到藏书角落,见他猫下腰拾起一本黄皮古籍道:“半月前与那画一同被我翻出来,本还想再多画一些。这里面应该有记载山海关的线索。”关力接书抱拳道:“某不知如何感谢毛先生。”毛延寿惭愧地摇摇头:“不必言谢。毛某人实在惭愧。” 就此辞了毛延寿,范风行道:“我等这就去那山海关,刘大哥可能在那也说不定。”张克听了也要去,关力不肯。范风行思索道:“我有主意。”张克来问:“什么主意?”也不知范风行说了什么主意,众人又回来茅屋。 第一百一十章 说文解字 却说路过此地的游客常听见孩童吟咏诗句。游人便问路人,路人遥指石桥。人聚去,见桥柱镌刻着一首诗,轻声吟诵,摇头沉醉。诗中典故应由一幅画说起。却说当时范风行提议让李师爷代替张克当县令,张克拍手叫好,横竖撂下一句话:“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然后李师爷糊里糊涂成了代理县长。张克等人去后,毛思聪改过自新,在市场里做起了野味生意,他不时上山打猎,专门射杀祸害庄稼的野猪。李师爷忙里忙外,一直到了老了,在县里那叫一个德高望重。张氏母子的生计也有好办法,毛延寿将画画技艺传给了张关刘,一报还一报。张关刘颇有天赋,又勤奋好学,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又不知过了几代人,有一名叫张择端的张姓后人,逗留街镇石桥,望见繁华芸芸,听到商言似鞭竹,猛地激灵,杵着三天三夜,归家后竟然做出了一幅画。这就是后来闻名于世的《清明上河图》。这曲折历史并不为外人所知,只留下诗一首供后人吟咏: 二十四节气悠悠,三月春杨柳飘飘。 念天地亘古造化,思古今祖先记忆。 东京县城楼上,巡逻队好一会才发觉有外人的存在,士兵们正欲动作,唐乾焱已化作烟影去了。来自域外的马车等候许久,飞燕落轿,天马驰空,穿梭于时光通道。不知道多远多久,车轿落地门自开,唐乾焱眼见桃花纷纷,下了马车,远方良田美池,屋舍俨然,似乎还能听到鸡和狗的叫声。忽然一个小女孩跑进了世外桃源,她手捧七彩田园花出现在唐乾焱的面前。 唐乾焱微笑着,“你喜不喜欢魔法。”言毕,唐乾焱扯下面具,掉在地上的面具像纸中墨渍,逐渐氤氲开来,女孩成了一朵巨大的鲜血欲滴的玫瑰,插翅飞马也变成了血目狮鹫,上官燕再挥手,桃花源成了定格的风景画。上官燕向画外唤道:“你也喜欢画画么?”“怎么?你不喜欢。”稚嫩的童声回应道。 上官燕轻晃首:“不,只是这画境太虚假了。” “什么才是真的。” “世间不存在如此美丽的地方。”上官燕欲出画外来。 正这时,画中时间短暂停顿了一会,须臾地上桃花飘起,巨树枯萎,弹指挥间画中桃花源已历经了十数个春秋,桃花流水都无踪,只剩下上官燕孤影孑立于残垣断壁之上。荒山野岭遍目去尽是疮痍,游荡着殷红的鬼火般的眼睛的野兽,怀着巨大的杀意冲将过来。 上官燕临危不乱,灵巧一跃闪避了攻击,这只血目狮鹫钢鞭似的尾巴打在地上,调转了狮身,起鹰头扑凤翅再袭来。 “五色墨,点点珠玑。”上官燕召唤出彩凤鎏金的神笔,使出了仓颉万象的演化神功。三尺之上生出了五个墨点,砚台大小,遥相呼应,上官燕飞身落在其上睥睨而视。血目狮鹫鹰视狼顾,杀意扑面。 “画中仙,仙人指路。”勾勒毕,墨画的人儿有了魂,只见这墨人挥舞着套马杆与血目狮鹫分庭抗礼,都盘旋着对峙。几乎同时,鹰首喷出烈焰,墨人不动如钟任凭火焰吞噬,然而在其手上的套绳已经掷发。墨人燃烧被殆尽,血目狮鹫也受缚而动弹不得。 “哈哈,真好玩,你的笔是什么神器?好厉害啊。” “这艺术成分很高吧。” “我也让你看看我的神器……” “时灵,够了。”另一个诡谲的声音似从地底深渊而来。 “你是谁?”上官燕攥了攥万象笔,这声音的主人带着莫可名状的魔力使她十分警惕。 常子陵道:“派你来的人只是为了让你在这里做无意义的缠斗么?” “干你何事?” “你很自信。” “难不成你怀疑我的能力?大可来试一试。” “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能力捕获那些即将到翁的鳖。” …… 上官燕身上尽是墨渍,刚才她惨败于常子陵。常子陵道:“不过尔尔,血目狮鹫就暂且留在你的身边助你一臂之力。”上官燕暗咬银牙,心自道:“早晚有一天叫你付出代价。”时灵在常子陵的命令下依依不舍地离去,离开前他现出真身来警告上官燕:“千万不要弄丢我的宠物。否则,我会杀了你。”眼前的时灵不过是个小孩模样,但爆发出的魔力同样深不可测。上官燕强颜欢笑道:“等着吧。” 上官燕解除了血目狮鹫的束缚。血目狮鹫慢慢褪化,金芒爆闪,幻化成了一个金发男子,正是李醯。 关力三人看着桌上的《山海经》都一筹莫展。《山海经》里的文字都是数千年前的象形文字,有用的信息不多,他们也是半猜半问才来到这个地方。 “来了哟,香喷喷的驴肉火烧来了。”小二吊着嗓门喊,他刚要放下碳炉,叫张克一把抓住了胳膊。“哎哟哟…你干嘛,爷……”小二不吃劲,眼看碳炉就要倒了。关力赤手空拳扶住滚烫的炉子,先将《山海经》收了回来。张克也松了手。小二放下炉子道:“这位爷,您真是神人。”张克吼道:“休要在这里聒噪,烦的很。” 范风行道:“你去吧。有需要自会叫你。” 小二去了又回,伸着脖子道:“客官,你们是否需要找人‘说文解字’?” 三人相觑,张克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小二笑道:“客官,来我们五丈原这地方的,还不都是想来‘占卜’的么?小的刚才也看见了那本黄皮古书,也猜了个大概。” 张克挤弄着眉毛道:“莫非你会‘说文解字’?” “您高看我了,小的大字不识一个。但我们这有个叫杨半仙的,能卜周易,知天文地理。就是……” “就是什么!”张克喝道。 “三弟。”关力丹目紧闭。 范风行掏出银两掷给小二:“我们正需要找人‘说文解字’,你有什么说什么,说错了不怪你。” “是,若各位是摸金校尉那我奉劝你们还是不要去见他好。他最恨的就是这种人,往往他会给那些人引去凶险之地,叫那些人都死于非命。” “你奶奶的,当我们是什么人?我们像是那些盗墓的狗贼么?”张克大嗓门一吼,旁桌的人投来凶狠的目光。 “小二,你接着说。”关力道。 “客官别生气,只不过来我们五丈原的人大都怀着这个目的。相传诸葛孔明的七星阵就有绝世宝藏。不管来的是什么人,我们这里的生意可是好了不少……” “说重点。” “杨半仙这个人性格古怪,明明道法高深,却混的像个乞丐。他有一特点,极为酗酒。又号酒葫芦。说起他,真是好笑,明明欠了我们掌柜的不少钱,还总说‘钱财是身外物’,没钱沽酒要用卦来还。可又不轻易给人卜卦。说什么‘这卦你知道了无益’。那天他酒瘾又犯了,我们掌柜让他要么算卦,要么还钱。客官您知道这杨半仙给掌柜的算了什么卦么?”小二压低了淫声继续道:“掌柜的二奶偷人,就连肚子里面的也算出来了。嘻嘻……” 范风行道:“这驴肉还真好吃。” 张克道:“二哥你多吃点。范兄弟也是。” 关力道:“好,好吃,掌柜的这是你们店的招牌菜吧。” 小二一回头,发现店掌柜悄无声息立着,掌柜愠怒的表情看来,不用算也知道事情不妙了,小二这一刻深刻体会到杨半仙所谓的“天机不可泄露”的感受了。 酒足饭饱后,张克问:“那现在我们是不是要去找那个杨半仙。” “不用,他已经来了。”范风行看着客栈柜台道。 此时柜台扶着一个头发散乱的打着酒嗝的酒鬼,“哎,小二,你眼眶上怎么贴上了狗皮膏药。” 小二没好脸道:“杨乞丐,你不是会算么?” “嗯,我给你算算……”杨半仙吐着囫囵话:“你面相刻薄,非大富大贵之命,若苟安或可度过平凡的一生,但是你这下格过于轻薄,舌头又尖又长。我猜你肯定又是祸从口出了。” “你就扯吧,反正没钱就没酒。” “唉,你让我给你算卦,我把你的命都算好了,要你一口酒怎么了?” “那你不会说点好听的。” “这你就不懂了。我不能逆天改命。” “我也不能给你赊账。每个人口袋里有多少钱是天注定的。” “唉……你这这……” “他的酒钱我给。” 杨半仙看着关力三人,突然面色凝重,如临大敌。原本的酒意全无,就要夺门而去,“不,我不吃酒了。我不吃了……”只见杨半仙着急得连酒葫芦都落下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杨半仙 “他这人这怎么回事?”张克不悦。范风行道:“小二,把酒葫芦打满。”关力道:“还拿两坛酒,速来。” 杨半仙气喘如胸裂,暗笑己已是脱网之鱼。杨半仙本名杨修行,官宦之后,自幼喜好仰望星辰,夜不肯寐,父母不能禁止。九岁那年杨修行目睹了天降星辰,喜不自禁,悄然翻离院墙。离了墙院闯入内景,但见麋鹿驼仙云,百灵扑风铃,仙境玄幻妙不可言。斗转星移,天清地宁。杨修行再眨眼则置身在记忆之海,海上立着一个巨石,石上刻字。杨修行向前行去,涟漪泛起,此间不知其深广,九天无日月,只是星河灿烂,天海共色都白渺渺。 “钓鱼台。”杨修行念了出来。 “认得这字?”石头上坐着一位鹤发仙颜的老人,“你我有缘,收你为徒如何?” “你是神仙么?” “非也,吾乃汝之劫也。”老者言讫,辄画地为天文,分布日月星辰。杨修行着迷术中内景不能自拔。翌日,杨父母于院墙外发现已经冰冷的杨修行。此后世间再无杨修行,而传东海观有位杨半仙,能卜周易,颇善相术。修行已历三十载,此后每三年需渡一劫,杨半仙应劫未渡,自卜一卦窥视天机。天机泄露天雷滚滚,东海道人自钓鱼台上滚落,落进了镜花水月中化成池鱼。 东海道人留下遗言:“天星其位,半仙难窥。不可为而为之,成与不成,必将命殒是非门。”“师父!”杨半仙懊悔不已,从内景醒来,发现这世间再无了东海观。杨半仙应劫来了五丈原,日渐蹉跎,以酒度日。 “若是跳脱三界,闯过了是非门,我或许还有救。”杨半仙如此奢望着,直到他又看见了那颗巨石。眼前这颗等人大小的巨石并非镜花水月中的钓鱼台,但杨半仙却恍惚了,记忆之海泛起了时间滥觞,过去和现在重叠,杨半仙终于知道应劫难免。见杨半仙呆杵在原地,石后的白发男子行了出来。范风行道:“前辈,恭候多时。”杨半仙回过神来呵斥道:“你站住,别过来。”范风行立在原地抱拳道:“前辈,我没有恶意。” “恶意或是杀意对我来说都不是威胁。我对你们避之不及是有原因的。” “是什么原因呢?” “我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你就是个瘟神。你比客栈里的那两人对于我的危害要大上太多了。” “前辈,我们只是……” “你是不是不相信?你的命格之中,有一种不可言说的东西,它的权重会影响许多人。尤其是对于我。” “前辈所指的到底是什么?” “说了你懂吗?窥视天机的代价你愿意付出吗?”杨半仙以脚尖画地,心中已运起占卜之术,其周身沙尘朦朦胧胧:“踏罡步斗·天速星·神行箓。你能逆天改命么?不能,谁也不能。”言毕,杨半仙翩然离去,一步似有百步,转眼没入深林无迹。 第一百一十二章 黄巾贼 张克左右胳膊都夹着酒坛子,深一步浅一步跟在关力后头行了大半里路,张克忍不住道:“二哥,你说那什么半仙的,真能知道咱们的事吗?会不会他就是个骗子。”“三弟,你要是嫌酒坛子重你可以给我。”“怎么会呢二哥……”话音未落,林间突然弹射出一个暗器,正向张克脑门飞来。 张克仓促闪避,一不小心把右胳膊下的酒坛夹爆了。张克吼道:“是哪个鸟人,竟敢偷袭你爷爷。不要命了吗?” “哟吼,瞧着是大块头,倒是挺灵活的嘛。”林里蹿出来两个不速之客,说话的头领头裹黄巾,眼苔发青,脸白如锡,胸挂摸金符,手持三叉弹弓;另外一个葳葳蕤蕤,瘦小如猴,一把洛阳铲斜扛在肩。 关力拦住张克,向二人喝道:“你二人是何人?为何偷袭我等?” “既然你诚心发文了,老子就告诉你,叫你们死个明白。我乃胡来,官赐中郎将。” “我乃袁迫,摸金校尉也。” “他奶奶的,原来是盗墓的。看你张克爷爷怎么收拾你们。” “三弟小心。” “二哥放心,这两个小喽啰还不用你出手。小贼看招。” 张克飞身跃来,袁迫挥舞着洛阳铲也跳将过来,两人相接,铁铲锋利,熊掌坚硬。乒乒乓乓,铁铲拍钢石,上下左右都夯实,袁迫见张克未伤分毫,心有惧意。张克忽然发难,赤手钳白刃,洛阳铲像嵌入了青岗岩,袁迫已经挝不动。 张克犷笑颜,“小崽子,就这点能耐。且吃我一拳。”袁迫忽觉生命将息之恐怖,眼前仿若有棕熊登时站立,熊掌遮天蔽日,悬宕数丈之高,裹挟千钧之力。正这时,金叶纷纷落,张克一眨眼周围已是漆黑不见指,恍惚如坠黑海其中。 “一叶障目。”胡来双掌并合保持着施法的姿势,“此乃茅山秘法,你就在黑暗中忏悔自己的罪孽吧。”袁迫用力踢掉张克钳制的手,抽出洛阳铲跃到二十步之外,这次死里逃生让他杀意更甚。袁迫与胡来相视一眼,又擎着洛阳铲向张克突刺袭去:“铲你奶奶个黑驴腿。”“先解决了一个!”胡来阴笑着,用法术钳制张克耗费了他不少的精力。 “当”一声巨响,接着是洛阳铲掉落的声音。袁迫双手麻痹,目中惊恐,口吸冷气,“这……”袁迫用洛阳铲结结实实地刺到了张克的大腿,却反而被其钢铁般的身躯震伤。“你到底是什么人?”袁迫瘫坐在地,仰望着如山峰般的张克。 只见张克一声怒吼,他意识之中的黑夜成镜裂,点点斑驳落,狮吼深沉传千百里远,其势能席卷的气浪将袁迫震飞。风浪平息之后,胡来看见自己脚边躺着七窍流血的袁迫。“你!”胡来面目狰狞,气急败坏。 张克清清嗓子道:“我什么我,你爷爷我还没出力这小猴子就躺下了。你可得承受住我的愤怒。” 胡来迅速从胸口拽下一个摸金符并将之弹射向天空。天上氤氲黄狼烟,林中起簌簌,须臾之间,四面八方蹿出来百八十个头戴黄方巾的人,人人都手持洛阳铲及其它掘墓盗坟的器物。 “今日要叫你知道我们这个组织的厉害。”胡来登高一呼,黄巾等众都呼应。 “喽啰再多又如何,爷爷会怕你们不成?看爷爷如何将你们通通打趴下。”张克向前踏了一步正要出手。 “胡来!今日你命休矣。”忽然在张克和关力身后不远传来一个声音,循声看去,一羽扇纶巾,风度翩翩的男子上前来。 “诸葛宇文,是你,”胡来纵笑,“就你一个人也想逞英雄?哈……” “还有我!”天降下一个黑影,直扑向胡来。 “大哥小心!”胡来身边的巫师陈麟喊道。 棱钢鞭并洛阳铲,星火四溅。突然杀出的大汉双鞭下已有两人暴毙,胡来咬牙切齿道:“封疆!” 陈麟用法索拨出两道蛇刀偷袭封疆未果,随即对胡来道:“大哥,事情不对头,我看还是撤。” 封疆敕起双鞭喝道:“那里跑!” “黑茅术·借尸还魂。起!”陈麟舞动法索,黑蛇刀层层叠叠向封疆袭来,封疆若星丸跳跃一一闪避。蛇刀落在尸体上,一股阴森寒冷辄起。“封疆,小心身后。”诸葛宇文呼喊道。 封疆回头看,已经死了的袁迫和另外两个黄巾贼又复活了,都带着洛阳铲分上中下三路向他袭来。张克突然出现,一拳一个将他们打倒在地。 “黑茅术·地狱有门。走!”陈麟再施法,“轰隆”一声,立地震颤,轰然裂开一道鸿沟,众黄巾贼都跳进去,如没入流沙一般不见踪迹。 “封疆,穷寇莫追。”诸葛宇文道。 “该死,又叫这阴魂不散的家伙跑了。”封疆懊悔满脸不痛快。 黄烟去后,关力和张克上前来道:“多谢两位兄台出手相助。”诸葛宇文道:“其实要谢的是我们。”封疆道:“可惜叫那家伙逃了。”各自介绍之后,颇有意气相投,诸葛宇文邀关力张克进村长叙。关力面有难色,诸葛宇文道:“关大哥是否有什么难处?”关力便说了范风行还在找杨半仙的事。 “关大哥请放心,天色已晚,你二人可先随我到庄中住上。范风行兄弟我立刻安排人手去寻。如此可好?” “关某谢过了。关某认识一个复姓诸葛单字翔的英雄少年。可否相识?” “诸葛翔?竟然是正统凤凰家的二公子。实不相瞒,诸葛家族以名字排辈。单字则为正统,像我名宇文,则是祖父为宇的旁族。” “诸葛家族还是才人辈出啊。”关力张克知了渊源,抱拳谢了同去七星村。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七星村 杨半仙于半空中阔步走,三步一回头:“哎,总算甩掉了。真是的,这个时候要是有酒……”杨半仙被酒虫子咬了喉咙正嗫嚅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酒壶,杨半仙见着了熟悉的酒葫芦,很自然地接过来往嘴里送,还不忘道谢。辛酒入吼醒脑,杨半仙呛了酒又咳又喘:“你、你……”杨半仙见范风行御剑与自己同行。 “前辈,不急,我们几个还给您捎了几大坛哩。” “占星术·解。”杨半仙解了神行术,从半空掉下来摔了个倒栽葱。杨半仙本想用鲤鱼打挺挽回面子,脚下不牢只打了半挺,见范风行急忙赶来了,他索性躺在地上眯起了眼。缓和了一会见范风行还干杵着,杨半仙喷着酒星子向范风行喊话:“你说,你到底要干什么?劫财还是劫色?” 范风行抱拳作躬道:“前辈,我们有一事相求。” “天意,天意啊。”杨半仙拍着大腿不时呷酒。范风行见杨半仙态度有所松动,作势来扶他起身。杨半仙也不抗拒了,只把酒饮。范风行丝毫不在意杨半仙的一身酒味,将他搀扶得紧,左右四望寻回去的路。杨半仙攫着酒壶指道:“往前走,岔路再往右拐。然后再……”后面的话被酒淹了。依杨半仙的话已经从岔路右拐进来了,又行了一段路程,前方还有岔路,杨半仙酒醉酣然,范风行脚下踌躇。 这时路旁草地踅出来一个书童模样的人,书童行礼道:“您是范风行先生么?”范风行道:“你是谁?如何认得我?” “小人受诸葛庄主之命前来寻找您。听说您白发星目,正气凛然。” “我不认识他。” “关力和张克两位先生您一定认识吧?他们二人正在七星村做客。庄主差小人特来邀您进村。” “原来如此。” “七星村?” “前辈……” 杨半仙酒意全无自嘀咕,他挣脱了搀扶仰望九天云空,气质大变。杨半仙明明就站在身前,范风行却觉得杨半仙已经走进了云里。范风行也仰望星空,怀念故人。 七星村。诸葛府中,众人都聚宴桌前。诸葛宇文举杯道:“今日虽未能斩获胡来,却也挫了他们的锐气。想起那群黄巾贼抱头鼠窜的身影,就应该干了这杯。不才诸葛,幸结识关力、张克、范风行三位英雄好汉,当不醉不归。”诸葛宇文举着一一敬请,将酒一口饮下。“好,我也满上。”封疆也站起来敬酒。 关力急忙站起来道:“诸葛庄主不必如此客气。我等途中遇贼,庄主与封疆兄弟出手相助,又留我等在庄叨扰,此杯应当我们敬你。”张克和范风行也都举杯。 “关大哥太客气了。叫我宇文就行。” 众人碰杯将饮,兀的主桌对面的位置上发出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杨半仙正用酒涑口。 诸葛宇文道:“这位杨半仙道长么?我敬您一杯。” 杨半仙咂咂嘴道:“你?你算是什么人?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家伙。” “你说什么?”封疆拍了拍桌子。 诸葛宇文制止,又请关力等人归座。诸葛宇文踱来,向杨半仙道了一揖然后道:“小生不才,自幼专研相术,不求甚解。早有耳闻,传言东海观有位老道人,乃周开国元勋姜太公后人也。说来遗憾,少年时曾随父母去东海之滨拜会,已能窥见东海观,飘飘渺渺始终不得其入。比及弱冠,终进内景。”诸葛宇文在自己的桌位上拿了酒杯又踱到杨半仙面前,“杨半仙前辈,您说巧不巧,东海道人的入门弟子竟然与您同名。若真是您,我恐怕确实没有资格与您同饮。” 杨半仙摇头晃脑,“罢了,你既然是术士,想必也算到了。虽然还是三脚猫,但见你资质尚可,秉性纯良,本半仙就和你同饮了这杯。”杨半仙饮尽,诸葛宇文亦饮尽。 张克小声向范风行问:“这牛鼻子真有那么厉害么?”范风行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反问张克道:“听说你们遇到了黄巾贼,这是怎么回事?”关力也向诸葛宇文问:“某有一事不明,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黄巾贼。他们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组织。” 诸葛宇文道:“这些黄巾贼由来已久。我们这一辈的诸葛族人奉命世代守护先祖诸葛孔明的羽化之地。一直以来有不少人因为传说慕名来五丈原,为的是寻找诸葛先祖藏于七星阵中的宝物。这也正是这些盗墓者勾结于此的目的。其中犹以胡来、陈麟、袁迫三贼为首贼寇网罗的黄巾盗墓集团最为猖獗,也不知为何近来他们的动作越来越频繁,愈发肆无忌惮。” “这些盗墓贼太可恨了,你放心,我明天就把他们三个的脑袋给拧下来。” “三弟你忘了?袁迫已经被你吓死了。” “哦对哦。” “张克兄弟好本事,看你也是性情中人,我封疆敬您一杯。”封疆又满饮,“对了,关兄你等来五丈原因为何事?” 诸葛宇文也道:“如有需要,用的上我的请尽管开口。” 关力从怀中摸索出一本黄皮古籍递与诸葛宇文。“山海经?”诸葛宇文翻阅,倍感惊奇。关力道:“关某与三弟欲往山海关寻找兄弟,范兄弟则同行。我等三人都对《山海经》中所记载之文字颇为困惑。本想请杨半仙道长‘说文解字’,又遭遇了黄巾贼。” 诸葛宇文点着头,他郑重地道:“诸葛才疏学浅,也解读不出这《山海经》中的内容。还是让杨道长过目吧。”众人将目光投向杨半仙,杨半仙乜斜着眼看着范风行,拽过《山海经》看也不看就用火神术一把火烧了。 众人猝不及防,只见火焰瞬间爆发将黄皮古书顷刻焚烧殆尽。 第一百一十四章 应劫 “你这牛鼻子,烧了它作甚?”张克吼道。杨半仙道:“靠这等故弄玄虚的东西是找不到山海关入口的。不若烧了一了百了。”张克怒目圆睁道:“你知道那你倒是说呀。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可没那么好脾气。”杨半仙蔑笑道:“此乃天机,泄露了出来,在座的各位都需要付出代价。这代价或许十分之沉重。你们承受得起吗?” 众人相觑无言。是张克道:“休要唬我!”“唬你?呵呵,这个诸葛家的小子也是个术士,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么?”杨半仙呷着酒道:“不过你们也不要太泄气。跟随我修行个三五十年,等你们也会了占卜之术,自可算个大概。” 范风行道:“前辈,您说的是真的吗?” 杨修行道:“怎么真要跟我学?” 范风行摇头道:“您先前说我是瘟神,是指什么?您也暗示过关力兄和张克兄都影响到了你。还有您对诸葛庄主的评价则是‘无足轻重’。我想这些都只是对于您个人而言的。即是说我们三人对你的影响很大,而诸葛庄主对您的影响很小。”范风行一边说一边端详着杨半仙,见他不言语,范风行继续说道:“而我们三人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山海预言。我们在客栈相见的那一刻,预言已经开始了,所有人都陷入了其中。可以说,所谓的天机就是山海预言。您一定是掌握了其中很重要的线索。您不告诉我们,不是因为在意我们要付出什么代价,而是害怕您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 “但您却无法逃避,逃避我们这三个瘟神,或者说,您没有办法拒绝。因为您也陷于其中。” “你很聪明,不过有些地方还不够准确。确实你们三人对我的影响巨大,同时你们三人命运中的权重也很大,每一个决定都对这个世界带来举足轻重的影响。” “但有些时候,明知不可为而为,也是一种选择。守护最珍贵的东西,谁又害怕代价。就算失败。那也是自己的选择。” “最珍贵的东西……”杨半仙想起记忆中的漫天星辰,不觉潸然泪下。一阵感伤之后,只见杨半仙不知从哪拿出一个其貌不扬的布袋子。 “前辈这是?” “这是乾坤袋,有纳百川的神秘力量。现在我将它传授给你。”杨半仙说着面露难色,突然他两手扯开布袋口把头扎进去不住地干呕。呕吐声音此起彼伏,众人胃口全无。像被掏空了的杨半仙心满意足地抬起头,范风行急忙道:“前辈,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您留着吧。我除了一把剑亦无其他身外物。” “你之前骑着的那把?”杨半仙若有所思。“那诸葛小子,这个要不就给你?”杨半仙拎着沉甸甸的一大布袋在桌上来回晃。 “不,不了……” “得,合着我这个成了没人要的垃圾袋。”杨半仙自收了回来绑在腰上,抬头道:“都吃好了吧?诸葛庄主,请叫人设法术台。本道长要施法,分注生死。” 夜黑风高,烛火烨烨。诸葛府庭院中架设了施法台,杨半仙端坐其上,口念道经,近午时乌云遮月,杨半仙双目圆睁,只见他将先前别在腰间的乾坤袋向头顶一掷,乾坤袋急速膨胀将杨半仙整个身体吸纳干净,台上空空如也。众人皆惊,眨眼间,天上白月朗朗,点点透射,杨半仙又从袋中出现,手持占星剑,披有八卦服。 “踏罡步斗上三界,星君月明酌杜康。”杨半仙观星宿,运作占星法:踏罡步斗,敕起五雷;天变其色,骤风骤雨。天上隐隐浮现七颗星星,南斗四颗红光星,北斗三颗白光星,自七星透射下来一道璀璨光亮照射远方大地。 “你们看到了吗?” “那里是!” “难不成那就是山海关的入口?” “那里不正是先祖羽化的方位么?” “不错,当年诸葛孔明羽化之地便是入口,而与诸葛孔明同属汉邦的关羽张飞的后人也在这里。不过,你们却不能进入七星阵。” “这是为何?” “天上七星遥相呼应,却始终未连成一线。需要有人到南北两斗应劫。红星为南斗,位于卧龙岗;白星为北斗,位于落凤坡。北斗注死;南斗注生。生死一线天,七星灯长明。”杨半仙离了施法台来到范风行面前,用占星剑指着他:“小瘟神,这就是代价。关、张二人到达南北两斗之时,你的劫亦开始了。这个劫需要你进入到七星阵之中,七星阵又名七杀阵,北斗七星分别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都带着神秘力量,稍有不慎你将粉身碎骨。你的任务是制衡住这七星,若你们都能活着,届时就会见到龙驼,利用其穿越时空,去往山海世界。” “龙驼?” “龙驼是驼运星辰的龙,穷其一生都在驼运星辰,无论它们是否抗拒,龙驼生来就是如此,因此星辰方位早就刻进了它们的骨肉之中,至死不化。总之,见到它们就如同找到了星宿。” 须臾,天上星火渐微,月无光辉。杨半仙突然倒地。众人来搀扶,杨半仙伫剑自立,从怀中摩挲出三个锦囊,将红锦囊交给张克;白锦囊交给关力;最后将灰布袋放在范风行的手上。杨半仙道:“各位,应劫吧。”言讫黯然离去,消失于黑夜之中。 第一百一十五章 辞行 无眠夜。翌日,关力、张克、范风行三人都聚于客厅欲辞。良久,诸葛宇文披头散发来见。范风行关切问:“庄主,发生什么事了吗?”诸葛宇文强吞血唾道:“九死一生……”话还未说完人便倒下了。 三日后,诸葛宇文从床上挣起,行出房外看见封疆。两人火急火燎来了客厅,诸葛宇文见关力三人仍在,大舒一口气。诸葛宇文道:“我无大碍,谢各位兄长的关心。昨晚我只是小小算了一卦……” “昨晚?你已经昏迷了三天,”封疆在一旁抱怨道:“算卦算卦,差点把命搭进去。”诸葛宇文沉思了一会道:“杨半仙前辈真的走了么?” “是的。我等也要来向庄主告辞。”关力抱拳道:“庄主好生休养,我等告辞。”诸葛宇文道:“关大哥,大家这就要走了吗?要去哪儿?”关力道:“某欲往落凤坡。”张克道:“俺便去卧龙岗。”范风行道:“若庄主身体无碍,请派人带我去七星阵一探究竟。” “不可,万万不可。此去九死一生。我只是算了一个大概,其中因果就险些要了我的命。” “庄主的好意,某心领了。但某去意已决。” “庄主,这是我们自己的事,就不牢你多费心了。总之谢谢的招待。路上我要再遇上那些黄巾贼,我就多杀两个,就当扫墓了。” “扫墓?” “给武侯扫墓。” 诸葛宇文知道遮拦不住,又想起杨半仙说的关力和张克同属汉邦后室,就不再强留。诸葛宇文对张克道:“张兄,你可知卧龙岗现在又叫什么么?百骨窟。是那群黄巾贼的大本营。我诸葛家与封家联合,数次出兵攻打,仍然无法攻克。” “那正好,我把他们一锅给端了。” “仅凭张兄一人……此劫,因此我才言此卦九死一生。” “不若我同张克一起前往如何?这你就放心了吧。” “也只好如此了。” 关力独自一人去了落凤坡,张克和封疆带着数百余人去了卧龙岗。诸葛宇文目送,良久他对范风行道:“那么范兄,我们也出发去往七星阵如何?”范风行作揖道:“如此甚好,有劳了。”诸葛宇文带着范风行以及数十余家族中人迤逦向七星阵驰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有凤来仪 前方密林丛生不见车辙,关力丹打开锦囊看后,拂髯驱马向山行。迤迤逦逦不知几百里,马力竭濒死。关力怀中的白锦囊自飞出,袋口流转出的金色符文将马渡化成了金光,金光显字——“有凤来仪”。 关力四望踌躇:“锦囊道‘马之竭,极目梧桐,有凤来仪’。此地目之所见并无梧桐,究竟为何?”金光褪散,关力只好向林中深处步去。行不多远,猿啼鸟飞,前方似有黑影流窜,关力紧随而来。眼前立着一块刻着“涅盘”二字的界碑,碑后黑影因瞥见关力凤目长髯,手握关刀,畏缩不敢直视。关力看得真切后道:“这位老先生,你不必惊恐,某不是歹人,只是在山中迷了路。您是否知道这里哪儿有梧桐树?”那人听了关力的话犹犹豫豫地出来。这个布衣樵夫相貌葳蕤,又黑又矮,他道:“你寻梧桐树作甚?”关力道:“某听一道人言梧桐树上栖凤凰,此神鸟非凡间之兽,其凤凰炙火不时引发山火,致使灾难发生,某应言前去将其斩灭。” “此话当真?若你真有本事将那火凤凰斩灭,我可以为你指路。” 樵夫带着关力来到梧桐树下,樵夫道:“此时神鸟尚未归来,你可将此梧桐树劈倒。那凤凰无处落脚,自回天上去了。”关力横刀拂髯:“老先生,且退下。”话音落,风起林簌簌。梧桐叶尚且未落在狂澜山海刀上便已做两半,只见关力贯注全力举刀欲劈,忽然天上一声鸣叫嘶哑。关力望去,天上悬停着黄橙橙好似一轮太阳的三首金乌火凤神凰,它一经现身,方圆数里顿时变得炙热起来,空气蒸发化作荡漾的透明的炁,正无声地蚕食人的气血精华。 第一百一十七章 百骨窟 却说张克和封疆的队伍已到了卧龙岗外界,先前派出的探子全都杳无音信,因此按兵不动。张克道:“他奶奶的,等不了,干脆我们直接杀过去。”封疆道:“张兄稍安勿躁,那巫师陈麟的黑茅术变化莫测,我与诸葛庄主数次与他交手都叫他逃脱了,此人十分阴险狡诈。我等深入敌营更需小心谨慎。” “难不成我们就在这里干等着?” “再等等吧。” “等到什么时候?先前派去的人恐早被擒拿,想必也已经打草惊蛇了。不若我们采取强攻,倒逼他们应战。反正成与不成,都是要做的。犹犹豫豫反受其乱。”封疆拗不过,为张克唤来一匹白马,张克扯过缰绳翻身上马冲向堡去了。封疆也率队伍同来。张克拍马进入堡内,竟畅通无阻,周围白烟袅袅,隐约能见黄方巾四散分布,同时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血腥味。封疆制马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未及多想,前方又爆发出打斗的声响。张克一马当先,封疆紧随其后。 黄巾集团仅剩下胡来、陈麟,以及寥寥四五个护法,此刻他们都面容惊恐地看着前方的血魔一般的男子。李醯身上的血魔病毒使他再一次变得狂暴狰狞,他周身覆盖着的血雾,通过不断地吸取着已死的人的血魂,使他愈发强大,愈发暴虐。李醯压下着身子悬垂两爪,脖颈伸得直,血目双睛死死盯着猎物。 “悲天血手。”血雾馥郁,惨叫连连,胡来、陈麟二人在千钧一发之际死中逃生,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余下的护法尽数被李醯的地狱血手攫夺并吞噬。 “血浴。”天降下血肉之雨,红色的凄惨世界短暂的凝固了,须臾血魂又被血狱吸收殆尽,栈道上只飘荡着的几个黄色头巾。 “我跟你拼了!陈麟,快走,我要和这血魔同归于尽。”胡来已经崩溃,决意放手一搏。陈麟道:“老胡,一起走。” “我的猎物,我的猎物……”李醯以血炁所化的血手急速掠来,胡来目生血丝,喉中大喝:“快走!”血手如红瀑冲击在胡来这颗顽石上,这一击未能将胡来消灭,“穿山毒龙。”以肉身硬扛下攻势的胡来口喷血箭,血唾垂于双掌,胡来手画血符,脚踏罡步,胸前所挂摸金串珠,在他的咒语的驱动下,二十四个摸金符节高速旋转,法术完成之际,所有符节尽数插入了胡来的四肢关节、五脏穴位。术者以奇门遁甲修自身八穴八位,每开一门力量叠加,八门全开,胡来的实力短暂的到达了巅峰。 立地震颤,风云突变。空中楼阁里的上官燕饶有兴趣地看着下方的打斗,她擤了擤鼻子道:“我还是不喜欢血腥味。看来我不会喜欢上杀人这种事。”言讫不觉莞尔。只见她用万象笔勾勒出一个俊美的金发男子,画上男子未点双睛,上官燕迟迟不落笔。 瞬息之间地上已是百孔千疮,硝烟散去,人不人胡来,鬼不鬼李醯遥相对立。胡来八门尽开人返祖,他的皮肤已被鳞甲覆盖,尾椎的骨节刺破了背部并衍生出白骨长尾,胡来无法再站立,四肢着地,外附钢骨,犹如白骨鬼兽。一声咆哮,胡来冲向李醯,白骨与地面每一次接触都龟裂出裂痕,像胡来极致坚硬却又濒临破碎的身体。 “你这个恶鬼,我要将你碎尸万段,哈哈……纳命来吧!”胡来发着歇斯底里的声音。从胡来肩胛贯出的两柄三尺骨剑,完整地洞穿了李醯的身体。李醯口挂血丝,犬齿下细长的舌头舔舐着鲜血,“血,鲜血!啊哈……”“我让你笑!”胡来将李醯高高挑上天空,用尾巴凌空一抽。 “啪”——是钢骨碎爆裂的声音。李醯抓着胡来的尾巴道:“弱者,哪怕得到数百倍于自身的力量,依然是弱得让人怜悯,让人碾压的废物。弱者,就应该享受被虐杀!”李醯暴怒,狠狠地一个过肩摔,地面顿时凹陷出一个大坑,胡来已经晕死过去翻白了眼。李醯并不罢休,他用血爪疯狂地掏着胡来的身体,直到那些鳞甲片片剥落。 “不!”陈麟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用法索拨出数十道蛇刀,烟尘血雾中悬浮着的两个红色的眼珠子突然定格,陈麟突然感觉空气凝固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木牛流马 众人一进入七星阵,分化两边的共四十九道壁灯霎时间自燃,映照出一条逶迤的青石古道。人目能见,却始终无法真正踏上这条古道。诸葛宇文道:“这是瞒天过海。看似毫无波澜的道路,其实是利用了反射,将真正的道路隐瞒了。”诸葛宇文用占卜术算出了方位,引领着众族人和范风行一起踏上了古道。 诸葛宇文道:“这里从未有外姓人进入。我听关兄说了,正统凤凰族的诸葛翔是星之队中的一员。星之队里还您的妹妹。我想您应该不是坏人。不过这种理由还是不能说服族中长老。你知道的,那天我算了一卦,险些不能跟范兄进来。不过结果是好的。” “无论如何,还是多谢了诸葛庄主。” “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七星阵中先祖留下的遗产,如果可以,我希望能继承它。从而将武侯派再次发扬光大。” 诸葛宇文用从长老那得来的秘法将七星阵外部的机关都解除了,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困难。“范兄,我已经将外围所设置的机关全都关闭了。前方就是真正的,我也不知道其中凶险。” “庄主也未曾进来过么?” “是进来过,不过……” “若是涉及庄主家族中的秘密,请不要对我言说。”范风行正色道。诸葛宇文笑道:“倒不是什么秘密,何况长老们也同意你进来了,只不过再往前是七星坛了。稍有不慎,恐怕……” “若是如此,还请庄主不必顾虑了。常言道:生死有命。” “既然范兄意已决……先前半仙道长也说了,七星阵又名七杀阵,亦可称为七星七杀阵。七星所指天上七位星君,七杀指此七星主吉凶,欲过此阵之人则需通过七位星君的考验,每一个星君的考验都是九死一生的局面,因此也是七杀。若成功通过考验则可趋吉避凶,得天续命,吉星长明。” 范风行看着前方幽暗的长廊,缓缓步进去。诸葛宇文作法算卦,画了符咒贴在范风行背后,“范兄,尽管往前。”范风行指驱银芒剑,光剑先行:“月图!”银芒映月图,再化千万柄,剑身白月光相互映照,光影流转的刹那七星坛展露无疑。 银芒消逝,范风行道:“想到这里面居然如此空阔。”范风行来到七星坛前,发觉诸葛宇文和其他人都不见了。还未等范风行反应过来,他脚下的阵坛正因某种机关的运转而震动,周围也传来机关齿轮啮合的声响。“嗖嗖嗖”的破风声,几道接连的暗箭向范风行射来,范风行星目一凛,人不闪也不避,箭矢停止于他的鼻尖咫尺,在他的剑意下骤然失去了动能而掉落,下一刻银芒剑悬浮在旁。 此时七星坛紫光隐隐,紧接着无名鬼火四布,整个空间光辉照耀,鬼火并不是为了指引,更像是监视着闯入这空间的人。“是你么庄主?”范风行的呼喊没有回响。范风行御剑而飞,鬼火如影随形,已经将范风行锁定,同时空间也没有变化,或者说范风行永远处于七星坛中的某个方位。范风行觉察了,便下了剑,暗箭又飞来,他向后一踏侧身避开了,然而暗箭去了又回,这次是银芒剑将其格挡。 “原来脚下是机关,若是没有理解这些纹路,怕是要被乱箭穿心了。既然如此……”范风行御起剑,人如风剑似光急速向鬼火的方向飞去。鬼火黯然自灭,范风行止步,空间传来轰隆巨响,西南方向冲出来一头巨大的木牛,牛的双角堪比犁耙,范风行脚踩牛头飞跃过,刚一站稳,木牛已没入黑暗,取而代之的是竹竿自天而降。范风行并掌相抗,竹竿似木腿抽了回去。 “这是什么星君?”范风行满脸诧异。“范兄,这不是星君,此乃吾先祖的发明,木牛流马。”终于传来诸葛宇文的声音。 “这里面有什么机关,你能停止么?” “可以是可以,不过……” “恕我直言,庄主你话说一半留一半,真是急死个人。” “范兄你别生气,若是你的实力尚不能通过木牛流马的考验,是进不去七星阵中的。若是我强行帮你把障碍去除,恐误了范兄的性命。” “这些东西虽然是你先祖的发明,也算是结晶,破坏了可惜。”范风行白鬓飘飘,银芒在旁。“月下银芒百年醉,御剑风行女儿红。白月离人黯断肠,三千剑影三千雨。” 范风行御剑·剑阵起,剑光之影中范风行蓦然想起西子晏,她笑靥如花,亲昵地叫着他:“风行……哥哥……”范风行心头有别样滋味,猛然在剑阵中又浮现出战天策的脸,范风行爆发出极强大的锐意。整个空间像被切割开来一般,木牛流马碎做木楔,七星灯灭。 “范兄,不可进入内景。”诸葛宇文惊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 火凤神凰 “它回来了!”樵夫失声喊叫。 火凤神凰其中一个头颅喷出一道业火,顷刻便化千万箭雨,铺天盖地。关力横刀三连劈,火凤神凰另外两个头颅也喷火,箭雨刀锋相并,剧烈爆炸后,关力似看见旧时庞统被万箭穿心的画面。关力也回想起杨半仙对他说的话:此去北斗注死,应的是万劫不复,然天意弄人,生死一念之间,此卦亦是“涅盘重生”的卦象。好自为之。 业火扑面缠身,关力定了心神镇刀入地喝退了烈焰,然而业火依然纠缠不休,首尾联结,将关力团团围住。九天之上,火凤神凰盘旋渐成风阵。火阵陡然形成一道烽火龙,不断压缩逼进,阵中空气极少,关力每次呼吸都如同被岩浆焚烧了肺腑,人已是衣衫褴褛,寸寸皮肤都烧得通红。 “力挽狂澜。”关力双手擎握狂澜山海刀,在关力强大的力量下刀柄不断的杵入地表,迫近临界点时,关力的周身形成了一个以炁构成的结界,这是力量的勃谿抗衡形成肉眼可见的压差。 “破!”刀炁劈开了一道口子,烽火龙扭曲爆裂,滚烫的热浪将方圆百米的草木尽化做焦炭,唯独梧桐树独立。树下有一人一刀,关力一脚踢飞刀柄,长刀在空中盘旋数圈,身随刀转,下一刻关力纵身一跃飞上了梧桐树,所踏之境遗留下一道刀口,直通树冠。关力目视九天,目标是盘旋在天上的火凤神凰。关力何等气势,似要一刀将云天之上的金日劈做两半。 第一百二十章 天勇星 一只血爪飞攫而来,陈麟的脑袋在李醯爪下像蚕豆爆裂,迸裂喷发的却是一团黑烟。黑烟飘荡到了某个墙垣的翘角下,此黑茅术是陈麟的保命法术“漏网之鱼”,一旦使出这招,他的法力会暂时消失,身体也会进入到极度虚弱的状态,非万不得已,陈麟轻易不敢使用。委身此处,陈麟尽量隐蔽气息同时脑中思考着如何拖延时间。正这时,陈麟瞥见了作壁上观的张克和封疆,陈麟阴鸷地道:“冤家路窄,事到如今,哪怕我入十八层地狱,也要拖你们下来。就用你们这些人来祭奠阎摩大王吧。黑茅术·五鬼闹。”陈麟咬破双指,将指尖的血点于眉心,强行贯通身体机能提高了法力的回复速度。只见他法索一拨,五个黑影像星丸落下城墙,飞速向张克等人的方向来。 五个小鬼很快扑至眼前,封疆道:“张兄小心,那是陈麟的黑茅术五鬼闹。”“平生不做亏心事,怎么会怕跳梁小鬼。看我一巴掌拍死他们。”张克跃下马来,一脚踩爆了一个小鬼,又一巴掌挥散了一团黑烟。小黑鬼阴魂不散,徘徊在张克身边不时发出嘻嘻哈哈的挑衅声,试图扰乱张克的心神。 “张兄,这些小鬼乃是障眼法。这陈麟定是藏于暗处伺机偷袭。”封疆道。张克叫这群小鬼缠得头晕,爆出一声狂吼,黑烟尽散,现出一人,血目眈眈。 张克道:“你是谁?”“我是死神。”李醯道。 上官燕教怒吼声扰了兴致,撇着嘴提笔又做一画:“此画名五兔闹春。”封疆抬头见天上掉下来五只硕大的黑兔,速命队伍警戒应付。 张克端详着眼前这个自称死神的男子,心中自忖度:此人身上如此戾气,莫非是二哥提及过的血魔?“你道你是死神,因何出现在人间?若是识趣,速回地府。你张克爷爷手下不死无名之鬼。”“如果这是人间,我将亲手把这里变成炼狱。而你,才是游荡着的无名之鬼。”“果然恶鬼,今日我就为民除害。” 两人激斗,不分伯仲。封疆这边则被上官燕的万象法术纠缠住难以脱身,“张兄,你要小心,这人不简单,他只身一人竟然能对抗整个黄巾集团。就连这法术也要胜过陈麟百倍。” 张克愈战愈勇,每承受一次攻击他体内的真气便凝聚一分,李醯的血爪光影如同时光的刻刀,张克则如同万古长钟不动如山。终于张克真气灌顶,李醯反被自身的攻击震撼,顿时五感失聪,恍若脱轨,随之一个直拳扑面,再眨眼已是数十丈之外。 嵌在墙中的李醯摇了摇头:“你的力量从何而来,在你身上是熟悉的味道,是英雄的味道。我太兴奋了,因为……我是英雄的死神。” 张克缓缓踱上前道:“今日我便将你这死神送回地狱。” “说,那些人在哪?” “什么人?” “星之队!” “看来你真是二哥提到的血魔。” “他们去哪里了?说出来,让你死个痛快。” “他们去了天堂,而你只会坠入地狱。” 上官燕若有沉思,她没想到李醯也知道了星之队,似乎渊源还不浅,心下正忧思着:莫非那个操刀鬼也知道?兀的她竟心神不宁,上官燕面带惊色向下方巡视,她清楚地感受到地底某处正冲出一股极为邪恶的气息。 “尸山血海请阎摩。”一人盘坐在地,口念咒语。术毕,陈麟气息奄奄地道:“阎摩大王,吾愿将灵魂奉献给您,只求您上吾身,赐我法力。”陈麟所施展的请仙法是茅山术的基础法术,只不过这次他所请上身的对象乃是地府中的功德审判。一股极阴至邪的力量涌上身体,陈麟一半的灵魂被夺舍,他原本惨白的脸有一半变做了绿色。这半边绿脸传来无尽地府中的阎摩的声音:“你不过是茅山一个小卒,何德何能敢请本王上身。” 陈麟道:“阎摩大王,小道卑贱的凡身不足以容纳您的神识,但此处有神通广大者,需您的无上法令才能将之镇压。” “本王能得到什么?” “此地乃小道滋养多时的百骨窟,今日又尸山血海,血流成河,其中养分能回馈给阎摩大王您。如果你愿意,小人卑微的灵魂也将受您永世禁锢。” 上官燕锁定了那股至邪至恶的气息源,眼见陈麟已经变化成一个通体碧绿的魑魅魍魉,他身上原是惨白色的道服,在完成请仙上身后,白道服晕染成了红艳艳的寿衣,那是空气中的血之精不断被来自地狱的阎摩吸收的现象。阎摩一经现世即召唤坐骑,泛着幽绿色的梵文于穹顶盘旋,召唤阵中凭空诞出一头牛奴,地狱妖兽降临凡间,建筑土崩瓦解,队伍人仰马翻。尘烟散去众人向骚乱处看去,皆大惊失色。只见一道红绿身影落上牛首,不知施了什么法术,牛奴吼叫,勾魂索命。原本贯穿了牛奴上下颚的神罚之钉被阎摩一手拔出,牛奴爆发出了无尽的痛楚,在它的呼唤下,游荡在此处的白色的幽灵再也无处可藏,暴露在阵中。通过不断地吸收游鬼的灵魂,召唤阵也愈来愈大,逐渐开始笼罩整片地区。胡来的灵魂在最后也飞进了牛奴的口中,然后阎摩再次将神罚之钉钉住了牛奴。牛奴依旧痛苦和狂暴,阎摩挥动法索,引发这撼天震地的攻击,牛奴向生人袭来,阎摩道:“尔等,地狱之门已经敞开!” 天上盘旋着的是用游鬼的灵魂驱动的“罗生门”,在灵魂力达到顶点的时候,这片人间原本的坚不可摧的堡垒,正在一片片剥落,地面凹陷,露出的是无尽深渊中的密宗黑金刚凶神恶煞的脸。 “啊……” “救命……” 封族人的凄凉的喊叫声传来,和封疆一同而来的族人正一个接着一个落入密宗黑金刚的口中,即坠入了地狱罗生门。 “疆叔叔,救我,救我……我还不想死……” 封疆敕起双鞭向深渊里凝望,“地狱是吧?老子也要闯一遭。”言毕,封疆一头扎进地狱,落在惊慌失措的年轻族人身旁,他将双鞭搠入倾斜的地表上当做站台。“小子,回去之后把眼泪擦一擦,以后轮到你当大老爷们了。”封疆扯住这个青年的衣领用尽全力向上一扔。 “疆叔叔……” 封疆见青年已经安全,又向深渊凝望,他再次飞身下去,将族人一个个往上扔。突然原本明亮的上空被遮蔽,一个巨大的石屋如陨石袭来,值此危急之际,张克祭出暴裂真拳将石屋粉碎。 “封疆,还在磨蹭什么?” “张兄。多谢了。” “快带着你的族人。逃出去。快。” “张兄小心……” 阴魂不散的血影,李醯再杀来,张克用肉身硬扛下李醯的血爪,然后借力打力,扭转身体将积蓄的力量一肘子把李醯击飞。张克喘着粗气,罗生门消耗了他极大的生命力量,现在他没时间和李醯耗下去了。 “救人要……”张克还未说完,阎摩如附骨之疽悄然出现在封疆的背后,“没有人能逃出我的罗生门,哪怕你们提前成了死灵也不可能。”封疆敕鞭挥劈,阎摩使法索轻轻一抽,直接将封疆的右手臂切断。 “啊……” “多么鲜美的人肉呀!”阎摩将封疆的手臂放在唇齿之间抚嗅。 “封疆……”张克全力攻来,总算接住了封疆。封疆面色惨白,他看着阎摩正啃噬着自己的右手臂,封疆能感觉到疼痛还撕裂着,张克已经将他扔了上来。 “走!”深渊里传来张克的怒吼。再次向张克袭去的李醯被阎摩用法索捆绑了起来,而张克也已被神罚之钉贯穿了身体。 “不!”封疆在地面上大喊,这个时候深渊里一道红色光柱怒射弧顶的罗生门召唤阵,红光直射,其光柱通天。封疆伸手去触碰光柱,他摸到了张克身上带着的红锦囊。红锦囊再次脱离他的手,悬浮着飘散出神行符箓,封疆和所有幸存者的背上都被贴上了铭文,下一刻他们不由自主地飞离此地。 封疆举着仅剩的左手想要再触碰那道红色光柱,口中喃喃喊:“张克……” 在张克身上爆发出的神秘力量,诞生了这道红色光柱让阎摩的神识产生了动摇,原本被夺舍的陈麟的灵魂正打算趁此时机偷跑,阎摩阴鸷地道:“随我去地狱中吧。”阎摩一把将陈麟的灵魂攫住,“你逃不掉的。”言毕,陈麟的灵魂被阎摩吞在肚中,永世不得超生。 阎摩看着张克,他对这个充满生命力的光柱毫无办法,因为此时在张克的身上已缠绕了一个真身结界,向天上星宿的神一般。“莫非,这是天勇星转世。”阎摩惊恐且憎恶,阎摩眼睁睁地看着张克飞向天空。 “可恶,那就是只能吃掉这个了。”阎摩向李醯飞去。 上官燕在墨台上道:“这个可不行,你这么丑,他跟你可不是一类的哟。” 阎摩从眼中射出两道金光,又用法索将上官燕捆住。“我奈何不了天勇星,我还奈何不了你?你可是真的愚蠢,这里我打通的地府的入口,任何生命都会被压制。你的身上也有神秘力量,不若我就先从你吃起吧。” 阎摩向上官燕逼近,天忽然搠下来一道黄色铁链,于此同时上官燕化作燕子逃离了,她循着天上光柱去了。 阎摩被天降下的铁链捆绑,终于被密宗黑金刚吞进口中,落到了无尽深渊之中。李醯扯掉法索,也要飞去追杀张克。天再次降下数道链锁,将李醯脖颈与四肢都捆绑。同时,天上有人挥打着黄色闪电一样的鞭子。 时灵用阴冷的声音道:“你逃不掉的。在时间的惩罚之中。”时灵不停用铁链抽打着李醯。李醯面目扭曲,又变成了血目狮鹫。 时灵骑着血目狮鹫来问:“我们不进去吗?” “不急。”常子陵目睹了红色光柱消失在天穹。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五行八卦 火凤神凰肉身殒灭如日薄星火,远空则光柱连天红光闪耀,关力注目远眺:“看来三弟成功了。”关力又想起了杨半仙将锦囊交在他手上时叮咛的话:“凤凰落地即生涅盘火,涅盘火又称不死火,每一次涅盘之后的重生,凤凰都会增加一个头颅,数量一旦达到九个之多,凤凰便会变成太阳,届时天上两日,人间无息,生灵涂炭。你要记住,斩灭凤凰之后务必要控制住涅盘火,否则必将引发更大的灾难。” 彼时关力拜问杨半仙:“敢问道长,如何才能控制这涅盘火?”杨半仙仰天道:“想要控制涅盘火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困难。对于你来说,是既简单又困难。”“道长,此话怎讲?”“你是天命之人,身上盖世武功,神兵利器在握,斩灭凤凰,或非难事。然神鸟之所以不死涅盘,因天神咒未解。其中‘因果循环’则需术士之人才能掌握。你非术士,无可解。” 当时张克道:“要不二哥我去北斗,你去南斗。”“怎可。某不识术法,你便识么?”“那也不能看二哥你去送死……”“都别急,我话还没说完,”杨半仙接着道:“其实也不需要过多的术法知识,若只是要控制不死火,掌握五行八卦即可。应劫者布置五行八卦以成方阵,若能成功引导失主的神力护诸己身,届时死劫可渡。” “道长,何为五行八卦?” “金木水火土即五行;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合八卦。五行对应五方位,你应死劫,即入土,土位位于方阵的正中心。东金西木南水北火,你在土位发功,其余盘位自会对应。至于八卦,需掌握八卦印……切记!八卦印一旦结住,直至术法完成之前都不可松开。” 关力从梧桐树冠跃将下来,火阵里的无主业火蔓地向他侵袭来,关力轻阖凤目立刀在旁,人盘坐于地,不缓不慢地用双手结起了八卦印。印结成,涅盘方阵分五行生八卦,关力人在正中位,须臾,天降泽水驱离火,阵生雷风撼山地。无主业火裹挟着巨大的恶念,驱动着涅盘火在关力身上刻下了上古铭文,同时也给关力带来了业火焚身的痛楚,但关力胸前双手所结的八卦印风颠扑不灭,雷敕令不破。 杨半仙眼见一道青色光柱直刺天穹,他把起酒壶将酒饮得干净,自喃喃道:“师父,我亦要应劫去了。”言毕他扔掉酒壶,大笑着向青柱神行而来。 关力的意识已经模糊,他的劫正运转到了关键时刻,此时天扎下来数道黄炎色的链锁,铁蛇缠绕着青柱,却遭到业火的反噬,铁蛇化作乱石火雨接连砸下来,寰宇震荡,地裂天崩。青光柱仍不断向上攀缘。 “你们还不动作?”远天传出常子陵的催促。 方阵里蓦的荡落两个黑影,一人站火位,一人入金位。火位曹雄,身披红铠似染血,权额邃眼,眈眈虎视;金位夏侯阳刚,胸戴灰盔藏黑刀,裸臂独眼,狼顾相向。 “喝……”一入阵位夏侯阳刚即刻爆发出炁,他的炁持续涌出,炁使金位大放异彩。“月明星稀!”曹雄通过吸收夏侯阳刚的炁,驱动火位的业火更加旺盛,以此来喧宾夺主,目的是抢夺这个方阵的控制权。三方相持,曹雄再催火烈,方阵竟开始以反方向旋转,青光柱陡然失色,关力淹没在业火里,濒临死境。 “你们休想得逞!”一人天降,蓝衣道人一跃入方阵的水位,瞬间逆转了攻守之势。“祸水东引。”水克火,主浮沉,杨半仙咒语念毕,在他脚下的土地“轰隆”激射出一道水龙,杨半仙御水龙盘旋,直驱离火。 “天罡拳。”夏侯阳刚以炁做的罡拳震倒了水龙,水龙浇在离火上,蒸汽将涅盘方阵笼罩,净是朦朦胧胧,只有青光隐约。 “夏侯。”曹雄喝道。 “是。”夏侯阳刚用无锋钝剑旋起一股强大气流将蒸汽驱散。此时杨半仙已来到关力的土位之上:“你这一死劫还是需要我来渡。”杨半仙解开了关力的八卦印,关力迷迷瞪瞪醒来,正欲开口,下一刻却亲眼目睹了杨半仙被曹雄用手刀洞穿了身体,关力能清楚感觉杨半仙的鲜血溅在脸上还残留着的温热。 第一百二十二章 操刀鬼 “杨道长……” “快……”杨半仙眼睛死死盯着阵中的木位,他用双手仅剩的力量紧紧钳住曹雄并发出歇斯底里的声音:“移花接木。”施术毕,杨半仙和曹雄所在的地方骤然生出一个结界,隔绝了天地。 曹雄道:“不过是苟延残喘。” “呵呵,临了我还是必死,不过也要拉你陪葬。”杨半仙口中咳血:“杀阵!天武杀星诛。”结界的上空氤氲着暗紫色的云团,雷电隐隐,似乎正在撕裂天穹。结界外关力举刀来劈,结界岿然不动。 “关力,别管我,快逃命去吧。” 关力又举刀来劈,却叫夏侯阳刚阻止了。杨半仙回头见曹雄露出了诡谲的笑。“杨道长,很奇怪是不是?”常子陵悄然出现在结界外,仿佛他从一开始就待在那个地方。 “你就是操刀鬼?”杨半仙身为道人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人带给世界的影响将是巨大的。 “操刀鬼,这个评价很有意思。”常子陵以肉身进入结界,丝毫不被拦阻。曹雄抽出手将杨半仙丢在地下。杨半仙奄奄一息地道:“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们想要一个宁静的世界,为了实现这个理想,我们需要付出极大的牺牲。但当那一刻来临的时候,所有的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理想伟大,人生渺小,我们只好求助于道长您的力量。” “我死也不可能。” “确实需要道长您去死呢。因为只有您死了,天武星才能降世。这个方阵本质上是召唤阵,不过召唤的是星宿。您刚才是想利用天武星的力量诛杀曹雄是吧。不过,您为何不直接将天武星召唤下界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天武星并不存在。” “道长,您就别骗我了。我刚刚才目睹了天勇星的归位。” “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你现在的生命可是掌握在我的手里。”常子陵动了动手指,无形的丝线贯穿杨半仙的四肢,“我能感受到那种神秘却一定虚伪,腐朽却一定顽固,肮脏的血液在你弱小的身体中流淌。”杨半仙失去了行动能力成了常子陵的傀儡。只见常子陵将手指天道:“天武星,出世吧,为这个世界止啼吧。”话音落,杨半仙的身体如同被拽上天穹的风筝,飘飘荡荡,而杨半仙也能感觉受到生命不断的流逝,他艰难地抬头望向天的某个方位,“师父……我的劫……”天上的暗紫色越来越浓郁,知道暗云将杨半仙的身体吞噬。 关力举刀劈裂了结界,又一刀再劈向常子陵。夏侯阳刚闪现来挡:“你的对手是我。”关力双手压刀,怒斥:“滚开!”夏侯阳刚脸有异色,他从未遇到有人能与他在力量上抗衡的。夏侯阳刚将钝刀倾斜摆脱了压制,山海刀将地表劈出一道深堑,卷起了漫天尘嚣。硝烟中突然祭出一个天罡拳,有泰山压顶之势。 “较量一番吧。我倒要看看天命之人究竟有什么本事。” 关力先前被涅盘烈焰消耗了太多的力量,强接下这一拳后,逐渐力有不逮。 “那个人真的是天忠星么?怎么连夏侯阳刚都打不过。”时灵也从虚空中来到常子陵的身边问道。常子陵不答话,只目视着天穹之上即将出世的天武星。 第一百二十三章 摇光星君 一指清水驻灵台,内景豁然开朗。范风行紧皱的眉头有所松动,他耳朵里听到的呼唤声由小渐大。“范风行……范兄……你听得见吗?范……” “诸葛庄主,”范风行恢复意识,有气无力地道:“我是不是已经死了?你在招我的魂么?”范风行发现自己倒在堤岸旁,前方汨罗江如镜,江月独自恬静。 “太好了范兄你终于醒了。你人还没死,你现在只是进了内景。”诸葛宇文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传来。范风行不知头绪:“内景?” 诸葛宇文道:“内景是道家术士的内心世界,但并非所有求道之人都能打开内景。一个术士的道行是否高深,往往取决于内景的纵深,总而言之内景是修术之人卜卦占星,演化万物的……” 范风行打断道:“请问是庄主你带我进来的么?” “不是的。你通过了木牛流马的考验,成功开启了七星坛,现在你的意识受吾先祖七星阵法的召唤,你所在的内景即是七星阵。如此看来范兄还未和星君们交手么,也好,我就为你说一说星君们的特点。” “七星阵……”范风行猛然想起来了,他大喝一声:“剑阵·锐不可当·破!”原本禁锢了他意识的法术被银芒剑切割粉碎。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蓝身玉冠,手握七星龙渊剑的星君,其灵魂之缥缈,似蕴含了大道三千。 “范兄,刚刚是怎么回事?”诸葛宇文隐约觉得地坛里晃动了一下。 内景中,范风行心生惧意,手中银芒剑稍显黯然,“看来我要辜负大家的期望了,眼前的星君绝非现在的我能敌。” “范兄切勿妄自菲薄。七星阵固然厉害,却也并非不可破。以范兄的实力,对了,你现在通过了几层了。” “应该还是第一层吧。” “这……这其实也不能怪范兄。是我未先告知你星君们的特点,以致心魔障碍才使范兄踌躇。” “心魔?”范风行看着这个蓝灵魂的星君,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 “若不以阴阳五行来说,七星阵的七位星君分别对应了人的七情。分别是喜、怒、哀、惧、爱、恶、欲。” “也就是说这个七星阵其实自我情绪么?” “毕竟内景也是修身修心的一种,自然应该从人的情感去照应。如果先祖遗留下来的七星阵真的没有附加阴阳五行的力量的话。范兄或还能一试。” “修身养性么?”范风行端详着眼前的星君,心中的恐惧仍然郁郁不散。 “你且说说,与你对上的星君是何模样?使何等兵器?” “蓝灵魂之身,头戴白玉冠,与我同使剑,其剑身火龙盘绕。煞气逼人。” “这……” “怎么了么?” “范兄你已经突破到了第七层了吗?” “不,我才第一次见到阵中星君。” “怎么会这样?你对上的恐怕是摇光星君,又称破军星。乃七星之中最凶也,其攻高速快,善先发制人,能一击毙命。其最大的特点是使用心眼去探索对手内心真正恐惧的地方,将那个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无限放大,最终将对手彻底击溃。” “若我能战胜他,就能破了七星阵了是么?” “应是如此。” “原来我内心里最渴望的是战胜恐惧是么?”范风行将银芒剑横于目前,与剑中的自己对视。忽然整个空间不断涌动着无形却有质的剑气,下一刻,银芒剑影,白月璀璨。范风行发出的剑影带着一股锐意刺向摇光星君,摇光星君自在泰然,其手中龙渊吐息,骤然火光威爆,恍如红日初升。银芒剑气当月,龙渊吐息胜日,强如范风行只一招便完全溃败,银芒渐渐微弱成了米粒之珠。范风行双目眼见一条巨大的火龙将自己吞下,而后他的意识又一次完全的失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越国公主 这一次是一个硬物撞击额头的触感。范风行被一个果子砸了脑袋,他却呆呆地看着西子晏像红苹果一样的脸。“你没事吧?”西子晏语气着急,笑容未却,她很着急地蹲下来端详着范风行。 “子晏?我……”范风行满眼不可思议:是因为她笑得像红苹果么? “你怎么了?啊!”西子晏无征兆地叫了一声,“风行哥哥不会吧不会吧,你被苹果砸坏了脑袋了么?”西子晏伸手按了按范风行的额头。 范风行能感觉到西子晏的手指在他的额头上摩挲着,既有酸酸的痛意,也能感受到她指尖的柔软。“好了,我没事。”范风行别过头,但他整个人又突然停滞了,使他感到窒息的是本就披散在肩膀上的、从鬓角垂下的长发,只不过心中郁郁的不协调的感觉原来是因为银发变回了乌发。范风行登时站起。西子晏也站起来道:“风行哥哥,你到底怎么了?” 范风行向西子晏身后的方向看去,那是越国的玉城,高大明亮的明珠台伫立在那里,仿若尘世明珠。 范风行拾起地上的苹果然后道:“子晏,我们现在是在玉城么?” “是滴哩是滴哩,”西子晏大呼一口气道:“我就知道风行哥哥的脑袋比上等的榆木还硬哩。” 夕阳落在西子晏的脸上,范风行道:“看来还是苹果更好看……” “什么嘛……”他们两人向玉城宫步去,范风行踏上这熟悉又陌生的路,擦身而过的人们安静而祥和,范风行产生了一种错落感,却不想和西子晏道个明白,他害怕这个即真实又虚幻的世界。 是夜,窗外明月高挂,范风行蓦地想起了银芒剑。范风行驱动剑意,然而始终不见银芒剑影。范风行自喃喃道:“难道,我真的回到了过去么?”范风行既喜也忧,心有千头万绪无人说,他举头望向明月,希冀着明月能够带给他一丝恬静。 九天月明中,剑影闪烁,范风行的星目变得黯淡,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银芒剑,御剑者另有其人。 “你是谁?”范风行向月中之人呼喊。话音刚落,月上敕下来一道剑影,银芒剑若隐若现地悬浮在范风行的面前,剑身映射着范风行迟疑的脸。终于范风行缓缓地伸出了手,他一抓住银芒剑,银芒剑便依照御剑人的指示使出了“月图”,范风行被银芒剑带到了一个既阴暗又明亮的地方,阴暗是面前背着身的人伫立在那里,他的身上发着阴冷诡谲的剑气;明亮是白月光洒满了湖面,却照射不进那个人的领域之中。明月在领域外独自恬静。 “风行。”那人声音低沉。 范风行用颤抖的声音道:“你是、你是父亲么?父亲,真的是你么?” 范长空道:“你今天和平常不一样。” “我不知道,我心里很乱。我终于又见到父亲你了。” “唰”一道剑影晃晃,“叮”是银芒剑上杀意乱窜的声响。范长空横着剑抵在范风行的眉心上,地上落下了一簇黑色的长发。 “你不要忘了你的任务。” 脸颊上被剑气切割的伤口渗出了血液,疼痛让范风行回忆起了恐惧。还是幼儿的他,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锐利的锋芒,将他打磨,抑或将他抹杀。那时的范长空就对他说:“人一出生,命运就已经决定了。你出生在剑道家族,这一辈子都将以剑为命。剑,兵器也,是为战斗之器物,非强者不能御。你必须变强,否则你将毫无用处。 “等你能御剑之后,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范风行所修炼的剑,切割出了棱形世界,将现在的他和过去的他重叠。早在童年时期,范风行就明白了那种不协调,因为楚国和越国永远不会协调。楚国相比越国更加强盛,边境的摩擦往往是以越国的退让暂告段落。 在这一代,将世仇撺掇到顶点的,是一个天外宝石选择落到越国玉城中,而非国力强盛的楚国。这颗宝石所携带的力量打破了平衡,拥有宝石的越国人自此人人都学会了魔法,他们炼化器物,从农耕社会转向魔法世代,国家走向强盛。与之对应的,楚国的地位日益受到挑战。 原是老牌贵族的范家在权力斗争中败下阵来,范长空指着汨罗江要范风行发誓。还只是孩子的范风行看见眼前的汨罗江,白月光洒满了恬静,但他只能背道而驰,独自走进黑暗中。——他永远忘不了那天,允家的允冲带着手下人对他下死手。 “你这个贱奴才,竟然敢偷牛。”允冲的倒三角眼挤兑得夸张。 “我没有。”遍体鳞伤的范风行一字一句的道,他不屈的眼睛四处张望着,似在寻找什么。 “真是贱呵,死到临头还嘴硬。看我挖了你眼睛,来人,拿剑来。”允冲朝手下人喝道。 范风行的双眼在最后一刻也没有闭上,因为他想确认前来救他的人的身影,那个原本伟岸的慈父的背影。鼻尖的铁剑阴森,范风行仿佛已感受到兵器的冰凉抑或已经发生的痛彻心扉。 允冲的手被薄如蝉翼的浣纱束缚住动弹不得,他气急败坏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这些坏蛋。不许你们欺负人。”一个稚嫩的童声,她的声音里蕴含着一丝反抗情绪。 “到底什么人?” “允公子,在那。” 允冲四下张望,半天才在前头发现一个不卑不亢但是是个小不点的女孩。允冲啐了口唾沫道:“原来是越国的蛮夷人,我们楚国人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小女孩双手环胸,雄赳赳昂着头道:“我管你们是什么人,就是不许你么欺负人。” “我们不仅欺负他,我们公子还要欺负你呢。”几个手下将小女孩围了起来。允冲挣脱了浣纱,提剑向小女孩冲过来,他跑着跑着突然踏空了,不知怎的他手中的剑竟然将他拽上了半空。允冲两只脚还在蹬着,范风行极快地来到允冲的身前对着他的肚子重重出了一拳。允冲捂着肚子在地上摸爬滚打,口里“咦咦呜呜”言语不清,他缓了好一会才抬头,却看见了三尺之上范风行满是杀意的脸。 “你不敢杀我,你不能杀我。”允冲惊得流了一地的哈喇子。 范风行却是心若死灰,他从未想过要杀人,但他现在想要杀人,更渴望被杀,也许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从楚国的贵族中死去,可他还切实活着。范风行心想:不若刺下去与过去决裂! 范风行始终下不去手,他提剑的手缓缓下移,然而空气中出现了那个人的剑气,如同孩提时期握住他的那双即温暖又宽厚的手,那时是他第一次发出了剑气。这一次是他第一次出手伤人。 允冲只感觉到双目闪过一道白光,接着便是强烈的痛楚与黑暗,以及比眼泪还要滚烫的血液淌过脸颊。 手下人都失了魂,扑将到允冲身边,他们做着无能的指责,发出无声的怒吼,范风行置若罔闻。范风行听不到允冲的喊叫,只看到允冲像虫子一样在地上翻滚扭动,范风行不认可那样的疼痛,但理解黑暗。 小女孩冲了过来,她拽下了范风行的剑,涨红了小脸斥责地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不过是其人之道还之其身。” “那你不就是坏蛋了吗?” “如果我是坏蛋,你救我干什么?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坏蛋,你救我么?” “哼……” “啊……你别过来……”允冲哭喊着。手下人惊慌失措,带倒了小女孩。小女孩眼神坚定地看着允冲,大声叫道:“你别怕,我来给你治疗伤口,很快就会好的。” 允冲推开手下人,止住了哭声,他压低了声音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小女孩道:“救人,哪有什么前提。” 小女孩的浣纱魔法先是给允冲止了血,去了疼,不过一会,允冲双目又能再看见了,仿佛不曾受伤一般。允冲看得见小女孩的笑了。“对不起……”说完允冲跑了,他手下的人也急忙跟在后头。 “等等,”小女孩高声喊叫,“你们能把牛还给他么?” 允冲亲自把牛牵给范风行,并忌惮地看着范风行。范风行提剑,剑在手腕里盘旋,然后飞出落到原本配套的剑鞘里。允冲等人去了。小女孩来到范风行身边,“这件事一定要保密哟。”范风行道:“为什么?” “这样只会引起无端的争斗。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受伤。” “我为什么要保密。”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小女孩被来寻她的人找到了,被拉着回去了。 范风行看着远去的小女孩道:“我叫范风行。” “我叫西子晏。” 范风行回想起范长空的话:你要见的人是越国的公主。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剑阵·七杀 后来西子晏带着范风行去到一些玉城的某些地方,他们施展的魔法匪夷所思,其效果令人瞠目结舌。但范风行隐约能感觉到,这些自称魔法师的人身体机能都大幅度衰退了,某种程度上这是不可逆转的病态,从他们的面貌上来看,他们的年纪并不大,却一个个都显得病恹恹的。在他们略微发白的脸的映衬下,在他们中簇拥着的西子晏像个红苹果,这些魔法师似乎很喜欢她,爱屋及乌,他们也接纳了范风行。范风行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和亲近,太阳落下的时候也带走了热情和快乐。白月下铺满了寒冷也衍生出黑暗,范风行需要定期将自己所获得的信息透露给他的父亲。也许是因为总在夜晚和父亲会面,因此他觉得父亲等于黑暗。范风行凝望着汨罗江,他想要再往前一步,然而在黑夜里的他的父亲突然的出现,范风行止住脚步退回黑暗中去。 “你在越国生活的不错。”范长空望着天上明月道。 “父亲……” “你做的不错。你只有真心的爱着这个国家,这个国家里的人才会接纳你。这个过程你做的很好。但不要忘了你的目的,你的目的就是摧毁越国。你要让她爱上你,让所有的越国人都相信你,最后你再亲手摧毁这个国家。” “父亲,一定要这样吗?” 银芒剑将黑暗和光明切割,范风行无法再越雷池一步。 比及弱冠,还是相同的地点,伫立在面前的只有那一把银芒剑。范风行跪在剑前面七天七夜不吃不喝。等西子晏来找到他的时候,范风行才知道自己已经白了头。 西子晏推着刚沐浴更衣完毕的范风行落座,想给他的银发小辫子。西子晏不问,范风行也不说。范风行不知怎的竟然抓住西子晏的手,也许是过于用力了,西子晏像是有些惊恐,她道:“风行哥哥……好疼,风行哥哥你别这样……”下一刻,范风行头痛欲裂,银芒剑在脑子里乱窜,他昏迷了过去。 …… 张灯结彩,普天同庆。今日玉城公主与楚国贵族喜结连理,两国君主都希望借此消除两国的矛盾。浣纱下隐约能见西子晏的脸,范风行缓缓地掀起她的红盖头,范风行笑容还为凝固,忽然感觉腹中被刺,范风行不敢置信,“子晏,你为什么?” 玉城之巅,范风行立于其上,明珠台下,尸骸遍地。允冲看着玉城城巅上的范风行,“为什么?”话未说完便死不瞑目。允冲本是来祝贺范风行和西子晏成婚大喜,同时他也是楚国和越国结盟的代表。 天上闪电,范风行仰望,似乎又想起那个夺走西子晏的人的脸。范风行注意到对面的西子晏,范风行道:“为你可屠城,为你弃天下,你却要杀我。” “风行哥哥……” 范风行阖目的画面永远定格着西子晏的红扑扑的脸,而后他自玉城坠落,落进了汨罗江中,江月明珠,有蛟化龙,腾空而起,傲视九天。 诸葛宇文和众人围着一同用膳。突然间整个地坛震动,诸葛宇文赶来为范风行护法,见范风行光萤镀身,其光芒夺人眼。 “发生什么事了?范兄,是你么?”诸葛宇文急切的道。 “庄主小心。”赶来的诸葛族人将诸葛宇文拉回到安全的地方。 只见范风行怒发冲冠,暴怒下双目无珠全白,人似已经被心魔占据。整个地坛听得如域外传来的亘古的声音:“剑阵·七杀!” 以范风行为结界,银芒剑一分为七,七剑颜色各异,相互映照。 “这是……”诸葛宇文惊叹。 内景之中,七位星君同时现身。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天武星 记忆之海泛起了涟漪,镜中水月映照着的钓鱼台上的老道人仿佛受到弹动,他的白眉毛白胡须也变得层层叠叠。另一个领域,受召唤的天武星从域外坠落——奔腾着毁灭着——化作了灾难。关力最后看见杨半仙没入了黑云,而后天降陨星,铺天盖地,引爆全场。关力竭尽全力护住自身,等到人目能视,方圆百丈尽是废墟,凹陷的最深处,氤氲着黑暗紫烟幕,煞气冲天。 “我是这个世界的梦魇。”震荡尘宇的昭告,诡谲意象的定义,天武星向世人宣告了他的出世。话音落,烟幕正馥郁,烘托而起的一团迷雾缓缓升上九空。烟幕破去,武星显现,但见:头戴八首熵乌凤凰冠,体挂苦海暴君蛟龙袍,身披四方之神玄冥铠,脚踏大荒夸父逐日靴;紫电贯穿,顶天立地,手擎方天画戟,仿若神明悬荡九天睥睨众生:果然是“天生武星,腾腾杀气”! 紫电列缺下,时灵仰视着不觉失语:“这就是天武星么?太霸气了吧!”关力听声辩位,在烟雾缭绕中杀将过来直取常子陵的项上人头。狂澜山海刀裹挟强大威压迎敌正劈,顽石般的夏侯阳刚突然从地底冒出,夏侯使无锋钝剑格挡了攻击,两兵接,刹那炁流紊乱,骤风崩石。天上的天武星紫瞳一转,注视到下界的骚乱。 关力又施千钧力,其长髯飘飘,口出呵斥:“顽徒,纳命来!关某必教尔等为杨道长偿命。”两人战圈下的土地急速龟裂开去,裂缝和风刀相交过,曹雄在旁侧用盘龙节骨刀制衡关力,“不自量力。”关力收刃用刀柄一挑化解了风刀,眼见常子陵又躲进了虚空中。 “唰”链铁的破风声爆响,电蛇般的无锋钝剑向关力的心口搠去,关力腰马合一,刀随身转斩首电蛇。一攻刚制动,一袭又飞来,死角飞来的风刀将关力逼上空中。 “天罡拳。”夏侯阳刚猛拽连接着剑柄的铁链,自地上崩起向空中的关力祭出罡气拳。关力对罡气并不陌生,眼前这道以罡气构筑的巨拳,其威压似乎更胜于先前交手过的裴问虎,罡气扑面,关力不敢怠慢以刀护身,巨大的冲击力将他击飞,关力在坠落瞬间将刀柄插入土中,飞退途中星火四溅声琅琅。 夏侯阳刚乘胜追击,正抬手顿感空气凝固、炁流滞塞。再看,天上杀星已经降临在面前,横亘在众人之间。天武星一人一戟,威风凛凛,凡人轻易不敢动弹。夏侯阳刚自视体内炁流,他尝试运转上一周天,然而游荡在经脉上的是何其孱弱的力量。他感到无力又说是毛骨悚然,夏侯阳刚将双拳举在面前,紧攥的双拳竟不住地震颤着。天武星似乎无视了自己存在,那又为何恐惧?夏侯阳刚在这一刻觉得自己丢掉了强硬,失去了信心,他想:若是被震慑得不得动弹,今后将再无寸进。夏侯阳刚大喝一声,疯狂驱动着体内的炁流。天武星紫瞳落在夏侯阳刚身上,只一挥戟,战戟之威将夏侯阳刚穷尽力气的罡气罩削弱了九成,并在薄如蝉翼的罡气罩上留下了难以修复的裂纹,夏侯阳刚只觉地胸头发闷,口中生甜,但见他独眼生决绝,已然是无论如何也要抗衡下去。 虚空中的常子陵窃喜:“好霸道啊!这就是天武星的领域。” “领域?”时灵发问:“什么是领域?” “你也想要知道么?” “你就告诉我嘛……” “如果真要探究的话,你只要知道那是一种神力。这神力是天武星与生俱来的,同时也是天武星被称之为‘战神’原因。夏侯阳刚的罡气罩几乎能免疫所有的物理攻击,堪称绝对防御。然而他却落入了天武星的领域。天武星的领域能够自动削减对手的防御力量,并且天武星还能将吸噬到的对手的生命能量为自己的武器附魔,使这个领域的效用叠加到最大程度。任何防御对天武星来说,都是徒劳的,天武星能越过炁构筑的防御,直接攻击目标本体。在天武星的领域,没有什么绝对防御。” 时灵睁大眼睛道:“这岂不是无敌了么?夏侯阳刚还怎么玩?” 常子陵邪魅笑道:“看着吧,既然天武星已经出世,我们也要重新整顿人手了。关系地位乃至性命,哪怕是枭雄,恐也坐不住了吧。” 见夏侯危急,常子陵却作壁上观,曹雄只好出手。曹雄刚踏入天武星的领域,骤然乱石崩爆,黑云蔽日,天武星顷刻杀到面前。 “烛龙之眼。”曹雄邃眼生光火,在其手心凝聚起一个如黑洞般的异域深渊,深渊不断扩大到磨盘一般大小,深渊里不断演化着坍塌、爆裂,最终所压缩而成的暗红色的岩流激射而出,岩流火箭与战戟之威两向并撞,紫电荡岩流,天地变色。 常子陵兴奋地道:“出现了,上古神力。”“神力?”时灵不解:“也就是说,他也是天选之人么?”常子陵笑而不语,他的双目流露出毫不遮掩的野心,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下方的战斗。 “贪狼嗜血。”天武星遇强则强,紫电在他的领域里周围生成一个防护罩,漫天的火箭如雨落下,烛龙的焰火附带着上古的神力,天武星身上的装备受神力浸染,亦唤醒了远古的属性之力。烈火焚烧,紫电加身,天武星再褪变,手中方天画戟更加锋芒毕露。 曹雄如生双翼,只见他脚踏箭雨,手持盘龙节骨来和方天画戟相并,一时间竟与天武星不相伯仲。天武星剑眉一皱大喝道:“战啊!来啊!”言讫,天武星疯狂挥戟,卷起一阵紫电龙卷,曹雄由攻转守节节败退。 “够了。”常子陵突然划出了一道虚空,曹雄借助天武星的攻击跃到夏侯阳刚的身边,曹雄和夏侯阳刚一同跃进了虚空隐匿了气息。此刻方圆百里,只有关力和天武星共天。 关力横刀拂髯:“就让关某做你的对手!” ……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七星铭文 不知两雄鏖战多久,只见烟尘荡去后,天武星的画戟下,关力似已经战死,这时虚空中扑出来一只血目狮鹫将关力的身躯衔在口中。血目狮鹫背上的时灵想更靠近天武星一些,却被虚空内的炁线拉回去了。也不知道常子陵在虚空后方说了些什么,天武星也缓缓踏进了虚空中。 七星坛摇摇欲坠,范风行所在的内景也呈现出天崩地裂的形态,七星七彩,主星蓝魂摇光,手持七星龙渊剑,位于七星阵的最末位;橙光天枢星君手斡撼岳锤,位于斗阵中首位;南斗分为红天璇、黄天玑,天璇星君手敕雷音鞭,天玑星君手擎招魂幡;北斗各是银天权、白玉衡、黑开阳,天权星君手摇逍遥扇,玉衡星君手拿断流斧,开阳星君手掌司命刀。七星归位,带给范风行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 此刻范风行回忆起修行时的艰苦岁月,一直以来他都格外注重身体上的修行,却未曾想过真正限制他的其实是心灵的境界。又一次临近破灭,范风行脑中冒出的是有关于西子晏的事。范风行想起她的笑她的恼,以及她眺望、期盼的目光,范风行知道,那是西子晏在思念着那个男人,那个额头上长疤的男人,那个用剑将他击退的男人。七星阵中的星君们带来的锐意和他的锋芒是何其相似。 “战天策,若是你在此阵中,你会怎么做?你又能怎么做?”星君的攻击再一次将范风行的灵魂消灭。因身处内景,范风行弥散了的灵魂很快又凝聚了,只要范风行心中的信念还没有消散,他还能重来。众星君早已击败了范风行无数次,范风行却永不言弃,他不断地将自身境界打磨到极致,哪怕屡战屡败,也要屡败屡战。范风行顿悟了: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诸葛武侯留给后人最珍贵的精神传承。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为了心中的理想信念,敢破千万军?天星万万,唯破军星最闪耀。七星点灯,破军开路,勇往无前。 “剑阵·锐意进取破万军。”范风行御剑,直取破军星摇光。范风行人剑合一,他不再拘束心中欲望,此刻他坦坦荡荡、威风凛凛,如同许愿星划过天际,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范风行飞入七星阵向主星刺去,银芒剑爆发出极为强烈的白芒将七彩全部覆盖,内景中除他与剑,所有的都荡然无存。范风行经历了无数次临界,也遭到了无数次镇杀,此刻他终于突破了,银芒剑自此生出了剑灵。 范风行喜不自禁,回过神来内景中七位星君接连消失,化为七星铭文附在了银芒剑上。“我成功了!我真的成功了。”银芒剑隐隐闪着光芒,范风行伸手触摸剑上铭文,感受到了那种灵魂力,心中的震撼久久不散,他回忆起被摇光星君束缚灵魂时,那个萦绕着的残酷的梦,范风行切实地体会到那种恐惧。 “范兄,你快停下!”整个七星坛巨石斑驳砸落,眼看就要轰然坍塌了,诸葛宇文不知如何是好。“庄主怎么办?范公子的剑阵威力太大,我等都不得进身。”族中勇士来问。诸葛宇文面有难色,正思考着如何与长老们交代。突然地坛的震动戛然而止,阵坛中心的护身剑阵也消失了,只见范风行一人独立。诸葛宇文踌躇着过来了。范风行抬手作揖,诸葛宇文吓了一跳。范风行道:“庄主。给你添麻烦了。”诸葛宇文笑道:“太好了,范兄你回来了。”范风行将阵中所感悟之事都和诸葛宇文说了。 诸葛宇文思索着道:“这么说范兄你是通过了先祖七星阵的考验了?” “应该是吧……”范风行召唤出银芒剑,“庄主请看。”在范风行手心绽放的银芒剑约一掌大小,七星铭文呈七彩环绕,闪耀其中。 第一百二十八章 瑞兽龙驼 七星地坛烨烨生辉,诸葛宇文端详着道:“这就是世人觊觎的宝藏么?” 范风行道:“庄主可知如何将铭文褪下?此乃庄主先祖之物,风行万万不敢私藏。”诸葛宇文道:“范兄,七星铭文既然已经刻上,哪怕将你的剑毁了,恐怕也没办法取下。” “庄主!”族中人来附耳,“庄主万万不可,七星铭文乃先祖的遗物,岂可流于外人之手。”诸葛宇文正色道:“长老们那边我自会去说,这事就这么定了。”“唉……” 范风行鞠了一躬道:“庄主,大恩不言谢。如若有什么想交代的,风行定当竭尽全力效劳。”诸葛宇文抬起范风行的手道:“其实我亦要谢范兄,自我族奉命在此驻守七星阵,长久以来都无人能破七星阵。实不相瞒,我父亲困于七星阵内景之中,至今不知多少年了。如今范兄破了七星阵,等同于将我父亲从先祖的七星内景中解救了出来。我要谢范兄的救父之恩德。七星铭文固然有阴阳五行之力,既是范兄的造化因缘,想必也是顺应天道。再说,七星阵破了之后,我族族人还可继续探索先祖留下的宝藏。范兄自不必介怀。”“既是如此,风行愧受了。”“不过若范兄真要谢我,一定要答应我。切不要辜负先祖遗志。做出伤天害理之事。”“庄主放心。风行绝不是那种人。” 二人说着,地坛又剧烈震动,须臾地坛整个凹陷下去,七星坛落入地壳,激射出的幽蓝极光,承接地坛上下两界,似联通山海异域。紧接着上古铭文在光中流转,又一阵金光夺目,光源的最中心生出一只瑞兽,七彩身,琉璃角,龙头凤尾。 范风行道:“这难不成是杨道长所说的龙驼么?” 诸葛宇文道:“原来龙驼竟然就是上古神兽麒麟。” 龙驼怒吼,整个地坛颤了颤。范风行和诸葛宇文相望一眼,“庄主,就此别过。”“范兄,珍重。我会在这守护,希望你能平安归来。”“再会!”地坛的幽蓝极光仍在,但龙驼带着范风行已往山海世界去了。 诸葛宇文回到庄中,他的父亲已经痊愈,诸葛宇文将此事一一告知了父亲。诸葛公命令族人时刻把守七星坛,且举族迁徙,就地修行。 …… 第一百二十九章 镜花水月 一只纸船在涟漪上氤氲而去,镜花水月是人间传说的海市蜃楼。祈愿的人此时也在同一片海域,星之队从坍塌的时域隧道中落入了记忆之海,记忆之海将他们束缚,吸取着他们的力量——直到他们在或美好或不堪的记忆中化为镜花水月。 “子晏……” 战天策终于惊厥般起身,他茫然地看着四周,光折射出极其辽阔的空间,他以为自己陷入了泥潭,那些湿黏的液体浸染着肌肤,将他的感官麻痹。“喂!你们在哪?诸葛、稷墨、沉水……”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海,他却如同踩在浅浅的水洼上,自孤零零地伫立。 “嗯哼。”余沉水在战天策身后不远,战天策回过头,见她脚下也泛着涟漪。“太好了老余。你没事吧?诸葛他们呢?”战天策兴奋地跑向余沉水。 “我们在这!”远处诸葛翔踮着挥手,左右两边是稷墨和王图南。余沉水痴痴地看着战天策的笑容,犹豫着她还是拽了拽战天策的袖口。 战天策低下头来关切问道:“沉水你是哪里不舒服吗?”“你刚刚先喊是诸葛翔。”余沉水忸怩着。战天策挠挠头道:“额,是嘛?我记得我先喊的是稷墨吧?也可能是诸葛。怎么了吗?”“没……没什么,只是……”余沉水抿着红唇嗫嚅着,她把眉眼低垂,视线落在战天策细长的脖颈上,她看见了他的喉结正吞咽着。 “老余你怎么了嘛。” “其实……在来到这个地方之前,我还听到你在喊一个人的名字。那个叫西子晏的女孩。她是你的什么人?” “我有么?”战天策把头别过去。 “你有啦。你喊得超大声的。所有人都听到啦。你撕心裂肺地呼唤着她,仿佛不能失去她一样。她对你很重要吗?”余沉水突然将自己的脸怼了过来,紧紧地盯着战天策的眼睛。战天策恍惚觉得余沉水的黑色眸子里隐藏着奇怪的魔力。他们就这么四目相对,将时间又一次凝固……一个突兀的咳嗽声打破气氛。 “咳咳……”诸葛翔故弄玄虚地道:“没打扰到你们吧?”“呵呵,还真没有。”战天策白了诸葛翔一眼。稷墨道:“天策,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战天策耸肩摊手。众人都望向王图南,王图南刚走到余沉水身边就感受到目光,她嗔道:“都看我干什么?我也不知道。”言毕,王图南拉着余沉水往前走去。 “唉你们要上哪去?”诸葛翔往前两步道。王图南意味深长地瞪了诸葛翔一眼,然后又往前慢慢行去。 莲步姗姗,涟漪渐远。王图南没由来地道:“沉水姑娘,我就知道。” “公主你知道什么?”余沉水睁着大眼睛道。 “沉水你呀,不是真的沉水。公主我呀,也不是真的公主。” “我还是不明白呢。” “我也不是很明白。”王图南眉眼彷徨,低声语道:“那些情愫即明白,又不明白。我想坚定地逐光,哪怕飞蛾扑火。我慢慢明白了那种朦胧的感觉了。你我都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眼下只能期望那如同月色朦胧的美意能让我们坚强地向黑暗中走去,并且寻找着光明。”余沉水思考着王图南的话,不觉放缓了脚步。王图南又拉着余沉水向前走,并确认了她两的私房话不会被他们听见,“沉水姑娘。你不必为我做事,也不要叫我公主,现在我们是一样的身份。我能叫你妹妹嘛?” “可是我想当姐姐。” “你多大了?” “我十八了。” “嗯?” “十七……” “真的吗?” “十六,马上十六岁了。” “那我可虚长你两岁。沉水可是当不成姐姐咯。” “好吧,我可以管你叫姐姐。但是我不想做小的。” “你可不要满脑子想那些东西。以后有你好受的。” “王姐姐知道我在想什么么?” 王图南捻起手指在余沉水的额头上划了划,余沉水害羞似的缩了脑袋。王图南正色道:“沉水妹妹,我理解你为什么还易着容。其实说真的,我还真羡慕你。无忧无虑率性而活,可以轻易表明自己的心意,哪怕为爱的人共同赴死。这是我没有的权利。” 余沉水道:“我并不是恋爱脑。我只是没有再可以失去的人了。以前的牵挂随风飘散。王姐姐,我理解你身上的压力。” “好妹妹……” 三个男的跟在后头保持着一段距离。战天策摸着下巴道:“诸葛,你觉不觉得她怪怪的?”诸葛翔很快扭过头来,看着战天策并认真地道:“怎么说呢,她变得平易近人了吧。”战天策先是点点头,又很快地摇头,他问道:“平易近人?不对,你说谁呀?” “你不是在说公主么?” “我说的是老余,”战天策突然想起先前诸葛翔的揶揄,便故意用报复的语气叱呵道:“哎,我说诸葛,你小子不会是动了非分之想了吧?” “这……这怎么可能?”诸葛翔本就脸皮薄,经战天策恫吓竟然有点站不住脚,诸葛翔似脚底抹了油,一个不留神往后摔了一跤。战天策砸着嘴坏笑道:“我说诸葛,你这就是虚了啊……心虚了啊……”说着还不忘使眼色撺掇稷墨,稷墨只空洞洞地盯着诸葛翔。 “小翔子,怎还不起身,地上可都是祸水,我们的空虚公子小心别着凉了。”战天策昂着头伸出手。诸葛翔发觉手心好像压着什么东西,再抬头看见面前放着两只手,稷墨和战天策将诸葛翔拉了起来,诸葛翔把手心里的东西递到他们面前。 稷墨道:“这是纸船,这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我看看。”战天策接过纸船端详着,突然他面色变得凝重。 诸葛翔道:“怎么了嘛,你脸色这么严肃。” 战天策道:“这是我祈愿的纸船。你们还记不记得选队长的那天晚上。” “稷队长不就在这呢。哦,我知道了,”诸葛翔恍然大悟状:“这里面是你的小秘密?包含了对落选的无限哀愁……” “你正经点好不好。” “我就缓和一下气氛嘛。” “这是你该干的事么?”战天策嘟囔着嘴:“你以为你是我呀。” “天策,说正事吧。我记得当时我们是在长乐都的裴府落宿,你曾让裴家的伙计带你外出过一阵子,后来还领回来了余沉水……”稷墨低头思索着:“据我当时在马车上观察,长乐都有一条护城河,名顺禹河,是当地祈愿的习俗河。我想你就是在那里祈愿的吧,可是为什么在那条河祈愿的纸船会来到这个地方,天策你有什么头绪……” “那个,稷墨,他在那呢。”诸葛翔指着已经跑了老远的战天策的背影道。 “沉水……”战天策气喘吁吁地跑到她们的跟前。 “有什么事么?”余沉水靠一步来道。 战天策弯着腰不停喘气,只把纸船举着:“我说,你还记得这个吗?” 余沉水见着纸船,神色异样,她接过纸船小心翼翼地拆开来看。战天策见余沉水半天不说话,抬头看见她把纸船拆开来了,战天策急忙道:“唉你干什么嘛?”余沉水把纸藏在身后,傲娇地道:“不看看怎么知道是你的呢?” “还用看,是我亲手折的,我还会分不清么?” “有时候外表是会骗人的。” “还给我。” “我就不。”余沉水昂头挺胸。 战天策两只手悬荡着,即不雅也无奈,“老余,你也以为我不敢那样。” “哪样呀。” “你这小妮子,”战天策双手叉腰围着余沉水绕圈道:“我跟你说,这里看起来无主之地。我真要对你做了坏事。嘿嘿,谁也不知道。” 余沉水始终保持和战天策面对面,余沉水嗔道:“谁说没人知道的。你不知道吗?我知道。” “我也知道。”王图南冷冷道。 “我们都知道。”诸葛翔在后头附和喊道。 “你说,你要对我干什么坏事。”余沉水水灵灵的眼睛注视着战天策。 “你看着吧。”战天策双眼放电,红唇微翘,直直地向余沉水靠近,“你把眼睛闭上。”余沉水能感觉到战天策呼出来的气息打在她的眉毛上。 “战天策你……”王图南又急又气,她急余沉水与战天策两人还未相认,她气轻薄浪子战天策似有见异思迁之心。 余沉水心跳加速,乖巧不抗拒地闭上眼睛,但她舍不得错过战天策的英俊脸庞与她咫尺之间的画面。余沉水半眯着眼睛看见战天策坏笑的样子化成了闪电。余沉水急忙转身,却听见战天策咋舌的喊叫:“哎呦你干嘛呀……” 一个不小心余沉水将祈愿纸掉进了记忆之海。战天策能看见纸渐渐地下落,却没办法触摸到。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余沉水抱歉道。 “天策……”诸葛翔过来安慰。 “我没事,反正这里有我的纸船,那也一定有你的,”战天策对余沉水露出凶巴巴的表情,“我到时候要你的也覆水沉舟。哼。” 记忆之海何其辽阔。战天策要求众人聚在一起不要走散,他自己则去四处探查,却终无所获。 “我们光是慢悠悠地走都累得慌,天策不累么?”诸葛翔揩揩汗道。 “都是我不好。”余沉水呢喃着。 “沉水你别放心上,天策就那样,他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不许你说他的坏话。”余沉水吃气道。 “好的……”诸葛翔凝固着尴尬表情,“是的……” 王图南拉着余沉水走了。诸葛翔扭头去看稷墨,稷墨不言语,也向前行去。涟漪上落下一道闪电,战天策出现在众人面前,脸色很难看。 稷墨大声地道:“天策,放弃吧。”战天策做笑道:“我的字典里没有放弃两个字。”“那么,让大家帮你吧。或者说帮我们自己。”稷墨道。王图南道:“稷墨,这话怎么说?我从刚才就觉得你们不对劲。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们?” “没什么啦。就是这里真的很宽广,一时找不到出去的路罢了。总要有人去探路。”战天策道。 “既然你不说,那稷墨你说,”王图南对稷墨道:“你应该也不赞成他继续隐瞒什么对吧。” “稷墨。”战天策摇着头。 “天策,你是个乐天派,你有勇气面对。但也要相信你的伙伴。这件事还是和大家说清楚比较好,一起商量,这才是一个团体。” “既然稷老大你都这么说了,那就你和大家说吧,特别是王大公主。” “我们脚下的液体正在不断蚕食着我们的力量。天策从一开始就发现了,他瞒着我们是为了避免我们出现负面情绪,然后他强撑着四处去探路。但从他的样子来看,情况不容乐观,如果我们再不离开,恐怕……” “没有啦,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伟大……”战天策叉腰笑着,他隐约看见诸葛翔和王图南向他走来,“你们不用谢……” “这么重要的事情不早说!”诸葛翔和王图南突然祭出男女混合双打。 …… …… …… 第一百三十章 芜湖起飞 战天策大咧咧地躺着,他真的累坏了,不知怎的一股惬意袭来:是风吹来的么? “我想家了!”余沉水也躺在战天策的身边,“我看见了。” “我想你的纸船和我的也一样吧。”战天策从怀里摩挲出另一只纸船,然后把它放到余沉水手上,战天策怅然道:“你想家,我也想家,但我不知道你的家和我的家是否是一样的。因为你有家人。当然,庄校长对我视如己出;鲁爷爷也对我很好。如果那就是家,那就也很满意。但总觉得缺失了点什么。” 余沉水把纸船藏起来道:“你觉得是拥有后失去更痛苦,还是未曾拥有更痛苦呢?”战天策道:“我不知道,如果非要我说,那只能说未曾拥有,更让我痛苦。因为,我真的没有拥有过,却无比渴望。会的,以后每个人都能拥有自己的家,找到各自的归宿。人嘛,总要向前看。你看,天上划过了流星。” “真的,那是北斗七星么?” “管它哩,好看么?” “真好看。” “带你去看看……”战天策坐起身朝凤凰诸葛翔大喊:“诸葛,飞高点,你没吃饭吗?飞高点……芜湖……你是一只小小鸟,想要飞却怎么也飞不高……哈哈……” “好高啊……” 变身成凤凰的诸葛翔载着众人飞离了海面,大家的脱力情况才有所好转。 诸葛翔此刻心里愤愤的:你丫倒好,骑在我背上看风景。我真的谢谢你。干脆我将双翼给你,你来替我飞。我也想和她一同经历这极美的时刻。 辽阔的海域飘荡着诸葛翔凄凉的凤鸣,以及奇怪“芜湖芜湖”的声音。 又不知飞了多远多久,余沉水蹦蹦跳跳地喊着:“你们看那里,那有一个天柱一般的柱子。”众人闻言都聚到前端来,化为凤凰本就耗费能量,加上诸葛翔已经十分疲惫,现在他们一个个都走到前头来,诸葛翔突然吃力。 余沉水道:“怎么摇摇晃晃的?” 战天策道:“哎,诸葛,你干什么?” 王图南道:“我们要坠下去了。” 稷墨道:“大家快抓稳。” “别!”他们抓着凤凰诸葛翔后颈的羽毛,诸葛翔愈发瘙痒,更加使不上力气,他这个凤凰像陨石一样坠落下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白玉柱 “啵、啵、啵……”的声音此起彼伏,星之队所在的苦海是由非牛顿流体构成的死海,若是脚步缓了,把脚拔出泥泞的流体时偶尔就会出现“啵”的一声。他们很疲惫,但如果站着不动,迟早会被吞噬。似乎已过了数个时辰,星之队队员们一个个都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天柱脚下。战天策感慨道:“你们有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哩。”“天策,小心些。”稷墨在不远处提醒道。“放心吧,没感应到这里有结界。”战天策用手掌拍了拍这根擎天柱,“你们快过来吧。”众人便都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戏文里说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大约是这样吧。倘若真是出路,也是一条高不可攀的天路。”诸葛翔歪着头将视线放远,光影漫射迷人眼,海天一色,无边无际,诸葛翔直望得目眩头晕。好一会诸葛翔过回头来,发现大伙都看着他。诸葛翔大惊失色道:“不行不行,我现在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 “就别难为诸葛了,”稷墨道:“我们还是先在这里调整好状态,然后再做打算。”“还是稷墨对我好。”诸葛翔感激涕零状。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集思广益,大家有什么点子都说说。”王图南道。战天策清了清嗓子。余沉水举起手跳过来道:“既然这样,我们还是先离开这个海面再说吧,毕竟这样可以更快地回复体力。” “沉水你有什么好办法么?”王图南道。 众人都热切地注视着余沉水。只见余沉水施展魔法,自她周身氤氲出雅灰白色的朦胧轻纱,化作了一个个如同茧一般的摇篮。诸葛翔见着茧摇篮顿时双目放光,兴奋不已地直接扑将上去,诸葛翔趴在上面口齿含糊地道:“太谢谢你了沉水,这真的救了我的命……双脚离地了,病毒就关闭了……好舒服……rau……”王图南、稷墨也都乘上了茧摇篮并缓缓上升。见大伙都夸赞自己的魔法,余沉水腼腆地笑了。 战天策打量着一般的茧摇篮道:“你还会这个?” “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余沉水坐上茧傲娇的道。 “哎,我坐哪?不会要我和你一起坐一个茧吧?撑得住吗?”战天策抬头见余沉水的两只脚向兔子一样悬荡着。余沉水嗔道:“你到底上不上来,他们几个都飘上去了。”战天策撇撇嘴跃了上去,他一上来,整个茧便摇摇晃晃的。两人靠得相近了,战天策道:“我就说嘛,你该减肥了。”余沉水似没听见般也不反驳,安分地坐在战天策的身边。茧摇篮如同几朵云朵慢慢地飘向天空…… “救命啊,沉水,这怎么回事?”突然传来了诸葛翔的喊叫声。众人抬头看,飘荡在最上方的诸葛翔正踮着脚,手则紧紧拽着茧摇篮仅剩的一个角。然而这个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散,茧褪化成了纱丝被旁边的白玉柱吸收。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余沉水着急地站了起来。 “诸葛,你跳过来。”稷墨道。 “稷墨,我们的茧也渐渐在弥散。”王图南提醒道。 “小诸葛,别怕,哥来救你。”战天策拉着余沉水坐好,“剑阵·御剑飞仙。”战天策用剑气凝聚出三把剑,三剑齐飞眨眼便至三个茧摇篮的阶前。众人乘剑气安稳落地,再抬头三个茧摇篮接连被玉柱吸收殆尽。 “我就知道这柱子有端倪。”战天策爱出风头的瘾又上来了。王图南意味深长地白了战天策一眼,战天策内心却认为此刻他正散发着魅力引人侧目。余沉水一脸担心地跑过来看,见诸葛翔没事才放心,她殷切地问:“是这个柱子吸收了我的魔法么?难怪我对魔力的控制显得力不从心。” “沉水妹妹,你只是单纯因为消耗了太多魔力而有些疲惫。”王图南跟在后头道。 “这下又回到原点了。”稷墨道。 “我其实好多了。”诸葛翔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柔情不为暮色开 战天策径直走到柱子前然后趴着仔细聆听,他道:“是的,这个柱子果然有古怪。噫吁嚱危乎高哉……”“天策……”战天策举手示意诸葛翔先别说话,战天策道:“这是从柱子里传出来的声音。”说着战天策煞有其事地用星陨剑刺了刺天柱。星陨剑剑尖传来的感触让战天策心生异样,战天策神情转向严肃,他打开了剑境,星陨剑裹挟着极致锐意不断地向前刺探。然而战天策只能感觉那是亘古的伟大的自然之力,纵然自诩星辰之力,而他与剑与之相比不过是渺小的沙子。 “苍雷引!”随着招式发动,天降下一道蓝雷。雷电的力量透过水的传导将周围的人全都麻痹,霎时间他们都瘫软在水面上。队员们一个个都愤懑地看着战天策。战天策收了剑露出很真诚的检讨的表情:“实在是抱歉……哈。” 余沉水才捋直头发,突然感受到水面传来的震动,“你们有没有觉得有些摇晃?”话音刚落,四海顿起惊涛骇浪,天涯崩摧柱欲倾。 诸葛翔喊道:“我的天啊,天策,你干了什么?” “不关我的事啊!”战天策一脸无辜,“我刚才只是稍微施展了一下星辰之力而已。” “你们快看!”余沉水指着远天。众人向上望,天穹浮出一个人白眉白须的老道人的脸,这老者的脸足足将半边的天遮蔽。寰宇间只听得老者声若洪钟:“噫吁嚱危乎高哉!苍天诅我以慈悲,佑以我诙谐。柔情不为暮色开;聊将愤懑掩黄埃。”洪钟之音不止,惊涛骇浪已向天柱袭来,危急之际稷墨使出结界罩护住众人:“星格结界·开。”大海的力量何其浩瀚,结界形同虚设顷刻破裂。 “七彩琉璃凤凰羽。”一声凤鸣啼天,诸葛翔再变化成凤凰将身边的稷墨和王图南救起,余沉水则和战天策一同御剑飞升。战天策将余沉水放在凤凰背上,御剑直指天穹道:“你是何方神圣?” 远天的老者沉吟片刻,其面容似悲怆,须臾又发出洪钟音:“已矣乎?柔情不为暮色开,豪宕襟期称老怀,聊将愤懑掩黄埃。知之乎?圣贤看往何边去?卮言浑染一天霾,柔情不为暮色开。别耶乎?海天相送如揖让,上善水凝玄天光,此生壮怀付苍茫。迟哉乎?狂夫射日觉崔巍,何妨焦烧尽馀哀。柔情不为暮色开。盲然乎?就木之行何壮哉?凝眸冷对凤凰台,聊将愤懑掩黄埃。”吟咏毕,骇浪波涛骤然平息,水面再如冰镜。众人悬着的心刚放下,水面又激射出银白色的水柱仙索,凤凰在天柱盘旋,仙索如有意念紧追不舍。 战天策见状急忙御剑气,三五剑气去,竟都直直飞撞在玉柱上,如蚕豆爆裂,剑气尽被吸收。“诸葛……”战天策眼见诸葛被仙索捆住露出真身,其余人也都被仙索束缚,一个个都被拖回地面囚禁于水牢。 战天策向远天咆哮道:“老头,你快放了他们。否则我必将你诛杀。” “好大的口气。你知道我是谁么?”老道人终于回应道。 “管你是谁,你是天,我就破了你这天,你是仙,我就诛了你这仙。快放我伙伴,否则定叫你付出代价。” “黄口小儿。” “风雷动!千军万马若等闲。”雷电隐隐,星光熠熠,战天策剑指天穹,“剑境·破天!”一道锐利的光芒向天穹刺去,天上人脸黧黑,剑气如至暗之黎明破开云天,霎时天地苍茫。 第一百三十三章 杨显圣 “少年好手段!”亘古之音犹在耳,战天策望着远天老道人大笑颜,心中不觉惶恐:方才招式已经是全力,这老者依旧云淡风轻,此非我所能敌。当真天欲亡我?战天策不时回头凝望下界的苦海,不住自责:“可恶,要是我多点警惕,又怎么会着了道。如果众人合力,或许还有希望,可是……”战天策收拾情绪向道人再怒吼:“老道,你究竟有何目的?我们和你无冤无仇,因何倚老卖老,残害晚生后辈?也不怕良心不安夜里噩梦,再乱道心么?” “你这小儿有点意思,方才强硬得狠,现在倒使口舌之利了?” “说出你的目的,只要我的伙伴们安全,凭你差遣。” “好,海上有一人,你若能胜他。老道我就放了的伙伴,而且还能把你们带出去。” 战天策迫于形势只得应允,他急速回到水面上来,见伙伴们虽被禁锢在水牢,却都没有性命之虞。“等我,我一定救你们出来!”战天策对着伙伴们道。 余沉水拍打着水牢的墙壁,层层涟漪下是她坚定的目光。战天策凝望了余沉水一眼后,转身向老道人指示的方阵飞去。阵前立着一个数丈高的独角狼人,云里雾里,战天策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再看清了,这狼人正是邢荣。战天策想起在时域中因误触遗留下来的过时影像而导致了大坍塌,进而众人都被困在此处,此刻见着邢荣战天策是又怒又喜,怒的是伙伴受陷,喜的是之前已经领教了邢荣的手段,战天策自信击败独角狼人不成问题。 “邢荣,你为什么在这里?”战天策双手环胸道:“怎么,你不说话?你要是害怕,就乖乖认输,我也省得出力。喂、我和你说话呢……”战天策持剑相向,邢荣依然置若罔闻。 老者传音:“小子,别白费力气了,它听不见你的话,此刻它只是一个意念。还有,你的对手不是哮天狼,而是他的主人杨显圣。” “老道,不是说好了一对一么?”战天策抗议无效只得按捺。换了平日战天策早已先发制人用全力去解决邢荣了,前番莽撞使伙伴受困,战天策吃一堑长一智,而且他早也已经感受到前方海域看似平静,实则澎湃汹涌的蠢动——搅动苦海的正是老道人口中的杨显圣,也正是战天策必须要战胜的对手。 海水漫灌塑真身,人间神格杨显圣。阵阵波涛出落而成的杨显圣,但见其眉心天眼未睁,剑眉下星目炯炯,生的俊貌堂堂;手执三尖两刃海神枪,身穿连体铠脚缕琅玉靴;主管风雨,掌职云雷,真气象之神也。 战天策敕剑起人决绝,只见海面涟漪点点,战天策飞身刺剑去。杨显圣以海神枪格挡,盘旋化力反攻战天策,战天策运作星辰力,化成光电闪避。 “翻江倒海。”杨显圣敕令神力,只见苦海奔涌浪叠浪,四海顿时筑出一道足以摧枯拉朽的十余丈高的海墙,杨显圣驰骋于海墙浪头,海神之威尽显。 战天策不甘示弱,连拨百十道剑气,只炸开了浪花,“可恶!”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杨显圣突然面目狰狞,“蚍蜉撼树,不自量力。你这种人就应该在苦海中沉沦。你会亲眼目睹你的伙伴沉入深海,而你的灵魂将永远被禁锢在苦海,要憎恨、就憎恨自己的无力!”言讫,杨显圣将海神枪指向战天策,排山倒海的毁灭性的海墙轰然地向战天策扑去,镇杀势能霸道无比。 “天策……”海水连绵地咆哮将水牢淹没,众人视线受阻,余沉水翘首期盼,透过水的折射向上望,一道剑气光影闪耀空中。 “星矢!”命悬一线的战天策化身光剑刺向天穹,纵是侥幸逃离了海墙的镇杀范围。然而苦海翻涌,风雨交加,战天策一人一剑,形如孤叶浮萍,只见战天策口中粗气不断,忧心忡忡地望着水牢的方向。这时,寒光一闪,风雨里夺出来一把三尖两刃的海神枪,战天策侧身险险闪避,杨显圣擎住飞枪压枪回马横劈,战天策竖剑格挡,只瞬间血喷如柱,神力强横,直将镇压,战天策的身体自天上垂直扎入苦海。 一入苦海如坠深渊,海水化成万千个鬼魂不断撕扯着战天策,战天策丹田真气呛出,意识逐渐失去。天外的老道人目睹这一切,阖目不语。 水牢中的余沉水双唇紧闭,眼神决绝,只见她不断地用双掌去冲击水牢。“不可以沉水,如果水牢产生裂缝,海水的压力会将你击溃的。”王图南逐渐慌了心神,因瞥见诸葛翔正驱动水牢向余沉水靠近,她又出声呼喊着:“快阻止她!诸葛翔!”诸葛翔在水牢里不断地锐化风刀,并通过感知潮流方向迅速地靠近余沉水所在的水牢。两个水牢相撞,余沉水所在的水牢隐约有了裂痕。 “诸葛翔,你到底在干什么?”王图南手捂着嘴,眼角有泪痕。稷墨的水牢也在附近,他意识到诸葛翔并不是在阻止余沉水,而是在帮助她更快的击碎水牢。稷墨闭上了眼睛,仿佛在祈祷。 水牢终于破裂,余沉水被无情的苦海之水碾压着、撕扯着身体,只见余沉水口鼻都渗血,唯独双目饱含希冀,她如同龙门前的鲤鱼,逆流而上只为奔赴爱人。 诸葛翔看着远方,“沉水,天策就交给你了。”说完,诸葛翔在指尖凝聚起风刀向水牢刺去,水牢破裂诸葛翔也七窍流血,他亦有不得不坚持下去的理由,诸葛翔向王图南和稷墨的水牢游去,诸葛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王图南和稷墨送回海面,自己则气力耗尽昏迷不醒。 余沉水在心中默念着咒语,呼唤着存留在战天策体内的原本属于天穹的星辰之力。那么浓厚的意念穿透了苦海,直击战天策的意识,余沉水与之共鸣。战天策缓缓清醒,似乎见到西子晏向她游来。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我一直都在。”余沉水将口中真气用嘴输送给战天策,蓦地海底蓝光隐隐闪烁,战天策的额头上泛出了强烈的蓝光将他们与黑色的苦海隔绝。蓝光不断成长,不断抗争,终于穿破黑海。一吻道别,余沉水将星光赋予她的爱人,自己则落入了黑海。 在那极黑之渊仿佛传来了谁的呼唤,余沉水向黑渊询问:“父亲,是你么?”黑渊中传来声音:“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余沉水并不理解,她只感觉自己是那么地疲倦。 第一百三十五章 姜天道 杨显圣见苦海竟被隔断分作了两边,犹如楚河汉界,泾渭分明,他知道这是另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抗衡着他的海神之力。海界之间,战天策抱着余沉水腾出水面,如有神明之力烘托,眼似蓝星,蓝雷护体,身上星辰力量涌动,此时气势和之前判若两人,不同日语。 “今日,你是神必陨;你是仙必诛。”战天策说完亦看了一眼天外的老道人。 “哼!口出狂言,看我如何碾碎你这颗顽石。”杨显圣横枪,脚踏凌霄杀将过来。战天策化为蓝电闪避到海面,战天策将余沉水托付给王图南,又望了一眼诸葛翔,然后化身雷电敕上空中。两人再战,利剑对长枪相接千百回,都战意不止,亦难分伯仲。直打得天柱震颤、海卷波涛,天道老人方出手制止:“就到此为止吧。”云天外伸出一只巨大无比的手将两人隔绝开来。 “老道,待会再和你算账。”战天策敕剑呵斥。 “年轻人,不要太气盛。无畏的战斗救不了你的伙伴,更救不了那个女孩。现在只有我能救你们。” “凭什么相信你?” “如果告诉你,吾乃姜太公的后裔子孙,东海道主姜天道是也。是否可消你心中怒气。”言讫,苦海霎时间风平浪静,杨显圣和邢荣也都如烟消散。战天策仍然怒目而视。 “天策。沉水她……”稷墨喊道。战天策闻言闪电一般来到,他看见余沉水的头发正在变白,她恬静的脸上皱纹横生,已然是油尽灯枯之状貌。 “沉水,怎么会这样?”战天策抱着余沉水,用自己的额头依偎着她。心中的痛苦让他身上的蓝光显得忧郁,蓝光是星辰的力量,是他的心意他的是情绪,通过皮肤接触涌进了余沉水的体内,然而却出现了排斥的反应。战天策悄然落泪:“沉水,你为什么这么傻……” “她的灵魂被禁锢在苦海中。因为她将所有的力量都托付给了你。” 良久,战天策道:“老道,你说,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回沉水?” 姜天道不言语,又从云天外伸出一只手来。战天策和稷墨相望一眼,带着伙伴们便都跃上了巨掌。姜天道从镜花水月中捧出一泓清水,撒向莲花台中,水荷开苞,战天策他们一个个的出现在莲花台上。诸葛翔离了苦海,幡然醒悟,他望见此地仙雾缭绕,目不能探其深广,又看见一老者独坐于一颗巨石上,诸葛翔望着石上的字不觉脱口而出:“钓鱼台。” “诸葛你醒了?”稷墨欣然道。王图南抬头看去正和诸葛翔视线相接,随即又低头看向余沉水。诸葛翔挣脱稷墨的搀扶来到余沉水身边,见余沉水不醒人事,沉默无言。 战天策向前一步道:“老道,我等已到,快说如何能救沉水?” 姜天道一挥袖,仙云弥散,众人可见脚下立地如横绝于峨嵋之巅,九天下是汪洋苦海。姜天道道:“愿者封神,以抗天命。吾在此处等待诸位许久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黑渊 稷墨作揖问道:“前辈所说抗天命是指什么?” 姜天道道:“天之命盘古也。” 稷墨道:“盘古?开天神盘古?” 王图南道:“听起来可真够遥远的。既然开天地造万物,为什么还要逆天而行?” 姜天道道:“非也,盘古开天地,造万物女娲也。世间天地万物、四极五岳、日月星辰,皆为盘古遗体所演化。执行这个任务的正是地皇女娲。女娲则将自己的身体炼化成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女娲石,这最后一块被弃于青埂峰下,不知天地间过去了多久,海枯石烂,这块女娲石上诞生了人类,人族自此繁衍传承。” “然后呢?”诸葛翔问道。 “神话传说是为歌颂,再深究则是天机泄露了。” “你少来这一套。”战天策叱道。 “少年,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们,而是如果你们知道了,你们也会和我一样困在这镜花水月中。老身便是窥透天机,因此被囚困在此。” 战天策怒斥:“你这行将就木的老头,唯唯诺诺、自以为是,既然想说服我等逆天而行,你连天机都不敢议论,遑论抗命?” “天策……”稷墨示意战天策不可冲动。 战天策知道轻重,他只是担心沉水,心头很是烦乱:“若是这天要塌了,就叫这老道顶着。” 姜天道笑道:“好,既然如此,老夫也要有觉悟了。老夫所占卜到的是在不久的将来,天地将变回混沌状态,进而盘古复活,世间万物万族,皆成盘古血肉和养分。你们可知为何女娲要将自己的身体变成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其实在女娲将盘古遗体变化成万物之前,她发现天有裂缝,裂缝连接着未知异域,因此女娲用三万六千五百块女娲石补天,弃于青埂峰下的女娲石不仅孕育了人类,也诞生了爱。常言道:天若有情天亦老。那份亘古不变的、传承人类星火的浓烈的爱叫天地崩溃,盘古或许也未曾死去,正是那份超越天地的爱意唤醒了天地山川里的盘古的血脉。盘古若完全复活,到那时,整个世间大坍塌,天地又会回归混沌。” “女娲石到底是什么?”诸葛翔问道。 “星辰。如同在你们身上的力量一般。因此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我只想知道怎么救沉水。”战天策道。 “地府深渊你敢闯么?” “哪怕十八层地狱,我也要走一遭。” “天策,我和你一起去。”稷墨道。 “你们几个就在这里好好休养,照顾好沉水,这次我自己去,我一定会救出沉水的。如果我回不来……你们一定要离开这里!” “天策……” “答应我!” “既然你心意已决。”姜天道道:“你跃进面前的这坛镜花水月中,循着她的记忆,自有指引。”战天策突然拔剑,姜天道不动如山。战天策一头扎入其中,向苦海不断地沉沦。 战天策向面前的那抹光源游去,与万千魂灵竞逐,溯及尽头,他脱离了苦海,又进入到与海隔绝的黑渊。黑渊是人性对死亡的恐惧,战天策只有过那么一瞬间的迟疑。而后他向深渊走去,依旧寻光。不知道多久多远,光源始终若即若离,战天策抬头,乜见头顶上游荡着烟絮一般的灵魂队伍,它们排着队缓缓地向光影飘去,灵魂队伍绵延不绝。战天策御剑欲起,却发现自己已经没了星辰力量。不及多想,战天策边跑边向灵魂队伍呼唤,“沉水,你在哪?沉水……”黑渊里只有呼呼如鬼泣之声回荡……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是来救我的吗 也许是期盼之心有灵犀,战天策的额头隐约闪现了光亮,队伍里有个灵魂蓦然回首,战天策也捕捉到这个瞬间,四目相通,他确认了那就是余沉水的灵魂。“啊,是沉水。沉水!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快回来。”战天策张着嘴大口呼吸,肺腑在灼烧,脸上则绽放出热切。那个柔弱的灵魂踌躇了一会,后面的灵魂不停地催促,逐生怨愤。 “沉水,是我!我是天策啊沉水……”余沉水的灵魂在推槡中继续行进。战天策紧攥双拳,“没有星辰力,我还有身体,我还有武道,我还不会放弃。我的极限岂由他人界限。沉水,今日,我不能依你心意了。”战天策积蓄着全部力量,然后纵身一跃:“沉水!”空中,战天策准确地抓住了余沉水的灵魂,他们的相拥如同两个世界的接轨,灵魂状态下的余沉水眼神是那般的空洞,此刻相拥,过往记忆涌进脑海,画面一个接着一个盘旋,如同旋转木马,周围是抽象的,只有眼中的彼此始终真实,余沉水终于又想起来战天策,他们紧抱着滚落,战天策护住余沉水的脑袋,用自己的背承受了冲击。 战天策怀中的余沉水冒出脑袋来,呢喃着道:“你是来救我的吗?” “是的。我们永远是伙伴。”他的脸上满是快乐。余沉水灵动的黑色的眸子突然黯淡下来。他们两个起身,余沉水转身面向光源缓缓地道:“忘了我吧。我已经死了。” “不,沉水。不……”战天策很是不舍。 “一个人可以同时爱两个人吗?”她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战天策。 “什么?”他疑惑了。 “你爱那个叫西子晏的女孩,对吧?”她道。 “为什么说这个?”他又道:“是的!” “那你也爱我吗?”她低头咬唇道。 “我不知道。”战天策缓缓走过来,“如果我想让你活着,想要你快乐地活着,幸福地活着,这算是爱的话。那么,我爱你。” “一个人可以同时爱两个人吗?” “我不知道。” “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 余沉水的话还没有说完,黑渊轰然剧烈地震颤。战天策道:“沉水,回去吧。” 余沉水道:“天策,我……” “先别说了,快走。” “不,我还有一个愿望没有达成。” “什么愿望?” “我想毁掉那个地方。”余沉水用手指着远处的光源。战天策来攫住余沉水的手,然后放在自己的额头上。黑渊里一道蓝光隐隐,战天策读取着余沉水的记忆。在她的记忆里,战天策又来到余沉水出生的这个国家,他看见一个明珠台,那个明珠台给余沉水的国家带来了灭顶之灾。战天策并不确定远处的光源之后是否就是明珠台,但余沉水就是这么认为的。 战天策放下余沉水的手道:“尽管它的存在导致了你的国家的灭亡。但那并不是完全是因为它。” “嗯?”余沉水瞪了一眼战天策。 战天策想了想道:“额,我说的是,不应该将罪责推到它的身上。它带给你们国家繁荣过,它对你产生了许多的美的记忆。如果你想要毁掉它,你就会永远的迷失了。和我回去吧,沉水。” “你说的没错,我应该接受过去。和你一起走向未来,只有这样,我才是真的我。” “是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那或是苦痛的,但人终要成长。来,和我走向光里。那是你带给我的光。”正当二人正准备从苦海隧道回去的时候,黑渊深处传来一个摄魂震魄的声音。“仇恨,真的就这么容易消弭么?年轻人!” “你是谁?”战天策将余沉水护在身后。 那声音的主人不言语,只骤然散发出教鬼也打冷颤的阴寒煞气。“魑魅魍魉,魂归终南!”话音止,自黑渊深处飞来一个锁魂钩,战天策提剑格挡,钩子却穿过了他的身体,直将余沉水的灵魂束缚住。 “天策……” “沉水……”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宴之敖者 余沉水教锁魂钩勾魂摄魄,已动弹不得。战天策提剑杀去,星陨剑亦是穿透了这无实质锁链。临近光源,牵引灵魂的力量也就愈盛。战天策丢了剑跳起来紧紧抓住余沉水,余沉水微笑着挣脱了战天策的手,他们指尖分离的刹那光闪耀到了极致,“不……沉水……”战天策感觉并不是光亮吞噬了余沉水,而是自己堕入了黑暗。 “我能感觉到,你很痛苦,因为,是这种痛苦造就了我。”似有一头巨兽在黑渊里咆哮,“痛苦到仇恨,你此刻还能轻易地说,这一切都可以释怀吗?” “不要和我说什么凄惨故事。任何人、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在别人身上降下不幸。我只想要、我天美的只想要我的沉水。你还来!还来……”战天策仰天怒吼,怒不可遏,看起来也像个被丢弃的莽撞的小孩。战天策直着脖子低头四望,似乎在找什么,未果,他又直起脖子,眼睛死死盯着远处那个如鬼火般的光球。它始终若即若离,战天策咬着后槽牙拼命地追赶。 “你狼狈你痛苦,可你并非不幸。”黑渊深处的人依然挑衅着,“死去的只是你爱的人,而不是你。你想想,是你失去了爱,可你爱的人,她的爱没有死去。”听了那人的话,战天策像是突然被什么绊倒了似的,整个人扑出去十余尺,他趴在地上一言不发。那光球慢慢向战天策游荡过来,“你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等价交换是至古不变的真理,如同我们的痛苦的相连。痛苦是平等的。” “我不会遗忘。”战天策一字一句,再喝道:“你想要什么?说!” “一命换一命。”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有得选么?” “好,你现身,我要亲手把自己的头颅交给你。如果你不兑现诺言,我的头颅会死死地咬住你,千古不化。” 空中的光球悠悠地靠近,足有磨盘大小,却不过是巨大的勾魂人胸膛前的琅玕玉心,此刻散发正诱惑孤狼的白月霜寒。勾魂人从黑渊里现身,行将至战天策的面前。勾魂人名宴之敖者,他赤面虬髯,等身青道服,手执锁魂钩。战天策亦不多言,敕剑来当即自刎。战天策身体跪倒,宴之敖者提着战天策的脑袋丢进了琅玕玉心,他向黑渊里走去,黑渊传来他的歌声: “湛卢兮黑渊明眸! 诸侯兮玉兰香草。 龙渊兮七星铭文! 九歌兮内美修能。 吾兮呼兮奈若何? 呜兮咽兮又若何? ……” 宴之敖者离去,苦海的隧道口冒着气泡,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第一百三十九章 眉间尺 眉间尺觉得自己大抵是病了。接连好些天梦见了灵魂出窍,他不知道这个江真叫什么名字,也许白天来过?一阵自来风将眉间尺吹到江心,江面水波粼粼,他向下凝望想看得更仔细些,却传来了“咕咚咕咚”的声音,由小渐大,须臾江水如沸开了,冒出来的气泡托举出一颗人头,这头颅空心瓜似的在江面上不停抻动着。眉间尺以为自己会被吓得灵魂湮灭去,良久,他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江月明明高挂天上,他知自己还飘荡在江心,眉间尺壮起胆子去看那颗头颅,却四处寻不见。眉间尺刚放心下来,耳又隐约听到“唧唧簌簌”的似鬼的叫声,眉间尺缓缓扭头,看见那颗人头就挂在他背上右肩啃咬着,并发出“唧唧簌簌”咀嚼声。 眉间尺已经醒来,房间里还萦绕着“唧唧簌簌”的叫声。他起身朝阴暗潮湿的角落走去,他已经不害怕了。因为在水缸后头,那些躲在小空罐里不断冒头的,一只是老鼠,另外一只也是老鼠。 翌日三竿时,木床“咿呀”一声,眉间尺弹起身,来水缸里舀水盥洗,水映照出自己惨白的脸,恍然如梦,眉间尺便怔住了。身后传来一个老妪的声音,那是眉间尺的母亲莫邪,她道:“儿啊,你可知今夜一交子时,你便十六岁了?” 眉间尺“啪”一声盖住水缸,他厌烦地道:“那又如何?家徒四壁,可有能当成人礼的么?” 莫邪道:“你长大成人,我自会和盘托出。” “切!”眉间尺嗤了一声,因乜见腐败的小木桌子上放着一碗稀饭和一碟小菜,不言语了便欲离家。莫邪道:“儿啊,吃完饭再走。” “娘,你就别管我了,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可我爹爹已经死去。我既不怨这个家,您也别对我抱太大期望。”眉间尺也不回头,无所谓地道:“不说了,我要发达去了。”眉间尺想起这次的“莅临日”,乃是贵族中的贵族允家,且是深受楚国主喜爱的允植亲自莅临。楚国主天性猎奇,有言道:楚王好奇玩,民间多异士。即是说:楚国之滨,无奇不有。贵公子允植,生性聪颖,常有奇玩发明,其家族逐渐受楚国主器用。故相传允植今日莅临坊间,是为了推广他的又一项发明。 第一百四十章 逐鸡斗犬 眉间尺呼唤了几个猪朋狗友,满怀期待地进到城里浪荡去了。 眉间尺和几个乡伙刚进城,见路人行色匆匆,几人一合计便都跟着往闹市去了。闹市里围着一群人,登高而呼的是允家的下人,允家下人手一抬,敲锣打鼓的人顿时停止动作。“此次‘莅临日’,允王下榻‘百乐坊’,允某人诚邀各路民间艺人拿出绝活,为‘莅临日’再添气氛。”这位允家下人吊着嗓子道:“我主还说了,他要宣布一项重大发明,与各位能人共襄盛举。各位可千万不要错过了。” 眉间尺挤上前来谄媚地道:“不知允王发明的是什么?” 允家下人道:“诸位去了百乐坊自会知晓,不过要进百乐坊可有条件,每人都需要有一个绝活或者点子。若能取悦了允王,就交上好运了。”眉间尺低头思索,教同行的乡伙拉了出来。不知他们窃窃私语着什么,一个个都面露喜色。 百乐坊前熙熙攘攘,聚集着许多民间艺人。有缘竿走索的,有倒立抛丸的,有吞刀吐火的,这些艺人将十八般武艺全都卖力地使了出来。荟萃着戏班子一样的奇妙手段,围观群众连声叫好,允家公子却是不愠不怒,百无聊赖,自将手中的核桃盘得“咯唧咯唧”响。左右人见主子不喜,朝下面摆摆手,几个护卫上前将那些艺人全都踢走了。一时间,无人再敢上前来。 不多时,人群里一个青衣男子抱拳自荐,允植见他生的高大,眉间一尺,便问:“报上名来。”眉间尺抱拳道:“允公,小人眉间尺,生于龙泉乡,一贫民尔。小人无用,只会‘逐鸡斗犬’。”允植指着眉间尺的眉心道:“你演示一番。”眉间尺道:“禀公子,能否为小人提供一只鸡和一条狗。” 允植用鼻壶擤了擤鼻,嗤了一声。“鸡来,狗来。”左右人一人一句向下方的护卫们喝道。并不要多少功夫,护卫们找来鸡和狗丢到了眉间尺面前。狗汪汪,鸡咕咕。突然,眉间尺一个箭步一把拽住公鸡的冠,将整只鸡提溜了起来,在公鸡发出鸣叫之际,眉间尺极快地朝它的喙里丢了个小药丸,恰好卡在公鸡的嗓子眼,鸣叫戛然而止。眉间尺口念咒语,而后将鸡抛向天空,落在地上的是一地的鸡毛,那公鸡则如雄鹰般展翅,盘旋于众人的头顶。 “去!”眉间尺并起二指指着狗。飞天鸡骤然下落如鹰击,在地犬则如癞兔摆尾露肚。喙刀溅血,爪钉嵌骨;丧家之犬,呜呼沉嚎。不消一会,狗停止了呼吸。 “好!”允植赞赏道。眉间尺短暂错愕之后,随即对允植抱拳躬身。红喙鸡鹰尚且未消停,又扑腾振翅,允植身旁的侍卫启剑一居一合,寒光剑影中那鸡成了两半。 “你叫眉间尺是?”允植下椅,缓缓来到眉间尺面前。 “是的。”眉间尺跪下道:“小人只会这一点御兽的手段而已。” 允植道:“异士快起,随本王进百乐坊。” 第一百四十一章 骰宝 进了百乐坊,眉间尺许久不能平静。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靠近权力。主位其上的允植谈笑风生,左右侍女添酒摇扇,膝下花魁领牌吟曲。眉间尺以为误入仙境,这种飘然没多久,他就感觉袖口被人拽住了,眉间尺回头看见同行的乡伙。 眉间尺对着闷闷不乐的央祥道:“你到底明不明白?所谓的‘鸡犬升天,一人得道’。即是说鸡狗祭天,才可得道。已经进了百乐坊,猫猫狗狗的事给我放在一边,听见没有?”眉间尺用眼色警告另外两个乡伙。 “诸位!”允植举杯,“请与我干了此杯。”眉间尺和其他的艺人一同向允植举杯敬饮。都饮尽,鱼贯进来一队侍女,依序在众艺人的桌前一一摆放上一个亚光黑宝匣。 允植道:“诸位请启。”眉间尺双手摩挲了一会才开启宝匣。匣里放着三个四方形的拇指大小的方块体,像是象牙制品,上面还有点数。“这是?”席间有人发出了疑问。 允植道:“此乃本王近来的一大发明,单个则为骰,三子合成宝,故名骰宝。诸位想必也知道,吾父膝下六子,本王排第三。因此骰宝三子。 “每一个骰子的每一个面都有点数,依次是一点至六点。玩法也很简单,庄闲两家各掷一回,记骰子的点数,分大小、定输赢!四点到十点则为小;十一点至十七点则为大。若三个骰子都是同样的点数,则为‘骰宝’。赢家全场通吃。诸位,有什么想说的么?” “允王,”眉间尺抱拳问道:“若是庄闲同为骰宝,又当如何?” “问得好,这骰宝也分等级,三数的骰宝最优。若是有人掷出来,本王会另外有赏赐。眉间尺,你可还有什么不懂的么?” “允王,此发明新颖,玩法易懂。眉间尺已无问题。”眉间尺道。 “各位,敬请娱乐。本场胜者,可与本王同桌对赌。”允植离席前吩咐了侍女,侍女莲步姗姗来到眉间尺的桌前,她跪下来轻轻放下一个沉甸甸的匣子。 匣中满是金银细软,眉间尺和几位乡伙都摩拳擦掌,哪怕是央祥,死了爱犬的心痛也已荡然无存。方才的“斗兽”其实不过是眉间尺伙同他人制造的局,那只狗是央祥从小训练的。唯独让央祥惊诧的是那只狗纵使被活活啄死,也没有违抗他的命令。 “允王有令,诸位可以开始了,左边是庄,右边是闲,闲者先手。”侍女如是道。“窸窸窣窣”的有人动作起来,桌子是面对面的合并,总共十个轮次,眉间尺是最末位的庄。骰宝落在宝匣里,一声雀跃一声叹,前九轮庄赢了五轮,闲赢三轮。输者退场,赢家虎视眈眈地盯着最后的庄闲对赌。 对方挽起袖子,和眉间尺对视三息,突然这人攫了骰宝“哐啷”一声掷在宝匣里,围观之人屏息凝神,眉间尺亦是目不转睛,见三个骰子相互碰撞、各自旋转,而后几乎同时停止。宝匣里赫然出现了三个六点,闲家居然掷出了六数的骰宝,全场最大的十八点,一片哗然。眉间尺将眉皱了半尺,心自忖:“分大小,定输赢?这可是翻身的机会,是改变命运的机会,是向权力靠拢的机会。哪里是什么骰宝,分明是投名状。也罢,这一掷的结果就是我的命数,且赌一把,判生死!” 身后的乡伙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眉间尺亦沉默无言。良久,眉间尺双手捧起三颗骰子,往里吐了一口气后掷在自己的匣中。骰宝疯狂的旋转,第一个骰子停下,是三点,第二个也是三点,还有一个也是三点。三数的骰宝,通吃!全场惊讶得鸦雀无声。 侍女前来宣布:“三数骰宝,赢家通吃全场。”话音落,持剑的护卫们将输家全都清场,包括眉间尺的乡伙。侍女对眉间尺道:“允王有请。”眉间尺只感觉右眼皮直跳。允植赐了座,两人隔桌相望。在眉间尺的面前垒着三颗夜明珠似的骰子。 第一百四十二章 报仇去! “这次,你先掷。”允植道。 眉间尺咽了咽口水,抓起骰宝掷了出去,匣里的骰宝是三个一点。允植神色一闪,将自己面前的骰宝掷给眉间尺,眉间尺一一接住,他的视线落在手中的骰子上。“再掷!”允植已唤人清了台面。眉间尺随手一掷,这次是二数的骰宝。允植站了起来,缓缓从眉间尺身边走过。眉间尺欲起身,允植的贴身侍卫带着无可抗拒的力量将他按在椅上。 “再掷!”允植冷冷的道。 眉间尺回过头来,又有人清了台,而且他的面前还有一具骰宝。眉间尺快速地眨着眼睛,他拿起一个骰子扔了过去,匣中一个三点,眉间尺用非惯用手去掷下一个骰宝,还是一个三点。在侍卫阴寒的杀气的威亚下,眉间尺颤颤巍巍地掷最后一个骰子。眉间尺觉得天地翻转了,他的头滚到匣中,眼睛死死盯着三数的骰宝。眉间尺死不瞑目,甚至在他的身体和头颅一起被丢到江里的时候,他还能清晰地看见用楚国文字刻在碑上的“汨罗”二字。“原来,我白天真的来过。”眉间尺的口一张一合的道,然而只传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却说曾有人凿通茨山,引汨罗水生龙泉眼,故茨山下有村庄名龙泉。龙泉乡第一户便是眉间尺的家,子时月下,一个身影伫立在木屋前。屋内,一个老妪翻出家中仅剩的桐油灯,“咔咔咔”的使着火石点亮了。不多时老妪提着灯踱出来,循循而望,篱笆外头那人的身影,既熟悉又陌生。莫邪道:“儿啊,是你么?”听见呼唤,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属于眉间尺的记忆如同江水连绵不绝,全都灌入了战天策的头里。战天策来到莫邪的跟前,莫邪见着他的脸,惊得将桐油灯掉在地上。 “干将真的是你么?”莫邪颤抖着,伸出手来触碰战天策的脸。战天策几乎能感受到她的手心的温暖,“大娘,您认错人了。”战天策用被江水浸泡过的声音冷冷的道。莫邪突然收手并低下了头,干将娶她的时候正是这个年纪,而今已经过去二十年了。 桐油灯漫起一片光火,映照出青衣,莫邪见战天策穿着眉间尺的衣服,质问道:“你究竟是谁?”战天策将自己来到这里的经历告诉了莫邪,并且和她说了眉间尺已被砍了头,因缘巧合之中他的头嫁接到了眉间尺的身体上。莫邪只静静听着。 战天策道:“您是否相信我的话?”“我信!”莫邪道。 “您为何相信?”“如果这是真的,我相信不相信都改变不了。反之亦是。自然,我更愿意相信这是干将投生,来寻仇了。” “仇?有什么仇?” “我的夫君干将,乃天下第一的铸剑名工。这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二十年前,王妃生下一块铁,听说是抱了一回铁柱之后受孕的,是一块纯青透明的铁。大王知道是异宝,便决计用来铸一把剑,想用它保国,用它杀敌,用它防身。不幸的是你的父亲,”莫邪改口道:“眉间尺的父亲那时偏偏入了选,便将铁捧回家里来,日日夜夜的锻炼,费了整整三年的精神,炼成一雄一雌两把剑……”战天策听着莫邪的叙说,直到夜更黑。 莫邪道:“你与眉间尺同岁,而今又合成一体,你能代替他为父报仇么?”属于眉间尺的身体此时如烧着猛火,每一根毛发都仿佛要闪出火星来。“嗯!”战天策不知怎的应承了下来。或许是他潜意识里也渴望有父母亲,而今自己的面前切切实实的站着一位母亲,是眉间尺的母亲,而他也扮演了儿子的身份,所以哪怕是代替别人,战天策也不忍拒绝这个老妪的心愿。莫邪抓住战天策的手,将他带到眉间尺从小一直睡到大的木床前,她掀开木板,自到门后抓过来一把锄头交给了战天策,“掘下去!” 战天策掘地五丈,从黄土坑里挖出一个细长的木匣子,战天策从坑里一跃而出,他把木匣子放在那张年份已久的小木桌上,小心翼翼地开启了木匣子,一经开启,匣中发出至暗之黎明,充塞宇内,鸡啼拂晓。 “此为雄剑!”莫邪来到战天策身边道。 “雄剑!”战天策用手抚摸着这柄剑,光辉渐渐退却,剑柄露出了桃花木纹,战天策突然想起西子晏的脸,而后又记起了余沉水。战天策知道,眼前的雄剑,就是他的星陨剑。战天策将剑提起横在眼前,剑身反光映照出他的脖子上那道细长的红色疤痕。这是宴之敖者为战天策系上的缧绁。 “十几年前,楚王用雌剑杀害了干将。请用这把雄剑报仇去!”莫邪决绝的道。战天策将剑包裹完好,背在身上离开龙泉乡,径直向城中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范长空 灰黑色的城墙和雉堞下,把守着持长矛的士兵,似皇亲国戚亲临视察的阵仗。几位守城兵粗暴地将小贩们赶下官道,其中一个青衣男子在葳蕤的挑夫中显得鹤立鸡群,士兵觉察到异常,用长矛挑起一捆葱砸向战天策。葱在空中散落,并从战天策的斗笠上滑落。士兵来拽住战天策身上的青衣,忽然,马嘶鸣,车咕噜。前排的人像焉了的葱向前跪倒。斗笠下的锐眼看见三马拉轿,一辆金黄色的马车飞也似的冲出了城门口,后面紧跟着几匹快马,滚滚黄尘后面追出来一队持棍、戈、刀及若干个背弓弩的士兵,最后是举着旌旗的武人,阵势浩浩荡荡。 烟尘荡去后,守城兵才知道自己手里抓着的是一把葱。他愤愤地将葱砸向旁边的小贩:“都滚!”小贩们摩肩接踵地涌进城里赶集去了。 飞马皇轿上的楚王隐隐觉得不安,似乎是摆放在左手边的雌剑带来的端倪。及至猎场,杀戮的快感教他忘却了危险。 林中,战天策在树上远眺,从星陨剑给他的反馈来看,在前方猎场狩猎的人,定是随身携带雌剑的楚王,也就是他的复仇对象。 “到此为止了。”在林中响起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战天策心中一凛,他竟然丝毫没有觉察到那人的存在,“你是什么人?”战天策雷电般闪落树下,拔剑和白衣男子对峙。 林风起,落叶飘。簌簌兮气场紊乱,郁郁兮剑影逼人。白衣男子并指驱剑,隐约白芒闪耀,他道:“过线者,死!”战天策扯下斗笠道:“又是你!” “你认识我?”白衣男子端量起战天策。 “你不记得了?就那天晚上,夜黑风高、小树林,就我们两个,当时那叫一个难解难分,”战天策用剑柄杵了杵头道:“临了你说你叫…嗯…好像叫什么月下淫荡范风流。” “嗯?”白衣男子冷目一锐。 “对了是叫月下银芒,范风行。”战天策笑道。 “你到底是谁?”白衣男子道。 “我战天策呀!”战天策向前一步,手中的斗笠突然被对方的剑气引爆。 “我不认识什么范风行。” “这么一看,你似乎比他年轻,头发还挺黑;就算我能认错人,但你手上的剑我可不会忘记。” “这剑确实是银芒。” “你真不是范风行么?” “你和这个姓范的人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手中的银芒剑也抱持着疑问。”白衣男子言毕,其周身剑气骤然馥郁,形成肉眼可见的涡旋。 “哎……”战天策没想到眼前的白衣人不由分说就对他出手,战天策心有顾忌,且不说这男子绝非自己轻易能战胜的对手,战天策也不打算在这里暴露,倘真被迫交战引起了骚动,届时真正的目标就会察觉到危险,往后再打算得手就难了。战天策骂道:“你这家伙还不承认,你就是个又臭又硬的蠢蛋。” “剑阵·沁骨寒冰。” “你不要以为我怕你……”战天策知道少不了一战,没办法只有接受,要是命没了还咋报仇哩?战天策决心应战,索性速战速决,可他忽然发现原本攥在手中的星陨剑竟然不知去向。“什么情况?哎……等等……” 银芒寒冰骤然至,战天策只觉得如坠冰窟,白衣人的极寒剑气沁入了他的骨髓,将原属于眉间尺的身体的机能迟滞,战天策本就未能完全驾驭这具身体,此刻凛冽的剑气将他层层裹挟,在极致的阴寒之力的作用下,战天策能看见自己的寒毛绽放出白霜,须臾渐成冰晶。晶之棱面映照出千万只剑,银芒万丈破浪来。战天策经脉滞塞,反应不及,命悬一线。突然,一点青光破碎了万镜冰晶,将战天策从桎梏中解脱。 银芒、星陨空中向并,一白一青相互交织成剑网。白衣男子心中震颤:“此子的御剑术竟然如此之强!”战天策的心理活动也很复杂:“星陨剑居然还会自己动?难道复仇的焰火在燃烧么?”也难怪战天策惊诧,确确实实是星陨剑自身的剑灵在支配着这场战斗,“叮叮当当”的细密的声响之后,又一声尖锐剑鸣,星陨剑陡然一挑,将银芒剑高高挑飞。白衣男子失去对剑的控制权,战天策抓住这个空档飞身抓住星陨剑,眨眼便至,将此青光抵在白衣男子眉心前。 四目隔剑相望,一旁银芒剑掉落直插,嵌入土中,藏芒于剑冢。远处,似有人来。战天策神色一闪,收了剑转身欲走。 “我不是范风行。但我姓范。名长空。”范长空道。 战天策道:“范风行也好,范长空也罢,我跟那家伙本就不熟。不过,你的御剑术可比不上那家伙。” 范长空追问道:“你来此的目的?” 战天策忍不住回头道:“我发现你跟那家伙一样惹人讨厌,凭什么都是你问我?” 范长空唤醒了银芒剑,将剑擎在手中道:“说!” “复仇!”战天策淡淡的道。 “复仇?对什么人复仇?” “你可以问问这柄剑。” “这么说你还想要打么?” “打你妹!” “站住,你去哪?” “去你妹!”言讫,青衣化电闪消失不见。察觉异动的密探前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范长空只是自喃喃地道:“风行?不知道夫人是否喜欢这个名字,可若生的是女孩……” …… 第一百四十四章 青衣客 此次狩猎并不能使楚国主觉得有趣,加上已有刺客的密报,悻悻而还的楚王敕令彻查此人。彼时朝中几大贵族纷纷附言,欲将矛头引向越国。宦官弄臣们的舆论逐渐失控,朝堂上层的白须老臣禀道:“禀大王,据探子密报,近来越国因天外陨石而导致内乱不止,恐怕自顾不暇。臣以为,未可以轻易定性。”楚王不言。对面的政敌高官谏言道:“这会不会是越国故意散布虚假消息,好混淆视听,而行刺杀之实。” “那依你之见,又是为什么要刺杀大王?” “这个还有待查证。” “那便等拿出确实证据之后再说。事关两国安危,关系重大……” “够了!”楚王暴喝道:“一个个像苍蝇似的,一天到晚都不消停。”他将手习惯性地放在剑上,似乎要再多杀几个人,才能让他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起来。上至王后,下至弄臣,一个个噤若寒蝉。正这时朝堂外有宦官扑跪禀报,王怒目一睁,小宦官俯伏着道:“启禀大王,奴才已经找到刺客的线索了。” “说来!”王道。 “奴才在汨罗江畔寻得一人,袭青衣,威武高大,这青衣男子自称其已经斩了刺客的头颅,正打算用汨罗水浸泡后将之禁锢,好可以亲手献给王。奴才觉得事关重大因将男子押往宫中。途中那人还振振有词说:‘若是想要万无一失,彻底地杀死这个刺客,还需要一条金龙,一个金鼎。’……” “金龙?本王便是;金鼎?有得是!” “奴才也是这般想的……” “传进来!” 话音落,四个武士跟在小宦官身后去了。上至王后,下至弄臣,一个个喜形于色。未多时,小宦官疾步上金阶,紧随的四个武士呈包围之势将战天策押至殿堂。王椅上的楚王睥睨而视,突然大喝:“拿下!”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仇人相见 “唰”一声四剑齐亮,四个武士纷纷剑指战天策,战天策面不改色,见他缓缓举起双手,双手过肩的时候,左手抓住右肩的裹巾,将原本缠在背上的圆鼓鼓的包裹从头顶拿下来。四个武士如临大敌,剑都攥得紧,期待令下。战天策举着青灰色的包裹环视后,回身正面楚王。王位其上的楚王横眉冷目,眉宇间游走着暴戾无常。战天策轻轻地将包裹掷出去,途中裹巾松开了一角,露出的眉间尺的头颅滚到了王椅的正下方。离着九层金阶,楚王一见到这颗头颅,竟有似曾相识的恍然,楚王不觉地去握雌剑,却传来一股极为陌生的不安感。这异样的情绪让楚王相信了战天策的话,他喝道:“上鼎。”朝堂上隐隐发震,三个体型硕大的大力士将紫金鼎抬上大殿。 楚王问:“你是怎么杀死他的?他又是谁?因何要刺杀本王?”战天策抱拳道:“禀大王,他名为眉间尺,干将之子也,十六年过去了,复仇之火未仍熄灭。” “干将?”楚王怒发冲冠,“原来是他的儿子。转眼已经十六年了!我寻找了多久,至今都没能找到另一把剑。一雄一雌,干将只献出了雌剑,雄剑呢?你快交出来,本王饶你不死。” “大王,这雄剑便藏在眉间尺的头颅中,需将眉间尺的头颅炼化之后,另一把雄剑自然会现身。” 战天策来地上捧起眉间尺的头颅,将之掷入金鼎。眉间尺的头颅一经接触水,水随即沸腾了起来,发着“咕咚咕咚”的声音。须臾,眉间尺的头颅似乎被沸水烫醒了,皓齿丹唇欲啖人,血目双睛炽仇火。眉间尺死死地盯着楚王,楚王也怒目相视。忽然,金鼎中的眉间尺双唇开合,唱着《九歌》: ……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死去的头颅竟然会唱歌,朝堂的众人皆诧异,不敢轻举妄动。楚王叱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战天策道:“汨罗之水盈满了紫金鼎,却亦不能使他的复仇之焰熄灭。” “有什么办法?” “需借大王手中的雌剑来鼎中浸泡,用复仇之焰淬炼出剑灵,因为两剑本就是同一块铁。雌剑中有雄剑;雄剑中有雌剑。若能相互中和,或便能抚平复仇之焰,仇恨消弭,双剑现世,一雄一雌,一剑安天下一剑镇太平!” 楚王将信将疑,终于从王椅上踱下来。楚王一经拔剑,朝堂上生发出红荧,雌剑震颤似戚戚。楚王踱步到鼎前,举剑刺向眉间尺,雌剑在和眉间尺眉心咫尺的时候僵持住了,任楚王怎么使劲,依然刺不下去。突然,雌剑如有灵般自斡旋,脱离出了楚王的手掌。楚王另一手抓住受伤的手腕,凶恶地望着大殿上盘旋着的雌剑。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三王墓 正这时,从眉间尺口中“咻”一声飞出来一道青光,雄剑直取楚王项上人头。大殿上的众人只见红光隐隐,青光幽幽,而后就是王的大喊声戛然而止,只一眨眼便见楚王身首异处,没了脑袋的躯体喷出血液,血溅七步,王后、弄臣、武士皆大惊失色,却无人敢上前,因双剑盘旋,无人能近。楚王的头颅掉进鼎中并不瞑目,即刻便和眉间尺的头颅厮杀起来。 战天策注视着鼎中发生的厮杀,楚王何其诡谲,何其阴险,楚王先将面部埋入水中,愤怒的眉间尺扑咬过去只撕下几块头皮,待一番攻势之后,披头散发的楚王用口衔住原本用来束发的簪子,咬牙切齿,怒目圆睁,楚王扑向眉间尺,一击便将眉间尺的双目割瞎。眉间尺双眼血泪止不住的淌,氤氲而生的复仇之焰火愈发膨胀,鼎中的汨罗水成了岩浆,将人皮烧得吱吱作响。瞎眼的眉间尺如无头苍蝇,直撞得头破血流、脑浆迸裂也并不停下。殿上蓦的响起了黄钟大吕,间有双剑辉映。气蒸紫金鼎,声撼百官心。终于眉间尺命中了目标,额露白骨的眉间尺将楚王的鼻子撞得粉碎,一种快意将他的血肉都烧得虚无,眉间尺的白骨最终还是沉入了鼎之底。 “哈哈哈……优势在我!吾不愧是天命之人,真龙天子也。生当天子,死亦鬼雄!”楚王的头颅鼎中浮浮沉沉。战天策抬头看向穹顶上的双剑,闭着双眼运剑。一道青光划破朝堂,战天策的头颅掉进鼎中,和楚王的头颅遥相对视,皆怒发冲冠颜。“候非候,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芒。”言讫,水声鼎沸,似厮杀号角起,二头颅在鼎中战至溶化,白骨相继沉底。 穹顶的两道剑,一青一红,如胶似漆,此二剑又名鸳鸯蝴蝶剑。是干将与妻子莫邪的生活点滴的映照,此时二剑皆化成光影,遁去无踪。朝堂的骚乱平息后,王后、弄臣、武士依次前来金鼎探看,三个头颅已经化为一体,分不出彼此。后同葬于坟,世称“三王墓”。 镜花水月或为虚幻之流水,钓鱼台则为流觞,是天道老人心愿未结之所固执。眼下镜花水月中的钓鱼台如累卵之岌岌危,自战天策去不复返,如打破了平衡,进而产生出微妙,整个镜花水月不复宁静,翻涌的苦海骇浪无数次侵袭钓鱼台,稷墨已经撑到了极限,王图南亦是拼尽全力。姜天道稳坐钓鱼台,知他二人的能力都是以范围见长,虽说如此年纪天赋已是差强人意,一人设结界,一人铺冰盖相互依托,两相合力,倘面对一般的惊涛骇浪自保不成问题,然镜花水月蕴含大道三千,以人力对抗神力,终究只是徒劳。稷墨、王图南渐力有不逮,一旁的诸葛翔看在眼里,他纵是心有不甘,依然无能为力。 姜天道道:“看来那个少年是回不来了,如果你们现在想要离开,老道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 “我们不会抛弃同伴的。”众人异口同声。 “你们身上还有未完成的使命不是么?你们的同伴比上天赋予的使命还要重要么?” “我们负重前行,我们无所畏惧。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死亡的惨淡。战天策他一定也是怀着这种心情才进入苦海。不到最后一刻,我们决不放弃。而且,使命绝不会降临在懦夫的身上。”诸葛翔将自己的力量传到到稷墨的身上,两人相觑不言语,都眼神毅然。姜天道白眉下的混沌般的眼珠子望向远天——上界天穹隐有崩塌之兆,紫电贯穿,天生缝隙。轰隆雷暴,斑驳云天,竟掉下来一块巨大的云团,云团入海化成万丈波涛席卷而来…… 却说战天策将干将的仇报了之后,他自己也被复仇后的虚妄束缚着灵魂,不断沉溺于此。他知蓝之海不过是天之明。战天策索性闭了眼,任凭那些莫名的东西涌入脑海并且占据,失去抗争的意愿,那便是死亡了?他这么想着,直至回到黑渊。是额头再次滚烫,堪比岩浆,可那不过是谁的一滴热泪,竟然穿透了死意,将他的灵魂复苏。战天策睁开眼睛,眼前的琅玕玉心发着光芒,战天策还是能看见宴之敖者。 “你愿不愿意放弃这一切。”宴之敖者的质问声在黑渊里回响。战天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流淌着的蓝光,陷入沉默。宴之敖者的声音继续回响着:“放弃能力,抛弃责任,不做英雄,苟且偷生。在下一个轮回的时候迎接死亡。” “我做不到。”自儿时记事,再到在稷下成长并和伙伴们生死进退的画面都一一在脑海中闪过,战天策决绝的道。 宴之敖者沉吟道:“黑渊已经无法将你束缚,地狱已经没了你的名字,此刻你们二人皆自由了。在吾囚禁的魂灵中,他们曾将死亡称为解脱。尽管你们已经不惧怕肉身的死亡,但之后更惨烈的悲痛,你们亦被剥脱了一死了之的权利。去……永别了!” 琅玕玉心射出一道极致的强光穿透了黑渊,战天策在手指缝隙里看见余沉水的灵魂向他飞来。战天策还在恍惚中,余沉水不言语直紧紧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向光路跑去。 “沉水!怎么……” “不要回头!”余沉水头也不回地道,“我们一起向前跑。” 钓鱼台上突然激射出一道莹光,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冲了出来。“天策……”众人皆喜。“你回来了。”诸葛翔似乎红着眼眶。战天策急切地问:“沉水呢?”诸葛翔沉默着,那道光也黯淡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万丈海墙 “诸葛,沉水呢?”战天策跑过来,发现诸葛翔身后似乎藏着一个人。“沉水,是你么?”一道倩影从诸葛翔身后缓缓踱出来,仙云因风散去,是余沉水亭亭立在前。她的头发似银丝,脸上皱皱巴巴的,唯独双眸黑得发亮,余沉水道:“我成老太婆了,你还要我吗?” 战天策正色道:“无论是变成什么样,是老余还是小余,你永远是我的余沉水。” “扑哧”一声,余沉水明亮的眸子眯成月牙,她歪着头抓了抓头上的白发,将覆盖在头上的白色的茧拿了下来,露出一头乌黑的长发,她喃喃道:“这东西盖在头上还挺痒,也不知道在哪里粘上的……”余沉水说着揉了揉脸,脸上的皱纹也去无踪迹,圆脸红扑扑似苹果。她整个人焕发着少女的青春生命力。 战天策呆呆地杵着。未及伙伴们催促,钓鱼台再一次发生了剧烈的震荡。这时战天策才意识到稷墨和王图南还在苦苦支撑着钓鱼台。 “大家!我回来了!”战天策高声呼喊,欲与伙伴共同化解危机。余沉水拉住战天策的手,她道:“天策,我帮你。”战天策点点头,举起右手在余沉水面前摊开来。战天策手心上有一红一青两个剑灵,“沉水,你挑一个。”诸葛翔欲凑近去看,余沉水“啪”一声抓住战天策的手,诸葛翔只见两道身影直飞天穹,往即将到来的万丈海墙飞去。 宇间一红一青的闪光,万丈浪涛仅眨眼便被剑气对半削开。战天策和余沉水又御剑来到钓鱼台上,迎接伙伴们的欢呼雀跃。 “没用的。”不远处的姜天道突兀的道。 战天策并以手指天道:“老头,别那么扫兴,勉强也算是在与天斗。我们这不是胜利了嘛。”其旁的星陨剑青光熠熠。“真的胜利了吗?”姜天道言讫,天轰然中开,又有云团落下,迸出雷暴之响。及二连三的,已不是第一块被蝴蝶吹倒的多米诺骨牌,这次形成了连锁效应。 “可恶!”天上的云团个个如陨石一般下落,战天策向姜天道啐道:“臭老头,你笑什么?” “看来这次你无能为力了,不过你还是一样不懂得尊师重道。以后再让你的师父好好教你。”姜天道缓缓地站起身来道:“终于轮到我来顶天了。作为救你们的代价,你们不要忘记使命。在那之后,哪怕轮到你们,你们也绝不得退缩。哪怕伙伴牺牲、师长垂危,哪怕家人,哪怕爱人在面前死去,哪怕天地间仅剩自己一人,也要完成使命。” 姜天道从钓鱼台上一跃而下,战天策急喊:“唉……老头……” 第一百四十八章 歃血 战天策等人赶来悬崖边,忽一束金芒夺目,迎光去望,自苦海生发出一个巨大无比的身影,似欲与天公试比高。姜天道不断地变大,直至顶天立地。姜天道一手去擎天,另一只手则去掏云天的斑驳之处。天降下云团如雨,或对于苦海而言不过是一阵涟漪,而对于沧海一粟的钓鱼台,则是毁灭之力。 “稷墨!”战天策凝望姜天道的背影大喊道。 “知道了。”稷墨再次唤起结界。 “还有我。”王图南也筑起冰盾。 “天道老人他要干什么?”诸葛翔干着急,眼下也没人回答他。一青一红两道光影倏地飞上云天,战天策和余沉水拨着剑气,将砸落下来的云团切割得更细碎以减缓对众人的冲击力。 “天策!”余沉水看见落下来的红色的云团,那上面沾染着姜天道的血。 “别停下。他正在贯彻他的话。而我们能做的,只有心存希冀之光。”战天策再拨出剑气。星之队众人恍惚有种感觉,仿佛又要再经历一次时域的坍塌。 突然只听见天道老人沉吟长呼:“噫吁戱危乎高哉!”天道老人那股真气还未喘匀,整片天竟压了下来,将姜天道压弯了腰,姜天道以膝抢地,天海共颤,战天策和余沉水也被巨大的气流逼回钓鱼台。 “老头!”战天策朝着混沌的天海大声喊着。 宇间传来姜天道的声音,“你这小儿,别小瞧了老夫。还没完呢!”姜天道半跪着向天反击,一拳、两拳……直捅出来一个窟窿。终于,天破裂了一个角,然而天的窟窿却带着吸纳一切的引力,欲将原本破碎的云团再吸收回去。姜天道用仅剩的力量将自己鲜血斑斑的手掌放在钓鱼台上。“就让老夫站好最后一班岗,往后就靠你们了!”望着姜天道决绝的神情,众人皆眼含热泪,轻轻地登了上去,战天策在最后。战天策单膝跪下,用手摩挲着姜天道的伤口,并在心中歃血起誓。 “去!撑天之责已履,吾化星辰,照耀你等。”姜天道将星之队等人从天的缺角送了出去,而后他被时域的坍塌消灭。 …… 第一百四十九章 昆虫暴走 上官燕不管不顾地循着那道光进入山海世界。一开始上官燕始终将注意力放在天勇星的身上,然而接二连三的“昆虫暴走”事件让她意识到山海世界与外界的异同。她从小栖身于宫廷,虽少见亦是能见到花虫鸟兽,且不说山海世界中的青草堪比外界的大树,也不言撼天震地奇珍异兽,单是依附在草丛阴湿之处的七星瓢虫便有如垂髫小儿一般大小。上官燕方一靠近,七星瓢虫卷起一阵风飞远了。上官燕撇着嘴掸掸衣身,抬头望见远处生发出一抹诡异的光亮。 上官燕在密密匝匝的青草上弹跃,急速向光亮处掠去。“啊!”前方隐约传来了人类的呼喊声。上官燕更是急切地想往那边去,却忽略了挂在草根上的露珠,一个不慎竟脚底抹油滑了下来,上官燕落在地上崴了脚。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个鬼地方太气人……”上官燕轻易不显露自己的软弱,但她承认与否,独自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并不觉得是燕子飞上了向往天空。上官燕抓着晃晃荡荡的草继续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刚走两步便觉得脚踝剧痛难忍,上官燕气急败坏地拍掉碍在面前的草叶。忽然,上官燕隐约乜见草叶后面的某些黑黢黢的东西,她咽了咽口水把晃荡的草叶扒拉开,眼前赫然出现一只硕大的怪物。上官燕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脚踝的疼痛教她清醒了:这只所谓的怪物,其实不过是放大了万万倍的蚂蚁罢了,哪怕变得体大如猛兽,哪怕颚前两颗牙可比象牙,说到底也是只是蚂蚁……罢了——这只工蚁挥舞着死神镰刀般的獠牙袭来,上官燕猝不及防只来得及猫下腰,应声而断的是本在她后脑勺上,有些鬅松的一小簇细软的乌发。 上官燕觉得后颈一凉,赶忙跳出獠牙剑齿。上官燕刚一站定,脚踝又传来了剧痛,她咬着牙怒斥道:“你这蝼蚁!”言罢,她唤出万象仓颉笔迅速画了个蛛网,蛛网在笔锋下挥出,“啪”一声紧紧黏在工蚁的头上。这只工蚁用前端两只触手去褪脱蛛网,反倒将触手和硕大的头部粘结在一起,孱弱的后腿失去平衡,自向后一倒,如此不堪一击,上官燕一下子失去了兴趣。上官燕吱着冷气还未走远,身后突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上官燕在一颗露珠的反射下看见头顶降下来两把死神镰刀。偷袭的工蚁的两个獠牙只夹到了空气,上官燕闪在一旁金鸡独立,横妙笔以平衡。上官燕虽不喜杀戮,但也不喜被纠缠,她尚且纳闷那只工蚁因何能逃脱她的蛛网,直到她看见草丛后那密密麻麻的发着幽光的红色眼睛,那是急速增援的万千只工蚁。 上官燕并不迟疑,跃上草尖,暂避锋芒。上官燕已是哭笑不得,她自嘲现如今竟然被一群蚂蚁逼的焦头烂额。她并不知道,在自然界中,蚁群几乎是所有昆虫的天敌,在蚂蚁的眼中,她才是那只落单的“蝼蚁”。上官燕在草丛里弹跃着,一脸的苦恼,不一会又似想到了什么绝妙点子,昂着头提笔一挥,“仓颉万象·画龙点睛。”上官燕画出一只信天翁,墨染氤氲,由小及大,变化成的信天翁双翅极宽,在密密匝匝的草丛里不便起飞。工兵蚁用钢刺般的绒毛探知着,它们摩肩接踵进行着地毯式的搜索,不许多时已经探知到了上官燕的存在。上官燕回头看着下方的信天翁笨拙的模样,砸了砸嘴,又用笔力将前方的杂草清除干净。一阵蹦蹦跳跳之后,终于信天翁起飞了,驼着上官燕飞向远方。 …… 第一百五十章 黄粱一梦 稷墨满脑子是姜天道护送众人离开镜花水月时的画面。“稷墨,你在想什么呢?”战天策来问道,其他人也回过头来看着稷墨。诸葛翔道:“我们刚死里逃生,从崩塌的时域隧道里逃了出来,这地方虽然奇特,但目前来说没感觉到危险。”王图南道:“空气也挺清新的。”余沉水道:“这里的灵气感觉比空空谷还要旺盛哩。” “你们真的都不记得了吗?”稷墨低着头道。 “你到底怎么了?”战天策来搂住稷墨的肩膀。稷墨别过头看见战天策手心的血渍,挣脱了自向前走,他道:“不,我没事。诸位,前行。”稷墨耳里听到他们带着喜悦的交谈声,自喃喃道:“爱…么?” 姜天道在被时域吞噬之前,最后传音给稷墨:“……他们已都各自产生了爱,那是我也不能抹去的情感记忆。想要逃离镜花水月然后去到新的地方,我只能抹去他们的记忆,而你之所以还记得这些事,是因为我必须将自己的意识封存在你的身上。你愿意么?”“只要能救我的伙伴,哪怕将我夺舍也无妨。” ——“啊!”一声尖锐的大喊,稷墨回过头,望见余沉水和王图南皆大惊失色,她们指着在不远处的草也蠕动着的巨大的毛毛虫。 稷墨道:“它经过蜕变,不久之后,它将变作蝴蝶。为绿叶红花,为春之盎然而起舞。”“稷墨说的没错,沉水,没什么好怕的。”王图南道。话虽如此,两人还是紧贴着从下方快速地穿过。诸葛翔自告奋勇地在前方开路。 战天策摸着下巴道:“我说稷墨,你觉不觉得诸葛开窍了啊。” “危险!前方有危险!”稷墨道。战天策循着稷墨的目光向上看去,望见一只似墨做的飞鸟盘旋着。须臾,地表隐隐传来震感,然后便是黑压压的一片,如同万象奔腾,眨眼出现无数只蚂蚁将他们团团包围。 战天策倒是热血沸腾,他闪身在前道:“诸位,就由我来守护公主和王子们的安全。”战天策去摸星陨剑,腰间却空空荡荡,“不可能呀,我一直带在身上的。”比战天策还着急的是余沉水,余沉水跳过嗔道:“你竟然敢把我送你的东西丢了。”“我也不知道,你送……”按捺不住的工蚁向余沉水袭来,“沉水小…心……”战天策喊声未落,那只工蚁被余沉水施展的轻纱层层捆绑,变成一个茧。余沉水头也不回,只轻轻一挥手,茧就飞到蚁群里了。战天策突然回想起那时和余沉水的切磋,心里有点发毛。两人就这么干杵着,全然不顾黑压压的工蚁。 诸葛翔提醒道:“好了,别吵了!先……”“你闭嘴!”两人异口同声,怼完诸葛翔又接着对视,却谁也不再先开口。 稷墨一言不发,上前设起结界。云墨色的结界将众人与工蚁隔绝开来,工蚁用触角来碰,被“噼里啪啦”的雷暴炸飞,一只只都不死心,接连不断地乱撞,场面十分混乱。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王图南道:“稷墨,你从刚才就一直看着天上。你在看什么?”“你们注意到上方盘旋着的黑鸟了么?”稷墨道。 “那是……”王图南的神色突然变得严肃,内心一阵震撼之后自低下了头。“先离开这里!”诸葛翔来到王图南身边道。王图南确是后退了一步。“你怎么了?”“不,没什么。”余沉水和战天策也聚了过来,诸葛翔变化成彩凤将众人驼升至天上。下方的蚂蚁咬牙切齿,如在热锅,却无计可施。 诸葛翔敏锐地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他显得心不在焉,径直地撞在一片蜘蛛网上。刚离蚁群,又陷蛛网,诸葛翔恢复真身,他整个人都被蛛丝黏住了,几乎动弹不得。其余人也好不到哪去,战天策背后的狼蛛觉察到猎物受困,正款款迈着长者绒毛的细长的腿自蛛网中心爬下来。 战天策无比怀念他的星陨剑。正这时,那是盘旋着的黑鸟急速飞来,只见驾驭者泼洒出几点黑墨,便将狼蛛的八目涂抹得黑。黑鸟一煽,狼蛛被滚落下网,落入了下方的蚁群中。 “你没事?”上官燕道,“快上来。” “仔细一看,你还真是个美人。”战天策好容易挣脱蛛网束缚,便要跳上信天翁,“在下战天策……”还没等切实站上去,余沉水从指间发出了轻纱茧,将战天策的腿勾住,战天策头往下直直地扎了下去。余沉水先是很担心懊悔。待听见战天策的喊,又嘟起了嘴。战天策喊:“老余,你干什么呀?”一只工蚁袭来,战天策用脚踢断它的獠牙。“借来用用。”战天策跃上来,先将稷墨救出。稷墨落在上官燕的信天翁上,警惕地看着她。 “怎么?看着斯斯文文的,对救命恩人有意见么?”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唉,天策你轻点。”诸葛翔抱怨着。战天策吱了一声道:“你别乱动啊,越动越紧。”诸葛翔安分了些,战天策又道:“没办法了,实在不行我把你的头发给剃了怎么样。” “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 “别闹。” “不然,就只能选择把头给砍了。” “你真……”诸葛翔不耐烦地挣扎着翻过身来,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被束缚,还差点从蛛丝上掉下去。诸葛翔落脚在信天翁上,一脸悻悻然。战天策跃到余沉水和王图南身边,使着獠牙切割,一个不小心把余沉水衣服的背面给割破了,战天策吓了一跳,直楞楞地去看有没有伤到她,却只看到余沉水雪白的肌肤。 “啊,臭流氓。”余沉水大喊。 “我没有!这样比较快啦。”战天策解释道。 “我不要,我不要你救。” “那……” “我也不要。” “我来。”上官燕道。 三个男人被限制转身,后面磨磨蹭蹭教战天策好等。不过总算余沉水用魔法将她和王图南的衣服上了补丁。 “一二三,木头人。解!”余沉水笑呵呵的道。 诸葛翔来到王图南的面前,道:“你没事?”王图南低着头不语,诸葛翔望着她眉心的彷徨,不觉靠得更近。突然,王图南给了诸葛翔一巴掌。 她道:“那是镜花水月,那是黄粱一梦。当真也好做假也罢,早已烟消云散。”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定位之石 余沉水红着腮忸忸怩怩,难知她的心里思量着什么。同在蛛网上的王图南,她心中的波澜远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剧烈。眼前这个杏脸红腮、面目姣好的女子,王图南是识得的,不仅识得,渊源还颇深。 上官燕精细又认真地将余沉水的长发与蛛网分开,她对余沉水道:“我叫上官燕,你呢?”“上官燕,可真是人如其名。”余沉水用余光打量上官燕的身段,“我叫余沉水。请多指教。对了,多谢你的帮忙,否则……”说着说着声音咽在喉咙里,只有余沉水自己听清了。上官燕缓缓望向王图南,随着视线的对接,她的笑容也凝固了,王图南自将手攥得紧。 “公主,好久不见。”上官燕含笑道:“卑职因未见公主的权杖,方未敢相认。公主稍安勿躁,卑职即刻来救公主脱身。”“原来你们认识啊!”余沉水睁着大眼睛。“沉水姑娘,可以了。”上官燕请余沉水踏上鸟背。王图南欲言又止。上官燕欺身下来与王图南四目对视,王图南淡淡地道:“权杖,我收起来了。” 上官燕一边解蛛丝一边道:“公主能否告知卑职,为何出现会在这里?”王图南道:“这是我问你才对。”上官燕道:“一只离了巢穴的燕子迷了路,阴差阳错遇见了公主,希望能带回春天的消息。”“我们、也迷了路。”“哦,是么?属下倒是有一个办法,一定能让公主早日找到归宿。”言讫,上官燕捻起纤指拔出髻簪又解下发箍,见她摩挲出藏在鬅松长发中的一颗璀璨的蓝宝石。蓝宝石散发着那个人的极致馥郁的魔力,王图南似乎能看见一女帝华服冠身,以君临之姿立于紫宸殿,抬手一挥则万人朝拜……当上官燕将宝石递到面前的时候,王图南感觉到自己的眉心被沁骨的魔力之光再次烙下了印记,她知道这印记和之前别无二致,因为这颗宝石和她权杖上面的宝石是相同的,由于先前时域发生了坍塌,最初的宝石已经失去了魔力。 脱离了蛛网后,王图南唤出权杖,上官燕自束长发。望着蓝宝石和权杖的融合,上官燕惆怅地道:“你、我都只是从帝王家飞出去的小鸟罢了。若说有什么不同,你是一只飞向荒芜之地的孤雁。而我,则是只能栖身于春宫的堂前燕。我们都渴望蓝天大海,但那是我们永远都奢望不到的东西。” “哇!这颗蓝宝石好神奇呀,我能感觉到这里面蕴含着极其强大的魔法能量。”余沉水给自己的衣服打好补丁之后,注意到这里的魔力便凑了过来。余沉水一靠近,权杖敕出一道蓝光,蓝光直射王图南的眉心,王图南脑海涌入因时域崩塌而被抹去的过往,她回忆起众人陷于“镜花水月”时发生的所有的事,王图南一时难以接受。 “王姐姐,你没事?”余沉水来握住王图南的手,王图南生分地挣了出去。余沉水很是担心,她第一次觉得王图南眉心的蓝色印记使人忧郁。 …… 第一百五十二章 传送法阵 诸葛翔背对着众人,脸上并不是火辣辣的疼痛,更像是沁骨的冰霜才使他致郁如此。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王图南对他说的话:“镜花水月!烟消云散?”诸葛翔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什么,心里空落落的;更让他感到痛苦的是,他感觉王图南正在离他远去——可又是什么时候,什么样的情境,是什么样的误会才会使自己觉得与她产生了亲近?她是公主,自己凭什么生出非分之想? 战天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诸葛翔,他只看到诸葛翔原本似凤凰羽毛一样清爽的头发,此刻也变得葳葳蕤蕤。稷墨闭着眼,他将自身的感知力全都锁定在上官燕的身上。信天翁鸟堪堪可驼五六人,鸟背上的众人却仿佛栖在鲲鹏之背,遥隔千百里。沉默凝固,情绪蔓延,一道无形的隔阂在星之队中蓦的生出。战天策低头看自己手心上那擦拭不掉的血渍,隐隐头有些疼,但什么也记不起来。 “前面,快到了!”上官燕提醒道。王图南看去,前方不远的一道法阵依稀残留着光晕。这法阵正是七星传送阵,此时法阵的方圆数十丈寸草不生,想必是不久前才进行过传送,如此能量纵然是山海世界的植株也难以依附,而这样的能量是由流淌着的铭文所赋予的。上古的铭文如金色的链锁,向拜访此地的人诉说着远古的神秘与诡谲。 信天翁终于不堪重负一头扎下。上官燕受伤的脚踝一踏实,剧烈疼痛教她站不稳,情急之下上官燕一把抓住杵在一旁的稷墨。“这家伙一直在这里吗?还是……”上官燕强忍疼痛,面不改色地收回了手。 稷墨道:“上官姑娘,你就是通过这个法阵来到这里的吗?” 上官燕道:“不是,这个法阵是我之前不久发现的。我也是阴差阳错才进入这个地方。先不说这个,我只知道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法阵的力量,通过定位之石与传送铭文共鸣,我们应该就可以通过时域隧道找到回去的路。” “去哪?”诸葛翔突然道。 “西之傲来。那本就是公主要去的地方不是么?”上官燕道。诸葛翔沉默了。上官燕向王图南道:“公主,请。”王图南从诸葛翔身边走过,缓缓步入法阵,她一进入法阵,手中的权杖蓝光闪耀,形成了以蓝光构成的漩涡,金色的铭文在王图南的周身不断盘旋。诸葛翔望去,她茕茕孑立,诸葛翔不知道,她眉心的忧郁从何而来? 上官燕跃进法阵,稷墨紧随其后。余沉水回头,见战天策搂着诸葛翔的肩膀也进入了法阵。所有人都聚在法阵中心,王图南施展了传送之术。“只要心存希冀,处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蓝光将所有人淹没,在那个时候,诸葛翔见到她无尽忧郁的侧脸滑落了一点滴闪耀如星的光。念念回响,诸葛翔如被闪电劈中身体,定位石勾连了所有的画面,涟漪、波涛,镜花水月,他回忆所有的事,记得了在崩塌时域中她道:“前方闪耀着希冀之光。”诸葛翔全部都记得了。 不仅仅是诸葛翔,在蓝光的包裹之下,星之队的所有人都恢复了记忆。战天策凝视着自己手心里的血渍,突然一只手扣了上来,余沉水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开。 山海蓝光冲天,天穹似轰然中开,然而仅一瞬间,再无声无息,仿佛从未出现。范风行御剑而悬,心道:“难道关兄和张兄也都来了么?”前方引路的龙驼骸骨已经飞远,范风行不迟疑御剑飞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黄沙血影 诗曰: 黄沙青冢丘,烟直夕阳西。 雄关真如铁,古镇连朔漠。 春风过紫台,萧萧是胡语。 千载夜月魂,万物尽自然。 西游大道,千山万壑页页过,广袤无垠的沙漠有几个小黑点蠕动着。那是“沙漠之舟”驮着战天策等人向着海市蜃楼般的沙漠古镇行进着。 “喂,那个谁,你就不能画几只飞鸟么?再不然给我们几个画顶轿子也行啊。”战天策有气无力的道。上官燕白了他一眼,道:“我也脱水了,我的法术效果和我的体力是挂钩的,能画出骆驼驮你你就偷笑了。” “这么走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应该快到了。” “一个时辰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你闭嘴。” “不说话我口渴。” “……” “砰”一声轰然震耳鸣,似颅内雷暴,随即热浪卷黄沙,突如其来,骤起漫天黄烟,众人都睁不开眼。“唉,你们没事?到底发生了什么?”说完战天策啐出沙。“没事。”黄沙烟影里陆续传来伙伴们的回应。须臾,黄烟逐渐消弭,只见诸葛翔离王图南不远不近守着,正御风治沙。 “那是!”上官燕脱口而呼,因见十丈开外斜插着一根尚且滴血的暗金铁棒,搅动此间紊乱的,似乎正是这浴血之铁。诸葛翔彻底将紊乱热流按捺住,星之队的众人都望得清了,他们也都晓得这神器的名字。 上官燕问道:“这是什么?”稷墨道:“他唤此器为‘如意金箍棒’。” “如意金箍棒。他又是谁?”上官燕见稷墨迎日而望,亦抬起头,但见金阳之中,有一身影愈发欺近,似乘风如踏云,自天降下,又起热浪黄沙。稷墨道:“他,便是六耳。” 众人既认得六耳,又不认得。眼前的六耳少了灵气神奇,多了狰狞暴戾,獠牙血目,金丝神猿灵气不再,恍如浴血红魔。尽管相隔十丈开外,从他身上抑制不住的煞气让本燥热的空气骤时冷冰冰、寒森森。如此六耳,与之前简直是一正一反,一神一魔。 六耳深一步浅一步地向他们行来。上官燕抬手做防御姿态,她武断地认为六耳就是血魔。稷墨抓住了她的手腕,像之前她抓稷墨那样。六耳佝偻着身体似怀抱着什么,他行近,众人才看见他胸膛尚有未被血魔之血污染的纯净之地,那里憩着一只小白狐。 “这难道是……”余沉水捂着嘴道。 “苏小小么?”战天策道。 “她还活着。”稷墨道。 六耳一言不发地站定,他的凌厉金睛,早被鲜血染红,教人看不清使他蜕变的经历。他威风凛凛,他亦孤孤单单。众人清楚,六耳并不软弱,他披荆斩棘,他神功盖世,但此刻他们却能感觉到他的无力。余沉水缓缓地靠近六耳,战天策有些担心地道:“沉水……”余沉水来到六耳面前,“你不会伤害我们对!”六耳不言语。 “你受伤了么?”余沉水伸出双手,“你想把小小托付给我们是吗?” 兀的一声咆哮后,六耳将獠牙磨得发响,在他胸膛的小白狐叮咛了一声,六耳因异常亢奋而起伏的胸膛还是平息了下来,这个瞬间他战胜了恶魔的夺舍,但远远不够。只见六耳极快地、温柔地把褪化成小狐狸的苏小小放在余沉水的手上,接着头也不回,化成血影擎起金箍棒,一个跟斗跃上九天他消失无踪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圣母 上官燕挣开稷墨的手:“你要抓到什么时候?” “抱歉。一时情急还望姑娘见谅。”稷墨作揖道。 “刚才那猴妖似的血魔到底何方神圣,至于这般大惊小怪么?” “他是千年灵石孕育的神猴。我们进入时域之前便是遇见了他。虽然他方才并未攻击我们,但我能感觉到他体内有别于往常的能量波动。他或已经是心魔即将侵占内心,故才到此将苏小小托付给我们。” “这小狐狸还有名字?” “她叫苏小小。”余沉水道。 “怎么都好啦!看来是虚惊一场,我们还是赶路吧。小狐狸看起来也命不久矣,黄沙青冢,生于斯埋于斯。倒是好去处。” “怎么这样?她还有呼吸。我们不能抛弃她。” “喂喂喂,我说的不对么?怎么一个个都这么看着我?” 战天策口无遮拦地道:“我觉得你不应该叫上官燕,应该叫上官鹰犬,或是上官蛇蝎。” “你!你们个个都是圣母,就当我是蛇蝎好了。对一个畜生泛滥着怜悯,你们不觉得可笑吗?”上官燕吃气地道:“在这黄沙下,不知道掩埋过多少的尸体。那是古往今来,为连接外邦,实现邦邻和谐的开拓者。他们就是用自己的生命连接起这条路,如蚕吐丝般。若是我们在此踌躇不前,哪一天才能到达目的地?” 战天策反击道:“你少打官腔。如果对眼前的生命见死不救。哪怕开疆扩土,哪怕扬名立万,心中信仰的殿堂也未必就高洁。” 上官燕忍着脚踝的剧痛走到战天策面前道:“别说是一个畜生,哪怕是你,是他还是我,需要牺牲的时候,就只能那么做。” 战天策道:“那现在到了要牺牲的时候了吗?你倒是去追六耳啊……” “够了!”王图南出声制止道。 战天策转而问王图南,“王图南,你和这人什么关系?你们看起来好像认识。” “战天策,这不是你该过问的。”王图南道。 “这样我们很难办,自打她出现,我就觉得队伍里的气氛怪怪的。” “你要是不习惯,我可以不用你守护。前方的路,我自己便可往。” 战天策被呛了白,还想再说什么,诸葛翔急忙来捂住战天策的嘴。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吃饭 拖拖拉拉的,众人又行了一段距离,拨开黄沙终见古镇。坐落于沙漠的古镇,镇门凋零,久经风沙,门柱是死而不倒、干而不朽的白杨木。斑驳的门匾依稀能见“丝绸镇”三字。进了丝绸镇,别于长乐都城的圆顶建筑筑于石板路的两边,镇子不大,行不多远,在黄烟的能见度下,只见得这一家二层高的客栈。众人急欲前去避避风沙。 “不对啊。”战天策道。“你又怎么了?”上官燕不耐烦的道。 “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战天策挤弄着眉毛道:“也不见一只畜生。” 稷墨看了看天色道:“总而言之,我们还是进客栈看看吧。”一进客栈,一楼摆放着几张桌子,桌子上的烟尘也并不厚。 “喂有人吗?” “好奇怪。” “怎么奇怪了?” “这里看起来并不像是绝迹。” “你们快来看!”战天策从身后拎出来一只咕咕叫的老母鸡。 “天策你从哪找来的?真是太好了。”余沉水抱着小白狐来战天策跟前问道。 “就在后厨,后边还有许多食材。”战天策笑道:“一会我们就用这里的炉灶做一顿大餐,先喂饱肚子。当然也有这只小狐狸的份。”稷墨道:“这样不好吧。”众人都白了稷墨一眼。稷墨识相地闭了嘴。 炉火袅袅,不消多时,众人齐聚于丰盛的饭菜前端坐着。战天策把压轴肉菜,香菇老母鸡端上桌子,“吃饭吃饭,谁都不例外,神仙也要香火。” “嘻嘻……”余沉水笑了出来。 “嗯哼,”上官燕突兀做声,见她昂着香颈矜持地道:“我们要注意餐桌礼仪。公主先吃,然后是我……”战天策把刚放下的一盆香菇鸡又挪了回来,就放在自己的面前。在上官燕的怒视之下,战天策用他好似还粘着锅灰的手撕扯下来一只鸡腿,不,那不是锅灰,更像是结痂的血。“可恶,这家伙竟然用带着那种血渍的手去碰那盆香气氤氲的香菇鸡肉。是可忍孰不可忍。不,我要矜持,在宫中我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我断不会吃他碰过的东西……可是……”战天策全然不顾上官燕的警告,自把鸡腿放在他自己的碗里,然后又来扯下来一只放在余沉水的碗里。余沉水可没战天策这么厚脸皮,她把自己的碗和王图南的空碗调换了过来。 战天策还不住手,上官燕忍不住喝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你要么?”战天策用满是油渍的手拧出一只鸡翅问道。 “你……”“不要算了。”战天策欲把鸡翅往自己碗里放。 “谁说我不要!”上官燕一急血压上来了,血糖则下去了,沙漠的当头烈日都不能让她中暑,但这时她头竟有些晕,她一手摸额头一手指着战天策的手道:“你到底有没有洗手?”战天策将手上的鸡翅咬在嘴里,腾出两只手端起香菇鸡放在桌子正中心,接着又把自己的碗和余沉水的空碗调换。 战天策边说边嚼,“你说的是这个血渍?我反正是洗不掉咯。”除了上官燕,其余人都知道这个血渍的由来,又因何如烙印般难以消除。 王图南见到血渍,眼神不经意一转,发现诸葛翔也在看着自己,她只低下头静静吃饭。上官燕犹豫着也起筷,众人也都是。埋头吃了一阵子之后,战天策突然道:“方才是谁说不要圣母心泛滥的。”见战天策老话重提,众人都抬起头来,边咀嚼边望着他。 战天策夹起一大筷子的菜送进嘴里,不急不缓地道:“到了山穷水尽,端着的架子有时候也要放一放。这个道理是不是一样的?人嘛,想的美好,但终究还是庸俗的。要我说,想要活的开心,还就是得要庸俗。至少快活些……”战天策说着又打起了香菇鸡的主意。桌上的众人几乎同时用筷子格挡在盆上边,筑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余沉水的怀中的小狐狸叮咛了一声,众人相视一笑,食欲也都变得好了,将桌上所有的食物都吃得干净,一个个都吃得圆鼓鼓。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三寸丁 饭毕,稷墨提议去了解镇里的情况,但大家缓缓倦倦似没听见。心直口快的如战天策则推诿道:“哎呀,让诸葛去吧,就稷墨你们两个去就好了,我刚吃完饭,不便移动。你们是知道的。” “知道什么了,要去大家一起去。”诸葛翔抱怨道。 稷墨站起来向门走去,道:“那这样,翔就和我去镇上绕一圈了解一下情况,天策你就在这里守护她们的安全。”“好主意。”“凭什么呀……稷墨你也太偏心了吧。” 稷墨回头道:“翔,如果你想帮天策刷碗,我也不勉强你了。”听了稷墨的话,诸葛翔登时起身,三步并两步来开了门出去,跳出门外的诸葛翔反催促稷墨,战天策刚反应过来,门被紧紧关上了。战天策打了个饱嗝,手悬还在半空,又听见细碎的脚步声。三个女子珊珊莲步,转眼就上二楼了。 战天策唤道:“喂,不带这样的。” 余沉水扭过头来道:“天策麻烦你了哟,不洗的话明天就没碗可用了呢。” “就这?”“嗯,加油。小小,我们盥洗去咯。”说完余沉水也蹑上楼去了。 “呔!”战天策看着满桌子杯盘狼藉,心中欲哭无泪。 太阳将要下山,沙漠温度的下降比夜幕降临来得稍快。稷墨和诸葛翔巡了几圈,暮色霭蔼,无人烟,甚至连啮齿类的生物也不得见。太阳下山转瞬黑夜,稷墨和诸葛翔刚回到客栈,突然听见一声惊叫。两人不迟疑,一前一后冲上楼梯。一到楼梯拐角,一个如磨石大小的通体乌黑的身影飞蹿出来,与诸葛翔合面相撞,诸葛翔被撞得眼冒金星,还压在稷墨身上,那黑乎乎的东西则滚下楼梯,倒在地上六仰八叉。 战天策急忙忙从后厨里夺出来,他边揩手边道:“怎么了?哇……这是什么玩意?”三个女生如鱼贯般都来到楼道里。诸葛翔迷迷瞪瞪地望去,问道:“你、你们没事吧?”余沉水露出又惊又奇的表情道:“好恐怖,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昆虫!虫子小小的很恶心,变大了感觉更恐怖。” 上官燕道:“大惊小怪的。来这里之前不是遇到过许多了么?蚂蚁啦、蜘蛛啦,不就是体积大了点,还能把人吃了不成?” “这家伙也太大了吧,会不会也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还是说这里有什么通道?哎,你们过来看看。”稷墨来到战天策身边,见他罕见地露出了深思的表情,战天策道:“这像不像屎壳郎?”稷墨呵呵了两声,“那么它已经死了么?” “别管它了,还是把它扔出去吧。”诸葛翔摁着额头上的包不耐烦的道。 “不不不,处理昆虫的尸体,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之大卸八块。”战天策刚一说完,他脚边的“屎壳郎”突然疯狂地扭动起来,六只脚不停地往复运动,其中有一只脚勾住了战天策的裤管,战天策急忙抬起脚,这只屎壳郎也借机翻回身,而后贴地蠕行,藏匿于大厅木柱后。 战天策唤出星陨剑,十分警惕往骚动处试探步去,擎剑欲刺,柱子后面蓦的踅出一个“三寸丁”小矮人,歪瓜裂枣,衣不蔽体。“你们别怕,”小矮人挤出笑容道:“外面来的吧?我是这家客栈的主人。别人都叫我三寸丁。” “你这斯怎么不穿衣服?”战天策用星陨剑在三寸丁的三寸丁前面晃荡。三寸丁缩回柱子,昂着头仰视道:“我也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人在这里。能否劳烦几位把我的衣服拿过来,就在二楼最靠近里边的屋里有我的衣物。” “那个……”余沉水吞吞吐吐道,“可能在浴房。刚才我浴毕,脚上湿漉漉的,就用来踩了……” “没关系没关系……”三寸丁笑了,露出黑黝黝的牙齿。诸葛翔去拿了来,三寸丁穿上尚有湿渍的衣物,他非但不在意,还猥琐地嗅了嗅。 战天策把星陨剑刺在地板上,道:“你家客栈怎么有那么大的虫子。” “实不相瞒,我就是你们口中的那只虫子。” “什么?!!!”他们叫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宝石 “你们别像看妖怪一样看着我呀!”三寸丁穿好了衣服,从柜台里摸索出灯点上。“你说……刚刚那黑不溜秋的屎壳螂是你?”战天策柱着剑,左手摩挲着下巴道,其他人也抱持着这样的疑问陆续聚拢过来。 “没错!但我可不是什么妖怪,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我是人!我是这家客栈的主人。这是我辛苦劳作得来的。不瞒你们说,这个小镇上的人全都是昆虫变的,虽然说我们以前是昆虫,但现在已经是人——马上就是人了!” “这……”烛火烨烨,战天策的表情难以捉摸,被光火吸引来的一只飞虫飘过,战天策手起剑落,飞虫成了两半。“你特么逗我是吧?” 三寸丁用手指捻起飞虫的尸体放进烛火里,灯火摇曳,他冷峻地看着战天策,良久他道:“尽管我已为人身,但我见到昆虫,并不能像人那样起直接反应。” “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反应?” “当一个人在角落里发现一只虫子的时候,他的直接反应就是想要击杀它,哪怕虫子侥幸逃过一击,人的杀心依旧未必停止,还会想着把它找出来踩扁。” “那又怎么样?不就是一只虫子么?” “如果虫子变换成了人身了呢?比如我。”三寸丁突然蹦上柜台,他像只峨眉泼猴一般,拍台怒吼道:“你们也要杀了我吗?”言讫,三寸丁的面目逐渐狰狞,并发出奇特的鸣叫,赤裸裸地在战天策他们面前显露出原形,变换成屎壳螂的模样。余沉水又“啊”得叫唤了一声。战天策反应极快,他擎剑切烛,挑灯去照,只见三寸丁通体乌得发亮。战天策砸嘴道:“你还真的是屎壳螂啊?我说的没错吧。哎,沉水,别怕,有我呢。”余沉水听见战天策的声音,慢慢睁开眼,从起初的惊恐到猎奇,甚至还把身子往前凑了凑。 三寸丁自抖擞了身体,头上的触角也蔫了后又变成了人身。见他疲惫地道:“算了,你们不过是过客,和你们说这些没用,我的伟大理想你们是不懂的。总之,你们要在这里留宿也好吃饭也罢,必须加钱,加钱。少一颗都不行!” “钱嘛,好说好说。”战天策把断烛放回去,收剑问道:“可是,为什么是‘颗’?” “我要的是晶钻,你们有么?”三寸丁站在柜台上比众人稍稍高半头。 “那又是什么?” “哼!这都不知道,也就说你们根本就没有咯?” “晶钻,我好像听校长和夫子说过。”稷墨道。 “我怎么没听过?”战天策道。 “也可能是墨末前辈说的吧……” “嗯?” “又或者是我记错了,我记得应该是我在藏书阁里看到过这个名词,譬如关于‘机关理论研究’的相关文献吧。”稷墨尬笑道。 “可是?这又和钱有什么关系?”诸葛翔问道。 “嗯哼,”三寸丁咳了一声道:“总之,晶钻大约就是构成你们身上的力量的神秘物质。我隐约能感觉到你们身上的力量,你们也不是凡人。某种情况下,我们是一样的。” 王图南道:“并不是!”余沉水道:“绝对的!” “所以说话不投机半句多。总之没有晶钻就给我走。”三寸丁双手叉腰别过身去。上官燕悄然踅出来,用万象仓颉笔抵着三寸丁的眉心。 “你要干什么?想要杀人么?我可是镇长!”三寸丁笔直看过去,见上官燕倒吸着冷气,蹙眉怫然颜。三寸丁冷不丁扑跪下来道:“别杀我,千万别杀我,杀了我没有好处的。这样,我算你们便宜一些……”“真是个软蛋。”上官燕气笑了,但脚踝的疼痛还是难忍。上官燕收了笔,摊开另一只手,呈在她的手心上是失去了魔力的定位之石,她道:“这个能比多少克拉晶钻?” “这……”三寸丁目瞪口呆,咋着舌道:“这……这起码两百,不,三百克拉都不止。你怎么会有?”三寸丁悬着手,指头像毛毛虫在蠕动,上官燕见状急忙把宝石收了回来。 这个时候,稷墨觉察到事件的异常:所谓晶钻若是这种指这种能装载魔力的宝石的话,那么其中必有故事。还有,如果三寸丁所感应到的我们众人身上的力量,和他感应晶钻时是大约相同的话,也可以假设这其中有联系。上官燕见稷墨自忖着,猜他或许发现了什么,便踱来稷墨的面前,有意无意地把手上的宝石抛起来。三寸丁伸着手,像个被没收玩具的垂髫小儿。上官燕刚走到余沉水面前,小白狐突然从余沉水怀里跃出来,她细细的小嘴正好衔住上官燕抛起来的宝石,一溜烟从木柱跑上了横梁。 “小小,”余沉水追到横梁下唤,“你快下来。” “又是你这小狐狸。”上官燕吃气地道:“那个谁,战天策是吧?本官命令你,现在上去把宝石给我夺回来。” “就让她玩玩嘛,她还能吃了不成?”战天策话还没说,“咔嚓”一声,传来似瓷器破裂的声音,众人抬头,只见小白狐咬开宝石,咀嚼小鱼干一般,口爪并用,不一会就全咽了下去。三寸丁惨叫一声,直接心疼得晕了过去。 “你……”上官燕气得脚踝愈发疼了。小白狐吃下宝石之后,兀自狐叫起来,须臾横梁上射出一道光,白光熠熠迷人眼,小白狐在光中化为人身。苏小小犬牙成虎牙,白狐身变成少女体,化为人身后她在光中藏匿到木柱后边。 “不许看!”余沉水张开手,面向几个男生,尤其愤愤地盯着战天策。战天策清了清嗓子环四顾。诸葛翔瞥见王图南严肃的面庞,更红着脸把头扭转到别处。非礼勿视,稷墨自不必说,他脑子里一直在思考刚才的问题。小白狐突然变换成人身,恰恰应证了他的猜想。余沉水再三确认他们几个不会偷看之后,她用魔法给苏小小制作了一个连身茧衣裙。 第一百五十八章 能源钻石 苏小小道:“承蒙恩德,小小感激不尽。” “没想你这狐狸精还挺懂礼节。”上官燕叱道。 战天策道:“小小,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我一辈子也忘不了。”说着苏小小红了眼眶。“那日在时域中,我和六耳哥哥遇到一个远古之神。擎金弓,背六翅,其自称金乌神后毅。记得他对六耳哥哥说‘你这顽石,终于离了封印。你可知若非你横亘碍事,这天地早已重塑,天地归于混沌,一切就能重新开始。’六耳哥哥并不信他。 “后毅又说‘你虽是方舟碎片所化。但不过一顽石耳,岂知天地之情。如若你归附于我,助我主掌九域,可留你性命!’六耳哥哥当即叱呵了他。六耳哥哥和后毅在时域里大战,互有胜负,但因那人似乎拥有掌控时域的力量。六耳哥哥逐渐被动,我因此劝六耳哥哥先离开时域。启料那自称金乌神的人竟然对我发动攻击,诱导六耳哥哥步入陷阱……”苏小小渐渐啜泣,又自咬唇道:“六耳哥哥为了救我,被一箭贯穿心体,导致心魔荡生。六耳哥哥化为神猿,那人避而不战,反派出一头牛魔来骚扰。我因那头牛魔而受伤,差些命陨。六耳哥哥在破碎了时域之后,带着奄奄一息的我找到了你们。” “那六耳又怎么样了?”战天策问道。 “六耳哥哥要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受伤了。他现在,可能是去傲来国,准备纠集士兵,欲往龙吟渊去找龙殷殷吧。” “傲来国?”诸葛翔喃喃道:“不知道苏将军和韩进带着队伍到了哪里了。如果一切顺利,或许就不用……”“不用什么?”一个声音突然如是问道。 “不用……”诸葛翔扭过头去,见她迷离的视线四处落,却并不抬头来看自己。诸葛翔低声道:“没有。我是说那样就不用打仗了。” 稷墨摇了摇三寸丁,三寸丁起身,手捂心口,脸色煞白,“暴殄天物啊……” “我们不会赖账的。以后会再给你补上的。”稷墨道。 “真的?”三寸丁咧出一口黑牙。 稷墨道:“你该说实话了。你说你们镇上的人都是昆虫变的?那你们白天去哪了?”三寸丁道:“我们每天都要到矿洞里去干活。” “矿洞?”战天策有些好奇。 “是的。为新领主奉献。当领主得到足够多的能源钻石,也就是晶钻,我们小镇也将繁荣起来。” 诸葛翔道:“你仔细说说,晶钻能干什么?” “这和你们王者大陆上的钱大约相同。利用这些晶钻可以建立起一个军队,拥有最强势力的部落才不会被其他种族所吞并。你们也知道,这里有许多妖魔鬼怪。而我们只是微不足道的昆虫,神使我们能变幻成人,给了我们做人的机会。我们只有服从。我们每天都要到矿洞里工作。我就像滚屎丸子一样,用尽全身力气滚动那些巨石。那是我之前最喜欢做的事,我是说我作为屎壳螂的时候。不过现在我们越来越累了。新的领主要求太高了。我话说的有点多了。” 稷墨道:“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能感应到我们身上的能量?而且你也没跟我们说,你口中的神是怎么把你们从昆虫变成人身的。” “这我可不能告诉你们,那是神的大能。问我我也不知道。” “我想,一切就和那些能源钻石有关联。是不是?”稷墨仔细观察着三寸丁的表情。三寸丁似笑非笑,看似放松,却突然暴起扑向稷墨,战天策和诸葛翔眼疾手快,一人一边把三寸丁架起来,三寸丁不住嗷嗷叫,两人便把他丢了出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神 “吃了我的粮食,住了我的屋,还打我,你们就是强盗!”三寸丁跪在地上,双手合十面似虔诚,“神说的没错,人活的越久越妖,妖做的越久越像人。我滴神哟。我永远信奉您、支持您重新洗牌。” “明明是你先攻击稷墨的。”诸葛翔道。 “看来稷墨说的没错。”战天策道:“是人还是妖,确实是个感性的问题。 稷墨道:“你口中的神,你见过么?” “神在我心里,无处不在,”三寸丁大喘气道:“我没亲眼见过。” “那你如何知道这些东西?” “我之所以从普通生物变成具有魔力的灵兽,再到能化身成为人,这都是神的旨意。神已经厌烦了人类。当我们完全适应了人类的生活,神就会打开大门,让我们去替代王者大陆上的人。这就是神的规则。神看到了堂堂正正的人在向往妖孽生活,这辜负了他当初的努力,神要收回一切。” “可是你们现在不是也被自己的同类所奴役么?你们所谓的神并没有教给你们作为人类最基本的东西。你们以为是神的创造,所以你们为他而活。我们人类坚信命运是在自己手中的。然后我们组成了同一种理想。我们人类有一个社会。这种东西已经存在几千年了,和你们的逻辑完全不同,就算你们完全变成了人的模样。你们以强者为尊的社会只会崩塌的更加迅速。你现在不是失去了自由么?你不是怀念你当屎壳螂的时候么?尽管你只是一个和我们一样的生命,尽管是屎壳螂,可你快乐。” “不,我现在也很快乐。我成了人,见识了更多。我可以不再只去驮着那颗粪球,那像某种诅咒。” “那是你见识到了人和社会,并且理解了其中的美妙之处,这是昆虫和畸形社会所不具备的。那现在我们同样爱这个美妙的世界不是么?” “你是说我和你们一样?” “是的。”战天策道:“但我们会阻止你的神所做的事情。” “为什么?”三寸丁带着巨大的疑问看着战天策。战天策回过头,发现队伍里其他人也在看着他。战天策挠挠头,对三寸丁道:“是为了正义,是为了美好的生活。简单来说,你现在舍不得人类的身份,却又必须被奴役。这不是美好的生活,也不是人类的生活。我们人类生来就不是为了驮粪球的。我们当然会劳作,但每一个农民,每一个工人,都是有尊严的。” “我的神怎么会奴役我呢?” “他只带来一种可能,他只想到一种可能,但社会是复杂的,是群体间的共同所有的一种关系,他无法决定每个人的命运,我们人类从来都相信、都习惯命运在自己手中。至少应有这样的觉悟。”战天策看着手心上歃血的血渍,“现在我们来到这里,所做的就是联合所有人,达到目的。”说完他将手高举。战天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振奋,恍惚觉得自己成了救世主。 身后传来上官燕眼嗤之以鼻的声音,“自上而下的建筑体制,亘古不变,妄谈理想,实是造反之檄。”上官燕缓缓走向战天策,距一步之遥时站定,下个瞬间上官燕唤出万象笔向战天策刺去,笔锋森森,喉结蠕动,万象笔悬停在战天策的脖颈前。“本官困了。改日再要你的命。起开。”上官燕用笔身怼开战天策,转身对王图南道:“公主,还请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路呢。”王图南和上官燕上了楼,余沉水和苏小小也是。 良久,战天策啐道:“我是在受不了这疯婆子,一天到晚趾高气扬,神气什么?”话音刚落,上官燕又踅足来到楼梯,“你们任何人未经允许都不得上二楼,否则一律以刺客论处。”稷墨和诸葛翔看向战天策,战天策道:“那个,我们不稀罕,这里挺好。对吧……”连三寸丁也投来鄙视的目光…… 第一百六十章 哪也别去 下半夜,三个女生和苏小小都安然入睡,几个男生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角落里,三寸丁跪在地上,祈祷着。 天蒙蒙亮,鱼肚白出。经过休整,丝绸镇的矿民摩肩擦踵地往矿区赶。三寸丁蹑着手脚往门走,出了门不见其余人,“唉,快迟到了……”叹了一声后三步并两步向矿洞方向去。 稷墨叫醒了战天策:“天策,有行动!”战天策打着哈欠,看见稷墨和诸葛翔都在,他问道:“啥行动呀?……三寸丁呢?”“他去矿区了,事不宜迟,马上跟上。”战天策一头雾水,稷墨、诸葛翔不由分说,把他架了出去。小道上的三寸丁左顾右盼,唯恐战天策他们再追来,要是让他们发现了矿洞,而且被母夜叉知道是他收留了他们,必然没了性命。屋顶上三个小队员监视着,他们飞檐走壁的跟踪行动都在三寸丁的盲点进行。三寸丁也颇为谨慎,尽管十分着急,仍然频频回头。就在他们几个以为三寸丁到了矿洞入口的时候,三寸丁站在那里大声喊道:“你们出来吧,我看到你们了。”诸葛翔一惊,战天策脑袋还迷迷瞪瞪,当下就要和三寸丁理论,好在稷墨急忙制止。 一阵寂静之后,三寸丁又喊:“小狐狸你的尾巴露出来了。”话音落,余沉水大大方方从隐蔽走出来,她问道:“他们几个呢?”见是余沉水和苏小小,稷墨不怪,王图南和上官燕也跟过来了,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事已至此,他们三个也只好从屋顶上跳下来。 三寸丁道:“你们为什么跟着我?”稷墨道:“我们想进入矿洞。” “我不能冒险带你们么去矿洞。” “为什么,我们说好的。”战天策道。 “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你们犯了事以后拍拍屁股走人,敌人回来打击报复,我们怎么办?事关全镇人的生命,若只是赔上我三寸丁一条小命,我愿意一搏,可我不能轻易决定其他人的生命。这也是你告诉我的。” “凭我们还打不了一个母夜叉么?” “一个母夜叉何惧,”三寸丁毅然道:“真正的禁锢是母夜叉背后的势力。你们再有能耐,能和一个组织对抗么?能和整个傲来国对抗么?” “傲来国?” “说句难听的,我们对于傲来国国主来说,甚至不如蝼蚁,他有通天本事,仅凭他的九尺钉耙便能横扫万钧。传说他还有个结拜大哥,混世牛魔,他们在我们这就是天!就是神!” “嘿,我们还真就发了誓,就要逆天而行。什么妖魔鬼怪,什么魑魅魍魉,我的主场,我做主。”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是英雄。”战天策来到三寸丁面前,“你到底带我去不?” “不可能,我死也不可能带你去的。” “诸葛……”战天策露出阴险的表情,诸葛翔郑重其事地走了过来。战天策和诸葛翔一人一边,架起三寸丁便往前走。 “快把我放下。我恐高。” “跪久了当然怕高啦。” “我乐意当奴隶,这也比丢了性命强。” “成,我们就赖这里了。不走了,你哪也别想去。” “再耽搁我就要出事了。” “不急不急!” “我的祖宗们,再迟些就要人头落地了。那母夜叉……哎哟……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呢……” “行,你去吧,我们跟着。我们也想会会那母夜叉。” “天啊,死就死吧。我会成为罪人!我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第一百六十一章 你故意的 话休絮烦。软磨硬泡了许久终于来到矿口,眼前入口好似狗洞,战天策横眉竖目,三寸丁满脸不屑:爱进不进。稷墨猫着腰先行进入,星之队的成员个个身材高挑,进了这个昏暗、闷热且压抑的矿洞都叫苦不跌。这还不算,从矿口到矿区,需穿梭一个时辰。战天策等人也不好打脸反悔,毕竟是他们自己要来的。几位女生数次想要放弃,欲哭无泪:“这也是人走的道。我们为什么要来这受这种罪?”三寸丁讥笑道:“小姐姐现在知道痛苦了吧。我们每天要穿梭两次,天天如是,你不知道,矿洞里还有更繁重的工作等待着我呢。”稷墨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才需要来到这里。不单单要解放其他人,还要彻底捣毁能源输送链。这些能源钻石应该就是使各种生物进化成妖魔的关键物品。”三寸丁道:“这位小弟真的十分聪慧。能源钻石确实是我们拥有力量的关键物品,不过也需要神的帮助。近来钻石的需求愈来愈大,我们的工作日益繁重。”“因为他已经在酝酿战争了。”“那我现在是不是叛徒?” 战天策道:“没有,你弃暗投明了。”“停一下!”王图南觉得腰快断了,她用魔法变出一个冰撬:“我们只管坐上去,用冰橇滑下去,这样比猫着腰走舒服多了。”众人叫好。三寸丁扣扣索索,扭捏起来,“我也可以么?”诸葛翔一把将他拽了上来。冰撬像过山车一般,在洞道呼啸下落,直达地心。“到了么?”不一会,众人望见前面有光火。“马上到了,”三寸丁心头有异:“真好……小姐姐你们身上真香……”不皮还好,一说上官燕就来气,把刚刚吃的罪一股脑算在他头上,踹了一脚,三寸丁不防,像颗肉丸翻滚了十数圈,滚出去直接砸在母夜叉身上。母夜叉眼冒金星,三寸丁见撞到了母夜叉,吓昏了。 母夜叉吼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们是英雄!”战天策左闪右闪再闪,竖着两根手抵在额头,“漫天星辰,我最闪曜!”这是他昨晚突然想到的出场方式——思想家的灵光闪。 “原来是一群不知死活的家伙。”母夜叉的身体不断膨胀,原本用以伪装的人皮像气球一样鼓胀破裂,现出蜘蛛原形,变化作一只长颈鹿大小的黑寡妇,八只长脚笼罩着矿区,她用站位把所有去路全部堵住,“你们一个也跑不了!”接着母夜叉从口中吐出一断粘稠的白色蛛丝。 战天策还沉浸在自己的姿势当中,当头一罩的蛛丝将他的手和头裹了一起。战天策只觉得皮肤火辣辣地烫:“啊,这是什么,好恶心,啊,我被黏住了……诸葛翔快救我……”战天策很是如所愿地保持着“思想家的灵光闪”。诸葛翔以手捂脸,好像无奈,好像憋笑,“你不要动,闭上眼睛,”他凝聚凤凰羽符,轻轻切割蛛丝,“没办法,切不断。” “啊?!这怎么办?” “只好把你剃成光头了。” “不,绝对不。” “我还有办法。” “什么办法?” “把头砍了。”“你故意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走咯 “你们两个混蛋,竟不把我把放眼里!”母夜叉气急败坏,眼神像要吃人。“老寡妇,休要猖狂!”上官燕唤出万象笔,笔锋勾勒,赋形点睛,寥寥几笔便惟妙惟肖地画出一只虎头蜂。蜂极快地扑打着翅膀,发出“嗡嗡嗡”的声音,对于母夜叉来说,这是只凭耳朵就可以感受到的恐惧。母夜叉八条长腿有节奏地抬起又放下,与虎头蜂环视对峙,突然,母夜叉吐出蛛丝,接连几道,这些攻击预判了虎头蜂的走位,虎头蜂在闪避第一道攻击之后,第二道攻击已经来封顶。虎头蜂用高速刮旋的翅膀将蛛丝粉碎,然而母夜叉仍然锲而不舍地发动着攻击。十几个回合之后,母夜叉气喘吁吁,虎头蜂双翅破了几个大窟窿,难以再保持悬停。母夜叉又再次吐出蛛丝,这次它口中的蛛丝颜色上和之前有大的异同,颜色呈腊金色,只见一道金枪般的蛛丝射去,虎头蜂被一枪洞穿,化作漫天黑色墨渍。 “你们这群卑劣的人类,纳命来吧。”母夜叉转头向王图南她们袭去。白光一道,诸葛翔的风符切断了母夜叉的螯肢。“啊……”黑寡妇母夜叉痛苦的哀嚎,“可恶的人类。”自知敌不过,它的八只眼睛骨碌直转,将心中怨恨不断向腹部积胀,“噗”一声它从口中释放出绿色烟雾,在毒雾掩护下它蹿入黑暗走廊,匿迹销声。 稷墨喊道:“大家小心,烟雾有毒。”诸葛翔盘扎马步,积蓄的能量生发出肉眼可见的白光,伴着他的大喝,凛冽气流驱散了毒雾。“这家伙跑那里去了。”战天策自顾道。稷墨叫醒三寸丁。三寸丁道:“我就带你么去找她吧。”兜兜转转,三寸丁带着战天策等人来到她的老穴。 “母夜叉。你完了!”战天策道。此时的母夜叉变成人形,一改先前的凶恶模样,服软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我也是为别人卖命,你们放过我吧。我一定重新做人……”“嗯哼……”战天策清清嗓,道:“这个嘛,可以商量。你只要诚心改过,告诉我们你的幕后主使是谁,还有什么阴谋?!”“好,我说,”母夜叉用脚慢慢向某处探去:“我说你们去死吧!哈哈哈!”母夜叉拨动开关的瞬间,整个矿洞发生了晃动。 三寸丁惊恐地喊道:“你想干什么?大家都会死的。”母夜叉道:“你这个叛徒,只要这里发生大爆炸,主人就会知道。哪怕你们能从这里逃出去,早晚也都得死。”三寸丁喊:“快阻止她。”母夜叉笑道:“来不及了。”她冷笑着径直向三寸丁袭来,上官燕用笔锋一挥,将母夜叉弹至墙上。母夜叉倒下后身体慢慢虚化,变化成了一颗能源钻石。上官燕见这晶钻品质绝佳,晶莹剔透,飞身跃来正打算拾取,谁承想白莹一闪,自有意念般飞到了战天策的头上。战天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感觉额头有些痒痒。 上官燕正要发难,稷墨大喊道:“快!快通知洞里的人,这矿区要塌了。” 最后是稷墨的星盘结界撑住了巨石,所有人员安全撤离。随着矿洞的坍塌,他们的苦日子也到头了。在镇民欢呼声中,队伍继续沿着丝绸之路逶迤进发。 第一百六十三章 沙尘暴 上官燕利用为战天策所特别画的骆驼监视着他,说是特别,也并不多特别,只是战天策所骑的骆驼比别人的多了一只心眼。 “你们觉不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们?”战天策道。“没有罢,只有日头在盯着我们。”诸葛翔疲惫的道。“难道他的感知力这么强?”上官燕心下自忖着,并有意让自己的骆驼放缓脚步,与战天策保持着一段暧昧的距离。 “那个晶钻去哪了?”上官燕似随口一问。 “你说母夜叉的那个么?”战天策也似不假思索。 “你究竟是用的什么方法?” “告诉你也无妨,因为我就是星辰之……”话未说完,沙漠之舟停滞了,是沙海的咆哮让所有骆驼都停了下来。须臾间飞沙割面,骤然起浪云蔽日。 “天策!我来御风,你探查一下前方的情况。”诸葛翔言讫,周身起炁流,他施展御风术与滚滚而来的黄色风浪相互抗衡。“就这么办。”战天策驱着骆驼上前,只见他微阖双眼,慢慢散发出剑意。 前方辄起的千层沙浪,数十余丈高,此间凡同盖一沙幕,皆为动员,因此四面八方,不分东西南北。沙墙之后,尚有一道贯云沙龙卷,虽然情况不容乐观,但星之队此前在镜花水月遇到的危机比这要大得多,眼下他们倒也不至于慌了手脚。战天策以剑气构筑的剑境领域,已经将沙龙卷锁定,战天策却一反常态,一言不发。 “天策,你探查到了什么么?”稷墨问道。 “前方,风眼里有一只熊。”战天策道。 “熊?”诸葛翔扭过头去看战天策。 “姑且可称为熊吧。”战天策喃喃道,“不过就是体积大了些,兼会施展妖术而已,不足为虑。” “若是熊,那就好办了。只要不是什么虫子啦,蛇啦,蜥蜴的……”余沉水看起来跃跃欲试。 说话间,黄浪沙墙带着强大威压扑将下来,稷墨、王图南并不迟疑,双双出手构筑起结界护盾。诸葛翔有点悻悻,虽说他拼尽全力未必不能和这沙墙抗衡,稷墨他们之所以出手,显然是因为那样并不划算。因为说到底,这只是一阵很巨大的沙尘暴,而面对沙尘暴最好的方法并不是与之抗衡,而是避其锋芒。待那股压力差消失,正是反攻时。诸葛翔相通了这些便专注地盯着前方。 “大家,都尽量降低身子。”稷墨喊道:“更大的冲击要来了。”黄浪掩埋了防护罩,“噼里啪啦”“呜呜咽”的声音一直在持续着。尽管来势汹汹,但却并没有给众人带来什么实际的危险。稷墨不言语,凝望着星格结界。 “不好。”战天策突兀的说道。 “怎么了天策?”余沉水问。 “它的目的是为了封住我们的视线。” “我们是很被动,但也没有其他办法了。”诸葛翔道。 “不,如果我杀出去……”战天策舞动星陨剑欲起。 “天策不可,”稷墨制止道:“万不得已,不要单独行动。” 第一百六十四章 蝼蚁 在这片沙海主导这次沙涛的幕后主使,是血魔族一个不大不小的头目,魔浣熊性格残暴,魔力深厚,高攻高防,擅长御风。“哼!还以为是些什么了不起的家伙,不过是一群毛头小子。”魔浣熊担任各矿区的联络负责人。数日前发生的矿区坍塌事故,他刚好正在附近,此番前来正巧就遇见了战天策他们。 “今天,要你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魔浣熊像看着瓮中之鳖一样看着陷在沙幕里的他们。 贯云沙龙卷里突然飞出数道蕴含暗黑力量的爪刀,形如弧月,乘龙卷狂风,列霹雳强势,直飞稷墨的星格结界。 “大家快闪开,有什么东西急速靠近。”战天策的剑境领域能清楚感知到这股能量的巨大。上官燕并不听劝,兀自上前提笔作画,“嗯,哪些动物看起来比较结实一些。不然,画只乌龟好了……”言未讫,爪刀像切割窗户纸一般穿透了结界防护罩,一道两道数道接连落下来,搅动沙海绚烂。沙石狂喷,黄烟弥漫。 “原来他主要的目的是像打磨一样,将我的结界磨得薄如纸,然后再伺机发动致命攻击。”稷墨以手砸地。 “可是,不还有我的冰盾么?”不远的王图南这么说道。 “你的魔法和我的结界一样都是利用自然能量,通过强化其中一种属性为已所用。但这里是沙漠,水分不足,空气炎热。法术效果本就大打折扣。” “大家都没事吧?”战天策唤道,他身边的余沉水和诸葛翔看起来都无碍。苏小小和王图南也起身。 稷墨道:“上官燕呢?”“难不成……她死了!”战天策道。 “呸呸呸……”一个松垮垮的沙丘突然冒出一个头来,上官燕嘴里不停啐着沙。余沉水急忙跑过去扶起上官燕。 “原来你没死啊!”战天策咂咂嘴。 “你才死了呢!”上官燕没好气地道:“我说那个谁,稷墨还是墨迹,你行不行啊,那么大阵仗,只能挡几粒沙子,一个爪刀就把结界干碎了。比捅窗户纸还简单。亏我还这么……只是个会说大话的家伙。” “才不是这样呢。”余沉水道:“稷墨队长救过我们很多次。” “还不是因为你不听劝,我都说了让你避开。”战天策环胸挑眉道。 “倒是我的不是了?”上官燕扭头看见自己画的骆驼、乌龟都成了黑色的渣滓,“好,我不出手了。看你们到底有多能耐。” “死到临头了还吵。真是一群可笑的蝼蚁。”贯云沙龙卷已经欺近,风眼中传出魔浣熊邪恶的声音。 “我们才不是什么蝼蚁。”余沉水反击道。 “对,你们不是蝼蚁,是比蝼蚁还蝼蚁的人类。哈哈哈……” 第一百六十五章 卖关子 战天策和诸葛翔两相觑,战天策敕起剑,星陨剑在沙石中发出尖锐的剑鸣,剑柄上星辰闪烁。诸葛翔运作凤凰羽,风刀高速盘旋,也卷起了一道沙龙卷。 “星矢斩!”流光闪逝,星芒毕露,千层沙石犹如烂泥碎屑。“凤凰羽!”九道凤凰羽卷起的沙龙卷像一柄巨大的长矛直刺而去。 两龙卷一左一右互相周旋着,众人的头顶则降下了沙之雨。魔浣熊已倾尽心力用以抗衡诸葛翔的招式了,尽管如此还是力有不逮,他所驾驭的沙龙卷已经产生了斑驳之痕,原本为增强杀伤力而特意驱动的沙子此刻变成了负担。也难怪,同为御风术,魔浣熊把重点放在风无孔不入的侵略性上,尽显风之趋强凌弱的本质。诸葛翔则不同,他只是不断地打磨风意,将风变作刀,黄沙躯甲,只能让他的风羽变得更极致锐利。 身法如星耀的战天策,他的星矢斩始终威胁着魔浣熊的项上熊头。魔浣熊此时才有些懊悔,悔恨自己不该支身前来。 “呵呵,最近都没好好吃饭,就拿你的熊掌来补一补吧。”战天策星矢一剑,砍下了魔浣熊的手臂。魔浣熊没能守住这一口心气,导致沙龙卷生出了缝隙,诸葛翔敏锐地抓住破绽,“凤凰一击!”他的炁流若七彩之练,顷刻束缚住那道外强中干的沙龙卷,坍塌就在一瞬间,沙龙卷从风眼的内部瓦解,风暴中每一粒沙,每一颗石,都在折磨魔浣熊的身体。“啊!竟然……”魔浣熊死不瞑目,风力渐静止,烟尘待消散,魔浣熊巨大的身体倒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诸葛翔来到魔浣熊的尸体旁。“我说,总感觉有点奇怪。”诸葛翔挠头道。 “放心好了,虽然他是妖怪,但吃了他的肉,我们又不会变成妖怪。”不远处战天策咧着笑,正吃力地拖拽着魔浣熊那条断掉的手臂。 “天策,我们真的要吃这些东西么?”余沉水问。 “那当然了,熊掌可是美味珍馐。” “你吃过吗?” “那倒没有,书上不是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么?” “……” “还真是个蠢蛋。”上官燕又出来凑热闹了。 “你说什么?”战天策把沉甸甸的熊手丢下,回击道:“你说谁蠢蛋?” “说你蠢蛋你还不承认。难道你都没有发现吗?” “你知道就说呀,卖什么关子。” “我偏不。” “我知道了,”诸葛翔望着魔浣熊的尸体道:“为什么没有出现晶钻?不应该是像先前那样么?”战天策也恍然大悟,想起先前在矿洞里解决母夜叉的时候,母夜叉变成了晶钻,就刚才上官燕还问他晶钻的去向哩!战天策去看上官燕,她露出一副“哎呀,真可悲,怎么现在才发现”的可恶表情。 “诸葛,快,离开那具身体。”稷墨大喊。 第一百六十六章 蜥蜴妖 诸葛翔还没反应过来,魔浣熊身体周围的沙子突然变做了流沙,每一粒沙子都带在极强的依附力将诸葛翔双脚钳制住了,诸葛翔越挣扎下沉得越快。 “诸葛!” “先管好自己的小命吧。”沙地底突然传来这样尖锐的声音。 “是谁?” 一个不起眼的沙丘忽然垮塌,原本蛰伏在沙地底下的蜥蜴妖突然向王图南和苏小小袭去。只见全身长着琥珀斑纹的蜥蜴妖从口中射出一道碧绿沙剑,直取两个女生。说时迟那时快,上官燕玉手生妙笔,以墨化解了蜥蜴妖的偷袭。 “你这阴险的臭虫,终于肯现身了么?”上官燕笔指蜥蜴妖。 “太棒了。”余沉水叫好。 “干得好,男人婆。” “你们别太得意,这里是我的主场,而且我有人质在手。”蜥蜴妖说话间就又遁入地下。 “大家,守在公主的身旁,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稷墨道,“天策,诸葛那边就交给你了。” “收到。”战天策御剑来到流沙漩涡中心,流沙已经将诸葛翔的下半身都吞没了。“诸葛,把手伸出来。”战天策和诸葛翔两手将扣,沙地死角又射出来数道沙剑,战天策能避开的避了,实在不行则以空掌御气相并。沙剑杀伤力不大,骚扰性极强。 “哈哈哈……”地底传出蜥蜴妖阴险的声音:“这场游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王图南见众人围在她身前,自己却不作为,她没办法这么心安理得,王图南道:“请大家务必记住,你们和我都是斗士。你们不是为我,而是为心中的理想来到了这里。”王图南上前,唤出法杖,很快便在战天策和诸葛翔的四周构建起一个冰盾。 “没那么简单!”蜥蜴妖见骚扰不成,随即祭出杀招,自流沙的外围骤时生起一个沙阵,如同捕虫笼一般,反将冰盾吞噬,瞬间就把战天策和诸葛翔拖入流沙下。 “我不会轻易放弃的。”王图南晔晔眉心微微蹙,“起!”地面一阵晃动,从流沙坑里夺出来一双冰筑的巨手,冰手上捧着的是诸葛翔和战天策,两人看起来都平安无事。 “太谢谢你了,王图南。”战天策从冰手上溜下来,“冰冰凉凉真舒服。”诸葛翔也滑了下来,他对王图南道:“谢谢你。”王图南并不做声。一旁的上官燕隐约嗅到了端倪。 稷墨道:“这里不利于我们战斗。蜥蜴妖在这里如鱼得水。我们必须想办法撤退。”战天策道:“周围都是沙漠,往哪走?”稷墨道:“我们先且战且退。”商议好了之后,他们很默契地进入战斗位置。星之队战天策、诸葛翔和余沉水在队伍的最外围形成犄角之势,稷墨和其余人则守着阵心,主要是防御敌人从死角对外层的战友的攻击。余沉水自从得到雌剑的剑灵,也有了一定的攻击手段,最主要的是她可以辅助战天策,使战天策的战力叠加。 “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难怪熊大哥一时大意被你们伤了。可我早已在暗处看清你们的招式了。你们一个也别想走。纳命来罢,”蜥蜴妖中气十足,喝道:“缠风绵沙!” 周围沙地震震犹若海浪卷卷,愈蓄愈强,层层叠叠肉眼可见,沙浪瞬间递增至十数丈之高,筑成沙墙,范围又极广,几乎无法闪避。 第一百六十七章 很熟吗 这次的沙墙十分密致,切切实实是由沙子构筑的沙墙,和之前的沙尘暴不可同日而语。战天策和余沉水双剑起,同拨剑气去,沙墙被切开之后,又再次缝合了起来。两人相视,嘴角都隐隐有弹动,看来二人的默契还未臻至完美。王图南手心向天,施展全身力气,从身体源源不断地发出魔法能量,一个巨大的冰盖渐渐形成。沙墙倾复,砸在冰盖上,王图南艰难地支撑着。 “天元纵横!”偌大的星盘结界罩开出来的一瞬间,冰盖刚好破裂,所有压力都给到了稷墨。面对突如其来的沙海之重,稷墨被压迫得单膝跪地,当他的膝盖触碰到柔软的沙地。稷墨醒悟过来,大喊一声:“不好!天策!” 战天策转过头来,蜥蜴妖已经在得意地笑:“好小子。我会再来找你的。” “快跑!”稷墨顶着沙海向王图南和苏小小大喊,“你们两个快离开地面!”苏小小扶着接近昏迷的王图南,并不知道稷墨的担心。王图南隐约感到脚下的异常,用尽全部的力气将苏小小推开。下个瞬间,在她的脚下,沙地开始沦陷,王图南就像被死神攫住双腿,慢慢地下沉。战天策御剑飞来,地面一个身影更快地抢先去了,诸葛翔飞扑过去抓住王图南的手。 “别怕,我这就救你上来,像你救我那样!”这一刻是诸葛翔这些天以来最开心的时刻,因为他们切实地四目相对。诸葛翔以为笑容之花会再次在王图南脸上绽放,王图南却依旧神情严峻。诸葛翔回头,发现原本应该已经死去的魔浣熊突然从流沙里出现。 “熊大哥,你可算醒过来了。哈哈……” “沙崩千震拳。”魔浣熊用饱含愤怒的拳头砸向他们二人,诸葛翔用后背挡下了这一击,巨大的冲击力之下,他们两人像被按进无尽流沙中一般,被流沙给吞噬了。 “诸葛!” “王姐姐!” 稷墨从手心里扔出一颗白色天元,在流沙停止之前。战天策一头扎进沙里,除了满脸满嘴的沙土,什么也找不到,但他仍像土拨鼠一样拼命地掏沙。稷墨用最后一点力量挪开沙墙,倒在地上,“天策……蜥蜴妖已经……” “不会的。你们还杵着干什么,挖他们出来呀。挖啊……” “天策,王姐姐和诸葛翔他们真的被抓走了吗?”余沉水红着眼眶。 “他们不会有事的。不会。我们只要齐心协力……” “啊!”余沉水突然大叫一声,“苏小小她……”苏小小突然又褪化成了一只小白狐。战天策没时间理会苏小小了,他用星陨剑做挖掘工具不停地挖着沙子。 上官燕看不下去了,过来拉起战天策,“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这就把你击垮了吗?” “你不要拦着我,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你还像个男人么?” “你很了解我吗?我跟你很熟吗?” “你不敢承认失败就不会有成功。这是我们的第一步。我们还会迈出无数步,一步一步走到终点。我们接受王者能量,我们身负使命来到这里,我们就必须接受这种代价。”战天策回头看着伙伴们,低着头沉默了。 稷墨上前淡淡地道:“上路吧!这次我们不能再错失机会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侠盗 漫天火海,两个身影靠背而立,都拿着武器。一个倩影率先从光火中走出来,硝烟在雪肌脸沾涂上灰尘,难遮盖的是悬锥挺鼻、善睐明眸;肩胛两边马尾辫跳动,身后则阵阵爆炸,俏皮的唇角掩藏着端倪。她身后的中年男子头顶一项魔术帽,两耳长且厚,除此特征,总的来说有点憨厚。侠盗二人组年龄上有不小的鸿沟,男人憨厚面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些,个格又比外表更加可靠,这就是刘瑞带给人的感觉。 在他们手上拿着的,飞跃冷兵器,超越火器时代:鸳鸯火铳,猿臂一般的枪管,两个对称口径还留有余烟;机重手炮,方才已经补充完能源,如果作战需要,随时可改变形态。这样的“武器”显然与王者大陆脱节。罡气、剑气之流,在这个机关天才孙茜眼中也就一炮的事,如果一炮不能干掉,嗯哼,目前没有如果。刘瑞把枪扛在肩上道:“现在我们去哪?”孙茜酷酷地用手刮了刮鼻头,二话不说把机重手炮用力一掷,手炮在空中就转换成了能源机车,机车前后两驱爆发出高速剐旋的音频。孙茜打了响指道:“下个据点。” 这是方圆百里,最大的一个能源仓库。逶迤的矿道上,并排的长毛巨象都驮着数吨粗矿缓慢行进。从远处,孙茜只能望见一行蚁队,潜伏接近后才发现这个仓库和以往的小据点不可同日而语。自然,守备的兵力也成比增长。 刘瑞小声道:“此地戒备森严……” “终于碰到一个大家伙了!” “我们先前已经补充了能源,一而再是不是有点……” 孙茜扭过头来,啐了一口:“屁,我看你是怂。要走自己走,本小姐还嫌你拖后腿哩。”刘瑞从藏身登地立起道:“我刘瑞绝不会弃同伴于不顾的。”孙茜瞅着眼前的铁憨憨,心想:自己不利用,他也会被别人利用;秉着肥水不留外人田的原则,估摸怎么把他卖了合适。刘瑞自然是不知的。他从山坳醒来,莫名其妙的成了她的资产,还得跟着她做一些不正道的事,刘瑞心里虽然不愿意,倒也轻信孙茜此乃劫富济贫之举。 此时一巡逻士兵望见骚动,前来探查,这士兵大喝:“谁?快出来!”士兵用尖刀拨开掩草见着一个外人,士兵二话不说提刀去刺,刘瑞赤手空拳频接白刃。攻守间,刀脱战,两人争抢纠缠,双双倒地互掐,被欺身下的刘瑞急喊:“快出手啊!”孙茜摸过来,用枪柄一敲,士兵遂即晕了过去。 孙茜一脸嫌弃:“老头,你也太没用了。本小姐又救了你一命。到时候得手我要占大头,”刘瑞扯开领子大喘,孙茜又命令道:“快换上他的衣服。”“要做什么?”“费什么话。”刘瑞只能依她,背着士兵到僻静角落换了衣服,回过头望见孙茜正杵在巨大的帐篷前面。刘瑞走来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孙茜双手叉腰:“呵呵,还弥漫着臭男人味呢。”她拉开帆布,刘瑞向上看去,惊得脸色惨白。 第一百六十八章 跑路 空气尽是陌生人类的气味,笼中猎犬躁动不安。这个巨型铁笼,之中或有十只獠牙巨兽,每一只都长着三个头颅,犹若三个石磨,婴儿手臂粗细的獠牙剑齿相交错,血液中的病毒引发亢奋,血口流涎不断,哈喇子黏黏稠稠的积蓄下垂然后滴在沙地,散发恶臭寒森。孙茜在口袋里摸出一块能源钻石,向上丢去,三个犬头疯狂拼抢。 “你们这群舔狗,要乖乖的。我这就放你们出来。” 刘瑞惊道:“你干什么?这是六亲不认的怪物,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快住手。”“别啰嗦了,还不快跑,”孙茜一脸严肃:“切记行事要符合我们侠盗二人组的风格——快准狠!” “我的大小姐,别胡闹……跑……你……这就是你的计划?” “辛苦你了哟糟老头子!”孙茜向上一抛,阳光折射着缤纷的彩光,唾沫星与钻石争辉,七只三首猎犬撞开铁牢门,好似狂风呼啸。刘瑞慌不择路,早已奔向环形广场。 “队伍集结完毕,请指示。”“兄弟们,上头传来消息,侠盗组织已经在西南方向的据点露面,他们仍然觊觎着这里的能源钻石。我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听见没有?!”安防队长对着士兵们吼道。众人信誓旦旦:“是队长!他们若敢出现,定叫他们有来无回。”“决计不可大意,他们可是十万级别的通缉犯。” “十万!”副手起哄道:“我倒是希望他们能冒头,这样我们就能发财了。”在他们的价值观里,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当统治者释放出一道信息素,他们就如饿狼一般扑上去。也难为他们了,要知道,一个中型矿点,一天的开采量也不过几千。十万能源钻石足以组建相当程度的中小队伍称霸占一方了。 先跑了两百步的刘瑞感知猎犬逐渐的逼近,欲哭无泪:它们四条腿三个脑袋,你咋就笃定我能跑得过它们哩!一只骁勇的三首猎犬飞身先到,扑跃来的前肢横扫,爪风拍在脚后跟处,刘瑞身形不稳,绊倒在地接连翻滚十数个圈,猛犬急刹,四只爪勾起烟尘一道,三个头横唾夺来撕咬。警哨彻响,并着长矛从天而降,将将横隔断血口与凡躯。安防队长喝道:“畜生,休得猖狂。来人,去看看士兵。”手下士兵领命,用长矛斥开猎犬再扶起刘备。队长问:“你是哪个队伍的?到底怎么回事?”刘瑞其实无碍,胡乱的摇头。队长狐疑地瞪眼道:“下次你没这么好运了。快滚回去巡逻。”刘瑞弱弱的应声退下。 “砰砰砰……”“遇袭信号?!不好,有情况,”队长喝道:“你站住!”刘瑞当机立断,噔一声跑路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追风标 黑面队长喝道:“我的追风标何在!”随从以膝抢地,呈上来一柄亮铮铮的标枪。队长抬起右脚一踢,标枪随即螺旋盘升,士兵们听到空气里的“呼呼”风声,以为这就是“追风”的由来。只见黑脸的队长运气推掌,标枪御风直射而去。 刘瑞的两片大耳并非摆设,任何微妙的气流都逃不过他的耳朵,这天赋使得他在保持极高奔跑效率的同时,也能应对来自死角的攻击。追风标一击不中,队长觉得大失颜面,到嘴的鸭子如何肯叫它飞了,他急令:“放猎犬。贼人肉可啖血可吮,务必留下首级。”猎犬们大喜过望,应声加速,它们的狗腿爆发力极高,起步时频率太快甚至原地空蹬了几次。 八方长矛,一杆接一杆,几乎刺进刘瑞的肌肤进而贯穿身体;四面围堵,七条三首猎犬,若有一丝迟疑,二十一个绞肉下颌瞬间就能将他吞噬。凭借着对空气的微妙共鸣,刘瑞总是能够预先反应并且制定出逃跑路线,时而急中生智的急转弯,时而狭路相逢的果敢飞跃,引巨兽相撞,教箭矛失靶。 刘瑞也明白逃跑绝非长久之计,恍惚中刘瑞望见一道蓝色身影,是孙茜在向他招手。刘瑞由东面跑到西面,经一个个箭头指引,终于看见了铁罗网阵中的鸳鸯火铳。来不及感动涕零,刘瑞一个滑铲冲进铁蒺藜阵中,然后匍匐前进,爬过了铁丝网群刘瑞终于拾得救命稻草。 三首猎犬刹得住脚步挡不了追尾,一两只倒霉的直接滚进了铁丝网,倒钩刺进狗肉,哀嚎不断。“追啊,过来呀!”刘瑞立着枪,大喘着道:“说到底不过是一群丧家之犬。不足为惧。不足为惧呀。”刘瑞拎起火铳,用火力疯狂压制。 猎犬们狺狺狂吠,一只两只开始慢慢后退,突然,它们助跑后如炮弹一般弹射飞扑。刘瑞一惊,用火铳接连开了几枪,能量炮砸在它们中间,弹弓爆西瓜般,这猎犬半空中倒插,呜呜戚戚的两个犬嘴渗漏出乌稠的液体。丧了命的犬,其身虚化须臾消失,化成一小片能源如鬼火“咻一声”飞附在刘瑞的鸳鸯火铳上。余下的猎犬全然不顾前车之鉴,一齐扑来,刘瑞也只能多扣动几下指头。 远处传来孙茜的喊话:“老头,还不赖嘛。” 刘瑞道:“我差点死于犬口,你有什么计划就不能提前说吗?” “夸一句你还来劲了,也不看看本小姐付出了多少,”孙茜举起一大包东西,“得手了……啊……”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强掠,孙茜手上用以炫耀的战利品瞬间不见。 “啊……我的钻石……” 第一百七十章 撤退 黑影落进安防队伍中。黑脸队长道:“你们就是侠盗二人组?今天你们插翅难逃。胆敢杀我爱犬,纳命来。蜂隼,释放你的速度,让他们感受生命流逝的可怖。” 嗡嗡之鸣,霍霍鹰爪。刘瑞喊:“西南方。”孙茜还没反应过来,“西南是哪啊。我没看见它。”“快趴下,它在你背后。”刘瑞举起火铳对着她,孙茜见状直接鸭子坐地,侥幸地躲过了炮弹般的空袭。 刘瑞来道:“快,撤退!别再想着能源了,这怪物可不是那些三头狗能比的。”孙茜咬牙召唤机车,刘瑞开枪掩护,他们两一路狂飙突进。 刘瑞催促道:“再快些,它还在逼近。”孙茜不耐烦地道:“已经最快了。”“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能源会耗尽的。既然如此,只能打阵地战了。”刘瑞与孙茜说了计划。 风起兮,云飞扬。刘瑞一人一枪立着喊道:“来。来一场与风的游戏,看看谁才是风之子。”猎物的战意就是挑衅,蜂隼傲然降落,遥隔几丈,和刘备相对而立。空气凝固,翅频快如止动,只有蜂鸣散开。刘瑞掏掏耳,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拽起火铳扣动扳口“砰砰砰”连发数枪,蜂隼移形换位,闪躲的同时尾腹飙射出毒针。毒针和火炮相并,空气蔓起绿色的烟幕。 刘瑞望了一眼蜂隼,随后往预定路线逃去,同时只守不攻,欲以示弱纵敌之计反杀之。蜂隼杀性大发,丝毫不吝啬尾针,但无一能命中。 刘瑞闭上眼睛感知,风传来敌人的信息,一股费洛蒙完全暴露了蜂隼的状态。“是时候了!”刘瑞瞄准天空,一个重型炮弹适时飞来。蜂隼对自己速度太自信了,炮弹绝对……蜂隼一惊,刘瑞射中了炮弹,弹花绚烂,火星撞地球,蜂隼避无可避,薄如蝉翼的翅膀被烧了几个大窟窿。 “是时候还债了。你这个窃贼。还我钻石。”孙茜用机重手炮再次射出一发炮弹,蜂隼双翅皆碎,饶是今日不死,它亦与天空无缘。刘瑞道:“蜂兽,此时此刻我等取你性命易如反掌。念你是兽中英雄,战我二人于你不公,且放……”孙茜不明事理,直接走过来,“哒哒哒”射了几枪:“这可是品质极高的能源啊。”刘瑞无语:“你……好歹让我说完。”孙茜白了刘备一眼。 突然地动山摇,长毛巨象轰隆而来。象背上队长手持标枪,直指前方:“别让他们跑了。赏千金,封万户。” 孙茜丧气地撂下手炮道:“好一个阵地战,简直自寻坟墓!”此处九曲天路,道上丘陵此起彼伏,掩体浑然天成,然而面对巨大的象脚,却是一踩一个准。 “是我失算了,没想到敌人的增援速度这么快。” “现在怎么办?”孙茜道:“虽然这只蜂兽提供了了不起的能源,但远不足以打掉象群。” “先撤退再说。”刘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