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宜擒》 第1章 林府祸 元嘉二年秋。 荆州,林府。林力知在书房来回踱着步,从他急切的步子和紧皱的眉头,不难看出此刻他正被烦心事搅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位秀丽华衣的二八少女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爹,女儿见您晚膳用得少,给您煮了碗宵夜,您趁热吃吧。” 林力知看了眼少女,未停下脚步,只说了句:“放着吧。” 少女放下羹汤,立了片刻,道:“爹,可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与女儿听。” 林力知停下步子,看了少女片刻,转身走到一旁的太师椅上躺下,少女走到太师椅后面为其捏肩松骨。“司晴啊,咱们林府恐怕将有祸事临门。” 林司晴听后心中咯噔一下,只是面上依旧镇定,等待其父继续道来:“自谢晦谢大人担任荆州刺史以来,用尽办法明里暗里笼络人心,荆州辖下各郡县大大小小的官员无不对他俯首顺从,那些不愿归顺的官员不是被打压就是降职。如今那谢大人在荆州俨然已经一手遮天,更有甚者,今日他竟要求下属官员对其行跪拜之礼。” “跪拜之礼乃是君臣之礼,往小了说是对当今圣上的大不敬,往大了说等同谋逆,他怎敢?”林司晴惊道。 “为父何尝不知,今日谢府议事,唯有为父一人没有下跪,谢大人嘴上虽没说什么,可他看着为父的眼神…就像看着砧板上的鱼肉。”想起谢晦那阴谲的目光,林力知仍觉不寒而栗。 “爹何不上表弹劾他?” “谈何容易啊,那谢晦是先帝钦封的四大顾命大臣之一,手握荆州军政大权,朝中党羽众多,之前也有官员弹劾于他,可是折子还未上达天听就被拦了下来,事后还被他反咬一口。”林力知一脸愁容。 林司晴秀眉轻卷,想了想,道:“爹,女儿想朝中总不会全是他谢晦党羽,总有真心效忠皇上之臣,爹何不写个折子,将谢晦在荆州所作所为,悉数列尽,交由朝中贤臣,由他们上达圣听,这样总好过坐以待毙。” 林力知斟酌一二,心想只得如此,遂起身走向案台,执起毫笔,言:“司晴,研墨。”“是,爹。”林司晴上前卷起云袖,轻转墨锭。 两日后,几名衙役忽然闯入林府,言荆州长史林力知诽谤朝政,诋毁上级,刺史大人命将林力知押入荆州府衙,择日审理。 “爹,爹,”林司晴闻讯赶来,“你们这是做干什么?”管家林义一边拦着衙役一边回道:“小姐,他们奉刺史大人之命来捉拿老爷归案。” “什么?我爹犯了何罪?” “诽谤朝政,诋毁上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怎能随意诬陷朝廷命官。”见林力知被衙役绑走,林司晴上前阻拦。 “是不是诬陷,刺史大人自有定论,岂容你一个小女子在此撒野,快闪开。”衙役们叫嚣着上前一把推开。林司晴区区一弱女子,不堪重力,倒在地上。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林义和丫环兰心急忙上前搀扶。 “爹,爹,您是被冤枉的,您不能跟他们走。”林司晴挣扎着还要上前,奈何寡不敌众,根本靠近不了其父。 林力知竭力回过头大喊:“司晴,我的女儿,快离开荆州,去京城找你周世伯,不要管爹爹啦,你听见了吗?” “爹,您是被冤枉的,他们不能这样对你,爹…” “女儿,听爹的话,离开荆州…”声嘶力竭的哭喊,只留远远的一声‘离开荆州’,久久飘荡在空中。 衙差们走后,林府瞬间安静了下来,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小姐,小姐,我们该怎么办?”兰心摇晃着瘫坐在院中的林司晴,不知如何是好。 “爹是被陷害的,定是那谢晦挟怨报复。”惶恐之情益于言表,林司晴依旧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兰心也相信老爷是被冤枉的,可是如今老爷被他们抓走了,我们该怎么办?”兰心焦急地问道。 林司晴挣扎着站了起来,向外走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爹被陷害,我这就去荆州府衙击鼓鸣冤。” “小姐,你不能去。”林义拦住她。 “为什么?”林司晴不解。 “你忘了刚才老爷交待的事了?老爷让小姐尽快离开荆州去京城找周大人。”林义回道。 “林叔,我爹刚被人抓走,我怎能离开?” “小姐,你先别激动,听老奴讲,”林义安抚着林司晴,“老爷这样安排都是为了小姐你的安全着想啊,你想想那谢晦在荆州一手遮天,得罪了他有几个有好下场,上个月天门袁太守无端失踪,还有半年前江夏陈县令一家葬身火海…” 林司晴恍然大惊,“这么说,我爹岂非凶多吉少?” “小姐,听老爷的话,你赶紧离开荆州,去京城找周大人,请他帮忙。” “不,我不能丢下爹不管。”说完,林司晴向外奔去。 “小姐,小姐…” 林司晴一路赶到府衙前,门前的衙差一把拦住:“什么人,敢擅闯府衙?”“差大哥,我是林力知之女,我想进去看看我爹,请你们行个方便。”林司晴说道。 “去去去,牢狱重地,岂是你们说进就进的。”紧跟而至的林义急忙掏出一锭银子悄悄塞进衙差的手中,赔着笑脸:“差大哥,我们只是进去看看,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烦请通融通融。” 衙差掂量了下手中银锭子,犹豫了片刻,勉强道:“那好吧,你们随我来。” 谢府, “老爷,事情都办妥了。”一管家模样的人凑近躺在太师椅中闭目养神的谢晦,恭敬禀道。 “嗯。”谢晦把玩着手中两颗金球,慵懒地应了一声,“林力知两天前派人送了封信出去,怎么样了?” “老爷放心,已经派人去追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管家小心答道。 “一定要追回来,信送得如此隐秘,我非常好奇其中写了些什么。” “老爷放心,一定尽快追回来。” “那林府还有什么人?”谢晦问。 “回老爷,林力知膝下只有一女,尚待字闺中,对咱们构不成威胁。”管家回道。 “哦?”谢晦停止手中转动的金球,缓缓睁开眼,“听说林女是荆州府出名的才女?” 管家见此,知晓谢晦之意,立即回道:“老爷,那林力知之女不仅才气过人,样貌在咱们荆州府也是数一数二的。” “是吗?那我可要见识见识了。”重新闭上双目,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 “老奴知道该怎么做了。”管家俯首退了出去。 “爹”,“老爷”不过片刻,林力知已换上囚服,“司晴,你怎么来了?爹不是让你赶紧离开吗?” “爹,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林司晴手扶牢门,仔细打量林父。 林力知忙道:“爹没事,乖女儿听爹的话,赶紧收拾行装,离开荆州。” “爹,我不能丢下你不管。”林司晴惊慌道。 “傻女儿,你留在这里不仅帮不上忙,还会连累你自己,爹也无法安心。”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晚一刻危险就会增加一分,爹已经派人将信送去京城,若一切顺利的话,爹会没事的。司晴,你仔细听好,出去之后,你即刻收拾行装去京城,找中书侍郎周允,爹与他是故交,你与周允之子从小还定下婚约,看在当年同窗的情份上,他会施以援手的,待为父洗脱罪名再派人去接你回来。”林力知叮嘱一番。 “女儿担心谢晦他…”林司晴依旧惶恐不安。 “别担心,爹会没事的,如今爹担心的反倒是你,听话,快走吧。”林力知说完眼神示意林义。林义受意忙道:“小姐,老爷说得对,咱们快走吧。”“小姐,咱们走吧。”说完俩人推搡着将林司晴向外推去,林司晴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爹,你要好好保重,等女儿回来。”林力知眼含泪花点头道:“乖女儿,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别担心爹,爹会没事的…” 林司晴三人回到林府,还未走近,见门前站了几个陌生的家丁,林义忙拉着林司晴主仆二人躲在一边观望。“林叔,他们在干什么?”林司晴惊讶之余问道。 “定是那谢晦又想干什么坏事了。”林义回道,“看来林府是回不去了,小姐,为今之计你只有尽快离开。” “林叔,那你呢?”林司晴紧张地问他。 “老爷身在牢里,得有人照看打点,老奴就不跟你们走了。” 林司晴听后倏地跪了下来,“小姐,你这是做什么?”林义急忙上前扶她。 “林叔的恩义,司晴没齿不忘。” “这是老奴应该做的,小姐,时辰不早了,赶紧上路吧。”林义催促道。 “林叔,爹就拜托你了,万事小心。” “老奴会照顾好老爷的,小姐放心。” 道完别,林司晴与丫环兰心踏上了那艰辛的上京之路。 第2章 酒家女 孟家庄,天下第一酒庄。孟府独女孟灵酒刚过完十七岁生辰,宾客散尽。“酒儿,你这是去哪儿?”孟云见她抱着一坛酒,手中还拎着一包东西,正向外走去。 “娘,我去看看云叔。”孟灵酒闻声回过头答道。孟云思虑片刻,道:“早些回来。” “知道了,娘。” 孟灵酒一路来到庄子附近的一片树林中,径直向林中的木屋走去,“云叔,云叔,我来了。” 无人应声,木屋不大,孟灵酒四处忘了忘,见一中年男子躺在木屋前的椅子上正打着呼噜,前面还放着一支钓竿。孟灵酒嘴角勾了勾,将包裹放下,抱着酒坛悄悄向中年男子靠近,呼噜一声接着一声,中年男子丝毫没有醒的意思。孟灵酒将酒坛掀开一角,拿起一旁的团扇轻轻扇向坛口,睡梦中的男子闻香吸了吸鼻子,孟灵酒将酒坛稍稍移远了些,男子不自觉的将身体前倾,仍未醒来,岂料噗咚一声,男子竟直直跌在地上,“哈哈哈哈…” 男子这才悠悠睁开眼睛,一看来人,佯怒道:“酒丫头,越来越调皮了,竟然捉弄老人家。” “云叔一点也不老,看上去就像我大哥一样。”孟灵酒更正道。 虽是奉承话,云中剑听着却十分受用,“酒丫头今日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还说呢,今天是我十七岁生日你都不来喝酒。”孟灵酒撅着小嘴,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云中剑看了看她,道:“我不喜热闹你又不是不知道,礼物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真的?”孟灵酒喜上眉梢。 云中剑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孟灵酒接过盒子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就这个呀?”看着手中云状的紫玉坠,孟灵酒一脸嫌弃。 “怎么?嫌弃啊?”云中剑皱眉,“既然不喜欢,那算了。”说完伸手想要拿回玉坠。“诶,”孟灵酒一个转身,已至丈外,“玉坠既然送给了我,就是我的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说完小心的绑在颈间。 云中剑眼中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你可别小看它,多少人求之不得。” “是吗?”孟灵酒拿起紫玉坠仔细看了看,“云叔,是什么宝贝?”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晓。”云中剑神秘兮兮地说道,说完看着地上的酒坛吞了口口水,“行了,云叔肚子里的酒虫都痒了,酒丫头,陪云叔喝两杯。” 差点忘了正事,孟灵酒回过神,“酒儿遵命。” 转眼,酒过三旬,云中剑已是微熏之态,而自小在酒坛子里泡大的孟灵酒,依然神色如初。看着有些飘忽的云中剑,孟灵酒暗自盘算着,今日用的是家中最烈的酒,不信问不出来,思及此,孟灵酒又为云中剑倒了一杯,试探道:“云叔,你跟我娘认识多久了?” “你还没出生,我和你娘就认识了,有二十多年了吧,酒丫头问这个做什么?”云中剑打了个酒嗝,问道。 “自然是关心云叔你了。”孟灵酒打着哈哈,又为其斟了一杯,“云叔待我娘还有我如此之好,灵酒心中可是把您当成爹来看呢。” “酒丫头所言当真?”云中剑喜不自胜。 “自然是真,”孟灵酒顺势说道,“这么多年我娘一个人打理酒庄,又要照顾我,要不是云叔尽力帮助,我娘一个人怎么能应付得过来呢。” 云中剑摸了摸孟灵酒的脑袋,感叹道:“云叔总算没有白疼你一场。” “我知道云叔最疼我了。”酒杯再次斟满,云中剑已飘飘欲仙,孟灵酒见差不多了,趁势道:“云叔,我是这么想的,你照顾了我们母女二人这么多年,我娘心中也有你,我想干脆你跟我娘结为夫妻好了。” 云中剑酒气上涌,舌头打颤:“我自然求…求之不得,可是你娘能…能答应吗?” “只要我去说,我娘一定会同意的。”孟灵酒急忙回道,“只是…不知道我爹会不会同意…”孟灵酒边说边试探地看着云中剑。 云中剑笑了笑,道:“跟他有…有什么关系,你爹,根本不知道世上还有一个你,他…他是个负心…薄幸…之人,酒丫头,你…你别管他。” 云中剑的话令孟灵酒惊了片刻,而后追问道:“云叔,我爹叫什么名字?他在什么地方?” “他…他在金陵。”云中剑吃力得说完猛得倒在床上,孟灵酒用力摇晃着他,“我爹叫什么名字?云叔?云叔?”鼾声骤起,孟灵酒失望地坐在床边,差一点就能问出来了,这么多年,只要一问起关于爹的事,娘就会发脾气,云叔的口风也特别紧,今日好不容易灌醉了他,就只差最后一个名字,真可惜!唉,孟灵酒叹了口气,给云中剑盖好被子,轻声离开。 回到家中,孟灵酒径直去了孟云的房间,“娘,您找我?” “过来坐下,娘有话跟你说。”孟云示意其坐到身边,“你如今已年满十七,也该说亲了,娘给你寻了门亲事,”咳咳咳,话才说了一半,就被孟灵酒的呛声止住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孟灵酒埋怨道:“娘,我才多大呀,您就急着把我嫁出去,我才不嫁呢,我就守着您过一辈子。” 孟云一听,急了:“你这是什么傻话,哪有姑娘家守着娘过一辈子的。娘现在年纪大了,等你嫁了人,这酒庄就交给你和你夫君打理,娘也好享享清福。” “什么年纪大了,您跟云叔怎么回事啊?” “好好的提他做什么?”孟云不解。 “刚才云叔也说自己老了什么的。娘,您是不是想偷偷瞒着我,跟云叔溜出去玩?”孟灵酒古灵精怪地问她。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整日偷溜出去玩的是你,娘得找个人来收收你的性子,省得整日里像个野丫头一般。”孟云气愤道。 孟灵酒眼珠转了转,道:“娘,给我说亲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孟灵酒挑挑眉凑近孟云:“先把您和云叔的事办了,我就答应。” “你这丫头,”孟云一听羞红了脸,作势打上去,孟灵酒一个转身,闪出了门外,“娘,我还想多玩两年呢,您就再辛苦辛苦吧。”鬼丫头,孟云心里暗啐一声,娘该拿你如何是好。 孟灵酒出去之后,孟云关上房门,走到墙边,掀起墙上的画,小心打开墙内的暗格,只见暗格内摆着一个灵牌,还有一个香炉,里面盛满了香灰,显然时时祭拜。孟云双手合十,一脸悲伤,低声自语:“妹妹,酒儿已经长大了,跟你长得一模一样,性子也随了你,姐姐给她找了门亲事,可是心里又舍不得想再留她两年,又怕耽误了她。姐姐什么也不求,只求你在天有灵,让酒儿将来能嫁个好夫君,不要重蹈你的覆辙…” 孟灵酒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枕着双手,思绪万千:长这么大连爹是谁都不知道,心里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云叔说爹在金陵,可是金陵那么大,又不知道他姓甚名谁,怎么找呢?娘对爹的事守口如瓶,肯定问不出来,云叔醒来之后也会有所防犯,娘现在就开始着急为我说亲,将来酒庄的事也交给我岂不是更没有时间找爹了。对了,孟灵酒一个骨碌坐起身,不如去金陵找爹去,省得娘整日张罗着给我说亲,说不定,还能有机会看见皇帝呢,嗯,就这么定了。 翌日,丫环前来伺候孟灵酒起身,进门之后,没看见人,只看见桌上放着一封信。“夫人,不好了,小姐又离家出走了。”丫环着急忙慌地将信拿给了孟云,孟云倒是见怪不怪,镇定自若地看完信,责怪一声:“这丫头,定是被说亲之事吓跑了,还美其名曰说什么出去长长见识,林妈你瞧瞧,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 一旁为孟云梳妆的林妈宽慰道:“夫人别生气,小孩子家哪有不贪玩的,从前小姐也不过溜出去玩玩,过个十天半月就会回来了。” “都怨我,把她惯坏了,等她这次回来,看我怎么收拾她。”孟云一脸怨责。 林妈笑了笑,言:“小姐只是比寻常姑娘调皮了些,心眼还是好的,再说多出去走走也好,将来打理酒庄也有帮助。”孟云听完觉得有些道理,不再作声。 再看看孟灵酒,溜出门已经大半天了,只见她摸了摸怀里的银票,检查了下腰间的玉葫芦,随后十分满意地高唱一声:“有酒有钱,走遍天下。” 孟灵酒扬起嘴角,顶着艳阳天,踩着轻快地步子一路晃去。又走了半日觉得有些累了,找了颗大树,坐在树底下歇息,孟灵酒解下腰间的玉葫芦,抿了两口,香醇爽口,提神补气,顺间又有了精神。孟灵酒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准备继续赶路,忽听不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喊声,正向这边赶来。孟灵酒停下脚步,仔细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观望。没多久,几个黑色的小人影进入孟灵酒的视线。 “别跑”,“站住”,…,几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手里提着刀,正在追赶一个家丁模样的人,眼看距离越拉越近,家丁跑得十分吃力,看起来已有些力不从心,“站住”。 他们是什么人?孟灵酒边看边猜想,只见其中一个黑衣人纵身一跃,拦在了家丁的前面,其余几个顺势包抄上来,“看你往哪儿跑”,“把信交出来”,黑衣人伸出手。 “什么信?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家丁支支吾吾地遮掩着。 黑衣人懒得跟他废话,威胁道:“交出信,留你一命,不交,死。” 家丁惊慌地将手护在胸前,焦急道:“我没有信,你们找错人了。” 黑衣人再无耐心,伸手就是一刀,家丁踉跄地跌倒在地。 “这…太嚣张了吧?”孟灵酒感叹一声,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明目张胆的伤人,坏蛋见过不少,没见过胆儿这么肥的。 “把信交出来”,家丁捂着流血的手臂,向后退去,“交不交”,又是一刀,这一刀正中前胸,家丁吐出一大口血,眼看快支撑不住了。 孟灵酒看不下去了,“这么多人欺负一个,是不是过分了点?” 冷不丁的声音令几个黑衣人骤然警觉,一看树下站着个鹅黄羽衣的姑娘,长得十分水灵,放下心来:“哪来的臭丫头,还不滚回家。” “啧啧啧,嘴巴真是不干净。”话刚说完脚下飞起一颗石子,只见刚才骂骂咧咧的黑衣人一口白牙就掉了一大半,“唔…”,其余几个黑衣人一惊,“上”,一声呼喝,几人同时扑向孟灵酒,只是没一会儿功夫,全倒在地上哀嚎。 孟灵酒拍拍手,稍稍俯身,向着领头的黑衣人微微一笑:“还不滚回家?” 黑衣人一愣,随即慌张地爬起来,落荒而逃,孟灵酒俏皮一笑。 “姑…姑娘,”孟灵酒转身,见倒在血泊中的家丁正向她招手,她快步走过去,蹲下身,看了看,道:“你伤得很重,在这儿别动,我去找人来帮忙。”说完就要起身,“姑娘等等,”家丁微弱地喊道,“不..不必了,我有一件事想求姑娘帮忙。” 看着家丁进气多,出气少,孟灵酒连忙点头:“你说。” 家丁忍着疼痛艰难地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颤巍巍地递给孟灵酒:“请你替我…将这封信送…送去京城,交…交给…王…王”话没说完就断了气。 “交给谁?喂?喂?”孟灵酒伸出手指在家丁鼻下一探,没气了,看了看信,面露为难之色:“他刚才说交给皇,皇什么人?”要不打开看看?不行,偷看别人信件不好,可是不看又不知道给谁,怎么替他送信呢?孟灵酒思虑再三,决定拆开一看。只见孟灵酒眼睛越睁越大,小嘴越张越开,看完后倏地合上了信纸,天哪,难怪会被人追杀,这信原来是那林力知写给皇上的,我得赶紧去金陵,思量完孟灵酒将信装好,放进怀中,又在路旁将家丁草草安葬,之后便匆匆向金陵方向赶去。 荆州,谢府。 “老爷,信没劫回来。”管家战战兢兢地汇报。 “废物。”谢晦用力一拍大师椅,“林力知之女跑了,如今信也没追回来,若是其中写着于我不利之事,你可担当得起?” 管家一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爷饶命,本来已经追到那送信之人,谁料半路闯出一个黄毛丫头,将人救走了。老爷放心,奴才已经派更多人去追了,一定追回来。” “行了,”谢晦大声喝止,十几个人竟然连一个丫头都敌不过,养你们何用?”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管家连连认罪。 “你刚才说,送信的小厮受了重伤,那么那封信八成已经落入那个丫头手中,那信十有八九是送去京城的。”谢晦一脸阴鸷,“去,即刻派人送信去金陵,请傅老哥帮帮忙,务必将林力知之女和那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丫头拦截在金陵城外。” “是,老爷。”管家连忙应声,“老爷,那林力知如处置?” 谢晦微微抬起眼皮,“你知道怎么做。” “是,奴才这就去办。”管家快速退了出去。 第3章 斗山贼 为了尽快去到金陵,孟灵酒雇了辆马车,又赶了几天路,“大叔,到哪儿了?”孟灵酒虚弱地探出头问车夫。 车夫看了看,答:“到凤麟山了。” “还有多久到金陵城?” “还有差不多一天就能到啦。”车夫回道。 “大叔,麻烦你再快点儿。” “行,姑娘坐稳喽。” 马车颠地孟灵酒晕头转向,胃里翻江倒海,黄胆水都快吐出来了。骑马太累,马车又晕,要不是受人之托,终人之事,何必遭这份罪呢。孟灵酒心中长叹一声,摸出腰间的玉葫芦,猛灌两口,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孟灵酒才悠悠地苏醒,马车不颠了,太好了,“大叔,我们是不是到金陵城了?大”一睁眼,孟灵酒一个激灵,这是哪儿? 左右张望半天,孟灵酒这才看着自己正身处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屋里,手和脚也被绳索紧紧绑着,这是被人劫了?孟灵酒低头看了看,银票,酒壶,信和云中剑送给她的紫玉坠通通不见了踪影。糟糕,银票和酒没了事小,可那封信不知道会牵扯多少人的性命,还有那紫玉坠是云叔送给我的,要是丢了云叔肯定会不高兴。 思及此,孟灵酒双脚一蹬,腰部一用力,站了起来,蹦了几下,蹦到门边,透过缝隙,看见门外不远处坐着两个人,穿着粗衣麻布,模样十分粗犷,一手端着一碗酒一手捏着一大块肉,不远处隐约还听见笑闹声和酒杯碰撞声。 孟灵酒将耳朵附在门上,只听那两人边喝边侃,“这回咱们可发大财了,不伤一兵一卒,捞了几千两,咱哪回有这么大收获。” “可不是,简直是天上掉银子,砸到咱凤麟山黑龙寨了。” 听到这里,孟灵酒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进了贼窝了。只听门外二人继续说道,“你说一个小丫头,孤身一人出门还带这么多银子,这不明摆着给咱们送钱来嘛。” “哈哈哈,你别说,那小丫头模样可真俊,我们村最俊的二丫跟她一比,可差远了。”说完,还向孟灵酒所在的屋子指了指。 另一人吞了口口水,贼眉鼠眼道:“等大当家的享用完,咱俩是不是也可以…嗯?” “哈哈哈…” 孟灵酒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本姑娘晕了几天车,又喝了点酒昏睡不醒,怎么会被几个小蟊贼占了便宜,等本姑娘出去之后,不把你们一个个绑起来喂蚊子,我就不叫孟灵酒。 咕…,腹部一阵空嚎,几天没好好吃饭,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孟灵酒望望四周,只有一张破桌子和一把烂椅子,手脚又被绑着,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得好好想想,怎么出去… 另一边,黑龙寨大堂内,聚集着百十号人,黑龙寨大当家金元宝举起碗道:“兄弟们今日辛苦了,我敬兄弟们一碗。” “干,干。”众人一饮而尽。 “去,把今日缴获的东西拿来给兄弟们瞧瞧。”金元宝吩咐一声,一蟊贼立刻领命:“好嘞。” “大哥,那个姑娘咱们怎么处置?”二当家问。 未等金元宝说话一贼抢先说道:“大哥,我看那女娃娃长得那么水灵,不如赏给兄弟们吧,等兄弟们玩好了,再解决了她。兄弟们,你们说好不好?” “好,好…”众人纷纷附和。 三当家提议道:“诶,这么俊的闺女,十里八村都难见到,我看大哥不如收了她,当咱们黑龙寨压寨夫人,兄弟们是吧?” “好,三当家的说得好…”又是一阵附和。 金元宝挥挥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兄弟们,咱们黑龙寨干得虽是打劫的营生,可是盗亦有道,咱不能坏了江湖规矩,不到万不得已不伤人性命。咱们已经抢了人家这许多钱财,再伤人性命,不是太缺德了吗?” “那大哥打算怎么办?”三当家问道。 金元宝想了想,转向黑龙寨中脑子最好使的二当家问道:“二弟,你说呢?” 二当家想了想,回道:“大哥既不想伤人性命,我倒有个主意。” “哦,快说给大伙听听。”金元宝迫不及待地问他。 二当家说道:“我看那姑娘模样极好,穿得衣服也是上等料子,身上又带着几千两银票,她家里肯定相当有钱。我看不如等那姑娘醒来,问清来历之后,向她家中索要一笔赎金,再将人送回去,这样咱们既得了钱财又不伤天害理,大哥觉得怎么样?” “好,”金元宝一拍面前的矮桌,“这个主意甚好,二弟不愧为咱黑龙寨智多星,就这么办。” “大哥过奖了。”二当家一脸谦虚。 若是孟灵酒知道,她的终身大事被一群山贼随随便便决定了好几回,恐怕不止是将他们吊起来喂蚊子这么简单了。 这时,之前去取劫获之物的蟊贼将东西拿了来,“大哥,东西都在这里。” “嗯,放下。”金元宝对众人道:“兄弟们,都过来看看,这些就是咱们今天劫获的东西。”众匪放下酒肉,迫不及待地凑近上首。 “这是银票四千五百两,够咱兄弟们吃喝好一阵子的。”金元宝放下银票,又拿起玉葫芦,打开盖子闻了闻,一股浓愈刺鼻的酒香扑面而来,金元宝被呛得双眼发红,差点没掉下眼泪来,“呵,这酒也太烈了。”众人见状一阵哄笑。 “那女娃娃难道能喝这么烈的酒?”一贼道。 金元宝心想若被一黄毛丫头比了下去,多丢面子,遂道:“不可能,一个小丫头能喝什么酒,肯定是送人的。” “大哥说得对。”金元宝放下玉葫芦,拿起一旁的紫色玉坠,仔仔细细瞅了片刻,没瞅明白“这是什么玩意,你们谁知道?”众匪一一传看,均摇头不知。“二弟,你认识吗?”金元宝问道。 二当家亦摇摇头,道:“大哥,明日我下山去镇里的当铺问问,看值几个钱。” “嗯。”金元宝放下紫玉坠,拿起最后一封信,径直拆了开来,挤眉弄眼,看了半天,面露为难之色:“你们谁认识字儿?”放眼望去,一个个都在摇头。 “大哥,您好像拿倒了。”一匪道。 “你识字?”金元宝问他。 “不认识。”那匪连忙摇头否认。 金元宝怒起,“你个混东西,不识字咋知道我拿倒了?”那匪讪讪笑了笑。 金元宝将信胡乱装了回去,递给二当家:“二弟,你明日下山将这信一起带去,找人看看,都写了些啥。” “是,大哥。”二当家应道。 看完这些东西,众匪都已酒足饭饱,金元饱打了个嗝,吩咐道:“去,把那个小丫头带上来。” 孟灵酒正在琢磨脱身之法,忽听门外响起脚步声,紧接着是窸窣地开门声,孟灵酒急忙躺下身闭目装睡。 “喂,醒醒,快醒醒。”一山贼拍拍孟灵酒的脸,想叫醒她。 竟敢拍本姑娘的脸,孟灵酒心中一急睁开眼睛就要教训他,转念一想,先忍忍,探清楚情况再说,呆会儿再跟你一起算,思及此,孟灵酒摆出一副害怕的神色,也不说话。山贼二话不说,拦腰将孟灵酒扛在肩上,向外走去。 没多久,孟灵酒被扛到黑龙寨大堂,山贼往堂中间一扔,“大哥,人带来了。” 真野蛮,孟灵酒忍着疼暗骂一声,抬起头四处望了望,只见堂内聚集着百十号山匪,一个个都在打量她,孟灵酒急忙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瑟瑟发抖。 “我说姑娘,你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孟灵酒闻声回头,说话的是坐在上首的一个大胡子男人,想必就是这群山贼的头头了。 金元宝直言道:“姑娘,我来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什么地方?爹娘是谁?” 孟灵酒依旧一副惊慌瑟缩的模样,半天没有出声。 三当家急了,走上前大声道:“我说你倒是说话呀,没听见大哥问你话呢?” 孟灵酒一听,嘴角往下撇了撇,眼中似乎还含着泪花,模样甚是委屈。 “诶…这丫头。” 二当家一看,怜香惜玉心起,走上前拉开二当家,“二弟,你别这么大声,吓着人家。” “二哥,我这不着急嘛。”三当家愤愤地站到一旁。 二当家蹲下身来,语气尽量和善:“姑娘,你别害怕,我们不是什么坏人,你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什么地方,我们好送你回家去,省得你爹娘担心。” 孟灵酒眼睛转了转,要想脱身,得先想办法解开手脚上的绳子,于是犹豫地张了张嘴,咿呀了半天,愣是没说一句话。 “这,怎么是个哑巴。”三当家丢出一句。 “你不会说话?”二当家问道。 孟灵酒畏缩着点了点头。 “大哥,她不会说话,这可怎么办才好?”三当家问金元宝。 笨蛋,我不会说话可我会写字啊,快点问我呀,孟灵酒心中着急。 金元宝叹口气道:“看来咱们是要不到赎金了。” 三当家一听急了,“大哥,那怎么办,拿不到赎金,我看干脆卖到窑子里去算了。” “二弟,你看呢?”金元宝问二当家。 二当家想了想,道:“我听大哥的。” 孟灵酒一听,不行,得想个办法提示他们一下,四处看了看,看见不远处桌上的筷子,费力挪了过去。一旁的山贼一看,“干什么你?” 孟灵酒用嘴对着筷子撅了撅,又咿呀一阵。 “你想吃东西?” 心好累!孟灵酒感叹一声,用力抬起脚在地上比划了几下。 “你会写字?”二当家试探着问道。 终于有个开窍的了,孟灵酒连连点头。 金元宝一看,喜上眉梢,“那好,你把刚才我问你的问题都写下来。” 二当家急忙提醒道:“大哥,你忘了,咱们都不识字啊。” 孟灵酒一听,差点没晕过去,怎么会遇到这样一群笨贼,不过转念一想,既然他们不识字,那封信的内容他们应该还不知道。 “那怎么办?”金元宝又没了主意。 二当家想了想,道:“大哥,要不这样,我们把问题全部想好,让她将答案全部写下来,我立即拿下山去,请人帮忙解读。” 金元宝想了想,“好,就这么办,去取纸笔来。” 很快纸笔取了来,“给她松绑。”金元宝一声令下,孟灵酒手脚上的绳子被解开,谁也不会料到一个楚楚可怜又不会说话的少女,装着一肚子鬼主意。孟灵酒身上没了束缚,伸伸手脚活动了下筋骨。 “写吧,还等什么呢?”三当家催促道。 孟灵酒看看左右,要对付这么多人,得先填饱肚子先,于是摸着肚子,又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咕…,小肚子还十分争气的帮忙叫唤。 二当家一看,心又软了,吩咐一声:“盛碗饭来。” 一山贼立刻端了一大碗饭菜递给孟灵酒,孟灵酒接过碗筷,不顾形象大口吃了起来。 金元宝一看,看来这小丫头真饿坏了,“姑娘,你慢点吃,我们不着急,你慢点,啊。” 孟灵酒眨巴着眼睛看着金元宝,这群笨贼心地还不算太坏。不肖一刻钟,满满一大碗饭被灭了个干净。孟灵酒放下碗筷,扯过一旁二当家的衣服抹了一把嘴,“呃”,打了个嗝,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终于有精神了。 众匪惊呆地看着她一连串的行为,这小丫头,是不是脑子饿坏了,这哪像是被掳来的,看着倒像是来凤麟山做客的,心也太大了。 孟灵酒弯腰拿起一旁的纸笔,微笑着问众人:“你们想知道什么?” 金元宝想也不想就答道:“我们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打哪儿来的,还有爹娘是谁。” “对对对,你赶紧写。”三当家附和道。 孟灵酒轻轻一笑,道:“我叫孟灵酒,你们叫我酒姑娘就行了。” “那你家住哪儿?”三当家追问。 这时二当家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啊,你刚才还不会说话呢,这会儿怎么又会说话了?” 众匪一听,恍然大悟,急忙摆出戒备的姿势。真是有够迟钝的,孟灵酒看看众人,不慌不忙地答道:“我也没说我不会说话呀。” 二当家着急道:“我刚才问你是不是不会说话,你还点头来着。” “刚才不会说,现在会说了。”孟灵酒一本正经的回道。 “你…你…你…”二当家你了好半天没挤出一句话。 “行了行了,去把我的东西拿来,我还要赶路呢。”孟灵酒着急送信,没功夫陪他们玩。 “嘿,你这丫头,给你点颜色,你还上房揭瓦了。”三当家横眉竖目。 “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孟灵酒纠正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不是我说你们,就算当山贼也要有点文化才好混嘛,我说大当家的,为了兄弟们前途着想,你还是请个先生来教教你们读书认字吧。”’ “嘿,臭丫头,还越说越带劲了。”三当家气急,“看我怎么教训你。”说完迅速向孟灵酒伸出手,孟灵酒轻轻一个转身,三当家急急向前面栽去,差点没摔个狗吃屎,三当家一惊,大喝一声:“兄弟们,上。” 孟灵酒可舍不得浪费好不容易补回来的力气,纵身一跃,落在了金元宝身边,两指一点,金元宝僵在原地。 第4章 通缉令 金陵,傅府。 傅亮拿着管家呈上来的信和两张通缉令,讥笑一声,“这谢老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两个黄毛丫头都对付不了,还怎么掌管荆湘七州?”言语中满是嘲讽。 “老爷,咱们要帮吗?”管家问道。 “自然要帮,我与徐老哥、谢老弟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谢老弟驱除异己也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只不过不小心漏了两条小鱼罢了。吩咐下去,将这两张通缉令贴到各个城门口,命守城侍卫严加勘查,务必将这两个人缉拿。” 黑龙寨内,孟灵酒用笔抵向金元宝颈间,对着正扑上来的众匪道:“诶,我说你们还要不要大当家的性命了?” “后退后退,都退下。”二当家慌忙指挥着群贼,众人稍稍退去。“姑娘,万事好商量,千万别伤着我们大哥。”二当家安抚道。 “我的东西呢?”孟灵酒也不废话,单刀直入。 “快,去把酒姑娘的东西拿来。”二当家的赶紧吩咐身边的小贼。 孟灵酒对金元宝轻声耳语:“大当家的,先委屈你一下。” 不一会儿,小贼拎着一个包裹小心地放到孟灵酒面前的矮桌上。 “你们都退到门外去,把门关上。”孟灵酒吩咐道。众人仿佛没听见一般,不后退也不上前,就那么紧张的戒备着。看来得吓唬吓唬他们才行,孟灵酒俯身拿起桌上的筷子,随手一掷,堂内左右两边的墙灯‘噌’的掉落在地,众匪大惊。“再不出去,你们大当家的头可就像这两盏灯一样了。”孟灵酒威胁道。 二当家一看,这身手不得了,赶紧答道:“酒姑娘您别生气,我们这就出去,可小心着您的手。”说完领着众人退到门外,还小心地关上门。 孟灵酒这才放开抵在金元宝脖子上的笔,坐下来仔细检查自己的物品,还好,除了那封信被揉皱了些,其它都完好无损,为了谨慎起见,孟灵酒还是问了一句:“这封信你们谁看了?” “姑娘,我…我们都看了。”金元宝紧张地回道,“不过我们都不识字,所以都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本来打算明日拿下山请人帮忙看看,这不还没来得及就被姑娘你拿回去了…” 孟灵酒放下心来,又问:“我看你们个个年轻力壮,不好好过日子,当什么山贼?” “姑娘你不知道,我们也是没办法。当山贼有上顿没下顿,还遭人唾骂,要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当山贼呢。”金元宝感叹,“这连年战乱,家里的地都没法种,加上时有天灾,朝廷赋税又重,我们都被逼得没了活路,才入山为匪,好歹能填饱肚子。” 孟灵酒听完心中颇为震撼,是啊,他们也不是穷凶极恶之人,若是天下太平,谁又喜欢在刀口讨生活,思及此,孟灵酒将刚才放进怀中的银票重新拿了出来,抽出一百两,其余放在桌上,“这些是我孟灵酒一点心意,快要入冬了,你们留着添些粮食和衣物。” 金元宝极为震惊,这姑娘心地咋这么好?“姑娘,银子都给了我们,那你怎么办?” 孟灵酒觉得好笑,刚才还商量着将她卖进窑子,这会儿居然关心起她来了,“我留一百俩够用了,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希望大当家的能够答应。” “姑娘你说。” “以后你们要是抢就抢那些为富不仁之人,别抢过路的老百姓,他们也是穷苦出身,你要是抢了他们,世间不就又多了一个苦命人,大当家,你说是不是?” 金元宝想了想,觉得很道理,遂道:“好,就听姑娘的,以后我们只抢那些有钱的坏人。” 堂外一双双贴在门上的耳朵此起彼伏,“二哥,听见啥了?”三当家小声问了一句。 “嘘…”二当家作了个噤声手势。 “真急死我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扒在门上的众人哄倒在地,金元宝一看,道:“你们干什么呢?” “大哥,那丫头没把你怎么样吧?”二当家和三当家急忙问道。 “你们快让开,我要送酒姑娘下山去。”金元宝推开众人,给身后的孟灵酒开路,“酒姑娘,请。” 孟灵酒笑笑,不客气地向外走去。 “这”,众人大惊失色,看得云里雾里。 众匪跟着金元宝将孟灵酒送到山下,金元宝牵了一匹马过来,道:“酒姑娘,这天色已晚,本想请你暂住一晚,你着急赶路,我就不留你了。这是我的马,送给酒姑娘了,当作赔罪。” 孟灵酒不客气的接过缰绳,跨上马,拱手道:“那就谢谢大当家了,对了,给我驾车的车夫呢?” “酒姑娘放心,呆会儿我就派人放了他。”金元宝保证道。 “那灵酒就告辞了。”说完孟灵酒扬鞭而去。 “大哥,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众人一肚子疑问。 金元宝没有回答,只看着孟灵酒远去的方向感叹:“小小年纪,如此侠义心肠,不愧是英雄出少年哪!” 金陵城门前。 “小姐你看,我们终于到金陵了。”兰心激动地指着城门对林司晴说道。 “是啊,我们终于到了。”林司晴看着城门上高高悬挂的‘金陵’二字,感慨万千,两个弱质女流不远万里,翻山越岭,风餐露宿,这其中的艰辛谁能知?“不知道爹现在怎么样了。” “小姐,别担心,等进了城我们去找那周大人,请他替老爷告御状,老爷一定会没事的。”兰心安慰道。 林司晴听了心中有了动力,“嗯。” 俩人搀扶着向城门走去。“小姐,那是什么?”兰心看见城门边上贴着两张公告,心中疑惑。 “去看看。” 俩人走到公告下面,挤进人群,还未来得及看公告上的字,其中一张纸上的人像已经赫然入目。“小姐,那不是你…”兰心惊呼一声急忙捂住了嘴。 林司晴惊愕失色,通缉令!那谢晦的势力竟然大到如斯地步,天子脚下都敢明目张胆地颠倒黑白,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爹还有机会洗脱莫须有的罪名吗?林司晴一个踉跄,兰心急忙扶住:“小姐,你怎么了?” “我们走。”林司晴加快脚步离开了人群,走到僻静处,深吸一口气。 “小姐,现在我们怎么办?连城门都进不去了。”兰心面露担忧之色。 “爹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林司晴有些绝望。 “小姐,你不能放弃啊,我们都已经到了天子脚下,不能在这最后一步放弃希望,老爷还等着你去救他呢。”兰心鼓励道。 林司晴深深地看着兰心,“你说得对,爹还在等我,我不能放弃。” 兰心听后稍稍安心,随后又忧虑起来,“可是小姐,我们怎么进城去啊?” 林司晴向城门口望去,只见每有妇人少女经过,守卫都会拿着手里的画像仔细比对,而男子经过只是随意看一眼便放行。林司晴问兰心:“刚才另一张通缉令是不是你?” “小姐,不是奴婢,也是个姑娘,跟小姐姿容不相上下呢。”兰心回道。 “那好,既然你不在通缉令上,你进城去,按我的身量买一套男子衣服鞋帽来,我在这里等你。” “小姐,买男人衣服做什么?”兰心不解。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快去吧。” “哦。” 兰心顺利进了城,没多久,东西买了回来。“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呀?”兰心一边替林司晴换上刚买回来的衣帽,一边问。 “你没看见城门口的守卫,女子查得特别仔细,我扮成男子,混进城容易些。” “原来如此。”兰心顿悟。 “待会儿你先进城等我,我稍后就来。”林司晴吩咐道。 “不行,小姐,奴婢不放心你。”兰心一口拒绝。 林司晴看着倔强的兰心,拉下脸来:“我现在是个男人,带个丫头算怎么回事?你是想让我露馅是不是?” “我…我…”兰心没了言语。 “好了好了,快去吧。”林司晴催促道。 兰心边走边回头,“小姐,你千万小心。”林司晴点点头。 兰心进城后,又过了一刻钟,林司晴细细观察着路过的男子,深吸一气,抬起脚,生硬地学起男子的步伐走了两步,见不远处有个躬着腰背着竹篓的老妪,林司晴大步上前,低沉着嗓音道:“婆婆,我来帮你背吧。” 老妪费力地抬起头,“小伙子,那怎么好意思。” “无防,我力气大着呢。”林司晴随即解下老妪背上的竹篓,背在自己身上,好沉!林司晴咬了咬牙,强笑道:“婆婆,我们走吧。” “诶,好。”老妪帮忙扶着竹篓,俩人一起向城门口走去。 “慢着。”守城的卫兵见一个低着头背竹篓的小伙子和老太婆要进城,上前拦住。“把头抬起来。” 林司晴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嘿嘿嘿…”林司晴忽然抬起头呵呵地笑,眼睛故意眯成一条缝,跟画中人完全是两个模样。 守卫看了看画像,又看了眼林司晴,“一副傻样,快走。” 林司晴依旧呵呵笑着走了几步,待进了城才恢复原状,呼…,林司晴长呼一气,放下心来。“婆婆,给。”林司晴将竹篓还给老妪。 老妪接过竹篓,“小丫头,世道险恶,小心哪。”说完颤悠悠地走了,林司晴惊地僵在原地。 “小姐,小姐,你进来了,奴婢快担心死了。”兰心看见林司晴进了城激动地跑过来,见林司晴呆滞地看着前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姐,你看什么呢?” 林司晴回过神,“没什么,我们走。” 第5章 奇公子 孟灵酒从凤麟山出来后,一路马不停蹄,终于在黄昏时分抵达金陵近郊。孟灵酒牵着马来到一溪边,捧了几口水喝,抹了把脸,抬头见前边林中一颗树上挂着几颗黄橙橙的野果子,煞是诱人。孟灵酒一个纵身,跃上了树枝,摘下一个野果,张嘴就是一口,“嗯…真甜。”吃完一个又摘了几个,才跳了下来,刚着地以为站稳了,还未抬起脚,‘咚’得一声掉进了陷阱里。 “哎呦…”孟灵酒摸着扭伤的脚踝痛呼,看了看陷阱,洞口离地足有四五米高,孟灵酒扶着墙壁站起身,“哎呦”,这下麻烦了,站都站不稳,怎么飞出去?“救命啊”,“有没有人啊”,“快来帮帮我呀。” 别说人声,就是鸟声都没听见。孟灵酒愁眉不展,这是招谁惹谁了,刚从贼窝里出来,又掉进了陷阱里,不过是想给别人送封信,怎么好人没好报呢,说来说去都怪自己嘴馋,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得想办法出去才行,好在这里离金陵不远,想来行人不少。思及此,孟灵酒又喊了几声,依然没有回应,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孟灵酒已经口干舌燥,嗓子也有些哑了。 一弯残月悄悄爬上天幕,孟灵酒一个激灵,眨眨眼睛,竟然睡着了,抬头看了看,天已大黑,借着月光能看见头顶的树枝,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孟灵酒摸出怀中的信,这信什么时候能送到皇帝的手中。 正愁眉间,忽听得一声“逍遥一世之上,睥睨天地之间。凌霄汉、出宇宙之外!岂羡入帝王之门哉!”一股玉石虹音划破夜空,宛如天籁般缓缓流入孟灵酒的耳中。 孟灵酒惊喜交加,这真是她听过最好听的声音了,“救命啊,救命啊,快救救我…” 百里鸣正敞衣披发,半卧在竹屋顶上畅饮,吟诗抚月,好不痛快,隐约听见什么声音。百里鸣搁下酒樽,侧耳倾听,辩明声音传来的方向后,一挥宽袖,向林间飞去,不一小会儿,稳稳落在孟灵酒掉落的陷阱旁。 孟灵酒向上一看,隐约看见是个男子,道:“大哥,我不小心扭伤了脚,出不去了,请大哥行行好,救我出去。” 百里鸣俯首望去,原来是个女子。纵身一跃,进入坑内,伸手一抓将孟灵酒捞了上来,再随手一挽搂住她的纤腰,向竹屋飞去。 孟灵酒顺势抓向百里鸣胸前,衣服没抓到,只触到一大片白花花的肌肤,孟灵酒迅速缩回手。 “别动。”百里鸣叮嘱一声。 借着月光,孟灵酒抬头向百里鸣望去,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惊叹道:“你是男人还是女人?” 百里鸣唇角微扬,不语。 孟灵酒再细细一看,只见他披头散发,袒胸露臂,原来是男人,不过这打扮委实奇异了些。 思虑间,二人已回到竹屋顶上,百里鸣放下孟灵酒,忽然闻到什么,遂凑近孟灵酒,来回嗅了几嗅。 “喂,你干什么?”孟灵酒顺势后仰。 百里鸣闭着眼睛回味片刻,道:“你身上有一股味道。” 孟灵酒抬起手臂,左右闻了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有些日子没沐浴了。” “香…”百里鸣一脸陶醉,说完又凑近孟灵酒深深嗅了一口,孟灵酒惊愕。百里鸣不理会她,径直躺了下去,随手捞起一旁茶几上的酒樽,仰头一口灌下,吟:“众人皆醉我独醒…” 孟灵酒立在一旁,看着百里鸣,宽衣广袖,袒胸露臂,脚上还穿着一双木屐,“真是个怪人。”孟灵酒看了看四周,周围一片竹林,而自己呢,正与一个奇怪的男子处在竹林中的木屋顶上。“大晚上的,你怎么一个人在屋顶喝酒?” 百里鸣没有说话,又饮了一口,酒力上涌,仰头睡去,须臾,呼声起,响彻竹林。 孟灵酒一看,急了,“喂喂,你先送我下去再睡啊,喂,喂…”摇晃半天,放弃。孟灵酒看看四周,再看看自己的脚,算了,等他醒了再说吧。随后学着百里鸣的样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枕在百里鸣的肚子上,好在刚刚入秋,夜晚并不太寒冷,没多久,孟灵酒渐入梦乡…… 翌日,朝阳初现,红霞漫天。百里鸣俩手一伸,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睁开了眼睛,刚想起身,察觉腹部被什么东西压着,坐起身一看,哪来的女子?想了想,对了,昨夜似乎救下一女子。百里鸣仔细瞧了瞧孟灵酒,曰:“美人卧腹,人生乐事!”又见其腰间系着一个玉葫芦,醇香弥漫,百里鸣只觉腹内酒虫作祟,弯腰想解下玉葫芦。 “啊啾!”冷不丁一个喷嚏喷了百里鸣一脸。孟里酒睁开眼睛见百里鸣正眨巴着眼睛抹脸,欢喜道:“诶,你终于醒了,快带我下去吧。” “你…”百里鸣甚是无奈,一把搂过孟灵酒一个旋转,轻飘飘落在地上。 “大哥,谢谢你啦。”孟灵酒谢过之后转身准备离开。咕…,肚子一阵叽叫,孟灵酒摸摸肚子,转身不好意思笑笑:“有没有东西吃啊?” 百里鸣俩手抱臂,目光怪异地看着她。 “你干吗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孟灵酒摸了摸脸,没摸到什么。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百里鸣皱着眉头苦思冥想。 孟灵酒心想自己是第一次来金陵,他一定是记错了。 百里鸣思索半天没有结果,转身进了屋。孟灵酒不客气地跟了进去,木屋内陈设很简单,一张竹席,一张竹桌,两把竹凳,唯一扎眼的陈设是屋子右边层层叠叠的酒坛,原来他这么爱喝酒。过了一会儿,百里鸣换了衣带发冠,整整齐齐地出来,孟灵酒一看,简直换了个人,翩翩佳公子一枚!孟灵酒惦记着填饱肚子,没功夫欣赏,又道:“大哥,有没有东西吃啊?” “城里有。” 一句话堵得孟灵酒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一瘸一拐地跟着百里鸣向外走去。“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孟灵酒问道。 “如你所见。” “你的家人朋友呢?” “家人在远方,朋友…”百里鸣顿了一下,“没有。” 家人不在身边,又没有朋友,“那你岂不是很孤独?”孟灵酒问。 百里鸣停下脚步,偏头看着她,“你觉得我孤独吗?” 孟灵酒暗自腹诽,这人真奇怪,你是否孤独我哪里知道,算了,还是专心走路吧。思及此,孟灵酒避开百里鸣探究的目光,径直向前走去。 俩人沉默地走了两刻钟,到了城门口。孟灵酒远远见城门口贴着什么,问:“那是什么?” 百里鸣顺势望去,豁然明了,“难怪你看着眼熟,原来你就是那个通缉犯。” “通…通缉犯?”孟灵酒惊诧,“什么通缉犯?” 百里鸣指了指城门口的公告:“自己看。” 孟灵酒一瘸一拐地匆匆向公告下面走去,抬头一看,果然是自己的画像,旁边还有一张通缉令,也是个年轻的姑娘,不知道是谁。我没偷没抢没杀人放火怎么成通缉犯了?孟灵酒很是不解,忽然灵光一闪,坏了,难道是因为怀里的那封信?一定是这样没错。 孟灵酒捂着脸往回走,一脸戒备地经过百里鸣身边,百里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瞬间移到她身边。孟灵酒不自然地皱皱眉,“那个…大哥你先进去吧,我就不去了。” “你干了什么坏事?”百里鸣紧紧地贴着她。 “我可没干坏事,你看我一个弱女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哪有本事干什么坏事啊。”孟灵酒解释道。 百里鸣看着她,眉目间充满灵气,一定不像看上去那样单纯,“不想进城了?” 孟灵酒微微惊讶,试探道:“你不揭发我?” “揭发什么?”百里鸣问。 孟灵酒与百里鸣对视片刻,他看上去不像坏人,姑且信他一回,“我们怎么进去?” 百里鸣魅惑一笑,拉起孟灵酒的手,“走进去。” “就这样进去?那些守卫手里还拿着我的画像呢。”孟灵酒紧张地提醒他,百里鸣拉拉她的手示意其镇定,清晨进出城的人多,城门口已经排起了小队。 百里鸣牵着孟灵酒走近城门口,只见百里鸣从怀里拿出几颗碎银子往守卫脚下一扔,一个眼尖的百姓即刻冲了上去,“捡银子啦,这儿有银子。”人群顿时混乱不堪,守城的卫兵也被百姓挤得东倒西歪。 孟灵酒看得目瞪口呆,百里鸣见她一副看热闹的神情,道:“还没看够?”孟灵酒回过神,随百里鸣大摇大罢地进了城。 进城不久,孟灵酒惦记着送信,不方便与百里鸣同行,遂道:“大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刚才多谢大哥帮忙。” “请便,我叫百里鸣,你叫什么名字?”百里鸣问她。 “孟灵酒。” “哪个九?” 孟灵酒指了指腰间的玉葫芦,“这个酒。” “负气含灵,以酒为名。好名字!”百里鸣称赞一声。 孟灵酒嫣然一笑,拱拱手:“告辞!” 百里鸣带着玩味得目光,看着孟灵酒慢慢远去… 第6章 人情薄 周府, 管家向周允汇报:“老爷,门外来了两个姑娘求见老爷。” 一旁的周何氏一听,怒起,撑手叉腰指着周允的脑门开骂:“好你个周允,平日里逛花楼,老娘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今儿个人还寻上门来了,看老娘怎么收拾你。”说完冲上去揪起周允的耳朵。 “诶诶,夫人夫人…我没有啊,你轻点轻点…”周允一边哀嚎一边求饶。 管家急忙上去劝说:“夫人您误会了,那两个姑娘是打荆州来的。” “荆州?”周何氏停顿一瞬,忽又用力揪住周允的耳朵,“好你个周允,逛花楼竟然逛到荆州去了,看老娘” “停。”周允一声大喝,“你还有完没完了,听他把话说完不行?动不动就打骂为夫,成何体统?” 周何氏一愣,道:“好,你说,她们来干什么?” 管家急忙回道:“回老爷夫人,那姑娘自称荆州长史林力知之女,说有要事求见老爷。” “林力知?”周允一愣。 “是的,老爷,要将她们请进来吗?”管家问。 “慢。”周允张手阻止。 “老爷,林力知是何人?”周何氏问道。 周允回答曰:“夫人你忘了,林力知与为夫曾是国子学同窗,当年咱们丰儿与林力知之女还定下娃娃亲呢。” 周何氏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怎么把这事儿忘了,这么说是咱未来儿媳妇来了,那还等什么,快请人进来呀。” “夫人莫急。”周允拦住她。 “怎么了?”周何氏不解。 “前些日子,我听刑部一个同僚说起,荆州辖下一位郡守犯了案,案卷已经递到了刑部,当时为夫也没太注意,隐约记得那位郡守似乎姓林。”周允解释道。 周何氏一惊,“哎呦,那不会连累咱们吧?” “夫人宽心,我与那林力知只有同窗之谊,这些年并无往来,况且咱们丰儿与林力知之女的婚约只是口头上说说,算不得数。”周允安慰道。 周何氏拍拍胸脯,长舒一气:“那就好。”转念一想,“那赶紧将她们打发走吧,别让人看见,以为咱们与那林力知有什么瓜葛。” “夫人莫急,咱要是就这么将人打发走,岂非落人口舌,再说事情还没弄清楚,姓林的长史也不只林力知一个不是?”周允分析道。 “老爷,那怎么办?”周何氏问。周允摸摸胡子,道:“先将人请进来,等事情弄清楚了再作打算,倘若犯事的不是林力知,咱们以礼相待,倘若是他,再想办法打发走。” “行,就这么办。”周何氏应道,随后吩咐管家:“请她们去大堂。” 见礼之后,周何氏问:“司晴啊,你父亲母亲可好?” “回伯母的话,家母早些年因病过世了,家父…”林司晴脸上带着担忧,犹豫了片刻,忽然跪了下来,道:“实话告诉周世伯、伯母,司晴这次前来,就是想求周世伯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为家父鸣冤。” 周何氏向管家使使眼色,管家忙上前,“林小姐,有什么话起来说吧。” 林司晴摆摆手拒绝,继续说道:“世伯,家父任荆州长史三年,不说有多少丰功伟绩,可也是尽职尽责,造福乡里。谁料那荆州刺史谢晦笼络郡县大小官员为其所用,更枉顾朝廷法度公然行悖逆之事,家父刚直不阿,不愿与他同流合污,可那谢晦竟捏造伪证,诬陷家父诽谤朝政,诋毁上级,将家父捉拿下狱。家父身为荆州长史,由朝廷委任,岂能任由他谢晦随意处置。如今家父身在荆州府大牢,生死未卜。请世伯代司晴圣前鸣冤,还家父清白。” 周允夫妇二人听完心中明了,对视一眼后,周允摆出一副吃惊的神色,道:“竟有此事,世侄放心,明日早朝,我一定向皇上奏明此事,请皇上下令严查,还你爹清白。” 林司晴一听,谢道:“世伯大义,司晴感激不尽。”说完又磕了个头。 周允走上前扶起林司晴,道:“世侄无需客气,快快请起。别说我跟你爹交情匪浅,就是素不相识,也不能袖手旁观。” “世伯如此仗义,司晴代家父谢过世伯。”林司晴行了一礼。 周何氏急了,在一旁使劲拉扯周允的衣袖,周允稍稍示意,又道:“世侄啊,你从荆州远道而来,世伯本该尽地主之谊,留你们在家里小住,只是事不凑巧,这几天家里各处都在修葺,没有多余的房间,只好委屈世侄住客栈。”随后吩咐管家:“去取些银子来。” 林司晴回道:“世伯能帮忙司晴已感激不尽,怎好在府上打扰,我们这就回去,等世伯的消息。” “世侄等等,世伯已派人去取银子了,你匆匆来京,想必身上盘缠带得不多,世伯未能尽地主之谊,赠些银两也是应该的。”周允客套半天,只是那银子迟迟也没取来。 林司晴推拒道:“世伯无需客气,司晴这就回去等您消息。” 周允见此,顺势道:“那世侄好生照顾自己。”林司晴与兰心没走两步,周允又想起什么,喊道:“世侄留步。” 林司晴回过头,问:“世伯有何吩咐?” 周允笑笑,道:“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件小事,世伯觉得需要知会你一声。” “世伯请讲。” “当年我与你爹口头上作了个约定,就是世侄与犬子的婚约,只是多年来力知贤弟未曾提及此事,以为你爹当年只是戏谑之言,未曾当真,所以犬子重新定了一门亲事,还请世侄不要介怀才好。” “无防。”林司晴并未介意,“司晴祝世伯、伯母觅得贤媳,永享天伦!” “哎呀,世侄如此知书达礼,力知贤弟真是有福气啊。”周允称赞道。 “世伯谬赞,若无他事,司晴就告辞了。” 周允点头应允。 林司晴刚出大门,管家就回了大堂,周允甚是满意:“不错,很有眼力见儿。” “老爷过奖。” 周何氏迫不及待地问道:“老爷,你该不会真的想替那林力知向圣上鸣冤吧?” “那不过是为夫的推脱之词,要不怎么打发她走呢。”周允说道,“夫人稍安勿躁,那荆州刺史谢大人与司徒徐大人、尚书令傅大人私交甚密,他三人同为先帝钦定顾命大臣,权倾朝野,哪里是为夫一个小小的中书侍郎招惹得起的。” 周何氏一听笑了:“这还差不多,那咱们要不要向谢大人举报她,将来也好请谢大人多多提携你。” 周允想了想,觉得不妥,道:“虽说林力知翻案可能性极小,可凡事留一线,不可把事情做得太绝。咱们既不帮她,也不害她,将来要是有个万一,也有回旋余地。” 周何氏觉得有些道理,道:“还是老爷想得周到,刚才多亏老爷聪明,三言两语就取消了两家的婚约,我刚才还发愁呢。” “那是,对付一个未经世事的丫头,不过是小菜一碟。”周允神气道,“不过话说回来,那林司晴知书达礼,才貌过人,若林力知没有犯事,他女儿倒是个不错的儿媳人选,可惜可惜呀!” 周何氏一听,撇撇嘴:“有什么可惜的,金陵城内多的是知书达礼的好姑娘,咱给丰儿寻个更好的。” 出了周府,林司晴主仆二人往客栈走去,“小姐,想不到那周大人还真是个好人,这么爽快就答应替老爷鸣冤。”兰心开心地说道。 林司晴点点头,“嗯,多亏爹当年慧眼识人,结交得当。” “不过,只可惜那周公子另寻了亲事,不然小姐能给周大人当媳妇也不错。”兰心觉得有些惋惜。 “我现在只担心爹爹的安全,其它的事随他去吧。”林司晴悠悠地叹了口气。 金陵城外望君亭。 一青衣公子正在亭内独自品茗,只见公子大袖翩翩,眉目清秀,唇角微扬,时不时向着来京之路望去。不多时,一个随从远远跑来,“公子公子,来啦。”青衣男子拿起手边的面具,优雅地挂在脸上。 一辆通体乌黑的马车远远驶来,途经亭边时,带着面具的青衣公子忽然起身,飞向马车。 “什么人?”驾车的随从惊慌之下拉住缰绳,向马车内喊道:“公子,小心。”车内人察觉生人靠近,流星般飞了出来与来人接上招。一青一墨在半空中打斗良久,最终墨衣男子一把将青衣男子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长卿?” 徐长卿被揭去面具,眼中溢满喜悦,对墨衣男子道:“义敏,你来啦。” “你怎会在此?”刘义敏问道。 “来,坐。”徐长卿毫不见外的拉起刘义敏的手向亭内走去,看上去似乎有些暧昧。 “公子,公子,你没事吧?”龙井丢下马车,一路跑进亭内,看见青衣男子,惊道:“徐公子?原来是你,刚才吓死我了。” 徐长卿展颜一笑,没有理会,给对面的刘义敏倒了一杯茶,道:“国子学即将开课,我知你近日必会来京,故每日在此等候,果真让我等到了,一路上可还好?” 刘义敏端起茶盏,微抿一口,周身气息及言语颇为清冷:“还好。” “两月不见,你看上去愈发沉稳。”徐长卿目光始终不离眼前人,眉眼一直带着笑意。 刘义敏神情不变,言:“我向来如此,未觉有多大改变,倒是长卿你,似乎清瘦了些。” “你看出来了?”徐长卿一脸期待,须臾稍觉不妥,转移话题道:“义敏,你不在金陵,我甚感孤单,品茗、下棋、练武都找不到伴,如今你来了,我们又能像从前那样一起听学,游玩,清谈。” 刘义敏面无表情地微微点头,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还要进宫面圣。” 徐长卿跟着站起身,道:“我与你一道回城。” 第7章 仙林院 孟灵酒进城之后,先吃了点东西,又去药堂给扭伤的脚上了药,之后一路问到了宫门口。孟灵酒崴着脚上前,对其中一宫卫道:“这位大哥,请问皇上在你里面吗?” “在。” “哦,那我进去了啊。” “嘿嘿嘿,你当这是你家呢?想进就进。”宫卫拦住她。 孟灵酒眨眨眼睛,“那我要怎么进去?” “你,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 “因为…反正你就是不能进去。”宫卫被问得莫名其妙,皇宫一般人不能进不是常识吗?这丫头怎么不懂。 孟灵酒又问:“我不能进去,那谁进去?” “当然是王公大臣才能进。”宫卫见这姑娘长得还不错才耐心解释,要不早就哄走了。 “王公大臣?这么多规矩。”孟灵酒嘀咕两声,“大哥,那能不能麻烦你帮我送样东西给皇上?” “我也见不着皇帝。” “你在皇宫里做事都见不着,那谁能见着皇上?”孟灵酒不解。 宫卫不耐烦道:“不是告诉你了,只有王公大臣才能见皇上。赶紧走,别在这影响我们当差。” 孟灵酒边走边想,王公大臣我一个也不认识,上哪儿找去,再说也不知道哪个王公大臣是好的,哪个是坏的,万一找了个坏的,岂不坏事?算了,先找个客栈住下再想办法。 第二天林司晴又来到周府,这回周府没将她请进去,而是管家在门口接见她,“林小姐,真是不巧,老爷自下了朝身体就一直不舒服,这会儿还发着烧呢,不过你放心,今日早朝老爷已经将你爹的事上奏给皇上了,还请林小姐回去耐心等消息。” 林司晴一听,关切道:“林世伯身体不要紧吧,依礼司晴应该进去探望才是。” “不必了。”管家一口回绝,“大夫说了老爷需要静养,林小姐的美意,我会传达给老爷的,快回去吧。” “那就请世伯安心静养,早日康复,司晴过几日再来。” 走了不远,兰心道:“小姐,你说那周大人真的病了吗?” 林司晴看着她,“你这话何意?” 兰心嘟嘟嘴,“奴婢只是觉得周大人像在回避咱们,昨天对咱们那么热情,今天连门都不让进了。” “不,”林司晴摇摇头,“周世伯不是这样的人。” “奴婢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不过小姐,咱们的盘缠只剩这些了。” 林司晴一看兰心的手心,只剩几颗碎银子,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我们换个便宜些的客栈住。”说完将头上的银钗和手上的镯子退了下来,“把这些东西拿去当了,换些银子来。” “小姐,这怎么行?”兰心看着心疼。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先想办法过了这一关。”林司晴坚定道。 当日,林司晴主仆二人换了家简陋的客栈,谁料翌日一早,“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林司晴正对镜梳妆,听见呼声转身问道:“兰心,怎么了?” 兰心一脸哭相,委屈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小姐,咱们的盘缠不见了。” “什么?”林司晴惊起。 “昨天晚上睡觉之前奴婢还仔细检查过,放在枕头下边的,可是奴婢怎么找都找不到了。”兰心急得眼泪直流。 林司晴‘咚’得一声跌回椅子上,“我们怕是遭贼了,早知如此,就不该贪图便宜。” 兰心哭道:“小姐,现在咱们怎么办?” “只能去求周世伯了。”林司晴心中颇为无奈,从小锦衣玉食,何曾如此低声下气求过人,奈何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林小姐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叫你过几日再来吗?我们老爷身体还没好呢。”管家见林司晴再次到来,语气有些不耐烦。 林司晴脸色有些难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叔,是这样的,昨夜我们住客栈,盘缠被人偷了,现在身无分文,想…想…” 管家听完,道:“原来是这样,那你先在这等着,我去问问夫人。” “麻烦大叔了。”林司晴道了声谢。 没多久,管家开了门,一脸歉疚道:“林小姐,真是不好意思啊,这几日府上修葺,银子都用光了,实在没有多余的银俩接济你们,你们还是另想办法吧。”说完不等林司晴回话径直回屋关上了门。 林司晴脑袋‘嗡’得一声,僵在原地。 “诶,诶,你们怎么能见死不救呢?快开门呀…”兰心追上前扣门。 “兰心,别敲了。”林司晴声音充满绝望,“我们走。”林司晴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愚蠢,竟然相信那周允是个好人,相信他会念在与父亲的往日情谊为他鸣冤,早在他提起婚约之事自己就应该察觉到,一切不过是一场戏,可笑自己还心心念念盼着他施以援手,那谢晦的势力如此庞大,都伸到了京城,谁能为爹鸣冤?谁,又敢。现在唯一的希望只有爹送出的那封信,不知那封信有没有送到皇帝手中。 “小姐,小姐…”兰心看着失魂落魄的林司晴,不知如何是好… 世子府。 “公子,王爷来信啦。”龙井拿着一封信递给刘义敏。刘义敏放下手中棋子,接过信拆开阅览。 “何事不悦?”徐长卿见他看完信眉头略微皱起。 刘义敏平声道:“玲珑也来京了。” “玲珑郡主也来了?”一旁的龙井神情有些为难。 徐长卿看看二人神色,轻笑:“看你们两个如此伤脑筋,想来玲珑郡主十分活泼。” “何止啊。”龙井抱怨一声。 “还不去找?”刘义敏见龙井还杵在边上,吩咐道。 龙井苦着脸,“公子,金陵这么大,我上哪儿去找郡主啊?” “何处热闹去何处找。”刘义敏颇有些头疼,出家门前再三叮嘱她,到底还是跟到金陵来了。 林司晴主仆二人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小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兰心问。 林司晴眼神有些空洞,“我也不知道。” 夜色降临,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淋在身上,林司晴觉得格外冰冷,抱着手臂蜷缩。 “小姐,你冷吗?咱们找个地方避雨吧。”兰心关切道。 林司晴看着渐渐空旷的街道,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而自己呢,宛如无根的浮萍,不知飘向何处。雨越下越大,林司晴抬头望向天空,任由雨点无情地打在脸上,老天爷,求你给我指条明路,我该用什么办法才能救我爹… 翌日,仙林院刚开大门,只见两上姑娘昏倒在门口,没多久,出来几个人将俩人抬了进去。 “姑娘,喝药吧。”丫环玉露端着一碗黑糊糊的汤药呈给半卧在榻上的秦桑,秦桑接过碗,挤了挤秀眉,忍耐着喝了下去。喝完用帕子擦了擦嘴,道:“那两个姑娘醒了吗?” “没有,身子还烫着呢。”玉露回道。 “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秦桑喃喃一声。 “姑娘,前几日我从家里回来,进城的时候看见城门口贴了两张通缉令,奴婢隐约记得昨日咱们救下的其中一个姑娘,好像就是其中一个通缉犯。”玉露回忆道。 “你是说那两个姑娘是通缉犯?”秦桑惊道。 “奴婢只是随意看了一眼,记得不是特别清楚,不是很肯定。” “玉露,你再去一趟城门口,仔细看看那两张通缉令上的人是不是她们,还有记下通缉令上都写了些什么。”秦桑吩咐道。 “是,姑娘。” “谁在照顾她们?”秦桑问。 “是金露。” “你去告诉金露,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此事,还有,仙林院的其它姑娘们还有婢女不得打探此事,那两个姑娘的生活起居由你和金露负责,听到了吗?”秦桑细细叮嘱。 “奴婢知道了。” “嗯,去吧。” 龙井带着几个小厮满大街晃悠,“这都找了一天了,还没找到。郡主,求您行行好,赶紧出来吧…”龙井哭丧着脸自言自语。 接着全城转了一圈,无果,人却累得快站不起来了。龙井回到世子府,扶着墙进门一看,差点没跪下来,“郡主啊,我的姑奶奶,可找着您了。” “找我做什么?”刘玲珑疑惑不解。 龙井欲哭无泪,刘义敏沉下脸:“玩够了就回家去,省得父王担心。” “我不,才刚来你就想赶我走,好不容易来金陵一趟,我要吃喝玩乐过瘾才行。”刘玲珑满脸傲娇。 刘义敏知道再劝无益,只得妥协:“不许惹事生非。” “我哪有惹事生非。”刘玲珑不服气。 “在武陵惹的事还少?”刘义敏反问。 刘玲珑吐吐舌头,“不跟你说了。” 刘义敏眉头皱了皱,对龙井道:“下去休息吧。” 玉露去了一趟城门,回到仙林院,急匆匆地进了秦桑屋里,“秦姑娘,奴婢看清楚了,那两个姑娘中长得好看的那个的确是通缉犯。” 秦桑神情有些凝重,“另外一个呢?” “另外一个不是。” “能确定吗?” “奴婢瞧得真真儿的。”玉露甚是确信,“不过通缉令上什么都没写,连名字也没有,只有画像。” “如此说来,她们叫什么名字,因何被通缉咱们都无从得知了。”秦桑腹部抱着一个暖炉,缓缓坐下。 “姑娘,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收留朝廷通缉犯可是重罪,咱们可担当不起。”玉露十分担忧。 “都已经救进来了,难道扔出去任她们自生自灭?”秦桑看着玉露反问。 “可是…” “一切等她们醒了问清楚再说。”秦桑当机立断。 第8章 世子府 孟灵酒在客栈住了三日,脚伤好得差不多了,准备吃完午饭再去打听打听哪家王公大臣能给她送信。正用着午膳,听得邻桌的客人说道:“听说了没,武陵王世子进京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昨日我约徐小姐出来逛街,徐小姐亲口对我说的,徐小姐跟我说是她哥哥徐公子亲自迎进城的。” 孟灵酒偏头一看,说话的是两个打扮穿着不俗的年轻女子,看样子像达官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只听那两个人继续眉飞色舞的欢谈:“诶,我听说武陵王世子长得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对了,他议亲了吗?” “没有,不过我听说太后娘娘有意借今年的花魁大赛为武陵王世子选妃呢。” “此话当真?”问话的小姐一副满脸期待,跃跃欲试的神情。 “八九不离十吧,对了,过两天国子学开课,咱们约上徐小姐去看看吧。” “好啊好啊,再约上沈小姐、赵小姐她们。”俩人一脸春色,没吃多久就离开了。 武陵王世子?孟灵酒回忆着刚才两位千金小姐的话,见店小二正拎着水壶给邻桌添茶。“小二哥。”孟灵酒招招手,示意其过来。 “姑娘,有什么吩咐?”店小二问道。 “我跟你打听个人,武陵王世子是什么人?”孟灵酒问。 “姑娘,他可是咱金陵城数一数二的名人,你居然没听说过。”店小二有些鄙夷。 “我又不是金陵人,没听说过有什么奇怪的。” “原来姑娘是外地人,那我跟你好好说说。”店小二来了劲,一屁股坐了下来,“姑娘,那武陵王世子虽然名义上是武陵王的儿子,可实际上他其实是先帝的儿子。” “那他怎么?”孟灵酒来了兴趣。 一看听众有兴趣,店小二来了劲:“当年武陵王随先帝四处征战,耽误了延续子嗣,年过四十膝下无子,先帝登基后怜其年老无子,就将自己最小的儿子刘义敏过继给武陵王当儿子,并加封为世子,谁料没过两年武陵王妃竟然怀孕了,生了个女儿。世子的生母,就是当今太后,一看武陵王就后了,求先帝将孩子要回来,可先帝没答应,说已经过继了就是武陵王的儿子,再说武陵王妃生的是女儿,又不是儿子,不能让武陵王没有儿子养老送终。后来先帝去世之后,太后因为太过思念儿子,时常茶饭不思,当今皇上就想了个办法,让武陵王世子回金陵国子学读书,每年春秋季国子学开课,世子都会来京,国子学休假时世子就回武陵郡,这样既不影响武陵王父子之义,又全了太后的思子之情。” “这么说武陵王世子和当今圣上是兄弟?”孟灵酒灵机一动,喜上心头。 “是啊,他们是当今太后一母所生的亲兄弟。” “太好了。”孟灵酒一拍手。 “小二,小二,我的菜呢?”不远处的客人不满地叫唤。“哎呦,不跟你聊了。”店小二忙起身吆喝:“客观,来啦。” 孟灵酒抹抹嘴,饭也顾不上吃了,径直出门一路问到了世子府。孟灵酒上前扣门,看门小厮打开一角。“请问,武陵王世子在家吗?”孟灵酒礼貌地问道。 “你是何人?”小厮问。 “哦,我叫孟灵酒,我想请你们家世子帮我送一件东西进宫给皇上。”孟灵酒如实道来。 小厮狐疑地打量了她片刻,道:“你等会儿。”说完关上了门。小厮来到刘义敏书房,向盘腿坐在案前的刘义敏禀报:“世子,门外来了个姑娘,叫孟灵酒,说有样东西请世子帮忙送给皇上。” 刘义敏没有作声,一旁跪着研墨的龙井发话了:“你这小厮,每日里有多少姑娘变着法儿想进咱们世子府,你个个都来通报公子还不被你烦死了。” “那…”小厮没了主意。 “那什么那,直接哄走。”龙井不耐烦道。 “是是是,奴才这就将她哄走。”小厮惶恐地退了出来,来到府门前打开门。孟灵酒还未开口,小厮无故挨了一顿骂,心中气急,叫嚣道:“去去去,姑娘家的一点羞耻心都没有,赶紧走。”说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喂,你说什么?”孟灵酒觉得莫名其妙,自己哪里不知羞耻了,“这金陵城里的人怎么回事啊,一个个都关着门修仙呢,客人上门也不接见,真是没有礼貌。”孟灵酒嘀咕一阵,抬头看了看世子府的墙院,“不让我进,我偏要进。” 是夜,月黑风高,正宜翻墙。孟灵酒站在世子府外一处墙角下,摸着下巴,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侍卫,这里离正门很远,应该是后院吧,不管了,先进去再说。孟灵酒一个纵身,跃上了墙头,放眼望去,一片寂静,很好!顺着墙头走了一段路,孟灵酒挑了块空地,跳了下去。刚着地,脚还没站稳,‘咚’得一声又掉进了陷阱。 “啊…”一声惊呼过后,孟灵酒急忙捂住自己的嘴,然而已经太迟。 “有刺客。”随着一声呼喊,十几个执戟侍卫迅速包围了孟灵酒所在的坑,枪头齐刷刷对准她。 孟灵酒淡定地抹了抹额头脸上的灰,“又是坑,流年不利,我认了。” “竟敢私闯世子府,带走。”领头的龙井一声令下,孟灵酒很快被带到刘义敏面前。 “天子脚下,竟然有刺客,明日我请爷爷多派些兵来守卫世子府。”徐长卿一脸关切。 “说,为什么偷偷潜进世子府?”龙井大声质问道。 孟灵酒双手被人钳制,十分不舒服,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开,放弃。“你等会儿,我先问你,你们为什么要在墙角下挖坑?”孟灵酒心想这才几天,掉两回坑了,好在这回没扭伤脚,否则又要好几天行动不便了。 “当然是为了防止像你这样的不良女子爬墙进来,偷看我家公子了。”龙井得意洋洋地解释道。 孟灵酒一听,从没听说谁会为了防止被人偷看挖自己家墙角的,脸皮真是厚得可以,反击道:“你也太臭美了吧,你家公子又不是神仙,谁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翻墙看你家公子。” 刘义敏一脸漠然地打量着孟灵酒,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 “你刚才不就翻墙了?”龙井质问。 “我…”孟灵酒停顿一瞬,“这说起来还不是怨你们,白天我堂堂正正来求见,你们不让我进,我只好翻墙进来了。” “你,你翻墙还有理了?”龙井气不打一处来,没见过如此不讲道理的人。 刘义敏伸手示意龙井缄口,淡声道:“你找我何事?” 孟灵酒转头向说话之人望去,一身墨衣,头顶翡翠玉冠,皮肤白皙,容颜俊美,看上去有些清冷,难怪会惹得白日里那两个小姐春心大起。“你就是武陵王世子刘义敏?” “大胆,我家世子的名讳岂是你随便叫的?”孟灵酒皱眉,“好好的为什么生气?名字不就是用来叫的吗?你也可以叫我孟灵酒啊。” 孟灵酒,刘义敏心中默念一声,细细端详着她,明眸善睐,眉宇间灵气逼人,一身鹅黄羽衣,腰间系着一个玉葫芦,不知装的是水还是酒,负气含灵,以酒为名!“找我何事?”刘义敏又问了一遍。 孟灵酒这才想起来的目的,道:“我说的事不能被别人听见,请你让他们暂时回避一下。” 龙井一听,怒起:“我说你,见好就收,别得寸进尺。” “我只是想单独跟他说几句话而已,没要求别的啊。”孟灵酒一脸坦诚。 “义敏,不必跟她纠缠,我看直接打发了出去即可。”徐长卿言道。 刘义敏未吱声。 徐长卿见他不说话又对孟灵酒道:“姑娘,你若是为了一睹义敏容颜而来,如今也看到了,可以走了吧?”语气似问实赶,眼中还带了些敌意。 “我不是为了看他才来的,比他好看的人我也见过。”孟灵酒心想前几日见到的那个怪人,不比刘义敏长得差。 “笑话,谁不知道我家公子是金陵第一美男子。”龙井信心十足。 “好吧好吧,就算他是第一美男子好了,你们可以回避了吧?”孟灵酒惦记信之事,不愿纠缠这些有的没的。 “什么叫就算,就是好不好。”龙井更正她,“再说谁同意你与我家公子单独相处了。” 孟灵酒有些不耐烦了,皱皱眉头对刘义敏道:“他们说了这么多,是不是你不敢与我单独相处啊?既然这样的话,你们把我的手脚绑起来好了,等我跟你说完话再解开,这样总可以吧?” 刘义敏看着她,思量片刻,道:“你们都下去吧,长卿,你也回避一下。” “公子”,“义敏” 刘义敏面无表情,徐长卿和龙井知趣地回避,临走时,龙井还用他的小眼睛恶狠狠地威胁了孟灵酒一眼,孟灵酒觉得好笑,刘义敏面无表情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众人退去,亭内只剩孟灵酒和刘义敏二人。孟灵酒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有人托我将这封信送到金陵,可我不知道信是写给谁的,所以就打开看了,看完之后,我估计这封信是写给皇帝的,所以就来金陵找皇上来了,可是前几日我去皇宫找皇上,守卫不让我进去,说只有王公大臣才能见进宫见皇上,我不知道哪个王公大臣是好人,哪个是坏人,不敢轻易交给别人。今天中午我吃饭的时候偶然听别人说起你,说你和皇上是兄弟,所以我就找你来了,你看看。”说完将信递给刘义敏。 刘义敏听完,伸手接过信,只是视线仍然停留在孟灵酒的脸上,孟灵酒丝毫不回避,坦然地看着他。见她目光纯净,不似虚言,刘义敏拆开信,静静地浏览,看完之后不动声色的收好,“这信是何人给你?” “我不认识他,我只是在一颗树下休息的时候,看到有几个黑衣人追一个家丁,我就出手帮了一把,那个家丁临死的时候托我把这封信带到金陵,所以我就来金陵了。”孟灵酒如实回答,又问:“你说这封信是写给皇上的吗?” “从信中内容来看,的确是。” “这下好了,我总算不负所托送到了。”孟灵酒松了口气,语气无比轻快,又叮嘱一声:“请你一定帮我将信交给皇上。”刘义敏微微颔首。 孟灵酒拱拱手,微微一笑:“那就拜托你了,告辞。” “等等,”刘义敏叫住她。 “还有事吗?”孟灵酒问。 “这信中的内容你既已看过,就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否则”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不然我自己也会有危险。”孟灵酒接着话道。 “嗯。”刘义敏点点头。 孟灵酒离开之后,徐长卿和龙井回到亭内,“公子,她是什么人?找你干什么?”龙井问。 “一名江湖女子。” “为何事而来?”徐长卿问。 刘义敏看着他,心想若信中所言是真,以长卿的身份不便告知,遂道:“慕名而来。” “你没有对我说实话。”徐长卿一眼看穿,“难道连我也不能知晓?” 刘义敏定定地看着他,言:“不能。” “我还以为我们之间没有秘密。”徐长卿眼中有一丝苦楚,强颜笑了笑,道:“天色这么晚了,我也该回去了,你早些休息。” 徐长卿走后,刘义敏决定先查明信中所言是否属实,再作打算,于是连夜写了封信,派人送往武陵,请武陵王代为打听。 第9章 月下鹰 出了世子府,孟灵酒觉得无比轻松,终于了了一件大事,这下可以好好畅游一番京城,顺便看看能否找到爹。孟灵酒向客栈走去,没走多久,余光捕捉到一个身影快速从身旁的屋顶上经过,孟灵酒当即跟了上去。身影十分迅速,孟灵酒使出浑身解数,才能勉强跟上,追至一府院之时,已经没了黑影的踪迹。孟灵酒左右观望片刻,放弃。一边往回走一边思索,深更半夜的,那个人鬼鬼祟祟得想做什么?想了半天没想出所以然来,算了,自己刚才不也是摸黑翻人家墙,说不定这人也是翻谁家墙去的。 ‘啊啾’,黑影摸进一处院子,冷不丁一个喷嚏差点暴露了行踪,好端端地怎么打喷嚏了,差点坏事。 仙林院。 “姑娘,那两位姑娘醒了。”玉露对秦桑言道。 “看看去。” 到了林司晴房间内,玉露向林司晴主仆介绍秦桑:“二位姑娘,这位是秦姑娘,是我们仙林院当家的。” “多谢秦姑娘救命之恩。”林司晴行礼谢过。 “姑娘快别多礼,你身子刚好,坐下说吧。”秦桑说完率先坐了下来。“你叫什么名字?”秦桑问。 “我姓林,名字不便透露,还请秦姑娘包涵。”林司晴歉疚道。 “无妨,”秦桑浅笑,探询道:“不知林姑娘为何会晕倒在仙林院门口?” 林司晴想了想,道:“我主仆二人上京投奔亲戚,谁料世态炎凉,人情如纸薄,我二人投奔亲戚不成,盘缠又遭贼人窃去,背景离乡又举目无亲,饥寒交迫之下才会晕倒在此,幸得秦姑娘仗义收留,我主仆二人才不至陈尸他乡。” “林姑娘言重了,不过举手之劳。”秦桑细细打量着林司晴,“不知林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林司晴一听愁上心头,如果就此回荆州不仅救不了爹自己也会有危险,可是留在京城又能怎么办?“这…我还未想好。” “既如此,林姑娘安心在此住下,等想清楚了再作打算。”秦桑起身言道。 “多谢秦姑娘。”林司晴诚心谢过。 出了房门,玉露问秦桑:“姑娘,你说那林姑娘说的是真的吗?” “不说十分真,八分真总是有。” “姑娘为何如此肯定?” “那林姑娘举止端庄,谈吐不俗,定是大户人家悉心教养所出,一般人可装不出来。”不可否认,秦桑识人的功力的确深厚。 “姑娘,你刚才为什么不提通缉令一事?”玉露不解。 “该说的时候她自己会说,就算刚才我们以通缉令一事试探,她也会以其它借口掩饰过去,等她自己坐不住了,自然会开口。”玉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姑娘,苏公子来了。”丫环金露前来汇报。 “不见。”秦桑一口拒绝。 “苏公子拿来了许多药材,说是从太医院求来的,姑娘还是去看看吧,苏公子也是一片好意。”金露劝说道。 “我说不见就是不见。”秦桑神色有些不悦。 “姑娘,苏公子的倔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是拒不见他,他是不会走的。”金露颇有些为难。 秦桑稳了稳心绪,“走吧。” “秦姑娘,身子好些了吗?”一见到秦桑,苏锦里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关切地问道。 “不劳苏公子费心,秦桑很好。”比起在其他人面前那种可亲的态度,面对苏锦里,秦桑格外冷漠。 面对秦桑的冷言冷语,苏锦里也不在意,拎起手里的大包小包继续言道:“秦姑娘,这是我特意从太医院求来的草药,专门治疗腹痛,你身子不舒服的时候熬一剂试试,看看能不能缓解一二。”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些东西秦桑不能收。”秦桑依旧冷淡。 苏锦里一听,急了:“秦姑娘,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的身子能尽快好起来,少受些折磨。”见秦桑不为所动,苏锦里急得向金露玉露俩姐妹求助:“请两位妹妹劝劝秦姑娘。” 金露玉露为难地看看苏锦里,又看看秦桑。“苏公子不必说了,这些东西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收。”秦桑语气强硬起来。 苏锦里一看秦桑的态度,着急半晌,将东西往大堂的桌上一放,转身跑了出去,边跑边说:“秦姑娘,记得好好喝药,我改日再来看你。” “这…”玉露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把这些东西丢了。”秦桑眼神瞥了瞥,吩咐道。 “姑娘,那可是苏公子的一片心意,再说这些药对姑娘的病也是有好处的。”玉露觉得十分可惜。 “我不需要他的心意。”秦桑冷冷地转身走回了屋。 翌日,孟灵酒一边用着早膳,一边听邻桌的几位客人聊天。 “听说了没有,昨夜李府失窃了,丢了好些个金银财宝。” “该不会又是那‘月下鹰’干的吧?” “可不是,失窃现场留了根竹叶,上面清清楚楚得写着‘月下鹰’三个字。” “你说那月下鹰到底是什么人?在金陵城作案这么多次,到现在也没抓住。” 另一桌上的一位客人听完凑了上来,神秘兮兮道:“我有个朋友曾经看见过月下鹰。” 孟灵酒听到此处也来了兴趣,端着碗也挤到了那一桌,只听刚才那人继续说道:“你们可还记得金府失窃的那次?” 众人齐刷刷点头,那人手脚并用,眉飞色舞,说得十分带劲:“那天晚上,月黑风高,我朋友半夜里闹肚子,起来拉夜屎,刚拉完正要回屋,忽然”一个大声惊得众人心扑通一跳,众人屏气凝神,“一个黑影‘咻’得一声从他家屋顶飞过,我朋友一看,吓了一跳,不小心‘啊’了一声,谁知那黑影听见声音,竟然停了下来,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众人问。 “那黑影停下之后,竟然转过身来,朝我朋友那边看去,我朋友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借着月光,你猜我朋友看到了什么?” “什么?”众人又问。 这人可真会吊胃口,孟灵酒心中嘀咕。 “看到一个鹰头人身的怪物,那怪物还朝我朋友呵呵笑了两声,我朋友当场就被吓晕了,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才好利索。” “然后呢?”众人兴致正浓。 “就在第二天,就传来金府失窃的消息,我朋友这才知道,那天晚上他看到的怪物正是月下鹰。” 听到这里,孟灵酒想起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个黑影,难道他就是月下鹰?可他明明是个人,不是怪物。 一人道:“难怪叫月下鹰,原来是长着鹰头的怪物,那得多吓人。” 另一人道:“所以到现在也没抓住。” “大哥,你刚才说失窃现场留了片竹叶?”孟灵酒问最开始说话的那位客人。 那人道:“是啊,月下鹰每次作案后都会在现场留下一片竹叶,竹叶上还会刻上‘月下鹰’三字,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干的。” “为什么留竹叶呢?”孟灵酒又问。 “谁知道呢,说不定那怪物喜欢吃竹叶。” 这…这也太能想了吧,孟灵酒觉得简直是天方夜谭。 金陵某处宅院内。 一男一女衣衫不整地相拥在红绡帐内,只见俩人发丝凌乱,额头透着密汗,显然刚刚进行过一场激烈的战斗。女子满足地窝在男子怀里,娇嗔道:“亮,咱们锦里都这么大了,你也该给他谋份差事了,省得他整日里就知道往仙林院里钻。” 被称作亮的男子赫然竟是年过半百的顾命大臣傅亮,傅亮闭着眼睛,惬意道:“我的好长庆,别着急,过些日子,秋季选官就要开始了,我一定会为锦里谋份好差事,谁让他是我傅亮的儿子呢。” 那被称作长庆的女子,赫然正是先帝的妹妹,当今皇上的亲姑母—长庆长公主!“还有我们锦月今年年满十八岁了,也该议亲了。” “这个容易,无论哪家王孙公子,只要她看上,我就能给她作主。”傅亮自信满满。 长庆道:“这个我倒没问过她,不过以我的观察,锦月似乎对义敏颇为上心。” “义敏是哪家公子?”傅亮一时没想起是谁。 长庆嗔道:“瞧你这记性,义敏就是我皇嫂的小儿子,过继给我那老哥哥武陵王当儿子的刘义敏。” 傅亮一听心中明了,道:“既是皇亲,你去说不是更好。” 长庆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改日我进宫跟我那皇嫂提提此事,看看她意下如何。” 二人各有家室,却在这所宅子里颠鸾倒凤,怎一个羞字了得! 孟家庄, “酒儿离家几日了?”孟云一边看着帐本一边问。 林妈回道:“回夫人,到今日正好半个月。” “可有信寄回来?”孟云又问。 “回夫人的话,小姐许是玩得太开心,忘了写信回家。” 孟云一听将账册重重一放,“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以往溜出去玩隔三差五都会寄封信回家报平安,这次倒好,都半个月了一封也没寄回家,等她这次回来,看我不关她一年禁闭。” “夫人别生气,说不定这两天小姐就回来了。”林妈安慰道。 “得尽快给酒儿定门亲事,否则这丫头永远不知道收心,林妈你多多留意,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孟云言道。 “夫人,老奴会留意的。” 第10章 黑赌坊 又过了两日,孟灵酒数数日子,离家半个多月了,竟忘了写信回家,糟糕,娘该着急了,于是匆匆写了封信,请店里的伙计帮忙送去驿站。孟灵酒将身上剩下的银子一数,只有五两,怎么只剩这点儿钱了?孟灵酒心算了下,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带了五千多两,大部分都给了凤麟山贼子们,剩下一百两住店吃饭,加上前两日到处吃吃喝喝,一个不留意就只剩这点儿了,早知道就省点花。想到这里,孟灵酒自嘲一笑,省钱?从小到大什么时候省过钱?算了,反正迟早都是要花光的,想办法赚钱才是正理。思及此,孟灵酒找到客栈店小二,问:“小二哥,我问你,金陵哪儿有赌坊?” “嘘…”店小二一听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孟灵酒拉至一旁,“姑娘,咱们大宋律法明令禁赌,连谈也是不允许的。” 孟灵酒一听,不对呀,“禁赌?可我以前在别的地方见过不少赌坊啊?” “那些都是暗地里偷偷开的,再说天高皇帝远,大家睁只眼闭只眼,可这里是京城,皇帝眼皮子底下,谁有这么大胆子。” 孟灵酒犯愁了,自己唯一拿的出手的,只有从云叔那儿学来的一身赌技,何况赌坊是来钱最快的地方,这下可好,金陵赌坊都没有,怎么弄银子?难道学那月下鹰偷窃?不行,云叔从小教育坑蒙拐骗偷都是不好的行为,做不得。 店小二见孟灵酒一脸愁眉,心下不忍,又小声言道:“姑娘,金陵虽说没有明面儿上的赌坊,可暗地里也是有的。” 孟灵酒一听,喜上眉梢:“在哪儿?” 店小二凑近她耳语几句。 “小二哥,谢啦。”孟灵酒听后谢过店小二,向外走去。 “姑娘。”店小二喊住她,孟灵酒回头。“姑娘,那些个暗地里的赌坊都是有钱有势的人所开,再说去赌坊的大多是些要钱不要命的主,你一个姑娘家,去那种地方太危险了。”小二哥好心提醒她。 “小二哥,多谢关心,我走喽。”孟灵酒丝毫不在意。 “诶姑娘…”店小二见劝说无用,惋惜地摇了摇头。 仙林院, 林司晴焦急地在房内走来走去,父亲还在荆州大牢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不行,已经到了金陵,无论如何得想办法告御状,可谢晦势力太大,京城多有其党羽,向谁告呢?那秦姑娘颇为仗义,久居金陵,不如向她打听一二,思及此,林司晴携兰心一道前去见秦桑。 “林姑娘找我何事?”落座之后,秦桑首先问道。 林司晴思索片刻,道:“我来一是多谢秦姑娘收留之恩,二是…是想问问秦姑娘,金陵哪位官员为人刚正不阿,不畏强权,不附党羽,只一心效忠皇上?” 秦桑一听,你总算是坐不住了,不动声色道:“林姑娘为何有此一问?” “我…”林司晴犹豫片刻不知道怎么说才好,秦桑也不心急,静静等待。林司晴纠结半晌,才说道:“我家乡有一恶霸,横行乡里,为祸一方,奈何那恶霸在金陵有权贵撑腰,地方官员奈他不何,我既然身在金陵,就想代家乡父老状告此恶霸,以安民生。只是我初来乍到,不知哪位官员不畏强权敢接下状子,这才向秦姑娘打听此事。”林司晴将谢晦比作恶霸,隐晦地表述了自己的想法,又避免暴露了身份。 秦桑细细思索着林司晴话里的意思,她身为通缉犯,却想告御状,这是为何?事情决不像她刚才所言那般简单,“林姑娘,我虽久居金陵,对京中官员也略知晓一二,只是不知你家乡的恶霸是何人?为他撑腰的权贵又是哪位?” “这…我也未曾见过那恶霸,只是在家时常听人说起他,至于背后给他撑腰的朝中权贵,我更是无从得知。” “这就有些麻烦了。”秦桑神色为难道,“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谁没有个三三两两的党羽,否则又怎能在朝廷这偌大的漩涡中屹立不倒,即使有那么一两个洁身自好的官员,恐怕也管不了这种事。若是没弄清那权贵是何人,万一状纸落入那权贵之手,岂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完秦桑细细地看着林司晴。 林司晴秀气的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结,不能再拖了,晚一天爹就多一份危险,事已至此,只好放手一博,林司晴下定决心,抬起头正视秦桑:“秦姑娘,能否请你屏退左右?” “小姐…”林司晴决心已定,伸手示意兰心不必再劝。终究是忍不住了,秦桑示意玉露,玉露授意退出房门外。 金露出去之后,林司明坦言道:“实不相瞒,我本名林司晴,是荆州长史林力知之女,我父亲为官清正,克尽职守,不敢有丝毫懈怠。自从荆州刺史谢晦来了之后,荆州府内大小官员都被他收为己用,不愿听从他驱遣的,要么被免职,要么下狱。我爹为人梗直,不愿与其同流合污,谁料半个月前,那谢晦竟随意给我爹安了一个诽谤朝政、诋毁上级的罪名,将我爹下狱,我爹无处申冤,只好遣我来京求助他的昔日同窗周允周大人,那周大人一开始还热情接待,并信誓旦旦要为我爹鸣冤,谁料第二天就称病不见,第三天直接将我主仆二人赶走。求助无门盘缠又被贼人所盗,饥寒交迫,这才晕倒在仙林院门前。” “原来如此。”秦桑心中明了,“那中书侍郎周允是出了名的墙头草,他早已依附徐、傅等人,又怎会帮你?” “徐、傅是何人?” 秦桑解释道:“司徒徐羡之,尚书令傅亮,他二人与谢晦同为顾命大臣,彼此利害攸关,荣辱相生,可谓权倾朝野。” “难怪”林司晴感叹。 “难怪那谢大人身在荆州,可你的通缉令却出现在金陵城门前?” “秦姑娘早已知晓?”林司晴惊讶不已。 秦桑浅笑:“我只知你是通缉犯。” 林司晴一脸愕然,眼中浮现恐慌之色。 秦桑见此,安抚道:“你不用担心,我若有不轨之心,你如今怎能安然在此?” 林司晴一听放下心来,谢道:“秦姑娘不愧人中豪杰,司晴感激万分。” “林姑娘不必客气,同为落魄之人,理应互相帮助。” “秦姑娘也…”林司晴心想难不成她也有一段辛酸过往。 “逝者已去,不提也罢。”秦桑语中透着悲凉,又道:“那谢大人手眼通天,你想为你父亲平反,恐怕不易。” 林司晴忧心道:“难道朝中全是他们三人的党羽,就没有一个真心为皇上尽忠的好官?” “那倒不至于,也有与他三人不是一派的。” “何人?” “比如太保王弘王大人,他随当今圣上从荆州来金陵,是皇帝的心腹。” 林司晴正转悲为喜,又听秦桑言道:“可他近日回乡祭祖去了。”听到这个消息,林司晴的心顿时一落千丈。 秦桑见她满脸愁容,问道:“除了那周允,你爹可还有其它交好的官员?总不至将希望全放在你一个柔弱女子身上。” “我爹的京中故交我只知周允一人,其他的没听他说起过,不过出事之前,我爹曾书信一封派家丁送往金陵,里面记载了谢晦所行违法乱纪之事,只是不知那封信如今已送至何处。”林司晴回道。 “哦?那不如这样,”秦桑想了个办法,“我这仙林苑,平日多有世家公子、达官贵人来此消遣,我吩咐下去,让姑娘们从旁打听一二,说不定那信已经到了皇上手里。” 林司晴心想只能如此了,遂道:“那就有劳秦姑娘了。” “这没什么,只是你现在身份特殊,不好随意露面,只好委屈些时日。” “秦姑娘哪里话,若不是遇上秦姑娘,司晴早已露宿街头,怎敢奢求别的。”林司晴感激不尽。秦桑看着她,没有大小姐的架子,也有感恩之心,总算没白救。 孟灵酒来到店小二口中的赌坊‘聚宝庄’,抬头一看,不是赌坊吗,怎么成了当铺?孟灵酒四处看了看,周围都是寻常百姓家院,只有‘聚宝庄’一家店面,看着的确有些格格不入。观察片刻,孟灵酒决定进去问问,“老板,我听说你们聚宝庄是赌坊,怎么成了当铺?” 柜台后的掌柜一看,是个生客,还是个丫头片子,估计是从哪儿听了些小道消息,来探路的,“姑娘听错了吧,咱们这做的可是正当生意,赌坊那是犯法的,咱可是守法良民,没那胆子。姑娘要是当东西赎东西,小店欢迎,要是别的,您往别处走。” 孟灵酒仔细看了看,的确是家当铺,店小二是不是记错了?孟灵酒一边思量一边向外走,没走两步,只见一人从聚宝庄出来,神情颓废,举止萎靡,看着就是一副赌输了的模样,孟灵酒追上前去搭讪:“这位大哥,今儿是不是手气不好?” 那人一看,“你是谁?” “我?我是见大哥头顶金光,鸿运当头,今日定有意外之财。”孟灵酒睁眼瞎说道。 “有个屁运,输了个精光,老子再也不赌了。”那人骂咧完就要走。 “诶诶大哥,别急着走啊。”孟灵酒急忙拦住他,“我真是见大哥今日有财运,才那样说的。”孟灵酒从荷包里拿出二两银子递上前:“给。” “给我的?”那人惊喜不已。 “对啊,我见大哥今日有财运,特地助大哥翻本。”孟灵酒仗义言道。 那人接过银子,笑道:“那就多谢妹子啦。”说完转身向聚宝庄走去,“诶大哥,”孟灵酒拉住他,道:“实不相瞒,小妹也想进去试试手气,就是不知道怎么进去。” “这还不简单,来,大哥告诉你。”那人得了恩惠,自然知无不言。 孟灵酒一听,原来还有暗语呢,藏得够深的呀,孟灵酒嘴角一勾跟着那人进了聚宝庄,只见那人走近柜台跟掌柜耳语几句,掌柜手一挥,那人就进了旁边一帘子后面。孟灵酒有样学样,凑近掌柜,低声道:“小米一钱,大米四钱,没米没钱。”掌柜一听看了孟灵酒片刻,脑袋向右偏了偏,意思是可以进去了。 孟灵酒掀开帘子,一伙计上来带路,拐了几拐,到了一间大屋内,孟灵酒一看,喝,想不到铺内有乾坤!屋内人声鼎沸,起码有一两百人。孟灵酒随意走了走,看了看,六博、弹棋、马吊、押宝、花会、摇色子,应有尽有,种类齐全,想不到还是个大堵坊,以前去的小赌坊都是单一的赌法,这里面各种堵法都有,不愧是京城,连赌坊都这么气派。孟灵酒挑了她最拿手的摇色子,看了两局之后,拿出仅剩的三两银子开始下注。 没多久,孟灵酒面前的银子渐渐多了起来,其它赌友们察觉到她极少押错,于是一个个都跟着她下注,孟灵酒押大,其他人也押大,孟灵酒押小,其他人跟着押小。不止如此,好几个其它桌上输了钱的赌徒也都转到这边,跟着孟灵酒下注。 庄家一看,这样下去可不得了,遂道:“各位,今日摇色子到此为止,请各位去别桌尽兴。” 此话一出,赌徒们不干了,一个个嚷嚷起来,尤其是那几个刚在别处输了银子,想扳点本的赌徒,“庄家,你这是什么规矩,赢钱的时候没见你叫停,输了就想走,哪有这规矩,大家说是不是?” “就是就是。” “没有这规矩。” “快点开局。” 庄家一看,众怒难犯,只好向身旁一人耳语几句,硬着头皮继续。这边大家押得正开心,另一边刚才离桌的那人领来一位把头式的人物,道:“二爷,您瞧,就是那个穿黄衣服的丫头。” 范二狗放眼望去,不过一个黄毛丫头,“待会派几个人解决了她。” “小的明白。” 孟灵酒数了数面前的银票,一千五百俩,够花一阵子的了,云叔教导过做人要低调。“姑娘,押大押小?”众人俨然已经完全依赖她。孟灵酒站起身,装好银票,准备离开,“各位大哥慢慢玩,我先告辞了。” “姑娘,别急着走啊,再玩几局呗。”众人挽留。 “我家里还有事,你们继续,继续。”孟灵酒推脱。 众人见挽留不住,只得道:“那你再跟我们说说这一盘押大押小再走吧。” “对呀对呀。” “大。”孟灵酒边走边丢出一个字。 众人纷纷押大,“开盘开盘。” “真的是大,那姑娘真神了。”众人欢喜无比。 刚出聚宝庄没多远,孟灵酒察觉身后有人尾随,转身道:“出来吧。”几个打手出现在孟灵酒的视线。 “姑娘,把银子交出来,留你一条小命,否则”领头人威胁道。 “原来是一家黑堵坊,只许进不许出。我要是不交呢?” “哼哼,不交?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上。”领头人一声令下,打手们蜂拥而至。不到一刻钟,打手们一个个鼻青脸肿地倒在地上。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有种你别走。”领头人捂着嘴一边后退一边装腔道。 “本姑娘大号孟灵酒,下榻云来客栈,随时恭候大驾。” “你…你给我等着。”几人灰溜溜窜离。 一旁屋顶上,百里鸣拿起葫芦灌了一口,自从看过孟灵酒身上的玉葫芦,百里鸣也弄了一个,比起酒坛,酒葫芦携带起来方便得多。看着下面的孟灵酒,百里鸣嘴角一勾,美丽的姑娘,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个通缉犯? 第11章 郎有情 是夜,孟灵酒正在酣睡,忽然察觉什么东西在拍自己的脸,孟灵酒睁开眼睛猛一坐起身。“哎呀。”百里鸣额头被撞,一声吃痛。 “是你?”孟灵酒认出眼前人正是前些日子碰到的怪人,叫百里什么的,“你在我房间干什么?” “嘘…”百里做了个噤声之势,“走。”说完不由分说搂住孟灵酒的腰,飞出了窗外。 “你要带我去哪儿?”深更半夜的,还没睡够呢。 百里鸣搂着孟灵酒落在客栈对面的屋顶上,随后凑近孟灵酒用力嗅了嗅,“香。” 孟灵酒往后仰了仰,“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自己看。”孟灵酒顺手望去,见十几个黑衣人偷偷摸摸地向客栈潜去。“他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聚宝庄的人,来抓你。”百里鸣言简意赅。 “你怎么知道?” 百里鸣悠悠道:“你亲口告诉他们你住在这里,赢了钱还把人打了一顿,他们能善罢甘休吗?” “你都看见了?”孟灵酒问,百里鸣未置可否。 “挨了打还没学乖,竟然还敢来。”孟灵酒挽起衣袖。 “你做什么去?”百里鸣问。 “当然是去教训他们了。” “你可知聚宝庄的老板是何来头?” “什么来头?”孟灵酒问。 “聚宝庄老板名范二狗,是尚书令傅亮的小舅子,否则大宋禁赌,他又怎敢在天子脚下开赌坊。” “范二狗?哈哈哈哈,怎么会有人取这种名字。”孟灵酒捂着嘴笑。 百里鸣十分无奈地看着她,太抓不住重点了。 孟灵酒笑完,问道:“尚书令官很大吗?” 百里鸣一听,难怪她刚才还笑得出来,敢情她根本不知道尚书令三个字意味着什么。百里鸣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她:“你要是再去招惹他们,就不只是通缉犯这么简单了。” 孟灵酒收住笑,是啊,自己还是通缉犯呢,得低调点才行。思及此,孟灵酒放下衣袖,一个起身,“又要做什么?”百里鸣阻止她。 “我去给他们留个字条。”说完向自己的房间飞去,百里鸣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范二狗带人摸到了孟灵酒房间门口,一人用手捅破纸,将装着迷香的竹筒小心伸了进去。过了片刻,范二狗带头冲了进去,一看,房内空空如也,只有窗户开得老大。“妈的,又被她溜了。” “二爷,您瞧,这儿有张字条。” 范二狗拿起字条一看:从今往后,无钱自会上门去取。“妈的,小丫头片子,敢来看老子不剁了你。”范二狗狰狞地骂道。 孟灵酒随百里鸣来到一处地方,抬头一看:仙林院。“这是什么地方?” “男人饮酒作乐的地方。”百里鸣直言道。 “妓院?”孟灵酒惊道。 百里鸣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俗。”随后领着孟灵酒径直走了进去,就像自己家一样,边走边解释道:“这里的姑娘能歌善舞,色艺双绝,有些还能作上几首诗,她们只卖艺不卖身,来这里的都是些风流雅客。” “哦,金陵人真会玩。”孟灵酒感叹一声。 “不必赚钱养家,不必忧心国事,不玩还能做什么?”百里鸣玩味地看着她。 孟灵酒心想也是,随百里鸣走进大堂,只见正中一群女子正伴着丝竹之声翩翩起舞,两边放置着数十张矮几,三三两两的客人盘腿坐在矮几边,每位客人身旁都陪着一个姑娘,或倒酒或谈笑。没有浓郁的脂粉味,只弥漫着淡淡的酒香。 “百里公子,你来了。”一入后堂,金露便迎了上来。 “秦姑娘呢?”百里鸣问。 “在屋里,百里公子请随我来。”金露领着二人来到秦桑的房间。 “百里公子。”秦桑一见百里鸣起身相迎。 “这位是我的朋友,叫孟灵酒,麻烦秦姑娘腾个屋子让她住下。”百里鸣直抒来意。 “既是百里公子的朋友,就是我秦桑的朋友,孟姑娘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我。” “你好,叫我灵酒就可以了。”孟灵酒也不见外。 “玉露,去收拾间干净屋子,给孟姑娘住。”秦桑吩咐。 “姑娘,她…她是”玉露一看见孟灵酒嘴巴哆嗦起来。 秦桑不解,看着玉露问:“怎么了?”玉露附上秦桑耳朵低语几句。秦桑听后明了,怎么朝廷通缉犯扎堆来了我仙林苑。 “秦姑娘有难处?”百里鸣见秦桑不知道在想什么,问道。 “没有。”秦桑笑了笑,“玉露,快去吧。”又对百里鸣言道:“百里公子既然来了,就在此歇下吧。” “不了,明日国子学开课,我要回去准备一下。”百里鸣拒绝道。 “既如此,秦桑就不挽留了。” 百里鸣随即对孟灵酒言道:“你安心在此住下,不可给秦姑娘添麻烦。” “我向来都很乖的。”孟灵酒保证道。 百里鸣嗤笑一声离去。 世子府, “玲珑这几日都在做什么?”刘义敏问。 “回公子,郡主这几日只是到处逛逛,吃吃买买,晚上都会准时回来,没惹什么麻烦。”龙井回道。 “那就好。” “世子,徐公子来了。”门外响起家丁的声音。 “请他进来。” 孟家庄, 孟灵酒迟迟没有回家,连书信也没有一封,孟云开始着急了,酒儿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思及此,孟云决定去问问云中剑,看看他是否知道灵酒的下落。 “云云,你来了。”云中剑看见孟云热情打招呼,“酒丫头呢,她好些日子没来看我了,是不是又溜出去玩了?”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酒儿去了何处?”孟云着急道。 “怎么?酒丫头没写信回来?”云中剑问。 “没有,所以我才来问你,以往都会写信回来报平安,这次都过去半个多月了,一封信也没寄回来,你说会不会是出事了?”孟云十分担忧。 云中剑见此,宽慰道:“云云,你别着急,酒丫头聪明伶俐,又会武功,向来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从来也没吃过亏,兴许再过两天就回来了。” 孟云听云中剑如此说稍稍安心,可眉头依然卷起。眼看美人愁眉,云中剑心生怜爱,道:“你要还不放心的话,我即刻去找她,酒丫头往日爱去的几个地方我都知道,一定把她找回来。” 孟云一听这才展颜:“那我就放心了。” 敢情云云早就等着我说这句话呢,云中剑苦笑,不过美人展颜,上刀山下火海也甘之如饴。 翌日,孟灵酒用完早膳前去看望秦桑。 “孟姑娘。”秦桑见礼。 “孟姑娘听着多见外,叫我灵酒好了,我就叫你秦姐姐可以吗?”孟灵酒是个自来熟,也不客套。 “当然可以。”秦桑浅笑。 “秦姐姐,这仙林院是你开的呀?”孟灵酒问。 “准确来说仙林院由我与百里公子共有,若没有百里公子资助,我也开不起来。只是百里公子向来率性而为,不愿被俗事缠身,这才由我全权打理。”秦桑言道。 “难怪他来这里就像回自己家一样。”想起昨夜百里鸣熟门熟路的样子,还以为他是这里的常客。 “听口音,灵酒不像金陵人。”秦桑问。 “我家在安陆郡。” “那你来京所为何事?”秦桑依次问道。 “我是”不行,不能说是来送信的,孟灵酒想了想,笑笑说道:“我娘要给我说亲,我不愿意,就溜出来了,顺便增加点阅历。” “哦?你孤身一人不远千里从安陆来金陵只为增加阅历?”秦桑觉得匪夷所思。 “是啊。”孟灵酒神情相当诚恳,诚恳地连秦桑也分辨不出是真是假,不过她既然也是通缉犯,想必与林司晴一般,有一段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与林司晴相比,这个孟灵酒看上去十分单纯,不像藏得住太多心思之人,这倒让秦桑不知从何处入手,“你与百里公子如何相识?” “你说百里…他叫百里什么来着?”孟灵酒一时想不起百里鸣的名字,问道。 “百里鸣。” “哦对,百里鸣,我刚到金陵的时候,因为嘴馋掉进一个坑里面,是百里鸣把我救出来的,后来因为一些事情,他又在客栈救了我,然后他就把我带到这里来了。”孟灵酒的话秦桑只听懂一半,不过以秦桑所知,百里鸣向来不爱管闲事,只是为何偏偏对这个孟灵酒特别关心? “秦姐姐,你有没有觉得百里鸣挺奇怪的,他到底是什么人?”孟灵酒问。 “百里公子是国子学的一名学生。” “国子学?是私塾吗?”孟灵酒问。 “是国家的私塾,全国各地的读书人经过考核,都能去国子学读书。”秦桑解释道。 “那一定很大吧?”孟灵酒心想哪天得让百里鸣带她去见识见识。 “我也未曾见过,不过我想比一般的书院应该要大些。” “对了,秦姐姐,我旁边屋子里住的人怎么都不出门?里面住的不是仙林院里的姑娘吗?”孟灵酒天生好奇心强,忍不住问道。 秦桑心想林司晴的事不宜让外人知晓,遂道:“里面住的是我一个朋友,她有些惧生,所以平时不怎么出门。” 原来如此,孟灵酒点点头。 “姑娘,苏公子又来了。”金露进来回禀。 秦桑立刻不悦道:“将他打发走。” “奴婢赶了,可是苏公子不听,非要见你。”金露为难道。 “就说我身子不适,不便见客。”“是,奴婢再去赶赶。” 金露出去之后,孟灵酒问道:“秦姐姐,苏公子是谁啊?” “一个缠人的家伙。” 孟灵酒正要开口只听门外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秦姑娘,你身子怎么样了?金露说你身子不舒服,我甚是担心。” “苏公子,我家姑娘现在不便见客,你还是走吧。”金露的声音响起。 “秦姑娘,你快把门开开,我只想看看你。”苏锦里不依不饶。 秦桑眉头深皱,起身前去将门一开。 “秦姑娘你没事,那就好,刚才金露姑娘跟我说你身子不舒服,可把我担心坏了。”苏锦里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孟灵酒侧身望去,是个白白净净的公子,书生气十足,看上去有点呆头愣脑。 秦桑摆下脸:“苏公子,既然看到了,可以请你离开了吗?” “秦姑娘,上回我拿来的药你试过了吗?有没有用?腹痛可有减轻?”苏公子不理会秦桑的逐客令,自顾问道。 秦桑不胜其烦,道:“那些药都被我扔了,以后也请你不要再送来了。” “扔了?那些药都是专门治腹痛的,怎能不吃呢,是不好喝还是没有效果?那我再去太医院求些药来。”苏锦里不等秦桑回话就着急的向外走去。 “秦姐姐,你身子不舒服吗?”孟灵酒听苏锦里刚才之言问道。 “一点小病,不妨事。”秦桑回到屋内坐下。 “我看那个苏公子挺不错的,可秦姐姐你好像不太喜欢他。”孟灵酒试探着问。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不愿与无关之人纠缠罢了。”秦桑感叹道。 是夜,百里鸣来到仙林院,一见到孟灵酒,二话不说,先靠近她嗅了一口,秦桑站在一旁都看得惊呆了,百里鸣旁若无人道:“你葫芦里装的是什么酒?为何如此香醇?” “你说这个呀?”孟灵酒指指自己腰间的葫芦,“这酒叫作蛟龙醉。” “蛟龙醉?我自问饮酒无数,为何从未听说过此酒?”百里鸣问。 孟灵酒一脸得意,道:“你当然没有听过,蛟龙醉只有我家才有,别的地方是买不到的。” “如此说来,此酒是你家中独家秘方所制?”百里鸣嗜酒如命,此酒光是闻着已经令他心痒难耐,自然不会错过。 “是啊。”孟灵酒点头。 “蛟龙醉?”百里鸣思虑片刻,道:“可是取自刘伶醉酒的典故:猛虎一杯山中醉,蛟龙两盅海底眠?” 孟灵酒用惊艳的目光看着他:“你很聪明嘛,不过我家的蛟龙醉比起杜康酒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作为天下第一酒庄的大小姐,孟灵酒完全有资格说此话。 百里鸣一听兴趣大起,道:“可否借我一品?” “可以啊。”孟灵酒爽快回道,说完就去解腰间的玉葫芦。 “等等,”百里鸣伸手阻止她,“如此美酒,当以清风为伴,浩月为伍,走。”说完不等孟灵酒向秦桑辞别,拉起她的手就向外飞去。 两人来到城外百里鸣居住的竹林,百里鸣进屋取出两只酒樽,飞上屋顶,置于似乎早已在屋顶扎根的矮几上,对着屋下的孟灵酒道:“上来。”好好的总上房顶做什么?怪人,心里虽这么想,依然顺从地跳了上去。孟灵酒解下玉葫芦为百里鸣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 百里鸣拿起酒樽,放在鼻间嗅了嗅,浓郁醇香四溢,轻品一口,烈酒入喉只觉热辣如火,随即气血冲顶,片刻后唇齿留香,回甘悠长,“好酒,好酒!”百里鸣放下酒樽,将束冠一松,宽衣一解,又回到孟灵酒初见他时的模样:披头散发,敞胸露臂! “诶诶,别脱了。”孟灵酒伸伸手阻止。 百里鸣邪魅一笑,一杯下肚,“再来。” 孟灵酒又为他满上,问:“秦姐姐为什么不喜欢苏公子,我看他好像很关心秦姐姐。” 百里鸣言:“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原来如此,可怜那苏公子了。”孟灵酒感叹,忽然想起什么,道:“听说你在国子学读书,明日带我去见识一下可好?” “好。”言语之间,已三杯下肚,百里鸣气血翻涌,燥热难耐,凌空折下一根竹枝,在屋顶挥舞起来,“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 看着挥舞着竹枝,吟着诗的百里鸣,孟灵酒忽然体会到一种孤寂,他就像高高悬挂在夜空的那轮明月,那样耀眼明亮,却无人欣赏… 第12章 国子学 翌日,日上三竿百里鸣才悠悠醒来。 “你终于醒了。”孟灵酒坐在一边看着竹席上的百里鸣,“我给你买了早膳,不过都冷了。” 百里鸣伸手抚额,脑袋依旧有些昏沉,饮酒多年,第一次体会宿醉之感,蛟龙醉果真酒如其名,威力非寻常之酒可比,又见孟灵酒精神奕奕,问:“你昨夜与我同饮数杯,为何丝毫不见醉酒之态?” “我从来没喝醉过。”孟灵酒说道。 百里鸣惭愧一笑,起身穿衣。 “我们什么时候去国子学?”孟灵酒问。 “今日已晚,明日再去。” “咳咳...”孟灵酒咳了几声,道:“太阳才刚出来,怎么就晚了?” “一日不去无防,再说国子学内都是男子,你要换身衣裳才能随我同去。” 孟灵酒言:“那好,等你用完膳,我们一起去买衣服。” 世子府, “今日为何赋闲在府?”刘义敏坐在案台前,问书房内玩弄着发梢走来走去的刘玲珑。 “哎呀,”刘玲珑叹口气,“好玩的地方都玩过了,好吃的美食也都吃过了,我都不知道去哪儿玩了。” “既如此,我派人送你回武陵。”刘义敏声色清冷,气息淡漠。 “那不行,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么能这么快就回去。”刘玲珑急忙拒绝,“哥,我听说国子学内聚集着大批文人才子,我想去看看,带我去好不好?” “胡闹,那是你一个女子能去的地方吗?”刘义敏苛责道,“若是你当真闲得发慌,就去宫里陪陪太后。”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去就不去,我自己找地方玩,哼。”刘玲珑哼了一声走了出去。刘义敏只淡淡地看了一眼视线即回到手里的书中。 第二天,孟灵酒女扮男装,与百里鸣一同来到国子学,国子学前竖着一个大大的牌坊,上书‘国子学’三字,三三两两的生员正结伴入内,孟灵酒抬头仰望,赞叹道:“连门都这么气派,不愧是汇集天下英才之地。”刚领略完牌坊准备进去。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俩人循声望去,只见七八位千金小姐领着丫环快速向国子学这边赶来,一脸兴奋,有说有笑的样子。“她们这是做什么?”孟灵酒问百里鸣。 百里鸣魅眼淡扫,眼中流露鄙夷之色:“她们都是为一睹武陵王世子的风采而来。” “武陵王世子刘义敏?”孟灵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见过他,长得确实不错,不过论容貌,我觉得你跟他不相上下,怎么没人看你?” 百里鸣嗤笑:“你以为她们只是前来一睹花容?” “那还看什么?”孟灵酒问。 百里鸣悠悠吐出两个字:“身份。” 孟灵酒正纳闷,只听得一阵阵尖叫和欢呼,放眼望去,只见两量马车在国子学前缓缓停下,前一辆通体乌黑,后一辆全身发白,装裹的布都是上等丝绸织就。一黑一白,孟灵酒还以为黑白无常降临凡间。只见两辆马车上的人优雅款款地下了车,是他!孟灵酒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刘义敏,后面那位公子那天晚上也在世子府亭内。 千金小姐们控制不住了,尖叫声,欢呼声,挥手的,跳跃的,“世子!”“武陵王世子!”场面甚是壮观。 孟灵酒用手拱拱身旁的百里鸣,“诶诶,我还从未过见此等景象,听说千金小姐都温婉娇羞,今日一看,跟我差不了多少嘛。” “不及你。”百里鸣说了一句,“走。” 孟灵酒热闹看完,随百里鸣走了进去。“你在这里都学些什么?” “六艺。” “什么是六艺?” “礼、乐、射、御、书、数。” “礼乐射御书数。”孟灵酒点着指头数了一遍,“御和数是做什么?” “御马和算术。” “骑马还用学吗?” “大宋讲求文治武功,常年战乱,自然要懂骑射。”百里鸣耐心解释,“虽说文治武功,我朝依然重文,所以多数生员只重视书这一项,其它大多敷衍了事。” 孟灵酒随百里鸣来到一间教室,百里鸣指指他身边的书案:“你坐这里。” “这是谁的位子?我坐了别人坐哪里?”孟灵酒问。 “无防,位子总也坐不满。”孟灵酒安心坐下来。 铃声一响,生员陆续进了教室,孟灵酒无比新鲜地一个个打量,看到刘义敏时,道:“你跟他在一个班呀?” 百里鸣随意望了一眼,道:“今日雌兔不只你一个。” “雌兔?哪有兔子?”孟灵酒一个激灵蹦到了书案上,百里鸣轻笑一声不再言语。 不一会儿,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走进教室,盘腿坐在上首,缓慢地翻开一本书,“今日我们讲春秋,请同学们翻开书....” 一开始孟灵酒还饶有趣味地听着,可看着上座老头不停地摇头晃脑,不一会儿就犯起了瞌睡。孟灵酒脑袋像鸽子啄食般点了几个,终于光荣倒了下去。百里鸣侧脸看看她,笑了笑没有理会。不知睡了多久,孟灵酒察觉什么东西在敲她的书案,孟灵酒倏地立起上身,只见白胡子老头正站在她身边,拿着戒尺敲了两下。是她!刘义敏认出孟灵酒,同时看见离孟灵酒不远的刘玲珑,同样女扮男装混进了学堂,刘义敏眉头蹙起,刘玲珑调皮地向他吐了吐舌头。 “这位生员,春秋左氏传中写道:臣义而行,不待命。请你说一说,此话与君臣纲常是否有悖。”白胡子老头背着手立在百里鸣和孟灵酒中间问道。 “哈?”孟灵酒一脸懵懂,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都听不懂,还谈什么君臣纲常,孟灵酒抬头望去,其它生员都一个个掩嘴偷笑正看着她,这下丢人丢大了,早知道就不来了,想向百里鸣求助,这老头就横在他俩中间,袍子挡得连人都看不到。孟灵酒眼珠转了转,道:“老师,我刚入学没两天,春秋左氏传我还没读到这里,等我今日回去读完了,明日再回答可好?”孟灵酒开始胡诌,哼,明日我就不来了。 白胡子老头正要说什么,百里鸣忽然起身道:“博士,我来回答吧。”老头向右一看,“那你说说。” “所谓臣义而行,不待命,如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原来是这个意思,早点告诉我还能说上两句呢,孟灵酒心中嘀咕。只听百里鸣继续言道:“我以为这并不违反君臣纲常,臣子所做之事符合道义,虽来不及请示君王之令,但君王必定赞成,若因等待君王令而有所延误,不知会造成何种结果。然臣子既已做下无令之事,须得承担所行之事导致的任何后果。我说完了。” “嗯。”白胡子老头点点头表示赞许。想不到他还挺有才的,孟灵酒早已忘记刚才的尴尬,目不转睛地看着百里鸣。“这位生员,上课要专心。”老头还不忘教育孟灵酒。 “是,老师。”孟灵酒诚恳应道,松了一口气,忽见斜前方有位生员正回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百里鸣,脸上一副痴相,这人该不会有断袖之癖吧?又见前方不远处的刘义敏以及他身后与他同来的那位公子正打量着自己,刘义敏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身后的那个人眼中仿佛有一丝敌意,孟灵酒想了想,我好像没得罪他呀?算了,他们爱看谁看谁去。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孟灵酒腿都坐麻了,向百里鸣招手,“来来,扶我一把。” 百里鸣过来轻轻一捞,孟灵酒站了起来。 这时女扮男装的刘玲珑走了过来,看着百里鸣道:“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百里鸣。” “我可不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吃饭?” 百里鸣正要拒绝,刘义敏与徐长卿走了过来,“还不回家。”刘义敏看着刘玲珑,神情有几分不悦。 刘玲珑眨眨眼睛,道:“你是谁啊,我又不认识你,你管我做什么。” 刘义敏没有说话,不过看上去他的脸比平时更冷了几分。 这时教室里忽然响起争吵声,孟灵酒循声望去,几位生员不知道在争吵什么,“刚才博士布置的作业今日给我写好。”一个胖乎乎的生员对坐着的那人道。“还有我的。”“我的也是。”另外两人说着将作业一同扔在书案,看上去与前一人是一伙儿的。 “你们凭什么让我写?”坐着的那人抗议道。 “诶,我们也不是白让你写,我们给你钱呀。”胖生员将一两银子扔到案上。 “对啊对啊,这些银子够你吃一个月的了,只需动动手,就能赚一两银子,这样的好差事我们还是看在同窗的份上才赏给你的,你别不识好歹。” “我余真清人穷志不穷,有道是君子不食嗟来之食,你们不要家里富裕,就瞧不起人。”余真清将银子和作业递还给几人。 “哟,连饭都吃不饱还君子呢?今日你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一人威胁道。 “你们,你们”余真清气得说不出话。 孟灵酒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去,道:“我说几位,不如我帮你们写作业,这钱归我怎么样啊?” “你?就你肚子里那点墨水还没我多呢,还帮我们写作业。”胖生员鄙夷道。 “你们别不相信呀,老师刚才布置的作业我昨晚正好看到了,不信我现在就给你们写。”孟灵酒抱着手笑道。 百里鸣站在一旁带着笑意看着她,刚才她明明连作业都没翻开又如何知道博士出的题是什么。同在一旁看热闹的还有刘义敏兄妹和徐长卿。 “你说的是真的?”胖生员试探着问。 “嗯。”孟灵酒点点头,“我现在就帮你们写。” 几人将作业递给孟灵酒,孟灵酒接过后立刻坐下来,执起笔开始写,只一口茶的功夫就写完了。“好了。”孟灵酒起身将作业递还胖生员。 胖生员接过作业大声朗读:“一二三四五六七,孝悌忠信礼义廉。这就好了?这么简单?” “对啊。”孟灵酒回道。旁边有几位生员都在捂着嘴偷笑。 “哥,那两句是什么意思?”刘玲珑悄声问刘义敏,刘义敏没有说话,只是眼睛里却带着笑意。 “还有我们俩的呢?”“对啊。”另两人抢着道。 还以为国子学里都是才华横溢的学子,想不到也有滥竽充数的,“你们两个照抄就行了。”孟灵酒说了一句,走到百里鸣身边,“我肚子饿了,去吃饭吧。” “诶,等等我。”刘玲珑跟了上去,刘义敏也随后跟上。 走到国子学门口,早上蜂拥而来的众千金已经散去,不过还有一位千金站在那里,旁边跟着个丫环,丫环手里还拿着一个食盒。“还有来送饭的?真贴心。”孟灵酒赞叹一声。 只见那位千金急急朝孟灵酒身后走去,“表哥。” 孟灵酒回头望去,见那千金小姐春光满面迎到刘义敏跟前,“她是谁啊?”孟灵酒本来问的是百里鸣,却被一路跟来的刘玲珑抢先答道:“她是长庆姑母的女儿,叫苏锦月。” 长庆姑母?孟灵酒转头看向刘玲珑:“你又是谁啊?” “我...我是刘义敏的弟弟,刘双王。”刘玲珑瞎说道。 “表哥,我给弟弟送午膳过来,顺便给你也带了一份。”苏锦月柔中带媚,娇羞道。一旁的徐长卿带着敌意的目光看着苏锦月,原来他对谁都这样,孟灵酒心道。 “不必,你拿去给锦元吃吧,我与玲珑出去吃。”刘义敏面无表情。 “玲珑妹妹也来了?她在哪儿?”苏锦月问道。一旁的刘玲珑不动声色的转身,背对着苏锦月。 “肚子还饿不饿了?”百里鸣不愿纠缠这些俗事,提醒孟灵酒可以走了。 眼看刘玲珑尾随百里鸣二人离去,刘义敏微微俯身,道:“锦月妹妹,告辞。” “诶表哥,你去哪儿啊?”苏锦月气得跳脚,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来见刘义敏,话还没说上两句人就跑了。 第13章 文相较 孟灵酒随百里鸣来到国子学附近一家饭馆,找了一处坐下,刘玲珑也坐了下来。 “玲珑,还要胡闹到几时?”刘义敏斥责道。 原来她叫刘玲珑,是个女子,难怪刚才课堂上百里鸣说什么雌兔子,不过自己也是女扮男装,还是不要作声的好,思及此,孟灵酒自顾喝起茶来。 刘玲珑忍耐不住,道:“我哪有胡闹,我只是想跟他们两个吃顿饭而已。” “你认识他们吗?”刘义敏问。 “当然认识,”刘玲珑不服气地站起身指着百里鸣,“他是百里鸣,他是”指到孟灵酒的时候没了言语,刘玲珑向她眨眨眼睛,孟灵酒会意,拱拱手道:“我叫孟小酒。” “你看,我现在都认识了。”刘玲珑昂着头向刘义敏说道。 刘义敏不想逞口舌之争,又不便在公众场合训示,只得坐了下来,刘义敏一坐,徐长卿也跟着落座,瞬间不大的方桌变得有些拥挤。 刘玲珑不理会刘义敏,问孟灵酒:“诶,你刚才写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句不成句,诗不成诗的,看着有点奇怪。” 孟灵酒心想骂人的话怎好随意说出口,遂笑道:“问你哥哥呀。”刘义敏一听此话视线与孟灵酒碰上,孟灵酒似笑非笑,两人对视足有五秒才被徐长卿的话打断:“义敏,这桌太过拥挤,我们不如换一桌吧。” 刘义敏想了想,道:“也好。”于是二人起身去了邻桌。 用过午膳,孟灵酒决定回仙林院去,国子学也见识过了,好玩的事没遇到还差点丢脸,于是对百里鸣道:“下午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百里鸣笑了笑,自言自语了一句:“下午教习射箭。” 孟灵酒一听来了兴趣,道:“好不容易来一趟,总要多学点知识才好。”说完推着百里鸣向国子学走去。饭后刘义敏又劝说了刘玲珑一番,劝说不住,只得随她去。 走进国子学,孟灵酒见余真清坐在角落里的台阶上啃馒头,手里还捧着一本书,孟灵酒若有所思向教室走去,“射箭场在那边。”百里鸣向另外一边指了指。 “我忘了东西在教室里,你等我一下。”孟灵酒说完向教室走去。 她两手空空而来,能落什么东西,思及此,百里鸣跟了上去,站在教室外向内望去,只见孟灵酒从荷包里拿出一千两银票夹进余真清的书里,还写了几个字。做完这些孟灵酒拍拍手走了出来,在门口撞上百里鸣。 “写了什么?”百里鸣也不遮掩,径直问道。 既然看到了就告诉他好了,孟灵酒道:“有志者,事竟成。”百里鸣笑了笑,向前走去。 就在这时,身后想起一声“臭小子,你给我站住。”孟灵酒闻声回头,一看是刚才那个胖生员三人和一位白净公子,长得与苏公子有些相像,“你们叫我?”孟灵酒指指自己。 “不叫你叫谁?”胖生员拿着作业气冲冲地赶了过来,“臭小子,你竟敢骂我们是王八。” “我什么时候骂你们王八了?”孟灵酒十分无辜的样子。 “你还敢狡辩,”胖生员摊开作业本,“你在我作业本上写的那两句,我刚才拿去让锦元老弟给我解释一下,想不到竟然是骂人的话。” “骂人?我怎么没看出来?”孟灵酒接过纸一看,刚才自己写的两句话后面分别接上了‘王八’和‘无耻’二字,“这四个字可不是我写的,你们别冤枉好人。” “你还敢说,你明知道这两句是骂人的话,还敢给我们写在作业本上,分明是故意让我等出丑。” “对,就是想让我们出丑。” “哎呀,我真是不知道这两句原来是骂人的话,我要是知道怎么可能会给你们写呢。都怪圣贤书误人哪!”孟灵酒摇头感叹。 “你...”胖生员说不过她,气得挤眉瞪眼。 “这小子伶牙俐齿,狡猾如狐,我看不如直接揍他了事。”旁边一人道。 “对,揍他。”说完几人挽起袖子就要打孟灵酒。 百里鸣随手捏住胖生员肥硕的手臂,“国子学内大打出手,岂非有辱斯文。” “啊...”胖生员吃痛嗷嗷直叫,苏锦元正要出手,只见不远处的刘玲珑赶了过来,“喂,你们几个怎么欺负人哪?”经过刚才短暂的接触,她早已将自己与百里鸣和孟灵酒划为一党。 “这小子欠揍,你管得着吗?”胖生员忘了疼痛叫嚣道。 “玲珑。”刘义敏见此处喧闹,走了过来。 “哥,他们几个欺负小酒,我看不过就来主持公道。”刘玲珑说道。 “表哥。”苏锦元看见刘义敏唤了一声,刘义敏微微颔首以示回礼。几人一看见刘义敏,都乖乖噤了声。“我们可没欺负他,是他无礼在先。”胖生员道。 孟灵酒心想再这样争执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找点乐子,遂道:“百里说得对,大家都是国子生员,本朝英才,吵架动手什么的有辱斯文,不如咱们比试比试如何?如果我输了,我即刻向你们道歉,此事算了了。如果我赢了,你们也不必向我道歉,不过以后不准再欺负余真清,怎么样?敢不敢接招?” 几人一听,要是被眼前这个瘦小子欺负了去,以后还怎么在国子学混,遂齐声道:“比就比,谁怕谁啊,你说怎么比?” 孟灵酒伸手点点下巴,道:“三局两胜,我和百里一队,你们几个一队。”对于百里鸣的才学,孟灵酒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有自信。 “还有我呢,我也跟你们一队。”刘玲珑插话道。孟灵酒看了看,有她没她也没差,于是点头同意。 胖生员一看,道:“你们既然是三个人一队,我们也不能占你们便宜,我们这边就我,周丰,锦元一队。说吧,怎么比?” “大宋讲求文治武功,我们身为国子学生员,国家将来的希望都在我们身上,自然是通文精武,所以一是文试,二是武试,三吗?你们来定。”孟灵酒回道。 “好,那就先比两场,要是我们前两场就赢了你们,第三场也不用比了。”胖生员一口应承,“那谁来出题?” “请老师出题啊,裁判自然也是老师来当。”孟灵酒说道。 “好,我们这就去请。”胖生员领着几人离去。 “百里,我可都指望你了。”孟灵酒侧头对百里鸣言道。 百里鸣神情淡淡,道:“赢了一局又如何?出身高门,他们已然赢了一生。” 看着百里鸣悲观的态度,孟灵酒十分不赞同:“我才不管他们出身多富贵,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争一口气嘛,如果出身不好,就什么也不争了,那还来世上做什么?”孟灵酒的话不仅令百里鸣心中触动,一旁的刘义敏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谁出身不好?”一旁的刘玲珑听得云里雾里,此话一出,几人都没了言语,不愧是谈话终结者。 没多久,胖生员等人请来三位在国子学授课的博士,“这三位是我们国子学满腹经纶,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德高望众的老师,当裁判大家都没有异议吧。”胖生员一顿吹捧。这马屁拍的,孟灵酒连连叹服。众人进了教室,两边分组落座,因为动静太大,引来不少其它班上的生员围观,将教室围了个水泄不通。 “祭酒来啦。”人群中一人喊道。 只见人群让开一条道,一位双眼透着睿智的老者走了进来,众人纷纷起身,恭敬道:“拜见祭酒。”祭酒挥挥手,和蔼道:“我听说这里有生员比试文学,特意过来看看。这是好事,生员之间辩论、切磋能促进大家相互学习,共同进步。”孟灵酒暗笑,哪有这位老先生说的那么高尚。祭酒落座之后,问:“那么你们怎么比试呢?”旁边一位博士对祭酒说明情况,祭酒听后点点头,道:“如此便由我出题,两组生员分别作答,再由三位博士定胜负。左边这队...” 胖生员起身行拜礼,道:“祭酒,我们是‘国子三贤’队。” 噗...,国子三贤,脸皮真厚,孟灵酒捂着嘴笑。胖生员瞪了一孟灵酒一眼,继续说道:“由我傅耀祖、周丰、苏锦元三人组队。” 孟灵酒也学着有模有样的行了一个大大的拜礼,道:“我们是‘竹林三杰’队,由我孟小酒、百里鸣、刘双王三人组队。” 竹林三杰,百里鸣嘴角一勾。 “义敏,你说这局哪队会赢?”坐在教室后面的徐长卿问刘义敏。 刘义敏思量一二,道:“傅、周不学无术,锦元学问尚可,玲珑腹中没多少墨水,唯有剩下两位底细不详。既是祭酒亲自出题,想来不会容易,故胜负难料。”徐长卿赞同地点点头。 “那比试开始。”祭酒说道,“诸位生员请仔细听题,有一盲者夜里出行,他手上提着一只灯笼。我的题目是他分明看不见,却为何打着灯笼?请‘国子三贤’先回答。” “祭酒,既然是瞎子,怎么可能打着灯笼出门,这题目有问题。”傅耀祖想也没想出口道。 祭酒失望地摇摇头,问:“国子三贤还有其它答案吗?” “是为了不让人撞到他。”周丰道。 “是怕别人夜里看不见路。”苏锦元回道。 “还有吗?”祭酒问。 “答案必定不会如此简单。”后面的徐长卿轻声说道,“义敏,你说祭酒出此题是想考什么?” “也许是考察看问题的方法。”刘义敏回道。 一阵沉默后,国子祭酒道:“那就请竹林三杰回答。” 孟灵酒苦思冥想,虽然不知道祭酒为什么会出这样的题目,可一定有答案才对。刘玲珑也是一脸绞尽脑汁状。 “竹林三杰可有答案?”祭酒出声提醒。 百里鸣悠悠而语:“为别人掌灯,为儒;为防别人撞到自己,为墨;为黑夜出行必需掌灯,为法;为想掌就掌,为道;为心之所往,为玄;为点化众生,为佛。” “说得好。”刘义敏与徐长卿同时赞叹道。 “什么墨呀法的,他在说什么?”百里鸣一席话已经完全超出了傅耀祖那大脑壳的认识之外,仿佛跟百里鸣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说的是诸子百家。”苏锦元轻声为傅耀祖解释。 刘义敏见孟灵酒正回头一脸倾羡的目光看着百里鸣,她竟如此仰慕于他? 祭酒甚是赞许地看着百里鸣点点头,对左右道:“请三位博士作出判决。” 三位博士小声商量片刻,相互点点头,将决定写在纸上递给祭酒。祭酒接过一看,对众人道:“竹林三杰队,胜出。” 第14章 武角逐 孟灵酒一听激动地跳起来与刘玲珑击了一掌,百里鸣倒是淡定的一动不动地坐着,孟灵酒挑挑眉:“怎么样啊?国子三贤,认输了吧?” “得意什么,不过侥幸让你们赢了一局,还有两局呢。”傅耀祖满脸不服气。 “让?请三贤同学谨慎用词,出题的是我们人人尊敬的祭酒,评判的是我们国子学满腹经纶,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德高望众的三位老师,想让你让得来吗?”孟灵酒丝毫不让。 “你...咱们比武。”傅耀祖气不过怒道。 “好啊,你说怎么比?”孟灵酒问他。 “当然是单打独斗了。”傅耀祖心想凭我的个头打倒你这么瘦小子还不是易如反掌。 “那不行。”孟灵酒摆摆手。 “怎么?怕了?”傅耀祖立刻得瑟起来。 “小酒别怕,有我呢,我跟他们比。”刘玲珑仗义言道。 孟灵酒阻止她,对‘国子三贤’道:“别说单打独斗,就是你们三个加起来也不是百里的对手,再说我们是斯文人,彼此拳脚相击总归不好。” “说了这么多还不是害怕。”傅耀祖激将道。 孟灵酒见劝说不动,道:“你们三个人,武功最好的出来。” 傅耀祖将苏锦元往前一推,“锦元老弟,给他点教训。” “各位生员,切磋武艺不要紧,只是在教室里比试会损毁公物,去外面比吧。”祭酒提醒一声。 众人来到教室外的空地上,苏锦元往前一站,“你们三个谁出来与我比试?” 孟灵酒拱了拱百里鸣,百里鸣一动不动,道:“你不是也会武功吗?自己去吧。” “小气。”孟灵酒嘟嘟嘴不满道。 “小酒,我来。”刘玲珑以为他二人不会武功,挺身而出,上前与苏锦元打斗起来。 “加油,加油...”国子学难得这么热闹,围观的生员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般。 “义敏,这局你说谁会赢?”徐长卿又问。 “竹林三杰。”刘义敏说得很肯定。 “为何如此确信?”徐长卿问。 “竹林三杰都会武,国子三贤只有锦元会。” “这么说这场比试国子三贤输定了。”徐长卿道。 苏锦元与刘玲珑缠斗多时,仍然未分出胜负,孟灵酒走到神情焦急地傅耀祖面前:“别看了,如果是我们六人比试,你们必输无疑,为了公平起见,我给你们一个赢的机会。” “鬼才信你。”傅耀祖上了一次当,打算不再上第二次。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再决定也不迟啊。”傅耀祖狐疑地看着她,孟灵酒继续说道:“我们两队各自去外面找十个人来,不论男女老少,只要不会武功就可以,我找的十个人与你找的十个人比试,我们六人不参加,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你找的人会不会武功,要是你作弊呢?”傅耀祖怀疑道。 “这还不容易,请别的同学帮我们去找,这样总可以了吧?”孟灵酒提议。 傅耀祖想了想,又跟身边的周丰商量片刻,周丰道:“我看可以,我们也不清楚他们底细,万一像他说的我们三个人加起来都不是那个百里鸣的对手,岂不是输定了,如果从外面找人来比,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傅耀祖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遂道:“好。” “那就这么定了。”孟灵酒一个纵身,将还在打斗的刘玲珑和苏锦元分开,“两位,不用比了,我们换一种比法。” 孟灵酒冷不丁露一手惊得傅耀祖差点掉落下巴:“幸好刚才答应他换种比法,否则咱们得输的多惨。” 刘玲珑擦擦额头的汗,“怎么不比了?” 孟灵酒对围观的生员们道:“各位同学,武试我们决定” “我来说。”傅耀祖一屁股将孟灵酒推到一边,孟灵酒一个趔趄,多亏百里鸣及时扶住了她。傅耀祖吼道:“为了公平起见,接下来的武试,我们决定每队从外面找十个人来比,不知哪位同学愿意帮我们找十个人来?” “我去我去...”“我帮你们找。”有不少人举手。 傅耀祖挑了个平日里相熟的生员,上去对他悄悄说了几句,那人意见风发地跑了出去。 “到你们了。”傅耀祖对孟灵酒道。 孟灵酒走到傅耀祖跟前,道:“你来挑,省得说我作弊。” “好。”傅耀祖也不客气,从生员中挑了一名,向他使使眼色,那人就要向外跑去。 “诶等等,”孟灵酒叫住他,“我还没跟你说我要找什么样的呢。”那人停住,孟灵酒凑近他耳语数句,然后叮嘱道:“一定要按我的要求找,其它人我可不同意。”那人笑道:“小酒同学,你放心,包你满意。” 傅耀祖一看,这小子竟然跟我对着干,看我明日怎么收拾你。“人找来之后,怎么定输赢?”傅耀祖问孟灵酒。 “很简单,看到那边的旗帜了吗?”孟灵酒指指不远处插着的一面旗。“看到了。”傅耀祖点头。“哪一队先抢到旗帜并插进这个圈里,哪队就算赢。”孟灵酒边说边画了一个圈,这个圈离旗帜约五丈的距离。 “好。”傅耀祖爽快答应。 “小酒,你有把握吗?”刘玲珑问。 “没有。”孟灵酒一脸诚恳的说道。 “没有把握为什么提议这样比?”刘玲珑不解。 “反正我们已经赢了一局了,如果一下子就把他们打输了,不就没得玩了。”孟灵酒解释道。 “啊?”刘玲珑已经无法理解她了。 一旁的百里鸣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孟灵酒,她的小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新鲜玩意。刘义敏察觉到百里鸣看孟灵酒的目光,若有所思。 “义敏,我们去学习射箭吧。”徐长卿察觉到刘义敏的目光总是停留在孟灵酒身上,不愿在此逗留。刘义敏看着他,道:“玲珑在此,我不放心。”徐长卿听刘义敏此言只得作罢。 过了一刻钟左右,傅耀祖派出去的那位生员领回来十个牛高马大,身材魁梧的壮汉,傅耀祖一看十分满意,随后一脸必胜的模样看着孟灵酒。孟灵酒看着一个个彪形壮汗,心中默念:云叔,我那么相信你,你可千万不要骗我呀。 过了一会儿,孟灵酒派出去的生员也回来了,只见那生员身后跟着一队破衣烂衫,身材瘦小的乞丐,其中有几个看上去还未成年。众人一看,都惊呆了,只有那傅耀祖脸上的笑容越放越大。 百里鸣一见此景,凑近孟灵酒耳边:“你难不成要学那孙武练兵?”孟灵酒侧脸一笑:“还是百里懂我,云叔跟我说这个典故我不信,今天正好检验一番,反正输了也无防。” “小酒,这些乞丐是我们队的?”刘玲珑惊得两眼圆睁。 “是啊。” “你这不是成心让他们赢吗?”刘玲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傅耀祖晃着大粗腿走到孟灵酒面前,“我说孟小酒,你们干脆直接认输得了,否则比试一旦开始,我怕你会输得太难看。” “都还没比呢,怎么知道谁输谁赢。”孟灵酒回道,“开始吧。” “好,那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许多生员博士们都走出了教室,前来观战。 孟灵酒走到乞丐们面前,嘀咕了一阵,乞丐们越听越有劲,连连点头。 “我说孟小酒,说完了没有啊,你就算说干了口水也改变不了败局。”傅耀祖此话一出,人群一阵哄笑。 “加油!”孟灵酒鼓励众乞丐一句,然后转身道:“可以开始了。” 傅耀祖走到中间,向两队人大声说明比赛规则。 “义敏,这一局又如何?”徐长卿问。刘义敏也难下定论,道:“拭目以待。” 哨音一响,比赛开始了,旗帜很快被一个壮汉拿住,乞丐们也不示弱,一个个像青藤似地缠住那个壮汉,随后又一个个被甩在地上,壮汉力大,乞丐灵活,一时间竟难分胜负。“加油啊,加油。”观众们情绪高涨,热烈地打气。十米,八米,六米,四米...离终点越来越近,旗帜仍然握在壮汉手里,孟灵酒渐渐紧张起来,大声为乞丐们加油。也许是人都有同情弱小之心,观众的口号不知何时从‘加油’变成了‘乞丐,加油!’,旗帜离终点只有两米的距离,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个个都不说话了,眼看壮汉就要将旗帜插进圆圈内,这时,一个小乞丐不知哪儿来的爆发力,一下子跳上壮汗的手臂,两手抱住旗杆,两脚在壮汉胸前一蹬,整个身子掉进了圆圈,乞丐顾不得疼痛,迅速将旗杆插进了圈内。众人一看,沉寂两秒,随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孟灵酒和刘玲珑激动地跑过去抱住那个小乞丐,百里鸣和刘义敏二人嘴角浮现相似的笑意。唯有‘国子三贤’灰溜溜地退出了人群。 比试结束后,众人散去,孟灵酒为了奖励给她争脸的乞丐,将身上剩下的银子都给了他们。至于‘国子三贤’,孟灵酒也没有再理会,众目睽睽之下输得如此难堪,亮他们也不敢再找余真清的麻烦。而经过此次国子学的较量,刘玲珑已经彻底被百里鸣和孟灵酒二人征服,两人都让她倾心不已,唯一令她伤脑筋的是不知选哪一个才好。 随着对孟灵酒越来越多的了解,刘义敏的注意力也越来越多的放到了她身上,而习惯了独来独往的百里鸣,似乎也逐渐喜欢上与孟灵酒呆在一处。唯一不太高兴的只有徐长卿,眼见刘义敏的注意力越来越多的放在旁人身上,他心中十分吃味儿,仿佛自己心爱的东西被人分了去,这种感觉他十分不喜欢,甚至讨厌。 这一日发生在国子学的事情,第二日就传遍了金陵,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评书戏曲的好料,人们津津乐道了足足一个月才渐渐淡去。在这之后,越来越多的千金小姐每日聚集在国子学门前,她们不仅仅是为一睹武陵王世子的风采,更多是为了一睹金陵新秀‘竹林三杰’的风姿。然而,若她们得知‘竹林三杰’之二与她们同为女子,不知会作何感想。 第15章 丑美人 国子学下学之后,众人散去。刘玲珑坐在刘义敏马车内,脸上还挂着大大的笑容,显然还未从兴奋中缓过来。“明日若再如此胡闹,我便写信回武陵,请父王派人来接你回去。”刘义敏一盆冷水浇下,刘玲珑立刻收住了笑容,须臾,又来了兴致:“哥,我实在不明白,刚才那些壮汉明明一个至少能抵两三个乞丐,怎么到最后竟然是乞丐们赢了?” “你若平日肯多读些书,就不会有此一问。”刘义敏恨铁不成钢地睨了她一眼。 “好好好,我孤陋寡闻,行了吧。”刘玲珑撇撇嘴,“哥,你快告诉我吧。” “那孟灵”刘义敏顿了一顿,“那孟小酒是效仿孙武杀妃练女兵,只不过孙武是借吴王生杀之令,而孟小酒是利用金钱利诱。” “你是说孟小酒给了那些乞丐银子?”刘玲珑问,刘义敏点头。 “那傅耀祖他们肯定也给了那些壮汉银子啊,不然谁愿意为他们打斗。”刘玲珑还是不解。 “两边虽都给钱,可是钱对两组人的意义却相差甚远。”刘义敏解释道,“你看那些彪形大汉,体肥如牛,家中即使不富裕也比寻常人家要殷实些,否则如何能养出如此肥胖的身躯,几两银子于他们可有可无,乞丐就不一样了,时常挨饿,吃了上顿没下顿,钱或许比他们的命还要重要,为了这些银钱他们就算豁出性命也要赢,那些壮汗做得到吗?”刘义敏反问刘玲珑,刘玲珑觉得有些道理,刘义敏继续说道:“何况壮汉力气虽大,却不如乞丐行动灵活,而且比试时那些乞丐专攻壮汉要害,配合得当,想来是孟小酒事先指点了他们一番。” “难怪会赢。”刘玲珑恍然大悟,“孟小酒真聪明。” 刘义敏见她一副痴相,心忖这丫头不会对孟灵酒动了春心了吧? “我回去就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写信寄回武陵,让父王知道,他的宝贝女儿玲珑成了名满京城的竹林三杰,父王一定会大吃一惊。”刘玲珑陷入幻想,忽又问道:“哥,你知道仙林院在哪儿吗?” 刘义敏一愣,“何来此问?” “我想找小酒玩儿啊,他说他住在仙林院。”刘玲珑回道。 她住在仙林院,难道她是仙林院的姑娘?刘义敏陷入沉思。 “哥?哥?”刘玲珑拱拱他。 “仙林院你不许去。”刘义敏冷声道。 “为什么?”刘玲珑不高兴了。 “我说不许就是不许。” “哼!”刘玲珑见他一脸肃色,不想理他。 孟灵酒回到仙林院,向自己房间走去,正要推门,见旁边房门开了,一位弱柳扶风,玉惨花愁的美丽女子走了出来,孟灵酒直直地看着她,同时林司晴也注意到了孟灵酒,两人彼此对视片刻,林司晴才从孟灵酒身边走了过去。 “小姐,刚才那位姑娘也是通缉犯。”兰心小声道。 “哦?不知她又是因何被通缉。”林司晴思量着。 “咱们要不要告诉秦姑娘,让秦姑娘提防着点。”兰心提议。 “嗯。”林司晴觉得理应如此。 林司晴走远了,孟灵酒才收回视线,她长得真好看,传闻中的大家闺秀应该是她那个样子才对。进了屋内往床上一躺,孟灵酒抿了一口玉葫芦,往怀里一摸,这才几天,一千五百两银子就花光了,真是败家,看来明日得再去趟聚宝庄取些银子用。 御书房, 鸿胪寺卿向文帝刘义隆禀奏:“皇上,过两日北魏使者将抵达金陵,微臣已将一切准备妥当,只待使者到来。” “嗯。”文帝称许,“魏使此次前来,必是趁着朕刚登基不久来打探虚实,派人严密监视魏使一举一动,朝中任何官员倘与魏使有私下往来,一律捉拿,严惩不贷。” “微臣遵命。” 鸿胪寺卿退下之后,文帝吩咐贴身太监福六:“明日去世子府知会义敏一声,朕接待魏使那天,让义敏随百官同来,还有徐司徒的孙子叫什么长卿,听说也有几分才学,让他随义敏同来。再去国子学,命国子祭酒挑选十名杰出的的生员,要文武兼备,在大殿一旁备着,以防魏使刁难。” “是,皇上。” 翌日,孟灵酒找到秦桑:“秦姐姐,我想请你帮个忙。” “哦?灵酒请说。”秦桑爽快道。 孟灵酒说道:“我看仙林院的姐姐们画的妆都很好看,我也想画,可我不会,想请秦姐姐帮忙。” 秦桑掩嘴一笑,小丫头还挺爱美,道:“这还不简单,让玉露给你画,仙林院里数她画的最好。” “姑娘,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玉露害羞地谦虚道。 孟灵酒一听秦桑误会她的意思,急忙纠正道:“秦姐姐,我不是要变好看。” “不要好看为何画妆?”秦桑不解。 “我是想画得跟我现在不一样,最好是看起来像两个人。”孟灵酒解释道。 “这是为何?”秦桑满腹疑问。 孟灵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秦姐姐,不怕你笑话,前几天我去了一个地赌坊,赢了些钱,后来被那赌坊里的打手追赶,我就将他们打了一顿。可是这两天赢来的钱都被我花光了,所以我就想再去弄点银子花,可又担心被他们认出来不让我进去,所以才请你帮我画妆伪装一下。” 几句话信息量太太,秦桑和玉露听后惊得小嘴大张,明明是骇人听闻之事,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像吃饭睡觉那般毫不起眼。难道她是因此事被通缉?秦桑猜测,想了想,又觉得不合理,开赌坊本就违法,如此明目张胆通缉她,岂不将自己也暴露了。 “秦姐姐,怎么了?”孟灵酒见秦桑好半天不说话,提醒她。 秦桑回过神,道:“你如果缺银子直接问我拿就行了,何必冒这个险。” “那怎么行,你开门做生意赚钱也不容易,再说我不习惯花别人的钱。”孟灵酒一口拒绝,“你放心不冒险的,我有武功,他们不能拿我怎么样。” 秦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孟灵酒是百里鸣带来的,要是有个万一不好向百里鸣交待,道:“灵酒,你知不知道我们大宋律法明令禁赌?” “知道啊。”孟灵酒点点头。 “那怎么还”秦桑是想说怎么还知法犯法,又觉得太过直白,遂道:“若有个万一,总是不好。” “秦姐姐,你真的不用担心,我从小跟云叔去过各种赌坊,从来没遇到麻烦。你如果不给我画,我就直接去了。”孟灵酒摆出一副纯真之色。 秦桑见她铁了心,再劝无用,只得命玉露为孟灵酒画妆。不宵片刻,孟灵酒就像换了一个人,与她本来面目相比,只有两分相似,孟灵酒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又让玉露在脸上点了一颗大大的痣,这才满意,“怎么样?”孟灵酒起身转了一圈,多漂亮一姑娘非得画成这个样子,秦桑心中直犯嘀咕,随后孟灵酒又从仙林院的姑娘那里借来一身衣服换上。 “啊...”刚端着汤药进门的金露,一看见孟灵酒,吓得连碗带盘摔在地上,“她...她是谁啊?” 孟灵酒见此,急忙上前帮忙收拾:“金露姐姐,对不起呀,吓着你了。” 金露一听声音,仔细瞧了瞧,试探着问:“是灵酒姑娘?” 孟灵酒一听,喜上眉梢:“连金露姐姐都没认出来,看来没有问题了。”说完将残片递给金露,拍拍手,道:“秦姐姐,我走了。” 一路来到聚宝庄,孟灵酒灵机一动,学起了林司晴的纤纤玉步,柳步款款摇进了聚宝庄,孟灵酒打着扇子走近柜台,掌柜一看,呦,这是哪家的姑娘,长得可真够磕碜的。孟灵酒轻声说出暗语,说完还向掌柜的抛了个媚眼,掌柜眉头皱得像个麻花,差点没吐出来,急忙摆摆手,让她赶紧进去,孟灵酒进去之后径直来到摇色子的那桌。 半个时辰后,门帘后边,“二爷,又来了个厉害的姑娘,已经赢了两千多两了。”范二狗望过去,还是那个位子,只是人不一样了。这时孟灵酒收好银票,摇着扇子准备离开,“带人跟上去。”范二狗吩咐一声。 刚出聚宝庄大门,孟灵酒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只见忽然高声大喊:“来人哪,有人聚众赌博呀,快来人哪。” 范二狗一看,这还了得,急忙上去想要捂住她的嘴,孟灵酒用扇子轻轻一挥,范二狗就摔了个狗吃屎,“有贼心开赌坊,没狗胆输钱,今天本姑娘就好好教训教训你们。”说完孟灵酒不再手下留情,手脚过处,牙齿横飞,范二狗的胳膊也被她拧脱了臼。 孟灵酒看着满地鼠蚁,掷声道:“再来找本姑娘麻烦,就不单是缺胳膊少腿了。”说完凌空飞去。 范二狗恨恨的啐了一口,妈的,碰到个硬茬,看来得请姐夫帮忙了。 孟灵酒唱着小曲回到仙林院,秦桑见她回来稍稍安心,道:“灵酒,快去洗洗吧,刚才有几个姑娘都被你吓着了。” 孟灵酒笑了笑回到自己房间,刚想洗去脸上脂粉,忽然想到什么,停下了动作。 国子学下学之后,百里鸣来了仙林院,见到秦桑径直问她:“灵酒呢?”秦桑正要回话,忽然一个绢扇掩面的窈窕淑女出现在百里鸣身后,娇滴滴的声音说道:“百里公子,你来啦,奴家等你很久了。” 百里鸣嘴角一勾,转身凑近孟灵酒深嗅一口,孟灵酒用绢扇一拍,“你怎么知道是我?其它人都没认出来。” “蛟龙醉已浸骨入髓,你尚且不知。” 孟灵酒抬起手左右闻闻,“我怎么闻不到。” 百里鸣没有理会,道:“扮成这副模样又去聚宝庄了吧?” “是秦姐姐告诉你的吧。”孟灵酒道。 “灵酒,我并没有告诉百里公子。”秦桑澄清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孟灵酒觉得不可思议,“你是不是又逃学跟踪我去了?” “我今日一整天都在国子学,并没有跟踪你。”百里鸣说道。 孟灵酒心中好奇,催促他:“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百里鸣解释道:“昨日你钱财散尽,今日又这副打扮,不是担心聚宝庄的人认出你,还能是为什么?” 孟灵酒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百里果真冰雪聪明。” 小闹过后,百里鸣向她道出了另一奇事:“两日后北魏使者来京,皇帝命祭酒从国子学选十名生员陪同接待来使,祭酒首选竹林三杰。” “真的?”孟灵酒一听,喜不自胜,“原来我昨日一战成名,连皇上都知道我了。” “灵酒竟是外面盛传的竹林三杰之一?”一旁的秦桑颇为惊讶。 “是啊,百里也是。”孟灵酒满脸自豪之色。 秦桑称赞道:“灵酒果真令人刮目相看。” 百里鸣见孟灵酒洋洋自得,提醒道:“朝堂不比国子学,若被人识破你女儿身,令皇帝在魏使面前丢了脸,可是要杀头的。” “不会不会,国子学那么多人都没认出来,难道那魏使长了三只眼不成。”孟灵酒胸有成竹,又感叹道:“哎呀,这回总算能见到皇帝了,想当初费那么大心思都没见着,这回简直是得来不费功夫。”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百里鸣带着探询的目光靠近她:“你见皇帝做什么?” “哦没有没有,”一不小心差点说漏嘴,孟灵酒急忙掩饰,“我只是以前常听人说皇帝如何如何,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而已,你们不要多心,不要多心,嘿嘿。” 只见百里鸣和秦桑依旧一副意味不明的目光看着她,“哎呀,肚子饿了。今天赢了钱,我请客,去外面吃吧?”孟灵酒试图转移话题。百里鸣笑了笑,她还真是不善撒谎啊。 第16章 北使刁 两日后,国子祭酒带着十名生员随百官入朝,进了大殿,生员们被安置大殿一角,坐在百官之后。 孟灵酒新鲜地四处打量,皇宫果然气派。不一会儿,文帝驾到,百官行礼,孟灵酒抬头望了望上首,原来皇帝这么年轻,还以为是个老头子。落座之后,福六一声高喊:“有请北魏使者上殿。”众人目光转向大殿门口,不一会儿,十几名使者走进大殿,个个体壮如牛,胡子拉渣。使者进了大殿,四处环伺,一副盛气凌人,目空一切的模样。来别人的地盘还这么嚣张,孟灵酒心中嘀咕。 魏使上前,右手放于胸前,弯腰行礼:“外臣参见大宋皇帝陛下。” “免礼,赐座。”文帝龙袖一挥,魏使一一落座。 魏使向对面的宋官望去,大多是身材瘦弱的老头,看见刘义敏和徐长卿以及后面的国子生员,一个个肤白貌美,长得像女人一般,起了嘲笑之心,道:“我常听说大宋的男人长得跟女人一般,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说完还特意看了一眼长相偏阴柔的徐长卿,哈哈哈...,其它魏使一听都哄笑起来。 文帝的脸色却有几分不悦,他素来身子孱弱,皮肤白晰,魏使此话连他也一同骂了进去。 徐长卿尽力压制心中怒气,回击道:“素闻北魏男子体形如牛,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生生将打在脸上的巴掌打了回去。此言一出,魏使们笑不出来了,轮到宋官这边哄笑起来,文帝赞许地看了一眼徐长卿。 魏使有备而来,决定刁难一下宋帝和文武百官,领头使者道:“大宋皇帝陛下,你们大宋素来号称人杰地灵,我这有一道难题想请你们为我解答一番,不知可否?” 百官一听,知道来使有意刁难,一个个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应对。“我大宋人才济济,魏使有何疑难,尽管道来。”文帝接招。 一看上勾了,魏使得逞一笑,道:“那就请大宋皇帝和诸位大臣听好了,前几日我大魏皇帝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化身为龙,翱翔于天地之间,最后落于一处宫殿之上,我大魏皇帝抬起龙头一看,这座宫殿居然落在金陵城内。请问诸位,我大魏皇帝此梦是何解?” 百官一听,大惊失色,他这梦的意思明摆着,就是说他北魏皇帝要入主金陵,吞并大宋,这话将大宋皇帝置于何处?坐在龙椅上的文帝气得牙齿打颤,右手紧紧捏着龙椅,无奈两国并立,不斩来使,再怎么生气也要吞回肚里,百官开始交头接耳,商量对策。 百里鸣心想,这魏使出的一手好棋,此梦若是解了,那便是当堂打皇帝的脸,若是不解,魏使必会借此奚落一番,解或不解,大宋都失了颜面。 “那人在说什么,不就是梦见一条龙吗?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刘玲珑嘀咕。 “诶诶,”孟灵酒小声凑近百里鸣,“他刚才是不是说他们皇帝变成了一条龙,飞到金陵来了?”百里鸣点点头。“不好好的呆在北方,飞到金陵来做什么?”孟灵酒小声嘀咕,“敢飞来金陵,干脆一箭射下来炖来吃了。” “射?有了,以梦解梦!”百里鸣激动地一拍腿。 孟灵酒侧脸望去,只见百里鸣脸上一副神采飞扬的神色,眼睛里也浮现从未有过的明亮,平时百里鸣就算笑,眼睛里也朦着一层阴影,好像有什么东西总也化不去,今日是怎么了?百里鸣凑近孟灵酒,耳语数句。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一旁的刘玲珑不甘受冷落也想凑上来,奈何距得远够不着。 孟灵酒一听,“好主意,你快大声说出来,省得魏使一个个目中无人的样子,看着都来气。” “此话我不能说,只有他能说。”百里鸣指指不远处的刘义敏。 孟灵酒一看,坐得那么远,怎么告诉他呀?总不能在大殿上走来走去。孟灵酒急得四处张望,见身后不远处立着一个伺候的小太监,向其招了招手,小太监顺从地走了过来,孟灵酒示意他蹲下来,跟小太监耳语几句,小太监听后点点头,起身走到刘义敏身旁,又向刘义敏耳语几句。 “诶诶,你刚才跟太监说什么了?”刘玲珑问孟灵酒。 “呆会儿你就知道了。”孟灵酒故弄玄虚。 刘义敏听完小太监的话,回过头来看向孟灵酒,孟灵酒向他点点头。 “我说大宋皇帝陛下,你们是不是解不出来呀?”魏使趾高气扬道。文帝眼看魏使如此嚣张,又无解决之法,气得一脸阴沉。“要是答不出来” “魏使莫急。”刘义敏不大不小的声音打断了魏使的话,一听有人说话,文帝即刻殷切望去,百官也停止交头接耳将目光聚集在刘义敏身上。刘义敏依旧神色清冷,不缓不急道:“说来也巧,昨日吾皇有一事不解,说与敏听,敏听后亦无解,刚才听魏使一言,敏恍然顿悟。” 文帝心想昨日未曾与刘义敏见面,他此话是何意?只听刘义敏继续言道:“前日夜里,吾皇做了一梦,梦见天神赐神剑于他,天神对吾皇说道:金陵上空有一妖龙盘桓,你速去斩之。吾皇一听,提起利剑,飞向妖龙所在之所,一剑将那妖龙之首砍了下来。吾皇不知此梦何意,今日听魏使一言,茅塞顿开,多谢魏使替敏解惑。” “好。”文帝听完龙颜大悦,文武百官亦交口称赞。 “还是我哥聪明。”刘玲珑得意道。 “魏使可还有疑问?”文帝装模作样的问道。 妈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魏使暗自骂了一句,心想逞口舌之争比不过,那就用武力征服,看他们一个个瘦拉巴几风一吹就倒的样子,今日不给你们大宋一点难堪岂不白来一趟,思及此,领头魏使又道:“素闻大宋文治武功,想来极重视武艺,此次前来带来几名大魏武士,想领教领教大宋武功,不知大宋皇帝陛下可否赏脸?” 文比不过,又来比武,你们块头虽大,我们大宋的武艺也不是花拳绣腿,思及此,文帝爽快应道:“这有何难,不知魏使想怎么比?” “自然是一对一比试,谁先倒在地上就算谁输。”魏使言。 “好。”文帝应允。 很快,魏使中走出一个块头巨大还扎着两小鞭子的武士,“这位是我大魏排名第三的武士宗勇,不知大宋皇帝陛下派何人应战?” “皇上,微臣愿意一试。”一名武将起身出列,文帝点头应允。 大殿宽敞,两人就在殿内比试,武将上前执住宗勇手臂,使出全身力气却丝毫没有憾动半分,谁料那宗勇两手握住武将腰部,轻轻松松将他举了起来,武将手脚乱舞,模样甚是滑稽。文帝伸手挡了挡脸,以掩饰难堪,宗勇将武将举了小片刻用力向殿门扔去,武将‘砰’地一声撞在殿门上,直直掉落下来,武将吃痛捂住胸口,吐出一口血。 “嘶...”孟灵酒感同身受般吸了一气,“换作是我,恐怕已经被那个大块头扔到殿外去了。”百里鸣专注观战,没有说话。 “哈哈哈哈,好,好。”魏使一边大笑一边鼓掌,“看来你们大宋武功很一般嘛,以后就别再吹嘘什么文治武功了。” “赢了一局而已,魏使莫要说大话,小心闪了舌头。”徐长卿缓缓起身,走到殿中央。 领头魏使一看,长得像个娘儿们,不过既然敢出来,估计也有两下子,遂吩咐身后另一大块头前去应战,同时介绍道:“这位是我大魏排名第二的勇士尔吉吉。” 孟灵酒一看,也是个大块头,也扎了个小辫子,怎么看怎么别扭,拱拱一旁的百里鸣,“你说北魏男人怎么又扎辫子又留胡子?” “可能他们觉得如此装扮好看。”百里鸣说道。 “我怎么不觉得好看。” “等你看习惯了就好看了。” 言谈之间,殿中二人已打斗起来,徐长卿凭借轻功在尔吉吉头顶飞来转去,不一会儿就把人给转晕了,徐长卿趁着尔吉吉犯晕之际,从他背后用力一踹,尔吉吉向前几个扑腾,重重摔倒在地。“好,好。”文帝大喜,率先鼓起掌。孟灵酒看看文帝,又看看魏使,俩人一会儿笑,一会儿阴沉着脸,像戏台上的花脸小生似的,比殿中央的比武还要好看些。 妈的,大魏堂堂第二武士竟然被一个娘们似的人打败了,我就不信了,我们大魏的武士会全输给大宋一群娘儿们,于是朝着边上挥挥手,又一个大块头站了起来,魏使很快重拾信心:“这是我们大魏第一勇士元猛。”只见那元猛一步步走到中央,每走一步,孟灵酒似乎觉得大殿都会晃动一下,元猛走到正中央,双手一晃,身上的肉也随之一颤。 孟灵酒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么大个儿,一顿得吃多少啊?”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百里鸣侧眼瞥瞥孟灵酒,不觉好笑。 刘玲珑见刚才徐长卿轻轻松松打败了大魏第二勇士,心中跃跃欲试,正要起身被孟灵酒按了回去:“就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还不竖着上去,横着下来呀。”“我...”刘玲珑瞬间泄了气。 眼看无人上场,刘义敏缓缓起身,轻轻一跃,优雅地落在场中央。魏使一看,是刚才破了难题的小子,长得跟画里人似的,想不到竟然还会武功,魏使不禁有些忐忑。两人很快交起手来,元猛看着块头虽大,行动却也不迟缓。 “没想到还是个灵活的胖子。”孟灵酒赞叹一句拱拱百里鸣,“如果你跟刘义敏比,谁会赢?” 百里鸣看了片刻,邪魅一笑:“你猜。”孟灵酒不想搭理他了,又拱拱右边的刘玲珑,“看吧,幸好你没上去,要不然肯定被打散架了。” 刘玲珑一听,原来小酒如此关心我,顿时喜上心头:“刚才多谢你拦着我,要不然定要出丑了。”“好说好说。”孟灵酒客气道。 言谈之间,刘义敏逐渐占了上风,不一会儿,就把元猛打倒在地。“好,好。”文帝又是一欢呼。妈的,又输了,本来打算让大宋出丑的,谁料竟然掉了个个儿,魏使暗自骂娘。“魏使,还想比什么?”文帝说话瞬间有了底气,一副牛气哄哄的样子。 魏使心中不服,今日还偏不信这个邪了,道:“好武功,大宋不愧称得上文治武功。”刚才还笑话人,这会儿又夸赞起来了,脸皮简直比‘国子三贤’还厚,孟灵酒心中又一阵嘀咕。 只听魏使继续言道:“我们大魏人人爱喝酒,听说你们宋人也爱饮酒,今日不如比试一番,看看谁的酒量大,陛下意下如何?” 文帝一听,想了想,虽说南北都崇尚饮酒,但魏人都是大碗大碗地喝,而宋人大多斯文,饮酒都是小杯小杯地酌,若是比酒量,恐怕不是其对手。“大宋皇帝陛下不会是怕了吧?”魏使激将道。连输两场还敢这么嚣张,看来是成心要大宋出丑了,“好。”文帝一口应下。 第17章 酒难醉 领头魏使站起身,走到场中央,“本人文也不行,武也不行,就是平时爱喝两口酒,这一次我们大魏就由我出战,你们来个人吧。”百官一看魏使那巨大的啤酒肚,一个个都低下了头。 “上去吧。”百里鸣目不斜视道。 “我?”孟灵酒指指自己,“你为什么不上去?” “你不是号称从未醉过吗?就我那三杯倒的酒量,上去不是自找难堪。”百里鸣言。 “我才不去呢,你看看他的肚子,都能把我装下了,我酒量再好也大不过他的肚子呀。”孟灵酒摆摆手。 “笨。”百里鸣点点她的头,又凑近她耳语几句。孟灵酒听完,问:“皇帝会答应吗?” “会答应的。”百里鸣一脸自信。 “那好吧,如果我倒下了你可得负责把我背回去。”孟灵酒像交待后事一般。 百里鸣只觉好笑,道:“放心。” 孟灵酒默默地走上去,经过刘义敏身旁,刘义敏隐约闻到一股酒香,抬头一看,她怎么上去了?刘义敏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魏使一看孟灵酒,比刚才与尔吉吉比试的那个更像娘儿们,个子又小,腰上还装模作样地挂个酒葫芦。“我说,你是比试喝酒的还是来倒酒的?”众魏使一听,满堂哄笑。 “当然是跟你比喝酒的喽。”孟灵酒也不在意。 “就你这小身板,别被酒淹喽。”魏使仍在嘲笑。百官也摇摇头,十分不看好。 孟灵酒笑了笑,道:“你们连输两场还能笑得出来,脸皮还真是厚呢。” “你”魏使气得龇牙咧嘴。文帝听着当然十分受用,想不到小小年纪,还挺有胆量。刘义敏始终皱着眉看着孟灵酒。 “拿酒来。”魏使说不过孟灵酒,决定以实际行动降服他。“等等,”孟灵酒忽然出声。“怎么,认输了?”魏使真是不放过任何机会嘲笑宋人。 “如果以普通的酒比试,凭你这水桶一般的肚子,我自然是比不了。”孟灵酒实事求是道,“要比就用最烈的酒比,这样才能试出真正的酒量,你说是不是?” 魏使一听,再看看孟灵酒的小身板,自信满满:“随你便。” 孟灵酒一听嘴角一勾,转身对着文帝道:“皇帝陛下,我们决定用宫里最烈的酒比试,不知陛下能否答应?” 文帝看着瘦小的孟灵酒,心想难不成他真有两下子?事已至此,想换人也已经来不及了,遂吩咐道:“福六,去将御酒房那两坛蛟龙醉拿来。” 蛟龙醉?娘说蛟龙醉是孟家祖传之酒,别处是不会有的,怎么宫里会有?孟灵酒十分不解。同样不解还有百里鸣,她不是说蛟龙醉只有她家才有,宫里的蛟龙醉又是何处得来? 不一会儿,福六带人搬来两个大酒坛子,坛口贴着封条,上面写着蛟龙醉三个字,文帝对众人道:“这两坛蛟龙醉是二十年前进贡的御酒,一直存放在御酒房。听说此酒性极烈,常人只需闻一闻,就会醉倒,酒量再好也过不了三杯。朕自问酒量不大,所以从未拿出来饮用过。今日就用此酒来接待北魏来使。” 魏使一听,若是能品到如此陈年佳酿,也不枉来金陵一糟,道:“大宋皇帝陛下果真慷慨,那本使就不客气了。” 孟灵酒听完文帝的话陷入沉思,皇帝说是二十年前进贡的,那一定是由孟家庄进贡,怎么从未听娘提起过呢? “喂,小子。”孟灵酒被魏使拉回神志,“开始吧。” 她到底在沉思什么?刘义敏看着孟灵酒失神,忍不住想张口问问她到底在想什么,刘义敏只觉自己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了解一个人。 太监已摆好桌碗,孟灵酒与魏使面对面坐下,两人面前各有一坛蛟龙醉和一个酒樽。魏使一看,拿起酒樽,道:“这什么玩意,给我漱口呢?”魏使们又一阵哄笑。 文帝不悦了,一群野蛮人。 “我说魏使大人,别着急呀,我保证三杯过后,你还会嫌这酒樽太大了呢。”孟灵酒笑言道。看她如此自信,难道她常饮此酒?刘义敏心中猜测。 “小酒,加油。”刘玲珑在后面给孟灵酒打气,孟灵酒转头向她眨眨眼睛。看着那俏如海棠的脸,刘义敏的心怦然一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慢慢化开。一旁的徐长卿注意到刘义敏神情变化,暗暗垂了垂眼眸。 两个太监上前揭开坛口上的封条,封条一开,浓愈的酒香立即四散开来,满殿飘香,百里鸣深吸一口,闭上眼睛陶醉半天。一些坐在离酒坛近,酒量又不好的官员,已经开始摇摇欲坠。此酒性烈如斯,她能应付吗?刘义敏心想。 “好酒。”魏使凑近坛口闻了闻。两名伺候的太监分别为孟灵酒和魏使斟满,魏使举起酒樽,道:“小兄弟,开始吧。” 孟灵酒也举起酒樽回礼,一杯下肚,“啊...”蛟龙醉又烈又辣,魏使不禁张口吸了吸,吸完仍不忘赞叹一声:“好酒,再来。”第二杯下去,魏使已经有些燥热,将上衣扒了扒,见对面的孟灵酒面色如故,对其有些改观,道:“小兄弟,酒量不错。” “一般一般。”孟灵酒笑了笑客气道。 “再来。”第三杯,第四杯,第五杯过后,魏使已经开始飘忽,看着对面的两个重影,傻乐道:“小兄弟,你怎么变成两个了...呵呵呵。” 再看对面的孟灵酒,依然神色如故,仿佛魏使喝得是酒,而她喝是白开水一般。“魏使大人,还来不来了?”孟灵酒举着酒樽问。 “来...我...饿...我怎么能输给...你...你一个娘儿们。”魏使已然一脸醉态,开始说胡话了。孟灵酒心想若你知道我竟是一名女子,会不会羞得再也不敢见人了。刘义敏心中虽然惊讶,但脸上依然淡漠。 “小酒,好厉害。”后面的刘玲珑激动地招手欢呼。 胜负已经明了,其余魏使一看,再喝下去,非闹出笑话不可,遂起身对文帝道:“今日比试,我们输了,请陛下容我等将大人抬回去。”文帝自然应允。 魏使走后,文帝龙心大悦,今日在魏使面前扬眉吐气,准备论功行赏。问到孟灵酒要何赏赐,孟灵酒道:“陛下,我的玉葫芦空了,想请陛下赐我一葫芦蛟龙醉。” 文帝一听,哈哈大笑:“你还真是嗜酒如命哪。好,朕便将余下的蛟龙醉都赏给你。” “谢皇上。”孟灵酒谢完圣恩还不忘向百里鸣眨眨眼睛。刘义敏注意到二人的互动,眸光悠悠流转。 出了宫门,孟灵酒与百里鸣一道离去,“请留步。”两人转头,只见刘义敏走上前来,目光直视孟灵酒,“刚才以梦解梦之法是你想出来的吗?”语声悠扬,加上面无表情,孟灵酒看不出他此时的心情,“是”才说了一个字就被一旁的百里鸣捂住了嘴,“是她想出来的,小酒聪慧,百官弗如。”百里鸣替她说道,只是那一句百官弗如不知说的是孟灵酒,还是他自己。 “还有事吗?”百里鸣问。 “没有。”刘义敏回。 “那便告辞了。”百里鸣说完径直拉着孟灵酒的手离开。 看着那两两相握的手,“义敏,”“走吧。”未等徐长卿说出口刘义敏率先转身离去。原本想跟着孟灵酒同去的刘玲珑,也被生生拽上了马车。 孟灵酒与百里鸣一同去了饭馆用餐,孟灵酒边吃边问:“百里,以梦解梦明明是你想出来的,为什么刚才不让我说,还说是我想出来的?” “的确是你提示了我,我才能想出此法。再则,那刘义敏是皇上的胞弟,若他一不小心将我举荐给皇上,岂不是自找麻烦。”百里鸣言。 孟灵酒不懂了,“那不挺好吗?你去国子学读书不就是为了做官吗?” 百里鸣嗤之一笑,凑近孟灵酒的脸:“我何曾说过要做官了?宦海浮沉,哪有做一只闲云野鹤来得逍遥自在,你说是不是?” 又在说奇怪的话了,刚才在大殿之上想出对策之时,眼睛那么炯炯有神,明明才华横溢,却要时时遮掩,真是不明白,孟灵酒不想跟他争辩,专心吃自己的饭。 百里鸣见她不说话,拿出自己的酒葫芦,在孟灵酒面前晃了晃,“我的酒葫芦也空了,看在我出谋划策的份上,那蛟龙醉是不是也该赏我一壶?” “赏,百里才华惊世,百官弗如,自然要赏。”孟灵酒一边打趣一边将整坛蛟龙醉都推到了百里鸣面前。 “这么大方?”百里鸣问。 孟灵酒俏皮道:“我劝你悠着点喝,万一哪天醉倒在街上,被哪家姑娘捡了去当姑爷,可别怪我。” “哈哈哈哈...”百里鸣开怀大笑。 当夜,世子府, 刘义敏手中握着孟灵酒交给他的信,陷入沉思。国子学内初露锋芒,今日朝堂之上又接二连三给人惊喜,她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只可惜...,不知父王何时回信,不如明日将此信交予皇上,由皇上裁决吧。 “哥,你睡了吗?”门外响起刘玲珑的声音。 刘义敏将信收好,“进来。” 刘玲珑推开门进来,走到书案旁坐下,脸上带着不同于往日的娇羞之色,“哥,你说孟小酒好还是百里鸣好?”想起百里鸣面如冠玉的脸,又透着一股邪魅,刘玲珑不觉得羞红了脸,孟小酒的容貌虽不及百里鸣那般耀眼,可身上充满灵气和人情味儿,这倒让她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抉择才好。 刘义敏微微一愣,看着刘玲珑春心萌动的样子,刘义敏实在有些不忍心泼她冷水,孟灵酒是女子自是不可能,那百里鸣平日独来独往,性情怪癖,仿佛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又怎会中意玲珑,思及此,刘义敏觉得有必要提醒她,道:“玲珑,你贵为郡主,将来父王自会为你择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此事你自己无法作主,还是少动心思为好。” 刘玲珑一听,不高兴了,“我才不管门当不当户对不对呢,只要我喜欢我就嫁给他。” “玲珑,哥也是为你好才会对你说这些,你如此任性,将来是会吃亏的。”刘义敏谆谆善诱。 “你要是真的为我好,就应该帮我,而不是劝我听从父王的安排。如果父王让你娶一个你不喜欢的女子,你也要娶吗?”刘玲珑反问道。 刘义敏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片刻,道:“算了,反正你还小,等过两年说不定自己就想明白了。天色已晚,去睡吧。” 刘玲珑闷闷不乐地走了出去。刘义敏又陷入沉思,玲珑问得好,如果太后让我娶一个我不喜欢的女子,我做得到吗? 第18章 滋事者 仙林院, “秦姑娘,你叫我来是不是打听到有关我父亲的消息?”林司晴绞着手帕问道。 “姑娘们的确打听到一些消息,不过”秦桑有些吞吞吐吐。 林司晴心中咯噔一跳,“秦姑娘但说无妨。” “听说皇上近日并没有派人调查关于荆州的任何案件。”秦桑直言。 “如此说来,我爹的信根本没有送到皇上手里,那信到底去了何处?” “姑娘,不好了。”言谈间玉露跑了进来。 “何事惊慌?”秦桑起身问道。 “外面有几个客人吵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秦桑一听,顾不得一旁的林司晴,径直随玉露前去。 “我们也去看看。”林司晴吩咐兰心一声也跟了上去。 秦桑来到大堂一看,几个人高马大穿着奇装异服的男子正纠缠一位仙林院的姑娘,看样子不像宋人。秦桑走上前去,拉住大块头的手,道:“敢问几位客人,我的姑娘不知何处冒犯了你们,你们竟如此粗鲁地对待我的姑娘?” 大块头一看秦桑,像个管事的,道:“我花钱来你们仙林院就是为了找乐子,谁想她竟然这也不肯那也不肯,那我的银子不就白花了?” 秦桑一听明了,他们是将仙林院当成妓院了,道:“这位客人,我们仙林院的姑娘只陪客人吟诗唱曲,您若想做别的事,请另寻他处。” “放屁。”大块头骂了一句,“唱歌跳舞我还找你们干什么,都是陪男人,还装什么清高?” 秦桑忍着怒火,依旧笑容满面道:“客人,您如果觉得没有玩尽兴,您的银子我们退给你就是了。我们开门做生意也不容易,您又何苦为难呢。” 大块头轻蔑一笑:“退?老子不缺钱,今日老子只有一个要求,让这位姑娘跟老子回去,这事就算了。” “我若是不同意呢?”大块头面前,秦桑一介女流,毫不示弱。 “不同意?”大块头狰狞着脸,一脚踢飞一张矮几,堂内的客人纷纷吓跑,“先问问老子的拳脚同不同意。” 此时孟灵酒用过午膳正在房内小憩,被一阵声响惊醒,一个咕噜下了床,快速向声源地走去。来到大堂一看,不得了,昨日北魏来的那几位使者正在堂内砸桌摔椅,还把几个护院打伤了,秦桑也被其中一人钳制。好啊,敢来仙林院闹事,看本姑娘怎么收拾你们。 “小酒?孟小酒?” 孟灵酒正要上去教训魏使,一看门口,她怎么来了?算了,没时间理会她,一个纵身上前与那宗勇打了起来。刘玲珑一看,这不是昨日那几个魏使吗?居然敢在大宋境内闹事,于是赶紧吩咐身旁的侍卫去找刘义敏来帮忙。其他魏使一看,想不到还有会武功的姑娘,一个个都来帮宗勇对付孟灵酒,本来对付一个宗勇,孟灵酒绰绰有余,再来一个尔吉吉,也能勉强应付,一下子多了四五个大块头,孟灵酒很快招架不住了,大喊:“刘玲珑,还傻站着干什么,快来帮忙。” 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刘玲珑不解,算了,呆会儿再问她。于是刘玲珑也加入了打斗的行列,虽说刘玲珑也会几下拳脚功夫,可两人加起来仍然有些吃力。 此时,皇宫御书房,听福六说刘义敏一大早就在御书房等他,文帝很清楚自己的这个弟弟,没事是不会主动找他的,何况一大早就进宫来了,一定有什么急事。果然,看过刘义敏呈给他的信之后,文帝拍案惊起,“这个谢晦,简直吃了雄心豹子胆,仗着自己是顾命大臣,在地方拉帮结派不说,竟然要求下属官员行跪拜之礼,他眼里还有没有朕?” “皇上息怒,此事只是那林力知一人之词,尚不足完全可信。”刘义敏一脸平静地安慰他。 “你说得对,是朕欠考虑了。”文帝平息怒火,问道:“此信从何而来?” “是一名江湖女子送到敏手中,不过那女子声称她也是替他人送信,至于为何人送并不知晓。”刘义敏回道。 “那她怎会将信交于你?”文帝又问。 “那名女子受一家丁所托,送信来京,只是那名家丁身受重伤,未来得及说出收信人的名字就死了,所以那名女子擅自拆开读过,她以为此信是林力知写给皇上,所以将信交予敏,请敏代她转交给皇上。” “原来如此,那女子倒是个侠义之人。”文帝明了,又想了想,道:“这样,你明日即刻起程前往荆州,查证信中所言是否属实,记住,切勿打草惊蛇,无论查到什么,回京禀明朕后再做定夺。” “是。”刘义敏领命,“太后那边...” “放心,母后那边朕会处理,去吧。” 此时,御书房外一个小宫女正悄悄离去。 把信交给文帝之后,刘义敏心中不知为何轻松不少,一路来到宫门口,只见玲珑的贴身侍卫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公子出来了。” 侍卫一看,立刻迎了上去,“世子,不好了。” “可是玲珑出了事?”刘义敏问。 侍卫焦急道:“有几个人在仙林院闹事,郡主跟人打起来啦,世子您快去看看吧。” “龙井,驾车。”一声令下,乌黑的马车向仙林院疾弛而去。 待刘义敏赶到仙林院时,刘玲珑正迎面向他飞来,刘义敏眼疾手快接住了她:“可有伤着?” “没有没有。”刘玲珑快速摇头,道:“哥,里面还有一个姑娘呢。” 刘义敏一听,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大堂,一看,满室狼籍,孟灵酒的两只手正被那元猛紧紧抓住,挣脱不开。刘义敏心中噌得升起一股火,一个转身到了元猛身前,双手搭上元猛手臂,元猛吃痛顿时放开了手。孟灵酒侧脸望去,太好了,救星来了。刘义敏仍不解气,右脚一个回旋,重重踢上元猛脸颊,那元猛一脸肥肉晃了几晃,倒在地上。 “你的手。”刘义敏见孟灵酒两只白皙的手腕被捏得通红,关切道。 “灵酒,你没事吧?”秦桑立即迎上来查看,见孟灵酒两手红肿,立刻吩咐玉露去取止痛膏来。 “没事,我没事,先教训他们。”孟灵酒指了指魏使。 “对,哥,教训他们。”刘玲珑也在一旁叫唤。 几个魏使本想一起上,一看是昨日打败元猛的男子,又停下了动作。 “敢问魏使,在大宋境内闹事,是想蓄意挑起战争?还是想尝尝大宋刑狱的滋味?”刘义敏神色清冷,眼中带着一丝杀气。 魏使一听,笑道:“说得太夸张了吧,我们只不过是来领略领略大宋国土风情而已。” “看这一片狼籍,如此领略是将我大宋律法当成儿戏吗?”刘义敏锋言锐语。 “笑话,我们是大魏人,你们大宋律法只管你们宋人,管得着我们魏人吗?”魏使飞扬跋扈道。 “是吗?那好,明日我就带一队人马去你们大魏烧杀抢掠,我是宋人,就算我杀了人,你们皇帝也会好好招待我吧?” “说得好。”孟灵酒不禁为他欢呼。 “你”魏使被刘义敏堵得说不出话来。 “今日看在你们是魏使的面子,姑且饶你们一次,若再敢在大宋境内闹事,休怪我大宋律法无情。”刘义敏一脸肃杀之色,“还不滚。” 魏使自知理亏,重重‘哼’了一声,离开了仙林院。 “龙井,一会儿从府里支五百两银子送过来,当作朝廷的补偿。”刘义敏吩咐一声。 “是,公子。” 秦桑一听急忙回绝道:“公子仗义相助秦桑感激都来不及,怎可让公子破费。” “无防。”刘义敏又恢复了万年冰山脸,对孟灵酒道:“你是借宿在此还是...” “我被人从客栈赶了出来,多亏秦姐姐好心让我住在这里。”孟灵酒回道。 原来如此,刘义敏心中松了一口气。 “你是...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跟孟小酒长得那么像?”一旁的刘玲珑看呆了眼。 怎么刘义敏竟然没告诉刘玲珑我的名字吗?既然如此,只好继续装了:“我...我叫孟灵酒,是孟小酒的...孟小酒的双生妹妹。”秦桑在一旁看着孟灵酒睁眼说瞎话,也不揭穿她。 “原来如此,难怪长得这么像,那你哥哥孟小酒呢?”刘玲珑又问。 “他...他...” 一旁的刘义敏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如何圆谎。 “我家中临时有事,我娘让他回去了,对,就是这样。”孟灵酒本不善言谎,只是碰上刘玲珑这种单细胞生物,竟然接二连三被她蒙混了过去。 “那他何时回来?”刘玲珑没完没了,孟灵酒有些招架不住了,向一旁的刘义敏打眼色求助。 “好了,玲珑,我们回府,不要耽误人家收拾。”刘义敏道。 “哦。”刘玲珑应了一声还不忘叮嘱孟灵酒,“你哥哥回来以后,记得来世子府告诉我一声。”为了赶紧送走这尊活菩萨,孟灵酒点头如捣蒜。 秦桑吩咐众人收拾内堂,自己则拉着灵酒回到屋里,给她上药。 林司晴知道此时不宜打扰秦桑,知趣地回了自己房中,“兰心,刚才那位就是灵酒姑娘?”兰心点点头。 “那位公子又是谁?”林司晴又问。 “听玉露姐姐说是武陵王世子。”兰心回道。 “武陵王世子不在武陵,来金陵做什么?” “奴婢听说这位武陵王世子是太后生的,过继给武陵王当儿子,至于他为什么在” “你是说刚才那位公子是太后的儿子?”林司晴立刻抓住要害。 “玉露姐姐是这么跟奴婢说的。” “那我不就可以找他打听爹的事?”林司晴道。 “对呀小姐,奴婢怎么没想到呢。”兰心激动道。 “刚才那位灵酒姑娘看上去跟他颇为熟识,不知能不能请灵酒姑娘帮忙。”林司晴道。 “小姐,事已到此,别顾忌那么多了,我看那灵酒姑娘为人好像很仗义,仙林院其它姑娘都挺喜欢她,咱们不如直接去请她帮忙。”兰心道。林司晴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还疼吗?”秦桑一边为孟灵酒上药一边问。孟灵酒嬉笑着摇摇头。“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然有这么好的武功。”秦桑赞叹道。 “我的武功都是云叔教的,跟云叔比起来,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上不了台面。” “云叔是何人?”秦桑问。 “云叔是”孟灵酒不知道该如何表述,想了想,道:“云叔住在我家隔壁,从小看着我长大,他说人要多长点见识,以后才好在江湖上混,所以我从小跟着他行走江湖,见过不少世面。” “有人疼是人生幸事,你要好好珍惜。”秦桑颇为感伤。 咚咚咚,门外响起敲门声,“秦姑娘,我能进来吗?”秦桑听出林司晴的声音,“进来。” 林司晴轻移莲步,弱柳扶风般进了屋内。是住在隔壁的美人姐姐,孟灵酒一眨不眨地看着林司晴。“我没有打扰你们吧?”林司晴礼貌问道。 “林姑娘不必客气,请坐。”秦桑道,“林姑娘找我何事?” “我...我是想请灵酒姑娘帮忙。”林司晴略不好意思地说。秦桑立即猜到她的来意。 “这位姐姐,我能为你做什么?”孟灵酒一脸坦诚地问。 “这...” “你们都下去吧。”秦桑吩咐一旁的金露玉露。 什么事这么神秘啊?孟灵酒猜想。旁人退下之后,林司晴鼓了鼓勇气,道:“灵酒姑娘,我想请你帮我向武陵王世子打听一件事。” “刘义敏,打听什么?”孟灵酒问。 林司晴将林家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全盘说了出来,孟灵酒听后激动地站起身,问:“你爹叫什么名字?” 秦桑和林司晴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林司晴道:“家父名讳林力知。” “什么?原来我千里迢迢来金陵送信的事主竟然是你爹。”孟灵酒惊讶不已。更为吃惊的是林司晴。孟灵酒又将自己这近一个月的经历悉数道出,两相一对,全都明了。 “如此说来,灵酒是因为送信一事被通缉?”秦桑言。 “对啊,我也没干什么坏事。” “灵酒姑娘,照你刚才所说信已然送到皇上手中,可都过去半个多月了,皇上为何迟迟不派人追查此事,难道皇上不相信我爹信中所言?”林司晴忧心道。 “怎么会呢,那信中写的连我看了都觉得不可思议,他身为皇上怎么会无动于衷?除非”孟灵酒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刘义敏没有将信交给皇上,如果是这样的话,岂不坏事?思及此,孟灵酒决定去世子府找刘义敏问一问。 “灵酒姑娘,你去哪儿?”林司晴问。 “我要去证实一件事,你稍安勿躁,等我回来。”说完孟灵酒快速离开了仙林院。 第19章 仇必报 孟灵酒心急火燎来到世子府,二话不说越过墙头飞了进去,“什么人,敢擅闯世子府?”守卫立刻围了上来。 “叫你们主子出来见我。”孟灵酒心想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赞时不宜刀兵相见。 “放肆,我家世子是你说见就能见的吗?” “刘义敏,出来。”孟灵酒懒得跟他们废话,大声呼喊。不一会儿,刘义敏来到院子,孟灵酒一看见他,即刻上前质问:“刘义敏,我给你的信你有没有交给皇上?” “大胆,竟然直呼我家公子名讳。”龙井厉声斥责她。 刘义敏示意其稍安勿躁,对孟灵酒言道:“上午我刚拿给皇上,皇上命我” “你说什么?”刘义敏话未说完就被孟灵酒打断了,“我半个月前就把信给了你,你为何直到今日才将信交给皇上?” “因为我要查证信中所言是否属实,何况那时你我并不相熟,自然要谨慎行事。”刘义敏神色淡淡,不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那你查证清楚了吗?”孟灵酒问。 “没有。” “你”孟灵酒双眼大睁,不可置信地看了他很久,才道:“我以为你是皇上的弟弟,一定会将那封信及时送到皇上手中,才将它托付给你,没想到...我那么相信你,可你竟然毫不在意的托了这么久。”刘义敏看着她激动的神情,有些无法理解,她不过是给不相关的人送信而已,至于如此在意吗?“你可知早在一个月前,那林力知已经被谢晦打入大牢,如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如果因为你的拖延那林力知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怎么对得起托我送信的那个家丁,怎么对得起林姑娘,你难道就不会良心不安吗?” “我家公子做事轮得着你说三道四吗?”龙井实在听不下去,出言维护刘义敏。 “你如何得知林力知已经入狱?”刘义敏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像他想象得那般简单。 “是林力知的女儿亲口告诉我的,那林姑娘一个弱女子,千里迢迢来京告御状,求助无门,昏倒在仙林院门前,被秦姐姐收留下来。若不是她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竟然到现在都没有将信交给皇上。你这么做,对得起林姑娘和她爹吗?”面对孟灵酒的声声质问,刘义敏竟一句话也无法反驳。 孟灵酒一脸埋怨地神色看了他良久,忽然转身想要离去,刘义敏急忙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啊...”孟灵酒吃痛地喊了一声。“对不起,我弄疼你了。”刘义敏忘了她手腕还没消肿,急忙道歉。 公子怎么回事啊,竟然向别人道歉?龙井觉得十分稀奇。 “我的手不疼,我这里疼。”孟灵酒指指自己的心口,“你习惯了高高在上,蝼蚁小民都不放在眼里,可我孟灵酒看重的,是对别人作出的承诺,就一定要做到,否则,寝食难安。” 那哀怨的目光,以及从她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利刃一般,刀刀划在刘义敏的心上,“在这里等我,哪儿也不准去。”刘义敏一声令下后,吩咐龙井备车,离开了世子府。孟灵酒呆滞地看着刘义敏离去的身影,一动也没动。 国子学下学,百里鸣一时兴起,想去看看孟灵酒这闲不住的家伙这一天都干了些什么,来到仙林院,才知道魏使竟然来仙林院闹事,还弄伤了孟灵酒的手。百里鸣听完秦桑的话后,眸光暗了暗,没有说话,在得知孟灵酒去了世子俯之后,百里鸣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仙林院。 两个时辰后,天色已黑,刘义敏回到世子府,孟灵酒仍然坐在台阶上。刘义敏上前一把扶起她,道:“林力知是朝廷命官,他即使有罪,案卷也需刑部审核之后才可定案,刚才皇上已命刑部暂且搁下此案,待重新查证后再行批复,你可以放心了。” 孟灵酒听后心中大大松了口气,想起刚才对刘义敏又吼又骂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只听刘义敏继续言道:“皇上给了我一道密旨,命我去荆州查证林力知信中所言之事,明日就启程。”其实此事他原本无需告诉孟灵酒,只是不知为何就是想告诉她。 “我跟你一起去。”孟灵酒一听立即说道。刘义敏看着她没有说话。“这件事我也有责任,要不是我,林姑娘也不会受那么多苦,我有义务保证她爹的安全。”孟灵酒解释道。 “明日辰时在西城门会合。”刘义敏约定好时间地点,孟灵酒点点头离开了世子府。 “公子,她也太没礼貌了,把公子骂了一顿不道歉不说,害得你来回奔波这么久,也不说声谢谢。”龙井颇为愤怒。 “原是我理亏,她说得句句在理。”刘义敏平静的面容下,却包裹着一颗难以平复的心。 孟家庄, “夫人夫人,小姐来信了。”林妈激动的拿着一封信递给孟云。 “酒儿终于来信了?”孟云激动的急忙拆开信纸,看完之后嗔怪道:“这丫头就爱管闲事,她说什么路上碰到个人,请她帮忙送信去一个地方,这才耽误了写信回来,也没说送去哪儿,也不说什么时候回来。” “人没事就好,这下夫人可以放心了。”林妈道。 “都一个月没见了,怪想她的。”孟云感叹一声,忽又严肃着脸:“等她回来,我非得关她一年禁闭不可,免得不让我省心。” “关一年禁闭,夫人您舍得吗?”林妈笑道。 “对了,云中剑回来没有?”孟云想起云中剑已经四处去找孟灵酒,如今看孟灵酒信中所言,应该不是她平日所去之处才对。 此后,孟灵酒隔三差五寄封书信回家,地点各不相同,孟云想抓她回去,奈何又怕找不着人,只得寄希望于孟灵酒自己玩腻之后主动回去。而此时的云中剑,的确已将孟灵酒常去之处寻了个遍,谁料人影都没见着,云中剑想回孟家庄,又担心孟云责问,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想起一个月前孟灵酒将他灌醉,依稀记得好像问了关于她爹的事,酒丫头该不会去金陵了吧?云中剑想了想,决定去金陵碰碰运气,谁知等他到达金陵之时,孟灵酒早已身在荆州。 徐府, “徐老哥,刚才皇上命刑部搁下荆州一个案子,并派人重新调查,据我所知,那个案子是谢老弟弄出来的。咱们是不是想办法帮他一把。”傅亮对徐羡之道。 “谢老弟自打离开金陵去了荆州,越来越不知道收敛。皇上表面上对咱们恭敬,可心里却一直提防着我们几位顾命大臣,时时等着抓我们小辫子,偏偏那谢老弟以为天高皇帝远,就可以一手遮天,我看他迟早坏事。”徐羡之埋怨道。 “哎呀徐老哥,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啊,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帮谢老弟一把。”傅亮分析道。 “帮?我们远在金陵怎么帮?最多派人去通知他一声,让他擦干净屁股,别让皇上抓住什么把柄。”徐羡之刚说完,一位家丁进了厅内,禀道:“老爷,宫里来人了。” “快请进来。” 不一会儿,一位身着黑色披风,头带着披帽的人走了进来,进堂之后那人摘下帽子,看上去像是宫女,宫女上前对徐羡之躬身行礼,道:“徐大人,贵妃娘娘命奴婢将这个交给您。”贵妃娘娘?宫里只有一位贵妃娘娘,那便是谢晦之女谢文姬。徐羡之接过宫女递上来的纸条,拆开一看,道:“此事我知道了,回去告诉娘娘,她吩咐的事老臣记下了。”宫女点点头拜别离去。 “老哥,上面写了什么?”傅亮问。 “娘娘说有人暗中交给皇上一封信,皇上看完之后龙颜大怒,派了一名密使悄悄前往荆州调查信中之事,娘娘担心那封信对谢老弟不利,请我派个人去荆州襄助一二。”徐羡之道。 “一封信?谢老弟曾跟我说那位犯案的长史林力知,曾命人送了一封信至金陵,他还请我帮忙拦截,想必那封信为他极为不利,没想到我派人在城门口严加堪查,竟然还是查漏了。”傅亮回忆道。 “此事非同小可,需谨慎处理。”徐羡之沉思片刻,吩咐管家道:“去把长卿叫来。”管家领命而去,不多时,徐长卿来到大堂,见过礼后,问:“爷爷,您找我何事?” 徐羡之吩咐道:“据可靠消息,皇上近日会派人去荆州调查你谢叔叔,你明日一早启程去荆州,襄助你谢叔叔一把。” 徐长卿有些惊讶,他完全没有思想准备,问道:“皇上要查什么?” “具体事宜我稍后再告诉你,你先去准备一下。”徐羡之道。 那岂非要与他分别很久,徐长卿心中顿时布满阴霾,奈何祖父之命不可违,只得回了一声“是”后退了出去。 “贤侄年少有为,才智过人,若有他从旁襄助,想必谢老弟应该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傅亮笑着称赞道。 “但愿如此吧。”徐羡之仍然有些担忧。 孟灵酒回到仙林院,将刘义敏所述之事悉数告知林司晴,林司晴听后方才展颜,对孟灵酒道:“灵酒姑娘,多亏有你,我父亲的信才能安全送到皇上手中,如此大恩大义,司晴结草衔环也难以报答。”说完就要跪下来,孟灵酒急忙上前扶起她,道:“你太客气了,要不是因为我耽搁了这么久,你爹说不定早就没事了。不过你放心,到了荆州,我一定想办法救你爹出来。” “如此,我便放心了。”林司晴悬了一个多月的心终于放回了原处。 “不止你们放心,我也放心了。”一旁的秦桑凑趣道:“刚开始玉露告诉我,说仙林院里住进了两个通缉犯,我着实担心了好些日子,既不便说不又宜问,这下好了,一切都清楚了,我也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孟灵酒和林司晴一听,相视而笑。 徐长卿因奉其祖父之命次日一早就要启程前往荆州,于是连夜来到世子府向刘义敏辞行。“义敏,爷爷命我回家修葺宗祠,明日一早就动身了,”话一出口,徐长卿只觉胸中难受得紧,曾经他们无话不谈,彼此没有任何秘密,如今不知为何,他和他仿佛离得越来越远。 “哦?”刘义敏淡淡惊讶一声。 “我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回京,你要好生照顾自己。”徐长卿关切道。 刘义敏依稀觉得徐长卿的眼神似乎蕴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期盼?不舍?他也无法言明,刘义敏心想自己明日也要出发去荆州,正愁不知如何告诉徐长卿,如此一来,倒也省去一些麻烦,道:“你一路多加小心,天气转凉了,记得多带些衣物。” 听到刘义敏的关心之辞,徐长卿顿觉阴霾尽散,心情明亮起来,“我会的,你也要小心些。等我回来,我们再一同把酒言欢。”刘义敏只点了点头。 是夜,月明星稀,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跃进了鸿胪寺内的驿馆,黑影摸到一个房前,用手指小心化开窗纸,向房内望去,黑夜中那双闪着精光的眸子,如同飞鹰看着猎物一般,令人不寒而栗。黑影将一根极粗的竹筒伸进窗纸,对着竹筒口吹了一阵。一连六个房间,黑影一一向内吹了迷药。做完这些之后,黑影来到第一间房门口,‘吱呀’一声推开门走了进去,手中还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小刀。一个时辰之后,黑影从最后一个房间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鼓鼓的袋子,最后看了一眼那六个房间,一个纵身消失在黑夜里。 第20章 荆州行 翌日卯时,孟灵酒请玉露再次为她画妆,叮嘱秦桑若百里鸣来找她就说她去了荆州,又好生安抚一番林司晴让她安心等好消息。一切准备就绪,孟灵酒骑上马,一路向西城门而去。 趁着刘玲珑还未醒来,刘义敏与龙井早早出了城,在西城门外等待孟灵酒的到来,临出府时刘义敏写了一封信留给其妹玲珑,信中称他要去远方见一位朋友,短期内不会回金陵,并叮嘱她回武陵。 “公子,咱们干吗等那个孟灵酒呀,你看看都这个时辰还不来,她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竟敢让公子等她,再说带上她不是给我们自己增加麻烦吗?”龙井没见识过孟灵酒的厉害,觉得带上她是个累赘,况且他觉得孟灵酒对刘义敏极不尊敬,十分不理解刘义敏为什么这般待见她,于是嘴里一顿抱怨。 刘义敏没有说话。 “公子,郡主会乖乖听你的话回武陵去吗?”龙井问道。 “我也不知道。”刘义敏望了望远处,“此去荆州,福祸难料,若被玲珑知晓,她必会要求同行,只要她不去荆州,留在金陵或者回武陵都一样。” 说话间,只见一名女子一手以绢扇掩面,另外一只手牵着一匹马,踩着碎步款款走了过来,那模样看着就像张飞打着油纸伞,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刘义敏和龙井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走到跟前。 “走,快走啊。”那名女子一边低声催促一边向刘义敏使眼色。 “喂,你谁啊?敢调戏我家公子?”龙井质问道。 那女子一个着急,拿开绢扇道:“是我。” “啊...”龙井一看清那女子容貌,吓得往后一躲,惊声尖叫。 刘义敏也愣在当场。 “我有那么吓人吗?” 刘义敏听出孟灵酒的声音,问道:“为何这副扮相?”龙井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人是孟灵酒,看着她这副尊容,龙井的眼耳口鼻都快挤到一处了。 “我也不想啊,可是我的通缉令还挂在那儿呢。”孟灵酒无奈地伸手指了指城门口。二人顺势望去,果真看见孟灵酒的画像贴在那里,“你是通缉犯?”孟灵酒急忙上去捂住龙井的嘴,低声道:“你想害死我是不是?” “因何被通缉?”刘义敏已经顾不上惊讶了,跟孟灵酒在一起,他已经准备好随时接收惊喜,或惊吓。 “还不是因为那封信。”只此一句,刘义敏心中已然明了,对孟灵酒道:“上车吧。” “不不不,我骑马就好了。”孟灵酒连忙推辞。 “此去荆州路途遥远,若一路骑马过去,会伤腿。”刘义敏淡声提醒。 “没关系,我能挺住,我们快走吧。”见孟灵酒如此说,刘义敏不再相劝,钻进马车,为防有人认出来,刘义敏特意换了一辆普通的马车。于是一马一车齐头并进,向荆州出发。 刘玲珑刚刚睡醒,看完刘义敏留给她的信,将信用力摔在地上,嘴里恨恨道:“竟然背着我偷偷溜出去玩,把我一个人扔在府里。等回武陵,看我不向父王告状。”过了一会儿,又化怒为笑:“哥哥不在家更好,我不就可以随时去找孟小酒和百里鸣玩了。”只是,她又怎会知道孟灵酒已经离开金陵,而百里鸣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想见他一面都难,更遑论找他玩了。 此时,朝堂之上。“宣北魏使者觐见。”福六高喊一声。鸿胪寺卿起身上前奏禀:“回皇上,今日一早,魏使已收拾行装快马加鞭回了北魏,并托臣向皇上辞行。” “这是为何?”文帝问。 “这...”鸿胪寺卿吞吐片刻,道:“今晨臣去驿馆,见所有魏使均须发皆无,一个个都光溜着脑袋,不知是何缘故。” “哦?竟有此事?”文帝觉得惊奇。 鸿胪寺卿又道:“臣听说北魏男子极爱重头发胡须,如今变成如此模样已无颜面圣,所以均以布巾遮面,仓皇离去。” “哈哈哈哈...”文帝听后一阵大笑,“这简直是朕听过的最好笑的事,不知是何人所为,不过不论何人所为,都替朕大大出了口气。” 不同于朝堂,平民百姓对于自身无法理解之事,总喜欢为其找个合理的说辞,而这个说辞,通常都归咎于妖魔鬼怪。比如一个荒诞无比的怪谈,此刻正向金陵城的大街小巷漫延开来。 “你们听说了吗?昨夜驿馆闹鬼啦。” 一言刚出,周围立即凑上来五六个人,“真的假的?我怎么不知道?” “当然是真的,近日北魏来了几位使者,你们可知道?” “知道知道。”众人点头。 “听说北魏男子极重视自己身上的毛发,把头发胡子看得比命还重,你们可知,昨天夜里驿馆内突然出现一只白衣长发的女鬼,将北魏来的那伙人身上的头发和胡子都吃光了,一个个都跟庙里的和尚似的。” “不对不对,根本不是什么女鬼,”另一人更正道,“我听说是一个专门食人毛发的长毛妖怪,起初那个妖怪身上长满了一尺见长的黑毛,谁料等它将那伙魏人的头发和胡子都吃光几后,身上的毛竟然长到了一丈多长,十分骇人哪。” “哎呀,那可如何是好?要是没胡子倒也罢了,头发没了怎么出来见人?” “所以啊,我一大早就去张天师那里买了几张符,专门对付这个长毛怪。” “是吗是吗,那咱们也赶紧去买几张吧,晚了,可就买不到了。” “对对对,咱们赶紧去买。” 于是,众人争相着前去买符镇妖。 龙井驾着马车,时不时看一眼旁边骑马的孟灵酒,看了几眼,实在受不了了,“我说你能不能把脸洗洗干净,这里离京城已经很远了。” “没水我怎么洗,等到了有水的地方我再洗。”孟灵酒随口回了一句,又道:“我都不介意你那么介意干吗?” “我看着难受。”龙井直言不讳。 “你专心赶你的车,老看我做什么?” 龙井正要回嘴忽见前方不远处有个小湖,忙拉住缰绳,道:“看,那边有水,你赶紧洗脸去。” 孟灵酒心想还是别跟他一般见识,免得来日方长,浪费口水,于是将马丢给龙井照看,自己去一旁的湖边净脸,洗完脸后孟灵酒抬头看了看四处,景色真不错,诶,这儿不是凤磷山吗?孟灵酒想起黑龙寨就在附近,要不是赶时间,还可以去看看金元宝他们。 “喂,洗好了没有,我们还要赶时间呢。”龙井催促道。 “来了。”孟灵酒应了一句回到马车边。 龙井打眼瞧了瞧她,这样看着可就顺眼多了。 “客观行行好,赏口吃的吧。”路边不知何时窜出一个乞丐,衣衫褴褛,摇摇晃晃地过来乞讨。 刘义敏掀开车帘,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怎么会有乞丐?思虑间,那乞丐已经晃到龙井跟前,“官人,行行好,赏口吃的吧。” “哪来的要饭的,别挡路,我还要赶车呢。”龙井驱赶道。 “你那么凶干什么?人家不过是想讨口饭吃。”孟灵酒斥了一句,从荷包中拿出几两碎银子,递给乞丐:“给你。” “多谢姑娘,真是好人哪。”乞丐接过银子谢道。 刘义敏一直细细打量着那乞丐,虽然衣着破烂,可膀大腰粗,不像是经常挨饿之人,正要出声提醒,只听得那乞丐嘴里忽然道了一句“酒姑娘?” 孟灵酒正要上马,听到声音侧过脸仔细瞧了瞧那乞丐,“你是...二当家?” “是啊酒姑娘,想不到竟然又在这儿碰到了你。”二当家惊喜道。 “你怎么这副打扮?”孟灵酒心想上回留的四千多两银子够他们过冬的了,这才几天,怎么沦落成乞丐了? 二当家回道:“不瞒酒姑娘,上回你走之前叮嘱我们兄弟只能抢那为富不仁之人,可我们寻思半天,你说咱也不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不是?所以我就想了个主意,我打扮成乞丐坐在路边,看到商队马车路过,上前讨口饭,打赏的放行,不打赏的,哼哼,那就别怪兄弟们无情,抢了他丫的再说。酒姑娘,你说这办法咋样?” “行啊二当家,几日不见,长进不少。”孟灵酒笑着称赞道。 二当家忽然朝身后吼道:“大哥,兄弟们,出来见见酒姑娘。”呵,这一嗓子下去,不远处的林子里窜出几十号人,个个手中扛着家伙,气势汹汹地朝马车这边走来。直把刘义敏和龙井看傻了眼,“公...公子...咱们遇上劫匪了。”龙井瞬间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酒姑娘,好久不见了,过得咋样?”金元宝客气问道。 孟灵酒拱了拱手,道:“托大当家的福,我好得很,各位兄弟怎么样?” “兄弟们都好着呢。”金元宝回道,“酒姑娘,好不容易碰上,去黑龙寨跟兄弟们喝一杯咋样?” “大当家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有要事在身着急赶路,不过大当家的放心,下次经过凤磷山,我一定带上几坛好酒,跟兄弟们喝个痛快。”孟灵酒言道。 “既如此,那咱就不耽搁酒姑娘了,请。”金元宝让开道,作了个请的手势。 孟灵酒向山贼们抱拳拱手:“那我就告辞了,各位英雄,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金元宝领着众人送别孟灵酒。 离开凤磷山好一段路,龙井的手脚依然不听使唤地打着哆嗦。孟灵酒看着他战战兢兢的模样,问道:“诶,你的手怎么一直抖个不停?是不是病了?” “你才有病,”龙井腿上打着哆嗦,嘴上依旧不饶人,“你跟那些劫匪是不是一伙儿的?” “不是,上回去金陵的时候路过这里,被他们劫了去,所以就认识了。”孟灵酒平淡无奇地叙说自己的经历。 车内的刘义敏猛得一惊,英眉皱起,等着龙井继续发问。 “什么?你竟然被那群山贼劫去了,那怎么还好端端地在这里?”龙井一边赶车一边提防着孟灵酒。 孟灵酒摸了摸玉葫芦,想喝口酒解渴,想起出门走得急忘了装了,遂道:“这事说来话长,等到了客栈我喝口水再慢慢告诉你们。” 刘义敏掀开车帘,“接着。”孟灵酒伸手接过水壶,连灌了几口,才把水壶还刘义敏。“说吧。”刘义敏嘴里淡淡地飘出两个字。 孟灵酒侧脸看看他,这么着急?看在喝了他水的份儿上,就告诉他们吧,于是孟灵酒将先前在凤磷山的经历详细说了一遍。刘义敏听完嘴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他刚才是在笑吗?冰块也会笑?一定是我的错觉,孟灵酒心忖。 龙井听后拍拍胸口,放下心来,对孟灵酒稍稍有些改观,“想不到你还挺聪明的嘛。” “那当然。”孟灵酒坦然受之。 傍晚时分,马车来到一处寺庙,名归缘寺。 “我们为什么不住客栈?”孟灵酒问刘义敏。 “此行任务非同一般,需尽量遮掩行踪,客栈人多嘴杂,多有不便。”刘义敏解释道。 “哦。” 龙井拎着行李跟在后面,走到寺院门口,一个秀才模样的青年男子,急急朝他们走了过来,“小姐,这位小姐,小生终于等到你了。” 三人停下脚步,“你怎么到处都有熟人?”龙井见那个秀才是冲着孟灵酒而来问道。 孟灵酒看了看那个秀才,道:“你是谁啊?” “小姐不急,待小生问你,请问小姐可曾与人定下婚约?”秀才问。 “没有啊。”孟灵酒一脸莫名。刘义敏见孟灵酒的神情的确不明所以,转头细细打量起眼前的秀才,猜测他意欲何为。 “这就对了,”秀才一脸欣喜,对着寺院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归缘寺不愧是求姻缘的灵寺,小生姻缘终于到了。” “喂喂喂,你在嘀咕什么?”孟灵酒心中已被疑虑占满,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答案。 “小姐莫急,听小生细细说与你听。”秀才娓娓道来:“前几日小生来归缘寺求姻缘,求得一上上签,住持为小生解签,说小生会在三日后黄昏时分,于归缘寺遇见命定姻缘,于是小生日日在此等候,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小生等到了。” “那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我?”孟灵酒问。 “住持还说了,小生的命定之人,年方二八,身穿黄衣,那一定就是小姐你了。” 刘义敏听完心下了然,眼里带着趣味般看孟灵酒如何脱身。孟灵酒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四下张望一番,不巧,另一名身穿黄衣的少女正徐徐向寺内走去,孟灵酒心下一喜,伸手指了指:“你看,你的命定之人在那儿呢。” 那秀才放眼望去,只见那女子样貌与孟灵酒相差甚远,摆摆手道:“非也非也,小生第一眼看见的人是小姐你,那就说明小姐你才是小生命定的姻缘,绝非旁人。” 孟灵酒见那秀才准备赖上自己了,看了眼身旁的刘义敏和龙井,灵机一动,对那秀才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刚才逗你玩儿呢,其实他就是我家相公。”说完孟灵酒亲密地搂上了刘义敏的手臂。一阵酒香扑鼻而来,刘义敏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任由孟灵酒搂着,这种感觉好像还不错。 “诶诶诶,你怎么占我家公子便宜。”一旁的龙井急了。孟灵酒撇撇嘴,瞪了龙井一眼。 那秀才惊在一旁:“小姐你刚才明明说未曾与人定下婚约,怎么又说他是你相公?” “都说了刚才是逗你玩儿的,对吧相公?”孟灵酒甜蜜无比地喊了一声,刘义敏只觉一股酥麻之感流向全身,孟灵酒见他一脸木讷地站在那里,伸手挠挠他,“相公,你倒是说话呀。” 刘义敏身体一僵,面无表情道:“走吧。” 孟灵酒急忙顺势说道:“龙井,我们走。”龙井扳着脸气呼呼地跟了上去,走了两步,孟灵酒还不忘回眸一笑:“再不去追,你的姻缘可就要跑喽。”只见那秀才羞得一脸红。 进了寺后,孟灵酒急忙松开刘义敏的手臂,走开两步故意咳嗽几声以掩饰尴尬。刘义敏眉眼淡扫,心情甚是愉悦。 “公子,我就说不应该带着她吧,你看,又是劫匪又是桃花,还...还占你便宜。”龙井牢骚满腹。 孟灵酒一听,不高兴了,“诶,他什么都还没说你哪来那么多话呀。再说,论桃花,我不过只一两朵,你家公子的桃花都开遍金陵了。”说完还意味不明地看了刘义敏一眼。 “你才桃花遍地开呢。”龙井不服气道。 孟灵酒俏皮一笑:“我要是桃花遍地就好了,那说明我长得美呀。” “臭美。” 第21章 诡谲寺 一连数日,孟灵酒骑马骑累了,就与龙井一同驾车,一旦发现有晕车迹象,又重新骑上马,为此龙井碎碎念了好几次,嫌她麻烦。孟灵酒不好意思说自己晕马车,也不理会龙井。倒是刘义敏有所察觉,时常借故停下休息,为此孟灵酒心中甚是感激。 就这样,白日赶路,夜里则借宿寺庙,一路上倒是领略了不少寺庙风光。孟灵酒对于庙宇遍地,楼台林立颇为不解,于是问刘义敏:“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寺庙,难道人们都喜欢当和尚?” 刘义敏神色淡淡,道:“不是百姓喜欢,而是士族喜欢,所以人人趋之若鹜。” 孟灵酒冥思苦想一番,摇摇头:“不明白。” 刘义敏想了想,寺庙盛行原因多种,有些他不便说,有些他也不清楚,遂道:“也许就如同饮酒一般,能令人释放精神,找到慰藉。人生在世,有诸多困苦,总要找些东西填补空缺茫然的内心。” 孟灵酒看着他俊秀的侧脸,似乎蒙着一层淡淡的忧伤,道:“你身为武陵王世子,从小锦衣玉食,你也有烦恼吗?” “锦衣玉食又如何?”刘义敏转过脸看着她,“终究是棋盘上的一颗子,一生已成定局,不过按部就班的走完罢了。” 孟灵酒看着他,只觉晴空万里的天瞬间乌云密布,摇了摇头,枕着双手躺了下来,“我觉得你就是想太多了,人生处处都有惊喜,今天还没过完,何必操心明天呢。云叔说人生苦短,当及事行乐,管它明天是刮风还是下雨,至少我今日没有白过。”说完微微着笑脸看向刘义敏,刘义敏看着她朝阳般的脸,陷入沉思。 “哎呀,公子,好像快要下雨了。”龙井忽然出声道。 孟灵酒抬眼向上一望,果然见天边不远处一大块黑压压的乌云飘了过来,“真是乌鸦嘴,早知道就不说刮风下雨了。”孟灵酒急忙站起身拍拍屁股,准备赶路,侧过脸看了一眼刘义敏,似乎看到他的嘴角弯了一下。 “走吧。”刘义敏快速恢复了他的面瘫脸。三人继续赶路,终于在大雨漂泊之时赶到了今夜的落脚点—万象寺,孟灵酒本以为今晚会像往常一般平静度过,谁料等待他们的,将是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荆州,谢府, “长卿见过世伯。”徐长卿恭敬行礼。 “贤侄免礼。”谢晦热情地接待刚刚抵达荆州的徐长卿,“几年不见,贤侄越发一表人才。”徐长卿谦虚地低了低头。 “贤侄忽来荆州,是不是徐老哥有什么吩咐?”谢晦问。 “不敢。”徐长卿客气道,“不知世伯可曾收到祖父来信?” “信我已经收到了,徐老哥说皇上要派人查林力知的案子,随他去查,我没什么好担心的。”谢晦一脸放松的神情。 徐长卿见他毫无紧张之感,心道难怪爷爷会命我来荆州,要没人从旁提点,这谢世伯非惹出乱子不可,“祖父此次命我来荆州,是因为皇上收到一封信,那信似乎是从荆州送去的。”徐长卿看了眼谢晦的脸色,此刻才变得正经起来,继续说道:“贵妃娘娘说皇上看完信之后龙颜大怒,除了命人重新调查林力知之案,还派了一名密使来荆州调查信中之事,长卿虽不知信中写了些什么,但不难猜测,想必是对世伯不利之事。” “此事当真?”谢晦神情逐渐严肃起来。 “长卿不敢言谎,只因事态严重,祖父才会命我前来荆州襄助世伯一二。”徐长卿道。 “那密使是何人?” “无人知晓。” “那岂非防不胜防?”谢晦有些急了,虽说荆州是他的地盘,可敌在暗我在明,再加上林力知的信中又不知写了些什么,想要提防都无从下手。 “所以我们要做好充足的准备,以防万一。” “贤侄有何妙计?”谢晦问道。 徐长卿看了谢晦一眼,问:“世伯以为那封信中写了些什么?”言下之意是让谢晦将他做过的,可能触犯天威之事说出来。 谢晦讪讪一笑,道:“我又没看过那封信,如何知晓。” 徐长卿道:“长卿在来荆州的路上虽已想好几条应对之策,但世伯若有隐瞒,长卿只怕计策再好,也难免有疏漏之处,若被那密使钻了空子,吃亏的还是世伯您哪。” 谢晦听了徐长卿的话,几番思量之后,将所做的违法乱纪之事说了个七七八八,徐长卿听后只觉冷汗直流,这谢晦简直是无法无天,凭他做的这些,皇上就是诛他九族都不为过。 谢晦见徐长卿脸色有些难看,道:“贤侄啊,我做的这些其实也没什么,想当年我随先帝打江山,立下战功无数,如今天下太平了,不过是小小利用了一下七州都督之权,又没有抢他刘氏江山。再说了,要不是我和你爷爷还有傅老哥,皇上他连龙椅的边儿都挨不到。”谢晦嘴上虽这么说,但心中还是有些担心,他说这些话不过是想赢得徐长卿的赞同罢了。 然而徐长卿的一句话毫不留情地打破了谢晦的幻想:“皇上不会记得你们将他送上龙椅的功劳,恐怕他心中一直无法忘记的,是你们三位顾命大臣擅行废立,杀主弑君!” 谢晦如遭雷劈一般,僵在当场。 孟灵酒三人进入万象寺,住持热情地接待他们,刘义敏谦谦有礼道:“天色已晚,又降大雨,我们三人行路至此,想在贵寺借宿一晚,不知大师可否行个方便?” 那住持双手合十道:“贫僧绝尘,为本寺住持。施主不必多礼,佛门本为众生所开,岂有不便之理。” 孟灵酒抬眼看了看,万象寺规模颇大,眼前的住持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就当上了一寺之主,真是不一般。 只听绝尘又道:“贫僧这就差人为几位施主安排厢房,不知三位施主需要几间厢房?” “两间。”孟灵酒回道。 绝尘看了孟灵酒一眼,随即吩咐身边的一位小沙弥道:“无痴,带三位施主去厢房,这位女施主一人一间,贫僧还要接待其它旅客就失陪了。” “大师请便。”刘义敏行了一礼,三人随无痴前去。 绝尘盯着三人的背影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不知是在看什么。无痴为三人安排好房间,又告诉他们斋堂位置之后,才径直离去。 孟灵酒跟着刘义敏和龙井进了其中一间房,“你的房间在隔壁。”龙井大声提醒她。孟灵酒没有理会龙井,对刘义敏言道:“你有没有觉得刚才那个住持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因为下雨,借宿的旅客不少,场面有些混乱,刘义敏倒是没有注意。 孟灵酒皱皱眉头,“我也说不清楚,别的寺院里的和尚顶多一眼带过,可是刚才那个绝尘看我的眼神,就像...像看猎物一样,而且刚才一路走来,碰到几个和尚都是这种眼神。” 刘义敏微微一愣,与孟灵酒几日相处下来,对她已有所了解,她绝非是那种为博他人注意而刻意做出某种行为之人,客观来讲,以她的容貌,根本无需做什么动作就足够引得他人多看两眼。 “你别臭美了,还真以为自己是朵花儿呢。”龙井嘲笑一声,“什么看你不一样,我看他们没什么奇怪的,一定是你自己想多了。” “我懒得跟你说。”孟灵酒撇撇嘴去了隔壁房间。 到了晚膳时间,三人来到斋堂,斋堂里坐着十几位借宿的旅客,其中女子除了孟灵酒,还有一位妇人和她十岁左右的女儿。刘义敏仔细观察了斋堂里的几个和尚,除了负责打饭的和尚多看了孟灵酒两眼,其余没瞧出什么异样,也许是出家时日尚短,六根未净才会如此。 三人用完斋饭回到厢房,各自睡下,时至半夜,孟灵酒忽感尿急,遂起身开门出去方便,雨已经停了,一弯残月在云层中若隐若现。睡在隔壁厢房的刘义敏因为听了孟灵酒的那些话,一直睡得很浅,听到隔壁开门声,刘义敏迅速起身走到门边,拉开一丝缝隙朝外望去,见孟灵酒四处张望一二向远处走去,深更半夜她这是要做什么? 刘义敏轻声拉开门跟了上去,见孟灵酒走到僻静处开始解衣带,原来她是出来小解,刘义敏尴尬地挡着眼睛,又怕走回去被她发现,只得耐心等孟灵酒小解完先回屋自己再回去。 孟灵酒小解完后,通体舒畅,准备回屋继续睡觉,还未走近,见自己房门前站着一个身穿衲衣的男子,因为距得远,加上天色较暗,看得不甚清楚。孟灵酒悄悄走近,看清眼前的男子原来是个和尚,遂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半夜的,忙什么呢?” 和尚没有回头,道:“也不知晕了没有。” “谁晕了?”孟灵酒问。 那和尚一回头,见此刻本该在屋里的人竟好端端地站在自己身后,惊得猛然捂住了嘴。孟灵酒正打算问一问他深更半夜在自己房前做什么,谁料后脑被什么东西猛得一击,晕了过去。 “你来得正好,差点被她识破了。”受惊的和尚拍拍胸脯,对面前用木棍打晕孟灵酒的和尚道。 “嘘...快走。”后一和尚拦腰扛起孟灵酒,俩人快速离去。此时原本跟在孟灵酒身后回屋的刘义敏,看见此景,当即跟了上去。 刘义敏一路跟着两名和尚来到寺院一处偏僻之地,两名和尚将孟灵酒扛进一间屋子。刘义敏飞上屋顶,移开瓦片,向内望去。 “大哥,人带来了。”一名和尚将孟灵酒扔在榻上,对住持绝尘道。 “好,这个女娃归我,那对母女就赏给弟兄们了。”绝尘此时已然卸下伪装,恢复本来面目。 “大哥,这妞等您享用完了,咱哥儿几个也想...”另一和尚道。 “大哥自然不会亏待了弟兄们,”绝尘笑得一脸猥琐,“你们先下去,注意着点,别惊动其它借宿之人。” 屋顶的刘义敏此时算看明白了,想不到万象寺内竟然藏着一群牛鬼蛇神,以寺庙为掩护,行此**掳掠之事,看他们行事熟练,想必不是头一回了。 两名和尚离开之后,绝尘走近孟灵酒,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哎呀,好一朵娇滴滴的花儿啊,真让人心痒难耐。”那绝尘边擦着口水边着急地解身上的裤腰带。 刘义敏一脸肃杀之色,一掌劈开屋顶,绝尘正要行那不轨之事,猛见屋顶飞下一人,急急收手,向来人劈去。此时刚才两名和尚尚未走远,听见身后动静,相视猥琐一笑:“大哥身如猛虎,连屋子都在震动,今晚那小妮子非消去半条命不可。” 刘义敏原以为绝尘不过寻常恶徒,没想到竟然还会几下拳脚功夫,颇费了一番力气才将他制服。刘义敏思虑片刻,若寺内其它僧人也懂武功,仅凭自己一人之力,难以敌众,为今之计,只有命龙井连夜前去报官,自己则留守寺内,以防众人逃脱,思及此,刘义敏一掌打晕了绝尘,抱起尚在昏迷中的孟灵酒,悄悄回到自己屋内。 刘义敏叫醒龙井,把事情大致叙述一遍之后,将自己贴身令牌交给龙井,命其火速下山前去报官。龙井听后担忧道:“公子,要不我们一起走吧,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我们走了其它旅客怎么办?万一被那帮恶人察觉后潜逃,岂非要祸害更多人。”刘义敏催促道:“速去速回。”龙井只得领命而去。刘义敏本想去查看那对母女被掳去何处,又不放心将孟灵酒一人留在房间,只得作罢。 两个时辰后,龙井领来一群官兵,将万象寺团团包围。万象寺内所有僧人皆被缉拿,借宿的旅客无不惊心不已。只是那对母女被找到之时,已然被残害,刘义敏心中虽觉遗憾,但世间难得双全法,只有命官差找到那对母女的家人,好生加以抚恤。 待万象寺事了,天已朦朦亮。经过一夜的折腾,刘义敏已无心留宿,命龙井收拾行装,自己则抱起孟灵酒出了万象寺,继续赶路。 刘义敏将孟灵酒抱进马车,车内并不宽敞,又不便平躺,刘义敏就将她抱在自己怀里。自打孟灵酒那夜闯进世子府以来,俩人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刘义敏目不转睛地盯着孟灵酒的脸,只觉她身上隐隐散发着如酒醇香。刘义敏不知不觉将脸凑近孟灵酒的颈窝,浓愈的酒香夹杂着某种不知名的香味扑鼻而来,刘义敏只觉芬芳馥郁,回味无穷。 “公子。”龙井冷不丁的声音令刘义敏迅速摆正身姿,像正在干坏事的小孩被抓了个现行一般,“她还没醒啊?”龙井觉得自家公子又被孟灵酒占了便宜,冷不住嘟哝一声。 “专心赶路。”好事被打断,刘义敏语气有些责备。龙井撇撇嘴不再说话。 过了午时,孟灵酒才幽幽转醒,后脑一阵痛感袭来,孟灵酒皱着眉头,想伸手摸摸后脑,冷不丁看到眼前放大的玉颜,倏地睁大双眼,挣脱开来,怎么睡到他身上去了?孟灵酒侧过脸,咬着指头努力回想,昨天晚上半夜起来小解,看到一个和尚,然后就被人打晕了,之后的事就不知道了。 刘义酒看着她一脸戒备的模样,心中觉得好笑,现在才开始防备,是不是晚了点? 孟灵酒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神情不自然地问道:“那个...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 刘义敏语声淡淡将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孟灵酒听后惊得双眼圆瞪,道:“我就说那些和尚有问题吧。”随后又泄下气来:“要是我多长个心眼,那对母女说不定就不会有事了。不管怎么样,昨天晚上谢谢你了。” 刘义敏看着她,没有说话。 孟灵酒正惆怅间,忽觉胃里一阵翻滚,“停车停车。”说完捂着嘴就要下车。 “又要干什么?真是麻烦。”龙井抱怨一声,不情愿地停了下来。孟灵酒急忙跳下车,走到路边吐了起来。“原来是晕马车呀,难怪一路都要骑马呢。”龙井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 刘义敏掀开车帘,看着孟灵酒呕吐的模样,吩咐道:“休息片刻。” 第22章 万念灰 云中剑马不停蹄来到金陵,走到城门口,看到孟灵酒的通缉令,酒丫头怎么成通缉犯了?她果然来了金陵,不过通缉令既然还贴在这儿,说明酒丫头应该没事。云中剑又看了看另外一张通缉令,也是个年轻的女子,酒丫头与她一道被通缉,不知两人有没有什么联系。 云中剑进了城中,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准备慢慢寻找孟灵酒。休息一夜之后,云中剑出了门,准备先去各个客栈打听一下,“请问掌柜,有没有见过一个十七八岁,穿着黄衣,腰间还系着个玉葫芦的姑娘前来住店?” “没见过。”云中剑一连问了好几家,仍然没有半点消息。 云中剑走在街上,准备去下一家找,走着走着,一人忽然从旁撞了过来,云中剑伸手抵住那人,“没钱还敢进来吃饭,赶紧滚。”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唉!” 云中剑一看,是个五十左右的老汉,看着虽有些落魄,却不像寻常无赖。那老汉对云中剑道:“壮士可否赏口饭吃?” 云中剑点了点头,两人来到路边一个面摊,点了两碗面。云中剑将自己的那碗也给了老汉,见他饥饿如虎,问:“先生为何沦落至此?” 那老汉放下碗筷,叹了口气,道:“不瞒壮士,我本是来京寻人,谁料寻找多日,人未寻到,盘缠却已用尽。饥肠辘辘之下向人讨口饭吃,却被人给赶了出来。” “哦?你也是来金陵寻人?不知寻什么人?”云中剑问。 老汉一听,问:“听壮士的口气壮士也在寻人?”云中剑点点头。老汉仔细观察云中剑片刻,思量一二,道:“我是来寻我家小姐。” “你家小姐姓甚名谁?有何特征?不如说出来,我顺带帮你一同找找。”云中剑是江湖中人,自有一股狭义心肠。 “这...”老汉有些犹豫。 “你既不便说也无防,这些银子你拿去,”云中剑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在下告辞了。” “壮士等等。”老汉见云中剑要走,急忙拦住他,“我观壮士为人仗义,就说与壮士听,只是此处人多嘴杂,多有不便,还请壮士移步。”云中剑虽觉老汉行事神秘,依然跟着他走到僻静处。 老汉悄声问:“壮士可曾见过城门口的通缉令?”云中剑点点头。“实不相瞒,左边那张通缉令上画的人正是我家小姐。”老汉道。云中剑没有作声,等着老汉继续说下去:“老朽名林义,我家小姐姓林名司晴,是荆州...” 云中剑听后心中明了,“你刚才说,那周允声称未曾见过你家小姐?” “是啊。”林义回道。 两个年轻姑娘,身在他乡,长得又不俗,莫非被人拐了去?云中剑斟酌少许,问:“那你可曾见过右边那张通缉令上的姑娘?” “没有,”林义摇头,“难道壮士要找的人是” “正是。”云中剑直言道,“这样,你先随我回客栈安顿下来,我若打听到你家小姐的消息,再通知你。” “如此,就多谢壮士了,敢问壮士尊姓大名?”林义问。 “哦,我叫云孟。”云中剑随口编了一个名字。 此时,孟灵酒三人终于抵达荆州,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下来。用过午膳,孟灵酒问刘义敏:“你打算从何处着手?” “不急,待今晚见过监察御史,问明情况,再作打算。”刘义敏道。 孟灵酒点点头,提议道:“那我们不如出去逛逛吧。”刘义敏未置可否,孟灵酒就当他同意了。 三人来到闹市,到处走走看看。与刘义敏从容淡定的模样一比,孟灵酒和龙井就像头一回进城的乡下人,兴奋无比。俩人边吃边闹,玩得不亦乐乎。走着走着,龙井见一旁地摊上有人卖兔子,毛茸圆润,十分可爱,随手捧起一只小兔子递到孟灵酒面前:“你瞧这兔子多可爱。” 孟灵酒转头一看,一只小白兔正睁着两眼看着她,“啊...”一声尖叫过后,孟灵酒整个身子已经窜到了刘义敏身上。孟灵酒死死搂住刘义敏的脖子,闭着眼睛,不停地打着哆嗦。香味扑鼻,刘义敏趁机嗅了几口,看来这香味会令人上瘾。 “诶诶,你怎么动不动就占我家公子便宜,众目睽睽,也不害臊。”龙井拍了拍孟灵酒的肩膀,教训一顿。 孟灵酒搂得更紧了,“你..你快把它拿开。” “已经拿走了,你快下来。”龙井叫道。 孟灵酒缓缓转过脸,鼻尖在刘义敏脸上轻轻划过,刘义敏心中升起一股异样之感,朱唇玉面近在咫尺,不禁有些心猿意马,碍于周围行人的目光,想放她下来心中又有些不舍。孟灵酒见龙井手里已经没了兔子,这才松开刘义敏,快速走开一段距离。怀里一空,刘义敏顿觉怅然若失。 俩人几步跟上孟灵酒,龙井脸上又泛起鄙夷之色:“这么大个人,连山贼都不怕,竟然怕兔子,真是丢人。”. 孟灵酒不服气道:“我小时候被兔子咬过,所以怕了。难道你就没有害怕的东西?” 龙井神气道:“那当然,我堂堂一个男子汉,怎么可能怕这些小...啊...”话还没说完,龙井‘啊’得一声窜出去老远,孟灵酒一看,原来路边有一个卖蛇的摊子,“哈哈哈哈...”孟灵酒捂着肚子大笑,“小龙井,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被蛇咬过?”看着龙井狼狈的模样,刘义敏摇了摇头。 云中剑找了半日,没有探到孟灵酒的消息,来到一家饭馆,点了几个小菜,边吃边饮。“那个孟小酒到底跑哪儿去了?都这么多天也没见到人影,还有那个孟灵酒也是,一个个都跟商量好了似的,通通玩起了失踪的把戏。”刘玲珑向身边的侍卫埋怨。 云中剑一听,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顾不上吃饭,转到旁边桌上,问:“姑娘,我刚才听你提起孟灵酒,莫非你认识她?” 刘玲珑一看,是个陌生的大叔,“你是谁?” “我是孟灵酒的叔叔,她离家多日,我是来找她回家的。”云中剑说道。 刘玲珑一听,喜上眉梢:“你是孟灵酒的叔叔,那也就是孟小酒的叔叔了,孟灵酒说孟小酒回家去了,你可曾见过他?” “孟小酒?”云中剑被刘玲珑整得有点晕,道:“我没见到孟小酒,不过能不能先请姑娘告诉我孟灵酒现在何处?” “我也有十多天没见过她了,仙林院的姑娘说她十多天前就不见了。”刘玲珑道。 “仙林院在何处?能不能麻烦姑娘带我前去?”云中剑问。 “可以啊。” 于是刘玲珑领着云中剑向仙林院走去,一路上云中剑从刘玲珑嘴里听到不少关于孟灵酒来京之事。这丫头,胆子也忒大了,身为通缉犯,竟然还敢跑到金銮殿上戏弄魏使,要是被云云知道了,非扒了她的皮不可,云中剑如是想。 说着说着,已经到达仙林院,云中剑进去一看,是个风月之所,酒丫头怎会来此?思虑间,已有一丫环迎了上来:“客官有何需要?” 云中剑道:“我找你们秦姑娘问点事。” “他是孟灵酒的叔叔,来找孟灵酒。”刘玲珑补充道。 “客官请稍等。” 不一会儿,秦桑来到大堂,“姑娘,就是这位客观。”丫环指了指云中剑对秦桑言。秦桑打量云中剑片刻,笑道:“我就是秦桑,不知阁下是何人?找秦桑何事?” “我听这位刘姑娘说前些日子,有一位名叫孟灵酒的姑娘借宿在此,我是来找她的。”云中剑道。 “你是何人?找灵酒何事?”秦桑警惕着问道。 云中剑回道:“我叫云孟,是孟灵酒的叔叔,酒丫头离家多日,她娘十分担心,所以差我来找她回家。” 他姓云?秦桑记得孟灵酒曾跟说起过一位叫做云叔的人,难道就是此人?秦桑见云中剑神情坦荡,气宇不凡,不似有假,又想起刘玲珑多番来此询问孟灵酒的下落,说明刘玲珑并不知道孟灵酒去了荆州,得想个办法支开她才行,遂道:“灵酒在十日前就已经离开仙林院,临走时也没说要去何处,后来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云中剑正要问她孟灵酒还与何人相熟,只见秦桑热情地上前抓着他的手,道:“您既是灵酒的叔叔,秦桑自然得好生招待一番。”说完不容云中剑推迟,将他拉至一矮几边,“玉露,上几盆小菜,再拿一壶来。我要亲自陪陪这位云大侠。” 云中剑瞧出些端倪,看来这位秦姑娘还有话要对自己说,遂对一旁的刘玲珑道:“刘姑娘,你不如告诉我你的住址,等我找到孟小酒和孟灵酒的下落,再告诉你,如何?” “好啊好啊。”刘玲珑急忙点头,“我住在城东世子府,你要是找到孟小酒,千万记得告诉我一声。” 世子府?看来这位刘姑娘来头不小,云中剑道:“一定,一定。”刘玲珑满意地离开了仙林院。 刘玲珑一走,秦桑对云中剑道:“请云大侠随我至后堂一叙。”云中剑跟着秦桑来到后堂,落座之后,秦桑问道:“不知灵酒如何称呼阁下?” 云中剑笑了笑,看来她对自己依然没有完全相信,道:“云叔。” “灵酒的玉葫芦里装的是什么?” “蛟龙醉。” “灵酒最怕什么动物?” “兔子。” 至此,秦桑完全放下心来,道:“看来阁下就是灵酒常跟我提起的云叔了。” “正是在下。”云中剑一脸笑意,“秦姑娘对我为何如此戒备?” “非是秦桑多心,只是灵酒如今正被通缉,为了安全起见,我总要留个心眼。”秦桑回道。 “这么说你知道酒丫头因何被通缉?”云中剑问。秦桑点点头,将孟灵酒来京之由以及前往荆州之事悉数告知。荆州林府之事云中剑已听林义说过,听到孟灵酒去了荆州,云中剑有些担忧:“酒丫头是一个人去的还是跟什么人同去?” 秦桑道:“灵酒是与武陵王世子一道去的荆州。” “武陵王世子是何人?”秦桑又将刘义敏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云中剑听后放下心来,又道:“听你刚才之言那林姑娘的下落你也知道?” 秦桑点点头,道:“林姑娘如今就在仙林院。” “哦?这下好了,也省得我再花精力去找了。” “云大侠找林姑娘何事?”秦桑问。 “不是我找她,是她的家人来京寻她了。”云中剑道。 “当真?”秦桑见云中剑点头,起身走到门边,吩咐道:“玉露,去将林姑娘请到我屋里来。”随后秦桑回到座位。 云中剑忽然想起什么,问:“酒丫头来京之后,可有与姓苏的什么人接触过?” “苏?云大侠指的是?”秦桑不解。 云中剑想了想,还是等见到酒丫头之后亲自问她,遂道:“哦,我不过随便问问。”秦桑心思极细,听云中剑如此问,立刻猜想他指的可能是苏家的人。 不一会儿,林司晴携兰心来到秦桑屋里,“秦姑娘找我何事?” 秦桑为云中剑和林司晴相互作了介绍。云中剑开门见山:“林姑娘,林义上京找你来了。” “林叔?”林司晴惊大了双眼。 很快,云中剑将林义从客栈带到了仙林院。刚一见面,林义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倒在林司晴跟前:“小姐,老奴对不起你,对不起老爷。” “林叔,你快起来说话。”林司晴慌了手脚,“你怎么来金陵了?我爹呢?” 林义怆然道:“老爷他...他在狱中自尽了...” “什么?”林司晴一听,犹如五雷轰顶,霎时晕了过去。 “小姐”,“林姑娘”,众人乱作一团。 第23章 陈仓度 当晚,为避人耳目,刘义敏趁着夜色潜进荆州驿馆。 “臣袁易见过世子。”监察御史袁易是文帝派来巡视荆州政务的使臣,比刘义敏早几日抵达荆州。 “袁大人请起,林力知的案子如何?”刘义敏开门见山问道。 “世子,林力知在被捕入狱的第二天就在狱中自尽了。” “自尽了?”刘义敏心中一惊,“确定是自尽吗?” 袁易道:“仵作的验尸报告是这么写的,人已死了一个多月,尸骨已经下葬,除非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他杀,否则既无证据又无原告,贸然重审不合律法。此外,臣询问过案卷中记载的几个证人,他们口供非常一致,没有丝毫破绽。臣还巡视了荆州辖下几个郡县,地方官员无不夸赞谢大人为官清明,管理有方,几乎没有可挑剔之处。” “如此说来,他们早已做好准备。”刘义敏凝眸深思片刻,道:“那份证人名单给我一份。”袁易一听,立刻执笔写下几个字,递给刘义敏,刘义敏收好之后,道:“你继续巡视你的政务,吸引他们的视线,其它的事我自会处理。” “是。”袁易领命。 “死了?”孟灵酒听完刘义敏的话,大喊一声,刘义敏急忙伸手捂住她的嘴,作了个噤声之势,孟灵酒急得眼珠直打转,刘义敏松开手,孟灵酒压低声音道:“林力知怎么忍心将她女儿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世上,一定是被谢晦杀的。” “不论自杀或他杀,翻案恐怕是不可能了。”刘义敏声色淡淡。 “人都死了翻案还有什么用啊,林姑娘要是知道了非伤心得晕过去不可。”孟灵酒急得直揉额头,“这下我们怎么办?” “林力知虽死,可他写的那封信仍然需要查证。”刘义敏道。 “怎么查?你刚才不是说那个袁大人说人人都夸他是个好官吗?说不定那些人早就已经被他收买,跟他串通一气了。”孟灵酒一脸颓丧。 “天网恢恢,疏而不露,荆州这么大,他能堵住十个人的嘴,难道还能堵住一万个人的嘴?” “你有主意了?”孟灵酒问。 “没有。” “看你那么自信,还以为你有办法了。”孟灵酒咕哝一声。 “办法总会有,不急。”刘义敏一脸从容。 谢府, “贤侄,多亏你想得周到,让我事先做好准备。几日下来,那监察御史不仅什么毛病都没查出来,估计他回去还得向皇上给我请个嘉奖令不可,哈哈哈。”谢晦一脸得意。 徐长卿神色倒没那么放松,“监察御史不足为虑,我们真正要防的是那个暗使,到现在连他是谁有没有抵达荆州我等都不知晓。” “诶,贤侄不必担心,我早已下了禁口令,荆州城内若有人敢谈论官员之事,严惩不贷。至于地方官员,更别想从他们嘴里撬出东西,除非有人不想要那顶上乌纱。”谢晦一脸阴鸷。 “我担心越是如此,越让人觉得此地无银。”徐长卿仍然有些担忧,“那几名指证林力知的官员,需派人严密监视,我怀疑那位暗史很可能会去找他们。” “嗯,贤侄说得有理。”谢晦认同道,并即刻差人前去执行。 另一边,云中剑听说孟灵酒去了荆州,本打算出发前往荆州去找她,后来担心再次与孟灵酒错过,于是打消了念头,准备呆在金陵等她回京,同时云中剑写了一封信寄回孟家庄,告诉孟云他已找到孟灵酒,让她不必挂心。 林司晴自打从昏迷中醒来,便茶饭不思,众人怎么劝说都无用,整个人就像三魂丢了七魄。这日,兰心端着一碗汤药,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砰’地一声,汤碗摔在地上,“小姐小姐,快来人哪...”兰心惊恐地上前抱住悬挂在房梁上的林司晴,秦桑等人闻声赶来,众人急忙救下,请来大夫。大夫诊治番过后,道:“幸好发现得及时,这位姑娘性命算是保住了,喝几服药,休养几日就会醒过来。”秦桑谢过大夫,兰心与林义二人又是一顿悲鸣,俩人轮流守在林司晴床前,片刻不离左右。 第二天早膳,孟灵酒问正给他们上菜的店小二:“小二哥,我看你们荆州城挺繁华热闹的,不知掌管荆州府的是哪位大人?人怎么样啊?” 店小二一听,忙摆摆手:“客官,瞧您这话问的,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哪知道这些,再说您问这个干吗?” “你别多心,我们家是经营酒生意的,我们兄妹二人偶然路过这里,想在此地考察下市场、官府征税之类的,所以向你打听一二。”孟灵酒掩饰道。 店小二又道:“是这样啊,这个你可以问问我们掌柜的,不过”店小二忽然观望左右,而后凑近孟灵酒轻声道:“我看几位客官初来乍到,有些事儿你们不知道,以后你们千万别再打听官员之事,这要是被人听见,会招来麻烦的。” “这是为何?”孟灵酒问。 “前几日官府下了通知,说朝廷下了指令,严禁我们老百姓议论官员和朝政,否则一律缉拿问罪。前些日子,有个姓林的大官,听说就是因为说了朝廷的坏话,就被抓进了大牢。” “竟有这种事?”孟灵酒和刘义敏对视一眼,“要是当官的犯了法,祸害百姓,还不让人说,这还有天理吗?” “那有什么办法,谁让咱们是老百姓呢。”店小二摇着头走开了。 “朝廷真的下了这个指令吗?”孟灵酒问刘义敏。 “自然没有,不过是有人打着朝廷的幌子封百姓的口罢了。”刘义敏神色平静,看不出其心中所想。 “那我们岂不是什么也探听不到了?”孟灵酒愁上眉头,过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林姑娘曾跟我说,如果想了解关于她爹的情况可以去找林府的管家林义,我们不如去林府看看?” 刘义敏思量片刻颔首同意。三人一路来到林府,只见林府大门上贴着封条,“封了?那我们去哪儿找林义?”孟灵酒彻底没了主意。 “这荆州府宛如一滩死水,表面看上去平静无比,底下却不知有多少暗流在涌动。”刘义敏凝眸看着林府大门,“我们不如投下一颗石子,看看能激起多大的浪。” “你打算怎么做?”孟灵酒问。 刘义敏递给孟灵酒一张纸条,“这些人都是指证林力知诽谤朝政、诋毁上级的官员。” “你打算从他们下手?”孟灵酒试探着问,“你不是说那个袁大人已经找他们问过话,什么也没问出来吗?” “所以要采用一些非常手段。”刘义敏看着孟灵酒。 孟灵酒忽然笑了,“我看这林府就非常合适。” “公子,你们在说什么?”龙井看了看刘义敏,又看了看孟灵酒,一脸迷茫。 两日后,朱府外, “蛟龙醉,卖蛟龙醉喽,天下第一美酒蛟龙醉。”孟灵酒与龙井打扮成商贩模样,正在朱府外来回吆喝。 “诶,这蛟龙醉你不是都喝完了吗?这些又是哪儿来的?”龙井问。 “这些只是寻常烈酒,不过我在酒里加了点东西,让它闻起来比别的酒更香而已。”孟灵酒手里拿着把扇子,朝着朱府的方向用力扇着酒坛口。 龙井用力吸了吸,吞了吞口水,“那朱大人能闻到吗?” “你放心,只要是爱喝酒的人,绝对不会错过这样的美酒,你耐心等着吧。”孟灵酒说完又高声吆喝起来:“蛟龙醉,又香又醇的蛟龙醉...” 荆州主薄朱易志正坐在自家后花园中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忽闻得空气中传来阵阵幽香,不觉伸长了脖子探了探,“蛟龙醉,又香又醇的天下第一美酒蛟龙醉...” “什么东西这么香?”朱易志问立在一旁伺候的丫环,丫环道:“老爷,奴婢闻着像是酒香。” “确实像酒的香味,”朱易志专心闻了闻,“快,去把门外吆喝的人叫进府里来。” “是。”丫环领命而去。 “卖酒的小哥,请等一下。” 孟灵酒和龙井听见声音回头一看,上勾了。“姑娘,是要买酒吗?”孟灵酒热情迎道。 “我们家老爷闻着酒香,请小哥随我进去见见我家老爷。”丫环道。“诶好嘞,麻烦小姐带路。”丫环一听这卖酒的小哥居然喊她小姐,掩嘴一笑,带着孟灵酒和龙井进了朱府,来到后院。 “老爷,奴婢带来了。”丫环向朱易志禀道。朱易志睁眼一看,源源不断的香味正从酒坛子里溢出来,闻之令人垂涎三尺,“这是什么酒?为何如此香醇?” “这位老爷好眼力。”孟灵酒竖起大拇指夸了一句,“此酒名蛟龙醉,香醇无比,常人闻之即醉。” “蛟龙醉?本官怎么从未听说过。”朱易志心想寻常的酒就算没喝过至少也听过,只是从未听过名叫蛟龙醉的。 “官老爷有所不知,此酒是我家祖传美酒,别处是买不到的。”孟灵酒解释道。 朱易志心想难怪自己从未听过,又问:“那为何取名蛟龙醉?” “所谓猛虎一杯山中醉,蛟龙两盅海底眠,说得正是此酒。”孟灵酒解释道。 “好生狂妄,本官从未听说过什么酒能有如此威力。”朱易志神情十分不屑。 那是你孤陋寡闻,孟灵酒心中嘀咕一句,嘴上却说:“官老爷若是不信,小的这就给您盛一杯,您试过就知道小的刚才所言是真是假。”说完拿起酒碗盛了一勺,恭敬地递给朱易志。酒香入鼻,朱易志立刻接过碗喝了一口,“好酒,好酒。”一连夸了两句。 孟灵酒一看,只不过冒牌的蛟龙醉就把你乐成这样,要是真正的蛟龙醉,你早就晕了,“小的没骗您吧?只有真正懂酒的人才能品出这蛟龙醉的个中滋味。” “嗯好,这些本官全要了。”朱易志大手一挥,豪气不已。 “好嘞,这位官老爷豪气冲天,一看就是识酒懂酒之人,老爷若是喝得好,小得过几日再给您送几坛来。”孟灵酒又是一顿吹捧,“官老爷,小得再告诉您一秘诀,这蛟龙醉需得饮足七杯,方能品出酒中魂,七杯过后,包您飘飘欲仙,任何言语也无法形容其中妙处。” “好,此酒如真有你说得那般神奇,本官必定有赏。”朱易志吞咽一口,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一尝美酒。 “多谢官老爷。”孟灵酒与龙井拿了银钱出了朱府。 回到客栈,一看孟灵酒和龙井的神色,刘义敏就知道他二人已然得手。“你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孟灵酒问。 “一切就绪。”刘义敏神色淡淡,两眼却散发着奇异的精光。 是夜,夜已过半,四处静悄悄得听不到半点声音,两个黑衣人如鬼魅般出现在朱府的墙头,向府内摸去,黑衣人来到一处房前,其中一人向内吹了一管迷香,过了片刻,两人轻声打开房门,悄悄摸进房内。房内酒香阵阵,桌上摆着一坛酒和几盆菜,其中一个黑衣人嘴角勾了勾,与另一名黑衣人相互点了点头,两人拿着烛火来到床前,只见朱易志搂着一名妇人睡得正酣。其中一名黑衣人拿出一个麻袋,另一黑衣人将朱易志装了进去,两人抬着麻袋趁夜溜出了朱府。 一刻钟后,朱易志躺在地上,紧紧地蜷缩在一处,打了个冷颤,睁开了眼睛。这一睁眼不得了,只见四处白绫飘飘,烟雾缭绕,不时几团鬼火飘过,“呵呵呵”,一阵女子的笑声响起,朱易志酒了一半,惊心胆颤,“这是什么地方?” “还我命来...” 一阵凌厉地男低音清晰地传入朱易志耳中,“是谁?出...出来。”朱易志浑身颤抖,惊恐着双眼四处张望。一阵烟雾过后,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出现在朱易志身后,“朱易志。” 朱易志猛得回头,“啊...”,朱易志快速往后爬了一阵,只见一黑一白两个身长袍,头带高帽,舌头伸得老长的身影向他飘了过来,这不是传闻中专索人性命的黑白无常吗? “朱易志,你的死期到了。”白绫飘飞,白无常的声音煞为瘆人。 “我...我刚年过四十,为何就来索我性命?”朱易志颤抖着嗓音问,想死个明白。 “你阳寿本为五十,只因你陷害忠良,夺人性命,故折去十年阳寿,阎王派我二人前来取你性命。”白无常道。 “我...我没有害人性命,冤枉啊。”朱易志战战兢兢道。 “放肆。”白无常一声喝斥,“无知凡人,竟敢欺瞒我黑、白鬼仙,冤魂林力知已在阎罗殿将你等罪行一一呈述,待我等将你送入鬼门关,再去取那三人魂魄。” 朱易志一听,吓得急忙磕头:“大仙饶命,饶命啊,我也是被谢大人逼的,是谢大人逼我们这么做的,你们要索命就去索谢大人之命,与小人无关哪。”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道:“你速速将那谢晦所犯罪行悉数道来,我等或可求阎王饶你一命。” “我说我说,”朱易志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急忙将谢晦这些年所做的伤人性命、违法乱纪之事以及如何冤杀林力知说了个遍。朱易志说完之后,黑无常从身后接过一张纸,飘到朱易志面前,扔给他:“画押!” “我画我画。”朱易志头也不敢抬,边抖边咬破自己的手指,在纸上按了个指印。 “朱易志。”白无常唤了一声。 “小人在。”朱易志又冷又怕,已经抖得快晕过去了。 “念你举报有功,今暂留你性命,待我等禀明阎王,请阎王定夺。”说完黑白无常消失了踪影。 朱易志颤抖着擦了擦汗,四处看了看,骇人的声音没了,鬼火也没了,正要松一口气,忽然脑后一痛,晕了过去。白无常拿下面具,笑嘻嘻地蹲下身来,捡起地上的供认状,“想不到计划这么顺利,这下可有证据了。” “公子,公子,接下来怎么办?”龙井拿着一把扇子跑过来对黑无常道。 黑无常也拿下面具,露出那张英俊的面容,吩咐一声:“你把这里收拾干净,不要留下任何痕迹,我和她将人送回去,收拾完后,在客栈门前会合。” “公子,知道了。”龙井领命而去。 刘义敏和孟灵酒脱下长袍,重新换上夜行衣,将朱易志装进麻袋,将人偷偷送回了朱府。 第24章 茧成碟 翌日,朱易志昏头昏脑从睡梦中醒来,头又晕又沉,像要炸开一般,伸手抚了抚脑袋,“啊...”,指尖传来一阵痛感,看着破了皮的手指,朱易志猛然想起昨夜经历的一切,这到底是梦还是真实经历的事?如果是梦,手指明明破了,而且那感觉如此真实,如果不是梦,自己现在就好好呆在自己房里,昨天晚上那个白绫飘飘,鬼影幢幢的地方又是哪里?还有那两个索命的黑白无常,朱易志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头疼,加上夜里受了凉,竟不知不觉发起了烧,这一烧就是几日,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胡话。 仙林院, 林司晴醒来之后依旧茶饭不思,魂不守舍,短短数日,消瘦得如同换了个人一般,脸色苍白得吓人。 “小姐,吃一口吧,奴婢求你了。”兰心一边抹着泪一边说着那重复了无数次的话。 秦桑看着林司晴那双涣散无神的眼睛,叹了一口气,走到站在一旁的百里鸣身前,轻声道:“百里公子,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一心求死,神仙难救。”百里鸣神色如常,又道:“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不一会儿云中剑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林司晴,问秦桑:“还是那样?” 秦桑无奈地点了点头。 云中剑盯着林司晴,立了片刻,忽然走上前去伸出手,一巴掌重重打在林司晴脸上。 “云大侠?”众人大惊,连百里鸣也惊得睁大了双眼。 只听云中剑冷言冷语:“想死就早点死,别一副半死不活得样子脱累别人,你爹不过像千千万万被冤死的人一样,有你这样的女儿,他难道还指望你给他昭雪报仇不成?”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家小姐,我家老爷死得冤,小姐心里不知多难受,你还这样指责她。”兰心为林司晴鸣不平。 云中剑冷笑:“你家老爷死得冤吗?我看一点儿也不冤枉,否则你家老爷瞪着两眼正在天上看着她,她还坐在这里无动于衷呢。” 林司晴的眼睛忽然间有了焦距,只见她缓缓转过头看向云中剑。云中剑就那么任由她看着,没过一会儿,林司晴接过兰心手中的碗筷,一口一口,面无表情地扒了起来。秦桑和百里鸣看着林司晴的变化,心想云中剑的激将法奏效了。 荆州, “现在我们拿到了证据,可以回金陵了吗?”孟灵酒问刘义敏。 “不急,等今夜我去驿馆跟袁大人知会一声,明日再走。”刘义敏回道。 “你这么说倒提醒了我,林大人虽然已经死了,可我想将他的骨灰带回金陵交给林姑娘。”孟灵酒道,刘义敏看着她点了点头。 世子府, 小厮拿着一封信递给刘玲珑,“郡主,武陵来了一封信,是给世子的。” “给我哥的?”刘玲珑疑惑地接过信,哥不是出远门见朋友了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一定是父王写给他的,不知道何事。刘玲珑自顾拆开信阅览,看完之后,神色愈加不解,“父王写这么多关于荆州的事做什么?”想了片刻没想明白,“算了,等哥哥回来再问他好了。” 谢府, “老爷,派去监视那朱易志人回来报告说朱易志病了,嘴里一个净儿地说胡话,家里还请了不少道士,说是要驱鬼。”管家恭敬地向谢晦禀报。 “病了?说什么胡话?”谢晦问。 “说什么黑白无常来向他索命,不该陷害忠良之类的。”管家回道。 徐长卿一听,觉得此中有些猫腻,“这几日那朱易志与何人接触过?” 管家道:“监视的人说朱得志并未出过府,唯一出入过朱府的生人只有两个卖酒的小贩。” “去把监视的人叫来,还有朱府的管家,我要当面一问。”徐长卿吩咐道。 “是。”管家退去。 “贤侄可是觉得有什么问题?”谢晦问 “我从未听说过上门卖酒的贩子,还偏偏卖到朱府门前,世伯不觉得奇怪吗?”徐长卿反问。 谢晦想了想,觉得有理。过了片刻,监视朱易志的人回来了,徐长卿问:“那两个卖酒的小贩是何模样可还记得?” “这个...小得只当是寻常小贩,没有注意。”监视的人回道,“不过那两酒贩子一直叫着什么‘蛟龙醉’,在朱府附近转悠了好一会儿,才被朱府的丫环叫了进去。” “蛟龙醉?你说那两个酒贩子嘴里喊的是蛟龙醉?”徐长卿问。 “是的。”监视的人回道。 “贤侄可是想到了什么?”谢晦问。 难道是她?徐长卿马上联想到孟灵酒,不可能,她不过是一个江湖女子,皇上根本不认识她,怎么可能派她来荆州查如此重大之案,那日大殿上文武百官都在,暗使一定是其中某位官员。 又过了片刻,朱府管家到达堂内,徐长卿沉着一张脸,又问:“朱大人何时何地因何生病?嘴里都说了些什么?” 朱府管家道:“回大人,我家老爷昨日还好好的,今日一早醒来不知怎的竟然高烧不止,嘴里一直说黑白无常来向他索命,他没有陷害忠良之类,夫人以为老爷中了邪气,因此差人请了道士前来府中做法驱邪。” 徐长卿与谢晦对视一眼,问:“昨夜朱府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朱府管家想了想,道:“没有。” 徐长卿又问:“听说昨日有两个卖酒的贩子去了朱府,你可曾见过?” “回大人,老奴不曾见到,不过老爷身边的丫环檀香见过。”朱府管家回道。 “去把檀香叫来。”徐长卿命令道。 “是。”朱府管家回完话走了出去。又过了两刻钟,檀香来到谢府大堂,徐长卿直接问道:“昨日去朱府卖酒的人你可还记得是什么模样?” “回大人,奴婢记得。”檀香道。 徐长卿听后吩咐管家道:“去找个画师来,照着檀香姑娘所说,将那两个酒贩子的容貌画下来。” “是。”管家将檀香带了出去。 “贤侄可是猜到那暗使是谁?”谢晦问。 “没有。”徐长卿摇了摇头。 又过了半个时辰,管家手里拿着两张画像回到堂内,恭敬地递给徐长卿,徐长卿接过画像,仔细验看,第一张容貌清秀,看不出像谁,当翻到第二张的时候,徐长卿倏地瞪大了双眼,这画中人的容貌,还有那双小眼睛,酷似龙井,难道暗使竟是...是他?徐长卿眉头骤然深蹙。 “贤侄?”谢晦拿过画像翻看,“这画中人到底是谁?” “一位故人。”徐长卿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裂开的声音,艰难地吐出四个字。 兰心扶着林司晴来到秦桑屋里,“林姑娘你身体还没好怎么下床了?”秦桑急忙上前相迎,“来,快坐下。” “秦姑娘,我听说一个月后金陵有一场花魁大赛,是吗?”历经生死,林司晴已脱去温婉稚嫩,唯剩一颗被仇恨包裹着的冰冷的心。 秦桑看着她那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心中阵阵惊诧:“是。” “我还听说皇帝会借机选妃,是吗?”林司晴的声音没有丝毫情感。 “传言都如此说。”秦桑回道。 “你能教我跳舞吗?”林司晴直直地盯着秦桑,令她无法拒绝。秦桑知道她想要做什么,道:“你想清楚了吗?宫门似海,进去了也许就再也出不来了。” “天下除了他,还有谁能帮得了我?”林司晴似问似答,秦桑不知如何回答。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百里鸣不知何时抱着双手,靠在了屋子的门边。林司晴和秦桑双双看向他,只听百里鸣继续说道:“虽说寻常女子也可参加,然花魁大赛由贵族子弟兴起,莫说你是带罪之身,即便是出自寻常人家,纵使你才华冠古今,美貌倾天下,也难进入最后一试。” “百里公子此言何意?”林司晴问。 “我的意思是你想要夺得魅首,需要一个身世显赫的爹。”百里鸣直言不讳。 林司晴失望至极地低下了头。“这个倒不那么难办。”秦桑一句话重新给了林司晴希望,林司晴殷切地看着她,秦桑道:“你还记得我说过的太保王弘王大人吗?他有一个弟弟名王昙首,任侍中,也是皇上的近臣。这位王大人学问品行俱佳,他常来我仙林院,最欣赏有才情的女子。” “秦姑娘上回说那位王太保回乡祭祖,这位王侍中可曾同行?”林司晴问。 秦桑点点头,道:“不过,他已经回金陵了。只是万一你吸引了他的注意,而他又不打算认你做女儿...”秦桑言外之意是担心王昙首会看上她。 “无防。”林司晴俯视前方,冰冷和炽热交织在她眼底,有种说不出的妖娆,冷艳。 刘义敏叮嘱监察御史袁易比自己晚几日再离开荆州,孟灵酒将林力知的骨灰装好放进马车内。为了尽早回到金陵,孟灵酒没有骑马,与刘义敏一道坐在车内,龙井在前面驾着车,马车行了一段路,孟灵酒笔直地坐着,深呼吸了几口。 “要停车休息吗?”刘义敏担心她会晕车,问道。 “不用。”孟灵酒回绝道,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包东西拆了开来,里面包裹着一粒粒黑色的东西,不知是何物,孟灵酒取出两颗,将其余的重新包好,放回了怀里。 “这是何物?”刘义敏问她。 孟灵酒仰起头将那两颗东西灌进了嘴里,随后解下玉葫芦喝了几口酒,道:“迷药。” “迷药?”刘义敏瞠目结舌,竟然还有自己给自己灌迷药的,真是闻所未闻。 孟灵酒笑着点点头,伸手掀开车帘,道:“小龙井,唱个小曲来听听。” “什么小龙井?你十七我也十七,凭什么叫我小龙井?”龙井很不服气。 “小龙井听着多亲切,你也可以叫我小酒啊。”孟灵酒调侃道,“快唱呀。” “堂堂男子汉唱小曲算怎么回事儿,要唱你自己唱,我才不唱呢。”龙井一脸傲娇,过了会儿,没听见回音,“喂,怎么不说话了?” “专心赶车。”车内传来刘义敏的声音。 “是,公子。”龙井乖乖应道。而此时的孟灵酒,已经晕倒在刘义敏的怀里,刘义敏看着她白璧无瑕的脸,闻着阵阵奇香,顿觉时光静好,与君同。 林司晴有才,有貌,却唯独不会花魁大赛最后一试中的舞。从她下定决心参加花魁大赛的那天起,开始向秦桑及仙林院中善舞的姑娘学习舞艺。因为起步晚,时间紧迫,为了增加胜算,林司晴不得不夜已继日,废寝忘食地练习,看着林司晴身世坎坷,明珠蒙尘,仙林院的姑娘们无不倾囊相授。林司晴一边练舞,一边等待时机,与王昙首相识。秦桑看在眼里,感在心里,她为报父仇区区弱女卧薪尝胆,而我的杀母之仇,凭此残躯,何日能尝? 刘义敏离开五日后,监察御史袁易巡察完毕,启程回京。“贤侄,袁易既已启程回京,那暗使还在荆州吗?”谢晦问。 “明使都走了,说明暗使早已回京。”徐长卿答,“我也该回京了。” “他们应该没查到什么吧?”谢晦又问。 “恐怕该查的已经查到,否则暗使不会这么早离开荆州。”徐长卿道。 “那,他们要是查到什么证据,我们怎会一点风声也没探到?”谢晦觉得不可思议。 “所以为今之计,我必须尽快回京,探明情况。”徐长卿又叮嘱道:“还望世伯收敛行径,莫要向从前那般不顾法纪。” 谢晦讪讪一笑,道:“那就辛苦贤侄了。”嘴上客气,心中却是一顿斥责,白面小子,毛还没长齐,竟敢教训本都督,要不是看在徐老哥的面上,本都督早把你赶了出去。 一路上,孟灵酒睡醒之后除了吃东西就是吃迷药,于是马车赶了一路,孟灵酒昏睡一路,刘义敏抱了她一路。途经凤磷山时,又遇到了假扮成乞丐的黑龙寨二当家,龙井这次倒没那么害怕,赏了点银子就要走,走前二当家还问起孟灵酒,龙井说她在车内睡觉,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二当家便作罢。 马车又行了几日,终于抵达金陵,刘义敏的马车,守卫自然不敢盘查,于是孟灵酒这次没遮没挡,光明正大地躺在刘义敏怀里进了城。刘义敏将孟灵酒送到仙林院,人还没醒,便将孟灵酒及林力知的骨灰一齐交给了秦桑,径直离去。 第25章 愿上钩 刘义敏离开仙林院,径直去了皇宫。文帝看完朱易志的口供,双手用力一紧,片刻又放松开来,道:“这么说林力知信中所写都是真的。” “林力知之案,皇上准备如何处置?”刘义敏问。 “你为何不问朕如何处置谢晦,反而关心那已经死去的林力知?”文帝反问。 其实两者刘义敏都不关心,他心中在意的是皇上的决定能不能让孟灵酒满意。文帝见他不说话,自顾言道:“若是朕什么也不做,你会不会失望?” 刘义敏一听,心中的确有些失望,只是面上仍然恭敬道:“皇上自有圣裁,敏不敢妄议。” 文帝叹了一口气,道:“朕也有苦衷。” 刘义敏心中明了,道:“皇上心如明镜,林力知泉下有知,亦会体谅。” “嗯。”文帝点点头,道:“你一路上辛苦了,去看看母后,就回府歇息去吧。“ “敏告退。”刘义敏领命而去。 刘义敏见过太后之后回到世子府,刘玲珑一见到他,立刻质问道:“哥,这么长时间你去哪儿了?” 刘义敏心知逃避不了,又不能实言相告,只得道:“我在信中已说明去远方见一位朋友。” “去了什么地方?见什么朋友?”刘玲珑不依不挠。 刘义敏忽然想起孟灵酒的家在安陆郡,道:“我去了安陆郡,见一位江湖上的朋友,那位朋友曾叮嘱不得向别人透露他的姓名。” 刘玲珑见问不出来,只得作罢,又将一封信递给他,“诺,父王写给你的。” 刘义敏接过信,“你看过了?” “看了。”刘玲珑毫不掩饰。 刘义敏心中不悦,神情变得严厉:“可曾对旁人说过信中之事?” “不就写了一堆荆州的事,还有那个谢什么的” “我问你可曾对旁人提过。”刘义敏声音提了三分。 “你这么凶干什么?我才没那么无聊呢。哼!”刘玲珑气乎乎地走了出去。 刘义敏深呼一气,今日是怎么了?以往无论遇到何事,都能从容处之,可一想到孟灵酒的声声质问,心中竟不知不觉变得浮躁起来,今日皇上那般态度,该如何对她说呢? 孟灵酒醒来之时,林司晴、秦桑正坐在她房里,孟灵酒一脸歉疚道:“林姑娘,对不起,我向你承诺过会保证你爹的安全,可是” “我爹的死与你无关,要不是你将我爹的骨灰带来金陵,恐怕此时他还遗尸荒野。”林司晴道。 “你都知道了?”孟灵酒问。 林司晴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你还在荆州的时候,林叔已来金陵找我,他将一切都告诉我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孟灵酒问。 林司晴一脸冷厉之气,“杀父之仇,不报枉为人子。” 一旁的秦桑听得心里咯噔一下,枉为人子!我的确不配为人子! “我和刘义敏已经拿到谢晦犯案的罪证,皇上一定会依法惩治他的。”孟灵酒道。 “治罪?”林司晴冷笑一声,“我要他以命偿命!” 孟灵酒看着她变化如此之大,有些惊诧,“可是他远在荆州,你又不会武功” “所以林姑娘准备借一个月后的花魁大赛入宫。”秦桑解释道。 “进宫?”孟灵酒疑惑片刻,“那不同样是找皇上做主吗?” “不,我会让它变得不一样。”林司晴嘴里幽幽地飘出一句。 看着林司晴,孟灵酒觉得有种凉飕飕的感觉,虽然不明白她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但是想问却问不出口。秦桑一看气氛有些尴尬,转移话题道:“灵酒,你那位云叔上京找你来了?” “什么?”孟灵酒一听,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般惊慌失措下了床,穿好衣服就向外走去,秦桑见她慌里慌张不知道要干什么去,上前拉住她,问:“你去哪儿?” 孟灵酒转过身道:“云叔肯定是来抓我回家的,我得赶紧出去躲躲。”说完继续向外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道:“秦姐姐,要是云叔再来找我,你就说我已经回家了,拜托了。”留下秦桑和林司晴四目相对。 “酒丫头,这么着急是要上哪儿去啊?”孟灵酒刚出屋门,身后就传来了云中剑的声音,孟灵酒刹住脚步,不自然的皱皱眉头,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转过身来,“云叔,酒儿想死你了。”边说边上前一把抱住云中剑。 “想我?”云中剑一把将她拉开,道:“躲都还来不及,还敢说想我?” 孟灵酒一看被揭穿,立刻掩饰道:“云叔,我怎么可能会躲着你呢,我是听秦姐姐说你来金陵找我了,所以迫不及待要去见你呢。” 秦桑在一旁看得好笑。 “是吗?” “是啊!”孟灵酒忽闪着大眼睛头如捣蒜。 “我住在哪儿?”云中剑挑着眉问。 “住...住...”孟灵酒边说边向秦桑使眼色。 “别住了,小丫头片子,就这点本事,还敢对我撒谎。”云中剑懒得跟她绕弯子,直言道:“在外面疯了这么久,该回家了吧。” 孟灵酒讨好地上前挽住云中剑的胳膊将其请进屋里,试探道:“云叔,我娘还好吧?” 云中剑抬眼看了看她,“还记得你娘呢?对了,你娘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 “等你这次回家,关你一年禁闭。”云中剑云淡风轻道。 “一年禁闭?”孟灵酒颓丧着脸坐下来,单手撑着脑袋,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云中剑暗自笑了笑,道:“今晚就收拾好东西,明日一早跟我回去。” 孟灵酒一听,急了:“云叔,那个林姑娘的事情还没处理完,我不能走,不管怎么说此事我有脱不了的干系,你不是常教育我说做事情要有始有终吗,我完全是秉承您的优良品格,对吧?” 云中剑不吃她这套:“别拿林姑娘的事搪塞我,该做的事你已经做了,留在金陵也帮不上什么忙,为免惹你娘生气,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孟灵酒眼珠转了转,又抱着云中剑的手臂,撒起娇来:“云叔,林姑娘下个月要参加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我听说花魁大赛是专为天下女子举行的,好多有才有貌的女子都会参加,我好不容易来趟金陵,也想见识一下,等花魁大赛一完我就回家,好不好?” 云中剑看着她,道:“你也想参加?” “不是不是。”孟灵酒急忙招手否认,“我听说那个花魁大赛又要考琴棋书画,又要考诗词歌赋,还要比跳舞,我要是去参加,还没报名就要被刷下来了。” 云中剑笑了两声,道:“酒丫头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云叔,可不可以嘛。”孟灵酒继续撒娇,云中剑犹豫起来,要是让酒丫头继续留在金陵,不知道会不会惹出什么事情,万一与那个人撞上?如果硬将她拖走,酒丫头一定会不高兴,思及此,云中剑道:“也不是不可以。” “谢谢云叔。”孟灵酒激动道。 “不过我也会留在金陵看着你。”云中剑一句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孟灵酒的喜悦之情,孟灵酒撅着嘴,心想被云叔看着,肯定这儿也不许那也不行,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云中剑见她一副深思的表情,一下就揭穿了她:“酒丫头,我劝你别动什么歪主意,你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脑袋里想什么我全知道,休想瞒过我。” “唉。”孟灵酒摇摇头叹了口气。 “好好的叹什么气?”云中剑问。 “云叔,我忽然想起出门之前娘跟我说的一些话,我没太听明白。”孟灵酒摆出一副懵懂的神情。 “什么话?”一提起孟云,云中剑来了兴趣。 “娘说这些年她一个人又要打理酒庄,又要照顾我,有些力不从心,说要是有个靠得住的男子能照顾我们娘儿俩,那她可就轻松多了。” “你娘真这么说?”云中剑暗喜。 “是啊。”孟灵酒一脸纯真,继续说道:“娘还说酒庄里的伙计陈大叔为人忠厚老实,又勤快本分,还说陈大叔的妻子去世多年,他一个男人忙里忙外怪不容易之类的,娘还问我觉得陈大叔怎么样” “你怎么说的?”云中剑一脸焦急。 “我说陈大叔虽然不错,不过跟云叔比还是差了点,云叔为人仗义,又会武功,长得又俊。” 云中剑听着孟灵酒的话,十分受用,乐得嘴都咧了,又问:“你娘怎么说?” 孟灵酒皱皱眉头,道:“娘说你云叔这个人吧,仗义是仗义,可就是有些吊儿郎当,这么多年时常四处奔波,也不找个正经事做。我说云叔是干大事的人,怎么能拘泥于这些小事呢。” “对啊。”云中剑附和一声。 “可是娘又说了,她不需要什么干大事的,她只想找个能定下心来安安生生过日子,对我们母女俩好的男子。”孟灵酒正儿八经地胡说八道一通,又故作不解地问:“云叔,你说我娘是不是看上陈大叔了?” 云中剑撇撇嘴,心忖陈木头那个二愣子,云云怎么会看上他呢?嘀咕一声:“我怎么知道你娘心里怎么想的。” 孟灵酒故作叹息:“唉,其实吧,我是希望娘能和云叔你在一起的,可是娘有她自己的想法。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娘跟那个陈大叔进展到什么程度了。”说完还偷偷瞄了云中剑一眼。 “他敢!”云中剑嘴里丢出一句狠话。 “我娘有什么不敢的?”孟灵酒不解。 “我是说那陈二愣子。”云中剑解释道。 孟灵酒见云中剑中了圈套,准备趁热打铁:“我娘虽说年近四十,可也是十里八村数一数二的美人,有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不知道等我回家的时候,会不会突然冒出个爹来。” 云中剑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道:“酒丫头,我看这样吧,我先回孟家庄,跟你娘报个平安,你下个月看完那个什么花魁大赛就赶紧回家。” 成了!孟灵酒欣喜不已,面上依旧故作不舍:“云叔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酒庄生意那么忙,我担心你娘一个人忙不过来,回去帮把手。”云中剑借故道。 孟灵酒心忖想我娘就直说呗,还找这么多蹩脚的理由,“那你何时动身?” “明日一早就回去。” “那我明天早上去送你。”孟灵酒得逞一笑。 翌日一早,孟灵酒将云中剑送至城门口,“云叔,你回去之后一定记得告诉我娘,再过一个月我保证回家,而且我都乖乖地没有闯祸。” “没有闯祸?”云中剑一脸质疑,“女扮男装进国子学,学什么孙武练兵,金銮殿上戏弄魏使,还不叫闯祸?” “你都知道了?”孟灵酒讪讪一笑,“云叔本事通天彻地,什么都瞒不了你。” “少拍马屁。”云中剑正色道,“我问你,你来金陵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什么奇怪的人?”孟灵酒不解。 云中剑心想该怎么对她说呢,“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什么人对你很感兴趣,打听你的来历,你还你娘的事之类。” 孟灵酒想了想,道:“没有啊,云叔你想说什么?” 云中剑放下心来,道:“没什么,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好了,我该走了,酒丫头,记住你说过的话,一个月后要是不回家,我就来绑你回家。” “知道啦。”孟灵酒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你还是多担心你自己吧,再不回去,我娘可就跟别人跑了。” “臭丫头,哪有做女儿的这么说自己娘亲。”云中剑用力弹了一下孟灵酒的额头,转身跨上马,一挥鞭,“走了。” “云叔再见!”孟灵酒一边摸着额头一边挥手,“等我回家的时候,我可就改口叫云爹了。” 云中剑一听,差点从马上摔了下来,这鬼灵精的丫头,要不是心中惦记云云,坚决不会上你的当。 当晚,孟灵酒来到城外竹林,见百里鸣独自一人躺在屋顶喝酒,纵身跃上屋顶,也躺了下来。 “此行如何?”百里鸣闻见熟悉的味道,眼皮也未抬就知道是她。 “很顺利。”想起那晚与刘义敏扮黑白无常吓朱易志,孟灵酒仍然觉得好笑,过了一会儿,又感叹道:“遗憾的是林姑娘的爹没了。” 百里鸣没有作声。 “第一次见到林姑娘的时候,她那么温婉美丽,风一吹就要倒的模样,十分楚楚动人。可是这次回来,看她没日没夜练习跳舞,真令人心疼。可是我觉得她身上总透着一丝戾气,仇恨的力量真的有那么可怕吗?”孟灵酒问。 百里鸣付之一笑,“历经生死,其中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 孟灵酒心想也是,“你说皇上会怎么处置那个谢晦?” “恐怕不会对他怎么样。” “为什么?”孟灵酒一听,激动地坐起身看着百里鸣,“那谢晦犯下的罪行都够砍他好几回了,皇上为什么不会处置他?” 百里鸣淡淡言道:“谢晦乃先帝钦封顾命大臣,坐拥荆湘七州,手握三万精兵,朝中还有徐、傅二人为其党羽,没有万全的把握,皇上不会拿他怎么样。” “我不信,明天我去问问刘义敏。”孟灵酒嘴上虽说不信,但心中却没了底,百里鸣看事情向来深远透彻,她隐约觉得事情恐怕要不幸被他言中。 “这只是我的推断,圣心难测,说不定皇帝一气之下就把他杀了。”百里鸣一副身不关己的口吻,“不过你也不用灰心,就算皇上现在不处置他,迟早有一天也会收拾他的。” “为什么?”孟灵酒问。 “你那位云叔看上去见多识广,气度不凡,怎么他从来没对你说过朝廷之事?”百里鸣问。 “云叔是江湖中人,朝廷之事他从来不关心。”孟灵酒回道,“你快告诉我皇上为什么一定会处置谢晦。” 百里鸣解释道:“两年前,开国皇帝驾崩,将皇位传给其长子少帝刘义符,并钦定徐羡之、傅亮、谢晦、檀道济四位大臣为顾命大臣,共同辅佐少帝。然少帝整日嬉戏无度,荒于政事,徐傅谢三人为宋氏江山计,联手废黜少帝,并先后设计杀害少帝及庐陵王刘义真,三人遵先帝第三子刘义隆为帝,就是当今皇上。” “竟然有这种事?臣杀君,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他们都敢做?”孟灵酒惊得再次坐起身,“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他们几个,皇上也做不成皇上啊,你说皇上是应该恨他们杀了自己的兄长,还是应该感谢他们将他送上了皇帝的宝座?”孟灵酒觉得很矛盾。 “感谢?”百里鸣嗤笑一声,“如果你是皇帝,你的臣子想杀你就杀你,想废你就废你,你还睡得着么?” 孟灵酒猛然惊醒,瞬间明白了百里鸣刚才那些话的意思。“朝廷的水果然深不可测,还是江湖好啊。”孟灵酒叹息着重新躺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问:“我听说魏使大闹仙林院的第二天,一个个都成了光头,灰溜溜地跑回北魏去了,是不是你做的?” “你猜。”百里鸣故作神秘。 孟灵酒听他如此说便是承认了,“做得好,一群野蛮人,就该好好教训。” 第26章 吾为饵 “林姑娘,那位王昙首王大人来了。”秦桑对正在专心跳舞的林司晴说道。 林司晴停下挥舞的衣袖,走到秦桑跟前,“烦劳秦姑娘帮我准备一下。” “都已经准备好,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秦桑道。 林司晴点点头,随兰心前去沐浴更衣。 月色宜人,王昙首品着小酒,听着美人弹着琵琶小曲,只觉怡然自得,心旷神怡,正闭目欣赏,忽听隔壁厢房内传来一阵琴声,弹奏琵琶的姑娘及时收手。王昙首附耳细听,四下皆静,唯有琴声婉转,如泣如诉,一名女子的声音伴着琴声传来,宛如空谷幽兰:“凝眸望,家何方?孤夜只影,明月相依;哀弦断,心难安;长音千里,孤魂难祭;千言休,万语尽;秋风凋敝,安知我意?红颜泣,谁人济?泪湿罗衣,梦回故里。” “琴声悲凉,语声凄怆,好琴!好诗!”王昙首连连赞叹,问身旁抱着琵琶的姑娘道:“刚才是何人抚琴吟诗?” 姑娘回道:“是寄宿在仙林院的林姑娘。” 王昙首又问:“姑娘可否为我引见?” 姑娘点点头,将琵琶放在一旁,站起身将王昙首领到隔壁厢房,扣门。 “请进。”琴声戛然而止。 王昙首随那姑娘推门而入,一进门,一位九天仙子般美丽的人儿端坐在古琴前,一袭淡蓝霓裳羽衣,明眸轻抬,掉落一地悲伤。王昙首不禁看得入了神,“王大人?王大人?”一旁的姑娘轻唤两声。 王昙首回过神来,尴尬地咳了一声。 那位姑娘上前为林司晴引见:“林姑娘,这位是侍中王大人。” 林司晴站起身行了一礼。 那名姑娘又向王昙首介绍道:“这位是林如玉林姑娘,二位慢慢聊。”说完知趣地退出了房外。 “谁怜林女颜如玉,仙林院内空叹息!”王昙首仍然沉静在刚才悲伤的曲调中,看见林司晴如画一般的人儿,却带着一副悲容,不自觉地感叹两句,“林姑娘如此才情,因何郁郁寡欢?” 林司晴道:“如玉家在荆州,家母早逝,从小与父亲相依为命,一个月前家父被一恶霸欺凌,不幸殒命,如玉孤苦无依,只得来京投奔亲友,奈何人情冷漠,亲友嫌恶,幸得秦姑娘施以援手,方不至流落街头。” “难怪你刚才所吟之诗透着凄苦。”王昙首感叹道,“林姑娘才貌双全,却又身世堪怜,实在令人惋惜。” 林司晴轻轻擦掉脸上流下的泪水,道:“天道难测,造化弄人,父亲含辛茹苦将我养大,如玉却再也没有机会承欢膝下,福薄至此,唯有长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王昙首一听,如此秀外慧中又满腹才情的女子,实属万里挑一,若是遁入空门,委实可惜,遂道:“林姑娘若不嫌弃,可愿做我的女儿?” 林司晴一听,抬眸望向王昙首,眸光似惊?似盼?似幸? “林姑娘可是不愿意?”王昙首见她不说话试探道。林司晴道:“如玉岂敢高攀,唯恐辱没王大人门弟。” “我膝下只有二子,若林姑娘愿认我为父,我求之不得。”王昙首道,见林司晴一副羞怯的神情,应是同意了,又道:“你若同意,我即刻去与秦姑娘说。” 林司晴趁势弯腰行礼:“但凭爹爹作主。” “好,好!”王昙首笑逐颜开。王昙首刚离开,林司晴立刻卸去羞怯之态,眼中只剩冷冰冰的仇恨。 王昙首找到秦桑,将其欲收林司晴为女的想法告诉了秦桑,一旁听墙角的孟灵酒激动地向身旁的百里鸣竖起了大拇指。只听秦桑道:“王大人心慈仁善,林姑娘身世可怜,若能成为王大人的螟蛉之子,也是她的福气。” “诶,”王昙首摆摆手,谦虚道:“林姑娘貌比西施,才过班昭,我若得女如此,当是王某人的福气。” “如此美事,秦桑自然乐见其成。”秦桑陪笑道:“林姑娘在我仙林院住了些时日,秦桑心里早已将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看待,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晚就行了那认亲仪式,王大人以为如何?” “好。”王昙首一口答应。秦桑见此,立即吩咐金露玉露着手准备,待一切准备妥当,兰心扶着林司晴奉茶叩首,一句“爹爹在上,请受女儿一拜!”酥化了王昙首的爱才之心,急忙上前扶起:“乖女儿快快请起。” 王昙首越瞧越满意,道:“你本姓林,为防外人妄自猜测,你可愿随我姓王?” “如玉既已是爹爹的女儿,自当随爹爹之姓,从今往后,世间唯有王如玉。”林司晴说得不卑不亢,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好,你收拾一下,随我回府去吧。”王昙首道。 林司晴走了以后,孟灵酒和百里鸣现了身,“想不到林姑娘这般厉害,三言两语就把那个王大人收得服服帖帖。”孟灵酒心里简直佩服至极,“看来今年的花魁非林姑娘莫属了。” “别高兴得太早,金陵多的是有才有貌有家势的女子,她如今才完成了第一步而已。”百里鸣毫不留情地泼冷水。 “不是说人人都可以参加吗?跟家势有什么关系?”孟灵酒问。 百里鸣嗤笑一声,道:“你若只是去凑凑热闹是没什么关系,可你要想拿名次,家势才是你最重要的筹码。” 孟灵酒摇摇头,感叹世风不正,又问:“得了名次有什么好处?” “好处多了。”百里鸣道,“若能入得前三甲,皇帝赐予县主、亭主等封号,赏宅邸,享俸禄。此外京中人人追捧,世家公子文人墨客趋之若鹜,佳婿万千,任你挑选。即使没有夺得前三甲,能进入最后一试的女子也都能以此为炫耀的资本,寻得一门好亲事。” 百里鸣看着孟灵酒惊得合不上嘴的脸,继续说道:“何况今年的花魁大赛不同往年,皇帝会借机选秀女,还有那位炙手可热的武陵王世子也会借此挑选世子妃,他可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你说那些名门闺秀不挤个头破血流能善罢甘休吗?” 孟灵酒不可置信地看着百里鸣,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原来他要选世子妃了,心中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张冰块似的脸,他选世子妃关我什么事啊。 “你要不要去试一试?”百里鸣见她出神,凑趣道。 “我?算了吧,”孟灵酒摆摆手,“要才没才,要家势没家势,我可不去丢人。” 百里鸣的眼睛在她身上来回打量一番,“我看你姿色也不差,第一关还是能过的。” 孟灵酒见百里鸣取笑她,反讥道:“我看你也可以。” 百里鸣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叹了口气:“可惜我不是女子,否则定要借此机会过五关,斩六将,飞上枝头,摇身一变作凤凰。” 孟灵酒懒得听他胡扯,侧头看了一眼秦桑,见她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什么,“秦姐姐?秦姐姐?”孟灵酒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秦桑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孟灵酒问。 “没有,”秦桑勉强笑了笑,“我在想林姑娘的事。” 孟灵酒知道她没有说实话,只是秦桑不愿说,她也不便问,对百里鸣道:“我们喝酒去?”百里鸣乐得奉陪。 翌日,龙井来到仙林院,找到孟灵酒,不冷不热道:“我家公子请你到府中一叙,走吧。” 孟灵酒皱皱眉头,“小龙井,我们好歹朋友一场,你就不能对我客气点吗?” 龙井撇撇嘴,没有说话,其实他对孟灵酒本人倒没什么意见,只是每回见她对刘义敏不像旁人那般恭敬,就心生不满。孟灵酒见龙井不说话,也没再说什么,随他来到世子府。 “你找我有事吗?”孟灵酒来到凉亭,看见刘义敏问道。 “请坐。”刘义敏依旧神色淡淡,吩咐龙井退下。 孟灵酒盘腿坐了下来,刘义敏看着她,不知从何开口,孟灵酒见他不说话,自己也不说话,睁着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刘义敏。俩人对视片刻,刘义敏败下阵来,道:“朱易志的口供我已经交给皇上,只是...朝局复杂,皇上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孟灵酒一听,喃喃道:“果然被他说中了。” “被何人言中?”刘义敏疑惑。 “没什么。”孟灵酒心想朝廷之事她还是不要多嘴得好。 刘义敏见她没有愤起,颇为惊讶,试探道:“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孟灵酒因为早有心理准备,听到刘义敏的话才会如此平静。 刘义敏本已作好被她严词质问的准备,见她反应如此冷静,倒不知说什么好了,只好转移话题道:“那位林姑娘现今如何?” “刚得知她爹去逝的消息,她的确很悲伤,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孟灵酒不打算将林司晴准备参加花魁大赛的消息告诉刘义敏,毕竟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刘义敏听后稍稍安心,俩人陷入沉默。孟灵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听说你要借花魁大赛选妃,恭喜啊。”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笨蛋,他选世子妃关我什么事啊,说什么不好偏偏说这个,真是嘴欠。 刘义敏垂了垂眼,道:“那不过是太后一厢情愿罢了。” “是吗?!”孟灵酒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听到刘义敏这句话,心底莫名有些高兴,孟灵酒又暗自骂了自己一遍,真是没出息。 “你参加吗?”刘义敏冷不丁一句话,令孟灵酒呛了一口,不住地咳嗽起来,刘义敏想上前为她顺气又觉得不合礼数,匆匆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她,孟灵酒不客气地顺手接过擦了擦嘴,笑了笑,道:“你觉得我有这个资格吗?“ “大宋女子皆可参加,你如何没有资格?”刘义敏问。 孟灵酒笑道:“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哪好意思去丢脸。” “卿本佳人,无须妄自菲薄。” 听着如此溢美之词,孟灵酒纵然再不怕羞,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孟灵酒。”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女高音,孟灵酒暗叫不好,活菩萨来了。 刘玲珑气冲冲地走进凉亭,俩手叉腰,质问道:“孟灵酒,这么长时间你去哪儿了?还有你哥哥孟小酒呢?” 孟灵酒一看躲不了了,只好将欺骗进行到底:“玲珑姑娘,我...我回家喝喜酒去了。” “喝什么喜酒?”刘玲珑追问道。 “当然...当然是我哥哥孟小酒的喜酒了。”孟灵酒支吾着说了一句,还借机看了刘义敏一眼,见他自顾喝着茶,继续忽悠:“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娘上次为我哥哥定了一门亲事,我前几日就是回家看我嫂子去了。”说完快速解下玉葫芦喝了一口酒压压惊。 “什么?孟小酒居然瞒着我娶了别的女人?”刘玲珑不可置信道。 “瞒?”这回轮到孟灵酒不解了,“我哥哥又没与你私定终身,怎么叫瞒着你呢?” 刘玲珑被问得哑口无言,负气道:“那他好歹要提前告诉我一声啊。” 孟灵酒见此,拍了拍刘玲珑的肩膀,假意安抚道:“玲珑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遇见心仪之人,管他是谁,先下手为强,要是你早点向我哥哥表明心迹,如今我嫂子不就是你了嘛。”一旁的刘义敏眼带深意地看了一眼孟灵酒,孟灵酒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自然地侧过头。 刘玲珑觉得有理,道:“你说得对,跑了一个孟小酒,还有一个百里鸣。” 孟灵酒一听,暗喜:百里,你可别怪我不讲义气,刘玲珑这尊活菩萨可是自己主动找上你的。远在竹林的百里鸣忽然打了个喷嚏,背后一阵发凉,四下看看,“好端端地怎么打喷嚏,有种不详之感。” 刘义敏站起身道:“玲珑,那百里公子向来潇洒随性,与你绝非同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他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吗?嫌我出身平民不屑与我来往吗?思及此,孟灵酒强笑道:“你们慢慢聊,我先告辞了。” 刘义敏见她神情有些异样,心想她是不是误会我的意思了,伸伸手欲言又止。 “孟灵酒,你等等我。”刘玲珑追上孟灵酒想与她同去。 孟灵酒转过身,微微一笑:“我是江湖中人,向来潇洒随性,与你绝非同路。”话虽是说给刘玲珑听的,可孟灵酒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凉亭里刘义敏,说完潇洒转身,径直向外走去。 刘义敏愣在原地,须臾俯身拿起矮几上的手帕,放在鼻间轻嗅,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刚才的话我并不是说给你听,我与你果真不能同路吗? 第27章 宵小行 三日后,官府下了通告,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报名开始,孟灵酒自然闲不住,主动请樱陪林司晴去礼部报名,“林姑娘,那个王大人对你还好吗?”孟灵酒问。 林司晴心中感念孟灵酒对她诸多援助,彼此称呼却还如此生分,主动提议道:“灵酒姑娘,我虚长你一岁,不如你以后就喊我如玉姐姐,我喊你灵酒可好?” “好啊好啊,其实我早就觉得别扭了,只是担心你瞧不上我,所以一直没好意思开口。”孟灵酒腼腆道。 “你对我林家的大恩,我感激都来不及,何来瞧不上之说,我倒希望能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妹妹。”说着说着林司晴又感伤起来。 “这还不简单,以后你就拿我当你亲妹妹好了,这样我就有两个姐姐了,秦姐姐一个,你一个,真好。”孟灵酒欢快道,“对了,你还没告诉我那个王大人对你好不好呢?他同意你参加花魁大赛吗?” 一旁的兰心插进话来:“灵酒姑娘,王大人对我家小姐好的不得了,他非常支持小姐参加花魁大赛,还说小姐若是参赛,一定能进前三甲。” 孟灵酒一听放下心来,道:“想不到那个王大人还挺不错的。” 说着说着三人来到负责此次大赛的礼部门前,孟灵酒抬眼望去,差点惊掉下巴:“天哪,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人山人海,清一色的女子,将礼部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一看这阵势,孟灵酒两袖一挽,“如玉姐姐,跟紧我。”说完拉起林司晴的手就向往人群里钻,只是努力了半天还是在人群外边,孟灵酒恼怒道:“平时一个个看着风一吹就倒的模样,怎么一到关键时候,都成了女汉子。” 不一会儿,一列卫兵来到礼部门前,闹哄哄的人群安静下来,领头的侍卫走到报名处,对负责人道:“刑部差我等前来支援一二,维持秩序。” 礼部负责人一听,真是及时雨啊,激动地握住领头侍卫的手,“你们来得正好,要不这名就没法儿报了。” 领头侍卫对着人群大喊一声:“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来,人人都能报,不会缺了谁。”说完手下的侍卫们开始整理队形,孟灵酒趁乱拉着林司晴往前挤了挤,等侍卫们将队伍排列好后,报名开始,孟灵酒往后看了一眼,队伍长得连尾巴在哪儿都看不到了,幸好刚才往前挤了挤,否则等到天黑估计都报不上了。 报名开始后,队伍开始慢慢往前移,轮到林司晴时,报考人员头也没抬,问:“姓名。” “王如玉。”林司晴答。 “不对。”孟灵酒更正道,林司晴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只听孟灵酒道:“是太保王弘王大人之弟,侍中王昙首王大人之女王如玉。” 报考官一听,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林司晴,转了笑脸,客气道:“原来是王大人的千金,请到旁边领取号码牌。”说完还在王如玉三个字旁作了标注。 孟灵酒笑嘻嘻地看了一眼林司晴,百里说得对,有资源就要好好利用。 “姑娘你不报名吗?”报考官见孟灵酒走到一旁。 孟灵酒摇摇头:“我是陪我姐姐来的,我不参加。” 主考官一看,可惜了如此好的容貌,转头向着队伍道:“下一位。” 林司晴领完号码牌,一旁管事人员引领林司晴进了礼部大门,孟灵酒与兰心也想跟进去,被拦了下来:“凭号码牌入内,闲杂人等请在门外等候。” 规矩还不少,孟灵酒对林司晴道:“姐姐先进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林司晴点点头进了门。 只见门内不时走出一名女子,有得垂头丧气,有得眉飞色舞,孟灵酒抱着双手,问兰心:“已经开始考了吗?” 兰心摇摇头,“不知道。” 没多久,林司晴走了出来,神情看不出是喜是悲,孟灵酒和兰心迎了上去,“小姐,怎么样?” “如玉姐姐,已经开始了吗?考什么?” “容貌。”林司晴简单说了两个字。 “容貌?”孟灵酒重复一句,“比谁长得好看?” 林司晴点点头。 “这怎么考?美不美谁说了算?”孟灵酒又问。 “里面有二十位考官,考官认同你的美貌就投你一票,不认同就不投,需十五票以上,第一试才算通过。”林司晴解说道。 “这么严格?”孟灵酒惊叹,“有道是众口难调,我觉得美别人不一定觉得美啊。对了,如玉姐姐你有几票?” “二十。” “全票通过?”孟灵酒一脸兴奋,“看来众口难调说得不过是些普通的美人,像如玉姐姐这般绝色美人,任谁再挑剔也挑不出半点瑕疵来。” 林司晴倒没有半点兴奋之情,相反,像花瓶一般被一群上了年纪的男人围观,她内心有种被侵犯亵渎之感,若不是为了报仇,她决不会为了虚名委屈自己参加如此庸俗不堪的比试。 “如玉姐姐,你不开心吗?”孟灵酒察觉到林司晴神情有些不悦。 “无所谓开心不开心,我只需达到目的即可。”林司晴神情十分淡漠。 “不管怎么样,今日总算有个好的开始,接下来还有好多比试,你要加油哦。”孟灵酒道。 “嗯。”林司晴微微点头。 徐府, “长卿,听你刚才所说,那名暗使十有八九已经搜集到谢老弟的罪证?”徐羡之问。 “是的,爷爷。”徐长卿回道。 “这就奇怪了,”徐羡之踱步思量,“前几日刑部已将林力知的案子定了案,是皇上的旨意,若如你刚才所说,皇上应该平反此案才合理,又怎会将其定案呢?” 听徐羡之如此说,徐长卿也想不明白个中原由了,难道自己全都推测错了?“不管怎么说,爷爷您今后需多多注意皇上对您等三位顾命大臣的态度,尤其与谢世伯相关的一切举动,必要时可递上辞呈,以试探圣心。”徐羡之赞同地颔首。 “亮,此次花魁大赛,你都跟考官们打过招呼了吗?一定得保证咱们锦月顺利进入最后一试。”长庆衣衫凌乱,依偎在傅亮怀里。 “放心吧,早已打点过了。”傅亮心满意足地闭着眼睛回道,“关于锦月与你那侄儿的婚事,太后是何态度?” “太后倒是不反对,只是义敏还没有答应,我估计他是不了解锦月,若锦月此次顺利进入花魁前三甲,想必他定会点头。”长庆答道。 “不了解?你是他姑母,多请他去你府里坐坐,不就了解吗?”傅亮问。 “别提了,请帖下了数次,回回都被他推拒。”长庆神色有些不悦,“好歹我也是他亲姑母,一点面子也不给,要不是看在他是皇上胞弟的份上,我才不同意将锦月许给他。” “你要是不喜欢,再给锦月另寻一门亲事也无不可,我看徐司徒的孙子一表人材,配锦月也不会委屈了她。”傅亮提议道。 长庆叹了一声,道:“可锦月偏偏心仪义敏,我这个做娘的,只得想办法成全了她。” 世子府, 徐长卿见到刘义敏,心中五味杂陈,“义敏,近日可好?” “我很好。”刘义敏依旧神色淡淡,“你此行还顺利吗?” “无所谓顺利不顺利,只是完成爷爷指给我的任务罢了。”徐长卿眸光暗了暗,“可否与我下一局?” “可以。”俩人盘腿落座,几子过后,徐长卿终于按捺不住,问:“我离京这些日子,你可曾远行?” “何来此问?”刘义敏看着他。 徐长卿其实心中早有答案,但他就是想知道刘义敏会怎么回答,浅笑一声道:“我只是听说你多日未去国子学,才做此猜想。” 刘义敏一听放下心来,还以为刘玲珑跟他说了什么,道:“我去安陆见了一位朋友。” “朋友?我认识吗?”徐长卿心中泛起阵阵酸楚,义敏果然不愿告诉我实情。 “是一位江湖上的朋友,你理当不认识。”刘义敏回道,神情没有任何异样。 “哦,既是你的朋友,有机会还请你为长卿引见,长卿也想结交一二。”徐长卿苦涩一笑,顺着刘义敏的话往下接。 “好。”刘义敏没有察觉异样,一脸平静地说着谎言。 就这样,林司晴一边参加花魁大赛中的各项比试,一边抽空来仙林院习舞,日子一天天过去,林司晴凭借自身才华以及王昙首的背景通过层层筛选,顺利进入最后一关—殿前斗舞。跳舞是林司晴最不擅长的一项,于是她更加废寝忘食,不分昼夜地练习。 这日,孟灵酒和百里鸣都在一旁围观秦桑指导林司晴习舞,“如玉姐姐已经跳得很好了,为什么还这么拼命啊?”孟灵酒问。 “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识过跳得更好的,能进最后一试,光有家势没点真才实学可不行。”百里鸣答。 “话说回来,你最近好像很闲的样子,怎么不去上课了?”孟灵酒问。 “我向来都很闲。”百里鸣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国子学只是我打发时间的地方,如今我已找到更好的消磨时间的办法。” “看如玉姐姐跳舞?” “非也非也。”百里鸣摇摇头。 “那是什么?”孟灵酒问。 “你猜。”百里鸣故作神秘。 又来了,孟灵酒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会。 “小姐,休息一下吧,吃点东西。”兰心端来一盆点心,“百里公子,秦姑娘,灵酒姑娘,你们也尝尝。” 孟灵酒见糕点精致,食欲大开,不客气地拿起一块尝了尝,“嗯,好好吃哦,兰心你手艺真不错。” “灵酒姑娘过奖了,这只是些寻常点心,算不得什么。”兰心谦虚道。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孟灵酒一连吃了好几块。 百里鸣见她风卷残云般,笑道:“瞧你这大大咧咧的模样,想必不会做这些精致的东西吧?” 孟灵酒一看,这么多人都看着自己,要说不会做多丢脸,遂逞强道:“谁说不会,我孟灵酒入得厨房出得厅堂,不过一盆点心,我信手拈来就是。” “是吗?” “是啊。”孟灵酒昂首挺胸,说得底气十足。 “那不如让我们开开眼吧,孟大厨。”百里鸣激将道。 “做就做,你们等着。”孟灵酒说完又对着兰心道:“兰心,我们走。” 百里鸣一个转身拦在前面,“兰心刚才忙活半天,想必累了,你如果觉得孤单,要不我去陪你?” “免了,我一个人就行了。”孟灵酒边说边向厨房走去,经过百里鸣身边时狠狠踩了他一脚,百里鸣忍着痛暗笑,表情甚是滑稽。 孟灵酒来到厨房,愁眉苦脸起来,以前虽然跟林妈学过怎么做糕点,可是没学两下就放弃了,早知会有今日,当初就该耐心点好好学习,都是那可恶的臭百里,害我下不来台,你给我记着,哼! 兰心见孟灵酒去了许久也没回来,提议道:“百里公子,要不我还是去看看灵酒姑娘吧。” “不用,她能应付。”百里鸣优哉地喝着茶。 “百里公子!”刘玲珑进入众人视线。 “玲珑姑娘,你怎么来了?”百里鸣一向不怎么爱搭理这个有些单纯又有些任性的郡主。 “我是来找灵酒玩的,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刘玲珑满脸惊喜,眼睛直视着百里鸣,旁若无人般,“这几天你怎么没去国子学?” 百里鸣被她热情如火的眼神盯得不舒服,移开视线道:“找我有事吗?” “没事,只是好些日子没见,想看看你。” 一旁的秦桑和林司晴看得有些惊呆了,姑娘家说话如此直白,还真是不多见。 百里鸣当作没听见一般,道:“灵酒在厨房。”意思是你要找她就去厨房找,别再这缠着我。 当然,刘玲珑是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的,问:“她在做什么?” 说话间,孟灵酒举着一盘糕点,兴奋地朝着这里走来,“糕点来啦,诸位请慢用。”说完将点心往石桌上一放,看到一旁的刘玲珑,道:“玲珑你来了,快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这是你做的?” 孟灵酒微笑着点头。 众人一看,别说,有模有样儿的,外形看上去没比兰心的差多少。 “这是你做的?”百里鸣有些不相信。 “当然是我做的,厨房就在那边,你们都看得到的,刚才就我一个人在啊。”孟灵酒道,“我尝过了,味道绝对不比兰心做的差,你们也尝尝吧。”说完亲自拿起一块糕点递给百里鸣,表情甚是诚恳纯良,令人无法拒绝,百里鸣接过点心,秦桑和林司晴等人也都纷纷拿起一块品尝。 糕点不大,百里鸣一口放入嘴里,嗯?好辣!辣!辣!快速端起茶杯咕噜咕噜喝了个干净。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刚才那块是我专门为你做的呢。”孟灵酒撑着下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百里鸣问道。 百里鸣辣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还生生挤出笑脸,直点头。 孟灵酒满意地环视一圈,众人神情迥异,尝了一口纷纷放了下来,忙着喝水,随后学着百里鸣勉强挤出笑容。孟灵酒看着他们一个个神情怪异,暗自发笑,让你们想看我笑话,偏偏不让你们得逞。 “好咸!”只有刘玲珑这块宝贝不善察言观色,径直说了出来。 “咸吗?”孟灵酒装模作样道,“那你再尝尝这块,一定不咸。” 刘玲珑未察觉异样,接过来又尝了一口,眉头蹙起,“好酸!” 孟灵酒掩嘴暗笑,不忍再捉弄她,端起桌上剩下的糕点,摇头叹气道:“你们一个个嘴太挑了,真难养。”说完脚底抹油,溜了。剩下百里鸣等人喝水的喝水,吐舌的吐舌,忙得不亦乐乎。 苏府, “姐。”苏锦元兴冲冲地来到苏锦月房里。苏锦月迎上去问:“都打听到了吗?” “打听到了。”苏锦元边说边递了张纸条给苏锦月。 苏锦月接过纸条细细阅看,“这个王如玉是何人?” “她是侍中王昙首的女儿。”苏锦元回道。 “王如玉?”苏锦月重复一声,“金陵才学家势出众的女子我多少都听说过,可从未听过此人的名字。” 苏锦元解释道:“姐,你没听过也不奇怪。听说这个王如玉是王大人新近收的义女,很多人都没见过,不过她在此次花魁大赛的各项比试中成绩都很突出,这才渐渐被人知晓。而且我听说她长得十分美丽,在考核容貌的第一试中,全票通过的只有她一人。” “果真?”苏锦月变了脸色,“进入最后一试的十个人,其余九个我都知道,她们要么容貌不如我,要么舞技不如我,要么家势不如我,唯独这个王如玉,底细不清楚,若她真如你所说,有才有貌还有家势,那她将是我最大的对手。对了,她舞技如何?” “不知道。”苏锦元摇摇头。 苏锦月陷入沉思,太后会借此次花魁大赛为义敏哥哥选妃,只要我拿到魁首,义敏哥哥世子妃的位置就非我莫属了,思及此,苏锦月向苏锦元招招手,苏锦元凑上前去,苏锦月在其耳边低语几句。 “姐,这怎么行?”苏锦元大惊。 “有什么不行,又不是让你杀人放火。”苏锦月嗔怪道,“再说了,姐姐若是得了魁首,你脸上也增光不少不是?” 苏锦元神情变得为难起来。 “你倒底答不答应?”苏锦月威胁道。 “好吧。”苏锦元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苏锦月脸上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第28章 义当先 孟灵酒拎着一包吃食来到仙林院后院,左右张望,没看到人影,“怪了,如玉姐姐今日没来练舞吗?”嘀咕两句,孟灵酒来到秦桑屋里,“秦姐姐,如玉姐姐今天没来吗?” “我也正奇怪呢。”秦桑捂着肚子,无力地吐出几个字。 孟灵酒见她脸上冒着细密的汗珠,忙上前问:“秦姐姐,你不舒服吗?我去给你请大夫吧。” 秦桑摆摆手,“不必,玉露已经去给我煎药了,喝了药就没事了。” “那我扶你到床上躺着吧。”孟灵酒边说边搀扶着秦桑来到床边,秦桑躺下后,孟灵酒将她平时用来暖肚子的手炉递给她,“秦姐姐,你得的到底是什么病?为什么总是肚子疼?” 秦桑轻声回道:“我这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看了多少大夫总不见好,只能用药养着,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 孟灵酒心疼地为她擦去额头的汗珠,“那一定是金陵没有好大夫,等我回家之后问问云叔,云叔见多识广,一定认识医术高明的大夫,总是肚子疼,多难受呀。” 秦桑闭着眼睛无力地笑了笑,这时金露进了房内,“姑娘,灵酒姑娘,林姑娘身边的兰心来了。” “叫她进来。”秦桑吩咐一声。 兰心来到屋里,神情十分焦虑,孟灵酒走到她跟前,问:“兰心怎么了?如玉姐姐怎么没来?” “灵酒姑娘,不好了。”兰心着急说道,“小姐她” “她怎么了?” “小姐她扭伤了脚。” “扭伤了脚?严重吗?”孟灵酒问。 兰心忙回道:“很严重,大夫说伤了筋骨,需要卧床静养,小姐一听不能再跳舞,急得不得了,我看小姐那副模样,心里着急,这才来找灵酒姑娘和秦姑娘想办法帮帮我家小姐。” “你先别急,我去看看如玉姐姐。”孟灵酒转身走到床边,对秦桑道:“秦姐姐,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如玉姐姐伤得怎么样了,回来再告诉你。”秦桑点点头。 孟灵酒随兰心出了仙林院,上了马车,“好端端地怎么会扭伤了脚,还那么严重?”孟灵酒觉得有些想不通,林司晴平时走路都是细步款款,走得那么小心,怎么会扭到脚,就算扭到也不至于严重到下不了床。 兰心道出原委:“昨日苏府的苏小姐来了请帖,邀请我家小姐还有其它几个参加花魁大赛的小姐们今日去万福楼小聚,小姐本不想去,谁知那个苏小姐派人来请了好几次,小姐耐她不过就答应了。今日上午去了万福楼赴约,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就在出万福楼的时候,有个男子绊了小姐一下,当时小姐就觉得脚有些疼,后来回到府里愈发疼得厉害,王大人派人请来大夫,大夫说伤了筋骨,需要卧床休养。” “苏小姐是什么人?如玉姐姐认识她吗?”孟灵酒问。 兰心答:“她是长庆长公主的女儿,叫苏锦月,也参加了花魁大赛,小姐并不认识她。” 苏锦月?孟灵酒想起那日在国子学前见过她一面,是刘义敏的表妹,“她好端端地邀请如玉姐姐做什么?” “说是同为参赛者,彼此认识一下,交流什么比赛心得,以后还要多多来往什么的。” “这有什么好交流的,大赛在即,她们彼此互为竞争对手,说什么交流,我看八成是想探听消息。”孟灵酒觉得苏锦月动机不纯,“你刚才说有个男子绊了如玉姐姐一脚,是不是故意的?可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 兰心想了想,“打扮很普通,面貌我记不太清了,不过他绊了小姐之后,一直很诚恳地道歉,还说要陪小姐药费之类的,小姐也就没怎么在意。” 孟灵酒陷入沉思,怎么从兰心的话里嗅出一股阴谋的味道?思量间,马车已到达王府,孟灵酒匆匆来到林司晴的房间,林司晴正咬着唇努力离开床边,“小姐,你怎么下床了?” “如玉姐姐,你的脚怎么样了?” 林司晴听到声音,猛得抬起头,“灵酒。”林司晴双手紧紧握住孟灵酒的双手,眉头深深地打成一个结,一声‘灵酒’不知蕴含了多少委屈和不甘。 孟灵酒扶她坐在床边,看了看她的脚,“大夫怎么说?” “十天内不能下床走动。” “十天?可是离最后一试只有五天了。”孟灵酒惊道。 “灵酒,我不甘心,不甘心,”林司晴紧紧握住孟灵酒的双手,“我只想凭自己的努力为父亲报仇,好不容易走到最后一步,就差最后一步,老天爷为何对我如此不公,你说为什么...” 孟灵酒知道林司晴心中委屈,任由她将自己的手捏得发白,这一个月来,林司晴为了跳舞付出了多少汗水和心血,她全都看在眼里,有时为了练好某个姿势,可以反复不断地练上半天,为了增加身体柔韧性和平衡感,可以扳着单腿立上一个时辰,直至腿脚打颤也不肯停下,换作自己,不知道能不能忍受这份辛苦和考验,一个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千金小姐,能有这样的毅力和勇气,孟灵酒打心眼里敬佩。谁料临近最后关头,却发生这样的事,换作谁恐怕都难以接受这样的打击。 “不,我决不放弃,就算双腿跳断,我也要比完这最后一试。”林司晴忽然松开孟灵酒的手,一个箭步离开了床边,刚走几步就疼得弯下腰来,“小姐”,“如玉姐姐”,孟灵酒和兰心急忙上前扶起她,“如玉姐姐,你这样会加重伤势的,别着急,说不定还有其它办法。” 林司晴抬头看着孟灵酒,一脸绝望:“不跳舞就没机会进宫,不进宫就见不到皇上,见不到皇上我爹的仇就永远报不了。灵酒,我真的没有办法了。”说完挣脱两人,还要继续走,孟灵酒急忙阻止她:“如玉姐姐,你先冷静下来,你的脚刚刚受伤,正是紧要的时候,如果再加重伤势,连走路都困难,还谈何跳舞。等我回去和秦姐姐还有百里商量一下,百里那么聪明,说不定能想出别的办法。就算没有别的办法,休息几日,或许你的脚就好了,到时候再比试,反正也不缺这几日的练习,你说对吗?” “对对对,小姐,灵酒姑娘说得有道理。”兰心急忙附和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脚伤养好才是。”林司晴听后眉头稍稍舒展,重新回到床边坐了下来,孟灵酒又好言安慰一顿,才离开了王府。 仙林院, “打从灵酒姑娘来了之后,百里公子来得比以前频繁得多。” “可不是,灵酒姑娘活泼可爱,院子里的姑娘们都喜欢她。”金露玉露俩姐妹守在秦桑的屋外闲聊。 “秦姐姐身体好些了吗?”孟灵酒来到秦桑屋前。 “好多了,姑娘正在屋里跟百里公子说话呢。”玉露回道。 “百里来了吗?”来得正好,孟灵酒刚推开门,百里鸣一阵风似的刮到了她跟前,凑近她深嗅一口,叹道:“同是蛟龙醉,为何从坛子里溢出的味道总也不及你身上散发出来的香醇?” 孟灵酒没有理会,径直走到秦桑跟前,将林司晴受伤前后经过详述一遍,百里鸣听后言道:“看来苏锦月想阻止林姑娘参加最后一试。” “百里你也这么认为吗?我也觉得有些蹊跷。”孟灵酒赞同道。 “此事不论是不是苏锦月设计,林姑娘脚伤已成事实,眼下最重要的是她还能不能参加最后一试。”秦桑道。 “我看有点悬,如玉姐姐脚肿得走路都疼,可她仍不甘心还想跳,我好说歹说才把她劝回床上休息。”孟灵酒皱着眉头,很是苦恼。 秦桑道:“如何能甘心,林姑娘苦心经营那么久,如今功败垂成,打击一定很大。” “所以我才回来找你们商量,看看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孟灵酒看看秦桑,又看看一旁悠哉的百里鸣,“百里,你有办法吗?” 百里鸣抱着双臂,踱了几步,道:“办法倒是有一个,不过有些冒险。” “什么办法?”孟灵酒和秦桑异口同声问。百里鸣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孟灵酒跟前,俯身看着她:“你替她比舞。” 孟灵酒一愣,侧头与秦桑对视一眼,又转头正视百里鸣,忽然伸出手摸了摸百里刻鸣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没发烧呀,怎么说胡话呢。” “圣驾当前,灵酒如何能冒名顶替?”秦桑问。 “一副面具即可。” “灵酒不会跳舞,如何比试?”秦桑又问。 百里鸣解说道:“林姑娘原本也不会跳舞,虽然苦练一月,但与那些从小习舞的千金小姐相比,仍然没什么胜算,所以必需出奇方可制胜。” 孟灵酒见百里鸣不似开玩笑,道:“怎么出奇制胜?” 百里鸣看了她一眼,勾唇一笑:“冒名顶替可是欺君之罪,万一不小心被人发现了...你不考虑一下吗?” “上回在金銮殿上跟那个魏使比酒不是已经欺君了吗?再欺一回又有什么关系。”孟灵酒一脸无所谓的神情。 “你倒是心宽。” “你快说有什么办法能出奇制胜。”孟灵酒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 “跟我来。”百里鸣一把抓起孟灵酒的手向外走去,将一脸莫名的秦桑留在身后。 孟灵酒跟着百里鸣一路来到竹林,“好多菊花,哪儿来的?”竹屋旁摆着一盆盆菊花,红的,黄的,粉的,开得十分艳丽。 “自然是买来的。”百里鸣独自进了屋。 “想不到你还有这种爱好。”孟灵酒凑近那些绽放的菊花闻了闻。 百里鸣在屋里叮叮当当捣鼓一阵,两手各拿着一个酒樽走了出来,来到一株大红的菊花跟前。 “还没喝完?”孟灵酒闻出其中一只酒樽里装的是蛟龙醉,问道。 “瞧仔细了。”百里鸣喝了一口蛟龙醉,向着花朵用力一喷。 “喂,蛟龙醉怎么说也是顶尖的好酒,你这样是不是太浪费了点儿?”孟灵酒斜睨一眼百里鸣。 “看。”百里鸣向她挑眉示意。 孟灵酒转头望去,霎时瞪大了眼睛:“怎...怎么会这样?”红色的花瓣一点一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成白色,不一会儿,大朵鲜红欲滴的菊花整个变成了白色。“怎么回事?”孟灵酒端起花盆上下左右仔细瞧了一遍,没瞧出端倪,“难道花也醉酒?” “你再看。”百里鸣拿起另一酒樽抿了一口,再次向花瓣喷去,一股酸味扑鼻而来,孟灵酒捂着鼻子,再次睁大了双眼,这一次洁白的花瓣竟然一点一点慢慢变回了红色。孟灵酒惊得无以复加,铃铛似的大眼睛一直在变色的菊花和百里鸣之间来回转换,那意思就是你赶紧给我解释一番。 百里鸣放下酒樽,魅惑一笑:“你说以此能不能获胜呢?” 孟灵酒头如捣蒜。 “想替舞吗?” 孟灵酒再次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百里鸣不解:“这办法不好?” “好!” “那为何摇头?” “人家比的是跳舞,不是变戏法。” “笨,”百里鸣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花魁舞试历来千篇一律,若将此戏法融入舞蹈之内,定能出奇制胜。” 孟灵酒揉着额头,嘀咕道:“你这办法好是好,可是跳舞我一点也不会呀。” “不是还有五天吗?”百里鸣道,“林姑娘只练了一个月就有此成效,你有武功底子在,身体柔韧性已然具备,再让秦桑指点一二,五天之后足矣上台比试。” “你哪儿来的信心?”孟灵酒斜睨着他。 百里鸣神秘一笑:“因为...你是孟灵酒。” 第29章 舞倾城 五日后,琼花台。 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进入最后一关,文武百官,王公贵族,世家名流齐聚一堂,将琼花台的看场围了个水泄不通,场面空前壮观。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还有人甚至为此私下设了赌局,押注谁能进入此次比赛的前三甲。 在为参赛者准备的房间里,孟灵酒穿着一身淡蓝色霓裳羽衣,纱罗披帛绕于肩臂,手中握着百里鸣特意为她准备的玉葫芦,里面一半装着蛟龙醉,一半装着米醋,葫芦中间有个按钮控制出口。 林司晴与孟灵酒装扮一模一样,看着林司晴期许的眼神,听着外面一波接着一波地呼喊声,“已经开始了吗?”孟灵酒不住地来回踱着步,不停地深呼吸。 百里鸣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怎么,怕了?” “我才不怕呢。”孟灵酒争辩道,“我只是担心万一输了,会耽误如玉姐姐的大事。” “灵酒,”林司晴上前握住她的双手,“为了我这五日来你吃了不少苦,不论此次结果如何,你的大恩我永世不忘。” 孟灵酒笑道:“这不算什么,你是我姐姐嘛。” 百里鸣走到孟灵酒身边,伸手搭上她的肩膀,注视着她:“放心,不说魁首,前三甲绰绰有余。” “真的吗?”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百里鸣如此说,孟灵酒心安不少。 “当然,”百里鸣一脸自信,“只要你别不小心从舞场上摔下来就行。” 孟灵酒推了他一把,傲娇一脸:“如果进不了前三甲,我就把蛟龙醉抢回来,不给你喝。” “什么?”百里鸣装作大惊,“我得赶紧回去找个地方藏起来。” 嬉闹间,兰心推门入内:“小姐,下一个就到你了,灵酒姑娘准备好了吗?” “轮到我了?”孟灵酒一惊,“那我们快走吧。” “灵酒,面具。”林司晴拿起桌上的面具匆匆追上去。 “哦对,差点忘了。”孟灵酒急忙转身接过面具带在脸上。 百里鸣见她一副慌张的模样,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给了她一记安心的笑容:“不过是一群莺莺燕燕罢了,如何比得上你这只灵动如水的百灵鸟。”看着百里鸣明亮的笑脸,感受着从他手中传来的力量,孟灵酒瞬间镇静下来,微笑着用力点点头,意见风发地朝外走去。 苏锦月的舞刚刚收场,看台上立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呼喊声,其中有不少是苏锦元请来给她捧场的世家公子哥儿,目的当然是为了造成一种声势,以便增大夺魁的机率。苏锦月面带笑容,满意地看了一眼四周,最后将殷切的目光定格在刘义敏的身上,刘义敏面无表情地端起一杯茶,自顾喝了一口,一眼也没向舞场中看,反而抬眸向四周的人群巡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人。 “想不到苏表姐的舞跳得这么好,哥,你说是不是?”刘玲珑坐在刘义敏身旁问道,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问:“哥,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刘义敏淡淡地回了一句,她生**热闹,如此盛宴,怎么没来? “下一位参赛者,”随着文帝身旁的福六一声高喊,围观的群众逐渐安静下来,“王如玉。参赛之舞:菊花醉酒。” 舞台中央已经摆上一盆赤红如血的菊花,孟灵酒带着面具,缓缓进入众人的视线。“怎么带着面具呀?” “对呀,难道长得丑陋?” “能进入花魁最后一试,相貌怎会丑陋,定是故作神秘。” “真是新鲜,还是头一回见到带面具上场比试的。”人群一边注视着这位带着面具的神秘人物,一边交头接耳。 刘义敏眉眼淡扫,一眼就看到了舞场中人手上的玉葫芦,玉葫芦?刘义敏思量一二,微微侧头,向台中央的女子望去。 丝竹之声响起,女子足尖轻点,跃上花枝,衣袂飘飘,长袖纷飞,少了一分柔弱无骨,多了三分灵动如仙,玉葫芦被抛至半空,女子旋转身躯,缓缓而上,青丝飞扬间,藕臂轻摇,玉葫芦落入纤葱玉指,女子朱唇轻启,一股仙酿自玉葫芦中缓缓流入齿间,女子忽然掉转肢身,引颈飞向赤血红花,粉腮微鼓,一阵仙雾吹向花瓣,随后向四周飞去。众人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盆菊花,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果然,女子在舞场四周翩飞之时,中央那盆血红的菊花正一点一点变成了白色。 “好!”“好!”“妙,实在太妙了!”人群爆发出一阵喝彩之声。 “哥,哥你看到了吗?那花怎么会变了颜色?”刘玲珑兴奋地拉扯着刘义敏的衣袖。刘义敏也正被此景所惊,空中隐约弥漫着一股蛟龙醉的味道。“哥,我怎么觉得她总是朝这边看。”刘玲珑觉得有些纳闷。刘义敏看着面具后面那双幽深的眼睛,王如玉,到底是什么人? 此时苏锦月已换了衣裳来到观众席,见身旁的那些公子哥儿一脸激动地喝彩,不满地斥了一声:“你们到底是谁请来的?”斥责完又问一旁的苏锦元:“她是谁啊,怎么带着面具。” “王如玉。”苏锦元也是一脸兴奋,眼睛一直没离开舞台。 “王如玉?”苏锦月一惊,“她不是脚受伤了吗?怎么还能跳舞?还...还能飞来飞去?”苏锦月不可思议地看着舞场中的女子,发出一连串的问题,见苏锦元被迷得神魂颠倒,生气地一把扯起苏锦元的耳朵,“啊疼疼疼,”苏锦元呼喊着转过脸来,“姐,你干吗呀?” “我问你话呢。”苏锦月十分不悦。 “我也不知道啊。”苏锦元一脸委屈,“那日我的确用力撞了她一下,她的脚一定受了伤。” 此时舞场中的女子再一次跃向半空,重复着刚才的动作,众人全神贯注,生怕错过了一丝半毫。 苏锦月看看四周,再看看一脸惊喜的文帝,强烈的危机感袭来,苏锦月扯了扯苏锦元的衣袖,递给他一颗石子,向其使了使眼色。 “姐,这么多人看着,皇上也看着呢。”苏锦元皱着眉头道。 苏锦月给了他一记凌厉的目光,将石子强按在他手中,还用力掐了他一把,苏锦元无法,只得朝着舞台中央,将石子弹了出去。 此时场中女子正含着一口仙酿,凌空转向花盆,可花盆却无故挪了几寸,女子睁大双眼,不好!说时迟那时快,不知从何处飞来一个酒杯,将花盆推回了原位,女子大大松了一口气,对着花朵轻吐一气,随后转头飞向别处,这次人们已顾不上看飞扬的女子,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盆菊花上,只见洁白如雪的花瓣一点一点变回了赤红色,当菊花恢复如初时,带着面具的女子此时已稳稳地场中央。 “好,好一个菊花醉酒!”文帝率先鼓起掌,随之而来的是观众席上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女子对着文帝行了一礼之后,走下了舞场,掌声经久不息。看台上的百里鸣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苏锦月所在的方位,转身离开了人群。 孟灵酒急匆匆回到准备间内,“如何?”林司晴紧张无比地问。 孟灵酒虚惊一场,拿起桌上的茶杯连喝几口,深呼一气,“我也不知道。” “小姐,灵酒姑娘跳得很好,连皇上都开口夸赞呢。”兰心回道。 “是吗?”林司晴稍稍安心。 “对了,我得赶紧换衣服。”孟灵酒急忙将玉葫芦递给林司晴,自己躲到屏风后面换衣裳去了。 刚换好衣裳,百里鸣进了屋里,孟灵酒走上前去问:“刚才是谁做了手脚?” “没看清,不过石子是从苏家姐弟那边飞出去的。”百里鸣回道。 “灵酒,你说什么?什么叫做了手脚?”林司晴问。 “刚才有人用石子打偏了花盆,害我差点失手。”孟灵酒回道。 “竟有此事。”林司晴惊道。 “真是个坏心眼的女人!看来如玉姐姐的脚受伤果然是她搞得鬼。”孟灵酒骂了一句,“刚才幸好你反应快,及时将花盆推了回去,不然我肯定要出丑了。” “不是我。”百里鸣道。 孟灵酒一惊,“不是你?那是谁?” “刘义敏。” “是他?!”孟灵酒惊讶之余,陷入沉思,无缘无故他怎么会出手相助? “走吧,出去看看。”百里鸣对着孟灵酒道。孟灵酒点点头,随百里鸣来到看台。 孟灵酒一出现,刘义敏立即注意到她,只见孟灵酒与百里鸣并排而立,不时交头接耳,刚才那般奇舞她不出现,却在此时出现,且那位王如玉舞姿粗糙,完全是靠武功身法一手造就,并利用菊花变色转移人们的视线,却偏偏带着面具,难道...? 众人无暇观看场中的表演,一个个仍然沉浸在刚才鲜花变色的玄妙之中。 孟灵酒朝苏锦月方向看了看,只见苏锦月一脸愤懑,不时教训几句苏锦元,哼!向来只有我孟灵酒欺负别人的份,敢在我头上动土,那就旧恨新仇一起算,苏锦月,你给我等着!孟灵酒心中暗暗嘀咕几句又朝刘义敏那边看去,冷不丁与刘义敏的视线对上,只见他面无表情,却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糟糕!他该不会怀疑我了吧?孟灵酒心虚地移开视线。 “灵酒,”刘玲珑看见孟灵酒挥舞着手向她打招呼,孟灵酒讪讪地笑了笑以示回应,转头向舞台上表演者望去,谁知没多久,肩膀被人用力一拍,孟灵酒吓了一跳,“你怎么过来了?”刘玲珑没有回答对着一旁的百里鸣热情地喊了一声‘百里公子’。原来是冲百里来的呀,孟灵酒转了转眼睛暗自偷笑。 刘玲珑忽然对着孟灵酒道:“这天挺冷的,你脸上怎么这么多汗?” “啊...那个...是因为...”情急之间,孟灵酒忽然看见腰间的玉葫芦,道:“我刚才喝了点酒,这不酒气上涌,热的嘛!对,就是这样。” “哦,原来如此,你们家人都挺爱喝酒的呀。”刘玲珑不疑有他。 “是啊是啊。”孟灵酒松了口气,抓起一旁百里鸣的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幸好是刘玲珑,要是换成刘义敏,早露馅了。百里鸣看着她狼狈的模样暗自发笑。 “刚才那个王如玉跳得舞你们看到了吗?”刘玲珑很快转移了注意。 “哦,看到了。”孟灵酒心想舞是我跳的,怎么可能没看到嘛,“你觉得怎么样?有机会进前三甲吗?” 刘玲珑一脸正经的品评:“虽然有些动作不怎么到位,不过胜在新奇,将武艺融入舞蹈,外加鲜花变色的修饰,我想前三甲应该没问题。” “是吗?”孟灵酒抿着嘴微笑,若能进前三甲,也算对得起林司晴了。 “对了,百里公子,刚才那盆菊花变色是怎么回事?”刘玲珑直接越过孟灵酒转而问百里鸣。 “不知。”百里鸣目不斜视,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你聪明又博学,我以为你会知道其中玄妙呢。”刘玲珑道。 百里鸣没有说话,孟灵酒担心刚才替舞之事被刘义敏识破,问道:“玲珑,刚才那个王如玉跳舞,你哥哥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啊,他也不知道花瓣变色的玄机,所以我才问百里公子。” 虽然刘玲珑答非所问,不过孟灵酒放下心来,管他有没有识破,没有对别人说就行。 等到最后一支舞跳完,所有参赛人员都被传唤至舞台中央。十人比肩而立,曼妙的身姿,如花的容颜,十分养眼。喧闹声退去,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本次花魁大赛的最终结果。文帝向台上的十名女子一一望去,看到其中一名身穿淡蓝霓裳羽衣的女子脸上仍然带着面具,想起她刚才所跳的菊花醉酒,如此神秘,到底长得什么模样,文帝来了兴致,轻声吩咐一旁的福六几句。福六会意,上前两步,朝着场内高声道:“七号王如玉,摘下面具。” 众人屏气凝神,纷纷猜测着刚才一舞惊人的王如玉是何模样。 “切。”站在王如玉身边的苏锦月不屑地朝她翻了个白眼。 刘义敏凝眸望向那个缓缓摘下面具的女子,“好美啊!”人群纷纷惊叹,竟然不是她?刘义敏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只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文帝放眼望去,林司晴一脸漠然,不卑不亢地站在舞台中央,那种冷艳夹杂着妖娆的美丽,顿时令与其比肩的其它女子失了光彩,文帝眼中流露惊艳之色,唇角勾出笑意。 “王大人,这位就是令嫒吗?”坐在王昙首身边的官员一脸羡慕地问。 “正是小女。”王昙首捋着胡须,眉开眼笑地接受着众人的夸赞,虽然他心底也在疑惑,如玉的脚明明受了伤,却还能有此舞技,着实令他惊讶了一把,不过这些小事都比不上林司晴的才华和美貌带给他的惊喜,真是捡了个宝啊,王昙首心中如是想。 文帝又朝着福六低语几句,福六听后朝着比舞场高声宣布:“皇上有旨,本届花魁大赛魁首王如玉。” 林司晴睫毛轻颤,面不改色,一旁的苏锦月恨恨地用力绞着衣袖。 “太好了,如玉姐姐成功了。”孟灵酒无比欢快地摇着百里鸣手臂,百里鸣笑而不语。 “灵酒,你认识她吗?”一旁的刘玲珑问。 “额,认识,”一时高兴,怎么忘了玲珑也在,孟灵酒强压欢喜,道:“我跟如玉姐姐是结拜姐妹。” “哦。”刘玲珑点点头。 “第二名,苏锦月,第三名,邬静仪。”福六继续宣布着比试结果,“前三甲上前领旨,谢恩。” 林司晴,苏锦月,邬静仪三人来到圣驾前,叩首谢恩,美人当前,文帝忍不住站起身,走到林司晴跟前,亲自扶起她:“刚才你所跳之舞名菊花醉酒,朕以为当叫做菊花醉美人,更为恰当。”林司晴微微一惊,平静地站了起来。 “皇帝亲自上前扶她,花魁大赛从未有过如此殊荣。”百里鸣意有所指地评论两句。 “你的意思是如玉姐姐她” “如今她就算想反悔恐怕也来不及了。”百里鸣补充一句。 “你们在说什么?”一旁的刘玲珑听得云里雾里。 “走吧。”百里鸣道。 “还没完呢,你不看看如玉姐姐受什么封赏吗?”孟灵酒问。 “意料之中。”百里鸣边走边丢下四个字。 待前三甲受封之后,众人散去,孟灵酒来到林司晴的身边向她道贺。身为花魁,自然成了众人吹捧的对象,人群蜂拥而至,意欲结交。 王昙首忙着应酬,孟灵酒和兰心拼力护花,好不容易出了琼花台,林司晴正欲与王昙道回府。迎面走来一位中年男子,“王大人,恭喜令嫒摘得魁首。”孟灵酒和林司晴打眼望去,看着像朝中某位官员,长得仪表堂堂。 “原来是驸马大人,客气客气。”王昙首谦虚道。 驸马?孟灵酒打量着他,只见他也正朝这边望,看到林司晴时,一脸赞叹之色,当视线转到孟灵酒脸上时,那位驸马却倏地睁大了双眼,脱口而出道:“孟月?” “驸马在叫何人?”王昙首见他一副吃惊的模样问道。 那人回过神,讪讪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见那位小姐神似一位故人,一时失态,还请见谅。”孟灵酒见他看着自己,他是在说我吗? “原来如此,”王昙首道,“她是小女的朋友,叫孟灵酒,不叫孟月。”孟灵酒?那人再次一惊,“苏延”,失神间,身后传来一阵嘹亮的女高音,几人望去,一名打扮高贵的妇人正朝着男子高喊,“还不滚回家。” 苏延讪讪一笑,“王大人,我先告辞了。”说完带着仆从朝着妇人走去,途中还俯身向仆从低语了几句。 “爹爹,那是何人?”林司晴问。 “长庆长公主,刚才与我说话的是她的驸马苏延。”王昙首道。 原来是苏锦月的的爹娘,那个驸马看上去好像很怕公主的样子,孟灵酒出神片刻,因都是些无关之人,没有过多理会。 自花魁大赛后,一种新型舞种在金陵逐渐盛行,人们竞相效仿菊花醉酒,将一些新奇又不失雅致的戏法融入歌舞,以博取众人眼球。 第30章 堆雪人 花魁大赛结束后的第二日,圣旨下达王昙首府邸,王如玉德才貌皆为上品,封为婕妤,三甲邬静仪获封美人,择日入宫。 听到这个消息,孟灵酒默默嘀咕:“不是说刘义敏也要选妃吗?皇上把好的都挑走了,怎么不给他弟弟留一个?” “不是给他留了个二甲?”百里鸣道。 “苏锦月?”孟灵酒若有所思,“的确很适合他。”说完往美人榻上一躺,“哎呀,‘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如玉姐姐终于如愿以偿,我也可以放松放松了,这几日可把我累坏了,我得好吃好喝好好休息,犒劳犒劳自己。” “好吃好喝之后就要回家了吧?”百里鸣冷不丁冒出一句。 孟灵酒神秘一笑:“不急,还有一件事没做呢。” “何事?”百里鸣见她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不知那小脑袋里又在酝酿什么鬼主意。 “不告诉你,哼。”孟灵酒一脸傲娇,见秦桑出神得想着什么,问:“秦姐姐在想什么?” “嗯?”秦桑回过神,“没有,我只是在想林姑娘进宫不过是刚刚开始,宫里有个谢贵妃是谢晦的女儿,恐怕林姑娘以后日子也不会很顺利。” “什么?谢晦的女儿是贵妃?”孟灵酒惊坐起,“那如玉姐姐岂不是很危险?” “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必需作好承担所有结果的准备。”百里鸣一副云淡风轻的语调,“宫墙深院,你再想帮忙也都鞭长莫及,不过林姑娘还算得上聪慧,结局如何,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孟灵酒虽然担忧,但百里鸣的鸣不无道理,林司晴进宫之后会如何,还是个未知数。 苏府, “驸马,奴才探听到了。”一仆从凑近苏延悄声道,“那位姑娘名叫孟灵酒,住在仙林院。” “仙林院?”苏延面上一惊,“她是仙林院的姑娘?为何我从未见过她?” “不是,听说只是暂住在仙林院,不过里头的姑娘们对她的来历都不太清楚。”仆从回道。 苏延陷入沉思,那眉眼,身段,与当年的她如出一辙,她还姓孟,想必错不了,“去,把大少爷叫来。” “是。” 不一会儿,苏锦里来到苏延跟前,躬身道:“父亲找我何事?” “你素日常去仙林院,可认识一名唤作孟灵酒的女子?” 孟灵酒?苏锦里回想片刻,道:“认识。” “可知她来历?”苏延一脸期待。 “不知。”苏锦里摇摇头,“父亲因何打探她?改日我去仙林院时可替父亲问上一问。” “不必。”苏延失望地摆摆手,你去问还不如我自己亲自问,“没事了,你回去吧。”苏延将苏锦里打发走后,思量片刻,看来得找机会约她出来问上一问了。 五日后,天降大雪,金陵城银装素裹,四处白茫茫一片,孟灵酒站在院子里,捧着双手迎接片片雪花,自言自语:“雪啊雪啊,你如此美丽,借我一用可好?” 百里鸣不知何时站到她跟前,“诶?你怎么没去上课?” “年关将近,已经停课了。”百里鸣道,“你想借雪做什么?” 快过年了吗?孟灵酒算算日子,离家已经四个多月了,娘一定担心坏了,看来得赶紧办完那件事回家才行,思及此,孟灵酒明眸忽闪,笑道:“百里,今晚有没有兴趣陪我去做一件事?” “有兴趣。”百里鸣二话不说应承下来。 孟灵酒愣了愣神,“我还没说做什么呢,你就同意了?” “你做的事还有无趣的么?”百里鸣反问道。 孟灵酒满意地拍拍他的脸,道:“你不愧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甚是懂我。”蛔虫?百里鸣收起笑脸,一脸嫌弃。 是夜,两个黑衣人悄悄潜入苏府,借着地上的雪光摸至一间房门外,其中一人拿出一管迷香向内吹了吹,“你确定是这间屋子?”百里鸣轻声问。 “不会错的,我已经探察过了。”孟灵酒低声回答,四处看看无人后,孟灵酒撬开房门,“你会的东西还真不少。”百里鸣忍不住赞叹。 “技多不压身嘛。”孟灵酒坦然接受。 两人鬼鬼祟祟地进了屋,来到床前,孟灵酒一把捞起被迷晕的苏锦月,对百里鸣使使眼色,“帮我抬到外面去。” 百里鸣一边嫌弃地拎起两根裤腿,一边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俩人抬着苏锦月来到屋外的院子里,孟灵酒独自扶着她,对百里鸣道:“快,把雪堆到她身上来。” “你想将她做成雪人?”百里鸣立刻会意。 “是啊。”孟灵酒点点头,“怎么样?想法不错吧?” “亏你想得出来。”百里鸣当即动起手来。 忙活了小半个时辰,才将这个真雪人做好,孟灵酒抱着双手满意地点点头,随后从怀里拿出一片竹叶贴在雪人头顶,百里鸣一看:月下鹰,“这是?” “借用一下大名,免留后患嘛。”孟灵酒拍拍百里鸣的肩膀,“走吧。”百里鸣眸光流转,摇了摇头,跟在孟灵酒身后飞出了府外。 翌日,“小龙井,你怎么来了?”孟灵酒见龙井板着一张脸走进仙林院。听见孟灵酒喊他小龙井,龙井的脸更黑了,“我家公子请你过府一叙。” “他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怎么知道。”龙井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公子也真是奇怪了,从来没见他主动约过谁,唯独三番两次请这个孟灵酒,也不知哪根筋不对,“走吧。” 孟灵酒皱皱眉头,“小龙井,你这哪像请客人,看上去就像请犯人一样,你怎么就不能对我客气些呀?”龙井自知理亏没有说话。孟灵酒心想算了,好女不跟男斗,跟在龙井后面跳上了马车,与他并驾齐驱。 龙井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姑娘家好好地马车不坐,非得跟着我驾车。” “难道玲珑不骑马?”孟灵酒反问。 龙井已经习惯了她直呼世子郡主的名讳,反驳道:“郡主至少不会驾车。” 孟灵酒嗤笑一声:“半斤八两。对了,不知道你家公子选了哪家小姐为妃,我都没来得及准备礼物呢。” “谁也没选,我家公子岂是寻常女子配得上的。”龙井神气十足。 难道他没看上苏锦月?果然眼睛长在头顶上,孟灵酒心忖,又问:“难道今年的花魁魁首也配不上?” “这...”龙井犯了难,那名魁首如今已奉召入宫,成了皇帝的女人,若说配不上岂不是说皇帝眼光太差,若说配得上又有犯上之嫌,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孟灵酒见他为难,又道:“听说得了二甲的苏锦月是长庆长公主的掌上明珠,她不是一向心仪你家公子吗?为何不选她为妃?” 是啊,像苏小姐那般才貌双全,知书达礼的名门千金才是世子妃的最佳人选,多少人踏破了苏府的门槛却求娶不得,长庆长公主也曾多次暗示公子意欲招他为婿,真不明白公子为何偏偏看不上苏小姐,“我怎么知道公子心里怎么想的。”听龙井如此说,孟灵酒心中竟不知不觉变得愉悦起来。 到了世子府,龙井将孟灵酒领到刘义敏书房内,自己退了出去。 “请坐。”刘义敏彬彬有礼地做了请的姿势,孟灵酒不客气在炭火前坐了下来,“找我有事吗?” “无事就不能请你来府中坐坐?”淡淡的一句话令孟灵酒不知如何回答,自从与刘义敏一同去了趟荆州,往后每次与他单独想处都觉得有些不自然,不知是何缘故。孟灵酒没有看刘义敏,但她的余光察觉到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却又一直不说话。 孟灵酒伸手烤了烤火,眼睛不自然地转了转,“玲珑不在家吗?” “她出去了。” “哦。” 接着便是一阵沉默,你可真是冷场高手,天本来就冷,有你在好像更冷了,孟灵酒暗自嘀咕。 “王如玉是否就是林姑娘?”刘义敏冷不丁的一句话令孟灵酒猛然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此事并不难查,只是皇上的态度已然明了,她为何还要进宫?”刘义敏神色淡淡。 孟灵酒深深地看着他,想探明他是否别有用心。 刘义敏知晓其意,道:“你不必担心,此事我并未告知他人,玲珑也不知道。” 孟灵酒放下心来,“这个问题我曾经问过如玉姐姐,只是她也没有明说,所以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 “林姑娘可曾对皇上心存怨怼?”刘义敏问。 “没有啊,”孟灵酒不明白刘义敏为什么会这样问,“她爹的死是谢晦一手造成的,如玉姐姐只是想借皇上的手处置谢晦而已。” 这么说林姑娘并不是因为记恨皇上没有处置谢晦想趁机报复才进宫,刘义敏放下心来,“那日跳菊花醉酒的人是你?” 孟灵酒再次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孟灵酒情不自禁地咬着食指思量对策,要不要对他说实话呢?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那日他为何出手相助?心中升起一连串的疑问却无从开口相问。 刘义敏也不着急,静静地看着她沉浸在纠结中无法自拔。孟灵酒皱着眉头纠结半天,最终还是抵不过心中的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刘义敏微微一笑,天哪!认识他这么久,还是头一次看见他笑,想不到他笑起来这么好看。很快,刘义敏的脸恢复如常,“听说比赛前几日林姑娘伤了脚,可跳舞之人舞姿行云流水,丝毫不像受伤的样子,而且那个玉葫芦里装的是蛟龙醉吧?除了你,旁人没有此酒。” 孟灵酒听他解释后,眉眼舒展,嫣然一笑:“你很聪明,百里如果知道替舞之事被你看破,一定会大吃一惊。” “这是他的主意?”刘义敏问。 孟灵酒恍然捂住自己的嘴,试探问道:“你不会告诉皇上吧?” “与我何干。” 听刘义敏如此说,孟灵酒放下心来。 “除了蛟龙醉,玉葫芦里还装了什么?”刘义敏问。 原来也有你不知道的,孟灵酒微微一笑道:“本来我不打算告诉别人,不过看在那日你出手相助的份上,就告诉你好了,是米醋。” 原来如此,“明日我与玲珑便启程回武陵。”其实这本是私事,刘义敏却不知为何要告诉她。 “是吗?过几天我也要回家了。”孟灵酒快速地看了他一眼,又移开了视线。 “年后你还会来金陵吗?”刘义敏问。 “我也不知道,这次离家这么久,我娘一定会将我禁足。” 刘义敏又道:“二月初二是我生辰,如果你有空的话,来喝杯酒。” “嗯?”孟灵酒微微惊讶。 “我见你与那位百里公子相熟,到时请他一起来。” “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来金陵呢。”孟灵酒有些愁眉。 “午膳时分将近,你留下用完膳再回去吧。”刘义敏提议,说是提议,更像委婉的命令。 “就我们两个人?”孟灵酒睁大眼睛看着他。 “龙井。”刘义敏没有理会她惊讶的神情,喊了一声。 “公子有何吩咐。” “吩咐厨房多备些酒菜,灵酒与我一同用膳。” 灵酒?叫得太亲近了吧!我还没答应呢,他就擅自做了决定,是不是太霸道了点。 一同用膳?公子是不是病了?孟灵酒与龙井一个在内,一个在外,纷纷惊得张大了嘴巴。 刘义敏站起身,披上锦裘,又拿起孟灵酒的披风披在她身上,“院子里红梅开了,一起去看看?” “哦。”孟灵酒还未从刘义敏一连串怪异的行为中缓过神来,他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一样,是不是生病了? 孟灵酒跟在刘义敏的身后,一边打量着他的背影一边蹙眉沉思来到后院,放眼望去,雪白苍茫的世界,红梅点点,煞是好看。孟灵酒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走到一颗红梅树下,抬眸仰望枝头。 刘义敏站在不远处看着红梅树下纤细的身影,宛如一幅天然雕刻的画一般。 看着被白雪包裹着的点点红梅,孟灵酒忽然兴起,解下腰间的玉葫芦大喝一口,足尖一点,踏着红梅飞向半空随后掉转身躯,将嘴里的蛟龙醉用力喷向枝头,朵朵红梅褪去赤色,悄悄隐没在白雪之中。 孟灵酒得意地回眸一笑,糟糕! “灵酒,你来了?”刘玲珑的身影进入视线之中。 孟灵酒看看自己的杰作,又看看风风火火朝这边走过来的刘玲珑,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那个...我是” “灵酒得知你明日回武陵,特意过来送行,你出门未归,我便请她留下用午膳。”孟灵酒话未说完被刘义敏抢了去,孟灵酒眨巴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明明看着一本正经不苟言笑,原以为是个正人君子,想不到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果真人不可貌相!刘义敏面不改色,任由孟灵酒看着他。 “原来是这样,百里公子来了吗?”刘玲珑半点没有起疑,专注地问道。 “哦他...他有事没来,不过他托我向你问好呢。”孟灵酒支吾道。 “是这样啊。”刘玲珑有些失望,不一会儿又一脸兴奋道:“对了,刚才我在外面听人说昨夜那个鼎鼎大名的月下鹰又作案了。” “哪家失窃?”刘义敏问。 “没有,这次月下鹰什么东西也没偷,而是将苏表姐堆成了雪人。”刘玲珑道。 “什么?”刘义敏一惊,转头望向孟灵酒,孟灵酒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视线,抿了抿唇。如此新奇之事她竟不闻不问,月下鹰素来只偷取贵重之物,从未有如此行径,再说苏锦月待字闺中,怎会与他有过结,联想苏锦月近日所为,唯有眼前的孟灵酒嫌疑最大。孟灵酒暗自发笑,以为谁也猜不到会是她做的,孰不知刘义敏早已洞察一切。 “苏府是何反应?” “听说长庆姑母十分生气,发誓非抓到那个月下鹰,将他千刀万剐不可。”刘玲珑接着感叹道:“苏表姐可就惨了,身体受了寒,又受了惊,恐怕没个十天半月是下不了床了。”孟灵酒窃喜,谁让她使坏在前了,这叫恶有恶报。刘义敏注意到她脸上的喜色,更加确定是她所为,孟灵酒,你的生活还真是丰富多彩! 只听刘玲珑对孟灵酒道:“我买了些礼物带回去给父王母妃,你去帮我看看怎么样?” “好。”幸好刘玲珑没看到她刚才向梅花吐酒,孟灵酒松了口气,侧头看了一眼刘义敏随刘玲珑而去。 第31章 酒受罚 林司晴入宫后,孟灵酒辞别秦桑和百里鸣,打道回家。途经凤麟山时,孟灵酒顺路去了趟黑龙寨,送了些银两和年货给贼子们过年。之后一路快马加鞭,十日后回到安陆郡孟家庄。 “娘,娘,我回来了。”一踏入家门,孟灵酒兴冲冲地往孟云院子赶去。 “夫人,小姐回来了。”林妈向正在翻阅账册的孟云禀报。 “酒儿回来了?”孟云将手中账册一丢,惊喜地站起身,过了片刻忽然沉下脸来,“去,让她在院子里跪着,没我的命令不准起来。” 林妈惊道:“夫人,小姐好不容易回家,这天寒地冻的,怎好罚跪?” 孟云疾言厉色道:“一个大姑娘,居然独自离家在外五个多月,她这么有本事还回家做什么,快去。”林妈一看,夫人这是发了大火了,只得领命而去。 孟灵酒抱着一盒礼物兴冲冲地来到孟云的院门口,刚走进院子就被林妈拦了下来,孟灵酒看见她,激动地上前一把抱住:“林妈,几月不见,酒儿可想您了。” 林妈拍了拍孟灵酒的身子,“林妈也想你。” “我娘在里面吗?” “在是在” “那我进去了。” “诶小姐,”林妈一把抓住她的手,为难道:“小姐,夫人正在气头上,还是等夫人气消了再进去吧。” 孟灵酒一听,立刻像犯了错的孩子一般,缩着身子悄声问:“是不是因为我这次出去久了些?”林妈点点头。 “那怎么办?”孟云虽然平时温柔如水,但性情刚强,生起气来谁的面子也不给,孟灵酒自然不敢触这个霉头。 林妈拍拍孟灵酒的手,劝道:“小姐,夫人素来吃软不吃硬,如今只好顺夫人之意,跪在这里好好认错,一会儿等夫人气消了就会原谅你了。” “好好好,我听您的。”孟灵酒乖乖地跪了下来,摆出一副深刻反省的表情,看着孟云的屋子。 孟云放下碗筷,擦了擦嘴,继续翻阅账册。林妈一边收拾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外面天色已黑,小姐都跪了” “让她继续跪着。”孟云依然板着脸。 林妈瞧这情形,知道一时半儿孟云的气是消不了了,准备将碗筷端出房外,这时孟云忽然说了一句:“谁也不许给她送饭。” 林妈顿了顿,道:“是。” 出了屋子,林妈将托盘递给手下的丫环,来到孟灵酒身边,孟灵酒抬起头,一脸期盼地望着她。林妈心疼地摇了摇头,孟灵酒撅着嘴低下头继续跪着。林妈找到孟灵酒的贴身丫环杏儿,俯首交待了几句,杏儿听后点点头匆匆离去。 “酒丫头回来了?”云中剑听完杏儿的话问道。 “云大侠,您快去劝劝夫人吧,小姐都跪了半天了,这天寒地冻的万一伤了身子如何是好。”杏儿急道。云中剑点了点头,随杏儿来到孟府。 “夫人,云大侠来了,说有事找你。”林妈禀道。 孟云抬头看了看林妈,“还去搬救星了。”说完朝着门外大声喊道:“今日谁也不许为她求情,否则别怪我孟云翻脸无情。” 云中剑刚走到孟云的房门口,听到如雷之怒吓得赶紧缩回了脚,云中剑走到孟灵酒身边蹲下身来,拍拍她的肩膀,叹息道:“酒丫头,自求多福吧!”孟灵酒眼巴巴看着云中剑离去,抬头望向天空,苍天啊,求你变暖一点吧!谁料老天爷像是故意跟她作对似的,空竟淅淅沥沥地飘下了雪花。 金陵,长春宫, “娘娘,皇上今夜又去了云烟阁。”宫女绿衣向正半躺着闭目养神的谢文姬回禀。 谢文姬慵懒地抬起眼皮,“自打那个王如玉进了宫,皇上就再没来过本宫这儿,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儿。” “不止如此,短短数日,那个王如玉就从婕妤升了昭仪,看来她颇有几分手腕。”绿衣道。 “哼,”谢文姬嗤笑一声,“皇上不过是图个新鲜,我看她能得意几日。对了,那个王侍中不是只有两个儿子吗?何时又冒出个女儿来了?” 绿衣答:“回娘娘,奴婢听说王如玉是王侍中新收的义女,并非亲生。” “义女?”谢文姬思虑片刻,“这么说她是王家特意送进宫来的了。” “您的意思是王家将那个王如玉送进宫来,让她抓住皇上的心,好让皇上重用王家人?”绿衣问。 谢文姬未置可否,又道:“这两年皇上有意提携,王氏一族日渐得势,风头都快赶超父亲和其它几位顾命大臣了,如今又送了个美人进宫,定是为了得到更大的权势。” “娘娘,那咱们可要提防着点,不能让他们如意。” “那是自然。”谢文姬说完又慵懒地合上了眼睛。 大雪纷飞,孟灵酒已经冻得全身僵硬,四肢发麻,看着满身的雪,不由自嘲:前几日苏锦月被我堆成了雪人,没想到今日自己也变成了雪人,真真是现世报。又见孟云的屋里灯还亮着,娘还没睡吗? 屋内,孟云对着暗格内的牌位,一脸虔诚:“妹妹,别怪姐姐狠心,酒儿如此放任不羁,将来如何为人妻为人母,姐姐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 又过了几个时辰,天已大亮。“夫人不好了,小姐晕倒了。”林妈匆匆来到孟云的屋里。孟云一听,快速下了床向外跑去,鞋子也没顾得上穿,“夫人,外面凉,披上外衣吧。”林妈拿起披风急忙追了上去。 孟云走到房门一看,孟灵酒身上堆着一层厚厚的雪,倒在雪地里,“酒儿,酒儿,”孟云一脸焦急地跑了过去扶起孟灵酒,“云云,我来。” 这时云中剑正好来到院内,打横抱起冻僵的孟灵酒,向孟云的屋内走去。 “快去请大夫来。”孟云吩咐一声,匆忙跟着云中剑回了屋里。 云中剑将孟灵酒放到床上,“酒儿,酒儿,快醒醒,”孟云双手拍着孟灵酒苍白的脸颊,忧心如焚。 “云云,你先让开,我要给酒丫头推功驱寒。” “好好。”孟云立刻站到一边,腾出位子给云中剑,云中剑将内力输入孟灵酒体内,雾气渐渐从她身上发散出来,水珠沿着发梢滴落,过了片刻,孟灵酒的脸上终于恢复一丝血色,云中剑松开手,“寒气已经驱除,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孟云接过孟灵酒将她安置进被窝,又吩咐丫环拿来毛巾炭火,细细为她擦去身上的水珠,“酒儿,都怪娘不好,不该发这么大的火。” “云云,酒丫头身体底子好,没什么大碣的,你别太担心。”云中剑正安慰之时,林妈请来了大夫,诊治过后,“如何?”孟云问。 大夫回道:“疲劳过度,加上寒气入体以至昏迷,不过体内寒气已除,好生休养,喝几副汤药就会好了。” “疲劳过度?”孟云不解。 “想必是酒丫头急着回家,连日赶路才会疲累。”云中剑猜想。 “都怨我一时气急,没考虑那么多。”孟云一脸内疚。 “云云,大夫都说没事了,你也不必太过自责。” 好在孟灵酒从小习武,身板强健,在床上躺了几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身子一好,孟灵酒就跑到孟云身边撒起娇来,“娘,你跟云叔进展到哪一步了?” “小孩子家家,这些是谁教你的?”孟云点了一把孟灵酒的脑袋。 “我已经不小了,过完年我都十八岁了。”孟灵酒拉过一张凳子趴在孟云身边。 “是不小了,所以娘给你找了门亲事,那位公子人品家势样貌都不错,过几日就让你俩见见。”孟云道。 “啊?”孟灵酒苦着脸哀嚎,“娘我还小呢,干吗急着把我嫁出去呀,再说你和云叔的事还没着落呢。” “刚才还说自己已经不小了,这会儿怎么又小了?”孟云挖苦她,“就算你说破了天也没用,我已经吩咐林妈与那家联系,过几日让你俩见上一面,看看合不合适,如果没什么问题,年前就定下来。” 孟灵酒一听,不自觉地咬着拇指想对策,看来是逃不掉了,既然如此,就见上一见,我孟灵酒聪明伶俐,来上十个八个也能轻松打发掉,思及此,不由暗自偷笑。 孟云看着她那副模样,知道她定是又想打什么歪主意了,道:“这回你要是再敢离家出走,我就打断你的腿,让你再也出不了门。” “那我去看看云叔总可以吧。”孟灵酒一脸委屈地试探道。孟云‘哼’了一声,未置可否。 皇宫,文帝来到云烟阁门口,见林司晴身披白色斗篷站在梅花树下,背影看着略显忧伤,“皇上”文帝摆手止住向其行礼的宫女,静声走到林司晴身后,伸手拂去她衣领上的花瓣,林司晴察觉转身行礼,“皇上。” 文帝扶起她,柔声道:“天气寒冷,爱妃为何不在屋里取暖反而独自一人站在雪地赏梅。” 林司晴神色淡淡,转头望向枝头:“千红散尽,独留梅香。臣妾欣赏梅花高洁,不与百花争艳,故趁着花期,常与其相伴。” 文帝眉目间尽是赞许,道:“爱妃文才过人,一言一语都流露诗意,听着令人如沐春风。只是你进宫多日,朕回回见你都是郁郁寡欢,从未有过笑容,这是何故?” 林司晴回道:“臣妾只是心中思念父亲。” 原来是这么回事,文帝道:“既是思念令尊,爱妃何不早早说与朕听,明日下朝之后,朕命王侍中前来看望你便是。” 林司晴道:“皇上有所不知,王大人并非臣妾生身之父,臣妾原本家住荆州,从小与父亲相依为命,谁知造化弄人,父亲被一恶霸欺凌至死,臣妾奔波千里,来京投亲,奈何世态炎凉,往日情谊不复。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王大人,王大人宅心仁厚收臣妾为义女,臣妾才不至客死异乡。”、 “想不到爱妃的身世竟如此坎坷,”文帝感叹一声,“那恶霸是谁?可有伏法?”、 林司晴眉头机不可见地皱了皱,道:“许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那恶霸已被恶疾夺去性命。” “当真便宜他了,若他没死,朕定要将他千刀万剐为爱妃出气。”文帝愤恨道。 林司晴眸光暗了暗,没有说话。文帝又道:“朕登基之前,曾任宜都王兼荆州刺史,对荆州颇为熟悉,与爱妃也算半个同乡了,爱妃可曾听过说现今荆州刺史谢晦?” “臣妾虽长于深闺之中,但也时常听人说起谢大人。” “哦?”文帝来了兴趣,“人们都怎么说他?“ 林司晴眼眸一凝,道:“人们都说谢大人功盖寰宇,震烁古今,可与三皇五帝比肩而立,荆州百姓对谢大人无不爱戴有加。” “能与三皇五帝比肩?”文帝的脸黑如锅底,“这么说任命他为荆湘都督岂不委屈他了。” 林司晴见文帝脸色难看得紧,继续说道:“不过臣妾却不知人们因何对谢大人评价如此之高,臣妾以为,天下是皇上的天下,身为臣子,若没有皇恩浩荡,再有能耐,也难创不世之功。” 听林司晴如此说,文帝的脸稍稍缓和了些,“无知小民,狂言悖论,还比不上朕的爱妃有见识。” 又过了几日,到了约定的日子,孟灵酒随林妈来到附近镇上的明月楼,在此处与说亲对象见面。孟灵酒已经想好了一肚子办法,准备对付这个素未谋面的说亲对象,遇上我算你倒霉,今日定要让你知难而退。孟灵酒来到包间,说亲对象还没来。 孟灵酒点了一桌酒菜,自顾吃喝起来,“林妈,你也坐下吃吧,这么多菜我一个人吃不完。”孟灵酒鼓着腮帮,边嚼边说。 林妈看着她大大咧咧的模样,咳了一声,道:“小姐,人就快到了,你这样会失了礼数。” 孟灵酒停顿一瞬,道:“可我平日就是这样的呀,如果来人对我有意见,那他一定十分刻板迂腐,您也不想我嫁给这样的人吧?”林妈被她说得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咚咚咚,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小姐,人来了,你先别吃了。”林妈急忙上前为孟灵酒擦了擦嘴,又整整衣衫前去开门。 “请问孟小姐在里面吗?”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孟灵酒转头望去,“百里,你怎么来了?”来人竟是百里鸣,孟灵酒欣喜地站起身迎了上去,百里鸣二话不说,凑近她深嗅一口。 一旁的林妈看得目瞪口呆,结巴着道:“小...小姐,你们认识啊?” “认识认识,我和百里早就认识了。”孟灵酒道,又问百里鸣:“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家也安陆吗?” “正是。”百里鸣不客气的坐下,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你又因何在此?” 孟灵酒耷拉着险,“我娘给我找了门亲事,让我在这跟说亲对象见面呢,这都大半天了人还没来,真是没有礼貌。” 百里鸣眉眼带笑,道:“如此心急?” “急。”孟灵酒一本正经回道,又附到百里鸣耳边悄声道:“我急着打发他走呢。”百里鸣含笑点点头,心领神会。 “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来这儿呢?”孟灵酒问。林妈在一旁看着俩人聊得欢快,根本插不上话。 百里鸣专心吃着酒菜,随口道:“我奉爹娘之命来这里见一位孟小姐。” “孟小姐?”孟灵酒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惊道:“你就是我的说亲对象?” “正是。”百里鸣脸上一直带着笑意,想起几日前父母跟他说起此事,他原本打算直接推拒,后来一听说亲对象竟是孟灵酒,顿时改了主意,答应前来赴约,“你打算如何打发我?” “还打发什么呀,”孟灵酒拍了一把百里鸣的肩膀,拉起他的手道:“走,去我家玩。” 哎呦,这么快手都牵上啦,林妈羞得老脸发红。 “那我可要顺两坛蛟龙醉。”百里鸣道。 “两坛算什么,十坛都可以。”孟灵酒爽快应下,边走边回过头对林妈道:“林妈,回家了。” “小姐,男女授受不亲哪!”林妈在后面边追边喊。 第32章 宫门宴 百里鸣随孟灵酒来到孟府,怎么初次见面就带回家来了?孟云心中直犯嘀咕,不过看见百里鸣仪表堂堂,温润有礼,与孟灵酒相谈甚欢,也就没有太过在意。见礼之后,孟云还未跟百里鸣说上几句话,百里鸣就被孟灵酒拉走了。 “酒儿也真是的,姑娘家也不知道矜持些。”孟云埋怨一声,“不过她如此中意那位百里公子,这倒让我有些始料未及。” “小姐素来不拘小节,想来她看中的人也不会差到哪儿去。”林妈道。 百里鸣随孟灵酒来到制酒作坊,“规模如此之大,不愧是天下第一酒庄,人都去哪儿了?”百里见偌大的酒坊,一个人也没看到觉得奇怪。 “快要过年了,娘给他们放了假。”孟灵酒回道。 “想不到你竟是腰缠万贯的大小姐,若不是你花起银子来大手大脚,还真看不出来。”百里鸣感叹。 孟灵酒道:“我花的银子都是我娘挣的,算不了什么。可百里兄你素来视钱财如粪土,不知名下有多少产业呀?” 俩人说着说着来到酒窖,百里鸣放眼望去,数十排酒桶整齐罗列,一眼望不到头,醇香浓郁,扑鼻而来,如临仙境。百里鸣张开双臂,闭着眼睛,尽情地享受着酒香环绕,“酒池肉林英雄冢!” “天底下恐怕只有美酒才会让你走不动路吧?”孟灵酒取笑他。 百里鸣忽然一个转身,猛然握住孟灵酒的双手,深情款款:“灵酒,嫁给我吧!” 孟灵酒刚抿了口酒还未来得及吞下,悉数喷到了百里鸣脸上,百里鸣咪着眼睛眨了眨,孟灵酒抓起百里鸣的衣袖给他擦了擦脸,道:“我看你不是想娶我,是想娶我家的酒吧?” “都是酒,一样的。”百里鸣坚持不懈。 孟灵酒白了他一眼,“看来你不想要蛟龙醉了。” “要要要,”百里鸣瞬间服软,“刚才的话当我没说。” 苏府, “娘,那个月下鹰怎么还没抓到?”苏锦月质问长庆。 “娘已经多次督促京兆尹查办此事,只是那月下鹰来无影去无踪,一时半会儿难以抓获。”长庆安慰道。 “我不管,他害我病了大半个月,还成了全京城的笑柄,我一定要将他五马分尸。”苏锦月气急败坏道。 长庆接着安抚:“月儿你别急,那月下鹰屡屡犯案,衙门总有一天会将他抓捕归案。” “姐,我一直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一旁的苏锦元插进话来。 “怎么奇怪?”苏锦月问。 苏锦元解释道:“你想那月下鹰素来只窃取贵重物品,从未听说有此怪异之举。何况你与月下鹰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为何整治你呢?而且,此事就发生花魁之赛后不久,你联想一下那些日子我们做的事情,谁的嫌疑最大?” 苏锦月觉得苏锦元的分析有些道理,“你是说有人借月下鹰之名害我?” “极有可能。” “那一定是王如玉了。”苏锦月恨得咬牙切齿,过了少顷,又质问起长庆:“娘,那我与敏表哥的婚事为何迟迟没有没有着落?” 长庆一听,愁上眉头:“此事为娘早已向太后提过,可太后说要征询义敏的意见,义敏不同意娘也没办法。” “表哥怎会不同意?”苏锦月觉得奇怪,“我与他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何况此次花魁大赛我虽未获魁首,怎么说也拿了第二,试问金陵城内除了我苏锦月,还有谁配得上敏表哥。再说敏表哥是太后所生,只要太后一句话,敏表哥还能说半个‘不’字?” “虽说义敏为太后所生,但从小过继给武陵王为子,又没养在身边,义敏的婚事,太后也不好全然做主。” “您的意思是还要武陵王点头才行是吗?”长庆未置可否,苏锦月继续说道:“武陵王不是您哥哥吗?只要您开口,他一定会同意的。” “月儿,”长庆头疼得抚了抚额头,“现在不是太后和武陵王的问题,是义敏没有点头。” “婚姻自古便遵从父母之命,只要太后一道懿旨,敏表哥岂敢不从。我不管,您一定要想办法将此事办成。”苏锦月生气道。 “好吧好吧,年后娘带你一起进宫给太后拜年,再提提此事。”长庆耐她不过,只得应允。 话说百里鸣领略完孟家的酒坊后准备告辞,孟云开口挽留:“百里公子,吃过晚饭再走吧。” “多谢孟伯母盛情,初次登门,也没带什么礼物,改日再登门拜访。”百里鸣拎着两坛蛟龙醉,满意地走了。 “酒儿。”百里鸣走后,孟云转向孟灵酒。 “嗯。” “你觉得百里公子怎么样?” “很好啊!” “这么说你对他很中意了?” “中意。” “娘对他也觉得挺满意,那这门亲事就定下来了。” “什么亲事?” “你和百里公子的亲事。” “百里早就有心上人了。” “你说什么?”孟云惊住。 “我说百里早就有心上人了,叫刘玲珑。”孟灵酒俏皮地笑道。 “你早就知道?” “是啊。” “那你还把他带回家做什么?”孟云大失所望。 “他是我朋友,带回来玩玩而已。娘,晚安。”孟灵酒无比欢快地向自己房间蹦去,留下孟云和林妈二人在风中凌乱。 转眼,已至除夕。 “酒儿,去将你云叔叫过来一起吃年夜饭。”孟云吩咐道。 孟灵酒俏皮地凑到孟云身边,“往年都是我先开口请您让云叔过来一起吃团圆饭,今年您居然主动开口,看来云叔距云爹不远喽。” “什么云爹,你这丫头讨打是不是?”孟云羞得一脸红,作势打了过去,孟灵酒敏捷一闪躲了开。 过了片刻,云中剑拎着一只鹿,孟灵酒拎着两只兔子一同回了孟府。“娘,这是云叔下午上山猎到的,烧来下酒正好。”孟云点点头,吩咐道:“林妈,将这些野味拿去厨房炖了。” “是,夫人。” “云叔,我们去酒窖拿酒吧。”孟灵酒挽上云中剑的手臂,俩人很快拎来几坛蛟龙醉,这时圆桌上已摆满令人垂涎欲滴的珍馐佳肴。 孟灵酒馋虫挠腹,伸手夹起一块鹅肝就要往嘴里送,冷不丁被孟云用筷子打了下来,“哎呦。” “没规矩。”孟灵酒撅着嘴乖乖地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林妈将炖好的鹿肉,兔肉端了上来,香气扑鼻,“哇,好香啊!”孟灵酒使劲吞了口口水,“林妈做得菜最好吃了。” “小姐过奖了。” “林妈,你也坐下跟我们一起吃吧。”孟云道。 “诶,谢夫人。” 四人围桌而坐,吃喝谈笑开来。孟灵酒端起一杯酒,对着孟云道:“娘,您年头忙到年尾,还要照顾我,这一年您辛苦了,来年酒儿一定乖乖听您的话,好好孝顺您,酒儿祝您每天都开开心心,健健康康,永远都这么光彩照人!” 三人听得失笑,“只要你不偷偷溜出门,我就谢天谢地了。”孟云取笑道。 “哎呀娘,云叔也在呢。”孟灵酒不好意思地嗔怪一声。 “原来酒丫头也会不好意思,真是稀奇。”云中剑边喝边调侃。 孟灵酒又端起一杯酒对云中剑道:“云叔,过去这些年多亏有您照顾我娘”其余三人一愣,“和我,酒儿现在最大愿望就是,您赶紧把我娘收了吧,酒儿也想有个爹,能天天让我叫。” “酒儿你”孟云刚想斥责,又冷静下来,这些年自己独自一人将酒儿拉扯大,小的时候酒儿看着别人有爹自己没有,时常问她爹在哪里,这些年懂事了才渐渐不再提起此事,云中剑见孟云神色有些哀伤,道:“云云,酒丫头的话你不必往心里去。” 孟灵酒继续说道:“娘,酒儿知道,您和云叔明明心里都装着对方,那为什么不在一起呢,我实在不明白” “酒儿别说了,你现在还小,有些事你不懂” “我已经不小了,”孟灵酒努力争辩。 云中剑适时插进话来:“酒丫头,别催你娘了,你娘迟早得跟我姓云,别急。你这酒还敬不敬了,我这手都举酸了。” 孟灵酒看看云中剑,又看看孟云,俩人神色都有些尴尬,算了,改天再问问云叔吧,遂与云中剑碰杯,一饮而尽。随后又举起酒杯致向林妈:“林妈,感谢您平日里悉心照顾我娘和我,酒儿最喜欢您做的菜的了,祝您身体康健,儿孙满堂。” “小姐真会说话。”林妈客气着举起酒杯。 气氛渐渐缓和,闲谈片刻后,孟灵酒忽然想什么,问孟云:“对了娘,你不是说蛟龙醉是我们家的祖传之酒吗?” “是啊。” “那皇宫怎么会有?” 孟云一听筷子啪嗒掉在桌上,“你说什么?” 孟灵酒见孟云反应如此之大,不知是何缘由,支吾着重复一遍:“我说皇宫怎么会有蛟龙醉?” “谁告诉你宫里有蛟龙醉?”孟云正色问道。 云中剑伸脚踩了踩孟灵酒的脚,孟灵酒看看他,又转向孟云道:“我是听百里说的,他不是在金陵求学嘛,所以就跟我说了些金陵的事。” 听孟灵酒如此说,孟云神色稍稍缓和,道:“他一定是弄错了,皇宫不可能有,吃饭吧。”孟灵酒见孟云如此神情,知道再问下去一定会惹她不高兴,到底是什么原因非得瞒着自己不可呢? 武陵王府, 刘义敏立在廊台之上,看着满城烟火,“义敏,长庆家的月丫头你觉得如何?”“义敏,此次金陵花魁大赛甄选出的世家小姐,你可有中意之人?”太后和武陵王之言交错浮现,可脑中挥之不去的竟是那个灵动娇俏的黄色身影,回忆起与孟灵酒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嘴角竟不自觉地微微扬起,此刻她在做什么呢? 皇宫,太和殿。 谢文姬看着对面的林司晴,果然天姿国色,难怪圣恩不倦,瞄了眼正交头畅谈的文帝和太后,谢文姬唇角几不可见的扬了扬,道:“皇上,太后,臣妾听闻此次花魁大赛玉妹妹跳的舞与众不同,十分新奇,适逢新春佳宴,臣妾与其它姐妹们也想见识一下菊花醉酒,可否请玉妹妹一舞助兴?” 太后笑道:“哀家也听宫人说起过,说什么玉昭仪拈花一笑,花朵都为之变色,哀家倒想亲眼瞧瞧是否真有如此神奇之事。” “母后既然想看,玉昭仪便舞上一曲就是。”文帝对着林司晴道。 林司晴淡漠地抬了抬眼皮,都说冤家路窄,我还没找你,你自己倒送上门来了,既然如此,我早已为你精心准备了一份大礼,林司晴站起身,道:“回皇上,太后,所谓拈花一笑不过外人误传罢了,鲜花变色只是一些小把戏而已,太后愿屈凤眼,臣妾自然乐意献舞,请陛下命人取来蛟龙醉。” 文帝欣慰之余忽听此言微微一愣,“蛟龙醉?” 林司晴道:“回陛下,菊花醉酒所用的酒即是蛟龙醉,其它的酒并不能使之变色。” “哦?”文帝神色变得为难起来。 “皇儿可有为难之处?”一旁的太后问道。 “母后有所不知,宫中本有两坛蛟龙醉,上次北魏使者来京,寻衅斗酒,朕将它拿了出来当作斗酒之用,后来斗酒胜出,朕便将剩下的蛟龙醉都赏给了那位赢了斗酒的国子生员,当下宫中已无蛟龙醉。”文帝解释道。 “如此岂不是看不成那个什么菊花醉酒了。”太后失望地感慨一句。 林司晴见此,顺势道:“太后,虽然跳不成菊花醉酒,但臣妾也不愿拂了太后之意,臣妾愿为太后献上另一支舞,以作补偿。” “是什么舞?”太后恢复兴趣。 林司晴道:“回太后,此舞名三龙戏珠,是近两年在臣妾的家乡逐渐盛行起来的舞,臣妾观此舞颇为奇特,便学了一二。” “那一定不是寻常之舞了,你就为哀家舞上一回吧。”太后道。 “是,”林司晴行了一礼,“容臣妾下去准备少许。” 过了片刻,林司带着几名宫女回到宫宴,林司晴与其中两名宫女作男子装扮,另有三名宫女身着男装,头束玉冠,一看即知代表着王孙贵胄,其余宫女着女装。随着林司晴一个招手,激昂澎湃之音响起,其中一名头顶珠冠身穿烫金宽袍之人手握酒樽,伴着音律,随意追逐着宫女,俨然一副纨绔风流之状,林司晴与身旁两名‘男子’观看片刻,皆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三人不约而同上前一把夺下那人头顶珠冠,将那人远远推至一旁,后挥剑‘斩’之。另一‘显贵’之人一看珠冠空出,欣喜上前,欲伸手夺过,三人互议片刻,摇摇头,又是一剑‘斩’之。随后三人手捧珠冠,奉至最后一名默不作声的文弱‘王孙贵骨’之上,并纷纷对其行礼叩拜,随后满意归去,此舞芳歇。林司晴上前行礼:“回皇上,太后,此舞便是盛行于臣妾家乡的三龙戏珠。” 文帝太后还未开口说话,谢文姬率先掩嘴失笑:“这跳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一无美感二无新意,如此庸俗不堪之舞,玉妹妹竟搬至宫宴,是不是有意捉弄皇上和太后?” 旁人没看懂,文帝却瞧得明明白白,此舞显然是徐傅谢三人当年擅废先帝,杀害两位兄长的真实再现,此舞在荆州盛行,显然与谢晦脱不了干系,杀主拭君,竟还将此事编排成舞,广为流传,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丰功伟绩’么?还敢自称‘三龙’,简直活得不耐烦了!文帝双手紧握,指节泛白尚不自知。 听了谢文姬的话,太后的脸色也有几分不悦,林司晴瞥了眼脸色阴沉的文帝,摆出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立即跪下请罪:“请皇上,太后息怒,此舞乃是盛行于臣妾家乡之舞,是何人所创臣妾并不知晓,只是听说臣妾家乡的许多贵族乡绅,官员名流都喜欢此舞,臣妾才偶然学得,以为能博皇上和太后一顾,谁料竟惹恼圣心,臣妾该死。” 文帝收了收心神,不悦道:“以后不准再跳此舞。”看着龙颜不悦,谢文姬脸上浮现笑意。 “是。”林司晴伏首应道,只是谁也没有看到,此时她惶恐羸弱之躯下竟带着丝丝笑意。 孟灵酒枕在孟云腿上沉沉睡去,孟云爱怜地给她盖上衣被,“年年都说要陪我一起守岁,却年年都会睡着。” 坐在孟云身旁的云中剑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这些年你已经为酒丫头付出太多,也该为你自己考虑一下。” 孟云看着云中剑,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这些年多亏有你。” “傻瓜,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这些吗?”云中剑柔声道,“为了你,等多久,都值。”孟云深情地望了片刻,偏头靠在云中剑怀里。 年宴散去,林司晴回到云烟阁,“小姐,刚才真是凶险,”兰心仍有些后怕,“菊花醉酒没有灵酒姑娘那样的身手是绝对不可能重复得了的,若不是宫里没有蛟龙醉,今夜小姐恐怕就要露馅了,看来以后得多多提防那个谢贵妃。” “提防?没有她,我的计划实现起来并不容易,有她在,我的复仇之路可就好走多了。”林司晴恢复淡漠,双眼凝视前方,“兰心,吩咐下去,以后凡是遇着长春宫的人不可礼让退缩,适当的时候还可挑衅一二,不过不可被皇上或太后的人看见。” 兰心不明林司晴此举何意,问:“小姐,谢贵妃品级比您高出许多,这样做岂不是会激怒她?” 林司晴别有深意道:“不激怒她,她又怎么会来找我的麻烦。” 第33章 忍辱生 元宵过后,百里鸣准备回金陵,孟灵酒惦记秦桑和林司晴,或许还惦记着某人,脚底又开始蠢蠢欲动。孟灵酒拎着好酒好菜来到云中剑的木屋,未等她说话云中剑径直说道:“酒丫头又想打什么歪主意?” “哎呀云叔,在您眼里我难道就是这样的人吗?” “你就是这样的人。”云中剑豪不客气的揭穿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的就是你。” “云叔,”孟灵酒抱着云中剑的胳膊撒起娇来,“酒儿想求您一件事。” “看吧,不打自招了。” “您先听我把话说完嘛。” “说吧。”云中剑接过酒菜,自顾吃喝起来。 孟灵酒转转眼珠开始忽悠:“是这样的,二月初二是秦姐姐的生日,我回家之前答应过她会去给她庆祝生日,可是娘肯定不会同意让我单独出门,所以我想请您去跟娘说,你要去给一位江湖朋友祝寿,并且带我一起去见见大世面,怎么样?” 云中剑一听放下筷子,看着孟灵酒:“好哇酒丫头,出去几个月,别的没学会,这撒谎的本事倒是见长啊,连你娘也敢忽悠?” 孟灵酒为难道:“我这不是没办法嘛,您不是常说君子一诺,重如泰山。我都已经答应秦姐姐了,要是没有兑现承诺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哪。” 云中剑思虑片刻,“真的只是给秦姑娘祝寿?没别的?” “没有没有,”孟灵酒慌忙摆手,“绝对只是给秦姐姐祝寿,没有别的事。”云中剑犹疑不决,孟灵酒继续撒娇:“云叔,好不好嘛,最多一个月我一定回来。眼下正是年关,您本来也要出去跟你的朋友们走动走动的嘛。” 云中剑被她摇得头晕,只得答应:“好好好,不过最多一个月,一个月后你要是没回来,我就跟你娘说你去了金陵,会有什么后果你自己承担。” 孟灵酒欣喜地头如捣蒜:“一定一定,保证不连累您。” 如此,打着与云中剑外出的幌子,孟灵酒与百里鸣一道回了金陵,依旧住在仙林院。歇了两日,孟灵酒心中挂念林司晴,想寻机进宫探望一二,想来想去只想到了刘玲珑,于是孟灵酒来到了世子府。刘义敏与徐长卿正在亭中对饮,见刘玲珑匆匆向外走去,问:“玲珑,你去哪儿?” “灵酒来找我玩了。”刘玲珑回了一句向府门前走去。她果真来金陵了,刘义敏心中升起一阵愉悦。 “玲珑郡主何时与那名江湖女子变得如此亲近?”徐长卿言语中透着一丝鄙夷,刘义敏没有说话。徐长卿又道:“对了义敏,你的生辰就快到了,想要什么礼物?” “府中什么都不缺,你不必太过费心。”刘义敏神色淡淡。 徐长卿笑道:“你素来没有特别喜爱的物件,看来我真得好好花一番心思才行。” “随你。”刘义敏的心思还停留在孟灵酒身上,她找玲珑所为何事? 刘玲珑见到孟灵酒,道:“前两天我刚去过仙林院,秦姑娘说你没来金陵,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走,出去玩。” “等等,”孟灵酒拉住刘玲珑,“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帮忙?帮什么忙?” “我想请你带我进宫。” “进宫做什么?” “自从如玉姐姐进了宫,我就没再见过她,我想进宫去看看她过得怎么样,行不行?”孟灵酒问。 刘玲珑明了,爽快地答应:“原来你是想看她呀,没问题,走吧。” 孟灵酒跟着刘玲珑进了宫,一路来到云烟阁,宫人禀告说林司晴去了御花园,于是俩人又来到御花园,一见到林司晴,孟灵酒立即兴奋地跑了过去,“如玉姐姐。” 林司晴听声回过头,惊道:“灵酒,你怎么进宫来了?” “玲珑见过昭仪娘娘。”刘玲珑向其行礼。 “郡主请起。”看见刘玲珑,林司睛明白孟灵酒是她带进来的。 “玲珑,你去别处转转吧,我想跟如玉姐姐单独说说话。”孟灵酒道。 “好吧,我一会儿再来找你。” “不要跟别人说起我哟。”孟灵酒叮嘱道。 “你也太抬举自己了吧,宫里谁认识你呀。”刘玲珑打趣一声后走开了。 “你怎么进宫来了?”林司晴拉起孟灵酒的手问。 “我担心你呀,”孟灵酒回道,“听秦姐姐说那个谢晦的女儿也在宫里,我担心你会吃亏,所以请玲珑带我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怎么样,她有没有为难你?” “能不为难吗?”林司晴冷笑一声,“不过她越是为难我,我越求之不得。” “为什么呀?”孟灵酒听不懂了。 “皇上如今对我圣宠不断,我正好借她的手挑起皇上对谢晦的杀心。”林司晴眼中闪着几分丝阴鸷。 孟灵酒听得似懂非懂,“你有把握吗?千万不要将自己置入险境。” “我自有分寸。” “娘娘,那个玉昭仪仗着皇上对她的宠爱,竟然纵容手下宫人对娘娘不敬。”绿衣搀着谢文姬,一步一摇向着御花园走来。 “如何不敬?”谢文姬问。 绿衣道:“云烟阁的宫人对咱们长春宫的人十分无礼傲慢,还说过不了多久他们主子就能与您平起平坐了,奴婢听着都来气。” “平起平坐是吗?!”谢文姬微微眯了眯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娘娘您看,玉昭仪在那儿呢。” 谢文姬顺着绿衣的手望去,果然见林司晴在不远处,与什么人相谈正欢,“那个黄衣女子是何人?瞧着怎么有些眼生?” 绿衣细观片刻,摇摇头:“奴婢也没见过。” “走,过去瞧瞧。” 此时,林司晴正与孟灵酒聊着什么,兰心注意到谢文姬正向她们走来,使使眼色示意林司晴,林司晴转过头,谢文姬已来到跟前,“参见贵妃娘娘。”林司晴拉着孟灵酒一道行礼,神情由刚才的温和瞬间变得格外冷漠。 贵妃娘娘?她就是谢晦之女谢文姬吗?孟灵酒抬头细细打量着眼前人。谢文姬见林司晴一副目中无人的神情,心中十分恼火,脸上仍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妹妹今日真是好兴致,难得见妹妹出来走动,还以为御花园的景致入不了妹妹的眼呢。不知这位是?”谢文姬望着孟灵酒问道。 林司晴理也没理,拉起孟灵酒的手就要离开,一边还用绢帕在面前挥了挥,一脸嫌恶:“这园中的景致,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污浊,灵酒,我们走。”孟灵酒看着变化如此之大的林司晴,惊得无以复加。 “站住!”谢文姬大喝一声,身为贵妃,还从未有人敢对自己如此无礼。 林司晴停下脚步,一脸淡漠地偏转头,连正眼也没瞧谢文姬,“贵妃娘娘有何吩咐?” “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谢文姬冷冷地命令道。 林司晴微笑着对孟灵酒道:“这御花园景致原本还算不错,可总有些叽叽喳喳的乌鸦吵个不停,惹人心烦,还是我那院子清静,我们走。” 话虽是对着孟灵酒所说,可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真真切切,谢文姬气得全身颤抖,指着林司晴道:“来人,给我掌嘴。”绿衣愣在原地,“还不去?”谢文姬吼道。 “是。”绿衣大步上前,一把抓住林司晴的肩膀,将其扳过身来,孟灵酒察觉危险靠近正要出手,却被林司晴挡住手脚,孟灵酒睁大双眼不解地看着她,此时绿衣一个巴掌用力挥来,林司晴唇角微勾,直视着绿衣,一动也不动生生挨了下来,‘啪’得一声,在寂静的御花园中显得十分清脆响亮,林司晴白皙的脸上很快浮现出清晰地指印,只见她依旧用力按住孟灵酒蠢蠢欲动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文姬:“贵妃娘娘满意了吗?” 谢文姬看着她幽幽地眸光,忽然有种脊背发凉之感,这一定是错觉,谢文姬很快否定心中所想,理智渐被怒火湮没,跨步上前,‘啪’,又是一掌下去,林司晴的嘴角溢出血丝,只是脸上的笑意却愈发明显。孟灵酒在一旁急得直跳脚,无奈两手被林司晴钳制,只能干瞪眼。 “贵妃娘娘满意了吗?” 谢文姬被林司晴盯得心里发毛,斥了一句:“今日姑且饶了你,若再敢对本宫不敬,本宫绝不轻饶。”说完带着绿衣转身离去。 谢文姬走了之后,林司晴才放开孟灵酒的手,“如玉姐姐,你是怎么了?她那样欺负你你为什么不还手?”孟灵酒质问道。 林司晴平静地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不见血又怎么能勾起陛下的怜悯之心呢!” 孟灵酒看着她这副模样,十分心疼,“姐姐,其实你不必如此,百里说早晚有一天皇上会收拾谢晦,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林司晴偏头望着孟灵酒,“如今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父亲死不瞑目的容貌,我一定要用谢晦的头颅来祭奠父亲的在天之灵。” “林伯父会愿意看到你这样吗?”听孟灵酒此话,林司晴陷入沉思。 “灵酒,聊完了吗?该回去了哦。”不远处传来刘玲珑的声音。 林司晴回过神,道:“灵酒,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不必担心。对了,秦姑娘的身体怎么样了?” 孟灵酒回道:“入冬之后,秦姐姐腹痛次数愈加频繁了。” “我总觉得秦姑娘的身上也背负着一段不愉快的往事。”想起以前在仙林院的时候,秦桑不时流露出的悲伤和落寞,林司晴感同身受,“代我向秦姑娘问好。” “嗯。”孟灵酒点点头。 “灵酒,我们走吧。”刘玲珑来到跟前,见林司晴的脸又红又肿,问道:“昭仪娘娘,你的脸怎么了?” 林司晴捂着脸道:“刚才不小心被虫咬了,多谢郡主关心。” “这怎么会是虫” “哎呀,就是虫咬了,我们快走吧。”孟灵酒见刘玲珑还要问赶紧打断她,推着她向外走,边走边回头:“如玉姐姐,你要好好保重,我下次再来看你。”林司晴微微点头,目送二人离去。 “这么晚才回来,去了哪里?”刘玲珑刚回府,刘义敏就来盘问她。 “诶,奇怪了,你平日从不过问此事,今日为何突然寻问?”刘玲珑反问道。 玲珑素来反应迟钝,想不到今日竟一反常态,反应如此迅敏,刘义敏心忖,其实他真正想知道的是孟灵酒主动来找刘玲珑所为何事。 “还能有什么,自然是关心你是否又出去闯祸了。”刘义敏激将道。 “我才没有闯祸,”刘玲珑果然上当了,“我不过是陪灵酒去了趟皇宫而已。” “去皇宫做什么?”刘义敏问。 “她说想看看她的如玉姐姐过得好不好,我就带她去了,不信你去问灵酒。”听了刘玲珑的话,刘义敏心下明了,不再言语。 云烟阁,“小姐,奴婢给您上药吧。”兰心心疼地看着林司晴红肿的脸道。 “皇上还没看到怎能上药?”林司晴淡淡一语,“取琴来。” “是。”兰心知道劝说无用,只得乖乖搬来古琴。 这个时辰,皇上也该来了吧,林司晴看看天色,走到古琴边轻轻拨弄琴弦。琴声悠扬,回荡在夜色中格外沁人心脾。文帝轻声走到林司晴身后,林司晴双眼微微一睨,装作毫无察觉,琴声由平缓逐渐变得急促,跌宕起伏,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一曲终了,文帝听得心潮澎湃,回味无穷,“爱妃有心事吗?” 林司晴收住琴弦,起身行礼,“皇上。” “爱妃你的脸”文帝被林司晴红肿得脸吓了一跳。 “许是花粉过敏,皇上不必挂心。”林司晴边说边抚上自己的脸,“嘶...” 文帝一把移开她的手,仔细看了看,“掌印如此清晰还说花粉过敏,到底怎么回事?”天子一怒,宫人胆寒。 林司晴没有说话,兰心道:“回皇上,今日娘娘在御花园散心,偶遇贵妃娘娘,不知怎么的,贵妃娘娘竟无端打了娘娘两巴掌,所以娘娘的脸才” “你们都是死人吗?”文帝怒斥,“自家主子被欺凌成这副模样,你们当奴才的倒一个个好得不得了。来呀,拖出去” “皇上,”林司晴道,“如玉刚刚进宫,许多宫规礼仪还不甚熟悉,许是哪里冲撞了贵妃姐姐,贵妃姐姐教导如玉也是应该的。”几句话说得既不做作也不委屈,完全一副自己做错了事的神情。 “福六,快宣太医。” “是。”文帝吩咐一声后又心疼地轻抚林司晴的脸,“琴由心生,爱妃一定是受了委屈,刚才的琴声才会如此激昂。谢氏心胸狭隘,争风善妒,竟敢对朕的爱妃下此狠手,朕非得好好斥责她一顿不可。” 斥责?林司晴心里冷哼一声,屈辱至此,竟然只换得斥责二字,看来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太轻,还不足以引燃燎原之火,既如此,来日方长,谢文姬,我们走着瞧! “百里,你说如玉姐姐为了报仇,将自己逼至如此地步,值得吗?”孟灵酒与百里鸣头顶着头,躺在屋顶上,俩人手中各捧着一个葫芦。 “人生在世,各有各的活法,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按照你的想法生活,否则世界岂非太过无趣。”百里鸣闭着眼睛悠悠而语。 “我只是觉得她活得太辛苦,如果我是她,一定做不到如此忍辱负重。”孟灵酒感慨道。 “漫漫人生,有目标的活着,总好过虚度光阴,你说是不是?” “也许吧,”孟灵酒不确定地应道,“那你的目标又是什么?” “我的目标?”百里鸣喃喃地重复一句,须臾放大声量道:“我的目标太大,大到天地难容,所以这辈子是无法实现了。”孟灵酒隐隐探知百里鸣所说的目标为何,只是他不明说,自己也懒得问。 “来,敬林姑娘。”百里鸣举起葫芦。 孟灵酒也随之举起,“敬如玉姐姐。” 第34章 敏生辰 刘义敏生辰的请贴提前三日送到了孟灵酒手中,百里鸣拿着邀请他的帖子,翻来翻去,“我跟这位武陵王世子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他居然会请我,看来是托你的福了。”百里鸣意味不明地冲着孟灵酒笑了笑,孟灵酒嘴角不自然地扯了扯,“他请谁是他的自由,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百里鸣注意到孟灵酒的神情异样,恍然大悟道:“你拒不嫁我,原来是因为他呀!想我慧眼如炬,竟然这么久都没看出来,灵酒果真深藏不露。” “藏你个头啊,”孟灵酒啐了一句,“你去不去?” “当然要去,”百里鸣夸张着表情道,“武陵王世子,太后的儿子,皇上的弟弟,如此盛宴怎能少了我百里鸣。” 孟灵酒上下来回打量着他,像不认识一般:“我还以为你自许世外高人,瞧不上红尘俗宴呢。” “过奖过奖。”百里鸣拱拱手,“红尘滚滚,躲不掉,不如搅一搅。” 孟灵酒见百里鸣一副沉醉的模样,又说着奇怪的话,问:“你想干吗?” “嗯?”百里鸣回过神,“我在想送什么礼物。” “还要送礼物啊?”孟灵酒面露难色,不自觉咬着手指。 百里鸣打趣道:“我一贫如洗,家徒四壁,只能随意送个小东西。不过你就不一样了,腰缠万贯,又与他两心相合,须得好好思量思量才行。” “是要好好思量一番。”孟灵酒抱着双手,仰望天空道:“如果玲珑知道城外的竹屋,她会不会在旁边再盖间屋子呢。” “诶诶诶,”百里鸣急了,“不许出卖朋友。”孟灵酒得逞一笑,百里鸣无奈摆头。 二月初二,刘义敏生辰,太后虽为其生母,但身份尊贵不便出面,武陵王及王妃已在武陵为刘义敏办过一次,所以不会再来金陵参加此次宴会。于是太后特命刘义敏两位姑母和乐长公主、长庆长公主负责为他操办生宸宴。 百里鸣和孟灵酒一人捧着一个礼盒来到世子府,“你到底准备了什么礼物?”百里鸣盯着孟灵酒手中的盒子,一路上问了好几次。 “你几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的了。”孟灵酒嫌弃道。 “还不是因为你那小脑袋里装着一堆离奇古怪的东西,害我怎么也猜不透,要不然我才不会问。”百里鸣又指了指旁边时不时经过的客人,“像他们手里捧的东西,不用猜我都知道是什么。” “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当半仙给人算命去?”孟灵酒道。 “你别说,看相卜卦,我的确略懂一二。” “那你帮我算算,我的命相如何?” “你嘛,将来必定大富大贵...”两人边说边往世子府走去。 车马盈门,与平日门可罗雀的世子府相比,反差颇大,孟灵酒与百里鸣将请贴与礼物交给门口的管事,径直向内走去。府内三三两两的客人聚在一处有说有笑。尤其世家千金,名门小姐众多,孟灵酒忽然想起早前在国子学前看到的景象,她们还真是无处不在啊!客人众多,孟灵酒大多不认识,不过仍有几张熟悉的面孔,比如长庆一家,徐长卿,傅耀祖,周丰等人。 “我去方便一下,世子府想必你已经很熟悉,你随处转转,我一会儿再来找你。” “诶,百里”未等孟灵酒回话,百里鸣径自离去。孟灵酒抬头四处望了望,刘玲珑和刘义敏正在招待客人,不便打扰,又无其它熟人,只好百无聊赖地站在角落里等百里鸣。 是她?正与宾客畅谈的苏延无意间看到孟灵酒,惊了一下,上次一见之后,本想单独约她出来相谈一二,不料她已离开金陵,今日机会难得,不如趁机结识一番,思及此,苏延抬脚欲向孟灵酒所在之处走去,却被另一人抢了先。一位装扮华贵,面目和善的中年女子走到孟灵酒面前,微笑着问道:“请问贵客是?” “你好,”孟灵酒报之一笑,“我叫孟灵酒,是玲珑的朋友。” 她怎么直呼玲珑的名讳?孟,京中好像没有姓孟的官员,和乐心中思忖,“原来是孟小姐,请问令尊是?” “我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说出来您也不知道。”王公贵族果真奇怪,开口就问人家爹是谁,孟灵酒心想话不投机半句多,赶紧打发了事,道:“您去招待其他人吧,我随处看看就行了。” 和乐听出孟灵酒话中疏远之意,赔笑道:“孟小姐见外了,无论出身如何,既是玲珑的朋友,便是府上的贵客,岂有将客人晾在一旁的道理。来,我领你去见玲珑。”说完拉着孟灵酒向刘玲珑走去。苏延见孟灵酒被和乐招呼,打消了刚才了意图。 “玲珑。”和乐将孟灵酒带到刘玲珑身边。 “姑母。”原来她也是玲珑的姑母,孟灵酒心想。 刘玲珑看见孟灵酒,上前两步道:“灵酒,你什么时候来的?” “玲珑,好好招待你的朋友,我去看看宴席准备好了没有。”和乐道。 “嗯。”玲珑应了一声又转向孟灵酒:“百里公子来了吗?” “来了。”孟灵酒道。 “他人呢?”刘玲珑仰起头四处张望。 “去方便了。” 不远处与徐长卿等人说着话的刘义敏看见孟灵酒,走了过来。“好久不见。”孟灵酒首先打招呼。 刘义敏注视她片刻,道:“宾客无趣,可觉烦闷?” “哥你在说什么?怎么能说宾客无趣呢。”刘玲珑提醒道。 刘义敏没有理会她,直直地盯着孟灵酒,孟灵酒强笑道:“还好还好,我还是头一回参加王孙贵族的生辰宴呢,长了不少见识。”刚说完孟灵酒即察觉十数道凶光从四面八方涌来,头猛得一偏,只见宾客中许多千金小姐都用充满敌意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尤以苏锦月最甚。孟灵酒只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我得赶紧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灵酒,你说什么?”刘玲珑不懂她此话何意,同样不解的还有刘义敏。 未等孟灵酒回答,几名客人涌了过来,朝着刘义敏拱手作揖:“恭喜世子双喜临门。” “哈?什么双喜临门?”刘玲珑被来人的话惊得一头雾水,顾不上孟灵酒刚才所说何意。孟灵酒趁机悄悄走开,走了好一段路那些杀人的目光才渐渐消失,“好险。”孟灵酒拍拍胸脯。 另一边,客人只顾着道贺也不为刘义敏兄妹二人解惑便走开了,没过一会儿,又有几位客人陆续前来道贺,祝语与前一人如出一辙,刘玲珑再也按捺不住,抓住一人问:“什么双喜临门?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啊。” 那人回道:“听说世子就快迎娶苏小姐为妃,难道不是双喜临门吗?” “什么苏小姐?” “除了长庆长公主的千金,谁还能有这个福分。” “原来你说的是苏表姐呀。”刘玲珑听后笑了笑,过了会儿猛然收住笑意,“哥,你要娶苏表姐?我怎么不知道。” 刘义敏看了眼正与宾客聊得热火朝天的苏锦月,面无表情地转身向厅堂内走去。 “哥,你倒是说话呀。”刘玲珑跟了上去。 过了片刻,百里鸣出现了,孟灵酒立刻质问:“百里,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想我了?”百里鸣调侃道。 “你不知道,刚才我不过跟刘义敏说了两句话,那些千金小姐差点用眼神将我千刀万剐了。”孟灵酒仍有些心有余悸。 百里鸣嗤笑一声,“瞧把你吓的,刚才你就应当光明正大的将刘义敏占为己有,让她们死了这条心。” “那我岂不是要被全城追杀,太可怕了。” “走吧。”百里鸣忽然道。 “去哪儿?” “回去。” “还没结束呢,这样回去会不会有些失礼啊?” “那我先回去了。” “等等我。”孟灵酒追了上去,“你不是说要见识见识吗?” “见过了,无趣得很。” 刘义敏找到和乐,问:“姑母,太后可曾下达什么旨意?” “什么旨意?”和乐不明白他的意思。 刘义敏顿了顿,道:“关于我的婚事。” 和乐想了想,“前几日长庆带着锦月见了太后,当时长庆确曾向太后提及欲将锦月嫁给你,但太后并未应承此事,只说要问过你的意思,至于后来是否另有旨意下达,我就不得而知了。义敏,你为何突然问起此事?” 刘义敏听后心中明了,道:“外面谣言四起,我以为太后擅自”稍停片刻又道:“姑母,若太后或者长庆姑母再提起将锦月嫁与我之事,就说敏的妃子自己会选,不劳她们费心。” 和乐微惊,“义敏你” “有劳姑母代为转达。”刘义敏俯身行礼。 仙林院,秦桑的腹痛又一次发作。孟灵酒见此情形,想起云中剑说江湖上曾有一位名叫谷柯的神医,医术精湛,只是十几年前便没了踪迹,不知如今身在何处,“不知道那位谷柯神医能不能治好秦姐姐的病。”孟灵酒自言自语道。 “你说谷柯谷神医?”百里鸣问。 “对啊,听云叔说他医术十分了得,可惜不知道他在哪里。”孟灵酒感叹。 “他住在离金陵不远的江宁县。” “你知道他在哪里?”孟灵酒睁大眼睛问。 “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百里鸣道。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去请他来给秦姐姐治病?”孟灵酒问,想了想又觉得不对,“难道他已经看过了?治不好?”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治好,不过他一定不会来。”百里鸣说得很肯定。 “为什么?” “你既然听过他的名号,又怎会不知他从来不给女人看病。”百里鸣反问。 孟灵酒快速地眨眨眼睛,表示难以理解,“不给女人看病?” “这个嘛,说来话长,容我喝一口先。”百里鸣解下酒葫芦打算润润喉。 孟灵酒一把按住,“你先说。” 百里鸣看她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道:“话说当年谷神医家住京陵,世代行医,在金陵及周边郡县均赫赫有名,谷神医术精岐黄又相貌堂堂,颇为自负,当时金陵城中许多世家千金欲招其为婿均被他拒绝。其中有一位长得十分美貌的世家小姐,一时兴起想捉弄他一下,遂与几位闺中好友打赌,说不出三日即可令这位眼高于顶的谷神医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后来不知那位小姐使了什么妙计,三日后,谷神医果真托人上门求亲,谁料那位小姐竟当着他的面,将与人打赌之事公之于众。谷神医恼羞成怒,当下即立下誓言,从今往后凡是女子,或名门世家,皇亲贵族一律不治,并当即离开金陵搬到了江宁县居住。后来金陵城不少达官显贵,花重金欲求他施以妙手,却悉数无功而返。” “原来是这么回事,”孟灵酒听后明了,“那个小姐是谁啊?怎么能这样捉弄人呢?” “不知道,都过去二十多年了,我也是听人说的。”百里鸣悠闲地抿了一口,细细回味,见孟灵酒一副沉思的模样,道:“你该不会也想吃闭门羹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孟灵酒抬起头,拱拱手道:“明日有劳百里兄引路。” 百里鸣一听,拉下脸来:“我很忙,没空。” 孟灵酒叹息一声道:“这样啊,那我只好请玲珑去竹屋小坐了。” 百里鸣立刻变了笑脸:“其实明日我什么事也没有,我们一起悠闲愉快地去江宁县吧。” “好啊!”孟灵酒一笑嫣然。 生辰宴在一片歌舞,碰杯声中散去。苏锦月与长庆坐在一辆马车中,“娘,您觉得这一招流言计如何?” 长庆看了看她,道:“月儿,这金陵城中翩翩佳公子无数,你为何非嫁义敏不可呢?若此次流言过后,义敏又不答应娶你,丢脸的还不是你自己。” 长庆的话苏锦月一句也没听进去,一脸幸福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刚才那些人都叫我准世子妃呢,准世子妃,准世子妃,多么悦耳动听呀!”长庆看她这副模样,无奈地揉了揉额头。 宾客散去之后,刘义敏回到自己房间,劳碌一日,有些疲累。刘义敏褪去衣衫,踏进早已备好的浴桶闭目驱乏。想起今晚的宴会,颇觉无趣,若不是因为太后执意要为他操办生辰宴,按他素来喜静的性格,最多请上几位好友,聚聚了事。无趣便也罢了,偏偏谣言流窜,唯一想见之人又早早没了身影,刘义敏原就淡漠的脸更加冷淡了几分。 “龙井,她可曾送来礼品?”刘义敏问外间的龙井。 “公子,你说谁?”龙井问。 刘义敏英眉微蹙,“孟灵酒。” “有。” “拿来。” “公子请稍等。”过了会儿,龙井拿来一个锦盒递给刘义敏:“公子,这就是。” 刘义敏接过锦盒,“出去吧。” 龙井出去之后,刘义敏两手捧着锦盒,她会送我什么呢?刘义敏一边思忖一边慢慢打开了锦盒,只见盒中放着一卷宣纸,刘义敏小心地取出宣纸,将外盒置于桶旁的矮几上,随后将宣纸展开,待宣纸完全展开之后,刘义敏竟嗤嗤笑了起来,真真是宣纸一展公子笑,沉鱼羞月天下倾。 天哪!公子是在笑吗?我不会听错了吧?龙井竖起耳朵,这个孟灵酒本事真大,想我龙井跟了公子这么多年,从未见他笑过,她不过送了个礼物,就让公子笑成这样,我得看看公子笑起来是什么样子,思及此,龙井在屏风后悄悄移了移,刚露了个头,就被飞过来的毛巾盖住了脸,龙井顶着毛井,默默地移回了原地。 刘义敏的视线重新回到宣纸,只见纸上画着孟灵酒的画像,然而画技拙劣,线条歪歪曲曲,丝毫也不像她,孟灵酒摆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睁着一双大眼睛,还将两颗门牙涂黑了,模样甚是滑稽,旁边还附了四个字:笑口常开。如此厚礼,我理当回敬一份,刘义敏唇角轻扬,十分愉悦。 第35章 谷恶堂 翌日一早,孟灵酒与秦桑准备妥当,驾着马车向南城门赶去与百里鸣会合,秦桑掀开车帘对一旁骑着马的孟灵酒道:“灵酒,我听说那位谷神医从不为女子看病,我们与他非亲非故,他又怎会为我破例,此行恐怕会徒劳无功。” 孟灵酒见秦桑一副不自信的神情,安慰她:“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就算他不同意给你看,我们也没什么损失,就当出来玩玩好了,开心一点嘛,啊!” “姑娘,灵酒姑娘说得对,此行于我们并无损失,你且放宽心便是。”玉露也安慰道,秦桑只得颔首。 另一边,世子府,刘义敏兄妹看着昨日文帝赏赐的生辰礼物——红色夜明珠不翼而飞,空空如也的锦盒中只放着一片竹叶,竹叶上端端正正的‘月下鹰’三个字十分醒目。 “公子,除了夜明珠,还有其它几样珍贵礼品也被盗了,其它的还好说,可这颗夜明珠是皇上赏赐的,价值连城,若是被皇上知道了,皇上一定会怪罪。”龙井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刘义敏面无表情地拿起竹叶端看一二,“丢了便丢了,如此慌张做什么。” “哥,听你的意思,难道就这样算了?”刘玲珑瞪大两眼看着他。 “那你想怎么样?”刘义敏转脸看着她问。 刘玲珑不假思索道:“当然是告诉皇帝哥哥,请他即刻下令捉拿这个目无法纪,作恶多端的月下鹰了。” “年前月下鹰戏弄锦月,如今已过去三个多月,人可曾擒获?” 听刘义敏此言,刘玲珑微微愣了片刻,又道:“那难道就任由他无法无天,在金陵随意偷盗?” 刘义敏将竹叶随手一扔,转身走出库房,还不忘吩咐一声:“龙井,将此事奏明皇上,如何处置由皇上裁决。”不过是遗失了几样礼品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画才刚开了个头,须加快进度才行,刘义敏很快就将贺礼被盗之事抛诸脑后,一心惦记着书房里那未完成的画。 百里鸣领着孟灵酒和秦桑,赶了半日,到了江宁县,一路问到谷柯的医馆——谷恶堂。几人下了马车,来到馆前,只见门前立一石碑,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凡女子及名门世族不得入内。 孟灵酒嘴角不自然地扯了扯,“见过无数医馆,只听过叫善堂的,没见过叫恶堂的。”秦桑的脸色也有些难堪。 “看来只有我先进去探探口风了。”百里鸣看了看脸色都不太好的三个姑娘,走进了谷恶堂。没过多久,又走了出来。 “怎么样?”孟灵酒迎上去问,百里鸣摇摇头。 “我去试试。”孟灵酒说着就往里面冲。 “诶诶,”百里鸣一把拉住她,“你就这样进去岂不是打谷神医的脸吗?我们是来求他看病,不是讨债的。” “那你说怎么办?” “先找家客栈住下来再作打算。”百里鸣说完又凑近孟灵酒耳语一声:“夜间再来。”孟灵酒微笑着点点头。 文帝听说昨夜才赏给刘义敏的生辰礼,当晚就被月下鹰盗了去,立时怒起,命京兆府衙一个月内将月下鹰捉拿归案,否则革职查办。京兆府尹韩尧哭苦丧着老脸,道:“月下鹰啊月下鹰,老夫上辈子得罪了你还是怎地,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老夫,上次长庆长公主家千金的事还未了,这回竟然又偷到世子府里去了,这不是将老夫往绝路上逼嘛。” “老爷,”一旁的韩李氏拍拍他的背,提议道:“您已经派人缉拿了几个月也没见到月下鹰的人影,依我看你不如去请傅大人给您想想办法,他门生好友多,说不定能给你出个主意呢。” 韩尧一听,觉得有理,“夫人说的是,快去备份厚礼,我这就去拜访傅大人。” 入夜,孟灵酒与百里鸣俩人再次来到谷恶堂门前。“我向附近的人打听过了,谷神医年过四十,独身一人,门下有几名弟子,平日没什么特别的喜好,唯有两物他常不离手,你猜猜是什么?”百里鸣故作神秘道。 “酒?”孟灵酒试探着回答。 “还有棋。”百里鸣补充一句。 “好哇百里,真有你的,难怪一下午不见人影,还以为你喝花酒去了呢。”孟灵酒拍拍百里鸣的肩膀,表示称赞。 百里鸣白了她一眼,“你几时见我喝花酒了?” “哎呀,走啦。”孟灵酒扯扯他的衣袖,两人纵身飞上屋顶,两人来到谷柯的房顶,掀开瓦片,只见谷柯正独自坐在房内秉烛独饮,嘴里时不时还哼着小曲,看上去颇为惬意。 “我还以为是个性情刁钻的老头子,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嘛。”孟灵酒压低声音道。 “人不可貌相,门前竖着那样的石碑,想必不易相与。”百里鸣评论一二又叮嘱道:“呆会儿装得像一点,别露出破绽。” “放心,装晕而已,难不倒我。”孟灵酒信心满满,说完抿了几口蛟龙醉,向衣服里喷去,瞬间酒香四溢,屋顶生香。 百里鸣陶醉地向孟灵酒倾去,孟灵酒伸手挡住他的额头,“别谷神医没醉,你先醉了。” 百里鸣意犹未尽道:“温柔乡,英雄冢,圣人诚不欺我。” 孟灵酒没有理会,起身跳下了屋顶,在谷柯房门前笔直地躺了下来,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谷柯从小与药材为伍,嗅觉十分灵敏,此刻正饮至半酣,忽然隐隐闻到一股奇香,探出鼻间嗅了嗅,香味仿佛是从房门口的方向传来。谷柯提起灯向门前走去,愈是靠近房门香味愈加浓厚,伸手打开房门,冷不丁见房门前躺着一个女子,吓了一跳,“哪来的女子,竟敢擅闯我谷恶堂,来人...” 该不会就这样被扔出去了吧?孟灵酒心想。谷柯的弟子们闻声赶来,“师父,发生何事?”几人掌着灯,看到孟灵酒时,都惊在当场:“师父,哪来的女子?怎么躺在地上?” “我还要问你们呢,”谷柯神情颇为不悦,“这里是后院,有人闯了进来你们竟然丝毫没有察觉,怎么当差的?” 谷柯一顿训斥,几人都低下了头,“师父,那我们这就将她搬出去吧。”一人道。 不会吧?见死不救?这么无情?孟灵酒暗自腹语。 “等等,”谷柯神色稍缓,俯身凑近孟灵酒闻了闻,阵阵奇香从她身上传来。 “好香,什么东西这么香?”围观的徒弟们此时也闻到了,“好像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谷柯提灯细细观察着孟灵酒,是个容貌十分灵秀的少女,腰间系着一个玉葫芦,看来刚才的香味就是从这个葫芦里飘出来的,到底是什么酒竟会如此香醇?此女为何无端昏倒在自己门前,心中有一团团疑问,却碍于弟子们在场,不好一察以探究竟,早知如此,刚才就不该将他们唤了来,谷柯心忖。 “师父,这位姑娘怎么办?”一名弟子问。 “你,”谷柯指着刚才说话之人,“看看她死了没有。” “是。”那人蹲下身来,为孟灵酒把脉,过了会儿对谷柯道:“师父,她还活着呢。” “看看她腰间的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谷柯心中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又吩咐一声。 那人神色有些为难,道:“师父,未经这位姑娘允许,私自动她的东西,不好吧?” 谷柯尴尬的咳了一声,道:“为师只是觉得那葫芦里可能装了什么奇特的药材,想看看罢了,又不是占为己有,你们难道不想知道吗?” 弟子们的嘴角不自然的扯了扯,明明就师父一人想知道,还非得拉着他们一起,那人只得解下孟灵酒的玉葫芦,递给谷柯。谷柯将灯交给身旁一弟子,拿过葫芦,揭开盖子闻了闻,醇香馥郁,沁人心脾,真是好酒啊!谷柯闭着眼睛回味片刻,转身进了屋,过了一会儿,又走了出来,吩咐道:“将此女搬出去。” “师父,天色已晚,这姑娘又昏迷不醒,若是就这么将她扔在门外,万一出了什么事,如何是好?”一弟子问。 “此女无论如何,不能留在谷恶堂。”谷柯辞严厉色道。 当玉葫芦绑回腰间之时,孟灵酒立刻察觉葫芦变轻了不少,哼,偷了我的酒,还想就此罢休,想得美。本来计划是装晕赖在谷恶堂,如今抓住了你的把柄,不防换一种方法,思及此,孟灵酒睁开眼睛,坐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此举不仅使正在为难的众弟子惊得倒退几步,更令屋顶上看热闹的百里鸣也吃了一惊,灵酒为何临时改变计划?未等百里鸣多想,只听谷柯大声质问:“你是何人?为何擅自闯入我谷恶堂?” 孟灵酒眨巴着眼睛,扫视一圈,装作无辜的样子,道:“你们是谁啊?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我刚刚还睡在自己房里,怎么一睁睛就到了这里?”几句话说得在场的人目瞪口呆,孟灵酒紧接着又掂了掂自己的玉葫芦,惊讶道:“诶,我的酒怎么少了?你们谁偷了我的酒?” 弟子们不约而同地看着谷柯,还真是一帮好徒弟呢,孟灵酒暗笑着望向谷柯,举起葫芦质问:“是不是你偷喝了我的酒。” 谷柯面色一僵,须臾狡辩道:“谁...谁偷你的酒了,你无凭无据,怎可随意诬陷?” 孟灵酒朝着房门口嗅了嗅,“我都闻到了。”说完绕过谷柯径直向房内走去,“诶诶,你这女子怎能随意出入我的房间。”谷柯慌忙赶了上去想阻止她,只不过偷了一小杯,怎么就被她发现了呢。 孟灵酒三两步走到矮几旁,拿起盛着蛟龙醉的酒樽,质问谷柯:“还说不是你,这就是我的酒。” 谷柯被抓了个现行,脸色涨得通红,还强自狡辩道:“你凭什么说这是你的酒,我这有好几坛呢,难不CD是你的酒?”师父,见好就收吧,你不难看弟子还觉得难看呢,众弟子一阵唏嘘。 “这酒是我家独门秘方所制,别处根本不可能有。”孟灵酒说完拿起谷柯的酒壶闻了闻,一脸嫌弃道:“味道这么差,还好意思跟我的酒比,真不嫌丢人。你说,你半夜将我掳来此处,又偷我的酒,意欲何为?” 众弟子一听,面面相觑,此女该不会真是师父掳来的?百里鸣在屋顶看得发笑,这个鬼灵精!唯有谷柯面红耳赤,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这女子,怎的如此蛮不讲理,你半夜私闯我谷恶堂,我还没追求,你倒反咬一口。” “大叔,你好生欺负人。”孟灵酒委屈道,“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半夜被你们一群大男人掳来此处,还偷我的酒,以后我还怎么出去见人哪!”说完装模作样地抹起眼泪来。 一弟子见双方僵持不下,再这么闹下去,失的是师父和谷恶堂的颜面,遂上前劝慰道:“姑娘,你先莫哭,我们谷恶堂向来不许女子进入,若你是被我等掳来,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吗?我看不如这样,我们将酒还你,再给你些银两,你自己回家去可好?” 孟灵酒一听,止了哭声,“还是这位大哥讲道理,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你们。”孟灵酒对着谷柯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也不追究你偷了我的酒。” 谷柯面神色僵了僵,勉为其难道:“你说。” 孟灵酒脑子快速一转,道:“我怕黑,你送我回家。”百里鸣赞许地笑了笑,灵酒果然聪明,没有当众提出让他为秦桑治病,否则必定露陷。 “姑娘,我送你回去即可。”刚才那名弟子道。 “不,我就要他送我回家。”孟灵酒坚持不懈道,“是这位大叔偷了我的酒,又不是你们。难不成大叔做贼心虚,怕我抓你去报官不成?” “你...最毒妇人心。”谷柯怒起,咬牙切齿道:“好,我这就送你回家。”说完一把夺过弟子手中的提灯,气冲冲地向外走去。 “大叔等等我,我给你带路。”孟灵酒一脸得逞地追了上去。 孟灵酒将气鼓鼓的谷柯带到客栈,谷柯道:“既然你已安全到家,从今往后,再别来找我。”说完转身就要走,孟灵酒急忙拉住他:“诶大叔。” “你还想怎么样?”谷柯质问。 孟灵酒道:“没有没有,我看大叔也是好酒之人,所以想送一坛我家独门秘制的酒给您。” “免了,我可不想被你说成盗贼。”谷柯一口拒绝。 “谷神医既然来了,何不进去坐坐呢。”百里鸣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将谷柯吓了一跳,“是你?我记得白日你来谷恶堂找过我,求我为一名女子治病,被我拒绝了。”谷柯看看百里鸣又看看孟灵酒,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串通好的,将我引来此处,为一名女子看病是不是?” 孟灵酒道:“谷神医,您说得没错,的确如此,刚才灵酒多有冒犯,请您见谅。” “见谅?”谷柯怒上心头,“你们如此戏弄于我,还想我原谅你们,笑话。” 孟灵酒道:“谷神医,我姐姐宿疾缠身,自小被病痛折磨,看了无数大夫,都没有用,这才来求您施以援手,可是白日去到您的谷恶堂,连门都不让进,所以我们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谷柯嗤笑一声,道:“谷某从来不为女子治病,你们费尽心机将我引来此处,也是无用。” “谷神医,都说医者仁心,您悬壶济世,为何偏偏歧视女子呢?若你肯为我姐姐治病,我们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孟灵酒锲而不舍地劝说。 谷柯仍然一脸冷淡,“我歧视女子又如何?最毒妇人心,天下女子,没一个好东西。” “你”孟灵酒被他此言激怒,正欲发火,被百里鸣拦住,只听百里鸣道:“谷神医,您对女子成见如此之深,莫非仍对当年那名世家小姐耿耿于怀?” 谷柯忽听此言,猛得一惊,“狂妄小生,竟敢嘲讽谷某?” “不敢。”百里鸣微微垂首,“晚辈只是觉得当年之事,应受世人指责批评的是那位世家小姐而不是您,可您却对此耿耿于怀多年,还因此伤了您的盛名,实非明智之举。难道您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负了医者本心,负了天下人吗?” 谷柯看着百里鸣,愣了片刻,这些话倒是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记得当年,她风华正盛,自己倾心爱慕,诚心求娶,到头来却变成了一场笑话,恼羞成怒之下,立下重誓,此生再不为女子治病,多年来,为此誓言,不知误了多少性命,寒了多少人心。那件事错不在自己,错在那个随意玩弄别人感情的她,为了她一人,负了天下人,的确不应该。谷柯抬起眼眸,脸色已归于平静,“年轻人,你倒是颇有见识,这些话还从未有人敢当面对我说,你是头一个。” “这么说您同意给我姐姐治病了?”孟灵酒化怒为喜。 “不,”谷柯摇摇头,“当年立下的誓言,如今已落地生根,天下人负都负了,我不在乎多负几个。” “难道就没有丝毫转寰的余地?”百里鸣问。 谷柯没有立即拒绝,过了少顷,道:“若你能让她给我俯首致歉,我便破一次例。” “她是谁?”百里鸣和孟灵酒不约而同问道。 谷柯看俩人一脸期待之色,摆摆手,“你们绝对办不到,不提也罢,我走了。” “诶,”孟灵酒上前拦住他,“谷神医,你说出来,我们一定办得到。” 谷柯看她一脸坚定,嘴里慢慢吐出二字:“和乐。” “和乐是谁?”孟灵酒问。 “您说的可是和乐长公主?”百里鸣问。 “正是。”谷柯回道,“你们不必勉强,至于令姐之病,还是令请高明吧。” “诶诶,”孟灵酒再次拦住他。 “你还想怎么样?”谷柯责问。 “您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动不动就上火呢,在这等我一下。”孟灵酒说完转身进了客栈,过了一会儿,孟灵酒抱着一坛酒,后面还跟着俩名女子,出了客栈。 孟灵酒将酒坛放进谷柯怀里,道:“今天晚上多有得罪,这坛酒是我家独门秘制的蛟龙醉,送给您当作赔礼。至于那个和乐长公主,我一定把她带来给您赔罪。” 谷柯一愣,接过酒坛:“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拎着酒坛走了。 第36章 奔波忙 “原来当年戏弄他的人竟是和乐长公主。”秦桑看着谷柯的背影说道,因刚才与兰心一直躲在客栈的门后偷听,所以将刚才的对话都听了去,“看来此行果真徒劳无功。” “秦姐姐,你没听见刚才谷神医说,只要将和乐长公主带来给他道歉,他就破例给你治病吗?”孟灵酒道。 “长公主乃金枝玉叶,要想让她给谷神医道歉,只怕难如登天。”秦桑道。 “谷神医都能破誓,长公主道歉又有何难,对吧百里?”孟灵酒神色轻松地看向百里鸣,然而百里鸣看上去却没那么乐观,“百里,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百里鸣问。 “难道你也觉得长公主道歉不可能吗?” 百里鸣道:“我不清楚和乐长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不好妄作定论,接下来就靠你了,不过,你去拜访她之前,最好先去向刘义敏打探一下他的这位姑母性情脾气如何,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回金陵后,孟灵酒将百里鸣的话前后细想了几遍,觉得百里鸣说得有理,自己并不认识和乐长公主,贸然前去拜访,还提出如此请求,实在有些说不过去,看来只好请刘义敏兄妹代为引见一番,思及此,孟灵酒再次来到世子府,只是这一次却没有即刻上前敲门,而是在门前来回踱起步来,上次已经请玲珑帮了一次忙了,这次又请他们兄妹帮忙,欠得太多,以后怎么还呢? 思量间,一辆锦绣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世子府门前,苏锦月在丫环白蕊搀扶下,款款下了马车,见一女子在世子府门前来回打转,似有不轨企图,上前两步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逗留?” 孟灵酒正愁眉不展,听见有人说话,转身望去,原来是你这个冤家呀,孟灵酒故意将苏锦月上下打量一番,装作不认识:“你又是谁?” 此时刘义敏正带着备好的礼物,准备将孟灵酒约出来,亲手送给她,忽听到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停下脚步,伸手示意一旁的龙井勿出声,附门倾听。 “放肆,小姐问你话,你为何不答。”白蕊斥道。 连丫环都如此嚣张,果真有其主必有其仆。孟灵酒抱着双臂,挑挑眉,准备戏弄一番苏锦月,遂故意整整衣衫,扮起妩媚来:“我呀,当然是来约我的敏世子出去玩儿喽,不然还能做什么。” 此言一出,不仅苏锦月主仆又羞又怒,门内偷听的刘义敏主仆也吃惊不少,龙井愤愤然想冲出来教训孟灵酒,被刘义敏一个眼神杀了回去。 只听白蕊的声音再次响起:“哪来的野丫头,好不知羞。”说完又对苏锦月道:“小姐,咱们别理她,无端失了身份。”苏锦月恨恨地白了孟灵酒一眼,微微点头。 孟灵酒微笑着看着主仆二人,希望和乐长公主不似苏锦月这般刁钻无良,否则所求定然无望,看来只有明日再来找刘家兄妹了。 苏锦月主仆二人上前扣门,门内的刘义敏推测敲门的必然不是孟灵酒,于是一把拿过龙井手里的锦盒,低声吩咐道:“一会儿让玲珑打发走,若问起我,就说不知道。”说完一个飞身向另一墙头飞了出去。 “公子...”龙井喊了一声,刘义敏早没了身影,门还在坚持不懈地响着,龙井见看门小厮一动不动地傻站着,喝道:“快开门呀,还傻愣着做什么。” “是。”看门小厮赶紧上前开门。 孟灵酒正往回走,忽然肩膀被人一拍,猛得转身,“是你。” “不是要约我出来玩儿吗?”刘义敏看着她,神情仿佛带着一股玩味。 “你都听到了?”孟灵酒神色略窘,“刚才我是故意那么说,想气气她的。” 我的敏世子,想起孟灵酒刚才所言,刘义敏不觉嘴角轻扬,须臾又道:“仅是将她堆成雪人,还不够解气?” 孟灵酒猛得抬头看着他,两眼圆睁,为什么我暗地里做的事他都知道,难不成他派人监视我?可我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到被人跟踪呢?刘义敏心情愉悦地看着孟灵酒皱着眉头,咬着食指,冥思苦想,忽然一把抓起她的手,“走吧。” 孟灵酒微微一惊,“去哪儿?” 刘义敏牵着孟灵酒的手,一路来到离世子府不远的湖畔边,春回大地,柳枝刚刚吐出嫩芽,孟灵酒无心赏景,仍然惦记着刚才的问题,“你是不是派人跟踪我了?” “何来此问?” “那你怎么知道是我将苏锦月堆成雪人,我明明借用了‘月下鹰’之名。”孟灵酒不解。 “此等伎俩只能骗骗玲珑。” 孟灵酒听刘义敏此话,嘴角不自然地扯了扯,以后干坏事之前还是先跟这位大神报备一下吧,免得哪天被他吓死。 “打开看看。”刘义敏将手中的锦盒递给她。 “给我的?”孟灵酒边问边接过锦盒,打了开来,只见锦盒中放着一卷卷轴,他该不会...孟灵酒看了一眼刘义敏,将卷轴缓缓展开,看到画中人时,孟灵酒的脸颊‘噌’地飞上一抹红晕,只见画旁还附注几行小字:一分天真,二分无邪;三分淘气,四分娇俏;五分侠骨,六分柔肠;七分聪慧,八分机敏;九分灵动,十分迷人。看完这些字,孟灵酒白嫩的脸愈加娇红欲滴。 “画得可像?”刘义敏凝眸看着她,淡淡一问。 “我哪有她好看。”孟灵酒边说边快速将卷轴收好,装回了锦盒,喜滋滋地抱在怀里,“谢谢。” 佳人相伴,如沐春风,刘义敏心情颇为舒畅,“你今日是来找我还是找玲珑?” 呀,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孟灵酒回过神道:“找你。”刘义敏侧脸探询地看着她,“我是想问你和乐长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打听和乐姑母所为何事?”刘义敏问。 孟灵酒心想以后还要仰仗他帮忙引见,肯定瞒不了,于是将和乐长公主与谷神医当年纠葛,及为秦桑上门求医之事悉数告知。想不到和乐姑母素来温婉,为人和善,年轻时竟行下如此不当之事,“怎么样?她会答应吗?”孟灵酒打断刘义敏的思绪。 刘义敏看向孟灵酒,道:“此事我亦难下定论。” “那你能不能为我引见一下?”孟灵酒问。 刘义敏思虑一二,点了点头:“你且回去等我消息。” “好,拜托你了。”孟灵酒客气道。 刘义敏神色顿了顿,问:“你和百里公子走得很近?” “嗯。”孟灵酒微笑着用力点头。 刘义敏脸色暗了暗,无声地靠近她的脸,“有多近?” 孟灵酒忽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收起笑脸,不自觉地后退两步:“没...没有这么近。” “那就好。”刘义敏瘫着一张脸,自然而然地拉起孟灵酒的手。孟灵酒用力挣了挣,“嗯?”刘义敏侧过头看着她。 “太紧了。”孟灵酒小声嘀咕一句。 “如此,甚好。”刘义敏毫不在意地继续走,嘴上如此说,手却微微放松了些。 孟灵酒跟在刘义敏身后,看着自己的手被他修长的大手握在掌心,忽然想起他曾说过的一句话,嘴里不自觉喃喃道:“我是江湖中人。” 刘义敏微微停顿,再次用力握紧掌中的小手,头也没回:“那又如何?!” 孟灵酒凝视着那棱角分明的侧颜,唇畔渐渐扬起优美的弧度。 翌日一早,刘义敏的马车来到仙林院门前。马车中伸出一只修长的手,将孟灵酒一把拉进了车内,龙井只用他那小眼睛斜倪了一眼那俩俩相握的手,便目视前方,专心赶车,看了这么久,他那比玲珑还要迟钝些的脑壳终于明白,公子对孟灵酒如此特别,只有一种解释,公子喜欢她!虽然龙井心中对孟灵酒的出身和举止颇有些意见,但主子的事不是他一个随从能管得了的,公子向来十分有主见,不喜欢任何人插手他的私事,包括武陵王,包括太后。 见到和乐,孟灵酒跟着刘义敏行礼。“这位不是玲珑的朋友孟小姐吗?”和乐想起前几日在刘义敏的生辰宴上见过眼前的女子。 “长公主,您叫我灵酒就好了。”孟灵酒是个自来熟,生辰宴那日初见和乐,以为她是个瞧不起人的皇亲贵族,今日一见,倒不像难相与之人。 落座之后,和乐对孟灵酒道:“我听义敏说,你有事相求于我,不知是何事连义敏也办不到?” 孟灵酒看了看和乐,又看了看刘义敏,竟犯起难来,此事毕竟是一件上不得台面的事,而且已过去这么多年,如今却要在故主面前重提,加上这个故主又是刘义敏的姑母,孟灵酒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和乐看出她的为难,道:“但说无防。” 孟灵酒解下玉葫芦喝了一口,鼓足勇气,道:“长公主是否还记得一位叫做谷柯的人?”孟灵酒说完一眨不眨的看着和乐,生怕她一个怒起毫不留情地将自己赶出去。 和乐面色微微一动,看不出她此刻心中所想,“何故提起此人?” 孟灵酒见她没有生气,稍稍松了口气,将秦桑上门求医及谷柯的条件一五一十地说给和乐听了一遍。和乐听后,垂下眼眸,神情有些伤感,道:“说起来都怨我年轻时不懂事,为一时之兴,伤人至此。或许驸马早逝,膝下无子都是我的报应。此生唯有此事令我无法释怀,我早该去向他致歉。” 孟灵酒微微一愣,她居然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孟灵酒不可置信地看着刘义敏,刘义敏却向她使了使眼色,孟灵酒回过神,急忙向和乐致歉:“灵酒刚才所言,勾起长公主伤心事,多有冒犯,还请长公主见谅。” 和乐挥挥手,道:“此事与你无关,若能借机了我一桩陈年旧怨,我亦欣慰。” “灵酒代秦姐姐谢过长公主成全。”孟灵酒再次谢道。 “何来谢字,此事因我而起,理当由我了结。”和乐言道,又对刘义敏道:“义敏,你不愿娶锦月,可是因为她?”边说边看了孟灵酒一眼。 诶?怎么说到我身上来了,孟灵酒瞪大眼睛看看和乐,又转头看向刘义敏,刘义敏亦偏头看着一脸呆萌的孟灵酒,眼中满是宠溺,言:“是。” 孟灵酒两眼倏地又睁大一分。 “前路多艰难,你想好了吗?”和乐意有所指地提醒他。 刘义敏直视和乐,平静的面庞下透着坚定:“无防。” 和乐微微一笑,道:“若有难处,可随时来找我。” “多谢姑母。” 他们在说什么?孟灵酒听得云里雾里。 “那明日我便随你去江宁县,与故人见上一见。” 孟灵酒的飘忽的神志被和乐一言拉了回来,木讷地点点头:“哦。” “姑母,今日多有打扰,我们便告辞了。”刘义敏拽起仍在状况外的孟灵酒向和乐行礼。 “等...等一下。”孟灵酒想起还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问和乐。刘义敏与和乐探询地望着她,孟灵酒对和乐道:“长公主殿下,灵酒还有一事不明,想向您打听一二。” “何事?”和乐问。 孟灵酒直言道:“您知道宫里珍藏了多年的蛟龙醉是哪里来的吗?” 和乐想了想,道:“我只记得此酒当年由安陆一家酒庄进贡而来,至于是哪个酒庄我却不得而知了,当年御酒进贡一事由长庆的驸马负责,你若想知道更多的事可以去向苏驸马打听一二。” 原来宫里的蛟龙醉果真来自家里,上回那个苏驸马看见自己好像认识一样,说不定能从他那里打听到关于爹的事,思及此,孟灵酒拱手谢道:“多谢长公主赐教。” “无需客气。” 在回仙林院的马车上,刘义敏问孟灵酒向和乐打听蛟龙醉的缘由,孟灵酒直言为了找爹。 “你爹?”刘义敏问。 “对啊,”孟灵酒轻松一笑,“我从小是娘一手带大,从没见过爹,也不知道他是谁,只从云叔的嘴里打探到他在金陵。娘说蛟龙醉是我们孟家祖传之酒,从来不卖,所以皇宫里的那两坛肯定也来自我家,既然苏驸马二十年前去过我家,说不定会知道关于我爹的事。” 原来如此,刘义敏明了,“你恨他吗?” “谁?”刘义敏突来此问,孟灵酒一时没反应过来,“我爹吗?” 刘义敏点点头。 孟灵酒仰起头想了想,“说不上恨不恨,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想恨也恨不起来,只是有时候看我娘太辛苦,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 刘义敏听后陷入沉思。孟灵酒很快转移话题:“对了,这个和乐长公主人很好,看上去丝毫没有公主的架子,跟那个长庆长公主差很多诶。” “两位姑母的性情的确相去甚远。” 看来那个苏锦月完全随了她娘,长得好看人却不怎么样,孟灵酒正想问刘义敏刚才与和乐说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忽然胃里一阵翻滚,干呕起来。 “停车。”刘义敏见此立刻吩咐一声。 孟灵酒急忙下车顺了顺气,对刘义敏道:“你不用送我了,我走回去就行。” 刘义敏见此处离仙林院不远了,道:“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我与你一同去江宁。” 孟灵酒捂着胸口,点了点头。 第37章 家贼起 翌日,孟灵酒一行人再次来到江宁县谷恶堂。和乐来到碑前,看着石碑上的字,立了片刻,没有越过半步。百里鸣独自进了堂内,过了一会儿,谷柯匆匆走了出来,故人当面,往事沥沥涌上心头,对着自己曾经倾心的女人,心中的恨却没有当年那般深刻。俩人对视片刻,谷柯一言不发向馆旁的河边走去,和乐亦跟了上去,其余等人都识趣的等在原地。 “你用了什么办法说服她来?”百里鸣拱了拱孟灵酒问。 “我只是将谷神医的要求说给她听,她就同意了。”孟灵酒道。 “宫里长大的女人还有如此心善的,倒是稀奇。”百里鸣颇为赞许。 “长公主为我屈身来此,我真不知如何谢她才好。”秦桑道。 “姑母来此并不全是为了你,她亦想了却当年旧怨,你不必介怀。”刘义敏依旧神色淡淡。 过了小半个时辰,和乐与谷柯才回到众人视线,俩人面上都有一种释怀之感,谷柯来到孟灵酒跟前,道:“令姐哪位?” 孟灵酒很快反应过来,将秦桑拉至谷柯跟前:“谷神医,秦姐姐时常肚子疼,不知道是什么病,您给看看。” “随我来。”谷柯道,秦桑依言跟了上去。“你们不得进来。”谷柯回头阻止想跟进去的孟灵酒和玉露。 “为什么?”孟灵酒问。 “因为你曾戏弄于我。”谷柯说完傲娇地走了。 “啊?”孟灵酒愣了片刻,“可是大叔你不是偷了我的酒吗?我们就算扯平了好不好?”孟灵酒边喊边赖皮地追了进去,留下一脸莫名的刘义敏姑侄和摇头失笑的百里鸣。 谷柯将秦桑带到内院,“嘿嘿...”孟灵酒赖在一旁陪笑。谷柯白了她一眼不再理会,为秦桑细细诊脉,诊完又问了几个问题,“大叔,秦姐姐到底得的什么病?”孟灵酒问。 “她没病,是中了毒。” “中毒?” “这毒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令堂恐怕也有此症吧?”谷柯问。 “您说的不错,家母生前的确时常腹痛不止。”秦桑道,“请问是什么毒?可有法解?” 谷柯答曰:“此毒名腐生丸,出自西凉,多用于滑胎,用量过多还会致命,中土并不多见,所以知道的人很少。此毒唯有西凉的鬼枯草能解,鬼枯草可解百毒,十分珍奇。你虽中毒不深,然时日过久,即使用鬼枯草解了毒,也只能免受腹痛之苦,若想孕育子嗣恐怕再无可能。” “什么?”孟灵酒大惊。秦桑神色只微微一动即恢复平静,强笑道:“今日多有打扰,多谢谷神医妙手施治。”说完将诊金置于桌上,起身告辞。 孟灵酒仍不甘心,问:“大叔,哪儿有鬼枯草?” 谷柯十分不客气地回了一句:“我怎么知道,自己找去。” 孟灵酒见此,伸手用力一扯谷柯的胡须,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谷柯吃痛,怒起:“臭丫头,别再让我看见你。” 俩人刚出谷恶堂,玉露即迎了上去,“姑娘,怎么样?” “回去再说。”秦桑的神情颇为低落。 其余几人见此,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准备打道回府。刘义敏将和乐扶上马车,独自进了馆内。“公子,你干什么去?”龙井跟了上去,孟灵酒不解地望了望,他也有病吗? “你的心上人身体抱恙,不进去看看?”百里鸣取笑道。 “嘘...”,孟灵酒作了个噤声之势,下巴朝和乐的马车拱了拱,意思就是人家姑母在此,说话注意点儿,百里鸣笑了笑不再言语。 刘义敏找到谷柯,问:“谷神医,请问晕车之症,能否根治?”原来是为了她呀,随后跟来的龙井立刻明白过来。 谷柯摸了摸被孟灵酒扯痛的胡须,道:“无法根治,不过多乘多坐,病症可大大缓解。” “多谢。”刘义敏微微俯身行礼,出了谷恶堂,径直走到骑在马上的孟灵酒身边,伸出手:“下来。” “嗯?”孟灵酒愣了愣,乖乖扶着刘义敏的手下了马。刘义敏无视众人的视线,将孟灵酒推上了自己的马车,自己也坐了上去。 众人心照不宣,启程回京。马车颠簸,没过多久,孟灵酒的胃里开始翻江倒海,想要下车,却被刘义敏一把拉住,刘义敏拿出一颗药丸递给她。 “迷药?”孟灵酒捂着胸脯殷切地问。 刘义敏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药丸送进她的嘴里,又让她仰面枕在自己腿上,轻轻为其按摩耳后,“可有缓解?” 几时与他变得如此亲密了?孟灵酒根本没听见刘义敏的话,连晕车带来的不适也抛之脑后,思绪飘飞起来。刘义敏见她心不在焉,轻刮翘鼻:“想什么?” 孟灵酒看了一眼上方玉颜,又快速移开,“没...没什么。”刘义敏看她神情窘迫,嘴角愉悦地扬起。 回到京陵,孟灵酒立刻马不停蹄,奔走于各大医馆药店,然而奔波半日,毫无所获。回到仙林院时,已经累得快要爬不起来了。秦桑一边为她捏着四肢,一边说道:“谷神医说鬼枯草长在西凉,十分稀少,大宋未必会有。灵酒,你已经为我做了太多,来日方长,我派人细细打听即可,你不必如此心急。” “晚一天你就多受一天腹痛之苦,得尽快找到鬼枯草才行。”孟灵酒瘫在榻上,有气无力道,“对了,秦姐姐,谷神医说你身上的毒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那你知不知道是什么人下毒害你母亲?” 秦桑的手一顿,孟灵酒察觉转头望着她,只见秦桑秀眉微蹙,眸光寒冷,不知在想什么。 “秦姐姐?秦姐姐?” 秦桑回过神,道:“我年幼丧母,不知是何人下的毒手。”孟灵酒心知秦桑没有说实话,却也不便追问。 又过了两日,金陵所有的药店被孟灵酒问了遍,仍然无所得,难道真要去西凉才能找到鬼枯草?孟灵酒愁眉不展地回到仙林院,恰巧遇见被秦桑赶出来的苏锦里,孟灵酒灵光一闪,迎上前去:“苏公子。” “灵酒姑娘。”苏锦里弯腰行揖礼。 “苏公子,你常出入太医院,可知太医院有没有一种名鬼枯草的药材?”孟灵酒问。 “鬼枯草?”苏锦里重复一声,“我家中就有一株,灵酒姑娘为何打听鬼枯草?” 孟灵酒一听,喜出望外,当即埋怨道:“你说你平日总拎来一堆没用的草药,偏偏最重要的不拿来,害我这两日险些跑断了腿。” 苏锦里虽不知自己做错了何事,却立即面露愧疚之色,道:“都怨我不好,只是不知灵酒姑娘要此鬼枯草何用?” 当然是给秦姐姐治病用啦。”孟灵酒道。 “果真?”苏锦里喜上眉梢,“那我这就去取来给你。” “诶等等。”孟灵酒拦住他,“鬼枯草取来之后直接交给我,若秦姐姐知道是你送来的,肯定不会收,知道了吗?” “知道知道,多谢灵酒姑娘提醒。”苏锦里再次行礼道谢。 孟灵酒微笑着摆摆手,“不客气,快去吧。”孟灵酒开心地望着苏锦里屁颠屁颠离去,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没多久,苏锦里将鬼枯草取来交给孟灵酒,孟灵酒再次叮嘱他一番,才安心拿给了秦桑。“灵酒,你在何处寻得此草?”秦桑问。 “是...是刘义敏从宫里拿来的,说是多年前西凉国进贡而来。”孟灵酒担心随意编个药店名字,会被秦桑识破,这才谎称出自宫中。 “灵酒,为了我这病,你不辞辛苦上下奔波,我真不知如何感谢你才好。” “秦姐姐,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我在你这里蹭吃蹭喝这么久,可从来没对你说过一个‘谢’字,你不许跟我客气。”孟灵酒道。 秦桑浅笑,将鬼枯草交给玉露,按谷柯交待的方法煎煮服用。孟灵酒虽胡乱编诌鬼枯草的来历,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此鬼枯草多年前确由西凉进贡而来,只是长庆出嫁之时当作其嫁妆,这才辗转到了苏府。 苏府, 苏锦月问随身丫环白蕊:“表哥这几日既没去国子学,几次去他府上又见不着人,表哥到底在忙什么?” 白蕊道:“小姐,奴婢差人打探到,敏世子这几日常奔波于仙林院,还去过几次和乐长公主府。” “仙林院?”苏锦月微微惊讶,“表哥素来洁身自好,怎会出入仙林院这等下作之地?” 白蕊又道:“打探的人还说,看见一个女子与敏世子同乘一车。” “什么?”苏锦月大惊,“表哥素来只与徐公子交好,从未听说他与哪位女子亲近,莫不是玲珑郡主?” “这奴婢倒是没有细问。”白蕊回道。 苏锦月绞着手帕来回走了几步,“不行,此事非打探清楚不可,白蕊,你亲自去打探一下,看看那女子到底是何人?没打探清楚不准回来。”白蕊一脸苦相,无奈的应命而去。 长庆刚与傅亮私会完回到府里,只看见苏锦月一人在家,问管家:“苏延,大公子,二公子都去哪儿了?” 管家回道:“回公主,老爷与大公子去了仙林院,二公子会朋友去了。” “仙林院,又是仙林院,老的小的整日就知道往仙林院里钻,也不知是被哪些狐狸精迷了心窍。”长庆不满地抱怨。 管家又道:“公主,今日大公子从库房里取走了鬼枯草。” “鬼枯草?锦里中毒了?”长庆关切道。 “没有,大公子身体无恙,他拿了鬼枯草就匆匆出了门,说是去仙林院。”管家道。 “他将鬼枯草拿去仙林院做何之用?”长庆问。 “这个老奴也不知。”管家刚说完见苏锦里回来了,道:“大公子回来了,公主您何不问问大公子。” “锦里。”长庆喊住他。 “母亲。”苏锦里恭敬行礼。 “我问你,你拿鬼枯草作何之用?” 苏锦里如实回答:“孩儿将鬼枯草拿去给秦姑娘治病用了。” “什么?”长庆怒上心头,立即指着苏锦里的面门开骂:“你这个逆子,鬼枯草是何等珍贵的药材,你竟然随随便便将它送给仙林院的下作女子,你...你是要气死为娘是不是?” 苏锦里急忙更正道:“母亲,仙林院乃抚琴听曲、吟诗弄词的风雅之所,秦姑娘更是冰清玉洁,端庄娴静,下作二字极为不妥,不妥。” 长庆一听,气得手抚胸口,说不出话来,苏锦里见此忙上前掺扶她:“母亲,可是身体不适?” 长庆猛得将其一推,怒斥:“逆子,给我滚回房里去,闭门思过。” “思过?思什么过?”苏锦里不明白。 一旁的管家实在看不下去,急忙推着苏锦里走开:“哎呀,大公子,公主让您思过,你就快去思过吧。” 这时苏延正在仙林院内向一丫环打听孟灵酒,丫环说孟灵酒出门去了,不知何时方归,苏延不禁有些失望,来了几次都没见着人,问其它姑娘又说不清楚孟灵酒的来历,看来只有找时间下帖将她约出去一谈。 “百里,你跟秦姐姐认识多久了?”孟灵酒依然惦记秦桑中毒之事,想从百里鸣这边打探一些关于她的事。 “有三年多了吧,”百里鸣仔细回想一二,“当时我刚来金陵不久,有一日正在街上闲逛,正好遇见她正被其父亲追打,顺手帮了一把,就这么认识了。” “被她父亲追打?原来秦姐姐身世这么可怜,那她身上的毒又是怎么中的?”孟灵酒问。 “不知道,你何不当面问她。”百里鸣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秦姐姐要是愿意说,我还来问你做什么。”孟灵酒斜睨他一眼,很是嫌弃。 “她既不愿说,你又何必多管闲事。”百里鸣自顾喝着酒,毫不在意,“我记得你好像只能出来一个月吧?眼看一月之期就快到了,再不回去你娘恐将你封入酒坛,埋进树底,酿造女儿酒喽。” 孟灵酒瞬间惊坐起,“哎呀,完了完了完了...”须臾又用力摇晃着百里鸣,像搓衣服似的:“你干吗提醒我呀...” 百里鸣一边费力稳住酒樽,一边感叹:“我好心提醒你,你竟怨我,世间唯女子与灵酒难养也!” 孟灵酒摇了一会儿,忽然停下,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算了,我要是回去肯定出不来了,再说云叔定会想办法为我挡着的。我就勉为其难,再陪百里几日吧。” “别拿我当借口,我看你是舍不得刘义敏。”百里鸣取笑道。 “对啊,我就是舍不得他。”孟灵酒爽快地承认,“也舍不得你,秦姐姐,还有如玉姐姐。” 百里鸣一听,伤心道:“我与你出生入死,肝胆相照,相濡以沫,抵首同眠,居然只排了个第二,我心如刀割!” 孟灵酒越听越恶心,一脚向百里鸣踢去,“给我下去。” 百里鸣在屋顶上一边翻滚一边喊:“这是我家!!” 第38章 飞来祸 “义敏,近日在忙何事?为何处处不见你身影?”徐长卿察觉自打刘义敏生辰之后,无论世子府,还是国子学,总也不见其身影,心中有些好奇。 刘义敏淡言道:“这几日我陪同和乐姑母了却了她一桩陈年旧事。” “哦?”刘义敏见徐长卿面露好奇之色,道:“此事关乎姑母名声,恕敏无从相告。” 徐长卿开怀一笑,道:“旁人之事长卿并无兴趣,我所关心的独你一人而已。”此话意味深长,听上去颇耐人寻味,刘义敏只扫了徐长卿一眼,没有说话。两人沉默片刻,徐长卿又道:“对了,你生辰那日,我看苏小姐到处跟人说义敏你不日将迎娶她过门,好事将近也不告诉我这个好朋友一声,我可是伤心得很哪。” 刘义敏端着品茗杯的手微微一顿,眼皮慵懒地抬了抬,杯中冒出的腾腾雾气氤氲着他长长的睫毛,徐长卿不知不觉看得入了神。“哦?”刘义敏淡淡应了一声,“好事将近,我为何不知?” 徐长卿渐渐舒展眉头,语调轻松道:“东林街上新开了一家清乐坊,明日可有空闲与我同去一观?”刘义敏思量片刻,点了点头。 “小姐,奴婢探到了。”白蕊匆匆来到苏锦月的房间,向其禀报。 “是何人?” “是一名借宿在仙林院的江湖女子,叫孟灵酒。” “江湖女子?”苏锦月心想刘义敏身份尊贵,怎会与江湖人有来往,想起前几日在世子府门前的孟灵酒,问:“可是前几日在世子府门前逗留的女子?” 白蕊想了想,道:“奴婢记得派出去打探的仆从说,与世子同乘一车的女子身着黄衣,恐怕正是那人。” “哼,”苏锦月重重一拍木几,“江湖妖女,敢勾引表哥,真是下贱。” “小姐,你打算怎么办?”白蕊问。 “我原以为是哪个世家小姐,原来是个身份低贱的江湖人。”苏锦月满脸不屑,眼中透着阴鸷,“不管是何人,敢觊觎敏表哥,我绝对不让她有好日子过。”苏锦月看着自己涂满丹蔻的指甲,过了一会儿又吩咐白蕊:“多派些人在城内散播消息,就说武陵王世子不久将迎娶我苏锦月为世子妃,让那些野花野草早早绝了对表哥的心思,这风我好不容易才扇起来,可不能就这么没了。” 孟灵酒被刘玲珑约出去逛了一圈,两人吃饱喝足,往仙林院走去。“你还不回去?不怕被你哥骂呀?”孟灵酒提醒道。 “我哥早就不管我了。”刘玲珑说得十分自豪,“百里公子今日会不会来仙林院?” 孟灵酒侧目瞥了她一眼,不怀好意地凑近她:“怎么?春心大动?”刘玲珑一副娇羞之态,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我做了一个香包,想亲手送给他。” 孟灵酒接过荷包打量片刻,有些惊讶:“想不到你还有如此心灵手巧的一面。” “你这是什么话,我会的东西多着呢。”刘玲珑颇为自得,“你说百里公子会喜欢吗?”刘玲珑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会,女孩子送东西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呢。”孟灵酒笑着说道,“不过,你要是再送两坛美酒给他,他会更高兴的。” “那我们再去买两坛酒。”刘玲珑抓起孟灵酒的手往回走。 孟灵酒一听,悔断了肠,真不该告诉她百里好酒,逛了大半天,已经走不动了,遂灵机一动:“玲珑,改日再去吧,两个一起送不就少了一次见百里的机会吗?今日先送荷包,明日再送酒可好?”刘玲珑想了想,觉得有道理,遂作罢。 两人说笑间已到达仙林院,只见仙林院前闹哄哄地挤满了人,不知发生何事。孟灵酒挤进人群,见仙林院大门上贴了个大大的封条,姑娘们都面带焦急之色站在门口,玉露看到孟灵酒回来了,忙走到她跟前,孟灵酒抓住她问:“玉露姐姐,发生什么事了?秦姐姐呢?” 玉露焦急说道:“刚才有个客人突然猝死,有人报了官,官府的人来了之后,说那位客人是中毒而死,二话不说就把秦姐姐带走了,还封了仙林院。” “他们把秦姐姐带哪儿去了?” “京兆府衙门。” “你快带我去看看。” 在玉露的带领下,孟灵酒一路来到京兆府,孟灵酒本想将刘玲珑打发走,岂知刘玲珑也是个好管闲事的主,只好由着她一同跟来。在京兆府衙前,几人遇到另一边匆匆赶来的苏锦里。 “苏公子?” “表哥?” 孟灵酒与刘玲珑向他打招呼,苏锦里焦急中带着不安,行拱手礼:“灵酒姑娘,玲珑郡主,你们可是来探望秦姑娘?” “是啊。” “那我与你们一同进去吧。”几人来到府衙大牢,见到秦桑后,孟灵酒又向其仔细打听了一遍事情经过,接着又问了几个诸如,是否有形迹可疑之人出入,近日得罪了什么人之类的问题,秦桑一一否定。 “秦姑娘,你没事吧?他们可曾对你用刑?”苏锦里神情无比担忧,秦桑看了他一眼,冷冷言道:“不劳苏公子费心。” 孟灵酒见秦桑对苏锦里态度冷淡,想起多亏苏锦里拿来鬼枯草才解了她身上的毒,遂劝解道:“秦姐姐,苏公子也是一片好意,你何必对他如此冷漠呢?” 秦桑淡漠地移开眼,问玉露:“仙林院的姑娘们现在如何?” “姑娘们还聚在仙林院门前,不知如何是好。”玉露据实回道。 “秦姐姐,你不用担心,我会安置好她们。”孟灵酒宽慰道,“对了,秦姐姐,什么时候开堂审理?” “还未通知,也许明日吧。”秦桑回道。 “秦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证据证明你的清白。”孟灵酒说完叮嘱玉露给秦桑拿些衣服来御寒,随后离开了大牢。 出了府衙,孟灵酒本想尽快离去,谁知刚要走被苏锦里叫住了,“苏公子有事吗?”苏锦里站在不远处向她招了招手,孟灵酒左右看看,独自走到他跟前,只见苏锦里脸上又是焦急又是不安,种种情绪更替浮现,却半天不说一句话,孟灵酒心想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处理,耽搁不得,催促他:“苏公子有事就说,没事我就走了。” 苏锦里犹豫片刻,终于小声道出:“其实此事是我母亲所为。” “你说什么?”孟灵酒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苏锦里继续说道:“我与父亲常出入仙林院,母亲素来不满,多有微词。前几日我将鬼枯草擅自拿给了秦姑娘,母亲知道后大发雷霆,今早我偶然听见母亲与舍妹谈话,才知道母亲暗中派人潜进仙林院下毒,目的就是想借机查封仙林院,谁知竟害得秦姑娘被牵连下狱。” 孟灵酒听完震惊不已,随即怒不可揭:“你们家人心肠怎么这么坏?” “灵酒姑娘,你小点声。”苏锦里急忙制止她,生怕被不远处的刘玲珑和玉露听到,若是传到秦桑耳朵里,岂不更加招她厌恶。 孟灵酒气不打一处来:“草菅人命,嫁祸他人,如此罔顾天理王法之事,你还叫我小点声?” “灵酒,你跟表哥在吵什么?”不远处的玲珑二人见俩人似乎在争吵什么,想过来劝说一二。 苏锦里忙挥手向俩人示意:“没事没事。”又忙不叠地安抚孟灵酒,孟灵酒尽力克制怒气,压低声音道:“你既然知道是你娘捣的鬼,那你准备怎么做?” 苏锦里焦急道:“方才我已经找母亲理论过,可她非但不听还将我禁足,我心中惦记秦姑娘,才偷跑了出来。” “理论?”孟灵酒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算了算了,指望你秦姐姐非把牢底坐穿不可。”孟灵酒来回踱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看着苏锦里:“苏公子,你们家兄妹三人,你娘好像不太疼你,是不是最疼你弟弟?” 苏锦里摇头否认:“灵酒姑娘此言差矣,我母亲对我兄妹三人一视同人,并没有过分偏疼哪一个,不过比起我和锦元,母亲对锦月似乎更疼爱一些。” “这样啊。”孟灵酒撑着手臂咬了咬食指。 苏锦里不明白她问这些做什么,问道:“灵酒姑娘何故有此一问。” 孟灵酒解释道:“你刚才不是说你娘经常骂你,还将你禁足吗,我以为你娘不疼你,想为你鸣不平。” 苏锦里拱手行礼:“原来如此,多谢灵酒姑娘关心。” 孟灵酒摆摆手,道:“这样吧苏公子,秦姐姐的事交给我来处理,你先回去,你娘要是还有什么动静,请尽快派人通知我。” “好。”苏锦里忙应承。孟灵酒再次叮嘱:“还有,你告诉我这些事,千万不能被你娘知道,否则秦姐姐恐怕性命难保。” “灵酒姑娘放心,我谁也不会说的。”苏锦里保证道,又反过叮嘱孟灵酒:“我刚才对你说的那些,也请你务必向秦姑娘保密,否则秦姑娘知道后,恐怕再也不肯理我。” “我也不会说的。”孟灵酒承诺道。 苏锦里走后,刘玲珑与玉露迎上来问:“刚才表哥与你说了些什么,为何生气?” “没什么,苏公子想让我替他向秦姐姐说好话,你说他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儿女情长。”孟灵酒随意编了个谎言搪塞二人。 刘玲珑果然信了,赞同道:“表哥的确不应该。” 孟灵酒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道:“玲珑,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去看看仙林院的姐姐们,改日再陪你。” “好,”刘玲珑应道,“要不要告诉我哥,让他帮忙?” 孟灵酒心想此事既是长庆所为,刘义敏身份尴尬,为免他为难,暂时不宜让他介入,道:“不用了,恐怕他也帮不上什么忙,我自会处理。” 孟灵酒与玉露回到仙林院,只见仙林院前空无一人,姑娘们都不知去向何处,二人正疑惑,百里鸣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人我已经安顿好了,秦姑娘怎么说?”百里鸣没问就知道孟灵酒必是刚探望秦桑回来。 孟灵酒四下望了望,拿出几张银票递给玉露:“玉露姐姐,你去买些衣服和吃的给秦姐姐拿去,再去找其它姐姐们吧。”说完又将百里鸣拉至四下无人处,将秦桑及苏锦里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他。 百里鸣听后,思虑片刻,“如果是长庆所为,此事恐怕不太好办。” “百里,你说金陵好歹是天子脚下,她长庆身为公主,怎能如此无法无天呢?”想起苏锦里的话,孟灵酒好不容易压下的怒气再次涌了上来。 百里鸣嗤笑一声,见怪不怪:“这算什么?王法本姓刘,只约束你我这等小民,对于天家及朝中权贵,不过一纸虚言而已。” “凭什么?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她区区一个长公主,难道还能大过皇帝?”孟灵酒争辩道。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百里鸣像是听见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好笑地看着孟灵酒:“孟小姐,你难道忘了你的如玉姐姐了?” 孟灵酒猛得一惊,是啊,谢晦不过是个荆州刺史,犯下那么多滔天大罪,皇上尚且没将他如何,何况长庆不过是用一条草民的性命陷害另一个草民,更何况她是皇上的亲姑母,王法能耐她如何?思及此,孟灵酒消去怒气,一笑嫣然:“既然这样的话,江湖事江湖了,王法管不了她,也休想管我。” 百里鸣听她如此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怎么?有办法了?” 孟灵酒带着笑意点点头,“就是不知道百里可愿舍命陪君子。” “愿意。”百里鸣想也没想一口答应。 孟灵酒微微一惊,“你还没问我是什么办法,就答应?” “我早已说过我与你出生入死,肝胆相照,相濡以沫,抵首同眠...” “停停停,”孟灵酒不耐烦地打断他,“我肚子饿了,去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行侠仗义。” 两人一道向饭馆走去,“百里,” “嗯。” “你知道我最欣赏你哪一点吗?” “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才华横溢,文武双修” “那是玲珑喜欢的。” “......,哪一点?” “爽快。” “就这一点?” “就这一点!” 第39章 道不同 “亮,这次多亏你出手,帮我出了口气。”长庆躺在傅亮怀中,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苏延那个死鬼自己常往那个下作之地跑也就罢了,还险些带坏了咱们锦里,这下好了,仙林院封了,以后锦里也能安心学习朝中之事。” 傅亮道:“只要能博我的长庆一笑,这点小事算什么。锦里还小,年轻人爱扑花丛有什么稀奇的,你也不必太过操心。” “我看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锦里这点还不是随了你。”和庆娇嗔道。 “哈哈哈哈,”傅亮大笑一声,“像我有何不好,将来位极人臣,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 “那还不得靠你多多提携他,指望那个死鬼,锦里永远也别想有出头之日。”长庆道,“对了,皇上限期一月捉拿月下鹰,你可有眉目了?” “那月下鹰来无影去无踪,必定是身手极高的江湖中人,靠衙门里这些庸才,不可能抓住他。我已经派人去请江湖中顶尖高手庞刈,只要将他请来,到时候再随便设个小计,抓月下鹰就如同瓮中捉鳖,易如反掌。”傅亮神色甚为轻松。 “可是一月之期就快到了,到时人还没请来,如何向皇上交待?” “请皇上再宽限几日即可,此事不足为虑,春宵苦短,我们不如...”红绡纱帐春风起,羞却残月入云霄! 翌日,朝阳初上,白蕊打来热水伺候苏锦月起身洗漱,进到房中唤了两声,无人回应。 “小姐?小姐?”白蕊掀开纱帐,床上无人,无意间瞥见房内桌上立着一把匕首,白蕊吓了一跳,捂着心口四下看了看,走到桌边,只见匕首下插着一纸血书,白蕊瞪大双目,细细看去:两日内,仙林院重开,牵连之人安然出狱。如敢惊动官府,令嫒永无归日!“啊.....” 府内众人很快看到这张血书,“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的月儿...”长庆惊得六神无主,不停地喃喃自语。 “好好的怎会有人绑架月儿,看这纸上所言,仙林院被封,难不成是长庆你所为?”苏延皱着眉头问。 长庆没有回答,仍旧一个劲地喃喃自语,苏锦里和苏锦元俩人也是一脸惊惶失措。 “长庆,你倒是说话呀,仙林院被封到底是不是你做的?”苏延上前摇晃几下她的手臂。 长庆回过神,木讷地看了一眼苏延,忽然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血书,向外跑去,嘴里还大声吩咐:“管家,备车。” “长庆,你去哪儿啊?” “母亲....”苏氏父子三人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僵在原地。 城外某破草屋,“百里,我一个人看着她就行了,你去城里打探消息,秦姐姐一放出来,你立刻回来告诉我。”孟灵酒踢了一脚昏死在地上的苏锦月,对百里鸣道。 “也好,别让她跑了。”百里鸣叮嘱一声。 “放心。”孟灵酒点点头。 傅亮看着长庆交给他的血书,思忖片刻,“上次北魏使者大闹仙林院,之后就被人剃光须发,此次仙林院被封,月儿又被劫持,恐怕仙林院背后必有江湖高手撑腰。” “亮,先别说这些了,月儿的性命要紧,得赶紧想办法将她找回来呀。”长庆焦急地催促他。 傅亮道:“唯今之计,只能照做,其它事以后再做计较。” 长庆催促道:“那还等什么,你赶紧派人去京兆府,命韩尧快快放人。” 很快,秦桑就从牢里放了出来,仙林院的封条也被撤去,一切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只有长庆一家在府中坐立不安,焦急地等待苏锦月回家。 百里鸣见秦桑安然无恙回了仙林院,即刻出城回到了城外的那间破草屋。 “怎么样?”孟灵酒一见到他,立即迎了上去。 百里鸣微微一笑:“成了。” 孟灵酒欢喜地鼓了鼓掌,得意地朝着百里鸣昂首:“我这个办法很有效吧?” “不错是不错,不过以后你行事要低调一些,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百里鸣当头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孟灵酒毫不在意:“是他们有错在先,我只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之身罢了。” 百里鸣见她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提醒她:“他们手里握着生杀予夺之权,你今后要小心一些,不要随意展露武功。” 孟灵酒看百里鸣神情难得的严肃,知道他并没有夸大其辞,言:“我知道了。”又指了指地上的苏锦月:“她怎么办?” 百里鸣想了想,“此处离西城门近,等天色变暗,我们把她运到东城门附近,让她自己回去,免得被人查到这里。” “就照你说得办。” 天黑之后,百里鸣与孟灵酒依计将苏锦月运到东城门附近,俩人便离开了。“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先回家避些时日吧。”百里鸣仍然觉得有些不放心,以孟灵酒张扬又好管闲事的性子,很难不叫人注意到她。 “那怎么行,万一我走了以后,他们又找秦姐姐和仙林院的麻烦怎么办?”孟灵酒一口拒绝。 “算了,就知道劝说无用。”百里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哎呀,你放心好了,我保证离他们远远的,绝不招惹他们。”孟灵酒承诺道。 苏锦月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不知身在何处,吓得急忙呼喊救命。天色已晚,行人无几,守城的士兵听见声音闻声而至,苏锦月自报身份之后,士兵将她送入城内。饥寒交迫之下,苏锦月仪容不整,踉踉跄跄地回到了苏府。 “小姐回来了,公主,小姐回来了。”长庆及苏氏父子急忙围了上来,关切地问这问那,苏锦月一脸懵懂,一问三不知,反过来问了长庆才知道自己被人绑架了。 “娘,我被人绑架你没有报官吧?”苏锦月知晓事情原委之后,心中最关心的是自己的名誉有没有受损。听长庆说只有府里人知晓此事,苏锦月放下心来,“幸好您没有报官,否则女儿的声誉就保不住了。”说完还不忘命令管家严禁下人谈论此事。 仙林院两日内被封又随之解封,很快传了开来。当刘义敏听到这个消息时,微微一惊,问龙井:“她呢?” “公子你说小酒吗?”龙井向他确认一遍,“这几日她没来过府里,郡主可能知道她的近况,要不要请郡主过来问一问?” “不必,你去一趟仙林院,请她来府里。”刘义敏淡淡道。 “公子,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要不” “嗯?” 龙井还未说完被刘义敏侧目一个字堵了回去。 “我这就去请她过来。”龙井乖乖离去。 “灵酒,你到底是用什么办法将我救了出来,还令官府解除了仙林院的封条?”秦桑一见到孟灵酒,立即追问。 “秦姐姐,你回来就好了,其它的事就别问了。”孟灵酒回道。 “你必须告诉我。”秦桑不依不饶,“若只牵连我一人我可以不问,可仙林院的姑娘们无端受累,我不能不问。” “这...”面对秦桑的逼近,孟灵酒犯了难,如果实话告知她是绑架了苏锦月才将此事解决,秦桑一定猜到仙林院中毒案与长庆母女有关系,可是不告诉她,她又锲而不舍地追问,孟灵酒正左右为难,这时金露进了房内:“灵酒姑娘,龙井来了,说是找你。” “龙井来了?”孟灵酒欣喜地蹦起,飞也似的逃离了秦桑房间。 “诶,灵酒”秦桑无奈喊了一声。 孟灵酒刚离开不久,百里鸣又来到仙林院,“百里公子。” “灵酒呢?“百里鸣左右张望搜寻孟灵酒的身影。 “敏世子请她去了世子府。”秦桑回道,“百里公子,你和灵酒用了什么办法救我出狱?” “灵酒没告诉你吗?”百里鸣问。 秦桑垂了垂眸,道:“还没来得及问,灵酒就被龙井请走了。” 百里鸣道:“我们绑架了苏锦月,威胁长庆长公主放人。” “绑架苏锦月?你们为何”秦桑惊得瞪大双眼,片刻就反应过来,“这么说中毒一案是长庆母女所为?”百里鸣默认,秦桑皱起眉头,袖中的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握起。 百里鸣又道:“我来是要叮嘱你和灵酒几句话,苏锦月被绑架,苏府的人决不会善罢甘休,近日必会有人暗中前来查探,你们要警惕些,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灵酒会武功,其它的事我相信你会处理好。” 秦桑定了定心神,道:“百里公子请放心,我会吩咐姑娘们注意的。这次多亏你和灵酒,仙林院才免遭一难。” “朋友一场,无需客气。”百里鸣言,“走了。” 秦桑缓缓坐了下来,面无表情,两眼直视前方,不知在想什么,只是指甲无意间已将扶手划出一道道痕迹... 孟灵酒来到刘义敏书房,刘义敏见她无恙,放下心来。“你请我来是想问我仙林院被封一事吗?”孟灵酒面带笑意看着他。 刘义敏倒了一杯茶,递到她跟前,“说吧。” 孟灵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将由鬼枯草引发的仙林院中毒案细细道来,刘义敏听后英眉不自觉地微微蹙起,过了片刻,问道:“你又是如何使仙林院解封?” 听他这么一问,孟灵酒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告诉玲珑哦。” “好。”孟灵酒上身稍稍前倾,伸手挡着嘴,轻声道:“我和百里绑架了苏锦月。” 刘义敏倏地睁大眼睛,握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你们绑架了锦月?” “放心,我们已经将她放回去了。你觉得我这个办法怎么样?”孟灵酒面带希冀地看着他,谁知刘义敏将茶杯重重一放,“荒唐!你们行此违法乱纪之事,还如此怡然自得?” 孟灵酒本想寻得他的赞同,谁知却被刘义敏当头训斥,顿时收起脸上笑意,反问:“我们违法乱纪?难道不是你姑母罔顾王法在前吗?” 刘义敏振振有词道:“就算姑母有错在先,你们也不可如法炮制,为何不诉诸官府?却要私行绑架之事?此等行径与那些市井之徒,挟怨报复有何区别?”话刚出口,刘义敏立刻有些后悔用词过激。 “市井之徒?挟怨报复?”听着一个个如此沉重的字眼,孟灵酒顿觉心寒到了极点,“当初在荆州我们不是一同劫持了那朱易志才拿到谢晦的罪证吗?如今我绑架了你表妹怎么就成了市井之徒,挟怨报复?” 刘义敏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只见孟灵酒慢慢站起身,面如寒霜:“原来在你眼里,我孟灵酒竟如此龌龊不堪。你说得对,我们本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相为谋!”说完拂袖而去,刘义敏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 “放开我。”孟灵酒转过头,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似有道不尽的哀怨与苦楚,刘义敏心头一颤,又是这种眼神,上一次她用这种目光看着自己,心头像被利刃划过一般的感觉依然记忆犹新,时至今日,再次见她露出这样的目光,心底不禁泛起阵阵酸楚与苦涩。 “放开。” 刘义敏缓缓松开,孟灵酒抽出手,毫不犹豫转头离去。 “公子?”龙井见孟灵酒摔门而去,刘义敏神情木然地站在房中看着门外,不知发生了何事,刚才不是还高高兴兴的吗?这是怎么了? 第40章 神秘客 “臭冰块,烂木头...”孟灵酒红着眼眶,抱着一根竹子,将竹叶一片片摘去,嘴里还不住地念念有词。 百里鸣举着酒樽,销魂地侧卧在屋顶上,依旧是披头散发,坦胸露臂,只听他悠悠而语:“喂,都一个时辰了,再拔下去,我这些竹子可就要全秃了。” 孟灵酒没有理会,继续执着地拔着竹叶。 “你们两个从小在不同的环境长大,立场不同,见解有分歧在所难免,这些你应该早有心理准备才是。”百里鸣劝慰她,过了一会儿,又道:“我看我们两个好像更般配些,要不你干脆嫁给我吧,你娘对我也十分满意,你觉得怎么样?” “谁要嫁给你呀。”孟灵酒擦了擦眼睛,嗔责道。 百里鸣叹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时也!命也!” 孟灵酒又拔了一会儿,手酸了,便回到屋顶,灌起酒来。 “诶诶,你又喝不醉,别浪费啊。”百里鸣见她暴殄天物,忙将酒坛藏到身后。 孟灵酒双手抱膝,拖着下巴,眼眶依然红红:“我和他共同经历了那么多,还以为我们之间志趣相合,心照不宣,想不到这些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那你准备怎么办?从此与他一刀两断?” “我没这么说。” 百里鸣笑了笑,“看来酒已情根深种,只是前路多艰,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呀。” 孟灵酒侧过头看着他,记得和乐长公主也曾对刘义敏说过同样的话,“前路多艰是什么意思?” “嗯?”百里鸣坐起身,弹了一下孟灵酒的额头,“说你聪明,你还真笨。刘义敏是谁啊?他是太后的儿子,天子胞弟,还是武陵王世子,将来要承袭武陵王爵位的。你又是谁啊?一介布衣,你们俩想要走到一起,太后,皇上,武陵王会同意吗?这其中要克服多少困难,你想过没有啊?” 孟灵酒顿了顿,“这...我没有想过。”当时和乐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是那么坚定,仿佛一切都阻挡不了他一样,可是如今,他恐怕已经没了那样的决心吧?孟灵酒猛得甩了甩头,“刚才我已经跟他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说的那些麻烦事不会有,我也不想牵涉其中。我孟灵酒冰雪聪明,如花似玉,多少人排着队想娶我呢。” “诶,前面给我留个位置。”百里鸣道。 “你?”孟灵酒瞥了他一眼,“去排玲珑的队吧。” “我与她的距离,比你和刘义敏的距离要远上千万倍。”百里鸣嗤笑一声,突然凑近孟灵酒,“想听八卦吗?” “什么八卦?”孟灵酒一扫阴霾,来了兴致。 “长庆长公主与尚书令傅亮,他们二人” “他们怎样?” “有奸情。” “奸情?”孟灵酒眨巴着眼睛,忽然提高嗓音:“奸情?你怎么知道?” “山人自有探秘法。”百里鸣故作神秘道,“长庆的驸马苏延向来喜欢在仙林院流连,他理当不会做出危害仙林院之事,我估计中毒一案是长庆托傅亮所为,否则京兆府尹也不会那么听话,说察封就察封,说解封就解封。” “你的意思是京兆府尹和傅亮是一伙儿的?” “可以这么说。” 孟灵酒皱着眉头,神情颇为嫌弃,“堂堂长公主,与朝廷官员互**情,太不知羞耻了吧?” “这算什么?”百里鸣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金陵城内这种事情不胜枚举,世家权贵们不必养家糊口,不必忧国忧民,除了绞尽脑汁享乐,还有何事可做?骄奢淫逸,女色男风,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 “什么女色男风?”孟灵酒不解。 “就是,就是...”百里鸣支吾了半天不知如何解释,摆摆手:“以后你自然会知晓。”百里鸣不说,孟灵酒也懒得问,烦心事一堆,哪有闲心理会别人私情。 翌日,秦桑拿着一张请柬找到孟灵酒,“灵酒,刚才有人送来一封请柬,给你的。” “给我的请柬?”孟灵酒狐疑地从秦桑手中接过来,翻开阅览,“有人约我今天下午去漱玉轩一见。” “何人相约?”秦桑问。 “上面没写落款。”孟灵酒递给她看。 秦桑看后思量片刻,“会不会是长庆设计的圈套?” “长庆?”孟灵酒故作迷糊,“秦姐姐好端端地为什么提起她呀?” 秦桑道:“你们绑架了苏锦月,百里公子都告诉我了。” “哎呀,居然忘了交待百里。”孟灵酒狠狠拍了一掌自己的脑门,一脸懊悔。 “是不是苏锦里让你替他隐瞒?”秦桑问。 孟灵酒不好意思地讪笑两声,“秦姐姐,仙林院中毒一事还是苏公子告诉我是他娘做的,你可千万不要牵连于他。” “先别管这些了,这张请柬你打算如何处置?”秦桑问。 “当然应约了。” “可万一是长庆捣鬼” “秦姐姐你放心,光天化日的,有几个人能伤得了我呀。”孟灵酒宽慰她。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秦桑提议道。 孟灵酒摆摆手,“不用不用,这也怕那也怕,以后岂不是不用出门了,放心,不会有事的。” 刘玲珑正准备出门去仙林院找孟灵酒,看见龙井双手捧着下巴坐在台阶上,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上前问道:“龙井,你怎么在府里?我哥没去国子学吗?” 龙井撇撇嘴:“公子从昨晚开始就把他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我敲了几次门,都被赶了出来。” “我哥怎么了?”刘玲珑关切地问。 “昨天晚上跟小酒吵架了。”龙井回道。 “小酒?” “就是孟灵酒。”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说的是灵酒的哥哥呢。”刘玲珑拍拍胸脯,“灵酒昨天来过吗?他们吵什么?” “我也不知道。” “我看看去。”刘玲珑说了一句径直来到刘义敏的书房前,敲门:“哥?哥?你在吗?” “何事?”房内飘出淡淡的两个字。 “龙井说你还没用早膳,我给你送过来了。”刘玲珑道。 “我不饿。”又是简短的三个字。 刘玲珑看了看身后的龙井,两人相视无奈,刘玲珑深知刘义敏秉性,知道再劝无用,只得将龙井拉至一旁,轻声问道:“我哥几时跟灵酒变得相熟了?” 龙井抬头望了望天空,手指点着下巴回忆片刻:“很久了。” “我怎么不知道?”刘玲珑颇为惊讶。 “因为郡主你总不在府里,小酒来的时候你都不在。”龙井回道。 “啊?他们两个经常趁我不在的时候见面?”刘玲珑再次讶异。 “对啊。” “不会吧?苏表姐来了那么多次,我哥可是一次都没接见过她,整日只跟那个徐公子呆在一起,我还以为我哥不好女色呢。”刘玲珑毫不忌言,龙井听得嘴角直抽,有这么说自己哥哥的吗。刘玲珑暗自揣摩一二,又问:“他们两个都聊些什么?” 龙井摇摇头:“不知道。” “这么神秘,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龙井。”俩人正各自揣测着,书房内响起刘义敏的声音。 龙井急忙走到房门口,侧着身子问:“公子请吩咐。” “去将她请到府里来。” “是。”龙井应了一声准备离去。 刘玲珑走了两步跟了上去,悄声问龙井:“我哥是不是让你去请灵酒?” “是啊。”龙井回答。 “那我跟你一起去,反正我本来也要去找她,正好问问她跟我哥到底是何关系。”刘玲珑肚里的算盘敲得哒哒响。 此刻孟灵酒已来到漱玉轩门前,一个家仆模样的人走上前来引路:“小姐,这边请。” “你家主子是谁?”孟灵酒问。 家仆回道:“我家主人就在楼上包房,小姐一见便知。” 孟灵酒不再询问,跟着那人来到二楼一雅间内,“孟小姐,你来了。”房内苏延起身相迎,木榻上已备好茶水。 “是你?”原来邀请自己的神秘人竟是苏延,原本自己正打算找机会见他一见,未曾想他倒主动约上门来了,孟灵酒见礼后屈膝跪坐。 “请问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孟灵酒率先开口。 苏延倒了一杯茶,递到孟灵酒跟前,谦和有礼道:“冒昧请孟小姐前来,苏某失礼了。只是孟小姐容貌酷似苏某认识的一位故人,所以想当面请教几个问题,不知孟小姐可否应允?” “请说。”孟灵酒直率道。 “敢问孟小姐家乡何处?” “安陆郡。” “可是安陆孟家?” “正是。” 苏延停顿一二,又问:“令堂是否安好?” “我娘很好。” 苏延捋捋短须,像在思虑着什么。孟灵酒见他半天不说话,问:“你认识我娘?”苏延微微颔首。 “那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苏延面上一惊,“令尊?你从未见过你父亲?” “没有,”孟灵酒摇摇头,“我听说多年前你曾去过我家置办贡酒,你既然见过我娘,那你见过我爹吗?” 苏延思虑片刻,问:“令堂从未跟你提过令尊之事?” “没有,我只知道他在金陵。” 苏延神情微动,问:“请问孟小姐芳龄几何?” “十八。” “几月生?” “七月。” 苏延垂眸,手指拨动一二,须臾猛得一惊,定定地看着孟灵酒,却一直不说话。 孟灵酒见他举止有些奇怪,又问:“你见过我爹吗?” 苏延回过神,“没...没有。” 孟灵酒有些失望,道:“那你问我这么多问题做什么?” 苏延拱拱手,有些不好意思,“苏某失礼了。” 世子府,“公子,小酒没请来,仙林院的人说她出去了。”龙井隔着房门回禀。 “去仙林院等着,她不来你也别回来。”刘义敏不冷不热的声音,令龙井欲哭无泪,只得垂头丧气的再次出门。过了一会儿,下人来报:“世子,苏小姐来访。” “打发走。” “是。”下人来去匆匆。 “你刚才说我长得像你的一位故人,你说的故人就是我娘吗?”孟灵酒问。 “正是。”苏延回道,“你来金陵可是为了寻找令尊而来?” “算是吧,不过什么线索都没有,偌大一个金陵,恐怕我永远也找不到他。”孟灵酒神情有些伤感。 苏延直直地看着她,眼中透着些许爱怜,道:“你不必灰心,皇天不负苦心人,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你爹。” 孟灵酒客气道:“那我就借你吉言了。” “你恨他吗?”苏延问得小心翼翼。 “不恨。”听孟灵酒如此说苏延的神色稍稍舒缓,却又听她说道:“因为不爱,所以不恨。” 苏延一惊,神情有些不自然道:“是吗?!”随后苏延又问了孟灵酒一些有关她和她娘的事,孟灵酒只当苏延和孟云是故交,均据实以告,俩人谈至黄昏时分才各自散去。 第41章 重修好 龙井在仙林院苦苦等了几个时辰,一见到孟灵酒,仿佛救星降临般,立即迎了上去:“你可算回来了。” 孟灵酒看见龙井,先是一愣,随即又想起前天晚上与刘义敏不欢而散的场景,顿时垮下脸,不客气道:“你来干什么?” “公子请你过府一叙,走吧。”龙井道。 孟灵酒转过脸,“我很忙,没空见不相干的人。”说罢径直向堂内走去。 “诶诶,”龙井急忙上前拦住她:“什么叫不相干的人?我家公子帮了你那么多,你这么说也太无情了。” “无情?”孟灵酒瞪大眼睛看着他,心中腾地升起一股无名火,想了想还是不与他计较,反正在他刘义敏心里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不在乎再多几个骂名,道:“好,我孟灵酒无情,行了吧。”说完又要走。 龙井再次拦住她:“我不知道你和公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不过错绝对不在公子。都是因为你,公子从昨天晚上开始,一直将自己锁在书房,不吃不喝的,你快去跟公子道歉。” 听到刘义敏此举,孟灵酒本来有些触动,却被龙井蛮横无礼的要求再次激怒:“金露姐姐,找人将他赶出去。”说完生气地将龙井一推,气乎乎地进了后堂。龙井本欲追上去,耐何双拳难敌四手,被两个护院架了出去。 “灵酒。”秦桑听说孟灵酒回来了,忙出来相迎。 “秦姐姐。”被龙井一闹,孟灵酒神色有些不快。 “怎么看上去不太高兴?”秦桑将她引进屋里。 孟灵酒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心中正烦闷,于是将与刘义敏争吵之事说与秦桑听,秦桑听后叹道:“都是因为我,你们两个才闹成这样。” “秦姐姐,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百里说得对,我跟他生活在不同的世界,对事情有不同的看法是必然的。”孟灵酒道。 秦桑又道:“他既然派龙井来请你,想必是想和你重归于好,你怎么不去?” “他把我说得那么不堪,我难道不顾羞耻贴上去吗?”孟灵酒反问。 秦桑被问得哑口无言,随即又问:“对了,是何人约你?” “苏延。”孟灵酒回答。 “苏延?他找你做什么?”秦桑一脸惊讶,孟灵酒又将她与苏延所谈之事悉数道来。 “你从未见过你爹?”秦桑脸上惊讶之色不减,孟灵酒点点头。难道....秦桑缓缓垂首,皱着眉头。“秦姐姐,你在想什么?”孟灵酒见她又是一副神游太虚的神情,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没什么。”秦桑回过神,站起身,“你还没吃饭吧,我去吩咐玉露给你做点吃的。”孟灵酒又点点头,目送秦桑走了出去。 龙井气急败坏地回到世子府,“公子。” 谁知刚喊完刘义敏就打开了房门,龙井吓了一跳,刘义敏见只有他一人,脸上的期待之色转瞬即逝,冷冷道:“人呢?” “没请来。”龙井神色缩了缩,又理直气壮道:“公子,她好生不讲道理,我让她来给公子你道歉,她居然叫人把我轰了出来,公子你说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道什么歉?”刘义敏问。 “昨...昨晚你们不是吵架了吗?害得公子你一整天不吃不喝,肯定是她惹你生气了,所以我叫她来跟你道歉。”龙井默默回道。 “谁让你多管闲事。”刘义敏神情十分不悦,宽袖一甩,越过龙井走了出去。 “公子?”头一回挨骂,龙井觉得很委屈,“我做错什么了?” 不久,玉露端来香喷喷的饭菜,孟灵酒谢过之后,正准备大快朵颐,谁知房门被人用力一推,刘义敏大跨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神情为难的秦桑和金露。刘义敏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抓住孟灵酒的手腕:“跟我来。” “放开我。”孟灵酒努力挣扎,想要挣开他的手。秦桑意欲上前劝阻又觉得有些不妥,只得为难地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僵持片刻,刘义敏忽然伸手点了孟灵酒的穴道,随后将她拦腰抱起,临出门时侧过头:“晚些我自会送她回来。”说完径直离去。 俩人一路打马来到世子府旁的湖边,刘义敏将孟灵酒抱下马,登上湖边的一艘船上,才将她放下。船缓缓驶离岸边,孟灵酒直直地看着他,一言不发,俩人就这样四目相对,任凭喧嚣远去,湖水潺潺。躲在船另一端的刘玲珑和龙井,借着月色,偷偷窥看。 刘义敏解开孟灵酒身上的穴道,孟灵酒转身就要向岸边飞去,却被刘义敏一手拉至怀中,紧紧拥住:“对不起!”轻轻的三个字,惊诧了灵酒,惊呆了玲珑,惊羡了湖中游鱼,卷起片片波澜。 “我不该对你说出那样的话,我生气,因为一有事情,你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他,而不是我。因为生气,我乱了心智,口不择言伤害了你,对不起!” 耳边传来他的轻声低诉,孟灵酒不觉红了眼眶,“她是你姑母,我怕你为难,所以才没有找你帮忙,我并没有故意要瞒着你。” 原来如此,刘义敏的双手抱得更紧了些,“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第一个告诉我,除了你,没有人为难得了我,听到了吗?” “好。”孟灵酒伸手环住他的腰身,哽咽着应道。他稍稍松开,俯首吻去她脸上的玉珠,四目相对,情意缱绻,唇畔相接,难舍难分。 另一端的刘玲珑见此情景,急忙伸手捂住龙井的眼睛,“非礼勿视,非视勿视。” “郡主,你也不准看。” 孟灵酒听见声响,猛得睁开眼睛,向声源处探去,“谁在那里?” “嘶...”谁知用力过猛,刘义敏的嘴唇竟被她划出了血。孟灵酒一看,忙窘迫地伸手抹去他唇上的血迹,“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刘义敏握住她的手,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眸,过了好一会儿才飘出淡淡的一句:“还不出来。” 刘玲珑见躲藏不住,只得乖乖现形,走过来质问道:“哥,当初你是怎么教育我的,说父王会给我选个门当户对的亲事,你还不是”说着说着看见刘义敏嘴唇上的血迹,又侧头质问孟灵酒:“灵酒,你看你,把我哥的嘴都咬破了,怎么不知道轻点儿。” 孟灵酒以为她会质问自己仙林院中毒一事,未曾想她竟说出这样一句话,立时羞得面红耳赤,恨不得一头栽进湖底喂了鱼才好。刘义敏听着却十分愉悦,紧紧拉着想要躲开的孟灵酒,唇角微微扬了扬:“龙井,宵夜呢?” 躲在刘玲珑身后的龙井忙现身道:“公子,宵夜早已备好。” 刘义敏拉着孟灵酒进了船舱,“你们两个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的?”刘玲珑追上俩人逼问。 刘义敏优雅地席地而坐,心结已解,顿觉腹内空空,食欲大增,给孟灵酒夹了些菜后,自顾吃喝起来。 “我说你们两个别光顾着吃啊。”刘玲珑好奇心大起,不问清楚绝不罢休,“快说,你们两个几时好上的?” 孟灵酒偷偷瞄了一眼刘义敏,当作什么也没听见,专心吃饭。刘义敏吃了几口,细细回忆起来,从国子学开始注意到她,之后便不由自主的关心起她的一举一动,她做过的许多事,说过的很多话,都令他记忆犹新,她就像朝阳一般,照亮了他的生命,如果要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动心,也许就是她闯入府中质问他关于信的那一刻,那时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个神情,都已深深地印在心底,从此,她的影子就时常盘桓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思及此,刘义敏回了一句:“很久了。” 孟灵酒停下碗筷,眨巴眨巴地看着他,很久吗?不是最近才... “啊?”刘玲珑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你们两个,一个跟我住一个屋檐下,一个经常跟我在一起玩,竟然都不告诉我,哼!”刘玲珑抱着双手,傲娇地移开眼不看他们,过了一会儿想起什么,又质问孟灵酒:“还有你,说什么想让我当你嫂子,如今倒好,偷偷摸摸地快成我嫂子了。” 孟灵酒再次心虚地低下头埋头苦吃,想想这还是头一回被人逼问地一句话也不敢反驳。嫂子?这个字眼很不错,刘义敏愉悦地放下碗筷,问孟灵酒:“吃饱了吗?” 孟灵酒一听,头如捣蒜,被刘玲珑这尊活菩萨拷问得快体无完肤了,哪还有心情吃饭。 “我送你回去。”刘义敏起身伸手拉起她,刘玲珑跟着站了起来,“这就散了?我还没问完呢。” “还要问什么?”刘义敏转过头看着她。 刘玲珑想了想,竟然一时想不起要问些什么,道:“苏表姐送来请帖,请我们明日去姑母家中吃饭。” “你去即可。”刘义敏视线不离孟灵酒,云淡风清地回了一句。 “你不去我也不去。”刘玲珑撅着嘴道,“还有,皇帝哥哥差人来请你明日进宫去一趟。” “何事?”刘义敏明眸斜转。 “公公没说。”刘玲珑回道。 船靠岸之后,刘义敏将孟灵酒送回仙林院,途中孟灵酒托他明日进宫时,带个消息给林司晴,勿挂念自己和秦桑,并叮嘱她在宫中一切小心。刘义敏将孟灵酒放下马,俯身抬起她的下巴,在其唇上重重的烙下一印,才策马离去。孟灵酒摸着自己的嘴唇,痴痴回味良久,方转身进了仙林院。 第42章 百里心 御书房,“义敏,过几日尚书令傅亮之母七十大寿,你代朕送份贺礼前去,礼单朕已命人备好。”文帝道。 “是。”刘义敏应声领命。 文帝抬眸看了他一眼,这个弟弟素来不苟言笑,惜字如金,委实太过沉默寡言了些,性子与玉妃倒是颇为相像,“义敏,你已及冠,也该成家立室了。长庆姑母与母后多次提起,欲将锦月许配于你,锦月才貌兼备,与你又属同宗,母后与朕都觉得你们二人十分般配,不知你意下如何?” 刘义敏沉默片刻,道:“敏已有心仪之人,并非锦月。” “哦?”文帝来了兴趣,“不知是哪家千金,竟能俘获义敏之心?” “一个民间女子。”刘义敏据实回道。 “民间女子?”文帝有些惊讶,义敏身份尊贵,平民怎堪相配?“若是平民女子,收做妾室即可,正妃之位可有人选?” “她便是敏将来的世子妃。”刘义敏坚定回道。 “这...”文帝顿了一顿,“恐怕母后与武陵王叔那边” “敏的妃子当由敏自己选择,不容旁人干涉。” 文帝愣愣地看了他片刻,叹息一声:“若朕与你易地而处,只怕无你这等勇气。此事朕无法为你做主,母后那边只能由你自己去跟她说了。” 刘义敏拱手道:“皇上国事繁重,切勿为敏之事烦忧。”刘义敏走后,文帝陷入沉思,虽说义敏是自己一母所生的胞弟,可从小过继给武陵王叔为子,许多事不便插手太多,否则恐伤兄弟情谊。看他态度如此坚定,若母后不同意,恐怕难免伤及母子情谊,还真是不好办哪! “灵酒,刚才苏延派人送来了许多金银财帛给你。”秦桑将孟灵酒领至后堂,孟灵酒看着整整两箱的珠宝首饰还有银两,不觉瞪大了眼睛,“他送我这么多东西干什么?他人呢?” “他自己没来,吩咐下人送过来的。”秦桑回道,“这些东西你准备如何处置?” “拿人手短,我跟他非亲非故的,当然不能随便要他的东西。秦姐姐,下次他来的时候你帮我还给他吧。”孟灵酒叮嘱一声,便出门去了,秦桑看了看地上的箱子,又看了眼孟灵酒的背影,陷入沉思。 “你刚才说百里拒绝了国子祭酒推举他入朝为官?”孟灵酒嘴里啃着一颗糖葫芦,含糊不清地问道。 “是啊,是我哥告诉我的,我得找他问问去。”刘玲珑同样啃着糖葫芦,伊伊呀呀地回答。 孟灵酒虽然很早之前就知道百里鸣没有入朝为官的心思,可从他平日的举止言谈间,看得出他对朝政时局十分关注,明明身负一腔抱负与才华,却要隐于竹林,真真是矛盾得很。 “酒姑娘。” 孟灵酒正失神忽听身后不远处有人叫唤,四处张望一二,见一商贩打扮,身牵马匹的男子向她走来,“酒姑娘。” “你是?”孟灵酒心想好像没见过他呀。 那人看了看一旁的刘玲珑,对孟灵酒道:“酒姑娘,我们大当家的托我问你好呢。” 孟灵酒一听明白过来,对刘玲珑道:“玲珑,你自己去找百里吧,他不在国子学应该就在仙林院,我跟我朋友聊会儿。” “他是你朋友?那你们聊吧,我先走了。” 刘玲珑走后,孟灵酒将那男子领至路边,“你叫什么名字?进城做什么?黑龙寨的兄弟们可好?” “我叫丁小豆,兄弟们都好着呢。”丁小豆回道,“开春之后,没抢到啥物资,大当家的就带着弟兄们入山打猎,命我带进城来卖了换些银子。” “兄弟们都吃得饱吗?”孟灵酒摸了摸自己的钱包,银子不多,不好意思拿出手。 丁小豆看出她意图,忙摆手阻止:“酒姑娘,兄弟们温饱没问题,我刚才是偶然看到你想跟你打声招呼来着,你别破费了,要不我可就走了。” 说完牵着马就要离开,孟灵酒猛然想起刚才刘玲珑跟她提起,后日是傅母七十大寿,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追了上去:“丁小豆,你等等。” “酒姑娘有什么吩咐?”丁小豆问。 孟灵酒道:“好些日子没去看兄弟们了,我去买上几坛好酒,与你一同去凤麟山。” “好嘞,大当家的要是看到酒姑娘你,指定高兴得不得了。” 孟灵酒置办了几坛好酒,与丁小豆赶了半天路,来到凤麟山黑龙寨。 “酒姑娘,你咋来啦?”金元宝领着几个匪头热情地将孟灵酒迎进了大堂。 “我来看看你们过得好不好。”孟灵酒坐了下来,“顺便给兄弟们送一份大礼。” 金元宝皱着眉头,佯装生气道:“酒姑娘,你也真是的,回回来咱们黑龙寨都送这送那儿的,咱们黑龙寨一百多号老爷们不能总靠你接济过日子呀,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 “对啊,大哥说得是,酒姑娘再送东西,咱们说啥也不能收。”三当家道。 “哎呀,你们先别这么激动。”孟灵酒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我刚才说的大礼凭我一个人可送不来,得靠兄弟们自己去取才行。” “啥意思?”三当家问。其余等人也都不解地看着她。孟灵酒向金元宝等人招招手,几人凑近她跟前,“后天金陵城内有一个大官给他母亲做寿,到时候很多人都会去贺寿,这寿礼嘛就是我刚才说的要送给你们的大礼。” 几个匪首一听,面面相觑片刻,不知说什么好,只听二当家道:“酒姑娘,这恐怕不妥吧?金陵城有御林军防守,凭我们这百十号人敢进城去抢劫,恐怕有去无回呀。” “是啊是啊。”其余几人均纷纷附和。 “我也没让你们就这么举刀扛枪杀进城去啊。”孟灵酒说完又向几人低语几句,“这样如何?”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看可行。” “嗯,的确可行。” 几人商量片刻,金元宝道:“此法可行是可行,不过那个当官的人咋样?咱虽是土匪,可也是有原则的。” “大当家你怎么忘了,你那些原则还是我提议的呢。”孟灵酒提醒他道,“放心,那个当官的不是什么好人,做了很多坏事,要不然我怎么可能让你们去劫他呢。” “既然是这样,那这票咱们干了。”金元宝激动地呼喝一声。 “大哥,弟兄们好久没吃到大肉了,这回可得好好干他一票。”三当家也激动的附和。 孟灵酒见贼子们被说动,道:“那咱们就这样说定了,到时你们人员安排到位,待我手中红巾一挥,你们即刻行动。” “好。”金元宝应道。“那我就先回去准备了。”孟灵酒起身告辞。 “酒姑娘,我送你。” 回到金陵城时,天色已晚,孟灵酒想起日间刘玲珑跟她说起百里鸣之事,打马来到百里鸣的林间木屋。只见百里鸣正摊在屋顶呼呼大睡,孟灵酒随手摘了一片竹叶,一个纵身跃上了屋顶,悄悄拿着竹叶凑近百里鸣,竹叶正要碰到百里鸣的鼻尖,谁知百里鸣忽然伸手抓住孟灵酒的手腕,慢悠悠地睁开眼睛:“深更半夜,欲对我行不轨之事?” “去,”孟灵酒一甩手,“原来是假寐。” “何曾假寐,酒香扑鼻,扰我清梦。”百里鸣伸了个懒腰,“半夜来此,所为何事?” “国子祭酒推举你入朝为官,你为何不去?”孟灵酒问。 “你专程赶来问我这个?”百里鸣觉得有些小题大作。 “没有专程,顺路而已。” “顺路?”百里鸣打量她一番,“大晚上的,忙什么去了?” “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孟灵酒拐回正题。 “谁跟你说的?”百里鸣枕着双手,叼着竹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玲珑跟我说的,她没去找你吗?”孟灵酒问。 百里鸣一听,来了兴致,暧昧地凑近她:“呦,这么快就跟刘义敏和好啦?他还真是不简单哪,说吧,他用了什么办法征服你?” 被百里鸣这么一提,孟灵酒想起那天晚上俩人亲昵之举,不觉羞红了脸,嗔道:“你别顾左右而言他,快说,为什么不愿意当官?” “朝中水既深且浑,哪比得上江湖逍遥自在。”百里鸣说的不知是心底话还是搪塞之言。 孟灵酒侧头看了看他,月光洒在他脸上,令人看不透摸不清,“你既然不愿入朝为官,为何入国子学学习?还时时关心朝政?与其住在金陵城门前,何不归隐山林,远离庙堂?”百里鸣没有说话,孟灵酒忽言:“我知道。” “知道什么?” “你是不甘心。” “此话怎讲?” 孟灵酒抬头望着夜空,“百里有惊世之才,又兼一身武艺,本想一展宏图,一鸣天下,奈何朝廷污浊,你不愿与庸人为伍,与奸佞合污,对吗?” 百里鸣猛然睁开双眼,眼底透出一抹亮色:“想不到竹林巧遇,竟得一知己,实乃人生幸事!”百里鸣捞起一旁的酒樽,举向孟灵酒:“红颜知己,我敬你一杯。” 孟灵酒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不觉失笑,解下腰间的玉葫芦与其碰杯。一杯蛟龙下肚,腹中如火烧,百里鸣敞开衣衫,挥起竹条:“来,与我共舞一曲。” 孟灵酒亦随手摘下一根枝条,与百里鸣对舞,几个回合过后,孟灵酒败下阵来,“你的武功是谁教的?” “是我师傅,他是个奇人,不仅武功高,学问也好,在书画上的造诣颇深。”百里鸣回道。 “你师傅这么厉害,他是谁啊?”孟灵酒问。 “他已经去逝了。”百里鸣的神色有些伤感,“曾经他也怀着一颗热忱的报国之心,却遭人排济,才华不能尽其用,最后却落得个郁郁而终的下场。” “所以你才不愿意当官?”孟灵酒问。 “师傅的遭遇对我影响的确很大,但我依然抱着一丝侥幸,以为江山易主,时局会有所不同,可纵观这几年发生的种种,我已心灰意冷,再无入朝之心。”百里鸣平静地叙说着自己的心迹。 难得见百里鸣如此正经地表露心迹,孟灵酒颇为触动,只见她拍拍百里鸣的肩膀:“朝廷得不到你,是朝廷的损失,倒是便宜了我,白白捡了一个好朋友。” 百里鸣失笑一声:“你还记得余真清吗?” “记得呀,他怎么了?”孟灵酒问。 百里鸣道:“皇帝为了分散世族权力,大举起用寒门庶子,余真清身为寒门庶子典范,被推举入朝,受到皇帝重用。” “真的?”孟灵酒听到这个消息颇为惊讶,“那真是太好了,他也算给我们平头百姓争了光,可喜可贺。” 百里鸣又问:“你刚才忙什么去了?” 孟灵酒神秘一笑:“后日傅亮的老母亲七十大寿,我得去拜寿呀。” 百里鸣一听,正色道:“不是交待过你最近消停点吗?” “放心,我都安排好啦,绝对不会露出半点破绽。”孟灵酒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那我与你同去,好不容易得一知己,别拜个寿给拜没了。”百里鸣道。 孟灵酒白了他一眼:“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苏延带着礼品再次来到仙林院找孟灵酒,秦桑吩咐玉露几句后,玉露命人抬着苏延先前送来的两个箱子送到苏延面前,道:“苏大人,灵酒姑娘说与您非亲非故,不能接收您的礼品,这些东西请您拿回去吧。” 非亲非故?苏延神情一僵,道:“孟小姐人呢?能否请她出来一见?” “灵酒姑娘出门去了,不知何时才回来。”玉露回道,“请问苏大人为何对灵酒姑娘如此青睐?” 苏延道:“哦,孟小姐是苏某故人之女,苏某只是想送些微薄之礼聊表心意,并无他意。” 玉露看了一眼门帘后面的秦桑,道:“原来是这样,不过灵酒姑娘曾再三叮嘱,让我务必将这些东西还给您,所以请您都拿回去吧。” 苏延沉思片刻,“既如此,苏某下次再当面送与孟小姐吧。” 第43章 酒拜寿 转眼到了傅亮之母生辰之日,傅府宾客盈门,座无虚席,门前迎客的管家礼品已接到手软。孟灵酒一身小厮装扮,脸上还贴了两撇胡子,站在离傅府不远处观望了片刻,玉露姐姐画妆的手艺真是厉害,任谁也认不出我来,刚要踏出脚去,肩膀被人拉了回去。 “百里?”孟灵酒刚喊出俩字就捂住了嘴,“你是谁啊?” 百里鸣斜睨了她一眼,“还装。” “我都扮成这样了,你怎么一眼就认出来了?”孟灵酒小声问道。 “不是认出来的,是闻出来的。”百里鸣道。 “认不出来就好。”孟灵酒拍拍胸脯,抬起胳膊左右闻了闻,“看来以后出门得先去茅房转一圈。” 百里鸣笑了笑,道:“放心,除了我没人闻得出你身上的酒味儿,你这副打扮干什么去?” 孟灵酒凑近他轻声说道:“我请了一帮兄弟来喝酒,呆会儿你机灵着点儿,要是有官差抓人就给他们添点乱,还有,离我远点儿。” 说完孟灵酒离开前门,来到傅府后门,后门不远处有几量拉货车来回转悠着,孟灵酒走上前去与几个拉车之人低语几句就离开了。 很快,宾客入席,开始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孟灵酒靠着一根柱子,一边悠闲地磕着瓜子,一边四处观望,哼,傅亮,今天就先跟你讨点利息。当她看见宾客中那十分醒目又熟悉的墨色锦袍之时,愣住了。哎呀!这两天光顾着忙,怎么把他忘了,孟灵酒咬着手指思量片刻,又朝席间望了望。 婢女们从后院端来最后一道菜—什锦参茸羹,向每个席上送去。孟灵酒走到负责斟酒的小厮跟前,道:“诶,厨房唤你过去帮忙,我来斟酒吧。”说完主动接过那厮手中的酒壶,还不忘催促他:“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呀。” “哦哦。”那厮哦了两声忙向后厨跑去。 孟灵酒拎着酒壶装模作样地给几位宾客添了酒,随后转到了刘义敏所在的席位,站在刘义敏和刘玲珑中间,对刘义敏道:“客人,小的给您添些酒吧。” “不必。”刘义敏头也没回。 这个木头,孟灵酒心中暗骂一句又对着刘玲珑道:“客人,这是我家老爷珍藏多年的好酒,要不要给您添点儿?” “给我来一杯吧。”还是玲珑上道儿,孟灵酒挤进两人中间,给刘玲珑倒酒,趁机用手臂顶了一下刘义敏的肩膀。 刘义敏皱起眉头,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抬头仔细看了看身旁倒酒之人,是她!孟灵酒给刘玲珑斟完酒,道了一句:“客人您请慢用。”说完又以迅雷不及拓掩耳之势在刘义敏耳边低语一句:“别喝汤。”说完就离开了。 刘义敏狐疑地看着远去孟灵酒,她这是要做什么?失神间,另一边的徐长卿唤了两声:“义敏,义敏?” “嗯?”刘义敏回过神。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徐长卿指了指摆在正中的羹汤,道:“义敏,听说傅世伯此次专门请来了八宝楼的掌勺师傅,这道什锦参茸汤就是八宝楼的特色菜肴,味道还不错,我给你盛一碗。” 其余宾客听徐长卿此言,纷纷拿起汤匙舀来品尝,刘义敏想起刚才孟灵酒的叮嘱,伸手拦住徐长卿,“最近我脾胃不适,不宜食用过于油腻之食。” 说完又按住身旁刘玲珑蠢蠢欲动的手,稍稍用力一握:“玲珑,你不是也脾胃不适吗?” “我没”刘玲珑刚想说自己没有不舒服,见刘义敏正用奇怪的眼神的看着她,遂强压下腹内馋虫,将手收了回去。桌上其余人尝了几口,纷纷赞不绝口,一喝再喝。刘义敏抬头张望片刻,没有看到孟灵酒的身影。 不久,一位宾客忽觉腹部不适,颇有山洪暴发,来势汹汹之感,遂速速离席,捂着肚子忙寻西阁而去。随后,宾客们按二连三捂着肚子,向西阁奔涌而去。奈何坑位有限,宾客们一个个捂着肚子,紧闭双腿,憋得面如灰土,还有些实在忍不住了,只得开闸放洪,一泻千里。 空气中顿时飘来一股异味,刘玲珑看着忙乱的人群,“哥,他们这是怎么了?”还未等刘义敏回答又捂着鼻子道:“咦,好臭!” 刘义敏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一旁徐长卿不自然地站起身,对刘义敏道:“义敏,我忽感身体不适,就先回去了。”说完夹着双腿匆匆离去。 躲在角落里的孟灵酒看见此景,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走到人群里,拿出一条红色丝巾挥了挥,人群混乱,除了刘义敏,没人注意到她的怪异之举。很快,几个家仆模样的人跟着孟灵酒向后院走去。 孟灵酒领着他们来到库房,见库房前有一人守着,上前对那人道:“哎呀,你怎么还在这儿啊,前面都乱成一锅粥了,老爷吩咐下来,赶紧去请大夫来给宾客治病,你快去呀。” 那人道:“那库房怎么办?” “老爷吩咐我来看守,你快去吧。”那人一听,匆匆离去。 孟灵酒撬开库房的锁,对着身后几人打打手势,几人蜂拥而至,冲进库房,开始搜刮起来。孟灵酒站在门口把风,站在不远处的刘义敏,默默地将这一切尽皆收入眼底,没有上前阻止。宾客送来的礼品很快就被黑龙寨的贼子们劫掠一空,孟灵酒掩护他们从后门出去,路上碰到几个喽罗要么被支开,要么被打晕,要么正忙着找茅房。贼子们将东西搬到傅府后门早已备好的车上,用草垛盖好,匆匆离去。 孟灵酒拍拍双手,满意地目送贼子们驾车远去,“大功告成。” “可以走了吧。”百里鸣如同鬼魅一般忽然出现在身后,将孟灵酒吓了一跳,孟灵酒拍拍胸脯,道:“里面那么热闹,我还没看够呢。” 百里鸣伸手在鼻间挥了一挥,一脸嫌恶道:“里面怪味熏天,可把我憋坏了,要去你自己去吧,我走了。” 孟灵酒看了看远去的百里鸣,又看了看傅府,犹豫不决。一辆马车从旁经过,将她拉入了车内,孟灵酒一看,是刘义敏,忙问他:“刚才那碗汤你没喝吧?” “没有。”刘义敏淡淡回道,“过来。”孟灵酒乖乖地坐到他身旁,刘义敏伸出手小手翼翼地撕去她脸上的胡子,“那些人可是凤麟山的山贼?” 孟灵酒点点头:“傅亮害秦姐姐下狱,之前还全城通缉我,还有他的小舅子还曾经派人偷偷抓我,我这不过是讨点利息,不算过分吧。”说完还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刘义敏。 “他小舅子为何抓你?”刘义敏问。 孟灵酒如实回道:“那个范二狗开了个地下赌场,叫聚宝庄,我去了两次,赢了几千两银子,他不高兴了,就偷偷派人来抓我,幸好我跑得快,没被他们抓到。” 刘义敏愣愣地看了她几秒,神情意味不明:“赌博?” 孟灵酒被他看得心里发虚,“是...是啊,因为银子花光了,我又没别的本事,就去赌了两回,你不会告发我吧?”头越埋越低,声音越说越小,刘义敏看她这副模样,猛然靠近她耳边:“你还做过哪些惊世骇俗之事,是我不知道的?” 孟灵酒仰起头,咬着手指认真回想起来,“还有...还有,”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一件事,兴奋道来:“对了,过年的时候,我娘给我安排了一场相亲,谁知那人竟然是百里,我认识他这么久,都不知道他家也在安陆,你说巧不巧?”孟灵酒自顾兴奋,谁料刘义敏的脸却黑得跟锅底一般,孟灵酒讪讪一笑:“我跟百里只是好朋友,你不用吃他的醋。” “吃醋?我何曾吃他醋了?”刘义敏阴晴不定地看着她,明明就是在吃醋,孟灵酒被他盯地发毛,悄悄坐远了些。却被刘义敏一把拉进了怀里,正要吻上那两片朱唇之时,不巧,马车停了下来,“公子,到了。” 谢天谢地,孟灵酒得救般地深呼一气,对着眼前白皙的玉颜微微一笑:“到了。”刘义敏当作没听见一般,径直在她唇上印下深深一吻,才拉着她下了马车,“龙井,准备两桶热水。” “是,公子。” “干吗?”孟灵酒像拖油瓶似的被他拉进府里。 刘义敏头也没回,嘴里飘出一句:“沐浴。” 当孟灵酒这个罪魁祸首正悠闲地在世子府洗着花瓣澡时,傅府却乱成了一锅粥,宾客们欢欢喜喜来祝寿,又一个个狼狈不堪地打道回府,留下傅府一片狼籍。傅亮板着一张脸坐在首席上,雷霆之怒就在爆发边缘,本是高高兴兴地日子,如今不知什么人在背后捣鬼,得罪了众多贵客不说,还害得自己颜面尽失,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很快,贺礼无故失踪的消息传到了傅亮耳中,傅亮再也忍耐不住,拍案而起:“来呀,将所有可疑之人统统抓起来,一一审讯,不得放过一丝一毫蛛丝马迹。” “爹,您消消气。”傅耀祖在一旁劝慰道,“客人们腹泻不止,贺礼又尽数遗失,一定是有人混进府内在菜肴里下了药,好趁乱将贺礼劫了去。孩儿刚才听人说,有一群人趁乱偷偷搬了一堆东西出了后门,用车运走了,我估计就是那帮人干的。” 傅亮一听,喝道:“好个贼人,竟敢抢到我傅亮头上,不将尔等碎尸万断誓不罢休,去,把京兆府尹韩尧给我叫来。还有,对外就说食材不新鲜,才导致宾客腹泻,府内贺礼被盗之事不准向外人提起。” 黑龙寨,“大哥,这次咱们可发了大财啦,酒姑娘真是福星哪,给咱送了份这么大的礼,哈哈...”二当家看着满地的金银财宝,珍宝玉器,乐得合不上嘴。 “大哥,除了现银,其它东西咱们得找个地方藏起来才行,近期风声一定很紧,等风头过去了,咱再将那那些贵重东西运到外地去处理。”财富当前,相比其他贼子们,二当家要冷静得多。 “嗯,二弟说得对。”金元宝认同道:“弟兄们,咱们这回劫的是金陵的大官,人家一定会派人严加追查,所以近期兄弟们口风都给我收紧点儿,别在外边招摇过市,听见了吗?” “听见啦。”众匪齐齐应声。 第44章 危机伏 很快,傅母寿宴上发生的事不胫而走,大街小巷,酒馆茶楼开始就此事猜测纷纭,添油加醋。就连远在深宫,消息闭塞的后宫妇人也都听说了此事。林司晴听完兰心叙说,陷入沉思,此事如此荒诞,听上去与灵酒素日行事风格颇为相像,难道是她所为? 兰心见她神情忧虑,问道:“小姐,你在担心什么?” “你说此事会不会与灵酒有关?” 兰心顿了一顿,道:“小姐,听你这么一说,还真像她会干出的事,可灵酒姑娘与那傅亮无冤无仇,怎么会去搅他母亲的寿宴?” “你忘了金陵城门前贴的通缉令?”林司晴提醒道,“上次仙林院被封说不定也与傅亮有关,以灵酒的性格,她绝不会无冤无故寻衅滋事,一定是傅亮做恶在前。” “小姐,此事还不一定是灵酒姑娘所为,你也不用那么担心。”兰心宽慰道。 “不是她做的倒也罢了,可如果是她所为,傅亮决不会善罢干休,我担心”林司晴停顿片刻,“可惜宫墙深深,难以互通消息,我什么也帮不了她,只能暗自担忧而已。” 御书房,文帝听福六说了傅府寿宴之事,忍俊不禁:“哦?如此荒诞之事,朕还是头一次听说,哈哈哈哈。”文帝笑了一阵,又道:“群朋争相出恭,那场面想来必然十分滑稽,此次傅亮可谓颜面尽失,可惜不得亲眼所见,改日一定要当面问问义敏才行。对了,你去世子府瞧瞧,看看义敏和玲珑可有受到牵连,顺便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上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福六心里嘴里嘀咕几句,嘴上依然应道:“奴才遵命。” “灵酒,你总算回来了。”仙林院每日迎来送往客人无数,对外面的讯息接收十分迅速,秦桑自然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件事,见孟灵酒回来,忙上前询问:“傅府之事是你做的吗?” 孟灵酒点点头,道:“秦姐姐,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恐怕全城都已经知道了。”秦桑神色有些担忧,“早上出门时,你让玉露给你画妆,原来就是为了这事,你胆子也太大了些,仙林院被查封才过去多久,你又去拔老虎的胡须,若是被傅亮查到些什么,岂不危险?” “秦姐姐,你放心,这次我安排得十分周密,绝对万无一失。”孟灵酒信心十足。 “我怎么能放心呢,梁子既已结下,他们不知派了多少人暗中盯着我们,以后可不许你再做这等冒险之事。”秦桑嗔怪道。 “好好好,以后我再也不去惹他们了,这样总行了吧。”孟灵酒撒着娇。 “这还差不多,你总在外面跑,出门也要多留个心眼。”秦桑再三叮嘱。 “知道啦知道啦,秦姐姐你再唠叨下去,都快成老婆婆了。”孟灵酒取笑道。 秦桑好气又好笑,“对了,差点忘了,刚才有人送来一封信,给你的。”孟灵酒接过信,拆开阅览。 “谁写的?”秦桑问。 “云叔催我回家呢。”孟灵酒边说边收起信。 “那你何时回家?” “不回去。” 秦桑道:“你来京多日,你娘一定十分担心你,近日事多,我看你不如回家避一避,等风头过去了你再回来。” “没事,再过些日子我再回家。”孟灵酒道,“万一那个长庆和傅亮趁我不在,又来找仙林院的麻烦,谁来保护你?” “上回是我一时失察,被他们钻了空子,我秦桑也不是吃素的,哪能回回都被人欺负了去。”秦桑又劝道:“要不你还是回家去吧?” 孟灵酒佯装生气,垮下脸来:“秦姐姐,你是不是嫌我给你添麻烦了,所以一心想赶我走?既然这样,那我走了。”说完起身向外走去。 秦桑急忙拦住她:“你看看你,又在说胡话了。不走就不走吧,该来的总会来,防也防不住,随他去吧。” 孟灵酒听她如此说,这才转了笑脸:“秦姐姐最好了。” 傅府,“查清楚了吗?”傅亮正襟危坐在案前,韩尧立在下首,小心翼翼地回道:“下官只查到寿宴当日有几辆可疑的马车出了东城门,其它的...” “也就是什么都没查到?”傅亮声调不大,但神情自有一股子威严,“我看你这京兆尹真是做到头了。” “下官该死,下官该死...”韩尧一面自责一面抬起一只衣袖,拂了拂额头上的汗,“因大人您叮嘱不可张扬贺礼被盗之事,下官不便公开调查,那些贼人来历就...” 这时傅府管家走了进来,对傅亮道:“老爷,庞刈来了。”傅亮一听,来得正是时候,起身快速来到正厅,堂中立着一位江湖打扮之人,手握一柄弯刀,两撮碎发垂于两鬓,光是站在那里,就令人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庞大侠,傅某终于把你盼来了。”傅亮热情地拱拱手,“请。” 庞刈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脸上隐隐透着一股傲气,“傅大人位高权重,权倾朝野,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需要千里迢迢将庞某请来金陵?” 婢女奉上茶,傅亮道:“若是等闲之事,傅某断然不会叨扰庞大侠,只是金陵最近出现了一些来历不明的江湖人,搅得皇城不得安宁。庞大侠你也知道,江湖中人身手诡谲,来去无踪,傅某实在是一筹莫展,这才将庞大侠您请来金陵,还望庞大侠仗义相助。” 庞刈是江湖人,不愿与他纠缠这些弯弯绕绕,直接问道:“需要庞某做什么?” “庞大侠不愧是江湖中顶顶有名的侠士,痛快。”傅亮面露宽色,道:“两件事,第一,金陵城有一名飞贼,名‘月下鹰’,此贼近两年在金陵作案数起,专门盗窃奇珍异宝,每次作案后,都会在现场留下一片竹叶,上面写着‘月下鹰’三个字,到目前为止,无人知晓他是何模样。第二,城内有一烟花之地,名‘仙林院’,据我推测,仙林院背后有江湖势力撑腰,请庞大侠为我查清楚,仙林院背后的江湖势力到底是谁。”傅亮本想请庞刈再帮他查一查是什么人搅了他母亲的寿宴,碍于颜面没好意思说出口。 庞刈听后,爽快答应:“这两件事庞某接下了,不过,庞某的价格可不低...” “这个庞大侠请放心。”傅亮边说边拍拍手,管家端来一个托盘,傅亮从托盘上拿出厚厚一沓银票递给庞刈:“这是订金,事成后之后另有重谢。” 庞刈随意瞟了一眼手中银票,收进怀里,道:“如此,就请傅大人耐心等好消息吧。还有,庞某来京之事,勿走漏了风声。” “庞大侠放心,此事绝无第二个人知道。”傅亮话还未说完,庞刈已没了身影。 “老爷,咱们给了这么多酬金,万一他事没办成,卷款跑了如何是好?”一旁的管家担忧道。 “江湖人最看重名声和信义,他若是没两下子,量他也不敢接我傅亮的酬金。”傅亮神情悠悠,胸有成竹。管家觉得有些道理,附和道:“老爷说的是。” 刘义敏来到太后居住的永寿宫前,立了片刻,太后突然宣他入宫,不知所谓何事。临近宫门,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刘义敏停顿少许,迈了进去。只见太后坐于上首,长庆及苏锦月,还有和乐跪坐在下方。刘义敏上前行礼,“敏儿,快坐下吧。”太后挥挥手赐座,脸上满是笑意,“今天叫你过来,一家人聊聊家常,大家都别拘着。” 刘义敏面无表情地跪坐在和乐身旁,对面的苏锦月,眉目含情,不时向他看来。长庆见此,率先开口:“皇嫂你看,月儿这孩子也真是的,整日在家跟我说义敏这儿好那儿好,今儿人到了跟前,她反倒害起羞来了。” 太后抬眼看了看底下两个年轻人,满意地笑了笑:“依哀家看,敏儿和月儿倒也般配,和乐,你说呢?” 和乐早已知晓刘义敏的心思,侧目看了他一眼,陪笑道:“婚烟大事,须两厢情愿方才美满,还不知道两个孩子心中是怎么想的呢。” 长庆道:“姐姐,你不知道,月儿这孩子,从小对义敏就特别上心,这两年不知多少人上门提亲,她都不同意,说那些个世家公子加起来也比不上义敏,你说这让我如何是好。” “娘。”苏锦月娇羞地嗔怪一声,又偷偷瞄了刘义敏一眼。刘义敏仍然面无表情,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一般。 太后笑了两声,见刘义敏一声不吭地坐着,问道:“敏儿,你觉得月儿怎么样?” “很好。”刘义敏淡淡地回了两个字。苏锦月一听,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太后又问:“那你可愿娶月儿为妃?” 长庆母女二人期许地看着他,只听刘义敏回道:“敏早已心有所属,此生非她不娶。”除了和乐,其余三人面上皆是一惊,苏锦月更是像被雷霹一般,僵在原地。 太后问:“是哪家千金?” 刘义敏回道:“她叫孟灵酒,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 “普通老百姓?”太后惊讶之余,眉头隐隐有些不悦,“民间女子怎配得上你,敏儿莫不是在与哀家说笑吧。” 刘义敏神色不变,答道:“长辈面前,敏岂会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配不配得上敏自有分寸。” “你这是跟长辈说话该有的口气吗?”被刘义敏当众顶嘴,太后心中生起一丝怒气,碍于旁人在场,强压下心中怒气,道:“既然如此,你去将她带进宫来,让哀家瞧瞧。” 刘义敏沉默片刻,回了一声:“是。”随后起身离去。 听刘义敏刚才吐露心迹,长庆的脸有些挂不住了,觍着脸说了一堆好话,谁料尽贴了人家冷屁股,“皇嫂,义敏既已表态,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我这就领月儿回去,改日再来看您。” “慢着,你急什么,敏儿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罢了。”太后劝说道,“一个平民女子也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痴心妄想!等那个不知羞耻勾引敏儿的女子进了宫,看我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若知趣便罢,她若不知趣,哀家定不轻饶。” 听太后如此说,长庆也不便执意离去,遂道:“既如此,我便再坐一坐吧。”义敏,你竟敢瞧不起我的女儿,我看你今日如何收场。 和乐见太后如此态度,心中不禁为刘义敏捏了一把冷汗。 第45章 两不欢 “你要带我去哪儿?”孟灵酒被刘义敏拉上马车,不知要去向何处。 “太后要见你。”刘义敏回道。 “太后要见我?”孟灵酒惊得睁大了眼睛,“我又不认识她,她为何要见我?” 刘义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叮嘱她:“呆会儿进了宫,说话要礼貌客气,太后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切不可直言顶撞,凡事有我,听到了吗?”孟灵酒点点头。 不久,马车抵达皇宫,刘义敏毫不顾忌地拉着孟灵酒的手进了永寿宫。是她!苏锦月一看见孟灵酒,就认出她便是那日在世子府门前逗留的女子,看着那十指紧扣的双手,苏锦月恨得牙齿直打颤。太后见二人不顾礼仪,公然行此亲昵之举,甚是不悦,碣于长庆、和乐在场,才没有发怒。 刘义敏携孟灵酒行礼,“敏儿,你先去一旁坐着。”太后沉着脸吩咐道。刘义敏给了孟灵酒一计安定的眼神,跪坐到一旁。 太后横眉一扫,果然有几分姿色,难怪将敏儿的魂都勾了去,“你叫什么名字?”不快不慢的声音中,透着显而易见的傲慢与不屑。 “我叫孟灵酒。”孟灵酒不卑不亢道。 “家住何处?” “安陆。” “父母做何营生?” “经营酒水生意。” 一个卖酒的乡野丫头,也敢勾引敏儿,太后的脸色愈加阴了几分,又问:“你与敏儿如何相识?” 孟灵酒心想自己是半夜闯进世子府送信才认识了刘义敏,可如果就这么回答必然不妥,思量间,忽听刘义敏道:“灵酒是玲珑的朋友,玲珑常领她来府中玩耍,我与她就此结识。”孟灵酒微笑着看了刘义敏一眼,论说谎,我不及你! 太后不悦地看了刘义敏一眼,忽然语调一扬:“敏儿身份尊贵,你小小蚁民,如何与他相配?你难道没有半点自知之明?” 孟灵酒听见此话倏地一惊,抬起头看着上首的太后,跪了大半天像审犯人似的也就罢了,竟然还说如此无礼的话,刚想反驳又想起刘义敏的叮嘱,算了,看在他的面上就忍一忍吧。 苏锦月得意地看着她,卑贱的女人,敢勾引敏表哥,太后这一关你就别想过。这时,刘义敏说话了:“太后,是敏倾心于灵酒在前,若论高攀,不是她高攀敏,而敏高攀她。”听他如此说,孟灵酒怒气尽消,微笑着看了看刘义敏。 不过刘义敏如此自贬身份,太后自然就不高兴了:“敏儿,我没有问你,你无须替她作答。”斥责一声后又转向孟灵酒:“你接近敏儿到底有何目的?” 这个莫名其妙的老太婆,你还得寸进尺了,孟灵酒再也忍耐不住:“我喜欢他,所以靠近他,没有任何目的,只是喜欢而已。而且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不是他的身份,如果他的身份会成为我们在一起的障碍,我倒希望他是个身无分文的乞丐,这样就不会有人为难我们了。”这些话虽是说给太后听,可她的视线却一直望着刘义敏,刘义敏听她如此说,嘴角微微扬起。 太后神色一变,怒起:“大胆,好个没有教养,不知羞耻的野丫头,竟敢这么跟哀家说话,来人”长庆母女在一旁看得幸灾乐祸,和乐忙安抚道:“皇嫂请息怒,孟姑娘初入皇宫,不懂规矩,她不是有意出言冒犯,皇嫂又何必与小辈置气呢。” 刘义敏站起身,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孟灵酒,转头对太后道:“太后,人您已经见过,该问的话您也问了。如各位长辈所见,孟灵酒即是敏将来的妻子,若没有他事,我们便告辞了。” “站住,哀家不同意。”见刘义敏要走,太后站起身大声喊道。 刘义敏微微转身,神情十分淡漠:“太后虽是敏生身之母,却无养育之恩,敏要娶谁,与太后无关。”说完再不理会众人,径自拉着孟灵酒离去。留下一脸发懵的太后与长庆等人,太后瞠目结舌僵在原地,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那些话竟会从刘义敏的嘴里说出来,“为了一个女人,敏儿竟然这样跟哀家说话,他可是哀家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呀,他一定还在怨我,怨我当年将他送给了别人...” 和乐忙前安抚道:“皇嫂,莫要动怒,小心伤了身子。有事咱们慢慢商量,千万别因此伤了母子情义。” 长庆添油加醋道:“我原以为义敏看中的人,即使出身再不好,想必也一定知书达礼,温婉可人。可姐姐你刚才也看见了,那个孟灵酒举止轻浮,目无尊长,还敢出言顶撞太后,一看就不是好人家养出的女儿,这样的女子要是嫁给义敏,岂不给咱们皇家蒙羞么?” “长庆,你少说两句。”和乐埋怨地看了她一眼。 长庆当作没听见一般,自顾言道:“皇嫂,刚才您也看见了,义敏是铁了心要娶那个粗俗的丫头,他连您的话都听不进去,我这个当姑母的就更没有说话的余地了。您好好保重身体,我和月儿就先回去了。”说完对身旁的苏锦月道:“月儿,咱们走。”苏锦月恨恨地一跺脚,不甘心地跟着长庆离开了永寿宫。 和乐又劝慰道:“皇嫂,长庆刚才说的都是气话,您别往心里去,义敏行事素来稳重,那孟姑娘想必有她过人之处,方才得到义敏青睐。” 太后道:“她连哀家都敢直言顶撞,如此最基本的礼数都不懂,还谈什么过人之处,更可恨的是敏儿被她迷住了心窍,连哀家的话都不听了,真是气死我了。”和乐心忖若不是皇嫂你为难她在前,她也不会出言冒犯你呀,只是这些话也就只能心底想想,嘴上断不能说出口。 “太后说的那些话,你不必往心里去。”刘义敏担心孟灵酒心存芥蒂,劝慰道。 孟灵酒微微一笑,“本来我的确有点生气,不过看到你那样坚定,我就不生气了。” 刘义敏又道:“若太后肯松口,父王那边也不会多加为难,可今日她如此态度,想来后面的路不会好走,你害怕吗?” “不怕,有你在,我谁都不怕。”孟灵酒坚定地看着他。 刘义敏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如此便好。” 孟灵酒道:“好不容易进宫一趟,我想去看看如玉姐姐。” “好。”俩人来到林司晴住的云烟阁,孟灵酒独自进了院内。 刘义敏站在院外等她,过了一会儿,和乐也来到云烟阁前,“义敏。” “姑母?”刘义敏不知和乐找他何事,探询地看着她。 “孟姑娘呢?”刘义敏用眼神指了指云烟阁,“她在里面与她姐姐说话。” “玉婕妤是她姐姐?”和乐问。 刘义敏解释道:“她二人是结拜姐妹。” “原来如此。”和乐道:“刚才听宫人说你没有出宫而是往云烟阁这边来了,我便过来找你了。” “姑母找敏何事?”刘义敏问。 和乐道:“刚才皇嫂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她对孟姑娘的出身颇为介意,我有个主意,可以稍微提一提孟姑娘的身份。” “姑母请讲。”刘义敏问。 “我可以将孟姑娘收为螟蛉之子,如此一来,虽仍不及锦月嫡亲的尊贵,但也不会比她差太多,你看如何?”和乐提议道。 刘义敏想了想,道:“多谢姑母为敏费心,此事我还要问问灵酒,她一向不在乎身份,若是为了向太后妥协而行此法,恐怕她不会同意。” 和乐凝视着他,“看得出来,你很珍惜她。” 刘义敏淡淡的神情下透着坚定:“是。” “既如此,那我先走了,还是那句话,若有需要姑母帮忙之处,随时来找我。” “多谢姑母。”刘义敏微微俯身谢过。 不多时,孟灵酒出了云烟阁,与刘义敏一道出了宫。回去的马车上,刘义敏问她:“刚才和乐姑母跟我说,为了提高你的身份,她可以将你收为义女,你可愿意?” “不愿意。”孟灵酒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不过,她还真是个好人呢,都是长公主,怎么差这么多呢?”刘义敏轻柔地理了理她额前乱发,没有说话。 第46章 情何堪 刘义敏将孟灵酒送回仙林院,自己回了世子府。孟灵酒一跨进仙林院,却不料苏延迎了过来:“孟小姐,你回来了。” 孟灵酒抬头一看,才在宫里见了两个坏心眼的苏家人,怎么又来了一个,不冷不热道:“你怎么又来了?”苏延虽然认识娘,但俩人只是泛泛之交,何况自己与他们苏家结怨已久,除了苏锦里,苏府的其他人自己一概不想搭理。 “我...”见她态度有些冷淡,苏延不知说什么好。孟灵酒无意间看见地上放着几个箱子,又道:“我不是让秦姐姐还给你了吗?你怎么又送来了?你认识我娘,可我跟你又不熟,这些东西我不会收的,我累了,先回房休息了,您请便。”说完就要走,苏延急忙拦住她:“孟小姐,能否借一步说话?” 孟灵酒有些不耐烦了,“还要说什么呀?” “孟小姐,请。”孟灵酒耷拉着脸跟着苏延向一间包房走去,站在角落里的秦桑目睹两人进了包房之后,若有所思地走开了。 俩人面对面席地而坐,苏延一直看着孟灵酒,也不说话。孟灵酒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苏延垂了垂眼眸,问:“你娘独自一人将你拉扯大,一定很辛苦吧?” 见苏延态度温和,孟灵酒语气也稍稍缓和了些:“我娘的确很辛苦,又要照顾我,又要打理酒庄生意,里里外外全靠她一个人撑着呢。” “你姨娘呢?她平时难道不帮着点你娘吗?”苏延问。 “姨娘?什么姨娘?”孟灵酒听不明白了。 “就是孟云呀。” “孟云就是我娘啊,”孟灵酒觉得莫名其妙,“你不是认识我娘吗?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你是孟云的女儿?”苏延倏地一惊。 “对啊,不然你以为我是谁的女儿?” “你上回不是说,到今年七月你才满十八岁吗?” “是啊。”、 苏延道:“十八年前,孟云尚未出嫁,怎会有你这么大个女儿,你娘应该是孟月才对。” 孟灵酒越听越糊涂,眨巴了几个眼睛,问:“孟月是谁?” “孟月是你娘。” “我说了我娘叫孟云,不叫孟月,你弄错了。” 苏延争辩道:“我绝不会弄错,孟云孟月虽是双生子,但俩人性格大不一样,当年我去孟家庄时,她们俩姐妹均待字闺中,尚未议亲,孟云绝不可能有像你这样大的孩子,你就是孟月的女儿。” 短短几句话,蕴含着大量的信息,孟灵酒一时半刻难以消化,猛得甩了甩头,问:“你刚才说我娘有个双生姐妹?” “对。” 孟灵酒停顿片刻,突然发出一阵笑声:“我从小到大从未听娘说过她有什么兄弟姐妹,府里人也都没有提过,你一定是弄错了。” 苏延正色道:“我虽已过不惑之年,但尚未糊涂,否则也不会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是孟月之女,因为你长得跟你娘十分相像。” 孟灵酒慢慢收起笑意,自己的容貌与娘亲的确十分相像,看他的样子似乎并没有说谎,而且他也没有必要欺骗自己,试探道:“那你还记得些什么?” 苏延又道:“孟云喜静,常足不出户,孟月喜动,常随你外祖父出门跑生意,两姐妹是当地出远近闻名的姐妹花,你外祖母早年仙逝,孟云孟月平日的生活由林妈负责照料,孟府旁边有个树林,林中有个不大不小的湖,那时她们俩姐妹常一道泛舟湖上,引颈高歌,回想起来,那仍然是一道令人难忘的美丽风景。” 听完这些,孟灵酒陷入沉思,若真如苏延所说,为何从未见过另一个姨娘呢,别说见,连听都没听人提起过,还有刚才苏延说十八年前,娘亲姐妹二人均未议亲,那岂不是其中一人未婚先孕才生下自己,那爹又是谁呢?姨娘又在哪儿?思及此,孟灵酒猛得抬起头:“你真的没见过我爹?” 被她如此一问,苏延愣在原地,面对着孟灵酒审视的目光,苏延终于经受不住,低下头来。看他如此模样,孟灵酒手扶矮几,身体前倾:“你见过我爹是不是?” 苏延挣扎片刻,像是鼓足巨大的勇气一般,抬起头来:“我就是你爹。” 孟灵酒双眸倏地放大,像被雷击中一般,僵在当场。只听苏延娓娓道来:“上回你说你娘独自一人将你拉扯大,从未提起过你爹时,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女儿。十八年前,我奉命去孟家庄置办贡酒,与你娘相识,你娘热情纯真,美丽大方,与我见过的大家闺秀完全不同,我被你娘深深迷住了,于是向她隐瞒了家室,与她来往。两个月后,我启程回京,临行前我跟你娘说过些时日就会回来提亲,回京之后,我将欲娶你娘之事说与长庆听,长庆没有同意。后来你娘来金陵找我,当她知道我已有妻室之后,一怒之下与我断绝情义,独自回了安陆,那时我并不知道她已有身孕,否则我断然不会放手让她一个人回去。” 说完这些,苏延猛得握住孟灵酒的手:“酒儿,你愿意认我这个爹吗?” 孟灵酒圆睁着双眼,甩开苏延的手,一边后退一边摇着头:“...这不可能...不可能..你一定是骗我的...” “酒儿,我对天发誓,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若有半句虚言,愿遭天谴。”苏延信誓旦旦地保证。 孟灵酒缓缓站起身,“我娘性情贞烈,怎么可能会与你” “酒儿,你若不信,我们滴血一验便知。”苏延边说边急忙地倒了一杯茶,随后咬破自己的手指挤出一滴血滴进杯中,做完这些又抬头看着孟灵酒:“酒儿,只须一试便知...” 孟灵酒站在一丈开外,愣愣地看着苏延手中的杯子,又缓缓伸出自己的手,只要一验就知道他是不是自己的爹了,可如果他是的话,该怎么办?自己心心念念要找的爹竟然是个有妻有子,朝三暮四,没有半点担当的男人,这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不,如果他就是自己的父亲,宁可不要!孟灵酒猛然收回手,痛苦地摇头:“你不是我爹,不是!不是!!”说完夺门而去,“酒儿,酒儿...”苏延追至门口,停下了脚步,喃喃道:“你不是不信,只是不肯认我罢了...” 世子府,“哥,太后召灵酒进宫做什么?”刘玲珑知道孟灵酒进宫之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迫不及待地问道。 刘义敏淡淡回道:“没什么,她只是想看看我心仪的女子究竟是何模样。” “太后同意你和灵酒在一起了?”刘玲珑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问他。 “需要她同意么?”刘义敏微微抬眸,斜睨了一眼单手撑在书案上的刘玲珑。 “怎么能不经过太后同意呢?她可是你的亲生母亲,又是太后,于情于理” “她只是太后,”刘义敏打断她的话,“我是武陵王之子,只有父王有资格插手我的终身大事,其它人没有资格。” 刘玲珑感觉出刘义敏心情不好,轻声问:“哥,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是不是太后不同意...” “我说了,不需要她同意。”刘玲珑见他语气不悦,不再多问,决定去问孟灵酒,遂起身出了书房。 “公子,徐公子来了。”龙井进来禀报。刘义敏停顿少顷,道:“请他进来。” “灵酒,该用晚膳了,你把门开开。”秦桑边说边叩着门。 “我不饿,你们吃吧。”屋内飘出一句话来。 秦桑顿了顿,道:“你把自己关在房里都几个时辰了,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憋在心里会伤着身子。”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不用管我。”秦桑正愁眉,金露匆匆过来禀报:“姑娘不好了,外面来了一群人,在大堂吵着要见灵酒姑娘。”秦桑看了一眼孟灵酒的房间,与金露向大堂走去。 秦桑来到大堂,看见苏锦月被一群公子哥簇拥着,眼睛轻蔑地四处打量,仿佛置身仙林院,辱没了她高贵的身份一般。秦桑走到苏锦月跟前,从容问道:“敢问尊驾何人?光临仙林院有何指教?” “孟灵酒呢?叫她出来。”苏锦月二话不说,颐指气使地吩咐命令。 秦桑依然神色不变,问:“尊驾若是有事情,可直接与我说,这么一大群人站在这里吵吵闹闹的,影响我开门做生意,是何道理?” 苏锦月懒得跟秦桑叫嚣,眼神示意一番身旁的白蕊,白蕊会意,扯着嗓子喊:“孟灵酒,有胆子就给我出来,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是不是怕了我家小姐?你快出来,孟灵酒...” 秦桑面色一沉:“这位小姐,你若再如无理取闹,我可就报官了。” “报官?”苏锦月挑挑眉,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娇滴滴道:“我好怕呀。”说完与一旁的苏锦元相视一笑,身后跟着的公子哥儿们也跟着哄笑不止。 “苏锦月,”这时孟灵酒忽然从后面走了出来。 “义敏,最近我得了一方上好端砚,送给你。”徐长卿吩咐随从将砚台奉至刘义敏面前。 刘义敏抬眸扫了一眼,道:“既是上好端砚,你何不自己留着。” “我已经有很多了,你平日不爱收集这些,我只好多替你费些心思了。”徐长卿客套几句,转入正题:“刚才听玲珑郡主说你心情不好,你素来心平气和,不知因何事烦扰?” “无事。”刘义敏简略作答,又看了看门外,道:“今日阳光明媚,春光宜人,你可有兴趣陪我去郊外策马?” 徐长卿本因其不愿对自己诉说心事而情绪暗然,听他提议郊游,眉头随即舒展:“好啊,难得你有如此兴致。” 第47章 自取辱 秦桑见孟灵酒出来了,走到她身边,“灵酒。”孟灵酒轻拍秦桑手臂,示意其稍安勿躁,又抬眼扫视一遍苏锦月身后的苏锦元,傅耀祖,周丰等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苏锦月身上:“你来干什么?” “哼,”苏锦月鄙夷地嗤了一声,斜视着孟灵酒,“本小姐会屈尊来此,还不是因为有人恬不知耻,勾引武陵王世子,一个卑微下贱的女子,竟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 “就是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傅耀祖等人鹦鹉学舌般跟着叫嚣。 孟灵酒看着他们,若不是亲眼所见,简直难以相信一个所谓的大家闺秀不顾礼义廉耻,带着一群纨绔子弟找上门来,嘴里还口滔滔不绝地飘出一个个如此不堪入耳的字眼,等他们不笑了,孟灵酒伸出手在鼻前挥了挥,嘴里说道:“哎呀,哪家的狗没拴好,跑进仙林院乱吠一通,弄得乌烟瘴气,臭气熏天。秦姐姐,呆会儿得叫人好好清扫清扫,否则客人都要被熏跑了。” “你说的对,不仅要扫,还要多洒些香料。”秦桑附和道。 “姐姐,她竟敢骂我们是狗。”苏锦元在苏锦月耳边低语道,苏锦月气得横眉竖眼:“孟灵酒,武陵王世子乃龙血凤髓,岂是你这等乡野刁民能觊觎的。你不知羞耻纠缠敏表哥,你自己不要脸也就罢了,还连累敏表哥与太后母子失和,成为他人笑柄,实属蛇蝎心肠。你若还有半点自知之明,就应早早离去,否则” “否则怎么样?” “否则太后决不会轻饶于你。” 孟灵酒嗤笑一声,道:“你是不是年纪大了,得了健忘症了?上午义敏对太后说的话你怎么就忘了?他都不在乎,我会在乎吗?” 想起刘义敏的话,苏锦月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刚要发怒被苏锦元按住了:“姐姐,切勿冲动上了她的当,你忘了咱们来的目的了?” 苏锦月强压心中怒气,对孟灵酒道:“敏表哥身为武陵王世子,有朝一日他将承袭武陵王爵位,而将来的武陵王妃必需是一名出身高贵,知书达礼,温婉贤淑的女子,方可不辱没王妃这一身份。你扪心自问,若是敏表哥娶了你,必然害他成为天下人的笑柄,这难道就是你的目的?” “除了你谁会笑话?”孟灵酒反问一句,“我孟灵酒虽不是出身高门大户,但也是好人家的女儿,知耻懂礼,虽谈不上才华满腹,高风亮节,但也称得上惠质兰心,天下人若因义敏娶了我而笑话他,那只能说明天下人皆阿谀奉承,趋炎附势。”灵酒居然敢说出这么大的话,胆子真不小,人群中的刘玲珑看得不亦乐乎。 “竟然有脸说自己惠质兰心,厚颜无耻!”苏锦月轻蔑地啐了一句,“金陵城中谁人不知,我苏锦月才是敏表哥天造地设的良配,若不是因为你从中作梗,敏表哥早已娶我为妃。今日我屈身来此,就是要与你作个了断。” 孟灵酒听着这些话,觉得可笑:“我与你素无瓜葛,何来了断之说,真是莫名其妙。” “怎么?怕了?”苏锦月挑衅道。 “笑话,我孟灵酒自打生下来起就不知道怕为何物。” “好,既然如此,你敢不敢与我打赌?” “赌什么?” “灵酒,她定是有备而来,你小心上了她的当。”秦桑小声提醒道。孟灵酒安抚道:“没关系,若是怕了她,以后我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苏锦月见鱼已上钩,脸上掩饰不住得意之色:“以敏表哥的世子妃位为赌注,赢了的人就能成为世子妃,输了的人自动退出,再也不准纠缠敏表哥。” “怎么赌?” “一舞定输赢,怎么样?”苏锦月在去年花魁大赛中得了第二,除了已入宫的王如玉,自认金陵城中跳舞已无对手,于是提议比舞。 孟灵酒一听犯了难,若是比武还行,可又不便随意展露武功,若是比舞,除了在花魁大赛中跳得那一支舞,其它的压根不会,可自己无论如何也何不能再跳菊花醉酒,不然就露馅了,若承认自己不会跳舞,岂不又被他们看贬了去,若提议比什么诗词歌赋,也不一定能赢得了她,大丈夫能屈能伸,懒得跟她计较,思及此,孟灵酒昂首挺胸道:“我不赌。” 苏锦月一听,喜上眉梢:“这么说你是认输了,那” “谁说我认输了,我只是不想跟你赌而已。”孟灵酒纠正她,“反正赌与不赌,义敏喜欢的人都是我,与你无关。” 苏锦月怒道:“你必需跟我赌。” “我就不赌,你能怎么样?”苏锦月阴着脸:“你要是不赌,我会让你从此身败名裂,再也抬不起头做人。”刘玲珑看她如此神情,不觉睁大了眼睛,苏表姐还真是不可貌相。 孟灵酒豪不在意道:“随便。” “你”苏锦月再也无法克制胸中怒火,大声吩咐道:“给我砸了这下作之地。” 孟灵酒见她欲意动粗,两步走到苏锦月跟前:“你们谁敢动粗,我就打断她的腿。” “就凭你?”苏锦元上前一把揪起孟灵酒的前襟。 秦桑见此,忙走过去说和:“各位稍安勿躁,苏小姐不是要比舞吗?我跟你比如何?” 众人停下蠢蠢欲动的手脚,苏锦月打眼看着秦桑:“你是谁?凭什么跟我比?” 秦桑笑道:“我是这仙林院的老板,前些日子灵酒教我跳了一支舞,姑娘们都觉得不错,今日灵酒身子不适,就由我代她跳此舞,赌注依然是世子妃位,苏小姐可有胆量与我相比?”孟灵酒疑惑地看着她,秦桑微微点头示意,孟灵酒心想难道秦姐姐真有把握赢? “孟灵酒,你说呢?”苏锦月问。 “就依秦姐姐所言,由她代我比试。”孟灵酒回道。 “好,劳烦诸位为我二人作评判。” “不行,他们都是你带来的人,自然偏向于你。”孟灵酒一口否决。 苏锦月问:“那你说请何人来评判?” 孟灵酒看看四周,道:“堂内这些客人平时赏舞鉴曲,都是行家,就由他们来评判,这样才算公平。” “好。” 堂内分帮入坐,苏锦月带来的人坐于一边,仙林院的姑娘们坐于另一边,当中坐着十数位评判的客人。随着丝竹之声响起,苏锦月开始翩翩舞广袖,“好,好...”公子哥儿们掌声呐喊不断,评判员们亦交头接耳,称赞不决。只有另一边的姑娘们一言不发地坐着,十分沉默。 坐在人群中的刘玲珑仿佛看到了往日金銮殿上文帝接待魏国使臣的场景,小声自言自语:“竟然拿我哥的终生大事当赌注,你们有没有想过我哥的感受呀。” 很快,一舞终了,公子哥儿们掌声,呐喊声不断。 “跳得真不错。” “是啊是啊。”评判员们赞不绝口。 苏锦月接过白蕊递上来的手巾擦了擦汗,居高临下的扫了一眼对面的孟灵酒和秦桑二人。孟灵酒无视之,对秦桑道:“秦姐姐,你随便跳跳就行了,输了无所谓。” 灵酒也太不把我哥当回事了吧,刘玲珑暗暗为刘义敏打抱不平。秦桑走到正中央,向乐者们作了个手势,开始随音起舞,声乐轻缓,秦桑舞姿亦轻缓。看她舞姿平平,毫无新意,苏锦月嘴角得意地勾起,身后的公子哥儿们也纷纷摇头,指指点点。 这时,乐声奏停,猛然间旋律又变得急促不已,秦桑的舞步也变急促,看着那单足急速旋转的舞步,堂内众人无不睁大了双眼,生怕一眨眼那飞速旋转的玉足就会停下一般,旋律越来越急,那曼妙的身姿也越转越快,众人已看不清跳舞之人的容貌,只依稀分辨得出她身上衣服的色彩。 由于看得过于专注,有些人已两眼发花,出现眩晕之症。乐声骤停,旋转的身姿猛然停下,只是那高高举起的广袖仍然旋转了良久,才缓缓落下。堂内鸦雀无声,一个个目瞪口呆,一人扶着额头使劲晃了晃脑袋,“我的妈呀,终于停了。” “好,好,好...”此时不论是姑娘们,还是众公子哥及评判员们,无不起身喝彩鼓掌。 “此种舞步闻所未闻,真乃绝世舞姿。” “是啊,去年花魁大赛中夺魁之舞—菊花醉酒也无法与此舞相媲美呀。”众人交头接耳,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 “秦姐姐,你好厉害呀。” “秦姑娘,此舞真是绝了,为何不早早教授于我等。”人们已然忘记刚才的约定及赌注,都带着惊艳的目光看着秦桑,秦桑神情自若,走到苏锦月跟前:“苏小姐,还要比吗?” 孟灵酒抱着手臂挑着眉,眼中满是挑衅之意,“就这点本事,还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论厚颜无耻,我远不及你。” “你,”苏锦月恨恨地瞪着两人,想不到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技艺竟然输给一个风尘女子,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孟灵酒,今日是她赢了我而不是你,来日方长,你给我等着,我们走。” 孟灵酒吐吐舌头:“别再让我看见你。” 苏锦月等人走了以后,刘玲珑走到孟灵酒身边,拍拍她:“苏表姐怎么找上门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人?” 孟灵酒随口回道:“可能脑袋被门缝夹了吧。” “啊?什么意思?”刘玲珑听不明白。孟灵酒没有理会转而走到秦桑跟前,道:“秦姐姐,刚才多谢你替我解围。” “谢什么,我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你。”秦桑说完又吩咐团聚的众人:“都散了吧。”随后拉起孟灵酒的手,道:“随我去吃饭。刘姑娘,你也一起来吧。” “好啊,”刘玲珑不客气地跟了上去,问:“秦姑娘,你刚才跳得是什么舞?为何我从来没见过?”孟灵酒也有些疑问,俩人齐齐看向秦桑,秦桑笑了笑,道:“不过小时候随意跟我娘学了点,不算什么。” 秦姐姐有如此舞技,为何去年花魁大赛不替如玉姐姐跳呢?孟灵酒拿着筷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往嘴里送着,正思量又被刘玲珑摇晃几下:“灵酒,今日太后召你进宫所为何事?” “太后召你进宫?”秦桑亦探询地看向她。 孟灵酒耷拉着脑袋:“还能为什么?把我叫去羞辱一番,说我出身卑贱,配不上你哥。” “太后怎么知道你跟我哥的事?”刘玲珑问。 孟灵酒回道:“他今天特意把你哥叫进宫里去问了,还有那个长庆母女。” “所以刚才苏表姐才会带人来找你麻烦,想让你知难而退。”刘玲珑明白过来刚才发生之事的缘由,“太后既然不同意你跟我哥在一起,那我哥怎么跟太后说的?” “他说他要娶谁,跟太后无关。” “当着太后的面说的?” “对啊。”刘玲珑满脸不可思议:“我以为他只是随口对我说说而已,想不到他竟然真的当着太后的面说出这样的话,太后一定很生气吧?” 孟灵酒点点头,拨弄着碗里的饭粒,自言自语:“今天真是倒霉,先是太后,然后又是他,然后又是他女儿...他女儿?”孟灵酒猛得坐直身体,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我跟她岂不是...姐妹? “灵酒,你怎么了?”秦桑与刘玲珑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怔住。孟灵酒觉得心烦意乱,放下碗筷,站起身:“我吃饱了,出去走走。” “我陪你去吧。”刘玲珑提议道。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说完只身一人走了出去。秦桑看着孟灵酒有些落寞的背影,灵酒你放心,我会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第48章 珠胎结 刘玲珑回到世子府,将仙林院发生的事情悉数告知刘义敏,刘义敏听闻孟灵酒闷闷不乐,本打算命龙井前去仙林院请她来世子府,又听说孟灵酒出了门,遂作罢。没多久,宫内传来口谕命刘义敏翌日进宫。宫人走后,刘玲珑迫不及待地问:“哥,皇帝哥哥为何突然召你进宫?” 刘义敏神情淡淡:“不出意料,应是奉太后之命劝阻于我和灵酒之事。” “如果皇帝哥哥下旨命你娶苏表姐怎么办?”刘玲珑神情颇为担忧。 “他下他的旨,我不接就是。”刘义敏倒显得十分淡定从容,原本白日从宫内出来时,心中对太后的言行态度有些介怀,与徐长卿在郊外纵情策马几个时辰后,倒将一切烦心事抛诸脑后,心情变得舒畅起来,只是心中仍然牵挂孟灵酒到底因何事神伤。 刘玲珑惊讶片刻,又恢复如常:“虽然你不同意娶苏表姐会惹得太后不高兴,不过我也不希望你娶苏表姐。” “哦?”刘义敏难得地将视线移向她,“我以为你很中意她。” “那是以前,”刘玲珑道,“你昨天没看到她凶神恶煞的样子,把我都吓了一跳,你要是将她娶进门,以后肯定姑嫂不和。” 刘义敏听后似笑非笑,又问:“那灵酒呢?” “我跟灵酒很合得来呀,她为人仗义又风趣,我很支持你娶她的。要是父王不同意,我去帮你说。”刘义敏听后唇角扬了扬,没有说话。 孟灵酒独自走在夜晚的闹市上,烟柳画桥,街灯如昼,照不尽金陵的繁华。“姑娘,买个簪子吧,你带上一定更好看。”街边的商贩热情地推销着自己的货物,孟灵酒强颜微笑以示拒绝。 “公子,这同心玉只要刻上你心爱的人的名字送给她,她就会与你永结同心,白头到老,您要不要买一对?”孟灵酒循声望去,一位白衣公子站在另一小摊前,细细挑着同心玉。 “就这对吧。”公子将选中的同心玉交到商贩手中。 “请问公子要刻什么字?” “一块刻‘卿’,另一块刻‘敏’。” 孟灵酒睁着双目伫立在原地,呆呆地望着那白色的身影,徐长卿,刘义敏,他们... “看什么呢?”百里鸣不知何时出现,伸手在孟灵酒眼前挥了挥。孟灵酒回过神看了眼百里鸣又朝刚才的小摊前望去,摊前已已经没了徐长卿的身影,又看向百里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百里鸣微微一笑:“闻香识小酒。” 孟灵酒一反常态没有笑他,反倒郁郁寡欢地低着头向前走去。百里鸣停立片刻跟了上去,“从认识你到现在,还从未见过你如此失魂落的样子,难不成是被那个坏女人吓得?” 孟灵酒嗤笑一声,“我想回家一趟。”语气有着不同于往日的沉重。 “好啊,我早就叫你回去了,你终于想通了,这是好事。”百里鸣一口赞同,过了一会儿,见孟灵酒一直不说话,又道:“今日苏延跟你说了什么?” 孟灵酒停下脚步,转脸看向百里鸣,看了半晌才开口:“在我弄清楚一些事之前,暂时还不便告诉你。” 百里鸣笑了笑,“好,那我等着。” 两人不再言语,彼此沉默并行。没多久,孟灵酒忽然问道:“你说男子会喜欢男子吗?” “会呀,”百里鸣答道,“以前我不是跟你说过,女色男风,当下十分盛行。金陵有一处地方专门提供此等娱乐,要不要我带你去见识一番?” 孟灵酒瞥了他一眼,甚为无奈:“下回吧。” 这时百里鸣猛得回头,孟灵酒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狐疑地转身顺着百里鸣的视线望了望,“你在看什么?” 百里鸣张望片刻又回过头,神情难得的正经:“近日我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窥视我。” “有人窥视你?”孟灵酒惊道。 百里鸣眨了眨眼,恢复逗趣的语调:“可能是我多心了吧。对了,蛟龙醉快喝完了,你下次回来记得多带几坛来。” 孟灵酒瞪了他一眼,“千里迢迢的,你还让我多搬几坛来,行啊,拿银子来买。” 百里鸣讨好的合上那举着的纤纤玉手,“我与你出生入死,肝胆相照,相濡以沫,抵首同眠...谈银子多伤感情,对吧?”孟灵酒收回手,摇了摇头,不再理会他。 翌日,孟灵酒前往世子府,准备与刘义敏兄妹道别。行至半路,察觉身后有人尾随,孟灵酒回头看了看,见两个贼眉鼠眼的男子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不远处。孟灵酒停顿片刻,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向前走,走了一会儿,转到一个偏僻的胡同里才停下转过身来,果然那两位男子也跟了进来,孟灵酒悠闲地抱着双臂,道:“你们两个跟了我一路,想做什么?” 两男子对视一眼,“原来她早发现了。” “发现了又怎样,这儿偏僻无人,我们想怎样就怎样。” “你说得对。” 孟灵酒见二人嘀咕个没完,不耐烦道:“你们罗嗦完了没有,本姑娘还有事要忙,快说,鬼鬼祟祟跟着我做什么?” “小美人,还挺泼辣。”一男子走上前毛手毛脚地意欲调戏,孟灵酒轻松避开。 另一男子从另一边围了上来:“瞧瞧这小脸蛋儿,比小姐还俊上三分。今日这差事可是从未遇过的好差事,得了赏钱不说,还能享用这么个大美人。” “就是就是,小美人,遇上我们哥俩儿是你的福气,我们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 孟灵酒挡住向她伸过来的脏手,温柔地笑问:“两位大哥,不知你们刚才说的小姐是谁?” “问那么多干什么,抓紧时间办正事儿要紧。”男子急不可耐。 孟灵酒将他的手轻轻一掰,收起笑脸:“我问你话呢,你倒是回答呀。” “啊...”男子吃痛地慢慢跪了下来,另一男子见此情形忙上前相帮,却被孟灵酒一脚踢飞了出去,“我再问一遍,你刚才说的小姐是谁?” 男子一边呼痛一边支吾着答道:“没没..有,我刚才都是瞎说的,女侠饶...饶命...” “还敢嘴硬。”说话间已将那男子的手臂掰脱了臼,男子如杀猪般地蜷缩在地上哀嚎,“你们不说我也知道,是苏锦月派你们来的是不是?”被踢飞的男子惶恐地缩了缩。孟灵酒冷眼扫了扫躺在地上的两人,“回去告诉苏锦月,若她再敢起什么坏心思,你们的今日便是她的明日。” 孟灵酒理了理烦乱的心绪,继续向世子府走去。到了世子府,刘玲珑告诉她刘义敏奉召入宫去了,于是孟灵酒便在世子府等候。“好端端的回家做什么?”刘玲珑问。 孟灵酒想了想,道:“其实前些日子家中就来信催我回家了,只是我一直拖着罢了。” “可是太后刚刚知晓你跟我哥之事,如果你现在回家,万一被太后和苏表姐见缝插针怎么办?”刘玲珑有些担忧。 孟灵酒安慰她:“她们如果真有所行动,会在乎我在哪里吗?” 刘玲珑觉得此话有理,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我也拿不准,不过我一定会回来的。”说话间,刘义敏回来了,一看见孟灵酒立刻走了过来,“你昨夜去了何处?” “出去散了散心。” “因何烦心?”孟灵酒思忖苏延所述之事未得知真伪,又关乎娘亲名誉,暂时还是保密为好,遂道:“家事。对了,皇上找你进宫所为何事?” 刘义敏见她刻意转移话题,不知是不想说还是因为玲珑在场,遂不再追问,“太后不死心,找皇上来当说客,劝阻你我之事。” “真的是为了这事啊?”刘玲珑插进话来,“看来太后是不会轻易妥协了。” “你那位如玉姐姐有喜了。” 听刘义敏此言,孟灵酒怔住:“如玉姐姐有喜了?”刘义敏颔首。 “你可不可以带我进宫去看看她?”刘义敏再次点头。 “我也去。”刘玲珑生怕被撂下急忙跟了上去。 长春宫,“娘娘,刚刚得到消息,云烟阁那位怀孕了。”绿衣急切地向谢文姬禀报。 谢文姬猛得坐起身,“怀了?” “是的娘娘,”绿衣向其确认道,“皇上下旨,将她由婕妤直接晋升为妃,并且对王家人大加封赏,加官进爵。” 谢文姬一听此言,怒火中烧:“她进宫才几天,竟然就升了妃子,宫里也有几个已诞下子嗣的嫔妾,有哪个像她爬得这般快,皇上是不是糊涂了。” 绿衣急忙挥手阻止,“娘娘,您小点声,这话要是被人听见,可就麻烦了。” “怕什么,难道本宫说错了吗?”谢文姬气急败坏道,“本宫入宫都两年多了,这肚子半点动静都没有,那个王如玉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肚皮倒是争气得很,入宫不到半年就怀上了。原本仗着皇上的宠爱,她对本宫就渺视无礼,如今怀了龙嗣,岂非愈加耀武扬威,爬到本宫头上去。” 绿衣附和道:“娘娘说的是,自打她入宫之后,皇上来咱们长春宫的次数掰着指头都数得清,而且皇上对您的态度也大不如前了,定是受了那王如玉的挑唆。” “哼!”谢文姬重重哼了一声,“如今王如玉封妃,王氏一族岂不都要鸡犬升天。” “娘娘,照如今的情形发展下去,若有朝一日那王如玉诞下皇子,那她对您的威胁就更大了,咱们得尽快想个办法制止才行。” 听绿衣如此说,谢文姬蓦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你说得对,不论是为了爹爹还是我自己,都不能让她顺顺当当地产下子嗣...” 云烟阁,文帝来看过林司晴,刚刚离去。兰心看着满屋的赏赐乐得合不上嘴:“小姐,皇上一听说你怀了身孕,就立刻下旨册封你为妃,又赏了这么多东西,我听说这在从前可是从未有过的事。看来皇上心中最看重的人,就是小姐你了。” 林司晴淡漠地扫了一眼成堆的珍玩玉器,又低下头来盯着自己的腹部,喃喃自语:“孩子,娘终于把你盼来了。”说着脸上滚下一滴清泪。 兰心忙问:“小姐,有了身孕是开心的事,你怎么哭了?” “我哭,因为我与它缘分太浅,它不应该投身到我的肚子里。” 兰心听着有些不明其意,“小姐你在说什么呢?你和肚子里的孩子缘分长着呢,它能成为小姐你的孩子是它的福气。”林司晴摸着腹部没有说话,这时宫人来报:“娘娘,孟姑娘来了。” 林司晴抬起头,擦了擦眼泪,道:“请她进来。” “如玉姐姐。”一看见林司晴,孟灵酒即刻迎了过去。 “灵酒,你怎么来了?”林司晴边请她落座边问。 “我听义敏说你有喜了,就进宫来看看你。” “是他带你进宫来的?” “嗯。”孟灵酒点点头,又摸了摸林司晴的肚子,问:“怎么样?你还好吗?” 林司晴浅笑:“还好,不必担心。” “皇上知道了吗?” 一旁的兰心抢着答道:“皇上早就知道了,刚才还来看过小姐,灵酒姑娘你看,屋里这些东西都是皇上赏的。” 孟灵酒抬眼扫视一圈,道:“看来皇上对你很好。如玉姐姐,你如今怀了宝宝,要好好爱惜身子,不要再像从前那般苛待自己。” 林司晴垂了垂眼眸:“我会的。” 孟灵酒叮嘱完又问兰心:“那个谢文姬最近有没有找你家小姐麻烦。” 兰心摇摇头:“小姐甚少出云烟阁,自上次在御花园与谢贵妃照面之后,每每相见都没搭理她。” 孟灵酒道:“像她那种人不搭理也好,免得惹自己不高兴,你就安心呆在屋里养宝宝就好。如玉姐姐,最近我要回家一趟,等我下次回金陵再来看你。” “回家?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林司晴问。 孟灵酒笑了笑,“没有,是我娘想我了。” “哦,”林司晴又问:“你和敏世子的事如何了?” “还跟原来一样啊。” “太后那边...” “义敏说不用管她。” “我是担心太后会为难你。”林司晴神情有些担忧。 孟灵酒笑了笑,道:“如玉姐姐,你不用担心我,我从小混迹江湖,还怕她一个手无母鸡之力的老太婆吗?”兰心听得不禁掩着嘴笑。 “再怎么手无缚鸡之力,她也是大宋权力最大的女人,她若想为难你,办法有千万种,你切莫大意。” “好,我知道了。”孟灵酒应道,“你自己也要小心,听说宫里的女人什么都好,就是心眼不好,你心地善良又没有武功,容易被人欺负,可别着了人家的道儿。”林司晴点点头,俩人又寒暄片刻才作罢。 第49章 相煎急 苏府,苏锦月看着好端端派出去的两个家丁,鼻青脸肿瘸腿断手地回来,甚为吃惊:“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小姐,奴才们是被那个孟灵酒打的。”一家丁哭丧着脸回道。 “她一介弱质女流,怎能将你们两个大男人伤成这样?莫不是她有帮手?”苏锦月问。 家丁又道:“小姐,奴才二人尾随她进了一死胡同,谁知那小丫头身手十分厉害,只三两下就将把我们两个打成这样了。” 听家丁如此说,白蕊道:“难怪昨日那个孟灵酒那样嚣张,原来她竟会武功。” “原以为派两个男子将她糟蹋了,便可绝了敏表哥的心思,谁知她竟...是我疏忽大意了。”苏锦月秀眉紧蹙,忽又想起什么,问:“她可有疑心你们是我派去的?” 家丁神情慌乱一阵,忙否认:“没有没有,她只当我二人是街头无赖,没有怀疑别的。” 苏锦月放下心来:“那就好。” “小姐,那孟灵酒既会武功,恐怕不容易对付了。”白蕊提醒道。 “一计不成,再用另一计便是了。”苏锦月将两位家丁打发出去之后,在白蕊耳边低语几句,最后还不忘叮嘱:“这次千万小心行事,务必一击即中。” “是,小姐。”白蕊应道。 仙林院,秦桑一早起床梳妆好,准备与孟灵酒一同用早膳,这时玉露将早膳端了进来:“姑娘,刚才灵酒姑娘出门去了,说不用等她用膳。” 秦桑问:“她不是说今晨一早就走吗?去哪儿了?” 玉露一边放置膳食一边回答:“许是还有事情要办吧。” 秦桑走到矮几边独自用膳,吃了一会儿,想起什么,问:“我吩咐你的事打听到了吗?” 玉露谨慎地关上房门,走到秦桑身边小声道:“差不多了,那苏锦月每隔几日便会去一趟麒麟街上的十色斋,挑选些新鲜的胭脂水粉。” 秦桑放下手中汤匙,道:“去把铃兰和玉兰请到我屋里来。” “是。”没一会儿,铃兰和玉兰来到秦桑屋内,落座之后,秦桑开口道:“今日把你们两个请来,是因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两位妹妹帮忙。” 铃兰和玉兰一听,急忙站起行礼:“姑娘此话太过见外,当年若不是姑娘收留,我们两个早已饿死街头,如今衣食无忧,全赖姑娘济困扶危,姑娘若有任何差遣,只管吩咐便是,纵是刀山火海,我二人亦万死不辞。” “刀山火海倒也不必,只是...”秦桑欲言又止,停顿片刻后,道:“我所请之事有违良心,你们若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 二人异口同声道:“但凭姑娘差遣。” 孟灵酒一手拿着一张请柬向屏风街走去,又是一张神秘请柬,没有落款没注明何事也便罢了,送请柬之人还再三叮嘱请她独自前往,该不会又是那苏延故作神秘吧?若他想借机叙什么父女之情,一定不给他好脸色看,孟灵酒一边出神一边向前走。 走着走着侧面冷不丁冲出来一人正好撞在她身上,孟灵酒忙伸手接住,一看是个老妇人,只见老妇人蓬头散发,指着一男子又哭又骂:“你这个不孝子,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只会听你那恶毒的婆娘调唆,我是你娘,你竟然动手打我,还有没有天理啊。” 那男子横眉怒目,张着手向老妇人冲过来,嘴里还振振有词:“你这个老不死的,我给你吃给你喝,你还敢骂我,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老妇人吓得急忙躲到孟灵酒身后,两手紧紧抓着孟灵酒的腰身,哭泣道:“姑娘,你给老身评评理啊,天底下哪有如此不孝的儿子啊,老身怎么这么命苦啊...” 孟灵酒本就是个热心肠的,见老妇人哭得凄惨,二话不说伸手挡在那男子跟前:“你怎么回事啊,竟敢动手打自己的亲娘。” 男子理直气壮道:“本大爷的事轮得着你一个丫头片子管吗?滚一边去。” “姑娘,你行行好救救老身吧,不然他一定会打死我的。”妇人在身后哆嗦着求救。 孟灵酒侧过脸安抚一声:“婆婆你放心,有我在他不敢拿你怎么样。” “就凭你?”男子昂着头,气焰十分嚣张:“本大爷只需两个指头就能将你捏碎,再不滚开别怪大爷不客气。” “你不客气试试?”孟灵酒挑衅道。 那男子见她不识抬举,握起拳头向孟灵酒的面门飞来,孟灵酒伸手轻松挡住,将那男子的手臂转了转,“啊...轻点儿轻点儿...”男子惊呼着低下身来。孟灵酒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为什么打你娘?” 那男子忍痛回道:“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她还整天嚷着要吃肉,哪有银子买肉给她吃,别人家的娘都是为儿为女,就她整天变着法儿折磨自己的儿子,你说她是不是欠揍?” 孟灵酒侧过头问老妇人:“他说的可是实话?” 老妇人羞愧地低了低头:“老身也没有整日嚷着要吃肉,这不是几个月没沾荤腥,实在想馋得紧,这才央求他买点肉给我吃,谁知这不肖子竟然舍不得,说要留着银子给他怀孕的媳妇补身子,你说气不气人。” 孟灵酒一听,松开那男子的手,从怀里拿出两张银票,一张给那老妇人,一张给那男子,道:“以后不准再动手打你娘。” 男子接过银票立刻换了笑脸,点头哈腰保证:“多谢姑娘多谢姑娘,我保证以后好好孝敬我娘。”说完亲热地挽上老妇人,俩人又对孟灵酒千恩万谢一通。 孟灵酒摆摆手,径直离开,走了一段路,觉得有些口渴,解下腰间的玉葫芦喝了两口,继续向麒麟街走去,没走几步,脑袋变得沉重起来,脚步也有些虚浮,孟灵酒晃了晃,努力分辨着周遭的景物,只是行人和街景变得模糊不已,孟灵酒再也支撑不住,倒在路上。 街角不远处,苏锦月得逞地嘴角一勾:“这次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说完又对着身旁的白蕊道:“走,去十色斋看看进了新货没有。” 苏锦月在白蕊搀扶下来到十色斋,心情愉悦地挑着各色胭脂水粉。同在十色斋内的铃兰和玉兰二人对视一眼,开始了早已演练好的对话:“唉,挑来挑去都是这几样色泽和香味的胭脂,我都用腻了,一点新鲜感也没有。” 玉兰也提着嗓子道:“这也没办法,十色斋已经是金陵最有名的胭脂水粉店了,其它店里的款式想必更少。” 铃兰朝着苏锦月的方向,用她恰好能听到的声音道:“诶,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事。” “何事?”玉兰故意问。 “我听人说武陵王世子喜欢上了仙林院的一个姑娘。”苏锦月一听此话立即停下手中动作,竖耳细听。只见玉兰又问:“武陵王世子身份尊贵无比,听说他从不曾出入风月场,怎会喜欢上仙林院的姑娘?” 铃兰道:“我也觉得奇怪呀,所以就特意打听了一下,你猜怎么着?其实那个姑娘姿色也就中等偏上,金陵比她容貌好的女子多不胜数,不过武陵王世子会喜欢上她,听说全是因为她身上有一股异于常人的奇香。” “什么奇香?”玉兰故作好奇。 苏锦月亦稍稍倾身,生怕听漏了。铃兰用余光瞥了一眼,道:“听说她是用了一种十分稀有的胭脂,才会令身上发出阵阵奇香,这才迷住了武陵王世子的心呢。” 玉兰惊喜地问:“什么稀有的胭脂,在哪儿买的?” 铃兰道:“我花了重金找人买通她身边的人,才问到她所用的胭脂出处。” “好姐姐快告诉我,若真有这么神奇,我也想买上一盒来试试,说不定武陵王世子也能喜欢上我呢。”玉兰忙道。 苏锦月轻蔑地嗤了一声,见两人声音变小了些,悄无声息地靠近两步,铃兰故意抬头看了看,道:“这儿人太多了,要是不小心被旁人听去就不好了。这样吧,我知道在什么地方,我带你去。” “好啊。”说完俩人手挽手走出了十色斋。 苏锦月见俩人匆匆离去,急忙吩咐白蕊:“走,快跟着她们。” 屏风街上,一辆朴素马车缓缓停了下来,余真清掀开车帘:“怎么停了?” 车夫回道:“大人,前面人群挡道,过不去了。”余真清抬眼望去,见前方不远处闹哄哄地围了一群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大人,要绕道走吗?”车夫问。 余真清道:“不急,去看看。” 说完下了马车,挤进人群,只见地上躺着一名黄衣女子,一动也不动,余真清看了看叽叽喳喳围观的人群,蹲下身察看:“姑娘?姑娘醒醒。”没有反应,余真清扳过女子肩膀,当余真清看到女子容貌时,惊住了:这不是当日国子学内替自己解围的孟小酒吗?原来她竟是女子。又见孟灵酒嘴唇发青,急忙将她拦腰抱上马车,并吩咐车夫:“快,去最近的医馆。” “是。”车夫马鞭一挥,向医馆驶去。 铃兰和玉兰注意到苏锦月跟在她们身后,俩人加快脚步进了一巷子。白蕊见此巷有些破败又有些偏僻,道:“小姐,她们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此等穷酸落***哪像卖什么稀奇胭脂的地儿,咱们莫不是着了人家的道儿。” “你懂什么?”苏锦月斥了一声,“若是在那繁华闹市,人人可买,还算什么稀奇玩意儿。快些,别跟丢了。”苏锦月主仆二人远远地跟在铃兰和玉兰身后,只见俩人走到一处门前,敲了几下,门开之后便进去了。 白蕊见此,问:“小姐,咱们要跟进去吗?” 苏锦月道:“不急,等她们出来了再说。” 过了片刻,铃兰和玉兰从那扇门出来,一人手里捧着一个胭脂盒,都是一副喜出望外的神情。苏锦月急忙带着白蕊躲进旁边不起眼的角落,只听铃兰和玉兰边向外走边说:“幸好咱们来得及时,这胭脂只剩最后三盒了,再晚片刻可就没了。” “是啊,盒子没打开都能闻到阵阵香味,确实不是凡品。”苏锦月一听说只剩最后三盒,顾不得躲藏,追上铃兰和玉兰:“两位小姐请留步。” 俩人回过头来,狐疑地看着她。苏锦月温婉地笑了笑,看着俩人手中的胭脂问:“刚才偶然听见两位小姐谈话,能否借二位手中的胭脂一看?” 铃兰和玉兰一听,急忙将双手藏于身后,“你听错了吧,哪来什么胭脂。” 白蕊道:“刚才我们明明听见你们说是胭脂,遮遮掩掩,还怕我们抢了不成。” 铃兰神情不自然道:“你们既然听见了,自己进去买就是了,何必拿我们的看。不过,这胭脂的价格可不低。” 白蕊神气道:“再贵我家小姐也买得起。” 苏锦月难得地耐下性子,问:“刚才听你们这胭脂只剩最后三盒了,里面还有吗?” 铃兰道:“还有一盒,老板说这次卖完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货了,你要是想买就快去吧,我们先告辞了。”说完拉着玉兰兴奋离去。 俩人走出巷子,又转身远远窥视,只见苏锦月主仆二人犹疑片刻,禁不住诱惑,敲响了那扇门。没多久,亦捧着一盒胭脂喜形于色的走了出来。铃兰和玉兰对视一眼,离去。 第50章 绝处生 “大夫,她怎么样?”余真清问刚刚给孟灵酒诊治的郎中。 那郎中道:“这位姑娘身中剧毒,只是老夫也不知她身中何毒,所以...” 余真清一听,慌忙上前抓住郎中双臂:“大夫,人命关天,你一定要救救她。” 那郎中无奈道:“老夫若能救也不会见死不救,只是老夫医道有限,实在没有办法,你还是另寻高明吧。” “那...那请问你可知金陵医术最好的大夫是谁?”余真清又问。郎中捋捋胡须,余真清在一旁心急如火:“大夫,你倒是说话呀。” “若论医术,当属江宁县的谷神医,或许他能有办法解毒。”余真清一听,急忙抱起孟灵酒向外走去,郎中喊道:“诶你等等。” “还有何事?”余真清不耐烦地问。 郎中道:“你去了也没用。” 余真清皱眉:“你刚才不是说他有办法解毒吗?” “可他从不给女子看病。” “都什么时候了,哪儿管得了那么多。”余真清不再耽搁,吩咐车夫向江宁县驶去。 世子府,刘玲珑看看日头,问刘义敏:“哥,昨天灵酒不是说先来府里,我们一起送她出城吗?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来?” 刘义敏觉得时辰确实不早了,吩咐龙井:“龙井,去仙林院看看。”半个时辰后,龙井从仙林院回来,回禀刘义敏兄妹说孟灵酒一早出门去了,至今未归。 刘玲珑听说此事,道:“哥,你说灵酒会不会没等我们自己走了?” 刘义敏心想孟灵酒向来言出必行,应当不会爽约才是,又吩咐龙井晚些时间再去仙林院问问。 余真清吩咐车夫一路疾驶,途中孟灵酒在昏迷中呕吐不止,弄得车内一片狼籍,余真清也没有在意。终于马车到达谷恶堂前,余真清抱起孟灵酒就向堂内冲,车夫眼尖,看见门前立的牌子提醒道:“大人,这牌子上写着女子不得入内。” 余真清猛一甩手:“人命关天,管那许多做甚。”说完快步向堂内走去,“谷神医,谷神医在吗?”令车夫奇怪的是,里面的人不仅没有阻止,反倒为他们指路,真是奇怪。 在学徒的指引下,余真清见到了谷柯,“谷神医,请你救救这位姑娘吧,她身中剧毒,京中的大夫说只有您能救她。” 谷柯正给另一人治病,抬眼看了看火急火燎的余真清和他怀里抱着的人,忽然瞥见那熟悉的玉葫芦,谷柯放下手中病人,猛得站起身,吩咐余真清将人放在榻上,细细诊视一番后,快速取出一排银针,插入孟灵酒身上各处,随即命令学徒烧水煎药。 余真清见谷柯神情凝重,小心试探:“神医,她怎么样?能救吗?” “不能救我还忙活什么,别添乱。”谷柯嗔怪一声,继续忙活。 余真清听他如此说稍稍安心,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忙进忙出。一个时辰后,谷柯才停下手中忙碌,擦了擦额头细汗。余真清再次上前问:“神医,她怎么样了?” 谷柯道:“这丫头命大,我行医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中生川乌之毒的人还能捡回一条命的。” “您是说她没事了?”余真清问。 谷柯点点头:“已无性命之忧,不过她体内的余毒还需花上几日时间才能除尽。” 余真清拍拍胸脯,大大松了一口气,向谷柯行了个大大的礼:“多谢神医妙手回春,晚辈感激不尽。” 谷柯打量他片刻,问:“这丫头看着聪明伶俐,又身手不凡,她怎会中此毒?” 余真清如实言道:“晚辈遇见她时,她已然中毒昏倒在路上,之前发生何事我也不知。” 谷柯又道:“生川乌毒性剧烈,不过这丫头体内之毒却不多,多亏你及时将她送来我这里,加上她有晕车之症,来得路上她是否呕吐不止?” 余真清道:“的确如此。” 谷柯道:“若非晕车使她将毒物吐出大半,纵是华佗再世,也难有回天之力。” 余真清见孟灵酒服药之后,脸色已不似刚才那般发青,只是仍然未醒,问:“请问她何时会醒?” 谷柯瞟了一眼孟灵酒腰间的玉葫芦,道:“今日是醒不了了,这不打紧,反正她身上余毒未清,就让她在我这里多住几日。你回去告知她家人,她人在我这里,等她完全康复,再派人来接她回去吧。” 余真清面露难色:“我与她只有一面之缘,也不知她家在何处。” 谷柯想了想,道:“这丫头我认识,她与和乐长公主相熟,你送个信去和乐长公主府,说孟灵酒在我这里。” “孟灵酒?”余真清愣了愣,孟小酒,孟灵酒,“那就有劳神医了。”余真清谢过之后又命车夫取来诊金奉上,才告辞离去。 余真清走了之后,谷柯坐到榻边,看着昏迷中的孟灵酒,道:“丫头,这便是因果循环,一报还一报,当日若非你请来和乐长公主,今日我便不会救你的命。我既救了你的命,那喝你两口酒也不算什么,对吧?”谷柯一边自说自话,一边伸手取下孟灵酒腰间的玉葫芦,拔下塞子,酒香四溢,沁人心脾,谷柯一脸陶醉地将葫芦放在鼻间嗅了嗅,忽然闻得一阵淡淡的异味。谷柯忙从葫芦里倒出一些酒,用指头沾着品尝一番,又用银针一试,针尖即刻发黑。谷柯重新盖上塞子,回头看着榻上的孟灵酒:“有人想用这酒下毒害你,却不料那毒竟被烈酒化去大半,命也!运也!”说完又叹了一口气:“可惜了一壶美酒。” 这时学徒抬进来一大桶浸满药材的热水,谷柯吩咐将孟灵酒搬进桶里,学徒问:“师傅,您不是说行时药浴时,褪尽衣物才能发挥最好的疗效吗?” 谷柯猛地赏了那学徒一计后脑击:“臭小子,她一个黄花闺女,这儿又没有女人,你们想占她便宜是不是?” “没有没有,师傅您冤枉我了...”学徒赶紧求饶般溜了出去。 苏锦月回到苏府之后,迫不及待地将新买的胭脂打了开来,闻了闻,又抹了些在手上,果然有一股奇香,“白蕊你闻闻。” 白蕊凑近苏锦月的手,轻嗅一二:“小姐,奴婢从未闻过这么好闻的香味,似花香又似果香,让人舍不得移开脸呢,这东西果真稀奇,看来那两个人没骗我们,就是太贵了些。” “五百两银子算什么,若能令敏表哥回心转意,就是五千两也值。”苏锦月说着又往脸和脖子上抹了些,“明日我便抹上这胭脂去世子府试上一试,看看是否真如那两女子所言。” 白蕊言道:“小姐,就算这盒胭脂没她们说得那般神奇,如今那孟灵酒已死,再也无人敢与你抢敏世子,那世子妃的位子还不是您的囊中之物么。” 苏锦月嗔怪地瞪了白蕊一眼:“就你会说话。” 余真清回到金陵之后,立刻派人将消息送去和乐长公主府,和乐收到消息后又迅速命人告知了刘义敏,刘义敏兄妹二人原本正在府里等待孟灵酒到来,得知她中毒之后,连夜快马加鞭赶往江宁县而去。到达谷恶堂时,已是深夜。谷柯被敲门声吵醒,本欲发怒,看到刘义敏那张冷如寒霜的脸时,只不悦地对学徒道:“明日在门前的石碑上再加一句:入夜后禁止任何人入内。” 刘义敏完全无视,径直来到孟灵酒床边,将她上下左右察看了好几遍,又问谷柯:“谷神医,灵酒怎么样了?怎么衣衫都湿了?” “死不了。”谷柯不悦地回了一句。 刘玲珑见此,忙上前好言问道:“神医,灵酒中了什么毒?她为什么会中毒?谁下的毒?她怎么会到江宁县来?她什么时候醒啊?她衣服怎么都湿了?” 谷柯斜睨着她:“问完了?” “啊!”刘玲珑呆萌地点点头。 谷柯摇了摇头,答曰:“她中了生川乌之毒,是一个叫余真清的人送她来我这里,明日才会醒,衣服湿因为下午刚行完药浴,没人给她换衣服,至于她为什么中毒,谁下的毒,我不知道。”说完又将孟灵酒的玉葫芦扔给刘义敏:“毒是下在这葫芦里。好了,我要去睡觉了,没什么事别来烦我。”说完不再理会俩人径直回了自己屋子。 刘玲珑问:“哥,这葫芦是灵酒贴身带着的,从不离身。谁能趁她不注意将毒下进这个葫芦里?” 刘义敏盯着葫芦思忖片刻,道:“你去买几身衣服来,给灵酒换上。” “哦。” 翌日,苏锦月早早起床梳妆打扮,在脸上身上涂上厚厚的胭脂水粉,生怕旁人闻不到一般,待收拾完,一路袅袅娜娜地来到世子府,却被告知刘义敏兄妹二人昨夜已出门,至今未归。苏锦月猜测刘义敏莫不是收到孟灵酒的死讯了?于是又坐着马车来到仙林院,命白蕊前去打探一番,怪的是仙林院没有任何异样,估计还不知道孟灵酒已死。转了半天,没见到人也没打听到孟灵酒的消息,只得打道回府。与此同时,秦桑屋内,玉露告知她孟灵酒昨日未归,秦桑以为孟灵酒已离京,未揣测其它,只叮嘱玉露近几日多多留意苏府动向。 谷恶堂内,孟灵酒苏醒之后,得知自己身中剧毒,即刻联想到那对争吵的母子,因从昨日出门时起,只与那老妇人有过肢体接触,必是趁着争吵时自己不注意,将毒下进了葫芦里。 听孟灵酒分析一通之后,刘玲珑问她:“那对母子与你无冤无仇,干吗下毒害你?” 孟灵酒虚弱地冷笑一声:“你都说了我与他们无冤无仇,那必然是受人指使了。” “谁啊?”刘玲珑问。 孟灵酒道:“除了苏锦月,还能有谁。” “无凭无据你为何说是她指使?”刘玲珑又问。 “整个金陵,与我有仇,又心思如此之毒的,不就只有她一个?”孟灵酒说得十分笃定,见刘义敏一副沉思之色,似有犹疑,“你不信?” 刘玲珑抢先道:“我信,自从那日在仙林院见识过苏表姐另一面后,她做什么我都信。” 这时刘义敏道:“我相信你。” 孟灵酒甩开他的手:“随你信不信,等我身体好了,我自有办法让她亲口承认。到时我若伤了她,你别心疼就好。” 刘义敏见她无缘无故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再次抓住她的手:“我说了我信。” “那你刚才犹豫什么?”孟灵酒质问他。 刘义敏急道:“我何曾犹豫,刚才我不过是在想等你身体好了,我就带你离开金陵,再也不回来了,以免你再次身陷险境,遭人陷害。” 一旁的刘玲珑也忙着劝和:“灵酒,你错怪我哥了,除了你,他从没亲近过其它女子。昨日一听说你中了毒,哥哥担心的不得了,连夜赶到了这里,昨天晚上更是一宿没合眼,生怕你再出什么事。” 孟灵酒神情稍稍缓和,看了看刘义敏有些乌黑的眼圈,嘀咕:“没亲近其它女子,那其它男子呢?” 刘义敏兄妹双双愣住,刘玲珑一脸迷茫:“什么男子?” “没什么。”孟灵酒移开眼。 刘义敏却明白了她所指何意,一脸无奈道:“只你一人我便焦头烂额,哪还有闲心管别的男男女女。” 这时谷柯走了进来:“丫头,该行药浴了,男人们都避一避吧。”无意瞥见孟灵酒脖子上的紫玉坠,两步上前问:“丫头,你这玉佩从何而来?” 孟灵酒俯首看了一眼,“这是云叔给我的,怎么了?” 谷柯问:“你说的云叔可是云中剑云大侠?” “对啊。”孟灵酒点点头。 谷柯又问:“你与云大侠是何关系?他怎会将他的贴身玉佩给你?” 孟灵酒道:“云叔从小看着我长大,我与他亲如父女,他送块玉佩给我有什么奇怪的,倒是大叔你有点奇怪。” “别打叉,”谷柯斥责一声,“云大侠现今身在何处?他可好?” “他在安陆,大叔您认识云叔吗?”孟灵酒问。 谷柯感叹道:“云大侠曾有恩于我,若他在附近,我当前去拜会。” “原来如此,”孟灵酒点点头,“看不出来大叔你还挺有道义的。” 谷柯一听,怒起:“臭丫头,你这是什么话,早知道就不救你了,哼!” 孟灵酒见他生气了,忙道歉:“大叔,大叔,我错了,您别往心里去...” 第51章 花容残 当天晚上,苏锦月坐在梳妆台前解下头饰,准备洗漱就寝,白蕊端来洗脸水,拧干毛巾递给她净脸,苏锦月洗漱后躺下没多久,觉得脸上及身上各处有些发痒,伸手挠了挠。过了会儿,又痒了起来,且比前次更痒了几分,苏锦月伸手用力挠了挠,谁知越挠越痒,越痒越用力挠,苏锦月生气地坐起身:“白蕊,快把清凉膏拿来。”白蕊听见喊声急忙起身,翻箱倒柜寻找清凉膏。这时,苏锦月只觉奇痒难耐,尤其是脸和手,一边用力抓挠一边催促:“死丫头,你到是快点儿啊。” “是是是...”因平时不常用,白蕊一时半会儿忘了将清凉膏放到了何处,又捣鼓一阵,终于找到了,急忙送到苏锦月手中:“小姐,找到了。” 苏锦月一把夺了过来,急忙打开往脸上手上乱抹一通,“真是见鬼了,身子怎会这么痒。”清凉膏一涂,才舒服了三秒,又痒了起来,苏锦月气得用力一扔,两手肆意地往脸上抓去,尖利的指甲划破肌肤,那种撕裂般痛楚暂时压抑了奇痒,苏锦月挠得愈加酣畅。 借着烛火,白蕊看见苏锦月脸和脖子上的一道道血痕,惊呼道:“小姐,你的脸...” “我脸怎么了?”苏锦月皱着眉头不悦地问。 “好多血...”见白蕊一副见鬼的神色,苏锦月忙下床走到铜镜前,“啊...”紧接而来便是一阵凄厉的尖叫... 翌日,玉露从外面探听完消息回到仙林院,告知秦桑:“姑娘,刚才有很多太医和大夫进了苏府,估计苏小姐的脸已经毁了。” 秦桑听到这个消息,神情一动也未动,仿佛此事早已在意料之中,“玉露,你知道这一日我等了多久吗?”那神情并不是要寻求答案,反倒像是解脱。“下一个轮到你了。”秦桑幽幽地说了一句,又道:“玉露,去取五千两银票来。” “是,姑娘。” 金陵,某个破败的院子里,三三两两的乞丐聚在一处,晒着太阳,悠闲地抓着身上的虱子。一个头顶黑纱的女人走进院子,吸引了满院乞丐的目光。 “谁是这儿的头?”女人问。 一位衣衫褴褛的中年乞丐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嘴里还叼着根草:“有事儿吗?” “我想找你谈笔生意。”女人蒙着黑纱,看不清她的脸,只是那纱巾后面传出的声音十分的镇定从容。 乞丐头嗤笑:“谈生意?那是有钱人干的事,我们这些人穷得连饭都吃不起,你找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女人从怀里取出银票和一张折叠起来的纸,走到乞丐头面前,递给他。女人道:“这是五千两银票,我要你们办的事,就是三日内,将纸上所写之事传遍金陵每个角落,事成之后,另有五千两奉上。” 乞丐头大张着嘴巴呆呆地看着那一叠银票,稻草识趣地从他嘴里滑落,其他乞丐也不约而同的围了上来。 “老大,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啊,五千两,够咱们所有人吃上好几年的了。” “老大,哪有这么好的事,还是先看看纸上写了什么吧。” 乞丐头从惊喜中回过神,急忙展开纸:“你们谁认识字儿?” “不认识...”乞丐们纷纷摇头。 女人上前两步,在乞丐头耳边低语几句。“怎么样?”女人问。 乞丐头与众乞丐们商议一阵后,道:“好,这生意我们接了。” 女人道:“那好,我等你们好消息。”说完蒙面女人便离开了。 此时,苏府内,苏锦月的脸和手被层层包裹着,奇痒已消,但太医说她身上被抓起的伤痕即使愈合,也会留下疤痕。苏锦月听说此事后勃然大怒,在屋里又哭又闹又上吊,苏府众人怎么也劝说不住,苏锦元最先冷静下来,觉得苏锦月的奇痒之症来得过于蹊跷,便向白蕊盘问这几日苏锦月接触过的所有人和物,当听到那盒会散发奇香的胭脂时,立即猜测可能是那盒胭脂有问题,于是忙将它拿给太医验看。太医看过之后,说其中确含多种令皮肤骚痒之物。苏府众人一听,即刻命人前去白蕊所说的那处巷子,意图抓捕那卖胭脂之人。 没多久,派出去的家丁回来禀报说那处屋子已人去楼空,并向街坊打听到那屋已废弃多时,无人居住。事情发展至此,苏府众人均已明白,这是有人暗中设计的一个圈套,目的便是借苏锦月对刘义敏爱慕之情,引其上勾,害其毁容。经过一番讨论,长庆和苏锦元很快锁定最大的嫌疑人:孟灵酒。苏延虽觉震惊,却无法开口为她辩驳,而苏锦里则十分坦诚的为孟灵酒辩解,说她为人仗义不会行此卑劣之事等等。苏锦里这等‘吃里扒外’的举动自然引得长庆和苏锦月不满,被长庆狠狠训斥一番后缄了口。 这时,苏锦月在哭闹之余,想起两日前孟灵酒已中毒身亡,那害她之人应该不是她才对,遂将心中疑惑说与众人听。苏延和苏锦里一听说孟灵酒被毒死,大惊失色,尤其是苏延,只因长庆在场,害怕过多追问会露出马脚,只是心中仍然惦记孟灵酒,遂急忙向外走去。长庆见此,朝着他背影吼道:“死鬼,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死哪儿去?”苏延没有理会,径直离了苏府。 剩下几人没了头绪,苏锦月再次闹腾起来,囔着要将害她之人扒皮抽筋,五马分尸等等,又想到可能再也不能嫁给刘义敏,欲加疯闹不止。长庆虽然心痛,但实在不胜其烦,只得强行给苏锦月灌下安神药,以求片刻安宁。 苏延坐车马不停蹄地来到仙林院,隐晦地向金露打听孟灵酒的消息,却被告知说两日前孟灵酒就已回家去了,苏延推测仙林院还不知道孟灵酒被下毒之事,又转到世子府欲向刘义敏打听,又被告知说刘义敏兄妹两日前已离府,至今未归。苏延推测,孟灵酒中毒是真,只是不知她当下身在何处,只得忧心忡忡地打道回府。 傅府,庞刈来到傅亮的书房,向其回禀探查到的情况:“近日来出入过仙林院的人中,只有三个人会武功,一个叫百里鸣,是国子学的一名学生,住在城外一处竹林中,平日鲜少与人接触,隔三差五会去一趟仙林院。第二个叫刘玲珑,住在世子府,是武陵王世子的妹妹,经常出入仙林院。最后一个叫孟灵酒,长期寄宿于仙林院,与仙林院老板关系密切,此人来历不明,江湖习气甚重,前两者每回出入仙林院皆是冲着这个孟灵酒而去,这个孟灵酒近日还与一位叫做苏锦月的人有过正面冲突,不过她两日前被人下毒,倒在路上,生死不明。若说仙林院背后有什么江湖势力,定与这个孟灵酒脱不了干系。” “孟灵酒,孟灵酒,这个名字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傅亮绞尽脑汁思索着,一旁的管家提醒道:“老爷,去年您的小舅子范老爷曾来找过您,说有人屡屡搅他生意,老奴记得那个人好像就叫孟灵酒。” 傅亮茅塞顿开:“对对对,正是此人,难怪我听着如此耳熟,看来背后屡屡生事之人必是此人无疑了。”说完又对庞刈道:“好,此事我会继续派人详查,那抓捕月下鹰之事可有着落?” 庞刈抱着大刀,侧目道:“我已经查到些眉目,不过抓捕此贼还需傅大人顶力配合方可成事。” 傅亮眼睛一亮:“庞大侠若真有办法抓住那月下鹰,我一定奏请皇上重重嘉奖。” 两日后,金陵城内大街小巷,人们都在津津有味地谈论着一件事:长庆长公主与尚书令傅亮有染,并生下苏家三个孩子。流言传到傅亮耳中,傅亮拍案而起,昨日刚听长庆说苏锦月被人陷害以至毁容,今日便满城风雨,流言纷纷,“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诋毁我与长庆长公主的名声。去,把韩尧给我找来。” 管家迅即派了人去,看着着急地来回踱步的傅亮,忽然想起一事,道:“老爷,昨日派出去盯着仙林院的探子回来说,前日有个裹着黑衣的女人从仙林院后门出去,探子觉得可疑,便跟了一路,谁知那个女人去了一处满是乞丐的院子,不知说了些什么。老奴原以为那人只是接济那些乞丐,如今想来,倒是有些可疑。” 傅亮斥道:“蠢货,这些事你为何不早早禀告于我,若是接济何必装出鬼鬼祟祟的样子,定有蹊跷。” 管家连忙认错:“是是是,都怪老奴一时疏忽。”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傅亮神情十分恼火,“还不快去找那些乞丐问清楚,到底是谁在暗中作祟。” 很快,乞丐头被带到傅亮跟前,傅亮沉着一张脸,神情不怒自威:“你竟敢诋毁本官与长庆公主有染,好大胆子呀。” 乞丐头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不住地发抖,本以为天上掉下个大馅饼,谁知掉下来的竟是索命刀。 傅亮重重一拍案几:“还不快从实招来,受何人指使。” 乞丐头猛一哆嗦,结巴着答:“是..是个蒙面的女...女人,小的也没..没看清...清楚。” 傅亮怒气冲天:“去,把他舌头给我拔了喂狗,再把他手脚砍下来喂猪。” 乞丐头一听,吓得肝胆俱裂:“大人饶命,饶命啊,小的虽没看到她的长相,不过那个人说事成之后,会再送来五千两银子,明日她一定会来找我,大人到时再派人抓住她不就知道是谁了吗?” 傅亮挥挥手,示意下人退下,一脸阴鸷:“既如此,暂留你一条狗命,明日若抓不到幕后主使,本官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52章 仇人见 刘玲珑拎着一大堆吃食和一壶美酒来到原本属于谷柯如今孟灵酒霸占的屋子,“灵酒,看我给你买了好多好吃的来。” 孟灵酒正欲高兴地接过酒,被谷柯一手夺去:“余毒未清,不可饮酒。” 孟灵酒捞了个空,又见谷柯像捡了宝贝似的抱着那壶,嘀咕道:“大叔,想喝酒直说就好了嘛,我又不会跟你抢。” 谷柯没有理会,径直躲在一旁品酒,刘玲珑又兴奋道:“刚才我去买东西的时候,听到一个惊心动魄的消息,你们绝对猜不到。” “什么消息?”孟灵酒和刘义敏双双看着她。 刘玲珑凑近两人,用极小的声音说道:“金陵人人都在说长庆姑母与中书令傅亮有染,还说锦里表哥,锦月表姐和锦元表弟都是他们两个的私生子。” 刘义敏神色一惊,流言四起,不管是真是假,必是有人刻意为之,只是不知到底是针对长庆还是针对傅亮而来,又见孟灵酒咬着手指出神地想着什么,问:“你早已知晓?” 孟灵酒回过神:“以前听别人说过。” “那你怎么没告诉我啊?” “听何人说过?”刘义敏兄妹二人同时问道。 孟灵酒心想不能说是从百里鸣那里听来的,否则刘义敏又要吃醋了,遂道:“很早以前偶然听到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也不好到处乱说,所以没告诉你。” 刘义敏心想此事不论是何人所为,目的为何,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件事会波及孟灵酒,加上她先前与苏府和傅府结下的恩怨,愈加放心不下,道:“谷神医说明日再行一次药浴,你便可痊愈,等你完全好了,我与你一同离开金陵。” “哥,你要去哪儿啊?”刘玲珑问。 孟灵酒却说:“我不走了。” 刘义敏微怔:“你不是说要回家吗?” 孟灵酒撅着嘴:“回家先缓缓,报仇要紧。” 刘义敏本想劝说她此时不宜再增添事非,又担心孟灵酒误会他维护苏锦月,只得向刘玲珑使使眼色,希望她能帮着劝说一二,谁知刘玲珑愣了半天硬是没明白,刘义敏无奈地摇摇头,又对孟灵酒道:“要不你住到世子府来?” 刘玲珑觉得这个主意甚好,当即附和:“好啊好啊,这样我就不用总去仙林院找你了。”百里公子说不定也会常来世子府,当然这句话她只是自己想想的。 孟灵酒心忖如今已招人恨了,若住进世子府岂非再无安生日子,遂回绝:“不用了,我在仙林院住惯了。”刘义敏知道劝她不动,只得作罢。 第二天,在乞丐聚集的院子里,蒙着黑纱的女人依约送来五千两银子,就在她刚迈进院子时,一群人忽然出现在她身后,将她团团围住。女人四下望了望,当看见乞丐头被人捆绑着拎出来时,她明白自己落入陷阱,女人没有反抗,束手就擒。 不多时,女人被带到傅亮跟前,傅亮坐在上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紧紧握起的拳头显示出他此刻心情极差,面纱后那双眼睛没有半点害怕与悔罪的意思,傅亮忍无可忍,上前一把掀去女人头顶的黑纱。秦桑仰面迎上他愤怒的双目,嘴角带着丝丝轻蔑。 傅亮冷声质问:“你是什么人?散播流言到底有什么目的?” 秦桑亦冷声道:“我是什么人,把你的枕边人长庆叫来一问就知道了。” 傅亮甩手一掌打了过去:“再胡说八道,小心你的舌头。” 秦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血丝,依旧带着轻蔑的笑意:“狠话只对懦夫有用,去把长庆叫来,我会告诉你一切。” 傅亮盯着秦桑看了片刻,吩咐管家去请长庆来别院。长庆收到消息,急急忙忙来到平日里与傅亮约会的院子,当她看到秦桑时,整个人惊呆了:“你...你是秦幽那个贱人的女儿?” “想不到你还记得我娘。”秦桑双眼带着极深的恨意瞪着她。 傅亮见两人似认识,问:“长庆,这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是什么人?” 长庆道:“你怎么忘了,秦幽就是当年的花魁,勾搭我家那个死鬼,被死鬼养在外面的女人,这个就是她女儿。” 秦桑怒道:“注意你的言辞,我娘洁身自好,要不是被那个风流成性的男人蒙骗,断不会自轻自贱与他在一起。” “洁身自好?”长庆嗤之以鼻,“秦幽那个贱胚子仗着有几分姿色,勾引有妇之夫,生出来的女儿也是个贱种,沦落风尘,被天下男人践踏。” “呵呵呵呵...”秦桑大笑一声,“我再怎么不堪,至少有资本吸引天下男人,可你呢,如今成了全金陵的笑柄,我要是你连门都不敢出,你怎么还好意思顶着这张水性杨花的脸招摇过市?还有你的女儿,如今连最卑贱丑陋的男人也不屑一顾。” 一番话句句刺痛长庆要害,“原来这些都是你干的!”长庆心里窜起一股怒火,抓起秦桑的领口一顿掌掴:“贱人,敢造谣污蔑我,害我女儿破相,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秦桑咬着牙,一声不吭地受着,脸上传来的痛楚敌不过心底复仇的快意。 傅亮见此,上前阻拦她:“长庆,我还有话要问她,呆会儿再发落不迟。”长庆恨恨地朝秦桑脸上吐去一口唾沫。傅亮将她拉开,质问秦桑:“我问你,仙林院被封之后锦月被人绑架是不是你做的?” 秦桑吐去口中的血水,鄙夷地斜睨着他:“这还用问吗?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们派人在我仙林院下毒,我自然要拿你们女儿开刀了。” 傅亮又问:“当时你身在监牢,必定还有帮凶,你的团伙是谁?” 秦桑道:“天底下多的是拿钱卖命的江湖人,就算我身在监牢。只要有银子,多的是人抢着为我办事。” 傅亮用质疑的目光打量她片刻,继续问:“我母亲寿宴那日,有人在饭食里下药,还将贺礼盗去,是不是你干的?” “是。” “为什么?” 秦桑冷笑,瞥了长庆一眼:“因为你是她心上人哪,你不高兴她就会不高兴,只要能让她生气,我都会去做。” 傅亮与长庆对视一眼,长庆怒火又起,上前又是一顿掴掌,嘴里还不停地骂着“贱人!”傅亮再次拉住她,对秦桑道:“我不信这些只有你一人所为,据我所知,有个叫孟灵酒的江湖女子,跟你关系十分密切,这些事情她一定都有参与,是不是?” 秦桑眯了眯眼,道:“灵酒心地纯善,这些阴毒之事她是做不来的,何况她跟你们无冤无仇,根本没理由招惹你们。” “不可能,亮,你别听她的,那个孟灵酒敢与月儿争义敏,一定和这个贱人狼狈为奸。”长庆争辩道。 傅亮思索片刻,沉声道:“你既敢做这些事,想必早已做好生不如死的准备了吧?” 秦桑无所畏惧地昂起头:“自然!” 无所畏惧是吗?傅亮嘴角扯出一丝阴笑:“你不怕死?仙林院的人都不怕死吗?” 秦桑愀然变色:“这些都是我一人所为,你若敢牵连仙林院其它人,我就算化作厉鬼也会永生永世缠着你。” 傅亮丝毫不为所动,凑近秦桑的脸,用无比阴冷的声音道:“你记住,仙林院所有人都将遭受无尽的煎熬和折磨,这些全都是因为你。” 秦桑惊骇地看着他,这时长庆走到傅亮身边,道:“亮,这个贱人我要带回去。” “为什么?” 长庆恶狠狠道:“她把月儿害得这么惨,我要将她交给月儿亲手处置,还要让那个死鬼看看,都是他造的孽,才把我们的月儿害成这样。” 傅亮思虑片刻,道:“做干净点。苏延听到那些流言是何反应?” 长庆道:“那个懦弱无能的死鬼,他就算知道了也不敢吱声。” 孟灵酒在谷恶堂行完药浴后辞别谷柯,与刘义敏兄妹一道回了金陵。刘义敏兄妹将孟灵酒送到仙林院便回了世子府,孟灵酒来到后堂找了一圈,没看见秦桑,找到金露:“金露姐姐,秦姐姐呢?” 金露看见她有些惊讶:“灵酒姑娘,你不是回家了吗?” 这时百里鸣也进了堂,见到孟灵酒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孟灵酒道:“本来我是打算回家的,都怪苏锦月那个坏女人,找人往我的葫芦里下毒,害我差点见不着你们了。” “什么时候的事?这葫芦你贴身带着,谁有本事将毒下进去?”百里鸣问。 “这事说来话长,我待会再慢慢告诉你们。”孟灵酒惦记秦桑的安危,又问金露:“秦姐姐呢?” 金露道:“姑娘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玉露已经去找了。” 孟灵酒问:“她干什么去了?” “这个...”金露有些吞吞吐吐,“等姑娘回来了,你自己问她吧。”说完就走开了,生怕被他们追问似的。 百里鸣再次问她中毒一事,孟灵酒一字不漏地告诉了他。百里鸣听后感叹:“还好有惊无险,亏你还是个老江湖,也不多长点心。幸亏当初你在国子学替余真清解围,善有善报,这次多亏他救了你一命。” 孟灵酒自责道:“怨我自己不该多管闲事,否则也不会着了人家的道了。” “不多管闲事就不是你孟灵酒了。”百里鸣调侃一句又问:“什么时候回家?” 孟灵酒恨恨道:“等我把苏锦月那个坏女人狠狠惩治一番再说。” “你打算怎么做?”百里鸣问。 孟灵酒咬着手指冥思苦想:“我还没想好呢。” 百里鸣提醒道:“这两日金陵城到处流传着长庆和傅亮的私情,不知是什么人在暗处扇风。报仇的事你最好先缓一缓,否则他们两个说不定会将罪名扣在你头上。” 孟灵酒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他们一定以为我已经死了,只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他们不会起疑。” “为了安全起见,不管你要做什么,必需带上我。” 说话间,玉露回来了,脸上带着十分焦急的神色:“灵酒姑娘?百里公子,不好了,姑娘被人抓走了?” “被谁抓走了?”孟灵酒忙问。 玉露道:“我也不知道,刚才一个乞丐告诉我,说下午来了一群人,将姑娘带走了。” 孟灵酒听得稀里糊涂,问:“什么乞丐?在哪儿被抓的?带去了哪里?” 玉露解释道:“上午姑娘带着五千两银子,去城东中山街上送给一群乞丐,可是出去了大半天都没回来,我刚才出去找到那些乞丐,乞丐们说下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群家丁模样的人将姑娘带走了,还把他们乞丐头也抓走了。” 孟灵酒又问:“秦姐姐为什么送那么多银子给乞丐?” “是因为...因为...”玉露也是吞吞吐吐的半天挤不出一句话。 孟灵酒急了,不耐烦道:“玉露姐姐都什么时候了,救人要紧,你难道还信不过我吗?” 玉露犹豫片刻,说出实情:“因为三日前姑娘用五千两银子买通那些乞丐,让他们将长庆长公主和傅亮的私情到处散播,并答应事成之后再给他们五千两。” 孟灵酒惊道:“那些流言是秦姐姐找人散播的?” 百里鸣却问:“秦姑娘为何这么做?” “因为...因为...”玉露再次支吾起来,一旁的金露按捺不住,直言道:“因为长庆长公主害死了我们姑娘的母亲。” 孟灵酒和百里鸣双双惊住,金露继续说道:“其实我们姑娘的母亲在二十年前曾是花魁大赛的魁首,当时已经身为驸马的苏延风流成性,迷惑姑娘的母亲,两人就这么有了感情。后来长庆长公主知道了他们的事,趁苏延外出之时,逼姑娘的母亲喝下毒药,还威胁她离开驸马。姑娘的母亲被逼无奈,怀着我们姑娘委身他人,姑娘的母亲生下我们姑娘没几年就过世了,而我们姑娘也因为从娘胎感染了毒药,时常腹痛不止,又被继父虐待,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姑娘一直惦记着报仇,所以找人散播那些流言,让长庆长公主声名扫地。” 孟灵酒激动地抓住金露的双手:“你刚才说秦姐姐是苏延的女儿?”金露点点头。 “那她岂不是” “是,我们姑娘是你的亲姐姐,苏锦月是长庆和傅亮的私生女,她不是你姐姐,我们姑娘才是。我们姑娘之所以急着报仇,不单为了她自己,也为了你。因为你是她亲妹妹,她不能让别人欺负你。” 孟灵酒大惊失色:“你们怎么知道我是苏延的...” 金露道:“从上次苏延来仙林院找你的时候,我们姑娘就猜到了。” “那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百里鸣插话道:“灵酒,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既然前因后果都知道了,那秦姑娘一定是被傅亮或者长庆抓走了。” 孟灵酒从震惊中回过神:“对,救人要紧,我要去救我姐姐...” 第53章 切肤痛 此刻,苏府内。苏锦月蒙着面纱,手中挥舞着一根厚厚的皮鞭,不断地向秦桑的身子抽去。苏延站在一旁,看着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秦桑,欲言又止。心仪的女子一朝竟成了自己的妹妹,苏锦里还未从震惊和伤心中回过神来。倒是站在一旁的苏锦元于心不忍,向长庆求情:“娘,她都已经伤成这样了,不如算了吧?” 长庆怒道:“你姐姐的脸被这个贱人毁成这样,你还敢为她求情?” 苏锦元低下头,说得小心翼翼:“可她也是我姐姐...” 长庆厉声喝斥:“她不是你姐姐,她是死鬼跟别的女人生的贱种,贱女人生出来的还是贱种,千人骑万人摸。” 苏延垂着首,听着声声不堪入耳的话,鼓起勇气反击:“你还不是到处勾搭别的男人,这几日到处都在风传你和傅亮的私情,锦里和锦月没足月就出世了,他们果然不是我的孩子,说不定锦元也是傅亮的种。”此话一出,不止苏锦里和苏锦元瞠目结舌,连忘情地挥舞着皮鞭的苏锦月也停了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长庆。 “娘,爹说的是真的吗?”苏锦里一脸懵怔地问道。 长庆睁大眼睛看了看几个孩子,一个箭步冲到苏延面前,甩手就是一个耳光:“当着孩子的面,也敢胡说八道,当心我扒了你的皮!”苏延捂着脸看着长庆气势汹汹的模样,再也不敢吭声。 “呵呵呵呵...”秦桑拼尽全力笑出声。 苏锦月又一鞭子下去:“你笑什么?” 秦桑眉头也未皱一下,费力地抬起头:“好个幸福的一家人,驸马在外面养女人,公主勾搭有妇之夫,三个私生子...呵呵...” 长庆一把夺过苏锦月手中的鞭子,用力挥去:“贱人,让你胡说八道,让你胡说八道...” 孟灵酒与百里鸣风驰电掣般赶到苏府,恰好看到这一幕,百里鸣当即转身离开了苏府,孟灵酒迅即飞了过去,“住手。”一落地,孟灵酒一脚将长庆踢飞了出去,转身抱起地上的秦桑:“姐姐,你怎么样了?” 孟灵酒一现身,苏锦月一副见了鬼的神情:“你居然没死?” “酒儿?”苏延也是一惊。 “你还没死我怎么舍得死。”孟灵酒说着一脚飞向苏锦月腹部,苏锦月瞬即飞出了丈外。 “来人,快来人。”长庆被苏锦里和苏锦元搀扶着爬了起来。 秦桑抓住孟灵酒的衣袖,费力说道:“灵酒,快走,别管我...” 孟灵酒看着被打得遍体鳞伤,面目全非的秦桑,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滑:“姐姐,你再说什么,我是你妹妹,我不管你谁管你呀。” “你都知道了?”秦桑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孟灵酒流着眼泪使劲点头。这时,一大群家丁围了上来,孟灵酒环视一圈,轻轻地将秦桑放在地上:“姐姐,你等我一下,等我将这些人收拾干净了,我就带你回家。” 说完再无迟疑,手脚并用,向围上来的家丁飞去,没多久,家丁一个个头破血流的趴在地上,无法动弹。孟灵酒打红了眼,向长庆逼近,长庆趔趄地向后退去,“你要干什么?” 苏锦元站出来挡在长庆跟前,孟灵酒伸手点住他的穴道,苏锦元一动也不能动,眼睁睁地看着她向身后的长庆走去。 “灵酒姑娘?”苏锦里扶着长庆步步后退。 孟灵酒沉着脸:“你下毒害死了姐姐的娘亲,令她受尽腐生丸之毒的折磨,如今还将她打得只剩半条命,今日我便替姐姐和她娘亲向你讨回公道。”说完拎起长庆的一只手臂,‘咔嚓’一声掰断了,又一脚踩向她的膝盖,‘咔嚓’又是一声,随之而来的是长庆杀猪般的哀嚎。 做完这些,孟灵酒又转向苏锦月,苏锦月倒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看着宛如杀神般的孟灵酒,“爹,娘,救我...” “你敢动月儿,我定灭你九族...”长庆边嚎边威胁道。 “酒儿?”苏延从惊恐中回过神欲让孟灵酒手下留情。 酒儿?长庆听苏延叫得如此亲昵,不顾疼痛吼道:“死鬼,难道她也是你的贱种?” 孟灵酒瞪了长庆一眼,俯视着苏锦月:“你下毒害我之事,先记着,改日再跟你算。”说完转身背起地上的秦桑向外走去。 “酒儿,茉儿...”苏延喊着俩人的名字。 孟灵酒猛然看向他:“别叫我的名字,你不配。” “酒儿我”苏延伸伸手欲言又止。 孟灵酒看着他,越看越气急,红着眼睛吼道:“苏锦月不是你女儿,秦桑才是,眼睁睁看着别人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打成这副模样,居然无动于衷,你还是个男人吗?还配当父亲吗?既然你没有半分担当,当初为何要去招惹她娘!”孟灵酒心痛不已,为秦桑,也为自己。一席话说得苏延羞愧不已。 “灵酒,你没事吧?”百里鸣将刘义敏带到苏府,刘义敏顾不上其它,惦记着孟灵酒是否受伤。 刘玲珑看着家丁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目瞪口呆:“灵酒,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来。”百里鸣从孟灵酒背上接过秦桑。 孟灵酒依旧满脸泪痕,悲伤地看着刘义敏,“这些人都是我打伤的,包括长庆,他们要报仇,尽管来找我。” 刘义敏在来的路上已经听百里鸣说了原委,伸手抹了抹孟灵酒脸上的眼泪:“你放心去吧,这里交给我。”孟灵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与百里鸣一道离开了苏府。 当孟灵酒和百里鸣带着秦桑回到仙林院时,却看见一群官差围在仙林院前,孟灵酒挤进去,抓住领头人问:“你们干什么?” 韩尧斜睨她一眼:“仙林院涉嫌搅乱傅大人老母寿宴,并偷盗贺礼,奉傅大人之命,查封仙林院,协助调查。” “你们有何凭证?”孟灵酒质问。 “凭证?”韩尧轻蔑地笑了笑,“你自己去问傅大人。” 孟灵酒努力克制中胸中怒火,放大声音道:“好啊,我这就去问,顺便问问傅大人他小舅子范二狗私底下开的赌场生意好不好?” 韩尧猛然怔住:“你说什么?” 孟灵酒瞪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说我有傅大人小舅子私开赌坊的证据,你要不要先去请示一下傅大人,再来忙仙林院的事?” 韩尧转着眼珠思虑片刻,下令官差暂停行动,并悄声吩咐下属几句之后,便不再说话,只在仙林院大堂内站着。孟灵酒懒得理会,径直与百里鸣将秦桑背进了后堂,并让玉露前去请大夫。不到半个时辰,那名下属回到仙林院,向韩尧耳语数句,韩尧撇撇嘴,不声不响地收队离开。官差离开之后,玉露请来大夫给秦桑诊治。 “大夫,我姐姐伤得怎么样?”孟灵酒关切地问。 大夫道:“伤势虽重,不过都是外伤,需要好好调养。” 孟灵酒放下心来,百里鸣靠在门框上,看了眼躺着的秦桑,道:“看来你们姐妹俩和长庆傅亮他们,恐怕要不死不休了。” 孟灵酒已从悲愤的情绪中缓过来:“不死不休,我奉陪到底。”说完又看着百里鸣:“这事你就不要掺和了,免得连累你。” “你这是什么话?”百里鸣语调一转,又变得不正经起来:“我早就立下誓言,与你出生入死,肝胆相照,两肋插刀...” 孟灵酒被他逗得失笑:“怎么不说抵首同眠了?” 百里鸣无奈道:“我是想说的,可我怕刘义敏听见了会打我。” 临近深夜,仙林院渐渐安静下来。经过大半日的折腾,已是身心俱疲,孟灵酒守在秦桑床前打起了瞌睡,沉睡中察觉什么东西触碰到自己的身体,孟灵酒猛然惊醒,“你怎么来了?” 刘义敏手中拿着一件披风,正要给她盖上,被孟灵酒无意识意推开了。刘义敏摸了摸她红肿的眼睛:“都已经解决了,没有人会来找你们麻烦。” 孟灵酒心有不解:“以你姑母和表妹的性格,怎会轻易善罢甘休,你怎么解决的?” 刘义敏道:“知道你中毒之后,我便派人抓了那对母子,刚才姑母本欲将你大闹苏府之事禀奏皇上,我以锦月下毒害你之事要挟,他们便作罢了。” 孟灵酒微怔片刻,又问:“可是刚才玉露姐姐跟我说,苏锦月的脸是我姐姐毁的。” 刘义敏解释道:“这件事他们没有证据,就算他们以流言之事作文章,我们也有他们滥用私刑的把柄,况且流言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之事,所以明面上他们不会如何,不过暗地里就不一定了,所以你还是住到世子府妥当些。” 孟灵酒摇摇头,“我走了我姐姐怎么办?”说着脸上露出歉疚之色:“这件事让你为难了,毕竟她是你的亲姑母。” 刘义敏笑了笑:“明知你是我心爱之人,却想要你的命,这样的亲戚不要也罢。” 孟灵酒深情地看着他,说了一句:“谢谢你。” 刘义敏宠溺地摸了摸她脸颊:“傻瓜,我们之间何需言谢。” 第54章 新婚劫 翌日,仙林院人来人往,一切如旧,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苏锦里拎着大包小包的药材匆匆来到仙林院,疾步走向秦桑房间,刚走到房门口被玉露伸手拦住:“你来干什么?这儿不欢迎你。” 苏锦里神色既着急又为难:“玉露姑娘,我想看看秦姑娘伤势如何,你让我进去看一眼好吗?” 玉露厉色道:“我们姑娘跟你没有半点关系,她是好是坏也用不着你关心,赶紧走。”说着就将他往外推。 孟灵酒听见门外吵闹声,开门一看是苏锦里,苏锦里看见她喊道:“灵酒姑娘,秦姑娘伤好些了吗?我带了好多上好药材,都是治外伤用的。” “玉露姐姐,放开他吧。”孟灵酒说着走到苏锦里跟前:“你现在已经知道姐姐与你们苏家的恩怨了,又何必再来纠缠她,这样只会增加彼此的怨恨。” 苏锦里垂着首,脸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忧伤:“我不管旧日恩怨,也不在乎她是不是我妹妹,我只希望她好好的。” 孟灵酒见他神情诚恳,接过他手中的药包:“药我收下了,你走吧。” “我能进去看她一眼吗?就一眼。”苏锦里恳求道。 孟灵酒停顿片刻,没有说话,径直进了屋,算是默认。苏锦里快步跟了进去,见秦桑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人事不醒地躺在那里,苏锦里心痛不已,跪到秦桑床边,伸伸手想碰一碰又怕弄疼了她,“如果我不姓苏该有多好。” 几家欢喜几家愁,就在孟灵酒和秦桑与苏府斗得两败俱伤时,徐府正忙着筹办喜事。徐谢两家素来交好,徐羡之孙女到了议亲之龄,两家为了亲上加亲,徐羡之便将孙女嫁给谢晦之侄为妻。傅亮带着礼品上门贺喜,“老哥恭喜恭喜啊,哎呀,可惜我那耀祖没福气,要不然我真想将你孙女娶回家给我当儿媳妇,如今反倒便宜谢老弟了。” 徐羡之礼节性的笑了两声,道:“傅老弟说得什么话,耀祖那孩子如此出息,只有金枝玉叶才能与他相配。” “那我就借老哥你的吉言了。”傅亮笑了笑,吩咐随从拿出贺礼,随从们从锦盒中展开一幅画,傅亮为众人介绍:“这是前朝谈悟之的百子千孙图,老弟我着实费了一番心思才弄到手,今日借此图祝您孙女富贵永享,多子多福!” 众人一听是谈悟之的真迹,纷纷前来观赏品鉴,“哎呀,画得真好啊!” “谈悟之遗留下来的画屈指可数,每一幅都价值不斐,傅大人这份礼当真贵重无比。”众人赞不绝口,徐傅二人也赚足了面子。 宾客谈笑间,一位婢女走了过来,伸手扯了扯傅亮衣袖,傅亮转头一看,认出她是长庆的贴身婢女,两人走到一旁,婢女将一张字条塞进傅亮手中:“长公主希望纸条上所写之事尽快发生。”说完便离开了,傅亮展开字条一看:孟灵酒,秦桑,死!傅亮不动声色的将字条收进袖口,若无其事的继续与宾客们热聊起来。 孟灵酒正在街上给秦桑买补品,听见街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孟灵酒买好东西,出店门一看,一列迎亲队伍正从街上经过,花轿后面跟着一箱箱的彩礼,一眼望不到头,看上去十分气派奢华。孟灵酒挤进人群望了望,“哪家办喜事啊?这么多聘礼?” 一围观群众解释道:“姑娘,你还不知道呢?这迎亲的是荆州刺史谢大人的侄儿,娶的是当朝司空徐大人的孙女,两家都是当朝权贵,能不气派嘛。” 谢晦的侄儿,徐羡之的孙女,孟灵酒想了想,问:“那他们是从荆州来的吗?” 群众答:“是啊。” 孟灵酒又问:“那等会儿新郎是不是要接新娘子回荆州?” 群众又答:“那是自然,看这聘礼的数目,估计新娘子的嫁妆也不少,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孟灵酒眼睛滑溜地转了转,离开了人群。 傍晚时分,离凤麟山不远处的官道旁,金元宝领着黑龙寨群匪埋伏在道路两旁的林子里,静静地等待迎亲队伍的到来。 “我说酒姑娘,你可真是我们的财神爷呀,干脆加入我们黑龙寨,给我大当家的做压寨夫人得了。”三当家拱了拱身旁的孟灵酒。 金元宝立时赏了他后脑勺一瓜子:“瞎说什么呢,酒姑娘,你别介意啊。” 孟灵酒扯下脸上蒙着的黑巾,呼吸了几口,丝毫不在意:“财神爷不敢当,不过我与各位兄弟相识一场,有油水自然先想着你们。” 金元宝也是一脸感慨:“酒姑娘你别说,从前啊,我们不分好坏,逮谁抢谁,既没什么大收获,又造了不少孽,如今我们专挑那些有钱的坏人抢,收获大,心里也踏实不少。” 二当家附和道:“大哥说得对,等抢完这次,咱们再跟上次抢的合计合计,要是够兄弟们养家糊口的,咱们就不抢了,回家过安生日子去。” 孟灵酒赞同道:“那好啊,整日里刀口舔血也不是长远之计,到时候我来给你们送行。” “行。” 说话间,一个小匪向金元宝所在之处快速奔来:“大当家的,来了。” 金元宝打个手势:“弟兄们,注意隐蔽。” 吹鼓手们吹吹打打,领着一摇一摆的花轿,向金元宝他们埋伏地走去,待队伍行至包围圈中心地带时,金元宝一声长啸,群匪出动,向迎亲队伍冲去。孟灵酒依旧站在树丛里观察着下面的势态。队伍很快被山贼们冲散,因孟灵酒事先叮嘱过他们不准伤人性命,贼子们连敲打带恐吓,吓得人群四处逃窜。孟灵酒注意到其它人皆作鸟兽散,唯有新郎官负隅顽抗,打伤了不少贼子,想不到还会几下拳脚功夫,孟灵酒飞身出去,只三两下便将新郎官制服,点了他穴道。其余抵抗之人都被贼子打晕,待人都被制服之后,贼子们开始忙着搬箱子,没多久,嫁妆被洗劫一空。孟灵酒随群匪回到黑龙寨,叮嘱他们一番后,便独自回了金陵。 此时,在傅府书房内,傅亮正与韩尧商议着什么,“人员都安排到位了吗?”傅亮坐在案前,问立于下方的韩尧。 “都安排好了。”韩尧答道,只是脸上仍然带着疑虑:“大人,这个办法以前我曾试过几次,可连月下鹰的影子都没看见,这次阵仗如此之大,那个庞刈凭什么确信月下鹰此次就会现身?” 傅亮皱了皱眉:“我也不知道他哪儿来自信,不过他已经跟我打了包票,便信他一次也无防,要不然凭你永远也别指望抓住月下鹰。” 韩尧嘴角难堪地扯了一下,道:“下官是担心到时候别贼没抓到,又被他盗走那幅百子千孙图,那可是谈悟之的真迹,千金难求。” 傅亮斥道:“丢了画总比丢了你的脑袋强吧?我担心的是万一人没抓到,那我这脸可就丢大了,所以让你的人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今晚务必将月下鹰擒住。” 韩尧连连应道:“是是是。” 深夜,徐府。 喜宴过后,府内下人们一个个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各自房间,很快进入了梦乡。月光洒满大地,四周显得格外静谧。一个黑影悄然出现,黑如墨玉般的双眼在夜色中警觉地观望片刻,黑影便如离弦之箭般飞至徐府屋顶。 值夜的家丁靠在角落里打着呼噜,黑影飘过,卷起一阵轻风,家丁不自觉得在睡梦中扬起了笑脸。黑影来到库房,熟练地解开门锁,闪进了屋内。 没过多久,黑影走出库房,背上多了一方锦盒,手中也拎着几个。正要飞身离去时,四处忽然冒出一群手执长戟的士兵。黑影嘴角轻扬,发出一声鄙夷的鼻息。士兵扑天盖地席来,黑影矫捷地纵身一跃,很快甩开了追捕的士兵。黑影正欲离去,前方悄无声息地多出一个人来,庞刈抱着双臂,双腿微叉:“庞某恭候多时了。” 黑影感知到一股从未有过的逼人气势,谨慎地向后退了两步,扔下手中锦盒,迅速向另一方向飞去,庞刈抬起脚穷追不舍。黑影使出全身功力逃窜,奈何庞刈就像跗骨之疽般怎么甩也甩不掉,反倒离自己越来越近,眼看两人只有咫尺之距,黑影不得已转身接招,数十招过后,黑影渐渐已经有些难以招架,庞刈一边出招一边说道:“能在我手下走过一百招,难怪搅得金陵鸡犬不宁,整个金陵都拿你无可奈何。” 黑影没有说话,全力应付,只是对方显然身手高过自己,又过了数十回合,黑影终于败下阵来,束手就擒。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惊醒了徐府众人,“老爷不好了,送亲的队伍遭土匪劫了...” 第55章 囚下鹰 翌日,朝堂之上。徐羡之手执玉笏,上前禀奏:“启禀陛下,昨日老臣孙女出嫁,谁知送亲队伍行至凤麟山一带时,竟遭一群土匪劫道,送亲之人死的死,伤的伤,一应钱财嫁妆悉数被劫走。老臣听说凤麟山盘踞着一群山匪,常年为非作歹,打家劫舍。请陛下派兵前去镇压,将这群恶贯满盈的贼子歼灭,以安民生。” 文帝眉头微微一皱:“不就是一群土匪,还用得着朕派兵前去清剿,交给管辖的地方官员办理就行了。” 徐羡之又道:“陛下有所不知,凤麟山归江宁县管辖,江宁县令曾数次派兵前去围缴,无奈凤麟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缴了几次都无功而返。若任由这群贼子为所欲为,有朝一日,恐怕会威胁金陵城的安危,请陛下三思。” 文帝脸色有些不悦:“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徐司空莫要危言耸听,此事交由江宁县处理,无需再议。” 傅府,管家将一沓厚厚的银票奉至庞刈手中,傅亮喜形于色:“多亏庞大侠鼎力相助,才能将那月下鹰抓捕归案,傅某真是感激不尽。” 庞刈将银票收入怀中,一副傲慢之色:“不必言谢,这只是你我之间的一场交易罢了。”傅亮应酬般笑了笑:“我还有一疑问,还请庞大侠不吝赐教。以往我也曾命人设计用宝物引诱此贼现身,只是从未成功,这次庞大侠也是利用宝物作为诱饵,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他一定会上勾呢?” 庞刈嗤笑一声,道:“要不怎么说你们当官的蠢呢。”傅亮脸色难看地抽了抽,庞刈无视之,自说自话:“我仔细研究过他的案卷,所盗走的物品,虽说都是贵重之物,不过他每次盗窃的物品之中,都有一样共同的宝物。” “什么宝物?” “谈悟之的画。” 傅亮恍然大悟:“所以你便以谈悟之的画为诱饵,引他上勾。” 庞刈脸上尽显得意之色:“此贼必定与谈悟之有所关联。” 傅亮认同地点点头,“不管他们之间是何关系,总归是抓住了他。” 庞刈道:“既然交易已了,那我就告辞了。” “等等,”傅亮忙开口挽留:“我还想与庞大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庞刈问。 傅亮眯了眯眼:“我要你给我杀两个人。” “杀人?”庞刈挑挑眉,“杀人的价码可不是抓个盗贼能比的。” 傅亮一脸阴鸷道:“你只管出价。” 刘玲珑兴冲冲来到仙林院,一路向孟灵酒房间跑去,“灵酒,灵酒。” 孟灵酒打开房门,“怎么了?着急忙慌的。” 刘玲珑急忙解释道:“哎呀,外面都炸了街了,你还不知道呢。听说那个横行金陵的飞贼月下鹰抓住了,正在外面游街示众呢。” 孟灵酒微惊:“抓住了?” “是啊,我也是刚刚听说的,这不就急忙赶来找你一起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本事这般厉害,抓了这么久才落网。”刘玲珑说着就拽着孟灵酒往外走。 孟灵酒刹住脚步:“等一下,我先去看看我姐姐。” “那你快点儿。” 看完秦桑,两个姑娘手牵着手一路向月下鹰游行的街市赶去。 “砸死他!” “砸呀,快砸!” 满天飞舞着石子,菜叶,烂泥,扔向囚车中关押的犯人。“他就是月下鹰?”孟灵酒远远看着囚车中的黑色身影,满身污垢,发丝披散,看不清他的脸。 “是啊。”刘玲珑踮起脚尖费力张望,“过来了,过来了,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囚车缓缓向着孟灵酒和刘玲珑所站之处驶来,两人睁大眼睛,视线不离车中囚犯,囚车行至俩人跟前,原本一动不动的犯人忽然转向孟灵酒所在之处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孟灵酒便如雷轰电掣般,惊住了:“百...里...” “灵酒,你说什么?”刘玲珑好像听见她说了什么,可又没听清。 孟灵酒没有理会,惊慌失措地拨开人群,追着囚车前去:“百里,百里。” “灵酒,你说他是百里公子吗?”刘玲珑反应过来一同追了上去。 孟灵酒拼力向前挤去,意欲靠近囚车,“你们抓错人了,不会是他,不可能是他。” 衙差见有人闹事,执戟上前维护秩序:“闪开,敢靠近囚车半步,连你一同抓走。” 月下鹰黯然地偏了偏头,“快走。” “百里公子,怎么会这样呢。”刘玲珑也追了上来。 “你们想造反吗?”衙差将孟灵酒用力一推,被刘玲珑伸手扶住,孟灵酒站稳身子,对刘玲珑道:“玲珑,你速去找你哥,让他去官府问明情况,他们一定是弄错了,快去。” “好好好,我这就去。”刘玲珑头如捣蒜般离开了囚车。 孟灵酒一路跟着囚车来到京兆府大牢,使了些银子打点,很快见到了游街过后被关进狱中的月下鹰—百里鸣。 百里鸣自嘲一笑:“让你看见我这副蓬头垢面的样子,真是不好意思。” “他们抓错人了是不是?”孟灵酒依旧不敢置信。 “没有,我就是月下鹰。”百里鸣一口承认。 孟灵酒双手扶着牢门,思绪已从震惊转为疑惑:“为什么?” 百里鸣拨开额前乱发,一身的污垢也挡不住他满目风华:“这金陵城太过死气沉沉,我不过想为它增添几丝生气罢了。” “不,”孟灵酒直觉他没有说实话,“我认识的百里不会为了如此孩子气的理由,以身犯险。” “怎么不会?”百里鸣反问道,“你不也是一样吗?赌博,绑架,闹寿宴,正因为我们两个志趣相合,所以才如此投契。” “百里!”孟灵酒恳切地望着他。 百里鸣深呼一气,神情严肃起来:“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师父吗?我师父叫谈悟之。” “谈悟之不是那个很有名的画家吗?”孟灵酒想了想,“他是你师父?” 百里鸣继续说道:“师父书画双绝,离开官场之后,终日郁郁寡欢,饮酒度日,生活潦倒,又不愿受人接济,于是变卖字画以维持生计,没过几年就过世了。师父过世之后,他的字画受到风流名士追捧,为求师父真迹,他们不惜一掷千金。我来金陵之后,看见不少人为银子,仿冒师父的字画拿出来兜售。那时我忽然生出一个想法,想将师父生前所作书画重新收集起来,让它们随师父一同入土为安,于是我便化身为月下鹰,到处收集师父的字画,其实我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昨日那幅百子千孙图,本来已经得手,终究可惜了。” “原来如此!”孟灵酒听完心中甚为感慨,“那你为什么不去向他们买而选择偷呢?” 百里鸣笑了笑:“我没有那么多钱。” 孟灵酒道:“你应该早些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呀,你知道我赌博很厉害的。” “就算我有银子别人也未必肯卖呀,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不过我不后悔,至少师父的大半心血我都收回来了。”百里鸣看上去一脸欣慰。 想起他从前潇洒不羁,神采飘逸的模样,再看看他如今蓬头垢面,身陷囹圄,孟灵酒哀伤不已:“你武功那么好,那些三脚猫功夫的官差怎么抓得到你呢?” 听她这么一说,百里鸣想起一事:“对了,昨日我本已脱身,不过后来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个人来,身手十分了得,看样子像是江湖中人,那人既然与官府合谋抓捕我,想必是他们特意请来的帮手。你记不记得前些日子我跟你提起,最近我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窥视我,如今想来那不是错觉,恐怕那人早已盯上我,有可能也盯上了你,你最近要千万小心,不要独自一人出门,更不要再去招惹长庆和傅亮他们。” 孟灵酒不以为意:“如今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而不是我,他们会怎么处置你?” 百里鸣一本正经道:“我刚才说的,你万不可大意,还有秦姑娘,你们两个务必小心。” “时间到了,快出去吧。”狱卒的声音高高响起。 孟灵酒朝外看了一眼,道:“我会的,你也要保重自己,晚些时候我再来看你。” 从大牢出来之后,孟灵酒径直去了世子府等候消息。过了约两个时辰,刘义敏兄妹才回到府里,“玲珑,原来你在这儿,刚才我们去仙林院找你没找到,又去了衙门看过百里公子”未等刘玲珑说完孟灵酒即打断了她:“怎么样?官府会怎么判决?” 刘义敏道:“轻则拘役三年,重则流放,取决于他认罪态度,不过此案背后有傅亮插手,恐怕不会轻判。” 孟灵酒一惊:“傅亮?百里和他并无过节,不过如果他知道百里和我与姐姐亲近,恐怕会连累了百里,难道没有别的办法救百里吗?” 刘义敏垂了垂眸:“当场抓获,证据确凿,恐怕...” 一旁的刘玲珑也急了:“我去求皇帝哥哥。” 刘义敏拦住他:“只怕无用,当初是皇帝亲口下令抓捕月下鹰,如今又怎会为了你开释于他,这不是打他自己耳光吗?” 刘玲珑急道:“那我也要去,我就说百里公子救过我的命,求皇帝哥哥不看僧面看佛面,从轻发落。” 听她如此说,孟灵酒忽然想一事,连忙说道:“对了,当初北魏使者来京,在殿前挑衅,那个以梦解梦的办法就是百里想出来的,你去求皇上的时候记得把这件事说给他听。” 刘玲珑问:“以梦解梦不是你的主意吗?” 孟灵酒使劲摇头,“还有,你记得将魏使在仙林院闹事之事也说给皇上听,就说若非百里机智解围,魏宋两国恐起争端。”说完询问似的望向刘义敏:“可以吗?” 刘义敏点点头:“来,玲珑,见到皇上,你就说若不是百里鸣救了你,你早已命丧魏使之手...必要时可以请求父王出面求情...” 第56章 剑与刀 刘玲珑去了皇宫,孟灵酒回了一趟仙林院又急忙出了门,备了几身干净衣服和吃食,打算送去给百里鸣。秦桑重伤未愈,未免她担心,孟灵酒没有告诉她百里鸣被捕之事。百里鸣见天色已晚,孟灵酒孤身前来探视,担心她的安危,只说了几句便催促孟灵酒回去,孟灵酒本想多陪陪他,经不住他驱赶,只得乖乖回去。 刘玲珑回到世子府,向刘义敏说起皇上的裁决:“哥,我好说歹说,嘴皮都快磨破了,皇帝哥哥才答应从轻发落,拘禁两年。” 刘义敏问:“你有没有按照我教你的话说?” 刘玲珑回道:“说了,一字不漏都说给皇帝哥哥听了,我还把父王也搬了出来,可皇帝哥哥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做让步,你说怎么办呀?” 刘义敏沉思片刻:“皇上这么做已经是法外开恩了,若再做宽恕难免惹朝臣非议,毕竟百里鸣无功于社稷,没有无罪开释的理由。” 刘玲珑着急地来回踱步,忽又停了下来:“我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灵酒,免得她担心。” “我与你一起去,下午百里鸣说有个武功高手出没,可能会对灵酒不利,我担心她过于担心百里鸣会鲁莽行事。”俩兄妹驾着马车直奔仙林院而去,到了仙林院没看见孟灵酒,倒是意外地见到另一个人—云中剑。 孟灵酒出了大牢,心事重重地往回走,连日来事情一桩连着一桩地发生,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先是知道了自己的亲生父亲竟是苏延这个风流成性,毫无担当的男人,再是秦桑这个干姐姐变成了亲姐姐,接着最好的朋友百里鸣竟成了官府缉拿的大盗,惊喜夹着惊吓,若非刘义敏始终默默地从旁支持帮助自己,孟灵酒心想自己恐怕早就被这接二连三的打击给打败了。 出神间,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前方,等孟灵酒发现时两人只有咫尺之距,“啊,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好端端地站在路中间干什么?”孟灵酒恼怒地责备几句准备继续往前走。 “孟灵酒!”身影静静地吐出三个字。 孟灵酒猛然转身看向他:“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庞刈露出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我是杀你的人。” 百里鸣的警告蓦地在脑海里响起,孟灵酒不着痕迹地离远了些,如果百里鸣都打不过他,那自己更不是他的对手了,“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 “我杀过的人数不胜数,他们大多与我无怨无仇。”庞刈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像盯着猎物般盯着孟灵酒。 “你是长庆还是傅亮派来的人?”孟灵酒一边以谈话转移他的视线,一边快速思索着逃脱之法。 “既然知道了,就乖乖受死吧,我会尽量让你死得痛快些。”庞刈抬起脚向孟灵酒逼近。 孟灵酒边退边说道:“既然都是江湖中人,那不如我们比试一番,如果我技不如你,那我...月下鹰?”孟灵酒说着说着忽然看向庞刈身后惊呼,庞刈一怔转头望去,半个人影都没有,当他察觉自己被骗之时,孟灵酒已逃至数丈开外。 “想跑!”庞刈鄙夷地喷出一声鼻息,立即追上了去。 孟灵酒拼尽全力飞奔而去,只是庞刈很快便追了上来,眼看俩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近,孟灵酒无奈之下只得转身迎上向她袭来的掌击,刚交手孟灵酒便知对方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奈何箭已离弦,若不反抗便只有死路一条。 孟灵酒一边奋力招架一边思考着云中剑曾经教给她的人体死穴,对方招术滴水不漏,根本找不到破绽,看来只好以身犯险了,千钧一发之际,孟灵酒以身体迎上庞刈的掌击,同时腾出右手拔出腰间葫芦击向庞刈的渊腋穴,庞刈正疑惑她为何主动寻死,谁料腋下传来一阵剧痛,电光火石间,孟灵酒被远远击飞出去,一大口鲜血如雾般朦胧了月色,而庞刈也吃痛地弯下了腰,须臾庞刈又抬起脸来,满脸煞气:“找死!” 孟灵酒艰难地抬起头来,果然功力深厚,被击中渊腋穴竟然安然无恙。庞刈三两步走到倒在地上的孟灵酒跟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用力收紧。孟灵酒用仅剩的力气挣扎着,老天爷,我才十八岁你就要收走我的命么?呼吸越来越弱,意识越来越浅,娘,云叔,义敏,姐姐...来生再见!眼看就要死去,庞刈忽然手一松,抓起孟灵酒脖子上的紫玉坠:“云中剑是你什么人?” 孟灵酒闭着眼睛没有反应,庞刈用力摇了摇:“说,云中剑在哪里?”摇晃间,孟灵酒又恢复一丝神智,虚弱的微微睁开眼:“云...云” “酒丫头!”生死攸关之际,一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地声音传入耳中。云中剑凌空飞来,势如破竹般击向庞刈,庞刈迅即起身,双手交叉意图抵挡向他飞来的雷霆之掌,只是掌势太过强劲,庞刈连连后退数步方稳步,“云中剑?” 云中剑快速抱起命在旦夕的孟灵酒,满嘴的鲜血看得他怵目惊心:“酒丫头,是我!” “灵酒!”刘义敏兄妹紧跟着云中剑赶到。 孟灵酒半张着眼睛,看到云中剑的脸,脸上露出一抹安心至极的微笑,随后昏死过去。 “酒丫头!” “灵酒...”云中剑伸出手在孟灵酒间颈间脉搏探了片刻,紧接着从怀里取出一粒药丸喂进她嘴里,随后将她交到刘义敏手中并叮嘱道:“快,送酒丫头去找大夫,刻不容缓!” “我知道。”刘义敏神情无比凝重地抱起孟灵酒奔向马车内,“龙井,去江宁县,十万火急!” 马车离开之后,云中剑转过身面对着庞刈,满脸肃杀之色:“庞刈!” “云中剑!”庞刈缓缓移开置于腋下的手,与云中剑相视而立,地上的落叶无端飞起,纷纷逃向远处,生怕被殃及。 “多年未见,你还是一样心狠手辣。”云中剑冷冷出声。 “当年龙涎山一战,你侥幸胜我,这十几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忘雪耻,到处找寻你的踪影,今日你自己送上门来,正好做个了断。” 云中剑听着好笑:“凭你?还谈何羞耻。” “多说无益,亮剑吧。”庞刈边说边脱去刀鞘,锃亮的刀身反射着月光,令人不寒而栗。 云中剑缓缓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伸指轻抚剑身,“多少年没用过了,今日便让你再饮鲜血。”随后一挥,剑锋刚硬如铁,直指庞刈,刀剑相逢,擦出阵阵火花,卷起无数飞沙走石,星月亦为之变色。弹指间,俩人已席卷数十里,大战上百回合。 “呵,看来这十几年你的剑法不仅没有半点精进,反而退步了不少。”庞刈一边喘着气一边嘲讽。 云中剑淡定的挥去肩头碎发,斜睨着眼睛道:“对付你这样的江湖败类,我只需动用五分功力即可。” 庞刈再度挥起刀,摆出应战之姿:“你早已不是当年的天下第一剑,今晚过后,我庞刈将成为天下第一刀,受死吧!”刀剑再度纠缠,惊怵四野! 咚咚咚,谷恶堂前的敲门声焦急而响亮,在静谧的夜色中格外刺耳。 “又是谁啊?”谷柯生气地从床上坐起身,大声吼道:“不是说了入夜之后不看诊吗?”未过三秒,房间的门被推了开来,谷柯吓了一跳,当他看到刘义敏怀里的孟灵酒时,立即拉下了脸:“这丫头不是才从我这儿出去吗?怎么又来了?” 刘玲珑急道:“谷神医,救人要紧,这些话等会儿再说吧。” “赶紧放她下来,看看她死没死。”谷柯嘴上虽埋怨着,行动上却丝毫没有耽搁,很快为孟灵酒把脉,查看伤势,过了一会儿,又发起牢骚:“上回中了那么剧烈的毒,差点没要了她小命,这次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她以为自己是猫,有九条命给她挥霍呢?” “谷神医,灵酒怎么样?”刘义敏心急如焚,紧蹙着眉头问。 “有我在,死不了。”谷柯看上去起床气仍然未消,“不过没个十天半个月的,她休想下床。” 刘义敏仍然心有余悸,幸好刚才与云中剑及时赶到,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能将灵酒重伤至此,那人武功之高难以想象,不知云大侠能否应付得了,思及此,刘义敏站起身对刘玲珑道:“玲珑,你在这里守着灵酒,我要回金陵一趟。” “哥,你回去做什么?”刘玲珑不解。 “刚才打伤灵酒的那个人武功太高,我担心云大侠一个人难以应付。”刘义敏愁眉紧锁,又叮嘱道:“记住,半步不离地守着她,等我回来。” 刘玲珑点点头:“我知道了,你自己也要小心。” “嗯,”刘义敏又吩咐龙井留下帮忙,随后便快马加鞭向金陵赶去。 仙林院,秦桑放下药碗,问玉露:“灵酒还没回来吗?” 玉露回道:“还没有。” 秦桑又问:“刚才我看刘公子和云大侠他们匆匆忙忙出门去了,脸上的神情也不似平常,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桑如此警觉,倒令玉露有些不知所措,局促地为秦桑整了整被子,道:“姑娘伤还没好,还是早些休息吧。” 秦桑见她眼神有些躲闪,试探道:“玉露,你是不是有事故意瞒着我?” 玉露不自然地笑了笑:“没有啊。” 又忙端起矮几上药碗,“夜深了,姑娘早些休息吧。”秦桑看着玉露匆匆离去的身影,陷入沉思:受伤那日,灵酒为了我在苏府大闹一场,虽说刘义敏已经将此事摆平,但长庆母女吃了这么大的亏,依她们的性情,此事一定不会就此作罢,为了灵酒和我自己还有仙林院其它姐妹们的安全着想,需早做打算才行。 明月西移,云中剑与庞刈仍未分出胜负。酒丫头不知道怎么样了,再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得尽快解决庞刈才行,云中剑猛然收住剑向后退去。庞刈一看,机会来了,使出十成功力持刀直逼云中剑,云中剑猛然刹住脚步,正面迎向庞刈飞速逼近的刀,眼看就要迎上刀锋,云中剑右手骤然一挥,随后松开剑柄偏头一避,刀刃擦脸而过。剑身未止,卷上庞刈的刀,软如游丝般缠绕着刀身刺向庞刈。 “不好,”庞刈低喊一声意欲收回长刀,谁知刚才用力过猛,刀剑逆向相击,待庞刈控制住前行的刀时,剑锋已经刺入肩头,庞刈痛呼一声无力的垂下血流不止的右臂,眼看情势危急,庞刈转身意欲逃走。 云中剑一个纵身挡在了前面:“当年一时心软饶你不死,谁知你恶性难改,到处为非作歹,今日我便废去你一身武功,免得你害人害己。 “云大侠,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一定诚心悔过一心向善,求你高抬贵手,别废我的武功...”庞刈扶着手臂连连后退,云中剑置若罔闻,抓向庞刈筋脉,“啊...”一声惨叫响彻夜空。 在那里,刘义敏听见声音立即掉转马头向声音来源处飞奔而去,当他赶到时,看见庞刈跪倒在屋顶上,而云中剑脸上带着大片鲜红,单手执剑,在月色下宛若杀神一般立在前方。负手仗剑天地间,江湖须眉尽俯首!刘义敏仰望着屋顶上衣袂飘飘的云中剑,仿佛看到了孟灵酒所述的江湖刀光剑影快意恩仇,看来自己的担心委实有些多余。 云中剑看见刘义敏,飞身下了屋顶,“酒丫头呢?” “我已将她送至谷神医处,谷神医说性命无碍。” 云中剑将软剑收回腰间,道:“带我去看看酒丫头。” 刘义敏抬眸扫了一眼屋顶的庞刈:“他呢?” 云中剑看也没看,纵身上马:“武功尽失,生死由命。” 第57章 群雄殁 徐长卿下了马,急步进了徐府,见到徐羡之:“爷爷,那江宁县令先是以证据不足为由推三阻四,后来我威逼利诱了几句,才勉强派了十几名差役去凤麟山转了一圈。随后又以凤麟山土匪众多地势险要,衙役人数不足难以清剿为由撤了回来,说江宁县处理不了这么大的事,要上报上一级官员处理。” 徐羡之嗤了一声:“我一早就没指望江宁县能解决那群贼子。” “那怎么办?皇上又不肯出兵围剿,难道就这么算了?”徐长卿十分气恼。 徐羡之叹了一口气:“不算了又能如何?那群贼子有百十多号人,不出兵根本不可能肃清,皇上不准,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爷爷,这口气你能忍,我可忍不下。”徐长卿丢下一口气话就往外去。 “你干什么去?” 徐长卿回过头来:“傅伯伯与兵部相熟,我去找傅伯伯借兵,我亲自带队去灭了那帮土匪。” “站住,”徐羡之喝道,“你昏了头了,没有皇上的谕旨,谁敢私自调用军队,你是想将徐府和你傅伯伯都送上断头台吗?” 徐长卿仍不死心:“我只需两百人即可,这么点人不会有人发现的。” 徐羡之斥道:“这里是金陵,有多少人睁大眼睛等着我们犯错,别说两百,就是二十,要是被那些御史言官知道了也会拿出来大做文章。皇上近来大肆提拔王氏一族,愈加疏远提防我们几个顾命大臣。往后行事要更加谨慎,稍有差池,便会招来祸患,听见了吗?” 徐长卿没有回答,徐羡之又问一遍:“我问你听见了没有?” 徐长卿这才不情不愿地回道:“听到了。” 傅府,傅亮正与徐长卿谈话,管家进了正堂走到傅亮身耳语几句。傅亮听后对徐长卿道:“贤侄你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不就是临时征调几百士兵嘛,三日内我定给你凑齐。” 徐长卿起身拱手谢过:“那便有烦傅伯伯了,此事还望傅伯伯千万别告诉我爷爷,免得他担心。” 傅亮道:“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徐长卿再次谢过便告辞离开了。 徐长卿一走,傅亮即刻问管家:“你刚才说庞刈的武功被人给废了?” 管家答:“是的,老爷。” 傅亮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他不是江湖第一高手吗?谁能打得过他?” 管家答道:“庞刈说有个叫云中剑的人打败了他,那个人好像跟孟灵酒是一伙儿的。” 傅亮不悦地蹙起眉头:“那人杀了没有?” 管家道:“听庞刈说孟灵酒已被他打成重伤,秦桑还未来得及杀死。” 庞刈怒道:“也就是一个都没死?废物!还敢有脸回来拿银子,找人暗中结果了他,如今他已无半点用处,留着也是祸害,记住,做干净些。” “是。”管家领命而去。 孟灵酒这个害人精,明里有武陵王世子罩着,暗中又有江湖高手保护,如今想要杀她岂非难上加难?此事还真是不好办哪!傅亮心烦意乱地踱来踱去... 谷恶堂,刘义敏寸步不离地守在榻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孟灵酒。房外的院子里,谷柯正与云中剑饮酒对弈,“谷神医,我看你门前立了块碑,写着禁止女子入内,不知给酒丫头治病有没有坏了你的规矩?”云中剑带着笑意问。 “诶,云大侠客气了,”谷柯摆摆手,“其实那块碑不过是当年一时气盛才立下的。这么多年来,因为此碑不知耽误了多少人命,其实我早就想把它移走了,奈何拉不下脸,也就任由它摆在那儿。多亏了灵酒那丫头为我解开了心结,如今也偶有女病人来看诊,我心里比从前也轻松了不少。” 云中剑笑了笑,道:“听义敏说前些日子酒丫头被人下毒,多亏你神医妙手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你几次救了酒丫头的命,我真不知怎么谢你才好。” “云大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当年若非你帮我挡住那些名门权贵派来的江湖中人,我说不定早就身首异处了,如今能略微报答一二我也欣慰不少,何况灵酒这丫头许是与我有缘,我这谷恶堂自开张以来鲜有女子出入,她算来得最勤的了。” 说话间,传来刘义敏的声音:“谷神医,云大侠,灵酒醒了。” 俩人对视一眼,齐齐起身朝屋内走去。孟灵酒睁开眼睛,首先看到为她把脉的谷柯,露出一丝苍白的微笑:“大叔,我们又见面了。” 谷柯白了她一眼:“伤成这样还笑得出来。” “酒丫头,你觉得怎么样?”云中剑坐到床边,轻轻为她整了整头发,孟灵酒抬起眼睛,一看见云中剑,眼泪立刻像断线的珍珠一般:“云叔...” 云中剑拍拍她的脸:“酒丫头别动,有我在这里,你什么都不用怕。”听他这么一说,眼泪欲加有山洪爆发之势,若不是重伤在身,孟灵酒真恨不得扑进云中剑怀里痛痛快快大哭一场,将无数哀伤和无助一次哭个干净。 谷柯看她情绪有些激动,叮嘱道:“丫头,不许哭。” 云中剑急忙安抚道:“酒丫头,你心中难过,云叔都知道,不过你现在伤势太重,情绪不能太过激动,否则难以愈合,知道吗?”孟灵酒强忍着心绪,睁着大大的眼睛,泪水在里面来回打着转,看得云中剑和刘义敏心疼不已。 “云叔,他真的是我爹吗?”孟灵酒泪眼迷离地看着云中剑,云中剑沉默片刻,道:“等你的伤好了再说吧。”说完端起早已煎好的汤药送至她嘴边,见云中剑如此反应,孟灵酒心中泛起一阵苦水,痛苦地闭上眼睛,喝下碗里的苦药,沉沉睡去。 云中剑叹了一口气,道:“要是被云云看见酒丫头这副模样,恐怕我再也别想踏进孟家大门半步。” 一旁的刘义敏带着满脸歉意道:“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云中剑拍了拍刘义敏肩,“酒丫头惹了不少祸,要不是你替她善后,恐怕事情会更加难办。那个百里小伙子确实是大盗吗?”刘义敏点点头。 “事情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云中剑问。 刘义敏又摇摇头,“玲珑已经进宫求过皇上,囚禁两年已是宽大处理。” 云中剑感慨道:“酒丫头极重义气,她和百里小伙子关系匪浅,看来要好一阵子才能平复了,加上又发现了自己的身世,这两件事对酒丫头打击一定非常大,也许当初我就不应该告诉她她爹在金陵。” 刘义敏道:“依她的个性,就算你不告诉她,她也会想尽办法探知真相。” 云中剑想了想,道:“也是。” 三日后,徐长卿悄悄带领着向傅亮借来的五百士兵向凤麟山行进,待他们赶到山脚下时,却意外地与一大波军队相遇,徐长卿惊讶之余,看见前方高举的旌旗上飘着一个大大的‘谢’字,徐长卿立即命人上前询问。 士卒打探之后回来禀报:“前方军队是荆州刺史谢大人之侄谢世基从荆州带来的人马,他们说已将黑龙寨群匪歼灭,正在清理匪窝。” “你说什么?”徐长卿大惊失色,即刻翻身下马,向黑龙寨奔去。 当他来到黑龙寨内,看到的只有遍地的尸首和披着染血战甲的妹婿—谢世基。 “兄长?”谢世基看到徐长卿迎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徐长卿一脸焦急:“这话应该我问你,你为了区区山匪,竟然从荆州私自调来这么多军队,这里离金陵只有一步之遥,若是被皇上知晓,岂非引来滔天之祸?” 谢世基淡定地拍拍徐长卿的肩,道:“兄长怕什么?你不说我不说皇上怎么会知道呢,再说要不是他不同意派兵前来剿匪,我也不至于千里迢迢从荆州带兵过来,说起来都是皇帝自己的错,竟然容得下山贼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作乱,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下好了,我都替他清理干净了,也一洗我成亲那日之耻。兄长,你看我缴了多少宝贝出来。” 徐长卿见他没有半点危机意识,还有心情捣鼓战利品,急得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世基我问你,你带兵出来谢世伯知道吗?” 谢世基回道:“知道啊。” “糊涂,”徐长卿大声斥责一句又道:“这里你别管了,马上带着你的人回荆州去,沿途若有地方官员问起,就说奉谢世伯之命护送贡品入京。” 谢世基弄不明白了,问:“兄长怕什么?皇上就算知道也不会说什么。” 徐长卿急道:“你难道忘了年前皇上派人去荆州查探谢世伯之事了?你以为皇上什么都没查到吗?他只是暂时没有追究罢了,你与谢世伯远在荆州不知道朝廷风向,近来皇上对爷爷他们几位顾命大臣大力排挤和打压,正处处找借口贬斥,你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送吗?” 谢世基狐疑地看着他:“真有这么严重?” 徐长卿一脸严肃道:“十分严重。如今匪也缴了,你快带着你的人火速赶回荆州,这里交给我来处理。” 谢世基见他神情严峻,拍了拍手道:“那就依兄长所说,我这就带他们回荆州去。” “记得将那面旌旗收起来。”谢世基率领部众离开之后,徐长卿伸手抚了抚额头,吩咐手下人快速清扫现场,并命令众人对今日所见所闻所为一律缄口。 第58章 灾祸临 谷恶堂,经过谷柯神医妙手悉心调理,孟灵酒的脸上渐渐有了些血色,已经能坐起身来。这日刘玲珑从金陵带来许多补品,孟灵酒靠着床垫,向她打听百里鸣的情形,刘玲珑说京兆府尹还在审理,尚未定案。孟灵酒听后心中十分难过,可怜百里文武双修,身俱麒麟之才却不得施展,如今却因为对他师父的孝心被游街示众,从此背上盗贼的恶名,难道老天要让他重蹈他师父的覆辙吗? 云中剑走进屋里,见她愁眉不展郁郁寡欢,问:“酒丫头,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百里。” 云中剑宽慰她道:“两年很快就过去了,有刘家兄妹罩着,他在监牢里面不会吃苦的,别担心。” 孟灵酒摇摇头,道:“云叔你不知道,百里他才华横溢,武功又好,那些朝廷里的官员都比不上,他去偷东西不是为了钱也不是故意搞恶作剧,他是为了收集他师父的画才去偷的,他师父就是那个很有名的谈悟之,你们一定也听说过对吗?” 刘玲珑惊道:“你说的可是前朝那位鼎鼎有名的书画大家谈悟之?” 孟灵酒颔首,刘义敏道:“听说谈悟之是个很有才华之人,只是仕途不太顺利,没想到百里公子竟然师承于他。” 孟灵酒继续说道:“本来他也曾有意将自己的才能报效国家,可是他说朝局污浊,士族把持朝政,凭他一人难以改变什么,不想重蹈他师父的覆辙,所以常常寄情于酒,其实我知道他心中是很想有机会施展自己的抱负的。他偷东西只是想将他师父生前的画收集起来与他师父一同入土为安,可是如今不仅被捕,还被游街示众,遭人凌辱,只怕他这一生都要毁了。” “难怪当初国子祭酒推荐他入朝做官他没答应,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实在是太可惜了。”刘玲珑惋惜不已,朝着刘义敏道:“哥,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能救救百里公子?” 刘义敏与百里鸣同堂学艺,虽然平日里与百里鸣接触甚少,但也曾见识过他的才学,的确才华过人,然他偷盗虽是为了孝义,但终究触犯了大宋律法,皇帝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轻易赦免他,思及此,刘义敏无奈地摇了摇头。 云中剑见此,道:“你们也不必太过伤怀,人生有无数种活法,百里小伙子还那么年轻,就算不做官,将来也有的是出人头地的机会。酒丫头你放心,等他刑满出狱,我带他闯荡江湖去,眼界开阔了,就不会总是惦记朝廷里那点事了。再说了,你娘不是有意招百里小伙子为婿吗?他既然文武双全,将来还可以帮你娘打理酒庄生意,是不是?” 云中剑原本只想为孟灵酒排解心事,谁知一番话说得三人面面相觑,十分尴尬,这时刘玲珑猛得站起身,质问孟灵酒:“灵酒,你不是要嫁我哥的吗?怎么你娘又要招百里公子为婿?难道你还有别的姐姐妹妹吗?” 孟灵酒见此,本想开口解释这个误会,谁知还未张口就剧烈咳嗽起来,刘义敏和云中剑忙为她顺气,见气氛不对,云中剑忙解释道:“小姑娘你误会了,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你别往心里去。” 孟灵酒缓过气来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一脸幽怨的刘义敏,又对刘玲珑道:“误会误会。”刘玲珑怀疑地目光来回盯着云中剑和孟灵酒好一会儿,才作罢。 朝堂之上,御史唐曰执笏禀奏:“启禀陛下,不知陛下近来可曾下令从荆州调兵来京?” “文帝道:“朕并未下过这等旨意,爱卿何来此问?” 唐曰道:“那就奇怪了,微臣收到消息,荆州刺史谢晦之侄谢世基,从荆州征调五千兵马,千里迢迢赶到金陵周边的江宁县清剿山贼。并且就在同一日,徐司空之孙徐长卿也带了几百兵士前去江宁县,与谢世基合力缴匪,微臣还以为他们是受了陛下之命,若陛下未曾下令,那他们岂非瞒着陛下,擅自调兵?” 傅亮听后两手不自觉地握紧手中玉笏,而徐羡之则急忙出来辩解:“唐御史之言有何依据?” 唐曰道:“昨日江宁县令派人送来奏本,请陛下御览。”说完从怀里拿出一本奏折呈给文帝,文帝看过之后,双手用力一握,随后又不动声色地将奏本放在龙案上,语气一如往常:“朕记得前些日子明令将剿匪一事交由江宁县处理,徐司空对此作何解释?” 徐羡之一听,慌了神:“陛下,此事必定有所误会,抢亲一事发生之后,陛下对此已然作出圣裁,微臣曾对家中众人千叮万嘱,决不可擅作主张私自报复,微臣敢对天发誓,决没有授意长卿带人前去清剿,更未曾与谢大人私自通信,请陛下明查。” 唐曰道:“陛下既然没有下令调兵缴匪,那徐长卿和谢世基私自领兵剿匪也是事实,徐司空既然没有授意,总有人参与此事吧?否则徐长卿无官无职何来权力调用军队,还有那谢世基,若没有荆州刺史谢晦之令,他又怎能调动荆州五千军马来京呢?” “这...”徐羡之并不知晓此事,一时间哑口无言。 文帝抬眸在朝堂之上扫视一圈,食指和中指静静地在龙案上敲了几下,整个金銮殿静得只听得见指头敲打龙案的声音,百官恭敬地低着头,不知文帝对此事作何反应,只有立在龙椅边的福六用眼睛瞥了一眼那不安分的两根手指,他心里清楚,文帝表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不过每当他作出这个动作,就说明他此时心中正酝酿着滔天怒火,看来有人要倒霉了。 “兵部怎么解释?”文帝依然一脸平静。 兵部尚书胡修睿出神的思索着前几日傅亮找他借兵之事,冷不丁被点名吓得他一哆嗦,战战兢兢地走出来,又看了一眼傅亮,小心翼翼道:“启禀陛下,兵部并未发出过任何征调荆州士兵的文书指令,至于徐公子带领的几百士兵,微臣实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文帝挑挑眉,“除了守卫皇城的御林军,任何军队调动都要经过兵部核准,你的意思是有人瞒着朕动用了御林军?” 胡修睿吓得咣当一声跪倒在地:“陛下明查,微臣” 未等他说下去,傅亮站了出来:“陛下,前些日子徐司空之孙徐长卿与微臣闲聊,说起凤麟山匪患猖獗,江宁县令久攻不下,请微臣给他想想办法,于是微臣便悬赏征召义士,那些人不过是都是些市井好汉,为了赏钱才纷纷自告奋勇前去剿匪,哪里是什么士兵呢,江宁县令许是误会了。” 文帝眼含深意地看了他片刻,道:“原来如此,那谢世基带来的五千军队又是怎么回事?” 傅亮道:“这个微臣就不清楚了。” 文帝道:“既然如此,兵部去好好查查此事,查清楚了再来告诉朕。” 胡修睿抬起袖口擦了擦汗:“微臣遵命。” 长春宫内,绿衣恭敬地给邬静仪奉上一杯热茶。谢文姬静静地打量了她片刻,叹息一声:“唉,宫里头姐妹虽多,能聊上知心话的却没有几个,本宫也不知为何,觉得与妹妹你甚为投缘,所以常请妹妹来陪本宫聊聊天儿,解解闷儿,妹妹不会觉得烦吧?” 邬静仪惶恐地放下手中茶杯,恭敬道:“贵妃娘娘抬爱,妹妹感激还来不及,怎会嫌烦呢。” “那本宫就放心了。”谢文姬说完又表露出一副同情之色,“妹妹,姐姐说句心里话,你与那玉妃一同入宫,如今她已封妃,可妹妹你却还是小小的美人,姐姐心里实在是为你打抱不平哪。” 一句话正戳中邬静仪的痛处,只见她暗暗地垂着眼眸:“玉妃姐姐生得貌美,又诗书满腹,皇上宠爱她也是应该的。” 谢文姬忙不迭地纠正她:“本宫瞧着妹妹你比她还要美上三分呢,皇上就算再宠爱她,也不能过分偏心不是。前些日子本宫向皇上提起,请他提一提妹妹你的位分,当时皇上明明已经答应了,可过了好几日都不见诏书下来,本宫觉得奇怪差人一打听,原来是妹妹你的生辰与玉妃腹中胎儿相克,为免冲撞了龙裔,皇上才没有降旨册封。” “竟有此事?”邬静仪觉得难以置信。 “本宫也觉得奇怪呢,妹妹你与玉妃非亲非故的,好端端地怎会冲撞到她的孩子呢,本宫从未听过如此奇谈。”谢文姬一脸莫名之色,说者有心,听者更有意,邬静仪绞着绢帕出神地想着什么。 谢文姬趁热打铁:“妹妹,本宫虽有心帮你一把,可皇上更看重龙裔,妹妹恐怕永远只能做个小小的美人了。”说完还惋惜地摇了摇头。 邬静仪回过神,谢道:“多谢贵妃娘娘好意,妹妹出身不如玉妃姐姐,皇上看重她的孩子也是应该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大家同为姐妹,皇上也不能厚此薄彼不是。再说妹妹千辛万苦进了宫,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令尊的仕途着想才对,你若永远只是个美人,不仅在宫里处处受人欺凌,对你的家族更是半点益处都没有,你说是不是?”谢文姬旁敲侧击道。 邬静仪颔首:“贵妃娘娘说的是。” 谢文姬满意地收了收身子,俩人又聊了几句家常里短,邬静仪便推说身子不适回了自己住处。 邬静仪走后,绿衣道:“娘娘,依奴婢观察,邬美人刚才是动了心了,只是不知她能不能成事。” 谢文姬合上眼皮,无比慵懒的声音吐出一句:“先让她去试试,做不成本宫再亲自出手。” 第59章 催命符 当晚云烟阁内,“刚才皇上说谢晦私自调兵缴匪,我们的计划也该实施了。”林司晴幽幽而语,“皇上已经答应,明日下朝之后来御花园陪我赏景,到时一切按计划行事。” 兰心心有不忍,劝说道:“小姐,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好不好?这可是你的亲骨肉啊!” 林司晴眼角悄然滑落一颗泪水,用无比冰冷的声音道:“非骨血之亲,无以刺痛帝王心。皇上的心里已埋下火种,此刻我只需往火星里洒上一滴油,就能亲手铸就谢氏的坟墓!你一定要将我叮嘱你的话牢记于心,明日一字不漏地说与皇上听,记住了吗?”兰心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用力点头。 翌日,林司晴早早起身梳妆,用过早膳后,在兰心的掺扶下慢悠悠地来到御花园中的凉亭内。林司晴抬头看了看满园春色,阳光那样明媚,景致那样美丽,却要见证一番血景,当真辜负了。 “再有一会儿,皇上就该下早朝了,去把谢文姬请来。” “是。”兰心领命而去,林司晴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茶水颜色甚深,隐隐散出一股药味。 兰心依命来到长春宫,通报过后,绿衣来到屋内向谢文姬禀报:“娘娘,云烟阁的婢女来报,说玉妃请您去御花园一叙。” 谢文姬睁开眼睛,眉头微蹙:“今儿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本宫与她水火不容,有什么好叙的,可有说什么事儿?” 绿衣道:“没说。” 谢文姬不悦道:“要叙事也该是她王如玉来向本宫请安,凭什么驱使本宫,打发走。” 过了一会儿,绿衣再次回到屋里,附在谢文姬耳边轻声道:“娘娘,那婢女说昨夜皇上向玉妃提起谢大人犯案之事,想要当面告知于您,您看” 绿衣还未说完,谢文姬噌地坐起身:“她当真这么说?” “是的,娘娘。”绿衣小心回道。 谢文姬站起身,“走,去御花园。” 林司晴坐在亭子里,远远看见谢文姬走进了御花园,端起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起身远远相迎,待谢文姬走近后屈身行礼。林司晴依旧是那副淡漠的神情,谢文姬心中冷冷地哼了一声,若不是为了爹爹,本宫才懒得看你这张令人生厌的脸,“你请本宫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林司晴十分罕见地摆出一副笑脸,态度甚为恭婉:“贵妃娘娘,先坐下再说吧。”真是见鬼了,今日竟然这般恭敬,谢文姬心中直犯嘀咕。 林司晴吩咐兰心奉上茶,见她不慌不忙,谢文姬有些坐不住了,开口问:“听说昨夜皇上与你提起本宫父亲之事?” 林司晴慢悠悠地品了一口茶水,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谢文姬的身后,道:“是啊。” “皇上都说了些什么?”谢文姬忙问。 林司晴不紧不慢地说道:“皇上说谢大人治理荆州有方,劳苦功高,为百官表率,要好好嘉奖呢。” 谢文姬一愣,眨了眨眼:“只说了这些?”林司晴微笑着点点头。 “可刚才你的婢女不是说”谢文姬不知如何开口,又看向绿衣,绿衣会意,上前质问兰心:“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你明明是说...说” 兰心不动声色地回道:“奴婢刚才也是说皇上昨夜跟我们娘娘提起谢大人劳若功高,要奖励之事。” 就在谢文姬与绿衣面面相觑之时,谢文姬身后远处文帝明皇的龙袍进入的林司晴的视线,林司晴猛然站起身,松开一直挡在腹部的手,侧身立在谢文姬身前不远处,望着亭外的牡丹:“这花儿开得真艳丽啊,宝宝你说是不是?” 林司晴突如其来的举止,谢文姬觉得有些奇怪,从侧面望去,忽然察觉林司晴的肚子特别大。谢文姬还未从刚才的疑惑中回过神,又陷入另一疑惑中,起身走近林司晴问:“你不是才怀上两个月吗?怎么肚子这么大,像是已经八九个月似的?” “是...是吗?”林司晴神情慌乱地遮掩着肚子,像是生怕被人瞧出些什么似的,“可能是臣妾最近吃得多,长胖了的缘故。” 谢文姬见她遮遮掩掩,且她放在肚子上的双手已经陷进去一块,愈加觉得可疑,“你莫不是假怀孕?” 林司晴大惊失色,“娘娘您开什么玩笑,臣妾怎么可能是假怀孕呢。”一边用力将隆起的腹部按下去,一边惊慌地后退。 “娘娘,她肚子变小了。”绿衣指着林司晴的腹部道。 谢文姬再无犹疑,径直上前拉扯林司晴的衣衫:“绿衣,快,看看她肚子下面到底藏了什么。” “娘娘,臣妾真的怀有身孕哪,您为何不相信臣妾...”林司晴一边朝着文帝的方向惊呼一边挡住向她腹部伸去的手。 此时文帝已走近凉亭,见此情景,喝道:“谢文姬,你干什么?” 谢文姬与绿衣闻声回过头来,就在这时,林司晴迅速将腹部软枕抽出递给身后的兰心,并尖叫着仰面倒去。兰心将软枕藏进怀中后,上前意欲扶起摔倒的林司晴,“娘娘,你怎么样?” 林司晴躺在地上,捂着肚子痛呼:“好痛...” 这时,文帝已然赶到林司晴身边,抱起她关切地问:“爱妃,你怎么样?” “皇上,臣妾肚子好痛...”说完就痛晕了过去,此时林司晴的下身已浮现片片殷红,兰心惊呼:“血,娘娘流血了...” 文帝大惊,道:“快传太医。”说完还朝着谢文姬吼了一声:“谢文姬,玉妃和她腹中胎儿若有个三长两短,朕饶不了你。”说完一群人乱糟糟地拥着林司晴离开了御花园,谢文姬如遭雷劈般僵在原地:“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刚才本宫只是碰了下她的肚子,又不是本宫害她摔倒的。” 绿衣战战兢兢的提醒道:“娘娘,先别说这些了,当务之急,咱们还是先去云烟阁看看要紧。” 很快,太医们来到云烟阁,手忙脚乱地为林司晴诊治。文帝一脸肃色的坐在上首,“说,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兰心跪伏在下方,道:“皇上,刚才娘娘在凉亭里等皇上下朝之后一同赏景,这时贵妃娘娘也来了,娘娘便与贵妃娘娘聊了几句,谁知贵妃娘娘不知怎的,忽然说娘娘的身孕是假的,要娘娘当众脱衣验看。娘娘百般解释说确实身怀有孕,若贵妃娘娘不信,可以去问太医,可贵妃娘娘却铁了心硬要验看。娘娘怕当众脱衣有损天威,便劝诫贵妃娘娘说此事若皇上您知道了会怪罪于她。谁知贵妃娘娘却说...却说...” 兰心欲言又止,文帝欲加怒急:“说什么?” 兰心战战兢兢地伏在地上:“奴婢不敢说。” 文帝重重一拍:“快说。” “是是是...”兰心慌张回道:“贵妃娘娘说皇上能坐上龙椅,全赖谢大人一手扶持,就算您知道了,也决不敢怪罪于她。所以不顾娘娘拼死抵抗,硬要脱去娘娘的衣衫,还将娘娘推倒在地,后来的事您都知道了。” 谢文姬一听,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看着兰心:“好你个贱婢,竟敢诬陷本宫,本宫何曾说过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谢文姬意欲上前教训她,被文帝重重一脚踢倒在地,“谢文姬,”文帝正欲发怒,这时在里屋诊治的太医双手沾满鲜血,来到御前:“皇上,玉妃娘娘小产了。” 雷霆之怒终于暴发,文帝用如雷之声吼道:“来人,将谢氏幽禁长春宫,任何人不得探视。” “皇上,不关臣妾的事,臣妾没有推玉妃呀,皇上...”谢文姬的叫喊声逐渐远去。 “福六,” “奴才在。”福六应道。 “召三省六部进宫议事,除徐羡之、傅亮外。”文帝一声令下,顾不上看一下里屋的林司晴,大步流星般离开了云烟阁。 太医们走后,兰心来到屋内,林司晴顾不上体虚,挣扎着起身问道:“皇上是何反应?” 兰心忙上前扶着她:“皇上十分生气,命人将谢贵妃幽闭长春宫,还派福六去请大臣入宫议事,之后便快速地走了。” 林司晴安心地躺下身子,这一日终于到了。 第60章 帝杀令 “圣旨到...”太监尖锐的声音贯穿了徐、傅两家的大门,“老爷,少爷,不好了,”管家急匆匆跑进大堂,“外面来了一大群官兵,说奉旨抄家。” 徐羡之祖孙二人震惊之余惊恐万状,“长卿,你快走,趁他们还没进来,凭你的身手一定能逃出去。” 徐长卿急道:“爷爷,我走了你怎么办?” 徐羡之道:“我都已经一大把年纪了,早已没几年可活,可你是徐家唯一的血脉,无论如何不能出事啊,听爷爷的话,快走吧。” 徐长卿仍然满腹不解:“就算我私自调兵剿匪,皇上也不至于降旨抄家这般严重啊。” 徐羡之心急如焚:“你怎么还不明白,陛下只不过是借机清算当年我们几个顾命大臣废君拭主的旧账罢了。兔死狗烹,爷爷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你别管我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快走!” “爷爷,我带你一起冲出去。” 眼看御林军就快冲进来,徐长卿仍然磨叽着不肯走,徐羡之情急之下拔出侍卫的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威胁道:“再不走,爷爷就死在你面前。” “爷爷...”徐长卿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快走!”在徐羡之再三催促下,徐长卿决然离去,“长卿,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再也别回金陵了。”说完徐羡之将手中的剑用力向颈间抹去... 卧病在床的长庆听说徐、傅两府被抄家,大惊失色,不顾伤势未愈,连夜坐着软轿前去刑部大牢探视,打点之后,双脚被锁链拷着的傅亮被带到长庆跟前。一见到他,长庆立即问道:“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皇上怎么会下旨抄家呢?” 傅亮冷笑一声:“你这个侄子有多无情你还不知道吗?当年我们几个一手将他送上皇位,可他完全不记得这个恩情,一心只惦记他的两个哥哥死在我们手里,如今他翅膀硬了,开始翻旧账了。” 长庆满脸疑惑和焦急:“那凡事总有个由头啊,你们又没犯错,皇上总不至无缘无故杀人吧?” 傅亮道:“理由便是我私自调兵助长卿剿匪。” “那谢晦呢?”长庆问。 傅亮道:“他远在荆州,又手握重兵,皇上暂时还没有降旨,不过想来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 长庆忙握住傅亮的手,惊得六神无主:“那现在怎么办?要不我亲自进宫求皇上,求他饶你一命。” 傅亮脸色十分平静,道:“没用的,再说你凭什么为我求情?” 长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可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锦里和月儿怎么办?” 傅亮低下头,语声甚为伤感:“可怜我一家老小,都被我连累了。”忽又抬起头来,“我走以后,你要好好保护锦里和锦月,他们两个是我傅亮仅剩的血脉了。”长庆用力的点着头。 傅亮又叮嘱道:“以后你莫要再去招惹那个孟灵酒,你不是她的对手,连庞刈那样的高手都败在他们手下,更别说你和锦月了。听长卿说此次凤麟山抢亲的山贼中,有个武功很高的女子,我估计就是孟灵酒。想我傅亮权倾一世,竟败在一个小小江湖女子手中,真是不甘心。” “又是她?”长庆的怒火噌得燃起,“这个祸害,处处跟我们作对,如今还连累你招来杀身之祸,我定要她血债血偿。” “长庆,你听我说,别再去招惹她了,你斗不过她的。”傅亮劝说道。 长庆完全不理会他的劝告,眼中快要喷出火来:“就算拼了我这条命,我也一定要她死!” 仙林院,秦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好几日不见孟灵酒未免有些担心,遂询问玉露孟灵酒的下落,玉露言可能是云中剑将她带回家去了,秦桑心想自己受伤未愈,孟灵酒又刚得知自己是她亲姐姐,总不至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离开了金陵,遂遣玉露去世子府打听。玉露出去之后没多久,又一脸吃惊地回到了仙林院,秦桑询问过后方知徐、傅两家被抄家,这对秦桑来说算是个好消息,傅亮被捕,以后便少了个人找自己和灵酒的麻烦,仙林院也少了份危险,只是玉露没有带回孟灵酒的消息,仍然让她忧心不已。 “哥,灵酒,不好了...”刘玲珑火急火燎边喊边跑进谷恶堂内。 “喊什么?喊什么?禁止大声喧哗。”正在院子里整理药材的谷柯不悦地训斥她。 “大叔。”刘玲珑停下来朝他嘿嘿笑了两声,继续向屋内跑去。在谷柯妙手回春之术和刘义敏兄妹一大堆补品的作用下,孟灵酒已经好了大半,见刘玲珑神情匆忙,问:“玲珑,发生什么事了?” 刘玲珑道:“我刚才听人说皇帝哥哥下旨抄了徐公子和傅亮的家,择日问斩呢。” “什么?”孟灵酒和刘义敏双双惊住,刘义敏问:“消息可靠吗?” 刘玲珑道:“金陵人人都在说,肯定假不了。” 刘义敏又问:“因何抄家?”刘玲珑努力想了想,道:“好像是说什么乱臣贼子,废主弑君,欺君罔上之类的,有一大堆罪名呢。听到这里,刘义敏再也坐不住了,向一旁的云中剑道:“云大侠,我必需尽快赶回金陵,灵酒就拜托你了。” “请便。”云中剑回道。 刘义敏又转身握住孟灵酒的手:“长卿是我的至交好友,如今他出了事,我要回去看看。” 孟灵酒道:“我没事了,你放心去吧,如果你有空的话,替我送个消息去仙林院,告诉姐姐我一切安好。”刘义敏点点头,立刻出了门,刘玲珑耐不住好奇也跟了出去。 俩人走了以后,孟灵酒喃喃道:“果然被百里言中了。” 云中剑挑眉以示询问:“言中什么?” 孟灵酒答道:“早在年前,百里就曾说过皇上迟早有一天会收拾傅亮他们几个顾命大臣,如今果然应验了。” 云中剑感叹道:“这么说百里小伙子的确是个有远见的年轻人。” 孟灵酒垂下脑袋,长舒一气:“如玉姐姐知道这个消息应该很高兴吧,可是义敏他...姐姐的伤还没好,百里又在狱中,而我却坐在这里无所事事,什么忙也帮不上。” 云中剑见她愁眉不展,伸手拍了拍她脑袋:“还有心思惦记别人的事,你现在最应该关心的是你自己,再说了,惦记这个惦记那个,怎么就不惦记你娘呢?” 听云中剑这么一说,孟灵酒想起苏延曾跟她提起有关她娘的事,遂问云中剑:“云叔,那个人说我娘是娘的妹妹,叫孟月,是真的吗?” 云中剑盯着她片刻,像下定决心一般,坐到孟灵酒身边:“酒丫头,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我就告诉你吧,苏延没有骗你,你娘的确是孟月,孟云和孟月是双生姐妹,当年孟月未婚生子,招来很多流言飞语,结果生你的时候还因难产而死,孟云伤心之余,将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抚养长大。后来因为担心有了自己的孩子对你的爱会减少,所以她一直不肯嫁人,这下你该明白这么多年来我跟你娘是怎么回事了。” 孟灵酒暗然道:“都是因为我耽误了你们两个。” 云中剑笑了笑:“傻丫头有什么耽误不耽误的,你娘为了你心甘情愿付出她的一生,我为了你娘心甘情愿守她一辈子,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听着这些看似平常的话,孟灵酒心中十分感动,猛地抱住云中剑道:“你要是我爹该有多好啊!” 云中剑笑了笑没有作声,孟灵酒又问:“云叔,娘为什么不告诉我关于那个人的事呢?” 云中剑道:“她担心这件事会影响你的成长,所以一直瞒着你,其实你娘心中恨极了苏延,苏延害了她妹妹一辈子,她当然不希望你和他有任何瓜葛。” 孟灵酒哀伤的神情中透着坚定:“我决不会和他相认,他不配!” 刘义敏回到金陵之后,即刻赶去刑部了解事情前因后果,很快他便得知了徐、傅两家被抄家的的直接导火索:徐长卿和谢世基私自调兵剿灭凤麟山山贼,至于其它罪名与刘玲珑所述相差无几。此外,刘义敏还了解到徐、傅两家皆被押入刑部大牢等侯处决,只有徐长卿一人带罪潜逃,而官府已出动大量官兵正在到处搜捕他。刘义敏在宽心之余又为徐长卿感到担忧,虽身为皇帝的胞弟,情理上应站在皇帝这边,可他心中仍然希望徐长卿永远别被抓捕归案,因为如果他被捕,自己根本救不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上刑场。另外还有一件令他忧心之事:孟灵酒与凤麟山那群山贼关系匪浅,若她知道此事,只怕又要伤心难过了。 刘义敏心事重重地回到世子府,却从刘玲珑嘴里听到另一件骇人听闻之事:谢文姬残害玉妃腹中之子以致流产,谢文姬被幽禁长春宫,等候处置。刘玲珑道:“哥,此事若被灵酒知道可就不得了了。” 刘义敏当机立断:“所以暂时不要告诉她,等她伤好了再说。” “哦,”刘玲珑连连点头,“哥,你觉不觉得最近接二连三发生了好多事啊。” 刘义敏险入沉思,其它事也许是天注定,但谢文姬害玉妃小产定是人为所致,两件事凑在一起,足以勾起皇上的杀心,徐、傅倒台,接下来该轮到谢晦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当初谢晦害死林力知,如今林力知的女儿亲手送给他一道催命符,否则说不定他还能多活几年。 “哥?哥?你在想什么呢?”刘玲珑晃了他一下,刘义敏回过神:“没什么。” 第61章 连环计 入夜之后,长庆穿戴整齐,命婢女将苏锦里和苏锦月叫到跟前:“你们两个随我去见一个人。” “娘,你要我们去见何人?”苏锦月脸上依然蒙着面纱。 “到了就知道了。”长庆一脸正色,带着俩人一路乘着软轿到了刑部大牢。 刚下轿子,苏锦里就捂着鼻子扇了扇,嗔道:“娘啊,你怎么带我来这种鬼地方。” “住嘴。”长庆厉声喝斥一句。苏锦月撇撇嘴不再抱怨,乖乖地跟着长庆走了进去。 很快,傅亮被送至三人跟前,长庆上前握住他的双手深情款款:“亮,我带孩子们来看你来了。” “这...”站在长庆身后的苏锦里和苏锦月见此情景,目瞪口呆,过了好半晌,苏锦里才开口:“娘,外面的传言难道都是真的?” 长庆偏头向后一转:“你们两个,还不过来见过你们的爹?”傅亮看着两人,眼中带着丝丝期许。苏锦里和苏锦月僵硬地愣在原地,默不作声。“娘说话你们没听见吗?”长庆语气加重了一分。 “这...”苏锦里心中仍然难以接受这突如其来的讯息,这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娘,这到底是为什么?爹那么敬重您,您为什么和他”苏锦里实在羞于启齿。 长庆斥道:“死鬼不是你们的爹,傅亮才是,还不快过来叫爹。” “那锦元呢?”苏锦里问。 长庆大方承认道:“锦元是死鬼的种。别说这些了,明日你们的爹就要被处斩了,在他临死之前,娘要让你们两个认祖归宗。” 苏锦里为难地看了看苏锦月,苏锦月沉默半天没有说话,忽然喊道:“他才不是我爹,我姓苏,是苏延的女儿,跟他没有半点关系。”说完一溜烟地向外跑去,“月儿,你给我回来。”长庆站起身喊道。 傅亮拉住她:“算了长庆,孩子们能来看我最后一眼我就知足了,不要为难他们。” 长庆不死心,又朝着身旁的苏锦里道:“锦里,快叫爹呀。”苏锦里低着头纠结片刻也跑了出去。 “锦里” “算了,长庆,随他们去吧。”傅亮再次劝道。 “都怨我平时太宠他们了,我应该早点儿告诉他们事实真相。”长庆伤心地看着傅亮说道。 傅亮道:“他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将来莫要让锦里跻身官场,以免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再给月儿寻个好人家,刘义敏不是她良配,让她绝了这份心思...我走了之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长庆伤心地流着泪道:“亮,我舍不得你呀...” 傅亮紧紧握着她的手:“我又何尝不是...” 翌日,徐、傅两家悉数被架上刑场,长庆穿着披风,带着帽子站在人群中眼睁睁地看着傅亮人头落地,那溢满泪水的双目,带着无尽的恨意,决然离去... 永寿宫,“长庆,你好久没进宫来看哀家了。”太后斜躺着在榻上,看了长庆一眼,“怎么看上去气色不大好?” 长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前些日子身子不大爽快,所以一直没来给皇嫂请安。” 太后道:“眼下正是时节更替之际,你自己好生注意些才是,如今年纪大了,身子也不比从前,要是染上个什么毛病,好起来也慢。” 长庆恭敬地低着头谢道:“皇嫂嘱咐的是。” 太后看了长庆一眼,神情略微有些不自然地问:“月丫头还好吗?哀家好些日子没见着她了,心里怪想她的。” 长庆心中像被针扎了一般,低着头平复少顷抬起笑脸:“月儿挺好的,前些日子我给她寻了几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公子让她挑,她还没想好选哪个呢。” “哦?”听长庆这么一提,太后忽然想起刘义敏和孟灵酒,脸色变得几分不悦:“还是月丫头乖巧,不像敏儿都这么大了,半点不让哀家省心。” 长庆立刻接过话:“皇嫂,义敏也是个好孩子,从小到大他可从来没让您操心过,只是一时被孟灵酒迷了心窍才顶撞您,兴许过些日子等他新鲜劲过了,自己也就明白了。” 太后皱着眉,道:“你不明白,别看敏儿看上去谦和温顺,可他性子倔强得很,认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哀家担心他不惜与哀家翻脸,也要娶那个野丫头不可。” “诶,”长庆故作叹息一声道:“要是好人家的女儿,身份卑微些也便罢了,可偏偏是个风尘女子,这样的人就算寻常人家也不肯要,要是嫁入皇家,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太后一听此言,猛然坐起身:“风尘女子?不是说寻常百姓的女儿吗?怎么又成了风尘女子了?” “什么寻常百姓家的女儿,那都是骗皇嫂您的。那个孟灵酒其实是仙林院的一个姑娘,整日迎来送往,金陵城人尽皆知。”长庆说完悄悄打量着太后的神色,只见太后凤目圆睁,重重一拍卧榻:“下贱胚子,竟然诓骗哀家,来人” “皇嫂切莫动气,先听我说,”长庆急忙劝阻,“皇嫂就算派人去抓那个孟灵酒,有义敏在,他定会想办法护她周全,到时弄得母子失和,不欢而散就不好了。” 太后怒道:“就算母子失和,哀家也不允许这样的女子嫁入皇家。” 长庆装模作样的安抚道:“皇嫂,您的心情我十分理解,身为义敏的姑母,就算他不愿娶我家月儿,我也不愿见他自掉身价,沦为他人笑柄。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阻止义敏娶那个孟灵酒,不知皇嫂可有兴趣一听?” “快快说来。”太后急不可耐道。 长庆微微一笑,道:“我听说皇上准备出兵讨伐荆州叛军,皇嫂何不下旨命义敏随军同去,好好历练一番,将来也好为皇上的江山效力?” 太后微怔片刻,问:“你的意思是将敏儿调离金陵,再腾出手来对付那个野丫头?” 长庆幽幽地点了一下头:“等义敏去了荆州,他就算再想维护那个孟灵酒,也鞭长莫及了。” “可若趁敏儿不在杀了那丫头,等他回来定与哀家翻脸,那可如何是好?”太后觉得有些为难。 长庆道:“皇嫂,你不必杀了她,只需将她嫁给别人即可。” 太后缓缓回身坐下来,“这倒是个好主意,一旦生米煮成熟饭,以敏儿的心性,他决不可能再娶她了。可是万一那个野丫头不从或是跑了怎么办?” “她不会!” 太后见她信心十足的样子,问:“何以见得?” 长庆道:“皇嫂可知那搅扰金陵数年的盗贼月下鹰,已经被捕下狱?” 太后答:“此事哀家听宫人们说起过。” 长庆又道:“听说孟灵酒与这个月下鹰交情甚深,自打此贼被捕,她三天两头前去探视。皇嫂何不以此贼性命相要挟,逼她嫁人,她定然就范。” “好!”太后这才舒展眉头,喜笑颜开,忽又犯愁道:“那依你所见,嫁给何人为好?” 长庆浅笑道:“徐都尉家的二公子不是还未娶亲么?” 太后想了想,道:“你说的是徐洪徐都尉?” 长庆点点头。 太后问:“他的二儿子不是被他打残了吗?听说都快三十了还未娶亲。” 长庆答曰:“正是呢,孟灵酒身份卑贱,就算徐都尉的二公子身有残疾,配她也是绰绰有余的。何况孟灵酒出身草莽,不知礼数,也只有徐都尉这样暴戾恣睢的人方可镇得住她,不是吗?” 太后又问:“那野丫头是个风尘女子,徐都尉恐怕不会同意吧?” “这个容易,”长庆一脸算计的模样,“和乐姐姐膝下无子,皇嫂不如让姐姐将那个孟灵酒收为义女,到时从姐姐府上嫁出去,徐都尉必定求之不得。” “这样倒是委屈和乐了。”太后摆出一副为难之色。 长庆曲意逢迎道:“能为皇嫂分忧,想必姐姐甘之如饴。而且这么一来,等义敏回京问起此事,就说是徐都尉硬要抢那个孟灵酒给他做儿媳妇的,与皇嫂您无关。” 太后脸上逐渐浮现出大大的笑意:“好!”随后吩咐宫人道:“来人,传武陵王世子入宫。” 过了两日,孟灵酒伤势大好,因惦记秦桑和狱中的百里鸣,在谷恶堂呆不住了,未等刘义敏来接她,便匆匆辞别了谷柯,与云中剑一道回金陵,回京路上,所见所闻均与徐、傅两家被诛之事有关,虽与傅亮有过节,但孟灵酒心中仍然感叹世事无常,福祸难料。见秦桑她身子已好,孟灵酒便寻了借口去探望百里鸣,一路上云中剑都陪伴她左右。看过百里鸣之后,孟灵酒又去了世子府,当她问起徐、傅两家之事时,刘义敏只说祸起当年废主弑君,并未道出凤麟山剿匪及林司晴小产之事,随后又告诉她三日后将随军前去平荆州之乱。听到这个消息,孟灵酒一时说不出话来,虽没有亲眼见过打仗是何模样,但从小听过看过不少被征招入伍却再也没有回来过的平民百姓,刘义敏看出她的担忧,执起她的双手宽慰道:“你不用担心,荆州乱军只有三万,皇帝派出的军队有十万之众,领军的檀将军骁勇善战,胜多败少。我此次前去只是随军历练,不会有危险。” 孟灵酒本想说战场上刀剑无眼,此去千万小心,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沉默半晌才开口:“何时回来?” 刘义敏回道:“估计要数月方归。” 孟灵酒满眼深情地望着他:“我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 “我一定会回来。”刘义敏说着解下腰间的玉佩交到孟灵酒手中:“这块玉佩暂时由你替我保管,我走之后,你一人在金陵我不放心,到时你和云大侠回家去,等我回来之后,我会去安陆找你。” 孟灵酒点点头:“好,等你出征之后,我就回家去。” 第62章 恨心诀 三日后,刘义敏随军出征,孟灵酒和刘玲珑送至城外,目送大军远去,才转身回城。 “灵酒,你什么时候回家?”刘玲珑问。 孟灵酒道:“等辞别百里和如玉姐姐就回去,我打算带我姐姐一起走,她一个人在金陵无亲无故,我不放心。” 刘玲珑一听她说要进宫看林司晴,立刻用刘义敏一早教她的说辞道:“那个灵酒啊,前几日进宫我听说皇帝哥哥为了让你的如玉姐姐安心养胎,已经将她送到栖霞行宫去了。” 孟灵酒问:“栖霞行宫在哪儿?” 刘玲珑打着马虎道:“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你去了也没用,那个地方连我也进不去,必需要皇帝哥哥的手谕才能进去。” 孟灵酒心想这样也好,省得谢文姬找她麻烦,遂作罢。待回到仙林院,孟灵酒将带秦桑走的计划告诉了她,秦桑听后犹豫不决,在孟灵酒再三劝说下才答应了。秦桑打算将仙林院交由金露玉露俩姐妹打理,只是交接过程繁琐,需得再缓两日方能完全放手离开。 当夜,仙林院迎来两位常客—苏延和苏锦里,听说他们两个到来,秦桑二话不说命人将他们赶出去,只是赶了良久也没将他们赶走,秦桑担心影响生意只得亲自出面解决,与孟灵酒一同来到仙林院门前,秦桑冷着一张脸道:“两位是存心来闹事的吗?” “我们决没有这个意思。”苏延急忙解释,“茉儿,酒” “谁是茉儿?”秦桑厉声喝斥道:“苏锦茉早已被你的长公主毒死,这里只有秦桑。” 苏延又急忙纠正道:“好好好,桑儿,我们能不能进去谈?” “没什么好谈的,你们走吧。”秦桑一甩衣袖,转身欲走。 “桑儿,酒儿” “秦姑娘”苏延与苏锦里双双上前拉住俩人,苏延急道:“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们的娘,我跪下给你们赔罪行不行?”说完当真跪了下来。 “爹...”苏锦里欲扶起他,被苏延甩了开来。 孟灵酒大怔,虽说苏延可恨,但父跪女总是有违天理,“姐姐...”为难地拉着秦桑的衣袖不知如何是好。 秦桑侧过脸来,依旧冷如冰霜:“人都已经死了,现在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苏延一脸忏悔之色:“桑儿,酒儿,我是真心想要弥补从前的过错,只要你们能给我赎罪的机会,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秦桑忽地转过身挑着眉问。 “是是是,”苏延头如捣蒜,“只要你们肯认我,就算要我这条命,我也心甘情愿。” 秦桑道:“好,那我给你一个机会,我不要你的命,只要你将长庆的人头取来给我,我和灵酒立刻叫你一声爹,如何?” “姐姐?”孟灵酒和苏延父子大惊,“这...”苏延颓然地坐在地上。 秦桑鄙夷地斜睨着他,嘲讽道:“既然做不到就不要在这里装模作样,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带着你所犯下的罪孽回去当你的逍遥驸马去吧。”说完朝着不远处的护院吩咐道:“来人,送客。” 苏延仍然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苏锦里却忽然冲了上去:“秦姑娘,我还有话跟你说,你别走,我还有话要说...”见秦桑不理踩,又高声喊:“灵酒姑娘,求你看在从前交情的份上,劝劝秦姑娘,让我跟她说两句话,灵酒姑娘...” 孟灵酒想起从前苏锦里盗鬼枯草为秦桑解毒一事,遂拉住秦桑:“姐姐,你给他个机会吧,那个鬼枯草其实是苏公子从他家里偷出来的。” 秦桑震惊地看着她:“你为何不早说,我若知道是他家的东西,就算即刻死去也决不会用。” 孟灵酒解释道:“苏公子正是担心你不肯服用,才叮嘱我不要告诉你的。苏公子跟苏家其它人不一样,他心地挺好的。” 秦桑思虑片刻,朝身后挥了挥手,护院松开手,苏锦里三两步走到秦桑跟前:“秦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秦桑默不作声地走进内堂,苏锦里跟了进去。秦桑淡漠着脸等着苏锦里开口,苏锦里低着头纠结好半天才下定决心道:“秦姑娘,其实...其实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你了,” 躲在门外偷听的云中剑悄声问孟灵酒:“他们两个不是兄妹吗?” 孟灵酒小声回答:“苏公子和苏锦月是长庆和傅亮的私生子。”云中剑了然地点点头,随即又嫌弃地撇撇嘴。 只听苏锦里继续说道:“自从知道你是我妹妹之后,我难过得几乎肝肠寸断。可就在前几日,我娘突然带我和锦月去牢里看望傅亮,说我们两个是傅亮的孩子,那这么一来你就不是我妹妹了,我就能继续喜欢你,可以吗?” 面对苏锦里的深情告白,门外听墙角的孟灵酒都有些动容了,然而秦桑依旧无动于衷:“你娘害死了我娘,我毁了你妹妹的脸,害得你们苏府沦为笑柄,这样的深仇大恨若换作旁人必恨不得将我扒皮抽筋,你还有心思跑来跟我诉衷肠,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我...”苏锦里被挤得说不出话来。 秦桑又道:“还是学学你爹,迟早跟我划清关系,省得惹你娘不高兴。” 苏锦里倔强道:“我喜欢你是我的事,跟我家人没关系。如今你仇也报了,可以释怀了吧?” “那你想怎么样呢?”秦桑挑着眉问,“悖逆人伦娶我回家?还是学你爹当年的样子,瞒着你娘将我豢养在外?” 苏锦里道:“我会回去劝我娘,让她答应我们俩的事,到时我会经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将你迎回家。” “哈哈哈哈...”秦桑不禁大笑起来,仿佛听见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这话别说我不信,恐怕连你自己都不相信吧?你若当真对我有情,以后便劝你娘别再找仙林院的麻烦。好了,你可以走了。” 苏锦里仍然不死心:“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日我娘会同意的。你好好休息,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秦桑没有说话,过两日就离开了,金陵城的风风雨雨,恩怨情仇,与她再无关系。 第63章 束手擒 两日后,一切准备妥当,秦桑和孟灵酒准备与云中剑回安陆,秦桑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与众姐妹话别。这时,忽然来了一队宫差,在仙林院门前停下,领头的太监高声宣道:“奉太后口谕,孟灵酒入宫觐见。”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秦桑最先反应过来,抓住孟灵酒道:“灵酒,敏世子不在金陵,太后此刻宣你入宫恐怕凶多吉少。” “酒丫头,怎么回事?”云中剑走了过来,“太后突然召你进宫所为何事?” 孟灵酒回道:“可能和义敏有关吧。” 太监见无人应声,又道:“孟灵酒是哪位?还不快出来接旨。” 孟灵酒上前一步:“我就是,请问公公,太后见我所为何事?” 太监怪声怪气道:“见了太后不就知道了,走吧。”边说边华丽地甩了一下手中拂尘。 “灵酒,你不能去。”秦桑拦住她。 孟灵酒道:“太后召见我怎么能不去。放心吧,我又没杀人放火,她不会杀我的。” 一旁的刘玲珑插话道:“我陪你进宫去。”有刘玲珑陪同,秦桑放心不少,叮嘱几句,便松手让她离去。 孟灵酒进了宫,云中剑守在宫门口等候。永寿宫内,太后坐在凤榻上,神情无比威严地盯着跪于下首的孟灵酒,盯了好半晌才慵懒地启唇:“听说那个月下鹰是你的好朋友?” 孟灵酒神色平静地回答:“是。” “果真是蛇鼠一窝。”太后鄙夷地说了一句,“你可知月下鹰已被判斩刑?” “什么?”孟灵酒猛得抬起头,“皇上不是已经下旨拘禁两年就可以出狱了吗?” 太后脸上隐隐透着得意之色:“皇上的确下过这样的旨意,不过又改了,是哀家让他改的,改成斩立决。” 孟灵酒问:“为什么?” “因为你呀,谁让他是你的朋友呢。”太后说得堂而皇之,“哀家不喜欢你,自然也就不喜欢跟你有关的任何人。” 孟灵酒只觉怒气填胸,质问:“你身为太后,怎么可以滥用私权?” “哀家就滥用私权了,你能怎么样?”太后挑衅道,想起初次见面时仗着刘义敏在场,她肆无忌惮的样子,太后心中就特别生气,如今不趁机羞辱她一番,怎对得起自己万金之躯的身份。 孟灵酒只觉胸中升起万千怒火,却无处发泄,只能睁大双目瞪着那高高在上,拥有着天底下最高权力的女人。瞪了良久,孟灵酒狠狠吞咽一口,咬紧牙关道:“如果我答应今后再也不见义敏,你能否收回旨意?”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不知承载了她心中多少痛,多少恨! “果真是水性杨花的贱胚子,一边勾引敏儿,一边却为了另外一个男人背弃敏儿,哼!” 听着句句羞辱,孟灵酒只得声声承受,吞进肚子里,她不敢顶嘴,因为她害怕了,从小到大从未怕过谁,可这一次她真真切切地害怕了,她怕惹太后一个不高兴,就亲手断送了百里鸣的性命。 太后又道:“可惜哀家不相信你的话。” 孟灵酒握紧双手:“那你想怎么样?” 太后悠闲地把玩着手中金光闪闪的护甲,道:“其实哀家素来心慈,你想救月下鹰的性命,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答应嫁给徐都尉的二公子,哀家就立刻赦免月下鹰的死罪,如何?” 看来她早就计划好了,半点退路也没留给自己,比起杀死自己,将自己嫁给别人更能让她称心如意,义敏啊义敏,看来我已经等不到你回来了! 太后见孟灵酒半天不作声,道:“哀家的旨意已经下至刑部,再过半个时辰,若没有收到新的旨意,你就要为你的好朋友月下鹰收尸了。” 孟灵酒低垂着头,十指已经握得发白,直至微微颤抖,一滴泪水无声地砸在手背上,溅起一地心碎的声音,“好,我答应!” 太后一听,喜上眉梢。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孟灵酒忽然开口。 太后冷下脸来:“你有资格跟哀家谈条件吗?” 孟灵酒淡漠道:“你若不答应,我便即刻自刎,等义敏回来知道你逼死了我,他会怎么样?” 太后恨得咬牙切齿,道:“你说。” 孟灵酒道:“我出嫁之后,你即刻下旨释放百里鸣,还他自由,从此再不追究他从前犯下的任何罪行。” 太后深吸一口气,道:“好,哀家答应便是。三日后是个好日子,适合婚嫁。鉴于你身份过于低贱,哀家准备让和乐收你为义女,从她府上出嫁,这样徐都尉也不会太过嫌弃你的出身...来呀,宣和乐进宫...” 太后又吧啦吧啦说了一通,孟灵酒半句也没听进去,脑海里全是刘义敏的身影。不久,和乐奉召入宫,未等她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太后命令式的当场收了孟灵酒为义女。当和乐终于知晓事情始末,想为孟灵酒说情之时,却被太后一口回绝了。 刘玲珑站在永寿宫外,急得来回踱步,几次向宫门口的太监打听,却什么也没打听到。终于,孟灵酒与和乐出来了,刘玲珑急忙迎了上去,却见孟灵酒失魂落魄,眼中没了焦距。任刘玲珑百般询问就是不说话,刘玲珑又问一旁的和乐,和乐只知太后忽然要自己收孟灵酒为义女,并准备三日后将她从长公主府嫁出去,至于前情并不知晓。刘玲珑听了以后,直问“为什么?”奈何孟灵酒不说话,和乐不知情,一路问至宫门口见到云中剑,才像见到救星般上前将事情告诉了云中剑。 云中剑听后走到孟灵酒身边:“酒丫头,告诉云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孟灵酒仍然不说话,眼睛直勾勾地不知道盯着哪里。 云中剑扶过孟灵酒用力晃了几晃:“酒丫头,有云叔在天蹋不下来,大不了抗旨就是。” 孟灵酒回过一丝神志,双眼依然无神地看着云中剑:“她说如果我不答应,就杀了百里。” “啊?”三人不由惊呼,“好个卑鄙歹毒的妇人!”云中剑恨恨地骂了一句。 刘玲珑亦十分震惊:“太后怎么能这样呢?灵酒不可以嫁给别人的,我去求太后。” 和乐劝阻她道:“没用的,刚才我已经求过了,皇嫂半分情面也没给。” 刘玲珑道:“那我去求皇帝哥哥,让他去劝劝太后。” 和乐道:“皇帝最是孝顺,太后的话他决不会忤逆。” 刘玲珑没了主意:“那怎么办呀?难道眼睁睁地看着灵酒嫁给别人不成?” 和乐冷静地想了想,言:“如今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刘玲珑忙问。 和乐道:“找义敏回来,只有他能阻止太后。” 刘玲珑忧心道:“可是哥哥已经离京三日,一去一回至少也需六日才能回京,到那时灵酒已经嫁人了呀。” 和乐无奈道:“除了这样,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去。”云中剑忽然开口,“军队行进速度慢,我日夜兼程,兴许来得及。” 刘玲珑一听,急忙催促道:“云大侠,那你快去吧,现在就去。” 云中剑将失魂落魄的孟灵酒交给刘玲珑:“酒丫头交给你们了,别让她做傻事。” 刘玲珑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你快去吧。”云中剑又看了一眼孟灵酒,才快速离去。 太后逼孟灵酒嫁人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林司晴的耳中,林司晴不顾病体,来到永寿宫求见太后,却被守卫的宫人挡在门外:“玉妃娘娘,太后说了请娘娘自重,不要为了一个卑贱之人自降身份,伤了您和太后之间的和气。” 林司晴见求见太后无望,又转到御书房求助文帝。谁知文帝见到带病外出的林司晴,竟无半点往日的爱怜之情,任由她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林司晴虽心有疑虑仍然开口为孟灵酒求情,文帝听后道:“这件事先放一边,朕有另外一件事想问你。” 林司晴微怔,自打入宫之后,文帝从未用过如此淡漠的语气跟她说话,心中骤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只听文帝说道:“你小产那日,朕曾问过你的侍女你与谢氏因何起争执,你侍女告诉朕,说谢氏曾言朕能坐上龙椅,全仰仗谢晦扶持,还说就算她扒你衣服,朕也不敢拿她怎么样,朕没记错吧?” 文帝忽然重提旧事,林司晴心里咯噔一下,看来皇上已经起疑心了。文帝见她不说话又道:“谢氏虽跋扈善妒,但还不至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况且当日她也曾辩驳未曾说过这样的话,只因当日朕一时气急,所以未来得及细想。如今想来此事疑点颇多,你甚少与其它妃嫔走动,与谢氏更是不睦,可那日你们竟恰巧同在御花园赏花,又在朕到达之时,谢氏又正好强行剥你衣物,这么多巧合,朕实在难以相信此事不是预先安排好的。” 林司晴辩解道:“当日谢文姬强行要脱去臣妾衣服,是您亲自所见,臣妾就再有能奈,也没办法教她主动来脱臣妾的衣服吧。” “那刚才那些话呢?到底是谢氏说的还是你故意教你的侍女那样说?”文帝质问道。 林司晴没有说话,文帝当她默认了,又道:“自打你入宫之后,与其它嫔妃都能和平相处,唯独与谢氏不睦,在朕跟前也总是含沙射影,时常对谢晦歌功颂德,赞不绝口,实际上却是在提醒朕谢晦功高震主,有不臣之心。还有,年宴上你跳的那个三龙戏珠,也是刻意跳给朕看的吧,寓意三龙戏主,将谢晦他们三个当年废君弑主之事重新搬到朕眼前,你做的这些是不是王昙首他们授意?” 林司晴原以为文帝是个好糊弄的人,不曾想他早已将她看透,却从来也不点破,如今权臣还未除尽,又开始疑心起助他扳倒权臣的王氏了,聪明至此,疑心至此,难怪能稳坐江山。林司晴抬起头,正视着文帝,道:“没有人指使我,我这么做全是为了我自己。” 文帝仍然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她:“为什么?” 林司晴坦诚道:“因为我是林力知的女儿。” “林力知?”文帝听着觉得很耳熟,却半天没想起来,一旁福六提醒道:“回皇上,林力知曾任荆州长史,被罪臣谢晦诬陷下狱,自刎而死。” 经福六提醒,文帝想起来了,“那么你进宫就是借朕之手为你父亲报仇?” 林司晴道:“正是。” 文帝惊讶片刻,问:“王昙首可知你真实身份?” 林司晴道:“不知,他不过是被我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 “他是棋子,那朕也是你的棋子了。”文帝的神色渐渐沉了下来,“为了给你父亲报仇,你不惜利用朕对你的宠爱,利用你腹中未出世的孩儿,如此工于心计,心狠手辣,实在可恨。如今大仇得报,你可满意了?” 林司晴苍白的脸上滑下一行清泪:“怎么皇上以为我喜欢利用别人吗?要不是被逼至绝境,我会拿自己的孩子来当作报仇的工具吗?谢晦结党营私,残害忠良,所犯之罪罄竹难书,却仍然安享富贵,而我爹忠心耿耿,为国为民,却惨死他手,身为人子,难道要我无动于衷吗?” 文帝听着不觉有几分动容,只是贵为君王,却被人利用,心中咽不下这口气,道:“朕最讨厌被人利用,你所作所为虽情有可原,但欺君罔上,残害龙裔,罪大恶极。看在王氏一族的份上,朕免你死罪,以后你就呆在云烟阁好生养病,再也别出来了。”林司晴平静地接受着文帝的审判。 “你可以走了。” 林司晴猛得抬起头,道:“皇上,请你看在昔日情分上,恳求太后收回孟灵酒出嫁的旨意吧,她是武陵王世子的心上人,若太后逼她嫁给别人,将来必会影响到你们的兄弟情义和母子情义。” 文帝冷冷道:“这个朕做不了主。” “皇上,求求你了...”林司晴不住地磕头。 文帝丝毫不为所动,向福六一示意,福六会意,上前搀扶林司晴:“娘娘,快回去吧,当心身子。” 林司晴停下动作,心灰意冷地站了起来,缓缓转身,“昨日为父伴君侧,感君情深多恩怜,今朝含泪与君别,恨君恩薄寥如星...” 留下一个万分悲凉的背影,映在文帝眼中久久挥散不去,“福六,你说凤麟山剿匪一事和玉妃小产有没有关联?” 福六回道:“奴才不知。” 文帝目光幽幽地盯着前方,言:“玉妃说王昙首是她利用的一颗棋子,可朕怎么觉得她才是王氏一族的棋子。” 福六没有说话,静静地听文帝自言自语:“当年朕刚登基,朝政被几位顾命大臣把持,为了削弱他们在朝势力,朕大力提拔琅琊王氏,如今眼看他们几个顾命大臣就要倒台,可王氏一族又悄悄崛起。这些权臣就像夏日里叮咬人的蚊虫,除了一个,又来一个,朕恨不得将他们全部赶尽杀绝,可是朕若将他们都杀了,谁来替朕治理江山呢?” 福六看着那静静敲打着龙案的两根手指,小心答道:“陛下英明睿智,朝中的臣子们再怎么得意猖狂,终究逃不出您的五指山去。”文帝偏头看着卑躬而立的福六,脸上渐渐浮现出悠长的笑容。 第64章 红颜泣 两日后的夜里,百里鸣躺在牢房中,出神地望着小窗外的明月。 “百里。”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百里鸣倏地起身,带起一阵铁锁碰撞之声,“你不是回家了吗?” 牢门外的孟灵酒艰难地挤出一抹微笑:“明日就走。” “笑得真难看。”百里鸣取笑道,见她脸色苍白眼圈发黑,问:“才两日不见,怎么气色这么差,好像还瘦了不少?” 孟灵酒费力扯出一丝笑容:“舍不得离开你和如玉姐姐,所以就瘦了。” 百里鸣急忙朝外望了望:“刘义敏来了没有?他那么爱吃醋,这话可不能被他听去。” “我给你带了酒来。”孟灵酒说着将手中的酒坛递了进去。 “知我者,灵酒也。”百里鸣兴奋地接过酒坛,与孟灵酒隔着牢门背靠背席地而坐。 “我记得第一次听到‘月下鹰’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在一家客栈里,你知道人们是怎么议论你的吗?”孟灵酒问。 “怎么说的?”百里鸣边喝边听着。 孟灵酒道:“人们说你是个长着鹰首人身的怪物。” “哈哈...”百里鸣不觉失笑,“难怪我时常听人用我的名号吓唬小孩子,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那晚我从世子府出来,正巧撞上你在月色下潜行,于是我就跟了上去,只是轻功不如你,跟到李府就跟丢了。第二天就听人们说李府失窃,我才知道那个人就是鼎鼎大名的月下鹰。” 听孟灵酒这么一说,百里鸣恍然大悟:“难怪那天晚上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是你在跟踪我。” 孟灵酒强笑一声,道:“等你出来之后,就天南地北闯荡江湖去吧,这金陵太小,装不下你的一身本领和抱负。” 孟灵酒突然说出这话,百里鸣有些不解:“你今天是怎么了?如此多愁善感?” 孟灵酒心中的确感慨万千,从徐、傅之死,到自己被逼嫁,皇权太可怕,不是武艺和胆色能抗衡的,这些话若放在从前,孟灵酒必定一吐为快,只是如今万万不能让百里鸣知晓,“你不是常说风云莫测,当官的人大多今朝富贵明朝身死,不如做一只闲云野鹤来得逍遥快活吗?” 百里鸣附和道:“那当然,圣贤皆寂,饮者独欢嘛!等我出去之后,先去你家拿上几坛蛟龙醉,然后走遍天涯海角,看尽世间繁华,怎么样?” 听着百里鸣的倾述,孟灵酒的眼角不知不觉流下泪来,幸好俩人背靠着背,百里鸣没有看见,孟灵酒忙拂袖拭去,若无其事道:“好啊,顺便将我家的酒推销出去,以后天下人都来买我家的酒喝。” “那赚的银子可要分我一份。” “少不了你的。” ....... 翌日,徐家的花轿一路吹吹打打向和乐长公主府行去,红妆绵延,锣鼓震天,一眼望不到头。长公主府内,孟灵酒穿着一身大红嫁衣,坐在铜镜前,任由侍女们为她描眉擦粉,只是那一双盈盈秋水止不住流下一行行清泪,湿花了妆容,侍女不住地为她拭去泪水,一次次地补好容妆。秦桑站在身后,看着铜镜中憔悴的红颜,心疼不已,端起桌上的汤羹递到孟灵酒面前:“灵酒,吃一点吧,连续三日不吃不喝,怎么有力气应付接下来的事呢。” 孟灵酒淡淡扫了一眼,“我不饿。” “哥哥怎么还没回来呀?”刘玲珑一次次地跑进跑出,只为时时查看刘义敏是否回来。 “呦...”门前响起一个声音,拖沓而冗长。 “参见长公主。”侍女们齐齐行礼。 孟灵酒快速抹去眼泪,端坐于镜前。 “好个漂亮的新娘子啊!”长庆带着满满地笑意道,苏锦月脸上虽蒙着面纱,但从她弯起的眼角看得出她心情十分愉悦。秦桑抬眸瞪着长庆母女二人,俩人亦白着眼回敬之。 “长庆,你怎么来了?”和乐道。 长庆笑道:“姐姐爱女出嫁,妹妹自然要来恭喜姐姐。听说那新郎官长得丰神俊逸,多少人欲招他为婿都求之不得,姐姐可真有福气啊,不仅捡了个如花似玉的风尘女儿,又多了个老成持重、腿脚灵活的女婿,妹妹当真羡慕得紧。” “呵呵...”苏锦月捂着嘴偷笑。 和乐微怒道:“长庆,我看你是喝多了,出去醒醒酒吧。” 长庆毫不理踩,径直走到孟灵酒跟前,挑着眉道:“孟灵酒,你可知你这个好夫婿是谁给你选的?” 孟灵酒装作没听见不予理会。长庆又道:“是我!你弄折了我的手脚我怎么能不好好报答你的恩情呢。” 孟灵酒猛得偏头,怒瞪着她。见孟灵酒横眉怒目,长庆笑得愈加灿烂了:“这还是刚开始呢,以后你,还有你的这位姐姐,日子会过得更舒适惬意的。” 孟灵酒忽然抓住长庆的胳膊,怒极而笑:“那我就等着,看看是我过得舒适还是你更惬意。” “你要干什么?”长庆吃痛地大叫,苏锦月则是害怕地往后躲。 孟灵酒发狠道:“你要是再不滚出去,我就再弄折你的胳膊。” 长庆刚被松开,急忙后退数步,边向外走边恶狠狠道:“孟灵酒,咱们的仇还没完,我看你还能嚣张多久,哼!” “灵酒,别理她。”秦桑安慰道。 刘玲珑满脸的意外:“原来是长庆姑母向太后献的计。” 和乐叹息一声:“长庆做事越来越过分了。” 这时门外侍女提醒众人道:“长公主,迎亲的队伍已经到府门前了。” 刘玲珑惊道:“来了?可是哥哥还没回来呢,难不成真的要坐上花轿嫁到徐府去?” 孟灵酒最后看了一眼镜中影像,站起身从怀中拿出刘义敏出征前给她的玉佩,走到刘玲珑跟前:“这块玉佩请你替我还给义敏,说我孟灵酒这辈子负了他,下辈子来还。” 刘玲珑甩开手:“我不要,要还你自己还。” 孟灵酒又转向秦桑,将玉佩放到她手中,秦桑看着那双发红的双眼,情急道:“灵酒,姐姐替你嫁,你快逃走吧。” 孟灵酒摇摇头:“百里的命在我手里,我哪儿也不会去。”说完决然向外走去,“灵酒...”秦桑和刘玲珑双双追了出去。 鞭炮声声,锣鼓阵阵,人人载欢载笑,唯独那凤冠盖头下的红妆泣泪点点。人们目送花轿在鞭炮声中远去,长庆母女脸上的笑容比马上的新郎官还要灿烂三分,而身为孟灵酒生身之父的苏延只能无奈的摇头叹息。 “她就这样嫁给别人了?”刘玲珑喃喃自语,“不行,我要跟着她...”边说边追着花轿而去。 “灵酒姑娘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没有好报呢。”玉露感叹。 秦桑忍不住泪流满面,“身为她的姐姐,可我却什么也帮不了她。” 锣鼓沿街长鸣,孟灵酒却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沉浸在只属于她和刘义敏的回忆中,回忆是那样美丽,红粉玉砌的脸上终于展露嫣然笑意,只是明眸深处,忧伤泛滥成河。花轿落地,回忆已至终点,帘门掀起,大红花绸送入手中,纤纤素手紧紧握起,再见,我的义敏! 哒,哒,哒...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孟灵酒如同行尸般被红绸牵引着前行。 哒,哒...嘶鸣声...什么也入不了孟灵酒的耳中,手中红绸断裂开来,掉落在地。 “哥哥...” 一剑挥来,头顶凤冠飞向远处,三千青丝散落开来。一只大手向她伸来,“嫁衣,你只能为我而穿。”转眼,身体已经到了马背上,孟灵酒缓缓抬起眼眸,他一身戎装,冷漠如霜,是做梦吗?孟灵酒缓缓抚上那张如玉的脸,多美的梦啊,但愿永远不要醒来,带着深深的笑意缓缓合上双眼,倒在那宽阔的怀中... “你是什么人?敢抢我的新娘?” “来人啊,有人抢亲啦!” 人群乱作一团。刘义敏没有理会,策马而去。那双紧紧蹙起的英眉下,熬得发红的双眼看着怀中的人儿,你为了朋友之义可以私自下嫁他人,在你心里,我刘义敏到底置于何处?!胸中本有万千怒火,都在她刚才的微笑中尽数化为绕指柔,刘义敏腾出一只手紧紧拥住怀里的人儿,带着一脸肃杀之色,向皇宫驰去。 永寿宫内,太后懒怠地卧在榻上,虽闭着眼睛,脸上却带着笑意,终于为敏儿除去了一个祸害。 “世子,你不能进去,太后正在午睡” “滚开!” 太后不悦地微微张开凤目:“什么人在外面吵闹。” 话刚说完,只见刘义敏穿着一身戎装,杀气腾腾地跨进殿内,怀里还抱着一个穿着嫁衣的女子。太后猛然坐起身:“敏儿,你怎么回来了?她是?” 刘义敏走到她跟前不远处,冷冷地问:“为什么这么做?” 太后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道:“哀家不是让你随军历练去了吗?怎么” “我问你为什么这么做?”见太后避开话题,刘义敏提高嗓音重复了一遍。 太后撇撇嘴,道:“哀家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你身为武陵王世子,又是皇上的胞弟,哀家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自甘堕落,被这个女人毁了。” 刘义敏冷笑一声:“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的事?” 太后一怔,随即怒道:“敏儿,你怎么这么对哀家说话,哀家可是你的生身之母,自然有权利过问你的事。” 刘义敏缓缓将孟灵酒放在地上,从腰间抽间利刃,“你于我本无养育之恩,只有生身之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今日我刘义敏便以血还亲,从此与你再无干系!” 太后大惊:“敏儿,你要干什么?” 刘义敏扬起长剑,向左肩刺去。 “啊...”太后吓得惊声尖叫,“敏儿,你快住手。” 刘义敏不为所动,“这一刀还你,”说完又刺了一剑,“这一刀还父皇。” 太后万般惊慌地跑了下来,吓得又哭又叫:“敏儿,你在干什么呀?来人...快传太医...” 刘义敏用力甩开她的手,“从今以后,你我恩断义绝,再无干系。” 说完重新抱着地上孟灵酒,毅然决然转身向外走去。太后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只看见刘义敏走过之处,流下片片血迹向外延伸而去,“敏儿...”太后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向远处抓去,却什么也没抓住。 文帝闻讯赶来,看见永寿宫内片片血迹,急忙走到六魂无主的太后跟前:“母后,到底发生何事?义敏呢?” 太后回过神,抓住文帝的衣袖,道:“隆儿,敏儿的手流了好多血,你快派人去给他治伤,好多血...” 文帝见她受惊,安抚道:“母后别急,儿臣已经派人去宣太医了。” 太后又道:“你一定要治好他的伤,只要他好好的,哀家什么都答应他。” “儿臣知道了,你好生歇着,义敏不会有事的。”文帝安抚一顿后,又向伺候太后的宫人打听刚才发生的事,文帝听完宫人的叙述,不悦地皱皱眉:“义敏也太不懂事了,竟然为了一个女子,做出此等行径。” 第65章 情难诉 云中剑马不停蹄地将谷柯接到了世子府,一看见形容憔悴,昏迷不醒的孟灵酒,谷柯道:“这丫头干脆住到我谷恶堂去得了,三天两头不是伤就是病。” 刘玲珑忙拉着谷柯道:“大叔,还有我哥的肩,您快看看有没有事。” 谷柯打眼望去,见刘义敏肩头被鲜血染红了一大块,招呼一声:“过来。” “我不要紧,先给灵酒看。”刘义敏回绝道。 “她只是心力交瘁,躺几日就没事了。”听谷柯如此说,刘义敏才乖乖地走了过去,谷柯边为他察看伤势边问:“谁干的?” 刘玲珑答道:“我哥他自己弄的。” 谷哥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刘义敏,嘴里吐出俩字:“有病!” 这话龙井听不下去了,道:“臭老头,你怎么骂人呀,要不是为了她,我家公子才不会弄伤自己呢。” 未等谷柯开口,刘玲珑一个爆栗弹了过去:“闭嘴,竟敢骂谷神医臭老头,胆儿肥了你。”说完又讨好地对谷柯道:“大叔,龙井不懂事,您大人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谷柯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见谷柯神色好转,刘玲珑趁机问:“我哥的伤没事吧?” 谷柯道:“差一点儿就废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这时下人来报说宫里派了太医来为刘义敏治伤,刘义敏直接命人打发回去。秦桑忽然想起百里鸣,道:“灵酒没嫁成,百里公子会不会有危险?” 刘玲珑回道:“你放心,刚才我已经派人去大牢里守着了,如果有任何关于百里公子的旨意下来,必需先来世子府通报。”秦桑放下心来,悉心照看孟灵酒。 孟灵酒出嫁被及时赶回来的刘义敏搅乱,之后还到太后宫里大闹一场,不惜与太后断绝母子情义来保全孟灵酒,消息传到长庆母女耳中,俩人气急败坏,火冒三丈。苏锦月道:“娘,您赶紧去宫里劝劝太后,咱们好不容易下了这么一大盘棋,不能就这么毁了。” 长庆道:“此刻我若进宫,皇嫂必定牵怒于我,我这不是触霉头吗?” “难道就这么算了?任由敏表哥娶那个贱人吗?”苏锦月万般不甘心。 长庆无奈道:“我也没有办法,只能从长计议了。” 翌日,孟灵酒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坐在榻边的刘义敏,展颜微笑。刘义敏怜爱地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颊:“你醒了。” 真实的触感传来,不是梦吗?为什么能感觉到他的抚摸?孟灵酒收起笑意,伸手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好痛,不是梦?孟灵酒倏地坐起身,胆怯地伸出手,“不是梦,真的是你,义敏,真的是你吗?” 刘义敏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是我,我回来了。” 孟灵酒惊喜之余猛然抱住他:“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嫁给别人的,对不起!” 刘义敏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今生你只能嫁给我,谁也不能将你从我身边夺走。” 孟灵酒纵情地哭着,仿佛要把连日来的委屈和无助通通哭个干净,惊得外面的云中剑等人悉数跑了进来。良久,哭不动了,孟灵酒才松开,见刘义敏的肩上缠着绷带,忙问:“你受伤了?” 未等刘义敏开口,刘玲珑抢先将昨日发生之事告诉了她,经过她一番添油加醋,孟灵酒听得心惊胆战。等刘玲珑唾沫横飞地说完了,孟灵酒才埋怨地看着刘义敏:“为了我值得吗?” 刘义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了一句:“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一句话令孟灵酒和围观的闲人们感动不已。 “对了,百里呢?他有没有事?”孟灵酒忽地惊道。 刘玲珑道:“没事没事,他好得很,我早已派人去牢里守着他了。”孟灵酒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龙井进来禀告:“公子,宫里来人传话,说太后病了,请公子进宫去看看。” 刘义敏冷着脸道:“打发走,以后皇宫来人一律打发走。” 刘玲珑忽然说道:“哥,要不我替你去看看太后吧。”未等刘义敏说话刘玲珑急急离去。 刘义敏又对孟灵酒道:“等你好了,我们即刻离开金陵。”孟灵酒用力点点头。 刘玲珑来到永寿宫,见到卧病在床的太后,行礼之后太后招呼她上前:“敏儿呢?他怎么没来?” 刘玲珑答:“哥哥在府里养伤,不便进宫。” 太后又问:“敏儿的伤怎么样?” “大夫说没事,太后您不用担心。” 太后听后稍稍安心,叹道:“听说敏儿把哀家派去的太医都赶了回来,他一定在生哀家的气对不对?” 刘玲珑道:“哥哥的确很生气,他说过几日就离开金陵,以后再也不来了。” 太后惊得坐起身:“哀家答应他娶那个孟灵酒还不行吗?难道他真的要与哀家断绝母子情义,老死不相往来吗?” 刘玲珑为难道:“太后,哥哥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决定的事没人能劝说的动。”说完看了看太后的神色,见她一脸绝望之色瘫在那儿,刘玲珑趁势说道:“太后,其实这件事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太后一听,浮现希冀之色:“你有办法让敏儿回心转意?” “回心转意我不敢保证,不过至少能让他消消气。”刘玲珑眨巴着眼睛,神情既诚恳又算计。 “你快说。”太后催促道。 刘玲珑道:“太后,我是这样想的,哥哥生气是因为孟灵酒,既然如此,您何不成全了他们两个,如今孟灵酒既然已经被和乐姑母收为义女,那她的身份也配得上哥哥了,您要是觉得还不够,可以赐她一个郡主的封号嘛,这样一来外面人也就不会说什么了,您再下旨赐婚,如此一来哥哥的气定然消去大半了。” 太后皱着眉,道:“就算哀家给她再多封号也改不了她出生风尘的事实,这样的女子嫁进皇家终究会给皇室蒙羞。” “谁说她出生风尘?”刘玲珑一脸诧异。 “长庆告诉哀家的,说她是仙林院的姑娘,要不然哀家还不知道呢。”太后答道。 刘玲珑解释道:“她只是住在仙林院而已,我和孟灵酒是好朋友,对她熟悉的很,她家在安陆,是经营酒水生意的,听说生意做得非常大,家里虽说不是官家,那至少也是富贵人家,太后您误会了。” “果真?”太后问。 “是啊,您要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刘玲珑继续说:“其实孟灵酒心地很好,经常帮助别人,要不然我跟她也不会这么要好了。” “行了,你也不用为她说好话,哀家就是不喜欢她那副猖狂傲慢的样子。”太后脸上的嫌恶之色表露无遗。 刘玲珑忙劝慰她:“孟灵酒自小长在民间,跟宫里的娘娘公主们比自然要差了一些,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以后慢慢改就好了,品性好才最重要,您说是不是?” 太后勉强赞同:“你这话说得也在理。” 刘玲珑继续言道:“太后,其实哥哥生气,除了您逼他心爱的人嫁给别人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太后问。 刘玲珑答:“你不该拿百里公子的性命来要挟他心爱的人。” 太后不知月下鹰真名叫百里鸣,问:“百里公子是何人?” 刘玲珑道:“百里公子就是那个月下鹰啊,他是哥哥的至交好友,上回哥哥还托我进宫向皇帝哥哥为他求情减刑,可是您竟然拿他好朋友的的性命来要挟他心爱的女子,哥哥能不生气吗?”刘玲珑难得伶俐了一回,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太后一脸惊讶之色:“敏儿怎么会和他那样的盗贼做朋友?” 于是刘玲珑又将前次为百里鸣求情向文帝说的话又叙述一遍,还将他盗窃缘由说了出来,言百里鸣文武双全,才华横溢,大仁大孝等等,基本上将她能想到的夸赞之词都用在了百里鸣身上,听得太后动容不已:“如此说来,还真是为难那个百里公子了。” “可不是嘛,天底下除了皇帝哥哥,还有几个像他这般有孝心的,比起昔日郯子鹿乳奉亲,仲由百里负米也不差的,太后您说这样的孝心难道不该嘉奖,让天下人都向他学习吗?” 太后打趣她:“你平日不爱读书,难得你还知道鹿乳奉亲,百里负米的典故。” 刘玲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太后何不放了那个百里公子,一来向天下人推行孝道,二来哥哥也会感激您的心慈大度,说不定哥哥的气就都消了。” 太后道:“放了他?可他毕竟触犯了律法,怎能说放就放呢。” 刘玲珑急中生智道:“那您可以换一种惩罚,比如派他随军去荆州讨伐叛军,让他戴罪立功,这样不是更好吗?”太后变得犹豫起来,刘玲珑趁热打铁:“太后,您要是再犹豫不决,我也劝不了哥哥了。” 一想到刘义敏,太后终于松口:“好吧,就依你所说,让那个百里公子去荆州戴罪立功。” 刘玲珑惊喜万分,立即磕头谢恩:“多谢太后,哥哥那边我会尽力说和的。” 太后拍拍她的手叮嘱道:“你一定尽力劝说敏儿,哀家就全指着你了。” 刘玲珑头如捣蒜:“玲珑遵命。” 出了皇宫,侍卫请示刘玲珑是否直接回世子府,刘玲珑摇头示意先去京兆府大牢。 “你怎么来了?”百里鸣见到刘玲珑有些惊讶。 刘玲珑神色变得黯然,带着满腔欣喜而来,却遭遇冷脸,“除了灵酒,别人就不能来看看你吗?”百里鸣没有说话。 刘玲珑道:“刚才我进宫见了太后,过两日太后就会下旨,命你去荆州平乱,你若戴罪立功就可获得自由,希望你能把握这个机会。” “平什么乱?”百里鸣问。 “荆州刺史谢晦起兵谋反。”刘玲珑回道。 百里鸣思忖片刻,问:“是你向太后求情的吗?” 刘玲珑垂着眸,“我知道你喜欢灵酒,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朋友之义,没有别的什么。” 百里鸣爽朗一笑:“我的确喜欢灵酒。”刘玲珑心中一阵刺痛。 “她是我的红颜知己,也是唯一的知己,有她这样的朋友,是我的福气。” 刘玲珑抬起头,注视着他:“你对她的喜欢不是像我哥那样的喜欢吗?” “男女之爱?”百里鸣挑着眉,“那太肤浅,只会玷污我和灵酒纯洁的友情。” 刘玲珑心中一喜:“那我能像她一样成为你的红颜知己吗?”百里鸣抬眸看了她良久,没有说话。刘玲珑脸上的期待之色逐渐散去,“我知道了。”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谢谢你。”听到这句话刘玲珑停了下来,过了片刻,继续向外走去。 第66章 酒别离 孟灵酒听说百里鸣不日将被释放,心情大好,调养两日身体康复,一下床就坐不住了,拉着秦桑和刘玲珑到处逛到处买,恨不得将安陆没有的好东西都买下来带回家孝敬孟云,直把负责拎东西的龙井累得步履蹒跚。 刘玲珑提醒道:“从金陵到安陆千里迢迢,你买这么多东西怎么带回去呀?” 孟灵酒一边挑着物件一边说:“这么长时间没回家,不多买些东西贿赂我娘,我娘一定会家法伺候。” 秦桑跟着说道:“初次见面,我也该买些东西送给你娘才好。灵酒,你帮我挑几样吧。” “好啊。”孟灵酒一口答应。 又逛了一阵,孟灵酒看了眼龙井,除了下半身,上半身已然看不见了,“今天就买这些吧。” 龙井感叹:“谢天谢地!”刚以为得救了忽听孟灵酒‘咦’了一声,“怎么了?”秦桑问。 孟灵酒在身上来回摸了一通:“我的荷包不见了。” 众人开始四处寻找,孟灵酒道:“可能落在刚才的玉器店里了,你们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说完就向不远处的玉器店里跑去。 刘玲珑吆喝道:“快点回来。” 几人在原地等了片刻,刘玲珑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灵酒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 “我们去看看吧。”秦桑提议,于是两人带着被锦盒堆积成山的龙井向玉器店走去。 “老板,刚才跟我们一起买玉的姑娘有没有来过?”秦桑问。 “有啊。”玉器老板答道。 “她人呢?”刘玲珑问。 老板答:“刚才跟一个男子走了。” “什么男子?”秦桑和刘玲珑异口同声问。 老板答:“穿个黑色大斗篷,帽子压得很低,没看清样貌,瘦瘦高高的。” 俩人心中立刻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他们往哪个方向了?” 老板回道:“往左边去了,其它我就不知道了。” 刘玲珑急忙吩咐身后的龙井:“龙井,你快回去告诉我哥和云大侠,说灵酒被人劫走了。我和秦姑娘先去找。” 龙井瞅着手中一堆盒子问:“那这些东西怎么办?” 刘玲珑边走边说:“别管那些东西了,快回去报信要紧。” 另一边,孟灵酒被蒙着头套,全身一动也不能动,被什么人夹带着急行而去。终于那人停了下来,身上被人点了两下,头套也被除去,孟灵酒睁开眼一看,一个身着斗篷的男子站在自己跟前,因帽子压得太低,看不清脸,俩人处在一个破败的院子里,孟灵酒戒备地问:“你是谁?带我来这儿做什么?”那人缓缓扬起帽子,抬起脸来。孟灵酒看清他的脸,惊道:“是你!” 龙井急匆匆回到世子府,将孟灵酒被劫之事告知刘义敏和云中剑,俩人听后马不停蹄赶到那家玉器店,又细细打听了一遍,之后也朝着刘玲珑和秦桑离开的方向找去。 “官差到处抓你,你竟然还在金陵。”孟灵酒惊叹,随即又问:“这是什么地方?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绑我来此?” “无冤无仇?”徐长卿满脸恨意地瞪着她,“你害得我徐家满门被诛,你竟然说跟你无冤无仇?” 孟灵酒百思不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徐府出事之时我根本就不在金陵,圣旨是皇上下的,要怪你应该怪他去。” 徐长卿喝道:“要不是因为你勾结凤麟山的山匪抢劫我妹妹的嫁妆,我和妹婿也不会带兵前去剿匪,皇帝也就不会追究我们私自调兵,并借此翻出旧账,一举杀尽徐、傅两家,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这个祸害,你不仅害了我徐家,还夺我所爱。” “剿匪?”孟灵酒大惊失色,“你把黑龙寨那些人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徐长卿恨得咬牙切齿,“我亲自带人去将那些该死的土匪,一个一个屠戮殆尽。你还不知道吧,黑龙寨血流成河,尸陈遍地,到现在都没有人给他们收尸。” 孟灵酒听后今遭雷击浑身瘫软,面如土色,“等这回抢完,咱们就不抢了,回家过安生日子去。” “酒姑娘,你可真是我们的财神爷呀!”金元宝等人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高高兴兴给他们送去一箱箱嫁妆,却亲手将他们推到了黄泉路上,还给徐、傅两家送去了催命符,孟灵酒只觉心口被什么堵住了,快要喘不过气来。 “你夺我所爱在前,害我全家在后,今日,我便用你的人头祭奠徐府的亡魂。”这些话孟灵酒已经听不进去了,任由徐长卿手中长剑向自己挥来。 就在剑锋快要触及孟灵酒颈项之时,铛得一声长剑掉落在地。“谢天谢地,及时赶到了。” 云中剑解开孟灵酒的穴道,上上下下察看一番。随后赶到的刘义敏见孟灵酒无事,转身面向徐长卿:“长卿,为什么?” “酒丫头,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云中剑扶着孟灵酒,见她不停地打着颤,一副魂不附体之色,以为她刚才被吓坏了,安抚道:“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呵,呵呵...”徐长卿知道杀不成了,仰天长笑两声,望着刘义敏,满目悲凉:“义敏,你知道吗,三年前,爷爷他们选帝之时,我就曾向爷爷举荐你,可是他们觉得你太聪明有主见,不如当今皇上容易掌控,所以就选了你的哥哥刘义隆,可他们谁也没有料到,当年他们亲手送上龙椅的竟然是一只中山狼,登基不到三年,就将他们全部杀尽。当初他们若听了我的话选你为帝,就不会有今日了。其实你才是我心中的王,然而一切都为时晚矣!” 刘义敏震惊须臾,道:“你知道这件事与灵酒无关,为何要如此?” 徐长卿抬起头,神情痛苦而哀怨:“我知道与她无关,可你知不知道,我也喜欢你呢?” 刘义敏大惊,云中剑和孟灵酒亦双双怔住。徐长卿指了指孟灵酒,“你可知我有多羡慕她,嫉妒她,我常常想如果我是女子,你会不会像喜欢她那样喜欢我呢?” 刘义敏怔在原地没有说话,徐长卿缓缓捡起地上的长剑,云中剑下意识地将孟灵酒护在怀里,刘义敏上前一步:“长卿,你...”、 轻风起,凌霄花随风飞扬,徐长卿伸手接下一朵残花,“若有来生,愿卿为君,我为奴,长伴君侧,与君相知。”长剑一挥,血洒满园,“长卿,”刘义敏急急上前抱住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徐长卿道出了他生命中最后一句话:“能死在你怀里,我此生再无憾。” “长卿!” 孟灵酒看着此情此景,转过身:“云叔,我们走!”带着深深的愧疚与自责离去,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刘义敏轻呼:“灵酒!”孟灵酒停顿一瞬,没有回头。 云烟阁内,兰心告诉林司晴刘义敏阻止了孟灵酒出嫁之事,林司晴听后容颜微展:“如此,我便安心了!” 在云中剑的陪同下,孟灵酒来到凤麟山黑龙寨内,每行一步脚下仿佛都有千斤重,没有人,也没有尸体,只有堂内的斑斑血迹无声地倾述着亡灵们的心声。曾经在这个堂内有着那样多的人,那样多的欢声笑语,孟灵酒仿佛看见金元宝仍然高高坐在上面,向她招手打招呼。云中剑生起火盆,将一张张纸钱扔进盆内,孟灵酒泪流满面,伸手抚过堂内的一桌一椅,云中剑知道她心里难过,也不说话,静静地陪着她哀悼亡魂。 几个时辰过去,天色渐暗,云中剑才开口:“酒丫头,别太伤心了,逝者已去,相信他们在天之灵,会原谅你的无心之过。” 嘚嘚,一阵脚步声传来,云中剑倏地转身,戒备地看着门口。 “你们是什么人?”来人问。 孟灵酒跪在地上,闻声转过头来。 “酒姑娘?” “三当家?”孟灵酒欣喜地上前抓住他看了又看,还有身后的几名兄弟,“你们不是已经...” “诶!”三当家长叹一声,“那天来了好多官兵,兄弟们抵挡不过,大多都被杀死了,大哥二哥也被他们杀了,如今只剩下我们几个人。今天是兄弟们的三七日,我带着哥儿几个来祭拜,未曾想竟然遇见酒姑娘你。” 孟灵酒愧疚地低下头:“都怪我,要不是我让你们去抢徐家的亲,兄弟们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了。” 三当家安慰道:“酒姑娘,这不怪你,就算你不来,兄弟们也会去抢的。再说我们本就是刀口讨生活,早晚都是个死,要怪就怪老天爷没长眼,不让兄弟们多活几年。” 孟灵酒看着他们几个灰头土脸,破衣烂衫的,问:“你们怎么落魄至止?这些日子你们都靠什么过活?” 三当家回道:“家当都被那些官兵缴没了,兄弟们都是没家可归之人,只能进城讨口饭吃,哥儿几个又没什么本事,只能找些卖力气的活干换口饭吃,运气不好的时候也只能饿肚子了。” 孟灵酒听后愈加愧疚万分,忙说道:“你们几个如果愿意的话,就跟我走吧,我不敢保证你们能大富大贵,但我以我的生命起誓,只要有我一天吃的,就绝对不会让你们饿肚子。” 三当家一听立刻道:“好啊,弟兄们,你们怎么说?” 身后几人跟着附和道:“好,我们跟酒姑娘走。”孟灵酒激动地擦掉眼泪,云中剑见此,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二日,孟灵酒将一封信送到刘玲珑手中,请她在百里鸣出狱之后交给他,随后与云中剑带着秦桑和黑龙寨幸存的几名山贼离开了金陵,出了城门,秦桑问孟灵酒:“不跟敏世子道别吗?” “有人比我更需要他。”孟灵酒掀开车帘望了一眼身后城门上巨大的‘金陵’二字,黯然垂下,任凭车轮滚滚而去... 福六来到御书房,对着奋笔疾书的文帝欲言又止,文帝微微抬眸:“说。” 福六躬着身子禀道:“皇上,玉妃自尽了。” 啪嗒一声,玉笔掉在案上,文帝幽幽地抬起头,过了一瞬重新捡了起来,只一句“以贵妃之礼厚葬”便重回奋笔疾书中。 金陵城外长亭边,一座孤坟独立,刘义敏一袭白衣,立于碑前。 哒哒哒,马蹄声响起,“哥,皇帝哥哥下了旨,封灵酒为灵修郡主,赐婚于武陵王世子,择日完婚!”刘玲珑的声音远远传来。 刘义敏转身跨上马背,“龙井,我们走。” “公子,去哪儿?”龙井问。 刘义敏展颜一笑,眉峰轻扬:“当然是去追我的世子妃。” 骏马奔腾,扬起尘土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