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破浪的郡马爷》 第一章 暴躁媳妇不听话 “姑爷还是没有进食么?” “呸,什么姑爷,就是个逃兵,胆小鬼!前方大战刚起他就要渡水南逃,结果掉进河里差点淹死,真不明白还救他回来干嘛,” “我知道你说的都对,但他是生是死得交给老爷和小姐决定,可千万不能在咱们俩手里死掉了。” “哼,等到他饿晕了,你我把饭菜灌到他嘴里,保证他不死就是。” 门外,两个身穿戎装的丫鬟在大声的“窃窃私语”,门内,裹着被子的张鹏坐在床上发呆,两眼空洞无神。 无他,此张鹏非彼张鹏,他是一位从21世纪的蓝星穿越过来的外科医生,只因为昨天在河边钓鱼时候遇到了溺水少女,自恃水性过人就下水救人,结果小女孩救上来,自己则因为突然腿抽筋被淹没于急湍之中。 今早醒来,穿越就到了古代了,身份正如门外那两个丫环所言,是个赘婿! 说来也可怜,这个张鹏本是中医世家,据说祖上还是东汉神医张仲景,但前身的父辈因得罪权贵导致家族破灭,只留下张鹏凭早年婚约入赘北庭郡主府。 如今,北庭烽火再起,郡主府全府上下都在备战,可偏偏这个时候赘婿张鹏昨天竟然犯下了未战先逃的罪行。 看到镜子里自己这副油头粉面的小白脸样貌,张鹏摇头叹气,这副皮囊放在21世纪妥妥的小鲜肉,放在这个时代可就是个典型的娈童面首了。 就在刚刚,他在经过一整夜的记忆融合之后,他终于取得了这副身体的全部掌控权,把前身的意志完全泯灭。 他是既感谢这位前身让自己轻而易举的“夺舍复生”,又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胸无半点墨水的前身,恨的咬牙切齿。 “为什么偏偏是个赘婿呢?”张鹏一声长叹,“这次能不能逃脱死罪都难说了。” 站起身,活动活动拳脚后坐在了饭桌前,拿起筷子准备吃已经凉透了的饭,却发现有个石块从袖口里掉落。 张鹏“咦”了一声,无他,这个小方块不是别的,是他前几日在蓝星的古董市场上淘来的一枚玉质印玺,卖家说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朝代的东西,品相一般而且还有残缺,于是200块卖给了张鹏。 可现在,这枚印玺竟然变得焕然一新了,温润的羊脂白玉材质,精致的碧水青龙雕工栩栩如生,印面刻有“河伯私印”四个大字。 “这是什么情况?”张鹏顾不上吃饭了,开始仔细地研究这枚河伯私印,但研究了半天也没有研究出什么名堂。 张鹏大失所望,叹息摇头,复又坐回餐桌前,再次长叹一声:“白开心了,还以为是什么穿越时空的法宝之类的呢。” 但既来之则安之,这个古代显然是在南北朝之后就发展歪了,没有隋唐大一统,而是一个大夏王朝占据了中原正统,但跟前世历史的宋朝很像,没有一统九州。 好在两个时空共通的地方有很多,自己又是个正经医科大学毕业的“饱学之士”,没道理活不出个风生水起的,走一步看一步吧,还是得先逃出这座将军府才行。 一边吃饭,张鹏一边开动大脑不断地谋划着自己的脱身大计。 “大小姐回来了,你们快去迎接,我去叫上姑爷!”一个老仆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随后就是两个丫环紧张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张鹏急匆匆的把河伯私印收好,就听到院外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和响亮的通报声:“鸾鸣郡主到!” 张鹏心中一惊,立刻把河伯私印塞进怀里,然后快步走到房门口迎接。 待他转过身,就见到一位肤白貌美,柳眉英目的高挑女子在众人的簇拥下走来,她身披金甲红袍,头戴凤盔,手持银枪,眼睛死死的盯着张鹏。 张鹏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媳妇儿了,上柱国大将军凉国公和锦云长公主之女,当今大夏皇帝的亲外甥女,西凉四大美人之首,皇命钦封鸾鸣郡主徐婉仪。 “啊,媳妇儿回来啦?”张鹏看着这位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还不知道如何面对,憋了半天,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未战先逃之鼠辈,安敢挑衅于我,死来!”徐婉仪一听到张鹏的话,立刻就秀眉一皱,杀气骤升,手提着凤纹亮银枪就朝张鹏扫了过来。 “卧槽!”张鹏赶忙一个后撤步,堪堪避开这一枪横扫,枪尖儿距离他的胸口只有两公分的距离。 “砰!”地一声,枪尖落处,一块假山石直接崩碎,看的张鹏直瞪眼,大喊道:“死婆娘,谋杀亲夫啊你!” 此话一落,跟在徐婉仪身后的丫环仆从们纷纷脸色煞白,不约而同的后撤了老远。 “你,你,大胆!”而徐婉仪已经是气的脸色一会白一会儿红,大喝一声,长枪一抖就朝张鹏刺了过去。 枪花缭乱,枪影扑朔,张鹏根本分不清哪里是虚招,哪里是实招,只好不顾颜面的一个驴打滚就躲到了柱子后面:“死婆娘,有话好好说嘛,好女动口不动手啊……啊,我擦!” 没等张鹏说完,他依靠的柱子就被徐婉仪一枪戳断,强大的余波带着整块木料将张鹏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疼疼疼!臭婆娘,你真的要打死我啊,”张鹏痛呼。 “按军法,砍了你都是轻的,看枪!”徐婉仪凤眸含怒,踢开地上的木屑,然后毫不留情的一枪抡下! 这要是被砸中了,小命可就没了!张鹏正叹息自己小命休矣的时候,却发现左边供奉桌上摆放的排位:师尊袁公渊之位。 不好意思了,媳妇儿师父,接您一用,小命如果得保,将来一定日日奉上香火不断! 张鹏没有丝毫犹豫,抬手一抓,将袁公渊的排位高举于身前。 果不其然,银枪枪头落在牌位的上方半尺处停了下来。 “张鹏!鼠辈!把我师尊的牌位放下来!”徐婉仪收枪,指着张鹏又急又怒的命令道。 “媳妇儿,你把枪放下,咱们有事儿好好谈,”张鹏贱兮兮的笑道。 “呸,谁跟你好好谈,谁又是你媳妇儿?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本郡主把你的嘴巴撕烂!”徐婉仪气急败坏。 身后的那些丫环仆从今天算是涨了见识了,以往的姑爷见了大小姐都是低眉顺眼自称“臣下”的,但今天不仅敢对郡主直呼“媳妇儿”,而且还敢反抗了! 难道是明知临阵脱逃死罪,所以反而无所畏惧了? “放把牌位放下来!”徐婉仪走向张鹏。 “你把枪放下!”张鹏绕着柱子躲。 两人僵持不下,最终,还是徐婉仪率先妥协:“好,我把枪丢掉,你把牌位放在身后的桌上!” “对啊,早这么坐下好好谈不就行了么,”张鹏松了一口气,“我数到三,咱们一起。” “一,二,三!” 三字声音落下,但两人都是试探了一下就立刻收回了动作! 张鹏冷哼挑眉:切,女人心海底针! 徐婉仪凤眸微眯:哼,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围观众人:呵呵,一对老六,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额,上次不算,咱们彼此信任一下,再来一次,如何?”张鹏率先打破尴尬局面。 “好!”徐婉仪回答。 “一、二、三!” 这次两人同时把各自手中的威胁放了下来。 “对吗,这才是谈事情的样子吗,来,媳妇儿,坐!”张鹏笑眯眯的做了个请坐的姿势。 “谁要跟你谈!”但徐婉仪却冷笑一声,如同雌豹一般冲了过去,单掌蓄力在腰,磅礴的真气外放,在整个房间内引起了强风。 早知道你会这样,你没有枪,老子还会怕你不成!张鹏豁出去了,不退反进。 围观众人以为姑爷就要被郡主一掌轰飞,却看到姑爷竟然以不弱于郡主的速度朝郡主反扑了过去! 徐婉仪是万万没有想到张鹏竟然会这样应对,掌中的蓄力还没有完成,看着扑面而来的张鹏她竟然有些错愕。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张鹏和徐婉仪在半空中撞了个满怀,同时张鹏张开双臂将徐婉仪紧紧抱住,两人摔在地上,扭作一团。 徐婉仪被张鹏死死抱住的时候,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懵了,她满脑子都是:这个人怎么敢?他竟然敢抱我?我竟然被这个废物抱住了?我不干净了!男女抱在一起,不会生孩子吧! 直到滚在地上,身上传来疼痛感,徐婉仪才反应过来,她顷刻间是又羞又恼,娇喝道:“张鹏,混蛋,你放开我!” “不放,除非你答应不杀我!”张鹏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被鼻尖吸入的处子体香冲昏头脑。 “不可能,张鹏,你死定了!”徐婉仪怎么可能答应,并试着运转内力真气想要挣脱张鹏,但令她意想不到的是瘦弱的张鹏竟然力量出奇的大,自己竟然挣脱不动。 “不答应,我就不放手!”张鹏也发现了自己气力变得十分强大,这好像是溺水穿越之后的其中一项福利。 见到郡主和姑爷在屋里抱成一团,看样子马上就要在地面上玩起不让描述的事情,围观众人纷纷面面相觑,然后各自心领神会,默默的退出了院子,就连后面赶到的巡逻卫兵也一个个红着脸装作没有看见,还好心的把院门带上了。 “再不放开,我咬死你!”徐婉仪什么时候受到过这种待遇,气急之下就张开樱桃小口,逮着张鹏的肩膀就狠狠咬了一口。 “臭婆娘,谁怕谁啊!”疼痛袭来,张鹏也怒了,来而不往非君子,他也逮着徐婉仪的肩膀咬了下去,但效果不好,咬到了肩甲,崩的牙疼。 见到张鹏吃瘪,徐婉仪大感畅快,松开嘴巴,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我有宝甲在身,你奈我何?” “宝甲在身?宝甲能包住嘴巴么?”张鹏怒极,邪笑着问道。 徐婉仪见到张鹏的邪魅笑容,顿时大感不妙,她预感到了张鹏要做什么,但来不及了,刚要呵斥出声,就感觉自己的双唇被一股暖棉之感堵住了。 大脑再次一片空白,徐婉仪羞愤异常,不断的发出闷哼,一抹淡淡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但为什么......这感觉有些特殊的......刺激? 良久后,双方坐在屋内圆桌的对角,互相看着,张鹏皮青脸肿但面带笑容,徐婉仪怒容满面但已无杀气。 “现在可以好好谈了吧?”张鹏开口一次,脸上的肿痛就爆发一次。 “说,”徐婉仪依旧是拳头紧握,看起来心头气还没消完。 “好的,其实,我昨天不是要逃,而是……”就在张鹏开始解释的时候,院门却被突然推开了! 二人见到一个身穿玄铁黑甲的大汉在院门外单膝下跪,抱拳通报道:“禀报郡主,紧急军情,察客陀部落撕毁协约,趁大将军主力北上末叶河之际出兵奔袭我北庭,预计明日清晨杀到关下,请郡主速速决断!” 说完军情,大汉瞥了一眼张鹏,眼中满是不屑的神色。 不是吧,刚出虎口,又遇狼群?张鹏脑袋一懵,只感觉这副本太难打。 第二章 去而复返救媳妇 张鹏再次被关在了院子里,徐婉仪则去了营帐商量对策。 鼓角声震天,郡主府内一片紧张的气氛,院外不断地传来刀剑甲胄的铿锵作响与车马疾行声。 张鹏知道,这是徐婉仪在聚集城内仅剩的有生力量。 “这婆娘不会打算真的与城共存亡吧?”张鹏忧心忡忡,“你破罐子破摔,那我可怎么办呢?察客陀部族可是西域蛮族,破城必屠城的,我的小命全拴在她的裤腰带上了呀。” 要不,再故伎重施? 张鹏突然想到了什么,自己现在可不是之前那个张鹏了,自己的水性那么好,再加上穿越之后的超强体力强化,游过残阳河南下逃生不再是一纸空谈了呀! 对,小命要紧,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立刻回到了卧室,凭借前身的记忆,他翻开了床铺下的暗格,果不其然,里面还藏着三个完好的猪尿泡! 前身那个傻缺,上次计划逃生的时候走得急,竟然连这东西都能忘记拿! 他迅速的收拢了自己的装备,猪尿泡鼓满气,趁着日头偏西,开溜! 在后门观察了许久,见四下无人,他便从后门摸了出来。 “河伯保佑,这次让我成功逃脱,”张鹏默念。 可就当他关上门,一转身的时候,一个人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前,此人年纪不大,大约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脸上的胡须才刚刚长出,身穿明显不合身的皮甲,手持一把铁剑,背着一个鉄包木盾。 这人张鹏认识,是郡主府派给张鹏的小书童,名叫高达,跟着张鹏两年了,一直是对张鹏最忠心的人,但他说到底也是郡主府的人。 张鹏吓得面色发白,心想这下糟糕了,又被发现了,他只好把猪尿泡背在身后,尴尬笑道:“高达啊,哈哈,你怎么在这里啊。” “姑爷,您要走?”高达的情绪明显不是很高。 “哪里,我就是出来透透气,”张鹏狡辩。 “果然被郡主说中了,”高达叹气。 张鹏咬了咬牙,默默地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一柄匕首在背后亮出,他也不想犯下杀孽,但如今自己生死难料,如果高达执意要阻拦自己,他也只好拼了。 “郡主说了,你真的要走,她不会阻拦你,”高达叹了一口气,说着,他放下盾牌,将背后额外背着的东西拿了出来,“她要我把这些东西转交给你。” 说着,在张鹏惊讶的目光中,高达取出了一双鸭蹼状鞋子和一套锚弩。 “郡主还告诉我,这次她没有把握守城,只能出城夜袭搏一线生机,至于徐家亏欠你张家的,恐怕无法由她来还了,只能送你一条生路,”说完,高达把鸭蹼鞋子和锚弩交给张鹏,捡起盾牌就要离开。 “喂,高达,咱们主仆一场,你跟我一起逃生吧,”张鹏听着心里有些难受,看到高达十六岁的年纪就要上战场,自己一个大男人却要逃跑,一时间竟然升起了羞愧之心。 “不了,高达虽小,却犹有为大夏守土之责!”高达没有答应,然后朝张鹏恭敬一礼,“姑爷走后,一路小心,高达不能再伺候您了。” 随后,张鹏就看到高达瘦弱的身影穿着大大的皮甲,背着重重的盾牌,在院外的长廊里越走越远,直至消失。 “呵呵,屁大点的孩子就要学人家逞英雄?”张鹏臊的一脸通红,只好恶狠狠的骂了两句算是给自己打气,顺便把自己的羞愧之心消除了大半。 没有再犹豫,拿着徐婉仪赠送的逃生工具,张鹏迅速的沿着前身早就研究透彻的路线,下水,泅渡。 半个时辰之后,张鹏爬上了残阳河的对岸,此刻已经是月上西楼。 回头看去,整个残阳关被万千火把点亮了城关,关内军民助威之声响彻夜空。 城门大开,一抹玄甲黑袍的倩影一马当先,率领着一股黑漆漆的铁骑如洪流般从门中涌出。 “她到底还是去夜袭去了,”张鹏遥遥的看着那抹倩影消失在夜色中,心中升起一抹失落之意,然后毅然决然的朝着南方跋涉而去。 我的赘婿生活也就此结束了,从此远离那只母老虎了,哈哈,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可为什么我却高兴不起来呢...... 翌日,黎明时分,残阳关城门再次开启,原本一千精骑只回来了不足三百。 鸾鸣郡主受伤而回,夜袭计划失败,残阳关内百姓,一片哀鸿遍野。 但鸾鸣郡主依旧带伤披甲登上残阳关,鼓舞士气,誓与关内百姓共存亡,可就在全体将士用命,全关民壮登城备战之际,郡主却昏倒在了城墙之上。 军医查探到郡主左臂被剧毒兵器所伤,摇头叹息,只说无能为力,郡主命在旦夕。 听闻此言,全关上下再次陷入了绝望! 高达一丝不苟的指挥着民壮准备滚木热油,他双目通红,明显是刚刚掉过眼泪,他知道没有郡主指挥的残阳关必定抵挡不住察客陀大军的进攻,但他依旧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快,快!准备好了就带上城墙,宁死也要咬下察客陀一块肉来,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了!” “他娘的,跟胡人拼了!” “对,谁后退一步,谁就是狗娘养的!” 关内,肃杀沉重的氛围下,渐成哀兵之势!此刻,关内所有的胆小惜命之辈也都被激出了血性,破关屠城的威胁之下,虽说不敢踏上城墙杀敌,却也把家中的金银财帛献了出来,鼓舞军民士气。 高达咬着牙,听到军民充满血性的声音,握紧了手中的战剑。 就在这时,一只白皙却有力的大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下意识的回头,却看到了一个令他意外的身影。 “姑爷?你没走?”高达惊讶的看着身穿一身青衫儒袍的张鹏,脸上是又惊又喜。 “嗯,连女人都上战场了,我大老爷们儿总不能连自家媳妇都不如吧,”张鹏叹了一口气道,拍了拍张家的祖传药箱。 “可你回来又能干什么呢?”高达的脸色又变的十分沮丧。 “带我去见郡主吧,药箱都带上了,尽力救她一救吧,若能救活她,我便有一计,或可退敌,”张鹏微微一笑,想要用笑容来掩盖内心的慌张。 “退敌之计?你?”高达狐疑的上下打量着张鹏。 张鹏没想到第一次尝试装X竟然被一个小小书童质疑,他再次对前身的废柴程度刷新了认知,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怎么能够表现出任何的势弱! 于是,高达的脑袋就挨了一耳刮子:“姑爷我的妙计用得着对你解释么?快带路!” 高达摸了摸被打的脑袋,虽然还是心有疑虑,但还是带着张鹏回去了军中营帐。 徐婉仪的中军大帐,持剑侍女们依旧在抽泣,此刻谁都没工夫理睬“姗姗来迟”的赘婿姑爷。 张鹏看着卸了宝甲,一脸病态躺在卧榻上的徐婉仪,心中默道:这次如果能救了你,就算报了你放我生路之恩吧。 一番检查,发现徐婉仪此刻四肢厥冷、大量出汗、面色苍白、眼睑下垂、腹胀,全身多处肿胀淤血,心律严重失常。 左臂伤口处明显有溃烂脓肿迹象,询问侍女后得知徐婉仪已经多次呕吐。 基本上确定是蛇毒了,而且大概率是多种蛇毒复合。 这时候张鹏就不得不佩服徐婉仪内力修为之深厚了,要不然一般人根本坚持不了这么长时间,更别提她先前还硬撑着登上城墙。 “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我现在要救治郡主,你们全都给我打起精神,听我安排!”张鹏转过身来,拿出自己最严厉的口气命令道。 四位持剑侍女竟然真的被张鹏的气势给震慑到了,纷纷停止了哭泣,可她们只是面面相觑,没有信任张鹏的意思。 “还愣着干嘛?”张鹏用犀利的目光扫视在场的侍女们,“莫不是想耽误郡主的治疗?” “张家以前确实是中医世家,姑爷说不定真有什么疗伤秘术,”其中一个持剑侍女明显是等阶更高的样子,她率先说话了,“姑爷,你若是能将郡主救回来,剑萍旦凭姑爷差遣!” 众侍女微微点头,勉强同意让张鹏试一试。 张鹏这就无语了,我救自家媳妇,还需要你们同意?活久见!但他无语归无语,但救人还是要救的,于是便坐在帐中的案几前提笔写画了起来,一边写一边开始安排起任务。 “我记得军中有布置陷阱的高手,剑萍,你去管他们要来一盘筋线过来!” “你,找军中大将给我用精铁打造出这种样式的针、钳子和小刀,再去找郡主府里膳房总管要一坛最烈的酒!” “你速速找来紫地花丁与穿心莲,捣成碎末给我送来!” “你,持药方,速抓药,我亲自煎制五虎犀角攻毒散!” 穿越之后,他与前身的记忆相融,自然也继承了前身的祖传医术,西医的系统精准和中医的辨证严谨在他脑子里已经融会贯通。 接下来他取出药箱中的金针,为徐婉仪施针,封锁毒素继续蔓延。 抓药的剑侍最先回来,在张鹏的指挥下架起药锅熬煮。 一炷香时间后出去采鲜草药的剑侍回来,张鹏责令她将草药捣成药泥。 两炷香时间之后,剑萍和前去打造手术器械的剑侍一同回来,然后就是张鹏的表演时间了。 先给徐婉仪做伤口处的清创消毒缝合并外敷草药,最后将汤剂配分三次给徐婉仪内服,一直忙碌到了临近正午。 徐婉仪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似乎梦到了张鹏那个胆小鬼在战场上骑着战马冲锋陷阵的场景,她带着三分颇感荒唐心情的悠然转醒,一睁眼,却看到了那个梦中的身影,正站在自己的中军大帐内。 “你醒了?”张鹏四十五度侧身朝向徐婉仪,一张帅气的面庞迎着大帐顶部照射下来的一缕晨光,这是他特地找到的完美角度。 “咳咳,你怎么在这里?”徐婉仪感觉到自己内力尚未恢复,但体内蛇毒却已经消失,只是左臂伤口还有些疼痛。 “来救你,”张鹏依旧保持着姿势不变。 “好,回头再谢你,”徐婉仪不知道该怎么跟张鹏对话,索性不再看他,而是对着帐外高喊,“剑萍,为我着甲,我要登关督战!” 她掀开被子就要起身,却一个踉跄没有站稳,幸亏张鹏眼疾手快,俯身扶住了她。 “着甲就不必了,”张鹏自信的笑道,“信我的话,我扶你登关,退敌之计,我已经想好。” 徐婉仪瞪大了眼睛,狐疑的打量着张鹏:“退敌之计?你?” 张鹏的笑容僵住……你们几个意思?又是这副表情…… 察客陀的大军不紧不慢的行军,昨夜的成功反偷袭胜利之后,大王子札颜没有下令急行军。 “大哥,为什么不趁胜衔尾而击?反倒是这慢吞吞的,一口气攻下残阳关不好么?”四王子墨勒骑马追上了札颜,不解的问道。 札颜学着中原的智者那般抚了抚自己的大胡子:“如你所说,我们确实可以一鼓作气拿下残阳关,但代价太大了。” “什么代价?他们都已经被我们杀的溃不成军了,鸾鸣那女人也中了涂毒的暗器,关内肯定人心惶惶,无心守城”墨勒坚持己见。 “哦?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全城之人皆成哀兵,誓与残阳关共生死呢?”札颜微笑着看向自己这位一母同胞的弟弟,没把话说透,只是提点了一下。 墨勒听言之后,明显一愣,然后思索着点头:“大哥说的极是,残阳关军民与我们百年世仇,全城哀兵的可能确实更大一些。” “所以啊,我慢慢行军,慢慢围拢,就是要等他们的这口哀兵之气泄掉,让他们提心吊胆,等到军心不稳之时,我们自然可以顺利克关!”札颜笑着解释道。 就在墨勒恍然大悟,正想要给自己的大哥来一记彩虹屁的时候,前军斥候却快马来报,语气有些慌张。 “大王子,四王子!前方残阳关有古怪!请二位王子亲自上前一观后定夺!” “哦?古怪?难不成他们请来了援兵相助?”大王子面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前军斥候面露难色,却怎么也解释不了他看到的情景,只得如实禀告:“回大王子,残阳关没有援军!” “没有援军,那你慌张个什么?”墨勒怒斥。 “回四王子,前方残阳关的城门大开,关上关下并无守军,连旌旗帅麾也没有,只有城门底下两个老卒在清扫落叶,关上有一青衫儒袍男子在抚琴作乐,那鸾鸣郡主在旁作陪烹酒,一边还有一少年书童烤着鸡翅,好不惬意!” 大王子札颜顿时皱眉陷入沉思,失手将自己的一根胡子揪断都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你确定没看错,老卒扫地?鸾鸣陪着儒士抚琴饮酒?还有个书童在烤鸡翅?你可知道乱报军情的后果!”墨勒脑子懵逼了,他打仗这么多年根本没见过这种情形。 “回四王子,属下所说千真万确,只是...只是...”斥候冷汗直冒。 “只是什么?”墨勒吼道。 “烤鸡翅是我猜的,也有可能是鸭翅或者鹅翅!”斥候咽了口唾沫。 墨勒:??? 札颜:??? 第三章 算计媳妇反被坑 “不可能!鸾鸣那疯女人明明被我涂有剧毒的暗器所伤,除我之外没有人解药!”墨勒回过神来,立刻扬着马鞭抽了斥候一脸血。 斥候立刻忍痛下马,双膝下跪:“回四王子,属下真的没有看错,二位王子上前一看便知!” “老四,别急,跟我上前看看,驾!”札颜率先冷静了下来,打马向前。 兄弟二人来到残阳关前,眼前景象,真如那斥候所说。 两名老卒悠闲的在大门中开的城门下扫着落叶,关上传来悠扬的琴声,其音如涛声滚滚,浑然有力,仔细看去,果然是一位相貌风流的年轻儒士在操琴弄弦,而鸾鸣那个疯女人竟然身穿雅致宫装在一旁摇扇烹酒! 两人一副眉目传情,知情达意的样子,最可气的是在一旁生着炭火炉,烤着鸡翅的书童,他似乎是看到札颜和墨勒在关下窥探,脸上竟然做出了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真是气煞人也! “大哥,我看他们就是在故弄玄虚,不如大军冲入城中,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墨勒看着那个书童挑衅的眼神,气的牙痒痒。 “不可轻举妄动!”札颜比墨勒摇沉稳许多,阴郁的脸上写满了凝重,他的眼睛不断地在残阳关上扫视,试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迹象! 两名老卒似乎在把清扫的落叶有规律的朝城门通道的一侧堆放,是为了掩盖道路上深深的车辙痕迹! 透过城门,还能看到城内尘土飞扬,可今天风不大,城外并没有刮起烟尘! 另外就是那个小书童,他年纪轻轻,明显没有青山儒士和鸾鸣郡主沉得住气,他的的不屑表情实则是有恃无恐的表现! 这一刻,几十年的兵法素养在札颜的脑海中不断推演,他只感觉此刻自己名侦探附体,心中一喜,哈哈,真相只一个,那就是城内有埋伏! “老四,我们突发奇军,粮草本就不多,不可久持,本想攻城破关以战养战,但今日残阳关内恐有大杀机,不可轻取!此时当以保存我军战果为主,不能中了鸾鸣的奸计!依我之见,当速速撤军!” 说完,札颜也不管墨勒有没有明白,拨马便回。 “大哥,你咋知道城内一定有埋伏呢?说不定是装神弄鬼呢,不是...大哥你听我说...大哥,等等我!”墨勒明显没有搞明白状况,不明就里的跟着札颜回了大军。 残阳关上,张鹏和徐婉仪看到了察客陀大军在札颜二人回阵之后真的开始撤军,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张鹏看似风轻云淡的抚琴,但实际上背后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襟。 徐婉仪紧绷的心弦也明显是松动了,摇扇的手已经开始乱了节奏。 至于正在烤鸡翅的高达,此刻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察客陀大军撤退,手上刷油的动作也停在了半空。 “不要放松警惕,札颜生性多疑,却不是傻子,他肯定还会派人探查的!”张鹏没有停止弹奏,出言提醒。 徐婉仪和高达微微一愣,然后马上恢复了之前的表演状态。 果不其然,在察客陀大军撤退了一个时辰之后,一名探马鬼鬼祟祟的出现在了弓弩射程之外,远远的看了一会儿,然后又飞马而返。 “姑爷,残阳关,现在安全了吧?”书童高达一擦额头上的汗水,一屁股摔倒在地上,刚刚一直神经紧绷,现在危机解除,他终于感觉到了后怕。 “别说话了,没眼力界儿的东西,过来扶姑爷我一把!等着郡主来扶我吗?”张鹏也是终于支撑不住了,他的胳膊酸疼,双腿也开始打摆子了。 高达赶忙连滚带爬的跑到张鹏身边将他扶了起来,待到他站起身来,才转过头对徐婉仪说道:“郡主,幸不辱命,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这次...谢谢了,”徐婉仪看着双腿依旧微微发抖的张鹏,笑着道谢。 张鹏摆了摆手:“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多大点事儿。” 说着,徐婉仪上前牵住了张鹏的手:“一起走。” “你就别扶我了,你身体还未恢复,”张鹏连说不用。 “不是我想扶你,而是不想让你发抖的腿被他们看见,”徐婉仪小声说着,眼神示意张鹏朝关内看去。 张鹏顺着徐婉仪的视线看去,这才看到此刻关内的情景,旋即震惊当场!无他,残阳关内,北庭城军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聚集在了内城之中,人山人海,群情激奋,每个人都用崇敬而激动的目光看向城墙上的三人。 “郡主威武!郡马威武!” 不知道是谁最先起的头,下一刻,整个残阳关内响起了震彻天地的欢呼声。 “郡主威武!郡马威武!” “郡主威武!郡马威武!” …… 中午,郡主府,张鹏的午餐是烤鸡翅,有一说一,高达烤鸡翅的水平还挺不错的。 令张鹏意外的是,徐婉仪竟然坐在了他的对面,看起来是要和他一起用膳。 “郡主怎么不去整理军务?竟然有闲空跟我一起吃午饭?”张鹏看着徐婉仪精致的容颜,打趣道。 “我重伤未愈,就不能休养一番么?”徐婉仪修眉一挑,语气依然生硬,但没有了从前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我这院子的吃食历来简陋,怕郡主吃不习惯,”张鹏两手抓着肥嫩的鸡翅自顾自的吃着。 徐婉仪皱眉,稍稍犹豫,便也直接上手抓取鸡翅撕咬起来。 站在徐婉仪身后的剑萍则满脸不忿的说道:“郡主才不是娇生惯养之人,行军之时,吃干菜生食都是常有的事,倒是姑爷一向是食不厌精,非山珍海味不食,稍有不满就打骂后厨之人。” 张鹏嘴角一抽,不免又对前身埋怨了起来,这家伙以前到底是多极品?欺软怕硬的货! “好了,不必多言,”徐婉仪淡淡说道,“今天与你一同用膳,是为了感谢你救命之恩,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我能答应的,自然会答应。” “好啊,给我一百万贯做奖励,可以吧,”张鹏狮子大开口道。 徐婉仪放下了手中的鸡翅,凝眉锁目,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怎么?你的一条命,加上全城百姓的命都不值一百万贯?”张鹏很是无礼的吐出一块鸡骨头。 “姑爷,你是不是太贪心了,经此大战,全郡主府的金银财帛都拿去安抚军民去了,哪里来的一百万贯与你?”剑萍气的脸通红,在她看来,张鹏救治郡主以及协助郡主退敌这都是理所应当的。 “呵呵,郡主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做主了?”张鹏冷言相对,根本不惯着剑萍。 最终,还是徐婉仪淡淡说道:“府内确实没有一百万钱与你,可否换一个别的要求。” 张鹏翻了个白眼,笑道:“好啊,今晚你别走,把我照顾好了,一百万贯我就不要了!” 徐婉仪一怔,不可置信的看着张鹏。 “无耻!你少做梦了,郡主清白之躯也是你能觊觎的?”剑萍大怒,指着张鹏就骂了起来,“当年你张家犯了夷三族之大罪,要不是国公爷念及旧情纳你为婿,你坟头草都长了三尺高了!” “那是凉国公在报我张家当年的救命之恩,接我入郡主府一事只能算是偿还恩情,”张鹏一副亲夫妻明算账的姿态,“郡主,我也不强迫你,你给我写个一百万贯的欠条,什么时候还完了,什么时候算,嘿嘿,郡主,您不会要耍赖吧!” 这时候,原本面色羞赧的徐婉仪却突然笑出了声,她看着张鹏,出语惊人的说:“瞧你这幅咄咄逼人的作态,如果我不答应,你就该逼我把你的入赘文书废除了,对吧?” 张鹏震惊,瞪大眼睛看着徐婉仪,他没想到自己的计策这么快就被看穿了。 “你...是又怎么样,没有一百万贯,那就放我自由之身,名告天下!”张鹏索性不装了,摊牌了。 “既然这样,我就跟你好好算算帐,”徐婉仪笑着从袖口中取出了一个秀珍小算盘和一大叠票据,“你方才说,从你入府的那天起,我徐家与你张家的恩情就已经两清了,我没听错吧。” 卧槽!这婆娘不会认真的吧,她手上拿的是什么?不会我的前身入府以来所有吃穿用度的花销字据吧? 张鹏震惊,脊背发凉!这一下,局势彻底逆转了! 只见徐婉仪嘴角四十五度微笑,一手轻点票据,一手速拨算盘:“元合二十一年元月初八,张鹏于福明楼宴饮,花销六百三十贯钱! 元合二十一年元月二十三,张鹏于西州潭湖画舫争彩头,一掷八百六十两金! 元合二十一年…… 元合二十二年…… 元合二十三年…… 开平元年……” 张鹏看着徐婉仪手中的票据才计算了一半,得出的数字就已经直逼一百万贯大关,不自觉间他已经是大冒虚汗。 “等等!郡主,手下留情!”张鹏眼看着算到了一百万贯,徐婉仪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知道自己今天在劫难逃了,他赶忙站了起来,脸上强挤出了笑容,“我刚才都是开玩笑的。” “哦?开玩笑的?但本郡主当真了呀!”徐婉仪玩味的冲张鹏笑着,手里攥着另一半还没有计算的票据,“这还有一半呢?少说,也还得有一百万贯呢!怎么?夫君,您不会想赖账吧?” “哼,如果我想赖账,你又能拿我怎样?”张鹏彻底没招了,气急败坏的瞪着徐婉仪,“现在全残阳关的百姓都对我感恩戴德,你还敢害我不成!” “当然不会害你,只会让你永远待在这个院子里,休想踏出门一步,至于入赘文书……烂在我手里也不会给你!”徐婉仪有恃无恐的回瞪张鹏。 两人就这样互相瞪着,谁都不肯让步。 “好!好!好!”张鹏憋的脸通红,但最终还是先妥协了,“一百万贯是吧,我还了,但必须是三年之内分期偿还!” “一百万贯就想换走入赘文书?四年以来我不用算利息的么?”徐婉仪笑着质问,“一口价,一千万贯!” “你这是敲诈!欠一百万你要我还一千万?”张鹏裂开了。 “烂在我手里也不会给你,”徐婉仪笑嘻嘻。 “八百万贯!不能再多了!”张鹏的心在滴血。 “烂在我手里也不会给你!”徐婉仪依然笑嘻嘻。 “啊啊啊!好,一千万贯!还清了我就是自由身,我们现在就签下协约!”张鹏此刻已经彻底无奈了,但为了自由只好签下不平等条约了。 “剑萍,拿笔墨纸砚来…… 一炷香时间后,房间里只剩下了张鹏一人,以及桌案上的白纸黑字。 “三百万贯啊,这又要还到什么时候?”张鹏长叹了一口气,“该死的前身怎么就这么会造啊!你特么死的倒是痛快,留下老子给你打工还债,唉,没想到穿越回古代依旧是要996啊…… 且不说张鹏在房间里如何调节心情,徐婉仪此刻回到了郡主府的主院,客厅中,一个墨袍老者正坐在案几旁饮茶。 “秦爷爷,我回来了,”徐婉仪一改在张鹏面前气势汹汹的样子,此刻竟然喜笑颜开,颇有几分小女孩的恶作剧得逞的欣喜状态。 秦爷爷放下茶杯,宠溺的看着徐婉仪:“郡主,张鹏可入彀了?” “哈哈,正如秦爷爷所料,”徐婉仪也坐在案几旁,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真的威逼利诱我想要换取入赘文书,还好有秦爷爷的妙招,这次,他可逃不掉了!” “哈哈哈,此子虽然诡计多端,但还是略显稚嫩,要是再过三年,或许我也算计不了他了,”秦爷爷抚须笑道。 “秦爷爷,你会不会太抬举他了?他以前可是被称为凉州三废的!”徐婉仪有些不以为然,“这次他出奇谋退敌,我看也证明不了太多吧。” “证明不了太多?”秦爷爷看了徐婉仪一眼,然后正色道,“郡主啊,你我怕是都被这张鹏以往放浪形骸的外表所欺骗了。” “嗯?愿闻其详,”徐婉仪见到秦爷爷突然严肃了起来,她也放下了茶杯,正色起来。 “他张祖上乃是民间奇医,他这次解了郡主的奇毒,想必医术得了真传,这是其一,”秦爷爷逐字逐句地说道,“他逃而复返,说明他本质还是知恩图报之人,这是其二;敢临危献计,当仁不让,这说明他也有几分国家大义在身,这是其三;大军压城而从容抚琴,毫无惧色,这说明他勇而无畏,心志极强,这是其四!” 这四条说完,徐婉仪突然觉得张鹏在她心中的形象立刻变得不一样了,怎么说,高大上了有没有? “郡主,残阳关能奇迹般的退敌,这四条缺一不可,你真以为空城计是那么好唱的么?如果他不在,换做你一个人去迎着察客陀五万大军,然后云淡风轻的抚琴操弦,你能做的比他好么?”秦爷爷问道。 “这……我可能做不到,”徐婉仪仔细思索,然后泄气般的说道。 “所以啊,必须把他留在府中,为你所用,”秦爷爷再次抚须,“哼,这小子,身负奇能却深藏不露,这几年来一直偷奸耍滑吃喝玩乐,想要轻易的走?还真当我们北庭军中无人吗?” 听到这里,徐婉仪立刻脑补了一个渣男的故事:主角张鹏,有经天纬地之才,但结婚之后却对家庭和事业全然不顾,只顾独自享受,而他的妻子则一边要在外艰苦奋斗打拼事业,一边还要给张鹏供吃供喝供他玩乐! 想到这里,徐婉仪只感觉又是委屈又是愤怒,下意识地一拍桌子,咬牙切齿道:“臭男人,竟敢骗我这么多年!我要让你加倍偿还!” 第四章 你们都不会种地 北庭的秋风今年起的晚了些,同样,来自安西都护府的援军也是来得晚了些。 几日之间,郡马抚琴守空城的故事已经在整个庭州传开了,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高门大户都知道了在北庭城西残阳关内郡主府中有张鹏这么一号智勇双全的郡马。 以至于张鹏走在北庭城的街道上都会有百姓笑呵呵的冲他打招呼,那表情,妥妥的崇敬之色,甚至还上演了几出城内商贩坚决不收张鹏茶饭钱的戏码。 徐婉仪则是因祸得福,不仅剧毒得以消解,而且武学境界经此一次突破瓶颈,进入了气合归一的大宗师境界。 这还有天理没天理了?别人穿越都是顺风顺水,可偏偏自己就是负债前行。 一千万贯的压力到底是有点大了,放在后世,这妥妥就是数以亿计的贷款啊! 张鹏突然记起了王校长他爸那句“先定一个小目标”的玩笑话。 为什么人家就能把这种话说的那么理所当然呢? “姑爷,咱们快些上马吧,郡主要我们半个时辰内赶到郊外陇上,照您这种不紧不慢的逛着,午时都到不了垄上啊,”高达埋怨道,他这两天与张鹏相处,两人已经相处的不像主仆,而像是朋友。 这跟张鹏如今待人接物没有一点拿捏的架子有关,随意的不像话。 如今,察客陀大军偷袭不成远遁大漠,却把庭州西南的大部分地区秋粮和人口都给劫掠了个十之七八。 北庭在为逃脱劫掠的百姓发放救济的同时,又必须组织军屯赶忙补种秋季青苗,来年庭州的粮食安全眼看着是保不住了,但徐婉仪还是决定能抢补多少,就补上多少。 所以没在家休整几天就再次身先士卒去垄上刨地去了。 “屁,我前几日就跟她说了,农时已过大半月,而且雨季已停,现在不是说你人多就能把青苗再补上的,光是翻地就够他们喝一壶了,多我一把锄头也无济于事!”张鹏不以为意的回答着高达,脚步停在了一家胡人的服饰店前,看起来是对胡人的生意很是感冒。 “可郡主已经在全城文武百官面前把你要同去的消息说出去了,你不去,岂不是让郡主丢了颜面?”高达的脸上流露出了为难之色。 “他要我去我就去,我不要面子的啊?”张鹏随意翻弄着胡人摊子上的商品,傲娇冷哼。 高达都要急哭了:“姑爷啊,你昨天晚上明明在纸上写写画画,分明就是为了这次补种做准备嘛!” 张鹏回过头,没好气的看着高达,最终是不忍心让自己的小跟班因为自己缺席“春耕补种动员大会”而受到牵连,只好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那些东西由你交给她也好,我跟她没说两句话就会吵起来,一来二去什么事情都会谈崩,来,拿着。” 说完,张鹏总袖口中取出了三根卷轴交给了高达:“小子,我是不会去的,跟他们那些蠢人一起待久了我怕染上蠢病,这三卷图纸你交给郡主,然后把我接下来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复述给她,明白么?” “明白,”高达激动的接过三幅卷轴,然后做洗耳恭听状。 两盏茶的功夫后,高达怀着震惊而又喜悦的心情打马疾驰出城,他额头上满是冷汗,神色紧张的护着怀里卷轴,还特地背上了战刀,一副谁敢挡路就一刀劈了谁的架势。 张鹏看着高达快马出城,心中又是欣喜又是无奈,下意识的摸了摸怀里的河伯私印。 他倒不是因为真的因为自己多么的伟大,多么的担忧北庭的农事民生,而是昨晚做了一场梦! 他梦到开平二年(明年),北庭终年大旱,残阳河水干涸减低,夏季颗粒无数,从阿尔泰山一直到天山以北的大片地区都饿殍偏野,伊州一地百姓更是卖儿鬻女,背井离乡,一时间北庭一地盗匪流民四起,突厥大军趁机起兵南下,劫掠河西,切断北庭退路。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怀中的河伯私印微微发光,滚滚发烫。 当时,张鹏手捧着河伯私印坐卧在床榻之上发呆了很久,手心烫伤也浑然不知。 果然,河伯私印是真的有特殊功能的,那就是——预警未来! “唉,我是真的不想当什么天命之子啊,都是被逼得呀,”张鹏微微摇头,这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胡人商贩的铺面前。 这里,才是他临时决定不去见徐婉仪的原因,他瞥了一眼门口地上的瓜子皮,俯身捡起,然后换上一脸笑容,昂首阔步的走进店铺。 “尊贵的客人,请允许老赫尼斯为您介绍本店的特色商品,我们是来自......”一个热情的胡商迎了过来,他身穿黄底紫色斑纹印花坎的华贵康迪斯礼袍,头戴精致却老旧的红宝石发环,但张鹏却粗鲁的打断了他的开场白。 “我知道你是萨珊波斯的贵族后裔,”张鹏无聊的观赏着货架上精美的萨珊织锦、贵气逼人的金银器和精致的大马士革弯刀,自顾自的说,“只是你已经沦落到变卖家族产业的地步了,啧啧,想必在哈里发的统治下做二等公民的日子很不好过吧。” 老赫尼斯震惊的看着张鹏,他没想到远在大夏北庭竟然遇到了一个对自己家乡的状况了如指掌的年轻人。 “埃兰沙赫尔的荣耀永不灭亡,我们迟早会将那些大食刽子手赶出伊朗高原!”老赫尼斯的姿态更谦卑了,“尊贵的客人,您真是博文广知,请您可怜无助的老赫尼斯,选取一些货物吧,老赫尼斯一定给您最优惠的价格。” 张鹏挑了挑眉毛,对老赫尼斯的远大志向感到一丝敬佩但更多的是可惜,如果中亚的历史没有走歪,波斯人在哈里发的铁血统治下,仅剩的波斯城邦和抵抗力量会被消磨殆尽,拜火教也会成为一个历史名词,直到十六世纪的萨法维王朝的崛起,波斯人才再次用了自己独立的主权国家。 张鹏摇摇头笑着说:“我对你的这些破烂儿没有兴趣,但我对你的种子有兴趣。” 老赫尼斯灰色的瞳孔中充满了疑惑:“尊贵的客人,我这里并不出售种子啊。” “废话少说,这个东西,你还有多少?”张鹏伸出手,手掌之中是一颗被嗑过了的瓜子皮,“五百贯,我包了!” “五百贯!”老赫尼斯显示面色一喜,然后看向张鹏手中的种子壳。 可等他看了半天,最后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很显然,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面色委屈的说:“尊贵的客人,老赫尼斯不知道这是什么种子,我确定,我没有这一宗货物。” “你的店里是否还有别人寄售的货物?”张鹏不满的问道,语气变得很严厉。 老赫尼斯面对愤怒的客人越发谦卑,赶忙俯身赔笑:“尊贵的客人,老赫尼斯的店里只有我自己家族的买卖,没有帮别人寄卖过东西。” “把你店里所有的人都给我喊出来!”张鹏的语气愈发严厉,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手里的瓜子皮不是别的,而是南瓜子的果皮! 这可是青黄不接的时节应急粮首选啊,而且超级耐储藏,挡在地窖里存个小半年不是问题,如果没有记错,上辈子的贵族小金瓜就是产自新疆地区! 无论是熬粥炖菜涮火锅都是上上之选,一颗贵都贵的肉疼,饶是他是一个高收入的外科医生也不是天天都吃得起。 把这东西搞到,一则可以为黎民百姓增添一种粮食,二则可以卖给徐婉仪还债,这种高产的好粮食可不得抵个十万贯? “好的,尊贵的客人,您稍等,”说完,老赫尼斯就唤来了仆人,然后说了叽里呱啦一阵波斯语,最后没过几分钟,六个波斯武士和四名波斯侍女从后院走进了店里。 可经过一番查问,同样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南瓜种子的消息。 必须找到南瓜种子的主人!北庭的脆弱的农种体系需要一种高产的粮食来保证粮食安全! 土豆、玉米和红薯是不敢想的,但是今天让老子见到南瓜种子,老子就绝对不能放过。 一想起河伯私印给出的预警影像,张鹏就不寒而栗,他实在是无法看着灾难降临而袖手旁观啊,上辈子二十年的教育交给他最重要的品质就是家国情怀和民族精神了。 这不是随着穿越时空和身份地位的变换就会轻易改变的。 不甘心的张鹏只好仔细询问了今天还有哪些人来过老赫尔斯的店里,最后留给了老赫尔斯十贯钱的情报费用便急匆匆挨个排查去了...... 郊外,垄上,北庭军无数青壮都在一望无际的荒田上忙碌,其中包括了正挥汗如雨,抡着锄头刨地的徐婉仪。 为了地域察客陀的入侵,紧急坚壁清野的战术是必须实施的,当时一把火烧掉青苗有多酸爽,这会儿刨地就有多酸爽。 饶是徐婉仪武功再高,一天也不比别人多刨几亩地。 “郡主,喝点水吧,”剑萍不忍徐婉仪辛苦,送上水来。 “郡马呢?怎么还没来?”徐婉仪接过水,小口的喝着。 “郡马只是把高达派过来了,”剑萍拿着布斤为徐婉仪擦拭汗水,她很担心徐婉仪手臂上的伤口,但她查探过,只是几天功夫伤口就痊愈了,只是留下了一道很是丑陋的伤疤,形似蜈蚣。 “在哪里,为何不来见我?”徐婉仪皱眉问道。 剑萍朝远处指了指,“现在秦老先生正在训斥他呢。” 君主大人朝剑萍所指之处看去,凭借她超乎常人的目力,她看到秦爷爷正在拿着一根拐棍追打着高达,一边追打,一边嘴里还破口大骂,只是太远,骂的是什么听不清楚。 “唉,高达是个好孩子,这顿打估计也是替郡马挨的,罢了,我还是制止一下吧,这顿打着实打的冤,”徐婉仪叹息道。 随着徐婉仪朝秦爷爷和高达二人走进,终于听清秦爷爷到底在说些什么了。 “如此至宝,为何早不拿出来?关系到天下黎民百姓的大事,张鹏竟然视作儿戏,气煞我也,休走!”秦爷爷此刻已是气喘吁吁,一手抱着一根卷轴,一手扶着拐棍。 “秦老先生,我只是个传话送物件儿的,您打我作甚?”高达此刻已经爬到胡杨树上了,脸上写满了委屈,见到郡主走来,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郡主,救我啊!” “铜臭满身,无耻之尤,竖子,你给我下来,”秦爷爷明显更气了,他气的是那张鹏根本没有出面,却依旧把他的脸打的响亮。 徐婉仪疑惑的看着抱着树干不下来的高达,然后给秦爷爷端去了一碗水:“秦爷爷,您为何对高达动怒呢,莫不是因为他没把张鹏带来?您也知道,张鹏性格跳脱,本来也就没指望他能来。” 秦爷爷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苦笑着递给徐婉仪三份卷轴:“你看看吧,你的好郡马给你的,早不给晚不给,偏偏在今天我们补种青苗的当天给,呵呵,我这张老脸算是被打成猴屁股了,我就只好倚老卖老打一下高达这只皮猴子了。” 徐婉仪听到亲爷爷的话后越发对三幅卷轴好奇了,这里到底画了什么能让秦爷爷如此气急败坏。 很快,徐婉仪就没有半分好奇的心态了,而是经历了从震撼到狂喜,再到羞愧,最后到怒不可遏的心态变化。 第一幅卷轴:耧车制与曲辕犁造详解图!华国农耕文明的智慧巅峰之作,大幅度提升耕地播种效率,北庭少耕牛,但挽马足够多! 第二幅卷轴:风车磨坊和畜力水车工程图!北庭终年大风,功能百搭的风车在这里简直就是得天独厚的利器,再配上畜力水车灌溉工程,轻松在北庭打造农业帝国不是问题。 第三幅卷轴:独轮小推车制作详解图!这种单人就可以操作,不挑地形,可加帆借风力而行,运力惊人的手推独轮车,最适用于地势复杂的北庭以及西域地区,而且造价低廉,一旦在北庭普及,那对整个西域的生产生活将产生巨大推进作用。 见识广博且多年军务政务一把抓的鸾鸣郡主自然是看得出这三幅卷轴的珍贵程度,说是无价之宝也毫不为过。 难怪前几天张鹏对全城军民补种青苗的计划毫无兴趣,原来他已经早就有了更好的办法! 耧车和曲辕犁可以把本次抢时耕种的时间缩短十几倍不止! 再加上风车、水车和手推独轮车的推出,这简直是是为长期的北庭农耕大业量身打造了的一条龙发展计划! 徐婉仪的嘴角微不可查的抽搐了一下,她看向自己手边的,浸透了自己汗水的锄头,却突然觉得自己没有再次拿起它的动力了。 脸上发热,徐婉仪感觉到臊得慌,难怪秦爷爷说他的脸被张鹏打了,不只是他,本郡主也被打脸了呀! 可明明是被打了脸,你却还是得笑盈盈的,满心欢喜的,小心翼翼的按照人家的意思来做接下来的事情,这才是更令人愤懑不爽的关键所在。 “张鹏有没有让你带什么话告诉我?”徐婉仪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朝树上的高达问道。 “有,但是......”高达脸色煞白,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说!”徐婉仪凤眸怒睁。 “姑爷,姑爷说,”高达咽了一口唾沫,“你们这些不会种田的笨蛋,方法我交给你们了,好好干吧,别让小爷瞧不起你们,对了,三幅图,三十万贯,把账给小爷记好了!” “另外,千万别种麦子了,种青稞最稳妥,言尽于此,耗子尾汁!” 说完,高达就感觉到情况不妙了,因为郡主大人已经面色通红的走到了胡杨树下,玉手轻轻抬起。 “郡主,这是你让我说的,啊.....” 胡杨树倒了,仅仅是因为它为一名无辜的快递员兼传话筒提供了庇护。 背对着随胡杨树倒地而掀起的烟尘,徐婉仪走到秦爷爷身边并递给他一根锄头棍,笑道:“秦爷爷,您继续打吧。” “哈哈哈,正合我意!”秦老先生开怀大笑。 第五章 忧心的刘大元 不得不说大夏王朝的工匠水平是真的很强大,仅仅是一日之后,第一批耧车和曲辕犁就已经生产出来并投入使用了。 这两种农耕大杀器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了军镇上下的一致好评,如今军中的大匠们正在没日没夜的赶工中。 于是郡马爷张鹏再次刷了一波声望,从将校到士卒见到郡主都会带着夸一句“郡主您真是有眼光,郡马爷真乃天人也”! 徐婉仪本来兴致勃勃的想要视察播种工作,结果没逛到一圈就折返郡主府了,没办法,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郡主怎么了?”从安西都护府赶来的偏将热脸贴了冷屁股,不明就里的询问跟随郡主的持剑侍女剑萍,“我没夸错什么吧?” 兄弟,你路走窄了呀。 剑萍目光复杂的看着一路直奔校场的徐婉仪,小声说:“苏将军,以后在郡主面前,莫要夸赞郡马!” 说完就快步跟上了徐婉仪,她知道,徐婉仪要练武泄愤。 参将赶忙追上去,心中还猜测着:莫不是郡主和郡马爷闹别扭了?好了,我懂了该怎么说了…… 且不说徐婉仪的心情是怎么不爽,远在北庭城西胡人生活区的张鹏心情更是不爽。 一整天了,从昨天到现在他按照老赫尼斯提供的顾客信息走访了十几个胡人的宅子了,依然没有找到拥有南瓜子的胡人。 这让郡马爷陷入了自我怀疑,难不成我记错了?南瓜的原产地不是南亚是美洲?该死的美洲,为什么最高产的那些农作物都在那里? 一想到获取土豆、玉米、红薯等农作物的难度,张鹏就有些灰心丧气,靠一己之力把大航海时代提前八个世纪? 呵呵,张医师,你可真敢想。 高达看着坐在路边摊边失魂落魄吃甜瓜的张鹏,有些话想说,却又怕挨打,昨天刚被郡主和秦老先生混合双打,让他有些心有余悸。 “干嘛呢?一脸便秘的样子?”张鹏把自己啃了一半的甜瓜塞到高达手里,他刚刚用半只瓜的时间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姑爷,我是想说,干嘛要只找胡人呢?”高达对张鹏啃过的甜瓜并没有兴趣,而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城里好多大夏商贾家中都有胡佣和胡姬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张鹏一拍脑袋,然后双手狠狠地拍在高达的双肩,“哈哈哈,高达,你真是我的福星啊,都说旁观者清,古人诚不欺我,走,跟我走!” 说完,张鹏就兴冲冲朝城东跑去,只留下手拿半个甜瓜的高达站在胡人的瓜果摊前,一摸褡裢,得,没带钱。 于是就在这一天的晚些时候,北庭城里出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一件奇事: 瓷器商人刘大元是一个雅致人,喜欢烹茶抚琴、喜欢饮酒作诗,唯独不喜欢打打杀杀,来到这风沙之地经商完全是因为家中两个兄长的排挤。 前几日北庭城危机之时,他是全程为数不多没有捐献财物之人,因为他独自一人逃了,他的后院中有着一处密道,直通北庭城外。 可没想到北庭城的危机戏剧性的得到了解决,他最终是放不下自己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家当,战战兢兢的回来了。 就当他做好了被都护府责难敲诈的时候,却得知如今北庭全体军民又都忙着补种青苗,根本没有时间顾得上他。 喜不自胜之际,他每天都要喝上两盅,比如说今天中午,他在后院摆宴,宴请一名贵客,把一干狐朋狗友都叫过来作陪! 他为了遮掩后院的密道,一直聘请胡人在后院种植奇花异草,景致十分宜人,再加上府上专门豢养的胡姬舞娘,在这北庭城,谁不夸他刘大元是个雅人儿。 “来来来,赵参军,再饮一杯,”刘大元堆砌了满脸笑容对上座的贵客敬了一杯酒。 赵参军此时依然微醺,两眼冒光的盯着在满是异域花草的院中起舞的西域舞蹈,依然意乱情迷。 刘大元见到赵参军的样子,心中不屑,呸,粗鄙不堪的将门二世祖而已! 要不是有求于你的家族,你这个司仓右参军也配和我这等高雅之士同桌共饮? 但他脸上依旧笑容殷切:“赵参军,听说军械司马上就要研制出手推独轮车了,哈哈哈,不知道小人可否购置一些啊。” 赵参军一听到手推独轮车他就心烦,他自己本是个在长安城里章台走马的纨绔,根本不懂工匠技巧,这次来北庭完全就是镀金的。 结果张鹏的一卷图纸让他原形毕露,三组同时开工的作坊中只有他负责的那处进度最慢,被那个郡马张鹏检查工作的时候点名问责,因此他挨了上司好多的骂,还罚了半年的俸禄。 不过是一个小赘婿而已,会一点奇淫巧技就敢不把功勋子弟放在眼里! “且等着吧,到时候自会有你的份额,”赵参军愤懑的喝了杯酒,烦躁的说,“奇技淫巧罢了,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都殷切个什么劲儿。” “是是是,小人就是个粗鄙货色,只会在铜臭味中摸爬,您别跟小人一般见识,”刘大元点头称是。 此刻的赵参军已经开始在舞池里的胡姬中寻找今夜的泄愤目标时,却突然看到了一个正在花草丛中穿行的胡人女子! 那女子没有浓妆艳抹,深棕色的长发,小麦色的皮肤,白色丝质头巾将精致的容颜半掩,红白印花的紧身长袖上衣搭配上洁白的波斯裙裤,更显得她清新脱俗,她此刻蹲着整理花草,根本没有注意到某位色中饿鬼已经盯上了她。 “那个胡姬为何不起舞?”赵参军质问刘大元,他很不满意,感觉自己被冒犯了。 “她,她不是府上的舞姬,是我聘请的胡人花匠之女,”刘大元辨认了一下,然后笑着解释。 “不过是个胡女罢了,多给些钱财,今晚,让她侍寝,”赵参军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花匠胡女,语气中满是不以为然。 “这,这,这不合适吧,”刘大元立刻虚汗就冒出来了,别的胡女倒是没什么,多花几个钱的事情,不过这个胡女可是知道自家后院秘密的呀,万一她给姓赵的泄了密,那他可就完了! “就这么定了,左右,拿下她,”说着,他起身叫来了自己的侍卫,径直朝胡女走去。 刘大元眼睁睁的看着赵参军和他的侍卫强行将挣扎着的胡女抓往客房,冷汗直接就布满了额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最终,他一咬牙,决定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管不了那么多了,要怪就怪姓赵的的命不好吧。 只见他不着痕迹的在赵参军的酒杯中撒了一小瓶药粉,然后追上了赵参军,恭敬地把酒奉上:“赵参军今夜雅兴,可不要忘记了小人的嘱托啊。” “知道了,知道了,”赵参军随意的结果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开怀大笑,不管身后胡女如何挣扎尖叫,他此刻已然兴致上头了,因为近距离观察过,这个胡女竟然还是个雏儿。 而刘大元就这么站在一旁看着,也全然不顾胡女的哭诉求助。 就在这时,刘府院门突然“轰”地一声被破开,紧接着一群挺盔攒甲的步卒就冲了进来,看起来杀气腾腾,气势汹汹。 后院的宴饮之人纷纷惊恐的抱作一团,胡人舞姬和胡人乐师作鸟兽散,而刘大元和赵参军各自酒醒,惊出一身冷汗。 刘大元:完蛋了,肯定是我后院密道之事败露了! 赵参军:完蛋了,肯定是我假公济私之事败露了! 第六章 进击的赵参军 在刘大元和赵参军一脸惊恐的目光中,鸾鸣郡主和郡马爷联袂出场! “张鹏!这便是你所说的大好事?”徐婉仪凤眸怒睁,指着刘大元和赵参军对张鹏说道,“军务农务繁忙之际,你叫上本公主来纠察官商结私这种小事么?” 此话一出,刘大元和赵参军不约而同的跪倒在地上,磕头认罪,但各自心里都缓了一口气。 张鹏则是在刘大元的院子里转了一个圈才回到徐婉仪的身边,脸上尽显兴奋之色:“郡主,来对了来对了!大好事就在这院子里!” 他敢说这话,是因为他再这个院子中看到了许多来自不同原产地的奇花异草,甚至还有一些反季节花卉的存在,他断定,肯定有植物学或者农学的高手在这个刘大元的府上。 “张鹏,本郡主没时间看你在这里发疯!”徐婉仪深吸了一口气,“我竟然听了你的鬼话,带人强闯私宅!” “郡主少安毋躁,”张鹏笑嘻嘻的从褡裢取出了两枚南瓜子皮,对着院子里的人高喊道,“我手中有两片种子壳,会有卫兵挨个的给你们展示,如有谁拥有这东西本则郡马重金求购,若或者知道这东西的线索,本郡马也重重有赏!” 说完,就把两片种子壳分别给了两个士兵,让他们挨个询问后院的人。 但很快,经过逐个询问,满后院的人没有一个认识南瓜种子的。 张鹏也是对这个结果瞠目结舌,不会吧,线索又断了?怎么可能呢?这是唯一一家有胡人佣人又去过老赫尼斯店铺的商贾了!莫不是赫尼斯那老小子诓我? “张鹏!你又戏耍本公主!”徐婉仪本就不抱有什么希望,此刻更是气的秀眉竖起,“回去要你好看,左右听令,回府!” “等一下!” 就在这时,一阵柔弱的女声响起,张鹏转头看去,竟然是一个白纱遮面的素装胡女,她畏缩在一块假山石后面,怯生生的看着张鹏。 “你是要金瓜种子么?”素雅胡女从褡裢中取出了一捧白嫩嫩,颗粒饱满的南瓜种子朝詹张鹏展示道。 徐婉仪刚要好奇的向前查探是什么种子,却感觉到身旁掠过一阵烈风,回过神时,却见到张鹏已经化作了一道残影朝那素雅胡女奔去。 只见张鹏发疯了一般红着眼睛把走廊上挡路的两个士兵踹开,上手就死死的握住胡女的手腕,瞪大双眼对着胡女手中的南瓜子看了许久。 张鹏拈起一颗南瓜子,轻轻放入口中,在牙尖熟练地一磕,嗯,熟悉的味道! “都是炒熟的,你这里还有生的么?”张鹏忍住内心的激动,轻声细语的问道。 胡女显然还有些惊魂未定,怯生生的点着头:“家中还有些许生的金瓜种子,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卖……不,送给您。” “哈哈哈哈!”张鹏听闻此言,顿时开怀大笑,只感觉胸中块垒尽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真是太棒了!” 或许是过于激动的缘故,张鹏一把抱住了胡女,用力的那种。 胡女惊慌失措,脸上的面纱飘落,露出了绝美的容颜。 徐婉仪看着张鹏竟敢在她的面前公然拈花惹草,顿时胸口怒火直冲天灵盖儿,脸色直接就黑成了锅底! 女人就是一种很奇特的生物,自己的备胎也好,舔狗也好,自己可以不要不睬不稀罕,但真要是看着他对别的女人好,她也不会舒服。 反正就是不吃的东西,烂在锅里也不让别的妖艳货色吃! 这个胡女有什么好的,不就是胸大屁股大么?有本事跟本郡主比武艺啊! 一时间,徐婉仪的气场全开,惊得她身旁的侍卫们齐齐后退了一步,他们知道,郡主这是生气了。 “张,鹏!”徐婉仪见到张鹏抱着胡女抱上瘾了,一时间怒火上头,抄起身旁侍卫的战刀,飞身就是一招白虹断日斩,“你好大的胆子!” 张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激动过头了,竟然当着自家老婆的面公然行渣男之事,虽然这个老婆只是名义上的! 他赶忙捧起种子,迎着徐婉仪的刀光闭眼大喊:“宝粮金瓜,宜菜宜粮!亩产三十石!” 千钧一发之际,徐婉仪赶忙刀锋一转,偏斜劈下,狂暴的刀气从张鹏的左侧三寸处席卷而过,直把刘大元后院的院墙辟出一道半尺深的裂口。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徐婉仪保持着劈砍的动作,忘记了收刀,只是惊诧的问道。 张鹏瞥了一眼身后院墙上的裂口,登时菊花一紧,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咽了口唾沫才说:“我说,这是一种叫做金瓜的种子,金瓜宜菜宜良且耐储存,亩产高达三十石,而且尤其适宜在北庭种植!” 此话一出,不仅是徐婉仪,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亩产三十石的粮食,这是什么概念?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根本想都没有想过这种事情,如果有人跟他说一亩地可以种出三十石粮食,那他一定会以为这个人失心疯了。 郡马,即使你是昨天刚刚用三卷图纸震撼了全军上下的农学天才,也不能这么说大话吧? 震惊过后,徐婉仪开始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张鹏,整个后院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张郡马,粮种大事可不是你的那些奇淫巧技可比的,军中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这时候,那个跪着的赵参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 赵参军终于找到了给张鹏上眼药的机会了,他看出来了,郡主与郡马不和的传闻是真的,今天他要抓住机会,在郡主面前好好打击一番郡马的嚣张气焰! 张鹏莫明奇妙的看着赵参军,半天憋出一句:“你哪位啊?” 赵参军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这算什么,意气风发准备发起攻势打击报复,结果你轻飘飘的一句:你哪位啊? 但赵参军很快就找回了状态,冷哼道:“在下北庭大都护府,镇北军司仓右参军,赵乾华!” 张鹏一听,乐了,笑道:“啥,找钱花?你去找钱啊,找茬干嘛来了?” 后院众人纷纷被张鹏逗笑了,包括徐婉仪也是没忍住。 赵乾华此刻是又羞又恼,指着张鹏破口大骂:“竖子,不过是个赘婿罢了,郡主给你留颜面,我等可不会,你今日言之凿凿金瓜亩产三十石,分明就是假借献宝之由欺骗郡主!你昨日三张图纸豪夺郡主府三十万贯钱财,今日,你又想故伎重施吗?” 这是特么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跳梁小丑,好好的活着不好么? “郡主,为夫所言皆是实事,如若郡主不信,我可以为郡主证明,”张鹏则上前轻轻握住徐婉仪的手,摆出一副正色言道,“这个找钱花的家伙分明是在诽谤为夫的清白,郡主,你可要给为夫主持公道啊!” 徐婉仪看向张鹏义正言辞的样子就感觉浑身不自在,她把手从张鹏的爪子里抽出来,说道:“好,如果你所言非虚,那赵参军就是以下犯上,诬告郡马,当革身去职,逐回长安,永不录用。” 赵乾华一听,心想着自己没退路了,于是装出一副一身正气的样子:“郡主,如果郡马不能证明他所言非虚,那按照军法,欺瞒主帅者,当杖责三十,逐出北庭!” 徐婉仪瞥了一眼赵乾华,又看了一眼张鹏,只见张鹏随便耸了耸肩,最终她也是点了点头:“好!” 张鹏叹了一口,他是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到这个找钱花的,但你非要作死那就别怪我了。 第七章 媳妇,我想收个小妾 “这位姑娘,怎么称呼啊?”张鹏笑着问身旁的素雅胡女。 “回郡马,我叫拉缇丝,”素雅胡女不敢抬头,轻轻回答。 “很好,拉缇丝姑娘,你家中是否还有未收的金瓜,可否领我等一观,这是你的报酬,”张鹏笑着说道,顺便把一锭金子塞进了拉缇丝的手中。 拉缇丝捧着金子满心欢喜,她双手贴在胸前,给张鹏鞠躬欠身感谢他的慷慨,然后满口答应带领张鹏参观她家的大菜园,但只允许张鹏和徐婉仪两人进入。 半个时辰之后,张鹏和徐婉仪在拉缇丝的带领下来到了城郊外的一处简陋的土屋,屋后是高高的木墙围成的院子,而且整个院子都被用透光的纱布笼罩。 张鹏一下子心就提了起来,看向拉缇丝,心想着自己运气不会这么好吧?他们家竟然懂得原始版的大棚种植技术? 一路上,张鹏就不止一次观察过拉缇丝的形态举止,发现这个胡人姑娘虽然穿着朴素,但十分有贵族气质。 在接受那锭金子的时候,她没有像其他胡人那样动辄就趴伏在地上亲吻别人脚趾这一类的礼仪。 这是个内心有傲气的人,从她竟然还敢要求只允许郡主夫妇两个人进入她家的后院就能看出。 “郡主,郡马,我父亲病重卧榻不能见客,请原谅我们的失礼,”拉缇丝的汉话说的很好,打开了土屋后的一人高的木篱笆门,“请进!” 留下大部队在外,当徐婉仪和张鹏走进拉缇丝家的菜园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绿意盎然的小世界,虽然十月的北风寒冷,但小菜园中却像是依然停留在夏季一般。 徐婉仪看到了青翠欲滴的胡瓜(黄瓜),脑袋大小的甜瓜,肥嫩的菠菜,几棵硕果累累的石榴树和两间种满了葡萄的木棚,还有许多没见过作物,看的她不禁口中生津。 就算是在长安的宫中也见不到这么多瓜果绿蔬吧? “拿着,洗过了,”张鹏则不像徐婉仪这么矜持,早就摘了两根黄瓜在水缸里涮了涮,自己咔咔的吃了一根,另一根递给了徐婉仪。 徐婉仪自然没有接,大庭广众之下吃黄瓜是一件很不雅观的事情,淑女不为也。 张鹏进入拉缇丝的菜园子后就把心放到肚子里了,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这菜园子里竟然还有辣椒、花生和番茄等来自美洲的农作物,他强装镇定,实际上心里已经满是疑惑:美洲文明难道早在八世纪以前就跟亚欧文明有过交流往来了? 这几种作物种在不起眼的地方,显然是有意为之,但存在即合理,其中缘由总会搞清楚的。 但前提是……得把拉缇丝带回郡主府!这个女人和她的家族绝对不简单! “郡主,郡马,您看,这是我家院子里种的金瓜,总共两株,”拉缇丝指着菜园子西侧的一小片地方说道。 徐婉仪看去,果然,两株茁壮的瓜秧爬在小院的土地上,五颗比马头还大的金黄色果实就那么憨态可掬的躺在肥大的叶子间,看起来十分诱人。 “这就是金瓜?”徐婉仪发誓她从未见过如此大的果实,她走上前去把五颗逐个拎起来掂了掂,好家伙,小的四十斤,大的六十斤重,她转头问拉缇丝,“一亩地可以种多少株?” “回郡主,一亩地可以种植五百到八百株不等,”拉缇丝想了想,给了徐婉仪一个稳妥的数字。 一株均产五石,那五百到八百株就是……真的是三千石! 徐婉仪当场就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加剧,心跳加速,她之前虽然相信张鹏所言非虚,但真的亲自确认了之后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惊骇。 “拉缇丝说的只是爬地种植,如果合理的搭架栽培,或可每亩种植一千株以上!”张鹏一边咔吱咔吱吃着黄瓜,一边补充道。 拉缇丝听到张鹏的话之后,显然惊诧了一下,她本来不打算说的,却没想到这个郡马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知这金瓜如何食用?”徐婉仪再次向拉缇丝发问,这次她的语气和态度变得十分尊重。 “君主稍等,”拉缇丝转身朝屋子后门走去。 不一会儿,拉缇丝就捧着一个老旧的餐盘出来,餐盘上摆放着两个铜碗,看得出这是她们家招待贵客使用的最好的餐具了。 铜碗里面盛放着色泽金黄,香气扑鼻的南瓜粥。 徐婉仪对这种香气没有任何的抵抗力,一时间食指大动。 “这是金瓜和大麦一起煮的粥,郡主,郡马,请品尝,”拉缇丝恭敬的把南瓜粥奉上。 张鹏早就等不及了,端起铜碗,如同渴马饮泉,暴风式吸入,两三口喝完了,眼睛还盯着徐婉仪手里的那一碗,明显意犹未尽。 徐婉仪不理会张鹏热切的眼神,拈起勺子,轻轻舀起,小口小口的品味。 入口甘甜,软糯润滑,唇齿留香,一时间,南瓜粥的美味让徐婉仪感觉到了飘然的舒适感。 随后,一口接一口,徐婉仪也是很快喝完了她那碗南瓜粥。 “如何?想不想再来一碗?”张鹏笑嘻嘻的问道。 徐婉仪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金瓜种子算你一记大功,给你平十万贯的债!” “郡主,这次我不拿金瓜还债,我只要您答应我一个要求,”张鹏赶忙婉拒了徐婉仪难得的大方。 “要求?可以,说说看吧,”徐婉仪微微诧异,心想这个死要钱的家伙转性了? 张鹏笑道,自信满满的走到拉缇丝面前,这才转身对徐婉怡说:“郡主,我希望请拉缇丝姑娘入郡主府!” 拉缇丝睁大美眸看着张鹏,面色明显有些娇羞,又带着点欣喜,更多的却是惶恐。 “什么!”徐婉仪听到张鹏的要求之后立刻不淡定了,她知道张鹏胆子大,但没想到他胆子大到了这种地步,她的强忍着怒火确认道,“你再说一遍?” 震惊!无耻郡马竟自持有功而当面胁迫郡主为其豢养情妇! 张医师显然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在经过徐婉仪的耳朵过滤翻译后会变成什么意思,那就是——“媳妇儿,我想收个小妾!” “我想让拉缇丝姑娘入郡主府啊,”张鹏明依旧很是诚恳的提着自己的“合理”要求,“你们二人也可以培养培养感情,这对咱们日后的发展都大有好处!” “无耻,休想!” “郡马,不可!” 两位大美女几乎是同时说道,听得张鹏一脸懵逼。 说完,三个人同时呆住了,三个人互相看着,场面一度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第八章 关门放郡马 “郡主,你刚才答应了我可以提一个要求的!”张鹏率先打破了小菜园中的尴尬气氛。 “张鹏!你这个色胆包天的家伙,我给你机会提要求,但你竟敢跟我说要纳妾,信不信我一掌拍死你!”徐婉仪彻底怒了,深厚的内力在她掌上迅速汇聚,将玉手周围的空气都压缩的变了形,大有雄霸“三分归元气”的即视感。 “郡主息怒,拉缇丝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郡马,请您也收回成命吧,拉缇丝虽是外族,自知身份低微,但也绝不会与人做妾,”拉缇丝这时候也赶忙解释。 拉缇丝此刻真的慌了,她既怕郡主真的把郡马打死,又怕郡主答应郡马的要求。 张鹏听的是瞠目结舌,这才反应过来二女全都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他一拍脑门,赶忙说道:“郡主,拉缇丝姑娘,你们都想岔了,我不是要纳妾的意思!” “哼,还想狡辩!”徐婉仪哪里听得进去。 “徐婉仪!你还想不想要更多的宝粮!”张鹏立刻吓得躲到了拉缇丝的身后,声嘶力竭的喊道。 这句话极其的管用!徐婉仪的目光恢复了几分清明,但高举的手还是没有放下,只是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意思?” “你平时挺精明的,怎么这会儿这么迟钝?”张鹏也豁出去了,站在拉缇丝身后大声说道,“你知道拉缇丝姑娘的这个后院中有多少宝贝吗?过了季节的果蔬在这里是不是依然可以看到?那种花朵吹到地上的豆子植株又是另一种高产的应急粮!” 说到这里徐婉仪放下了手,她自然是聪明人,被张鹏一点就透。 她把目光投向了相貌极美的拉缇丝,或许是女人之间尤其是美女之间天生的磁场排斥属性,她总是会下意识的忽略拉缇丝除了美貌之外的其他地方。 “拉缇丝姑娘可是掌握了反季节农作物种植技术,经验丰富且有多种异域宝粮种子在手的农学专家!”张鹏苦口婆心的劝道,“说句难听的话,如果我不下场,就凭你北庭军镇中的那些半瓶水?拉缇丝一个人能吊打他们全部!” 张鹏几乎是咆哮着说完了这些话,而徐婉仪则是听得的俏脸青一阵红一阵。 拉缇丝听着张鹏的话也是眉头一会紧皱一会儿舒展,她一方面感动自己辗转多年终于在大夏民族遇到了自己知音伯乐,一方面又对自己刚刚回错了意而感到羞赧,幸好她小麦色的皮肤看不出脸红。 “你仔细想想,若是有了拉缇丝姑娘的加入,北庭是不是几年之内就可以成为北疆粮仓,再也不用受到你那个舅舅皇帝的刁难了!”见到徐婉仪杀气消失,张鹏这才松了一口气,从拉缇丝身后走了出来。 张鹏的最后一句话真的是说到徐婉仪的心坎里去了,凉国公和她父女二人镇守北庭,威慑西域,保河西走廊安危,让丝绸之路通畅,功莫大焉,但这反而引起了大夏朝廷中不少人的担忧。 她的皇帝舅舅也是越来越对他们父女二人不放心,这些年不但不给北庭增兵,反而还逐渐削减粮饷,所以才有了北庭长年主要依靠自给自足,而且缺兵少将,逐渐形成悬孤西域的军镇态势。 粮食,是北庭的重中之重,是徐氏父女的命门之一! 但此时的徐婉仪已经是骑虎难下,难不成要让她堂堂大夏帝国的郡主给一个胡女赔礼道歉么? 而且直到现在,她依然严重怀疑张鹏要收拉缇丝入府的目的不单纯! “哼!你是郡马,你有权为郡主府吸纳门客,本郡主不管了,你好自为之,”徐婉仪红着脸,看向小菜园的另一边,说道,“那边的葡萄甚是喜人,本郡主去品尝一番。” “郡主歇息便好,我来,”拉缇丝刚想要去采摘葡萄,却被张鹏拦住。 “让她自己玩儿去吧,”张鹏擦着额头的冷汗,这一天天跟做过山车似的,他感觉好累,“拉缇丝姑娘,正如我所说,我希望可以聘请你入我郡主府做一名客卿,绝对对你没有非分之想!” 拉缇丝脸色又开始发烫,因为当她确认张鹏竟然真的不是因为自己的美貌而对她有想法之后,反而还有些许失落。 嗯,女人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理性与感性的矛盾在她们的性格中无处不在。 “可......”拉缇丝对张鹏的提议不心动是假的,但她显然还有些犹豫。 “我可以做主,首席客卿的待遇,月奉两千,食料、杂用二百,三年之内若有大功,则拜你为郡主府供奉!”张鹏以为拉缇丝是觉得财奉问题所以犹豫,“而且我可以承诺,郡主府绝不会对客卿做背弃之举。” 拉缇丝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双手贴于胸前给张鹏鞠躬欠身行礼并提说道:“拉缇丝不是不识抬举之人,进入郡主府是拉缇丝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多美事,但入府之前,希望郡主和郡马答应拉缇丝一个请求。” 张鹏大喜,激动之余就要伸手扶起拉缇丝。 但这个动作还未实施就直接被一只纤纤玉手拽住衣领,旋即被一股大力扒拉到了一边。 只见徐婉仪挤开顺便把一串葡萄丢给了他,然后笑语盈盈的伸手扶起了拉缇丝:“拉缇丝姑娘有什么请求尽管提,本郡主答应了,郡马会竭尽所能的帮你完成的!” 张鹏:什么意思?什么叫郡马会竭尽所能的帮你完成?来来来,徐婉仪,今天咱们必须理论出个子丑寅卯来! “拉缇丝的父亲半年前开始患上了奇怪的疾病,如今更是卧床不起,拉缇丝虽然有点钱财,但北庭城中的汉人名医一听是给我等胡人看病就拒绝出诊,请郡主郡马开恩,寻良医替我父亲医治!”拉缇丝语气颇为失落。 “什么?安敢如此!这等冷漠无情之辈竟然还敢自称名医?”徐婉仪紧紧地握着拉缇丝的手,一副义愤填膺的状态,“这件事我替你做主了!” “谢郡主,还请郡主快快派人请医者前来!”拉缇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第一次真心的笑容。 这一笑不要紧,拉缇丝容颜本就是绝美,笑起来更是美的不可方物,不仅是张鹏看呆了,就是同为女人的徐婉仪也被深深地吸引了,大有百合花开之趋势。 徐婉仪一只手与拉缇丝的手十指相扣,一边转过身来看向张鹏,笑的一脸得意。 张鹏看着两女紧握的双手,嘴角直抽抽。 只见徐婉仪整个人豪迈姿态,手臂一挥。 “郡马,去!” 大有关门放狗之意。 第九章 迷人的讨厌鬼 拉缇丝的父亲是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人,虽然一脸病态,但他手上厚厚的老茧和结实的肌肉表明了他此前是一个多么健壮的汉子。 此刻的他精神涣散,呼吸微弱,看起来确实病入膏肓。 张鹏为他诊完脉,淡淡的转头询问拉缇丝:“你的父亲,除了耕地之外,是不是还精通武艺?” 拉缇丝点点头,大方承认:“是的,我父亲上过战场,曾经是一名勇猛的战士,郡马,我父亲的病情如何了?” 张鹏面色有些古怪,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拉缇丝,你们父女二人是否在北庭城有仇人?” 郡主大人站在一旁,立刻表明态度:“拉缇丝,你若是有仇人,大可与本郡主说来,本郡主帮你报仇!” 拉缇丝的俏脸上出现了疑惑之色:“我父女二人来到北庭三年,并没有招惹到什么仇家,除了少数知根知底的亲朋之外,几乎没有跟其他人接触过,唯一的接触怕就是瓷器商人刘大元了,父亲他每个月都会去为他的后院修剪整理奇花异草。” 张鹏眉头舒展开来,点头道:“我想我知道其中原因了,拉缇丝你不用担心,你父亲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药!” “中毒?”拉缇丝大惊,“怎么会?” 张鹏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如果我诊断不差,这是一种混合了少量砒霜的阴险毒药,你父亲头痛、失眠、食欲不振、消化不良、体重减轻、运动神经麻痹、视神经萎缩、手掌、足角化层增厚等症状都是砒霜慢中毒的典型症状。” “砒霜,那可如何是好,”拉缇丝一听到砒霜二字立刻就吓哭了,眼见就要梨花带雨,怎的一个我见犹怜,是个男人都会忍不住想把她搂在怀里好好呵护。 “不怕,不怕,郡马既然说的如此坦然,就证明他有办法治疗你父亲,”但这个护花使者最终不是张鹏,而是徐婉仪。 她轻轻抱住拉缇丝,玉手轻轻抚着拉缇丝的后背,看的张鹏是羡慕得紧。 “我有把握治好他,一个月之内就能让他恢复如初,”张鹏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为了叹息什么,一边叹息,一边提笔开药方。 “何人竟然如此歹毒,这分明就是想杀人于无形,”徐婉仪此刻智商终于在线了。 张鹏写好了方子,转头说问道:“拉缇丝,你在刘大元的后院整理花草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异样?” 拉缇丝听到张鹏的询问,逐渐停止了哭泣,思索了一阵,然后狐疑的说道:“刘大元后院的番梨树树下,有一个暗门,平日里因为有草木掩盖,所以很难发现,我也是近期才发现的。” 张鹏摩挲着下巴,然后又问了徐婉仪一句:“郡主,军中是否统计过当日紧急迎战察客陀大军的时候,城里各个商家百姓捐献财帛的详情?其中有没有刘大元?” 徐婉仪从小就博闻强识,这种重要军中事务她怎么会不记得,她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就回答道:“没有,我记得很清楚刘大元在守城备战之时未曾出面,而是在察客陀退军之后才出面捐献财物劳军,嗯?你是说?” 徐婉仪这句话没有说完,而是皱眉看向张鹏。 张鹏点点头说道:“他后院番梨树下的暗门怕是一条通往北庭城外的暗道入口!” “对上了!”徐婉仪也点头称是,“这个刘大元是怕自己暗道的秘密被发现,所以很早之前就开始给拉缇丝的父亲下了慢性的毒药,拉缇丝,你父亲是不是吃过或者饮用过刘大元提供的饮食?” 拉缇丝点头:“有的,我父亲每次去为他修剪后院花草的时候,刘大元都会为我父亲提供一些糕点茶水!是他下的毒?” “私挖密道,是破坏城防安全的大罪,本郡主这就去一剑活劈了他!”徐婉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中的怒火越来越难以遏止,她无法容忍有人在她辛辛苦苦打造的北庭城中制造如此骇人的安全隐患。 她实在是不敢想象如果这条暗道被敌军知道了,整个北庭会怎么样! “省省吧,估计在我们前来拉缇丝家的路上,刘大元就已经走密道逃了,”张鹏叹了一口气,“想抓他,怕是没那么容易。” “哼,那也得把他的家宅财帛全部充公,本郡主还要禀告朝廷,全国海捕,一定要把他缉拿归案,明正典刑!”徐婉仪气不过,大喊一声,“剑萍,高达!” 话音刚落,剑侍首领剑萍和小书童高达一前一后进入了屋内。 “郡主,郡马!” 徐婉仪没有啰嗦,而是直接下令让剑萍带队查抄刘大元家,同时快马搜捕刘大元并探查密道后将之毁坏掉。 高达则被勒令驾马车带拉缇丝父女二人回郡主府,按方抓药救治拉缇丝的父亲。 简陋的胡人小屋中,很快就只剩下了徐婉仪和张鹏两个人。 屋外风沙很大,呼啸的风声似乎永远不会停歇,让人徒增烦恼。 张鹏看着坐在椅子上明显还在生气的徐婉仪,心中有些无奈,可以看得出,这一次徐婉仪的心情真的很失落。 “你说,像刘大元这样人,在北庭城里还有多少?”徐婉仪看似在问张鹏,其实是在问自己,“你说,我是否真的不适合做一名统帅?” “郡主,你不能以刘大元这种个例来否认自己所做的努力,”张鹏知道自己必须说些什么了,他对徐婉仪的情感很复杂,是夫妻,是朋友,又像对手。 但有一点,他对徐婉仪这种卫国戍边的将军是很敬佩的。 而这个把小半个北庭军务抗在肩头的女人,她为了北庭百姓付出了什么,似乎真的没有人关心过。 你是鸾鸣郡主,上柱国大将军的女儿,你为北庭奉献一切,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但张鹏不这么认为,没有谁天生就理所应当的该做什么,每个人所背负的,都是其自主选择的结果。 “你问,像刘大元这样的人有多少?”张鹏自顾自的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南瓜粥,这东西拉缇丝家今天熬了不少。 徐婉仪看向张鹏,她很少这么平静的看张鹏,哪怕已经成婚四年多。 “那你为什么不问问,像我这样的人,又有多少?”张鹏走进徐婉仪,把装有南瓜粥的碗和汤匙递了过去,“原本懦弱胆小的人,原本自私自利的人,原本迷茫无措的人,因为看到有你在北庭,因此懂得了家国大义,知道了担起责任,鼓起了勇气血性!” 徐婉仪接过粥,就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张鹏,第一次觉得张鹏不那么讨厌,反而有些……迷人? “徐婉仪,把粥喝进肚子里,也把心放回肚子里,北庭还是你所期待的那个北庭,你徐婉仪仍旧是那个威震西域的鸾鸣上将军!” “哼,连马屁都不会拍,我距离上将军的等阶还差得远呢,”徐婉仪似乎恢复了些许自信,终于正常些了。 “哈哈,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张鹏挠了挠头,继续说,“所以你现在不应该意气消沉,民年的粮食收成如何保证,新开垦的田要如何看顾,梳理灌溉系统如何普及,这才是你该关心的!” “你说的不错,我明早就带上拉缇丝去巡检田亩,查缺补漏!”徐婉仪彻底恢复了自信,脸上露出了笑容。 “哈哈,就是这样子,每天都要元气满满郡主,才是我认识的那个郡主!”张鹏笑着起身,逆光而立,昂首而吟,声音铿锵有力:“胡瓶落膊紫薄汗,北庭城西秋月团。明敕星驰封宝剑,鸾鸣一夜取楼兰!” 徐婉仪怔怔的看着,怔怔的听着。 “为夫不懂军政,就送娘子一首诗吧!” 徐婉仪呆呆地回味着这首《鸾鸣出塞》的余韵,等到她回过神来,屋里早已没了那个高大的身影。 “哼,讨厌鬼!” 郡主微微一笑,感受到手中的南瓜粥温度刚好,味道嘛,也刚好! 第十章 和光同尘 两日后,北庭城中的烈烈西风吹走了初秋的最后一丝余热,却吹不散关于郡马张鹏的流言蜚语。 有人说,郡马爷为了跟一名西域豪商以及一位将门贵勋世子商抢夺一名国色天香的绝色美人而火并了一场! 最终是郡马爷技高一筹,不仅将豪商赶出了北庭还把他给抄家充公,而那个贵勋世子则更惨了,当天夜里就横死家中,死相凄惨无比! 也有人说,郡马爷是邂逅了波斯公主,两人一见钟情,但苦于已经与鸾鸣郡主结亲而无法与之双宿双飞。 而鸾鸣郡主得知此事之后打翻了醋坛子,与波斯公主在北庭城外决斗,谁输了就离开郡马,二女都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直斗的江河倒流、天山倾覆,最后鸾鸣郡主技高一筹,波斯公主惜败。 郡马含泪写下一首《鸾鸣出塞》以求郡主原谅,饶过波斯公主性命,最终郡主心软,放过了郡马,却将波斯郡主收为近身女官,让其每日忍受爱而不得之苦。 “放屁!这都是谁传的?我跟那两个蠢货抢女人?他们也配?” 郡马大人一大早起床,听完高达汇报了这些城内流言之后他就怒了。 “姑爷,您熄熄火,待会儿郡主还要见您,您这么气呼呼的,不太合适,”高达面色纠结的劝说道。 “不对,传的这么有鼻子有眼的,不像是北庭城中那些没见识的小民能编出来的!” 张鹏对舆论这种事情可是了解的很深的,他虽然平时不怎么在乎名声,被称为北庭三废也没有在意过。 但这次他把拉缇丝收入郡主府是要有大用的,结果这种花边桃色一出,要他怎么培养拉缇丝,他还想着拉缇丝以后能够独当一面,替他执行北庭农业改革呢! “郡马聪慧,没错,这两则流言,确实是有人特意编造,”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苍老却爽朗的声音。 高达赶忙恭敬的立在门口迎接。 张鹏眉头一皱,便看到门外院子里走来了两道人影。 正是徐婉仪和秦老先生,此刻,秦老先生正笑的满脸菊花褶:“老夫听闻今早府中早膳有西域宝粮金瓜所制之粥羮,特地撇下老脸求郡主来品尝一番。” 张鹏咬了咬牙,暗中腹诽:倚老卖老的草老头子,我信你个鬼,这些流言八成就是你搞的鬼! 但面上张鹏却一定是要表现得十分尊敬的,这老头子今年八十,按照大夏法律,已经是无拘之年,自己要是对他不敬,那可就真的会骂惨了。 “原来是秦爷爷,您要品尝金瓜粥,知会小子一声便是,”张鹏即可起身,笑呵呵的行礼,将秦老先生请进了房内,搀扶其上座。 “哈哈,事情太多,我老头子要为某件事情擦屁股,所以给忘记了,”秦老先生坐下之后,便笑呵呵的说了起来,“说起来,还跟郡马有些关系。” “我?我前天迎金瓜种子回府之后就没出门啊!秦爷爷,您可不能冤枉小子啊,”张鹏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这时候,徐婉仪把随身佩戴的宝剑挂在了墙上,落座后说道:“是那个赵乾华,他前天晚上暴毙于家中,死前只跟你有过冲突,所以很多人都把矛头指向了你。” “找钱花?”张鹏乐了,他回来之后确实想起来了找钱花就是那个对农具制造一窍不通的蠢货司仓参军,“呵呵,他也是中了砒霜死的吧?” “郡马,你当夜就看出来他身中剧毒,为何不救他一命?” 秦老先生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却没有责问,而是一副考校的语气,“他死了,他背后的家族势力正准备把国公爷参到皇帝的案头上去呢。” “他都想打我三十军棍再把我赶出北庭了,我还救他?”张鹏则眉毛一挑,一股怒气“噌”的就上来了,“我没追究他尸位素餐加勾结奸商就不错了!” 徐婉仪和秦老先生对视了一眼,然后放心的点了点头。 “张鹏,秦爷爷今天来,就是为了让你安心,那赵乾华家族虽然势力滔天,但此次我们绝不会让他攀咬到你,”徐婉仪开口解释道,“这次你为大夏寻到了西域宝粮,是一件天大的功绩,我们北庭军全体将士将为你请功邀赏。” “有了这层金身护体,他赵家就别想对你做出格的事情,”秦老先生淡淡的说道,然后亲自给张鹏倒了一杯水。 “只是他们明面上不敢对你如何,但背地里对你搞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动作,却是难以预料了。” 张鹏喝了一口茶,然后看向秦老先生,会心一笑道:“我猜猜看,赵家死了一个后生,但他们家的后生多了去了,可赵乾华必须死的有价值才行,对吧?” 秦老先生露出一脸鼓励的神色:“继续说。” “唉,如果我所料不差,赵家是像让死掉的赵乾华分润一下我这泼天的功劳,”张鹏长叹一口气。 “我这次的功劳很大,大到多一个人分润也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 “不错,”徐婉仪撇撇嘴,点头称是。 “既如此,赵乾华就是陪我一同寻找西域宝粮的好友,却不幸被狮子大开口的西域奸商刘大元所戕害,这样一来,总算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了吧,”张鹏哭笑不得的说道。 秦老先生则是哈哈大笑了起来:“郡马果然是个明事理的,事实既然是这样,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张鹏,我爹他此次帅北庭军在境外迎敌,虽未败军,却也没有斩获,再加上对察客陀局势判断有误,朝廷里将会有很多人对我北庭不满。” 徐婉仪看到的张鹏有些落寞的神态,最终还是说了一些她原先不打算说的话:“所以这次才会选择这样处理你发现宝粮金瓜一事,委屈你了。” 哼,你们两个人,真的是把以势压人和先斩后奏的伎俩玩明白了,呵呵。 张鹏他一个寄人篱下的打工人能怎么选? 虽然有些憋屈,但他也明白,朝堂、军队和江湖都一样,身在体系里,自然是身不由己。 “嗐,郡主,咱们夫妻俩还说这么客气的话干什么,只要是有利于咱们北庭,为夫我自然是雷霆雨露都是甘之若饴,”张鹏笑着给徐婉仪倒了一杯水。 然后又给秦老先生倒了杯水,然后举杯,“小子愚钝,今天才初晓和光同尘的利害,以后还是要老先生多多提点才是。” 桌上的三人自然是笑逐颜开,同时举杯,一时笑声不断,但各自的眼底都透露着不易察觉的锋芒。 秦老先生:这小子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这不符合他的性子啊? 徐婉仪:这家伙肯定在憋着坏呢,我得小心应对了。 张鹏:既如此,你们欠了我一次大的,那我就可以大大方方的管你们要权了!哈哈,想要抵抗明年的天才人祸,我必须加快赚钱的步伐,自主权,我现在缺乏的就是自己独立掌控自己事业的权利! 无论是空城计、农具改革和献宝南瓜种子,都是张鹏在像郡主府证明自己的价值,有独当一面能力的价值! 第十一章 张鹏的要求 秦老先生早餐喝了一大碗南瓜粥后十分满意的离开了,只是留给了徐婉仪一个郑重的眼神,意思很明显:等到郡马狮子大开口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讨价还价。 紧接着,郡主大人与赘婿郡马仔在桌前言语交锋了约半个时辰,最终达成了一份叫做“北庭农业实验计划”的方案。 方案内容是北庭都护府与郡主府出资,成立北庭农研院和北庭行军商贸司,由郡马张鹏任院长和司马。 “农研院那边,便遂了你的意,让拉缇丝和他的父亲交于你,但不日我幼弟加冠后会出任农研院院判,”徐婉仪最终给张鹏说出了最后的要求。 “而商贸司那边,我会将剑萍、高达加上二百曲部步骑交由你指挥,曲部统领你也见过,那日你溺水醒来后禀告军情的哥舒炎,最后,这次查抄刘大元家的一半资产给你做启动资金,你有何异议?” “难得你大方一回,足够了,”张鹏不知道刘大元一半的家底有多少,但估计不会太少。 徐婉仪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她口干舌燥,跟张鹏谈判了半天,显然是挺费劲的,指了指自己的空杯,疲倦的问道:“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山人自有妙计,只要北庭军上下对我绝对配合,我还你一个塞外粮仓,关外商都!”张鹏给徐婉仪添了一杯水,“诶,对了,找钱花死了之后,他以前盯着的那几个工匠坊也交给我吧。” “嗯,这个我可以做主,”徐婉仪不耐烦的点点头,“本来就想让你盯着的,你不过说好了,给你可以,那些匠人的工钱你自己负责。” “呵呵,这自然是应有之义,那祝我们合作愉快!” “希望你说到做到,我还有军务要处理,先走了,”徐婉仪放下水杯,起身离开。 等到徐婉仪火红色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张鹏终于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终于,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北庭军镇中谋得了一丝权利,哈哈哈,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本以为要等到年后才会有机会,没想到找钱花这家伙用自己的姓名给我送了个助攻,哈哈哈哈,给我一个支点,我将撬动地球!” 我现在全权负责“研究院”和“商贸公司”的运转,下面的第一项工作就是寻找更多人才,迅速把两个单位的框架组建完善。 只是在这茫茫西域,想要找到合适的人才确实不是一个一蹴而就的简单事。 至少前期,很多事情他自己都要兼着做。 他现在很想学葛大爷说上一句:八世纪什么最重要,人才! 高达站在一旁看着姑爷笑的一脸狰狞的模样,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寒意,他弱弱的问道:“姑爷,地球是什么?” 张鹏瞥了一眼高达,心中一动,他手下的第一个马仔,可以定好好好培养才是! 于是,驸马爷客客气气的唤高达坐下,然后问道:“高达,想不想尝试自己主事,干一番功绩?” 高达瞪大眼睛,双拳不由自主的握紧,呼吸加速,赶忙点头。 他知道,姑爷现在手上有了权力,以他的性格绝对是要搞事情的,而自己又是姑爷的亲信,所以他也有着做出一番事业的期望。 但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 小小书童开始幻想自己独当一面,成为西域数得着的大人物,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 “傻笑什么呢?”张鹏看到高达双眼游离,张着嘴巴流口水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子开始幻想了,于是拿起汤匙在他的额头上狠狠一敲。 “没什么,没什么,姑爷看得起高达,高达必然竭尽所能为姑爷驱使!”高达立刻表态。 “高达,以后你会成为这北庭军镇至关重要的大员,我知道你的出身家世,说实话,我若不是运气好入赘了郡主府,你我现在应该是差不多的境遇,”张鹏开始跟高达说交心的话,“你在北庭做了十年的仆役,月月都把自己的月奉寄到家中,就是为了培养你的弟弟成才。” 说到这里,高达面色变得无比坚毅,双拳再次紧握。 在高达惊讶的目光中,张鹏拿出了一份卖身契,笑着说:“这是你的卖身契,看好了!” 说完,张鹏把高达的卖身契放在桌子正中的香炉中,随后,这张卖身契燃起了火焰,化作灰烬。 高达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双眼泛红,下一刻,他站起身,“砰”地一声跪在了张鹏面前,狠狠地磕了一个响头。 “谢姑爷大恩,我高达从此立誓,此生为姑爷驱驰尽忠,绝无二心,若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张鹏心安理得的受了高达这一拜,然后将高达扶起,郑重的说道:“不需要你一辈子拴在我身边,你是个人才,在小小的郡主府中只会埋没你的才华。 说到这里,他突然声音变得很小,只有两人能够听清:“别人不知道,我对你可是一清二楚,徐家的那些子弟后辈没几个比你强的!” 高达看着张鹏,再次震惊。 “现在你不需要韬光养晦了,你恢复了良家子的身份,今后完全可以在北庭这个风云际会的舞台上和西域的天之骄子们一较高低!” 张鹏拍了拍高达的肩膀,然后轻轻说道:“呵呵,我书房里的那些图纸,你都已经烂熟于心了吧?” 高达的表情一时间变得精彩无比,又是惶恐又是羞愧,旋即再次想要俯身磕头请罪。 他自然是知道,那可是郡马爷的不出世的学问,自己的这种偷师行为是很犯忌讳的。 “停!我如果真的要责怪你的话还会烧了你的卖身契吗?”张鹏赶忙制止了高达,笑着说,“你能看得懂我所画的图纸,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没想到过身边还有一个懂得阿拉伯数字和几何学的大才,呵呵,整个郡主府上下真的都是有眼无珠之辈。” 高达咽了一口唾沫,连称不敢:“姑爷过誉了,高达只是看了几本大食的书,姑爷的学问高深,高达也只是一知半解而已,算不得什么大才的。” “自信点!以后你可就是我郡马爷的左膀右臂了,没有舍我其谁,傲视西域的气概怎么可以?”张鹏继续给高达添鸡汤,说着,手里又递给了高达两枚金疙瘩,“拿着这些钱,去把你家中老母和幼弟接到北庭来吧,北庭比之凉州,只会越来越好。” 高达接过两枚金疙瘩,然后将眼中的泪水擦干,这一次他没有下跪,而是大礼拜谢:“谢姑爷,这钱,算是我借您的,日后一定还上!” “咱哥俩就别客套了,”张鹏笑道,“我那张残阳河水库的图纸你既然已经看过了,怎么样,你有没有信心跟我一起把这个大工程做好?” “高达一定不辱使命!” “很好,今日我再传你红砖烧制法和水泥配方,随我来!” 第十二章 垄上行 北庭城郊的陇上如今已经成了一道新景,抢种青苗的劳动大会战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一望无际的青稞田总是吸引着过路的人驻足观望。 没有人想过北庭军真的在短短半个月内将残阳河两侧的近二十万亩土地都种上了青稞苗,而且如今长势喜人。 这几天每天都会有一些庭州各地,甚至伊州、西州甚至来自安西都护府辖区内的人来到北庭城,就为了一探究竟。 这些各怀心思的人无不心神震撼,北庭军到底是如何能够完成这一无法完成的任务。 这里不是在关中腹地,也不是在江南沃土,没有大把大把的庄稼把式会迁到北庭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的。 在他们的固有印象中,北庭军就是一群半吊子农民和充军的不良子的低素质集团。 这样一群人怎么可能半个月内开垦了二十万亩荒地还成功的补种了粮食? 八百里加急贺表送到朝堂上的时候,没有人相信北庭军完成了开荒补种二十万亩的大话,朝廷上下更是对北庭所说亩产三千石的宝粮嗤之以鼻。 唯独皇帝陛下看着放在贡品桌上的巨大金瓜沉默不语。 他是个好大喜功的皇帝,他虽然不喜欢自己那个远在北庭且脾气很臭的姐夫,但他的皇姐可是从小都没骗过自己,另外,关中赵家也为此事背书,这就让他犹豫不定起来。 他一边看着北庭军贺表,一边审视着皇姐给他的私信,最终还是决定派一信得过的朝堂大员去北庭一探究竟,是真是假,是封赏还是严惩,交由其决断。 华贵的马车行至残阳河边的胡杨林边停下,从车上走下来一老一少,皆是风姿绝佳,只是少年人微微有些跛脚。 田垄边偶有军屯的退伍老兵三五人,坐在树下,眼睛看着过往行人,要是有人驻足观望则不予理会,若是有人敢下地深究,他们就会提起扁担抽头,操着五花八门的口音大声呵斥,看起来十分凶恶。 领头的老兵名叫周大福,是北庭军中少有的见过世面的资深老军头,见到那华贵马的第一眼他就觉得不一般,而看到那一老一少之后,他更是心中断定这二人身份不一般,便收起了恣意粗放的姿态。 “几位老哥哥有礼了,老弟我是来自关内的商人,老哥称呼我老冯便好,老弟我来往西域也是许多次了,但从未见过西域有如此良田美景,”老冯乐呵呵的同周大福攀谈起来,“不知这良田究竟是如何在半月之间一蹴而就的?” 周大福忙不迭的抱拳一礼,笑的爽朗:“冯掌柜这是来的晚了些,如果早来五日,便能亲眼目睹我北庭农耕利器破土开田的壮观景象了。” “哦?农耕利器?莫不是传闻中的耧车和曲辕犁?”老冯还没有继续说话,他身边的小少年便开口了,“现在在哪里能看得到?” 老冯眉头一皱,心想着少年到底是没有城府,直接就把此行的目的给说了出来。 但周大福却没有任何的抵触或者气愤,反而说:“嗐,这些天像你们这般远道而来的外地人一波接着一波,都是为了打探我北庭的农耕利器和西域宝粮而来,其实啊,没必要藏着掖着,就像这后生一样直接询问就好,我们郡马说了,北庭军从不敝帚自珍,此事关乎天下民生,我北庭军乐得拔一毛而利天下。” 老冯的眉头闻言却眉头更紧了,这跟他预想的不一样,号称铁公鸡的凉国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慷慨了? “郡马?就是那个叫张鹏的,听说他以前放浪形骸,在凉州时有着凉州三废之称,后入赘郡主府,可是真的?”少年明显对周大福口中的郡马更感兴趣。 周大福听了少年的问询之后,态度明显变得有些不善:“后生,你懂个什么,郡马从前那是韬光养晦,现在的郡马可是我们北庭的大恩人,后生,此言以后在北庭万万不可再提!” 少年闻言之后立刻一脸表示不服,但老冯却拦住了少年想要继续说话的冲动,陪着笑脸说到:“老哥哥莫怪,少年言语不周,老弟我代他给各位赔个不是。” “没事,童言无忌,大风吹去,”周大福对老冯的认错态度还是很认可的,于是又笑着说,“若是真想见识那耧车和曲辕犁,冯掌柜可自去北庭城南的农研院一观,在那里你能见到不同款型的新式农具,若是手痒,还可以亲自试用一番!” “农研院?”老冯这再一次疑惑,“何为农研院?” 周大福愣了愣,挠挠脑袋,然后尽他所能的解释道:“俺也不太明白,这农研院昨天才刚刚成立,也是郡马爷搞出来的,反正俺只知道农研院里有许多新奇的农具,可租赁也可购买,嘿嘿,俺刚刚还在跟几个老兄弟合计着一起出钱买一套新的农具呢。” “任何人都能买么?”老冯点点头,他好像有点懂了。 “也不是,汉人随便买,但得签署不许转卖给胡人的协约,胡人嘛,只有在北庭中已经上了大夏籍五年以上的,或者对北庭有过巨大贡献的才有购买权,”周大福笑了笑。 “这也是郡马的主意?”少年人又插嘴问道。 周大福点点头,深以为然的正色道:“正是郡马的主意,他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今大夏虽然海纳百川,允许异族在国内行商、定居,但还是要时时刻刻防备着他们,什么在完全同化之前,不能放松警惕什么的,俺也不太懂了。” 少年闻言,脸上流露出了一抹诧异之色,不为别的,因为郡马说过的话,他的老爹也说过。 一番攀谈之后,老冯的面色也明显有些凝重,便匆匆告辞。 一老一少重新回到了华贵马车之中,那少年就迫不及待的开始说话了:“冯师,没想到我那表姐夫还是有些真本事的,本来我还有些嫌弃他赘婿身份配不上我表姐,但现在看来,倒是够资格了。” “裕王殿下,那几个老兵所言,也未必全都是事实,入北庭城后,一切谜底才能算是真正揭开,”老冯面色郑重,抚须淡淡说道。 裕王微微一怔,收敛了笑容,颔首一礼:“冯师说的是,方才,本王有些孟浪了。” 老冯点点头,把目光投向了车外的风景。 沿着残阳河看去,每过几里地就会见到岸边矗立着一个奇怪的建筑,结构简单的木屋临河而立,连接着一个巨大的水轮半没在水流湍急的残阳河中。 水声潺潺中夹杂着木轴滚动的声音,只见那水轮不知疲倦的转动,将河水舀起,续进一条木质水槽,源源不断的河水就自己流入了灌溉水渠! 放眼望去,那灌溉水渠通达百里之远,纵横有序,阡陌交通。 从刚才的攀谈中他才知道这一套神奇的工程叫做水车灌溉系统,可保二十万亩良田的取水灌溉之用,也是由郡主府的郡马所改良,如今已经大规模在北庭周边建设。 老冯心中无限感慨,他多么希望看到此情此景的地方不是在北庭,而是在中原。 此等大才,留在北庭,实在是太可惜了! 老冯深吸一口气,心中有了决断。 第十三章 睁眼瞎的郡马 当朝中书侍郎冯禹兮同大夏裕王来到北庭的消息没有几个人知道,就那么悄悄地到来,没有惊动沿途州郡,直到车驾来到了鸾鸣郡主府前。 郡主在外练兵,郡马则去了残阳河上游修建水库,整个郡主府中唯一有资格迎驾之人只剩下了秦老先生。 秦老先生接到通报的时候没有任何的惊讶神色,只是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容,自言自语了一阵。 “绕过凉国公直接来找郡主么?看来皇帝还是对凉国公心存不满啊,这一手分化拉拢玩得好啊,但结果怕不会遂了他的意,左右,聚集一下府内家臣家将,随我迎接裕王大驾。” 很快,裕王殿下和冯禹兮就正式踏入了鸾鸣郡主府的大门。 “秦师,金州一别已然三载,可是让学生思念的紧哪。” “哈哈哈,许久不见,冯侍郎风采依旧啊!” 秦老先生和冯禹兮自然是旧识,两人一副嘘寒问暖,你好我好的样子,但就是对此行的目的只字不提。 两方人相互说着一些没有营养的话,又是感恩了皇帝一番,夸赞了裕王一番,热切中充满了无趣。 反倒是十三岁的裕王第一次来到表姐家里显得十分兴奋,与众长辈见礼之后就坐不住了,借口尿遁就开始在郡主府里逛了起来,东看看,西看看。 一个没开府的庶出王爷,来到北庭其实就是个添头,基本上是来游玩增长见闻的,冯禹兮才是代表着朝廷意志的发言人。 裕王也知道在正事上自己说不上话,因为也乐得轻松。 一路走走逛逛,竟然在郡主府的大院中迷了路,一时间心中着急,却找不见人,只好似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找,只是找了半天,搞的自己有饿又渴,双腿也开始发酸。 “你是哪家的少年?怎么跑到北苑来了?”一声很是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 裕王此刻正心中焦急,听到声音立刻转头看去,这一看不要紧,他年幼懵懂的小情窦在这一刻瞬间破壳了。 只见一位样貌绝美的西域女子正款款向自己走来,她一头波浪般的头发简易的束着,身穿一身合体大方的长袖嵌丝襦裙,玉臂挽着一个小菜篮。 西域女子走到裕王面前,裕王更是发现此女子谈吐气质不凡,没有一般胡女的妖娆反而有一股隐隐的高贵气质。 “我叫拉缇丝,是郡主府的客卿,你叫什么?从哪里来?”能再郡主府里自由行走且穿着如此华贵的西域女子除了身为客卿的拉缇丝还能有谁。 裕王还没有从拉缇丝丰满婀娜的魅力影响中走出来,被唤了一声一声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正对着拉缇丝胸前的高耸绮丽看得入迷,不禁立刻红了脸,赶忙后退半步,深吸了一口气,抱拳微微一礼。 “本……我叫李骁,是,是鸾鸣郡主的表弟,今天,第一次来到郡主府,”裕王李骁因为紧张竟然有些结巴。 “竟是郡主的表弟,呵呵,你莫不是贪玩,在府中迷了路?”拉缇丝笑嘻嘻的递给李骁一根刚刚清洗过的胡瓜。 “没,没有!”对于热情而又御姐风十足的拉缇丝,李骁没有过任何的应对经验,只是不断地后退。 “北苑是刚刚启用,前几天还是荒废状态,你一个人乱走,保不齐会迷路,来,跟姐姐走吧,姐姐带你去农研院坐一会儿,”拉缇丝哪里看不出李骁是在撒谎,便把花瓜塞到李骁手里,拉起他的手就朝农研院走去。 李骁还没有开始发育,体型瘦弱,个头只到拉缇丝的胸口,只能被拉缇丝牵着走。 他本来有些抗拒,但一听是要带他去传闻中的农研院,就放弃了抵抗,那可是他一直想去见识一下的地方。 话说回来,拉缇丝的手好软啊! “农研院三天前刚刚开院,就在北苑的外府,如果没有人带你,你转到晚上也找不到地方的,”拉缇丝对这个叫做李骁的弟弟很是友善,她下意识的觉得郡主和郡马都是好人,那他们的表弟也不会是什么坏孩子。 “拉缇丝姐姐,你刚刚说,你是郡主府的客卿?”李骁好奇的询问道。 “嗯,郡马是胸怀宽广之人,选才任命不拘一格,不看出身,对此,我可是深感钦佩的,”拉缇丝笑着回答,言语中充满了对张鹏的感激之情。 “我听说,我那郡马姐夫为了争夺一位绝色美人,打杀了西域豪商和赵家勋贵子弟,不会就是姐姐你吧?”李骁大口嚼着胡瓜,神情警惕的问道。 拉缇丝撇了撇嘴,摇头道:“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破落户乱嚼舌根!我倒是想有一个像郡马那样英明智慧的男人为我诛豪商,屠恶龙,但郡马除了对我脑子里的农学知识感兴趣外,对我的相貌竟并不怎么在意。” “不可能吧!像你这样的绝色女子竟然会有男人不心动?”李骁啧啧称奇。 拉缇丝停下了脚步,笑盈盈的看着李骁,她天生妩媚,笑起来更是摄人心魄,这让李骁不自觉的咽起了口水。 “没想到郡主的表弟还是个懂得欣赏的男子汉呢,”拉缇丝看着李骁局促的神态,不由自主的调笑了起来,“小李公子,没什么不可能的,郡主和郡马两人看似互相不对付,其实在我看来就是欢喜冤家,两人的情感纠葛一时间很难说得清,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郡马的眼里,除了郡主,看不到别的女人。” “那不就成睁眼瞎了!”李骁哼哼了一声。 拉缇丝一愣,然后就开怀大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对对,就是睁眼瞎,小李公子说的太对了!”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边说边走,逐渐熟络起来。 大约一炷香时间后,李骁如愿以偿的来到了农研院。 农研院中目前还很空旷,除了公廨部分的桌榻、笔墨、书籍已经归置完整之外,其他的地方还都是空空的。 公廨隔壁是一个很大的育种楼,对面是一个样品间,公廨的后方是一片半开放的农场,依靠着残阳河的支流小河。 李骁远远地看着农场中有许多兵丁在用大片大片的丝布在给土地盖被子,另一部兵丁则在小心翼翼的移植着一些他不认识的花草树木。 最令他好奇的是样品间,那里面摆放着一些他十分陌生的果实,最中间的就是一颗马头一样大的金瓜,这东西他只在北庭军商上贺表之后,在他皇帝老爹的勤文殿中远远的看到过一眼。 等到他稍稍回神,看向拉缇丝的时候,却发现农研院中的拉缇丝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拉缇丝正在育种楼里对着一个青衣小帽的年轻书吏严厉斥责。 “今日光照十足,为什么不把种子取出来晾晒?莫不是你觉得包裹涂了石灰层就万无一失了?怎可如此懒惰!” 年轻书吏不断地躬身致歉:“塞西(拉缇丝姓氏)客卿,我只是觉得一个人做不完,所以……” “一个人做不完,上报与我便是,我给你解决人手问题,种子储存是重中之重,不可马虎,你若再如今天这般躲懒,那便离开农研院吧!” 李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禁看的心神荡漾。 拉缇丝姐姐凶起来更好看了呢! 正当李骁想入非非的时候,拉缇丝走过来跟他柔声细语的请求他帮忙晾晒种子。 拉缇丝姐姐的要求当然要满足! 于是,大夏七皇子,裕王李骁就迷迷糊糊,心甘情愿的在农研院里义务的做起了临时工。 直到临近中午,肚子饿的咕咕直叫的时候,李骁才反应过来,我这是在哪?我在干什么?我身为天潢贵胄竟然在这里做了一上午苦力! 就在他愤懑之意将起的时候,温柔的拉缇丝姐姐却端来了一份午餐:“李骁弟弟,饿了吧,这是姐姐给你准备的烤羊排、金瓜粥和小菜,趁热吃。” 李骁立刻又不气了,甩了甩发酸的胳膊,小心翼翼的端过餐盘:“谢谢拉缇丝姐姐,真香!” 第十四章 李骁的见闻 李骁自然不会知道自己的午餐不过是农研院技术人员的员工餐,至于拉缇丝姐姐亲自为他准备的,也仅限于亲自为他端过来。 就这样,李骁也表示这是他吃过的最美味的午餐。 当冯禹兮遣人来寻李骁会正院用午膳的时候,李骁已经又在拉缇丝的甜言蜜语攻势下,推着独轮车,朝残阳河上游水库工程运送树苗了。 “拉缇丝姐姐,为什么我们要在水库周围的山地栽树,”李骁这时候已经化身好奇宝宝了,短暂的接触后,他真的相信了拉缇丝是凭着脑子里的知识而不是一张俏脸进入的郡主府。 拉缇丝走在李骁身边,是不是拿出汗巾帮李骁擦一下额头的汗水:“郡马给我们做过一个实验,两块同样的土质制作的河道沙盘,额,沙盘你不懂?就是按比例还原的某一处地区更直观的地势地形图!” “一个沙盘没有用长有杂草的泥土制作,一个以满布杂草的泥土制作,然后再浇上水,模拟降雨,然后观察三日之后的区别,你猜怎么着?” 李骁已经被带入了这个实验了:“怎么着?” “没有长有杂草的那个沙盘已经接近干涸,而布满杂草的泥土的沙盘深入表层一寸之后,依然是湿润的,”拉缇丝笑着说,“你说,这证明了什么?” 李骁想了想,说道:“这证明了,有植被的土地,蓄水的能力更强!” “李骁弟弟果然聪慧,”拉缇丝笑着夸赞了李骁一句,“不愧是郡主的表弟。” 就这样说说笑笑,李骁竟然没有感觉到太累,就推着接近一百斤的树苗来到了残阳河上游。 “看,我们到了,未来的残阳河水库!” 穿过了一小片胡杨林,运送树苗的小队终于抵达目的地,随着拉缇丝遥遥一指,李骁看到了他毕生难忘的景象。 三百尺宽的河床上,枯水期的河面只有不到百尺宽,不远处的上游突兀的横起一条即将完成的高耸堤坝! 堤坝的材料看不出来,灰白色的表面看起来如同一条完整一体的巨石,上百赤膊上阵的精壮汉子正在堤坝上沿着木轨来回输送着堪比城门大小的巨大闸门! 堤坝上游,近千名民夫在沿着河床三里的岸边不断地挥动铁锹,趁着枯水期拓宽着河道,已经将河床拓宽了千尺有余! 两个坐落在河底的井栏矗立在河中心,一双胡杨木制成的粗大吊臂正在两组人的操作下将三个一捆的巨石吊起,然后准备填下最后的缺口。 “今天就是第一道大坝封口的日子,李骁弟弟,你来的真是时候!”拉缇丝也对这一场景十分的欣赏。 李骁放眼望去,整个工地热火朝天,耳边充盈着“铿铿锵锵”地采石声,隆隆作响的滚木声,河水拍打堤岸的潮涌声,还有的,是令人心潮澎湃的号子声。 “拉缇丝姐姐,这个水库,总共发动了多少徭役?消耗了多少财帛啊!”震撼之余,他在皇家教育下锻炼出的惯性思维让他问出了这个问题。 “李骁弟弟,你太小瞧你姐姐和姐夫了,”拉缇丝笑道,“这一千多的民夫并非徭役,而是花钱雇佣,至于财帛,北庭军、郡主府加在一起只出了三成,剩余七成,都是来自于北庭城内所有百姓以及高门大户的募捐!” “自愿的?”李骁不可置信的问道。 “自愿的!”拉缇丝笑道。 “这怎么可能?”李骁表示这不符合逻辑,那些高门大户哪个不是自私自利的很,他的皇帝老爹想方设法的想从他们口袋要钱,可是一直都收效甚微! 拉缇丝笑着解释:“这座水坝本就是为了百姓们将来预防干旱的灌溉之用,他们自然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人,这个很好理解吧。” “那些高门大户呢?”李骁想知道的是这群人为什么会慷慨募捐。 “看到堤坝中心的灰色闸口了么?那种材质你见到过么?”拉缇丝遥遥一指,打趣的问道。 “没有,看似石质,却不完全像!”李骁回答。 “修建大坝的材料是用郡马发明的青砖和水泥!你看那边,”拉缇丝又指向了距离河道很远的一处山坡。 那里竟然竖立着两个巨大的烟囱,此时此刻还在滚滚冒烟,一座有着高高围墙的奇怪建筑正大门中开,两队人马正朝工地上输送着巨型的青色方砖! 运砖车队路过拉缇丝和李骁的时候,拉缇丝特地叫停了队伍,然后接了一个卫兵的铁榔头,奋力的朝一块砖上敲击下去,惊得李骁赶忙退后了半步。 但令李骁惊讶的是,铁榔头在砖石上崩出了一道火花之后竟然从拉缇丝的紧握中脱手而出,而砖石上只留下了一道浅白色的痕迹。 “哈哈,让你见笑了,李骁弟弟,你觉得如果这砖缩小了十倍用来建城墙,缩小了百倍用来盖民房,如何?”拉缇丝丝毫不因为榔头脱手而感到什么惭愧,虽然这一举动让那个卫兵嘴巴都气歪了。 “有此宝砖建城,那我大夏的城池将固若金汤,有此宝砖建宅,可传百代而无倾塌之忧矣!”李骁深吸了一口,两眼瞪得提溜圆。 “那你觉得,那些高门大户,为了能够获得这种宝砖的销售权,愿不愿意出点钱财,支持一下北庭城的民生大业呢?”拉缇丝问道。 李骁咽了一口唾沫,下意识的点头:“原来如此,姐姐和姐夫果然是……高明啊!” “看,你姐夫上堤坝了!”拉缇丝突然拉了拉李骁的袖子,兴奋的指向了堤坝上的那位身穿墨竹印花青衫的年轻人。 “他就是我的姐夫么?”李骁心中也激动了起来,在这一整天的耳濡目染下,他已然成为了张鹏的小迷弟了。 只见张鹏龙行虎步走到大坝中央,身后跟着一位俊俏的青年才俊和一位威风凛凛的健将,在检查了巨型闸门和闸口的机关后,拿起了一个简易的扩音器做起了最后的动员: “弟兄们,一个月前,没人觉得我们可以一个月建城这座水库,秦老先生更是觉得我异想天开。” “当然了,他老人家有他的考虑,我理解他的想法,无非就是害怕徒劳无功一场,因为我这个建造水库的想法,以前并不是没有人试过,只是失败了而已。” “但是今天,我们用行动回应了秦老先生和那些为了建造水库而努力过的前辈,看!咱们的第残阳河大坝就要封口了,最艰难的一关就要完成了!一个月间,我们迎着风沙,踩着寒霜,一把铁锹、一斗夯土的把这残阳河驯服成了咱们北庭的内湖!” “早在远古我们就有愚公移山、精卫填海,我们华夏人从来没有在恶劣的自然条件下服过输!今天,我们做到了!咱们精诚团结,咱们万众一心的征服了这片天地,从此我们北庭城再无大旱之忧,再无巨涝之害!” “这个水库,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就是到了千年以后依然会有无数后人记得千年前有你们这一群人在大夏的边陲,为华夏人民开辟了塞外粮仓!” “兄弟们,还记得,我交给你们的战歌吗?”最后,张鹏高激情澎湃的喊道。 “那就一起唱!我们一起见证大坝落闸的时刻!《精忠报国》,三,二,一,起!” 下一刻,整个水库工地上一千多口人齐齐面朝闸口方向,高举着手中的劳动工具,高声唱起了一首气势恢宏的旋律。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残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 李骁在听到这首叫做《精忠报国》的战歌的第一刻就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了,这恢弘的旋律,热血的歌词,千人合唱无与伦比的气势深深的感染了这个十三岁的小少年。 他看着站在大坝上挥着手臂高声歌唱的张鹏,心中竟然无比渴望加入他们的合唱!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 唱完最后一句,巨大的闸门精准无误的落下,在千人齐齐的喝彩欢呼声中,残阳河水库,建成了! 而李骁此刻也是紧握着拳头,面色通红,他见证了一次伟大的,人类战胜自然的水利工程,在最后一句歌词“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的热血感染下,他的心神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该做的事情,那些在宫里跟兄弟们勾心斗角的烦忧,那些朝堂党羽之间蝇营狗苟纠葛,此刻在李骁的脑中都被撕成了碎片。 李骁再次把目光对准了张鹏,那位总是给他带来意外之喜和心神洗礼的男人,心中泛起了无尽的热切。 我的这位郡马姐夫,乃真正经天纬地之大才! 我并非嫡出且又跛脚,所以皇位什么的与我无关,大富大贵的好事也与我无关,所以这次远赴北庭的烂差事才会落到我身上。 但那些家伙都错了,北庭之行绝对不是什么烂差事,而是我一次成长的机会! 这位表姐夫是入赘郡主府的,据说和表姐也并不恩爱! 如果本王从中调和让表姐放姐夫自由,那岂不就能轻易的得到一位绝世之才? 将来在他的辅佐下做一个贤王,将自己的封地治理成人间福地,说不定还能对那个位置发起一下冲击! 那么,问题来了! 如何才能把这位让表姐放弃表姐夫,然后将表姐夫打包带走呢? 裕王殿下再次陷入了思考。 第十五章 李骁初见姐夫 在古代的西方,人们认为大自然的意志不可以违逆,所以有了天火降世、诺亚方舟的传说。 在古代的东方,人们认为人类的意志可以战胜自然,所以有了女娲补天、后羿射日的神话。 张鹏深以为然,面对艰苦环境依然不懈奋斗的精神力量,在任何时代都不会过时。 李骁完成了运输任务,又亲眼见证了水库落成,此刻对张鹏的钦佩那是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姐夫好,我是李骁,鸾鸣郡主是我的表姐!”李骁笑嘻嘻的走上了宽敞的堤坝上,见到张鹏的第一句话就非常热情。 “李家人?皇子?老七裕王?”张鹏看到眼前的中二少年之后微微发愣,但很快反应了过来。 张鹏身后的高达和哥舒炎一听这少年是裕王殿下,马上就要单膝下跪行礼,却被李骁制止了:“不要声张,大家都很忙,不要因为我耽误后续的工作。” 看到李骁这小子的第一眼,张鹏就好像看到了一大票人才在像自己涌来。 老子这里正愁却少人才呢,你一个亲王竟然主动上门了,这必须扣留,不,必须挽留下来! 一个小屁孩李骁算不得什么,但他背后的老师、同学、府中官员、帐下门客,母族亲友,这特么才是大头啊。 这小子看起来对我挺崇拜的,哈哈哈,正合我意,正合我意啊。 小伙子,有眼光!留下来,姐夫带你飞! “裕王?我听你表姐提起过你,说你是皇族李氏中为数不多可造之才,还让我有机会多提点你。” 李骁的这一波操作着实博得了张鹏的好感,他心中立刻也松下了一半的警惕,语气缓和了很多:“不过裕王殿下,怎么独自一人来了这里?” “我本跟着冯侍郎一起来给姐夫宣旨的,”被夸了的李骁反而更加局促了,下意识的朝沿河正在栽植树苗的拉缇丝看去,脸上流露出一抹窘迫和害羞,“但遇到了拉缇丝姐姐,然后就跟着拉她来见你了。” 张鹏二世为人,看到李骁的小表情哪里还不明白这小子的心思,当即一拍脑袋,摇摇头道:“表弟啊,听我一句劝,你如果对那个位置有想法的话,就不要招惹拉缇丝。” 张鹏表情严肃的朝老天指了指。 “啊,我没有!”李骁赶忙否认,“我对那个位置没有想法!” 张鹏看着李骁稚嫩青涩的面孔,又看了看拉缇丝成熟丰满的身姿,突然觉得李骁这孩子有这种想法确实正常,同时他也感叹古代的孩子真的是太早熟了。 “好吧,表哥只能劝你一句,如果真心喜欢她,就不要动用你皇家的强权,”张鹏发现自己没有什么理由劝说一个帝国亲王喜欢某个女子,因为在这个时代,这虽然不合理,但是合法的。 “啊?为什么?”李骁显然以为张鹏在支持他,显得有些兴奋。 张鹏则是用可惜的目光看着李骁,他可不认为拉缇丝会看上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这个小表弟,如果真的去掉了帝国亲王的身份,那距离拉缇丝的眼光可差得不止十万八千里。 就算能持之以恒,将来打动了拉缇丝,那估计也得是许多年之后了,那咱也算是变相为表弟晚生晚育优生优育的优化人生路线做了贡献了。 “她是一个自由的学者,如果你用皇权与宫墙来束缚她,她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的,”张鹏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语重心长的劝说道,“说实话,你抛开亲王的身份不谈,你觉得你如今的才德配得上人家么?” “我,我可以学,三年后,五年后,我一定会成为一位德才兼备的大丈夫!”李骁挺着胸膛,信心满满。 三五年后?人家拉缇丝会等你三五年?别闹了。 但张鹏不忍心再打击李骁这个倒霉孩子了,看他的样子,肯定是被拉缇丝拉了壮丁,做了不少的辛苦活了,就这智商?啧啧啧…… 难怪徐婉仪一提及皇族之人就满脸无趣,如果皇家人都似李骁这般,那这大夏王朝真的前途堪忧啊。 就在这时,来自砖窑厂的方向传来了一阵骚动。 “高达,你去看看砖窑厂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张鹏站在远处看不清楚,便让高达前去查探一番。 少时,高达急匆匆的回来了:“是新开的砖窑里出了事情,那个王老瓷匠的儿子,王二受伤了!” “王二?”张鹏回忆了一下,不确定的问道,“他们家是被发配到北庭罪民亲眷,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有过烧制瓷器经验的人,平日里不是挺稳重的么?怎么回事?违规操作了么?” 高适缓了一口气:“姑爷,裕王爷,咱们边走边说吧,您建窑之初不是说了要奖励技术创新么?那个王二就一直惦念着改进烧制瓷器的工艺,每隔几天工之后自己都会单开一窑,结果今天他的窑烧到了关键时刻炸了!人被炸伤了!” “王二现在是什么状态?” “全身被灼伤,多处被陶瓷碎片击中,此刻正昏迷不醒。” “好,哥舒炎,立刻快马去取我车架里的药箱,我尽力救他一救!” “诺!” 哥舒炎快马朝郡主府奔去,而李骁则有些不以为意,他疑惑的看着加快步伐朝砖窑厂一路小跑的张鹏,不禁发问:“不过是个罪民后裔罢了,为何姐夫如此紧张他的性命?” 一听这话,张鹏立刻就停下了脚步,皱起眉头看着李骁,无比严厉的说道:“裕王殿下,如果你真的打心里是这么看待你的子民的,那我看你们李家的江山坐不久!” “姑爷,慎言!”高达在一旁赶忙劝说。 “慎言什么?江山社稷以民为本,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张鹏义正词严的愤然道,“李家坐了江山才几代人就开始视他们的命根子百姓为蝼蚁了?李家凭什么,哼!” 说完,也不搭理裕王殿下,径直朝砖窑场奔去。 而李骁被这么严厉的驳斥之后,脸上面色青一阵红一阵的,他长这么大,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告诉他,作为天潢贵胄,天生高贵,理所应当受万民供养,理所应当对百姓予取予求!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 到底谁才是对的呢? 等到满肚子疑问的裕王来到了砖窑厂的时候,张鹏已经组织人把奄奄一息的王二转移到了干净的房间中,并驱赶了围观的民众。 但李骁身份特殊,张鹏便没有特意驱赶他,毕竟是徐婉仪口中的“可造之材”,不能对他太过分。 几乎是前后脚,那个被派去取药箱的校尉也快马赶了回来。 李骁看到张鹏换了一身全身雪白的大褂,戴上了白色丝质手套、丝质口罩和丝质头套。 然后拿出了一个很神奇的设备:一个密封的酒坛子,一边用密封牛皮管连接着一个鼓风器,一边露出一根空的密封牛皮管,在鼓风器的前头安装有一个鉄阀,鉄阀连接着一个造型奇特的软木斗。 只见张鹏把软木斗取下换成更细的牛筋管,然后左手持王二的咽喉部,右手持牛筋管,干脆利落的将牛筋管插入了王二的口中,随后便下令让高达按照一定的规律和幅度压动鼓风器。 在人们惊愕的眼神中,原本呼吸困难的王二竟然恢复了呼吸,很快就悠然转醒了。 包括李骁在内为数不多的旁观者无不是惊骇,一个在他们眼里几乎是死定了的人在张鹏的一番操作下活回来了! 第十六章 救死扶伤张郡马 李骁今天受到的精神冲击太多了,而且每一次的精神冲击都来自张鹏。 他此刻再次刷新了对张鹏的认知,原来,自己这位姐夫还是一名出色的医者,如果说他能救回这个王二,那么自己母妃的怪病……一时间,李骁恨不得立刻将张鹏绑了,带回长安宫中给母妃治病。 “还好只是爆炸的瞬间灼伤,没有对呼吸道造成太大损伤,”张鹏松了一口气,然后对恢复了一丝神智的王二说道,“王二,我现在要给你注射一些曼陀罗稀释液,然后给你做烧伤植皮手术和伤口缝合。” 王二自然是听不懂张鹏在说些什么,只是双眼直直的看着张鹏,然后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了一个染了血的半透明碎片,展示给张鹏看。 张鹏细细观察,竟然发现这是一块不规则的玻璃! 此刻张鹏真想大呼一声“卧槽”,但是作为医师的素养让他养成了在手术室中不大声喧哗的习惯,他忍住内心的震撼,而是朝王二点头,说道:“王二,这次你主要的伤势在于受到了爆炸冲击造成身体多处骨折,骨折我已经替你复位,好好养着就能恢复。” “难点是多处不同程度的烧伤和瓷片刺伤,我有很大的把握可以救你性命!” “你这次的烧制实验经验很宝贵,你手里拿着的是西域商人高价兜售的琉璃,你一定要坚持住,回头把琉璃给我成功的烧制出来,到时候,你王二,也能成为我郡主府的客卿!” 当然,幸亏你的脑袋没有受到严重撞击,万一给撞了个脑震荡,那可真白瞎了你这次遭罪了。 王二说不出话,但饱含泪水的双眼却传达出了他此刻激动的心情。 “坚持!活着!”说完,张鹏意味深长的看了在一旁观看着的李骁,冷声说道,“就是你口中的罪民后裔,把丝路另一端大秦人的琉璃发明出来了,琉璃的价值几何,裕王殿下想必一清二楚,您现在,还认为他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蝼蚁么?” 这一次,李骁羞愧的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即刻躬身抱拳,朝张鹏一礼:“是李骁错了,姐夫教诲,此生再不敢忘!” 张鹏没有继续关注李骁,而是取出了一个小药瓶,瓶口接入了鼓风器顶部预留的第二个小孔中,随着高达轻轻地压动鼓风器,王二逐渐神情迷离。 接下来,李骁看到了他人生中第一场外科手术,直看的他眼花缭乱。 在他有限的认知里,不懂的为什么要用高悬瓷瓶吊盐水,通过细细的密封牛皮管接一根针头刺进王二的手臂。 也没见到过金针刺穴阻血流,小刀、镊子取瓷片,然后一个小小的弯针迅速缝合! 当他看到清水洗轻烧伤,旱獭油涂抹后包扎的时候,总算感觉有些熟悉。 可接下来他竟然看到张鹏把王二大腿和胸口处严重烧伤部位的皮肉剃掉,看的李骁是差点呕吐了出来,赶忙看向另一边,可在另一边那个长相凶狠的校尉哥舒炎也用诡异的刀法将残阳河中的一种银鱼活活剥皮,又是把李骁恶心的整张脸发绿。 紧接着,李骁竟然看到张鹏竟然把简单清洗之后的银鱼皮敷在了王二被剃掉皮肉的伤口处,真的是骇人听闻的操作! 他隐隐约约听到张鹏说了什么“纯天然无污染,没有寄生虫的残阳河银鱼”之类云云,但他此刻肚子里已经翻江倒海,要不是捂着嘴,早就吐出来了。 最后的最后,张鹏和高达、哥舒炎碰拳,似乎是一种庆祝动作,然后张鹏看向了李骁,问道:“李骁表弟,晚饭我们吃鱼吧。” 李骁一听这话,当场就忍不住了,只觉得喉咙一酸,他逃也似得撞开大门就跑了出去,对着门外的新绿植大吐特吐。 而屋里,则传来了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经过手术,王二性命无忧,一下午的观察后,各项生命体征都很正常,张鹏也算是放下了心。 晚饭就在砖窑厂的小食堂进行,为了照顾差点把胆汁都给吐出来的裕王殿下,最终是没有把银鱼这道菜端上桌。 “哥舒炎,没想到你长的五大三粗的,竟然还能做细腻活,”张鹏笑着跟糙汉子哥舒炎碰了个杯。 哥舒炎憨厚的挠了挠头,不太好意思的说:“姑爷,我以前有眼不识金镶玉,对你态度不好,请您不要跟我这粗人一般见识!这些天跟着姑爷,我是真心的佩服姑爷,今天姑爷又施展了天人般的医术,我能帮上一些小忙,真的是三生有幸!” 张鹏随意的笑了笑:“说到以前,我也是少不更事,没少给你们惹麻烦,说到底是我的过错,咱们一笑泯恩仇,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来,表弟,高达,咱们一起碰一杯。” 四人碰杯,李骁显得尤其兴奋,因为他这次喝的是真正的酒,而不是什么葡萄酿。 一口酒下肚,张鹏瞥了一眼哥舒炎,笑着继续说道:“哥舒炎,你觉得咱们北庭军如何啊?” 哥舒炎立刻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天下少有的雄军!” 张鹏点点头,然后问道:“那你觉得,咱们北庭军,还有没有弱点?” “弱点嘛,就是粮草短缺!但有了姑爷,补上粮草的缺憾是指日可待的,”哥舒炎思考了一下,“其他的,末将才疏学浅,就想不出来了。” “你也是上过战场的,你说说,你有没有过袍泽,在战场上受了伤,却得不到有效的医治,最后死在了伤兵营中?”张鹏问道。 “有,那个太多了,军医不仅不够多,而且水平还很残次,如果都是像姑爷这般……”哥舒炎本来痛心疾首的说着,但说到了这里,他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看着张鹏。 “如果都像我这般,整个北庭的伤兵存活率就会大大提升,”张鹏笑着说,指了指哥舒炎和李骁,“你们两个觉得,专门组建一个医疗营如何?” 哥舒炎大惊,然后是狂喜,最后是跪在地上就给张鹏磕了一个:“哥舒炎代北庭万千袍泽感谢郡马爷!” 李骁也是有些措手不及:“姐夫,北庭军务,我随便插手,是不是不太好?” 实际上李骁心里乐开了花,这下有机会接近表姐夫了,哈哈! “一个没建府的庶出王爷而已,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张鹏拍了拍李骁的肩膀,“把医疗营的这一套搞明白,你也算是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了,既然你表姐让我提点你一下,总不能让你白来北庭一趟。” 张鹏完全表现出一副“我是看在你表姐的份儿上才带带你的”作态,言语之间充满了“孩视”李骁的意味,丝毫没有流露出一丝对李骁的贪婪。 这正是他为李骁量身打造的激将大法。 第十七章 天下会的传说 晚餐之后,剑萍带两名护卫找到了酒足饭饱的张鹏四人,众人这才从水库出发,骑马回府。 李骁找不见拉缇丝的身影有些失落,但他和剑萍自幼相识,悄悄地向她询问拉缇丝的住处,剑萍自然是干脆利索的拒绝。 “怎么样?吃瘪了吧?”张鹏贱兮兮的笑着看向李骁,“当然了,你大可以用你亲王的身份来命令剑萍,这样她自然会告诉你想知道的。” “姐夫,你少瞧不起人,”李骁确实起了动用皇权的念头,但被张鹏这么一激就顿时泄了气,“我自有办法找到拉缇丝的住处!” “那祝你好运,你可千万别放弃,还有医疗营的事情,一旦启动了,也是千头万绪,事务繁多,你刚刚兴头正盛所以一口答应,现在冷静下来了,要不要再好好考虑一番,”张鹏继续刺激道。 “不用再考虑了,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做成!”李骁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倔强。 “行,小伙子有冲劲儿!”张鹏说完,笑呵呵的跟身后的哥舒炎招了招手。 “姑爷,有何吩咐,”哥舒炎打马与张鹏并行。 “哥舒校尉,从明天起,长安人李骁就是你手下的一名执戟郎,该怎么管,就怎么管,明白了么?”张鹏大声命令道。 “属下明白了!”哥舒炎闻言,抱拳领命,然后他鹰隼般的眼神扫向了李骁。 李骁顿时感觉到一阵森寒……这个哥舒炎不会真的一点都不顾及本王的身份吧!他此刻竟然有些后悔刚刚答应的这么爽快了。 看到哥舒炎这种桀骜不驯的汉子竟然对赘婿出身的张鹏如此尊崇,李骁越发感觉自己这位神秘姐夫的深不可测,同时,他也想起了这次来到北庭的另一项任务——调查张鹏。 “姐夫,你今年也不过是二十岁吧,为什么你却如此博学,而且做事如此老辣?”李骁组织了一下语言,问道。 张鹏微微一笑,说道:“想问我前面四年为何韬光养晦,年纪轻轻又是从哪里学来的本领吗?哈哈哈,你大可以直接问我的,不用拐弯抹角。” 李骁又闹了一个脸红,被人家当面拆穿了心思,总是令人那么的尴尬。 “我想不只是你,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很好奇吧?”张鹏环视周围。 无论是剑萍、高达还是哥舒炎,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关切的神色。 “哈哈哈哈,也罢,既然你们这么想知道,那我就成全你们,”张鹏豪迈一笑,“故事是这样的……” 张鹏开始了七分真三分假的开始讲述“前任张鹏”的传奇人生。 人们才知道,原来张鹏的医术乃是祖传的,祖上乃是东汉末年的名医张仲景! 他自四岁起便跟着家中长辈四处行医,北走雪原,南下雨林,东登蓬莱,西游大秦,所以他才能够见识广博,学富五车! 而他这一手动辄就给人开刀见血的外科医术则是来源于一个叫做“天下会”的神秘组织! 这天下会中聚集了整个天下各行各业的翘楚,却极少有弟子在外行走,因为天下会弟子极难学成出山,可一旦出山,就必然是时代的风云人物! 历史上的姜子牙,孔子,老子,释迦牟尼,张道陵,诸葛孔明等大名鼎鼎的人物都是出自“天下会”。 天下会上一个出山的弟子则是当今北庭以西,那个冉冉升起的大食帝国的创始人。 一手持《古兰经》,一手持剑,信我者是我的兄弟,不信我者是我的敌人,一统伊朗高原,被大食人尊为先知的那个狠人。 众人听张鹏讲的有鼻子有眼,根本没法判断他讲的到底是真是假! “而我,则是在天下会学成出山的新一代弟子!”张鹏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吹着牛,反正这些人也无从考证。 李骁听得是心潮澎湃,恨不能与张鹏身份替换,他迫切的问道:“天下会收弟子,有什么要求么?我可以么?” “这种事情讲求机缘的,强迫不得!”张鹏故作高深的说道。 “那姑爷,可你本事这么大,为什么还要在郡主府里韬光养晦了四年之久呢?”剑萍不合时宜的问了关键问题。 张鹏白了剑萍一眼,然后继续编造谎言:“那是我在考察北庭军!像我这种经天纬地之才怎么可能随随便便选择一个普通的栖身之地?” 李骁嘴角抽了抽,问道:“那为什么不选择直接效忠我父皇呢?他可是求才若渴的,曾经全天下广发招贤令,一些在野大贤都因此出山了。” “你也说了,一些在野大贤,那么剩下那些大贤呢?”张鹏笑着看向李骁,“你老爹虽然求才若渴,但他好大喜功的性格为我所不喜,李骁,若不是因为你老爹他性格如此偏执,你堂堂一个亲王,能混的这么惨?” “可……”李骁刚想为自己的老子再辩解几句,却被张鹏打断。 “行啦,都逼得你装瘸子了,六岁开始装瘸子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可怜孩子,你如果是真的懂得大孝,就应当帮助你老子改掉他的恶习,而不是一味的维护他,”张鹏摆了摆手。 李骁听得心中一紧……他果然看出来我是在装坡脚! “可姑爷,您不恨害的你家族覆灭的胡家么?”高达此刻发出了疑问。 张鹏叹了一口气:“胡家么?自然是要报仇的,但也得等我猥琐发育个几年吧,现在还不能浪。” 除了高达迅速理解了张鹏说的“猥琐发育,不能浪”是什么意思之外,其他人都是品了好久才明白这是什么骚话。 “李骁,这也是我为什么愿意提点你的原因,”张鹏乐呵呵的看着李骁,“你的母族一直被胡家欺压,这也是导致你不受你老爹待见,受到其他兄弟姐妹排挤的最大原因,所以你和我是天然的同盟。” “那姑爷,那是什么原因让您选择了栖身郡主府呢?要知道,您可是入赘郡主府的,”剑萍心中还是疑惑。 “这,郡主府……郡主府自然有吸引我的地方,”张鹏突然陷入了思考,他有些尴尬了,总不能说是为了打工还债吧。 第十八章 李骁的猜测 郡主府到底是什么地方吸引了张鹏这位麒麟呢? 众人全部陷入了思考。 说到这里的时候,众人突然听到前方一阵马蹄声传来。 张鹏定眼望去,月光之下,白马红袍,英姿飒爽,不是徐婉仪又是何人? 只是她这会儿行色匆匆,好像有什么急事一样,目光死死的锁定着张鹏。 “张鹏!半夜不回家,胆子肥了是不是?速速跟我走一趟!” 听闻此言,张鹏莫名的有些心虚……莫不是我在商贸司做阴阳账本,截留一万贯周转资金的事情被发现了? 但这件事情怎么可能泄露呢?不管如何,这女人来势汹汹,绝不是好事! 张鹏立刻拨马便逃! “站住!还想跑!”徐婉仪瞬间大怒,一扬马鞭,她座下的追风白玉驹立刻加速狂奔。 众人只感觉到一阵狂风忽闪而过,回过头的时候就已经看到鸾鸣郡主单手将郡马爷从他的坐骑上生擒! “媳妇儿啊,这多人呢,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啊!” “不听话就要挨罚!你就老老实实趴着吧!” 徐婉仪打马就回,只是路过众人的时候打了声招呼:“表弟,明天姐姐再给你摆酒设宴,这会儿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了,驾!” 驸马爷趴在徐婉仪身前的马背上,一手抓着马鞍,一手捂着脸,就这么被徐婉仪捉去了……太特么丢人了。 见到徐婉仪快马远去,众人皆是面面相觑,全部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而年纪最小的李骁却突然说了一句话点醒了众人:“难不成,郡主府中最吸引姐夫的是我表姐!” “嘶……”众人齐齐感觉到了一阵牙酸般的精神冲击。 看起来表姐和表姐夫不像是外人所说的那样不合啊,刚刚那波操作分明就是打闹嬉戏秀恩爱啊。 不行,表姐夫是我的,我一定要把他带回中原! 暂且不说众人如何惊讶,只说以极为羞耻的姿态被自家媳妇擒在马背上的张鹏,此刻,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前一刻,他还大发忽悠神功把一群人忽悠瘸了,树立起无比高大的形象,结果下一刻就被擒于妇人之手,这下他辛苦营造的形象瞬间崩了呀。 就凭剑萍那个大嘴巴,只怕明天一大早,他张郡马因晚归而被郡主生擒的趣事就要成为北庭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大约一炷香功夫之后,追风白玉驹停了下来,徐婉仪下马,同时把张鹏拎了下来。 来不及破口大骂,张鹏直接爬在地上就吐了个落花流水,比之白天时候的李骁有过之而无不及。 少时,张鹏忍着五脏六腑的阵痛站起身,满脸愤怒的看着徐婉仪。 却见徐婉仪只是没好气的鄙视着张鹏:“吐完了,吐完了就进去吧。” “你干嘛!我都要被颠死了,”张鹏怒吼道。 “好吧,抱歉,跟我进去吧,”徐婉仪指了指身旁的一处寺庙,很是敷衍的说。 张鹏对徐婉仪如此敷衍的态度十分不爽,但他刚要继续开嘴炮的时候,徐婉仪却说了一句话,让他把难听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帮我这个忙,抵你五万贯!”徐婉仪伸出了五根手指头。 张鹏扶着腰,咬着牙,在一番思想斗争之后,狠狠地长吸了一口气:“来这里要我做什么?” 徐婉仪严肃的说:“治病,救人!” 看了看徐婉仪的俏脸,又看了一眼夜色下寺庙,张鹏难看的脸色才稍有缓解。 “着急救人你也不能这么粗暴啊!我又不会不来!” 说完,张鹏一甩袖子,愤愤的朝寺庙走去。 这个叫做西邻寺的小寺庙不大,院内的陈设也已经是有些年头了,看起来香火不咋地。 此刻,院内的和尚们都坐在大雄宝殿内,一群凶神恶煞的郡主府亲兵站立在四周。 张鹏敏锐的看到了一位身着僧袍的带发老人正跪坐在佛像前,而看起来像是主持大和尚僧人正捧着一个剃度法器闭目盘坐在一旁。 “谁是病人?”张鹏打量了一圈,没有见到谁有任何病态,和尚们虽然普遍消瘦,但都还身体康健,那个跪着的老人更是气息内敛深沉,一看就知道是个高手。 “我师父,”徐婉仪简单扼要的说。 “你师父,袁公渊?那个牌位?”张鹏这下子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徐婉仪走上前,跪在了那位老人的面前:“师父,您稍等,让张鹏给你查看一下,一定可以治好你的病的。” “姑娘,你到底是谁?为何要阻拦我剃度出家?”老人睁开了眼睛,面露疑惑的看着徐婉仪,似乎是根本不认识徐婉仪一样。 徐婉仪的脸上明显流露出了一抹难以掩饰的悲痛之色,略带哭腔的说道:“我是囡囡啊,师父最喜欢的囡囡啊,师父,您不记得我了么?” “囡囡?姑娘莫要说笑,囡囡只有六岁年纪,昨天因我一时大意害她被妖虎叼走,我痛失爱徒,万念俱灰,只想出家礼佛,你为何非要阻止我呢,”老人摆了摆手,对徐婉仪的“谎话”予以坚决否认。 “女施主,元老先生既然决心出家,你又何必强留呢,万事皆有因果,你一味强留,只会害他更甚,”这时,老主持睁开眼睛,开始劝说徐婉仪。 “老和尚你给本郡主闭嘴,再多话,本郡主一把火烧了你这破庙!”徐婉仪回头就怒斥主持,看得出,她此刻几乎是怒火中烧。 “罪过,罪过,”老和尚叹了一口气,再次闭上了眼睛。 张鹏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眼睛瞪得大大的,脑子里一团糊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徐婉仪起身,回到张鹏面前:“他就是我师父,中原武林的四绝顶之一的河西狂侠——袁公渊。” 张鹏伸头看了一眼,挠了挠头,问道:“你不会认错了吧?” “不会认错,”徐婉仪叹了一口气,“我师尊六年前与相见时候还是精神正常的状态,他说要去昆仑之巅寻访神仙,如果两年不回,就说明他死在了神仙地,结果如他所言,两年之后,他没有回来。” “所以你认为他死了,给他立了牌位,然后今天又在这破庙里突然见到他了?”张鹏猜测道。 “正是,”徐婉仪点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袁公渊,“只是我师尊这次回来,明显精神状态不对,似乎忘记了许多事情,他的记忆只停留在了十六年前!” 张鹏翻了个白眼,心想哪里这么多狗血的剧情! “郡主啊,你确定给你师父看病不会有危险?”张鹏有些抗拒的说,“我看他气息内敛悠长,武学修为应该还在,万一他自觉没病,我强行给他治疗,他一掌把我拍死怎么办?” “放心,我会保护你的,”徐婉仪主动握住了张鹏的手,露出了恳求的神情,“夫君,我的师父,可就是你的师父啊,你救救他,好么?” 这一声夫君喊得张鹏是头皮发麻,他看着徐婉仪水灵灵的大眼睛,心中发苦。 我想说一句不好。 但我不敢。 第十九章 袁老头儿拯救计划 有谁会拒绝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的请求呢? 而且如花似玉的媳妇儿还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 “好吧,郡主,你先把手松开,我的手腕快要废了,”郡马爷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有多大把握?”郡主大人松开了铁钳一般的纤纤玉手。 张鹏叹了一口气,实话实说:“郡主啊,我得仔细分辨之后才能给你答复,这种失忆症是要分情况的。” “如果是收到巨大心理刺激或者是外部重创,我还有办法尝试救治咱师父,这是最好的情况了。” 徐婉仪深吸一口,追问:“那最坏的一种情况呢?” “唉,最坏的情况,我称之为阿尔兹海默症,也叫老年痴呆症,这个是因为人年老体衰等多种因素导致的不可逆症状,就像年纪大了,眼睛会花一样,是没办法治疗的!”张鹏实话实说。 “就连你也没有办法么?” “没有任何办法!” 徐婉仪脸上浮现出一丝决绝:“好,夫君尽力诊治便是,无论成败,都给你抵五万贯欠款!” 说罢,她大喝一声:“左右,把所有的和尚都给我赶出殿外!” 张鹏微微摇头,没有说话,径直走向明显一头雾水的袁老头……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张鹏从大殿中走了出来,脸上写满了凝重。 “如何了?”徐婉仪再次用手钳住了张鹏的手腕。 “袁老……师父他老人家还有得救,”张鹏小心翼翼的回答,“但结果还是除了我的意料之外,据我诊断,他应该是受到过深度的催眠,你可以理解是中了幻术才导致了精神失常,损伤了记忆。” “他老人家估计是被奸人算计了,当年他的昆仑之行,必然是有人精心布局的恐怖陷阱!” “竟是如此……也是了,我师父他老人家一辈子光明磊落,行侠仗义,但生死仇人也是多不胜数,”徐婉仪紧紧皱眉。 “郡主,想要一次性将师父的失忆症治好,可能需要你的配合!” “怎么配合?” “配合我,演一场大戏!” “没问题!” 张鹏的办法很简单,那就是将当年六岁的徐婉仪被妖虎叼走的故事重新上演一遍! 当年袁老头儿因为中了仇家的激将法,在祁连山下与仇家生死血战,却忘记把六岁的徐婉仪安排妥当。 徐婉仪在山中破庙中等待袁老头回来的时候,一只独眼白额猛虎出现在了庙中,将徐婉仪叼回了虎巢,准备当作甜点加餐。 当夜,袁老头得胜归来,却发现徐婉仪不见了踪迹,他一路追索终于找到了虎巢,却发现虎巢中只剩下了一副幼小的尸骨! 袁老头当即悲愤欲绝,一怒之下深入祁连山中屠尽了方圆百里的猛兽。 但就在他心灰意冷准备落发为僧的时候,却发现满身污垢的徐婉仪回来了,而且小小的年纪竟然有了二十年的功力! 原来,那独眼白额猛虎叼着徐婉仪回虎巢的路上,正巧遇到了一条头生独角黑蟒袭击! 二兽都是这山中的霸王,一见面就是生死大战,徐婉仪则是趁机躲藏,一虎一蟒斗的是地动山摇,百兽溃散,但最终同归于尽。 徐婉仪当时年纪虽小,却也是有心之人,取下虎心蛇胆后就准备原路返回破庙。 但她迷路了,完美错过了袁老头回破庙的时间,七日之后再见到袁老头的时候,她已经把虎心蛇胆全部吃进了肚子,没承想,因祸得福,平添了二十年内力。 “很明显,师父的记忆一直停留在你被妖虎叼走,以为你被妖虎吞吃那个时间段,懊悔自责、悲伤痛苦折磨的他意气全无!” 张鹏冷静判断道:“所以,只要情景再现,让师父重新回到当初的场景,最终将你成功救出,或许就可以破除心魔,重拾记忆!” “好!就听你的,”徐婉仪两手一拍,眼前一亮! “师父已经被我用大剂量的曼陀罗花粉给麻醉了,大概三个时辰后会转醒,我们要加紧准备了!” “事不宜迟!走!” “走什么走,出了这个小破庙,你还想找哪里?” “你是说?” “还有哪里比这里更适合场景还原了,依照着你记忆中的那座破庙的样子布置起来啊……” 山间的夜风吹来了刺骨的凉意,将昏睡中的袁公渊惊醒。 猛然起身,拔出背上长剑,惊起鸦雀纷飞,袁公渊四顾茫然。 “我这是在哪里?”袁公渊看着诡异幽深的山林小路,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时,他察觉到腰间有点不舒服,随手一探,原来是一对飞钹暗器。 “飞钹?西域邪僧黑驼老祖的飞钹!”袁公渊看着手中的飞钹,大脑飞速运行,突然想起他白天的时候将黑驼老祖击毙,打入万蚁巢洞中,而这一对飞钹正是他从黑驼老祖那厮身上缴获。 “是了,没错,这里是祁连山,老夫刚刚杀了黑驼老祖那个祸害!”袁公渊满意的点点头,将飞钹收了起来,“只是我为何昏在路上了呢?难不成功力耗尽?怪哉,怪哉……” 袁公渊左思右想,突然给了自己一耳光:“糟了,我的宝贝徒儿囡囡还在那破庙当中呢!” 他着急了,立刻脚下生风,朝着破庙的方向夺路狂奔,只见他脚下生风,一跃两丈,竟然脚踩着山间树杈就能借力,一起一落的在树林间穿行! 这动作,这轻功,比火影还火影,比巨人还巨人。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十里山路就飞渡而过,隔着大雾,一座破庙的轮廓隐隐约约映入了袁公渊的眼帘。 正当袁公渊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安心的笑容时,从破庙中竟然传出了一阵恐怖的虎啸声!下一刻,一头两人大小的猛虎出现在了袁公渊的视野中。 “囡囡!不!”袁公渊此刻眦目欲裂,因为他看到巨虎的口中叼着一个小女孩,他当即拔剑杀了过去,“孽畜,放开囡囡!” 那巨虎见到袁公渊气势非凡,竟然没有想要与他缠斗的意思,反而叼着小女孩转身逃离。 但袁公渊怎么会让巨虎得逞,从腰间取出飞钹,只见两道金光闪过。 “嗖!” “嗖!” 巨虎退路上的两棵大树应声而倒,将巨虎逼了回来,巨虎退无可退,而袁公渊也已经逼迫到近前。 巨虎放下口中的小女孩,与袁公渊对峙,一人一虎丝毫不敢大意。 “孽畜!受死!”袁公渊此刻怒火中烧,没有多做犹豫,挥舞着大剑就朝着巨虎的脖子斩去。 “吼!”而那巨虎竟然露出了恐惧之意,飞速的后退躲闪,堪堪避开了这致命一剑却留下了一只虎耳。 就在袁公渊要乘胜追击的时候,却听到了一旁小女孩的哭声,这让他动作一滞。 巨虎发出一阵低沉的哀鸣,然后迅速的朝山林里遁逃,只一瞬,就在大雾和夜色的双重掩护下不见了踪影。 袁公渊不管逃遁的巨虎,赶忙去查探正在哭闹的小女孩。 “囡囡不哭,师父回来了,”袁公渊焦急的想要将小女孩抱起,却突然感觉到脑袋发晕,浑身无力,两眼一黑,倒在了小女孩跟前。 这时候,从大雾掩盖的破庙中走出了两个身影。 “师父昏迷过去了,把他带回郡主府吧,有没有效果,就看明天了,”张鹏笑着对身边的徐婉怡说。 徐婉仪点点头,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张鹏:“这次,谢谢你。” 张鹏微笑着点头,俯身背起袁公渊,小庙后面早已准备好了宽敞的马车。 可就在张鹏将袁公渊背起来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了胸前挂着的河伯私印没有预兆的灼热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道模糊的影像在他的脑海中闪烁着播放了起来。 预警又来了! 第二十一章 一场预谋 “温尚,三十七岁,关中人,祖上为胡家佃农,年少时因有过目不忘之能被胡家看中,于胡氏家学中伴胡家子弟读书。” “岁作诗,十二岁作赋,时有少年才俊之称,后胡家对其更加器重,为其聘请名师教授。” “二十四岁那年更是崭露头角,一举考中开平元年的状元郎,得皇帝看中,任鸿胪寺少监。” 高达也是博闻强识之人,一口气把温少监的生平给讲了个通透。 “姑爷,这家伙来者不善,明显是要将您一军,”高达小心提醒。 “无妨,”郡马爷面色从容,转头征求了一下郡主大人的意见,“我如果打了胡家的狗,对你和岳丈没有什么影响吧?” “尽管打,本郡主正好闲来无聊,”徐婉仪不失礼仪的为张鹏夹菜倒酒,看起来一点都挑不出毛病。 得到了媳妇儿的旨意,张鹏心里也就不慌了,他明白,冯禹兮没有阻止温尚的挑衅,这说明他也存了想要亲眼见识一下张鹏才学的心思。 如果不能把这个温尚一棍子打死,就怕冯禹兮这老东西会拉偏架啊。 “原来是状元郎当面,哈哈哈,我北庭军上下都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糙汉子,您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张鹏笑呵呵的拱手一礼,“您非逼着他们作诗饮酒,那比杀了他们还要难。” “张郡马所言未免有失偏颇,他们可以按照北庭规矩猛灌我们的酒,我们就不能按照中原规矩来还他们的酒了么?”温少监笑呵呵的回复道,“还是说,你觉得中原的规矩管不到这北庭咯?” 张鹏眉头一挑,这家伙还是个上纲上线的好手啊:“温少监误会了,本郡马的意思是,这种作诗饮酒这种穷极无聊的事情我们北庭豪杰不屑去做,只有本郡马不才,在我们北庭诸多才俊中算不得豪杰,只好勉为其难与你状元郎探讨一下诗歌小道了。” 温少监闻言立刻就怒了:“张郡马好利的一张嘴啊,口气大的没边,竟然说诗歌乃是小道,好,我温尚就与你好好比试一番!” 张鹏却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朝侍者招了招手:“去,将府中的烈酒取来一百坛,今天,我与温少监要以诗论友,不醉不归。” 听到一百坛,温尚也是心中一惊,他是没想到这个张鹏敢玩这么大的。 但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这分明就是想要用巨额的赌注来吓唬自己罢了! 来之前,他就已经把张鹏的生平调查的一清二楚了,一个长年在外跟着长辈行医的家伙,根本没有读过什么像样的圣贤书,也没有过什么名师授业。 唯一不清楚的就是他在西域诸国游历的那几年,不过西域诸国更是蛮夷未开化之地,哪里有什么文华传承! 至于他自称加入过什么“天下会”?哼哼,简直是无稽之谈,闻所未闻! 他自恃文采斐然,状元之才,自然是底气十足,他虽然知道张鹏有《出塞》在前,但也仅此一首而已,但自己的诗可是已经名满长安,哪一首都不比《出塞》差。 这次突然发难其实是他早已就已经预谋过的,自跟随朝廷的宣旨队伍进入陇西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创作。 只是他已经打好了几篇腹稿,其中遣词造句,文辞华美,字字考究,却无论如何都有些刻意造作,不如张鹏的《出塞》显得浑然天成。 但是,就算自己不行……他还有恩师死前未曾公开展示过的边塞遗作。 他的恩师可是前朝做过宰相,文坛泰斗,人称“元合诗杰”的卢显卢老太傅! 一番思考和自我暗示下,温尚就恢复了信心,看向那一百坛烈酒也丝毫不惧了,反而期待了起来。 当朝状元随意出手便教训了新鲜出笼的轮台县子,嘿嘿,这画面太美……温尚已经开始幻想张鹏被自己以文采碾压的画面了。 “很好,一百坛酒,这可是你自找的!”温尚心中冷笑。 见到张鹏一上手就是一百坛烈酒,徐婉仪也是微微动容,她知道自己这位郡马绝对是要开始搞事情了,但她还是担心,万一他玩脱了呢? “张鹏!这温尚毕竟是开平元年新科状元,我那皇帝舅舅的开朝第一科绝对不会点一个水货做状元的,”徐婉仪小声的在张鹏的耳边说道,“你玩这么大,万一输给他,你今天非得喝死在这里!” “嗯?”张鹏诧异,两只眼睛盯着徐婉仪近在咫尺的娇美面容,轻声笑道,“媳妇儿,你这是在担心为夫么?” 徐婉仪没想到张鹏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这么不正经,一抹怒色涌上脸颊,上手就扭起了张鹏腰间的软肉:“谁要担心你?我只是怕你输得太惨,在宴席上平白无故丢了北庭的脸面!” 张鹏吃痛,大窘,双手握住徐婉仪扭着自己腰间软肉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开,只好咬着牙恐吓:“再掐我,信不信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你!” “无耻!”徐婉仪立刻想起了一些羞羞的记忆,瞬间收回了手,“好,随你的便!如果你真输了,你就一个人喝完一百坛烈酒吧,我手下的将军一个都不会替你分担!” 张鹏和徐婉仪的这一番动作,在众人眼中可不就是小夫妻之间的嬉戏么?这更加让众人确信了郡主和郡马二人是真的恩爱夫妻。 “咳咳,张郡马,你这一百坛烈酒,多了些吧,”冯禹兮坐在上首,心里打鼓,他心里也没底,那温尚才高八斗,这张鹏也是神秘莫测,哪边输了,他都不好处理。 “无妨,侍郎大人不用担心,”张鹏打了个哈哈,没有理会冯禹兮的和事佬给出的台阶。 冯禹兮热脸贴了个冷屁股,面色也变得不太好看,索性不再管。 不听劝是吧,好,张鹏你最好赢,否则老夫就亲自看着你把一百坛烈酒喝完! “温少监,这一百坛烈酒作为赌注,输了的人就要当场喝个干净,你可有异议?”张鹏趾高气昂的问道。 “张郡马如此豪情,温尚自然要舍命相陪,”温少监也毫无惧色,说完,他朝上首的冯禹兮抱拳一礼,“请冯师定下考题,下官与郡马即兴作诗比上一比!” 冯禹兮叹了一口气,他是朝廷的代表,出发之前又受到过胡家家主的嘱托,一定要让张鹏长点记性,所以今天这个戏码,他也是提前就被告知过的。 恩威并施才是朝廷的用人之道,张鹏太过狂放恣意,老夫今天就帮你温尚一次。 第二十二章 有人拉偏架 “二位既然如此决绝,那老夫也就厚颜做这个出题人了,”冯禹兮笑着抚须,酝酿少时,他悠然说道,“二位请以边疆送别为题,一炷香内做出诗来!” 话音落下的同时,已经有侍者将笔墨纸砚各自送到了张鹏和温尚面前。 出人意料的是,两人都是没有任何犹豫,提笔便写,两人都是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这么快就成了!”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啊!” “快上前看看,他们写的什么?” 众人纷纷凑上前来,一观二人佳作。 “没想到状元爷早已打好腹稿,”张鹏潇洒的放下笔,将一副墨宝交给侍者。 “没想到郡马爷如此才思敏捷!”温尚心中暗暗吃惊,他是真的吃惊,自己这是剽窃已故恩师的大作,这张鹏却是真的即兴创作啊。 侍者将两份墨宝交于冯禹兮面前,冯禹兮先是欣赏了温尚的诗,脸上明显流露出一抹惊讶之色,他抬头看向温尚,眼神中尽是意味深长。 温尚的额头上冒出了虚汗,他从冯禹兮的眼神中看到了责备之色。 “温少监的这首诗,想必创作了许久了吧,”冯禹兮虽是善于变通之人,但此刻也有些心寒了,因为温尚的这首诗,他曾经在已故卢太傅的私宴中拜读过。 “冯师明鉴,事先没有说一定要是新诗,我取往日自己的旧作,不算违规,”温尚赶忙躬身一礼,把“自己的旧作”五个字说的特别用力。 冯禹兮咬了咬牙,最终是叹了一口气,他短暂思考后决定还是维护一下新科状元的颜面,于是挤出了一抹笑容:“哈哈,温少监的这首《边关赠书》实属难得的佳作,很好,很好!” “哟,压箱底的旧作都拿出来了,早说输不起嘛,”说话的又是先前那个脾气火爆的黑脸将军,此刻他说话阴阳怪气,好不气人。 张鹏对这个黑脸将军好感倍增,给高达投去了一个问询的眼神。 “姑爷,这位黑脸将军,名叫尉迟长恭,老爷的心腹大将之一,领伊河州都督!”高达小声说道。 姓尉迟?有意思,脸这么黑,跟另一个时空的尉迟敬德如此相像!今天他这么挺我,以后有机会得多亲近一下。 冯禹兮脸上也是有些难看,不过他不能跟一介武将一般见识,只是把目光投向了张鹏的诗作,却只是这一眼,他的眼睛便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一半,半天不带眨眼的。 “怪事,冯侍郎为何不言语了,”徐婉仪看着冯禹兮半天不说话,她心里是越发着急了起来。 “媳妇儿,安心啦,”张鹏轻轻拍了拍徐婉仪的手背,自信的笑着。 他当然是自信的很,高适的《别董大》一出手还不得把朝廷的这伙人全部杀的片甲不留?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冯禹兮在心中反复默念,反复品读,心中激动的心情几乎是难以遏制,“六翮飘飖私自怜,一离京洛十余年。丈夫贫贱应未足,今日相逢无酒钱。” 一曲长诗如同银瓶乍破一般击碎了冯禹兮尘封的记忆,是了,他想起了当年流放北地独自落魄时,偶遇同样落难的同窗挚友的那个时节。 黄昏的落日使千里浮云变得暗黄;北风劲吹,大雪纷纷,雁儿南飞。我的同窗挚友啊,莫要担心前方的路上没有知己,普天之下还有谁不知道您呢?你我就像鸟儿离合飘摇自伤自怜,离开京洛已经十多年。可身为七尺男儿谁又心甘情愿贫贱落魄呢,可叹可悲啊,今天相逢你我竟然都掏不出酒钱! 冯禹兮的眼角湿润,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良久,他才从自己的过往记忆中走了出来。 此刻,在场众人皆是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先前观看状元爷的诗作后,冯禹兮是大加赞赏,可后来看到郡马爷的诗作时却一声不吭! 在场的人心中都泛起了嘀咕。 郡马爷不会是要输了吧? 唯独只有张鹏面色如常,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与明显表情凝重的郡主碰杯。 “到底能不能行?”徐婉仪这次真的急了。 “你就是担心我!”张鹏却再次贱兮兮的说笑。 徐婉仪翻了个白眼,把头转向别处,她真的想把张鹏扔出去。 温尚可是一直都在盯着冯禹兮,看到他表情的细节变化的全过程,他心中暗暗打鼓,难不成张鹏真的一气呵成写下了不亚于自己恩师遗作的绝世佳作? “张郡马的这首《别董大》也是一首寻世难得的大作,”冯禹兮内心再次叹了一口气。 如果真要分个上下的话,张鹏的《别董大》自然是强过温尚的《边关赠书》,而且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可是,如果真的这么判定了,那可就是打了皇帝的脸,温尚毕竟是皇帝钦点的状元! 同时又扫了胡家的面子,温尚更是胡家的门生! 还同时会再次助长北庭的气焰,这跟他接到要打压北庭的任务是不符的! 如此佳作,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老夫的案头! 老夫愧对夫子,愧对良心啊! 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冯禹兮最终是作出了决定,他面露笑容,用温和的目光看向温尚和张鹏。 “温少监无愧新科状元之名,张郡马也不负北庭奇才之实,二人的诗作各有千秋,皆得大成,以老夫之见,就算是打平吧!” 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来人,把这一百坛烈酒撤下去吧,”冯禹兮大手一挥。 温少监惊疑不定的看着冯禹兮,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搬出了恩师的遗作竟然也只跟张鹏打平。 “二位,若是有兴趣,可以上前一观,彼此鉴赏一番便握手言和吧,”冯禹兮给了温尚一个眼神。 温少监迫不及待的上前观看张鹏的诗作,然后……他就蔫了,整个人在读完张鹏的《别董大》之后就像是变成了痴呆一般,愣了半天,最后就像是被抽走了三魂七魄,整个人一言不发的退下了。 张鹏则是漫不经心的看了温尚的诗作,感觉虽是出彩,但绝对没有达到《别董大》这种千古名篇的地步。 一瞬间,他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冯老头儿这是在给大夏朝廷的状元爷拉偏架呢! 一抬头,张鹏就看到了冯禹兮暧昧的眼神,意思很明白:张郡马,得饶人处且饶人,做人不要赶尽杀绝。 再看状元爷温尚,温尚却根本不敢和张鹏对视,只是低着头看向地面,好像在研究北庭的蚂蚁和中原有何不同。 张鹏微微一笑,转头走回了徐婉仪身边,没有任何表态。 这波操作看的冯禹兮和温尚都是一头雾水。 “媳妇儿啊,狗子在我面前求饶了,”张鹏端起酒杯与徐婉仪的酒杯轻轻相碰,“你说,我答应还是不答应?” 徐婉仪何等聪慧,早就从刘禹锡和温尚的表情里读出了不对劲儿,现在听到张鹏这么一说,她顿时了然。 她心中愉悦,罕见的对着张鹏嫣然一笑,问道:“夫君还有余力?” “我还没用力呢,他就倒下装死了!”张鹏笑道。 “那请夫君尽管展示打狗棒法吧,疯狗不痛打,本郡主不得开心颜,”徐婉仪的笑容变得有些邪魅。 “既如此,看为夫的,”张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下一刻,在场上所有人惊叹的眼神中,张鹏将手中的酒杯狠狠地掼在了地上! “砰!”酒杯摔得稀碎。 全场安静。 冯禹兮大感不妙,他深知大才者必有倨傲之心,何况是张鹏这种奇才,张鹏这是要发飙了! “自古文无第一,打平算是个什么结果,事到如今,不分出个胜负,我张鹏决不罢休!” 众人皆哗然。 冯禹兮闭目哀叹。 温尚冷汗直流。 徐婉仪直直的看着此刻意气风发的张鹏,美眸中不知不觉间多了一抹特殊的欣赏之意。 第二十三章 打狗 “说得好!”第一个声援张鹏的又是那个黑脸大将尉迟长恭,“郡马说的有道理,平手算个什么回事儿?我北庭群雄一直都是天下第一军,这可是先帝爷金口玉言说过的,今天有郡马在,我北庭非得再争个第一!” “对,争个第一!” 北庭众将士纷纷附和。 这下可算是把冯禹兮和温尚又逼上悬崖了。 就在冯禹兮想要再开口把事情糊弄过去的时候,堂下朝廷宣旨队伍却纷纷忍不住了。 他们自诩中原正宗,什么时候受到过武人军汉的这等挑衅,不知道谁最先反唇相讥了一句: “冯侍郎不愿意让张郡马在他的庆祝宴上颜面扫地,故此才判了平局收场,你们这群厮杀汉不领情则罢,反而还得寸进尺,咄咄逼人,真是无耻之尤!” 张鹏听完这话也是微微一愣,但旋即面色大喜……卧槽,好同志啊,这是哪个铁头娃?我特么真的是爱死你了! 下一刻,朝廷宣旨队伍中的众多文官纷纷响应。 “温少监,张郡马不领情,你也不用再给他留情了!” “温少监,你可是当朝状元,怎么能忍得下边陲野人大放厥词!” “温少监,让这群厮杀汉见识一下你的真本领!” “再作一首,让他们闭嘴!” 张鹏冷冷的看着温尚,走上前来,自行提起毛笔,笑道:“温少监,还敢应战否?” 随后,北庭众将士尽皆站了起来,右手握拳,敲击胸口,齐齐大喝: “战!” “战!” “战!” 一瞬间,堂前盛宴军魂起,烈烈雄风透寒衣,温尚与朝廷众文臣无不瞬间被一股百战雄师的庞大威压锁定,压得喘不过气来。 唯一还能说得出话的就是冯禹兮了,他的脸上竟然流露出了一丝恳求之色:“郡马,非比不可吗?” 张鹏坚定的点头:“非比不可!” 冯禹兮闭上了眼睛,继而危襟正坐,这一次他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温尚的诗才他是知道的,在年轻人中的确算得上是佼佼者,但跟他的恩师卢显就相形见绌了,何况是写下了《别董大》这首千古名诗的张鹏呢。 罢了,不想管了,麻了,毁灭吧。 温尚见到冯禹兮再不言语,知道他这一次不会再拉偏架了。 他看向张鹏,竟然提不起动笔的勇气。 “状元爷怎么还不提笔?”张鹏催促道,“莫不是怕了?呵呵,如果是怕了,那先前的约定我也就当是个笑话了,只是没想到,中原文华精英之地的文人,竟然是如此懦弱之辈。” “你说什么?” “温少监,提笔啊!” “应战啊,温少监,我等文人怎么能被这等蛮人欺辱!” 这下,场上每一个朝廷来的文官都要被气炸了,纷纷怒喝。 温尚被逼入墙角,面部抽搐,眉头紧锁,颤颤巍巍的提起了毛笔。 “哈哈哈,好,温少监既然应战,那本郡马可就要落笔了,”张鹏笑的十分豪迈,“高达,为我研墨!” “诺,姑爷!”高达早已准备好,研墨的动作熟练之极。 这一次,徐婉仪没有坐在桌案前不动,而是走上前来,观看张鹏如何挥斥方遒。 张鹏这一次并没有提笔就写,而是深情款款的看着徐婉仪,然后轻轻言道:“记得三年前,郡主进京受封,那是为夫与郡主结为夫妻以来的第一次离别,记得那一天北风呼啸,鹅毛大雪,天地怅然如素,你从东门前出发,远赴京畿……” 徐婉仪微微动容,大脑直接当机……什么情况?三年前我确实去了一趟京城受封,但那次你貌似没送我出城吧? “婉仪,这首诗,也是为夫送给你的!” 说完,只见张鹏持笔,下笔有神,一副铁画银钩的刚劲诗句跃然于纸上! “《白雪歌送鸾鸣归京》!” 张鹏一边写,一边朗声诵读!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只此两句听罢,冯禹兮就已经不自觉的起身,他此刻已经不知道如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震撼的心情了。 再看温尚,他持笔的手已经僵住了,狼毫笔更是直接掉落在了地上,一张煞白的脸上写满了绝望。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大气、精细而又生动的边疆军营描写,瞬间将在场的所有北庭将士激起了深深的共鸣。 “北庭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长诗终了,其韵绕梁,徐婉仪全程怔怔的看着张鹏,知道他从容的放下笔,抬头,随后四目相对。 是了,这家伙肯定是在我出行的时候,在城墙上的某个角落看着我离开的,一定是这样的! 哼,讨厌鬼!直接出来相送就好了嘛,还偷偷的来! 想到这里,徐婉仪的俏脸上浮现了一抹红晕,再也不敢和张鹏对视。 而整个宴会场上,所有人都像是停止了呼吸一般,只有穿堂而过的北风在呼呼作响。 北庭众将士停留在记忆当中不能自拔,朝廷众文臣则是面面相觑不敢再言语。 压力最大的莫属状元爷温尚了,他此刻面如土灰,站在那里好似一个行尸走肉。 《白雪歌》一出,温尚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冯禹兮长叹一声,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算了,今天自己的老脸也算是丢了大半了,就不要再继续丢人了。 “温少监,你的诗呢?哎呀,怎么你的毛笔也掉落了,莫不是用的不习惯?”张鹏故作惊讶的关切道。 “你……你……”温少监只感觉口干舌燥,喉咙被卡住了一般,忘记了话该怎么说了,整个人因为恐惧而不自觉的后退。 “温少监!作不出诗来,你可就输了!”这时候,尉迟长恭虎啸一般的声音响起。 “你……噗……”温少监此刻羞愤交加,绝望透顶,又被逼的退无可退,只感到胸口一阵极致的憋闷,随后喉咙一甜,一口老血吐了出来,最终当场仰面昏了过去。 一瞬间,整个宴会场陷入了一片混乱! 北庭军将士们纷纷大笑起来,而朝廷文官们则一个个面色难看,羞愤难当。 “哼,来人!将温少监抬回厢房休息,请城内名医速速前来医治!”张鹏大手一挥,下达了指令,“另外,把这一百坛烈酒送到温少监的房中,等他身体痊愈,我要亲自观摩他的海量之姿。” 宴会到了这里,就算是结束了,冯禹兮摇头嗟叹着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开,随后文官们各自退场,北庭武将们则是把张鹏和徐婉仪围了起来,各种彩虹屁纷至沓来。 “媳妇儿,为夫这打狗棒法,你可还满意?”张鹏贱兮兮的笑道。 “哼,不过如此,”徐婉仪的俏脸更红了,嘴上却依旧傲娇。 就在张郡马被北庭众将士硬拉着要敬酒的时候,剑萍却从院外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她面露欣喜,带来了一个消息: “郡主,郡马,袁老先生醒了!” 第二十四章 你是不是有隐疾 袁公渊,江湖人称西北狂侠,天下武林四绝顶之一,性格温和,不喜争斗,却有家国情怀,曾经孤身一人深入突厥中军大营,刺杀突厥可汗契柯苏,助大夏王师大败突厥! 这是一个真正值得敬佩的人。 张鹏紧紧的跟着徐婉仪的脚步,昨日忙碌了一夜,现在就是检验治疗成果的时候了,他手里紧握着河伯私印,回忆着昨夜当他背起袁公渊时所看到的画面: 赤色的夜空下,北庭城陷入了一片火海,一支由吐蕃和大食共同组成的庞大军队冷漠的看着北庭城化为灰烬。 在一驾黄金打造的车架由九只白牦牛牵拉,车头的旗杆上悬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仔细看去,正是凉国公徐仙芝和世子徐堰兵! 与黄金车架并驾齐驱的驼城王帐前,浑身浴血的徐婉仪被五条铁锁捆在五驾战车的尾端,随着王帐之中一声令下,五驾战车朝五个方向奔驰。 而血光与火光交相辉映中,一群统一骑着白色骆驼的神秘灰袍人,冷眼旁观,其中一人,张鹏在明暗交汇的光线中看出了面貌,竟然是潜逃不知所终的刘大元! 张鹏当时就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就是没有自己穿越状态下的历史进程么? 为什么是在接触到袁公渊的时候才触发了这段预警? 袁公渊在失踪的这六年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一个个疑点让张鹏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因为他在面对那支由吐蕃人和大食人共同组成的超强联军的时候真的是心生恐惧了。 如果这两大帝国真的联合起来了,那自己在北庭所做的所有努力都会付诸东流,北庭军上上下下都会被死伤殆尽。 最关键的,当他看到徐婉仪惨遭车裂的那副场景的时候,他的心竟然痛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痛,他明明很希望徐婉仪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呀,为什么却会因为见到徐婉仪惨死而心痛呢? 不是说盼望老板早死是所有打工人最质朴的梦想吗? 张鹏很不喜欢这种不明不白的感觉,作为一名合格的打工人,他对于跟老板搞暧昧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无论是男也好,女也罢。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似乎有些被徐婉仪影响了,变得不那么纯粹了。 很快,郡主府西,静苑,徐婉仪和张鹏见到了正坐在案几旁吃着丰盛午餐的袁公渊。 张鹏看到这一幕就皱起了眉头,厉声问道:“不是跟你们说过了袁老先生大病初愈不可以吃大鱼大肉的么?” 两名被指派来伺候袁公渊的胡人女仆立刻就跪下了,操着一口蹩脚的汉话说道:“奴婢该死。” “你,那个什么,张鹏,”袁公渊很是不耐烦的瞥了张鹏一眼,说道,“不关她们的事,是老夫要求大鱼大肉的,生了一场小病而已,活得那么精细干嘛?吃的那么清淡简直是折磨人。” 说完,还掏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藏着的酒葫芦,抬头就猛灌了一口。 “师父,您最好还是听一下张鹏的医嘱,他的医术很高,不会平白无故让您清淡饮食的,”徐婉仪见到袁公渊的精神恢复了正常,脸上浮现了笑容,但听到张鹏的话之后就又开始担忧起来。 “嗯?哼!”袁公渊一听到徐婉仪的话,立刻就把酒葫芦朝案几上一扔,筷子也一丢,“囡囡到底是长大了,都说女生向外,找了好夫婿就忘了老师父了,唉……” 徐婉仪被袁公渊说的面色涨红,有些不知所措,竟然用责怪的眼神瞪了张鹏一眼,然后快步的跑到袁公渊身边,两手摇着袁公渊的胳膊,撒娇起来:“师~父~,我怎么会忘记了师父呢,师父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张鹏的话您就当耳旁风就好了。” 张鹏气的翻了个白眼,得,我忙里忙外救人干了个通宵,还担心袁老头的身体好心让他清淡饮食,结果就是这样?我特么就是一多管闲事呗? 但他现在急于想知道袁公渊这六年的经历,寻找河伯私印所给出预警的线索,所以只好忍气吞声:“哈哈哈,袁老先生此时红光满面,身体健硕,喝酒吃肉自然是百无禁忌,是小子杞人忧天了。” 袁公渊回过头来,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示意让张鹏坐过去。 张鹏只好听令。 “你也坐过去”袁公渊对徐婉仪说道。 徐婉仪只好有些不自在的坐在了张鹏的身边。 袁公渊见到二人坐定,在二人身上来来回回审视了许多遍,然后目光落在了张鹏身上:“小子,你有隐疾?” 张鹏预想了一百种袁老头开口说话的内容,却唯独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问出这么一句残暴的话来。 徐婉仪也是面色一滞,再次脸红。 “袁老先生何出此言呢,小子并无隐疾,”张鹏忍住拿起酒葫芦砸过去的冲动,努力心平气和的说道。 袁公渊听了此话便露出了一副狐疑的神色,抬手指了指徐婉仪:“小子,那为何我徒儿囡囡如今还是处子之身?难道说你们夫妻不和?” 张鹏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赶忙解释:“袁老先生您误会了,当然不是夫妻不和,我们俩好得很。” “小子,你莫要诓我!”袁公渊则两眼直视张鹏双目,冷声说道,“我徒儿囡囡倾城之姿,我不相信你们成婚四年竟然还没有圆房!难不成张鹏你有龙阳之好?” 张鹏差点就把桌子掀了。 呸!老子铁血真汉子,性别男,爱好女! 徐婉仪实在是看不下去张鹏的窘迫模样,便开口帮忙解释:“不是郡马的问题,是因为……因为……” 可无论她怎么解释都无法找到理由搪塞过去,总不能跟他说实话吧:我们二人已经摊牌了,他不想做赘婿,而我想留他为北庭做事,我拿巨额债款威胁他给我打工还债,所以才有了现在这种形式上的夫妻关系。 如果真的这么说,顽固守旧的袁公渊估计会再次气的重新失忆。 “因为我的聘礼还没有给足!”张鹏只好编瞎话了,“我对郡主一往情深,怎么可能不想与郡主早一天做得真夫妻,只是我入府时候立誓要给出的聘礼还没有给足,所以不敢违逆誓言!” “聘礼?多少钱银子?我记得小徐(凉国公)不是个贪财之辈啊,”袁公渊疑惑发问。 张鹏立刻接着说道:“这份聘礼,可不是区区钱财,当初我立誓,要替郡主扫平北庭周围的虎豹豺狼,灭突厥、平吐蕃、制衡大食以放牧西域!这才是我的聘礼!” 第二十五章 谁还没有个神秘组织了 张鹏说这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等到他还清了郡主府一千万贯钱的时候,估计已经真的灭突厥、平吐蕃、制衡大食了,他这是把打工还债换了一个外化形式说给了袁公渊。 果然,徐婉仪听了这话直翻白眼,心想着张鹏说大话从来不担心闪了舌头。 而袁公渊听了之后竟然神色凛然,拍案而起,豪放的大笑三声,然后看着张鹏就像是看着相逢恨晚的知己一般,两只苍老的大手不断地拍打着张鹏的双肩! 每拍一次张鹏都感觉被重锤砸了一次,疼的他龇牙咧嘴。 “哈哈哈哈,老夫一生所愿就是扫平西域,外御大食,没想到今天竟然又遇到了一个同老夫志向相同之人!” 袁公渊目光热切的看向张鹏:“你的本事,老夫听府里的人说了,你发现西域宝粮、改进农耕利器、修建水利设施包括你一手救死扶伤的高明医术,老夫深感欣慰!” “本以为你不愿与我囡囡徒儿做真正夫妻是因为你有入中原朝廷投奔皇帝的意思,说实话,你刚刚如果没有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老夫会立刻废了你!” “师父!”徐婉仪已经对自己这位直性子的师父无语了。 张鹏则是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但脸上还是保持着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我张鹏此生只对郡主一心一意,怎么会去投奔皇帝呢,袁老先生可不要开这种玩笑。” “哈哈哈哈,老夫这失忆症刚好,就听说我的宝贝徒弟成了婚,对象还是个赘婿,老夫心里自然得好好考验你一番,”袁公渊笑着说道,“但没承想你竟然有如此大的志向,关键的是,你还真的有能够实现志向的本事。” “唉,不像老夫,就是个一介武夫,做不得什么大事,蹉跎半生,临了还被外敌设计,差点含恨而死!” 说到这里,袁公渊脸上出现了一抹难以抹去的惆怅。 “师父,您现在已经痊愈了,不要再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了,回头,徒儿为您报仇雪恨!”徐婉仪是个真正孝顺的徒弟,不愿意看到师父如此惆怅。 “哈哈哈,为师的好囡囡,为师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收了你这么个徒儿,比你那两个师兄强太多!”袁公渊对徐婉仪不吝夸赞。 张鹏知道,现在是该探探口风,他迫切的想要知道袁公渊这六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袁老先生,您可否说一下您为何会被人设计,您之前的失忆症可不是一般的伤病,我想这个设计对付您的人或者组织,一定是非同小可!” 一个人必定是受到严重的精神刺激,被破了心防的前提下,才会被催眠的如此严重。 没错,袁公渊先前的失忆症状态,并不是受到严重的外伤导致,而应该是落入了深谙催眠技巧的催眠大师精心设计的陷阱当中,这个人还要是熟知袁公渊平生细节的人。 这个时代,竟然还有这种人,真的是小瞧了古人的智慧。 “老夫所遭遇的经历太过于匪夷所思,害我之人,很神秘,很强大,背后有令人恐惧的庞大隐世组织,网罗了当世之精英,我就是探查到了其三分隐秘,才惨遭此劫,”袁公渊叹了一口气,摆摆手道,“你们二人还是不知道的好,我自己的仇,我自己报!” 徐婉仪一听就不乐意了:“师父!徒儿为师父报仇,天经地义,您不告诉我,是不是没把我当作徒弟!” “为师不是这个意思,”袁老头儿见到徒弟生气了,赶忙安慰。 张鹏却是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他从预警影像中看到的那些骑着白骆驼,身穿灰衣的神秘组织……这些人是不是就是袁老头儿嘴里说的庞大的隐世组织? 很神秘,很强大,网罗了当世精英? 等等,怎么越听越是耳熟啊? “师父!您不用担心我们,您不用太担心那个害您的隐秘组织,您有所不知,我的郡马张鹏,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徐婉仪为了让袁老头放宽心,自信满满的站在了张鹏的身边。 我的另一个身份?什么身份? 卧槽,不会吧,徐婉仪你别搞我啊! 张鹏立刻转过头,朝着徐婉仪挤眉弄眼,努力传达着:你别冲动,别瞎说! 徐婉仪看到张鹏挑眉努嘴的表情,竟然笑的更加从容,因为她知道,这是张鹏常用的耍帅的表情,意思肯定是:哎呀,你总算想起来啦,这种事情我自己怎么好意思说,你早该说出来了呀! “哦?张鹏还有别的身份?”袁公渊真的有些捉摸不透了,这个小子身上难不成藏着天大的秘密不成? “哼,谁还没有个神秘组织了?”只见徐婉仪把柔荑玉手搭在了张鹏的肩膀,郑重的介绍道:“我的郡马,张鹏,是另一个强大而神秘的隐世组织‘天下会’当代的出山弟子!” “天下会?”袁公渊一脸狐疑。 “没错!天下会!同样是汇聚了整个天下各行各业的翘楚的隐世组织,但它和陷害您的那个阴暗的腌臜组织不同,它是以匡扶社稷,安定天下为己任的华夏组织,历史上姜太公,儒家孔子,道家老子,佛门释迦,正一天师长道陵,季汉丞相诸葛孔明都曾是天下会的弟子!” 徐婉仪神态严肃,越说越情绪激昂,一副陈述事实,不容置疑的样子。 而一旁的张鹏早已经是欲哭无泪,脸上的苦笑都快要把面部肌肉定型了。 “天下会!我华夏竟也有如此神秘的组织?”袁公渊惊疑不定的感叹着,看起来他还是有些不太相信的。 张鹏看到袁公渊的表情,心中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这么荒诞离奇随口编纂的话,袁老头这种见识广博的人怎么可能会相信嘛。 徐婉仪却丝毫不气馁,又下猛料:“你去过大食!一定知道大食国缔造者,被他们国人称作先知的默罕默德吧?他,其实也是加入过天下会的!” 袁公渊这下真的惊讶了,他抚须的手微微颤抖:“是了,那位先知确实说过‘学问虽远在中国亦当求之’,并且以圣训的形式流传在大食国教的教义中……竟然,竟然是因为他曾经加入过天下会?” 什么?张鹏这下真的哭笑不得了,你们还真的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啊? 问题是这师徒两个还真把这个弥天大谎找到跟脚了! 人家默罕默德说过“学问虽远在中国亦当求之”吧,你不得不承认吧? 你张鹏说过,默罕默德加入过天下会吧?如果他不是加入过天下会,又怎么会说出“学问虽远在中国亦当求之”这句话呢? 卧槽,逻辑鬼才啊,完美! 第二十六章 愉快的拜师经历 张鹏看向袁公渊,袁公渊也看着张鹏。 袁公渊似乎是很努力的在压制内心的激动神色,他逐字逐句的问道:“天下会的学问,不禁外传吧?” “袁老先生,您也看到了,我目前所展示的本事都是从天下会中学来,没什么不能外传的,哦,当然,胡人除外,”张鹏麻了,只能顺着谎言继续说下去了。 “哦?禁传胡人?”袁公渊心中一喜,“莫不是天下会早就和那个鬼组织有过摩擦?” “哈哈,正是,大食先知默罕默德是我天下会大长老在外游历的时候点拨过的记名弟子罢了,不作数,”张鹏的脸都快纠结成了一朵菊花了,他是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跟默罕默德成为校友。 “嗯,很好,”袁公渊点点头,然后背着手在案几前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然后用鹰隼般的目光在张鹏和徐婉仪的身上来回扫视,最后问道,“你学了几分,你的子嗣是否可以继续进入天下会?” “袁老先生说笑了,天下会的知识浩如烟海,我一辈子都是学不完的,”张鹏虽然不知道袁老头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耐心的继续编谎。 “我的子嗣自然是可以进入天下会的,正如当年诸葛孔明的幼女诸葛果,就是天下会的长老观季汉气数已尽,所以将其带走,躲过了司马氏的搜捕。” “如此甚好!”袁公渊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眼睛一亮,“我可以把我之前遇难的经历说与你们听。” 张鹏和徐婉仪都是面色一喜。 终于说动这老顽固了,天哪,快说吧,我可不想继续扯谎,我特么今晚做梦都怕会梦到默大叔骑着战马,一手拿着《古兰经》一手拿着战剑向我问话。 “但老夫还有一个要求,”袁公渊神情严肃,语气不容置疑,“你们必须答应老夫。” 徐婉仪和张鹏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点头。 “好,我们答应!” 袁公渊流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你们今天便圆了房吧,早点给老夫生个徒孙儿!” 张鹏:…… 徐婉仪:…… 袁老头,你这话要我们怎么接? “怎么?不乐意?”袁老头看到二人的面色僵硬,顿时就拉下脸来。 “啊,师父,我想起来了,军中还有些要紧的事务需要处理,徒儿告退!”徐婉仪实在是没招了,跟张鹏一起演演戏装作恩爱夫妻是没问题,但她根本没有想过要真的把自己搭进去。 至少暂时没有。 说完,徐婉仪给了张鹏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就很没义气的转身就走,再也只字不提给袁老头报仇的事情了。 张鹏眼睁睁的看着徐婉仪临阵脱逃,心中气的直想掀桌子。 “袁老先生,您看,我这边也有些急事儿,”张鹏也想找个借口离开。 “她一个女孩子自然是脸皮薄,这种话题跑了也就跑了,”袁公渊重新坐下,两眼微眯着看向张鹏,直接打断了他找借口的话,“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可……” “别跟我提你聘礼还没给足这种话了,以我看来,你天下会出山弟子的这个身份和你脑子里的那学问,就足以当作聘礼了,”袁公渊不给张鹏继续解释的机会。 “袁老先生,我们还没有准备好,”张鹏大汗。 “这种事情还要准备?”袁公渊瞪眼,“好,我这就进山里给你搞个虎鞭过来!” “不是,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不是我不愿意啊,而是郡主心气儿高,她自己有着选夫婿的标准,而我又是个拿着婚书厚着脸皮入赘的。” 张鹏只好耐心解释:“您想想,她原本是想找到一个符合她心目中标准的夫婿来托付终身,结果我半路杀出来,没有什么感情基础,上来就成了婚,她能对我没有一丝埋怨么?” 袁公渊听了这话,难看的脸色才稍稍缓和。 “所以,我不愿意逼她,等到哪一天水到渠成了……哈哈,袁老先生,您就再给我们点时间吧,徒孙儿总会有的,不着急这一会儿,”张鹏看到袁老头儿的表情缓和,这才心中松了一口气。 “有道理,囡囡她自小就有主见,不喜欢别人给她指手画脚,”袁老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从小就幻想着能嫁给一个能文能武、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你这种滑不溜丢一度肚子坏水的性子,她确实会难接受一些。” 张鹏:嗯,说的好,我真的会谢,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不在乎了,只要你不再逼着我们圆房就可以了。 “您说的太对了,我这些年也是与郡主虽近在咫尺,却爱而不得,我心里也是痛苦的紧吶!” 趁这会儿,张鹏觉得有必要给自己营造出一个很努力的痴情男的形象,把责任都推给徐婉仪:“但即使她一辈子不肯接受我,我也会对她好,竭尽所能的帮助她,爱护她!” 虽然这话说的自己像舔狗,但他张鹏豁出去了,反正将来还清债务后远走高飞,不在乎这点名声。 凭着袁老头儿对徐婉仪的疼爱,应该会坚定地站在徐婉仪的立场上……的吧。 袁公渊凝重的点头,他被张鹏的这股痴情劲儿感染了……是想,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妻子如此的理解,如此的宠溺,这样的好男人,真的太难得了。 于是,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如此,我便把你培养成一个能文能武、顶天立地的的大英雄!” 张鹏:??? 不对啊,这剧本不对啊! 看到张鹏呆滞的表情,袁公渊以为他是因为惊喜而不知所措,于是继续说道:“文的我教不了你,你是天下会的出山弟子,这方面你是绝顶的,但要说到武!哼哼,老夫自称天下第二,也没人敢说第一!” 话说到这里,袁公渊看到张鹏还呆呆的愣在那里,不由得面色不悦:“我过去六年的经历,合适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的,还愣着干什么?跪下拜师吧!” …… 这一天的夜,有些难过。 今天收获很大啊,他不仅和默大叔成了校友,而且和郡主大人成了同门师姐弟,亲上加亲啊! 一想到以后每天清晨天不亮就要起床去跟袁老头儿习武,他整个人都觉得生活暗无天日了。 “小子,你的骨骼清奇,天赋极佳,乃是天生化气境,整个天下都挑不出五指之数,我欲传你《灵犀无相决》,将来横压武林,沙场争锋都不是问题,来来,为师给你松松筋骨!” 二十多岁的年纪,从来没练过武的人,被强行抻开了筋,那种酸爽,深入骨髓。 惨绝人寰的嚎叫声在静苑的上空久久回荡,明月似乎也不忍看到此等人间惨剧,遁入黑云深处,不复出矣。 第二十七章 宵夜与青盐 张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的晚饭,也不记得后来是怎么听完了高达和拉缇丝的工作报告。 此刻,他抱着被子走到了徐婉仪的卧室前,叹着气,推开了门。 “你来干什么?”徐婉仪正身穿贴身的西域丝绸睡衣准备休息,见到张鹏进门,她有些意外,还有些紧张。 “师父他老人家把我的院子占了,然后就把我踹过来了,说要我跟你好好培养感情,就算不圆房,也不能再分房睡了,”张鹏苦着一张脸开始收拾卧榻上的案几,然后开始铺被褥。 “哦,”徐婉仪紧张的情绪这才消失了大半。 然后二人就不说话了,气氛诡异。 “那个……” “那个……” 良久,二人却同时开口。 “你先说,”张鹏尴尬一笑。 “我是想说,被褥要不要再拿一床,你的有些单薄了,”徐婉仪的俏脸藏在烛光的阴影处,看不出表情,但声音却罕见的轻柔。 “啊,是哦,天冷了,是有点薄了,”张鹏点点头。 “那你刚才是想说什么?”徐婉仪抱着一床厚被褥走来,面色有些不自然。 “我嘛,是想问,你这里又没什么吃的,我晚饭没胃口,没怎么吃,这会儿饿了,”张鹏笑哈哈。 “我一向过点不食,房里不常备食物,”可没等她说完,她的肚子里竟然传来了一阵饥饿的咕咕响声。 徐婉仪此刻真的是想要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她的晚饭也是几乎没吃,这会儿也是饿着的,但偏偏在张鹏的面前丢了大人。 可出人意料的是,张鹏竟然没有任何笑话徐婉仪的意思,反而摸着自己的肚子说:“啊,你瞧我这肚子,哈哈哈,饿的叫了都。” 徐婉仪面色稍稍自然了些,但两人又开始陷入无话可说的尴尬。 “要不,去后厨弄点吃的?”最终还是张鹏打破了尴尬。 “也好,”徐婉仪没有拒绝…… 后厨,张鹏熟练的点燃了烛台,即使在深秋时节,郡主府中永远也不会缺少绿菜和各色瓜果,再加上拉缇丝的加入,他敢肯定,这里已经是当今世界食材最为丰富的厨房了。 徐婉仪明显是来过后厨的,很轻松的把锅碗瓢盆准备好了,等到张鹏把食材全部找齐的时候,徐婉仪已经开始生火了。 “郡主也是厨艺高手?”张鹏有些意外。 “小时候家中有一段年月过的清贫,厨房里生火帮忙打下手都是常有之事,”徐婉仪平淡的解释。 “难怪如此熟练,”张鹏找到了白天厨师揉好正在醒着的面团,心里有了主意,“今天就给郡主做一份美味的深夜碳水炸弹吧?” “什么?”徐婉仪明显愣了一下,张鹏说的话每一个字她都挺的懂,但连在一起就不明白了。 “看我的吧,”张鹏从坛子中取出了醒好的面团,嘴角微微一笑。 蒜切末,葱切花,四颗从拉缇丝那里厚着脸皮要来的干辣椒剁成粉。 厨师老王私藏的新鲜豆芽和从拉缇丝的小菜园里偷来的油菜,放在开水里烫一下断生后捞出。 劲道的面团擀成拇指粗面条,下入沸水,煮熟后捞出,铺于碗底。 豆芽青菜铺于面上,姜末葱花辣椒粉均匀撒下,适量精盐,一勺醋。 开锅滚油,待油烟将起未起时小心泼洒在面上。 下一刻,诱人的香气就如万物生长般升腾而起,引人唇齿大动。 “油泼面做好了,来,郡主,尝尝我的手艺,”张鹏把筷子递给徐婉仪,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 不自觉间,徐婉仪已经开始吞咽口水了,这碗面的香气实在是太诱人,她本就饥饿,这会儿便不再装矜持,接过筷子,捧起海碗就开始动手捞面。 一边吃的“哧溜哧溜”的不停下,一边嘴里还在习惯性的嘴硬;“也就一般,哧溜……姑且填饱肚子,哧溜……” 张鹏则是捧起自己那碗也是“哧溜”个不停,听到徐婉仪的话却只是笑笑。 一阵风卷残云之后,张鹏和徐婉仪双双坐在后厨的门槛上发呆,偶尔打两个饱嗝。 这会儿谁都没工夫去嫌弃彼此了。 “这么说,以后你就是我得师弟了?”徐婉仪对自己那位说风就是雨的师父是彻底无语了。 “是啊,师姐,以后还得请你多多照顾,”张鹏一想起未来的苦日子就又开始愁眉苦脸起来。 “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师父一辈子算上你也就收了四个徒弟,全天下想要拜入他老人家门下的人从长安能排到洛阳!”徐婉仪眯起眼睛,语气里尽是对张鹏的批判。 “让给他们好了,我只想安安稳稳快点把钱赚够了,早点恢复自由!”张鹏不以为然的说道。 可徐婉仪听了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之后竟然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烦躁。 她愤懑的看向张鹏:“你就这么想要离开郡主府么?” 张鹏被徐婉仪这没来由的怒火搞的莫名其妙:“郡主啊,咱们可是说好的,你不会打算赖账吧?还是说你又想涨价?可不带这么玩的,做人要有契约精神的好不好?” 说不清道不明,徐婉仪感到了又气愤又委屈,就这样直直看着张鹏,一言不发……她不明白眼前的这个男人为什么如此的绝情。 “我们就是披着夫妻外衣的合作关系,郡主,你可得理清楚,咱们在外人面前逢场作戏就好了,其他的时候,你就是我的雇主,我就是你雇佣的掌柜!” 张鹏似乎回过了味儿来,他面色有些惊诧,赶忙把话说清楚:“你可千万别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啊!” 徐婉仪被气乐了,她发现自己最近确实有些不清醒了,很多事情她都逐渐的开始依赖张鹏,这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她强忍下发火的冲动,咬着牙说道:“好,我是雇主,你是掌柜,很好,既然如此,张大掌柜,农研院和行军商贸司已经组建接近一个月,我北庭一直在投入钱粮,而营收却并不理想,本郡主很不满意,你需要给我一个说法!” 张鹏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从袖口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 “刚刚郡主所品尝的那碗油泼面,咸淡口味是否满意?”张鹏笑着问道。 “咸淡适宜,爽口开胃,”徐婉仪皱了皱眉头,“别告诉我你要在北庭开酒馆饭庄?” “格局!郡主,格局要打开啊!”张鹏笑得非常灿烂,将小瓷瓶递给了徐婉仪,“郡主先别着急否定,你先看看这此瓶中为何物?” 徐婉仪接过小瓷瓶,拔开瓶塞,将瓶中之物倒在手心。 昏黄的烛光下,徐婉仪惊恐的看到自己的手掌心中那一小撮晶莹剔透的白色粉末,她不可置信的看了张鹏一眼:“精盐?” 张鹏笑了笑,点点头:“全世界最好的青盐,比你皇帝舅舅吃的御用贡盐都要精纯!” 饶是徐婉贵为郡主见多识广,此刻她捧着精盐的小手也有些微微发颤,仿佛她捧着的不是一小撮青盐,而是一座金山! 第二十八章 北庭夜话 秦老先生很久没有在非战时被大半夜叫起床了,老头子人老如顽童,起床气可不是轻易就能消的。 他气冲冲的走进郡主府的议事厅,脸上写满了“我不高兴”四个大字。 议事厅如今已经被郡主府的精锐甲士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了起来,哥舒炎这个傻大个一身玄铁黑甲,全身武装,杀气腾腾,警惕的观察着四周,任何的轻微动静都会引起他的注意。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副大战前的紧张状态,可是没听到军中密探的消息啊,难不成有疏漏? 秦老先生有些纳闷,起床气也在这一刻消失了大半。 但当他刚要对着守在门口的高达和剑萍发火的时候,却听到了议事厅中传来了笑呵呵的招呼声。 “秦老先生,快快请进,此事非同小可,还是需要您来拿个主意,”张鹏标准的职业笑容在灯火通明中显得极为欠打。 “哼,老夫上了年纪,本来就睡眠欠佳,今天若是没有什么真正的要紧事,老夫一定要你好……咦?这是什么?”秦老先生刚刚想要斥责张鹏两句,却突然被放在案几上的一口陶盆吸引了目光。 无他,这口陶盆里装满了精细的青盐,雪白白的,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只要不瞎,都能看得见。 秦老先生惊疑不定的俯身低头观察了盆中青盐一阵,然后颤抖着伸出了他苍老的大手,轻轻蘸取了一点青盐。 先是对着烛火看了半天,随后放在嘴里尝了尝,接下来正如张鹏所预料的那样,老头子的整张脸因为口中狂暴的咸味刺激的扭曲变形,就这样都不忍心张口吐出来。 还是徐婉仪懂事,及时奉上了一杯清水,这才救了秦老头儿的老命。 秦老头儿缓过劲儿来,然后双目赤红的盯着张鹏,一手颤巍巍的指着盆里的青盐,问道:“郡马,这是精盐?” 张鹏翻了个白眼,心中对这个没见识的老家伙嘲笑了不止一百遍:“是的,世界上最好的精盐!” “你造出来的?”秦老头儿说话都开始颤抖了,因为激动,他平日里的云淡风轻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哈哈哈哈,不是我,是他,”张鹏笑呵呵的指了指站在门口的高达。 高达憨厚的笑了笑,挠着后脑勺:“是郡马所创的新制盐法,名曰过滤解析制盐法,我只是按照步骤制作罢了。” “产量如何?”秦老先生没时间听张鹏和高达互相谦虚吹捧了,而是直入主题。 张鹏自信笑道:“保守估计,熟悉制盐流程后,每一个营的人手,每天可以产出五千斤精盐!” 听到五千斤这种虎狼之词,秦老先生当场就开始全身打摆子了,就像是得了帕金森。 “秦爷爷,您别激动,您先坐,”还是徐婉仪贴心,她恶狠狠的刮了一眼张鹏,同时把秦老头儿扶着坐在坐榻上。 “秦老先生,您觉得的,咱们这精盐的品相这么好,买什么价钱合适?足不足够咱们北庭军每年的军费粮饷支出?”张鹏也自顾自的坐下,很没形象的吃起了案几上的瓜果。 “只需要五个营的人手专职制盐,就足以支撑整个北庭,”秦老先生略微思索,然后给出了一个答案,“如果十个营的规模,那我北庭就有足够的军费大兴民生,横扫周边宵小了!” “哪里用得着这么多弟兄专职来做这些,一个营足以!”张鹏笑着摇了摇头,“今年北庭糟了兵灾的流民还有不少,召集过来,以工代赈岂不美哉。” 徐婉仪也点点头说道:“刚刚我估算了一下,这些时日涌入庭州的流民已经多达了两万余人,聚集在残阳关瓮城之中每天等待施粥救援也不是个办法,就像郡马所说,以工代赈,不失为妙计。” 秦老头儿盘算了一下,可还是摇摇头说道:“事情没那么简单,郡马的新式制盐法乃我北庭绝密,若是我北庭营中将士自己制盐,老夫可以放心,绝不会出现秘法外传之事,但如果是雇佣流民,那泄密之事就难以预估了呀,再者,再大的盐场也用不到两万人吧。” 徐婉仪听闻此言立刻皱紧了眉头,这一点是她没有思考过的。 “秦老先生,这一点您不用担心,郡马已经想好了对策,”这个问题张鹏没有解释,而是看向了高达,高达收到示意,便解释起来,“新式制盐法有若干步骤,我们完全可以分别成立小队专门负责每个步骤的制作! “前一个队伍制成的半成品交给后一个队伍进行下一个步骤的制作,直至完成精盐,如此一来,前后互不干扰,也相互不知其法,而且制作效率也会倍增!郡马将这种工作方法叫做流水线!” “流水线!”秦老头儿眯起眼睛,反复品味高达所说,最后睁大了眼睛,做恍然大悟状,“妙哉,妙哉!” 他站了起来,盯着张鹏的脑袋仔细看了又看,就像在看什么稀罕物。 “您老这么看着小子,小子有些怕,”张鹏心中一阵恶寒。 “真想把你的脑子撬开来,看看里面到底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哈哈哈,”秦老头儿突然放肆大笑了起来。 “秦爷爷,这个流水线工作法,真的可以保证不泄密么?”徐婉仪还是有些担忧。 秦老头儿郑重点头:“基本上是把泄密的可能性压到了很低,再加上一个营的将士专门负责监察管理,断不会出现泄密之事!” 徐婉仪这才放心下来。 “青盐之事,其实还不足以让郡主和我将您老人家大半夜吵醒,”张鹏见到时机差不多了,便示意高达和剑萍将墙壁上挂着的卷轴打开,“接下来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绝大部分的流民,我要用在此处!” “这是什么?”徐婉仪走上前来,她此刻也是啥啥不知道,青盐之事还不是最重要的?那什么是最重要的? “铺开!”张鹏大手一挥,笑容极度自信。 很快,一张北庭全境地图在地上铺开,徐婉仪和秦老头儿凑上前仔细观看。 地图很大,山川湖波和州城村落都标注的很详细,只是地图上的信息却很不真实! “这是什么?这是昆陵都护府的地图,为什么轮台县的县城这么大?为什么碎叶川东部设置了三处军寨?”秦老头儿立刻就指出了地图上的谬误之处。 张鹏手指了指地图上的轮台县县城:“想必您也知道了,白天的时候我和郡主都接了圣旨,我们二人一个成了轮台县子,一个成了昆凌都护府的都护。” “你还真把皇帝的圣旨当回事儿了?”秦老头儿不以为意的说道,“自从国公爷和皇帝关系闹僵之后,我们北庭基本上就变成了听调不听宣的西北军镇,哼,他的圣旨听听就好了,难不成还真的想和郡主去轮台?” 徐婉仪也赞同秦老头儿的话,只是她的表情有些落寞。 她知道现在还记得小的时候,他如今的皇帝舅舅还在潜邸,作为舅舅的他对徐婉仪是多么的疼爱。 可惜,自从他登基之后,就对凉国公父女二人变得无比忌惮,不止一次下达了削减北庭实力的政令,最紧张的时候,她和父亲都已经做好了刀兵相见的准备。 “正是因为北庭如今实质上已经形成了高度自治的军镇,所以我才决定要大力发展轮台以及经营昆陵都护府!” 张鹏接下来说的话,让徐婉仪和秦老头儿都心中一惊: “如果不这么做,不出一年,北庭必遭灭顶之灾!” 第二十九章 扯虎皮拉大旗 自从河伯私印因为袁公渊的缘故发出了新的预警,张鹏就一直寝食难安,如鲠在喉。 袁公渊认为目前还不是把他昆仑之行的经历告诉徐婉仪和张鹏的时机,而张鹏也没有办法硬逼着这个倔老头说。 但张鹏可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他一直在思索如何该动用手中的力量来对抗明年的死亡大劫! 合纵连横之术已经完全来不及,想必吐蕃和大食早已暗通曲款,两大帝国的联盟绝对不是一时半刻就能促成而是蓄谋已久。 经过深思熟虑,他发现自己似乎走进了一个误区,那就是给袁老头儿报仇和预防“吐蕃大食联军”其实是两码事,已经提前得到了预警的张鹏难道没有袁老头儿亲身经历的那些细节始末就不能做好防护了么? 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让徐婉仪和秦老先生都相信有“吐蕃大食联军”这回事儿。 那怎么样才能让他们相信呢? 张鹏只能再次拉起“天下会”的虎皮大旗了! 事后他也不怕徐婉仪去找袁老头儿验证,反正自己从预警中得来的信息和袁老头儿的昆仑秘事结果导向是一致的,徐婉仪要是真的去验证了,那么只能进一步加深他们对“天下会”的信服度。 张鹏烦恼了大半夜,其实解决办法就那么简单粗暴。 首先,如今北庭全境的农业技术改革已经进行过半,只差应对年底的白灾得当,就可以保障全境粮草无忧,这是第一步。 他手上的水泥、青砖两件套也已经凑齐,残阳河大坝的完工已经证明了技术已经达标,接下来整个北庭的城防建设和基础建设可以大跨步的升级,这是第二步。 新式制盐法的推出和盐场的建设,会进一步解决北庭的军费紧张局面,但张鹏感觉一条腿走路并不安全,赚钱的路子还是要继续拓展,这是他正在做的第三步。 接下来的第四步,就是要锻炼精兵,布置防线,建造边防军寨,将敌人拒于国门之外! 在以北庭城为中心的农业技术改革完成后,整个庭州日后就会成为西北地区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决不能把与敌人交战的地方放在北庭。 吐蕃不会碰安西都护府这颗硬钉子,因此他们想要从天山以东出兵来背刺北庭的机会几乎为零。 徐婉仪的哥哥常年领兵在庭州北境立寨,兵马强劲,且具备战略纵深,一旦被拖入泥潭,他们反而会有来无回,所以联军也不会走这条路线。 所以两大帝国的联军肯定是以大食为主,从西方入境,破昆陵防线,过碎叶川,据轮台为营,兵指北庭! 而徐婉仪皇帝舅舅下发的圣旨还真的瞎猫碰了死耗子,给了张鹏想通了敌人行军路线的机会。 “北庭有灭顶之灾?何来此言?”徐婉仪很是不解。 “姑爷,这话可不能乱说,”秦老头儿明显被吓到了。 张鹏则挺起胸膛,面色变得十分严肃,俨然一副故作高深的样子:“郡主,秦老先生,前些时日我师门之中有人给我传达了一个信息。” 徐婉仪和秦老先生立刻不说话了,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目光惊疑不定。 剑萍下意识的就要退出议事厅,然后发现高达正惊讶的咬着指甲,不由分说拉着他就匆匆离开。 “天地会来信?”徐婉仪不确定的问道,“可靠么?” 问完这句话徐婉仪就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了,她赶忙解释:“我不是不信任天下会,而是突然传来信息说北庭有灭顶之灾,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张鹏知道这会儿自己决不能露怯,一定要坚信自己说的都是真的,天下会是真的,它有着极为源远流长的传承和庞大而又细密的组织结构,天下会的大长老叫做雄霸,左右护法分别叫聂风和步惊云! 给足了自己强烈的心理暗示之后,张鹏自信心爆棚的说道:“绝对可靠,而且这次的信息内容还涉及师父,我说完之后,你如果不信,可以找师父印证一下!” “什么?”徐婉仪大惊失色。 难道说,天下会真的和算计师父的那个神秘组织有过碰撞? “张鹏,你且把你得到的信息说出来,老夫自会判断,”秦老先生此刻也终于定了神。 “好,我的一位小师弟给我带来了消息,吐蕃与大食这两年背地里已经结成联盟,明年就会发动对我北庭的袭击,他们大概率会选择穿昆陵防线,走碎叶川,据轮台以击北庭!”张鹏一口气说完,语气坚定。 “不可能,大食与突厥正陈兵待战,怎么可能有精力来袭扰我北庭?”徐婉仪的脸色明显瞬间变色,她反驳道。 而秦老先生却沉默不语起来,盯着地图,左右踱步起来,看起来在思考着什么关键节点。 张鹏没有催促,而是大剌剌的坐在了塌上,很没形象。 徐婉仪见到一老一少都不再言语,她心中莫名其妙的就着急了起来,心中很是矛盾,她一方面希望这则消息是假的,那么她的北庭就可以免又一次的战火侵袭,可另一方面竟然又直觉这消息是真的,毕竟张鹏可是把袁公渊拉出来背书了。 过了许久,秦老先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看向张鹏,面色凝重:“我们派往吐蕃和大食的探子,近期都失去了联络,本以为两者没什么关系,但今日听到郡马所说消息,老夫就不得不怀疑二者并非巧合了。” “哦?咱们的探子也有那两国联盟的相关消息传回?”张鹏眉毛一挑。 “没有准确的消息,但如果以吐蕃和大食联盟这则消息倒推,那些不准确的消息却可以得到合理解释,”秦老先生摆了摆手,然后俯身看向了地图上的昆陵防线和轮台县城,“我想郡马想要如何安置剩下那两万流民了,郡马有什么具体的想法,不妨说说看吧。” 徐婉仪这会儿反而平静下来了,她对秦老先生的智慧是绝对信任的,虽然心有不甘,但她还是听从秦老先生的建议。 张鹏起身,朝秦老先生抱拳一礼:“既然如此,小子就献丑了!” 这一次深夜紧急会谈,只有三个人知道,正是这一次会谈所做出的决议,改变了整个北庭乃至整个西域的历史进程。 第三十章 邀请函与肥皂 郡主和郡马终于圆房了! 这是北庭城最新的重磅新闻。 赘婿身份的郡马在朝廷封爵之后,终于得到了郡主府的真正接纳。 随后,郡马手中的权力再上一个台阶,郡主大手一挥又给了张鹏整整两个营的指挥权,虽说只是辅兵营,但好歹也比之前那什么农研院和行军商贸司听起来气派。 如今,北庭城中的百姓,再也不敢提及赘婿二字,都是改称了“郡马都尉”或者“张县子”。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身份焕然一新的张郡马在一大早就打出了消息,五日后在北庭城最大的酒楼“水云楼”设宴,召开什么“招商大会”,邀请全城的富商大贾赴宴,共商国是。 这一则消息又是在整个北庭城激起了千层巨浪。 什么时候地位卑微的商贾也有资格共商国事了?自大夏立国以来从未听说过此等匪夷所思之事。 郡主府别院,李骁拿着手中的金色邀请函,表情严肃,危襟正坐,看起来也对着招商大会不感兴趣。 前来送邀请函的高达看到他这副样子,心中早就开始翻白眼了:裕王爷,挺会装啊! 李骁装作正经是有原因的,毕竟冯禹兮就在一旁坐着,扶着他那花白的长须,闭目思索。 “冯师,您看这招商大会,本王是去,还是不去的好?”李骁实在是绷不住了,他心中可是万分的想去凑热闹啊。 冯禹兮没有直接回答李骁的话,而是先看着高达提问:“少年,我且问你,郡马为何要偏偏邀请商贾前去议事。” 高达先是给冯禹兮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才回答道:“回冯大人的话,学生只知道前些时日残阳河水库的建设,是由城内各大商贾共同出资援助方才建成,这次会议,想必就是对这些义商进行表彰。” 高达耍了个小心眼,他说的确实是实话,但只是实话的一小部分。 “仅是如此?”冯禹兮又问道。 “学生才疏学浅,或许还有想要继续从商贾身上筹措钱财的用意,但具体是如何招商,如何议事,学生就真的不知道了,”高达又给了一个笼统却没毛病的回答。 冯禹兮轻笑了一声:“还以为郡马都尉又有什么要紧的大事,既如此,裕王您去与不去,都无伤大雅,老夫近日饮酒伤了身,就不去了。” 说完,冯禹兮起身就要离开,丝毫没有把裕王真正当成一个亲王对待。 李骁看着冯禹兮离开,心中也开始觉得这招商大会似乎没什么好玩的,顿时兴致缺缺。 “拉缇丝也会列席,”高达瞥了一眼李骁,轻飘飘地说道。 裕王殿下面色一喜,怦然心动…… “尊敬的王子,今日一早,那张郡马给我送来了一份邀请函,请我去参加五日后的招商大会,您看,”在胡商居住区,衣着华贵的老赫尼斯正躬着身将手中的金色邀请函递给一个英俊的年轻波斯人。 如果张鹏在这里,一定会惊喜的问一句:你手上有没有时之沙,借我反穿越一下可好? “我忠贞不二的赫尼斯叔叔,不用这么拘谨,我能在北庭城安全住下,都是你的功劳。” 被称作王子的年轻波斯人笑着接过了邀请函,打开后,费力的阅读了一会儿,然后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赫尼斯:“原谅我的汉字还没有学到精髓,读起来有些费力气……不过,赫尼斯叔叔,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觉得应不应该去呢?” “王子殿下,这个张郡马与我有过几面之缘,他是个极其博学的人,看着他,就让我想起了当年的大长老,似乎天底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东西,”老赫尼斯想了一下才说道,“他对我们胡人并不亲近,但也不像其他大夏人一样那么冷漠,如果形容他,我觉得,用极度的理智者来形容他比较贴切。” “你对他的评价很高,这样的人一般不会做出什么无意义的事情,这份邀请函,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非大夏商贾接收到?”波斯王子问到。 “有,但只有我接收到了金色封皮的邀请函,”老赫尼斯说这话的时候,稍微站直了些。 波斯王子眼前一亮,竟然露出了微笑,点头道:“这位张郡马,是一名真正的贵族,这次招商大会,我与你同去!” “是,尊敬的王子殿下!”老赫尼斯面色一喜…… 两日后的早晨,郡主府,剑萍和几位持剑侍女都捏着鼻子挤在一起,看向张鹏的目光显露出几乎凝为实质的嫌弃。 而另一旁的尉迟长恭和哥舒炎等军中悍将,则是皱着眉头,一脸苦大仇深,瞪着大眼看着张鹏,欲言又止。 “张鹏!你要是敢拿着那破东西靠近本郡主六尺之内,本郡主就打爆你的狗头!”徐婉仪此刻已经顾不得什么礼仪了,她面色煞白的看着张鹏,两手握拳已经做好了打人的准备。 张鹏无奈的看着徐婉仪和众侍女,脸上写着大大的无语,他手里拿着一块白色的固体膏状物质,这是他刚刚制造完成,正新鲜的肥皂。 “我说郡主啊,我好心好意为你们北庭广大女同胞研制出了洁净去污的宝贝,你们不仅不领情,还这样对我?还有没有天理了!” 张鹏感觉自己真的是好心被当作了驴肝肺。 由于青砖、水泥和青盐都被老丈人凉国公列为了军需用品,所以民用的销售被严格卡死,水泥厂和砖厂被五十万贯钱的价格收购,留给张鹏的只有一成的股份和一成的产品销售权 与此同时,制盐法也被以北庭军五十万贯钱买断,每年只给张鹏三份盐引的配额。 有其女必有其父!这一对父女,一个赛一个的霸道! 对付徐婉仪,张鹏已经摸清了一些门道,这女人外刚内柔,刀子嘴豆腐心,凡事只要示之以诚,述之以理,倒也能够说得清道理。 但那老丈人凉国公嘛……张鹏想着都会脊背发凉,这可是当年领军灭了中原齐、楚、陈、梁四国的铁血统帅,武力值直逼四大绝顶,天下名将榜榜首! 此等杀人不眨眼的人物还是不要想着跟他理论了,据说他去年一言不合都敢拽着刚登基的皇帝领子开喷,弄得皇帝在百官面前下不来台,这才闹得北庭与朝廷如今这等僵硬的局面。 所以张鹏差点抓瞎了,好不容易折腾出一点东西出来,结果一夜之间被薅秃了,也把张鹏先前做好的计划全部打乱。 为了继续他的抗灾御敌大计,他只好再给北庭行军商贸司推出几种新的爆款商品了。 这才有了他手中的这块肥皂。 第三十一章 哥舒炎的惊叹 两日以来,张鹏每日闻鸡起舞,直到中午时分才会被袁老头儿放回,身心疲惫不说,还总是满身大汗。 作为一名精致的猪猪男孩儿,怎么能够允许自己蓬头垢面不修边幅? 张鹏那时候是无比的渴望能够洗一个舒服的热水澡啊。 于是张鹏就只好再次怀念起高中化学老师的音容笑貌了,可是他搜肠刮肚也只想到了皂化反应这么个词汇,其他的细节一个都想不起来了。 只能慢慢试了,在张鹏的指使下,哥舒炎杀了一百只羊,熬出了八百多斤油。 羊肉哥舒炎吃了,羊油张鹏拿去做实验了。 因此张鹏的小院这两天一直都是臊气冲天,恶臭难忍,唯独张鹏一人身处恶臭之室而且乐此不疲,红着一双眼睛,嘴里始终嘀咕着“我爱洗澡皮肤好好”这种淫词滥调。 全郡主府的人都认为张鹏是得了失心疯,路上见到他都纷纷退避三舍,整个就是一顶风臭十里。 所以当黑着眼圈的张鹏手中拿着他不眠不休好不容易造出来的世界上第一块肥皂来报喜的时候,就在所难免的受到了女性同胞们的一致抵制,即使是鸾鸣郡主也不曾例外。 “从膻味刺鼻的羊油里造出来的劳什子玩意儿,还说是什么洁净去污之宝物?”徐婉仪捏着鼻子跳着脚,满脸毫不掩饰的嫌弃之意,“赶快给我拿走!” “你……我……”张鹏心中此刻真的形同一万头草泥马奔袭而过,想要解释,却有些无力,“这真的是宝贝,比什么皂角效果好多了!”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那就是自己刚刚把肥皂造出来,自己却没有顺便洗个澡,自己现在还是个臭人。 你们这些没有见识的古代人,竟然不相信本大爷?好,好,本大爷证明给你看! “哥舒炎!”张鹏大喊一声。 哥舒炎面色一惊,但是没有立刻回复。 高达和另外两名校尉闻言则是齐齐的后退了一步。 “哥舒炎,你给老子滚过来,”张鹏狠狠的喊道。 哥舒炎的嘴角抽了抽,心中暗暗骂了高达这么一帮损友,这才抱拳回答:“姑爷,属下在。” “你,走过来!”张鹏严声喝道。 哥舒炎满脸不情愿的朝张鹏走了一小步。 张鹏这就怒了,这些女人对我有意见也就罢了,这两天你哥舒炎可是吃羊肉吃的最欢的那一个了!你特么还敢嫌弃我? “到我面前来!”张鹏气的直跳脚。 哥舒炎只好走上前来,手上下意识的就要捂住鼻子。 “你特么要是敢捂住鼻子,老子打你五十军棍!”张鹏此刻淫威大盛。 哥舒炎只好哭丧着脸走到张鹏近前,抱拳:“姑爷,有什么吩咐您说。” “你几天没洗澡了?”张鹏笑呵呵的问道。 “啊?这个……”哥舒炎瞥了一眼站在徐婉仪身旁的剑萍,顿时老脸闹了个通红,“回姑爷,昨日刚刚洗过。” “放屁!不可能,你他娘的昨天晚上明明灌了三斤马尿,睡的比猪都香,哪有时间去洗澡?”张鹏瞪大眼睛驳斥道,“还不从实招来?” 哥舒炎面色大窘,他局促的又瞥了一眼剑萍,但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属下,属下半个月没有洗澡了。” “呕o(╯□╰)o,”女人们纷纷感到一阵恶寒。 “哥舒将军果然非同常人!”张鹏听闻此言,顿时眼神一亮,看向哥舒炎就像是看到了绝世珍宝,“把手张开给我看看!” 哥舒炎低着头,也看不出此刻是不是脸色臊的通红,他无可奈何的把手张开在张鹏面前。 这一看不要紧,饶是以张鹏的定力都感觉到了恶心。 他发誓自己两世为人都没见过有人可以把手抹的这么脏,说这是丐帮八袋长老的手他都相信。 徐婉仪也是看了一眼之后立刻就闭上了眼睛,她生怕多看一眼自己的眼睛也会被染上污渍。 同时,她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北庭军队的整体卫生水平了,自己平日里就是跟这么一群脏家伙一起共事的? 她想起哥舒炎这家伙这两天就是用这么一双手吃羊肉的!用手抓着吃的!想着想着就开始变得面色蜡黄。 “郡马!哥舒校尉!你们两个今天是来诚心恶心郡主的不成!”剑萍强忍着呕吐的冲动,一边手抚着徐婉仪的背,一边开口埋怨,“郡主,要不我们走吧。” 徐婉仪颇为意动:“张鹏,本郡主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今天就不奉陪了。” “大家少安毋躁,少安毋躁!郡主,再给我一盏茶的时间,我就能让哥舒校尉的这双手焕然一新!”张鹏嫌弃的不得了,“半个月没洗?我看你是半年没洗还差不多!” 哥舒炎抬起头看着张鹏,心想着你现在也没比我强多少,他此刻没有办法,只好摆烂了:“我这不是没想起来嘛,前两天想要洗,却已经洗不干净了。” “你……”张鹏憋了半天,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面前这位比铁还糙的糙汉子了,只好比了个大拇指,“你厉害!” 哥舒炎想死的心都有了,默默地又看向了剑萍一眼,而此刻的剑萍却根本没有看他。 “来来来,哥舒炎,今天遇到姑爷我,算是你的幸运,来,拿着!”张鹏单手拈着肥皂,轻轻把肥皂放在哥舒炎布满污渍的大手上。 哥舒炎感觉到手中清凉滑嫩的手感,眉毛一挑。 “高达,给哥舒校尉打一盆水来,”张鹏笑道,“你待会,只需要双手湿水之后,再轻轻以手中的肥皂来擦抹,待双手感觉到滑腻后便开始揉搓!” “姑爷,这羊油里弄出来的东西,真能去污?”哥舒炎听着张鹏煞有其事的说着,心中打鼓。 “效果再差还能比你现在更糟糕吗?”张鹏翻了个白眼。 高达腿脚很麻利,很快就抱着一个木盆回到了张鹏身边,他人很细心,打来的是温水:“姑爷,水来了。” “别愣着了,洗吧!”张鹏看着哥舒炎蠢笨的样子,提醒道。 哥舒炎叹了一口气,便按照张鹏刚刚所说把自己的手放入了木盆之中。 很快,随着哥舒炎“咦”地一声,他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洗手这种事情竟然如此简单。 擦抹过肥皂的双手经轻轻揉搓后产生了大量的泡沫,哥舒炎明显感觉到双手之间的滑腻触感,这是他很久很久没有体验过的了,最后他把双手再次没入水盆之中,泡沫化开,一盆清水化作了污水。 下一刻,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哥舒炎将自己的双手从盆中取出,晾在北庭耀眼的阳光下。 此时此刻,哥舒炎看着自己这一双陌生而又熟悉的手,竟然激动的想要流泪,因为它太干净了,自从记事以来,他的手从来就没有这么干净过。 “这……是我的手?”哥舒炎呆呆的站在水盆前,不可置信的自言自语。 张鹏则是一副云淡风轻般的样子,转头看向了同样面露震惊之色的徐婉仪:“郡主,亲眼所见,你总该相信了吧?” 第三十二章 包治百病 事实证明,真香定律是不以时间地点和人类意志为转移的。 对于肥皂,郡主府的女眷们先前有多讨厌,现在就有多喜欢!每天恨不得洗八遍手。 而事前对肥皂表示过强烈抵触的郡主徐婉仪就有些下不来台了,只好在事后表达了自己的持剑侍女们常年辛苦工作,需要一些肥皂作为福利以资奖励。 “郡主,这种普通的肥皂粗糙不堪,怎么能够给郡主使用呢?”张鹏抱着自己的百宝箱,不以为然,他怎么会看不出徐婉仪是什么意思。 需要一些肥皂奖励给自己的持剑侍女? 意思是你自己不用咯?那好,你的持剑侍女每人一份,你徐婉仪没有! 徐婉仪眼睁睁的看着张鹏给自己的十二名持剑侍女每人都分发了一块全新的肥皂,唯独把自己晾在一边。 他的百宝箱里已经空了! 他竟然一块都没给本郡主多带! “郡马爷您真好!” “谢谢郡马爷,您真是天才!” “以肥皂后用完了,还能再跟郡马爷要吗?” “郡马爷大气!” 这群小妮子!枉本郡主平日里对你们这么爱护,结果一点点小小的恩惠就把你们全部拿下了? 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塑料姐妹情的徐婉仪,则是把愤怒的目光投射到了张鹏的身上。 等到持剑侍女们满心欢喜的退出了房间,徐婉仪就开始阴阳怪气了:“哟,郡马爷大气,郡马爷天才,郡马爷真好啊。” 张鹏摸了摸鼻子,有恃无恐:“哎呀,我可是严格按照郡主的要求,给每一位剑侍姐妹都发了福利肥皂,可一个都没少啊,她们感谢我,其实也都是看在感谢郡主您的面子上不是?” “本郡主哪里还有什么面子,一块小小的肥皂就让本郡主下不来台,郡马好手段啊,”郡主大人咬牙切齿,双目喷火。 “郡主哪里的话!为夫怎么听不懂啊,咱们夫妻一体,可不要打打杀杀的,让外人看了笑话!”张鹏已经感觉到了杀意了。 “张鹏!你还知道我们是夫妻?你今天分明就是故意在气我!” 徐婉仪顺手就从书架顶上取下了一根齐眉棍,指着张鹏就开始发飙:“本郡主说给她们发福利,你就真的只准备了她们的?听不出来本郡主真正的用意吗?气死本郡主了,来,看看你这两天从师父那里学了几成本事!” 一言不合就开干啊,张鹏知道自己这次已经试探到徐婉仪的极限了,再玩下去就真的狗头不保了:“郡主,有话好好说!” “跟你没什么好说的!看招!”徐婉仪正在气头上怎么肯听张鹏的花言巧语,起手就是当头一棒敲了下来。 “老婆大人息怒,为夫另有礼物奉上!”张鹏眼看徐婉仪已经失去了理智,赶忙蹲在了书桌地下,着急大喊。 “砰!”齐眉棍敲碎了张鹏身旁三尺处的花盆,碎了一地。 “哼,还不快拿出来!”徐婉仪凤眸怒睁,手中齐眉棍猛地一磕地面,火花四溅。 张鹏心中腹诽:好汉不吃眼前亏,等你看到了我准备的杀手锏……哼哼……以后有你求我的时候! 在徐婉仪的注视下,张鹏轻手轻脚的拿起了他空空的百宝箱,操作一番之后,打开了百宝箱的暗格。 只见张鹏从暗格中轻轻拿出了一款乳白色的单肩皮包。 徐婉仪从看到这款包包的第一眼开始,目光就已经挪不开了。 看到徐婉仪的样子,张鹏心中得意……两世为人,他就没见到过会有任何的女性会抵抗的了包包的诱惑! 经府内老工匠剥取的头层小牛皮柔软而又不失质感,经过铬鞣后更是变得强韧耐磨触感喜人。 北庭这地方是盐矿石的高场地,除了我们经常听到的钠盐之外,这里还存在着不少的铬盐矿。 即使是在21世纪的蓝星,华夏的工业和商业用途中所需的铬盐有小半都是来自新疆与青海,张鹏想到制作皮包产业,也是在制盐的时候突然想到的。 北庭盐矿多,牛羊多,不发展一下皮包制作这种暴利行业那简直就是在犯罪啊! 从钠盐和铬盐中分别提取出碳酸氢钠和硫酸铬都是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这就给了张鹏短时间鞣制皮革的必要条件。 小牛皮没入抹硫酸与盐的混合溶液,静静等待数小时,等到皮脂完全吸收溶液后,加入硫酸铬,然后慢慢用碳酸氢钠降低溶液其酸性,让溶液中的铬与胶原蛋白充分反应,以此获得鞣制皮革。 阴干一夜之后,再用云母精、蛤粉和珍珠粉混合制作的白色染料进行染色。 随后张鹏又从老赫尼斯那里搞来了一桶橄榄油,涂抹在鞣制过的皮革上,放于热石板上反复涂抹擀压,获得了制包皮料。 紧接着又是招来了北庭城内顶尖的皮匠,按照张鹏的现代设计理念裁剪缝制,打光上蜡,最终得到了这世界上独一份的纯手工女士单肩包。 当张鹏看到这款单肩包的时候,简直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终于在这个遥远的古代看到了一个和后世记忆中最为接近的物件儿了。 遥想上辈子,攒了一个月的薪水也不过是买得起一款哎呦喂吧,还只是一款小手包。 就这样,送给老妈后,老妈都哭的两眼泪哗哗,嘴里训斥着“用不着,乱花钱”,手上却不停摩挲着包包。 “这款大夏最新款女士单肩包,采用的是上等小牛皮的头层真皮制作完成,乃是世界上独一无二,前无古人的第一件,”张鹏打起精神,学着上辈子见到的那些带货主播的口气介绍了起来。 徐婉仪目光炯炯的看着包包,手里的齐眉棍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看这包包上的金粉釉色勾勒鸾鸣九霄图样,完美契合了你的身份!再看看这几颗豌豆大的蓝宝石,成北斗七星之姿以金丝银线秘法扣嵌!还有这侧面的红玉结彩狼毫流苏,简直是贵气逼人!而这包带就更有讲究了,” 张鹏渐入佳境,口若悬河,“内置大空间,中有隔层,可放置胭脂水粉小铜镜,手绢折子小印玺。” 徐婉仪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走上前来,此刻她已经看不到张鹏了。 “还有就是……唔……”张鹏还想继续说,徐婉仪却抬手按着张鹏的嘴巴将他推搡到了一旁。 要么说女人对包包的热爱是天生的,徐婉仪拿起包包,看了两眼,无师自通,直接把包带搭在肩头,转身就去照镜子去了,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凹几个造型再看看,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张鹏揉了揉嘴巴,看着已经入迷了的徐婉仪,不禁摇头叹息。 “包治百病,此言诚不欺我!” 第三十三章 广告效应 郡主府是北庭城中的第一大户,郡主本人也更是整个北庭身份最为尊贵的人物之一,她的一言一行,她的喜好厌恶都会成为全城百姓的谈论的话题。 就在这几日炒的沸沸扬扬的商贸大会即将召开之际,一款神秘的宝物从郡主府内流传了出来。 此宝物名曰“肥皂”,其状四方端正,女子掌心大小,其质如玉脂,触之清凉滑腻,乃是洁身去污,净衣除渍的无上利器,就算是那些浑身异味,成月不洗澡的胡人都可以凭此宝物变成风度翩翩的魅力人士。 可惜宝物数量极少,一经流出便再难寻觅,用过之人大加赞赏,见过之人渴望无比,没用过也没见过的人只能听前两者大肆吹嘘而心向往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个更加惊人的传闻就出现了: 传闻鸾鸣郡主徐婉仪与昆仑神女在绿洲相遇,二女皆是世间绝色,便起了比较的心思。 于是二女各自梳妆打扮,请来山神、河伯、雷公、电母为之评比,四神皆无法评出二者谁更胜一筹。 然昆仑神女言:“吾乃天地清风所化,无暇之身,汝虽美,但沾染人间尘埃,不复先天之态。” 四神皆言善,欲以神女头筹。 回到家,郡主把她与昆仑神女比美惜败的事情告诉了郡马,郡马大怒,在他心中,郡主就是天下第一美,昆仑神女也得往后排。 于是神通广大的郡马爷上至八重云霄盗取了无尘白玉脂,下至幽冥忘川夺了净世三生泉,以斡旋造化之秘术制作出了天地间第一块“净世皂膏”。 那一夜天地间风云涌动,星沉雨落,法螺喧天,四海八荒神明为之庆贺。 郡主以“净世皂膏”沐浴,再见昆仑神女,问曰:“吾借净世皂膏之妙,去天地之尘,复得无垢之身。” 神女叹人族智慧之伟力,竟然可夺万物之造化,愧而认输并以昆仑清气凝四时不谢之花香聚藏于玄牛皮包,赠与郡主,而后乘风而回。 然神物必遭天妒,人智必为神忌,郡马还白玉脂、三生泉于天地,复取凡间凡物为源造人间凡品,更净世皂膏之名为肥皂,以化天地之怒。 这一则秘闻传出之后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大半个北庭城已经因为“肥皂”这宝物而疯狂了。 剩下一小半要么还在观望,要么是不相信鬼神之说。 可是就在今天的正午时分,鸾鸣郡主突然现身行军商贸司正在修建的超级市场,检查超级市场的建造进度与质量。 因为这个叫做超级市场的大型建筑是用水泥、青砖等新型建筑材料建造的,加之又在北庭城中心地带,所以平日里从工地前路过的人流不在少数。 这次郡主突然身着便服现身,更是引起了城内百姓的围观,平时大家难得一见这位郡主大人,即使是偶尔见到也只是远远一观,像这样可以近前看到郡主的机会可不多。 百姓们自然是非常热情,简直是人山人海红旗招展,要不是有亲兵阻拦,怕是郡主怕是会被堵得回不了府。 而这整个过程中,郡主大人身穿一款美到爆的红莲白玉流仙裙,一举一动都十分从容,面带笑容与热情的百姓招手回应,亭亭玉立,落落大方尽,显贵族气。 这身仙裙不仅保留了传统襦裙的柔美质感,而且加入了大翻领、小马甲以及高束腰设计,同时对撞色彩的配色新颖大胆! 同时,有眼尖的百姓却看到了郡主大人的左肩上背挂着一款造型奇特却十分华贵精致的包包! 那材质! 那款型! 那色彩! 那纹路! 每一个看到这身新裙子和新款包包的女人都不淡定了,她们双目赤红,忘记了眨眼,满眼满心都是想要有一身同样的裙子和一款同样的包包。 天哪,那裙子怎么会这么美?那包包背在鸾鸣郡主的肩上简直是太完美了,太配她那尊贵的气质了,天底下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包包? 即使是郡主上了车架,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这些女同胞们也久久无法忘怀。 于是回到家中,整个北庭城的男同胞们就遭了殃了。 她们不管自己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白是黑、是老是小,都拿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妻妾缠着丈夫,女儿缠着父亲,妹妹缠着哥哥,无一不是想要鸾鸣郡主同款裙子和包包。 次日一早,男人见面之后都可以从彼此的脸上看到满面愁容。 “朋友,你可知郡主昨日肩上背挂的包包是哪里出产?” “兄弟,这话我还想问你来着?那包包到底有何魅力?我那平素里勤俭持家的发妻竟然苦苦哀求了我一整夜!” “不会吧大哥,您这么见多识广也看不出个什么门道么?” “闻所未闻,被我家娘们儿吹嘘的天上有地上无的。” “等等,莫非……众兄弟,可还记得郡主与昆仑神女的传闻?” “你是说……神女以清风花香相送郡主所用的那个玄牛皮包!” 完美,男人们自行脑补,一传十十传百,不到半个时辰这则消息就在北庭城内爆炸开来。 “听说,郡主昨日所背的包包,乃是昆仑神女所赠!” “据可靠消息说,郡主得了昆仑神女的秘宝!” “据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郡主府内侍亲眼所见,昆仑神女从天宫取下至宝送与鸾鸣郡主!” …… 郡主府内,张鹏大剌剌的坐在摇椅上喝茶晒太阳,高达站在一旁,汇报着北庭城中的流言。 “嗯,肥皂和香包的广告已经打出去了,看起来效果真的不错,”张鹏听完之后笑得合不拢嘴,又开始说一些高达听不懂的话,“看来找郡主做咱们包包的品牌代言人真的是太妙了!郡主的人气,可比那些大明星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高达默默的掏出了一个小本本和一根炭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然后问道:“郡马,广告、代言人和大明星都是什么意思?” 张鹏放下茶杯,刚刚想解释,却听到了徐婉仪匆匆的脚步声。 “张鹏!张鹏!”徐婉仪大步流星的走到张鹏面前,脸上洋溢着笑容,“你要我背着包包去超级市场的工地亮个相,我已经完成了,现在,包包可就彻底归我了!” “哈哈哈,本就是为你准备的,让你去亮个相,也只是一个请求罢了,你去或不去全凭你自愿的,”张鹏笑呵呵的起身,然后抱拳对徐婉仪一礼,“郡主如此相助,张鹏感激不尽。” “如果你真的想要谢我的话,那就再给我准备一个包包吧,而且要比我的这一款更精致,更漂亮,更华贵才行!”徐婉仪一抬手,制止了张鹏后续的彩虹屁。 “郡主,包包会有的,但能不能缓缓,今天还有招商大会要举办,暂时没有时间制作,”张鹏眉头一挑。 “那你可要抓紧时间了,我爹我娘马上就要回北庭了,我娘的生辰也快到了,我要用更好的包包给她做生辰礼物!” “原来如此,理当如此,我会尽快的。” “大军凯旋,本郡主想要举办一个盛大的迎接仪式!” “郡主,会不会太着急了,这事儿需要从长计议啊。” “什么从长计议,就允许你开什么招商大会,不允许我搞迎接仪式?” 张鹏:…… 这女人完全是不讲理啊。 第三十四章 水云楼临阵变卦 老丈人打了胜仗回来了,阵斩了突厥大将夺回了被掳走的百姓与钱粮,还俘虏了两千突厥兵卒,大军不日回归北庭。 红翎信使一边高呼,一边快马奔赴郡主府,消息很快就在北庭城中传开了。 这下,那些原本对招商大会还持观望态度的豪门大户都纷纷派出了管事向郡主府通报,表示一定准时参加。 随着时间的推进,郡主府中进入了最忙碌的时段,高达负责最后一次清点备好的物资,哥舒炎去水云楼开始里外里的进行安全布防,剑萍和持剑侍女们则干起了给配装礼盒的工作,拉缇丝则负责宴会现场的场景布置。 徐婉仪手里拿着一份讲话稿正在背诵,逐字逐句的练习,她对断句咬字抑扬顿挫有着很高的自我要求,可谓偏执。 可就在一切都在沿着计划推进的时候,张鹏却突然收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在招商大会临近之际,水云楼竟然要求加钱! “场地费、服务费、酒席费事先都是说定了的,”张鹏看着水云楼的二掌柜,不紧不慢的说道,“水云楼如此出尔反尔,以后是不想在北庭继续干下去了么?” “但郡马也未曾说过,不使用我水云楼的酒水啊,”水云楼二掌柜有恃无恐的笑着。 水云楼乃是二皇子李骏母族的产业,如今二皇子权势滔天,成为储君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几年间,水云楼开遍了大江南北,就连北庭城中都建起了一座。 所以说,人家水云楼还真的不怵郡主府,连一个区区二掌柜都敢和郡马爷叫板。 张鹏眉毛一挑,突然想到了后世的KTV也是不允许带酒水入场的,你敢开外带的酒,人家就敢管你要昂贵的开瓶费。 但从未听闻酒店不让自带酒水的! 这特么是哪门子的规矩?难道这是古代餐饮行业的陋习?只允许客人喝自家酒店的酒?你又不是什么轮胎子三星? 水云楼的谱大到没边了呀!不行,老子不能惯你这毛病。 但水云楼就这么做了,他们是看着招商大会临近,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所以坐地起价硬逼着张鹏不得不就范啊。 “呵呵,你们水云楼是吃定我张鹏了呀,”郡马爷微微一笑,但眼神冷漠。 水云楼二掌柜敷衍的拱手说道:“不敢,我只是告知郡马爷加收费用的事情,答不答应,驸马爷您说了算。” 张鹏看着这个目中无人的水云楼二掌柜,就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听着,本郡马不会再多给你半个子儿,你们水云楼的人员服务和酒席我们也都不要了,”张鹏依旧是保持理智的微笑,给出了他的解决办法,“我们之前付的钱,租用你们的场地,还是足够的吧。” “不要我们的人,也不要我们的酒席,只要我们的场地?哈哈哈,郡马爷,您这么办就不怕把宴会搞砸了?”水云楼二掌柜讥讽道。 “不劳你费心,我只是要确定一下,我们租的是你整个水云楼,应该是包含后厨的吧?”张鹏继续问道。 “包含,自然是包含,”水云楼二掌柜笑嘻嘻的说,“既然郡马爷坚持,我便做主答应您了,也替楼里的兄弟们谢谢您给了我们一个晚上假期啊,哈哈哈哈。” 说完,水云楼二掌柜就转身离开,走的那叫一个轻松写意。 “姑爷,这水云楼忒也不是个东西了,”高达听闻了水云楼要价的事情,赶忙回到了张鹏身边,“我们要不要把他们的丑恶嘴脸公之于众。” “公之于众干什么?不想办招商大会了?这会儿让我们去哪里找新的地点?”张鹏气的翻了个白眼。 “那姑爷,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啊?”高达顿时泄了气。 “哼,既然水云楼坏了规矩,那我就要让它在北庭地界儿开不下去,”张鹏这个小心眼儿的家伙怎么可能会挨打了不还手,他不只要还手还要把水云楼锤死! “哦?姑爷计将安出?”高达立刻就来了兴趣。 “去后厨,把郡主府里全部的厨子以及想要学习厨艺的都给我召集起来,再把咱们专门为商贸司制作的那些制服都给我拉来,姑爷我现在就要用,去吧,”张鹏咬着牙说道。 高达虽然不明白郡马爷为什么要召集府内的厨子,但他知道驸马爷做什么事情都是有道理的,不会无的放矢。 “水云楼?这次突然给我使绊子绝不是什么偶然,”张鹏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开始思考事情的蹊跷之处,“跟他们先前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他们背后肯定有人在拱火!” 到底是谁?这北庭城内跟郡主府有仇怨的人可不多,哼,等今晚大会举办完成,老子一个个排查! 两炷香时间后,郡主府的后厨中挤满了人。 从掌勺的大厨到采买的小厮,从管理膳食的女官到端茶递水丫鬟,他们目不转睛的看着灶台前正忙的热火朝天的郡马爷。 “炒菜的基本要素就在于铁锅、大火、爆香!”张鹏大声讲解,手上熟练的颠勺翻炒,“现在锅中的食物已经炒熟,出锅前加入青盐和鸡汁调味就可以装盘。” 张鹏将锅中的孜然羊肉盛入盘中,轻松随意的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番:“大家可以随意品尝。” 一顿哄抢之后,后厨之中所有人看待张鹏的目光都变得不同了,无不是充满了崇敬和感恩。 这是什么?新的烹饪绝学啊,炒菜这种前无古人的烹饪绝学肯定是郡马爷从“天下会”中学来的惊世绝技,现在他竟然这么随意的交给了咱们这些身份卑微的下人,这不是大恩大德又是什么? “你们不要激动,炒菜算不得什么高深的学问,你们也看到了,其实很好学的,只要你们尽心尽力为郡主府工作,就算是对我的回报了。” 张鹏笑了笑,他自然是读得懂大家的目光:“好了,现在每个人都签署一下保密协议,然后抓紧练习,在招商大会开始前,务必每个人都要熟练掌握炒菜的诀窍!” 保密协议的内容就两条,第一,未经郡主府允许,不可把炒菜绝技传与直系亲属之外的其他人;第二,学成炒菜绝技后必须与郡主府签订十年劳动合同,合同期结束后想要自主开店创业的,郡主府必须参股。 众人无不应允,积极签署。 “姑爷,等到今晚那些商客吃了您推出的炒菜,日后水云楼怕是不会有什么生意了吧,”高达回味着口中的余香,给张鹏竖起了大拇指。 “哼,在他们的场地上,推出我们的新式菜肴、我们的蒸馏酒和我们的优质服务,这一次,我要让水云楼输个底儿掉!” 张鹏把系在腰上的围裙解开:“本来看在二皇子的面子上想给他们好好合作的,啧啧啧,真是不识好歹!” 第三十五章 薛西斯在北庭 老赫尼斯今天很激动,他换上了只有在出席当年波斯的皇室宴会时才会穿着的华贵礼服。 在历经了三十年的流浪漂泊的日子之后,他在遥远的东方世界再次受到了贵族应有的尊重。 招商大会的金色的邀请函,整个北庭城只发放了十件,其中一件,送到了他的手中。 这是何等的荣誉,就在他习惯了行商贩卖投机倒把,习惯了和那些满身铜臭的商贾为了一个铜板讨价还价的时候,他遇到了那位一言一行都高贵而又智慧的张鹏郡马。 他一眼就看出了自己是埃兰沙赫尔的贵族后裔,看出了自己高人一等的灵魂,给予了自己久违的贵族的礼遇。 现在,就算是尊敬的王子殿下也已经决定在自己的家族落脚了,只因为看到了那份金色邀请函,他认为,能够获得这份金色邀请函,那就证明,他老赫尼斯在遥远的东方世界立足了脚跟,获得了优沃的生存空间,与东方世界的统治阶级结下了友谊。 唯一担忧的就是在前一天的晚饭后,一位来自大夏朝廷的官员的登门拜访。 那位大夏官员,官居户部员外郎,自称是传达大夏二皇子的意志,希望他在北庭的招商大会上不要与郡马张鹏达成任何的合作意向! 如果老赫尼斯可以做到,那么来自大夏四大世家的联合商行将会和老赫尼斯结成丝路商贸联盟,老赫尼斯的商队进入大夏之后将会享受最低的商税待遇,甚至确保他将来获得大夏皇家商队同等特权。 同时他也表明,张鹏郡马所举办的这次招商大会,无非就是以表彰之名行盘剥商贾之事,上次他利用兴修水利的事情,已经让许多西域商人大放血了一番,这次,又巧立“招商”名目,郡主府的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得穿。 大家不过是因为身在北庭行商,不得不在其的淫威之下妥协罢了,而大夏朝廷早已对北庭的所作所为不满,这次给西域全体商贾许诺,只要一起在招商大会现场搞垮张鹏,他们就可以获得不可估量的利益! 老赫尼斯对张鹏的观感很好,也很欣赏张鹏的才华以及北庭一地的市场,但是那位户部员外郎给出的条件也是非常诱人的,能把生意做到中原地区,这可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前几日听说郡马爷把朝廷的新科状元爷给搞的灰头土脸,这说明北庭跟大夏朝廷之间真的是矛盾重重啊……这番操作,分明是在逼迫西域的商人们站队啊。 一边是给了自己充分尊重和礼遇的北庭,一边是给了自己肉眼可见巨大利益的大夏朝廷。 诗与远方和酒与肉的选择总是会在人生的关键节点出现。 到底该怎么选?老赫尼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虽说是流亡的波斯贵族,但国家都灭亡了,现在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可不想卷入大夏帝国内部的权力纷争啊。 但你不想惹麻烦,麻烦却会自动找上你,如今马车已经在路上了,老赫尼斯心中却依旧是犹豫不定。 看着马车外越来越热闹的街景,和越来越近的水云楼,老赫尼斯平复了一下心情,罢了,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看一步吧,这次出席招商大会,我老赫尼斯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谁给的利益多,我就选谁! 自从招商大会的消息被放出来以后,朝廷的官员自冯禹兮以下全部都在多方打听并猜测郡主府此次会议的真正用意,直到“肥皂”、“包包”和“新式女装”等商品出现的时候,他们才明白郡主府这是要拓展财源! 从之前的水泥、青砖到肥皂、包包和新式女装,这些见多识广的朝廷官员怎么能看不出这些商品具有多大的价值! 而当他们听闻这些商品又都是张鹏所创的时候,又无不是恼火的捶胸顿足,第一恼的是张鹏这家伙既有朱陶公之本领却在为北庭效力,第二恼的是这些商品会在短短的时间内为北庭积攒大量的财富,壮大北庭的力量。 招商大会,好一个招商大会!朝廷官员们终于明白,如果这次招商大会成功举办,会对朝廷取回北庭的计划造成多么大的阻碍。 所以他们忍不住了,以胡家派系为首的几名官员开始四处走动,面见各路西域商贾,以自己能开出的最大权限给这些以往他们瞧不上的西域蛮夷偌大的利益,为的就是让他们集体抵制张鹏将要在大会上推出的新商品。 听说,已经有不少的西域豪商得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利益,满口答应了朝廷官员的要求。 所以今天的招商大会,张鹏郡马如果没有准备好应对的计策,就可能会遭到巨大的打击。 老赫尼斯认为,张鹏的赢面不大,但如果他真的赢了呢? 就像是他在残阳关城头逼退了察客陀大军一样再次创造奇迹呢? 想通了的老赫尼斯顿时感觉到心情轻松了不少,他恭敬的对坐在对面的王子说道:“王子殿下,水云楼到了。” “赫尼斯叔叔,之前就已经说过了,今天,我只是你的远房侄子,跟你来招商大会长见识的,”波斯王子赶忙提示道。 “那,那好吧……薛西斯,我们下车吧,水云楼到了,”老赫尼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尊重了薛西斯王子的意思。 二人下车,立刻就有身穿天青裹云白的年轻人前来热情招待,他笑容真诚,十分好客却无丝毫卑微气质。 薛西斯王子见其谈吐得体,见识不俗,便好奇问道:“大夏国的酒楼小厮竟也竟有此番风度?” 年轻人笑而答曰:“赫尼斯先生是这丝路之中的商贸大鳄,您是他的外甥,想必也是走南闯北见识过人的,实不相瞒,本次招商大会中所有招呼客人、端茶递水的年轻人都并非水云楼中人。” “哦?不是酒楼的人?”薛西斯来了兴趣。 “对,我们都是从农研院中被郡马爷临时安排过来的,”年轻人笑着回答。 “这又是为何?农研院不是北庭军所筹建的高等学府么?怎么能让学子们来操持贱业?”薛西斯有些疑惑。 “您有所不知,这并非在羞辱我等,本次招商大会招待的都是西域商贾,如果我们招待商贾是为贱业,那岂不是在侮辱西域所有的商贾么?”年轻人笑容不变。 “这么说倒也有几分道理,”薛西斯微微尴尬。 “郡马常说,走南闯北的行商之人,多有才智高绝之辈,每一个能够赚的万贯家财之人,都必定有其过人之处!” 年轻人说到张鹏的时候明显流露出了崇拜之色:“与其说这次是让我们来招待他们,倒不是若是一次同他们学习交流的绝佳机会。” 看着年轻人眼中闪烁的光芒,薛西斯心中颇为感慨。 身为萨珊波斯流亡皇室的王子,他的见识自然广博,他不是没有接触过大夏国的其他官员、文人或者将军,可他们对商人的看法都是充满了鄙夷的,对胡人商旅那更是不当人看。 士农工商,这是大夏帝国对百姓从业的排序,商人的社会地位很低,但今天,他刷新了自己的认知,北庭这个地方,因为有了那个叫做张鹏的郡马爷,似乎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宴会场很大,极具东方风格的装修特征令人赏心悦目,赫尼斯和薛西斯在年轻学子的引领下朝他们的座次走去。 此刻的场内,已经来了不少人,其中大多数都是带着自己的夫人一起来的,想必是包包和新式女装对她们吸引力太大了吧。 一时间,恭维声、谈笑声、啧啧称奇声此起彼伏。 薛西斯一抬眼竟然看到了两侧走廊上那些明亮的壁灯。 “赫尼斯叔叔,你看那些壁灯,都是琉璃灯!”薛西斯进入宴会场后第一次显现出了一丝惊恐。 这些琉璃灯统一制成了鱼龙飞跃的造型,鱼腹内灌蜡,鱼口处藏有灯芯,点亮之后似是鱼龙送珠。 已经有不少眼尖的商人三五一团的围拢在鱼龙灯下端详了,懂行的已经开始默默的估价了。 “看吶,从这琉璃的工艺上看来,不似是大食出品啊!” “是啊,明显品相更好啊!” “你说,这会不会也是郡主府自己造出来的?” “不会吧,水泥、青砖、肥皂、包包哪一个不是金山一样的买卖,这琉璃如果也是郡主府造出来的……” 当然也会有被朝廷官员所蛊惑的人在冷嘲热讽。 “哼,郡主府如此奢华张扬,我看哪,迟早怕的越高,摔得越惨。” “张郡马分明是想要以新的大宗商品贸易来将我等西域商人绑在他的战车上,万一北庭将来与大夏朝廷刀兵相向,我等怕是要跟着完蛋啊!” “北庭荒僻,怎比得过中原富饶强盛,我们还是不要把宝压在北庭了。” 北庭和大小朝廷的关系薛西斯还弄不太明白,但在他的认知中,琉璃的制作工艺是他们波斯帝国独有的工艺,波斯皇族即使是如今过着流亡生活,但就是因为掌握了琉璃工艺等世间独有的秘法,所以依然可以保障富足。 可是如今大夏帝国也掌握了琉璃的制造技术!他深知这种用点砂成宝的技术是多么的暴利,一旦北庭城开始大肆的制造琉璃制品,那么对波斯流亡皇室来说就是剧烈的冲击。 “薛西斯,你在担心什么?看你的眉头都已经皱起来了,”年轻的农研院学子问道。 薛西斯面色讪讪,略微思考后还是说道:“不瞒苏寒兄,我看到走廊两侧的琉璃壁灯,估算了一下这些壁灯的价值,哈哈哈,这着实震惊到我了。” “这样啊,这琉璃的制作工艺,乃是我们农研院近期偶然发现的,为此我的一位技术员朋友差点被窑炉炸死,”名唤的苏寒的学子颇为感慨的说着他所知道的故事,“幸亏郡马爷一手回天的艺术,要不然这些美轮美奂的琉璃就要与我北庭擦肩而过了。” “竟然还有这种惊奇的故事,”薛西斯明显来了兴趣。 苏寒却不再继续说了,而是看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薛西斯你也对琉璃有研究吗?” “没有没有,”薛西斯惊出一身冷汗,赶忙矢口否认,解释道,“只是我家中有几座琉璃宝物,所以深知这些琉璃灯价值不菲,就这么当作壁灯使用,万一有人心生歹意……” 苏寒淡淡一笑,微微摇头:“兄弟你多虑了,如今这水云楼已经被哥舒炎校尉带领的郡主府亲卫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起来了,谁也别想在这里行盗窃之事……到了到了,薛西斯兄弟,赫尼斯先生,你们的位置在这里。” 薛西斯看到了自己的座位,胡杨木材质的四脚靠背椅,同赫尼斯紧挨着,椅子围拢着一张圆形的大桌子,桌子上摆放着糕点茶水和一张名单表。 “赫尼斯叔叔,名单上都有哪些人?”薛西斯坐定后,就开始对他将要同席而坐的其他嘉宾产生兴趣了。 赫尼斯眯起他的老花眼看了看名单表上的名字,然后脸上的表情就有了明显的变化。 “嘶……薛西斯,你,你来北庭的时候,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吧?” 薛西斯眼睛瞪得提溜圆,警惕的看了看周围,半天后犹豫的说道:“我和几个亲卫都是混回鹘人的商队秘密进入北庭的。” 老赫尼斯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那这名单上的安排,就是巧合了。” “等等,我入城之后有一件小事……”薛西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在跟着人群在那个超级市场的工地旁观看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姑娘,她来自娑勒城,我跟她聊了几句。” “什么?”老赫尼斯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你跟她聊了什么?” “只是聊了些北庭城的见闻,其他的都没有聊,”薛西斯的脸上明显浮上了一丝红色,“她很健谈,很开朗,隐隐散发着贵族气质,看,这些金瓜子就是她送我的,我吃了些,跟以前大长老给我同一种味道。” 老赫尼斯看着笑的一脸天真的薛西斯,又看了看他手中的金瓜子,顿时感觉到了头晕目眩。 他瞥了一眼兴头正盛的薛西斯王子,心中微微叹息,薛西斯王子还是太年轻啊…… 第三十六章 微微一诈效果良好 老赫尼斯很淡疼,薛西斯王子怕是直到现在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可能暴露了。 那个送给薛西斯王子金瓜子的波斯姑娘还能是谁? 肯定是前段时间声名鹊起的郡主府新客卿拉缇丝! 此女才智过人,薛西斯王子还跟她相谈甚欢?人家跟你一个小屁孩哪来那么多共同话题? 薛西斯王子和那位叫做苏寒的农研院学生热切的聊天,但很快就开始拐弯抹角的打听拉缇丝的消息了,今天他跟着来招商大会的目的简直是昭然若揭啊。 老赫尼斯现在知道自己的那份金色邀请函是怎么来的了,人家郡主府根本不是想要邀请自己,而是薛西斯王子啊。亏得他先前还沾沾自喜以为真的是自己是什么商业奇才被张郡马看中了呢。 等等!这位张郡马与我交好,会不会一开始就是在打我们波斯皇室的主意?为了他们的财富,还是想要抓了他们向大食的哈里发换取利益? 老赫尼斯可是清晰的记得,这位张郡马对遥远的伊朗高原上自古至今发生的王朝更替和历史变迁是相当的了解,甚至比他赫尼斯还要了解。 想到了这里,老赫尼斯的背上惊起了一身冷汗,他看向身边一个个笑着脸的西域商贾,却感觉每个人都像是笑里藏刀,对他不怀好意。 老赫尼斯也算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物,他很快就平静下来,毕竟刚刚那些都只是他的一种最差的猜想。 因为事实上,波斯流亡皇室现在拥有的财富甚至不如他老赫尼斯一个人的身家,而且大食吞并了波斯已经很多年了,几乎所有还在坚持自治的波斯城邦也都已经被大食人蚕食掉了,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还继续把波斯皇室尊为合法的统治者了。 可以说现在波斯的流亡皇室简直就是鸡肋中的鸡肋。 只是薛西斯王子竟然被一个女人给轻易看出了身份破绽,这就很让人无语了,唉,色字头上一把刀,越是好看的女人越是危险啊。 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想必郡主府邀请王子来参加宴会也不会有什么歹意。 苏寒给二人送来了热茶之后,薛西斯就又迫不及待的和他聊了起来,两人越聊越欢,年轻人总是有很多的共同话题。 而老赫尼斯则决定去跟其他与会的丝路豪商们结识一番。 他的名声不错,谈吐风姿也都有着贵族气度,所以很快就结识了许多新朋。 大家一听说他拿到的是金色的邀请函,无不对他更敬重了几分。 “赫尼斯先生肯定是非同常人,要不然怎会收到最尊贵的金色邀请函!” “我可听说同样拿到金色邀请函的,还有裕王殿下、冯侍郎、归珠可汗、于阗国大相和薛延陀二长老!” “没想到赫尼斯先生不着痕迹,已经打通了大夏国最上层的人脉网络了啊,今后,可要多提携提携小弟啊……” “赫尼斯先生简直是我西域商贾之楷模啊,今后我们两家一定要多走动啊,大家一起发财……” 恭维声越来越多,马屁也是越拍越响,饶是老赫尼斯脸皮颇厚,也有些嘴角抽搐了,特么的我平日里就是这样的嘴脸么? 终于,在一阵喧嚣声中,老赫尼斯看到了张鹏郡马正身穿一件做工精致的红枫银丝圆领衫热情的出现在了宴会场中,他一路走来,一路与受邀与会的西域商人们打着招呼,遇到眼熟的还会暂停脚步聊上两句。 他的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一男一女,男的是花美男高达,女的是靓御姐拉缇丝,只是她此刻身穿西域服饰,头戴面纱,只露出一双美眸。 二人皆是着盛装,风度绝佳,指挥着场上的农研院学子们将与会的西域商人们迅速的安排落座。 “哦,我真诚的老赫尼斯,你能出席本次招商大会,真的是令我郡主府蓬荜生辉啊,”张鹏走到了老赫尼斯面前,不由分说的就拉住了老赫尼斯的手,目光热切,语气真诚,赞美之词就像是不要钱似的倾泻而出。 “哈哈哈,张郡马,您太客气了,我就是一个普通的金银器商人罢了,今天能来参与招商大会,才是我的荣幸,”老赫尼斯表现的十分谦卑,他很有自知之明。 薛西斯停止了和苏寒的对话,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这位传闻之中的郡马爷身上,果然,如他所想的那般,这是一个骨子里都刻着高贵的人物,他一眼就看出来张鹏和他自己身上有着某种相似的气质。 这时,张鹏结束了同老赫尼斯的寒暄,看向了薛西斯,刚好和薛西斯四目相对。 “薛西斯王子,你好,我代表大夏帝国北庭都护府向你致以亲切的问候,”张鹏走到薛西斯跟前,没有任何的预兆,众目睽睽之下,他就把薛西斯的身份给说了出来。 薛西斯立刻瞪大眼睛后退了半步,经过短暂的惊恐过后,他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老赫尼斯。 “薛西斯王子,不用怀疑老赫尼斯对你的忠诚,”拉缇丝适时的站了出来,她揭下自己的面纱,露出了绝美的容颜,“您的身份是拉缇丝猜测出来的,金瓜子作为贡品,只有波斯皇室才会知道。” 看到了盛装出席的拉缇丝,薛西斯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但不愧是接受过皇室教育的王子,他赶忙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右手放在胸前,回复张鹏的问候:“你好,来自东方的督军爵士,薛西斯四世向您致以埃兰沙赫尔最美好的祝愿。” 张鹏此刻的心情是激动的,他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钓来了一条大鱼,前两日拉缇丝跟他说老赫尼斯家里出现了一名疑似波斯流亡皇室后裔的年轻人,他还不信,之后又是拜托秦老先生动用了北庭军的密探系统也只是确认了六成可能性而已。 而今天他故意搞这么一出突然袭击,竟然真的把这位波斯王子诈出来了。 薛西斯此刻一直在给自己加油打气……不会有危险的,不会有危险的,北庭肯定是有求于我才会邀请我! 下一刻,薛西斯看到了站在张鹏身后的拉缇丝竟然看向自己,一只美眸眨了眨,咬了咬嘴唇。 薛西斯顿时泄了气,脸上浮现显而易见红色……完了,完全记不得那天跟拉缇丝说了些什么了,该死,她为什么长的这么美? 第三十七章 张鹏的心思 张鹏用看着稀世珍宝的目光看着薛西斯,别人都不懂,只有他明白,历史上萨珊波斯覆灭之后,其流亡皇室一路逃亡到了西域以及唐帝国,甚至他们的王室继承人还携重宝面见过唐玄宗请求大唐帝国帮助他们复国。 而玄宗皇帝虽然是个牛人,但毕竟受到历史局限性,没有穿越时代的国际眼光,表面上答应,实际上却只是应付,人家波斯皇室在大唐居住了大半个世纪,历经三代人不断地请求西征,而大唐却只是想利用波斯王室的名望和大义稳定西域。 以至于后来波斯皇室最后的子孙在吐火罗搞了几十年的复国运动宣告失败,皇室子弟最终熄灭了复国的心,老老实实的返回大唐,结婚生子,融入大唐,波斯皇室从此淹没于历史舞台。 种种原因不好评述,但有一点张鹏可以确认——萨珊波斯的流亡皇室如今虽然没有什么真金白银了,但是他们却将屹立了十二个世纪历史的波斯帝国的智慧结晶带在了身上! 古波斯帝国收拢了古巴比伦时期累积的文化瑰宝,亚历山大大帝带来了欧洲与中亚的文明大融合,萨珊波斯经年累月搜集和记录了汇集亚欧文化的经典! 这才是张鹏所渴望的超级宝藏! 要知道,他脑子里的那些知识都是后世的完成版,他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全部依靠自己还原成符合这个年代认知体系! 即使有“天下会”这么个虚拟机构为他背书,他的这些学问也都会被广大的主流文人所质疑,毕竟张鹏不能逐条逐个的给他们做实验证明。 所以,波斯皇室以及他们所代表的千年文化传承,这就是给张鹏想要构建的知识体系提供了可寻之根。 有了这些波斯皇室的帮助,他有信心在有生之年把大夏国的主流文化迅速扩容升级,就算是提前十个世纪进入工业文明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要波斯皇族在北庭的手里,那波斯的文化传承里有什么……嘿嘿,那还不是张鹏说了算? 张鹏越看薛西斯越顺眼……瞧啊,多好的波斯凯子……不,多好的波斯王子啊! 波斯为大食所灭,大食由默大叔创立,而默大叔是受天下会所点拨成圣,于是有波斯流亡王子薛西斯四世为了寻求击败大食的力量,不远万里、苦苦寻觅终于在大夏帝国北庭境内找到了一切的始终之门,问道之源——天下会的当代出山弟子张鹏! 张鹏开始了自己的无限的意淫,就连薛西斯王子的传说故事都已经编纂好了,现在就差把他给忽悠进郡主府了。 俗话说,王对王,将对将,他一个北庭郡马的阶位还是分量不够,所以他找到了在位格上全面压制薛西斯的某中二少年。 “大夏裕王殿下到!”随着内侍尖锐的一声通报,整个宴会大厅瞬间为之一静。 张鹏微笑回头看去,嘿嘿,瞧啊,中二少年来了…… “你说什么?波斯王子?”冯禹兮听到鉴察司情报人员的汇报后立刻就不淡定了。 “是的,经过我司在西域的线报证实,这位叫作薛西斯的波斯青年,确为萨珊波斯王子!”身穿罩袍的鉴察司暗探继续汇报。 “萨珊波斯历来与中原王朝交好,但本朝已历三代,这萨珊波斯却是第一次来使,”冯禹兮皱起了眉头。 “冯大人,郡马此次招商大会与波斯王子会面,这分明是僭越!” “可人家已经把七皇子拉过去了,”冯禹兮叹了一口气,“有了他这位帝国亲王,这次招商大会的规格就完全拔高了一个档次,僭越之嫌也就不复存在了。” “这个张鹏就是个祸害,朝廷这些年来在北庭布子就是要逐渐收回对北庭的控制,”鉴察司暗探语气有些激动,“可有他在北庭,北庭竟然有了迅速壮大的征兆,再这么下去,北庭成为割据一方的大藩镇就无法阻止了!” “莫要急躁,张鹏影响不了朝廷大局,老夫一定会把他带回长安,届时北庭也就会被打回原形,”冯禹兮又叹了一口气,苍老的脸上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去准备车架吧,这次招商大会,老夫必须得去一趟了。” “还有一事,也和这次招商大会有关。” “什么事?” “薛延陀大长老以及前些年归化的于阗国大相都抵达了北庭城!” 这个张鹏他想干什么!冯禹兮一听这消息立刻就脑子疼了。 老夫惜你是个大才,所以才对你百般维护,你越权会见波斯王子倒也罢了,怎么还敢把薛延陀长老和于阗国大相找来,就不怕老夫安一个勾结外番势力,意图谋反的罪名在你头上吗? “无妨,薛延陀和于阗国都是心向大夏的西域友邦。想必,他们也都是奔着裕王殿下来的,”冯禹兮只好多解释了一句。 鉴察司暗探略作犹豫,但还是听从冯禹兮的命令去准备车架去了。 就在波斯王子薛西斯出现在招商大会的消息在北庭城内传开后,这座城的上空便飞出了许多鸽子、鹞鹰等传信的飞鸟…… 西邻寺,在被张鹏和徐婉仪二人折腾几乎散架的同时,却也得到了不菲的赔偿,如今,整座寺庙都在紧锣密鼓的大修着。 大雄宝殿中,一位漆匠靠在脚手架上给佛像涂着金粉,脚手架下,一个小沙弥正在跟他汇报着打探来的消息。 “刘执事,张鹏此次的招商大会规模很大,此前传闻的波斯王子出席大会已经得到证实! 大夏七皇子裕王现在已经和波斯王子成功会晤,相谈甚欢。 于阗国大相、薛延陀二长老和大夏朝廷的冯侍郎的车马也都已经抵达了会场。 刘执事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过头来,露出了他的真容。 如果张鹏在场,一定会认出这位刘执事就是那位被他抄了家的刘大元! “好,规模越大越好!”刘大元阴鸷的面孔显得十分平静,根本看不出当日在刘府后院时候的慌张与无措,“雷公岭马匪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回刘执事,雷公岭马匪下山劫掠了一个村庄,鸾鸣郡主已经带队出城剿匪去了。” “确信无误?” “无误,我的手下亲眼看到她率队出城,他见过鸾鸣郡主几次,不会认错。” “那就行动吧,北庭首脑、藩国重臣加上波斯皇室联合谋杀大夏裕王,公然谋反……哈哈哈,太有趣了,这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事情啊,”刘大元流露出了变态般癫狂的笑容。 “如此妙计,刘执事可以一举完成扰乱北庭的任务,顺便还能大仇得报,一箭双雕!” 刘大元拿着画笔在金粉桶中搅动,目光深邃:“张鹏……如果这次你依然可以化解危机,我就相信你的天下会是真的存在的。” 第三十八章 女人的力量 招商大会随着裕王的到来进入了高潮。 裕王殿下与薛西斯王子一见如故,交谈甚欢,就大夏帝国与萨珊波斯的深厚友谊和商贸交流予以了高度评价。 在会晤中,裕王殿下表达了希望北庭大都护府加深与萨珊波斯的商贸合作,欢迎萨珊波斯皇商投资北庭的新兴商业项目。 薛西斯王子表示,他认同北庭近年来日新月异的发展和强大的人才建设,愿意与北庭达成商业领域的全面战略合作关系。 相对于薛西斯王子,于阗国大相宫羽长、薛延陀二长摩玛老的态度就比较暧昧了,没有明确与北庭交好的意思。 见到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张鹏知道是自己粉墨登场的时候了,走上宴会大厅中搭好的高台上,手持一个铁皮大喇叭,清了清嗓子。 宴会厅中所有来宾逐渐安静下来,纷纷把注意力投在了张鹏身上。 “裕王殿下、薛西斯王子,宫羽长大相,摩玛长老感谢你们莅临北庭第一届招商大会,各位西域豪杰,丝路大鳄,同样十分欢迎你们与我北庭薄面,共襄盛举!” 张鹏笑呵呵的,声音很是洪亮。 “姐夫,客套话就别说了,我知道你这次准备了一些稀罕玩意儿,抓紧亮出来吧!”全场身份最高的人就是李骁了,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身边无人掣肘的感觉,此刻竟是连仪态都不顾了。 “裕王殿下少安毋躁,好茶不怕慢炖,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哦,”张鹏随意的回应着李骁的调侃,自信满满,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场下众人都被张鹏嘴里的奇葩话逗笑了。 “张郡马,我们有的是耐心,可如果你的茶不够香,我们可不买账啊。” “张郡马,我不喝茶也不吃豆腐,给我肥皂的销售权就好!” “张郡马,听说您搞出了青盐,是不是真的呀?” 当然也有被朝廷拉拢的商人在阴阳怪气。 “北庭结交流亡的波斯皇子,呵呵,惹来了大食的怒火,我看你北庭如何收场。” “大夏裕王只不过是一个不得宠的输出皇子,大家不要被他的名头吓到。” 一时之间,场下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两种声音相互倾覆,毫不相让。 这时候,冯禹兮身穿便服悄悄地从水云楼的小门进入了会场,为了不引人注意,他坐在了二楼的小阁中。 “我知道大家对近期郡主府研发出来的几样产品颇感兴趣,”张鹏点头,不置可否,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能够让所有的西域商人都与自己交好,“想必这些产品对大家的吸引力是远远超过我个人的面子的,你们啊,不老实。” 场下的西域豪商们纷纷笑了起来。 “所以呢,我也不会让你们失望,来人,把我们的宝贝呈上来!” 随着张鹏的大手一挥,一队身穿旗袍的礼仪小姐各自捧着托盘走上了台。 这些礼仪小姐,都是从郡主府中千挑万选出来的,个个都是身材匀称,面容姣好,虽然礼仪步走的还不算熟练,但放在这个年代也绝对是爆炸性的视觉冲击了。 场下,短暂的安静之后,各种吞咽口水的声音响了起来。 张鹏把这些西域老司机们的本性拿捏的一清二楚,旗袍这种专门为东方女性设计的绝美服装绝对是古今通杀的大杀器! 场下有不少随着自家男人一起前来的女性家眷,她们一边羡慕着台上礼仪小姐们身穿旗袍的美丽身姿,又对自家男人的猪哥相大为恼怒,一时间,无数“龙抓手”在男人们的腰间发力。 “首先呢,要恭喜这次陪同前来的女性嘉宾们,本次招商大会为了满足女性同胞们的需求,提高女性同胞们的生活品质,特地开设了新款服装展销会活动!” “大家看到了,我们的礼仪姑娘们身上穿着的新式服装叫做旗袍,大家说说,够不够美艳,够不够华丽?” 场下的男人们无不点头称是,女人们则把“龙抓手”改为了“探云手”,纷纷朝男人们的腰包寻去。 “除了此次服装展销之外,与旗袍一样精致华丽的服装在即将建成的北庭超级市场中有专柜销售,占据超级市场东侧的整个大楼,郡主亲自给专柜命名:女人街,顾名思义,是为全体女同胞们打造的消费天堂!” 场下的男同胞们顿时警惕起来,女同胞们则兴奋了起来。 女人街?一个专门为女人设置的大卖场?在场的女人们第一次听到这种有趣的消息。 坐在二楼阁楼中的冯禹兮突然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张鹏不是要拉拢西域商人们么,为什么这会儿一直在说这些替女人张目的话?他到底是何用意? 同样疑惑的还有坐在会场前排的李骁、薛西斯和老赫尼斯。 “朋友们,我的老师说过,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一个爱他的女人,你们别急着否认,如果你带着自己的夫人来到了会场,那么就请你花费一点时间看看你的妻子!” “当你决心踏足商海,走上丝绸之路的那一天,是谁卖掉了自己为数不多的金银首饰为你换取本钱?” “当你在商战中沉浮,为了谋求一个订单、开辟一条商路拼尽全力却无功而返的时候,又是谁在你身边陪你同甘共苦?为你加油打气?” “当你执掌行业牛耳,经营你的商业帝国而无暇顾及家人的时候,又是谁在家中代你照顾老人,抚育儿女,经纶家事?” “当你身处危机,被马匪、强盗围追堵截甚至绑票的时候,又是谁顶住了压力,帮你保住了家业老小?” 几个问题稳下来,在场所有已婚的西域豪商们都纷纷面露愧色的看向了自己的妻子。 而这些夫人们也被突如其来的温情场景打的措手不及,不仅“龙抓手”失了力气,“探云手”也失了准头。 “任时光匆匆流逝,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沾染你的气息,为对镜贴花,你生儿育女,为你赡养双亲!朋友们,这就是你们的夫人人生的全部理想,你们可以在外肆意闯荡,看遍世间万物,领略世间芳华,但她们的世界,却只有你们。” 说到这里,场下的男人们已经纷纷动容,看向自己妻子的目光变得越发温柔。 而女性同胞们则更是被这番话催出了泪花,一时间,隐隐的抽泣声在场中此起彼伏。 阁楼里,冯禹兮站了起来,不说别人,就算是他听了张鹏刚刚那些话也有些动容,他现在已经对张鹏的打算猜测到了一二。 好一个迂回战术啊,直接与精明如狐狸的西域商人们对话肯定难度很大,但是直接攻略他们的妻子却会很简单! 张鹏淡淡一笑,示意礼仪小姐们打开托盘上的罩子。 随着一个个的遮罩被掀开,托盘上的宝贝也终于露出了真容,那是一个个造型各异却十分精致美观的包包! 虽然对比于徐婉仪的那款会差了不止一筹,但在这个年代,这些包包就足以引领时尚的潮流了。 “天哪,包包!” “这么多款式,哇,都好好看!” 包包的亮相,再次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朋友们,看看她鬓间隐约可见的白发,看看她眼角已经难以掩饰的皱纹,看看她不再紧致弹润的脸颊,他们一生辛苦都是为了谁?” 冯禹兮的嘴角抽了抽,心中叹息,这小子要图穷匕见了! 第三十九章 女人的力量2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朋友们,你们赚了大钱,家境日渐富裕,山珍海味,穿金戴银!”张鹏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穹顶的烛光照耀在他的脸上,情感迸发,“可是你们何曾关心过她们的内心真正的渴望!” 场下,一位对妻子感情至深又亏欠至深的西域商人眼眶发红,不顾外人的看法,将自己的妻子楼入怀中,然后哽咽着说了一声:“莉亚,这些年,辛苦你了。” 有一个就会有第二个,场下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男人们纷纷选择拥抱自己的妻子,道了一声“你辛苦了”,浓情蜜意在会场的上空弥漫,达到了顶峰。 “一句你辛苦了,是情至深处的表现,也是男人责任心的彰显,”张鹏趁热打铁继续说道,“但是,我觉得不够,一句话就能弥补女性同胞们为你们辛苦半生的默默付出么?” “爱他,就要付诸行动!神女包包,爱的见证,就算是韶华易逝,就算是青春不再,你身边的她依然是你初见时的那一抹月光,是心中永远不会老去的神女!” “神女包包,元合二年纪念款,每一款包包都可以刻上你与妻子的名字,售价一万贯,拥有神女包包的女性同胞,都会自然被列为我北庭行军商贸司女人街的会员,永久获得购买女性商品九折优惠特权!最后要说明,纪念款仅供应二十款,先到先得!” “同时,我以郡主府的名义郑重承诺,女人街只对女人开放,每月定期都会定期举办北庭女神消费节,只邀请女性同胞参与,凡是北庭城内年满十六周岁的女性同胞都可以参加!” “别的地方我管不着,但在北庭地界,每一个女性每个月在女神节这一天都可以当家做主,完全享受自己的人生,谁家的男人要是不服,就让他来我郡主府!” “哄!” 场下顿时陷入了疯狂。 张鹏的这一套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营销组合拳打下来,直接把整个会场上的所有男男女女都给打懵圈了! 无论是那些本来就准备同北庭深入合作的商人还是那些接受了朝廷招揽的商人,在这一刻都说不出话来了。 女性纷纷视张鹏为知己,这一刻郡主府在她们的心里的崇高地位已经牢固不可动摇! 夫人们无不是感动的涕泪横流,多少年了,终于有人为她们女人发声了,终于有人看到了她们女人为家庭、为社会做出的巨大贡献了!她们就像是找到了组织的游兵散勇,在郡主府的号召下逐渐形成了一种叫做“女性觉醒”的集体潜意识。 而男人们则被张鹏的那一番“爱她,就补偿她”的说辞搞得又是羞愧,又是痛苦,羞愧的是他们中绝大多数人确实如张鹏所说,常年忽视夫人们的需求和感受,痛苦的是,他们这一次的“补偿”的代价似乎远远要超出预期。 他们看到了全场的女人们群情激动的样子,已经在某种共同的理念串联下隐约形成了一种精神共振的强大能量场,任何阻挡在这种能量场面前的人事物都将被碾成齑粉! 这种情况下谁要是敢说个不字,那就是不尊重女性,不爱自己的妻子,对女人们的社会贡献作出否定!怕不会被女人们的口水喷死当场了吧。 这种强大的能量场在丈夫们把钱袋子纷纷交到夫人们手上的那一刻起,才宝剑入鞘,暂时偃旗息鼓,隐去锋芒。 “在座的夫人们想必都已经拿到自家丈夫的满满诚意了吧?”张鹏半开玩笑的问了一句。 “拿到了,包包是我的!” “张郡马,你们的存货可得足够多才行哪!” 女人们纷纷笑着调侃了起来,这一刻起,她们建立起了自主的消费观,成为了独立的消费个体,不再是作为男人的附庸。 “既如此,各位夫人们可以跟随我们的礼仪姑娘前往分会场,那里已经准备好了各色商品供大家采购!”张鹏笑着朝宴会场另外一侧的大门指了指,那里就是分会场。 礼仪姑娘们再次踩着美观的步伐整齐划一的朝分会场走去,场下的女人们则在欢声笑语中结伴跟随。 丈夫、子女、家庭都暂且放在一边,这一刻,她们的欢乐只属于自己。 张鹏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知道,今天的招商大会算是成功了一半了。 冯禹兮也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再一次被张鹏的手段所折服,在朝廷的官员许下重利收买了大半与会商人的情况下,张鹏还能够另辟蹊径从女人身上入手破局,这真的是让人难以预料。 他不停的思索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肥皂、包包、新式女衣,这几种商品身上其实都烙印着深深的女性消费者的痕迹,可以说张鹏从一开始就做好打算了。 此次朝廷的官员中智多者不在少数,可是他们这么多人在一起却就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人家张鹏这次使得就是堂堂正正的阳谋,车马炮摆齐,就看你们如何破局,但即使是这样,朝廷的官员们还是棋差一招,这才是冯禹兮感觉到不舒服的地方。 这是为什么呢?为何张鹏的思维如此清奇,而自己团队中的同僚们却明显跟不上他的思路呢?你连思路都跟不上,还谈什么对弈呢? “从一开始就输了,”冯禹兮对接下来张鹏的表演已经没有什么看下去的欲望了。 有了女人们的支持,张鹏肥皂、包包、服饰乃至青盐、水泥、青砖的大订单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意外了。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再次超出了冯禹兮的想象。 “好了,夫人已经都去分会场了,接下来我们大会进入第二个议程!”张鹏笑呵呵的扯着大喇叭喊着,“把图卷打开!” 话音刚落,高达就上了台,轻轻拉动一条从天花板上垂落下来的拉绳,随后,一幅巨大的画卷自穹顶展开,垂落而下,几名学子将四个高矮不一的琉璃灯搬至画卷两侧。 “这是……北庭城?” “不对,现在的北庭城只占据了图中大城的三成大小!” “那些标记了圈圈的地方是什么意思?” “咦,商业办公综合体什么意思?休闲度假区又是什么意思?” “大学区?博物馆?这些词语好生新奇啊!” 当然也有人不以为意,对这图卷上展示的巍巍大城不屑一顾。 “以北庭的能力,绝无可能建起这么大的一座城的,大家不用这么殷切。” “可笑,北庭这是要比肩长安城么?野心已经写在案头上了么?” 张鹏看着场下或惊喜或疑惑或不屑的众商人,最终把目光放在了薛西斯身上,朗声说道:“大夏是一个包容并蓄的大国,北庭城是一个开放开明的大城,这座城是我的,也是在座的各位的!” “我现在宣布,大会第二项议程,北庭城一期建设地产招标信息发布会,正式开始!” 第四十章 发难 这幅“北庭城市规划全景图”是在张鹏的指导下,徐婉仪、剑萍、高达和拉缇丝等人用了三天三夜才绘制完成,可以说,这幅规划图所标注的那些分区和功能建筑,基本上就代表了北庭五年后的样貌。 虽然徐婉仪表示这幅规划图修建起来十分困难,光是耗费的钱粮和人力就已经超越了整个北庭的极限了。 但张鹏却用残阳河水库的案例回怼了她,有他这么一个生财童子加技术狂人,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别说一个长安城,就是让他建一个紫禁城都不是什么问题。 “大家都知道,我们北庭是一个军事强镇!”张鹏举着喇叭开始大声忽悠了起来,“五万带甲步卒,两万铁血精骑,三万屯田府兵!二十年来,在凉国公的带领下,夺河西,退突厥,御吐蕃,灭高昌,固守北庭,从未有失!大家可以一观左右,本次参与大会安保的北庭将士就在场边。” “来,给我们的朋友们展示一下,北庭军士是否雄壮乎!” 以哥舒炎为首的北庭将士每一个都是身披铁甲,右手剑,左手盾,听闻张鹏的号令之后纷纷以剑背击盾,口中齐齐高喊: “战!” “战!” “战!” 铁血的军威瞬间充斥在了会场的上空,场下的西域商人们无不变色,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在如此强盛的军威面前身处自若的。 尤其是那些接受了朝廷的诏安的商人们,一个个更是身抖如筛糠,面色煞白如纸,就好像这些身披铠甲手持利刃的家伙会随时毫不留情的杀掉他们。 “听!这就是我北庭的煌煌军威,”张鹏继续豪迈的说道,“就在今年,我北庭的农业改革依然推进大半,曲辕犁、耧车、水车灌溉此等利器天授北庭,宝粮金瓜得天独厚,残阳河水库一个月之间拔地而起!” 场下众人纷纷点头,薛西斯听到了金瓜一词之后,嘴角明显抽了抽,不由自主的又瞥向了坐在侧桌的拉缇丝。 李骁则是生怕薛西斯听不懂,特地稍加解释了曲辕犁、耧车、水车是何造物之后,随后他再薛西斯的脸上如愿以偿的看到了惊骇的神色。 “如此夺天地造化之新变,本人试问一句,我北庭是否可称得上一座奇迹之城?”张鹏突然高声问道。 “北庭万胜!”哥舒炎大声回道。 随后所有的将士也都齐声喊起“北庭万胜!” 那些心向北庭的商人们也跟着高喊起“北庭万胜!” 看到场下的群情激愤,阁楼里的冯禹兮脸上表情变了又变,最终还是长叹了一口气。 “我说这么多,就是为了给大家传达一个消息,那就是北庭已然成为一个可以完全自给自足的军事重镇,”张鹏突然目光变得犀利了起来,“兵甲之坚,我北庭为天下先,如今钱粮之短板已经补齐,试问,北庭的未来发展还有什么可以阻拦?” 这话就是说给场下那些接受了朝廷招揽之人听的了。 说到这里,李骁的脸上略显尴尬,但他知道,自己怕是已经在朝中被打上“北庭党”的标签了,自从他开始参与医疗营的建设开始,这个标签就抹不掉了。 所以对于他来说,北庭越是强盛,他在朝中的地位越会水涨船高,这也是他在听完了张鹏刚刚所说的那些话之后才想明白的。 所以他的表情从尴尬变成了感动,从感动又变成了坚定。 “张郡马说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北庭要自立门户了一样?”场下终究有人冒着被哥舒炎一剑刺死的危险问出了这么一句。 张鹏没有生气,反而是笑容更甚:“这位先生哪里的话,北庭是大夏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北庭人始终都是大夏人,北庭军也是大夏的军队,这一点毋庸置疑,上报朝廷的税收钱粮我们一概不少,该履行的义务该承担的责任,我们北庭一点也没拉下,所以北庭强盛就是大夏强盛!哈哈哈,这位先生,我这话你总不会不认同吧?” 那人哑口无言:“张郡马……所言极是,北庭越强,大夏自然是越强。” “说了这么多,最关键的,还是要给在座的各位吃一记定心丸,在我北庭城购买地产,是一件稳亏不赚的买卖!”张鹏话锋一转,又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到了规划图上,“大家可以看到,图上用圆圈所标注的地区,都是本次可以对外出售的地产,一共分为三批次,我把它们按照计划建造的时间分为一期、二期和三期!” “咦,第一期的地产似乎都在那座超级市场的周围!”薛西斯王子眼睛很尖,一瞬间就把图中所示的地区对号入座了,一开口就给张鹏送助攻。 “说的没错,第一期的地产全部都分布在超级市场附近,未来这里会成为西域各国各类商品的零售集散地,说一句寸土寸金都毫不为过,”张鹏真是越看薛西斯越喜欢,这样的捧哏哪里找去? “空口白牙,你说寸土寸金就寸土寸金啦,不就是个普通的市场吗,”薛延陀的二长老似乎对过于强盛的北庭不是很喜欢,也不是很期待,毕竟这两年他们在大夏的援助下已经可以和突厥掰腕子了,底气变得足了起来。 “二长老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毕竟你不懂超级市场的是个什么东西,所以看不到其中的利益所在,”张鹏淡淡一笑,毫不客气的回道,“见识不足嘛,本郡马理解。” “哼,那你倒是说说看,什么劳什子超级市场的,怎么在它周边的土地就是寸土寸金了,我虽然没见识,但好歹还有些判断力,郡马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必要上本参你北庭一个欺辱番邦之罪!”薛延陀二长老也是个有脾气的。 “二长老,你是薛延陀的二长老,不是我们北庭的二长老,我没有义务给你解释,”张鹏的表情逐渐转冷,“再者,超级市场的运营方法乃是我北庭的财政机密,二长老你这么迫切的想要知道,莫非是对我北庭有所觊觎?” 他此刻再傻也明白了,这薛延陀二长老怕是朝廷官员拉拢过去给自己唱反调的最大号人物了。 二长老没想到这张鹏比自己还不要脸,什么东西就财政机密了! 只是他此刻必须把话说清楚,要不然自身都难保:“哈哈哈,张郡马说笑了,我自然是没有对北庭一丝不敬的想法,只是您的说辞未免太匪夷所思。” 他接着说道:“在我求学的地方,流传着这么一句真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超级市场三日后试运营,好与不好,它周围的地界儿算不算寸土寸金,很快就会见分晓,二长老远道而来,想必可以在北庭多盘桓几日,自己亲眼看一看结果如何。” “哼,好,我就多留几日,张郡马不会阻拦我在北庭城内做些牛羊买卖的生意吧?”二长老面色很不好看,但还没忘了来到北庭要做的重要事情。 “自然不会,只要记得交足税就好,”张鹏笑着答复,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三日之后同样的时间,我们的招商大会第二阶段会继续召开,感谢大家的莅临,现在进入本次大会的晚宴时间!” 第四十一章 没人可以拒绝青花瓷 张鹏下了台,换上的是西域的舞娘和乐师,悠扬欢快的乐曲和婀娜多姿的舞蹈将大会的氛围从先前的紧张拉回到了轻松愉悦状态。 身为一名波斯王子,薛西斯虽然从小过着流亡的生活,但是山珍海味还是吃过不少的,最近来到大夏的地域后,他就深深地痴迷起用两根竹棍子夹菜吃的这种高雅进食方式。 想起以前动辄就用手抓饭吃的这种陋习,他就很懊恼,为什么自己没有好好练习用筷子吃饭,今天要和拉缇丝女士同场用餐了,她如果看到本王子不会用筷子,她会不会很嫌弃? 西域这种地方不需要中原的规矩,什么分餐制,什么跪坐着吃饭,全都要不得! 在他的理解中,只有台上唱着大戏,下面一排排大圆桌,长条凳,亲戚朋友围在一起,凉菜热菜一起上,扯起口袋往里折,还没吃到菜呢就被哄抢一空,等到拔丝一上桌,大家同时发动大卸八块技能,把嘴皮子烫破也要抢下一大块! 这才叫宴席!余者皆不足与论。 但这个想法刚刚提出的时候就被徐婉仪女士无情镇压,如果真的照张鹏的这个想法做下去,那她北庭城和郡主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张鹏只好撇撇嘴,只认为是古代人没有见识,不懂得我们现代人吃席的快乐。 于是那些刚刚赶制完曲辕犁、耧车和水车的军中木匠们就再次遭了殃了。 在无情郡马爷的淫威之下,这些工匠们被迫再次加班加点,照着张鹏的给出的图纸打造红木靠背椅、圆面两仪八仙桌和圆形转动桌面。 原本愁眉苦脸的但工匠们拿了张鹏的图纸之后却一个个都变得兴奋异常、坐立不安,一个劲儿的问将来自己还能不能按照这种桌椅的模型自己打造售卖营生。 张鹏对于这种没有科技含量的技术一向不怎么在意,点点头就答应了工匠们的请求,他一心觉得让工匠们一个多月不眠不休的工作是有些过分了,决定给他们一些加班费以作补偿。 但工匠们听说了郡马爷的奖赏之后纷纷不干了,在作坊里闹罢工,张鹏一头雾水的问了负责发放加班费的哥舒炎是怎么一回事。 结果是说这些工匠对于张鹏要给加班费的事情十分不满,他们为郡主府打造工具器械本来就是分内之事,况且郡马已经给了他们可以传家致富的图纸,如果再收了郡马额外的奖励,那他们岂不是成了占便宜没够的狼心狗肺之人? 这下可把张鹏给听懵逼了,他第一次听说员工拒绝加班补偿的,他试着跟工匠们沟通,这份钱是他为了犒劳大家而给出的,大家安心拿了便是。 结果领头的那几个大匠竟然脾气臭的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不仅不领情,反而把一麻袋加班补偿钱劈头盖脸摔在了哥舒炎脑袋上,然后把作坊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让张鹏碰了一鼻子灰。 这特么算怎么回事?拉着要跟大匠拼命的哥舒炎回到郡主府,把这件事情说给了徐婉仪听,徐婉仪竟然也觉得张鹏做的不对,说什么恩赏不可过重,凡是过犹不及,工匠也是有自己的尊严的,你张郡马强给赏赐,其实就是在践踏他们的职业操守和为人的尊严云云。 张鹏的心神受到了一次冲击,后世的世界观第一次在八世纪的朴素价值体系中崩出了一丝裂痕。 于是就有了今天众西域豪商座下的精致靠椅,张鹏摸了摸屁股下的椅子,又想起了那个该死的老匠人把椅子放到自己面前时候那副用鼻孔看人的样子,别说哥舒炎,就连他自己都有上前给他一老拳的冲动。 结果自己没来得及发动“耗油跟”,徐婉仪却微笑着走上前去好言好语的安抚那倔老头工匠,又是赏了布匹粮食,又是给老头的儿子赏了差事,最终在张鹏目瞪口呆中,那倔老头竟然感恩戴德的给徐婉仪磕头,临走的时候却苦口婆心的劝张鹏莫要再行此荒唐之事。 这算什么,我张鹏受苦受累受白眼,好处名声全让你徐婉仪得了? 想到这里,张鹏刚刚力压西域群商时的意气风发顿时消失不见了。 农研院学子们很是麻利的把先前桌面上的茶点、名单表收拾干净,然后开始陆陆续续的布置餐具。 精美的瓷质餐具在明亮的琉璃灯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彩,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学子们把这些宝贝放在了商人们的面前。 即使是薛西斯看到了这种天青色纹路,釉色均匀雅致的瓷器也是欢喜的不行,这套餐具中包括了一个餐盘,一个汤碗,一个茶杯,一个酒盅,一个汤匙,一副包瓷木箸,他口中满是赞美之词,拿起那个精美的水杯反复的端详。 李骁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身为大夏的亲王,见到了精美瓷器也是种类繁多,但今天的这一款确实见所未见,他忍不住的看向了张鹏一眼。 “姐夫,这瓷器也是咱们两厂出品?” 张鹏没好气的瞥了李骁一眼,说道:“有了它,有了琉璃,两厂就变四厂了,问这么多干嘛,等着吃饭就好了。” 他抚摸着手里的青花瓷,嘴角也是微微一笑,谁知道自己本来只是想搞个水泥厂和砖厂,结果却收获了王二父子,这父子俩可不得了,儿子喜欢瞎折腾,结果把琉璃给折腾出来了,老子喜欢苦钻研,结果把青花瓷雏形给烧出来了。 随着青花瓷餐具布置完毕,场下的商人们陷入了无尽的喧嚣之中,其中报盘赞叹者、抚杯痴呆者、观瓷狂笑者、捧箸祈祷者比比皆是,反正没有几个正常的。 张鹏把他们一个个的丑态看在眼里,微微摇头。 而坐在二层阁楼中的冯禹兮此时已经站立不住了,因为就在刚刚,一位长相英俊的后生学子,单独为他搬来了案几和座椅,以及一套同样精美的青花瓷餐具。 冯禹兮只是看了一眼,摸了一摸,然后就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青花瓷一出,朝廷的计策就成了一个笑话啊。” 他深知,在这个年代的西域,产自大夏的瓷器就是国际硬通货,比黄金白银还要珍美的富商刺客,凡是行走丝路的商人,没有一个不梦想着可以从大夏求购到精美的瓷器贩卖到遥远的欧罗巴,只要成功一次,就足够让他身价打着滚的翻番! 没有任何西域商人会拒绝大夏的瓷器,更别说手中精美空前的青花瓷! 什么肥皂,什么新式服装,这些没有普及的东西自然是可以有抵制的方法,可是你如果说要抵制瓷器? 你在睁眼说瞎话吗? “张郡马既然知道老夫在此,为何这么久才遣人来服侍老夫!”冯禹兮面色生硬。 “郡马爷说了,您老人家今天和他立场相左,见了面怕是会有不愉快,至于晚辈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服侍您,也是郡马爷交代过的,说是让您冷静够了,我再进来。” 冯禹兮…… 第四十二章 无与伦比的美味 每一个西域商人在经历了青花瓷的精神屠宰之后,也终于陆陆续续恢复了正常,他们开始感觉到了北庭对他们的诚意和重视。 如此精致的桌椅,如此精美的餐具,如此动人的歌舞,这种待遇要是放在西域小国中,怕是接待国王的规格也不过如此了吧。 薛延陀二长老此刻已经是面色蜡黄,他双手颤抖着摩挲着美丽的青花瓷餐具,口中的苦涩想要表达却不知道如何表达! 他薛延陀诸部这两年可是通过大夏的支持,在丝路上兜售瓷器赚了泼天的财富,可今天北庭的青花瓷一问世,他们今年采购的那些瓷器可就直接变成次等货色了! 张鹏这是看准了他们的死穴,然后拿着定海神针使劲地戳啊,薛延陀诸部会因为二长老今日的错误举措亏得底裤都没得穿了,等到二长老回去,想必是要被问罪的。 “张郡马,这青花瓷……”二长老苦笑着开口了,这一次,他的语气明显是三百六十度大转弯。 “哎呀,小小青花瓷,哪能入得二长老的法眼,大夏地大物博,我北庭只是其中悬孤之一隅,荒蛮之地而已,哪里有关内腹地的产出丰饶精美,二长老不用多说,张鹏是有自知之明的,”张鹏嘴里说着十分谦虚的话,脸上露出十分客气的表情。 薛西斯和李骁看着张鹏一副绿色无公害的笑脸,只感觉牙齿发酸,嘴角抽动,各自微微叹息,为薛延陀二长老默哀。 回完薛延陀二长老的话,张鹏旋即起身,扯着大喇叭再次喊道:“本次宴席为大家准备的青花瓷餐具在各单件的底端都用编号,每个人的餐具都是固定匹配的,在本次招商大会全部举办完毕之后,这套餐具会由郡主府遣人送到各位的手中,以作纪念。” “哄~” 场下再次群情激奋。 “北庭城大气,郡主府大气,张郡马大气!” “难以置信,这么精美的青花瓷餐具也是卑微的我可以拥有的么?” “天哪,如果我将来可以把这么精美的瓷器销售到欧罗巴……” “比起北庭来,那些大夏朝廷官员的许诺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等等,这是什么香气?” 随着一阵浓郁的香气飘入会场,走菜的小门第一次打开,农研院学子们各自手捧餐盘,陆陆续续的入场。 高达乐呵呵的拿着大铜锣,轻轻一敲。 “铿~” “今日宴席,名曰十全豪雄宴,第一道菜肴,名曰:大漠黄沙!” 话音刚落,薛西斯的新朋友苏寒就把这道听起来十分奇特的“大漠黄沙”端上了桌。 “大漠黄沙?这是什么菜肴?”薛西斯明显盲流了,一脸天真的看向老赫尼斯。 老赫尼斯红着一张脸:“王子殿下,老赫尼斯也闻所未闻这道大漠黄沙。” 李骁暗暗戳了戳一旁的张鹏,笑道:“姐夫,这大漠黄沙闻着挺香,到底是啥啊?” “介绍菜品这种事情能是姐夫我来做的么?怎么,你觉得姐夫我是在家里下厨的人?”张鹏立刻拒绝加否定,他可知道,在古代,一个男人精通厨艺可未必是什么好名声。 好在敲大锣的高达没有让李骁久等,他高声说道:“大漠黄沙,乃是用小米、大米一同炒制的米粉,与上好的五花肉一同以秘法蒸制而成,五花肉深埋米粉中,米粉色泽金黄,形似大漠沙丘,故因此命名,敬请各位品尝!” “闻着就挺香的,各位,我先试试!”一位肥头大耳的西域商人率先开动了,他使用筷子的姿势有些生疏,但并不妨碍他夹取了一大块包裹了一层金色米粉的鹿肉。 众目睽睽之下,胖商人一口咬下肥嫩多汁的五花肉,轻轻咀嚼,下一刻,他感觉自己升华了。 “味道如何?”旁边的胡商关切的询问。 胖商人回味着口中的余香,根本不知道如何用语言来形容,只能竖起大拇指:“兄弟啊,无法形容的美味啊!” 听闻此言,场下的商人们再也无法抵挡美食的诱惑,纷纷提起筷子争抢了起来。 林鹏笑而不语,给同桌的众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薛西斯和李骁就率先开动了。 仅仅只是眨眼的的功法,这道“大漠黄沙”就已经被分食殆尽,甚至有不在乎形象的商人开始抱着盘子舔了起来。 薛西斯和李骁自持身份,薛延陀二长老心情沉重丝毫提不起食欲,他们三个没有参与哄抢,这可就便宜了同桌的其他人,老赫尼斯吃的毫无顾忌,拉缇丝吃的嘴边沾满了米粉,看的薛西斯和李骁是心神动荡。 高达的目光中流露出鄙夷的神色,对场下这些没见识的人很是不屑,却唯独忘了他第一次吃到张鹏手艺的样子比他们也好不了多少。 似乎是得到了精神上的满足感后,他继续敲锣高喊,学子们也开始将更多的美味佳肴送上饭桌。 “财运滚滚!(油炸狮子头)” “鸿运当头!(红烧残阳河银鱼)” “清明不惑!(小葱拌豆腐)” “雄关峻卡!(孜然烤羊排)” “山水相逢!(山菇炒花蛤)” “金玉满堂!(锅巴干煸鸡)” “阖家甜蜜!(甜瓜拔丝)” “鹏程万里!(红烧大雁)” “一马当先!(熏炒马肉)” 十道大菜上齐,张鹏举杯站起,豪迈高呼:“此十全豪雄宴,祝各位东家掌柜大客商,天南地北闯荡人,从此十全十美,无灾无祸,常来北庭,财源广进!来,来,来,相聚是缘,和气生财,让我们举起杯,共襄盛举!” 学子们在张鹏说话的时候已经备好了酒水,青花瓷瓶中的佳酿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倒入了商人们的酒杯中,顷刻间,宴会场中酒香迸发,与桌上的菜香味交相辉映,再次引得所有人的惊叹。 这酒自然是张鹏早就备好的高度蒸馏酒,此酒一出,它酒无味,商人之中不乏酒国老饕,只是轻轻一嗅便知道杯中美酒的价值几何。 在场年纪最小的李骁早已被酒香味勾起了馋虫,却发现苏寒给他的杯中倒入的只是普通的葡萄酿,当下就怒了:“姐夫,为什么薛西斯可以喝美酒,我却只能喝葡萄酿?” 回应他的是拉缇丝的无情镇压:“李骁弟弟,没成年呢喝什么酒!” 说完,她笑语盈盈的举起酒杯和薛西斯王子碰杯共饮,她和薛西斯说起来也是老乡有很多话题可以聊。 李骁的小脸瞬间就变成了猪肝色。 第四十三章 李骁之死 宴会场中的人们开始觥筹交错,你敬我一杯,我陪你一杯,乐享美食,谈笑尽欢。 很快,大家生意人的本色就慢慢发酵了,一个这么好的商人集会的机会,怎么可以浪费? 于是起身走动交流,搭讪结识,你是哥们,我是兄弟,你好我也好,商业互捧,初步口头达成合作意向者不胜凡举。 这时候一个身穿锦袍的西域商人提着酒盅朝李骁凑了过来,大家都以为他是来敬酒的,所以也就没人在意。 就在李骁闷闷不乐的喝着葡萄酿的时候,这锦袍商人躬身行礼:“尊敬的裕王殿下!” 李骁转过头来,迷迷糊糊的挑眉问道:“你是谁啊?” “我是乘劼部族的一名商人,是来给殿下献宝的,”锦袍商人笑呵呵的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希望” “哦?打开看来,”李骁看着华丽的木盒,好奇心被引了起来。 “我献给殿下的是……”锦袍商人缓缓把手放在木盒上,目光中突然射出了一抹寒光,“永远的安息!” 话音未落,锦袍商人变戏法似的从盒子里抽出了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倒持于手中,寒芒乍现之间,那把匕首的尖锋就狠狠扎进了李骁的腹部。 下一刻,台上的奏乐声停了,舞姬的舞蹈也停了,场下的宴饮也停了。 “哈哈哈哈!”锦袍商人一击得手,便大笑一声,朝着张鹏抱拳,单膝下跪,“大夏裕王,已被我所杀,郡马大人,幸不辱命!” 此言一出,场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北庭郡马张鹏竟然派遣刺客刺杀大夏裕王!北庭要公然谋反啦! “刺王杀驾啦!亲卫!亲卫!”李骁的内侍这才反应过来,此时脸上已经是煞白煞白,“诛杀此獠!” 听到内侍刺耳的尖叫,被李骁安置在宴会厅外的一众亲卫立刻闯了进来,见到裕王倒在了血泊之中,锦袍商人手持凶器正面向张郡马抱拳半跪。 张鹏第一次露出了满脸惊愕的表情,立刻窜了起来:“你胡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张鹏郡马?你竟然要翻脸不认人?”锦袍商人复又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意思慌张,转身指着朝他围拢过来的裕王亲兵,嘶吼道,“我此次行刺,是与张郡马、薛西斯王子、薛延陀二长老和于阗国大相谋划好的,你现在竟然要过河拆桥了!” “哄,”场下所有人都震惊了,无论酒醉还是吃撑的,此时一个个都打起了精神,纷纷议论了起来。 “什么,这四股势力要联合起来对付大夏了?” “他们连在一起果然是一股可以倾覆天下的力量了!” “刚刚张郡马和二长老一直在演戏么?” “可怜裕王年纪轻轻就这么死掉了啊。” “你,你为何要攀咬于我!”薛延陀二长老坐不住了,他怒不可遏的指着锦袍商人质问道。 “二长老,你竟然也背弃与我,我乘劼部族一向是忠于您的呀,”锦袍商人似乎很是着急,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薛延陀二长老被问蒙了,他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薛延陀诸多部族中有什么叫做乘劼部族的! “你再敢胡乱攀咬,我,我杀了你!”薛延陀二长老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只好拔出弯刀威胁。 一直没有说话,丝毫没有存在感的于阗国大相此刻也是心中无语……老夫都这么低调了,怎么这都能躺枪? “一派胡言,我们何时密谋过刺杀裕王殿下!”他不得不出声了,但是出了声好像又再一次加深了误会! 薛西斯脑子嗡嗡的,刚刚还跟自己吹牛打屁的大夏裕王就这么死了?而且刺客还攀咬自己也是主谋?这是什么荒唐事? “不可能,我家王子刚刚来到北庭三天,全程都在我的府上,哪里有时间密谋!你莫要血口喷人,”老赫尼斯一瞬间酒醒了,李骁死不死的他不关心,可是薛西斯如果因此被害死了,他罪过可就大了。 拉缇丝见到如此惨状,早已尖叫着躲在了张鹏的身后。 “你们,你们!我恨啊,我恨自己不该与虎谋皮!” 眼看着裕王亲卫即将把锦袍商人围住,锦袍商人眦目欲裂,愤恨的看着张鹏等人,面露决绝之色,最后竟然大笑了起来,笑的十分凄惨:“可怜我乘劼部族一族的精英今天都作为死士刺杀朝廷官员去了,他们必定是有去无回了,哈哈哈哈,我有何面目去见先祖!” 说完,锦袍商人就把匕首深深地刺入了自己腹中,自杀了。 这时候,冯禹兮现身了,他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看到裕王的鲜血染红了地毯,他的面色红一阵白一阵,然后他指着张鹏,厉声喝问:“张郡马,既然要杀,何不杀个干净,老夫也在这里,动手吧!” 此刻张鹏的心中就像是被一万头羊驼踩过一样,他第一次被人不顾性命的诬陷,这家伙的演技太好了,如果不是他所构陷的对象是他张鹏的话,张鹏都想给他颁发一个奥斯卡小金人儿了。 话说回来,此刻的张鹏是百口莫辩:“冯侍郎,我说我真的不认识这个刺客,您信么?” 冯禹兮大怒:“张郡马是欺我老糊涂了么?” 内侍跪在李骁的尸体旁,悲痛欲绝,指着张鹏就开始喝骂:“乱臣贼子!这几日你故意与殿下亲厚,就是想骗取殿下的信任,然后借机刺杀殿下!冯侍郎,你可不能放过这个乱臣贼子啊!” “你们四方联手,竟然如此神不知鬼不觉,我朝廷的暗探竟然没有察觉!”冯禹兮死死的盯着张鹏,大脑飞速运转,“张郡马,你先前四年装疯卖傻,难道就是在偷偷的与他们三方结成联盟?好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手段高啊!” 这特么都什么跟什么啊,冯老头儿你的脑补能力也太强大了吧,这么牵强附会的拼接你也能卡得住? “借花天酒地、放浪形骸之荒诞之举便可以在借游玩西域诸国的时候,暗暗结交各国权贵!” 冯禹兮越说越有画面了,“再运用你背后神秘的天下会为你保持联络,自然可以做到一直让人难以察觉,而近期北庭突飞猛进一蹴而就根本不是一时之幸运,而是你与天下会的四年深功之泉涌!” 张鹏想要插话,却插不进去嘴,冯禹兮稍作停顿便继续唾沫星子横飞:“朝廷在北庭军中的眼线被你们清除的差不多了,但你没想到还有一个赵家的嫡系子弟一直低调潜伏,他貌似将北庭突飞猛进的近况上报了朝廷,而朝廷为辨真伪才有了我等前来宣旨!” “冯侍郎,您听我解释!”张鹏已经哭笑不得了。 “竖子还要狡辩?”冯禹兮怒咤而啸,“你此番假借招商大会聚集西域商人和其他三方首脑,根本就是你们的誓师大会,而裕王和我就是你们起兵祭旗最佳选择,是也不是?” 张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冯侍郎,这就是你们朝廷官员的心里话了吧……你们,就是这么看我们北庭的?” 第四十四章 诈尸了 张鹏闭上眼睛一拍脑袋:“冯侍郎,我不仅不认识这个刺客,就连薛西斯王子、薛延陀二长老和于阗国大相,我都是第一次见,你给我时间,我一定会给你证明清白的!” 于阗国大相立刻表态了:“冯侍郎,我于阗国一向视大夏为宗主,全靠大夏军威震慑四周虎狼之敌,怎么可能会联合北庭谋反呢?” “对对,我们薛延陀也是如此,怎么会谋反呢!”薛延陀二长老也跟着说道。 “冯侍郎,薛西斯王子此前绝对没有见到过张鹏郡马一次,何谈密谋啊!”老赫尼斯辩解道。 冯禹兮冷哼一声:“大相和二长老还想要坑骗于我么?北庭兵锋正盛,与其绕远不就近,你们于阗国打了一笔好算盘,怎么,敢做不敢认了?至于薛西斯王子,哼,稚子小儿一个,老夫觉得你才是波斯帝国在北庭境内势力的首脑,他不知,你却明白得很!” 张鹏第一次感觉到冯侍郎真的是逻辑清奇,反驳的真是有理有据啊!他怕是如今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其它的什么都不信了。 “誓死保护冯侍郎,把消息传回朝廷,一定要传回朝廷!”内侍再一次尖叫着吼了起来。 下一刻,两队裕王亲卫将冯禹兮拱卫在中间,每个人都做好了拼命的姿态。 而哥舒炎也率队将张鹏保护在了中间,两边形成了对峙。 人生真是充满了惊喜,热烈欢喜的宴会场变成了战场,仅仅是在一盏茶的时间内,这又是谁能想到的呢?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关键时刻,张鹏郡马竟然做出了一个十分令人费解的举动。 只见他拨开了哥舒炎护在他身前的长枪,走到李骁的尸体前,蹲了下来,伸出手就要触碰李骁苍白无血色的脸颊。 “张鹏逆贼,你想干什么?咱家跟你拼了!”内侍见到张鹏竟然要侮辱裕王的尸体,奋不顾身的就朝张鹏扑了过来。 张鹏一个抬手就把扑过来的老内侍给扒拉到了一边,然后用手背拍了拍李骁的脸:“表弟啊,可以了,别演了,火候差不多了。” “张鹏!无耻之尤,左右,不要顾忌老夫了,快去把张鹏给我就地正法了!”冯禹兮大怒。 哥舒炎再次挡在了张鹏身前:“我看谁敢!” “起来啊?”张鹏拍了拍,李骁还是没反应,他愣了愣,最后好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翻了个白眼,说道,“cut!” 紧接着,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大夏裕王,七皇子李骁竟然睁开了眼睛,从地上爬了起来,活蹦乱跳喜笑颜开:“姐夫,姐夫,我演的怎么样?” 李骁用渴望夸奖的目光看着张鹏,脸上别提多激动了。 很勉强啦,就一个装死的戏码算得了什么,下次再有空城计,姐夫带着你上,那才叫锻炼演技的最佳时机! “殿下,您……呃……”老内侍看着裕王殿下诈尸而起,吓得是亡魂大冒,一时间气短,翻了个白眼就昏了过去。 而冯禹兮也是目瞪口呆,用颤抖的手指着李骁,面色又是惊恐又是愤怒,可就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老脸憋成了紫薯色,剃了胡子估计就成灭霸了! 众裕王亲卫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以他们的见识自然是完全搞不懂状况了。 张鹏故意装出了专业评审的口吻,“你刚刚的惨叫声没有出来,憋在胸腔里,显得很出戏,还有你捂肚子上伤口的动作,明显慢了半拍,作为一名合格演员,这是很致命的错误,你懂了么?” “嗯,好的,姐夫,我一定会磨炼演技,继续改进的,”李骁认真的听取了意见,全然不顾其他人懵逼的目光。 薛西斯揉了揉眼睛,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自言自语道:“裕王殿下没死?是和张鹏郡马一起配合演的戏?意思就是说……” 薛延陀二长老和于阗国大相对视一眼,然后立刻恍然大悟,异口同声:“也就是说,我们密谋反叛大夏的指控不成立!” 拉缇丝走到了李骁的面前,俯身看了看李骁腹部的“伤口”,然后点评道:“张郡马,这次的用番茄浆配置的血包有些浓稠了,跟真正的血浆比起来还是有些差别的,以后还是要改进一些。” 张鹏点头称是:“嗯,这点以后要注意,真正的行家还是会观察出漏洞的。” 拉缇丝拿出了她的专用羊皮笔记本和炭笔,开始认真的记录改进意见。 “裕王殿下!你这是在干什么?如此戏耍老臣,这难道是贤王所为吗?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你堂堂帝国亲王,以身犯险,是想陷老夫于不忠不义吗?”冯禹兮毕竟是当朝宰执,即使是刚才把自己对北庭的最恶意的猜想全部说了出来,这会儿依旧不会因羞愧而掩面逃离,反倒是质问起李骁来了。 “冯师勿怪!”李骁赶忙抱拳一礼,这才解释道,“这次本王配合张郡马演这出戏呢,主要是因为要揪出一个在背地里挑唆破坏北庭与朝廷关系的邪恶组织!我里面穿了郡马提供的软件,刀枪不入的,绝对安全!” 张鹏接过话,指着地上自杀真的死掉了的刺客,说道:“这次的刺杀您也看到了,他们蓄意栽赃北庭,就是为了把北庭和朝廷逼得兵戎相见,以从失控的混乱西域中谋取巨大的利益!” “很好,敢问郡马爷,那个邪恶组织揪出来了么?”冯禹兮继续横眉冷对质问道。 “哈哈,冯侍郎,我们搞了这么大阵仗,要是再揪不出那邪恶组织,岂不是太浪费感情了!” 张鹏向前走去,走过了冯禹兮,走过了重重亲卫,走到了场地中央的一处酒桌前,对着这桌客人中的其中一个体形矫健的西域大胡子商人说道:“朋友,我们的这出戏,你还满意么?” “郡马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大戏?我怎么听不懂啊,”大胡子惊慌的说道。 “别装了,你的表情管理出卖了你,”张鹏笑呵呵的说道,“这么多人,就只有你一个人在刚刚李骁被刺杀的时候没有丝毫惊慌!” “小人天生反应迟钝,”大胡子商人恭敬的说。 “李骁活过来的时候你明显面露失望的神色,你又想怎么解释?”张鹏继续追问,笑容依旧。 这位大胡子商人年纪不大,琥珀色的双眸,他叹了一口气,脸上的慌张神态消失不见了。 他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道:“我自问此次计划滴水不漏,张郡马是如何看出端倪来的?” 你猜? 张鹏心中恶趣味突然萌生,故作高深的说道:“天下会的强大,不是你所能够想象的。” 大胡子商人的瞳孔明显缩了一下,眉头紧皱,“果然是这个答案,天下会……张郡马,同为隐世组织你应该懂规矩的,这个世纪是轮到我们组织执掌的,你这是在破坏规矩!” 第四十五章 意料之外 你在说什么?说些我能听懂的好不好?什么破坏规矩?这个年代轮到你们执掌? 你特么在这玩“黑夜传说”呢? 张鹏微微头疼,但他这会儿可丝毫不能露怯,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那是你们的规矩,我们东方上国的隐门大宗何时要遵循你们儿戏般的规矩了!” 李骁、拉缇丝、冯禹兮等人纷纷瞪大了眼睛,集中了十二分的注意力,他们似乎是要听到了隐世大宗之间的秘辛了。 “该死的华夏国人!你们一直都是这么自大么?”大胡子商人咬牙切齿道。 张鹏冷眼直视大胡子商人:“你说的没错,我华夏之名,就是要让万族敬畏的!” “狂妄!”大胡子商人冷笑一声。 “是不是狂妄,都与你无关了!左右,给我捉住他!”张鹏没有再继续多说,而是一声令下,身后的护卫立刻杀向了锦袍商人。 “就凭你们?”大胡子商人顷刻间气息大涨,衣袍猎猎,左手扣住桌子,抬手就将桌子狠狠地朝张鹏丢了过去。 “姑爷小心!”哥舒炎及时赶到,挥舞着陌刀将横压而来的桌子劈成两半,桌上残余的饭菜淋了他全身都是。 张鹏躲在哥舒炎魁梧的身型后面,躲过了这次突然袭击,不过强大内力激起的劲风还是刮的他脸生疼:“卧槽!气合境高手!” 什么时候气合境高手变得这么不值钱了? 整个北庭,袁老头没回来之前,只有老丈人凉国公一人是气合境高手,徐婉仪只是化气境巅峰,是在历经了察客陀围城之战后才突破到了气合境,可是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大胡子竟然也是个气合境高手! 至于张鹏?他穿越之后身体确实得到了极大的强化,甚至袁公渊评价他是天生化气境,但他真正学习武艺才不过几天的功夫,哪里能是这个大胡子的对手! “是气合境圆满!姑爷,快后退!”哥舒炎立刻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显然也是吃了一惊。 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化气境高手,不然也不会成为郡主府亲卫统领,本以为北庭军年轻一辈中除了鸾鸣郡主之外没有人能是他的对手,可是眼前这个大胡子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已经是气合境高手了! “别藏着啦!我们不是这家伙的对手,师父你快出手啊!”张鹏丝毫不顾及形象的开始求救了。 “哈哈哈!”大胡子商人死死的盯着张鹏,笑道,“我知道袁老武夫在北庭城中,岂会不做准备?他现在没时间管你的!” 大胡子话音刚落,会场的上空就传来了一阵阴郁的女人声音! “姓袁的!我知道你在这座楼中,快快现身与我决斗!否则我就要在北庭城里大开杀戒,每过一炷香,我就杀一人,直杀到你出现为止!” 这声音十分刺耳,就像是有人在用锥子扎着耳膜一样难受。 “百里汐芸!你发什么疯?对小辈出手算什么本事?你想打,好,城外迅马滩,老夫奉陪!” 袁公渊的声音适时响起,刺耳的女声才就此中断。 “姓袁的,你给我站住!吃我一鞭!” 声音渐远,同时也意味着袁公渊也已经离开。 大胡子商人轻易的将四名手持盾剑的北庭军士打翻在地,又一记蓄力的掌法将趁乱偷袭的哥舒炎一掌击飞。 哥舒炎滚落在张鹏身边,捂着胸口,表情痛苦。 张鹏大急:“喂,还行吧?平时不是挺虎多么?起来继续打啊!” 哥舒炎拄着长枪费力站起,满脸幽怨的对张鹏说:“姑爷,这个是气合境的大高手!我要不是穿着铁甲,这一掌够我躺半年了!” “哈哈哈哈,鸾鸣在外剿匪,袁老头儿又被引向了城外,你们谁能擒我?”大胡子商人豪迈的大笑起来,此刻,众将士只是收缩阵形,将张鹏、李骁、冯禹兮等重要人物保护起来,却再也不敢上前了。 “该死!竟然没考虑到这一点!”张鹏皱起眉头。 大胡子商人看向张鹏,似乎不着急走,问道:“刚刚你说天下会洞察了我们的计划,不妨再仔细说说,我们到底哪里出了漏洞?” “你要我说我就说,我岂不是很没面子!”张鹏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他自穿越以来,做任何事情都是无往而不利,这次是他第一次遭遇失误,所以对大胡子的话根本不想搭理。 “哈哈哈,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事关你大舅哥徐堰兵的生死!”大胡子抛出了一记重磅消息! “大胆贼子,莫要危言耸听!”哥舒炎大怒,挺着长枪,厉声呵斥。 高达此刻也奋不顾身的站了出来:“大公子智勇双全又有大军保护,你想诈我家姑爷,没门!” 李骁回想起了自己大表哥英明神武的形象,那可是一个稳如老狗的人物,就连他的皇帝老子都夸奖过“生子当如徐堰兵”这种话! “我也不信,大表哥用兵如神,最是稳当,怎么可能会有危险!”李骁也对大胡子的话表示怀疑。 大胡子则笑着背起手来,看似成竹在胸:“张郡马,信不信,你自己判断。” 听到事关徐堰兵的生死,张鹏快速立刻想到了河伯私印所展现的那段预警影像!老丈人徐仙芝和大舅哥徐堰兵双双惨死的画面历历在目。 张鹏思虑再三然后冷哼道:“告诉你也无妨,满足一下你无关紧要的好奇心换取一个有五成真实性的情报,这笔买卖还算划算。” “在下洗耳恭听,”大胡子眉头紧锁。 “唉,你们的老巢,不,暂时的窝点被找到了,西邻寺!”张鹏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没错吧。” “你是怎么看出来西邻寺是我们的聚集地?”大胡子微微惊讶,但很快就冷静下来。 “你们的易容术很好,化成了和尚们的样子,不是熟人还真看不出来,”张鹏难得的夸了一句,“有机会得跟你们学一下,易容术可比变性手术强多了。” 虽然听不懂变性手术是什么意思,但大胡子明显感觉到张鹏在讽刺他,不过他不在意,继续问道:“那你是如何看出我们不是原本的和尚的?” “因为,你们的做事的行为不对啊!”张鹏笑道。 “我们同之前的和尚每日所作所为并无二致,”大胡子疑惑了。 张鹏微微叹了一口气:“不无二致?我们郡主府为了给袁老先生治病,破坏了西邻寺,给了西邻寺大量的补偿款,你们拿去用来大肆修缮佛寺,甚至还给佛像刷金粉,这就是你们最大的败笔!” “身为和尚大肆修缮佛寺,给佛像刷金粉有什么不对?”大胡子不明所以。 张鹏呵呵一笑:“西邻寺这几十年来,香火不旺,却也未曾断绝,寺中财富要么卖了田产要么放了高利贷,就是没见过他们把寺庙修的多精致,嘿嘿,这次拿了郡主府这么多补偿款,他们竟然没有变本加厉,反而大彻大悟了?北庭城西的百亩良田他不香么?” 第四十六章 落入险境 大胡子紧皱的眉头展开了,竟然朝张鹏微微行礼:“原来如此,是我们调查的功夫没有到家。” “好了,你可以说说你的情报了,我大舅哥怎么了?”张鹏对大胡子的自我反省不感兴趣。 “徐堰兵驻地马上就会闹起瘟疫,我们的人在投奔军寨的流民中见到了虏疮患者!”大胡子轻飘飘的说道。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 从身居高位的冯禹兮到身处江湖的商人,听到了虏疮的恶名,一个个都像是见了鬼。 “卧槽,天花!”张鹏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左胳膊,上辈子,他的左肩下两寸的位置有着一小块七叶花一样的小伤疤,那是预防天花而种下的牛痘。 在后世,新生儿种植天花疫苗已经普及,天花这种肆虐了人类文明几千年的烈性传染病最终被消灭。 但现在是八世纪,天花依旧是那个让人谈之色变的恶魔。 “大公子!大公子有危险,姑爷,必须要想办法啊!”高达惊呼,年轻的他已经有些手足无措了。 薛西斯没有听懂什么叫虏疮和天花,老赫尼斯之后用波斯语跟他解释了一下,然后,薛西斯也是吓的面色煞白。 “姑爷,姑爷,这事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我们要尽快派遣医者去大公子的驻地,务必保证大公子无恙啊!”哥舒炎在短暂的失神之后开始对张鹏提出建议。 张鹏没有立刻表态,只是神色变得极为凝重,他死死的盯着大胡子,质问道:“是你们把虏疮投放到流民当中的?” 大胡子听闻此言立刻严肃否认:“同为隐门,最低线的原则我们惩戒教廷还是严格遵守的。” 张鹏心中一凛……嗯,惩戒教廷,这厮果然信了我真的是什么天下会的成员了。 “希望如此,我们天下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敢于踏破底线的人或组织!”张鹏表现得义愤言辞。 虽然他不知道底线到底是什么,但不妨碍他装出什么都懂的样子,他装的越像,越会让人相信天下会的真实性。 “姐夫,什么是底线啊?”李骁感觉张鹏和大胡子之间的对话有点费解。 “小孩子问这么多干什么?”张鹏翻了个白眼,这个好奇宝宝问题怎么这么多。 “张兄,完成了这笔交易,我本欲离开的,但我突然改变主意了,”大胡子对张鹏客气的一礼,脸上流露出了笑容。 “哦,你准备留下,束手就擒?”张鹏笑道。 “我是在想,我在教廷当中不过是一个普通成员,机缘巧合武艺高超了些而已,”大胡子很是郑重的说道,“但你张兄不同,雄才大略,明察秋毫,无所不通,留着你,乃是我惩戒教廷的当世大敌,我如果今天出手把你兑掉,那我也算是死的值得了。” “莫要开玩笑,你走吧,我不拦你了,”张鹏额上立刻被吓出了豆大的汗滴,当场就认怂了。 “张兄,吾名嘉诺!请张兄上路!”说完,这位惩戒教廷的气合境大高手嘉诺突然从袖中甩出了三根飞箭,直取张鹏咽喉! “卧槽!不讲武德!”张鹏咬牙切齿面色煞白,眼看着三根飞箭在视野中越来越大,死亡的气息笼罩在了他的心头。 “姑爷,小心!”关键时刻,哥舒炎挥动长枪,枪影如龙,将其中两根飞箭击飞。 最后一根箭却从哥舒炎的枪影中避过,丝毫没有减速! 张鹏要死了!冯禹兮张大了嘴巴,看到这一幕,他心中五味杂陈……他不想要北庭拥有张鹏,却也不想让张鹏死! 薛延陀二长老目光中露出了期盼……张鹏一死,薛延陀就可以躲过一次劫难了! 于阗国大相面色焦急惊恐……他还有很大的任务要张鹏的支持,张鹏如果一死,于阗国的大计就要化为泡影了。 各方势力,各怀心思,但无论如何,张鹏似乎都要在劫难逃了。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一道身影竟然挡在了张鹏面前! “拉缇丝姐姐!” “拉缇丝!” 李骁和薛西斯几乎是同时惊呼,因为挡在张鹏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一直躲在张鹏身后的拉缇丝! 飞箭无情的扎在了拉缇丝的后心,美人应声痛苦的栽倒在张鹏的身上。 一瞬间,张鹏的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 “还没结束呢!”嘉诺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隐匿的软剑,飞身杀向了张鹏! “恶贼,休想!”哥舒炎不顾伤势,拼命迎了上去。 “你们都干什么?给本王诛杀此獠!”李骁看着拉缇丝中箭,此刻瞬间就怒火中烧了! “杀!”裕王亲卫们齐齐一声,列阵围杀了过去。 “贼子!”薛西斯此刻也是愤怒了,他抽出了腰间的宝刀,踩着桌面就飞身杀向了嘉诺! 老赫尼斯根本来不及阻拦,只能着急的大喊:“王子殿下小心,千万别硬拼啊!” 薛西斯竟然也是化气境高手!现实版《波斯王子》是真实存在的! 有了裕王亲卫和薛西斯的加入,嘉诺暂时被阻拦住了,但嘉诺虽然只有一人,但是武艺高绝,身法诡异,反观与他交战的三方人联手却频频失误,配合十分生疏! 人多的一方竟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反而被嘉诺刺伤了两名亲卫。 “拉缇丝!为什么?”张鹏看着怀中的拉缇丝,此刻的她气若游丝,鲜血染红了她的后背和张鹏的衣袍。 “张郡马,你救了拉缇丝父女性命……今天……拉缇丝算是还了你一次了……”拉缇丝强挤出了一个笑脸,眼神逐渐迷离,昏死过去。 张鹏咬牙切齿的看着在重重包围中的嘉诺,他发誓这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动了杀心。 “都给我滚开!”嘉诺毕竟是气合境的大高手,虽然身上中了三记刀伤和一记刺伤,但依旧战力不减,他突然爆发了真气,竟然一举将所有围攻他的人全部轰翻在地。 哥舒炎和薛西斯也是没有想到一位气合境的高手竟然会用出自爆内力这种自残性的进攻方式,没有防备,被强劲的内力侵袭了经脉,一时间气血翻涌,经脉闭塞,根本使不出力气。 那些裕王亲卫更惨,直接是被震得口鼻血流不止,直接昏死在了地上。 “张兄,请上路!”嘉诺的双目已经赤红,气息已经不稳,但气势却已经到达了顶峰,提剑快步向张鹏冲杀过来。 张鹏此刻也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了血性,脑中不断地闪回着袁老头这两天交给他的《灵犀无相决》,竟然不退反进,抢过哥舒炎的长枪,学着袁老头所展示的那般,以一记以命搏命的殒命枪杀了过去。 第四十七章 争吵 枪法十分巧妙,枪头飘忽诡异,寒芒化作灵犀一般直刺嘉诺的脖子。 但嘉诺却是经验丰富,这一枪被他弹剑抵挡,随即就让张鹏手中再握不住长枪,他顺势一脚踢出,将张鹏踹翻在地。 “张兄,枪法很精妙,可惜了,领悟的太晚!”看着痛苦的摔在地上的张鹏,嘉诺再次提起了剑。 就在这剑即将刺出的一刹那,嘉诺却感觉到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危险,背后的汗毛倒起,这是气合境大高手所特有的感知危险的特性! 上方! 嘉诺猛然抬头,却看到一个身穿青衣小帽的农研院学子正从天而降,他双手也是紧握一杆长枪,寒芒乍现之间,他一枪递出,直接突破了嘉诺的近身六尺! “苏寒!苏兄?”正捂着胸口大喘气的薛西斯看清了那从天而降的身影,登时就惊呆。 “休伤我夫!”苏寒厉声大喝,只是这声音不对,这根本不是男声! 嘉诺已然来不及防御,拼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想要硬拼一记,他一脚踩碎了地面,一招回天望月的剑招便浑然天成般的使了出来。 下一刻,苏寒的枪尖与嘉诺的剑尖对在了一起,激烈又刺耳的金属交鸣声同时炸响。 在看苏寒与嘉诺二人,无不是咬紧了牙关,青筋四起! 枪杆弯成了一张大弓的形状,软剑也折出了一个大写的弯钩。 二人都毫不保留的倾泻着体内磅礴的真气,肉眼可见的,嘉诺双脚已经深深的陷入了地板,整个地面都开始微微的颤动起来。 关键时刻,嘉诺因为刚刚爆发了一次内力,这时候他的内力有了一丝波动! “撒手!”苏寒大喝一声,趁此机会也同前不久嘉诺一样爆发了内力! 下一刻,钢枪和软件同时折断! 嘉诺被这一记爆发正面压制,半跪在了地上,而苏寒顺势一掌拍在了嘉诺的胸口。 剧痛立刻席卷了嘉诺的大脑,他一声惨叫后便倒地不起,仅存的一点点理智告诉他,自己绝对活不了了,自杀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小心他自尽!”张鹏被一脚出踹的胸口火烧一样的疼痛,但还是出言提醒。 嘉诺再不犹豫,举起断剑就要自刎,但苏寒更是眼疾手快,枪杆一抖就将嘉诺手中的软剑挑飞,然后向卫兵们发号施令:“左右!给我擒住他!” 话音刚落,几名军士共布一张大网,熟练的将嘉诺困在了网中。 嘉诺眼见自己被擒,便也不再挣扎,只是面色冷静的看着苏寒:“你到底是谁?” 苏寒昂首挺胸的站在宴会场中央,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所有人也都和嘉诺有同样的疑惑。 “天底下,不止你们会易容术,”苏寒面色冷峻,抬手从自己的脸上揭下了一张易容画皮,旋即映入大家眼帘的是一张又美又飒的女子面容。 这位在关键时刻救下张鹏,击败嘉诺的苏寒,真身竟然是鸾鸣郡主徐婉仪! “为什么这么晚才出手!”张鹏艰难的爬了起来,恶狠狠的瞪着徐婉仪,“还有刚刚拉缇丝那一箭你为什么不救!” 徐婉仪看了一眼被随后赶来的持剑侍女们抬上担架的拉缇丝,脸上出现了一丝懊恼:“你跟拉缇丝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般亲密了?” 张鹏一愣,缓了一会儿才怒道:“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出手,害的我们全都落入了险境!” “此贼人已经在气合境浸淫多年,我贸然出手,留不下他,”徐婉仪深吸了一口气,翻了个白眼,“至于刚刚他射出的第三箭,力道是最弱的,你身上穿着特制的软甲,不会致命的!谁知道拉缇丝会突然出来替你挡箭!” “意思是一开始你就打算让我中上一箭咯?”张鹏此刻已经全然不顾这是在公众场合了,“让我们一群人消耗一位资深的气合境大高手,然后等到你自己有把握了再出手,是吗?” “是又怎样!拉缇丝只是意外!”徐婉仪也是动了怒了。 场下一片噤若寒蝉。 冯禹兮眯着眼睛,眼神瞟着张鹏和徐婉仪,随后眼神微微一亮。 李骁则是结结巴巴的劝道:“表姐,姐夫,先别吵了吧,先救拉缇丝姐姐才是要紧事啊。” 被捆在网中的嘉诺,则是突然笑了出来:“啊哈哈哈,传闻北庭郡主和郡马二人夫妻和睦,感情深厚,但今天看来,好像不是如此嘛,哈哈哈,二位,莫可不要因为我这名区区武夫,而坏了你们二人的夫妻佳话啊。” 张鹏此刻反应过来了,自己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徐婉仪争吵的,但他心中的怒气未消,实在是没有兴趣演戏。 “诸位,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本来计划好的抓贼工作出现了一点点波折,但好在结果没有太大偏差,本次宴会就到此结束了,招待不周,还请各位海涵,本郡马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走一步啦!”张鹏直接绕过了徐婉仪,挤出了职业假笑跟在场的商人们客气告别。 说完,张鹏就领着持剑侍女们走后场的通道,迅速离开了。 李骁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老赫尼斯将恢复了气力的薛西斯扶了起来,也客气的跟徐婉仪和其他贵客告别。 于阗国大相和薛延陀二长老相互使了个眼色,两人也结伴告辞。 场下的商人们见到身份最尊贵的嘉宾们都离场了,也各自结伴离场,他们三五结队,无不是在激动的讨论着。 徐婉仪手中紧握着枪杆,银牙紧咬,面色因怒气而发红。 “郡主,老夫刚刚的那些话,都是一时情急的气话,毕竟见到裕王遇刺身死,任谁都难免会胡思乱想,”冯禹兮的脸皮是真的很厚,这会儿又带着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向徐婉仪解释了起来。 徐婉仪则是瞥了一眼这位大夏朝廷的中书侍郎,要搁在平时,她一定是对冯禹表现的兮尊敬有加,但今天她也有了一种想要摆烂的冲动。 “我知道了,大人请自便吧,”徐婉仪只是敷衍的回了一句,提着长枪扭头就离开了,就连最基本的告别礼仪都不顾了。 冯禹兮则拱手一礼,似乎无论发生多大的事情都不会干扰他的礼仪风度。 等到徐婉仪走远,冯禹兮则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抚须着,自言自语:“有意思,有意思!” 果然是一出好戏啊,只是可惜演一时的戏好演,演长久的戏难演啊……张鹏,徐婉仪,你们究竟是不是在演戏呢? 招商大会的第一次会议,整体来说达到了张鹏的预期,但拉缇丝的重伤,却给他上了一课:即使有着河伯私印的预警能力,即使有着超越时代的思维,但他也不是任何事情都能做到面面俱到的,这段时间,自己有些飘了。 他也有预感,从今天开始,他与“惩戒教廷”的恩怨将会旷日持久。 第四十八章 愧疚 郡主府,静苑。 夜已深,院子里却依然灯火通明,肃穆而又紧张的氛围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徐婉仪站在院中,看着灯火最亮的那个房间,那里是张鹏费了很大力气建起来的手术室。 张鹏进手术室之前下了命令,说不允许徐婉仪进入手术室。 徐婉仪出了奇的竟然站在院子直到午夜时分都没有踏入手术室半步。 她知道,张鹏正在努力的救治拉缇丝。 脑海中,拉缇丝为张鹏挡箭的那一幕反反复复的在脑海中闪现。 她一遍遍提醒自己,这只是意外,自己的做法没有错。 但是每当回想起张鹏质问自己时候的眼神,她都会感觉到莫名的恼火。 可自己为什么要恼火?因为他当着众人的面指责自己? 还是……因为他为了别的女人而指责自己? 又或者是他救治别的女人却不让自己在旁看着? 放在以前,张鹏要是敢这样对自己,自己怕是要暴起把他修理一顿吧。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自己为什么会遵守张鹏的禁令? 就在徐婉仪不断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剑萍从手术室中走了出来,她的额头上满是汗水,身上穿着浅蓝色的手术室工作服,戴着口罩,夹带着酒精和血的气息。 “如何了?救治的还算顺利么?”徐婉仪问道。 剑萍看着徐婉仪,摘下口罩,眼神有些躲闪:“郡马的医术很高超,拉缇丝姑娘已经度过危险期了。” “剑萍,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徐婉仪和剑萍从小一起长大,对剑萍的脾气性格以及习惯性的动作都了如指掌,她一眼就看出了剑萍明显有心事。 剑萍回头看了一眼手术室,脸上写满了纠结。 “是不是郡马内伤发作了?”徐婉仪突然想到当时嘉诺狠狠踹在张鹏胸口的那一脚,气合境大高手的全力一击,张鹏肯定是受了内伤的,想到这里,她立刻关切的问道,“我可以去给他输送内力疗伤!” 说完,徐婉仪就朝手术室的方向前进,也顾不得张鹏定下的不许让她进手术室的禁令了。 “别,郡主!”剑萍赶忙拉住了徐婉仪的胳膊,面色为难的说道,“您还是别进去了。” 剑萍越这么说,徐婉仪心中越是狐疑,焦急问道:“为什么,难道张鹏已经懂得运功调息的法门了?” “不是,郡马他,他没事的,”剑萍也有些着急了,“他正在给拉缇丝姑娘缝合伤口呢。” “没事就好,”徐婉仪的动作这才停下来,但她突然转念一想,然后瞪大了眼睛,再次发问,“缝合?他亲自上手缝合?” 剑萍低下头,点头道:“是,整场手术都是他亲自操刀,拉缇丝姑娘中的箭透体而出,很难处理,只差半寸就会伤及心脉,而且和上次郡主您一样,箭上有毒,中途姑爷给拉缇丝姑娘输了三次血,活活把三个突厥俘虏放血放死了!” “我们一直在里面帮忙,一刻也没有闲着,就在刚才,郡马说拉缇丝姑娘手术基本成功,箭头取出,毒素也已经消解,现在已然在缝合了,这种难度的手术,我们还无法掌握,只能让郡马做。” “拉缇丝可曾穿着贴身衣物?”徐婉仪鬼使神差的问了这么一句。 “没有穿着衣物啊,有衣物怎么缝合,”剑萍下意识的回答,但她马上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她惊讶的看着徐婉仪,“郡主,您可不能误会啊,行医治病,生命至上,男女大防的思想在手术室中是最为危险的陋习!” 徐婉仪根本没有听清剑萍后面说的什么,她满脑子都只剩下了“没有穿着衣物”这句话,下意识的,她攥紧了拳头,咬紧了牙。 剑萍观察着徐婉仪表情的变化,观察了好久,然后不确定的问道:“郡主,您……吃醋啦?” 徐婉仪顿时一惊! 吃醋? 我徐婉仪会吃醋?我徐婉仪会因为张鹏而吃醋? “剑萍,你胡说什么!本郡主怎么会吃醋?你不知道我跟郡马只是表面夫妻么?”徐婉仪立刻就爆发了,语速变得非常快,表情十分认真,“他就是在我郡主府里打工还债的大掌柜罢了!还清了债务,本郡主就一脚把他踢开,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他张鹏算个什么东西!” 剑萍越听,眉毛挑的越高,脸上写着两个大字:不信。 解释,继续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讲故事。 “剑萍!你什么表情!”徐婉仪气得直跳脚,自己解释了这么大半天,剑萍明显不信。 “郡主啊,我知道您可能一时之间没法迅速理解,”剑萍叹了一口气,握住徐婉仪的手,苦口婆心的劝道,“对于医生来说,这真的只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您想想啊,将来在战场上,我们医疗营负责给伤兵清创、缝合、包扎,难道因为士兵都是男的,我们就不给他们救治了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徐婉仪继续解释道。 剑萍忍住笑意,追问道:“那您是什么意思?难道您只允许郡马爷给您医治,不允许给拉缇丝姑娘医治?” “死妮子!你皮痒了是不是!”徐婉仪绷不住了,举起小拳头就开始朝剑萍身上招呼。 剑萍笑嘻嘻的躲着,一路跑出了静苑…… 手术室,结束了缝合操作,手术圆满成功,张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只觉得心中的愧疚少了几分:“给她换上病号服吧。” 持剑侍女们轻轻给拉缇丝换上了印着蓝白竖条纹的病号服,张鹏则走出了手术室,下意识的伸手朝裤子口袋探去。 但手术服虽然跟后世一样款型,但口袋里没有香烟。 张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身处古代。 “救活啦?”一个声音突然从身边传来。 张鹏朝左边一看,原来是袁老头儿回来了,赶忙行礼:“师父。” “婉仪那丫头,站在院子里大半天了,直到听说你手术成功才走,”袁老头淡淡的说着,他手里握着一壶酒,灌了一口,继续说,“小婉仪的选择没有错,如果她不那么做,你可能真的会死。” “师父,您要是来给她开脱罪名的,恕徒儿不奉陪了,”张鹏气郁未解,此刻听不的徐婉仪的名字。 可是没等张鹏走开,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衣领上传来巨力,然后自己双腿离开了地面,他惊呼道:“老头儿,你干嘛,快放我下来啊!” 袁老头儿笑而不语,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提着张鹏,踩着屋檐就朝院外飞了出去。 第四十九章 嘴硬的张鹏 夜色之中,袁老头带着张鹏轻轻的落在了徐婉仪的院中的一棵树上。 “老头儿!你干什么?我告诉你,你今天就算是把我按在徐婉仪的床上,我也不可能原谅她的!”张鹏硬气的说道。 “你只知道小婉仪是气合境的大高手,却对气合境根本不了解,所以你有误解,也正常,”袁老头儿笑着说道,“嘿嘿,一炷香之后,如果你还是坚持现在的想法,那我就绝不再管你和小婉仪之间的事情。” “好,这是你说的!”张鹏气呼呼的答应了。 “别出声,她回来了,”袁老头儿看向了大门。 张鹏看向大门处,只见大门被推开,徐婉仪走进门来,剑萍本想跟着一起进来的,却被徐婉仪拦住:“剑萍,我今天要彻夜运功修炼,老规矩,你和姐妹们都不要靠近院子。” 剑萍点头,显然是习以为常了:“遵命!” 等到剑萍退下,徐婉仪关上了院门,在她转身的那一刻竟然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面色发白,嘴角溢出了鲜血。 张鹏大惊,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他看向袁公渊,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袁公渊无声地叹息,回了他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 徐婉仪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过了好久才艰难的爬了起来,步履蹒跚的朝卧室走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张鹏看到徐婉仪走进了卧室,关上了门,这才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她怎么也会受这么重的伤?” “都说了,你不懂什么叫气合境,自然不会明白今天小婉仪出手击杀那个西域杀手是多么危险,”袁公渊叹了一口气,轻轻地说。 “不都是气合境么?”张鹏有些心虚了。 袁老头看着张鹏,郑重其事的说道:“小婉仪年纪轻轻就练就了气合境,这是天赋,却不是工夫,境界到了,但底蕴却还浅薄,她现在只能说是下气合境。” “下气合境?”张鹏思考了一下,问道,“难道还有上气合境?” “没错,气合境,分为下气合境,上气合境,大气合境,气合先天境这四重境界,”袁公渊幽幽叹息,“每一重境界都是要靠水磨功夫,经年累月的积累才能突破,天赋什么的,到了这一层境界,基本上就没什么作用了。” “为什么?”张鹏有些心中打鼓。 “因为能进入气合境的人物,哪一个不是惊才绝艳之辈?要不然天底下气合境高手为何如此之少?为何一个普通门派只要出了一个气合境高手就可以晋升一流门派?”袁公渊满脸鄙夷的看着张鹏。 “那这四重境界的差距大么?”张鹏提问的声音越来越没有底气了。 “废话,每一重境界之间都是至少五年的功夫!”袁公渊抬手给了张鹏一个脑瓜嘣,“那个叫嘉诺的西域高手,可是个实实在在的大气合境高手!” “可是……没感觉他多厉害啊!”张鹏挠了挠脑袋,说出了最大的困惑。 “你手下那个哥舒炎和那个波斯的小王子,两人都是化气境大圆满的高手,李骁的那些王府亲卫也都是长年配合作战的一品大内高手,十几个人打他一个,还被他击溃,你说这叫不厉害?”袁公渊讥讽道。 “可是我看郡主她赢得很轻松啊!”张鹏身子一抖。 “屁的轻松,都自爆内力了才赢了他一招!” 袁公渊又给了张鹏一个脑瓜嘣:“你知道自爆内力要受多大的内伤么?至少三个月才能缓过来你懂不懂?小婉仪这等于是拼了命的在救你!随后又硬撑着在你的院子里站了半宿,现在伤势更重了!” “啊……这……”张鹏发现自己今天好像真的伤了徐婉仪的心了。 这件事情,张鹏的所作所为没办法用是非对错来形容,但在行为和结果上来说,他妥妥达成了渣男成就。 这就尴尬了呀。 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张鹏什么时候遭遇过这种情形,今天怎么接二连三的遭遇打击呢?先是自己的计划出了纰漏,又是害拉缇丝受了重伤,又是冤枉了徐婉仪害她伤心! 想要抽自己两巴掌,要不然良心不安啊。 “行了,别在这里干着急了,”袁公渊背着手走到了张鹏的对面,认真的说道,“作为七尺男儿,怎么可以让自己的女人受委屈,你要有担当,你要负责任,要尽自己的全力让她开心幸福!” 张鹏惊讶的看着袁公渊,然后狐疑的唱了一句:“好男人不会让心爱的女人受一点点伤?” 袁公渊看着张鹏,眨了眨眼睛,疑惑的询问:“这是谁做的曲子?竟然与老夫的观念不谋而合!” “好,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张鹏失望了,他听了袁老头儿刚刚的话还以为这也是一个从后世过来的。 “不管如何,你惹她伤心的,你要负责把他哄好了,要不然,为师可就要动用门规了!”袁老头儿恐吓道。 张鹏惊得一身冷汗,赶忙点头称是。 就在张鹏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袁公渊又突然把手搭在了他的肩头。 “小子,那个叫做拉缇丝的波斯女子你打算怎么处理?我家囡囡可绝不会忍受自己的夫君有别的女人的,你可要好好考虑清楚,”袁公渊思思的抓着张鹏的肩膀。 “我跟拉缇丝没有什么关系的,她这次替我挡箭,只是为了报答我救了她和她父亲的恩情!”张鹏赶忙解释道。 “哦?你确定?”袁公渊明显不相信。 “我确定!”张鹏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巨大力量,语气有些颤抖。 “好,为师信你一次,你好自为之,”袁老头这才松开了张鹏的肩膀,“你一定不忍心小婉仪忍受伤痛,我这里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她迅速恢复!” “什么办法,我如果可以做到,我一定会做!”张鹏立刻表态。 “附耳过来!”袁老头笑嘻嘻的说。 张鹏侧耳倾听。 “我传你的《灵犀无相决》……” 说完,袁老头一脸坏笑着一跃而起,几乎是化作了一阵风,踩着屋檐就消失不见了。 张鹏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脸上的表情十分的精彩,他转过头看向了徐婉仪的房间,深深的咽了一口唾沫。 第五十章 地下城与三皇殿 轻手轻脚的走进了徐婉仪的房间,与以往不同,这一次他走进来的时候,总是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郡主,郡主?”张鹏小声呼唤。 无人回应。 “徐婉仪?”张鹏提高了声音,屋内却依然没有动静。 安静的有些过分了,不愧是二十岁出头就能突破气合境的大高手,这修炼时候的定力可以啊。 张鹏加快脚步,他决定先跟徐婉仪道个歉。 可找遍了卧室和书房,他竟然没有见到徐婉仪的影子! 明明见到她进来的呀! 隐身了? 不对,地上有血迹! 张鹏作为医生的,最大的职业素质就是心细,他蹲下身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地上的血迹,通过血液的凝固程度判断出徐婉仪离开不久。 继续在血迹四周观察,果然再次发现了新的血迹,一直指向书房的后墙! 后墙里有古怪! 平日里没有仔细的观察过徐婉仪书房的后墙,现在一看,他发现这后墙上的石板纹路有问题。 河图洛书?九宫格活字密码锁?张鹏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横竖和对角线上的数字相加是同和就可以了,这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难题。 不到一分钟张鹏就解决了石板数字排布,随后,后墙内部传来了一阵机括变动的沉重声音,一个可通一人的暗门出现了。 “她的房间里竟然修了一间密室!”张鹏稍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进了暗门。 脚下是一条狭窄的通道,两侧墙壁上没有灯,但是却有昏暗的光线从底部传来。 复行数百步,深入地下近百尺,张鹏清晰地感觉到了一股温凉湿润的气息弥漫周身。 “徐婉仪?徐婉仪你在吗?”张鹏一边走,一边喊,直到走到了最底部。 推开一道半掩的石门,张鹏看到了一幅人间奇景。 这哪里是什么密室,明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宫殿! 高耸的圆弧形穹顶,一个由上百颗排球大小的夜光珠组成的吊灯在无休止的散发着幽光。 张鹏顺着光线的延伸观看着穹顶上的彩绘,他的双眼逐渐睁大,瞳孔却逐渐缩小。 “这怎么可能?”张鹏不知不觉的张大了嘴巴,因为他所看到的一切都颠覆了他的认知! 穹顶的中央,篆刻着三组八竿子打不着却偏偏给凑在了一起的徽记! 一组是五爪金龙盘绕八面汉剑,这代表着东方大地的大汉帝国! 另一组则是侧身王首狮鹫图,这代表着辽阔中亚的帕提亚帝国! 最后一组则是双头鹰脚踩战车,这代表的是遥远欧洲的罗马帝国! 这特么到底是什么样的混搭? 以这三组徽记为延伸,整个穹顶上绘制着混杂有这三大帝国不同风格的天顶壁画! 其内容相当复杂,但也有逻辑可循,似乎是一个乘坐皇家马车出行的高富帅出游西域,他的司机是一名武林高手,他路过了当年的安息帝国,在安息帝国中闯出了名声! 这之后的壁画中有被毁坏过的痕迹,故事经过了一大段剧情之后,共同出行的便成为了三个人,两个汉人不变,另外一个是腰挎弯刀的波斯人,波斯人正在和一个罗马将军战斗,这一战打了很久。 再往后,不打不相识,波斯战士和罗马将军惺惺相惜成为了朋友,然后四个家伙一起玩露营烧烤? 后面的剧情又被毁了一些,然后就是罗马帝国与帕提亚帝国爆发战争,罗马将军与波斯战士不得不分道扬镳。 战争很惨烈,身处不同阵营的二人在最终的决战中即将刀剑相向……后面又有一些画面坏掉了,再后面就是汉人富二代和游侠带着罗马将军和波斯战士逃离了战场。 他们被打上了背叛者的罪名,一路东逃,路上,他们收拢了落魄贵族的幼儿、失明的角斗士、乞讨的农民、怀孕的妓女、退役的老兵、忏悔的马贼、跛脚的海盗等等三教九流的人物。 最终,他们回到了大汉,但是大汉并未接纳他们,于是,他们在西域自己建城,一座一体两面,地上为明地下为暗的城池在阴山脚下建立了起来,故事到此结束! 这特么到底是什么鬼?这难道是真正发生过的历史么?那个汉代的富家公子是谁?那位驾车的游侠又是谁?罗马的将军、波斯的战士?这怎么看怎么像是在编故事啊! 但是这座地下城是真真实实存在的,这不得不让张鹏感到惊叹。 “如果没有判断错,我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地下城的中枢地带,看周围的建筑特点,应该是类似于祭坛或者神庙之类的,”张鹏看着四周的巨型石柱和汉画像石墙壁混搭的建筑风格,自言自语道。 突然,就在张鹏还在惊讶的时候,穹顶突然传来了动静,夜明珠组成的巨大吊灯开始上升,直到三个徽记旋转着进入了穹顶内部,然后那吊灯上的夜明珠竟然一颗颗的散开,沿着各自的轨迹布满了整个穹顶! “从大灯设计切换成无主灯设计了?”张鹏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 随着集中灯光变成散照灯,地下城内的光照度没什么变化,但是刚刚的穹顶壁画却全部消失不见了,遁入了灯光的死角的黑暗当中,如果不是张鹏刚刚亲眼见到过,那么穹顶的秘密将会永远隐藏! 詹鹏此刻真的有些心中发毛,这到底是自己凑巧撞见的,还是这地方一直都是这样? 待会儿见到徐婉仪之后,要仔细问问她! 怀着忐忑的心情,张鹏继续深入这座地下神庙。 迎着地下城内清风吹来的方向走了很久,终于,他走到了一处气势恢宏的汉宫前。 “三皇殿!”张鹏看到宫殿匾额上铁画银钩的大篆字体,心中不禁肃然起敬。 走进三皇庙大殿,立即就看到了三尊数丈高的三皇雕像,张鹏顿时感觉自己矮了一头,毕竟面对巍峨庄严的老祖先他还是不敢太嚣张。 熊熊烈火在巨大的四足铜鼎中燃烧,将整个大殿照亮,此刻,张鹏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徐婉仪正盘坐在一个巨大的灵芝化石雕刻的蒲团上,五心朝天,磅礴的内力在她周身游走,引得铜鼎照来的火光都发生了偏折。 “这不好好的么,哪有袁老头儿说的这么严重啊,”张鹏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一些。 可就在这时,徐婉仪突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然后吐出了一口黑红色的血液,在张鹏的注视下,重重的昏倒在灵芝蒲团上。 第五十一章 禽兽不如张郡马 内力是什么?真气又是什么? 在张鹏的自己也修炼出了浅薄的内力之后,他对这种神奇的物质有了自己独特的见解! 内力就是一种类似于肾上腺素一样的高强度生物能量,其同时具备爆发性和持续性,是可以通过人体的主观控制激发并使用的,其最优载体即是人体,离开人体之后内力会迅速衰变直至消失。 而品级较高的内力则会有一定的特殊作用,比如疗伤、毒性、放热、吸热、硬化、韧化等等。 人类的身体,严格来说,只有思维是完全受你自己操控的,而在这个时空,人类竟然可以通过修炼“秘技”、“功法”在体内控制合成“内力”这种能量,不得不说,当张鹏第一次体验到“内力”的时候有多么的惊讶。 像这次徐婉仪受的伤,就是因为可以提前引爆了尚未完全掌控的精纯内力造成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果,那个嘉诺之前击溃围攻的方式也是如此。 显然,徐婉仪受到的反噬被嘉诺还要深,毕竟她刚刚突破没多久。 张鹏赶忙上前扶起了徐婉仪,让她躺在自己的怀中,仔细的给她搭脉,然后就发现徐婉仪受到的内伤真比看起来还要严重,如果不及时治疗,怕是好不容易突破的境界会掉回去,再想突破可就难上加难了。 看着怀中的徐婉仪,张鹏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想起了袁老头儿临走前告诉他的话: “你修炼的《灵犀无相决》是一门很独特的秘笈奇功,练成此功后,体内会形成特殊的内力,即是灵犀真气,是一种至刚也至柔的真气,刚可削金断玉,柔可疗伤续命!现在,能为小婉仪减轻痛苦的人只有你了!” “师父,您武艺冠绝天下,您不能救她吗?” “为师的功力虽深,却只能杀人,不能救人!” “可是……可是我还不会主动的操纵灵犀真气啊!” “没指望你能操纵真气给她治伤,只要你与她圆了房,你的灵犀真气自然会与小婉仪体内的剩余真气结合,到时候不仅她可以恢复如初,你甚至也可以凭此一举突破到一品巅峰境界!” “……师父,您当初教我《灵虚无相诀》是不是就是为了等这么一天?” “怎么可能?师父哪有盼着弟子受伤的,你不要犹豫了,赶快去,师父等不及要报徒孙啦,哈哈哈哈!” …… 想到这些,张鹏也不禁感觉到脸皮发烫。 他低头看向徐婉仪,此时的徐婉仪面色比平时更白了一些,多了一点病态美,这让她本来就绝色的面容更加令人窒息。 只是看了一眼,张鹏就已经感觉口干舌燥了,心中的野兽开始躁动不安了。 作为一名医生,为了救治病患,使用某些特殊的治疗方式不算过分? 一个声音在不断地诱导他。 呼吸着徐婉仪身上传来的处子香气,张鹏几乎就要顶不住了,抱着徐婉仪的双手已经开始不受掌控了 但就在这时,最后一丝理智让张鹏奋力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耳光响亮。 张鹏这才从意乱情迷中恢复了过来。 “不行,不可以这样做,我张鹏是个人,不是个禽兽!我这么做是在乘人之危!”张鹏努力的给自己加油打气,努力的不看怀里的徐婉仪。 他的大脑飞速发动,很快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河伯私印!”张鹏赶忙将河伯私印摘了下来,拎着信绳悬在空中,“河伯私印中所蕴藏的那种能量似乎和真气极为相似!或许,它是为数不多除了人体之外可以承载真气的特殊介质!” 可以一试!河伯私印材质十分坚固,张鹏试过刀劈斧砍都没能磕掉它一丝一毫! 这意思就是说,他张鹏无法控制的体内的灵犀真气渡给他人用作疗伤,因为他稍微失控就会伤害他人,但他完全可以毫无顾忌的把真气渡入河伯私印当中!这东西可皮实得很! 说干就干,张鹏立刻双手上下并拢将河伯私印夹在两手掌心之间,然后屏气凝神的将体内的灵犀真气传入其中! 张鹏脸上的汗水止不住的往下流,他的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因为他知道,如果要救治徐婉仪,怕是需要很多真气才行,自己是个菜鸟,怕是要把全部的真气都给搭上才能够! 从这一点出发,他又变成了一位拥有崇高职业道德的医生,只要有救治伤者的能力,就一定会全力以赴。 一炷香之后,张鹏终于感觉到了筋疲力尽,他颤颤的手拎着河伯私印的信绳,将之悬在手掌下,这时候的河伯私印在散发着流动的光芒! 它光芒闪烁的频次竟然和青铜大鼎中火光跳跃的频率一致,二者似乎形成了某种共鸣。 “我感觉到这次运转《灵犀无相决》跟以往不同,似乎是有很高的增益!难道是这三皇殿的缘故!”张鹏狐疑的环顾着四周,依次将燧人氏、伏羲氏、神农氏的雕像看了一遍,只感觉到莫名的新奇。 但张鹏没有感叹多久,救人要紧,依旧将徐婉仪靠在自己的怀中,然后一手扶着徐婉仪,一手倒扣着河伯私印,将之贴在徐婉仪的小腹之上。 “《灵犀无相决》运转!”张鹏闭上眼,开始缓慢的运转功法,目的是缓缓地催动河伯私印中的真气。 下一刻,河伯私印竟然真的将灵犀真气缓缓地输送到了徐婉仪的体内! 见效了!张鹏心中一喜,赶忙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继续坚持。 徐婉仪似乎是感觉到了灵犀真气的摄入缓解了她的痛苦,竟然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这一声差点破了张鹏的功,还好张鹏立刻咬了一下舌头,这才没让自己再次陷入“禽兽化”的危机。 青铜大鼎中的火焰不断地跳跃,火光在徐婉仪和张鹏的脸上不断地流动,随着时间的推移,徐婉仪的脸上渐渐出现了血色。 过了几乎一整个时辰,张鹏终于感觉到徐婉仪的呼吸匀称了,气息也平稳了。 这次疗伤,大获成功! 张鹏这次彻头彻尾的脱力了,视野开始模糊,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脑袋一歪,然后就昏睡过去了。 临睡之前,他似乎隐隐约约看到了三皇老祖们在对自己微笑。 第五十二章 郡主大人不开心 一夜好梦,张鹏睡的很香,很舒服。 三皇殿里很安静,张鹏醒来的时候,周围也没有任何的改变,怀里依旧是抱着徐婉仪,三皇老祖们依旧是微笑着看着他。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怀抱中的徐婉仪翻了一个身,大长腿搭在了张鹏的身上,两只手还抱着张鹏的胳膊,死死的不松开。 张鹏睡眼惺忪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徐婉仪,火光的照耀将她的秀发和玲珑的身姿勾勒出了一道完美的轮廓光。 “好美啊,”张鹏情不自禁的赞叹道。 似乎是听到了张鹏的声音,睡梦中的徐婉仪醒过来了。 两人四目相对。 张鹏彻底清醒过来了,此刻他想要离开,但是大腿被徐婉仪箍着,胳膊被徐婉仪勒着,他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我说我是给你治伤累昏了,你信么?”张鹏真诚的说着实话。 徐婉仪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张鹏。 “郡主,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可不可以松开我……啊!啊……” 痛彻心扉的筋骨断裂声夹杂着张鹏的惨叫,在三皇殿中回荡着。 一炷香之后,张鹏就像是一滩烂泥一样躺在蒲团上,浑身没有一块肌肉、骨头是不疼的。 徐婉仪则是坐在张鹏的身边,气色如常,怒气似乎也已经消失。 “我费尽心思、累死累活的救治你,你就这么对我?你简直是恩将仇报!”张鹏第一次感觉到强烈的流泪冲动。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徐婉仪把头转向别处,脸上流露出一丝后悔或者愧疚的神色。 张鹏被气笑了:“你二话不说就动手!给我解释的时间了么?” “你……你,反正就怪你,谁叫你没经过我的允许就抱我!”徐婉仪开始不讲道理了。 张鹏翻了个白眼:“我不抱着你,怎么给你运功疗伤!” 徐婉仪再次噎住,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哼,谁稀罕要你救,我自己能恢复!” “恢复?”张鹏冷哼道,“我来的时候你都昏死过去了,我要是不及时救你,你掉落境界是板上钉钉的了!” 徐婉仪没有在回话。 张鹏依旧是气呼呼的,也不说话。 两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都不言语,气氛逐渐安静下来。 “你,你一个初入三流的境界,如何会运功疗伤?”过了很久,徐婉仪问道。 张鹏这会儿恢复了一些力气,艰难的爬了起来:“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别忘了我家可是世代名医,有独特的法门也并不奇怪!” 徐婉仪看向张鹏,问道:“师父肯定告诉过你灵犀真气的独特之处了?你……你为什么……不用最简单的方法?” 张鹏也看向徐婉仪,很是警惕的向后靠了靠:“你这算是什么问题?你是在质疑我的人品和医德么?我是个人又不是个禽兽,怎能做那种乘人之危的事情!” “人品,医德,哼,”徐婉仪双眼微眯,然后邪魅一笑,“意思是说,如果不是乘人之危的时候,你就愿意了?” 张鹏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徐婉仪,你干嘛?试探我吗?我告诉你,我可是意志很坚定的,你是我的老板,我是你聘来的掌柜,咱们是假扮夫妻,我可是拎得很清的,你不要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以为我一定对你会有想法!” 听张鹏回答完毕,徐婉仪立刻收了笑脸,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好,好,张鹏,你很好!” 张鹏没听出来徐婉仪的语气有什么不对的,因为此刻的他根本站不起来:“喂,你要走,至少也带上我啊!” “帮你松筋骨有助于你经脉拓张!”徐婉仪一边走一边说,“自己运行功法两个大周天,自然就可以走了!” 说完,徐婉仪的身影从三皇殿内消失了。 “喂,喂!你给我松筋骨有征得我的同意么?你就是在报复我,徐婉仪,你太过分了……” 郡主书房,徐婉仪关上暗门,她的明显心情不是很美丽,嘴里嘟囔着“禽兽不如”的字眼,然后匆匆朝静苑走去。 在看到拉缇丝呼吸平稳,没有大碍了之后,徐婉仪的心情才有所好转。 看望完拉缇丝,却见到李骁、哥舒炎和剑萍他们正吵的的不可开胶。 似乎是哥舒炎的医疗营和剑萍的医护小组正在收拾家伙事儿准备出行,而李骁非得要跟着,而哥舒炎不允。 “裕王爷啊,您是亲王,又刚刚受到了刺杀,现在谁敢让您去前线啊,你消停点好嘛?”哥舒炎是坚决不同意,话说的明确。 “是啊,裕王殿下,况且这次大公子的辖区内可能已经成了天花疫病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剑萍也是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着。 “不行!我也是咱们医疗营的一份子,这些日子我没少在英内工作,”李骁死活不听,“姐夫说了,我就是哥舒校尉瘦小的小兵,这种关键时刻,我怎么能做逃兵呢!” “哎呀,裕王爷啊,这是两码事!”哥舒炎叹息道。 “不,这就是一码事儿!”李骁激动的说道,“这次姐夫所传授的牛痘防疫法如果尝试成功,那么整个大夏都将永远免于天花的危害了!这可以说是功在千秋、彪炳史册的大事件,我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徐婉仪听着李骁的话,倒是有些意外,第一意外的是张鹏竟然找到了解决她大哥天花危机的方法,第二,她也没想到自己的这位小表弟如今还有了几分担当,看来在医疗营中的磨炼,真的让他成长了不少。 但是徐婉仪欣慰归欣慰,这次肯定是不会让李骁与医疗营同去的。 “有我在,你哪里都去不了!”徐婉仪背着手朝李骁走来。 “表姐!”李骁立刻就怂了,“我,我真不想错过这件大事,您高抬贵手,让我去嘛。” “让你再去一次,我郡主府可就真的要背上谋逆的罪名了。”徐婉仪抬手就给了李骁一个脑瓜嘣,“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么?你姐夫当着你的面说出了‘牛痘’预防天花之法,就是要把这功绩分给你的,你去与不去,其实区别不大。” 李骁被徐婉仪说的哑口无言,但是脸上还是残留着不甘心:“我不要姐夫把功绩喂到我嘴里!” “哟,长志气了呀,怎么,不想留下来照顾你的拉缇丝姐姐了?”徐婉仪笑着问道。 “拉缇丝姐姐……她喜欢的是姐夫,我没戏,”李骁下意识的说道。 此话一出,哥舒炎和剑萍几乎是下意识的同时后退了一步。 徐婉仪看着李骁,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这孩子,看来还是磨砺的不够啊……早上刚给张鹏松完筋骨,现在看起来,李骁的筋骨也需要好好松一松了…… 第五十三章 气合境的秘密 静苑,书房,张鹏躺在摇椅上对着窗户发呆。 北庭的第一场雪,来的比以往时候更晚一些,哨位在小院的十人卫队带走了最后一箱抗病毒草药。 那可都是张鹏每天都花费时间炮制的药材啊,全拿去支援大舅哥了。 但此刻的张鹏却不是因为这件事情而心烦,真正让他心烦意乱的是他如今有些理不清自己和徐婉仪之间的关系了。 自己喜欢的不应该是那种小鸟依人,温柔贤惠的女人么? 绝不可能喜欢徐婉仪那种男人婆的! 肯定是这段时间身边接触的女人太少了,限制了自己的思维和习惯。 张鹏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辅导。 “姑爷,郡主让我给您捎个话,”高达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张鹏的身边,说话小心翼翼的。 “说,”张鹏兴致不高。 “国公爷和长公主要回北庭了,郡主说姑爷您之前答应过她的不要忘记了。” 张鹏瞬间就从摇椅上窜起来了。 老丈人和丈母娘要来了!自穿越以来,他张鹏还没有见到过这二位呢。 前任的记忆中充满了对老丈人的恐惧,因为老丈人对张鹏的窝囊样子很不满,总是想方设法的改造他! 而对丈母娘的记忆……则是充满了欲望和贪念! 难以置信前任张鹏竟然会有这种有悖人伦的龌龊思想吗? 但事实上,张鹏却对前任的变态心理的形成原因有一定的猜测。 前任从小没有母亲,跟着父亲四处游弋,缺乏母爱,甚至因为内向的性格导致他直到成婚之前都没有怎么接触过女性! 他对未来妻子的憧憬与幻想是温柔体贴的,知情达意的,端庄秀丽的! 而徐婉仪泼辣任性,火爆易怒,力大无穷,战斗值爆表的形象则完完全全撕碎了他对婚姻的幻想,婚后一直生活在她的压迫之中! 入赘郡主府后,他唯一得到过的关爱,就是来自于丈母娘,也就是锦云长公主! 皇家出身的锦云长公主生的是美貌绝世,性格温婉,仪态雍容,虽然年近四旬却依然风姿卓绝,跟徐婉仪站在一起,不注意看还以为是亲姐妹。 “啧啧啧,真的是有够《雷雨》的!”张鹏感叹了一句。 “姑爷?姑爷?”高达见到张鹏又在开始胡言乱语了,于是出言提醒道。 “好了,知道了,不就是搞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么?简单的很,你附耳过来,听我安排!”张鹏咂了咂嘴。 高达侧耳过去,张鹏小声交代。 高达眼珠子一转,然后伸出大拇指:“姑爷,高啊!实在是高啊!” “你以后要夸我可以,但不要用这个姿势和这句台词,”张鹏抬手把高达的竖起的大拇指按了下去,“容易死得快。” 高达:?? 随后张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你替我跑一趟,把咱们北庭城内的石匠都给我招来,我要借此机会,做一件大事情。” “问题不大,我这就去招人,”高达虽然不懂张鹏要招这么多石匠干什么,但还是坚决听从指令。 老丈人是一名军人,真正意义上的军人,对于这类人,很难有物质财富可以打动他们,所以张鹏这次准备的则是一次精神上的厚礼。 没有继续犹豫,拖着依然酸痛的身体,迎着风雪,张鹏厚着脸皮去找徐婉仪。 见到徐婉仪的时候,她正在校场练武,一杆凤纹亮银枪在她的手中如同真正的云霄飞凤,一招一式那么的完美。 袁老头正在校场旁的小椅子上坐着,面色不解的看着徐婉仪,手里的小酒壶一口接一口的喝着。 见到张鹏来了,袁老头儿就气呼呼的凑了过来:“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怎么做到的?”张鹏一看袁老头儿就知道他要问些什么,所以他故意装傻。 “臭小子,皮痒了是?跟为师说实话,你是怎么在不曾与小婉仪圆房的前提下,将你的灵犀真气渡给她的?”袁老头儿似乎很是认真的在问,“不要骗我,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小婉仪此刻的运转的真气来源于你,可是她依然是处子之身!” 张鹏很是无奈的看着袁老头儿,心想着您老人家这么关心徒弟的夫妻生活干嘛呀。 “师父啊,您为什么非得这么着急让我们生娃呢?”张鹏只好把疑惑问了出来,“您别再说是怕我们陷入危险,‘惩戒教廷’的秘密已经不算是秘密了,人家本来这个世纪就是要出世的。” 袁老头儿被张鹏的话噎了嗓子,脸上的表情精彩无比,良久,他才叹了一口气:“唉,怎么同你讲呢……你可知道为师为何没有子嗣?而同为天下武学绝顶的玄龙岛主吴真一和锦衣神探黄景河却留有子嗣?” “嗯,您不说,我还真没注意过!”张鹏摸着下巴啧啧称奇,“那是为什么啊?” 袁老头儿叹气道:“因为习武之人一旦到达了气合先天境之后,无论男女,都很难很难再诞下子嗣了!自古以来,基本上所有习武之人在冲击气合先天境之前都会特意留下子嗣,为师我就是年轻时候轻狂无知,没能留下子嗣,所以到老了才孑然一身,唉……” 卧槽,还有这等说法,怎么听起来越来越玄幻了啊? 真气练到了一定境界,会影响人体的生殖系统? 身为一名医生,他突然感觉自己有了一个在古代也可以长期立项研究的新课题! “所以您就想着让郡主在练就气合先天之前,先生下孩子,以后可以不留遗憾?”张鹏笑着问道。 “是的,这下你明白为师的用心良苦了?”袁老头儿说道。 “就没有意外么?”张鹏好奇的问道。 袁老头儿深吸一口气:“有,但极为苛刻,首先要求男女双方都要是气合先天境的宗师级高手!” “啥?”张鹏瞪大眼睛,“这……果然苛刻,然后呢?” 袁老头儿又叹了一口气:“第二点更是骇人,因为,两位结合的宗师级高手中,必须有一个人自降境界,全力支持另一方,才有可能受孕!” “啊?”张鹏听了简直是震惊的不要不要的,“那是得多相爱才会做出这种牺牲啊!” “谁说不是呢,”袁老头儿说着话,思绪却不知道飘向了何处,自顾自的叹息道,“可是这种牺牲,即使一方愿意,另一方难道就会舍得么?要知道,自降境界这种事情,弄不好会落下终身伤病的。” “好,师父,那您这可真的是太可惜了,”张鹏点头,表示理解,“那您能跟我说说,那位追杀您的百里汐芸是谁么?明明不是四绝顶中的人物,却能单枪匹马的追杀您?” 袁老头儿的老脸立刻就红了。 第五十四章 徐仙芝的疑惑 袁老头自然没有说出他和那位百里汐芸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通过他的表情,张鹏心中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男人嘛,都懂! 所以张鹏也没一直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而是让袁老头继续刚刚的话题。 “这种境界的掉落,此后就不会再次突破了,”袁老头儿摇着头苦笑,“而且,女性宗师在怀孕期间,实力也会大损,一旦被仇家找上门,后果可真的不堪设想。” “师父啊,我就想再问一下,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有男女两位宗师生下了孩子,那这个孩子会不会有什么特殊?”张鹏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心。 “那是自然有!这种孩子一旦出生,体内自带真气,自成无垢之躯,不染世间污浊,无论是习文还是练武,那都是千年难以一遇的天才,自带大气运!”袁老头郑重的点头,“玄龙岛主吴真一,不到四十岁就成就了天下绝顶,就是因为他便是这种孩子!” 张鹏已经不知不觉开始啃手指了,然后将目光投向了校场中已经练武结束的徐婉仪,看到她香汗淋漓,正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朝自己这边微笑。 张鹏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心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也是一个可以永远堵住袁老头继续逼着他和徐婉仪圆房的极佳理由! “好,师父,既然您告诉了我这个秘密,那我也跟你说一个秘密,”张鹏满脸都是自信却神秘的笑容,“根据我们天下会的记录,气合境宗师的生育问题已经得到解决了!” “什么?怎么可能?天下会竟然会……”饶是袁老头儿定力惊人,听到这话也是大惊失色,直接就惊叫了出来。 “嘘!师父,您别急!”张鹏继续忽悠,“天下会确实有这一研究并提出了具备理论依据的方案,但是因为临床案例太少的缘故,所以一直没有作为完全被认证的成果而流传下来。” “说些我能听懂的,”袁老头儿皱着眉头,他第一次对汉语的产生了完全不理解的懵逼状态。 “好,就是方法是有的,但是缺乏实证!”张鹏耸耸肩。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袁老头儿显然有些着急了。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着急呢? “你懂得这个方法么?可有把握?”袁老头儿过了一会儿似乎冷静了一些。 “我得做一些功课,毕竟我对生殖科研究不深,需要回天下会咨询一下会内的老师同窗,”张鹏撒起谎来简直不要太轻松,“这种事情一定要做的稳妥些才好。” “对,对!稳妥些才好!这事儿不急,不急,”袁老头儿点了点头,分明是对张鹏的话深信不疑,“那你这次救治小婉仪的方法也是来源于此?” “正是,我目前只是粗通此法皮毛,”张鹏这会儿开始表现的很谦虚,“我也是花了很大心思才堪堪能够控制的住体内的灵犀真气,借此治愈了婉仪的伤。” “好好研究,研究出来了,知会为师一声,”袁老头儿拍了拍张鹏的肩头,神态有些激动,也有些期待。 张鹏点头,抱拳称是。 这时,徐婉仪已经放下长枪,走了过来。 “为师有些乏了,先回去了,你……”袁老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徐婉仪,然后对张鹏嘱咐道,“你们的事情为师就不再多问了,反正你好好待她便是。” 说完,袁老头儿喝着小酒,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了,似乎整个人都变得年轻了许多。 “师父跟你说什么呢?”徐婉仪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 “没什么,男人的话题罢了,”张鹏耸了耸肩,“我来是找你的。” “何事?”徐婉仪言简意赅。 “把此次大战的伤亡名单给我一份,”张鹏开门见山。 “你要这个干什么?”徐婉仪柳眉微微皱起。 “又不会拿去做坏事,你给我就好了,”张鹏翻了个白眼。 “你上下嘴皮子一动我就要答应你?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军事机密?” “知道啊,所以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你可以全程监督,哪里做的不对,你随时有权利中断。” “你到底要做什么?” “给北庭军建一座圣地!” “又要大兴土木,你别胡来!” “不大兴土木,这么多流民你想怎么安置?” “……行,我看着你!” “郡主大气!请好您呢!” …… “禀报大将军,前军已经抵达了大月湖,距离北庭城大营还有半日路程!”北庭军中军正在行进,一名前军探马恭敬的汇报着路程。 风雪之中,煌煌威严的徐字大旗下,一名身穿熟铜龙虎连环甲的中年人骑着一匹神骏的乌云踏雪宝马。 此人相貌堂堂,身姿伟岸,剑眉长须,目光深邃且犀利,手持一杆乌金龙首槊,背后青玉宝雕弓,腰挎七珠连星宝剑,远远的看着都能感觉到一股英雄气。 这不是别人,正是徐婉仪的父亲,张鹏的老丈人,凉国公,上柱国大将军,北庭大都护徐仙芝。 徐仙芝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华贵马车,然后点点头说道:“既然到了大月湖,那就全军稍作休整,取水解乏,半个时辰后,我们沿着残阳河一路加速前行,争取入夜前回到北庭。” “可是……大将军……”探案面露为难之色,“如今的残阳河畔怕是无法行军了。” “哦?为何?”徐仙芝疑惑。 “大将军,自大月湖起,残阳河两岸现在都变成良田了,属下探过路了,我们得多绕二十里走商道才行!” “良田?”徐仙芝生怕自己耳朵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说的是良田?” “是的,大将军,连绵不绝的良田,现在都已经种上青稞了,越往北庭的方向,田垄越多,”年轻的探马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的笑了起来,用他的双手比划着很大的表示“很大”的动作。 “怎么可能?竟然是真的?”徐仙芝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这时候,华贵马车的车帘打开了,一名姿态慵懒的贵妇人笑着说道:“大将军如今还不信么?妾身早就告诉过你消息,你却一直说是假消息。” “夫人,你怎么出来了,外面风雪大,”徐堰兵笑着对锦云长公主说道。 “早就呆腻了,左右,给我牵马来,本宫要与大将军一同去前军一趟!”锦云长公主披上了貂裘,下达了指令。 “夫人,夫人,”徐堰兵知道自己这位平日里端庄贤惠的夫人今天怕是玩心大起了,眼看着她翻身上马,打马前行,只好追了上去。 第五十五章 小插曲 当凉国公和锦云长公主驻马于大月湖边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青稞田时,二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撼。 “本以为这种千里良田的美景只在关内可以看到,没想到在北庭也能得见,我李彤算是开了眼界了,”锦云长公主看的有些失神,她一双桃花眸子看向徐仙芝,“三郎,我们真的是小看了张鹏,这种大手笔,堪称神迹也不为过。” “如果真的不是亲眼所见,我是绝不会相信的,”徐仙芝的表情看起来很愉悦,“张鹏这小子,前几年一直在装傻充愣,想必是对我徐家还是有所顾忌,如果不是北庭陷入破城人亡的危机,他估计还是会继续装下去。” “三郎,你说他口中的天下会,是真的么?”锦云长公主有些拿不准了。 “哼,是否真的有这么一个庞大的隐世门派,目前还无法断定,但是他说的那一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却十分有道理,”徐仙芝笑了笑,“彤妹,莫要担忧,回去之后,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就在二人说话间,一队身穿皮甲的兵士从田垄深处走了出来,见到了徐仙芝和李彤后,则迅速的结阵围了过来。 “哪里来的狂徒胆敢窥伺我北庭田产!”为首的士兵远远的叫喊着,语气中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 徐仙芝看到眼前壮丽景象本想在夫人面前吟诗作赋表现一番他文武双全的才情,结果刚刚酝酿出了一点点灵感就被这波小趴菜给打断了。 凉国公很不高兴。 长公主却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情景,她很想看看徐大将军面对一群小兵的刁难会作何反应。 “三郎,这下可遭了,你我未经允许擅入北庭公田之中,看呐,北庭儿郎前来捉拿你我了,”长公主分明是玩嗨了。 “哼,想要拿下本大将军,可没那么容易,”凉国公见到长公主有兴致,便决心陪她玩耍一番。 说完,徐仙芝就好整以暇的等待那队士兵围上来。 “狂徒,快快下马受降,俺乃是北庭军屯驻大月湖民团什长吴归!”为首的士兵看起来体格更加健壮一些,手里拿着的是一把簇新的钢叉。 徐仙芝费尽脑筋也没有想起来自己麾下有这么一号队伍,不禁仔细观察起来。 这些“民团”士兵一个个都很瘦弱,身穿的是兽皮缝制的半身甲,手中拿着的也都是十分简易的兵器,大部分都是长木杆儿上绑着铜片就算是长戈了。 “你们是从属哪个营的,怎么连兵刃都没有配齐全?为何不按照阵形行军,军容如此散漫?”徐仙芝根本不在乎自己被围了起来,反而是不客气的质问起来,语气不怒而自威。 这次是吴归自打因成为“民团”什长之后,第一次“遇敌”,本以为能抓住个“窥伺军屯机密”的探子,结果还没等他大发神威呢,结果一上来就被问懵了。 这人什么意思?不仅对自己驱马入天的违法行径毫无悔意,反而还对俺们的军容军备指责了起来。 这狂徒真的是狂到没边了!比俺们北庭郡马还要狂?这怎么可以! “老贼!不仅驱马入田,还敢探听我北庭军情?”吴归大怒,指挥起了他手下的兵卒,“听令,去给俺把这对雌雄狂徒拿起。” 长公主这时笑嘻嘻的说道:“这位小兄弟,此事与我无关啊,我出身官宦人家,是被这个老贼掳来的。” 徐仙芝听得此话,无语的那是直翻白眼……这女人今天是放飞自我了? “竟有此事!”吴归见到长公主姿态雍容,而徐仙芝凶神恶煞,下意识的就信了长公主的话! 只见吴归大手一挥,他手下的兵卒就全部窜到了徐仙芝与长公主之间,背对着长公主成拱卫之势,矛头对准徐仙芝。 “这位夫人且放心,俺们北庭军士乃是正义化身,绝对会拿下这个老贼,护你周全!”吴归化身怒目金刚。 “小子,你可想好了,对我出手后果很严重啊,”徐仙芝来到湖边只带了随身佩剑,此刻他已经的把手放在了剑柄上。 “北庭军士从没有怕死之人!老贼,拿命来!”吴归大喝一声,将手中的钢叉握紧,然后挺着钢叉就朝徐仙芝杀了过去。 吴归的勇气可嘉,但是实力却实在不济,好不容易冲到了徐仙芝的马前,却被徐仙芝轻轻一摆剑鞘就磕飞了手中钢叉,然后跌了个狗啃泥,转了三个跟头翻到了徐仙芝的马下。 眼冒金星的吴归好不容易抬起头,却看到一张巨大的马脸正喷着响鼻,露着硕大的板牙,咧着马嘴,似乎是在嘲笑自己。 然后他就看到那个骑在马上的老贼侧过身来,露着一脸讥讽的笑容:“怎么了小子,口气不是挺大啊。” “要杀便杀!哪来这么多废话,兄弟们,你们不是这贼子的对手,快快将那位夫人护送离开,”说完这话,吴归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窜了起来,一把抱住了乌云踏雪的马腿,“兄弟们,你们快撤,禀告校尉,追杀老贼!” 要换成别的马,被吴归这么一吓,大概率会受惊,但乌云踏雪是何等宝马神骏,吴归这点力气就连它一只马腿都晃不动,倒是好奇的侧过头张开嘴巴将吴归给叼了起来。 看着被马儿叼在半空的吴归在手舞足蹈吱哇乱叫,徐仙芝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而在其他“民团”军士保护下的锦云长公主也是捂着嘴巴咯咯直笑。 “老贼!让你这恶马把俺放下来!给俺个痛快!” 这时候,一个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大胆狂徒,大胆狂徒,老子跟你拼了!” 徐仙芝朝远处的田垄上看去,只见一个身披制式铁甲的老卒全身披挂,举着一把磨得锃光瓦亮的磨刀就冲了过来,他的右腿有些跛,冲锋起来一瘸一拐的。 徐仙芝看到这幅场景终于是点了点头……这个老卒无论是举刀的姿势,还是冲刺的速度,浑身散发的煞气都无愧于悍卒之称。 “朱伯,朱伯!别管我,杀了这个老贼!”吴归被叼在半空还是不依不饶,看得出,他是真的不怕死。 “好胆!”徐仙芝很久没有看到敢向自己发起冲锋的人了,便立刻调转马头,做好了迎战准备。 乌云踏雪也顺势把吴归丢到一边,似乎也认真了起来,随时准备冲锋。 可就在吴归盼望着平日里强大无比的朱伯会将这老贼一刀斩于马下的时候,那位朱伯竟冲锋到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朱伯沧桑的脸上流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然后又变的异常兴奋,最后变成了满脸惊恐。 “属下腾蛇军陌刀营丙七队队正朱崖拜见大将军!” 第五十六章 要夸就夸张郡马 朱崖的陌刀插在地上,然后爬跪在地上,以头抢地,浑身激动的发颤。 吴归是个聪明人,要不然也不会从一众民兵中脱颖而出,他明白朱伯口中的“大将军”是谁。 他的脸色瞬间就变白了,回想起自己一口一句“老贼、老贼”的喊着大将军,甚至还拿着钢叉跟大将军动武。 “呃~”吴归一口气没上来,昏过去了。 徐仙芝瞥了这个胆大包天的吴归一眼,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这小子勇敢正直,可偏偏是个憨憨,关键是这小子竟然在得知自己闯了大祸之后心里承受不住晕过去了。 “朱崖?我北庭军老兵?”徐仙芝看着五体投地的朱崖,严肃的问道。 “正是!属下开平十三年投军北庭,幸入陌刀队,大大小小历经百战!” 朱崖抬起头来,努力的尽量把自己的话说的条理清晰一些:“只因身负多伤,体力不济才于去年提前退役,这次没能跟随大将军远赴前线。” “嗯,哦,我想起来了,朱崖,你的名字我见到过,你的退役文书还是我亲自写的,”徐仙芝仔细想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眼前的这位老兵的细节。 说完,朱崖依然是两眼热泪,再次叩首:“没想到大将军还记得属下,朱崖今日有机会当面向大将军道谢,真是,真是三生有幸!” 徐仙芝翻身下马,走到朱崖面前,亲自把朱崖扶了起来:“来,起来,让我好好看看你……咦,我记得你的退役文书里并没有讲明你右腿重伤致残啊。” 朱崖擦了擦自己的鼻涕眼泪,然后恭敬的说:“回大将军,退役当时确实没有这伤,我这条腿啊,是在前些天抗击察客陀大军的时候受的伤。” 听完这话,徐仙芝微微动容……这就是北庭老卒啊,明明已经退役,可是依然甘愿为北庭赴死! 当日徐婉仪除虫夜袭劫营失败的军报他是知道的,那一战损失惨重,若不是张鹏那小子玩了一招空城计,怕是北庭城现在已经是一座死城了。 “那一日,很凶险?”徐仙芝感叹道。 “确实凶险,察客陀的大王子用兵诡诈,属下那一战几乎是丢了半条命,幸亏是郡马爷医术高超,给我们这些伤病一一治疗,否则属下重则一命呜呼,轻则右腿不保啊,现在只是跛脚而已,不妨碍生活,属下已经是万幸了,”说起郡马爷,朱崖的脸上流露出了笑容。 “哦,张鹏亲自给你治疗?”兴许是听到了张鹏的名字,锦云长公主也凑了过来,“本宫听闻他医术诡异,却十分高超,是否如此?” 朱崖赶忙又要下跪:“属下拜见长公主殿下!” “你腿脚不便,不必行李,本宫问你话,你直接说便是,”长公主做出抬手虚扶一下的姿势,徐仙芝就很识趣的抓住了朱崖的胳膊没让他跪下去。 “回长公主的话,郡马爷的医术确实与一般医者不同,他善用一柄五寸长的利刀和针线镊子,每每遇到外伤严重者,先用烈酒清洗伤口,然后利刀清创,最后把伤口缝合起来,就像是缝衣服一样!”说到郡马爷的神秘,朱崖说话竟然都变得流利了几分。 “缝衣服一样?”徐仙芝和锦云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都觉得有些荒谬。 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所言不虚,朱崖直接卷起了自己的裤腿,露出了他膝盖侧部一条狰狞的缝合伤口,看起来就像是一条巨大的蜈蚣。 “大将军,长公主,您看,这就是当时郡马爷给属下缝合起来的伤口,现在已经愈合了!”朱崖笑嘻嘻的说着。 “那弟兄们都活下来了?”徐仙芝点点头,然后问了一个关心的问题。 “哪能呢,伤兵营里一百二十多人,最终还是有一个兄弟没能挺住,”朱崖说到这里有些惋惜,“但这并不是郡马爷医术不济,而真的是那位兄弟命不好啊。” “命不好?”锦云长公主疑惑道,“这又是从何说起?” 一百二十伤兵只死了一个,这放在以往简直就是奇迹了,可是朱崖为什么却说的稀松平常似的? 徐仙芝没有第一时间表态,是因为他被这个数字给惊住了。 “大将军,长公主,您二位有所不知,我们很多重伤的兄弟其实伤口缝合治疗不算麻烦,麻烦的是流血过多,所以呢,郡马就把城里的外族俘虏全给抓出来给我们供血!” 说到这里,朱崖又多解释了一句:“就是用干净的牛津管子把外族人的血给抽出来,然后续到我们弟兄的身上,然后弟兄们的身体得到了新的血,所以就不会流血而死了。” “你说那位死去的兄弟运气不好,难不成是轮到他续血的时候,城里的外族俘虏死干净了?”锦云听到这里不禁有些疑惑了。 “那倒不是,城里的外族俘虏很多,足够用了,”朱崖叹息一声,“可惜这位兄弟的血比较特殊,是一种什么叫……叫熊猫血的类型,全程都没有跟他的血匹配的,所以他最终是没能救回来。” “血型?”徐仙芝听不懂就问,“这是什么个概念?” “就是,就是,咱们人的血看着都是红色的,其实不一样,分了大概四种类型,郡马爷称之甲、乙、丙、丁四种血型,”朱崖小心翼翼的讲解,生怕自己说错,“不能乱输血的,类型不匹配是会直接死人,匹配对了才能续血活命,郡马爷就是懂得这种匹配执法!可那位兄弟……他的血型是万人无一的稀有血型,就是那什么熊猫血了,结果还没找到跟他血型匹配的人呢,他就去了。” “哦,那是挺可惜的,”徐仙芝点点头,他现在对张鹏的医术已经毫不怀疑了,他驰骋沙场多年,朱崖腿上的伤他还是能看出真伪的,只是他立刻又有了新的想法,“此等妙术用于我们军中是再好不过了,回去之后,我得单独组建一个营,专门从事医疗工作,让张鹏把这妙术留在军中!夫人,你可有妙计?” 锦云长公主眉头微蹙,她何尝不明白张鹏这一手神奇医术会在军中起到多大的作用,可是她也知道这种救命神术肯定都是不可外传的绝密,虽然张鹏是自家女婿,但如果张鹏不愿,那北庭都护府也不好强行逼迫于他。 “大将军真是跟郡马爷想到一块去了,”朱崖乐呵呵的笑了,“就在半个月前,经张郡马提议,郡主首肯,咱们北庭军成立了医疗营和护理队,郡马将救命的妙术倾囊相授,如今已经颇见成效了。” 徐仙芝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锦云长公主也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然后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脸色发红……这下好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幸亏没有把这想法在女儿女婿面前说出来,否则丢人可就丢大了…… 第五十七章 以大欺小徐仙芝 听闻女儿和女婿已经组建了医疗营,徐仙芝和锦云长公主在短暂的尴尬之后却又感觉到颇为自豪。 “嗯,倒也算是有点脑子,比之前是成长了不少,”徐仙芝比较傲娇,想从他嘴里出现夸奖的话一直都是比较困难的事情。 锦云长公主则是不吝夸赞,一个劲儿直说好:“以前见到死伤的将士却无力回天,总感觉心中有愧,这下好了,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将士们会轻易的因伤而死了。” “大将军,长公主,您二位有所不知,医疗营如今都赶往世子的辖地去了,这一去可以说是危险重重啊,”朱崖颇为担忧的说道,“天花那里是这么好对付的,医疗营中的弟兄,也都是个顶个的好汉啊,俺们对战的顶多是人,他们可是要跟天灾去对战啊。” “你说什么?堰兵的辖区?天花?”锦云长公主听了这话立刻就炸毛了,第一次表现出了焦急惊恐的状态。 “朱崖,你说清楚,到底怎么一回儿事儿?”徐仙芝也有些坐不住了,他这辈子没怕过什么,但是天花这种恐怖的瘟疫却使他闻之色变。 “您二位还没有得到军报么?”朱崖反而有些惊讶,随后一拍脑袋,“哦哦,对,想必今天上午才出发,军报最快应该是这会儿才能到大将军的手中。”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这个军情?”徐仙芝质问。 “回大将军的话,俺昨天白天去医疗营复诊,领后续的药品,听到了哥舒校尉和裕王爷因此事而争吵,”朱崖立刻回答。 “裕王?骁儿怎么也参与其中?”锦云长公主大惊失色。 “长公主勿虑,后来郡主出面把裕王爷劝回去了,”朱崖解释道。 “婉仪和张鹏都有些欠考虑了,好不容易组建了一个医疗营,为什么非要去天花疫区呢,这不是去送死么?”徐仙芝叹了一口气。 “徐仙芝,你什么意思?堰兵可就在疫区里呢,他不需要搭救么,你当爹的怎么这么狠心?”锦云长公主这就怒了,她唯独对徐仙芝这种极度理智的性子不喜,这也是夫妻二人唯一会吵架的点。 “堰兵武艺不俗,天花没那么容易要了他的命,可是医疗营中都是普通的士卒,对天花可是没有什么抵抗力的!”徐仙芝强行镇定的说道。 “大将军,长公主,您二位如果是因为天花而思虑过甚,那大可不必,”朱崖挠了挠头,他没想到自己的话会引起这两位如此大的反应。 “那可是天花,怎么能不忧心!”锦云长公主有些失措了,“不行,我要八百里加急请关内的名医前来!” “长公主,郡马爷已经找到了预防天花的方法了,据说叫什么牛痘法,俺记不真切了,但俺相信郡马爷,他说的话从没有出错过!”朱崖笑呵呵的详细解释了起来,“据说牛痘法乃是天下会研究出来的,天下会是什么存在,无所不知无所不及的隐世大宗,说道天下会啊,就不得不从西北狂侠袁公渊袁大侠说起了……” 徐仙芝和锦云长公主二人听着朱崖说的唾沫横飞,越听越觉得匪夷所思,可越思考就越感到大恐惧 天下会的名号和强大再次一吓倒了两位精英人士。 这种事情,没见识的人只会当作一个笑话,除非他亲身经历亲眼见过,朱崖就是这样。 反而越是有见识的人越会自我脑补天下会存在的合理性,最终选择相信,比如徐仙芝和长公主。 “三郎,他口中说的那人,真的是我们所认识的鹏儿?”锦云长公主已经逐渐失去了判断。 “人不会错,婉仪难道还会判断不出是不是自己的夫君不成,”徐仙芝背着手,看向北庭城的方向。 此时此刻,他是真的很想立刻飞到北庭城内,去亲眼看看那些从张鹏手中诞生的种种神奇之物。 “朱崖,话说回来,你为何会居住在这大月湖边?”徐仙芝回过神来,继续询问朱崖,“还有,这个‘民团’又是个什么,这个躺在地上的后生自称是什长。” 说完,徐仙芝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吴归,没好气的说道:“吴归是,别装昏了,早就看出来你醒了,本帅恕你无罪,起来。” 原本躺在地上的吴归立刻就翻身爬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小民吴归,拜见大将军,拜见长公主殿下。” “哈哈哈,这后生倒也有趣,朱崖,你快说说,他是什么来头,竟敢在北庭地界缉拿北庭大都护,哈哈哈,后生,你先起来,”锦云长公主一看到吴归就感觉到喜庆。 吴归这才颤巍巍的起来,不敢抬头,只敢用眼角余光去窥探传闻中的大将军。 “回大将军、长公主,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大月湖附近千亩的田地不属于我北庭军屯,而是周边的农户所开辟,”朱崖没眼看吴归,越看越觉得丢人,“但村民们十分信任我们北庭军士,所以纷纷求着聘请我北庭军的老兵老卒来看护田亩,俺老朱就是这么来到大月湖的。 这不,平日里闲来无事,就随便教教村里的后生们一些御敌的本领,他们自发结队,自称民团,在十里八村巡逻,平日里也算是帮了不少忙,没想到……没想到今天冲撞了大将军和长公主。” “千亩良田,就指望这么几个夯货?朱崖,你这看护做的未免也太轻松了些?”徐仙芝毫不客气的指着吴归,笑呵呵的质问。 “啊,这……”老实巴交的朱崖被问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这时,还是锦云长公主出言解围,她走到徐仙芝身旁,笑着说:“大将军是天下数得着的高手,功力和资历也都不用多说,为何非得在这里为难一个后生?就不怕被传出去以大欺小?再说了,人家只是民团,又不是你的属下,缉拿你本来就是因为你犯了驱马入田的规矩,他何错之有?少摆谱了,依本宫看,这群后生不但不该罚,反而该赏。” 徐仙芝的嘴角抽了抽……这女人,为什么总是喜欢跟自己唱反调!当着自己老部下的面这么驳自己的面子难道就不怕被人传出去了吗? 当然,这话徐仙芝是不会说出来的,他早已习惯了,于是他只好干咳一声,然后指了指吴归,对朱崖说道:“朱崖,本帅看这个吴归还是有点潜力的,今天开始,他就是我帐下的传令兵了。” 吴归惊讶的抬起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被这个消息惊住了。 “你个夯货!还不快谢恩!愣着干啥?”朱崖见到吴归傻呆呆的,直接就怒了,上来就摁着吴归的脑袋让他跪下谢恩。 徐仙芝微笑看着吴归给自己磕了个头,然后心中乐开了花……意外之喜啊,这个吴归可是个难得的悍将苗子。 第五十八章 百招之约 大军得胜回城,郡主郡城外马十里相迎,城内民众自发相随,摇旗奉花者比比皆是,箪食壶浆者不胜其数。 “这就是以水泥青砖修缮后的新北庭城吗?竟如此雄伟!”临近北庭城,徐仙芝看着崭新的北庭城,心中发出了无限感慨。 如今的北庭城比他率军离开前多了一座瓮城,城墙高了丈余并多处设置了三面突出的塔楼! 徐仙芝乃是当世名将,只一眼就看出这城墙的设计是下过功夫的,乃是守城杀敌的大杀器。 水泥青砖,未来北庭之基也!看来自己把这两样东西收归军管,一点都没错,如果真的被大肆贩卖到了帝国,那简直是不堪设想的事情。 前方乌泱泱的人群,甚是热闹,徐仙芝知道,这都是自发前来迎接自己回城的城中百姓。 中间最显眼的那群身穿官服和甲胄的人自然是来自将军府和郡主府中的官员和将士,这次位于他们正中间的,正是那最近一鸣惊人的张鹏,他徐仙芝的好女婿。 只是看起来,张鹏有些焦躁不安。 “郡主怎么不见了?这是迎接她爹娘得逞回城的重大仪式,她让我好好安排,结果她缺席,这算是什么事儿?秦爷爷,您掌控全程情报,您知道郡主哪去了么?”张鹏眼看着大军归来,知道自己的老丈人和丈母娘就在大部队的最前面,说不紧张是假的。 在八世纪,说眼前的这支军队是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军队一点都不为过,虽然说自己是跟他们一个阵营的,但是他本质上却不是原来的张鹏了,老丈人徐仙芝又是个心细如发的军神级人物,万一自己要是被看穿了呢? “老夫属实不知啊,方才还见到郡主呢,怎么突然就不见了,没道理啊,”秦老先生这会儿也是有点抓瞎,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在关键时刻出问题的会是郡主。 “惩戒教廷的人又来了?”张鹏不得不怀疑。 “郡马,你这是在怀疑老夫的能力吗,现场每一个人都是经过老夫的暗探查过的,都是久居北庭的良人!”秦老先生不乐意了。 “臭小子别瞎猜了,你看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袁老头儿出现在了张鹏的另一侧,他面露微笑,朝正前方努了努嘴。 张鹏看向前方,残阳河桥的尽头,一人一骑,傲立桥头,挺盔攒甲的那人可不就是徐婉仪么? “这,这,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秦老先生顿时感觉到自己头晕眼花。 迎接大军得胜归来是有固定的规矩和程序的,他秦老头儿忙里忙外又是精心准备歌舞仪仗,又是筹备了盛大宴席,现在算是什么? “老秦啊,这不挺好么,小婉仪这是要给大都护送上一份大礼呢,”袁老头朝秦老头挤眉弄眼,“你忘了,小婉仪和大都护父女之间的约定了么?” 秦老头儿本来还有些生气,但经过这一提醒就立刻熄火了:“哦,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儿,大将军是答应过郡主,如果有一天郡主能从他手上走过一百招而不败,那么就允许她独立自成一军,这是郡主一直以来的梦想。” “嘶……在北庭自领一军的难度这么高么?”张鹏惊讶的问道。 “郡马啊,自领一军和自成一军是两码事儿!”秦老先生尴尬一笑…… 远远地,只见徐仙芝也一人一骑从军中打马而出,父女二人隔着一座桥遥遥对峙。 “婉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父可不会放水的,你要是真的撑不过百招,回府之后可不要耍小脾气,”徐仙芝把马槊放平,心平气和的说道。 “父帅不必放水,女儿已经突破气合境界,多领悟了些犀利的招式,今日正好向父帅讨教一番!”徐婉仪十分自信,长枪一抖,做好了战斗准备。 徐仙芝颇为意外的看着徐婉仪……自己这女儿才多大年纪,竟然已经达到了气合境界,想当年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 “父帅,请赐教!”说完,徐婉仪便举枪冲杀过去。 “来得好!”徐仙芝不再多想,提起马槊,气势如虹。 凤纹亮银枪与乌金龙首槊对拼,双方浑厚的内力瞬间炸裂开来,残余的劲力将残阳河桥下的河水掀起了激浪。 枪影诡异飘忽,长槊大开大合,双方你来我往,每一招都尽显精妙,可称羚羊挂角。 张鹏看的是心中羡慕不已,看到招式精妙之处不自觉的啧啧称奇,以前不懂武学的时候,他对这种暴力美学不是很感兴趣,但现在他已经成为了武人的一份子,再看到这种高手对决,就欣赏的到其中妙处。 “小子,羡慕啦?”袁老头很不合时宜的讥讽张鹏,“能看懂几分啊?” “师父,您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了,很明显,郡主不是大将军的对手,前八十招或许还能打个势均力敌,但是越是到了后面,郡主估计就悬了,一百招真的不是那么好抵挡的,”张鹏翻了个白眼。 袁公渊看着张鹏,点点头,脸上写满了“孺子可教”的满足感。 正如张鹏所言,八十招之后,徐婉仪便明显处于下风了,但是她依旧咬牙坚持,几次险而又险的躲过了徐仙芝诡异的招式。 “最后五招了!”袁公渊皱起的眉头竟然舒展开了,“小婉仪这次真的做到了。” “什么做到了?我看她强弩之末挺不过最后五招了,”张鹏疑惑。 袁公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没有回答,张鹏只好继续观战。 接下来的战斗确实如同袁公渊所预料,徐婉仪本来已经是强弩之末,可是不知怎的却突然再次爆发出了一股力量,瞬间让她体能、速度和精神状态都重返巅峰,一记冷不丁的苍龙摆尾以枪尾直戳徐仙芝的心口。 徐仙芝明显是吃了一惊,但他毕竟是当时第一名将,面对这种情形他竟然选择了人马分离,一记杂耍般的空中转体躲过了这诡诈一招后,稳稳的落在了乌云踏雪的背上。 “再来!”徐婉仪大喝一声,挺枪再度杀至。 徐仙芝也是豪迈一笑,挥舞着马槊再次迎上。 又是眼花缭乱的十招过后,徐婉仪爆发的力量似乎用竭,被徐仙芝以一记灵猿探臂荡开格挡,挑落了披风。 “父帅,一百零五招!”徐婉仪落败,但是她并没有失落,反而是十分开心。 徐仙芝收起马槊,欣慰的看着自家女儿,笑着说:“虽然用了讨巧的办法,但确实堂堂正正与我对战百招而不落败,你的鸾鸣军,可以组建了。” 第五十九章 翁婿对话 张鹏看着周围欢呼雀跃的百姓,他知道,百姓们在为北庭军德胜而归和鸾鸣军成军的大喜事而兴奋。 但他却并没有很开心,因为他知道,独立成军这件事情并不算的上是什么大好事。 自己的这个媳妇儿啊,看来也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大大咧咧的,政治敏锐性还是挺高的么。 经过她这么一闹,郡主府独立成军从北庭军中分出来,这表面上看来就是北庭军分裂削弱了呀,要说这其中没有徐婉仪早有预谋的政治作秀成分在里面,他是绝对不相信的。 只是她为什么偏偏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呢?难道是因为冯禹兮那些朝廷来的官员还在北庭? 不对,难道……张鹏突然瞳孔放大,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不会,难道那天说的话,她真的听进去了……张鹏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秦老头儿,却发现秦老头也正看着自己。 “秦爷爷,郡主她……”张鹏不确定的试探着问道。 “郡马无须多言,鸾鸣军,以后还是要靠郡马爷多多费心了,”秦老先生笑呵呵的朝张鹏轻轻拱手。 张鹏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那天夜里的密谈,自己不过是说了一下对于特种部队的浅显见解,没想到对徐婉仪的触动这么大! 他的思维在迅速转动,突然想到了徐婉仪今日此举的妙处所在。 如果鸾鸣军是一个特种部队军种的话,那么人数绝对不会多,撑死也就千人,十年之后也不会超过三千人。 这可是在八世纪,没有谁懂得什么叫做特战部队,也没人知道特种兵战术,更没人理解什么叫做精准打击,斩首行动,极限单兵作战……限于时代,在如今的大夏官员看来,这编制严重不足的鸾鸣军就是一个空壳子! 不是装作是空壳子,而是真的可以是空壳子。 无论朝廷里的暗探还是西域的情报组织多么努力的查证,他们最终都会查到“鸾鸣军是个空壳子,人数少得可怜”,以此推断出北庭大都护和鸾鸣郡主之间必然父女之间产生了嫌隙。 张鹏继续思考,他在想,如果他是大夏皇帝,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面对北庭鸾鸣军索要粮饷的神情,那他肯定会一口答应,因为他会认为,这份粮饷会引发大都护府和郡主府之间更大的矛盾! 这不就是大夏朝廷最想看到的北庭么?一个不团结,内部争权夺利的北庭! 越想越觉得这出戏排演的精彩,他再次看向秦老头儿。 这个老茵币,肯定是他出的主意!徐婉仪肯定是想不出这么多弯弯绕绕的,这老家伙,厉害了。 如果非要用一个合适的名词来形容这次计划的话,张鹏觉得用“真实的谎言”再精确不过了。 “郡马爷,郡马爷?该迎接大军进城了,您要在前,”秦老先生善意的提醒道。 “好的,秦爷爷,我会按照规矩来的,”张鹏笑着回答。 接下来就是严格按照礼仪流程进行的迎接仪式,张鹏第一次经历,说不上无聊,但是很累,他又是负责牵马,又是负责敬酒,全程都是要陪着笑脸弓着腰,要不是这些天一直在练武锻体,否则这繁冗的仪式他还真的未必撑得下来。 “鹏儿,为何闷闷不乐啊,”入城的路上,徐仙芝看着给他牵马的张鹏,笑着问道,“莫不是近来婉儿又欺负你了?你可以尽数告诉本帅。” 张鹏刚想点头说“是”,可徐仙芝却自问自答了:“但告诉本帅也并没有什么用,反正本帅也无计可施。” 张鹏:岳父大人,您不会安慰人就不要安慰。 “对了,袁大侠是不是传你《灵犀无相决》了,婉儿最后那十招所加持的真气,我不会看错,就是灵犀真气,”徐仙芝笑呵呵的问道,“怎么,你二人圆房了?何时为父可以抱上外孙啊?” 张鹏:…… “哈哈哈,害羞个什么,你与婉儿夫妻生活和谐,感情和睦,这才是我想看到的,”徐仙芝大笑道,“你之前一直韬光养晦装傻充愣骗了为父足足四年,不过为父可以理解,但今后可不许再如此了,好好地过日子,北庭这辽阔疆域,足够你挥洒才华了。” “爹教训的是,张鹏谨记,”张鹏还能说什么,很多话他都不好解释。 回头看了一眼华贵马车,长公主和郡主母女二人正在车厢里有说有笑,银铃般的笑声时不时的从中传出。 无所谓了,想必徐婉仪这会儿在长公主的问询下也不会比自己的压力小,她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要怎么说话。 行至北庭城内,大军分流入营,亲军跟随大将军归府,但是这一次却有所不同。 徐仙芝明显看到张鹏牵着自己的宝马朝另一个方向前行。 “这是往城南的方向,为何不回帅府?”徐仙芝有些纳闷。 “爹,咱们北庭军为大夏守边二十余载,劳苦功高,战功赫赫,却很少有人知道我北庭将士也都是血肉之躯,砍上一刀也会受伤,刺上一剑也会身死,多少年来,数万弟兄深埋于这西域大地,爹,您还记得他们么?”张鹏没有回答徐仙芝的话,而是说到了一个沉重的话题。 “为父每一个都记得,若是没有他们的悍不畏死,我大夏早已痛失北庭,突厥、吐蕃也早已牧马河西,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徐仙芝脸上的笑容很快就转变成了悲叹。 “孩儿与郡主商量了一番,自古名将死后皆有谥号,上可入武庙,下可入乡祠,世代留名,可是这些牺牲在大夏边陲的靖边勇士们却鲜有人知,孩儿觉得这样不公平,”张鹏愤然而述,“凭什么那些酒囊饭袋一个个吃的肥头大耳,心安理得的在关内声色犬马恣意享受,要是没有这些埋骨边塞的弟兄,他们已然是突厥人的两脚羊了!” “世风如此,难以改变啊,这也是为父与朝廷尿不到一个壶里的原因之一,”徐仙芝十分认同张鹏的话,冷然说道,“那些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坏家伙,从没想过要平定西域,因为他们更害怕北庭越来越壮大,威胁到他们的利益!” “所以啊,爹,孩儿就想着,朝廷是怎么看待北庭的,我们暂时管不到,但是在北庭,我一定要让每一个人都铭记是谁给他们带来了安逸的生活,是谁在用生命保护他们的财产安全,我要将北庭一往无前、不畏牺牲的核心精神深深刻印在他们的内心深处,让无论妇孺老幼都知道——何以北庭!” 第六十章 何以北庭 张鹏的一番话说的十分动情,也很有感染力,即使是徐仙芝这位见惯了生死的大将军也不禁动容。 “大将军,请看!”牵着乌云踏雪走到城南的小山前,张鹏抬起手来,遥遥一指。 徐仙芝顺着张鹏指引的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项声势浩大的工程: 这座无名小山被简易的围栏全部围住,八佰军士协同几千民壮立在小山平缓的山坡上,齐齐朝徐仙芝的方向单膝下跪。 站在坡底的是尉迟长恭那黑厮,此刻他身后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牌,上面写着“北庭烈士陵园工程”几个大字,他见到大将军的身影后,立刻大声吼道:“北庭烈士陵园工程奠基仪式,现在开始!唱军歌!” 下一刻,在场全部的军士和民壮再度大声齐唱《精忠报国》,震彻天地的歌声瞬间就击中了徐仙芝的嗨点。 “狼烟起,江山北望……” 歌声过于震撼,本不打算露面的锦云长公主也从车架中走了出来,站在车前,双眸中满是震撼,而她身后的徐婉仪则是一脸镇定,这首歌她听过很多遍了。 “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 刚劲雄浑的《北庭军歌》回声犹在,而徐仙芝却已然双目含泪。 这时,张鹏和徐婉仪已经走到了奠基石旁,于尉迟长恭身前面朝徐仙芝和锦云长公主,然后一同单膝下跪,随后三人齐齐喊道:“请大将军,长公主,为北庭烈士陵园工程奠基!” 说完,满山的军士民壮也跟着高呼了一遍:“请大将军,长公主,为北庭烈士陵园工程奠基!” 高达与剑萍二人每人捧着一把铁锹从车架后出场,恭敬的将铁锹奉上并分别在大将军和长公主的耳边小声解释了什么叫“奠基仪式”。 大将军和长公主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点头。 于是,徐仙芝翻身下马,长公主也下了车架,二人联袂出场,走到了奠基石前。 这种场合李骁作为观礼嘉宾自然是在场的,见到大将军和长公主走来,他也在内侍的陪同下前去见礼。 “李骁恭贺姑丈、姑姑凯旋!”李骁拱手行礼。 “裕王,许久不见,成熟了许多,很好,”徐仙芝看向李骁,乐呵呵的夸了两句。 锦云长公主则是将李骁拉到了身前,左看看,右看看,眼里尽是怜惜:“我可怜的孩儿啊,唉……你父皇忒也偏心了,这么多年了,老十三刚封爵就进了三珠,开府建牙,可你还只是空有一个亲王爵位……前两天还听闻你遇刺了,没吓着你?” “姑姑不用担心,有表姐和姐夫在,我一点事儿都没有,走,我陪你们一起奠基培土!”李骁这会儿笑的开心极了,跟地主家的傻儿子没什么区别。 围观观礼之人自然还有薛西斯王子,薛延陀二长老和于阗国大相,以及这两日慕名而来的一些小国使臣和贵族,只是他们身份尴尬,没有一同参与奠基仪式的资格。 大夏朝廷官员独占一排观礼席,中书侍郎冯禹兮冯大人也列席其中。 如此重要的烈士陵园开工仪式,竟然没有邀请冯禹兮一同参与奠基仪式,这是北庭故意释放的某种信号。 “侍郎大人,这凉国公分此举分明是在给陛下脸色看呐!” “哼,粗鄙武夫!粗鄙武夫!本官还是第一次见到为泥腿子筑陵立碑的!” “慎言!这可是北庭地界!” “北庭也是我大夏领土,怕他徐老屠夫作甚?” 冯禹兮站在观礼席中,面色严肃的看着徐仙芝五人一同挥动铁锹将“北庭烈士陵园奠基石”埋入土中,他在思考着一个严肃的问题。 北庭城如此大兴土木的为那些死去多年的将士特地修建园林到底是为了什么? 稳定军心?政治作秀?好像是,又好像都不是,但就是说不出来。 这想不通彻的事情就是让人像便秘一样感到烦躁,此刻的冯禹兮就是这样。 随着奠基石被埋入厚土之中,张鹏和已经去往百步之外的尉迟长恭打了个手势。 尉迟长恭身后站立着上百汉子,这些人都是北庭军中的退役老卒,他们站成一排,一股铁血之气几乎凝为实质。 他们虽然有人身体残疾,有人苍颜白发,但他们的脊梁却如出一辙的笔直! 徐仙芝看着他们,恍惚间,就像是看到了一座永远无法逾越的城墙,他们的面孔是如此的熟悉。 “朱崖?”徐仙芝竟然在那一排老兵之中看到了朱崖。 此刻的老兵朱崖面色肃穆的与自己的袍泽兄弟们站在一起,精神抖擞,杀气逼人。 老兵们的背后横躺着用麻布严丝合缝铺盖着的庞然大物,庞然大物的两侧则矗立着两座高耸的汉阙,唯一不同的,就是两座汉阙的头部设有可转动的铁质轮毂机关,顶部分别扛着两杆巨大的铁臂。 “原青龙军前军探马,周铁!” “原青龙营左军令旗郎,吴越!” “原青龙营后军马弓手,齐三!” …… “原白虎军中军执戟郎,胡大柱!” “原白虎军铁骑营骑卒,王满!” …… “原腾蛇军陌刀营丙七队朱崖!” …… “原黑蛟军……” “原朱雀军……” 老兵们每一个人都是中气十足,气壮山河,随着他们一个个自报家门,一桩桩回忆在徐仙芝的脑海中浮现。 是了,就是他们,他们中有的人所在军队甚至已经不在了,他们是从阎王的手中挣脱归来的老兵,北庭军,就是在他们的血泪之中铸就而成的! “若有战,召必回,战必胜!” 最后,老兵们齐齐发出了震天般的怒吼,这一声吼,直吼得地动山摇,吼得观礼席中所有人肝胆俱颤,吼得张鹏也是头皮发麻。 卧槽,老子就是想搞个特别的欢迎仪式而已,怎么现在感觉有点玩脱了呀……但不得不说,感染力好强,老子好喜欢。 尉迟长恭接到信号,赶忙也扯着大嗓子喊道:“奠基仪式完成,北庭烈士陵园工程开工!起碑!” 话音落下,上百位身穿崭新制式短袍的石匠齐声大喝,一同扯动麻布,北风助力将麻布吹远,那庞然大物的真容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那是一座巨大的石碑! 紧接着,军士与民壮们手递手拉动一根根麻绳,同时老兵们三两结成队伍将麻绳套索在石碑上。 汉阙化身塔吊,一根根麻绳穿过两条铁臂上固定着的滑轮,在全场军民“一、二、三!”的口号下,所有的麻绳都齐齐绷直,那巨大的石碑在观礼者们惊叹的目光中,一点点立了起来! 徐仙芝深吸一口,然后情不自禁地念出了巨型石碑上苍劲有力的大字:“北庭英灵永垂不朽!” 紧接着,大将军铿锵有力的声音尚未落下,小山上所有人都跟着爆发出了呐喊: “北庭英灵永垂不朽!” “北庭英灵永垂不朽!” 张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扁的肃穆起来,他环视小山上的每一个人,最终目光落在了刚刚竖立起来的英灵碑上。 北庭之魂,今日铸成! 第六十一章 调味品 一群勇士组成的军队很可怕,年轻的时候,面对这样的北庭军,冯禹兮却不觉得很难对付,因为大夏从来不缺拥有血勇的男儿。 而一名绝世英雄率领的一群勇士组成的军队就更恐怖了,后来的北庭军就是这样,冯禹兮在历经战乱之后,才发现了徐仙芝和北庭军放在一起的分量有多么令人窒息。可即使是这样,冯禹兮依旧觉得北庭军有所破绽。 前些日子,张鹏的横空出世竟然随意出手就撕破了大夏朝廷苦心经营三年之久的北庭削弱计划,但即便如此,冯禹兮依然乐观的感觉,北庭依然是可以被瓦解的。 但今天,当冯禹兮看到那两座形同汉阙的怪物机械将那比太极殿还高的石碑立起来的时候,他终于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和无力。 “北庭因为有这座烈士陵园的存在,北庭就永远是北庭人的北庭了。” 这句话说的很拗口,但是冯禹兮却没有时间去雕琢了,他看到那个充满灵气的张鹏郡马举起了铁皮大喇叭开始发表演讲了。 “将士们,乡亲们,大家看到了么,这就是我们北庭英灵安歇的地方,他们用血肉铸就了……” 他不用猜都知道张鹏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这种情境下,在场北庭军民群体精神共鸣的状态下,无论是张鹏说什么,这些人都会奉之为真理,并将之深深刻印在自己的脑海中,永远作为自己的精神指引。 从此以后,这些人会成为在同一精神意志下的兄弟袍泽、故友亲朋,他们还会把这种精神一代代传给自己的子孙,传给所有前来北庭冒险的外来者。 “北庭,是大夏人的北庭!北庭,是北庭人的北庭!要是有人想要破坏它,掠夺它,你们答应吗?”张鹏的嗓音已经开始嘶哑,但依旧扯着嗓子大喊。 “不答应!”全体军民大声回答。 冯禹兮的表情忍不住开始变得深沉,他越来越看不透张鹏了,这个家伙看似年轻,但手段却一次比一次震撼人心……为什么,此等英才竟然被北庭所得? “接下来,将由凉国公,北庭大都护徐仙芝大将军与锦云长公主一同为北庭烈士敬献第一组花圈!” 仪式在张鹏的主持下一步步的进行着,徐仙芝和长公主都很配合,看得出来,他们俩也是被此情此景感染了,虽然没有任何事先排演,但他们每一步都做的无可挑剔。 冯禹兮没有等到最后的老兵授勋仪式和烈士家属代表讲话等仪式进行完就提前退场了,他要回去好好思考一下给皇帝陛下写一个什么样的折子…… 徐仙芝对自己这位女婿是越来越满意了。 长得好,有才华,有胆识,有城府,现在就连武力值也涨上来了,这不,虽然没有在自己的手上走过二十招,但他才练武多久?总得给年轻人一个进步的时间不是? 躺在校场的地面上吃土的张鹏却不这么想,他对徐仙芝非要拉着自己来比试武艺这种事情深恶痛绝,有什么事儿不能坐下来谈?非要打我一顿? “鹏儿,你是个百年不遇的武学天才,这才几天,你就已经达到了三品巅峰的实力,接下来,只要是再经历一场血战,你就可以突破到二品境界,到时候,你也算得上是个内家高手了,”徐仙芝安慰道,“虽然在北庭军算不上什么,但放在江湖上,已经足够自保了。” 还是那句话,您老人家不会安慰人就不要安慰。 张鹏心中腹诽,却无可奈何,值得爬起来,抱拳称是:“爹,您的教导张鹏谨记在心,以后每天定当勤练不缀。” “很好,”徐仙芝点点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小声说道,“听说你们给长公主也准备了礼物?到底是什么?” 张鹏眉毛一挑,心想这北庭大都护竟然也是个八卦的性子。 “爹,这事儿不方便跟您说,反正是大好事儿,这份礼送出去之后,您就再也不用担心娘她整天都严密的监视你了,”张鹏挤眉弄眼。 “臭小子!长公主何时监视于我,你莫要胡言乱语,找打,”徐仙芝像是被人看透了秘密一样,脸上立刻就显现出了一丝慌乱,看了看左右无人,这才伸出胳膊把张鹏夹在腋下,“说说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礼物?你娘她这么多年来一直看着我,生怕我会拈花惹草似的,要知道虽然我们二人很恩爱,但是,但是……” “但是距离产生美,一直这么黏在一起也会产生窒息感,爹,我懂,我懂,”张鹏笑着说,“您好如今回了北庭,暂无战事,难得的清闲一阵子,怎么能总是跟娘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我听郡主说,您和娘一到闲下来的时候就容易吵架,原因就在这里!” “对对对,就是这样,你要怎么让你娘的目光从我身上挪开?” “很简单,爹,你待会儿就跟我打一个配合,咱们……” 午饭很丰盛,张鹏耗费了很大力气,虽然炒菜的手艺已经传了出去,但是府里的厨子到底火候还是不够。 张鹏在穿越之前是个单身狗,最大的乐趣就是自己做点美食慰劳自己疲惫的身体,偶尔发个朋友圈、小破书之类的,也会有不少的点赞。 八角、花椒、草果、桂皮、陈皮之类在现代社会常见的调味品,在这个年代还是严格意义上的中药材。 上次集体教授厨艺的时候他没有把这些调味品用出来,一怕这些厨子厨娘难以接受,二是为了以后万一炒菜的技艺普及了之后,还有产品提升的空间以提升自家品牌的竞争力。 这回是打算用美食来攻略丈母娘的,可不能丝毫马虎,于是乎,整个北庭的药材铺子都遭了殃了。 在尉迟长恭带着手下亲兵的席卷下,没有一个药材铺子不被洗劫的!在药材铺子掌柜惊悚的目光中,尉迟长恭豪横的排出两贯大钱后不由分说就开始搜刮了起来。 掌柜苦口婆心劝告之,言用药之道,必须君臣相辅,主次分明,温热凉暑需得条理分明,万万不可过激用药云云。但尉迟长恭根本不听,只是用鄙夷的目光看着药店掌柜,要不是郡马爷有过交代少说多做,否则他必须得骂上一句:你懂个屁,这可是我们神医郡马爷布置的任务,庸医安敢妄言用药? 所以,虽然徐仙芝、长公主和徐婉仪一家三口看着菜肴之中混杂着八角粒和花椒籽的时候都流露出了怀疑的目光,但是奇特诱人的香气却依旧使他们坚定了动筷子的决心。 第六十二章 北庭女人 酒足饭饱之后应该干什么? 除了购物,张鹏想不到其他的高雅活动可以配得上锦云长公主和鸾鸣郡主这对高贵母女的休闲活动了。 长公主自然是获得了一款独一无二的包包,不同于鸾鸣的那一款,张鹏有意的做了色彩和款型的改变,同时把镶嵌宝石改换成了大夏皇室最喜爱的金镶玉。 包包上的那一朵锦云在不同的角度看上去竟然还会有形态上的变化,这让锦云长公主惊喜万分,爱不释手,一个劲的夸赞张鹏孝顺。 徐仙芝本想训斥张鹏和徐婉仪两句不要太过奢侈,但是看到锦云长公主警告的眼神之后只好作罢,反而开始心中不平衡。 我辛辛苦苦在外征战,回来之后竟然没有礼物?而李彤这女人就是随军旅旅游罢了,竟然收到的礼物竟然如此贵重? 看到女儿女婿与锦云长公主说说笑笑异常融洽,徐仙芝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嫉妒! “娘,你带这款包包简直是跟您太配了,您果然不愧是整个天下最高贵的女人!”张鹏马屁奉上。 锦云听到这话虽然心里欢喜,但嘴上还是否认:“鹏儿不要妄语,天下最高贵的女人怎么也排不上本宫。” 徐婉仪闻言不乐意了,这次她站张鹏这边:“娘,您怎么就不是天底下最高贵的女人了?皇祖母不在了,皇后尚未册立,您贵为长公主,可不就是天底下最高贵的女人么?再说了,我那一群不省心的表弟争来争去的,皇帝舅舅把哪个皇子的母妃册立为皇后呢,我看……” “婉儿,慎言,”长公主打断了徐婉仪的话,转移了话题,“鹏儿啊,听闻你最近制作了许多利国利民的新鲜事物,不如给本宫开开眼界。” “早就给您准备好了,不过很多新鲜玩意儿在府里看着不尽兴,”张鹏开始了他的忽悠大计了,“您或许还不知道,咱们郡主府今年投资的最大产业超级市场今天开始运营了,那个热闹啊,天南地北的货物云集其中,不乏一些稀奇古怪的宝贝,同时啊,咱们郡主府的肥皂专柜和美食专柜也都在其中。” 锦云长公主有些意动,但她生性喜静,人多的地方她一般不去,所以又有些迟疑。 “娘,超级市场中还有专门设置的女人街呢,”徐婉仪送上助攻,“那可是专门给我们女人喝茶谈心,会友娱乐之处,里面的许多布置都是女儿亲自设计的,您可一定要去看看。” “女人街,这倒是新鲜,”长公主再次意动,看起来马上就被说服了。 这时候,徐仙芝得到了张鹏的眼神示意,于是清了清喉咙,轻轻的走到长公主的身后,抑扬顿挫的说道:“夫人啊,为夫觉得,这超级市场值得一去,尤其是夫人你,女人街的开街乃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空前之事,意义非凡,你身为天潢贵胄,去视察一番,也是应有之义啊。” “既如此,本宫就去看看,”见到丈夫、女儿和女婿都在劝自己去逛一逛,锦云长公主也就不再推辞,顺手把包包挎在肩头,动作熟稔无比,姿态雍容自然,“与民同乐,倒也不失雅意,只是仪仗什么的就不要了,省的坏了超级市场中的秩序。” 说走就走,长公主是一个做事情雷厉风行的人,简单的安排之后,母女二人就带着四位武艺不俗的持剑侍女离开了将军府邸。 逛街这种极度考验体力、耐心、判断力和记忆力的强大技能是女性天生就具备的! 长公主和徐婉仪母女二人一开始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走进超级市场的,但是进入超级市场的那一刻,她们体内的购物基因就不可避免的被激活了。 超级市场中人流如潮,在长公主印象中,长安城的坊市也是如同这般热闹,四周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嬉闹声、喝酒闹事声此起彼伏,但是在这里,长公主却听不到这些杂乱的声音,有的只是来往顾客挑选商品和售货人员介绍产品的声音。 这让长公主对超级市场的第一印象就颇为良好。 “娘,您稍等,我去租个购物车!”徐婉仪似乎已经进入了状态,她在超级市场试营业之前跟随张鹏来过一次,所以她知道更多的操作细节,只是她没想过开业之后人流量会这么大。 轻松的将代表着超级会员身份的金属牌递交给看守购物车的悍妇,就见到那包租婆一样板着脸的悍妇笑嘻嘻的将一辆四方六面的四轮筐斗推车交给了徐婉仪。 “郡主啊,您背着的这包可真是漂亮啊,不知道您今天来是想采购些什么啊,要不要我派遣一个专门的导购员陪您走一趟,”悍妇说着话,手里将会员卡交还给徐婉仪,“您是不知道,今天那些胡商看到咱们超级市场生意这么好,一个个都开始打听怎么上架他们的货品了,今个儿高经理特批了六家货品质量上乘的商家专柜了,其中两家在咱们女人街。” “那倒不必,今日只是难得闲暇,于是便陪伴母亲一起前来逛一逛,走到哪里,看到有什么想买的便买了,周婶儿,您不是刚刚派发了烈士家属的年度慰问金么?怎么又出来找活计了,”徐婉仪笑呵呵的问道。 “哟,岂不是说长公主驾到了,”周氏侧身看了一眼,果真看到了雍容华贵的长公主,旋即远远的屈身万福,见到长公主点头回礼,她竟然乐得合不拢嘴,“郡主啊,老妇习惯每天忙碌了,虽说得了一笔慰问金,但也不能坐吃山空不是,咱们北庭的女人从来不兴懒惰的。老妇的浑家死在了疆场,老妇在城里可不能落下个躺在男人的功劳簿上混吃等死的坏名声。” “即使如此,也要照看好身体才是,超级市场如此忙碌,看顾购物车的人手怎么就你一人,把人累坏了怎么办?” “老妇让郡主忧心了,但实际并非如此,老妇的这个岗位啊,一共有三人,另外两人忙碌了一整天了,错过了午饭,这会儿趁着顾客稍微少了些,去食堂进食去了。” 周氏是个大嗓门,她和徐婉仪的对话一个字不少的都听进了长公主的耳朵里,她不禁有些感慨……北庭的女人真的同关内的不同,艰苦的环境和彪悍的民风让她们变得刚强坚韧,似乎是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压垮她们。 第六十三章 长公主出手 超级市场的神奇逐渐的在长公主面前展开。 琳琅满目的商品一字码齐摆放在比人还高的货架上,标明清楚的价格标牌也显得十分亲民,平均下来竟然比外面的铺子要便宜上两分。 “娘,您看,这边是日用品区,咱们府上的肥皂、瓷器都在这里可以买的到,”徐婉仪在长公主面前要比在张鹏面前轻松的多,竟然亲自做起了导购,笑话,她记性那么好,不说过目不忘也差不多了,自从张鹏带她逛过一次,她就记在了心里。 “昨日用了一次肥皂,效果甚是不错,不妨再多买两块,”长公主建议道。 “娘,回头我让张鹏多孝敬您两箱便是,我们来逛超市不是来买咱们自家的东西的,”徐婉仪忍住笑意提醒道。 “这肥皂如此宝物,挺贵重的,怎么好意思让鹏儿如此劳心,”长公主是个心善的,不忍儿女太过破费。 徐婉仪左右看了看,然后侧过头在长公主的耳边说了一下肥皂的原料和成本,长公主听完之后便只剩下了不可思议的神色,她看着货架上光泽脂润的肥皂,怎么也无法把这宝贝和羊油联系到一起。 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不禁感叹:“没想到这恪物之学竟然如此神妙!” 下一刻,她突然看到了一个生的獐头鼠目的癞头急匆匆的跑来了日用品区,直奔摆放肥皂的货柜,二话不说就拿了两块肥皂,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别动!你这个家伙我注意你好久了!”突然,一个声音传来。长公主转头看去是一位头发花白却精神抖擞的汉子,他只有一只手臂,紧握着一根用铁链拴着的两截棍子,身穿灰色的短打,胸前印着“保安”两个大字。 这位保安她认得,正是昨日在烈士陵园中被授予了“北庭荣耀勋章”的一名老兵,原白虎军中军执戟郎,胡大柱! “这是怎的了?”长公主见到胡大柱两三下就把那个獐头鼠目的家伙擒住了,两人互不相让的争吵着。 徐婉仪笑着说:“咱们超级市场的保安都是从北庭军中退伍的,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抓人的,我们再看看。” “你凭什么抓我?我没偷,二没抢,是来正正经经买东西的!”癞头男子争辩起来,他整个人被胡大柱单手按在地上,脸贴着地面。 “这肥皂明明是限购的货物,每个人每天最多购买两块,你们兄弟五个今天每人都来买,买了之后就摆摊子高价卖,老子看的清清楚楚!”胡大柱气愤不已。 癞头男子当即大叫:“我们哥五个每人都是按规矩买的!怎么就不行?东西买定离手就是我们的,我们是用还是卖,用得着你管吗?老东西,快把我松开,别以为你是个退役老兵就可以随便拿捏我!” “你!你!”胡大柱明明知道这癞头的五兄弟干着不道德的买卖,可有限于自己的见识,被堵的不知道怎么说话。 “岂有此理,此等投机倒把之徒竟然还敢叫嚣?”长公主有些生气了,转头问徐婉仪,“婉儿,超级市场里这种人应该不在少数,没有人管理么?” “自然是有的,高达,张鹏的那个书童你有印象,他现在就是超级市场的经理,但是现在他现在估计忙着接见货商呢,一个人却也忙不过来,”徐婉仪摇了摇头,叹气道,“超级市场这种新奇事物,目前也就张鹏和他比较明白些,我也只是个半瓶水……现在就指望着农研院里的学生们可以来帮帮忙,但是他们学业也很重,不能总呆在这里。” “这种现象必须及时制止,要不然肯定会造成超级市场的损失的……”长公主也显得颇为忧心,“你们两个孩子,做事情之前为什么不做好周全的安排?北庭城毕竟也是朝廷的流放之地,青皮无赖多如牛毛,若是疏于管理,迟早会出大麻烦。” 徐婉仪立刻恭敬行礼,表示受教。 其实她心中倒是挺欢喜,一切都正如张鹏所预料的那样,娘亲大人就是一个爱操心的性格,这么多年在北庭没有放开手脚发挥才干的地方,所以才会一直紧盯着父亲不放。 当年娘亲在宫中的那些年,手中掌管内库,整个皇宫的财务运转都是她在打理,可以说是才干不下于当年任何一位皇子,皇爷爷都曾经在醉酒后直言可惜锦云不是男儿身之类的话。 所以超级市场这种需要拥有极强经营管理头脑的人来挑大梁的复杂营生简直就是为了娘亲而准备的呀! 娘亲需要金银财宝,需要多么名贵的胭脂水粉,需要最华贵的包包和饰品,但是这些都不是她内心最想要的,只会让她一时开心,却不会让她一直开心。 就像张鹏说的那样,人这种生物在满足了物质需求之后就会极度的渴望精神上的满足,其中,实现个人的人生价值是达成精神满足的最理想方式! “娘,您以前年轻的时候也是打理过皇城事务的,今天要不您出手解决这场纠纷,”徐婉仪看似漫不经心的建议,实际上是蓄谋已久的计划。 “啊?这个……”长公主转头看向胡大柱和癞头男子僵持的局面,她明显有些意动。 周围的顾客越聚越多,众说纷纭,有人觉得胡大柱做得好,不可助长癞头男子这种行为的歪风邪气,也有人觉得小题大做,毕竟癞头男子没有犯法。 “好,本宫就出面处理一下,”长公主也不是个犹豫不决性子,略微想想就走上前去。 徐婉仪看到长公主意气风发的样子,心中大喜,心想着张鹏这次总算是办了一件让本郡主满意的事情了。 长公主出马果然不同凡响,以未经许可私自售卖专营产品,扰乱市场秩序,败坏市场风气的罪名定义了癞头男子的不法行为,但念及癞头男子初犯所以不予拘刑,但是却要被罚做义务纠察员,直到抓住下一例类似的违法者才算惩戒结束。 徐婉仪欣慰的点头,一方面对长公主出手果决,条理清晰的做法十分认同,一方面也对她另辟蹊径的惩罚措施而感到佩服。 围观的顾客每一个都是交口称赞,一时间彩虹屁满天飞,而长公主大人则是依旧从容,好像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哼,对于娘亲来说,这可不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么?本郡主的娘亲,可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第六十四章 悲催的水云楼大掌柜 长公主在从女人街回来之后就成为了北庭行军商贸司的ceo。 张鹏对此事举双手赞成,他巴不得像锦云长公主这样的专业人才越多越好,为了表示尊敬和正式,他在北庭大都护和鸾鸣郡主的见证下,在聘任书上盖上了商贸司的大印。 俗话说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在徐大将军的建议下,什么砖窑厂、水泥厂、瓷窑、玻璃工坊、盐场统统交给长公主打理! 从家庭主妇一跃成为大型实业集团公司总裁,长公主感觉自己的才华得到了认可,自是心花怒放。 徐大将军感觉自己重获了人身自由,也是喜上眉梢。 郡主大人感觉爹娘都即将过上他们所向往的生活,当然更是乐在心头。 皆大欢喜。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超级市场的大热让那些参加了招商大会的商人们真正认清了现实。 行走西域的大商贾哪一个不是人精,稍作调查他们就发现了超级市场的恐怖之处。 水云楼的雅间内,几名异族商贾正在激励的讨论着。 “不可思议啊,张郡马的超级市场果然是个大手笔啊,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一个现象,比方说,我儿子即将成婚,需要大肆采购,以往需要花费大量时间跑遍东市西坊,讨价还价,有的买的得到,有的还买不到,一来二去的烦不胜烦,结果现在有了超级市场,我好家伙,推着购物车走一趟,什么都买齐了,还都是优质的平价货!” “超级市场的选品也很有讲究,同一种类的商品他们最多挑选三家货物上架,顾客买回去用得好了自然会回来再买,但是用得不好,你就永远别想再上架了。” “我也觉得奇特,昨天我和妻妾一同去闲逛,本想只是购买一些精致的瓷器,结果逛着逛着就发现家里似乎这也少,那也少,这也想买,那也想买,不知不觉竟然就把购物车给填满了!” “我很是喜欢超级市场里的积分优惠这种花活儿,每个人只要累积在超级市场里花费超过一贯钱,就可以挑选一种赠品或者拿到九折优惠券一张,我看到很多邻居街坊都凑在一起购物,能便宜不少呢,张郡马管这叫什么……团购!” “说实话,我真的对张郡马做生意的手段钦佩的紧,之前他说超级市场周边的地价会堪比黄金,现在看来,真的没有欺骗我等啊,我现在很后悔啊,为什么不早早的买上几个铺面,那个波斯王子提前一天买了地,结果现在地价直接涨了一成,真羡煞旁人啊!” 商人们聊的正开心,水云楼的小二笑眯眯的走了进来,勤快的擦了桌子又添了姜茶,这才开口道:“几位客官,眼看就要到午间了,不知道咱们想要点些什么菜肴,不瞒各位,我们店今日刚刚有关内的名厨入驻,那手艺可真的是让人忘不了啊。” 以为金发碧眼的年轻商贾的确感觉到有些饥饿,觉得把正事儿留到饭桌上聊倒也合适,便点点头,随口说道:“诶,上次招商大会上的十全豪雄宴着实不错,你们就给我们在做一桌。” 小二直接就是一脸懵逼:“客官您说什么?十全什么来着?” “十全豪雄宴!你这小二怎么连自家店的席面都记不清了?新来的?” “这位客官说笑了,小的在关内的水云楼做了七八年的跑堂了,可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什么十全豪雄宴的,关内都没有什么十全豪雄宴,北庭的分店就更不可能有了。” “什么?没听说过?不可能!你当我们我几个都是傻子么?当日招商大会上,郡马爷宴请我等的时候,就是摆的十全豪雄宴,你现在却说未曾听说过,莫不是欺辱我等西域商人?” “客官息怒,客官息怒,小的不敢对客官有任何欺瞒,只是咱们水云楼确实没有什么十全豪雄宴啊。” “算了,让你们掌柜的过来!” 果然,在大夏的餐饮文化中,在酒店里吃饭遇到问题的时候人们最喜欢“让你们经理过来一下”,这似乎是一种传统,也是一种态度。 水云楼的大掌柜这两天过得很不舒服,二掌柜自从打郡主府回来之后就变得神神叨叨的,昨天甚至还逃了一整天班,遣小二去他家里一看究竟,竟然发现人去楼空,不知所踪。 而让他最头疼的事情却从昨天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出现了,结束了招商大会重新开业之后,那些来酒店里吃饭喝酒的客人似乎都变了! 明明是拿出了酒楼里最精致的美食供以招待,结果那些客人却毫不买账,纷纷要求更换菜式,说要什么“十全豪雄宴”! 这是什么怪名字?他从事餐饮行业大半辈子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套席面的名字! 什么“财运滚滚”、“鸿运当头”、“清明不惑”、“雄关峻卡”之类的菜名让他听得脑子嗡嗡的。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客人故意刁难,以他水云楼的背景竟然还有人敢故意刁难?所以他就直接轰出去了。 结果这不是特例,之后来的客人一个个的都跟吃了迷魂药似的,都要求“十全豪雄宴”! 更有甚者还对水云楼使用的餐具十分不满意,说为什么不用青花瓷餐具,是不是瞧不起他们? 天可怜见,我水云楼用的餐具可都是精挑细选的,在这北庭地界儿绝对是最高档的了,他作为大掌柜当然不服,客人中也不乏真性情的汉子,竟然回家取来了他们口中的青花瓷餐具! 这可要了大掌柜的老命了,在他的眼中,这青花瓷简直就是艺术品,是一种全新的瓷器种类,毫不客气的说,拿去给宫里做贡品都绰绰有余。 客人用鄙夷的眼神将青花瓷餐具拿了回去,还炫耀了一下餐具上的印花编号,说这是他北庭贵客的身份象征,引来旁人的一阵艳羡。 最可恨的就是酒水了,好说歹说有客人勉为其难的动了两筷子水云楼的饭菜,可是喝了一口酒之后却直接吐了出来,随即大声喝骂水云楼竟然给他们喝马尿!他们有的是钱,要求水云楼把那天招商大会时候招待他们的酒水端上来。 这一刻,大掌柜就是再傻也是明白了……水云楼算计别人反被别人给绝杀了! 水云楼以后生意不会兴隆了,按照那位郡马爷精明的性子和睚眦必报的性格,他开酒店跟水云楼打擂是迟早的事情! 二掌柜逃之夭夭了,逃得干脆利落,将来二皇子那边派人来问责,那岂不全都是自己背锅? 想到这里,两眼发黑,可偏偏这时候,店小二又跑了过来:“大掌柜,今天桃花坞雅间里的客人要您亲自去一趟,他们想要什么十全豪雄宴。” 大掌柜叹了一口气,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第六十五章 病房谈话 拉缇丝把暖房的钥匙交给了张鹏,然后心安理得的躺在特制的病房里吃着张鹏亲自卤制的猪蹄、血肠、鸡腿和排骨,还很大方的邀请一同前来看望她的徐婉仪一起吃。 明明伤口已经愈合了,昨天还见到她已经下床走路了,可是只要自己一来到她面前,她就开始装病。 刚想说两句如果你身子好些了就可以回农研院上班去了,自己只是一个半吊子,怕把你暖房里的珍贵作物给养死了。 结果拉缇丝就开始给徐婉仪诉苦,说张鹏压迫伤员,毫无道义云云,自己的伤口还疼着呢,分明没有愈合,要不然掀开让张鹏瞧个仔细。 张鹏这气的直翻白眼,这女人就是有恃无恐啊,这种话都开始当着徐婉仪的面说了!这分明是生怕他张鹏不挨揍啊。 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徐婉仪也不气,乐呵呵的和拉缇丝一起享用美食,一会儿点评一下鸡腿肉子弹嫩,一会儿抱怨一下猪蹄煮的不够多,看到张鹏已经气的头上冒烟了,这才说道:“都让你掀开看看了,你不看?医生做事情怎么可以没头没尾?” 明明手上的真气都已经快要溢出来了,却还要一脸笑呵呵的,这份功夫没有个十几年绝对炼不出来,张鹏作为农研院院判要求员工病愈回岗的行动彻底失败,只好承认拉缇丝身体尚未痊愈,需要好好养伤的事实。 “你如果闲得慌就去帮一下我娘亲,她现在每天忙的昏天黑地,你那个什么地产招标搞的也太大了些,”徐婉仪明明吃的多,但是肚子却根本不见变化,这很不符合科学,“她几乎是把大半个锦云宫改成公廨了,每天不是会谈就是审批文件,比我那皇帝舅舅还要忙,” “用得着我去帮忙?高达和秦老先生不是在她身边留用么?军中的赞划、书记不都被她老人家征用了么?你不要夸大其词好不好?我看娘分明乐在其中!”张鹏耸耸肩,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只要记得把我的账款给划明白,这一次估计就可以把一千万贯还上三成有余了。” 说到这里,徐婉仪明显眉头一皱,手中的筷子也停了下来,语气中出现了一丝不悦:“哼,这一次地价被你抬的这么高,那些西域商贾哪一个不是怨声载道,一次性赚了这么多钱财,我娘亲反而是担忧的很,怕你是竭泽而渔。” 拉缇丝将徐婉仪的微表情全部看在了眼里,她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把目光投在张鹏身上,目光很复杂,似乎有很多的信息。 但是张鹏此刻是收不到的,他正在思考如何用徐婉仪听得懂的话跟她解释接下来的商业行动。 “不怪娘和爹他们担忧,毕竟这么高的地价,赚了这么多的钱财,对任何人都是一种冲击,毕竟快要赶上北庭全境去年的总财政收入了,”张鹏思考了一小会儿,然后慢慢说道,“不过这种担心是多余的,这才赚了多少,以后多着呢,那些西域商人的怨声载道是给外人看的,一个个都是人精,得了便宜卖乖是他们的必修课,只要我们北庭继续军事强盛,商业繁荣,等到第二期,第三期地产招标,他们还是要像嗜血的苍蝇一样扑过来!” “可是北庭城的地总有卖完的时候!” “这又算什么问题?我们难道一直靠卖地赚钱?我们的商品不值钱?肥皂你用着不舒服?青盐你吃着不开心?水泥青砖建造的城池不够坚固?青花瓷和琉璃灯不够诱人?新式美食你吃的不爽?不爽你给我吐出来!”张鹏这就无语了,平时不挺聪明的一女人么,怎么见到一点点小钱就被吓住了呢。 徐婉仪听到这一连串的质问,脸色很难看,眼睛思思的盯着张鹏,左手下意识的就按在了腰刀的刀柄上,大有一言不合就要砍人的架势。 张鹏赶忙退后两步,这算什么?打人现在都不分场合了么?这还有外人在呢。 “你们只是暂时不适应拥有这么多的钱财罢了,咱们北庭以后可是富可敌国的存在,背靠着丝绸之路,钱只会越挣越多,赶明儿我再合计合计建一个北庭投资银行,哦,就是钱庄,通过丝路把我们的产业向西域延伸,”张鹏知道做今天如果不说些干货出来,肯定是不行了。 “北庭投资银行如何运转?产业如何延伸?”徐婉仪这才把手放下。 拉缇丝这会儿也开始认真听讲了,在她的眼中,张鹏这种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的样子别提有多帅了。 “北庭投资银行我回头会专门写一份企划案交给爹和娘,也包括你也有一份,估计爹他也就是看看听听,但娘是一定要学会的,这事关咱们北庭日后雄霸西域的成败,”张鹏挠着下巴,在拉缇丝的床前走来走去。 “薛延陀的牛羊牲畜必须控制在手里,日后牲畜交易、羊毛纺织、肉制和奶制食品加工都是中原所稀缺的。” “青塘的大片草场如何从吐蕃的嘴里咬下来也是要通过商业手段慢慢渗透的!” “跟大食要一边打仗一边笑嘻嘻的做生意,这代哈里发上位不正,他手底下好几个总督都形同独立!” “高丽的人参、皮毛需要开辟商道……” 等到张鹏说完的时候已经是口干舌燥,回过神来,却看到两位美女都在瞪着眼看着自己。 “怎么了?这些就是过几天招商大会第二次会议我要说的内容,”张鹏喝了一口水,不以为然的说道。 “可我们哪里来的这么多人组建商队?”徐婉仪又开始头疼了,她对张鹏设想的商业版图竟然没有任何的怀疑,只是一想到北庭这边人手又开始忧心了起来。 “三个方法,三管齐下!”张鹏不客气的坐在了拉缇丝的床边,手指了指拉缇丝。 “第一,像拉缇丝一样,我们从西域人中挑选商业人才,信得过的,我们就招为客卿!尤其是要找那些西域诸国中那些正在被打压的落魄权贵子弟,他们最是容易攻略!” “第二,从朝廷历年流放西域的罪官中筛选人才,唯才是用,这些官员中谁是真犯了大罪的,谁又是惹了权贵才招祸的,想必北庭军的情报系统明明白白,别告诉爹和娘不敢任用,都敢拽着皇帝的领子开喷了,还怕这个?即使遇到了真的德行不好的,咱们北庭军中高手如云,每人配上两个名为护卫实为监管的高手,再把他的家眷接到北庭安置,这不就都解决了?” “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就是我们要有自己的人才培养体系,我的建议是,成立一所高等学府!鉴于我们已经有了农研院,干脆就以农研院为底子,直接成立一个北庭大学!最好让娘上书跟你舅舅请个旨意,冠以皇家的名号!” 徐婉仪和拉缇丝听完之后互相看了一眼,只感觉张鹏说的这些十分新奇却又好有道理。 第六十六章 上头的人总会说大话 张鹏被徐婉仪带回了大都护府,毕竟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要花钱的地方,粗略估计了之后她发现这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她无法自己做决定。 “大学,是实施高等教育的学校的一种,包括综合大学和专科、学院,是一种功能独特的组织,是与社会的经济和政治机构既相互关联又鼎足而立的传承、研究、融合和创新高深学术的高等学府,”张鹏在大将军和长公主面前不断地强调着大学的重要性。 “你是打算把天下会的知识放在大学里传授么?”徐仙芝关心的问道,别的他不太在意,但是他对天下会的学问十分感兴趣。 “是的,我将会亲自授课!”张鹏没有犹豫。 “筹建这么一所学校,得花费多少钱啊,”长公主这两天已经被钱洗脑了,现在随身都带着一个小算盘,俨然一副地主婆的架势,自从张鹏教会了她使用算盘和阿拉伯数字,她就看什么都像是数字。 “慢慢建设,逐年扩大,目前我们的师资力量和学生来源都严重不足,所以花费也没有太大,”张鹏盘算了一下,“启动的话,二十万贯差不多了。” “二十万贯?”长公主立刻就瞪眼了,“这还只是启动资金?鹏儿,咱们北庭刚刚有了一点点积蓄,可不能乱花啊。” 徐仙芝也有些意外:“是啊,怎么比我一州的年度军费还要多?” “我们要建造的是一所享誉中外,震古烁今的文化圣地,可不是什么家族里的私塾!”张鹏严肃的解释道,“北庭的强盛不可能一直依靠军事力量,称霸西域也不能只靠武力征服,永镇中华国门可不是兵来将挡和雄关高城那么简单!” “我觉得张鹏说的有些道理,我们北庭再大也只是一地,我们想要的是一个内部和平安宁却可以震慑西域的北庭,而不是需要一个每一代人都要为之拼命才能保全的四战之地。” 或许也是因为身旁没有另一个绝世美人的干扰,徐婉仪经过一路的思考和张鹏的感染之后,明显智商回到了线上:“如果这样一座大学能让北庭成长为一个外族望而生畏,闻之起敬的强大圣地,那么花再多的钱也是值得的。” 张鹏激动的握住了徐婉仪的手:“婉仪,你说的太对了!这样的北庭,才是永不陷落之城,才是万代不灭之地!”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且真心的向徐婉仪靠近,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爹,娘,说一句关起门来的话,”张鹏不自觉的就和徐婉仪十指相扣,“朝廷这些年已经是积弊重重,那位皇帝舅舅最初的改革热情也已经在四处碰壁之后变成了一摊死灰!小心翼翼的用着可怜的帝王之术给偌大的帝国扯着遮羞布!” “北方大族豪强依然忙着土地兼并、争权夺势,拿着刀子你捅我的腰子,我捅你的肝!南方的名门望族还是在忙着邀名揽财,穿着开裆裤吟风颂月,从头到脚泛滥着酒囊饭袋的酸臭味!” 说到这里,张鹏有些激愤,一手高举指着老天,声音越来越高:“他们只想着在过去的豫大丰亨中做自己的春秋大梦,不思进取!皇帝完不成的改革,我们改,朝廷做不到的壮举,我们来!建大学,立文宗,这只是我们北庭崛起的其中一步罢了!” “爹!”张鹏看向徐仙芝,“您是国之柱石,是北庭的奠基人,是北庭的铸魂者,有您在,北庭军事的强大就毋庸置疑!但您觉得,北庭只靠军事强大一条腿走路,能走得远么?” 徐仙芝的目光穿越了茫茫大漠,崇山峻岭,大河上下,最终叹了一口气:“不能!” “娘!”张鹏又看向长公主,“先帝评价与您有不弱男儿之才,孩儿只问您一句,如果您是男儿身,您会把那至尊之位让给如今的皇帝陛下么?” 长公主的面容第一次变得无比严肃,良久,她也是摇头叹息:“不会!” “婉仪,”最后,张鹏双手紧紧握住徐婉仪的双手,“你想率领你的鸾鸣军,跑马为界,进攻到世界的尽头么?” 徐婉仪也是第一次看着张鹏的面孔而心跳加快:“当然想!” 看到徐仙芝、长公主和徐婉仪一家三口完全被自己的这番话所感染,一个个都恨不得马上投入伟大的为北庭崛起的伟大事业的样子,张鹏的内心老感欣慰! 这样一来,自己的在北庭的话语权就越来越重了,河伯私印所展示的残酷未来就更有希望被改变了! 这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已然和徐婉仪十指相扣,注视着徐婉仪,他从她的目光中捕捉到了一缕令人心慌意乱的情愫。 等等!有问题! 我明明是想要尽快解决了北庭危机,然后脱离北庭啊!不是说好了一千万贯还清了之后就自由自在了么? 可是自己今天为什么会这么冲动上头呢…… 是夜,张鹏躺在卧榻之上怎么也睡不着,反反复复的思考着本我、自我和超我之间相互矛盾转化的复杂命题。 结果是越想越想不通,也难怪,弗洛伊德老先生都没法彻底弄明白的东西自己如何想的透彻? 今天算是什么,真的是一时口嗨结果么?张鹏觉得不是,因为他所说的那些理想宏图,确实是自己想要去做的。 可是如果自己真的去这么做了,那么自己和徐婉仪,和北庭的羁绊只会越来越重,到时候自己真的还能走得了么? 可是他转念一想,或许,到时候自己就没必要走了呀! 他坐起身,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徐婉仪,心情逐渐平复下来……自己上辈子就是个母胎单,这辈子也没有正儿八经的谈过恋爱,之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抵触徐婉仪,或许就是因为对于想要一场轰轰烈烈爱情的执着。 毕竟重生一次都没有谈恋爱的机会,岂不是太悲催。 但是现在,他萌生了一个新的想法……先结婚后恋爱了解一下?人家徐婉仪长的绝对是世上罕见的美貌了?身材也绝对够二次元?除了脾气火爆了一点,哪里配不上你张鹏? “你在看什么?”突然,徐婉仪的声音打断了张鹏的思路。 张鹏清醒过来,却看到徐婉仪正裹着一身厚厚的貂裘披风睡眼惺忪的看着自己。 “没,没什么!”张鹏有些不开心,以前不都是只穿一身薄薄的丝质睡衣的么? “炭火灭了,有些冷,”徐婉仪揉了揉眼睛,就要出门重新点燃火盆,她一向不喜欢带着贴身丫鬟,身边的侍女都被她培养成高级保镖了,每一个会照顾人的。 这还得了,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媳妇来做呢! 张鹏立刻动身去点火盆去了……我是为了给我媳妇提供一个温暖的睡眠环境,绝对不是为了看她的清凉睡衣! 第六十七章 改革前奏 觉是没法睡了,因为雪太大的缘故,屋外的火盆已经湿透了,别说点火,整个火盆都已经冻在地上了。 看来铁皮煤球炉的生产计划是必须要提上日程了,今年北庭的白灾已经初见端倪,没有这东西,许多平民百姓可能都过不了这个冬天。 两人知道哪里有火,毕竟先前有过经验。 于是郡马爷也披上了虎皮大衣,和郡主大人一起杀向了厨房。 经过厨艺改良之后,郡主府的厨房已经模样大改,连排的案板灶台可以提供四名厨师一起颠勺,颇有几分后世大饭店的后厨气派。 轻车熟路的点起灶火,温暖很快就弥漫开来。 “想吃些啥?” “随便。” “肉丁蛋炒饭?” “可以。” 两人的对话很简洁,似乎都是在努力的适应着有些开始发生变化的夫妻关系,双方没有点破,却十分默契。 张鹏把食盒里半隔夜的米饭准备好,又把厨子私藏的过了油的肉丁找出来,大葱自然少不了,简单切成葱花,两个新鲜的笨鸡蛋倒入碗中打散搅匀,一切准备工作都是行云流水。 “现在府里的厨子也算是登堂入室了,等娘这边的工作完全熟悉了,我们就把酒楼开起来,就开在水云楼的对面,”为了避免尴尬,张鹏一边做饭一边有的没的说着。 “水云楼的大掌柜来府上赔礼道歉了。” “我知道,我没让他进府,之前就已经撕破脸了,现在还想弥补,门儿都没有。” “二表哥不是个好相与的,他是最像皇帝舅舅的一个皇子了,做事情不择手段,阴狠毒辣,水云楼是他最得意的产业之一,你这么做会不会把他惹毛了。” “我这人就没有忍气吞声的习惯,他背后捅我刀子,我自然是要当面还击,咱们北庭如今虱子多了不怕咬,再搭上一个二皇子又怎样?” “水云楼不只是一个酒楼,还是二表哥精心打造的情报部门的一环!皇帝舅舅会顾及颜面,虽然打压北庭却不会做出出卖北庭的事情,但二表哥不同,他的母族就在我北庭不远的金州,其势力很大,盘根错节,在西域本来和我们就有利益之争,你若动了水云楼,他说不准真的会做出出卖北庭的事情。” 徐婉仪坐在灶台前,面对着炉火,火光在她精致的俏脸上跳跃,一双美眸显得更加灵动。 “上次察客陀突然来袭,是不是跟他有关?”张鹏把一勺食用油浇在米饭上,然后开始均匀的翻动米饭,这是防止米饭结块的最有效办法之一。 “秦爷爷查过,有嫌疑,但是没有证据证明是水云楼搞的鬼。” “那就是也没法证明不是水云楼搞的鬼咯?”张鹏反问道,他开始观察铁锅,这会儿锅已经烧热了,看来徐婉仪控火的功夫很到位。 “反正你是铁了心的要对付水云楼了,可你怎么对付水云楼的暗探呢?” “好说啊,正好可以和北庭政务大厅的工作一起做了,来,动动手,拉一下风箱,吃饭的时候我跟你仔细讲一下,”张鹏觉得问题不大,他准备起锅熬油了。 徐婉仪单手拉起了风箱,粗糙的风箱,平时五大三粗的厨子都要很费力,但是在她的手上就像是玩具一样。 烈火烹油,先将八角煸出香味后捞出,葱花下锅,随后浇入蛋液迅速滑散,见蛋花稍微成型后马上倒入米饭。 握住铁锅把手,大力翻炒,将蛋花和米饭充分结合,不一会儿,炒饭的香气就激发出来,这时候再撒入肉丁和一勺精盐。 蛋炒饭这种美食就在于趁热吃,作为午夜的碳水炸弹,满满的吃上一勺往往是打工人熬夜点灯时最幸福的时光。 徐婉仪吃的很开心,但也不忘记督促张鹏继续讲解如何拔出水云楼暗探的办法。 张鹏细细品味着蛋炒饭,脑海中时不时会想起后世他上夜班时候订夜宵外卖的日子。 “锦云宫已经成为长公主的办公地点了,那大都护府衙门也该用起来了,”张鹏得空喝了一口水,“改建一下,把后衙的宅子建成综合政务大厅。” “所谓综合政务大厅,就是百姓来办理政务的地方,买卖契约认证、成婚登记、家产分割证明、邻里矛盾调解、租用农具耕牛、出生死亡登记、缴税办理等等业务,都可以直接到大厅中办理!” “像这样的综合办公大厅,我们州、县、乡镇每一级都要建立,同时组建风纪巡查组,流动监督,所有公务都要公示化,哪个官员做事麻利,哪个官员渎职懈怠,一看就明白!” 徐婉仪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可是听到最后也没有听到她问题的答案,不禁疑惑发问:“你说的这些政务改革办法听起来都很好,但是你还是没说明白如何拔出水云楼暗探。” 张鹏把碗里剩余的蛋炒饭一口气吃完,这才继续说:“我刚才说的这些改革,其实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要做一次全面的北庭人口普查,不仅要登记造册,还要给每个北庭人发放对应自己身份的身份证!身份证上标明了其姓名、性别、出生年月、籍贯、住址,以及其独有的身份证编号!” 徐婉仪眼前一亮,她很快就想到了身份证的好处,有了这种可以直接验明正身的证件,那么无论是政务管理、缉捕监察都会方便到极致!做完全境人口登记并发放身份证之后,谁是北庭人,谁是外来者就可以泾渭分明的区分出来了! 但很快,她就想到了漏洞,万一有人杀害了北庭百姓,拿了他的身份证冒充顶替怎么办? “拿着身份证冒名顶替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张鹏伸出了一根手指,笑着说,“这很简单,我们签字画押都要按指印儿,这是一种很聪明的办法,每个人的指纹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们只要在制作身份证的时候,把每个人的指纹一同印上去,需要验明正身的时候让手持身份证的人按一下手印两相印证就可以了。” 徐婉仪呆呆地眨了眨眼睛,有一种想要夸赞张鹏的冲动,但是她生生的忍住了,左右思索,最后提出了一个问题:“那……身份证要做成什么样子?听你一说,这东西怕是造起来挺麻烦。” 张鹏笑呵呵的把碗筷收了起来:“嘿嘿,山人自有妙计,明早咱们走一趟将作坊。” 第六十八掌 北庭01号身份证 北庭的一夜大雪将天地都染成了白色,百姓们早起出门乐呵呵的同街坊邻居打着招呼,拿着扫把义务的清扫着道路上的积雪,什么只扫门前雪?不存在的,这里是北庭,可不是坏透了的长安。 大都护府内,徐婉仪和长公主母女二人正拿着一块巴掌大小的木牌牌看的开心,而大将军则是和张鹏坐在一起,一边吃着蛋炒饭,一边看着张鹏的脑袋,似乎很想打开看看里面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那个木牌就是这个时代的身份证了,北庭的第一批身份证,上面刻录的是长公主的信息,姓名、性别、出生日期、籍贯、住址等信息一应俱全,底部还有用阿拉伯数字书写的身份证号!而另一面,则是长公主的指印和大将军的指印! “一张身份证上,不仅要有本人的指印,还要有证件经办人的指印,这是双重保障防伪,”张鹏尽量不去看老丈人的眼神,过于吓人,“一旦到了验明身份的时候,只要有一项不对,那这人就是有问题的!” 徐婉仪接着张鹏的话继续说:“就比方说要验明您的身份,首先,检查者会备有印泥和纸张,需要您在纸张上按下新的指印和身份证上的指印对比,二者得一致才行,这一道验证通过,还要再看您证上的经办人指印是否正确,检查者会自带一份印有区域内所有经办人的指印图册,再次对比印证,二者依然一致,就算是身份验证通过!” “身份证经办人一般会由我们北庭军派遣的各级衙门的司户书记担任,什么时间段,在哪里任职,这些信息都会记录在身份证上,而且每一张身份证只有三年的有效期,每三年必须复审一次才能继续使用,”张鹏小心翼翼的把话全部说完,然后坐直了身子,他发现老丈人坐的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身份牌这种东西自古都有,各大家族都会给自己的子弟制作,但是本宫还是第一次听说把身份牌……怎么说的,对,全民化,”长公主对手中的身份牌牌爱不释手,“如此一来,那些潜伏在我北庭境内包藏祸心的探子就会被极大的限制了手脚,真是个好主意,鹏儿不愧是天下会的出世弟子。” “好主意不错,只是这身份证的造价不高,制作起来也没有什么难度,只要参透了其中奥秘,敌国也是也会用这种办法的,到时候,我们的暗探也同样会面临困境,”徐仙芝又是欢喜又是忧心,他一向喜欢把坏的事情想在前头,“而且,被敌国探子诱惑了的北庭人也一样可以拿着身份证做谍报工作。” “两害相权取其轻,虽然一定的局限性,但是可以把目前北庭境内的探子先清理一遍,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给予雷霆打击,他们是可以重新从我们北庭人中培养探子,但是这需要时间,有了这个时间,我们的反谍报工作早就已经布置完全!”张鹏自信笑道,“一步快,步步快,有我张鹏在,我们北庭的谍报技术就将永远领先!” “好,好一个一步快,步步快,”听到这里,徐仙芝终于露出了笑容,把手掌伸到了张鹏面前,“为父的身份证呢?” 张鹏笑嘻嘻的从怀中取出了一张新的身份证,笑呵呵的奉上:“早就给您备上了,劳驾您再跟母亲大人按一遍手印。” “这当然没有问题,只是……鹏儿,我的身份证号码为何是北庭2号?”徐仙芝摩挲着身份证,然后不满的发问。 “北庭1号是本宫,大将军有什么疑问吗?”张鹏在犹豫要不要开口呢,长公主就冷冷的哼了一声。 徐仙芝立刻就从满脸怒色变成了满脸笑意,转过身来赶忙解释:“夫人说笑了,哪有不满意,北庭1号就是夫人您,为夫甘拜下风。” 张鹏心中满是鄙夷的看着徐仙芝,他一直认为这种怕老婆的男人活得太累,在后世,这一类男人有着很多响当当的别称,“妻管严”、“耙耳朵”、“蜀道山”等等。那是一个女儿被当成宝贝捧上天的年代,父母们看着女儿笑就像是最美的花儿开了,看到儿子笑就感觉猪在嚎,这何尝又不是一种矫枉过正。 作为男人,一定要有自己的尊严,在妻儿面前一定要抬起头来,所以他很喜欢八世纪这个年代,可是在外面作为男儿表率的北庭大都护徐仙芝在家里确实这个样子,太令人失望了。 “张鹏,我的身份证号应该是几号?”徐婉仪好像是随意的问了一句,只是一双美眸紧紧的盯着张鹏。 张鹏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如果真的决定跟徐婉仪过一辈子的话,那家里谁做主? “鹏儿,婉儿问你话呢!”徐仙芝特意把身子前倾,语气生硬,大有只要张鹏说错半个字他就要为受到委屈的女儿大打出手的架势。 “03号!这没有什么可说的,毋庸置疑!”张鹏果断义正辞严,立刻就把刚刚雄起的豪情壮志忘到了爪哇国。 徐婉仪这才满意的展颜一笑,继续和长公主愉悦的吃起了茶点。 “爹、娘,这次拿来的只是最简单的样品,你们二人可是北庭的灵魂人物,筚路蓝缕开创了北庭的大好局面,说是劳苦功高也丝毫不过,所以你们的身份证肯定不是这种简单的小木牌牌,孩儿想过了,要区别开来,你们看用黄金制作如何?”拍马屁必须得拍全套啊,只拍一半怎么可以,把这两位哄开心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才会顺风顺水。 “这孩子,咱们一家都不是什么喜好奢靡的人,就不必如此铺张了,”长公主不会是个地主婆,这无关乎出身。 “娘,您放心,咱们不做那种标新立异的人,我的意思是,凡是对北庭做出过特殊贡献的人,他们的身份证都会跟一般的身份证有所区别,”张鹏耐心地解释,“就比如前天授勋的那些老兵、战功显赫的将军、政绩卓异的父母官都可以得到特殊订制的身份证,以彰其功,这些人凭借身份证可以在生活、工作上得到北庭官方的帮助!” “善!”大将军和长公主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这马屁,真的拍到点子上了。 第六十九章 煤球炉 入冬以来,北庭城越发的热闹了,虽然雪止不住的下,但依然挡不住北庭百姓对生活的热爱。 随着北庭全境轰轰烈烈的人口普查行动的逐步进行,身份证这种东西也逐渐成为了人们日常生活中的重要道具。 外来的商队一开始还对突然细致起来的盘查颇有怨言,但一听说只要在北庭境内投资或者消费超过十万贯就可以获得“北庭友商身份”,商队日后出入北庭的关税、大宗交易的商税都会永久获得优惠,这些商队首脑们细细一盘算,就眉开眼笑了,对于严格的盘查也十分乐意配合了。 随后的招商大会的下半场会议更是开的火爆至极,因为张郡马隐居了幕后,而锦云长公主以主人的身份出席了大会,她高超的政治手腕和灵活的商业头脑简直比张郡马有过之而无不及,无论是西域的各大商人还是西域各国的与会代表都被拿捏的恰到好处。 就连居后旁听的张鹏都瞠目结舌,因为他仅仅是把一些他从后世的一些商业思维和管理手段简单的跟长公主说过一次,没想到她竟然可以举一反三,领会的如此精深! 有些头晕的张鹏发现自己到底还是小看了古代人,自己所具有的优势不过就是一千三百年的见识罢了,如果真的只论学习的天赋,身边有一个算一个,哪一个不比他张鹏强?长公主、拉缇丝、高达包括李骁,放在后世那绝对都是学霸级别的人物。 所以当张鹏见到高达花费了大半个月心血制作出来的煤球炉的时候,他就开启了故意刁难的模式。 “炉子的铁皮和烟囱都不过关,我一看就知道你这是让铁匠一锤子一锤子敲出来的,太耗时、太费力,我想把这东西量产,成为我们北庭的一个支柱产业,你就是找一万个铁匠抡锤子也忙不过来,”张鹏说话的声音很大,语气很凶,内容很恶毒,“让你做点事情都不会动脑子的吗?脑子不会用可以扔掉,省的你每天浪费粮食。” 高达低头不语,他确实是没有想到如何制造足够薄的铁皮,所有的铁匠都问遍了,都回答是人工捶打。 “还有就是这个煤饼!你竟然给我搞出了实心儿的煤饼?”张鹏似乎是找到了自信,欺负一下尚未学成的天才是一种难得的体验,张鹏目前十分享受,见到高达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他的声音就越发的严厉,“你告诉我,要把你这块实心儿的煤饼给点燃了,需要多久?在本郡马冻出了鼻涕之前能点燃吗?现在我知道了,你不是没脑子,而是你的脑子是实心儿的,动不了!” 高达是个好孩子,他是绝对不会察觉到张鹏的阴暗心思的,他只觉得郡马爷如此严厉的批评自己是因为恨铁不成钢,因为对自己满怀希望,所以自己没有做好差使就会越发的失望。 “姑爷,都是高达不好,惹您生气了,请姑爷责罚,”高达的态度真是没得说,太端正了。 张鹏觉得现在自己就像是一个大反派,见到高达的可怜样子,他总算停止了毒舌攻势,冷哼了一声便将用模具和石碾子擀制铁皮的方法以及蜂窝煤的设想告诉了高达,然后享受着高达瞪大眼睛恍然大悟然后对他百般钦佩的赞誉。 高达离开了,炉子留下了。 嘿嘿,手工打造的限量款炉子,做工精美不说,关键还是个大家伙,放在徐婉仪空空荡荡的卧室里刚刚好! “你这件事情做的不地道!” 做这种事情最怕被人拆穿,可偏偏就有人目睹了张鹏这种不光彩行径的全过程,回头一看,正是徐婉仪,她脚步轻快的从里屋的屏风后走了出来,背着手,挺着胸,笑容揶揄。 “这分明是一个好炉子,反而用说的法子造出来的炉子耐用性不及这一个,”徐婉仪自顾自的坐在了炉子旁,熟练的把炉子底部的气门盖打开,再把炉子上正烧着的热水挪开,伸出手烤火,“你就给了高达一张设计图,张口就要一个煤球炉,人家高达费心费力的给你造出来,你不鼓励奖赏不说了,反而还恶语相向……张鹏,你该不会嫉妒了?” “怎么可能,夫人想多了,为夫岂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只是高达年级还小,不能夸赞过度,否则容易生出骄傲之心,为夫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以为大好的上进青年就此被捧杀,”张鹏也坐下来了,距离徐婉仪很近,语气慷慨,表情悲切,似乎真的是一名悲天悯人的名师大贤在为自己那些不争气的学子们在忧心。 徐婉仪只是看了张鹏一眼就侧过头去,还把小马扎往远处挪了挪:“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厚颜无耻啊。” “脸皮厚吃块肉,脸皮薄捞不着,”张鹏现在是对于徐婉仪的话基本上是免疫的,再次朝徐婉仪靠近了些,“要不是靠着脸皮厚,当年为夫能拿着一纸婚书成功入赘么?” 徐婉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看着张鹏的丑恶嘴脸:“你这人不止脸皮厚,还蔫坏!我告诉你,有功不赏可不是我郡主府的作风,我已经命剑萍把剑萍叫回来了,今天,你必须给他一个合理的奖励,要不然……” 张鹏看着徐婉仪,满脸笑容:“要不然怎么样?你还能打我不成?唉……罢了罢了,打是亲骂是爱,只要不打死了,随你。” 徐婉仪瞪大眼睛看着张鹏,脸上生出通红一片,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时没忍住,抬手就攥住了张鹏的衣领:“张鹏!你……你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淫词滥调,本郡主告诉你,不要再对本郡主说这种话,听见没有!” “哦,好的,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张鹏直接顺着徐婉仪的力道,双手握住了徐婉仪的手,“你让我奖赏高达,那为夫就好好的奖赏他。” 徐婉仪根本受不了张鹏这种攻势,本能的就要伸手打在张鹏的身上,但这时候,门外传来了高达的脚步声。 “你无耻!哼!”说完,徐婉仪就逃也似的回到了屏风后面。 张鹏乐呵呵的看着徐婉仪“潜逃”,心中得意……嘁,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拆穿我的心思了。 高达进入屋里,见到张鹏满脸笑意,他紧张的心情顷刻间消失了大半。 “炉子你造出来了,这是功劳,必须的奖赏,说,在我能力范围内的,我许你提一个要求,”张鹏大大方方的说道。 听到这里,高达直接大礼参拜,大声说道:“高达不敢奢求什么奖赏,只想为舍弟求一个进入北庭大学的名额!” “你是个聪明人,看得出来北庭大学的前景,不错不错,”张鹏双眼中流露出了欣赏的神色,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轻轻嘬了一口,“前两天就听闻你母亲带着你的弟弟来到了北庭安家,这很好……这个要求本郡马答应了,对了,你弟弟叫什么?” 高达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明显很是高兴,马上就回答道:“舍弟名叫高适!” 张鹏立刻就把口中的水全部吐了出来。 “再说一遍叫什么?” “高适啊,有什么不妥么?” 第七十章 历史的惯性 “高适?”张鹏对洒了自己一身的茶水毫不在意,瞪着眼睛看着高达,“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 高达被虽然被张鹏这一出搞的莫名其妙,但还是点头称是:“高达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否可告知你祖父名讳?”张鹏知道这样问有些不礼貌,但事关重大,他也管不着礼貌不礼貌了。 “回姑爷,家祖单名一个侃字,曾与大将军在北庭共事,凭军功获封开国县公,只可惜在新皇登基前因站错了夺嫡队伍,后获罪遭到迫害,家母乔装打扮带着我兄弟二人逃出关外,受到大将军庇护才得以生存,”高达没什么好隐瞒的,这些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 张鹏可以确认了,这个高适就是历史上那个高适!历史的惯性还是如此的强大,即便没有隋唐大一统的时代,有些人依旧会登上历史的舞台。 不过,为什么偏偏第一个遇到的是高适呢,前些日子自己还剽窃了人家一首千古名诗《别董大》来着,没想到今天就要见到正主了?一时间,张鹏的心情变得极度复杂,有兴奋,有愧疚,有无奈…… 郡主府北苑如今成了一个新的工地,这是张鹏和徐婉仪确定下来的北庭大学的校址所在,总共分三期,全部建成,估计比如今的郡主府还要大上三倍。 现在北庭城中最显眼的三座建筑已经分工明确,锦云宫以后会是商务办公区,北庭钱庄就开在那里,大都护府则是政务中心,而郡主府自然就成了大学城、文化中心。 水泥厂和砖厂现在是每天都得加班加点的工作,毕竟北庭城里里外外需要建设的地方太多了,张鹏不止一次的提议将厂内工人们的待遇提升,可大将军和长公主都对此表示明确的反对,俨然一副万恶的资本主义的嘴脸。 这到底是为什么?资本的力量难道这么快就腐化了大将军和长公主的心神了么?没想到有一天我张鹏也会成为趴在劳动人民的身上吸血的恶魔! 怀着不安的心情他偷偷去了一趟工厂去做调查,一旦发现工人们有暴动的征兆,那他宁愿自己掏腰包给工人们提高待遇了,可是直到他到了厂区才发现如今的工厂中所有在做苦力工作的竟然要么是牢里的囚犯、要么是军营里的俘虏! 难怪不用提升待遇,这没毛病啊,这不是剥削,这是在做好事啊,给了这些穷凶极恶之徒和敌人一个劳动改造的机会啊,大将军和长公主果然是思虑周全。 穿过正在深挖地基的北苑,张鹏很快就来到了已经改换了门头的原农研院,如今的北庭大学。 经过长时间疗养,拉缇丝终于没有理由继续赖在病房了,她如今养的更加丰润了一些,气色比之受伤之前更好了,每每走动都有婀娜妩媚之感,让校场上那些刚刚入选的年轻学子们纷纷心神摇曳。 徐婉仪得知了高适之后便不由分说跟着张鹏一起前来,还不忘让剑萍带着她的包包一起来,一见到拉缇丝就立刻背上了包包,热情的与拉缇丝说话,一副闺蜜情深的模样。可是你为什么总是刻意的把包包炫来炫去的,一会儿从左肩拿到右肩,一会儿从右肩拿到左肩。 拉缇丝也不甘示弱,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了一个小瓷瓶,拨开瓶盖,一阵花香就弥漫开来,她轻轻点上一点,擦拭在自己的下颌与锁骨周围,一个劲儿的说蚊虫太多,用香气可以驱散。可问题是大冬天哪里来的蚊虫?你撒谎能不能找个靠谱的理由? 张鹏知道拉缇丝在他制造出蒸馏酒之后就开始捣鼓香水了,没想到养病的这段时间还真的让她给造出来了,又一次大失误啊,香水这种专利竟然没有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却让这个女人发大财了。 不理会这两个女人的暗暗较劲,老子今天是来看高适的! 少年高适生的是身强体壮,相貌伟岸,比起他哥哥高达简直是基因变异,如果不是眉宇之间却有几分相似,否则任谁也不会想得到眼前这位憨厚的年轻人会跟高达那个鬼马仔联系到一起。 见到高适的时候他正在手持一把横刀与两名同样年轻的学子在比拼武艺。 少年争强好胜之心不可谓不盛,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一批入学的年轻人中都有着暗暗比较的心思,刀光剑影,互不相让,虽然他们手中的横刀都是尚未开刃的,可是砸在身上也不是一点伤都不会留下的。 很明显,高适是这群年轻人中的佼佼者,已经打败了大部分的同学,目前正在与他交战的是一对孪生兄弟,姓石,一个叫石风,一个叫石云。 张鹏这下真的来了兴致,好嘛,高常侍大战风云?这都是什么混搭乱入?不过想想自己凭空编造了一个天下会,那么收集一下“风云”也是挺顺理成章的。 高适的刀法十分扎实,稳中带着狠辣,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被风云兄弟压制,但是只要瞅准时机他就会发动十分致命的反击,反观风云兄弟,他们二人的刀法颇具江湖气,招招都是诡异的路数,可是始终都撕不开高适的防御。 “风云兄弟要败了,”徐婉仪跟拉缇丝姊妹情深结束了,终于想起来她来此的目的,她只是看了校场上交战双方一眼就下了判断,“高适是个好苗子,虽然没有名师指点却功底扎实无比,这需要十分强大自律性,而且,他最擅长的武器应该不是横刀,而是大枪。” “那你估测一下,他现在是什么水准?”张鹏点点头,他看了半天,也得出了同样的论断。 “一品巅峰,不可多得的良将,未来若是有所机缘,二十五岁前或有可能入气合境界,”徐婉仪稍微思索,然后给出了一个比较稳妥的评价。 “他遇到了本郡马,就是他此生最大的机缘,”张鹏笑了笑,越看高适越顺眼。 很快,高适一声大喝,拨开石风的横刀,紧跟着跳起一招霸王蹬阶,一脚踏在了石风的胸口,将之踹出了边界,然后空中借力转体一招鹰扑将石云击倒,横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果然是不出意外的获胜了。 第七十一章 高适 北庭大学第一届招生总体而言还是比较成功的,虽然大部分的学生都学识平平,甚至还有几个大字都不认得几个,就比如风云兄弟。 他们大部分来自北庭的将门或者军户,小部分来自被流放北庭的罪官之后,其次来源于西域江湖中的年轻游侠,剩下的,就是来自北庭周边庄户、匠人子弟、商人家庭,至于世家子弟,只有区区三人。 高适对自己能够进入北庭大学求学的机会十分珍惜,他早就在兄长那里听闻北庭郡马张鹏的传奇故事,才高八斗,智计过人,胸有瀚海都不足以形容其大才。 传说中的隐门“天下会”更是让高适心驰神往,兄长高达不止一次告诉过他,好好在北庭大学里学习,说不定可以有进入“天下会”门墙的机会,那才是天下一等一的机缘。 对于这种说法,张鹏已经看开了,或者说已经躺平了,他无力阻止这种传闻的散播,也无法阻止自己和“天下会”被神话的现象,在这个知识匮乏的年代,像张鹏这种全能型的人才简直是不可能出现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真的是从“天下会”里走出来的。 不知不觉间张鹏已经成为了北庭大学的一个金字招牌。 所以当高适见到了张鹏的时候,明显是很激动的,当他得到了张鹏的邀请一同去吃午饭的时候,他更是欣喜不已。 食堂是用以前的兵器库改造的,很大,很宽敞,三十张大饭桌排成五排,当张鹏带着高适来吃饭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都是以前农研院的老学生。 “高适,来到北庭也有段时间了,可还适应?”每人打了一份白菜豆腐炖肉,然后坐在饭桌上,张鹏笑嘻嘻的看着高适问道。 “回郡马的话,一切都好,北庭比我想象中要好的太多,如果不是兄长在这里,我都以为到了长安了,”高适是个老实孩子,吃饭时候说话显然有些拘束。 徐婉仪适时的开口道:“在学校里要叫老师,以后在这里不讲究什么食不言睡不语,不存在存天理灭人欲的条条道道,所以不要觉得吃饭的时候说话是一种失礼。” 拉缇丝指了指周围饭桌上正在吃饭的老生:“他们以前都和你一样,现在不都放开了,等你正式入学,你就会发现,你每天的课程都很满,能够有机会闲聊的时间就都在饭桌上了。” “徐婉仪老师和拉缇丝老师说的都不错,你还有什么疑惑的,这会儿都可以说出来,动筷子啊,别忘了吃,”张鹏对于白菜豆腐炖肉是十分热爱的,可就是没有粉条这让他有些恼火,他不自觉地看向了拉缇丝,这女人的菜园子里怎么就偏偏没有土豆和红薯? 高适对餐盘中的饭菜早就垂涎不已了,听到张鹏的话之后就猛啃了一口馒头,夹了一大口菜,或许是因为烫的缘故,他吃的“哈嗤哈嗤”的,直到把嘴里食物吞进肚子里,他已然是红了眼眶,天哪,难道以后天天都能吃到这么味美的饭食么?兄长果然没有骗我。 “张老师,高适却有一问,不知当问不当问,”高适终于像一个正常少年一样开始干饭了,同样的进食习惯可以迅速的拉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无妨,随便问,”张鹏对食堂饭有着情有独钟的热爱,或许遥远的大学时光,是他逝去的青春。 “入学考试的时候,我兄长作为考官,给我们做了一个实验,一个五斤的木球,一个十斤的木球,同时从同一高度坠落,竟然两个木球同时落地,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此问一出,张鹏和拉缇丝笑而不语,徐婉仪确实满脸疑惑,她不曾听过农学院的课程,以前也对张鹏的恪物学不是很感冒,可现在她心中却生出了一阵危机感。 万一以后那些学生把类似的问题问到了自己头上该怎么办?自己不会作答岂不是会很丢脸? 再看拉缇丝,这女人竟然跟张鹏一起笑,而且笑的意味深长,她肯定是知道问题的答案! 徐婉仪突然想到,自己虽然和张鹏有夫妻的名分,但是好像并没有相同的意趣! “是不是颠覆了你的认知?是不是打破了你的常识?”张鹏的语气十分亲切,“这就是恪物学的魅力,揭开万物运行的规律,带你认识一个真正的世界,你兄长所做的这个实验是为了证明物体的下落速度与自身重量无关,这是因为大地的引力的缘故,能改变坠落速度的其实是大气的阻力,你兄长这个实验只做了一半,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如果给十斤重的木球绑上一把伞,它坠落的速度就会慢上很多。” 高适咽了一口唾沫,他的心神再一次遭到了冲击,他对张鹏所说的话不疑有他,过了一会儿才怔怔的说道:“我们凡人也可以改变世间万物的运行规律吗?” “不可以,”张鹏笑着说,“但是我们却可以利用万物运行的规律为自己所用,一旦你的认识到了足够的万物规律,你就可以掌控时间最强大的力量,比肩神明,这就是恪物学的力量。” 高适是一个苦命的孩子,因为祖父政治上的立场错误导致了他们高家家道中落,他自小就是在颠沛流离和受人白眼中度过。他特别想获得力量,获得超出常人的力量,因此他从小就苦练武艺,将他高家祖传的枪法完全练就,年纪轻轻就达到了一品巅峰境界,同时他四处拜访名师,刻苦求学,不说如今已经是学富五车,但足可称之腹有诗书,在同龄人之中已然是翘楚无疑。 他一直都很感谢自己的兄长,兄长虽是庶出,却为了他高适选择入郡主府为仆,每年都会将他辛苦赚来的钱财回寄家中,如果没有兄长的辛劳,他高适是绝不可能长大成才的。 可高适来到北庭之后却发现,兄长的学识竟然比自己高出太多!诗书经义无所不通则罢,甚至在算学一途上已然是登堂入室,比之高适所见过的所有算学大家都要强,自己辛辛苦苦学来的算学不传之题解,兄长竟然只用了两息时间就心算出来,结果丝毫不差。 问之为何,兄长则回答:初中水平而已。 不明白什么叫初中水平,不耻下问,兄长却说他会给自己争取一个进入北庭大学求学的机会,在大学中,自己就可以得到问题的答案。 “高适一定不负三位老师的期望,一定会在北庭大学中刻苦学习!”高适已经跃跃欲试了。 “刻苦是要的,但不能一味的刻苦,”张鹏笑着说,“高适,听说过蹴鞠么?” 第七十二章 娘亲与长公主 北庭大学缺少名师坐镇? 这是个问题,却并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恪物学和军事学课程我并不担心,可是经学、史学等课程却只有秦爷爷一个人,他年纪大点了,总不能所有课程都要他去讲?”徐婉仪和张鹏坐在球场边,看着年轻的学子们欢快的踢着足球,但此时的徐婉仪却没有多少笑容。 拉缇丝是最没心没肺的,她只管照顾植物园、上课、领薪水,对学校的管理是一概不问,现在已经站在球场外面兴奋的呐喊助威了,而且她助威的对象还不是一贯而终的,是谁抢到了球就给谁加油,有她在,球场上的学子们一个个都兴奋的有兽化倾向,踢起球来更是卖力,憨厚少年高适就是其中一员。 “这事儿很好解决啊,我们这里不是有朝廷的宣旨队伍么?我看了,大部分的水平都是可以的,尤其是冯禹兮冯老头儿,他的名号完全足够了,”张鹏怀里抱着一个油纸包,油纸包里是刚刚出炉的爆米,他拿着一个木勺,一口接一口的边看边吃,心想着如果有啤酒和鸭脖就更完美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再也看不到梅西踢球的身姿了。 “你是不是昏了头了,冯禹兮一直对我北庭十分忌惮,他怎么可能会留在北庭大学任教?你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啊,别吃了!”徐婉仪看着张鹏这幅无所谓的表情就来气,一把夺过油纸包,气呼呼的自己吃了起来,香腮鼓鼓的,就像是一只花栗鼠。 张鹏把目光从球场上挪开,然后肆无忌惮的开始欣赏徐婉仪为数不多的天真可爱的画面,然后慢条斯理的说:“他不来?嘿嘿,这事儿可由不得他。” “你又做了什么事儿?”徐婉仪看到张鹏贱兮兮的笑容就知道他肯定是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并做出了应对措施,只是没有对自己说罢了,想到这里,她就火大,很想在张鹏贱贱的脸上来一拳。 “长公主的写给皇帝陛下的家信已经八百里加急赶往长安了,估计这会儿皇帝陛下正在看着呢,”张鹏一歪头躲过了高速飞来的牛皮足球,丝毫不以为意,自顾自的说,“信中详细阐述了我北庭农业改革的成功经验以及耧车、曲辕犁、风车磨坊和水车灌溉系统的设计图,然后同时表达了对你弟弟徐小公爷顽劣不堪却无名师教导的忧愁,希望可以让中书侍郎冯大人在北庭多留个三年五载的,时时可以提点一下小公爷的学业。” “我那吝啬的皇帝舅舅会答应?”徐婉仪皱起了眉头,凭她对皇帝的了解,她不认为皇帝会因为拿了北庭的好处就会答应北庭的要求。 “会的,因为冯禹兮冯大人勉强算的上是一位君子,所以朝廷里有的是人不想让他这么快回去,”张鹏直接用手抓了一把爆米,朝嘴里塞了一把,大肆咀嚼,“尤其是在如今东宫之位悬而未决的关键时期,冯禹兮这种人完完全全的直臣在朝堂上就像是一块被扔在繁花丛中的茅坑石,又臭又硬,无法拉拢又难以利用,影响他人,所以你的二表哥、四表哥和六表弟都会乐意见到这种人远离朝堂,有多远去多远,北庭就是一个最好的距离。” “你怎么对朝堂上的事情这么清楚?”徐婉仪疑惑的看着张鹏,要知道自己可是有着北庭的谍报网,消息自然灵通,可是张鹏是每个月只有一份朝廷邸报,目前北庭的谍报网绝对是没有对他开放的,所以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以为那些走南闯北的商人都是吃素的?”张鹏淡淡的笑道,“这群人有钱,有手段,而且是对大夏政策政务最熟悉的群体之一,他们中大部分人如果不是出身问题,让他们去混迹朝堂绝对没有什么问题,所以他们所知道的消息不一定比秦爷爷的北庭谍报网来得慢。” “好像也有道理……这就是你提议希望可以再北庭大学中开设商学院的缘故?”徐婉仪挑了挑眉毛,撇起了嘴,不得不说,她做出俏皮表情的时候更是别有风情。 “嗯,真可爱……不,这个只是其中一个很小的因素,婉仪,你的思路一定要转过弯来,格局要放得更大,通过我们招商大会召开之后的这段时间你难道没有感觉到么?”张鹏的表情认真了起来,“财富的累积和对经济命脉的垄断是多么强力的武器,试想一下,我们如果通过商业手段将一个国家的经济命脉掌控在自己手里,那么这个国家是不是等同于我们说了算?你还需要耗费心力去攻城略地么?” “退一步讲,如果是不得不征伐的不臣之地,我们抽空了这个国家的财富,掌控了他们国民的生计,你兴兵击之是不是可以事半功倍?” 徐婉仪思考了半天,然后有些犹豫的说道:“这只是一种设想,我不敢相信有谁真的可以用商业的手段直接掌控一个国家。” “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见到了,”张鹏再次恢复了轻松地笑容,“如今我们尊敬的、雍容华贵的长公主殿下目前正在做的就是这件事,她的思维很敏捷,即使我不说,等她把北庭的商业版图扩张到了一定的地步,她自然会领会到这一层。” “我娘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徐婉仪眉头微微皱起,她有些动摇了。 “说的对,娘确实是一个善良的人,但我说的是长公主殿下!”张鹏不置可否的回答。 长公主和娘亲之间的辩证关系是怎样的?徐婉仪一时间竟然真的被说的懵了,直到足球比赛结束她才领悟其中的道理。 “张鹏,你说,以后她会是长公主的比重更大一些呢?还是娘亲的比重更大一些呢?”徐婉仪有些担心了。 “娘亲已经隐忍多年了,自从嫁到北庭以来她很久很久没有做过长公主了,娘亲是她,长公主也是她,我们做儿女的应该支持她的决定才对,”张鹏思考过后给了徐婉仪一个模糊的答案,因为他现在也不知道,将长公主心中的猛虎释放出来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张鹏抬起头,不看足球场中被众人抛起又抛落的高适,思绪不知飞到了何处……在另一个历史进程中的那个朝代,那里的长公主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第七十三章 上门招聘 在皇帝陛下的旨意没有回到北庭之前,张鹏不能让北庭大学的文学院开天窗,就算是让他跑遍整个西域“上门招聘”名师也得把学校办下去! 所以他亲自下厨给秦老先生做了一桌子大餐,灌了不知道多少美酒佳酿之后终于从他的手中拿到了其亲笔书写的邀请信。 由于各种原因目前还生活在北庭境内的儒家名士并不多,而且零散分布在不同的地方,他们一般情况下不会给任何人面子,除了秦老先生这种名满天下的前辈。 秦老先生并不是什么拿乔的人,他在张鹏要兴建北庭大学的时候就知道他会有找上自己家门的一天,所以手书早就已经准备好,还在饭桌上给张鹏讲述了每一位邀请目标的性格特征和兴趣爱好。 他对张鹏有心将北庭打造成西域的文化圣地的决心表示赞赏和支持,或许是兴奋过了头,他喝得有点大,拉着张鹏就聊起了北庭的血泪史,从两汉先驱的浴血奋战到西域乱战,从北庭先后三次易主的惨痛教训到大夏重设北庭都护的艰辛,说的那是观者流泪闻者伤心。 张鹏是个学医的,不是学历史的,他有限的历史知识都是来自于可怜的高中历史课本,高考过后谁还会想着研读历史?除了大学课程必须要读的那些专业书之外估计也就只有网络小说能让人提的起兴趣了,至于其他的时间全部都贡献给了网络游戏和刷视频上了。 他从秦老先生口述的西域历史简史中听出了老先生悲天悯人的胸怀,这或许也是他放弃了在关内如鱼得水高官厚禄的生活,反而是来到北庭愿意和北庭军一同吃沙子的原因。 但同时,张鹏也听出了一些更有意思的东西!那就是在这个时空的先秦时代就有炼气士的说法,这和张鹏上辈子的历史一致,但是内力、真气的出现却是在东汉时期才开始出现,这个世界的历史上只要是赫赫有名的将军、大侠或者臭名昭着的刺客、杀手都是凭借高超的内力修为做出过举世瞩目的事情,就比如年轻时期的徐仙芝就曾经连同西北狂侠袁公渊二人二骑闯荡西域,杀入乌岚国王城取国王头颅而还。 当听到最早有记载的内家高手就是在东汉之初的西域发现的时候,张鹏明显吃了一惊,这种说法不由得让张鹏想起了给徐婉仪疗伤的那天在郡主府的地下城中见到的穹顶壁画! 那壁画中的内容直到现在张鹏都记忆犹新,三大帝国的徽记,汉人贵公子与游侠、波斯武士和罗马将军的传奇组合可不是什么寻常的组合,没有点想象力,就连电影剧本都不敢这么写。 对照着时间,壁画上的故事似乎就是在西汉末年,东汉之初! 上次就感觉到在三皇殿中运行《灵犀无相决》时有极强的增益,这是一个很难解释的现象。 张鹏越想越心惊……这会不会跟秦老先生所说的内容有什么联系?可是这地下城对于北庭的绝对高层人物来说应该不是什么秘密,他们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其中的秘密么? 张鹏想要把那天他看到的穹顶壁画内容告诉秦老先生,但是话到了嘴边却硬生生的忍住了,因为他胸口的河伯私印突然的酒灼热了起来,眼前闪过了秦老先生在睡梦中被黑衣刺客刺杀的情景。 这让张鹏冷汗直流,他的眼神不着痕迹的打量着秦老先生的屋舍小院,最终将视线从秦老先生府中为数不多的仆人身上一一扫过,未等到有人发现,他便收回了审视的目光。 秦老先生的府中有内鬼!潜藏得很深的内鬼!这就是典型的灯下黑! 恭恭敬敬辞别秦老先生之后,张鹏打算这次“上门招聘”行动结束之后就再次去地下城走一趟…… 翌日一早,顶着风雪,张鹏骑上了高头大马,身后跟着高达高适兄弟和风云兄弟,连同十来个身穿皮甲的退役老兵护送着四驾载满货物的马车。 这一次“上门招聘”出行几乎算的上是张鹏穿越以来的第一次出远门,本以为自己可以恣意妄为一把,没想到前脚刚刚踏出北庭城的南大门就看到了徐婉仪正骑着她的追风白玉驹笑盈盈的等着自己。 “我是出去办正事儿,你又要干什么?”张鹏愉悦的心情顿时少了一半。 “本郡主知道你是去办正事儿,所以你有什么好避讳的?”徐婉仪打马而来,与张鹏并行,看起来颇为轻松,“难不成你此次出行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不让本郡主知道的?” 今天的徐婉仪身上竟然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气,不用说,肯定是从她的好闺蜜拉缇丝那里得来的,不得不承认,确实馨香怡人。 玉肌胜雪,唇若涂脂,秀发高束,白绒龙鲤落雪披风,紫金轻甲束身丹裘,嵌玉弯刀佩在腰,凤纹枪挂得胜钩,好一个北庭第一美人之首。 张鹏发现自己的嘴虽然很硬,但是眼睛却很诚实的欣赏着美人如画,这不是一个出门办正事的人应该有的状态。 “药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我可是跟秦爷爷求教了很久,做足了准备才出门的,你突然这么跟着,我怕打乱了节奏,”张鹏的脸色有些发烫。 “你以为我想跟着你大冷天的出门?还不是我爹要求我跟着你,保护你的安全,”徐婉仪哼哼道,“师父昨日又去迅马滩闭关去了,也不知道迅马滩有什么奇妙的,竟然引的师父他老人家流连忘返。” 张鹏思考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这闭关是假,幽会那位百里夫人才是真!想通之后,他压低声音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咱们要是再突然间有了一个小师弟出现,你可千万不要惊讶。” “小师弟?你不就是关门弟子了?师父他不会再收弟子了,”徐婉仪对张鹏的奇怪的话感觉到莫名其妙,“别神神秘秘的了,该出发了。” 看着徐婉仪天真的美貌容颜,张鹏微微叹气,这女人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爱动脑子了? 他之前告诉袁公渊即使是夫妻双方都到达了气合境界也是有机会繁育后代的,他目前已经有了猜测,虽然他不是生殖医学专业科班,但是当年在第一军医院的规培期他也是在生殖医学科认真学习,听讲过几节国内外着名生殖医学专家的学术报告的。 现在只盼望郡主府快点收集到合格的无色水晶,只要有了显微镜,很多猜测他都能够证实了。 无奈打开地图,张鹏指了指地图上一个叫做落辰山的小镇:“第一站,咱们先去落辰山,经学大家启石先生就隐居在此。” “落辰山?那地方我去过,简单!我们走!”没等张鹏说完,徐婉仪就扬起了马鞭,急不可待的冲入了大雪漫天的城外。 第七十四章 中二少年的情报 北庭境内的治安还算是挺好的,前往落辰山的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危险,除了遭遇了两个小毛贼一次不知所谓的拦路抢劫之外,再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 如今,那两个十四五岁就出来做剪径生意的小毛贼正被捆在马车前,之所以没有一刀砍了干净,倒不是因为张鹏和徐婉仪有什么怜悯之意,而是这两个半大小子竟然就是落辰山下小镇中人。仔细问之,自言是与家中长辈闹了别扭,一怒之下和朋友约好了一起走出山村闯荡江湖。 马车围成圈,老兵们列阵戍卫,高达和高适二人在生火架锅,风云兄弟则在周围放哨警戒。 中二少年出了门没多久就在大学中迷了路,从江湖话本上学来的引以为傲的寻向定位的法门在大雪天中根本无从施展,不过三天就吃完了干粮,忍饥受饿了许久,见到张鹏的车队经过,便冲到路上寻求帮助,或许是因为二人披头散发的样子太过于惊悚,所以被错认成了毛贼。 “大生,大根?”张鹏对两位中二少年的名字没有什么意外惊喜,这种名字在这个时代实在是太普遍了,他捧着一杯热茶,一口一口的嘬着,心中想着什么时候尝试把炒茶法研究一下,天天喝白水忒没有滋味了,“你们二人为何偏偏挑着大雪天离开落辰山?” 大生和大根两人此时明显有些惊魂未定,或许是被寒冷冻出了低温病,挤在一起围着火堆取暖,反应有些慢。 “回郡马爷的话,我二人是听闻了近日鹿鸣镇上来了一位很了不起的儒学大家,大家都叫他祥胤先生,他在鹿鸣镇上开设书院,广收学徒,有教无类,不看出身,我二人就是想去碰个运气,怕是去晚了,连机会都没有了。” “祥胤先生?儒学大家?”张鹏的双眼顿时一亮,然后转过头询问正在烤羊腿的徐婉仪,“婉仪,你知道这位祥胤先生么?” 徐婉仪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二十年前声名鹊起的一位经学大家,曾经在长安讲学,其所着《三川经注》几乎引得洛阳纸贵,几乎全天下的儒士都想拜入其门下,只是不知什么缘故突然消失匿迹,直到今天才再次听闻到他的消息。” “看你一副没有兴趣的样子,似乎觉得这是一则假消息?”张鹏对徐婉仪还是比较了解的,北庭之内出现了这么一位鸿儒,她最应该出现的状态应该是迫不及待,如果可能,她甚至会强行将之绑回北庭城。 “这位祥胤先生与秦爷爷不同,他即使是重新入世,也不会选择在北庭,因为他与北庭有难以化解的仇怨,”徐婉仪仔细的翻烤着自己的羊腿,似乎这条羊腿比什么儒学名士要重要得多,“他的开山大弟子,就是被我爹诛杀的全家,据说祥胤先生甚是喜爱他的大弟子,视若亲子,你说有这种仇恨,他怎么会来北庭?你的调料瓶呢?我知道你带了,抓紧拿出来。” 张鹏赶忙站起身来,从身前的口袋里取出了两个调料瓶,在徐婉仪翻烤着的羊腿上均匀撒上了一些,旋即营火周围就弥漫开诱人的香气。 “你们二人是怎么听说这个消息?”张鹏还是有些不死心,重新坐下来,继续询问大生和大根两人。 “是启石先生说的,他前些日子收到了祥胤先生的来信,邀他去鹿鸣观礼,”大生的意识终于从迷迷糊糊中回到了正常,嗅觉也恢复了正常,看着徐婉仪手中的羊腿,眼睛都直了。 “启石先生怎么说?”徐婉仪突然来了兴趣。 “他看完来信之后明确的表明前去,只是目前天降大雪,不便出行,也幸好祥胤先生的开院讲学日期定在了年后开春,他如今正在筹备观礼时的礼品,”大根也活过来了,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 听完,张鹏和徐婉仪对视了一眼。 启石先生因其叔父获罪流放北庭,因不忍其叔父在北庭孤独终老,所以一路陪同至北庭,一边耕读传家一边照顾他老迈的叔父,三年前其叔父寿终正寝,他戴孝三年,如今刚刚出了孝期就立刻收到了一封祥胤先生的来信,这未免有些巧合了。 二人正思考着,突然听到风云兄弟打马而归,石风下马,操着一口燕州口音说道:“郡主、郡马,前方来了一行人,自称是落辰山人,前来寻找家中出走的后生,我兄弟二人盘问了一番,应该就是在找大生和大根的。” 来人正是大根和大生的家中的长辈,大生家姓吴,大根家姓宫,乃是山村中的猎户,多年通家之好,长辈们显然是见过大世面的,见到郡主和郡马后每一道礼仪都是做的极为标准,说起话来也是斯文有礼,没有一丝一毫猎户的样子,这让张鹏很是奇怪。 似乎是看出了张鹏的疑虑,二家长辈做出了解释,说是两人虽然大字不识一箩筐,但是因为启石先生定居落辰山,这些年镇上的幼儿少年无不是在启石先生的教诲下成长,所以在他的影响下整个小镇都崇尚礼仪。 果然不愧是名士啊,潜移默化间影响了整个落辰山镇的文化素质,这要是在后世,绝对是一个优秀的教育局长或者文化局长啊,而且这位启石先生听起来还是那种不看门第出身,没有阶层偏见的人,这种人才,北庭大学必须抢到手! 而那位鹿鸣镇上的祥胤先生,虽说名气更大一些,但怎么听都有点邪乎,他广发邀请函这件事情貌似不是那么简单,北庭大学筹建的公告才发出去多久,鹿鸣学院就紧接着出现了,这让张鹏怀疑祥胤先生简直就是出来跟大都护府打擂的。 上次招商大会的余波未平,现在前路又开始扑朔迷离了么? “婉仪,如果启石先生坚持要去鹿鸣镇走一趟,我们应该怎么办?”张鹏郑重的征求徐婉仪的意见。 “他一位年过半百的儒士,路途颠簸,舟车劳顿,还要面临盗匪拦路之忧,你我夫妻二人总不能见到咱们大学的教授陷入困境而无动于衷,”徐婉仪把话说的很漂亮。 “英雄所见略同,为夫也是这么认为的!” 第七十五章 启石先生 落辰山就像茫茫大漠中的一颗珍珠,高不过百丈,绵延不过百里,七峰环湖,山内气候与山外略有不同。 偶尔从山石缝里流出的山泉蒸腾着温暖的水汽,即使是漫天大雪也没有在山上留下多少痕迹。 小镇中青石路垫的很高,路边都是纵横阡陌的沟渠,其中流淌着涓涓山泉,步便可见石桥飞廊,如果不是镇中百姓的口音不会骗人,张鹏还以为来到了江南。 “这座落辰山竟然是一座火山口,那七峰环绕的湖终年不冻,想必底下还是活的,”张鹏摩挲着下巴,心想着如果在后世,这种宝地绝对要开发成5a级旅游景点,风景秀丽不说还有用之不竭的地热能,如果能开发几处露天温泉,想想都是美事啊。 张鹏悄悄的转过头看向徐婉仪,见到她似乎也被落辰山镇的美景所吸引,不禁浮想联翩…… 冬日的午后,一样的苍天沐雪,三十平开的温泉池子不停地散发着温暖的水汽,浮木小桌上摆放着瓜果酒酿,张鹏全身泡在温泉之中,闭上眼睛享受着冰天雪地与温泉玉暖的曼妙交融! 突然,听闻水声作响,张鹏抬首看去,在风雪与蒸汽的缭绕中,一位身材曼妙的女子轻抬玉足向自己走来,她身穿着热辣比基尼,肌肤比白雪还要光泽,笑语盈盈的看着自己,眼神中尽是温柔,她捧起浮木餐桌上的酒杯轻轻依偎到张鹏身边,像小猫一样轻声细语:“夫君……” 正想着,突然腰间传来了一阵熟悉的疼痛,定睛一看,正是徐婉仪在扭他腰间的软肉。 “你干嘛?”张鹏对于徐婉仪打断他的联想很是不爽。 “我干嘛?我还想问你呢?大白天的当着这么多人流着口水傻笑什么呢?”徐婉仪皱着眉头,对张鹏的行径感到十分丢人。 “马上就到启石先生的居所了,你再这么失礼的话我们这次就白来一趟了,”徐婉仪警告道。 “好好,”张鹏翻了个白眼,虽然嘴上答应,但是心中还是默默下了决心……哼,徐婉仪啊徐婉仪,这温泉小镇老子必须搞起来,到时候……嘿嘿。 询问了大生和大根这两位中二少年启石先生的爱好后,张鹏和徐婉仪从马车上取来了许多郡主府产的蒸馏酒、一些郡主府珍藏的古籍孤本和新印刷的书籍,文人嘛,喜欢这两种东西是在正常不过的。 “你放心,拿出郡主府之前我都让学生们抄录了一份了,我岂会做赔本的生意,古籍本身什么的我不在乎,古籍的内容才是财富,再说了,如果可以凭此把启石先生请入北庭大学,那这些东西还不说我北庭的,”张鹏明显看到徐婉仪脸上流露出淡淡的肉疼表情,他知道,长公主守财奴的特性被徐婉仪继承了不少,所以必须解释明白了。 “我没有不舍得的意思,这些孤本本身也得到了合适的人手中才算是物得其用,放在郡主府里吃灰才是真正的浪费,”徐婉仪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 “知道你心疼,书籍这种东西是文化的象征,在这个读书人少的可怜的年代,书籍更是权利、财富的象征,所以每一本都很珍贵,”张鹏笑呵呵取出了一本新书交给徐婉仪,“不过很快咱们就不用担心了,有为夫在,过了年咱们就把书籍的价格打下去!” 徐婉仪接过张鹏取来的新书,只见封面上写着《孙子兵法》的字样,翻开看来竟然又让她震惊了一番。 “这书,墨迹如此清晰,还是阳板印刷,这纸张的质量也是上乘无疑,这是一本不折不扣的好书,没有二百文钱绝对买不来,你拿什么把价格打下来,”徐婉仪皱起了眉。 “天机不可泄露,没有金刚钻为夫也不敢揽瓷器活啊,为夫准备了一个这些在野的鸿儒名士根本无法拒绝的理由,”张鹏在看到徐婉仪惊讶的表情之后心里获得了充分的满足感。 香儒雅居没有见到,只有一座普普通通的篱笆院和低矮的木屋,启石先生就住在这里。 个年轻人正在一名身穿鹿皮袄的中年人带领下在小院中铲雪,见到张鹏一行人到来,年轻人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他们很久没有见到有外人进山了,而且还是带着礼物前来的外人。 虽然透过低矮的篱笆院一眼就能看到院中景致,但张鹏还是遣高达恭恭敬敬的递上拜帖,一应礼数不可缺少,虽然真的感觉挺矫情的,但这是在八世纪,不是在后世住宅楼里可以随便敲别人家门喊别人名字的时代。 启石先生是一位大才,没有那些迂腐儒生的拿乔和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虚荣,他乐呵呵的收了张鹏送来的美酒和书籍,当场就取出其中一坛让院中的弟子拿去煮热,看得出来,启石先生是挺久没有饮酒了。 “在下虽然身在山野,但也听闻了张郡马在北庭的诸多奇事,耧车和曲辕犁已经传到镇中,在下亲自试用过,确实是农家之利器,张郡马此举利在当代,功在千秋啊,”入座之后,启石先生就表达了对张鹏的欣赏之意。 启石先生,全名公孙启东都洛阳人,口音很地道,有点像小岳岳。张鹏很想教他唱一首“五环”但是却又不敢,忍着笑意,丝毫不敢失了礼数。 “启石先生过奖了,振兴北庭,分内之责,”张鹏淡淡一笑。 “民生多艰,北庭苦寒更是如此,张郡马心系民生实属难得,”启石先生一边为张鹏斟茶一边说着,“寒舍粗陋,怠慢招待二位了。” 说完,奉上两杯山泉煮沸的清茶。 “启石先生说笑了,我夫妻二人能入得陋室,得先生招待,已然是十分自足,”徐婉仪接过清茶,只感觉泉水自带甘香,“当年燕王叱咤两河,兵多将广,贤名满天下,却在先生的草庐前吃了闭门羹,先生刀剑加身依然不畏强权,鸾鸣十分钦佩。” “郡主过誉了,年轻气盛之时做下不少荒唐事,如今回想起来却是羞愧难当,”启石先生笑容不改,只是语气中多了几分寂寥,见张鹏二人饮下茶水,这才询问起二人的来意。 “不瞒先生,我夫妻二人远道而来,是为了请先生出山,赴我北庭大学出任教授一职,”张鹏也不藏着掖着,短短几句话他就明白这位启石先生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所以直奔主题。 第七十六章 再见文抄公 启石先生是一个直爽的人,开心不开心都写在脸上,他对于张鹏和徐婉仪的来访很是欢迎,但是对于张鹏提出前往北庭大学任教的请求却并不感冒。 “我已然决意前往鹿鸣镇,祥胤兄邀我任教鹿鸣学院,我心向往之,”一说到祥胤先生,启石先生就目光游历,脸上全是憧憬之情,这不得不让张鹏怀疑此二人有严重的背背山倾向。 鹿鸣镇那种犄角旮旯的地方能有什么好?去那里任教岂不是等同于去吃沙子?哪有去北庭城来的舒服惬意?但这种话绝对的不能再启石先生面前说,他张鹏怕被人家赶出去。但既然你祥胤先生打起了感情牌,那么就不要怪我下手黑了。 “启石先生重情重义实在是让人钦佩,很巧,晚辈此次前来拜访也带来了您的故交好友手书一封,”说着,张鹏就从怀里取出了秦老先生写给启石先生的亲笔信。 “竟是秦师的手书?”启石先生见到了信件封皮上的字迹落款便立刻正襟危坐起来,恭恭敬敬的双手接过信件,旁若无人的就拆开阅读了起来。 徐婉仪担忧的看向张鹏,刚才启石先生的态度让她有些心中忐忑,张鹏则给了徐婉仪一个安心的眼神。 少时,启石先生收起信件,面色犹豫不定,最终长叹一口气:“秦师之言,情真意切,字字珠玑,却叫我好生难以选择啊。” 张鹏微笑着点头,拱手说道:“既然先生需要细细思考,那么在下与郡主二人便不再叨扰了,明日如果先生有了决断便通知我二人一声即可,我二人随叫随到。” 说完,张鹏对着明显还有些表情错愕的徐婉仪说道:“夫人,落辰山钟灵毓秀,冬季雪景更是堪称一绝,咱们万万不可白来一趟啊。” 徐婉仪虽然心中不解,但是还是看懂了张鹏的微表情,点头说道:“夫君说的是。” “启石先生多年居住落辰山,想必对落辰山的景致颇为熟悉,不知道可否为晚辈指点一二啊,”张鹏恭敬道。 启石先生淡淡一笑,唤来了身后的一名与张鹏年纪相仿的弟子:“少伯,你跟随为师在落辰山居住了十年有余,对落辰山的美景也是知之甚详,便为郡主郡马二人做一次向导,务必要让二位贵客游览尽兴。” “是,老师,弟子遵命,”年轻弟子躬身听令。 启石先生又笑着对张鹏介绍道:“郡主、郡马,这位是我的弟子,长安王氏子弟,名昌龄,字少伯,今天就让他带着二位游览落辰山美景。” 张鹏起身的动作差点闪了腰,他瞪大眼睛看了看眼前的这位长着小胡子的年轻人,心中的激动几乎就要喷薄而出。 前面刚刚来了一个高适,今天又遇见了一个王昌龄?这可是被称为“七绝圣手”的大诗人,一句“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成为了后世中小学生语文课本中雷打不动的教学内容。 必须搞到手!老子的收集癖犯了,根本就抑制不住啊,张鹏用无比火热的目光看着这位能文能武的偶像级大才,看的王昌龄浑身一阵恶寒…… 徐婉仪是在离开启石先生的院子,登上了落辰湖上的小舟之后才想明白张鹏为什么不在启石先生看完秦爷爷的信件之后趁热打铁行劝说之举,因为那不仅无用,反而会适得其反。 启石先生一代宗师,行事作为全凭自己的判断,尤其是在两位故友同时相邀只能选择其一的时候,最容不得外人指手画脚。一想到这里,徐婉仪就有些后怕,因为她当时确实是想开口劝说的。 想明白这个问题之后,徐婉仪又立刻被另一个问题难住了,那就是张鹏对这个叫做王昌龄的年轻人太过热情了,先是马屁不断,又是名利相诱,又是推心置腹,又是情真意切,几乎是把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 而年轻的王昌龄什么时候见识过这种攻势,虽然他在跟随恩师来到北庭之前就已经有了才子之名,乃是一府之解元,但后世的聊天话术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被看透的,一来二去间,他就被诱骗的找不着北了,只感觉张鹏郡马是他相逢恨晚的知音,两人紧紧的手握着手,一时之间击情四射,全然不顾徐婉仪也在身旁。 落辰山的主峰,峰顶有一片平坦之处,启石先生在此建造了一座观景小亭,大雪纷飞之际,这苍山孤亭映湖水倒也有几分诗意。 “少伯兄,观这苍山翠湖的冬日雪景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啊,”如今张鹏也是有内力在身的习武之人,并未感觉到山间风雪刺骨的寒意。 王昌龄自幼习文练武,自然也不惧寒冷,当他看到张郡马和郡主二人更是不知寒冷为何物的时候,心中默默点了一个赞……都说北庭鸾鸣郡主武艺高强世间罕有,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令人没想到的是张鹏郡马也是身怀武艺之人,可笑我平日里还自诩文武双全,真是惭愧。 “家师走遍北庭,独爱落辰山,正是因为其隽秀宜人的景色,这样的观景亭在这落辰山五峰之中还有八处,家师称之为落辰九绝!” “天寒地冻,鹅毛大雪落入湖中,可这湖面竟然丝毫没有结冰的趋势,清澈见底,观照万物,实不负绝景之称,”徐婉仪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张鹏和王昌龄之间,有意无意的阻挡了二人的亲密沟通。 张鹏指了指湖面上一支小舟,小舟上有老翁正在垂钓,他心血来潮,决定再做一次文抄公,毕竟跟大诗人在一起,用诗拉近彼此的距离是最好的办法了:“此情此景,情难自已,少伯,愚兄方才偶得佳句,请你品评一番。” “郡马素有诗才,少伯洗耳恭听,”王昌龄欣喜不已,之前张鹏两首绝诗压状元的事迹早已被广泛流传,如今又有新的诗句将出,怎能不令人心生期待。 张鹏向前一步,迎着亭外风雪,高声吟诵:“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毫无愧疚之心的张鹏诵完这首《江雪》之后便转头看向王昌龄,见到后者正闭目细细品味,享受诗词带来的意境余韵,他心中怡然自得,果然,对付诗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诗歌,打败魔法的终究还是魔法! 感谢九年义务教育,感谢柳宗元老师,感谢这应景的山水,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第七十七章 论北庭 许久,王昌龄从《江雪》的余韵之中回过神来,他看向张鹏,十分正式的拱手一礼。 “好一首《江雪》,文辞洗练到了极致,全诗没有一个字提到雪,却全诗都在描写雪,妙绝,妙绝!”王昌龄这会儿看向张鹏的目光已经化成了崇敬。 徐婉仪也是玉指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角,她不是第一次见到张鹏作诗了,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是感觉到震撼,开口就是千古名篇,这是人做的事么?徐婉仪也曾经想过他是不是挪用了“天下会”中先贤的旧作,但现在她却越来越相信张鹏是真的诗才绝顶,毕竟此情此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匹配得到的。 但实际上徐婉仪还是看轻了“天下会”的库存,自唐代以降,华夏诗歌多如瀚海,其中名篇也是如过江之鲫,这都是张鹏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宝库,千万不要小看了张鹏的无耻程度,虱子多了不怕咬,他现在已经皮实了。 “此诗意境高远,却未免有些清冷肃杀了,郡马难道心中是有什么忧心之事令你无法释怀,思虑重重么?”王昌龄有些好奇的问道,因为据他所知,张鹏这种大才注定是要名耀千古的,这种人会有什么烦恼么? 张鹏知道,自己的表演时间到了,如果可以先把王昌龄攻略下来,那么他作为启石先生的大弟子,肯定是能够在启石先生那里为自己一方说话的,其实自从见到了王昌龄,他甚至就觉得只要能把王昌龄“拐”入北庭大学,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启石先生是一代大家不错,但是对比于王昌龄来说却真的是“师不必贤于弟子”了,毕竟历史轻易是不会骗人的。 见到张鹏神色肃穆,目光炯炯,徐婉仪知道这是张鹏要开始忽悠了,她也很想知道接下来张鹏会说些什么。 “少伯兄,你觉得北庭如何?”张鹏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中原之屏障,华夏之重镇,正是大好男儿建功立业之地,”王昌龄不假思索的就回答了,看来他确实是想过这个问题,按照历史的记载,他也是这样身体力行的。 张鹏点点头,笑道:“正是如此,却不全是如此。” 王昌龄双目焕发光彩,微微躬身,做请教状。 “八百年前,先人筚路蓝缕,用血肉之躯杀出河西,立足西域,踞丝路而开北庭!”张鹏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脱口而出,说的是激情洋溢。 “正如少伯兄所言,这片大地遥望着中原,化身屏障抵御着一次又一次游牧民族的侵袭,顶着熊熊战火为中原王朝输送着财富和荣耀,炎黄子孙在这里抛头颅洒热血,马革裹尸,血泪浸透这片大地,所以这里早已成为了我泱泱华夏绝不可分割舍弃的领土!谁要是否定北庭大地的历史贡献,谁要是对北庭大地轻视偏见,谁就是国家的奸佞,历史的叛徒。” 说到这里,王昌龄与徐婉仪都是深以为然的点头。 说完这些,张鹏脸上生出了显而易见的怒气,胸腔中像是有千吨块垒郁结,他转身遥遥指向长安的方向,开口道:“可大夏复得北庭才多少年,满朝文武却开始对北庭视若仇寇!这是为何?是北庭的军威赫赫让龙椅上的那位心怀忌惮?是北庭军的铁面无私截断世家大族与草原西域的盐铁走私?是北庭军的治军之言堵塞了满朝军候亏空军饷喝兵血的饕餮盛宴?” 王昌龄微微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是没有说话,叹了一口气,等着张鹏继续说。 “我在北庭隐姓埋名了四年,也戴着面具放浪形骸了四年,我看到北庭人的坚韧和淳朴,他们是一群打碎了牙齿也要往肚子里咽的人,中原王朝不喜欢他们,可是他们受尽了委屈和苦难却依旧在为了中原同胞而舍生忘死!少伯兄,你告诉我,凭什么?凭什么中原权贵过着朱门酒肉臭的日子,北庭百姓就要过着路有冻死骨的生活?就凭他们占据了中原正统吗?” 王昌龄仔细思考着,没有说话,在他固有的印象中,北庭军民为了坚守国门而舍生忘死这不应该是理所应当的么?但现在这么一说,他突然也觉得这中间有问题,尤其是大夏全国这些年大盛奢靡之风,文不思政,武不思战,却冠冕堂皇自称盛世,自欺欺人到了无可挽救的地步,他们对北庭抵御外族入侵的战事充耳不闻,却只对北庭每年大批的军费和扩充的军队而无端忧心!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凉国公他真的想要反,就凭朝廷州郡府兵那孱弱的战力能有丝毫的抵抗之力么?要反他不早就反了?可或许正是因为北庭的战力太盛,具备了覆灭朝廷的力量,所以它就天然有罪,因为你强,你有威胁,所以有罪!可是北庭要是不够强,那吐蕃、突厥岂不是早就沿着河西走廊荼毒中原了? 想到这里,王昌龄似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也想明白了如今大夏满朝文武的想法了。 那就是:割地纳贡也可以换取和平,反正你北庭之地苦寒贫瘠,为什么不用每年供给北庭一半的国帑把豺狼喂饱?反正我们只要守好了中原就好了嘛!北庭?我管你死活,正愁你尾大不掉呢,就放你自生自灭跟狼群厮杀去。 想到这里,王昌龄竟然也是感觉到胸口憋闷,一股郁郁之气堵塞不出,愤怒之意直冲天灵盖。 “这……北庭和朝廷之间的矛盾难道真的无法调和了么?”王昌龄看向张鹏,又看向徐婉仪。 徐婉仪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道:“王解元有所不知,无论我父帅做出如何的努力,都没有打消过皇帝和群臣对北庭的忌惮,即使是将我幼弟放在朝内当作质子也无济于事,如今若不是以金瓜宝粮和自请减饷作为交换,我幼弟怕是一辈子回不了北庭。” “如今,因为有了郡马在北庭做出的改革,让我们看到了北庭自给自足的希望,否则,任凭我们苦苦支持,不过三年,北庭屏障……是万万抵挡不住了,”徐婉仪或许是因为被张鹏的话所感染,罕见的真情流露在外人面前夸奖了张鹏。 “北庭的困境,指望不了朝廷,只能自强不息,”张鹏长叹一句,“这项事业远大而又艰巨,但一旦成功,那就是功在社稷,利在千秋,福泽百世的大功绩。” 第七十八章 我有一个梦想 张鹏的一番话极具煽动性,年少热血的王昌龄听得是心潮澎湃,恨不得马上可以投身于建设北庭的伟大事业中。 徐婉仪突然感觉到这幅场景似曾相识,那天在大都护府中,他似乎也是用同样的方法唤起了父亲和母亲“二次创业”的决心。 张鹏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虽然天空灰蒙蒙的,眼前尽是大雪,但他还是一鼓作气流下了一行清泪……没办法,要想感动别人,首先要先感动自己,作为曾经大学戏剧社团团长的他早就把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演员的自我修养》牢记于心,此时此刻正是情绪的巅峰时刻,表演的最佳效果时段。 “我有一个梦想,”张鹏对脸上很快就化作冰渣的泪水,动情的面朝湖面大声高呼,“少伯,今日为兄说与你听!” 徐婉仪瞪大了眼睛,她已经从张鹏的演讲感染中清醒了过来,此时她看到张鹏眼角的泪水,那悲天悯人的表情细节,包括那昂首挺胸,面朝湖面声嘶力竭、青筋暴起的动作神态,不禁心中默默地点了一万个赞。 她曾经好奇的问过张鹏“天下会”都教过他什么课业,张鹏说了一大堆五花八门的学科,其中就有一门课业叫做“表演”!据说学到精髓可以做到一张脸上一半是笑容一半是哭泣,演绎他人之人生而毫无痕迹。 而张鹏只是粗略的学习过这门课业竟然就如此的多言善变,可以把无耻、豪迈、正义、悲悯等性格特征切换自如,有时候,徐婉仪真想看看张鹏脸上是不是贴着一张人皮面具。 从思考中回过神来,徐婉仪继续观看张鹏的表演,这一次,她观察的很认真。 张鹏的表演依旧卖力,王昌龄听得依旧是心无旁骛,整个落辰山只剩下他高亢的声音随着山风震彻这一方天地。 “在现在和未来,北庭虽然遭受种种困难和挫折,但我仍然有一个梦想。” “这个梦想是深深扎根于巍巍华夏的梦想中的。” “我梦想有一天,这个民族会九州大同,真正实现其信条的真谛:我们认为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屹立于万族之巅。” “我梦想有一天,在长安城的国子监学堂中,北庭将士的子弟将能够和当朝宰辅的儿子同席而坐,共叙手足情谊。” “我梦想有一天,就算连漠北、青塘乃至伊朗高原这种强敌环伺的土地,也将变成炎黄子孙的跑马乐园。” “我梦想有一天,我的国家将是一个不是以她物产丰富,所以遭人觊觎的冒险岛,而是以她的国富兵强,所以令人敬畏的朝圣地。” “我今天有一个梦想。” “我梦想有一天,这个大夏王朝能够有所转变,尽管满朝文武现在仍然满口异议,歧视和偏见北庭边陲,但有朝一日,那里的贵勋儿女将能与北庭子孙情重归一家,携手并进。” “我今天有一个梦想。” “我梦想有一天,幽谷上升,高山下降,坎坷曲折之路成坦途,圣光披露,满照人间。” “这就是我的希望。我怀着这种信念出世北庭。有了这个信念,我们将能从隔阂之嶙劈出一块希望之石。有了这个信念,我们将能把这个国家浮华迷惘、不思奋进的靡靡之音,改变成为一支联结山海、团结一致的铿锵战歌。” 言毕,张鹏已然是吼得嗓子沙哑,眼中神魄精芒闪烁,整个人都在散发着难以形容的威严。 张鹏喘着粗气,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王昌龄目瞪口呆的表情,心中大定:这次表演,张力拉满,人物弧光饱满清晰,再次感谢历史的遗泽,感谢一千三百年后大洋彼岸的马丁老师…… 就在王昌龄几乎要对张鹏的高远的梦想而倾倒的时候,启石先生正烦闷的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到底是去鹿鸣书院与祥胤兄共事呢,还是去北庭大学授业呢? 就在他想事情想的心烦意乱的时候,却听到屋外传来弟子们的嘈杂声和嬉笑声,听起来是在对张鹏送来的礼物啧啧称奇,他这就来气了。 “平日里怎么教导你们的,非宁静无以致远,区区财物竟然引得你们如此喧闹,成何体统?”启石先生很少发火,但这次他实在是有些生气了。 见到启石先生从屋里出来大声训斥,学子们立刻就安静下来了。 “说!为何嬉闹?”启石先生感觉自己必须要对学生们加以惩戒了,手中的戒尺已经蓄势待发。 领头的学子只好取出手中的书卷,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回禀老师,我等见到张郡马除了送古籍孤本前来之外,还送来了些许新式书本,弟子实在是欢喜,忍不住读了几篇,故而忘情,请老师责罚。” “什么新式书本竟然引得你们失了礼仪,”启石先生暂息了雷霆之怒,毕竟学子们爱书心切也不是什么太大的过失。 可是等到他走到近前,在张鹏送来的书箱中拿起一本新书的时候,他的瞳孔也明显缩了一圈……这书的质感?有些不同寻常啊! 还有这书上的文字为何如此整齐?这明显不是抄录的书籍,这是印刷本!而且还是珍贵的阳版印刷! 启石先生微微一怔,他轻轻放下手中的书,然后又一本本的检查,发现连续上百本每一本都是印刷本!可是这怎么可能?珍贵的阳刻雕版什么时候已经如此泛滥了?北庭城什么时候奢侈到了如此地步? “老师,您看这些书籍不仅印刷清晰而且纸质坚韧,”刚刚说话的弟子对手中的书本是爱不释手,笑呵呵的继续说着,“最关键的是这书中美文更是美妙至极,令人三日不知肉味!” 启石先生拿着书本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虽然他见多识广,读书无数,但也是很少能够一次性见到成箱的阳版印刷书籍,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在太学院的藏书阁里,这令他差点破了定力。 深呼吸,深呼吸,调整好状态,启石先生这才向弟子追问道:“书确实是好书,为师竟然也差点陷入狂喜不能自拔,且说一下让你着魔的妙文。” 那弟子面带享受般的笑容,摇头晃脑的吟诵道:“此文名曰《陋室铭》!弟子读之,体悟颇深,这就为老师念诵!” 第七十九章 关于印刷术 只要有些许见识的人都会知道造纸术和印刷术的革新会对文化繁荣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所以在数日之前,当长公主和徐大将军被张鹏带到了匠作坊的时候心中既是震撼又是狂喜。 整座仓库的晾架上摆满了白花花的纸张,少说也得有一千张! 特制的大型暖炉链接铜皮晾架,让每一个晾架都保持着燥热,仓库外湍流的残阳河带动仓库中半内置的风扇昼夜不停的转动,带动仓库内清风不断。 这样一来每天都可以出产1000张白净强韧的纸张,而相同的仓库在匠作坊还有三间。 本以为这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进步了,但张鹏似乎还是不满意,一个劲儿的训斥那个叫高达的小子,说什么成本控制没有做好云云。 这已经很好了呀,以前他们夫妻二人也是在长安城皇家的匠作坊中见到过纸张的制作的,那工艺复杂既复杂又低效,每天能造出一百张都已经是匠人们拼了命了。而且如今是大冬天,风雪交加的时候,谁家的造纸坊还能在这种季节里生产纸张? “鹏儿是不是有些过于严厉了,”长公主有些担忧。 “咱们不要多问,鹏儿自是有他自己的想法,术业有专攻,咱们二人不好插手,”大将军决定对张鹏的行为不管不问。 随后二人又参观了同样热火朝天的印刷房,在这里,他们第一次见到了活字印刷这种高端技巧。 按照文章字序把活字模排列整齐,固定紧凑,涂上油墨,然后印制在纸张上,不消匠人多用力的擀压,一张字迹清晰的书页就成型了,待晾干就可以装订成册。 两人啧啧称奇,张鹏却在大发雷霆,质问高达为什么手动印刷机器直到现在都没有造出来,现在还要依靠人工一张一张的印刷,北庭书籍垄断天下的目标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张鹏到底是精益求精还是吹毛求疵夫妻二人管不到,也不想管了,他们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匠作坊这个地方的兵力是不是有点薄弱了,是不是得再派一个营的兵力来保护呢…… 回忆起张鹏那天的严厉姿态,徐大将军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上门女婿好得不得了。 手中捧着一本崭新的《孙子兵法》,徐大将军贪婪的嗅了嗅,多么清新的油墨味道啊,他轻轻抚摸着兵法,就像抚摸着自己的孩子。 他的孩子回来了,如今就在匠作坊里参观。 作为大都护府中最小的儿子,徐昆仑一向都是个目空一切的主。 父亲是手握重兵的天下第一名将,母亲是最强大王朝的长公主,所以他从小做事情都是肆无忌惮的,甚至学他老爹的做派,在长安城里打过龙子凤孙。 这次回到北庭,他的父亲告诉他:“你小子能够回来,得多谢谢你姐夫,要不是他发现了宝粮金瓜,又给我们北庭赚了大量的钱财,你那个抠门的皇帝舅舅会放你回来?既然回来了,就好好收收你跳脱的性子,跟你姐夫好好学习一下。” 十四岁的徐昆仑第一次听到父亲如此的推崇一个人,这不,叛逆期小男生性格立刻就攀升起来了!你要我学?我偏不学!张鹏?什么档次?也配我徐昆仑学习? 徐大将军也是从少年人过来的,这两天见到小儿子对自己的话总是阳奉阴违,明察秋毫的他怎么会看不懂,所以今天就把不听话的徐昆仑叫来了匠作坊,让他亲眼看看张鹏的本事。 徐大将军漫步成品书库中,手中的书本换了又换,有些他读过,有些他没有读过,突然,他看到了一本特别有意思的书,书名叫《三字经》。 一时好奇,拿出来一本,坐下,准备品读,谁知仅仅是第一眼,他就坐立不安起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 天哪!这是什么神仙读物!简直就是幼儿启蒙的绝佳教材啊,这是谁人所着,如此大才,本将为何从未听闻过?细细翻看书本,却没有看到作者一栏,这让他心中更是惊奇。 他再度坐立不安起来,仔细看向书架上的其他书籍,心想这些书不会都是像《三字经》这种水准的? 如果是的话,那未免也太过匪夷所思了?张鹏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些巨着? 答案只有一个,肯定是天下会中珍藏的! 想到这里,徐大将军的呼吸终于平缓了,心里对张鹏的最后一点疑虑也终于消散。如果不是真心想要加入北庭,张鹏作为天下会这种隐世巨宗的传人断不会把如此珍贵的宝藏全盘托出的! 对了,昨日彤妹说什么来着,要开一个书局?可笑我当时竟然还笑话她好高骛远,却不知是自己坐井观天了,有这些鸿篇巨制在,什么书局开不得? 她当时手中拿着的那本书叫什么来着,她一天到晚都带在身边,抽了空就看两眼,甚至吃饭的时候都在看。 “《红楼梦》!我要红楼梦后面的内容!你们不给本少爷印,是不是没把本少爷放在眼里!”库房的另一头,徐昆仑正拿着一本书指着印务局大匠的鼻子破口大骂。 是了,是叫《红楼梦》!大将军终于想起来了,他快步走向前去,今天一定要问个清楚,这《红楼梦》到底有何魔力,竟然把彤妹迷成那个样子。 “昆仑!谁叫你这么对府中大匠说话的?在长安就学会耍大少爷脾气了么?”徐大将军满脸怒色,一把夺过徐昆仑手中的《红楼梦第一卷》,反手就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徐昆仑对自己的父亲是很畏惧的,立刻就不敢放肆,只是小声说:“爹,您要我好好跟姐夫学,儿子就试着学,好不容易看到了一本好书,结果他们说只有第一卷,没有后面的内容,这分明就是不想让儿子进学么。” 印务局大匠满脸委屈,只好弓着腰对大将军解释:“大将军有所不知,这《红楼梦》是姑爷临出发招揽大学任教老师之前写下的,只写了这第一卷啊,后面的内容小的是真的印不出来啊。” “曹雪芹?”大将军看了一眼此书作者,心想这位曹先生想来也是天下会中的大才,这本书他没有读过,但是能把他口味刁钻的老婆和心性跳脱的小儿子都给迷住,这说明此书绝对不一般。 “臭小子,这书,为夫就先拿去了,库里的其他书籍也都是上佳之作,趁此机会多看看,”徐仙芝淡淡说道,“要是再让为父知道你在印务局中无理取闹,小心你的皮!” 第八十章 鹿鸣镇的第二封信 启石先生也在阅读《红楼梦》,他当然也看到了箱子里其他的巨着,但是最让他着迷的还是这一本《红楼梦》了。 “奇书,真乃奇书也,如椽大笔也不过如是,这位曹先生想必也是一位真正的悲天悯人的高尚人士,”启石先生很快就读完了《红楼梦第一卷》,心中抓挠如同蚁群过境,他是真的太想知道接下来的内容了。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在后世很多人也都发现,越是学识粗陋者越是对《红楼梦》不假辞色,但越是学识渊博者越是对《红楼梦》尊崇备至,这种现象没道理因为时空变化就失效。 “这些书,想必只是北庭大学的冰山一角,就算是为了这些书,想必也没有谁会拒绝前往北庭大学任教,”启石先生闭目深思,最终是摇头叹息,自己心神已经为北庭的书籍所夺,不能自已,与其说这是张鹏郡马的手段,倒不如说是他公孙启石自入其彀中啊。 他轻轻摩挲着书箱中静静躺着的书本,他基本上可以确认,这么一本都是令人不忍卒读的鸿篇巨着,指尖传来书页掠过的美妙感觉,这种感觉总是体验不够,多么好的书啊,北庭苦寒之地,此前从未听闻盛产纸张,也从未听说有什么印刷妙术! 必定是近期才研发出的新式纸张和印刷之术,目的显而易见,就是为了配合北庭大学的建立,这是真的准备把北庭建设成文化圣地啊。 昨日少伯徒儿回来之后转述的那些话,分明就是张鹏郡马借助少伯之口想要传达给我的,哼,“我有一个梦想”?这种梦想如果真的能够实现,就算是要了我公孙启石的这条老命,我也在所不惜! “张鹏此人,深不可测也!”启石先生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突然觉得,昨日自己似乎真的有些怠慢贵客了。 如果以后真的可以在同一个书院里共事,那么就不可再像昨日那般不咸不淡的态度了。 不知不觉间,启石先生已经开始幻想着在北庭大学任教的美好时光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兆头。 “老师!”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打破了启石先生的雪庐清梦。 启石先生转头一看,是自己的一名弟子,他手中正捧着一封信,启石先生没有怪罪他的打扰,而是温声细语;“何事?” “老师,这是从鹿鸣镇的来信,”底子恭敬的把信件奉上。 “鹿鸣镇又来信了?”启石先生有些纳闷儿,按理说,胤祥兄不是一个这么急性子的人啊。 但启石先生还是接过了信件,立刻读了起来。 阅毕,启石先生大惊,慌忙起身,大呼:“给为师备好车马,即刻启程鹿鸣镇!” 启石先生的车马正在准备,张鹏和徐婉仪也从王昌龄的口中得到了鹿鸣镇来信的消息。 “什么?祥胤先生病危?”徐婉仪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眼看着张鹏的计划一步步成功实施,眼看着启石先生就要做出前往北庭的决定,偏偏这时候祥胤先生病危。 “确定是祥胤先生的笔迹么?”张鹏面不改色,但实际上心里也是慌的,但绝不能在王昌龄面前表现出来。 “我也是感觉到有些巧合了,昨日我与先生表达想要去北庭一观的意愿后,先生明显是支持的,我能看出来,他是十分意动的,”王昌龄是个直性子,什么心事都藏不住,把自己的怀疑也说了出来。 高达与高适兄弟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就各自去准备出行车马了,兄弟俩都是聪明人,他们知道,如果启石先生这个档口要去鹿鸣镇,那么郡主和郡马肯定是要一同前去的。 “我们才到了落辰山一天,鹿鸣镇的第二封信就到了,这不寻常,但启石先生的决定我们不可能改变了,郡主,这一路可能需要麻烦你披甲了,”张鹏这会儿脑子有点乱。 “应有之义,如今我功力又进一步,倒想看看北庭境内到底还有谁敢在我面前对启石先生不利,”徐婉仪点点头,她原本也是做好了跟随启石先生前往鹿鸣镇的准备了。 “张鹏兄,此去鹿鸣镇前景不明,你和郡主没必要冒险,有我保护老师就够了,”王昌龄在担忧老师的同时也很担心张鹏夫妻二人。 “我们虽然不知道鹿鸣镇发生了什么,但我们在来之前就做好了前往鹿鸣镇的准备,”张鹏摇了摇头,“本以为可以先招揽几位大贤再去鹿鸣镇一趟,但没想到被祥胤先生病危的消息直接打回原形,想必不仅只有启石先生得到了这一消息……呵呵,鹿鸣镇这次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说完,张鹏来回踱步了两趟,然后对门口守卫着的风云兄弟下令:“石风石云,你们二人立刻飞马前去最近的百昌堡大营,让百昌堡参将段禾拨轻骑三百前往鹿鸣镇,务必在明天与我和郡主在官道上汇合!” 石风石云领命后匆匆离开。 王昌龄短暂的与张鹏交谈之后也匆匆离开,他作为弟子要做好护卫老师的分内工作。 张鹏看着王昌龄顶着大雪消失在小院中,心中不停的思考。 这群人为什么非要把我们引去鹿鸣镇呢?他们到底在那里准备了什么? 从秦老先生得到预警让张鹏知道了内鬼的事情,而且是级别很高的内鬼,他这次出门招聘的行动不仅是为了给北庭大学招揽老师,同时也是为了把那只内鬼给引出来,张鹏不信,自己和徐婉仪都在外面,他们会忍住不出手? 结果正如张鹏所预料的,鹿鸣镇的可疑信息先他一步到了他想要招揽的启石先生中,而当他以力破法强行将启石先生的决定扭转过来的时候,祥胤先生病危的信息却十分及时的出现了! 这哪里是想让启石先生去鹿鸣镇,分明是在引张鹏和徐婉仪去鹿鸣镇! 而且及时张鹏和徐婉仪察觉到了什么漏洞也没有办法,因为只要启石先生要去,他们俩就肯定会跟过去,这种情形下张鹏绝不会做出把启石先生打晕了绑回去的行为的。 所以,鹿鸣镇那个破地方到底有什么? 一份地图在张鹏手中缓缓展开,他看的很仔细。 一个原始森林前的小镇而已,难道还能藏兵不成?他不信以后世现代化部队都不会选择去藏身的原始森林中,这个时代的人会作死的藏在那里伏击他们,毕竟百昌堡的轻骑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八十一章 一路无忧 风雪越来越大了,这个冬季的白灾不会因为张鹏的意志而消失。 官道虽宽,但也已经大雪积压,车马难行,队伍的行进速度缓慢,一连三天,张鹏也只是前行了六十里路。 “好消息是距离鹿鸣镇只剩下一天路程了,坏消息是段禾的队伍是没法在路上追上我们了,”徐婉仪骑着她的追风白玉驹,白色的热气从宝马的鼻子中不断的喷吐,看得出来,即使是宝马在大雪满地的路上行走也是很费力的。 “路上是不会出意外了,他们就没打算在我们来的路上做文章,所以段禾赶不赶得上我们已经无所谓了,只要他能赶到鹿鸣镇就好,”张鹏忍着两胯火辣辣的疼痛,连日在马背上赶路几乎让他大腿内侧的皮肉磨的红肿,要不是绑了一层绷带,说不准都已经溃烂了。 “这两天你一直愁眉不展在思考,先想出来什么了没?”徐婉仪没来由的感觉到了一股烦躁。 “没有想明白,这次我们的出行感觉就像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一样,我感觉就要想出来了,”张鹏这时候终于感觉到自己真的不是什么天才了,他很希望河伯私印可以再次给他提供预警,但是这两天河伯私印就像是一块死石头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天色不早了,我们再次露宿一夜,明早赶路,中午过后就能抵达鹿鸣镇,”徐婉仪见到张鹏面色深沉便不再多问,打马向前,指挥队伍搭帐。 张鹏和徐婉仪忧心忡忡,荒僻的鹿鸣镇上却罕见的热闹。 鹿鸣书院的牌子已经挂了起来,一名面色消瘦的文人在两名年轻汉子的搀扶下抬头看了看,眼中流露出不解。 鹿鸣书院?这是什么地方?鹿鸣?鹿鸣镇?是了,我是隐居在鹿鸣镇,可是这鹿鸣书院到底什么存在? 眼前,一个披着狼裘披肩的华服青年停下手中清理积雪的活计,转身看向消瘦文人,笑呵呵的拱手施礼,礼仪做的是一丝不苟:“柳渊拜见祥胤先生,应先生要求,晚辈已经将鹿鸣书院建造起来了。” 祥胤先生看着眼前这位神采飞扬的年轻人,感觉他既是熟悉又是陌生,同样,他也是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何时要求兴建一座鹿鸣书院了。 痛苦,脑袋里传来了无尽的痛苦,柳渊?到底是谁?老夫什么时候委托他建立一座学院了?想到这里,祥胤先生就感觉到脑袋像是被针扎了一般。 柳渊放下拱手的动作,撇了撇嘴,他对教廷中强大的秘药有着绝对的信心。 “能做回柳渊真好啊,”看着祥胤先生痛苦的样子,他找回了作为教廷圣子的优越感,学问宗师又如何?在我们教廷面前还不是任意揉捏? 只是想着想着,他的脑海中又出现了一张贱兮兮的面孔,柳渊咬牙切齿:“张鹏,你不可能只是天下会的普通弟子,你一定也是一位圣子,否则你不可能懂得这么多禁忌学识!上次交手算我只是刘大元,这次我是才是真正的我,遮天大网已经布下,看你如何挣脱!” 柳渊抬头看着漫天飞雪,将手中的扫把交给了仆人。 “柳渊!柳渊!我想起来了!”祥胤先生突然神色清明了,他顶住了疼痛的侵袭,用他强大的意志力暂时冲破了秘药的操控。 柳渊有些意外的看着祥胤先生,皱起眉头,能依靠自身意志力突破药效的人不多,但这段时间一连就有两个,一个袁公渊,一个就是眼前的祥胤先生。 “贼子恶徒,你到底给老夫用了什么毒药!是了,忘忧草,是忘忧草!”祥胤先生想起来了自己近期的遭遇,变得怒不可遏。 大约是一个月前,这个叫做柳渊的年轻人突然造访鹿鸣镇,找到了祥胤先生,自称是茯州柳氏族人,不远万里特地前来向祥胤先生请教学问。 柳渊此人虽然年轻,但是气度不凡自成气场,学识渊博令祥胤先生感到震惊。他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隐居的久了,天下已经进入了文化大盛的时代。 二人一番交谈之后直令祥胤先生引为知己,当下就成了忘年之交。 祥胤先生很快就对柳渊形成了绝对的信任,对之无所不谈,而柳渊也是投桃报李,将许多不传之学相告。 然而很快,心怀叵测的柳渊就对赤诚的祥胤先生下了毒手。 他假借为祥胤先生治疗风疾痛症的理由,向祥胤先生进献了一种叫做忘忧草的神药! 这忘忧草只需要少许,以烛火燃熏,吸入烟气,少时就会感觉到如梦似幻般的舒适感,肉体的疼痛瞬间就消失不见。 祥胤先生不疑有他,真的以为柳渊是为他找来了解痛良药,接下来,他对柳渊提供的秘药来者不拒。那段时间,他感觉自己每天都飘飘欲仙,日子过得美妙无比。 可是偶然有一天,柳渊不见了,忘忧草以及其他的秘药也不见了,祥胤先生慌了,他四处寻找,但是没有结果。 紧接着就是地狱一般的体验了,他的身体和心神都不在受自己的掌控,痛苦的体验十倍百倍的袭来,祥胤先生几乎被那种对忘忧草的渴望折磨的不成人形。 就在他绝望的时候,柳渊再次出现了,带着他的忘忧草,笑着对祥胤先生说:“祥胤先生,在下想要求取您几份墨宝,不知您准许否?” 祥胤先生答应了,他成为了柳渊的傀儡,跪受笔录的机器,一份份信件从鹿鸣学院散向了北庭境内的各个地方。 至于自己写了什么,祥胤先生已经不记得了。 “祥胤先生病发了,带下去给他好生看病,我们的贵客回来之前,一定不能让他死了,”柳渊叹了一口气,对祥胤先生有气无力的斥骂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再次转身看向自己的鹿鸣书院,对自己的作品感觉到心满意足,这个院子原本是一位地主员外的府邸,只是他拒绝了自己购买院子的提议,所以现在他包括他的全家都已经没有了再开口拒绝的机会了。 “这世上的人为什么都这般愚昧呢?黄白之物难道会比性命更加重要么?”柳渊叹了一口气,满脸都是悲天悯人的慈悲神态。 雪越来越大了,北庭城内应该已经乱起来了……柳渊嘴角微微上扬,走进了鹿鸣书院。仆人贴心的关上了书院大门。 第八十二章 北庭慌 今日的北庭大都护府内一片肃杀之气,大将军身穿铠甲,全身披挂,手中的宝剑上沾染着殷红的血迹。 大将军轻轻抖了抖剑柄,剑刃上的血迹就被摔了个干净。 府内依然可以听到厮杀声和惨叫声,一群自杀式袭击的刺客自然不会对大都护府产生什么威胁,毕竟徐仙芝手下的高手如云。 长公主从后院赶来,就连她都穿上了云凤宝甲,双持日月参差剑,一身都是血气,看起来也是刚刚杀过人。 秦老先生见到长公主无恙这才放下心来,转身面朝面色深沉如铁的大将军拱手赔罪:“是老夫思虑不周,没有布置完全,让大将军和长公主受惊了。” 徐仙芝摇了摇头:“秦先生不要自责,谁能料到这些贼徒一个个都是死士呢。” “这也怪我们二人,鹏儿他出行之前就已经说了城中的敌国奸细们会在彻底被清查之前主动出击,”长公主虽然被迫动武但她本性却不是嗜杀之人,“可是我们没有真正的重视起来,整个北庭城,这些不同阵营的暗探贼徒竟然会同时爆发,今夜我所杀人之多几乎比得上那年夺嫡风波了。” “愧对鹏儿啊,他早早预备好的主动局面都被我们搞砸了,”徐仙芝也是生自己的气,“北庭军已经全面镇压暴乱了,但是这次贼徒们悍不畏死,一心只为了烧杀破坏,北庭这次的损失太大了!” “报!”三人正在叹息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尉迟长恭的声音。 这位脾气暴躁的悍将已经是杀得满身是血,单膝下跪汇报战况:“大将军,长公主,秦军师,目前城中九处暴乱团伙都已经诛杀殆尽,没有一人逃脱。” “百姓损失情况如何?将士伤亡情况怎样?”大将军厉声而问。 “延顺坊和功名坊两坊百姓房屋焚毁严重,其余已经被及时扑灭,百姓中有三十七人死亡,二十九人重伤垂危,轻伤者二百三十六人!”尉迟长恭面色悲痛的回答,“将士们……损了八十七名弟兄。” “该死!”大将军怒火中烧,一掌拍在了张鹏送来的八仙桌上,胡杨木制作的八仙桌坚固无比,但是在大将军蒲扇大的铁掌下竟然直接被拍的四分五裂,“延顺坊是我北庭城粮商的聚集地,此次遭灾,北庭城中百姓怕是无粮可购了。” “可有活捉贼徒?”秦老先生追问。 尉迟长恭痛苦的摇头:“这些家伙不知道是怎么了,每一个人都是死士!肠穿肚烂犹挥剑酣战,我们竟然……竟然没有活捉到一个人。” “你身手高绝如此也不能活捉一人吗?”长公主明显有些不信。 “回长公主,”尉迟长恭叹了一口气,说道,“末将确实靠着偷袭活捉一人,但那家伙陷入昏迷之后竟然七窍流血,直接就死掉了,其血液发黑且恶臭,明显是提前服用了某种奇药。” 尉迟长恭刚刚说完话,从墙外飞入了两个身影,一男一女,男的苍颜白发但精神矍铄,正是袁公渊,女的虽满头银发但肌肤细嫩,身穿飞缎长裙,眉心一颗红朱砂,面容姣好。 袁公渊走进屋内与徐仙芝等人搭话,那女子则是站在院中高傲的站着。 “袁兄,您这边可有收获?”徐仙芝抱拳一礼。 “确定了,是惩戒教廷中的高手!”袁公渊浑身真气外放,明显还在调理气息中,可见他刚刚所经历的战斗是有多么的激烈。 “只有一人么?”徐仙芝立刻问道。 “只有一人,这家伙滑的像个泥鳅,虽然他最终还是逃了,但被我和百里联手击伤,没有一年半载绝对不敢再出来作恶了,”袁公渊拍着胸脯保证,说完他转头看向院子里正观赏雪景的百里汐芸,百里汐芸则傲娇的背对着所有人。 “可我心中还是惴惴不安,”徐仙芝抚着须子,他总感觉还是差了些什么,“不同阵营的探子竟然破天荒的合作了起来,这一定是惩戒教廷的能量,只是他们闹得这么欢,惩戒教廷的人怎么只有一人?” 秦老先生缓缓的走到北庭城舆图前,突然指了指图上粮仓的位置。然后说道:“大将军,城内的粮仓,包括太平仓,是不是一处都没有遭到破坏?按理说他们想要迅速让北庭城陷入混乱,烧掉粮仓会是最绝妙的方法,可他们为什么不选择攻击粮仓呢而是选择去袭击延顺坊的粮商们呢?要知道,粮商们的粮食储备再多也多不过北庭城的粮仓,何必舍本逐末呢?” “或许是几处粮仓位置都是在开阔处,他们不容易得手,”徐仙芝也没弄明白,强行给自己解释了一波,“手下刚刚来报,粮草营校尉见到粮仓无人攻击,所以将散布各地的军粮都运送过去了,中途少有折损。” “一个时辰内全部运送过去了?是谁的主意?”秦老先生大惊失色。 徐仙芝很少见到秦老先生失态的样子:“暴动开始的时候,粮草营行军书记献的策,他见粮草营前有敌人暴动冲阵,但通往城内粮仓的路上却并无敌人踪迹,便抢救下大部分军粮运送往粮仓了。” “可是如今整个城中所有的粮草都已经聚集在了粮仓中,这不是一件好事!”秦老先生的思维很敏捷,这跟他苍老的外表和平日里慢吞吞的步子成反比,“大将军,我们得立刻将粮仓的防备力量加强双倍!” 徐仙芝一拍脑袋做懊悔状,然后赶忙跟尉迟长恭下令:“长恭,你立刻……” 可是他话音未落,就听到院外传来了一阵惊天的巨响,声似九天惊雷! 随着巨响而来的是整座都护府的抖动,屋梁上的灰尘都给抖落了下来。 徐仙芝一把扶住了秦老先生这位在场唯一不会武艺的当事人,显然,老先生被这阵巨响惊了心神。 可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何事的时候,院外又紧跟着传来了连续不断的三生巨响。 众人迅速的冲出屋外,徐仙芝和长公主先后飞身跃上了屋顶。 徐仙芝站在屋顶,看到眼前的景象,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四声惊雷,来自四处粮仓!”长公主则是脚下失了力,瘫坐在了屋顶,“为什么会这样?两年的救命粮食和半年军粮都付之一炬了?” 他们借来了鬼神之力? 看着太平仓处熊熊燃烧的大火照亮了北庭的夜空,只一眼他就知道,这大火没得救了。 只是徐仙芝百思不得其解,惩戒教廷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可惜鹏儿不在北庭,要不然他一定知道缘由!甚至可以提前预防的…… 第八十三章 最大的希望 一夜暴乱逐渐平息,北庭城陷入了恐慌。 遭受了打砸抢烧袭击的北庭居民们唾弃着那些堆成京观的暴徒尸体,就是最小的孩童也捡起地上石头朝之砸了又砸。 北庭城人在烈士陵园建起之后,就越发的坚强与团结,昨夜,奋不顾身投入与暴徒战斗的可不只是北庭军的将士。 只是城内的粮仓毁了,粮食也没了,城中的大粮商则是昨夜被攻击的重点,百姓们想要买粮也买不到了。 “北庭城要陷入粮荒了!”冯禹兮忧心忡忡的在驿馆别院中来回踱步。 “正好,这北庭一旦陷入粮荒,就算不变成一座死城,也必然实力大损,这跟我们朝廷所愿殊途同归,”说话的是温状元,他昨夜见到北庭暴乱的时候就很兴奋,到了今日早晨,见到北庭城内惨状的时候,更是开心的喜上眉梢。 冯禹兮瞪大着眼睛看着温状元,他实在是难以想象,朝廷的抡才大典选拔出的头名状元竟然会说出这种令人胆战心惊的话! 一整座北庭城的人啊,都是活生生的大夏百姓啊,在他的眼中竟然如此不值一提么?就算全部饿死也无所谓的么? 冯禹兮第一次感觉到荒唐,朝廷上的兖兖诸公如果都是如同温状元这般德行,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世道? 不,或许,如今已经是了…… 徐仙芝知道,百姓们的意志就算是再强大,也抵不过缺粮的恐慌情绪蔓延,最多七日,城中缺粮超过七日,整座城都会变成人间地狱。 “粮食!必须调动其他州城的粮食,”徐仙芝站在粮草营内,那最初献策运军粮去粮仓的行军书记已经自杀而死,死之前,还在桌案上写下了“七日”二字。 “老夫粗算了一下,在这种大雪天中想要调集足够的粮食到北庭,最起码需要十天!”秦老先生叹了一口气,他仰望着天空,恨意满满,“这群贼人,算准了今年的白灾,打中了我北庭的要害啊!” 长公主此时更是愁容满面,今天一大早她的公主府就人满为患,全部都是来退还地契的商人,他们嗅觉很敏锐,直到北庭城就要完蛋了,所以想要赶快退还地契及时止损,即使是违约只能拿到三成的钱,他们也是愿意的,那总比什么都没有了好。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尉迟长恭带着拉缇丝和波斯王子薛西斯走进了粮草营。 尉迟长恭躬身禀报:“禀告大将军,长公主,拉缇丝客卿和薛西斯王子求见,他们二人说或有解决当下危局之法。” 薛西斯王子向前一步,抱胸一礼:“大将军,长公主殿下,情况紧急,薛西斯就直说了,如今北庭城即将陷入粮荒,而从外地筹粮食绝对来不及的,能解救北庭危局者只有一人。” 长公主勉强挤出了笑容,保持着她的皇家威仪:“王子所说之人,莫非是指郡马张鹏?” 薛西斯点点头:“正是!” 徐仙芝摇摇头,叹气道:“他与郡主二人已然外出,如今不知到了何处,如何迅速告知与他?这个大雪天,就连飞鸽传书都做不到。” 薛西斯则是微微一笑,自信道:“未必。” 此话一出,大将军、长公主和秦老先生皆是面色一喜。 “计将安出?” 薛西斯斩钉截铁的说:“飞鸽传书做不到,是因为信鸽飞不过这漫天积云!而我波斯皇室驯养的黑背雄鹰却可以穿云过雨无所顾忌!” “黑背雄鹰?”大将军眼神一亮,追问道,“素闻萨珊波斯皇室驯养神鹰,战阵侦查不在话下,传递任何信息也只可以再一日之间完成,难道就是王子所言的黑背雄鹰。” 薛西斯微微叹气:“大将军所说的神鹰,乃是金背雄鹰,薛西斯学艺不精,还没有掌握驯养出金背雄鹰的方法,但即便如此,黑背雄鹰也足够做到在大雪天中传送信件。” “好,薛西斯王子,你对我北庭的帮助,本宫铭记在心,今后你在北庭境内若是有什么难处,尽可向本宫求助,只要我夫妻二人做得到,必然鼎力相助,”长公主直接发话了。 “谢长公主,”薛西斯今日走这一趟的目的达到了,有了长公主今日的承诺,他在北庭境内算是真正的站稳脚跟了。 “只是,黑背雄鹰想要准确的找到张鹏,还有一个条件,”拉缇丝缓步向前,淡淡说道,“就像猎犬需要熟悉它所需要搜寻的目标气味儿一样,黑背雄鹰也需要。” “那就取来鹏儿的日常衣物,给黑背雄鹰熟悉一下?”长公主点点头,这就要指使剑侍去取张鹏的衣物。 “黑背雄鹰需要的不是气味,”拉缇丝摇了摇头,“它所需要的,是张鹏郡马的一缕真气!” 徐仙芝微微诧异:“真气?” “正是,”拉缇丝耐心的给众人做着解释,“黑背雄鹰自小就是被喂养内息真气所长大,所以它对人类的真气十分敏感,每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必须给它一缕与接收信息者相同的真气,就算是千里万里,它也能够找到接收信息者。” “鹏儿修炼的是灵犀真气,这等真气最为玄妙,因人而异……”大将军皱着眉头,他没想到这飞鹰传书的条件这么苛刻。 “大将军!如果郡主跟张鹏郡马在一起,那么给它一缕郡主的真气也是可以的,”拉缇丝提示道。 “恐怕这也是挺难的,郡主所修炼的功法也是独一无二的啊,”秦老先生思考过后,又感觉希望破灭了。 但大将军和长公主却互相对视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一个地方,那里必然有婉儿残留的真气! “薛西斯王子,若是郡主的真气,本宫可以寻到一丝,”长公主开口道,只是语气十分小心,“但是,需要王子将黑背雄鹰借与本宫,因为那一缕真气存留在郡主的私密之物中,不便示人。” “无妨,黑背雄鹰就在营外,长公主带去便可!”薛西斯不疑有他。 但是拉缇丝的眼睛却微微闪烁,嘴角微微上扬…… 众人都默认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把北庭城即将陷入饥荒的消息传递给张鹏之后,张鹏一定可以拯救危机。 不知不觉间,张鹏已经成为所有人心中无所不能的存在,成为了北庭最大的希望。 第八十四章 拉缇丝的心思 鹅毛大雪很快就将北庭城火灾后的痕迹抹除。 这不是北庭军在故意遮掩,毕竟就算是想要重新修建也必须等到开春之后了。 薛西斯为拉缇丝撑着伞,他武艺卓绝,一只手足以顶着巨大的风雪撑伞。 这种二百五的行为也许只有薛西斯能做的出来了,为了追求拉缇丝他今天可是把自己最心爱的黑背雄鹰都给献出去了。 或许是走累了,也或许是城中的雪景已经没什么看头了,拉缇丝停下了脚步,她面带一丝玩味的笑容,红唇轻动:“王子殿下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么?” 薛西斯挠了挠下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世界上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但都不是我这个逃亡王子该操心的,至于你是如何知道我波斯皇室的不传之秘,我也不是很在意,你一个能凭借一己之力在北庭郡主府当上客卿的传奇女子,懂得多些也没什么奇怪的。” “你真的对我的身份一点都不好奇么?”拉缇丝点点头旋即展颜一笑。 “说不好奇是假的,对你的身份,我已经有了三种猜测,”薛西斯满不在乎的说。 “王子殿下不怪拉缇丝有意欺瞒吗?” “不,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害我……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大将军和长公主一定能找到郡主的一缕真气?猜测么?” “猜测?不算是猜测,只能说是在排除了其他所有可能性之后的一次测试。” 听到这里,薛西斯来了兴趣,他沉思后说道:“据我所知,天底下能够储存人体内真气的载体统统被称作通灵至宝,目前已经发现的有三种,一为先天神玉,只在华夏出现过一次;二为雷击陨铁,世间仅有一块,铸于通天塔顶;而最后一种更为奇特,乃是灵药仙蜕,可遇而不可求。” 拉缇丝对薛西斯几乎是另眼相看了:“王子殿下竟然知道这么多秘闻?” “失传的秘闻就不叫秘闻了,上一个知道秘闻的人虽然认为我资质不够,但总好过带着秘闻入土,”薛西斯撇撇嘴。 “流亡的波斯王子有不少,你却能被大祭司挑选为继承人,这已经证明你的不俗了,”拉缇丝不吝夸赞。 “我可没说那人是大祭司,”薛西斯耸了耸肩,“话说你到底在寻找什么?那三种通灵至宝么?你想从大将军和长公主的手中盗出来?我劝你熄了这个心思,他们府中高手如云,我在里面都排不上号。” “我要他们的通灵至宝做什么?”拉提斯翻了个白眼,“我只是想印证一个事实,如果他们真的拥有我预想中的那份通灵至宝,就可以确认张鹏郡马的真实身份!” 薛西斯瞪大了眼睛,刚想要大声说话却又赶忙降低了声音:“张鹏郡马还有别的身份?他不是天下会的出世弟子么?” “天下会?或许是,但也有可能是张鹏郡马故布疑云,但只要这次验证成功,那我就可以肯定他的真实身份了,”拉缇丝的目光明灭不定,看起来很是陌生,跟平日里开朗活泼的她判若两人。 “咱们俩也算是朋友了,出于朋友的立场,我得提醒你一下,张鹏郡马这个人最好不要与他做敌人,”薛西斯对眼前的拉缇丝郑重说道。 拉缇丝转过身来,面对着薛西斯,伸手为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笑着说:“你放心好了,我想做的事情都要依靠郡主府这座大山才能完成,我不会做对张鹏不利的事情。” 说完,拉缇丝从薛西斯手中接过伞把,转身离开,风雪很大,她撑着伞前行的身影很是吃力。 或许有些人生来就是注定迎着风雪前行,拉缇丝就是如此。 “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妖孽?而且都汇聚在了北庭?”薛西斯真气外放,漫天大雪不能近他周身三尺,“不过……本王子喜欢。” 北庭城上飞雪连天,北庭城下则是灯火通明。 三皇殿内,肩扛一只巨大的黑鹰,徐仙芝仰望着雄伟的先祖雕像,面色微动:“彤妹,你觉得那位拉缇丝客卿有问题?” “不要小看了女人的直觉,那姑娘看似柔弱实则刚强,心思缜密且有胆有谋,”长公主狡黠一笑,“她上午说的话我仔细的想了一番,有一个差点被我们忽略掉的问题,那就是似乎她根本不怀疑我们可以找到沾染婉儿体内真气的通灵至宝。” 徐仙芝点点头:“我们想到一处去了,但即便如此,我们也要把情报传递给婉儿和鹏儿,我自诩武艺不差,对敌意十分敏锐,我并没有在拉缇丝身上察觉到敌意。” “她的目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但绝对是因为鹏儿,”长公主斩钉截铁的断定。 “她莫非对鹏儿有爱慕之意?这可不行!我徐仙芝的女儿绝对不可能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徐仙芝立刻就怒了。 长公主反而是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仙芝哥哥,你当年可是长安城里有名的俊后生呢,上至世家贵女下至清倌儿名妓没有一个不迷恋你的,你说说,当你得知被父皇指婚于我的时候,有没有觉得懊悔呢?” 徐仙芝明显瞳孔一缩,心中一慌,但是他控制的很好没有表现在神态上:“彤妹,那些庸脂俗粉岂能入我法眼,那些风流事迹都是别人以讹传讹,子虚乌有而已,彤妹你知道的,我只爱你一个!” 徐大将军的求生欲很强烈啊! 长公主傲娇的“哼”了一声,竟作小女儿态,伸出玉手搭在了徐仙芝的胸膛:“哦?真的吗?你怎么证明?” 徐仙芝咽了一口唾沫,看着近在咫尺的爱人,老脸不由得一红。 这种桥段往常不是没有出现过,一般情形下,为了证明自己对妻子的爱意之深,他们接下来会费尽心力做一些不能描述的深入探讨,这几乎是二人调节夫妻生活的保留节目。 “彤妹啊,咱们今天是来给婉儿取灵芝仙蜕的,不如回府之后再……” 黑鹰起飞,只一瞬间就飞到了三皇殿的横梁之上,它鹰头一歪,瞪着它沙雕般的眼睛,看着巨大的灵芝蒲团上那两个气息恐怖的生物“扭打”在一起。 第八十五章 鹿鸣镇 张鹏一行人艰难的赶到了鹿鸣镇,但段禾的三百轻骑却没有抵达。 队伍中的人们纷纷解下了蒙在眼睛上的黑纱布,这是张鹏为了防止雪盲而特意交代的。 车队刚刚抵达鹿鸣镇的牌坊前,就见到鹿鸣镇中走出了一行人,为首者是一位胖乎乎的中年人,身穿华贵的皮草,而他身后的人们也都洋溢着笑容。 “在下鹿鸣镇中乡绅蔡坤,敢问是启石先生莅临鹿鸣镇吗?”为首的中年人笑得合不拢嘴,躬身作揖一副谦卑的姿态。 “在下公孙启石,前来鹿鸣镇看望故交,不知祥胤兄在何处,不知蔡兄可否告知?”启石先生很是担心祥胤先生,匆匆下了马车,还礼之后就直接的说起了来意,而对鹿鸣镇的欢迎仪式似乎不怎么在意。 张鹏没有下马,他仔细的观察着这些鹿鸣镇百姓,很快就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郡主,几十号人,每个人都笑容满面,你觉得正常吗?”张鹏问道。 徐婉仪也特意看了一圈这些镇民的神态,她摇了摇头:“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他们并没有恶意,我可以保证。” 张鹏还是不死心,又追问道:“我数过了,领头的这位蔡乡绅和其身后的族老们从我们双方远远看见的时候就在笑,知道现在于启石先生搭话之后依然在笑,而且笑容一成不变!郡主,笑其实很累的,没谁可以一直保持笑容这么久的!” 这么一说徐婉仪倒是感觉到了一丝诡异,正如张鹏所说,这群人太能“笑”了,而且笑的“太专业”了。 “既来之则安之,这些镇民都是没有什么武艺的,我们无须害怕,”徐婉仪小声说道。 就在这时,高达和高适两兄弟打马靠近了过来,高达谨慎的禀报说:“前哨的探马都回来了,他们在鹿鸣镇中没有见到什么危险,镇民们对他们很是热情,很是照顾。” “哦?你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张鹏笑着问道。 高适摇了摇头:“我们没有怀疑军中探马情报的意思,而是在考虑,这鹿鸣镇中百姓不比北庭,他们对北庭军的感情并不深厚,为什么会对北庭军探马如此爱戴?要知道,乡野村民见到全副武装的军队怎么会全然没有畏惧之心呢?” “你们能够深入思考,本郡马很欣慰,马上就要进镇里了,你们兄弟二人去给王少伯提个醒,然后就和他一起好好跟随保护启石先生。” “诺!”兄弟二人领命后离开。 此时,启石先生已经回到了马车中,而那位蔡乡绅则是依旧面带笑容,谦卑的为启石先生牵起了马。 鹿鸣镇民自觉的裂开了通道,张鹏一行人跟随着启石先生缓缓驶入镇中。 刚刚进入镇中,众人就闻到了一股草药味道,不是很浓,但是延绵不绝,即使是大雪天气也没能遮盖掉这奇特的气息。 雪的吸附能力是很强的,大雪天都能够明显的闻得到,那么可见平日里是多么浓烈。 蔡乡绅好像懂得张鹏的心事,一边牵着马引路,一边笑呵呵的介绍着鹿鸣镇的风土人情。 “我们鹿鸣镇北森林中有驼鹿生息,因此得名!” “我们鹿鸣镇人杰地灵,物产丰富,常年种植甜瓜葡萄,闻名北庭。” “大家闻到的药香味乃是我们鹿鸣镇特有的一种草药叫做枞蔻苦莲,炮制后焚香可以提神醒脑,每年都有不少医家前来求购。” “前面的那座院子就是我们新建的鹿鸣书院了,祥胤先生就在院中……” 张鹏听的很仔细,这位蔡乡绅中气十足,行走了这么久面不红气不喘,一点都不像是一个胖子该有的表现,而且他说话条理清晰,是个能言善辩人。 “枞蔻苦莲我们郡主府中也是有的,偶尔也会焚香,”徐婉仪微微点头,“确实是与这镇中的气味极为相似。” 张鹏听到徐婉仪的话,不仅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握紧了手中的宝剑:“郡主,我还是觉得不妥,虽然目前没有看到其他诡异的地方,但在陌生之地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咱们的队伍今天起全部的餐饮都自己完成,食物吃完了可以去森林里猎取,渴了就收集煮雪水。” “你说得对,”徐婉仪略加思索后表示赞成…… 鹿鸣书院是一座非常雅致的院落,没有金碧辉煌却难得古韵大气,院落布局颇有江南风格,如果不是大雪纷飞,张鹏还真的以为自己来到了江南水乡。 而张鹏看到了祥胤先生的第一眼之后就知道这位曾经名噪一时的鸿儒大家时日无常了。 因为有真气的加持,他已经不需要听诊器就可以听到祥胤先生呼吸时胸腔的杂音,再加上他蜡黄的脸色和发烫的额头,就算张鹏不是呼吸内科的大夫都可以判断出这是严重的肺炎。 好,人家信中说病重,命在旦夕,原来没有骗人。 想到这里,张鹏从心底生出一丝凉意,一代鸿儒临了却做了一回工具人?这真是太悲哀了。 他们的目的果然不是为了遏制北庭文脉崛起,先前营造的“抢人”架势不过是佯攻,他们的目标就是自己和徐婉仪! 只是如今自己和徐婉仪都已经到了鹿鸣镇,可他们为何还是没有发动呢? 敌人的弓箭引而不发,这时候是最关键的时刻,自己一定要保持警惕。 “咳咳,”病榻上,祥胤先生咳嗽着睁开了眼睛,因为生机丧失的缘故,他连咳嗽的力气几乎都没有了。 “祥胤兄!”启石先生握住祥胤先生的手,神态悲恸。 祥胤先生似乎想要说话,他的眼神似乎恢复了几分清明,但是话在喉中却怎么都说不出来,最后他只好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启石先生,喉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很急促,很激动。 “祥胤兄,不要激动,身体重要,你好好治疗将养,一定会有所好转的!”启石先生直到现在都还在不停出言安慰自己的老友。 只是祥胤先生始终说不出话,“呜呜”的表达无法让人理解他的用意,直到最后,他力气耗尽,再次陷入了昏迷。 启石先生长叹了一口气,跪坐在病榻旁,面无表情,陷入了呆滞。 王昌龄有些于心不忍,想要开口劝解自己的老师,却被张鹏拦住,出于一名医生的职业道德,他明明知道祥胤先生对北庭有敌意,却依然开口道:“祥胤先生病入膏肓,却并非无药可医。” 第八十六章 爆发 张鹏从给第一次给徐婉仪解毒疗伤之后就开始了他提取青霉素的伟大事业,只是直到今天他都没有把握说他手中的青霉素提纯合格。 没有显微镜,没有现代检测仪器,张鹏对手中的青霉素是十分担忧的。 “这就是你说的救命药?压在箱底的宝贝?”徐婉怡帮助张鹏整理牛皮输液管和针头,还细心的倒了酒精半碗酒精,将之全部放在了托盘上。 “死马当作活马医,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你别倒这么多,这可是酒精!”张鹏对徐婉怡的浪费行为十分不爽。 “切,小气样子,你不是要去镇上药店买药吗?怎么还不去?”徐婉仪恶狠狠的瞪了张鹏一眼。 “方子交给王昌龄了,他去抓药,我放心,”张鹏翻了个白眼,“你看祥胤先生现在的样子哪里能离开人?指望启石先生照顾他?” 说完,张鹏捧起徐婉仪准备好的托盘就走进了屋子。 气若游丝就形容如今的祥胤先生的,明显进气儿少出气儿多,体质差到了极限,药效会不会被身体吸收还两说。 必须得激发祥胤先生的心脉气血,还好张鹏准备了用山参炼制的药丸,人参这东西在北庭不好找,张鹏是好不容易从高丽商队那里重金买来的,价格高的让他有想杀人的冲动。 人参丸足够吊住祥胤先生的性命了,但是想要借此激活身体生机还是不够。 张鹏左思右想准备尝试一下用银针疏通经脉,再以自身的灵犀真气帮助他调理经脉,这样一来或可达到目的。 “河伯私印啊,又到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张鹏在治病救人的时候从来不含糊。 熟练的银针托脉,熟练的输入真气,熟练的引导真气入脉,然后张鹏的笑脸的就消失了。 “怎么会?真气消失了?”张鹏大惊。 下一刻,他看到祥胤先生的脸色迅速变成了青紫色! 赶紧搭脉,这不正常。 风邪入侵,寒毒积郁!什么时候的事儿?之前还不是不是肺火断阻吗? 细思极恐,张鹏心中暗道一声糟糕,今天被人摆了一道! 祥胤先生的身体原先是阴毒虚隐,不显表征,只是在身体中游动,藏于经脉之中,这看起来和火毒断阻十分类似! 也就是说,祥胤先生被人长期灌以阴毒,而且下毒之人还知道张鹏会银针拓脉并以灵犀真气引导,灵犀真气属水,自然而然会吸引阴毒聚集,聚少成都,聚阴成寒导致寒毒爆发! “该死!惩戒教廷!”张鹏破口大骂,“徐婉仪!快进来!能不能救祥胤先生的性命就全靠你了!” 徐婉仪应声而入,神色紧张:“怎么了?” 张鹏将徐婉仪拉到病榻旁,语速极快:“我之前诊断失误竟然没有探查到祥胤先生体内隐藏的阴毒,如今寒毒攻心,需要你的离火真气来化解,要不然我们之前的所有准备都白费了!” 徐婉仪也是个果断的人,马上就答应了:“需要几分真气?从何下手?” 张鹏叹了一口气,开始指挥徐婉仪为祥胤先生驱毒…… 一个时辰后,当王昌龄捧着熬好的药来到了祥胤先生的房间内。 情景已然大不相同,祥胤先生呼吸平稳的熟睡,虽然胸腔仍有杂音,但已经有所好转。 第一次见到牛皮管子连接琉璃瓶和针管,将平流瓶内的药液直接输入病人体内的疗法。 王昌龄聪明异常,看到张鹏细心给祥胤先生搭脉的样子,心中大定。 治疗方法奇怪不奇怪的不重要,能把人救活那就是好医术。 “张鹏兄,先生他?”王昌龄小心翼翼的把药碗递给张鹏。 “有惊无险,”张鹏叹了一口气,今天他差点搞砸了,要不是徐婉仪内力浑厚说不准都驱散不了祥胤先生的寒毒。 给祥胤先生喂药结束后,张鹏却并没有放下心,因为他从刚刚祥胤先生咳出的黑血中探查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少伯,祥胤先生平生有什么死敌么?” “据我所知,没有。” “那就奇怪了,”张鹏闭目思索,惩戒教廷谋算袁老头儿是因为袁老头与他们有深仇大恨,但祥胤先生跟他们何干?就是一个闭上门来做学问的老儒罢了,竟然受到如此戕害? 原本以为惩戒教廷是一个有原则有底线的隐世组织,但现在看来,自己是太抬举他们了。 祥胤先生咳出的黑血中有着一些不明残渣,这种残渣他在袁老头儿咳出的血中见到过,虽然不知道具体成分,但绝对是一种强大的致幻剂没错了。 “疯子!邪教!暴恐分子!”张鹏咬着牙骂道。 “张鹏兄,你的意思是,祥胤先生此番遭灾是人为造成的?”王昌龄试探着问道,他很想从张鹏的口中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张鹏面色凝重:“少伯兄,鹿鸣镇有大危机,你还是去保护好启石先生,高达兄弟二人也跟你一起,这地方,来的容易,想走,怕是很难了。” “等到祥胤先生病情好转,我们就带着他一起去北庭。” “好,打起精神,你们轮番守夜,一刻都不能松懈。” 就在王昌龄前脚刚走,院外就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张鹏起身走出屋外,徐婉怡已经在院中。 “刚刚是什么声音?” “听起来像是吼叫声。” 张鹏微微动了动鼻子,一阵浓烈的香气进入肺腑,他大惊:“这是枞蔻苦莲的香气!怎么会这么浓烈?” 徐婉仪同样也嗅到了,她不自觉的点头:“至少十倍于白天的浓度!” 一阵寒风吹入屋内,夹杂着浓烈的药香。 张鹏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回头朝祥胤先生的病榻上看去,病榻上竟然空空如也,吊瓶下连接的牛皮软管被生生的扯断! “吼!”下一刻,一声疯狂的吼叫声从屋顶处传来。 张鹏猛然抬头,竟然是祥胤先生正红着眼睛,龇牙咧嘴的攀爬在屋梁上。 “我擦!这是什么鬼?”张鹏下意识的拔出来长剑。 “杀!杀!”屋梁上的祥胤先生,准确说是一具行尸走肉,他七窍流血,身影不断的在屋内跳跃,速度快的只剩下残影,最后几乎是贴着侧墙向张鹏杀了过来。 “滚!”张鹏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他这些时日苦练的武艺不是白费的,真气在手,一剑挥刺出,将祥胤先生的手掌刺穿。 但祥胤先生就像是没有痛觉一样,不退反进,舍弃了鲜血横流的手掌,张开了他没几颗牙的血盆大口就要撕咬张鹏的脖子。 张鹏瞪大了眼睛,他手中长剑被锁死,只好伸出另一只胳膊来抵挡。 危机时刻,一道枪影飞至,准确的击中了祥胤先生的胸口,巨大的力量将他苍老的身躯带飞了出去,钉在墙上。 “张鹏,没事?”徐婉仪及时赶到。 “谁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张鹏呆呆的看着被钉在墙上的祥胤先生,他的身体被洞穿,但依然嘶吼着在墙上张牙舞爪。 第八十七章 恶魔 鹿鸣学院的大门被不断的冲击着,门外是无数红着眼睛,七窍流血,张牙舞爪的镇民! 他们每个人都是披头散发,衣衫破碎,裸露在外的身体上满是爪痕,血流不止。 即使是这样,他们依旧保持着笑容满面! 大雪已经被血气染成了红色,血腥气与枞蔻苦莲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令人作呕的恶臭。 “鹿鸣镇上的镇民,怎么统统变成这个样子了?”徐婉仪站在墙头,看着乌泱泱的人群已经将鹿鸣书院团团围住。 她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头皮发麻的恐惧感了,但今天她再次体会到了。 “这些人都没有武艺在身,但此刻却爆发出超出常人数倍的力量!而且他们不知道疼痛为何物,悍不畏死,包括被你一枪钉死的祥胤先生,他一个行将就木,连咳嗽都没力气的半死之人都能爆发出不亚于一流高手的战斗力!这完全违反了常理!这不科学!”张鹏也出现在了墙头,他看着眼前诡异且恐怖的场面,心中满是惊惧。 “楼兰尸兵!是楼兰尸兵!”徐婉仪惊呼。 “什么楼兰尸兵?”张鹏对这个名词有一种荒谬感,这特么算什么?好好的穿越平行世界怎么变成生化危机了?惩戒教廷就是这个八世纪的保护伞公司? 徐婉仪细细回想了起来,她在西域许多国家或部落都听闻过的传说! “当年楼兰古国一夜之间倾覆灭国,楼兰国民无一幸存,但他们的冤魂久久不散,深埋于地底,他们不甘心死去变化做了择人而噬的行尸,没过几年都会从楼兰故地的地底爬出地面祸害商旅百姓!” “不可能!徐婉仪,这种话你以后不要信!世界上没有这种神神怪怪的东西!眼前这些镇民显然是中了某种强效的致幻剂,因此丧失了理智!不是什么索命的尸兵!”张鹏大声的喝道,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说的这么大声,语气为什么会这么强烈。 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神神怪怪的存在了!穿越者啊,科学真的可以解释么?他刚刚说的话语与其是说在跟徐婉仪解释,倒不如说是在给自己打气。 “祥胤兄啊!”一声悲痛到极致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不用想,肯定是启石先生听到动静之后赶来的。 王昌龄死死的抱住启石先生不让他靠近墙上的祥胤先生,显然他对被钉在墙上却依旧张牙舞爪的怪物保持了清醒的认知。从这一点上看,就比他的老师要强上不少。 “老师!祥胤先生他已经死了,墙上的这个只是被人操控的傀儡,死去才是他最大的解脱!”王昌龄强行将启石先生拉住,这才没让他瘫倒在地,他瞥了一眼在墙上挣扎动作不断减弱的祥胤先生,压住自身的恐惧。 “老师,你振作一点,我知道你想要救他,但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是救不救他的问题了,老师您必须坚强!是谁将祥胤先生炮制成了尸兵,您作为故友不应该为他报仇雪恨吗?刚刚我说的那些话您还将信将疑,现在您总该相信了!” 启石先生倒也不是俗人,他咬着牙坚定的站了起来,双目直直的看向祥胤先生凄惨无比的现状,最终愤怒狂啸:“丧心病狂的恶贼!我公孙启石与尔等不死不休!祥胤兄……魂归来兮!” 张鹏微微动容,他现在对惩戒教廷的怒火丝毫不亚于亲眼见到好友惨死的启石先生,因为惩戒教廷在鹿鸣镇的行径真的触犯到了张鹏的底线。 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牲畜,为了跟自己打擂,竟然说杀就杀? “张鹏,这些镇民还有救么?”徐婉仪弓箭在身,却怎么也不忍出手。 “如果都是像祥胤先生那样年老体衰则没有办法救治,强壮的话,或许还有办法,”张鹏这话说的并不自信,他看向徐婉仪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但这也需要时间,在他们破开院门之前,我估计研究不出解药。” 就在这时,徐婉仪察觉到了另一阵动静,定睛一看,原来是隔着一条街道的对面院子墙头上也有人站着。 “刘大元!”张鹏也注意到了对面院墙上那人,接着满天积雪的反光,张鹏直接认出了他。 虽然人不再肥胖,但是脸型没有改变,刘大元也就是如今的柳渊,笑着朝张鹏和徐婉仪拱手见礼:“郡主,张郡马,北庭一会已是数月不见,二位别来无恙啊。” 徐婉仪直接张弓搭箭一气呵成,箭矢在眨眼之间就轰到了柳渊面前,但柳渊面不改色的轻轻一躲就避过了箭矢。 “郡主好大的杀气啊,嘿嘿,只是您刚刚为祥胤先生输送真气,这会儿还没缓过来?说实话,凭您现在的状态,想要拿下我恐怕会很困难,”柳渊笑呵呵的,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徐婉仪面不改色,却也没有反驳,现在这种情形,就算是没有耗费真气她也不敢追杀过去,院子里的这么多人可需要保护。 “从招商大会开始,都是你在搞鬼?” “学派较量,怎么能说是搞鬼呢,郡马爷着像了,”柳渊笑呵呵的说道,“自我介绍一下,鄙人柳渊,惩戒教廷当代三圣子。” “学派较量?你把这叫做学派较量?动辄拿一个镇的百姓性命做筹码?你们还能更无耻一点么?”张鹏冷声道,“你们就是一群连人都算不上的恶鬼,少拿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来恶心我!” 柳渊还没有练就到唾面自干的程度,听到张鹏的斥骂之后显然有些怒意:“不过是一群爬虫罢了,给我们这些神人作为棋子是他们的荣耀!张鹏,你也是隐世大宗出身,我就不信你的师门长辈没有教育过你不要跟这些低贱的蝼蚁关于亲密,哼,咱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没有资格说我!” “我的先祖和师长只告诉过我仁者爱人,人人平等,人人皆可如龙,我才疏学浅,境界不够,做不到他们那样把所有人都平等对待,因为我生来就是个狭隘的民族主义者,我的仁爱只局限在我华夏子民与心存善意的朋友身上!至于你,肮脏的东西,现在我就算是多看你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睛!”张鹏厉声怒骂,他真的是愤怒至极。 第八十八章 决定 “张兄,我念你身份尊贵才现身见你一面,但没想到你竟然恶言相向,”柳渊咬着牙,但还是忍住了发火的冲动,毕竟年少之人,被张鹏指着鼻子骂,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你就不怕我一声令下,全镇的百姓攻入书院把你们撕成碎片吗?” “柳渊,你记住,我张鹏此生必杀你!”张鹏愤怒的瞪着柳渊,持剑指着柳渊。 “好,张兄,我这大好头颅,等你来取!”柳渊面色铁青,然后转身跃下院墙,消失不见。 随后,一阵萧声从院墙内传出,听到这萧声之后,街道上的鹿鸣镇民立刻纷纷变得暴躁起来。 鹿鸣书院的大门在更加猛烈的冲击下不断的颤抖,看起来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冲破。 “郡主,你怪我么?原本我只要低头认输就可以结束这段危机的,”张鹏苦笑道。 “本郡主什么样的危险没见过,你今天可以的,像个男人,”徐婉仪显然没有怪罪张鹏的意思。 “那好,我们把所有人召集起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张鹏恢复了正常的脸色。 很快,高氏兄弟,王昌龄,启石先生以及为数不多的六个护卫都被召集了起来。 “外面的情形大家也都看到了,说是人间炼狱也毫不为过,目前我们每一个人都可能死在这一场灾难中,”张鹏目光环视着为数不多的人手,“但我们并非没有一线生机,大家听从我的安排,或可逃出生天。” “姑爷你怎么说,我怎么做,”高达第一个表态。 “我听您的,”高适手持长枪,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张兄,你下令,”王昌龄咬着牙,他对祥胤先生的死状依然无法释怀。 张鹏最终把目光放在了启石先生身上:“启石先生,您一定要打起精神。” 启石先生这会儿有些精神萎靡,他苦笑道:“我一把老骨头,只会耽误大家逃生的效率,不用管我了。” 张鹏宽慰道:“来到鹿鸣镇不是您的错,谁会想到鹿鸣镇上会是这种情景,事到如今,您必须活下去,回到北庭,把祥胤先生的遭遇和鹿鸣镇的惨状公之于众!揭露惩戒教廷的丑恶嘴脸,让全天下的人都厌弃它,将来更是要铲除它!” 启石先生想要开口,但徐婉仪却打断了他的话:“启石先生,您不想为祥胤先生报仇么?” 一听这话,启石先生的眼神终于恢复了几分精神:“报仇?对,报仇!祥胤孤身一人生于世上,如今惨死,我身为老友怎能不思为其报仇!好,我去北庭!” 张鹏看了徐婉怡一眼,心中默默的点了个赞。 “现在,你们全部都由郡主带队,从后门突围,走镇西小路,一刻不停朝百昌堡方向前行,只要遇到了段禾的轻骑营,你们就算是安全了。” 徐婉仪问道:“你呢?你不跟我们一起突围?” 张鹏抖了抖手中的剑,笑道:“我如今已经是准一品水准,而且内力浑厚你是知道的,一心想要逃的话,那些失了智的尸兵镇民是抓不住我的。” “你要孤身引开那些镇民?”徐婉仪瞪大眼睛看着张鹏,然后反驳道,“不行,你带队突围,我去吸引那些镇民!” 张鹏看到徐婉仪对自己一脸关切的样子,心中暖暖的,他摇了摇头说道:“你去没用的,只有我才行,因为柳渊那个混蛋的目标一直都是我,我在哪里,哪里就是他重点打击的目标。” “那些镇民没有心智,可是那个柳渊呢?他的武艺可比你强得多,遇到他,你就完了,”徐婉仪死活不愿意放张鹏一个人,她上前抓住了张鹏的手腕,“我跟你一起!” “这几乎是个无解的选择,你如果跟我一起走,那他们怎么办?他们没有你作为剑锋,很难撕开包围圈的,”张鹏摇头,指着启石先生一行人说道。 “我不管!”徐婉仪一向冷厉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关切的表情。 张鹏颇为诧异的看着徐婉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这是在为我担心么? “郡主,你是行军打仗的行家里手,应该知道这样安排是最合理的,”张鹏语重心长的劝说道,他从徐婉仪的表情中确认了一点……这段感情中,并非只有自己在单向奔赴。 “我不管!”徐婉仪倔强的拒绝劝说,紧紧抓着张鹏不放。 “姑爷,你就让郡主跟你一起,我们几个小心行事,一定能将启石先生安全护送到百昌堡!”高达见到郡主和郡马僵持不下,只好出言劝说郡马爷,毕竟在他看来,此行最重要的就是他们二人,至于启石先生,如果不是郡马爷下了死命令,他才不愿意保护呢,毕竟来鹿鸣镇的注意是他出的,害的大家全都深处险境更是他。 “住口!我的决定绝不会更改!高达,你要是再敢多说一个字,老子回去打你八十军棍!”张鹏立刻冷脸训斥。 高达哑口无言,叹了一口气,默默站到了启石先生的身旁,面色难看的瞥了一眼王昌龄。 “郡主,没时间了!这件事情因我而起,必须由我来亲自解决,”张鹏苦笑着说,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为了装x而编造的天下会竟然会引来惩戒教廷这种诡谲的邪教,“我如果没有自信的话绝不会做这种决定的,你知道我平时是多怕死的。” “你真的有把握?”徐婉仪犹豫了,她确实了解张鹏的性格,上次在城墙上长了一处空城计,后面三天他的腿都在抖,怕死怕的不行。 “我正想要趁此机会磨炼一下自己武艺呢,说不定回头见到你的时候,我已经是化气境的高手了,”张鹏俏皮的笑了。 “记住了,你要是敢回不来,本郡主就兵发西域,一个国家一个国家掘地三尺的找你!别忘了,你还欠着我一千万贯没有还清!”徐婉仪松开了张鹏的手,“你是鸾鸣郡主府的郡马,生也是,死也是,你这辈子都逃不掉的!” 说完,徐婉仪头也不回的朝启石先生身边走去。 “高达、高适!王昌龄,你们三人跟在我身后,注意力放在侧翼,随我突围!” “得令!” 徐婉仪一刻都没有停留,她生怕多留一刻就会改变主意。 张鹏看着徐婉仪带着一行人离开,心中五味杂陈……他还真想过趁此机会一去不复返了。 摇摇头,苦笑了一番。 “不是不想带你一起,只是条件不允许啊……柳渊,嘿嘿,你这次可真的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第八十九章 张鹏的计划 河伯私印为什么叫河伯私印? 这个问题张鹏曾经想过无数次。 河伯是什么?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华夏神话中的水神,管黄河的! 那么他的私印功效自然是跟水有关。 张鹏穿越之初并没有研究出河伯私印的特殊效用,是因为他没有内力,难以感应到河伯私印的奇妙之处,所以河伯私印一直都是被动的触发预警影像的功能。 而就在张鹏练当日为徐婉仪疗伤的当天,他发现了河伯私印的另外一个功能——避水! 这个避水可不是掉在水里不会被淹死这么简单!张鹏做过尝试,当体内真气与河伯私印勾连之后,他发现自己同水流产生了奇妙的感应,他可以利用水来隐匿自己的气息,甚至利用水面反光来遮盖自身的反光。 意思就是,张鹏在水足够多的地方,只要不是自他被人360度包围,只要不距离过近,他可以做到“隐身”! 而北庭这冰天雪地,简直就是为张鹏量身打造的“隐身地图”! 这才是张鹏敢于冒险单独引开大部分尸兵镇民的最大底牌。同时,这个秘密他目前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即使是徐婉仪也不行,如果她知道了,搞不好以后会派自己去执行什么危险的特殊任务,他张鹏可不是阿汤哥,不喜欢碟中谍那一套。 而柳渊那家伙,如果见到自己活生生的消失,应该会惊掉下巴? 不过话说回来,张鹏独自行动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尝试拯救鹿鸣镇的镇民。 通过观察,张鹏发现他们和祥胤先生不同,虽然都是中了某种致幻毒素,随后用枞蔻苦莲香气来激发的路数,但祥胤先生是因为长期被毒素熏染,一旦被激发就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但这些镇民则中毒尚浅,如果有相应的解药,至少可以把大部分青壮年给救回来。 为此,他想了一个计划,有一定的危险,但他自信可以操作得当,很多事情只要有了七成的把握就可以实施,时机稍纵即逝,哪里容得他完善到十成十。 他当即不再犹豫,回到书院的房中开始搜索起来,在他的计划中,需要一种简单而且粗暴的道具…… 另外一边,徐婉怡带领着队伍开始了突围。 所有人都舍弃了马车,骑马作战。 徐婉仪一马当先,作为队伍中的剑锋,她一个人几乎就承担了一半的攻防压力,追风白凤驹与她人马合一,没有任何尸兵镇民可以突破她的枪围。 而高达、高适和王昌龄组成的三角战阵也颇具战斗力,徐婉仪也颇为惊讶,这三人的配合竟然堪比北庭军中久经战阵的将军。 “小心掩护!注意随时补充侧翼!”高适是一个天生的战将,三人战阵在他的指挥下如臂驱使。 王昌龄竟然是个善使双剑的高手,虽然力道和招式比不得高适,但是他的骑术却强的令人咋舌,他的坐骑不过是一匹普通的军马却在他的驾驭下有了马王的即视感,因为他双剑砍杀的尸兵并不多,大部分是他驾驭军马冲撞踩踏而死。 最让人惊讶的竟然是启石先生,因为舍弃马车的建议就是他主动提出来的,大家本以为只是这老头硬撑的,但没承想这老头儿竟然也是个上马能战的全才,虽然武艺并不多么精湛,但跟在前方四人后头补刀还是没问题的。 老兵们自然不必多说,他们才是除了徐婉仪之外消灭尸兵的主力,效率比高达三人强得多,招式简洁粗暴,能只砍一刀绝不用第二刀。 三百多尸兵镇民的围堵杂乱而无序,虽然每一个尸兵都很悍勇,但没有组织的堵截是拦不住由徐婉仪带队的突围队伍的。 “跟我来,直接驱马从山谷间穿行!”徐婉仪马不停蹄,一枪将一个拦在路前冲撞而来的尸兵砸成碎肉,然后就横枪指着前方的小山谷说道。 “得令!”高达与高适同时应道,也是立刻斩杀了两翼的尸兵,旋即打马加速。 王昌龄为启石先生抵挡尸兵的侵扰,寸步未离,听到徐婉仪的命令后他心中暗道一声好计划,然后就引着启石先生紧跟徐婉仪开辟的道路成功脱身。 山谷中的积雪颇深,但众人都是马上的高手,虽然速度降了下来但驾驭战马的他们还是有惊无险的冲出了谷底。 反观那些紧紧跟在身后的尸兵镇民则被半米深的积雪陷住,即使他们手脚并用的追击,但速度还是大幅度降低。 “都离我远点!”徐婉仪美眸冷冽,将周围的队友们全部喝退,然后取出了她的宝雕弓,左手拉满月,右手抱婴孩,三根拇指粗的大箭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朝山谷的一侧的山顶飞射而去。 这三箭分明不是火箭却带着三道火光,转瞬即至轰击在山顶,远远的都能够听到真气引爆的声音。 “这就是气合境的大高手么?好强的真气!”王昌龄是第一次看到徐婉仪全力出手,恐怖的高手风范令他震撼当场。 “雪崩!是雪崩!”高适看着山顶的积雪在真气引爆后开始坍塌,然后带着山体上的积雪也跟着陷落,最终演变成了一场雪崩! 难怪徐婉仪要求大家从山谷处通过,原来是有此打算! 轰隆隆的雪崩声远远的传来,那些还在积雪中拼力追击的尸兵几乎是瞬间就被华丽丽的埋葬了,山谷间雪雾飞扬,遮天蔽日,什么都看不清了。 “都说北庭军战无不胜,主将有此心智和绝世武艺,战无不胜自然是理所当然啊,”启石先生看着眼前震撼的一幕,感受着山谷内雪崩造成的余波冲击着身体,心中无限感慨。 “我们走!我们去的方向就是段禾将军来的方向,不出一日,我们定能汇合!”徐婉仪已经进入了战时状态,说话的声音很大,语气不容置疑。 “得令!”众人纷纷应答。 这次,徐婉仪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她看向鹿鸣镇的方向,咬了咬牙:“张鹏,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随后,她收起宝雕弓,抓起缰绳,胯下追风白凤驹嘶鸣着抬起前蹄,然后狂奔着离开。 就在这时徐婉仪仿佛听到了白茫茫的天地之间传来了一声高亢的鹰啸声。 第九十章 偷袭 柳渊是一个很有耐心的猎人。 从他很小的时候,上一任圣子也是他的师父就告诉过他,做事一定要有耐心,布局一定要小心,越是距离成功越近越是要小心对待。 在北庭城内的时候,柳渊确实有些骄傲了,毕竟作为惩戒教廷最优秀的圣子,将来大主教的最强竞争者,他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他忘记了师父的教导,失了耐心,所以被张鹏抓住了一丝小细节打了个措手不及,惨败收场。 所以这次鹿鸣镇之局他可以说是动用了自己全部的才智,从北庭城的暴乱到利用祥胤先生测试人心,最终到鹿鸣镇的毒剂爆发制造尸兵来围困张鹏,一环接一环,他感觉自己很快就要胜利了。 看哪,那位脾气火爆的郡主带队突围了,呵呵,真的是最毒妇人心啊,知道我要对付的是张鹏,所以就选择抛弃他了么? 很好,很理智,只是这样一来张鹏最终的结果只能有两个,要么死在化为尸兵的镇民围攻中,要么朝自己俯首称臣! 柳渊刚刚有了一丝志得意满的心情却又强行压住了,他丝毫不松懈,紧紧的盯着鹿鸣书院,手中的玉萧随时准备着。 出来了!张鹏果然是个有胆色的家伙,他竟然选择翻越屋顶来躲避围杀? 看他从一个屋顶跳跃到另一个屋顶,柳渊微微点头:“很浑厚的真气,很笨拙轻功,怪也,怪也,不过你真的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脱么?” 柳渊流露出一副猫捉耗子的笑意,再次吹响了手中的玉萧。 那些尸兵镇民听到萧声之后似乎是受到了刺激,他们开始手脚并用攀爬房屋,一个个行动敏捷,嘶吼狂啸,没多少工夫就爬上了屋顶继续追击张鹏。 张鹏显然有些措手不及,手持战剑慌忙的劈砍了两个尸兵后便继续朝另一处民房的屋顶跳去。 “没用的,”柳渊站在高处,看着张鹏的垂死挣扎,立刻吹动玉萧调动更多的尸兵朝张鹏逃生的方向堵截。 很快,张鹏就发现无论自己朝那个方向前进,都无法躲避尸兵的围追堵截。 最终,张鹏站在一处房顶,看着一周圈大几百尸兵疯狂的朝自己围拢,他再也不挣扎了。 张鹏似乎看到柳渊了,他面朝柳渊所在的方向,遥遥的笑了。 “看来是要认输了!”柳渊的兴奋之意无以言表。 然而他没有看到张鹏单膝下跪乞求饶命,反而是微微一笑朝着他竖起了中指! 竖中指?柳渊在北庭城中待过许久,自然知道竖中指是什么意思! “这厮,找死!”柳渊目光变的狠厉,立即吹响玉萧,指挥着三百尸兵将张鹏扑杀! 随着尸兵将张鹏的身影淹没,柳渊突然感觉到心中空落落的。 “一个强大的对手就这么消失了,”柳渊叹息,“原来消灭宿敌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妙。” 柳渊慢慢行进,他要去张鹏被灭杀的地点去确认一下张鹏的尸骨,他给尸兵下的命令是保留全尸。 张鹏的尸首很重要啊!拿他去威慑北庭城,北庭城就不攻自破了。 迈着轻快的步伐走着,路上的尸兵无不是为他让开了一条路,他轻松的越上张鹏被围杀的屋顶,然后……他的笑容凝固了。 没有张鹏的尸首!甚至连一丝血迹都没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柳渊慌了,出现了他掌控之外的事情,张鹏逃脱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柳渊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 就在柳渊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在镇子的北端,那个熟悉而又讨厌的身影再次出现了。 只见他再次面朝自己竖起了中指。 “张鹏!”柳感觉到自己被戏耍了! 紧接着,萧声再起,全部的尸兵镇民再次咆哮着朝张鹏追击过去。 看到嗜血的尸兵再次追击归来,张鹏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头也不回的朝鹿鸣森林中前行。 “该死!”柳渊怒不可遏,他知道,一旦进入了鹿鸣森林,他手中的尸兵作战能力可就大打折扣了,不管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还是他发现了秘药的缺陷,一旦遁入森林,他就真的逃出生天了。 外圈的尸兵很少,对张鹏造不成什么实际性的阻拦,他手中战剑越用越纯熟,三两下就把拦路的尸兵砍掉了脑袋,一路奔行,畅通无阻。 很快,张鹏就消失在了柳渊的视野之中。 柳渊赶到镇子北端的时候,哪里还有张鹏的身影。 他没有驱使尸兵朝森林里前行,因为尸兵们一旦进入森林就会慢慢清醒过来。 枞蔻苦莲是鹿鸣森林的特产药材,同时也是秘药的唯一催化剂,只有用枞蔻苦莲制作的特殊迷香才能制造大批量的尸兵。 但问题就出现在这里了,因为天地万物相生相克,草木剧毒所生之处百尺之内必有解药,鹿鸣森林中的冰梅花就是枞蔻苦莲的解药。 “张鹏,我不会让你轻易逃脱的!”柳渊心中十分不甘,此次大动干戈最终却功败垂成必定会引教内起其他圣子的问责,到时候他自己免不了受到极严厉的惩罚。 他收起玉萧,拔出腰间的弯刀,咬着牙从鹿鸣镇北追了出来,张鹏的武艺不及自己,只要自己紧追就一定可以抓住他! 森林中的积雪比鹿鸣镇中更多,也更为危险,因为柳渊不知道哪里是路,哪里是坑,他追击的很艰难。 “张鹏的轻功竟然能做到踏雪无痕?这怎么可能?”柳渊一路朝着冰梅所生长的区域前行,但路上却没有见到张鹏留下的脚印。 张鹏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他的武艺其实很高强?这种荒谬的想法竟然也在柳渊的心中萌生了。 可越是没有发现张鹏的脚步,他就越是心中不安,直到他来到森林中那一片冰梅开放的地方。 冰梅树普遍生长不高,冰梅花绽放在大雪中呈现出神秘的紫蓝色彩,美不胜收。 但柳渊可没时间欣赏美景,他气喘吁吁,四处观察,可依旧不见张鹏的身影。 “张鹏!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很厉害,竟然这么快就参透了冰梅解毒的秘密,可只要我在这里,你就别想采集到一朵冰梅!”柳渊站在冰梅林前,手中弯刀寒光闪闪,“你现身,否则,每过一息时间我就砍掉一株冰梅树,冰梅花只要沾染泥土则药效尽失,你的计谋绝不可能得逞!” 就在他说完最后一句话,他隐隐约约听到了身后一阵轻轻的踩雪的声音。 他亡魂大冒,心道不妙,转身就要挥刀劈砍,却晚了一步,刚刚转身就见到一根大腿粗细的棒槌落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张……鹏?”柳渊直到昏迷都没有想通张鹏到底是如何做到隐匿气息的。 “冰梅可解枞蔻苦莲的毒素?真是意外之喜啊,柳渊,谢了哦,”张鹏看着被自己敲昏的柳渊,心情突然美丽了起来。 第九十一章 柳渊还是柳鸳 作为一名医生,当张鹏得知了救治鹿鸣镇上无辜镇民的方法之后,他无法坐视不管。 “冰梅花,如此神奇的物种,”张鹏看着这片冰梅林,心中无限感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不少他闻所未闻的物种,枞蔻苦莲、冰梅花都是,他不知道是在历史的演变中这些物种消亡了,还是他上一世的世界中压根就没有。 张鹏没有随身携带绳子,所以只好用内力封住了柳渊的经脉,这是《灵犀无相决》的另一种妙用,只要封住了经脉,任凭他武艺高绝都会变成无法动用内力的普通人。 他刚刚那一榔头砸下来似乎有些用力过猛,柳渊的额头都被砸出了一个大鼓包,算得上是头角峥嵘了。 只是这个大鼓包为什么褶褶巴巴的? 张鹏心中好奇,并指捏了一下柳渊额头上的大鼓包,然后,他发现触感有些不对,有松动感! 这家伙竟然带着人皮面具,好家伙,这种局面之下他依旧是不以真面目示人,惩戒教廷到底把这些家伙培养成了什么怪胎? “哼,不管你是刘大元还是柳渊,今天本郡马就要看看你的真面目!” 说动手就动手,张鹏仔细观察柳渊的面部,果然从耳根周围的皮肤发现了不寻常的缝隙,他轻轻一拈,果然拈起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皮质面具。 张鹏一双外科大夫的手,稳如老狗,在没有破坏面具的情况下,他缓缓的揭开。 欣赏了一下面具,啧啧称奇,比之徐婉仪制作的易容面具不遑多让。 只是在看到柳渊的真容的时候张鹏皱起了眉头。 因为柳渊的容貌实在是过分精致了,柳叶细眉,睫毛弯弯,樱桃小嘴,唇红齿白,皮肤洁白无瑕,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男人! “不会!”张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轻轻抬起柳渊精巧的下巴,只一眼,就看到他没有喉结。 “卧槽!”张鹏表示自己受到了惊吓,“这家伙到底是男是女?” 足足震惊了十个呼吸的时间张鹏才缓过来,他有些烦躁的挠挠头,然后给自己施加心理暗示:这家伙所犯下的罪行不可饶恕,这不会因为他是个女人而有所改变,我张鹏是个正直的人从来不会三观跟着五官走! 等等,听闻黑衣大食人有培养马木留克骑士的习惯,其实就是豢养太监杀手,惩戒教廷既然是来自黑衣大食,那么他很有可能是个太监! 辨别一下? 张鹏伸出手朝柳渊的大腿根部探去,但手伸到一半却收了回来。 “不行,万一不是呢?那老子岂不是成为流氓了?对女俘虏动手动脚的恶棍?”张鹏感觉整个人都麻了。 算了算了,反正面皮都被我揭开了,等他醒了,仔细盘问便是,当务之急是去抓紧时间采集冰梅花…… 柳鸳朦朦胧胧的做了一场梦,她梦到自己的圣子哥哥回来了,她自己摘下了人皮面具,洋溢着笑容迎接着圣子哥哥的回归。 十八年的地牢之刑没有改变圣子哥哥风姿卓绝的英姿,他站在神泽圣山的大殿之顶,沐浴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轻松的向教徒们吩咐着事务,他总是那么自信,那么有智慧,那些困扰了柳鸳许久的难题在他的口中就像是呼吸一样简单。 柳鸳穿上了华丽的公主裙袍,梳妆打扮,将自己最美的状态最完美的展现出来,她无视卫兵们惊恐的表情和其他圣子冷漠的目光,她越跑越快,穿行过一座座宫殿,爬上一层层楼梯,终于,气喘吁吁的她来到了大殿之顶。 “圣子哥哥!”柳鸳激动万分,呼唤着身披阳光的圣子哥哥。 可是圣子哥哥依旧在跟教徒们讲着话,对自己不理不睬。 教徒中有自己的父王、母后和兄弟,他们都是在圣子哥哥的感召下有幸进入教廷的大家庭中,他们似乎是见到了自己的到来,但是也对自己并不在意。 “圣子哥哥,我在这里,我是你的柳鸳妹妹!”柳鸳有些着急了,她提高了嗓音并试图继续靠近。 但下一刻,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迈开步子,而周围的景象也开始迅速变化。 温暖的阳光变成了冷冽的刺骨的寒风,冰雪覆盖了整座大殿,沐浴在阳光下的圣子哥哥在满天冰雪中缓缓地转过身来,柳鸳看清了他的容貌。 “张鹏!”柳鸳惊叫。 她的圣子哥哥竟然变成了张鹏! 张鹏披着圣子的冕服,佩戴着圣子的仪剑,正面目笑容的看着自己:“我就是你的圣子哥哥啊,柳鸳妹妹,怎么,不认识我了么?” “张鹏!你是张鹏,我杀了你!”柳鸳惊慌失措,她从卫兵的手中夺过了战刀,奋力的朝张鹏劈砍过去。 但张鹏却无耻的将柳渊的父王挡在了身前,脸上笑容不改:“柳鸳妹妹,来啊,杀我啊,看你如何能下得去手?” “张鹏,你无耻!”柳鸳手中的战刀停住了,回过神后,她竟然发现自己的母后、兄弟们都被绑在了布满尖刺的石柱上,地面血流成河,将冰雪染成了红色,“放开他们,把我圣子哥哥还给我!” “我都说了,我就是你的圣子哥哥啊,哈哈哈,”张鹏邪魅一笑,“你忘记了么?是你把我释放出来的,如果不是你在北庭战乱之际引来了察客陀大军的围城,我又怎么会出现呢?我应该谢谢你才对!” 柳鸳双手紧握战刀,怒道:“你不是圣子哥哥!你不是!” “十八年了,那时候你只是一个小女孩,你哪里记得我长什么样子?”张鹏缓步向前走来,朝柳渊补补逼近,“看啊,你输给了我多少次?在我面前,你只会一直输下去!” “滚开!滚开!”柳鸳感觉到头痛欲裂,一把丢掉战刀,捂着脑袋倒在地上,她惊恐的看着张鹏慢慢朝自己靠近,而自己却逐渐的失去了力气,他看到张鹏坏笑着伸出手在自己身上摸索。 她痛哭,却没有眼泪,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株巨大的冰梅树下,披着一件厚实的袍子,想要站起身,却发现自己毫无气力,额头上隐隐约约传来疼痛,她吃力的抬手摸了一下。 是了,被张鹏偷袭了,昏了过去,现在这状况,想必是自己的经脉被封锁了。 感觉到手指触碰鼓包处的滑腻感,手指上沾了药膏,仔细的闻了闻,是外伤药膏……张鹏竟然会给自己敷药? 该死,没有内力加持,秘药开始反噬自己了,要不然也不会做刚刚那种羞耻的梦! 等等! 柳鸳突然面色一怔,双手摸了摸自己的俏脸:“我的面具!” “这才是你真正的声音么?”一个声音突然出现。 柳鸳抬头看去,只见张鹏身着单衣,用衣袍包裹着约莫十斤有余的冰梅花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 “你果然是个女人,”张鹏摇了摇头,“但也不过是一个蛇蝎美人,你现在是我的俘虏,你做好觉悟了么?” 第九十二章 美女蛇 “现在告诉我冰梅花制作解药的方法,你最好配合,否则我可不会怜香惜玉,”张鹏恶狠狠的说道。 柳鸳努力的调整自己的精神状态,失去了内力的加持,秘药的反噬已经开始干扰她的心智。 “灵犀无相决果然厉害,你不过一品的武学境界竟然可以做到封禁我的经脉,”柳鸳银牙紧咬,说起话来有气无力。 “你最好不要岔开话题,回答我的问题你可以免受皮肉之苦,至于我厉不厉害,毋庸置疑,至少比你厉害一些,”张鹏蹲下身来,压迫感十足。 柳鸳看着张鹏坏笑的脸,突然又想起了刚刚的梦境,不由得一阵精神恍惚,反噬继续加深了,她知道自己如果不快点解毒就会变成一个失去记忆的傻子,她努力的睁着眼,看向张鹏,心中开始犹豫,一股即不甘又痛苦的心情油然而生。 “张鹏……我告诉你冰梅破障丹的配方,但我需要你救我,”柳鸳的神智开始模糊,只能依靠强大的意志来坚守心头的意思理智。 “你有什么权利跟我讲条件!”张鹏虽然感觉到柳鸳此刻有些不对劲,但他下意识的以为是这家伙故意表现出的样子,目的是为了博取自己的同情。 “因为我很快就会陷入无尽幻境……变成一个傻子,忘掉一切……你想知道的任何东西都会烟消云散!”柳鸳说起话来已经开始断断续续,脸色也开始出现不正常的紫青色斑,“你医术卓绝,搭脉便知,救与不救,你自己决定。” 说完,柳鸳就闭上了眼睛,再次陷入了昏迷。 “喂,你不要耍花招啊!喂……卧槽,真的又昏了,她体表这紫红色斑是怎么做到的?也太敬业了!” 张鹏感觉到头大了,他一向不太会跟女人打交道,要不然也不会之前与徐婉仪闹出那么多矛盾。 难不成她说的是真的? 张鹏抓起柳鸳的手,发现她的体温很低,心道一声不好,赶忙搭脉探查。 这一探不要紧,结果让张鹏心惊,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情形! 柳鸳体内正有一股邪毒不断的侵蚀她的经脉!邪毒之势猛烈,如同洪水溃堤,张鹏立刻反应过来了,这是因为他封住了柳鸳的经脉所导致的! 灵犀真气会引发这种邪毒的爆发!此前祥胤先生身上就发生过同样的反应! 这股邪毒原本是与柳鸳体内的真气共存共生,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平衡状态,不仅无害反而随着邪毒与真气的相互磨砺会使得柳鸳功力不断增强! 而现在邪毒爆发,在柳鸳体内经脉中横冲直撞,毒素不断扩散,如果不及时救治恐怕她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会被毒素侵蚀,陷入永久的幻境中! 这是一种以身养毒的邪功!他听袁公渊说过,凡是类似的毒功都极其阴狠,好处是可以速成,一年抵的过别人五年,但坏处也很明显,那就是伤人更伤己,如果有的选择,没有人会选择修习这种毒功。 张鹏不禁有些疑惑,柳鸳再怎么说也是惩戒教廷的圣子,按理说应该是地位挺高的,她为什么会选择这种毒功呢?她是在急于求成么?可是她为什么要急于求成呢? 一瞬间,张鹏的脑子里装满了疑问。 但他现在没时间想这些,他必须抓紧时间救治柳鸳。 “我特么真的是疯了,一个想要杀掉我的家伙,我现在缺要拼尽全力来就她!”张鹏自嘲一笑。 一边思索着如何治疗柳鸳,一边将柳鸳抱了起来,很轻,很柔,手感不错。 此刻的柳鸳尽露病态,脸色惨白的厉害,不自觉的从口鼻中发出“嗯……嗯”的低吟,似乎是感觉到张鹏温暖的怀抱,她竟然下意识的朝张鹏的怀里蜷缩。 感觉到柳鸳的“小动作”,呼吸着美人身上沁人心神的体香,张鹏咬了咬牙,不断的提醒自己:这是一条美女蛇!决不能碰! 张鹏背着一包裹冰梅花,怀抱着柳鸳在森林中穿行,速度时快时慢,只因为柳鸳在他的怀中越来越放肆了,等到他跑出鹿鸣森林的时候,柳鸳已经像八爪鱼一样死死的抱着张鹏了。 这下可算是苦了张鹏了,算上上一世的一共小五十年时间,他的身体可一直都保持着出厂配置,宝剑虽然质量上乘,却未曾磨砺开刃。 上辈子想过找修理工维修,但是心中又犹豫抵触,这辈子有着如花似玉的字媳妇,却一直被其威势压迫,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几乎宝剑都捋不直,直到他穿越到这副身体,这个小毛病依旧残留在身体上。 所以当一个大美人一边在耳边低吟浅唱,一边死死的抱住自己的时候,张鹏竟然可耻的有了反应,即使他明明知道这是一条有毒的美女蛇! 事实证明人类的原始冲动与理智是两个系统在控制的,这又是一个难解难分的“本我与超我转变结合”的哲学辩证命题。 背有冰梅花,怀中抱柳鸳,所到之处所有的尸兵都停止了嘶吼,而是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没有对张鹏发动任何攻击。 张鹏甚至在一些尸兵的表情中看到了一种渴望与满足。 回到鹿鸣书院,没费很大的力气才将柳鸳从自己身上拽下来,放在榻上,过程很艰难,但是手感真的很好。 找来两个炭盆点燃,屋内的温度很快升高,张鹏开始尝试救治柳鸳。 他思索了一路,可是依旧没有十足把握将柳鸳救回来,最终他决定尝试一下动用河伯私印。 “上次救治徐婉仪的时候是以河伯私印为介质将灵犀真气渡入她的体中,这次则可以尝试以河伯私印为介质将她体内单位邪毒引出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灵犀真气对她体内的邪毒有着极强的吸引力,”张鹏如是想到。 说做就做,张鹏闭上眼,立刻运转《灵犀无相决》,双掌上下并拢将河伯私印并在两掌之间,很快,真气就开始朝河伯私印中聚集,这次他的操作驾轻就熟,不一会儿,河伯私印中就散发出了灵犀真气的氤氲光泽。 等到他长呼一口气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柳鸳透着病态美的俏脸正对着自己! 刚刚想要一掌劈过去,却晚了一步,柳鸳露出了一副计谋得逞的笑容,从口中吐出了一口紫红色的雾气。 没有来得及反应,紫红色雾气呼入了口中,张鹏顿时感觉到身体反应开始变得迟钝,胸口开始发闷,心好像是被灼烧着一般的难受。 柳鸳似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然后就瘫倒在了榻上,笑的很开心:“最后的计策……张鹏,我必须活着,虽然我很不喜欢你,但不得不说,你确实足够优秀……今夜之后,你我恩怨两清!” 张鹏眉头紧皱,想要起身逃离,但是身体的麻木反应却让他的意志开始变得模糊。 柳鸳缓缓的重新爬起,拽下头顶的发簪,随后青丝垂落,然后她从胸口处缓缓取出了一条丝绸,一手半掩着衣衫,一手将丝绸丢向张鹏,然后虚弱的笑着朝张鹏勾了勾手。 残留美人着体香与体温丝绸带落在了张鹏的头顶,张鹏的最后一丝理智瞬间被淹没。伴随着喉中一声嘶吼,就朝柳鸳扑了上去,迅如疾风,劲如猛虎。 第九十三章 鹿鸣镇的血 猛虎威武,但过程也只有三秒,这是猫科动物的特点。 但张鹏不同,他气息悠长,内力过人,充分发挥了东方男性吃苦耐劳的优良品质。 风雪交加的夜晚,张鹏与柳鸳的战斗几乎不曾停歇,这让原本只是打算“借机解毒”就好的柳鸳再次失算了,做足了五十年储备的战斗一旦打响,岂是她想停就能停的。 所以当第二天张鹏醒过来的时候,柳鸳还是躺在他的身上,身上多处有红肿抓痕。 感受着柳鸳身上传来的温暖体温,张鹏回想起了昨夜的疯狂,体力恢复了,内力好像又增长了一大截,想必此刻躺在他怀中的柳鸳更是获益匪浅。 “唉,这都是什么孽……”张鹏是个敢作敢当的人,穿上裤子翻脸不认人的事情他还是做不到,他此刻对柳鸳的感情很复杂,“知道你醒了,咱们昨天都那样了,今天还有什么不好面对的。” 话一说完,胸膛上柳鸳的俏脸就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眼神复杂的看着张鹏,脸上却没有了昨日的病态。 “有力气坐起来么?”张鹏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 “嗯,”柳鸳点头,然后一边裹着被子,一边坐立起来,看得出,她很费力,眉头微微皱起,一只手下意识的捂着小腹。 不知道为什么,张鹏见到柳鸳这副样子,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得意的感觉。 “你应该知道,即使有了这种关系,也改变不了我们敌对的立场,”看了看榻上已经干了的血迹,张鹏叹息道,“你的一血抵不过鹿鸣镇上上千条无辜的性命。” “我知道,不需要你提醒,你将我逼入绝境,与你结合只是为了解救我自己,”柳鸳的目光恢复了犀利,一双美眸闪烁着光彩,“灵犀真气果然不愧是被称为灵药真气,我的内伤已经完全恢复。” “从这一点上讲,我获得的好处不比你少,”张鹏摇了摇头,然后把目光放在了窗外的雪景,“你为什么不直接离开,你明明恢复的比我要快。” “再怎么说,是你救了我,”柳鸳低眉浅笑,给张鹏抛了一个媚眼,“我答应过你要把冰梅破障丹的配方告诉你,再说了,内伤虽然好了,但外伤还没好,现在我不良于行,双腿也还在发颤,你说说,这该怪谁?” 张鹏摸了摸鼻子,遮掩了一下尴尬,昨天他确实过于疯狂了。 柳鸳一手裹着被子,伸出一只手臂拿起桌案上的毛笔写了起来,留给张鹏一个绝美的侧颜,而且还是锁骨香肩,衣衫半掩。 张鹏咽了一口唾沫,心想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只他只是多看了两眼,身体就不自觉的再次强化了起来。 “张郡马果然龙精虎猛,”柳鸳微微笑,停笔,吹了吹墨迹,然后声音销魂的笑道,“奴家昨天给你施的迷情散,效果只能维持一个时辰,可张郡马居然向奴家讨要了一整夜,怎么,平日中鸾鸣郡主很冷淡吗?要不然张郡马为何如此癫狂。” 张鹏被问到了要害,他自己当然知道昨晚的前一个时辰的状态只是本能驱使,但后半夜自己却都是清醒的状态。 看到张鹏尴尬不语,柳鸳竟然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这女人,就是个妖精!好啊,老子不装了! “食色性也,”张鹏耸了耸肩,“柳姑娘如此貌美,身材又如此极品,那种情形下如果不顺水推舟将错就错岂不是禽兽不如。” 柳鸳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咬着牙说道:“你可真的是脸皮厚!” 张鹏似乎是感觉到有些寒冷,一看,原来是炭盆中的火熄灭了,他就只好不客气的跟柳鸳抢起了被子:“分我点儿,冷了。” 柳鸳翻了个白眼,挪了挪身子。 “柳姑娘为何女扮男装成圣子?又为何修炼毒功?你难道不知道此类功法伤人伤己么?” “惩戒教廷不像你天下会,对圣子的选拔十分严格,你不过是中人之姿竟然也可以以天下会出世弟子身份行走天下,真是不知道天下会是不是真的心大,”柳鸳看着张鹏很不客气钻进了被窝,恨得牙痒痒,“惩戒教廷有九大传承,就有九大圣子,每一个圣子都有竞争大主教的权利,而我出生的国度就是其中一个传承的山门所在之处。” 张鹏耐心的听着,身体小心翼翼的朝柳鸳靠近,被子太短了,根本不够两个人分的。 柳鸳对张鹏得寸进尺的小动作并不在意,反而是主动靠近了张鹏:“我们这个传承在惩戒教廷中被称作第三传承,圣子也被称作三圣子,也就是我的圣子哥哥。” 说到这里,柳鸳再次目光复杂的看向了张鹏:“圣子哥哥的年纪跟你一样。” 张鹏感受到柳鸳灼热的目光,下意识的感觉不妙,因为他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柳鸳会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可是柳鸳的表现让他颇为意外。 “怎么?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跟你交代这么多?”柳鸳苦笑道,“有些事情,你知道之后,烦恼就会变成你的,我一个人背负这么多,有些累了,你跟我一同承担,我以后就轻松了。” “你想拉拢我加入惩戒教廷?”张鹏冷着脸说道,“我告诉你,不可能!” “按照教廷的规矩,你现在已经是了!”柳鸳莞尔一笑,“我之所以会假扮圣子,那是因为当年圣子进入地牢秘境接受传承的时候,我也误闯了进去,但是误打误撞,传承的机遇落在了我身上,而圣子哥哥则因我而死,从那之后,我就代替他成为了圣子,直到……我找到新的圣子。” 张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说道:“别告诉我,你跟谁那个啥,谁就是你选的圣子!” 柳鸳眼波流转:“是的,张郡马,恭喜你,你现在就是我的圣子哥哥了。” 张鹏只感觉到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立刻拒绝道:“不可能!你说是我就是?凭什么?” 柳鸳笑了,笑的风情万种:“看来圣子哥哥还对鹿鸣镇上那一千镇民而耿耿于怀啊。” “没错!”张鹏义愤填膺,“你们惩戒教廷的做派超越了作为人的底线,道不同不相为谋!” 柳鸳把俏脸贴近张鹏,然后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真的觉得,鹿鸣镇民都是无辜的良民么?你知道枞蔻苦莲是如何种植的么?” 张鹏皱起了眉头:“你什么意思?” “枞蔻苦莲,名贵而稀少,其制成的熏香乃是价值连城,鹿鸣镇家家户户都在种植,”柳鸳的鼻息呼出着清新的香气,却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内容,“我们教廷也是花费了很多年才渗透进入鹿鸣镇,得知了枞蔻苦莲的种植方法,圣子哥哥,你知道,枞蔻苦莲需要用什么来种植么?” 张鹏看着柳鸳妖媚的面容,咽了一口唾沫:“什么?” “是人血!”柳鸳淡淡说道,“枞蔻苦莲非人血浇灌不得活!每年,鹿鸣镇勾连丝路盗匪掳掠的西域百姓不下百人,把活人以秘法种在药田里,直到肉体腐烂,血液流干,活人才会真正死去,一个人的血,只能足够一株枞蔻苦莲花开……怎么样,圣子哥哥还觉得鹿鸣镇民无辜可怜么?” 第九十四章 戳穿 柳鸳换上了一席淡紫色的汉宫襦裙,整个人慵懒无比,侧卧在书房中,慢条斯理的烹茶。 窗外飞雪未曾停歇,她的心情却无比的畅快。 “真是个有意思的人,聪明的傻子,”想到张鹏的样子,柳鸳微微一笑,但很快又多出了一抹愁容,“只可惜,他不属于我。” 随着“嘎吱”一声,房门被推开,张鹏喘着粗气,面色铁青的回到了房内。 “验证过了?药田里的景象是否与我所述并无二致?”柳鸳眸光流转,玉手轻抬给张鹏添茶。 张鹏没有回答,只是麻木的坐在茶几前,机械般的拿起了茶杯,将茶一饮而尽,只感觉热茶入腹却无法温暖他被寒冷侵蚀的身体。 “圣子哥哥还打算救这些镇民么?”柳鸳嘴角噙着笑意。 “罪有应得,死不足惜,”张鹏的眼神终于恢复了几分神采,咬着牙回答道。 “所以,圣子哥哥,我们惩戒教廷并非邪教,之前与你为敌也是因为立场不同,而现在……你我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不如便跟我走,去教廷,你我过神仙一般的日子,顺便把大主教的位置抢过来!”柳鸳再度给张鹏添茶,这一次,她身体前倾恭恭敬敬的用双手倒茶。 张鹏回过神来,抬头就看到了柳鸳宽松的襦裙下晃眼的雪山峰峦……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柳鸳,我们俩在一起只是一场意外,你们惩戒教廷即便不是什么暴恐组织,却也与我的理念相差甚远,还是那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想要拉我去做什么圣子,这绝不可能,”张鹏很舍不得眼前的美景,但此刻他的理智恢复了正常水平,深知自己的底线。 “北庭迟早会被攻克的,教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一次是我,下一次可能会是更为难缠、更强大的圣子,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遭到致命的打击。” 柳鸳似乎对张鹏的回答并无意外,所以便继续耐心的劝说,“跟我一起走,是你摆脱泥潭的最佳机会,我调查过,你并不喜欢徐婉仪,你们只不过是表面夫妻罢了,她用一千万贯钱的债务将你绑定在了北庭,而你为北庭做的已经足够多了!圣子哥哥,跟我走,我会真心待你,我会做一个温柔贤淑的妻子,而不是徐婉仪那种只会对你呼来喝去的泼妇!” 柳鸳美眸含波,透露出无尽的渴求,一双玉手紧握张鹏的手掌放在自己精致的脸庞上。 弹嫩的触感从指间传递到大脑,张鹏出现了片刻的失神,他自问任谁遇到这种魅惑都会顶不住的。 “世界上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张鹏几乎是咬破了舌尖才强行恢复了意志,他将手掌收回,然后看向窗外,“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没有白来的好处,我跟你走,做了什么圣子,那么我将要负担的东西又会是什么?你不要告诉我只需要躺平了吃喝玩乐就好,因为不可能!” 柳鸳皱起眉头,美人皱眉的样子竟然比她笑着的时候还要诱人。 “你说你自幼假扮圣子,那么我想问,你真的是误打误撞得了传承么?还是有意为之?传承重地之严备,传承仪式之周密,岂是当年你一个幼女就能截取天大机缘?世界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张鹏缓缓开口,随着他提出疑问,柳鸳的脸色越发难看。 “你的毒功很特殊,你似乎可以用身体培育出一种原始邪毒,我姑且这么称呼,可以和任意的毒药或者药材结合形成令人惊恐的诡毒,”张鹏轻抬手掌,一股神异的真气从指间流动出来,“同样,这股原始邪毒一旦与其他奇异的真气相结合,也会产生难以捉摸的变化。” 柳鸳静静地看着张鹏手中缓缓流转的青涩真气,银牙紧咬,然后问道:“与你的真气结合后,都出现了什么功效?” “你很关心这个问题?也对,这可是你的使命之一,”张鹏转过头看向柳鸳,笑道,“我可以告诉你,来,看仔细了。” 张鹏不知道从哪里搜来了一粒黄豆,放在手心,然后朝黄豆中输送真气,在柳鸳惊恐的目光中,这颗黄豆竟然在一个呼吸间发芽生根,一炷香时间之后便生长成熟结出了豆荚。 “这……怎么可能?”柳鸳精致的俏脸上出现了洗洗的汗珠,看得出她此刻内心非常的震撼。 “柳鸳,而你,现在虽然伤势痊愈,但也失去了继续生产原始邪毒的能力了?”张鹏突然靠近柳鸳问道。 柳鸳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却被张鹏握住了手腕。 “果然如此!”张鹏立刻就从柳鸳的脉象中证实了他的推断。 “你放开我!”柳鸳此刻有些着急了,乱了分寸。 “什么假扮圣子,不过是你的套路罢了,”张鹏淡淡说道,“想必同你一样假扮圣子的美女,在你的国度中不止你一个?” 柳鸳的双眸渐渐瞪大,脸色从红润逐渐变得煞白:“你在说什么,哪里会有那么多假扮圣子!” “我想,你真正的圣子哥哥是有秘法提取任何与原始邪毒结合后的真气的!这也是你们真正的使命,搜集天下间顶尖的高手,将之带回去,奉献自己的功力与之结合,然后再将之献给你的圣子哥哥!”张鹏步步紧逼,将柳鸳逼迫到了墙角,“是与不是?” 此刻的柳鸳眼神中流露出了一股狠厉之色:“你逃不掉的!即使我无法将你带回去,圣子也会来找你的!” 张鹏低下头,在柳鸳的耳边轻轻说:“老鸨来收债嘛,我懂,可就怕他收不到还把自己搭进来!” “你休想,圣子心智和手段强我十倍!你在明,他在暗,你防不住的!”柳鸳银牙紧咬,她对张鹏开始发自内心的害怕了。 “柳鸳,有一个建议或许你现在听不进去,但我还是要说,”张鹏把脸正对着柳鸳,目光相接,语气放缓,“不管如何,你和我有了这层关系,我也会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柳鸳看着张鹏近在咫尺的面孔,静等他的后话。 “要么,你坚持回你的教廷,我放你走,你跟你的圣子找我讨债,我接着!” “要么,你跟我走,做我的女人,跟过去一刀两断,相信我,我护得住你。” “你不怕你的郡主夫人一枪灭了你么?” “这件事情我不会隐瞒她,我可是受害者,她没有理由怪我,反而是你,太过危险,还是待在郡主府好好接受调教的好。” 柳鸳怔怔审视着张鹏,发现他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可就在她大脑当机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却感觉到身体一轻,随后身上传来一阵酥痒,回过神来,却已经被张鹏抱回到了榻上,一副剑拔弩张的强化状态。 “你干什么?” “昨天咱们都神志不清,体验的不够深入,今天让你真切的体验做我张鹏女人的幸福感,方便你日后做选择!” 第九十五章 在小小的药田里面挖呀挖 当张鹏再度睡醒的时候,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激战后的浓烈气息。 有些后悔昨夜的过分索求了,因为此刻的他不仅腰疼,而且亲兄弟还有些胀痛,人参变红萝卜,这是辛苦过火的征兆了,柳鸳这个女人真的是战斗力爆表,看来要彻底降服她还需要再行修炼。 打开窗子通风,盘坐运行功法,调理修养,张鹏不喜欢走路像驴子一样的感觉。 “砰!”一声巨响打断了张鹏的疗伤进度,随后就是隐约传来的铁蹄铮铮和兵甲交鸣。 徐婉仪带着段禾的三百铁骑来鹿鸣镇了!这个女人没有回北庭,而是杀了回来! 不多时,张鹏就看到沾染了满身风雪的徐婉仪闯进了屋内,她手持长枪,气血翻涌,衣袍多处有不同程度的破损,手腕上有着一处显眼的伤痕。 徐婉仪见到张鹏“面容憔悴”,“衣衫褴褛”的盘坐在屋内,顿时眼眶就红了,她丢掉长枪,“呜”地一声就扑在了张鹏身上:“张鹏,这两日,你受苦了。” 这……受苦算不上,挺辛苦的是有的。 张鹏本来还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此情此景,但现在看起来,似乎是不需要自己编造什么理由了。 柳鸳做事情手脚很干净,而且大半天的通风也使得屋内的气息迅速消失,再加上徐婉仪救人心切,所以她什么都没有发现。 转头看着近在眼前的徐婉仪,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坚强的女人哭泣。 她这两天都在为自己担惊受怕么?又想到分别前她那近乎任性不理智的表现,他基本可以确认,徐婉仪心中有他。 张鹏突然感觉到很是羞愧,有妻如此,自己竟然还要拈花惹草……难不成男人的本性都是这样么? 本来他是打算将柳鸳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徐婉怡的,但是看到她这副梨花带雨的样子,他觉得还是放一放再说。 “郡主,我没事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张鹏轻轻抚拍徐婉仪的背,语气温柔。 徐婉怡坐起身,擦了擦眼泪,努力收拢自己的情绪,然后才说:“以后不要再叫我郡主了。” “嗯?”张鹏微微诧异的看着徐婉仪,少时,才笑着回答道,“好的,婉仪。” 近距离的看着此时徐婉仪柔弱与英气并存的面容,张鹏情不自禁的伸手为她抹去眼角的泪痕,两人四目相对,一时之间,无声胜有声。 “郡主!鹿鸣镇的尸兵都被我们圈起来了,现在要怎么处置?”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高达兴冲冲的闯进了屋内,却看到张鹏和徐婉仪正用刀子一般的目光看着自己。 “那个,姑爷……没想到你真的在……那个,那个,我还有军务……” 说完,高达面色煞白的撒腿就跑。 被高达这么一打扰,刚刚的旖旎氛围荡然无存,张鹏一脸苦笑,徐婉仪则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装,重新变回了冷面女将。 “你……这两天是怎么逃出生天的?”沉默良久,徐婉仪开口问道。 张鹏知道这个问题是绝对绕不过去的,于是叹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七分真三分假的开始叙述了起来…… 等到高达再次见到徐婉仪和张鹏的时候,他敏锐的发现郡主大人的脸色很是难看,但她手腕上的伤口却恢复如初了。 张鹏看到了身披半身甲的高达和高适两兄弟,也看到了满身伤痕的石风和石云两兄弟,最终把目光投向了站在上首位置的中年将军身上,此人面色冷酷,一身煞气,不难判断他就是百昌堡守将段禾了。 “郡主,郡马!镇中的尸兵已经全部被圈禁在了蔡府大院中,如何处置,请郡主示下!”段禾的声音很浑厚,对徐婉仪很是尊重。 “全部射杀,一个不留!”徐婉怡语气很强烈,几乎是咬着牙下的这个命令。 段禾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徐婉仪,他没想到徐婉怡只是见了郡马一面就改变了原先的打算。 段禾身为下属不好质疑徐婉怡的命令,但是高适却是个愣头青,他不解的问道:“郡主,来的时候您不是还说控制了鹿鸣镇之后要找驸马爷询问治疗鹿鸣镇百姓的方法么?怎么突然就改主意了?” 徐婉仪没有说话,显然还在刚刚受到的精神冲击下没有完全恢复。 张鹏微微叹了一口气:“我来回答你,你现在和你哥哥一起带人去蔡府的药田里随便挖一挖,然后你会知道郡主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了,哦,段将军,你也可以一起去见识一下。” “诺!”众人虽然疑惑重重,却依然听令。 张鹏看向徐婉仪:“你不去看看吗?” 徐婉仪摇了摇头:“师父当年带我云游的时候,曾经见到过类似的。” “难怪你直接就信了,”张鹏点点头,看到众人纷纷转身前往蔡府大院,他突然心血来潮,脑中想到了一部叫做《汉尼拔》的美剧。 “不说这个,北庭粮荒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解决?”徐婉仪终于从怒火中平复了心情。 张鹏沉吟了一下才说道:“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惩戒教廷这一手玩的漂亮,我们除了运粮回北庭之外没有什么办法。” “可是已经过去三天了,我们即使能够筹措到粮食也无法在短短四天时间内运回北庭城了,”徐婉仪有些兴意阑珊。 张鹏主动上前,牵住了徐婉仪的小手,说道:“放心,有我在,即使再辛苦,我也会帮助北庭挺过难关!” “你有办法了?” “粮食在百昌堡就有,作为北庭中部第一大堡垒,粮食足够北庭挺过这个冬季,阻拦我们的无非就是这冰天雪地路难行,而这个,也是惩戒教廷最大的屏障。” “这个我知道,你直接说怎么办好了!” 张鹏笑着说道:“你知道鹿鸣镇,为什么叫鹿鸣镇么?” 徐婉仪眨了眨她明亮的双眸,一时间猜不出张鹏到底想到了什么主意。 “他惩戒教廷会借助天时,那我们自然要借助地利了,婉仪,有没有兴趣随我一同狩猎寒冬?” 第九十六章 很合理 鹿鸣书院,书房,张鹏拿着笔墨写写画画,一幅图纸很快就呈现出来,从整体结构到零部件一点都没落下。 完成作品,张鹏吹干了墨迹,心中不禁感叹自己的记忆力竟然是如此的强大。上一世,他去东北的同学家里做客,吃了铁锅炖,喝了高粱酒,同时也体验了一把雪地爬犁的风驰电掣,从那天起他就想拥有一驾自己的爬犁,今天,他的梦想可以实现了。 徐婉仪看完了张鹏写画完成爬犁结构图的全过程,一双桃花眸子扑闪扑闪着几乎要冒出闪光来了。 她迫不及待的挤开张鹏,拿起图纸,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 “张鹏,你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这种雪地行军的利器你是如何想到的?” 张鹏下意识的就想说这只是东三省的寻常物件儿,但突然意识到这个时代的东三省貌似还叫做高句丽。 “当然不是我一个人能想出来的,是我天下会中先先们的智慧,”张鹏现在徐婉怡面前不自觉的开始主意起言行举止了,“我不过中人之姿,谈不上聪慧,能够有所成就只不过是因为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罢了。” 徐婉怡对张鹏谦虚的姿态很是满意,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着张鹏:“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虚了?” 张鹏心中大汗,毕竟自己刚刚当了一回渣男,现在自然是要好好表现了。 就在这时,书房的大门外传来了声音:“郡主,姑爷,段将军已经带领将士们去灭杀那些尸兵去了。” 再见到高达的时候,高达一副面色蜡黄,双目通红的样子,微微伛偻的身子证明他刚刚剧烈呕吐过,站直的时候会肚子疼。 “见到人血药田了?”张鹏递给高达一杯茶,无奈的问道,“段将军怎么说?” 高达接过茶杯,眉头紧皱:“段将军又是愤怒又是懊悔,说自己愧对大帅的信任,在他的辖区出现了如此惨无人道的罪恶行径却未曾察觉,待会儿完成任务,会亲自过来向郡主和姑爷请罪。” “人血药田不是他段禾这种糙汉子能够发现的,请罪就免了,”张鹏看了一眼徐婉仪,见到徐婉仪没有说话,便提她表达了想说的话。 “王昌龄和启石先生可好?”张鹏见到高达的情绪不高,便问道。 高达回答:“他们先行前去百昌堡了,副将会亲自率领一百步骑互送他们去北庭。” 张鹏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徐婉怡面前,取回了自己的设计图然后交给高达,宽慰道:“打起精神,这是雪地爬犁,是一种可以在雪地中如履平地的交通工具,有了它,咱们赶往北庭城只需要两天半的时间,你现在就带领将士们去收集木材,制作爬犁!给你半天时间,给我制作一百驾,明白了么?” 高达立刻就被手中的设计图吸引了注意力,很快,他的脸上就恢复了血色:“姑爷真乃天人也!高达明白了!” 说完,高达就迫不及待的小跑离开。 “一百驾?你哪里来的这么多木材?”徐婉仪皱起眉头,“发动全部将士砍伐树木也来不及啊。” 张鹏面露笑意的走到徐婉怡面前,看着她绝美的面容,轻轻的拍了拍书桌:“这不就是木材么?” 徐婉仪恍然大悟:“你要拆了鹿鸣镇?” 张鹏点点头:“鹿鸣镇财富惊人,家家户户建造房屋和家具都是用的上等品类,制作爬犁游刃有余……此等邪恶之地中的邪恶之人所赚取的不义之财,本郡马也要一并带回北庭。” 徐婉仪表示支持,玩味的看着张鹏道:“很好,只要能把粮食运回北庭城,本郡主就给你减免一百万贯欠款!” “咱们都这样了,你还提欠款的事儿?” “咱们怎样了?” “不是,你奋不顾身带人杀回鹿鸣镇不就是来救我的么?难道不是你担心我,你已经喜欢上我了么?” “切,自作多情,我不过是回来找你解决北庭粮荒的问题罢了,自恋狂!” 说完,徐婉仪冷哼一声,傲娇着走出了书房,只留下张鹏一个人徒瞪眼睛。 张鹏真的是被气笑了……明明是喜欢自己的,现在却装起来了?套路,都特么是套路,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样? 少时,门外传来了徐婉仪的悦耳的声音:“不是要去鹿鸣森林找驼鹿么?” 张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答道:“来了……” 鹿鸣森林,风雪交加,徐婉仪和张鹏一前一后奔行,在树梢上不断的起落,很快就来到了森林深处。 徐婉仪一路奔行,全力施展轻功,就是为了将张鹏远远的甩在身后,想要看到他疲于追赶的窘态,但没想到他竟然始终缀在自己身后不远,轻功身法虽然比自己差了许多,但是内力延绵不绝,至少有自己的七成功力。 “你的功力竟然进步的如此神速!”徐婉仪看着随后赶到的张鹏,不由得发出了疑问,“这两日你是有什么奇遇么?” 张鹏面色一怔,脑海中想起了柳鸳与自己对战时的销魂面容,但他立刻将这疯狂的画面赶出了脑海,然后正色道:“我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和柳鸳争斗时,我中了她的奇毒,她也中了我的诡药,她逃了,我却因为灵犀真气的缘故将奇毒转换为了功力,这才突飞猛进。” “哼,这个柳渊,别让本郡主抓到他,不然非得将他挫骨扬灰!”徐婉仪恶狠狠的说道。 “好啦好啦,以后柳渊估计是不会再出现了,”张鹏心中大汗。 “好,话说回来,你确定那什么驼鹿是拉爬犁的最佳畜力?”徐婉仪不疑有他,然后就问起了驼鹿的事情,她在此前没有听说过驼鹿。 “我十分确定,驼鹿基本上是拉爬犁的最佳选择,脚力足,耐力好,脾气还温顺,以后我们北庭城甚至可以大规模驯养!”张鹏仔细且认真的解释道,“它们很聪明,只要你能降服头鹿,整个鹿群都会跟着我们走!” “我们已经到了森林的中心地带了,可是为什么没有鹿群的痕迹,”徐婉怡环顾四周,“你不是说驼鹿冬季也会外出觅食的么?” “对啊,奇了怪了,”张鹏也有些纳闷,驼鹿皮糙肉厚不怕冻,冬季反而是它们最活跃的季节,可为什么一只都没遇到呢? 正当二人四处“寻鹿”的时候,张鹏的却突然莫名的感觉到一股心悸。 “嗷呜~”随着不安情绪的加深,一阵阵狼嚎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徐婉仪瞪大眼睛,只见大雪遮盖的丛林中,上百只体型巨大的雪狼将两人团团围住! “张鹏!你不是说有驼鹿吗?怎么会是狼?” “额……有鹿的地方出现狼,这很合理的……” 第九十七章 痛苦体验 每一只雪狼都有小牛犊一样的大小,张鹏看着头皮发麻。 “每一头雪狼都有近乎一品高手的速度和力量,我们现在被包围,想要冲出去怕是很难,”徐婉仪没有任何开玩笑的心思了,因为她看到了一头体型巨大且气息更为恐怖的头狼,“头狼的实力更为强大,竟然达到了化气境!” “野兽也能修炼武学?”张鹏瞪大眼睛。 “不能,但是野兽生来就身体强大,有些特殊血脉的灵兽天生就拥有真气!”徐婉仪迅速解释道,“就比如眼前这头雪狼王!” “嗷呜~”雪狼王盯着徐婉仪和张鹏二人,随着它地一声令下,狼群开始收拢包围圈。 “孽畜!找死!”徐婉仪立刻爆发了强大的真气,气合境的澎湃气息在她的周身形成了一层罡气。 雪狼王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徐婉仪的恐怖气息,立刻停住了脚步,狼群围拢的势头也为之一停。 野兽也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尤其是雪狼这种智商很高的特殊品种,雪狼王明显感觉到了从徐婉仪身上所爆发出的致命气息。 “有效果!”张鹏看到自家媳妇如此霸气的一幕心中又是惊讶又是窃喜,“你这种爆发真气绕体我可以做到吗?我也爆发一下是不是可以彻底震慑狼群呢?” 徐婉仪颇为诧异的看了张鹏一眼,疑惑道:“突破化气境的第一要义就是将经脉中的真气与自身的气息融为一体,然后激发到身体的每一寸血肉,从而形成护体罡气,这是突破境界的首要关卡,你做不到这一点是如何达到化气境的?” 卧槽!化气境难道不是体内真气品质化为有形之气么?怎么还有这么一个步骤? 张鹏完全懵逼了,难道要他解释说自己是靠着和柳鸳大战一场就突破了化气境么? 尼玛,果然走了捷径总是会漏掉什么!做事情有时候决不能只看结果,过程同样重要啊! “果然,有得必有失,《灵犀无相决》可以迅速修炼出真气,但搏杀作战的手段却要逊色很多,”就当张鹏大脑思考如何解释的时候,徐婉仪给出了她的企业级理解。 张鹏一听,慌张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他看着徐婉仪,越来越觉得不愧是自己媳妇,果然善解人意! “对对对,我也是这么觉得!”张鹏打了个哈哈,“我就是稀里糊涂的就突破了。” 徐婉仪保持着气息外放的状态,没有放松警惕,开始条理清晰的给张鹏做指导:“你现在用尽全力来运转功法,将经脉中的真气运转到极限,直到你感觉到四肢百骸出现一定的疼痛,此时坚持住,一鼓作气,紧闭罩门,收缩经脉,将真气赶入血肉之中!” 张鹏眼神一亮,不疑有他,按照徐婉仪所述开始了他真气外放的尝试。 《灵犀无相决》运转不休,张鹏调动起体内全部的真气,很快他就感觉到了全身隐隐灼热酸痛。 “感觉到痛了么?很好,坚持下去!”徐婉仪给了张鹏一个鼓励的眼神。 “好!很好!这感觉……很……我……很好!”张鹏感觉到了疼痛的加剧,钻心的痛感瞬间就让他浑身冒起了冷汗,但为了在媳妇儿面前体现出他铁血真汉子的形象,所以他硬撑着装作风轻云淡。 可是随着将功法运行到极限,体内的经脉被沸腾的真气撑胀的几乎快要裂开,疼痛感几乎是呈指数性上升,张鹏几乎是一瞬间就感觉不好了。 痛不欲生之际,他突然想到了上辈子在妇产科轮转的时候,爱开玩笑的带队医师骗他去体验分娩疼痛模拟器,这种痛感比之不遑多让。 “卧槽!”张鹏趁着自己还有意识,赶忙抓了自己的一把头发咬在嘴里,紧接着下一刻痛感达到了顶峰。 最终,随着张鹏的胸腔内传出一阵类似雷鸣般的声音,疼痛终于结束了。 浑身被冷汗浸透的张鹏几乎是像刚洗完了澡,意识恢复了,他发现自己还站着,身体的三尺范围内出现了淡青色的护体罡气。 徐婉仪颇为意外的看着张鹏:“没想到你真的做到了!” 张鹏看着狼群似乎完全停止了围拢的趋势,他这才艰难的转过头苦笑着问道:“这就是你说的……一定的疼痛?” “我也是听师父说的,没想到会这么痛,”徐婉仪的眼神中流露出好奇的神色,“哇,你身上的汗都要结冰了。” 张鹏听了这话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等等,听师父说的……意思是你也没有经历过这一步骤?” 徐婉仪的脸上顿时染上了一抹绯红,点点头说:“是的,我也有过奇遇,你是知道的,所以我也是没有费任何力气就突破到化气境了,就像是喝水一样。” 张鹏想起来了,徐婉仪年幼的时候有跟祁连山君掳走,不仅没被吃掉,反而被山君抚养了一段时间! “那你为什么要让我这么做?”张鹏一脸便秘的表情。 “你不是想要护体罡气么?这是最快的办法啊,”徐婉仪忍住笑意,看得出来,她忍的很辛苦。 张鹏:“……” 而就在张鹏欲哭无泪的时候,狼群再次发生了变化。 雪狼王再次吼叫了一声,然后狼群纷纷在原地休息了起来,不再张牙舞爪的保持攻击姿态。 在张鹏狐疑的眼神注视下,雪狼王独自朝两人缓步走来。 “嗷呜呜~”雪狼王走到距离二人一丈远的距离处停了下来并对着张鹏发出了不那么刺耳的叫声。 “婉仪,你不是跟山君有过交情么?山君有没有教会你兽语?”张鹏看着这反常的一幕问道。 徐婉仪直接就翻了一个白眼:“山君是虎,雪狼王是狼!语言不通的好嘛!” “难怪猫狗不相容,原来是无法交流啊……”张鹏点点头,然后目光复杂的审视着雪狼王,“那怎么办,根本不明白这雪狼王是要表达什么。” “虽然我不懂它的确切表达的意思,但很明显,自从你爆发出真气之后,这雪狼王就再也没有杀意了,会不会是跟你的真气有关,你看,它始终都是在对着你,”徐婉仪的神经刀智商这会儿开始上线了,她眼神一亮,指了指自己的手腕上已经复原的伤口,“你的真气现在拥有生命力的特性,像雪狼王这种灵兽自然是可以认出来的,会不会是它想找你帮忙?” 张鹏打量着雪狼王,只见这雪狼王几乎一人高,身姿矫健,毛发锃亮,气息旺盛,一点都不像是有病有伤的样子。 就在这时,森林的更深处似乎又传来了另一阵狼嚎,只是这声音听起来有些急促。 狼群能听到这急促的狼嚎声音之后,开始躁动不安起来,雪狼王更是频频回首,然后朝张鹏发出的声音也越发急促。 张鹏竟然从雪狼王的脸上看出了急躁的表情,他看了一眼徐婉仪,然后说道:“要不然,咱们跟去看看?” 第九十八章 做一次兽医 跟随着雪狼王的脚步,徐婉仪和张鹏最终来到了狼群的栖息地,陆鸣森林中唯一的一座小丘。 小丘的北坡上有一个天然的山洞,洞中隐隐约约传出雪狼的吼叫声,只是一路走来,这声音越来越虚弱了。 雪狼王也显得越发着急了,不断的回头催促张鹏走快些。 “不知道是它的老婆孩子还是父母兄弟受伤了,这声音听着都凄惶,”徐婉仪这会儿完全放松下来了,因为她完全感受不到狼群的敌意了。 栖息地中的雪狼都在慵懒的躺着休息,只有雪狼王带着二人路过的时候它们才会坐立起来嗷嚎两声。 有些雪狼幼崽似乎没有见到过直立行走的人类,颇为好奇,便不顾成年雪狼的阻拦,一个个的都跟在了二人的身后,像一个个雪团子,前赴后继的在二人脚边嬉闹。 “不要被它们的表象所迷惑,它们是狼崽子,不是萨摩耶!”张鹏索然很想抱起来一只狠撸一把,但是又怕狼崽子的家长找自己麻烦,所以他不断的给自己做心理暗示。 “嗷呜~”雪狼王最终停在了洞口,然后回头朝张鹏示意。 “走,进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张鹏看着黑黝黝的洞口,心中好似感应到了什么。 徐婉仪点点头,虽然她知道就这么进入狼窝是有危险的,但是他还是选择相信张鹏。 初入洞内就感觉到了一股暖意从洞中深处传来,与外面的冰天雪地不同,洞内竟然很干燥,在这个季节显得很是舒适。 雪狼王在昏暗的洞内双眼泛着青光,看起来十分恐怖,在它的带领下,两人很快就走到了深处。 “这么大的一块萤石,卧槽!”张鹏一抬头,看到了洞内的顶端岩层中竟然嵌着一块不规则的形状的发光矿物质,立刻就头皮发麻了。 “你怎么了?”徐婉仪立刻就感觉到了张鹏的状态变化,关切的问道。 张鹏指着那块发光的矿物质苦笑道:“不知道怎么跟你说,那块发光石头是一种很恐怖的东西,此地不能久留!” 徐婉仪感觉张鹏有些反应过激了:“不就是一块夜明珠原石么?你又不是没见过。” 张鹏心中回了一句:呵呵。这种裸露在外的放射性物质对身体的影响可是难以估量的,他打定主意,要想办法赶快离开这鬼地方。 “张鹏,你看!”徐婉仪拍了拍张鹏的肩膀,指着前侧。 张鹏看去,却看到了另一头体型巨大的雪狼! 这只雪狼安安静静的躺在地面上,呼吸有些紊乱,张鹏很快注意到了它的肚子很大,这是一只足月待产的母狼! 母雪狼几乎是哀鸣着朝雪狼王“呜呜”着,雪狼王走了过去,亲昵的用它硕大的脑袋蹭了蹭母雪狼的额头,然后小心的舔舐着它凌乱的毛发。 “难产?”徐婉仪和张鹏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 难怪雪狼王会寻求自己的帮助! 但是……本郡马是外科医生,可不是兽医啊! “张鹏,你能救它么?”徐婉仪看着几乎没有了气力的母狼,似乎母性的共鸣让她心生恻隐,便开口问道。 张鹏苦笑道:“我只能说试一试。” 张鹏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在母狼的身前蹲下。 “嗷!”母雪狼看着张鹏靠近它,立刻努力的抬起头朝张鹏龇牙咧嘴。 而这时,雪狼王则轻轻的蹭了蹭母雪狼,发出了一阵“唔嗯唔嗯”的声音,母雪狼这才重新躺下,它对雪狼王真的是完完全全的信任。 “狼兄啊,你老婆孩子现在都很危险,我呢则是第一次给狼接生,所以万一失败了,你可不要为难我,”张鹏叹了一口气,也不管雪狼王是不是能听明白就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你老婆现在几乎是累脱了力,需要立刻补充体力,”张鹏很快就进入了角色,“婉仪,你收集一些雪水,溶点青盐进去,还有这个冰梅花的汁液,这汁液的含糖量很高。” “好!”徐婉仪没有犹豫,也没有询问从哪里找盛水的容器,转身就离开了。 “狼夫人,我现在给你做一个检查,”张鹏探出手,轻轻的放在了母雪狼的腹部,轻轻抚触按压,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狼兄,狼夫人,你们的狼宝宝们体型偏大而且胎位不正,难怪生起来这么难。” 随着仔细检查,张鹏还发现了母雪狼的脊背处竟然还有着外伤,伤口周围有些脓肿发炎,要不是冬季严寒,感染面积肯定不止这么点。 “外伤很严重啊,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挺过来的,按理说这么重的伤应该会造成早产……这或许是因为你们雪狼体魄过于强健。” 雪狼王只是“嗷呜嗷呜”的回应着,不知道它是真的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水来了!”徐婉仪回来的很快,她手上捧着一个用冰块削成的巨碗,碗中是水,散发着梅花香气,出人意料的是这水还是温的,散发着水汽。 “婉仪,辛苦了,”张鹏接过巨碗,笑着称赞道。 “小意思,不辛苦,”徐婉仪微微一笑。 张鹏捧着巨碗放到母雪狼的嘴边:“喝一些!” 母雪狼嗅了嗅碗里的水,然后眼神突然有了神色,努力抬起头喝了起来。 趁着母血狼喝水的功夫,张鹏将手掌放在了它的脊背处,然后默默激发灵犀真气。 化气境之前,张鹏还需要借助河伯私印的力量才能将真气渡给他人,但现在,他已经今非昔比。 不过母雪狼背后的外伤要比徐婉仪手腕上的伤口要严重的多,要消耗的真气也不可同日而语,张鹏很快就体验到了什么叫后继无力,但是事已至此他不能半途而废,只能努力的坚持。 雪狼王呆滞的看着在张鹏的努力下,母雪狼背后的伤口竟然在迅速愈合,长出了新的血肉,它本就智力有限的脑子顿时当机了。 徐婉仪可以感觉的到张鹏的困难,毕竟一个初入化气境的武者体内的真气也没有比一品境界的武者多多少,只是真气质量有了质的提升。 “张鹏,给它手术缝合不可以么?为什么非得用真气疗伤?” “它待会儿还要拼力生产,很容易将缝合口崩裂开,这也是没有办法,我可以坚持住的,你不用担心。” 一炷香时间后,母雪狼恢复了体力,而且背后的伤口也基本痊愈,张鹏不顾身体疲惫,用中医按压手法帮助母狼肚子里的幼崽扶正胎位,这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没想到竟然成功了。 张鹏一屁股坐在地面上,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雪狼王说:“狼兄啊,接下来就看你老婆自己的了,如果这都不行,就只能开刀剖腹产了……” 第九十九章 狼来了 洞口,张鹏生起了火堆,有徐婉仪在,不用担心大雪天里找不到干柴。 张鹏从雪狼王的洞府中取出了一截鹿腿,这些雪狼竟然知道贮藏食物,张鹏粗略判断了一下,这是三天前的肉,但是在当下这个季节却根本不用担心保鲜的问题。 徐婉仪在张鹏身边安静的坐着,看着他一边烤着肉一边对围坐在周围的雪狼“画大饼”。 “你们不用为你们的狼王和王后担心,据我推断,最多半个时辰,你们的太子爷和小公主就会出生。” “你们是不是鹿鸣森林里的鹿群给灭了呀,这可不太好,以后你们想要大批的获取食物可就难了。” “你们有没有迁徙的想法啊,我住的那地方叫北庭城,成为西南就是天山,那里有茂密林海,物产丰富,我想好了,你们要是去,可以在碎叶川安居,那里的气候与鹿鸣森林极其类似!” “一个庞大的族群怎么可以只统治这么一小片领地呢,鹿鸣森林这犄角旮旯的地方,怎么配的上你们雪狼高贵的血统呢?” 张鹏把鹿腿烤的滋滋冒油,随意的洒上一把青盐和孜然粉,香气顿时爆炸。 成年的雪狼都在互相看着,没有继续靠近的动作,但是那些年幼的毛团子才不管这些,连滚带爬的就朝张鹏围了过来,奶声奶气地嗷嗷叫,似乎是想要张鹏分它们肉吃。 张鹏自然是来者不拒,拿着小匕首一块块的片下鹿腿上的肉,不断的给雪狼幼崽们喂食。 徐婉仪怀里抱着一只性格最温顺的雪狼幼崽,面色狐疑的看着张鹏:“你说这么多它们能听懂么?感觉你在浪费口舌。” 张鹏依旧保持着笑容,手上喂食的动作丝毫没有停止:“你小看它们了,狼这种生物是少有的拥有自我意识的动物,更何况这些血脉特殊的雪狼,我刚刚试探过了,它们虽然不会说话,但是我们所表达的意思它们却可以明白个七七八八。” 徐婉仪明显不信:“你要是说那只雪狼王能听懂人言我倒是相信,这些普通雪狼怕是不能,就像山君和普通的老虎,灵智等级完全不同。” “那可未必,老虎是独居动物,而狼不一样,它们是群居的,你看它们听了我的话之后不是一直在互相交流着的么?”张鹏看着鹿腿被分的差不多了,又拿起了一条新的。 就在张鹏想要继续开口说话的时候,一阵高亢的嚎叫声从洞中传来,声音中掺杂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紧接着,狼群也开始兴奋起来了,一个个都开始扯着嗓子仰起头嚎叫,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生了!”徐婉仪站起身来,脸上透露着兴奋之意。 “走,狼王得子,咱们是得好好恭贺一下……” 鹿鸣镇,段禾将军正在带领将士们挖坑掩埋尸体,他全程一言不发,脸色黑的吓人。 高氏兄弟则是带人将鹿鸣镇中可用的木材都搜刮一空,紧锣密鼓的制作着爬犁。 石家兄弟也没有闲着,鹿鸣镇全体镇民犯下滔天大罪死不足惜,所以他们的财物都要充公,抄家的活计就落在了二人手上,所有的金银财宝,粮食库存,鸡鸭牲畜,一个都不准备放过。 可以说,整个镇上所有人都在忙碌着。 “还有一半的爬犁没有完成,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了,”高达看着天色逐渐变暗,心中不免开始着急。 “哥,再快可就保证不了质量了,我们的效率是足够在夜色降临前完成任务的,”高适上前安慰道,他知道自己这位兄长的心思,“郡马他估计也是计算过了我们的极限效率。” 高达点了点头,只是他心中有些担忧北庭城的状况,自从知道北庭城粮荒之后,他就一直状态不佳,他自小再北庭城长大,对北庭感情颇深。 “唉,只盼着郡主和姑爷可以快点带着鹿群回来。” “哥,你看那是什么?”突然,高适看到了镇外的白茫茫旷野中出现了一阵翻滚的雪雾。 高达皱了皱眉头,他也看到了那股不寻常的动静,于是他取出了怀里的一根桶状物放在眼睛上。 “这是何物?”高适惊奇的问道。 “这是望远镜,”高达放下单筒望远镜,面色有些怪异,“透明色的玻璃磨制的,可以看清远处的事物。” “那你看清那是什么了么?”高适似乎有些跃跃欲试。 高达张了张嘴,然后把单筒望远镜给了高适:“你自己看。” 高适兴奋的结果望远镜,也学着高达的动作怼在眼睛上,好不容易才看到雪地上的雪雾,定睛看清之后,他手腕一抖,单筒望远镜差点掉在了地上。 “卧槽!”高适的嘴巴张的比拳头还大,爆出了他从张鹏那里学来的酷酷的国粹语气词。 “看清了?”高达看到弟弟这副样子,脸上泛起了笑意。 “狼!狼群!好大的狼!郡马爷骑着的那头狼跟牛犊子一样大!”高适惊讶的有些语无伦次了,但看着高达云淡风轻的面孔,他又不禁疑惑了,“哥,你为什么不惊讶?” 高达背着手,装作高人模样:“君主和姑爷做出再怎么离奇的事情,我都不会觉得惊讶,阿适啊,你以后要学会处变不惊,莫要一点点小事就大惊小怪。” 说完,高达就转身继续监工去了。高适听着直撇嘴,处变不惊?装的你!有本事你背着的手不要发抖啊! 高适的才智不亚于高达甚至还有过之,所以他很快就想通了关节:“郡主和郡马没有找来鹿群,却找来了狼群……狼的耐性和力量似乎也很强,只是他们到底是如何驯服这么一大群狼的呢?尤其是郡马骑着的那头狼,长的好生吓人!” 高达笑着接住高适的话说继续说:“你只是看到了第一层,按照姑爷的性子,以后咱们北庭军的战斗力又可以更上一步了,他早就说过想要训练军犬的想法,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犬种,如今有了这些狼,那还找什么犬,嘿嘿,你觉得,凭借你的身手,能打得过姑爷座下那头狼么?” 高适回想了一下那头长相威武凶狠的巨狼,不禁打了个寒战,摇头道:“打不过。” 第一百章 临近北庭城 天地茫茫,暴风雪没完没了的肆虐着,去往北庭的路似乎没有尽头。 “嗷呜~”雪狼王很久没有这么兴奋过了,刚刚喜得贵子不久的它感觉体内有着挥霍不尽的体力。 它一匹狼就可以拖拽起一驾装满粮食的爬犁在雪地上飞驰。 在雪狼王的带领下,两百多只成年的雪狼两两一组拉着爬犁一往无前,狼嚎声响彻在天地之间。 张鹏坐在爬犁上,颠簸的车身几乎把他三天前吃的馊饭都给要颠吐出来了。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 “张鹏,你还好,”徐婉仪骑着追风白凤驹紧跟在张鹏的座驾旁。 张鹏摇头晃脑的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有事。 “幸好有黑背雄鹰在半空中指引方向,为我们规避了许多危险,”徐婉仪松了一口气,然后抬头看向了前方半空中盘旋着的飞鹰方阵。 虽然不知道黑鹰和狼王之间是怎么沟通的,但它们一个敢带路,一个敢跟着,行进速度竟然比张鹏原先规划的还要快上几分。 张鹏又瞥了一眼徐婉仪座下的追风白玉驹,今天他才发现这匹马也是个王者! 段禾队伍中所有的战马不敢和狼群同行,骑兵们都无法控制自己的坐骑,直到追风白玉驹一声“咴?”的嘶鸣之后才安抚了所有的战马。 张鹏发誓自己绝对看到了白狼王、黑背雄鹰和追风白凤驹三个不同的物种阵营的扛把子碰了个头会议,从那之后整个爬犁运输队就开始变得顺顺利利。 这个世界的动物真的很神奇啊,准确说是拥有真气的动物个体都很神奇。 真气……张鹏皱着眉头思考了起来。 这个世界的历史从东汉之后发生了偏移,而真气这种神奇物质也是从东汉时期开始出现的。 这两者之间是不是存在着什么特殊关系?否则也太巧合了? 作为一名来自21世纪的唯物主义者,他不相信什么神神怪怪的传说,但是如今他自己也修炼出了真气,以往小说中才会出现的飞檐走壁,踏雪无痕,单臂举鼎这种事情他也可以做到了,这就让他有了一种紧迫感,一种想要通过科学的方式来解释真气这一概念的紧迫感,否则,他觉得自己的信仰会崩溃。 回去之后一定要抓紧把显微镜给造出来!这段时间收集的透明无色水晶应该足够多了……张鹏迎着风雪,脸颊因寒冷而泛红,他轻轻调动真气就可以让自己感觉温暖。 “看,前面是残阳河!”徐婉仪突然遥指前方。 听言,张鹏从爬犁上站了起来,果然,白茫茫的雪地中出现了一条蜿蜒的河流,河面已经上冻,如果不仔细分辨还真的看不出来。 “按照我们的速度计算,再有一天时间我们就可以抵达北庭城,”徐婉仪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笑容。 张鹏也笑了,看到了残阳河他就放心了,他伸出了大拇指,一想到自己又一次解救了北庭城,他心中得意的计算了起来……这次估计抵得过二百万贯钱了,哎呀呀,照这个速度,欠款很快就要还完了…… 距离北庭城暴乱,粮仓被焚已经过了第七天了,北庭城内已经开始出现了一些令人糟心的声音。 全城人都吃稀粥的日子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过的,大部分平民家中已经没有粮食了,全靠将军府四处搭建的粥棚度日。 徐仙芝和长公主的早餐很简陋,一份粥,一份咸菜,府里的其他食物已经全部分发下去了。 “彤妹,这几日,让你受苦了,”徐仙芝看着自己的妻子跟着自己和稀粥,他很是过意不去。 “你的决定是对的,稳定全城百姓的情绪才是最重要的,”长公主虽说是锦衣玉食的长大,但也是吃过苦的,所以她不觉得自己遭了罪。 “第七天了,希望婉儿和鹏儿可以赶到,北庭城真的快要支撑不住了,”徐仙芝放下碗筷,叹息道。 “我相信他们俩……”长公主给徐仙芝打气。 “大将军,长公主,官驿里面出事了!”这时候,剑萍从突然忧心忡忡的走了过来,行礼后禀报起来,“有几名官员不满意今早送去的早饭,对我们送饭的将士打骂了起来。” “哼,他们不满意?他们有什么资格不满意?”徐仙芝听到这话立刻就怒了,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本帅和长公主都还喝着稀粥呢,给他们送去的早饭里还有肉食,他们想干嘛?” “他们……”剑萍低着头回答,“他们想要将士从北庭大学里的大棚菜园中给他们采摘绿菜!” “大棚菜园里能采摘的都已经采摘过了,剩下的都是独一份的种子作物!”长公主也怒了,这些官员得寸进尺的贪婪让她实在是气不过,“冯禹兮呢!他就放任这些官员胡作非为吗?” 剑萍回答:“冯侍郎已经病倒了,昨天就开始卧床不起了,听说是进食过少导致的。” 长公主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罢了,传令下去,从府中再分一些腌过得的干菜给他们送过去,”徐仙芝叹了一口气,“告诉他们,大棚菜园里的绿菜不可能给他们采摘,只有腌菜了,爱吃不吃,再闹事,本帅他们们全部关禁闭!” “可……”剑萍面色为难塞继续说,“那几个官员已经冲到北庭大学里了,现在正在大棚菜园外面和拉缇丝客卿对峙!” “反了天了!”长公主怒气上头了,“分明是想借故窥探我北庭大棚种植反季节蔬菜的秘辛!” 徐仙芝气乐了,冷笑了一声:“这些年本帅看来是过于宽容了,他们似乎忘记了‘徐屠夫’的外号还是他们给本帅起的呢!很好,今天本帅就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屠夫!” “大将军不要冲动!”长公主赶忙拦住了要往外冲的徐仙芝,“这件事情让我出面处理比较好,我长公主身份,他们不敢对我怎样,反倒是你,你去了,万一真的一怒之下大开杀戒,可就又给了朝廷拿捏你的把柄了。” 徐仙芝胸口不断地起伏,可见他的怒火之盛,但他最终还是听从了长公主的建议:“彤妹,辛苦你了。” 长公主歉意一笑:“我知道,忍气吞声不是你的性格,但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况且……哼,女人解决问题的办法,说不定会很有效。” 第一百零一章 温状元的算计 北庭大学,学子们在拉缇丝的带领下与挑事的朝廷官员们对峙着。 但与剑萍所汇报的有所不同,官员们竟然裹挟了许多北庭百姓一同前来,要求开放北庭大学众的菜园,为百姓放粮。 “大家不要听这些外来的官员胡说,这里的大棚菜园都是试验田,里面的作物还需要培育繁衍以备来年播种,一旦成功,将来咱们北庭的粮食就永远没有饥荒的一天!”拉缇丝几乎是用着她最大的声音在解释,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能看出来她已经这样嘶喊很久了。 “眼下就要饿死了,谁还管你日后怎么样?现在就给我们吃的,我已经闻到青菜瓜果的味道了!” “哼,北庭都护府口口声声说要与全城共患难,却把瓜果蔬菜囤积起来不发给百姓,你们安的什么心?” “你这个胡女,谁给你的权利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北庭都护府管事的人呢?低贱的胡女不配和我等朝廷命官对话!” 官员们你一言我一语,丑恶的嘴脸一览无遗。 对于温状元来说,今天是他重新夺回名声的最佳时机,张鹏不在北庭,鸾鸣郡主也不在北庭,他自认为北庭的年青一代中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饭食里没有绿菜?呵呵,这只是他发难的理由罢了! 温状元站在一众官员之中,不显山不露水,只是看向大棚菜园的眼神充满了灼热。 他是个善于总结的人,上次强出风头却惨被张鹏打脸,自己昏了过去都没能逃脱,醒来之后的每一天都会有北庭军里的蛮兵给他强行灌酒!直到前几天才有所放缓。 受难期间,他对自己的做了深度的复盘,把自己潜伏起来,静等时机报复。 有一件事情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那就是惩戒教廷的人联系过他!当夜北庭城动乱,也有他的一份力,城内所有大粮商的信息都是他给透露的。 想到这里,他的内心十分兴奋,没想到一时的一步闲棋竟然真能把强大的北庭城逼入绝境! 可是冯禹兮那个老顽固,不懂变通,他难道不知道毁掉北庭城是多么大的功劳吗?无论是皇帝,还是以胡家为代表的世家大族绝对会对他大加赞赏! 但他偏偏不允许我们乘胜追击!白白浪费了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别人不知道,温状元作为胡家的子弟却是知道,冯禹兮手中有调动北庭城内所有朝廷暗探的权限!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群不服王化贱民罢了,全都杀了又当如何?他冯禹兮偏偏不允! 还好本状元技高一筹,直接下毒把他给毒倒,然后轻轻松松的就挑动了官员团体的不满情绪,这才有了今天与众官员一起裹挟百姓逼迫北庭大学的大好局面! 他料定了没有张鹏喝徐婉仪在场,只凭一个胡人身份的女人根本拦不住自己,至于凉国公……哼哼,他如果真的下场了,那就是以大欺小,全天下的人都会瞧不起他! 捣毁这个鬼大棚菜园,破坏北庭的农业改革大计,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只要时能够遏制北庭崛起,那他就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哪怕他知道,凭借凉国公和长公主的胸怀,这些农业革新肯定会传入中原让天下受益,但是……这种千秋功绩绝对不能让北庭来完成!所以,我们中原宁愿不要,也不能眼看北庭成事! 温状元的嘴角微微上扬,开始幻想张鹏回到北庭城后看到空空如也的大棚菜园会是什么样的一副表情。 对了,他说不准已经死在外面了,惩戒教廷已经为张鹏布置下了必杀之局! 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短命鬼,等本状元回到了中原,依旧是高官厚禄,前程似锦,而你张鹏就在北庭的冰天雪地里慢慢辅腐朽! “低贱的胡女,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你们这些学子也要跟着都护府倒行逆施吗!你没看到百姓们面黄肌瘦的棉面孔了么?你们怎么忍心?” “乡亲们,跟我一起冲进去,这大棚里面的瓜果蔬菜本开就是属于我们的!” 拉缇丝不知道被那个官员推搡了一下,她伤愈未久体力不支,直接被推倒在地,随后就见到两个体型魁梧的官员打头,带着一众官员就要往里冲,而学子们毕竟年轻,对这些朝廷官员还是有着天生的惧意,所以在官员们的暴力冲阵下,逐渐抵挡不住。 百姓们在后面观望,虽然他们知道北庭都护府平日里对他们很是关怀,而且自今年入秋起,北庭更是重视民生,但现在肚子里的饥饿始终在提醒着他们,在没有吃的,就要死了! 温状元知道百姓们的心理,他们现在只是围观着,但只要看到大棚菜园子里真的有食物,就一定会有人跟着一起哄抢,有一个就有十个,有十个就有一百个,到时候群情激奋,足够北庭都护府喝一壶的了! 就在温状元因自己的机智而洋洋自得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一声尖锐的通报声。 “锦云长公主到!”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长公主的仪仗出现在了北庭大学中,一驾豪华的双驾马车有条不紊的行驶过来。 “锦云长公主?”温状元眉头微微一皱,“怎么她来了?” “拜见长公主!” 礼不可废,这些中原来的官员自持文化正宗,就算知道长公主来者不善也要做好应尽的礼仪。 长公主缓缓的走下马车,剑萍紧紧跟随在她的身后。 “是谁给了你们胆子在我北庭大学中闹事!”长公主柳眉几乎竖了起来,扫视着众官员,很不客气的质问道。 “长公主,我们只是不忍见百姓挨饿,所以要求北庭大学开放菜园,不想却惊扰了长公主,请长公主见谅!”温状元知道自己不得不站出来了。 “你是何人?冯侍郎病倒了,你们宣旨团的副使呢?”长公主自然是认得这位温状元的,但她今天的角色就是来刁难众官员的,温状元既然第一个说话,那么他肯定就是这次闹事的主谋! 温状元面色难看,但还是恭恭敬敬的回答:“臣姓温名尚,乃是今年恩科陛下钦点状元。” 长公主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啧啧称奇道:“哦,原来你就是那个比作诗输给了本宫女婿的温尚温状元啊!听说你的一百坛酒还没有喝完呢!” 第一百零二章 给本宫一个交代 温状元被长公主当面揭了伤疤,一张脸立刻就变成了茄子色。 “一百坛烈酒的赌约我自会履行,只是当前的紧急时刻,我身为朝廷命官怎么能够借烈酒来麻醉自身,为百姓们争取活下去的希望才是我的职责所在!”温尚虽然知道锦云长公主的名号,却并没有了解很多。 他只知道锦云长公主是徐仙芝的妻子,而且是皇室众公主中的笑话,因为别的公主成婚都是称“尚”而唯独她是“嫁”。 皇帝对这位长公主从来都是三缄其口,只要提到她就是满脸不悦,温尚判断,锦云长公主肯定是不受皇室待见的,所以他才敢于出言顶撞。 锦云长公主嘴角噙着一抹邪异的微笑上下打量着温状元,她感觉很新奇,因为就算是冯禹兮在她面前都是不敢大声说话的,对于朝堂上那些位高权重的老家伙,她所造成的压迫感比徐仙芝还要大。 因为她锦云长公主李彤,说是当今皇帝能够夺得大宝之位的第一功臣也不为过,几乎所有的大臣都要卖她三分面子。 这个温状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很好,正愁没有立威的对象呢,一个状元,不高不低,不大不小,正正好! “温尚?新科状元?”长公主迈着款款的步伐朝温状元走去,“果然一副好口才,为国为民的好官员啊,只是本宫不明白,往日北庭艰难困苦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过来关怀一下我北庭百姓,我不信有关北庭军民生活现状的消息朝廷里面不知道,现在看到我北庭城蒸蒸日上了,结果你跳出来了,你来解释解释,给本宫一个满意的答复。” 温尚心中一紧,立刻警惕了起来!他好不容易将饥饿的北庭百姓拉到自己同一战线,结果这位锦云长公主三言两语就再次把北庭和朝廷的宿怨给挑了出来。 “长公主此言差矣,”温状元组织了一下语言,立刻回复道,“朝廷素来对北庭关爱有加,一直以来得到关于北庭的信报都没有描述过北庭的艰难状貌,倒是为北庭歌功颂德的信息铺天盖地,臣也不知是不是有心人故意为之,眼看北庭水深火热却只谈军功政绩,臣以为,一定是有人别有用心,故意误导我朝堂中的衮衮诸公。” 哼哼,我就说朝廷从来没收到过你们北庭的真实奏报那又怎样?你一个嫁出去的公主还能打上皇宫去证实么? 长公主紧皱的眉头松开了,做恍然大悟状,旋即点点头:“温大人所言有理,本宫确实没有想到过这一点。” 温状元也松了一口气,心中冷哼:不过是个女流之辈罢了,头发长见识短,估计刚刚她的诘问应该是徐仙芝那个老鬼教她的,但他没有想到本状元机智无比,只一下就破了他的计策! 朝廷官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纷纷流露出喜色,他们也没有想到温状元这么能打,张鹏不在北庭,果然就没有人可以限制的了他了! “长公主殿下说笑了,臣也只是实事求是的陈述事实罢了,朝廷中确实不知北庭困苦到了这幅田地,”温状元趁热打铁,“臣也是来到北庭之后才深有体会的,当然,这些时日眼看北庭一步步走向正轨,臣也是欢喜的紧,但谁知道敌国的那些死士竟然拼死破坏这来之不易的良好局面!” 长公主听着温状元的话也是叹息不止,似乎被温状元的语言挠到心窝里去了。 温状元见状更是信心加倍,言辞更加激烈,表情更加生动:“这几日臣的内心是痛啊,再有见不得北庭百姓还没有过上好日子就饿死城中,所以才有了今天要求开放大棚菜园的举动,长公主也是心系民生的天潢贵胄,一定会理解和支持臣等的夙愿的!” “臣恳请长公主开恩!开放大棚菜园!” 众官员也是很懂配合的,立刻就开始大礼参拜。 学子们慌了,他们生怕长公主真的会答应! 而拉缇丝脸上却没有一丝慌乱,她深知长公主是一个多么恐怖的女人,所以她在见到长公主驾到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件事情妥妥的了,她现在静静看着长公主“资深”的表演,默默地学习了起来。 “温状元,你上前来,本宫答应你,来,菜园的钥匙就在本宫手中,我要亲自交与你,这份荣耀,你当得起!”长公主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摆出高贵单位仪态,然后缓缓的伸出手。 太好了!这个蠢女人被我说服了! 温状元赶忙大义凌然的深深一拜,然后迈着自信而又潇洒的步伐走到了长公主的面前。 长公主微笑道:“来,拿着!” “谢长公主恩赐!”温状元心情十分激动,他知道,今天的事迹一旦传回中原,他的名声绝对会扶摇直上。 可就在温状元抬起手抓取长公主手心中的钥匙的之后,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吸引力,这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就朝长公主冲了过去,只是一眨眼单位功夫,他的手就死死掐住了长公主的脖子! 学子们,官员们外加外面围着的百姓们都傻眼了,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止了一个呼吸! “救驾!救驾!”最先反应过来的自然是拉缇丝,她没想到长公主的杀手锏竟然来的这么猛烈! 剑萍也随后反应过来,也一边大喊着救驾一边拔出长剑,寒光一闪就刺了出去,一剑就将温状元的手筋挑断! 长公主此刻简直是影后附体,只见她花容失色,俏脸煞白,惊惧无比,知道温状元手腕上的鲜血飞溅,她才大喊道:“贼子!安敢行刺本宫!来人,将他给本宫拿下!” 众官员一个个目瞪口呆,他们再傻也知道,温状元被长公主设计了,她哪里是被温状元的话说动了,明明是一直在演戏,就等着温状元上钩呢! 毕竟借给温状元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刺杀长公主啊! 想到这里,他们一个个面面相觑,想要给温状元说情却又怕再被长公主安排一个同党的罪名! 温状元感觉到引力消失,这才体会到断手之痛,他当即就疼的尖叫起来,可没等他叫完第一声,长公主的亲卫就将他按倒在地,脸都给他埋在了雪中。 长公主脸上的惊惧变成了愤怒,她恶狠狠的看向朝廷官员们,质问道:“我朝廷官员中为何会有此等反贼?胆敢行刺本宫,你们,必须给本宫一个交代!” 第一百零三章 归来 温状元被长公主的亲卫打入了北庭城地牢,一手杀鸡儆猴把众朝廷官员震的再也不敢多言。 看着灰溜溜掩面而逃的众官员,北庭大学的学子们开心的大笑了起来。 北庭百姓见到官员们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即使是再傻也明白自己是被被人当枪使了,于是也都慢慢的散了。 “长公主,多谢您出手,要不然我们拦不住他们,”拉缇丝大大方方的朝长公主行礼。 “辛苦你了,拉缇丝姑娘,别听那些蠢货瞎说,你是我们北庭城最信任的朋友,北庭城百姓都是受了你的恩惠的,”长公主微笑着拉起拉缇丝的手,语重心长的说。 “拉缇丝不会把那些官员的话放在心上的。” “嗯,那就好,今天你受惊了,不如随我回府歇息,这里交给学子们处理就好。” “好,听您的。” 就在两人准备一同离开的时候,天空之上却传来了一阵阵高亢嘹亮的鹰啸声! “呖~” 这声音就像是从昏暗的长夜中破开夜幕的一缕晨光,唤醒了北庭城的苦难辉煌。 拉缇丝与长公主对视一眼,惊讶过后,异口同声的说道:“黑背雄鹰!” 声音从北庭城东北方向传来,而且越来越响亮,必定是正在往北庭飞速行进! 长公主也不管不顾了,情急之下,她伸出手抓住拉缇丝的肩膀,飞身跃起。 拉缇丝只感觉到眼一花,然后天旋地转,最后自己就出现在了北庭大学藏书楼的楼顶,这里是整个北庭城的最高点。 拉缇丝看了一眼正在遥望东北天空的长公主,心中惊叹:不愧是当年一人斩尽后宫妖孽的高手啊,世人只知道凉国公徐仙芝武艺高绝,兵法精妙,却鲜有人知锦云长公主李彤曾经也是天下英雄榜中的人物。 她已经借黑背雄鹰的特性探出了北庭城确实存在通灵至宝,现在只要等到黑背雄鹰回来,她就可以判断出北庭城的通灵至宝是到底是哪一个。 拉缇丝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默默祈祷:但愿是我所期望的那一个……这么多年,这么多代人的苦苦寻找,这次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另外,我真的舍不得离开北庭。 就在长公主和拉缇丝跃上楼顶之后不久,又有两个身影出现了,正是徐仙芝和薛西斯。 “小王见过大将军,见过长公主殿下!”薛西斯面色欣喜的朝徐仙芝和长公主单手抱胸行礼,然后眨了眨眼朝拉缇丝打了声招呼,“拉缇丝,你也在啊。” “黑背雄鹰回来了,今天正好是第七天,”徐仙芝点点头就算是回礼了,他没工夫寒暄而是直接聊起了正事。 “黑背很聪明,它懂得自己的任务,找到郡马爷之后会为他指引回北庭的最佳路线,”薛西斯对自己亲手培养的雄鹰很是有信心。 “本宫有预感,这次黑背熊英回来,肯定是带着好消息回来的!”长公主也很有信心,当然,还有女人的直觉。 很快,东北的天空中出现了几个黑点,鹰啸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嘹亮。 “果然是黑背!”薛西斯兴奋极了,他向前一步,取出了一把古笛,朝着天空中的黑点吹奏了起来! 古笛的声音很有穿透力,薛西斯还动用了真气辅助确保声音可以传到黑背雄鹰的耳中。 “呖~”黑背雄鹰给出了回应。 拉缇丝关切单位看着薛西斯,美眸流转着期望的光芒:“怎么说?” 薛西斯露出了少年人的灿烂笑容:“成了!黑背说,它领着一大队人马回来了!” 徐仙芝和长公主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喜悦。 “走,开东门,迎接婉儿和鹏儿归来!” 一时间,整个北庭随着徐仙芝的帅令动起来了! 将士们分分着甲持兵,将东门前的道路全部戒严! 忍受了七天饥饿的北庭百姓们都走出了家门,朝东门涌去,一个个站在将士们的戒严线外殷切的张望。 徐仙芝和长公主也换上了非大礼仪不穿的日月蟒袍和汉宫霓裳,率领着北庭一众将官打开了北庭城的东门! 朝廷官员们也心不甘情不愿的跟随着,这种大事他们如果不出面,以后在北庭估计就真的待不下去了,没看到冯侍郎他都穿上了朝服,拖着病体硬撑着来了么。 “呖~” 鹰啸声已经很近了,徐仙芝抬头就看到了黑背雄鹰带领着它的鹰小弟们在北庭上空盘旋。 “来了!”长公主惊喜的指向了城外的茫茫旷野。 长公主所指的方向,冰天雪地间突兀的出现了一阵雪雾! 很快,雪雾越来越大,直到遮蔽了半个天空。 众人屏息凝神的看着那看不清晰的雪雾,期待着,祈祷着。 “嗷呜,嗷呜~”突然,一阵此起彼伏的狼嚎声从雪雾中传来,惊的众人纷纷侧目。 “狼的叫声!不好,那雪雾之中奔行而来的是狼群!” “这么大阵仗,得有多少狼啊,跑,赶快跑,关闭城门,快快关闭城门!” 徐仙芝也听到了狼嚎声,也听到了身后许多人因恐慌而说出的话,但他依旧巍然不动。 徐仙芝自然是心中有疑惑,但现在他就是北庭城的脊梁,他绝对不能表现出丝毫的犹豫和顾虑,虽然他心中也在疑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不是让他们筹粮嘛,怎么招来了狼呢? 随着雪雾越来越近,狼嚎的喧嚣声也越来越大,人们终于可以渐渐的看到雪雾中的真实情景! 一群雪白色的巨狼两两一组拉动着一驾驾没有轮子的陆地行舟奔驰在雪地上,而那些陆舟上满满装载着海量的粮食! “那是……鸾鸣郡主与张郡马?” “狼!比牛犊子还要大的狼在拉着奇怪的车架过来了!” “哈哈哈,只郡主和郡马驯服了狼群,给我们运粮来了!” 随着徐婉怡和张鹏率领着雪狼运输大队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众将士和全部的北亭百姓都瞬间兴奋起来了! “嗷呜~”狼嚎声依旧在继续,甚至掩盖过了人群的欢呼和议论声当人们看清了这些雪狼的强壮与矫健之后,之前的那些恐惧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兴奋和自豪! 咱们北庭自家的狼,越凶狠越好! 徐仙芝看着风尘仆仆赶来的女儿女婿以及爬犁上满载的粮食,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然后恣意的开怀大笑起来! 而长公主却眼角噙着泪水,别人只看到女儿女婿风风光光的王者归来,无却想不出他们历经了怎样的艰辛。 “妙也,妙也,”秦老先生对狼拉爬犁这一创意惊叹不已。 “北庭的崛起,是谁也阻挡不了的了,天灾和人祸也不行!”冯禹兮也是被一百多头雪狼拉着满载的爬犁朝北庭飞驰的壮观景象震撼的难以言语。 第一百零四章 去与留 爬犁的出现让北庭百姓革新了北亭百姓的冬季生活,回到北庭之后,北庭都护府一边发放粮食,一边赶制民用爬犁,那种民用的小型和中型爬犁在北庭匠作坊不眠不休的赶制下,就像一锅锅饺子一样批量出炉。 驽马,毛驴,最不济的用几只猎犬也可以拉动,短短几日之间,北庭城恢复了活力,连天的风雪再也不会成为北庭人出行的阻碍。 雪狼运粮队伍也是没有闲着,在第一波粮食运入北庭之后他们再次启程,频繁出入北庭城周围的县城,将北庭城的粮荒彻底消除。 张鹏是个守信的人,他特地将残阳河以西的大片山林圈给了雪狼王的族群,雪狼王在考察之后十分满意,当得知徐仙芝特地将这片森林命名为雪狼森林之后,它更是连狼尾巴都翘起来了。 “狼兄啊,这几日你辛苦了,雪狼森林只是你一时的居所,未来你可以把子孙后代分封到碎叶川沿线的山林,地方足够大,就怕你生的不够多,”张鹏把胳膊搭在雪狼王的脖子上,哥俩坐在雪狼森林最高处的山坡上观赏着北庭城全景。 一坛子酒,一个大碗,一个小碗,人一口狼一口,人呵呵笑,狼嗷嗷叫。 高达和高适远远的看着这幅诡异的场景,兄弟俩一个黑着眼圈打哈欠,一个抱着大堆公文撇着嘴。 “城里已经有闲言碎语了,郡马总是与野兽同吃同住,”高适小声说道,“放任野兽横行街道,这对郡马的名声很不利。” 高达看了一眼总是不知变通的弟弟,叹了一口气:“闲言碎语?我看是那些闲的蛋疼的朝廷官员们恶意中伤的?现在北庭百姓谁不对雪狼群喜爱有加?你听说过哪只雪狼咬过人吗?还横行街道,我前两天还看到一头雪狼主动教百姓的猎犬拉爬犁呢!” “这些我也知道,但是人言可畏啊,郡马他为什么不反击呢?让这些恶心人的家伙闭嘴!”高适愤愤不平。 高达看了一眼正在学着狼叫的张鹏,然后回过头小声对高适说:“你不用担心,姑爷他这是不屑反击,因为已经没有反击的必要了。” “为何?” “朝廷的旨意马上就下来了,这些官员自冯侍郎以下,全部都被原地发配北庭城了,以后他们就是国公爷的直接下属了,谁再敢嚼舌头……”高达做了一个切菜的手势,“国公爷直接就给砍了,连通报朝廷都不用,别忘了,咱们北庭是军镇,行的是军法!” “嘶……”高适的小眼瞬间瞪得老大,“朝廷竟然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说到这里高达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此次冯侍郎带队北庭宣旨一行,一是为了封奖,二是为了打探北庭虚实,三是为了给那个姓温的状元镀金造势,除了姓温的,其他官员都是朝廷中不受重视的落寞家族或者寒门出身,这次他们在北庭把差事做的稀烂,回不回去,自然也就无所谓了。” “还有这等缘由!”高适恍然大悟。 “所以咱们姑爷才高兴啊,大白天的都喝的这么多,”高达点点头,“咱们北庭本来人才就不多,很多职差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三个人兼任,现在好了,大几十口子的官员补充进来,咱们北庭赚大了。” “可是怎么保证他们心甘情愿留下来呢?”高适进一步表达了忧虑。 高达摇着头笑道:“国公爷,长公主,郡主和姑爷,哪一个是省油的灯?他们都是玩猛兽的人,害怕玩不转这么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员,你啊,杞人忧天了。” 高适一听,顿时眼前一亮,过了一会儿,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但那个温状元着实可恶,他在北庭肯定会闹事的!” “他?”高达撇了撇嘴,“他行刺长公主这么大的罪名还想继续做官?” 高达又伸出了三根手指:“三族!知道吗,诛三族!” “那岂不是要株连胡家!”高适一脸兴奋。 “那倒不会,胡家肯定早已和姓温的划清界限了,必死之人罢了,弃如敝屣。” “哦,可惜了,”高适咬了咬牙。 “不要失望,有姑爷在,胡家迟早要完蛋!”高达安慰道。 就在此时,高达突然看到了一个人影,他立刻换上了满脸笑容:“哈哈哈,是少伯兄啊!北庭这山林间苦寒,可没有落辰山景色秀丽啊。” 来人正是王昌龄,他离着老远就拱手行礼,也是哈哈笑着回应:“此地苍茫辽阔,可称壮美,愚兄自然是要来的。” 三人见礼之后,王昌龄表明来意:“老师他已经决定留在北庭大学了,这一留,估计这辈子就不会再离开了。” 高达与高适对视一眼,二人脸上都出现了喜悦之色。 “除此之外,他要同秦老先生联名修书,邀请北庭境内所有的在野大贤一同前来,”王昌龄继续说,“想来开春之后,咱们就可以一同在众多宗师的课堂上共同研习学问了。” “幸甚至哉!”高适展颜一笑,他早就等不及开春之后正式入学了。 “另外,来的时候我见到郡主了,”王昌龄突然压低了声音,“看她的脸色好像很是不悦!一见面就问我有没有见到张郡马!” “少伯兄怎么回答的,”高达的右眼皮突然跳了起来,他面色一变慌忙问道。 “嘿嘿,我懂的得,张郡马生性随意不拘小节,不喜案牍劳形,所以每天都会与狼王相约游耍,”王昌龄满脸一副“我很懂”的表情,“郡主问我,我就说,不曾见到过!直到郡主去了锦云宫与长公主商讨事务,我才匆匆赶来!” 听到这里,高达一拍脑袋,高适脸色煞白。 “二位,怎么了?为何这般表情?”王昌龄不明就里。 高适叹了一口气说道:“完了,郡主从来不关心商贸上的事情!怎么会去锦云宫找长公主,去也是去都护府啊!” “叫上姑爷,咱们抓紧撤!”高达转身就要去喊张鹏。 “你们谁敢去提醒他试试?”突然,徐婉仪的声音就像幽灵一样从山林间传来。 三人齐齐看去,只见徐婉仪正面色阴沉的走来,周身形成了生人勿近的低气压圈,三人立刻很是默契的闭嘴,然后恭敬的让开道路。 雪狼王到底是对危险十分敏感,它一眼就瞥见了徐婉仪来者不善,然后它狼眼一转,立刻就“砰”的一声歪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张鹏醉眼惺忪的看着雪狼王倒地,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整个人意气风发豪气干云:“哈哈哈哈,狼兄,你被我和爬下了!哈哈哈!” “夫君好酒量,不如再陪本郡主喝两杯?” 张鹏狂喜的表情逐渐静止,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已经走进自己六尺范围之内的徐婉仪,最终挤出了一个比哭难看的笑脸:“婉仪啊,当着外人的面,给为夫留几分颜面可好?” 第一百零五章 旧事 徐婉仪难得没有直接在外人面前动手,而是勒令张鹏立刻随她去处理要事。 “到底是什么事情非得我亲自出马,如今咱们北庭城只要按部就班的运行着就可以了,难不成哪里又出了什么意外?”张鹏骑在马上唉声叹气。 “你还好意思说?全北庭上下军民都在忙碌奔波,唯独你在偷懒躲活,我爹我娘几乎每天忙的只睡两个时辰的觉,你说说你像话吗?”徐婉仪越想越气,越气脸色就越不好看。 “虽然忙但都不是什么难度大的事情,也就这几天了,趁着这次机会扩建北庭城是爹和娘两人合计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之前也问过要不要帮忙,结果娘当场就说不用,让我好生歇着,你说说,他老人家的命令我能不听么?” “你啊,嘿嘿,是不是几天没有见到我,开始想念为夫了?” 徐婉仪的双眼眯成一条缝,嘴角微微上扬,这是她即将爆发的征兆:“你以为只有这件事情吗?北庭大学的事务你还管不管了?崑陵都护府计划还进行不进行了?” 张鹏耸耸肩:“北庭大学现在不是有条不紊的发展着么?有启石先生和秦爷爷坐镇,能出什么乱子?至于崑陵都护府的建造,婉仪,前提是你得把你的鸾鸣军拉扯起来啊!” “哼哼,都是我们的事儿,都与你无关是?”徐婉怡已经忍耐到极限了。 张鹏见到徐婉仪隐隐流露出的犀利真气,知道自己再说下去她可能真的会暴走,所以他赶忙解释:“莫生气莫生气,婉仪,我这样做全都是为了北庭城的未来着想,我这段时间放手不管并不是说以后都要做甩手掌柜,你要知道,北庭城这大半年飞速发展,几乎都是我一个人在推动,没错?” 徐婉仪负气犯了个白眼:“对,是,说你一己之力推动的,这功劳没人会抢。” 张鹏见到徐婉仪的情绪有所缓和,这才继续慢慢说道:“但我并不是全能,我一个人也不能当做一百个人用!生产队的驴也没有这种用法!所以啊,咱们北庭城进入了快速发展时期,就需要更多人站出来,把发展的重任担当起来!而今年的冬季正是最好的时机!” 说到这里,张鹏身手朝身后不远处指了指三位青年:“宝剑锋从磨砺出,让他们抓紧时间成长起来,未来我们北庭城才能行稳致远!朝廷吃了一次大亏,以后是绝不可能再给我们输送人才了,而北庭大学想要出成果,最起码还得两年时间,所以我们必须把身边有成长潜力的人才在有限的时间培养起来!” 徐婉仪也回头看了看后面那哥仨,然后眉头微微皱了皱:“会不会拔苗助长?” “人的潜力是无穷无尽的,何况是我张鹏所赏识的人,”张鹏笑了笑。 徐婉仪点点头,语气松快了许多:“不过,你今天想继续躲懒怕是不成了,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必须由你出面解决。” “什么事情?”张鹏疑惑道。 “师父他老人家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大箱子透明水晶,说是你需要的,然后就让我把你找来,说你答应他的事情要抓紧落实,至少要告诉他事情发展的进度什么的。” 听到这话,张鹏嘴角就歪了,撇着嘴巴说道:“呵呵,老头子别的事情都是得过且过难得糊涂,这件事情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到底什么事情这么神秘?师傅告诉我说,如果你不来,他就要亲自出手擒你回去了!”徐婉仪警告说。 “好,这件事情的确是要着手去做了,说起来这事情做好了,说不定也能成为北庭的一大进项!” “到底是什么事情,为什么你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出现了坏笑?” “坏笑?怎么可能!你夫君我这么一个正派的人怎么可能会坏笑,一定是你刚刚看错了……诶,怎么不往城里走啊,这是要去哪里?” “师父他老人家现在人在巡马滩,我们得过去帮他建造房子。” “巡马滩?建房子?”张鹏双眼逐渐睁得老大,流露出清澈而又迷惑的眼神…… 巡马滩,北庭城西的一处河谷地带,谷内气候奇特,常年湿润温暖,即使是北庭的大雪灾也没有对谷内造成什么影响。 残阳河与碎叶河支流交汇于此,水土丰茂,大片草场终年肥美,是野马群每年最重要的迁徙地。 此刻,袁公渊光着膀子,雄壮的体魄并没有因为年龄的增长而衰朽,反而愈加老当益壮,他此刻脸上洋溢着笑容,单手扛起一棵刚刚砍伐的胡杨木,轻松随意。 他要在巡马滩定居了,伐木是为了建造房子。 之所以舍弃了郡主府舒适的别院,只是因为他最心爱的女人不喜欢住在城里。 此刻,他最爱的女人正坐在一棵巨大的胡杨树下编织渔网。 岁月没有在百里云汐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强大的武学修为使得年逾五旬的冰美人依旧看起来像是三十出头的年纪。 袁公渊将巨木放下,堆砌,然后揉了揉自己眼角的皱纹,回想起昨夜的疯狂,他也是颇为感叹,没想到禁欲了二十多年,终究还是没有招架住美人销魂。 “百里云汐,一个传奇女子,武艺高超,行事全凭自身喜恶,年轻时行走江湖的时候与当时正意气风发的西北狂侠相识,几次一同历经生死后便对他心生爱慕,”巡马滩的河谷前,徐婉仪耐心的跟张鹏讲述百里云汐和袁公渊的故事。 “那当日为何这位百里云汐要追杀师父?”张鹏回忆起了当日在招商大会上的一幕,然后疑惑道,“不会是爱而不得,因爱生恨?” 徐婉仪点点头:“正是!师父与师娘年幼时期就已经订婚,所以只能拒绝了百里云汐的爱意,百里云汐自是高傲之辈,留下祝福之后就离开了师父。” “可是师娘陪伴了师父十年光景就溘然长逝了,师父也是经历了生离死别之后堪破了武道,成就气归境大宗师!” “而百里云汐得知师娘死去,便再次表达了愿意与师父在一起的愿望,但是师没有答应,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直都没有放弃,你说她因爱生恨,倒也没错,一个人爱而不得这么多年,任谁都会气出火来,呐,你看,那边胡杨树下的就是百里云汐。” 张鹏远远的看去,看到了袁公渊与百里云汐忙着建造家园,一浓情至简,岁月静好的样子。 “几十年了,两个人总算是修成正果了,”张鹏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看向袁公渊的眼神再也没有了戏谑,“我会努力,尽快让小师弟早些降世的!” 第一百零七章 逛街 批评与自我批评是张鹏一直坚持的良好习惯,自从创越到了北庭,他一路走来可谓是如履薄冰,辛苦经营才有了如今的良好局面。 想了很久,张鹏总算想通了,自己的存在本来就是个意外,历史因为自己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是必然,周围人的际遇和人生走向的变化更应该是最寻常不过的,他们的未来看似更加难以捉摸了,但同时,他们人生成就的上限也无限拔高了。 所以他张鹏没有必要有什么愧疚之心。 袁公渊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之后就不再搭理张鹏了,直接下了逐客令,这让张鹏很是受伤。 “师父的性格就是这样,不喜欢多说废话,这也是他吸引百里师娘的地方,”徐婉仪感叹道。 张鹏翻了个白眼,心中腹诽:明明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要放在后世,袁老头这种脾气性格铁定的当一辈子单身狗。 “你不服气?”徐婉仪敏锐的感觉到了张鹏的情绪变化。 “我当然不服,青出于蓝胜于蓝,我可比师父他老人家幸福,”张鹏立刻切换成了笑容状态,“要论美貌,我们家婉仪可比百里师娘年轻漂亮多了!” 徐婉仪听了之后明明很高兴,却偏偏忍住笑意装作愠怒的样子:“哼,油嘴滑舌没个正形儿!不理你了!驾!” 红衣白马轻蹄疾,飞雪孤城一倩影,张鹏看着徐婉仪飞马疾驰的身影,不禁有些痴了。 嘿嘿,徐婉仪也太经不起挑逗了?这才哪到哪啊?要是把后世那些土味情话全部拿出来,她还不得直接原地融化? 如今北庭内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生产生活,往来的爬犁形成了冬季的新风景,偶尔还会见到因为拐弯来不及减速造成爬犁相撞的事故,但好在速度都不快,没有引发什么严重的事故。 看来得把交通法规的制定提上日程了,要不然迟早会出大问题,另外还得培训一些专门指挥交通的差吏。 都护府的巡逻武侯很快就赶到了事故现场,看起来这两天他们没少遇到这种状况。 张鹏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些巡逻武侯处理交通事故,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家伙处理事故的方式简单粗暴的令人发指! 不管事故双方怎么解释,巡逻武侯根本不听,上来就是指着双方一顿训斥,态度之强硬,语气之严厉,让原本都生出火气的事故双方瞬间偃旗息鼓,训斥过后就是判定责任,而巡逻武侯也是直接一刀切,各打五十大板! 事故双方迫于武侯的威严,不敢提出异议,只好挤出不哭还难看的苦笑握手言和,一笑泯恩仇并做出了以后一定小心驾驶爬犁的承诺。 张鹏目瞪口呆的看完了处理事故的全过程,他有些心中打鼓,全程这么多巡逻武侯,不会每一个人处理事故的方式都跟这个夯货一样? 不行,这事儿得问个明白。 “那个谁,你先别巡逻了,本郡马有事情问你,”张鹏喊住了这个夯货武侯。 巡逻武侯一看到张鹏,立刻就小跑着到了张鹏近前,笑着行礼:“城北巡防营小旗官吴归见过郡马爷!” “乌龟?”张鹏微微诧异,脸上挂起了一抹笑容,“名字很不错。” 吴归笑着说:“谢郡马爷夸奖。” “闲话少说,本郡马问你,你刚刚处理交通事故的办法是谁教你的?”张鹏开门见上的问道。 吴归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笑着回答:“是校尉大人教我的,他说每天爬犁撞爬犁的事情太多了,要是一件件的理清楚,我们巡防营每天累死也都干不完,所以就让我们直接用最简单的办法来处理。” “嗯,你们的校尉大人是个人才,”张鹏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了这句话。 “我也觉得这样处理就很好,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爬犁撞了,肯定两方都多少有些问题!”吴归似乎是没有听出张鹏语气中的懊恼。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是啊……” 回到郡主府,张鹏立刻就把自己关了起来,一边制定《北庭城交通法规》一边再次进行自我批评。 做事情还是不够严谨,光想着爬犁能够改变冬季出行的方式,却没有考虑到城内的道路交通,看来我是真的不适合做官…… “鹏儿把自己关起来了?”长公主美眸一挑,看向徐婉怡和拉缇丝,今天她们三人约好了一起逛女人街。 “嗯,回到府上就钻进书房不出门了,”徐婉怡停留在一家胭脂铺前,有意无意的往里看,“据说是因为看到了巡防营的武侯处理了一场爬犁相撞的事故后,就开始闷闷不乐了。” “郡马一定是注意到近几天城内爬犁事故多发的现象了,”拉缇丝注意到徐婉仪对胭脂铺似乎有了很大的兴趣,“这家胭脂铺是西域最有名气的,今天是开店的第一天,长公主和郡主有所不知,这店是薛西斯王子的产业,网罗了西域和中原最流行的胭脂水粉款式,在长安,洛阳很受追捧呢。” 徐婉仪有些心动,但是她以前从来没有化过妆,而且她打心眼儿里觉得化妆是一种讨好男人的举动。 “婉儿,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娘我当年跟你一样,感觉自己一身才华,文成武就,不用依靠男人,所以也用不着打扮讨好谁,”长公主似乎很是理解徐婉仪的想法,于是劝解道,“可是啊,一旦你遇到了那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你就会不自觉得想要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现给他,没有人可以免俗。” “所以啊,郡主,咱们一起去逛逛,你和长公主可是女人街的东家,薛西斯作为你们的租客,一定会给出最高优惠的,我也好沾沾你们二位的光,那盒珍珠之光我早就看着眼红了,趁这今天,我要把他买下来!”拉缇丝不遗余力的引导着徐婉仪,她可是女人街的常客,只是这个月她的月奉花的比较快,所以对薛西斯胭脂店里的东西只能干看着过眼瘾。 徐婉仪听到母亲与好友都这么说,当下便不再犹豫:“好,我试试看。” 拉缇丝瞬间就兴奋了,先一步走进了胭脂店,大声呼喊道:“老赫尼斯!老赫尼斯!快点出来,来大生意了!” 第一百零八章 大学生活 在张郡马把自己关起来做什么医学研究之后,高适感觉自己的舒服日子到来了。 自己那位阴险狡诈的兄长被郡主勒令去督造北庭城扩建工程去了,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时间再来管自己。 所以高适的快乐大学生活就开始了,随着启石先生和秦老先生的邀请信光撒北庭,一些颇具水准的名宿陆陆续续来到了北庭大学任职,一些课程也逐渐开设了起来。 虽然说年后才是正式开学,如今的课程都是兴趣课,但高适依然是听得不亦乐乎,每天悠悠哉哉的出入各个先生的教室,结交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他本就是这届学生中的尖子,所以很快就崭露头角,几乎所有的老师都知道了他的名号,所以在课堂上他也总是被老师点名提问,虽然有时候回答的不是很完美,但也获得了任课老师们的赞许。 但他并不是一枝独秀,启石先生的弟子王昌龄也同样是十分闪耀,有些时候两人会在课堂上就某一个论题辩上个把时辰,老师们也不做评判,就让二人自己发挥,一时之间可谓是针尖对麦芒。 高适自知并不是一个聪慧的人,从小他读书就很费力气,别人只要读三遍就可以背诵的篇章,他得读十遍才有同样的效果,因此他年幼的时候没少受到先生的奚落和同窗的笑话。 但好在他是个毅力很强的人,勤能补拙是他的人生信条,笨一些不怕,他就是要跟书本死磕,十年坚持始终如一,直到去年,他十六周岁,他突然发现自己在所有的同窗之中已经是最优秀的了。 量变引发质变,用俗话说就是,他开窍了,有了海量的知识作为支撑,他再读新的书本的时候就十分的得心应手,用举一反三来形容也不为过。 但他没有沾沾自喜,依旧保持着初心,因为他发现自己读的书越多,就感觉到自己越发的无知。 在来到北庭之后,他把自己的感受告诉过兄长,而兄长则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回复说:“这是因为你知道的越多,就与未知的世界接触面越广,自然就会感觉到自己越发的无知,同样的疑惑我也问过姑爷,姑爷就是这么回答我的。” 从那时候起他就知道,张鹏郡马不是一般人! 而现在,他恣意的徜徉在北庭大学这座知识的海洋中,每天的心情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只是可惜,张鹏郡马只是教了两节初等算学之后就开始闭关做研究了,他在课堂上讲述的那些新的算学知识简直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让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算学竟然是如此有趣。 那一道课后留下的难题更是让包括他在内的所有同窗都费尽了脑汁!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一边往池子里蓄水一边往池子外放水的奇葩管理员,但并不妨碍大家硬着头皮做题,如今,郡马爷已经闭关两天了,似乎只有自己把这道题解出来了。 在解开这道题的那一瞬间,他几乎都要激动的流下泪来了。 当然,这样让他更加有信心了! 这不,前天开始,连月的大雪终于停了,天气放晴,他收到了同窗们的邀请,一起去参加蹴鞠比赛。 他特地穿上了他平时不舍得穿的新鞋子,换上了习武时候的练功服。 对于蹴鞠这种游戏,他也是个中高手,毕竟有武艺在身,一般人踢不过他,但今天不一样,因为对手是同样武文双全的王昌龄。 两人在北庭城外就已经结识,因为同样的优秀,所以一直都是惺惺相惜。 大操场两日前连夜清理完了积雪,两昼夜的阳光暴晒将操场恢复了本来的样貌,两侧,参加比赛的选手们已经陆续到来。 “高适贤弟!”一个声音传来,高适看去,正是王昌龄。 “少伯兄!”高适行礼。 “今日贤弟容光焕发,莫不是有什么喜事?”王昌龄生的五大三粗,表面上看起来很难想象他是一个文人。 高适笑嘻嘻的回答:“哪里有什么容光焕发,每天忙不完的学业,为了今天的球赛,我可是赶了通宵把作业做出来。” 王昌龄听到高适的话之后明显笑容一滞:“贤弟已经将那道水池管理员的算学题解出来了?” 高适笑着点头:“这题很难,我死磕了好久,换了三种解法才做了出来。” 王昌龄点点头,小声说道:“答案是多少?我算的是一个半时辰!” 高适脸上的笑容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心中不禁感叹,看来自己还是不能太骄傲啊:“少伯兄说的没错,正是一个半时辰!我验算了两遍,确认无误。” “好啦,先不提这个了,今天是咱们北庭大学新生入学之后的第一场蹴鞠比赛,贤弟可不要太较真啊,”王昌龄笑着说。 “少伯兄说笑了,应该还是要请少伯兄高抬贵手……” “看啊,拉缇丝老师来看我们比赛了!” 突然,球场上传来了一阵喧闹,二人同时转头看去,原来是拉缇丝来到了球场边,她还自己带了一个凳子,看起来是要坐着看比赛,只是不知道她是来为哪一方加油助威的。 李骁很是狗腿的为拉缇丝搬着凳子,这种活儿绝对不会交给亲卫们来做,自己亲力亲为才能表现出诚意! “裕王?”王昌龄眉毛一挑,然后笑呵呵的说道,“贤弟,你猜猜,裕王他有没有把那道题解出来?” 高适撇了撇嘴:“裕王聪慧,这道题难不住他,只是没有想到过裕王会留在北庭,好像皇帝陛下直接把他给忘记了。” “他与咱们北庭走的太近,所以被其他皇子一起排挤了呗,”王昌龄说着说着,忽然一拍手,“不如咱们把裕王喊来一起踢蹴鞠如何。” “裕王身份特殊,怎么能……”高适刚刚要拦着王昌龄,却已经来不及了。 王昌龄已经扯着嗓子大声喊起来了:“裕王殿下,要不要一起踢一会儿啊!” 突然受邀,李骁竟然还有些诧异,他今天可是来看热闹的,不是来凑热闹的! 他看向了身边的拉缇丝,正准备婉拒,却不想拉缇丝抢先一步回答:“裕王答应了!他马上就上场!” 李骁愣住了,他看向王昌龄魁梧雄壮的体格和高适精悍矫健身姿,又看了看自己麻杆儿一样的身体,露出了一抹苦笑:“本王,本王……本王要不然来做裁判,蹴鞠这种事情,本王实在不擅长。” 第一百零九章 张鹏不在的日子 李骁本来只想扮演一个人畜无害的小透明,毕竟以前在跟他的皇族兄弟一起踢蹴鞠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做的。 没有人在意他,没有人传给他球,也没有人指挥他去防守。很多时候,比赛结束了大家才发现球场上还有裕王李骁这么一位选手。 但在北庭大学的球场上,这种幻想被拉缇丝一句话给毁的一干二净。 “小李骁,姐姐给你加油哦,给他们好看!” 只此一句话就让李骁深陷万劫不复之地! 拉缇丝不说是作为全校上下所有男生梦中情人,也相差无几了,她的这一句加油简直就是一次强力嘲讽,加里奥见了都直呼内行那种。 所以李骁就惨了! 在赛场上他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接到飞速袭来的皮球,他武艺稀松平常,反应能力不足,皮球不是击中他的脑袋就是击中他的腰子,好不容易忍着疼痛稳下了皮球,就会发现至少两名彪壮大汉恶狠狠的包夹过来,要么滑铲,要么冲撞,反正不出两个呼吸就会倒在地上。 在吃了无数次土之后,他就已经眼冒金星不知身在何处了。 这还不算完,攻防转换的时候,对方带球的学子会直接找上他,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抢球,但无一例外,他的腿脚完全跟不上大脑的反应,眼前黑影一闪,就发现自己被完美的过掉,只留下他傻愣愣的站在原地遭受队友的白眼。 而始作俑者拉缇丝则是看的津津有味,一旦看到李骁被针对,她就乐呵呵的笑着不听,银铃般的笑声和甜美的笑容又会刺激场上的学子们再度荷尔蒙爆发,继续针对李骁。 裕王的亲卫气不过自己的主子被这么欺负,纷纷下场帮忙,但无奈他们人少势弱,依旧被吊打。 场上的李骁气喘吁吁,心中盼着这场噩梦赶快结束! 再一次被王昌龄那个五大三粗的家伙暴力抢球,仰面摔倒的李骁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他恶狠狠的咬着牙,心中下定决心:球场上老子干不过你们这群崽种,等到医学课上,老子在农学课和医学课上把你们虐成傻叉! 没有人在乎李骁的想法,因为在北庭大学的第一条校规就是在校学生没有身份之别,所以李骁的帝国亲王身份在这里起不到任何作用,如果他敢拿亲王身份压人,他会受到全体学生的鄙视。 另外一个和李骁有同样想法的就是薛西斯了,作为波斯王子的特殊身份,他在北庭城里做任何事情几乎都会受到优待,但唯独北庭大学对他没有任何的宽容,即使他有着北庭大学名誉院判的名头,但在其他的学子看来,他就是一个花钱赞助买入学名额的关系户! 本以为凭借自己优秀的武力值可以在大学中叱咤风云,但他发现自己除了在武道课和体育课上能一展拳脚之外,其他任何展示肌肉的行为都会被冠以野人的称谓,这让他一度认为自己是不是钱白花了。 所以当浑身酸痛的李骁颤巍巍的找他一起喝酒的时候,两个人出了奇的有共同话题。 “你帮我提高武艺!” “你给我补一下文化!” 酒过三巡,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二人对视一眼,然后默默点头,没有再多言语,默契的再次提杯轻碰…… 就在两个受伤的小男人互相砥砺前行的时候,拉缇丝和徐婉仪也在郡主府的小花房内煮酒聊天。 花房,由拉缇丝提出申请,张鹏和徐婉仪商议后批复建造的新式温室!采用了玻璃墙和穹顶,透光性比薄丝绸更优秀,而且耐用程度更优,但因为工艺繁杂座椅没有全面推广。 寒冷冬季中,花房内却温度适宜,绿意盎然,拉缇丝特地把最珍贵和稀有的种苗都移植到了这里,北庭大学中的大棚菜园已经成了教学基地,没有丝毫的隐私性了。 漂亮女人怎么可以没有自己的秘密花园?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两位美女浅尝辄止,笑声不断。 “李骁那孩子被你这么一刺激,身上的血性估计一股脑的就全部被激发出来了,”徐婉仪轻声笑道,“前几日观他有了一丝骄傲的势头,本想着敲打他一下,现在不用我出手了。” “婉儿姐不怪拉缇丝越俎代庖就好,”拉缇丝笑语盈盈的给徐婉仪添酒,“不过啊,这次刺激到他的并不是我,而是这些学子,同龄人之间的竞争最是可以刺激一个人奋发图强。” “我发现你跟张鹏是同一种人,以前没发现你还是个会算计人心的,”徐婉仪呼吸着淡淡的酒香,然后跟拉缇丝聊起了正事,“所以有一件事情,我需要你帮个忙。” “婉儿姐但说无妨,”拉缇丝绣眉微动,“能做到的,拉缇丝尽力去做。” “我怀疑那个温尚温状元有问题,”徐婉仪正式的说道,“北庭粮荒这件事情太过骇人,事情的始末细节我一直在调查,最近我通过蛛丝马迹发现温尚曾经在在北庭粮荒爆发前几日多次出入水云楼!” “哦?还有这等事?”拉缇丝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皱起眉头思考了起来,“你是觉得结合温尚后开的行为来看,他有通敌的嫌疑?” 徐婉仪举起酒杯品了一口温热的甜酒,点点头:“只是这厮自从知道皇帝将他们一行官员原地流放后,他如今躺在牢内形同死猪一般,无论我们如何逼供他都不予理睬!” “婉儿姐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帮助?”拉缇丝也拈起小酒杯,“这事情郡马爷或许有更好的主意。” “哼,什么事儿都找他,本郡主不要面子的么?”提到了张鹏,徐婉仪立刻就翻了个白眼,显然还没有对张鹏前几日原地躺平的行为没有释怀。 拉缇丝看到徐婉仪的微表情,哪里看不出她心中其实是一点都不生气的,同为女人,拉缇丝看的明白。 “好,这件事情,我或许有办法,”拉缇丝放下酒杯,笑道。 “计将安出?” “世上奇花异草不胜凡几,郡主可曾闻西域七色菇?” 徐婉怡美丽的双眼逐渐睁大,瞳孔逐渐缩小,但是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多。 “你有多少?” “干菇半斤,菇粉四两!” “够么?” “一钱菇粉足以!” “好厉害,我好喜欢!” 第一百一十章 实验进行中 显微镜,最简单的显微镜,看起来十分的笨拙,操作感很差,放大倍率300左右。 就是这样简陋的设备让张鹏确认了他的大胆猜测。 真气对生物体的保护作用是以细胞为单位的! 真气无法脱离生物体细胞而长期存在。 没有光学造影手段,他无法直接观察到真气,但通过对比观察他能够很明显的分辨出被灌输了真气的细胞其活性比普通的细胞活性要强大许多。 他甚至发现雪狼王的生殖细胞可以在空气中存活长达一炷香的时间!这简直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情! 最后他做了一个简单粗暴的实验,将雪狼王的生殖细胞注入了剧毒素培养皿中,他惊奇发现雪狼王的生殖细胞在毒素的不断侵蚀下坚挺的抗争了一个时辰,其细胞壁的坚固程度堪比城墙拐角。 “基本上可以确认了,因为真气的强大保护能力不具备辨识能力,对体内的细胞是一视同仁,无论男女,其生殖细胞都等于自带小雨伞!” 这种保护能力不受人的主观意识操控,这就导致了两种后果,第一,如果男女双方都是高手,那么直到双方的生殖细胞老化也无法完成结合! 第二,如果男女双方某一方实力强大,另一方只是普通人,那么他或她的生殖细胞中所携带的真气会直接破坏掉另一方的生殖细胞,这样一来也无法完成结合! 这就是为什么武学修为越高,越难以诞下子嗣的缘故! “原因整明白了,但是要如何屏除真气的保护作用呢?”张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一想到袁老头对自己希望满满的目光,他就感觉到亚历山大。 按照真气这种无差别的保护机制,想要抹除其对生殖细胞的影响谈何容易? 他想起了袁老头儿跟他说过的那些在气合境依然完成生育的案例,似乎是有某种方法,但这种方法是不会外传的!想想也是,为了保证家族每一代都会有人站在天下武学之巅,这可是一个武学世家的核心竞争力。 两位气合境大高手诞下的子嗣,成年之后不出意外肯定也会是气合境大高手,甚至冲击归元境也会有很大的几率!就像是玄龙岛主吴真一,玄龙岛每一任岛主都是归元境绝世武者,他选龙岛就有着天下独一份的气合境生育秘法!所以每一任的玄龙岛主都会纳很多房夫人,每一房夫人都是气合境高手! 当然,生育之后他的那些夫人都会降低境界成为化气境。 所以玄龙岛主的名号几乎始终占据着天下最强高手前三甲,而这几十年因为有了袁老头儿这一位草根选手的闯入,才有了天下四绝顶的说法。 但也就是因为袁老头儿是草根出身,所以就算是他如今身为四绝顶之一而且声望极高,也并没有被其他三位真正的接纳,就是因为他根基浅薄,他百年之后,他的传人没有一个抗打的。 其中也包括徐婉仪在内!没有血缘传承,师徒传承很难再培养出一名绝世高手,这是江湖上最主流的看法。 可以说,张鹏的研究一旦成功,就等于补全了袁老头成就袁氏武学世家的最后一个短板! “可是好难啊,”张鹏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次科研项目就是如此的奇葩,“接下来要从真气的产生入手,找到不同功法所产生的不同类型真气之间的联系!” “不同真气之间的不兼容和相互攻击是导致生殖细胞无法结合的关键因素,我现在倒是有一个想法……” “首先,我在突破到化气境之后,灵犀真气中拥有了强大的生命能量,这种能量类似于多种强效激素的有机综合体,虽然说目前无法观察出其具体成分,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它可以维持和加强细胞的生命力!” “第二点,灵犀真气是唯一的可以和所有真气共存的特殊真气,所以能不能用我的灵犀真气作为兼容剂,让携带不同真气的生殖细胞可以正常完成结合?” “第三天,灵犀真气会不会影响生殖细胞成功结合后的胚胎,会不会影响胎儿未来的武学天赋,如果说只是能够保证袁公渊和百里云汐生下后代,却不能保证孩子的武学天赋,那这种方法只能算是半成品。” 张鹏在实验日志上写下了自己的猜测…… 实验室外,徐婉仪亲自给张鹏送来了饭菜,她看到门口的早餐竟然还是原封不动的摆在那里,不禁面色不悦,随即她对实验室门口的守卫训斥道:“郡马的早餐为什么不端进去?你们就只会傻愣愣的站在这里么?” 两名守卫同时单膝下跪,齐声说道:“郡主恕罪!是郡马爷不让我们打扰他的。” “是啊,郡主,我们前一班的弟兄就是因为没有听郡马爷的话,把昨天的午饭送了进去,结果被郡马爷打了出来!” 听到这么一番解释之后,徐婉仪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她放下饭菜,伸手就要敲门,但很快又收了回来。 她面色焦急的在实验室门口来回踱步,最后烦闷的叹了一口气,将刚刚拿来的午餐和凉透了的早餐都给收走了,离开时她又吩咐道:“郡马爷出关的时候,第一时间告诉我。” “诺!” 徐婉仪不回头的走了,嘟着嘴,气呼呼的,这一刻她算是把袁老头儿都给记恨上了,她知道张鹏把自己关起来搞研究是为了什么。 之前她不明白那天在巡马滩上张鹏对她说要“补全袁门武学的最后一个短板”是什么意思,所以她后来去问了徐仙芝和长公主,结果正在吃晚餐徐仙芝听完了这话之后差点将嘴里的饭都给吐了出来,呛的直咳嗽。 “咳咳咳,张鹏真的是这么说的?” “是啊,怎么了?爹,你为何如此大的反应?” 长公主一边为徐仙芝拍着后背,一边笑着解释道:“这件事情……嗐,以前你待字闺中的时候,不好对你说,这几年鹏儿他放浪形骸,你对他眼烦得很,所以也忘了对你说,实际上啊……鹏儿的意思是要找到让你师父师娘可以生育后代的方法。” “师父对我说,他不喜欢小孩子,所以一直没要啊!” 徐仙芝咳嗽好了些,这才解释道:“这是善意的谎言罢了,既然到了这个份上,为父就给你讲解一下,你知道为什么普遍武学修为越高的人,他的子嗣就越稀少么……”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个拥抱 张鹏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一名药师,毕竟上辈子都是药代疯狂的巴结他,甚至不少女药代还通过明示或暗示的方式告诉他如果想做任何事情都是可以的。 “原来开发一款药物是这么的艰难,”从实验室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小半个月过去了,为了这款秘药他可谓是废寝忘食,整个人都瘦了五斤。 不过相应的付出就会有价值对等的回报,张鹏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这款专治气合境以上大高手不孕不育症状的秘药基本上可以宣告成功了。 “只是这原材料成问题啊,”张鹏取出了自己研制出来的秘药,一个小小的玉瓶,大概只有一剂口服液的量,“基本上做不到大规模生产啊。” “张鹏!”就在张鹏思考问题的时候,徐婉仪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徐婉仪依然是一身轻甲红袍的装束,只是俏脸上比以往多了许多笑容。 都说小别胜新婚,自察客陀大军围城以来,这是小两口二人分开时间最长的一次。 就像是一团火光照亮了愁云,见到了徐婉仪,张鹏就暂且忘记了秘药生产的困难。 真好,看来徐婉仪这些天一直都在想我,都在关心我,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张鹏笑着张开了双臂,准备迎接一次情意满满的温暖拥抱! 但事情并没有像张鹏预想的那样发展,徐婉仪走到张鹏面前三尺处突然变脸,一个巴掌就递了过去。 “啪!” 张鹏直接被一个耳光打蒙了! 捂着脸颊,张鹏面露不解的神色:“我招你惹你了?” 徐婉仪嘟着嘴,胸口剧烈起伏,哼哼道:“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倒好,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大姐!我之所以会闭关搞研究可是你直接促成的,是你把我带到了师父面前,我才会答应师父赶快研制药品!”张鹏直接就给气乐了,“现在你反倒说我的不是?” “是么?哦,好像是这样啊,”徐婉仪依旧是嘟着嘴,气鼓鼓的说道,“那你想怎样?打回来么?” 张鹏倒吸了一口凉气,憋了半天才说道:“我不打女人。” “哼,就算打你也打不过我,何况你现在这副样子,”徐婉仪的目光看向张鹏有些营养不良的面色,“是不是闭关搞研究就一定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劲头上来了,就顾不上吃饭睡觉了,”张鹏愣了愣,不知道徐婉怡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婉仪向前一步,伸出手来。 张鹏赶忙一激灵,退后一步:“你还想干嘛?” 徐婉仪则是不管不顾,突然出手,揪着张鹏的腰带就把他拉到了自己跟前,然后将自己的玉手轻轻的搭在张鹏刚刚被打耳光的位置。 “疼么?”徐婉仪和声细语的问道。 “那个……还好,不疼,”张鹏很少和徐婉仪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呼吸着徐婉怡身上的香气,他有些莫名的慌张。 而令张鹏没有想到的是,徐婉仪轻轻的把手臂绕到张鹏的颈后,抓着他腰带的另一只手也绕到了他的后腰。 徐婉仪抱住了张鹏,俏脸就贴在张鹏的肩头。 “答应我,以后无论怎么闭关做研究,都不要不吃不喝不睡觉,好不好?”徐婉仪的声音中充满了关切。 张鹏先是惊讶,缓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感受着徐婉仪的体温,感受着自己心跳的节奏,也伸出手轻轻抱着徐婉仪的腰肢,然后答应道:“好的,我答应你。” 原来先前的生气愤怒动手打人都是装的!这女人对自己竟然是如此关心!只是她关心人的方式有些五十度灰的潜质。 实验室门口,冬季的小院原本草木枯荣,但在这一刻,随着张鹏心情的起伏和气息的不稳定,院中的青草竟然破土而出,仅仅过了几个呼吸,小院中就已经是长满了青草白花。 张鹏在面对徐婉仪的时候做不到收放自如,抱在一起的时候紧张无比,整个人几乎都是因为过度愉悦而不由自主的散发着真气。 “嗯?你做实验怎么还随身带暗器?”突然,徐婉仪感觉到了腹部有异物感。 张鹏则是立刻清醒,赶忙松开了怀抱,后撤半步,脸上写满了尴尬:“那个,暗器……做实验……要防止被有心人盗取机密,所以要暗器防身!” 张鹏只好硬着头皮解释。 徐婉仪虽然说是一代巾帼英雄,武艺高强,但对于男女之事却了解不深,见到张鹏的尴尬表情和牵强的解释,徐婉仪这才反应过来她口中说的暗器到底是什么。 此刻她羞赧异常,直接背过身去,俏脸红成了苹果色:“呸!下流!” 说完,她赶忙避之不及的跑出了院子。 张鹏看着满院花草,脸上尽是苦笑连连:“面对她,我不仅仅是真气不能收放自如啊……诶,不对啊,她是我的合法妻子啊,我就算是起了反应怎么就能说是下流了呢?” “愣着干嘛?回家吃饭了傻子!”虽然已经出了院子,但徐婉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好的,来了!” 今日刚好是腊月初八,张鹏不记得这个时代有没有喝腊八粥的习俗,但很巧,午餐刚刚好准备了粥。 “忙了这么多天,都瘦了,来多吃点好好补一补!”长公主亲自给张鹏盛了满满一碗粥,另一边的米饭上已经被徐婉仪不断夹菜而导致摞成了盖浇饭。 “这满桌子菜都是我娘亲自下厨做的,就你前些日子传下的炒菜技艺,怎么样,我娘她是不是已经深得其中三昧了?”徐婉仪对盖浇饭视而不见,依旧是是我行我素的给张鹏夹菜。 张鹏嘴里塞满了食物,吃的满嘴是油,他很想制止徐婉仪不断给自己夹菜的不理智行为,他虽然饭量尚可,但绝不是饭桶。 徐仙芝看着女儿给女婿不断夹菜的动作,眼神里竟然产生了一丝忌妒:从没见过婉儿给自己夹菜! “婉仪,我吃不完这么多的,”张鹏咽下口中的食物,抬起手拦住了徐婉仪继续夹菜的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对我说,不用这样做你不擅长的事情。” 徐婉仪笑脸微微一滞,然后缓缓说道:“我就是怕你饿了,所以才给你夹菜,绝对不是因为有事情要麻烦你。” 张鹏眉毛一挑,一边扒饭一边点头:那就是真的有事了,而且还连带着岳父岳母一起,那一定就是什么大事儿了。 “都是一家人,有事情直接说就好呀,”张鹏定下了调子。 徐仙芝和长公主对视一眼,然后不徐不疾的说道:“你堰兵兄长要回来了。” “大哥回来了?”张鹏颇为意外,“今日怎么不见?” “还在路上,明日到家,”长公主笑道。 “大哥回来了是好事儿啊,需要我做什么?” 长公主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娘想让你出手,帮你大哥和你大嫂……把他们怀上子嗣。” 第一百一十二章 徐堰兵和公输钰 “大哥他是身体的问题还是……”张鹏颇为意外,以前他一直认为徐堰兵是一直忙于军务所以才耽误了生育。 “唉,你大哥他的身体没有问题……”长公主有些尴尬的回答。 “那是大嫂她身体需要调理?”张鹏又问。 “也不是嫂子的问题,”徐婉仪在一旁小声说。 张鹏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大哥和嫂子夫妻二人都已经突破到了气合境?” 徐仙芝摆了摆手,摇头道:“你大哥他根骨一般,化气境就是极限了,你嫂子她是公输家嫡女,武艺稀松。” “那他们二人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张鹏这下倒是有点迷糊了。 长公主一提起这个话题就头疼,只见她放下了碗筷,面露愁容:“这个事情说来话长了……” 徐堰兵,凉国公长子,年少时便以勇毅聪慧闻名长安,师从兵法大家周统,尽得真传。 在一次次对抗北方蛮族和绞杀沿海匪寇的战斗中,徐堰兵帅军取得了一次次胜利,一时间,他少年将星的名号响彻中原,以十七岁的年纪被录入天下名将榜。 而他少年成名,自然也会有一些少年天才常有的毛病,比如说性格高傲,常视天下英雄如草芥,这种性格为他人生中第一次遭遇滑铁卢埋下了引子。 七年前,突厥与大夏王朝决定国运的那场大战到了最为关键的时期,两个大帝国的交战殃及了周边小国,突厥见战事焦灼,便威逼利诱临近的西域小国去袭扰北庭边境,其中,察客陀、妥和翰、大勃律、高昌等国皆有异动。 本着断其一指以震慑西域诸国的目的,徐堰兵得凉国公军令率领北庭军六营将士突袭漠北妥和翰城! 本以为这是一次简单的,速战速决的军事行动,但没想到妥和翰城竟然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徐堰兵第一次在大漠之中见到了比之中原还要先进的防守军械,什么七星连弩,背宽弩炮,聚焦铜镜,业火弹等大杀器让徐堰兵长足了见识。 长途奔袭本就是以速战速决为目的,而妥和翰城中的这些花样百出的利器则是成功的把战斗拖入了消耗战当中,这让孤身深入的徐堰兵十分头疼。 徐堰兵很容易就能判断出城中绝对有高人指点!于是徐堰兵藏兵于山谷,只身潜入了妥和翰城一探究竟。 经过暗地里的多方打听,终于探听到了他想要的信息,那就是妥和翰国的公主救了一位神秘的高人,高人为了报恩,便决定帮助妥和翰城渡过灭国之危。 徐堰兵心一横,大胆的决定去刺杀这位高人,他给自己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先是暗中观察这位高人的出行规律,再是联系城外的北庭军不定时生事引这位高人频繁出府,他敏锐的发现,这招无赖的频繁袭扰计策很是有效,因为这位高人虽然在军械制造上很有造诣,但并不懂得兵法,只要将士们做出佯攻,这位高人就会火急火燎的奔向妥和翰王庭。 大概用了五天时间,虽然因为高人出行始终面带斗笠的缘故没有见到过高人的样貌,但他已经把高人的体态记在心里。 五日之后夜间的一次看似寻常的袭扰中,高人在此被妥和翰王庭请出,而徐堰兵看准时机带着几十名身手不凡的将士杀了出来,一举啥杀灭了高人的护卫队伍,可就在他即将生擒这位高人的时候,突然城中火光四起,城中卫兵集中将他包围了起来。 这时候,高人摘下了自己斗笠,徐堰兵这才发现,高人原来是一名年纪与他相仿,面容秀丽的女子。 “小女子等待徐公子多时!”这是公输钰对徐堰兵说的第一句话。 徐堰兵哪里还敢逗留,形式互换下,他必须拼死突围,一场生死大逃亡在公输钰的追杀下展开。 徐堰兵与公输钰斗智斗勇,在北方大漠中历经了三天生死一线的争斗,最终徐堰兵侥幸受伤回营,突袭行动宣告失败。 后来,突厥战败,妥和翰部落因为曾经支援过突厥所以被北庭清算,大军临近时,妥和翰举国投降。 而这一次的军事行动依然是徐堰兵主持,但他没有在遇到公输钰,这让他很是不爽。 战事落定之后,徐堰兵不久就迎来了他人生中的大事,那就结婚娶妻。 徐堰兵接受了徐仙芝和长公主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的和一位所谓的“才女”喜结连理。 直到洞房的那一刻,徐堰兵揭开了新娘子的头盖头才发现,自己的新婚妻子竟然就是那位曾经把他逼入绝境的公输钰! 这特么是什么情况,徐堰兵立刻就炸毛了! 公输钰也是个奇女子,她在突厥与大夏的大战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自己要嫁给徐堰兵,但自负才学盖世不输男儿的她怎么会愿意轻易的把自己嫁了,她要验一验自己未来夫婿的成色,即使这位未婚夫已经年少成名。 于是她就把测试放到了妥和翰城,结果就是送给了徐堰兵一场失利。 当徐偃兵知道了实情,他直接就怒了,首先他对公输钰不顾国家大义,只为了一己私欲就拿战事做测试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 其次,他知道在妥和翰之战中,公输钰出于考验未婚夫的目的,所以并没有尽全力,这更是让他感觉到无处宣泄的羞耻。 最后,他更是生气于公输钰嫁入北庭后,不能够外传公输家传学问的原则。 所以因为这些缘故,徐堰兵和公输钰成婚以来相互不满,夫妻二人时常争吵,竟然迟迟没有圆房! “老夫就是想要个孙子怎么就这么难啊,”徐堰兵故意拉长了语气,眼睛不停的扫视着张鹏和徐婉仪,此话中寓意不难猜测,颇有含沙射影之嫌。 张鹏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徐婉仪则是低头喝粥,喝的只剩下稠稠的米粒了还继续喝,不知道她到底喝到了什么。 “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长公主看着女儿女婿的表情动作,也叹了一口气,“算了,你们二人现在感情算是越来越好,到还不是最让我担心的,所以还是关心一下你们堰兵兄长。” 张鹏正在犯难,可徐婉仪却立刻表态了:“爹,娘,这事儿就包在张鹏身上了!” 张鹏睁大眼看向徐婉怡,眼神中充满了震惊。 但不等张鹏开口,徐婉仪又抢着说道:“张鹏前段时日以牛痘疗法帮助大哥的长风军安然渡过了天花疫情,所以大哥是欠了张鹏一个天大的人情的,他去劝说大哥,最好不过!” 张鹏暗地里身手抓住了徐婉仪的胳膊,却被徐婉仪反手掐住,疼的他龇牙,但在饭桌上只能忍着。 见到徐仙芝和长公主颇为意动的点头,她趁热打铁:“而且张鹏他又是天下会的出世弟子,与大嫂同为隐门出身,又同在恪物学上造诣非凡,他一定也有办法劝说大嫂的,张鹏,是不是?” 一边问,徐婉仪一边加大她手上的力道。 徐仙芝和长公主怎么会没有看到二人的小动作,但两人都默契的装作没有看见,反而满脸殷切的问道:“鹏儿,此事你看?” 张鹏发现自己的手被徐婉仪施加巧劲任凭他怎么用力都抽不回来,他只好挤出了一抹看似轻松的笑容:“好,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第一百一十三章 身世 张鹏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夫妻关系调解员,这完全超出了医生的职责范围。 但他没有拒绝的余地,毕竟饭桌上的三个人他没有一个惹得起的。 “爹,娘,婉仪,这件事情我答应了,但是我不敢打包票,只能说尽力,”张鹏苦笑着。 “我相信你可以!”徐婉仪把手搭在了张鹏肩膀上,信心满满的说道。 “娘知道这件事情有难度,可问题是如果这样一直耽搁下去不是办法啊,这几年我和你爹是变着法的提点他,甚至你爹还下过死命令,可他呢,宁愿一个人带着自己的亲军去守边塞,也不愿意听劝,”长公主似乎也对这种自己做不了的事情强加给别人做的行为有些愧疚,所以她说话很是委婉,“娘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就当是帮帮我们老夫妻俩了。” 得,这直接开始打亲情牌了,张鹏知道,如果自己再这么不情不愿的,估计长公主就要开始抹眼泪了。 “娘,你别伤心,我……我仔细谋划谋划……应该可以做到让大哥大嫂夫妻二人感情递增,”张鹏只好表态。 用完晚餐,张鹏一直处于大脑飞速运转的状态,一边跟着徐婉仪回府,一边回忆有关于徐堰兵和公输钰的全部记忆。 “眼看着就要过年,大嫂也从娘家回来了,这是大哥大嫂二人为数不多都在北庭的时候,要不然,等正月一过,大哥又要回边塞去了,”徐婉仪叮嘱道。 “嗯,一个月的时间么,有点棘手,但问题不大,”张鹏摩挲着下巴。 “你想到办法了?” “想到了,但实施起来却牵扯颇广,婉仪,这件事情我需要有最高决策权,为了最终的结果,你大哥大嫂可能会受点罪,你没意见?” “没意见!他早该受点苦头了……” “我与大哥大嫂接触的时间不多,以前我整日放浪形骸,但大哥见到我的时候却从来不会冷眼相对,”张鹏回忆了许多,然后提出了一个疑问,“只是我有一个疑惑需要你来解答一下。” “你问,我知无不言。” “你确认大哥他只有化气境么?会不会他已经突破到气合境了?” 徐婉仪看着张鹏看了很久才回答道:“我确定他是化气境大圆满的水平,比一般化气境要强上很多,甚至跟小气合境都有的一拼,但不会突破到气合境的。” “为什么?”张鹏追问,“爹河和娘的都是气合境的大高手,按理说大哥他的资质应该很高,再加上他自小习武,怎么会突破不到气合境?” “虽然不知道你问这个问题到底是为了什么,但你一定有你的理由,”徐婉仪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说道,“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但你绝对不能外传。” “你说,我绝不外传,”张鹏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大哥他,并不是爹娘的亲生儿子,”徐婉仪认真言道,“他是我母亲的皇长兄的遗腹子。” “长公主的皇长兄?当年的废太子李宗延的遗腹子?”张鹏表示自己被惊到了。 “皇爷爷他前半生英明神武,后半生却做了许多昏庸之事,妖相朱评弄权,害的朝堂乌烟瘴气,民不聊生,那段历史大夏人都知道,”徐婉仪叹了一口气,“当年的皇长子想要发动改革,首当其冲就是要罢免朱评,结果朱评却得到了风声,先发制人,陷害皇长子,结果就是皇长子以谋反罪名被贬为庶人,流放北庭,最终死在了流放途中。” “皇长子的妻子身怀六甲,也遭到了朱评的追杀,最终是我爹娘暗中出手救下,在那之后的一年,我爹娘就声称他们二人有了孩子,而那个孩子就是我大哥。” 张鹏瞪大眼睛听着,没有丝毫要打断的意思。 徐婉仪则是顿了顿,然后继续说:“大哥在娘胎里的时候因为受到了伤害,所以出生之后先天不足,是爹娘二人费尽心血求来血灵芝才救活了他。在那之后,大哥虽然也能和正常孩子一样习武,但从根骨上来说,他能达到化气境,就已经是极限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张鹏没想到自己的疑问竟然牵扯出这么大一个秘密。 “是不是事情成与不成就与大哥是否突破到气合境有关?”徐婉仪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是的,我偶然研发出了一种有意思的药物,但只能对气合境以下的修为有效,”张鹏脸上露出了一抹尴尬。 他不会告诉徐婉仪,他在利用自己的灵犀真气为袁老头研发秘药的时候,还意外研发出了许多功能奇特的“失败品”! “我警告你,可别动歪脑筋,春药这种下下策绝对不能用!”徐婉仪立刻强调。 “格局!注意格局!我张鹏是那种下春药的人么?不会的,不存在!”张鹏就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猫,立刻尖声否决。 “知道了知道了,反应这么大干嘛?”徐婉仪感觉张鹏游子儿不对劲儿。 一提到春药,张鹏就想到了鹿鸣镇的那一晚。 为了掩盖尴尬,他没有停歇,紧接着吹了一声口哨,随后就听见到一声狼嚎从郡主府的后院传过来。 伴随着狼嚎的还有一阵锅碗瓢盆摔打破碎的声音,当雪狼王出现在徐婉仪和张鹏面前的时候,嘴里还叼着一根烤羊腿。 “狼兄,你又喝酒了?”张鹏撇着嘴问道。 雪狼王没有回答,而是从他的厚厚毛发中窜出了一个毛团子小不点。 “噢!噢!”毛团子正是雪狼王的幼崽,趴在雪狼王的头顶朝张鹏呲牙。 “小东西!跟谁龇牙呢!”没见到徐婉仪手上做了什么动作,一瞬间就把狼王幼崽给抓到了怀里,嘴里说着狠话,但手上的动作却极其温柔。 张鹏看着肆无忌惮在徐婉仪的峰峦之巅翻身打滚的毛团子,心中说不出的羡慕。 “狼兄啊,你没喝多,载我一程?去巡马滩,要快!”张鹏笑嘻嘻的问道,“带娃是不是超级累?把小崽子给她带一会儿,咱们晚饭后回来,怎么样?” 本来就“不想带娃”的雪狼王哪里经得起这种诱惑,一双狼眼立刻就酒醒了! “这事儿还要请师父师母出手?”徐婉仪一边rua着毛团子,一边疑惑道。 张鹏一边翻身上了雪狼王的背,一边点头称是:“我辛辛苦苦给他老人家研制了天底下最珍贵的秘药,就让他们配合出手一次而已,说的我都觉得亏,走了,晚饭时候再跟你说一下具体细节!” “嗷呜~”雪狼王昂头一声吼,然后就直奔城门跃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戏开幕 回龙坡,北庭西部山脉的,因为近年来多条商道交汇于此,一个小型的集市逐渐形成。 腊月十一,西风吹的烈,激起一阵阵的黄沙,回龙客栈像往日一样打开了大门。 如果仔细辨认的话,会发现这一天客栈里面的掌柜伙计以及租客都不是回龙坡集市的熟面孔。 他们一大早就围坐在一起,好像是在讨论着什么。 “我们这场群戏十分重要,一定要按照之前排练好的顺序来,严丝合缝不能出一点点纰漏,否则以大舅哥他的聪明才智一定会发现问题,”站在c位的正是张鹏,此刻他装扮成了一个独眼大盗,正在给众人讲述演戏的细节。 没错,张鹏的计划就是给徐堰兵演一场大戏,剧名叫做《将门虎子重生客栈小伙计》! “姑爷,你放心,我已经把自己的台词全部记住了,一定会万无一失!”高达装扮成了一位客栈小厮,拍着胸脯保证道。 “怕的就是你死记硬背,演戏重要的是代入,把自己代入剧情中,你必须得思考你扮演的这个角色的性格,动作,习惯!”张鹏严肃的提出要求,“一旦大戏开始,我们每一个角色的行为必须符合其身份,我让你们好好思考这些,你们都没听进去吗?”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虽然都对这场大戏表示出极大的热情,但他们毕竟都不是专业演员,从来没有想过演个戏还有这么多讲究。 “只剩下半天时间了,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听好了,我挨个的给你们的角色做分析,我只说一遍!高达,你……” 就在回龙坡的排练在做最后的努力时,徐堰兵已经出现在了大月湖畔。 “少将军,今年的北庭变化真的是好大啊,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一名身材魁梧的军汉骑着高头大马跟在徐堰兵身旁,一路走来,他对北庭的变化啧啧称奇,但奈何他词汇量有限,无法表达自己的赞誉之情。 哥舒炎也跟着一起回来了,他的医疗营在边塞十三寨大显身手,不仅帮助将士们抵挡住了天花侵袭,还给大量的伤员及时做了手术,让许多重伤员起死回生。 “怎么样彪子,张鹏郡马的本事不是我吹?亲眼见到了城外的青稞田了吗?看到水车了么?哼,”哥舒炎口中的彪子就是刚刚找不到形容词的大汉。 徐堰兵就显得沉稳很多了,他脸上挂着微笑,一路上见到新奇的事物就会停下来观察观察,凭借他的学识,很多东西多看两眼就懂得其结构了,比如说张鹏发明的人力手推车,但有些东西他也是看不明白,就比如青砖和水泥。 “我确实是要对这个妹夫刮目相看了,”徐堰兵英俊硬朗的面孔上流露出一丝欣慰,“最重要的还是我妹妹婉仪,先前一直怕她就此被张鹏耽误了一生,但现在看来,张鹏倒也不失为良配。” 就在三人有说有笑的进军的时候,前方探马却带来了路况情报:“禀报少将军,前方大路上有大批迁徙的黄羊群聚集,把道路堵死了,是否需要驱赶请少将军定夺。” “大批黄羊群?”徐堰兵微微一滞,这是他第一次遇到的意外情况,“有多大规模?” 他见过西北黄羊,性情彪悍且十分团结的一种野生羊,可他最多只见到过成百只一群的。 “禀告少将军,大约有三四万只!” “三四万?”哥舒炎瞪大眼睛,他刚想说自己要冲入羊群抓几只过来打打牙祭,但现在他没有这种打算了,西北黄羊体型较大且性情凶猛,几十上百只的话他还可以肆无忌惮的抓,但是三四万只……他怕被那些暴躁的公羊顶出内伤。 “现在问题不是要不要驱赶了,”徐堰兵突然勒住了马,他突然意识一件事,“这些黄羊大批量的聚集,很有可能是为了沿残阳河的这些青稞田!” 彪子和哥舒炎也反应过来了,他们不敢想象三四万只黄羊冲入青稞田内大嚼幼苗的场景! 这些青稞可是他们来年的主要军粮啊!绝对不容有失! 徐堰兵的眼神逐渐变得犀利,他果断下达了军令:“我们今天就驻扎在大月湖沿岸,全军二级戒备,随时准备抵御黄羊群的冲击!” 就算加上哥舒炎的医疗营徐堰兵当前的队伍也只有不到一千人,这一千人守卫大月湖沿岸的青稞田已经是捉襟见肘。 “至于残阳河沿岸的青稞田,我相信父帅一定会有布置的,不要想那么多了,立刻扎营!”徐堰兵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军令迅速下达,徐堰兵一行不到千人的将士干脆利落的在大月湖畔驻扎下来。 很自然的,徐堰兵遇到了一直在大月湖附近巡逻的民团队伍,也见到了荣誉老兵朱崖。 “少将军,您真是救了我们大月湖百姓啊,这些个黄羊真的是泛滥成灾了呀,”朱崖听说徐堰兵决定驻扎大月湖帮助抵御黄羊群袭扰,他表示万分感激。 “您不必多礼,身为北庭将士,护卫北亭百姓安康市我们的使命,”徐堰兵谦逊道。 “哦,少将军你别一直在外面站着了,水车房里有休息的地方,你车马劳顿,不如去那里休息,”朱崖邀请道。 “怎么能占你们的地方休息呢,万万不可,”徐堰兵下意识的要拒绝。 “少将军说错了,水车房都是将军府兴建的,是我们一直在借大将军的地方休息,再说了,我们家就在大月湖,我们直接回家休息就可以了,”朱崖解释道。 “少将军,您就别推辞了,您这一路风尘仆仆的,今晚就好好休息一下,弟兄们轮番巡岗,不会误事的,您放心,”彪子也认为朱崖的话在理,劝说道。 徐堰兵顶不住众人邀请,便不再推辞。 是夜,大月湖旁点亮了火把,巡逻的将士没有一个放松警惕的,黄羊畏惧火光,虽然嘴馋青稞幼苗的美味,但对那些举着火把的两脚怪兽却十分忌惮。 水车房的“检修员休息室”内,徐堰兵很快就感觉到了困顿,或许是久违的田野的气息给了他安全感,他很快就进入了熟睡。 “拉缇丝客卿,少将军已经在休息室内睡下了!” 大月湖畔的小村落中,“老实人”朱崖正提着油灯向马车内的拉缇丝汇报工作。 “很好,如果不是有朱伯你,少将军怕是不会轻易住进水车房,”拉缇丝微微一笑,“接下来按照计划继续执行……百里前辈,需要您出马了!” 同乘在马车内的百里云汐似乎有些紧张,她美艳的面孔上有些不自信为难之色:“我这还是第一次做装神弄鬼的事情,不知道会不会穿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