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0追凶之夺命字母》 前言 天阳北站出口缓缓走出一个人,推着一个大号行李箱。此人30岁左右,神情略显疲惫,但目光依然炯炯有神。他似乎不着急赶路,拒绝了前来拉活的司机,穿过了上客车道,来到了广场前的空地上,停住了脚步,环顾四周。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车站,建成不过仅仅四年。四周高楼林立,商场、酒店、休闲广场应有尽有,人潮汹涌,车水马龙,但秩序井然。这一切充分显示了省内这个人口不算太多,面积不算太大的地级市近年来取得了跨越式发展,与他六年前出国时的景象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如今他学成归乡,再次成为这个城市的守护者。他闭上眼睛,使劲吸了一口气,张开了双臂,与他生于此长于此的家乡来了一个深情的拥抱。心里暗暗地说:“天阳,我回来了!” 他走到一个商店门口,买了一瓶水,拿出100元递给了老板。老板翻腾了半天还是少找了两块钱,他决定不要了。在国外生活了六年多,他还不习惯用微信或支付宝支付,而这在国内早已普遍使用了很多年了。他为家乡的变化感到惊喜,跟老板学了好半天,终于学会了使用微信和支付宝付帐。 他走到街边,拦了好半天车,终于拦到了一辆出租车。 上车后,他很好奇地问:“为什么很多出租车不停?” 司机师父是一个40岁左右的大哥,很热心地告诉他:“你看看这儿。”司机指了指手机支架,“我有两个手机,都是用来接活的,现在都用手机叫车了。走在路上的出租即便是空车,大多数也是去接客人的。不用手机软件,很难叫到车,我之所以停下来,是因为我正好没有接单,还正好遇到了你。” 他听了,非常感慨,几年没在家,好像已经out了。国内已经发达到这个地步了,国外与国内比起来更像是个大农村,自己不开车什么事都办不成,甚至买瓶酱油都得上一趟高速。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学会这些东西,手机支付、叫车、点外卖等这些在国外不常见的事物在国内早已家喻户晓了。他这个学成归来的犯罪心理学博士,必须要保持归零心态,从头学习这些必备的生活技能了。博士的头衔并不能让他在生活上获得更多的便利,真是学无止境,想到此处,他不禁笑了。 正在他沉思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屏幕显示着“师父”两个字。他接通了电话:“黄一为,回来了没有?” 他赶忙答道:“姜局,我回来了,刚出站。” 姜局说:“本来我要到车站去接你,可是省厅刚来了人,接待了一下,没去接你,你不怪我? “哪能呢?您是我师父,又是我的上司,应该我主动去看您。”黄一为不好意思地说。 姜局稍停了一下:“客套话就不说了,你今天刚下飞机,又坐了动车,先休息一下,倒倒时差。明天早上九点前来我这儿报道。” 黄一为一本正经答道:“是!姜局!” 姜局笑了笑说:“行了,跟我装什么正经?!好了,我挂了!” 黄一为收好了手机,慢慢地闭上眼睛,靠在副驾驶座眯起了觉。来电话的是天阳市公安局局长姜志东。六年前,黄一为出国的时候,他还是刑侦支队支队长。 这一夜,他睡得很香。 黄一为醒来的时候,已经早上八点了。他迅速洗漱了一下,但认真地梳了梳头发,刮了一下已经悄悄冒头的胡茬。出门以后,在楼下买了一杯豆浆,然后叫了车,前往天阳市公安局。虽然不熟悉用手机叫车和支付,但他还是笨拙地使用手机解决了这些问题。对于他这个博士来说,学习新鲜事物的兴趣还是比较浓厚的。他想尽快适应国内的生活,了解天阳市的现状。 天阳市公安局局长姜志东习惯了早上班,刚理顺了这一天将要处理的事务,黄一为就走进了办公室。 姜志东招呼他坐下,端详了他一下,略带调侃地说:“成熟了,也比以前更帅了!” 黄一为有点调皮地回答道:“我一直都很帅!” “说你胖,你就喘!一点儿都不谦虚。你学成归来,还愿意回到局里,我很欣慰。”姜局慢慢收起了调侃的语气,“近几年,全市的重大刑事犯罪呈下降趋势。市局党委目前的安排是把重大案件侦查分离出来,成立刑侦支队重案大队。在重案大队下设立一个技术侦查小组,中队编制,你来当组长。目的是为案件侦破提供更加全面的技术支持,提高破案效率,主要着眼于缩短办案时间和提高侦破的准确性。刑侦支队副支队长阎刚兼任重案大队队长,你接受他的直接领导。希望你们好好配合,为天阳市的经济建设和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保驾护航,集中破获一些大案要案。” “我服从局里的安排。”黄一为接受了安排,转眼开起了玩笑,“阎王进步不小,都当了副支队长了。” 姜局说:“还有进步更大的,段云贵已经是经侦支队的支队长了。” “以段云贵的能力,他是当之无愧的。”黄一为说。 姜局说:“原先他是刑侦二大队的队长,后来当了刑侦支队副支队长。经侦和刑侦分开的时候,他担任了经侦支队长。他调走后,阎刚担任了副支队长。你们少不了碰面,还有可能合作。” 黄一为说:“与阎王和小鬼合作,一定会其乐无穷!” 姜志东指了指他说:“你还记得他俩的外号,那你还记不记得他们的外号是怎么来的?” 黄一为很肯定地说:“当然,他们的外号还是我给起的。阎刚想破的案子,就没有破不了的,他想抓的案犯还没有抓不到的,这就叫‘阎王叫你四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他正好姓阎,所以他的外号叫阎王。嫌疑犯一旦被段云贵盯上,就一定跑不了,他会把嫌疑犯盯得不胜其烦,最后露出破绽,这就叫‘阎王好对付,小鬼更难缠’。他的名字正好有一个贵字,所以他的外号叫小鬼。” 姜志东笑笑:“这对群众来说,是一件大好事。对犯罪分子来说,就是他们的噩梦。现在再加上你,让那些敢在天阳市犯罪的嫌疑人噩梦连连。”说着,用食指在桌上敲了两下。 黄一为一脸庄重:“好的,姜局,我明白了。我一定竭尽全力,我们的人员、资源,还有办公地点怎么解决?” “刑侦支队的办公地点在3号办公楼,楼虽然是旧的,但整幢楼都是你们的。你们技术侦查组在二楼办公,整层都是你们的。从我这儿离开,你就去3号楼熟悉一下情况。局党委已经商量过人员名单,名单里除了你,其他人都是从各部门和各县市调过来的技术尖子。今后你发现了需要的人才,我都可以想办法调给你。下属各市县重大案件尤其是命案发生率近年来大幅度下降,法医的工作很大一部分是死亡性质鉴定,所以市局决定把一部分技术尖子调到市局,集中侦破重大疑难案件。你们的主要工作是负责重大疑难案件的技术侦查,你过去比较了解电脑网络侦查,在国外读了犯罪心理学,是犯罪心理、犯罪侧写以及微反应专家,所以你们不仅负责现场勘验、尸检以及其他的技术侦查,还会参与部分案件的走访调查和审理过程。我希望用你们的专业性给一线办案提供更为全面的办案依据,让犯罪分子无所遁形。目前情况就是这样,你还有没有其他问题?”姜局长说完,喝了一口水。 黄一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没有了。我先出去忙了。”姜局答应了一声。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黄一为放慢了脚步,回过头,迟疑地问:“师父,您肩膀上的伤不要紧?” 姜局拍了拍左肩膀,微笑地说:“不要紧!你看,这不是好好的!”说着,摆了摆胳膊。 黄一为有点难过:“当年要不是我犹豫,也不会让您受那么重的伤。” 姜局摆摆手说:“别那么说!干我们这一行,那有不受伤的?我们还活着,比起那么多死去的战友,已经很幸福了。好好干,但一定要注意安全!” 黄一为使劲点了点:“好的,我明白。” 3号楼是一幢旧楼房,建于2000年前后,原先就是刑侦支队的办公地点。出国前,黄一为在刑侦支队一大队负责网络资源和视频监控类的技术侦查,是队里的技术骨干。如今再次回到了这里,仍然是搞技术侦察,但已经今非昔比。随着科技发展日新月异,如今的案件侦破更加倚重于技术,而他成了这一方面的领军者。 经侦已经搬到了新建的4号楼里,就在3号楼对面50米的地方。原先的技术设备都在3号楼里第二层,拆卸会造成很大的损失,所以局里把技术侦查组安排在了原楼层。3号楼只有四层,地方不算大,但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办公室、会议室、解剖室、痕检室、病理实验室、理化实验室、心理实验室等一应俱全,完全能够胜任比较全面的技术侦查工作。过去在科技兴警方面,天阳市在全省一直比较落后,如今技术侦查资源的配置水平排到了全省的前列,真可谓鸟枪换炮了。黄一为很满意,看来局党委下了很大决心,这让他产生了一定的压力,也点燃了他积极工作的火焰。 他先到支队长办公室,见到了刑侦支队支队长章江。章江40多岁,戴着一副款式比较老的近视镜,穿着警察制服,给黄一为留下的印象是一个工作态度比较严谨的老警察。 握手后,章江说:“总算把你给盼回来了,姜局总是提到你。支队一直很缺乏心理测试专家,你回来了,我们的技术工种就配齐了。” 黄一为说:“支队长,我会竭尽全力。” “一为,重案队成立后,全市重大疑难案件都会拔给重案队负责。你和阎副支队长是老相识了,相信你们一定能配合好。其它的事情由我和李庆功副支队长负责。我希望你尽快进入状态,万一有案子,你们马上就要开始工作。怎么样?你能不能马上投入工作?”章江望向了黄一为。 黄一为马上站起来:“支队长,我随时可以开始。先让我认识一下重案队的队员。” “好的,我通知他们马上到会议室开会。”说着,章江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老阎,通知大伙2分钟后到会议室开会。” 会议室里,章江向大家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刑侦支队重案大队技术侦查小组组长黄一为同志,也是我们的犯罪心理专家和微反应专家。现在我们人员齐备了,工作也要尽快展开。为了提高工作效率,重案队的痕检、尸检、图像侦查、法医学病理检验、理化毒性检验都由你们自己完成,你们配合一线警员独立办案。目前局里比较缺乏文字痕迹检验的人才,所以不能专门给你们配备,目前只能共用。你们都是技术尖子,可能也要帮助各县区分局以及派出所做部分疑难问题的研判。给你们的磨合时间很短,因为犯罪分子不会等准备好了再犯罪。你们要尽快熟悉身边的合作伙伴和自己的工作职责,尽快磨合成一支有战斗力的队伍。” 章支队长说话的时候,大家都看着这个他们并不熟悉的组长,彼此小声嘀咕着。只有法医成丽雅忙着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连头都没有抬。黄一为环视了一周,目光在成丽雅身上停顿了一下,然后很快移开了。队员们还是比较年轻的,这让他有点担心,也有些许开心。他怕年轻队员办案经验少,同时又觉得年经人能熬夜,比较符合这个职业的特殊需求,心里很复杂。 就在支队长准备一一介绍组员的时候,桌上的电话响了。坐在电话旁边的阎刚接起了电话,听了一下,把电话递给了章江支队长:“支队长,姜局找你!” 电话里,姜志东说:“东盛大酒店发现一具男尸,现场情况比较复杂。你让重案队出一下现场,做现场勘验。” 章江很为难地说:“我们总得开完成立大会,同事之间还不认识呢,怎么干活?” 姜志东语气坚定地说:“工作当中认识,正好都亮一亮身手,没什么能耐的,趁早哪来的回哪儿去。案情就是命令,别跟我讲条件,别让我小瞧你们!” 章江还是很不乐意,但也没有办法。他挂了电话,对大家说:“东盛大酒店发现一具男尸,重案队马上出一下现场,做现场勘验。姜局说了,会没开完,就在工作当中相互了解。他还强调,大家都要亮一亮身手,没什么能耐的,趁早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你们可别给我丢人,马上出发!”大家迅速起身,去取自己的勘查设备。 章江转身对黄一为说:“一为,你先去现场,有什么事,回来以后再说。” 重案队的专职司机叫车晓东,姓车,喜欢车,车也开得不错,名副其实。小车家庭条件不错,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衣食无忧。父母都是普通公务员,他自己还没结婚,也没有什么经济负担。从小就想当警察,后来考上辅警,做了支队勘查车的专职司机,终于圆了警察梦。车辆是一辆警用依维柯,在车上大家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个别人小声说着话。过了一会儿,到达了案发现场东盛大酒店。 第一案 魂断酒店 1 东盛大酒店始建于90年代末,已经经营了20多年,是天阳市最早的五星级酒店。报案的是酒店的大堂经理,一个30左右的女人。她正在向重案队队长阎刚说明情况:“早上十点左右,三楼的服务员打扫309房间,反复按了3次门铃,都没有人回应。服务员拿门卡打开了门,发现客人居然还没起床。服务员反复叫了几次先生,都没有回应。服务员怕出事,走过去推了推客人,发现客人一动不动,就用对讲机呼叫了我。我来了以后,发现客人的身体已经凉了,就直接报警了。” 阎队让李建强去前台查房间的登记信息,尽快确定死者的身份信息。让谭海龙和凌霜守住309房间门口,不要让任何人出入房间,尽量保护现场。阎队在酒店大堂等着技侦组的同事。 这时,黄一为率领着技侦的人到了。 阎刚和黄一为握了握手:“一为,你们来了。刚才开会也没来得及说话。” 黄一为不好意思地说:“阎队,六年前我是你的队员,现在还是。” “六年了,你小子终于回来了。”阎刚说。 “阎队,我真想你!”黄一为说完,两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阎刚分开了两人,用右手拍了拍黄一为的肩膀:“小子,不错呀!现在是犯罪心理学专家了。” “那是!这么多年了,我总得有些进步。”黄一为在自己和阎队之间来回比划了几下,“强将手下无弱兵,要不然我怎么敢说是你阎队的部下?” “行了,别扯了,今天有正事,忙完再说。就看你们的了。”阎队很抱歉地说。 “份内的事,大家都是为人民服务。”黄一为说。 “现场在309房间。”阎队说。 黄一为转身对身后的警员说,“大家开工,全体到309房间,尽可能多地收集证据。”队员们走向了电梯,阎队和黄一为跟在后面。 309房间内,谭海龙和凌霜正在观察这个凌乱的房间。台灯倒了,桌上的红酒杯也倒了,旁边还有残留的酒渍。桌上有吃剩下的半块牛排,刀叉胡乱扔在桌上。死者盖着被子,左脚露在外面,床边有酒店提供的一次性拖鞋。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有几个烟头。 “你们俩敢紧出来,不要动现场的任何东西。”房间门口,一个年轻人一边戴手套一边说。说话的是皮鹏,他是痕检技术员。 谭海龙很不屑:“我是警察。” 皮鹏也没客气:“知道你是警察,要不然我就直接把你轰出去了。现场勘查全部交给我们,你们先出去。” 谭海龙用手指了指皮鹏,还想说什么,被凌霜制止了。凌霜一边推谭海龙,一边说:“好的,我们这就出去!” 谭海龙一边往外走,一边不服气地说:“出去就出去,你说话能不能客气点。” 皮鹏等在门口,没理他,而是对穿着勘查服的队友们说:“各位,你们也别动,给我五分钟。我说让你们进来,你们再进来。” 其他同事听了,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点唐突。谭海龙一看这小子谁都敢怼,心里舒服了一些。黄一为听完皮鹏的话,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点意思。皮鹏说完,不理会大家,开始用荧光灯照起了门把手,然后蹲在地上,照起了门口仅有几块磁砖,做了一些标记,其余的地面覆盖着地毯有价值的痕迹不多。 五分钟后,皮鹏出来了,对大家说:“你们可以进来了,不要动我做过标记的地方。”说完自顾自地采集指纹和足迹。技侦组的其他队员进入到房间,开始忙碌起来。 酒店的房间一般每天都要打扫,排除无关痕迹其实并不难。发现尸体比较及时,现场保护得还不错,但仅有的足迹被报案人破坏了,所以门口地板上提取足迹的可能性不大。走廊外面全部覆盖了地毯,本来就不好提取足迹,而且已经被楼层服务员清理过了,所以门口外面的足迹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最多就是酒店工作人员或客人会经过,其余可能就是警察了。 彭鹰走到了黄一为面前:“头儿,我已经检查过了,房间里发现了死者的手机,皮鹏已经提取过手机上的指纹。回到局里,我会查看手机的通话记录、聊天记录,以及各类网络帐号,然后向您汇报具体结果。房间里没有发现摄像头,我一会儿去找大堂经理,拷贝一下酒店三天之内的监控录像,作进一步调查。” 黄一为点点头:“好的,你去忙。” 主检法医成丽雅,正在作尸表斟验,法医助理戴家兴记录,彭鹰在旁边拍照。 成法医说:“死者左脸淤青,应该是被人击打形成的;右手小指肿胀,手掌下部肿胀,没有其它外伤;身体被被子覆盖,推断生前可能有过性行为。死者没有被移动过,这里应该第一现场。”戴家兴记录下来。 成法医继续说:“尸温246度,死者全身僵硬,尸斑已经形成,推断死亡时间为12-14小时,具体的死亡时间和死因需要解剖以后才能确定。”成丽雅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黄一为,确认黄一为也在听,继续对戴家兴说:“把所有的生物检材提取一下,把尸体带回局里。”戴家兴放下纸笔开始忙碌起来。 黄一为听完了法医的话,仔细地观察起了房间。这是一个五星级酒店的普通客房,进门左边是卫生间,右边是衣柜。门内铺了磁砖,位置与卫生间的隔墙齐平。其余的位置全部铺了地毯,床长2米,宽18米,死者仰面躺在上面。床上有两件浴袍,看样子是脱下来后随手扔在床上的,两件浴袍都穿过,说明这里曾经有两个人沐浴过。床边有一双一次性拖鞋,应该是死者穿过的。床对面是一个长条桌,有一把椅子,桌上有吃剩的食物,倒了的酒杯,残留的红酒渍。立式台灯倒在了地上,看样子房间里发生过打斗。从卫生间出来左转,可以来到床边,但必须要经过一个墙角。黄一为目光落在了墙角,墙角上有油脂类的物质。 黄一为把皮鹏叫过来,指着墙上的印迹说:“这应该是食用油脂,为什么会在墙上?提取一下。墙上的油脂印迹和桌上牛排的油脂都要提取。”皮鹏立即开始了提取。 黄一为看了看衣柜里的衣服,里面有一件名牌西装、一双高档皮鞋,有两个木质衣架,应该是挂浴袍的。桌旁有一个鞋架,鞋架外面放着一双拆了包装的一次性拖鞋,应该是除死者外的另一人穿的。两只鞋的距离大概有60,鞋帮上有一个轻微的凹痕。皮鹏早已在一旁拍了照,黄一为拿起了拖鞋,观察了一下鞋上的凹痕。 戴家兴在卫生间的梳子上发现了一根带毛囊的头发,用夹子夹起来放进了证物袋,另外还在梳子上提取到了一枚清晰的指纹。皮鹏提取完现场的痕迹后,还找了发现死者的服务员和报案的大堂经理,因为她们都在现场出现过,也提取了她们俩人的指纹和足迹。 现场虽然比较凌乱,但大家都是技艺娴熟的专业人士,只用了一小时,勘查最终完成。 2 两个小时后,各技术工种的检验报告出来了,大家集中在了会议室里。参加会议的还有章江支队长、阎刚、谭海龙、凌霜、李建强等人。法医的工作比较复杂,法医成丽雅和法医助理戴家兴最后一批到达会议室。 章江站起来,笑着说:“大家辛苦了!我们重案队连成立大会都没开,就碰上了案子。这样也好,工作中更容易彼此了解。下面我们把重案队的成立大会和案情分析会合在一起开了,我宣布会议现在开始!”会议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首先介绍一下,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兼重案大队队长阎刚。”阎队朝大家挥了挥手,章队继续说,“阎队是武警转业到公安局,擅长搏击和枪械,办案经验丰富,大家今后在他的领导下工作。下面请大家介绍一下自己。” 阎队旁边站起来一个年轻小伙,看起来很精神,很活泼,也很健谈。他有点调皮地清了清嗓子说:“我叫谭海龙,新来的同事不知道在哪里吃好吃的,不知道在哪里买衣服的,可以找我。” 阎队笑了笑,接过了话茬:“你们可以叫他龙龙,这小子成天就知道吃东西。” 龙龙很不乐意地说:“阎队,又当众揭我的短——” 他还想继续说,却被旁边的凌霜打断了:“别说了!”凌霜把龙龙按到了座位上,敬了一个礼说:“大家好,我叫凌霜!大家叫我小霜就好了。” 阎队补充了一下:“小霜从小练习传统武术和跆拳道,是跆拳道黑带。”大家很惊讶,没想到这个留着短发的小姑娘居然是一个功夫高手。 一个身材高挑、特别文静的女孩站了起来:“我是韩文君,关于死者人际关系的调查是强哥和我一起去的。” “我叫李建强,领导叫我大强,大家都叫我强哥。”李建强性格纯朴,连自我介绍都透着实在,他介绍起了死者的基本情况:“从前台的登记记录查到房间就是死者开的,死者名叫区广智,是一个连锁药店的老板。他老婆是一个全职太太,最近他们正在闹离婚。据他老婆说,区广智出轨了,所以他老婆要让他净身出户,但区广智不同意,最近一直在吵架,分居也有几个月了。这是我们走访到的基本情况。”之后,又有几个队员介绍了自己。 “刑侦一线的同事介绍完了。下面该技术侦查组的组员介绍自己了,每个人先介绍自己,然后再详细说明勘验结果。皮鹏先说一下。”章江安排完,坐下了。 皮鹏清了清嗓子,开始了发言:“我叫皮鹏,负责痕迹检验。”说完拿起了激光笔,翻起了现场拍摄的照片。“我问过楼层服务员,案发的房间在昨天上午打扫过,因此我们采集的痕迹都是死者在昨天晚上8点入住以后留下的。门外侧把手的指纹经检验属于打扫卫生的服务员,应该是她开门打扫卫生的时候留下的,此外没有其他人的指纹。门铃的按钮上存在指纹重叠,最上面的一层也是服务员的,下层的指纹无法提取,但可以肯定按钮上的指纹属于多人。房间里只有门口处没有铺地毯,发现了灰尘加层足迹,足迹比较杂乱。此外还发现了一些足印,足印没有花纹,应该是我们干警穿鞋套留下的,而且我建议,今后在痕迹尤其是足迹没有确定之前,我们的干警不要随便出入现场。”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从皮鹏身上移到了龙龙和小霜身上,小霜赶忙低下了头,龙龙却是满不在乎。 “门内地板上只提取到一个有效足迹,应该是一个男子的足迹,43码,是左脚的足迹,鞋底外侧磨损比较严重。其余的足迹曾经被反复覆盖,最上面比较清晰的足迹经验证是服务员和大堂经理的,还有一些足印,应该是我们干警在现场留下的。唯一清晰的足迹靠近衣柜,应该是男子出门时最后站立的地方,这个地方离门把手较远,不方便开门,就像这样。”皮鹏用手做了一个开门的动作,“脚尖与门垂直,一般来说,开门的时候我们的站位是朝向门把手,这样方便开门,所以脚尖一般是朝向门把手的,而不是与门垂直。根据足迹靠近衣柜远离门把手,并且足迹与门垂直,我推断这个男人没有开过门。” 龙龙有点好奇,又有点挑衅地问:“没开门,他是怎么出去的?” 皮鹏看了他一眼,刚想说话,被黄一为打断了:“足迹到门的距离是多少?” 皮鹏答道:“80厘米。” 黄一为很肯定:“我同意皮鹏的判断,这个男人没有开过门。” 成丽雅冷冷地说:“你说没开就没开!” 黄一为看了一眼成法医:“房门一般宽80公分,人开门一般会避让门经过的位置,但也会保持够到门把手的位置,以便开门以后直接出去。而这位男性所处的位置不方便做到这一点。这样会比较别扭,很不舒服,而人是寻求快乐,避免痛苦的生物,这种开门方式违反了人的思维逻辑。” 龙龙说:“那就没有可能是一个高个子的男人,他站在那个位置就能拉到门把手?或者说再往前迈了一小步,才开了门。” 皮鹏说:“理论上有这个可能,按照正常的人体比例推测,43码的脚,人的身高可能在175米-180米之间。” 黄一为摇摇头:“一般来说,即使个子比较高的人,胳膊的长也不会超过80厘米,没有人会这样挑战自己,尤其是死者面前,这有点孩子气了。如果男子是凶手,他会尽快离开现场,而不是作这样毫无意义的挑战。再往前走一小步开门是有可能的,但他为什么不靠近右侧走,这样岂不是更方便出门?这也是很反常的。” 大家纷纷表示赞同,谭海龙不说话了。“皮鹏,你可以接着说了。”黄一为向皮鹏点了点头。 皮鹏得到了领导的支持,更有信心了:“我的推断是男子应该有一个同伴,他们是一起走出去的,同伴站在右边,他站在左边,同伴开门以后,他跟着走了出去。这样就能解释他的左脚足迹留在了离门较远且偏左位置,后来进来的人开门以后,习惯性顺着没有门阻挡的右边走进去,所以这个脚印保留了下来。”大家明白了。 凌霜恍然大悟,有点崇拜地看着皮鹏。 “门内的把手上发现了一组指纹,中指、无名指、小指三个指纹很清晰,同时发现了掌纹,应该属于同一人,这是一个人开门时留下的,这是第一组指纹。如果男子和同伴是最后一批走出房间的人,那这个指纹应该是同伴留下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另外一个人留下的。另外,在房间的桌子边缘发现了一组指纹,是四根手指的指纹,没有大拇指的指纹,是右手的指纹。四个指头的指纹位于桌子边缘下部,桌面上有半个掌纹,推断应该是有人用手扶过桌子,这是第二组指纹。梳子的把上有一枚清晰的指纹,说明有人用过梳子,这是第三组指纹。桌子、椅子、床头柜、衣柜也有大量指纹,经检验都是死者的。桌下的垃圾桶里发现了伟哥的包装,推断死者想有一次风流韵事。现场发现了死者的手机,上面的指纹只有死者的。痕迹情况大致就是这样,我说完了。”皮鹏坐回了座位,凌霜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章江感到很欣慰,问阎刚:“阎队,你觉得怎么样?” 阎队调整了一下坐姿,高兴地说:“真是后生可畏呀!我对你们这帮年轻人更有信心了。接下来是谁,我希望还有惊喜。” “我来说。”法医成丽雅抬起了头,她没有站起来,或许是因为资格老,或许是因为她没有准备图片。章队和阎队就像早已习惯了一样,只是静静地看着,其它人都期待着这个有点冷漠的法医说出自己的判断。成丽雅并没有按照章支队长安排的流程先介绍自己,而是直接说明尸检情况。章队并没有在意,黄一为表情很不自然,但什么都没说。 成丽雅平静地说:“根据死者牙齿磨损程度和耻骨联合面判断,死者年龄在40岁左右。尸体左脸淤青,有皮下出血,皮肤上也有轻微出血,淤青皮肤的表面发现了属于另外一个人的皮屑,结合淤青的形状判断,淤青是被拳头打的。死者右手小指肿胀,相应的掌骨骨折,手掌下部肿胀,有一处不到1厘米的伤口,有少量出血,有生活反应,说明是死前形成的,这一处伤应该是用拳头锤击棱状硬物导致的。手掌有少量食用油脂,在墙角距地面14米的地方发现了少量同样油脂,还发现其中有少量血迹。血迹与死者可以作同一认定,墙上的食用油脂与死者吃剩的牛排油脂可以作同一认定,推断是死者与人争斗时把自己的手打在了墙角上。此外没有任何外伤。胃内有食糜,应该是麻辣小龙虾,死亡前已经消化了三至四个小时。同时,胃内还有几块未消化的牛排,还有少量红酒,牛排和红酒还没有消化的痕迹。推断死者在死前3-4小时吃过麻辣小龙虾,又在死前1小时内吃了一些牛排,喝了少量红酒。现场只有一份牛排和一个用过的红酒杯,说明他应该是一个人享受的。” 戴家兴很感慨:“有钱人真会享受!” 黄一为笑着说:“死者不一定是有钱人。” 戴家兴疑惑地问:“为什么?” “死者买的牛排是外卖,外卖盒还在垃圾桶里。酒店里有牛排,但死者没买,为什么?”黄一为问戴家兴。 戴家兴随口回答:“难道五星级酒店的牛排太贵了,买不起。” 黄一为说:“衣服和皮鞋加起来差不多需要一万块钱,大金链子怎么着也值一万块钱左右。牛排确实很贵,但他不一定买不起,是因为他不想买那么贵的。另外,他喝的那瓶红酒只值几十块钱。说明他在饮食方面比较节俭,而在衣着方面比较讲究。” 戴家兴很诧异:“有钱人这么奇葩。” 黄一为说:“人只会在自己认为值得的方面一掷千金,认为不值的方面尽量节约,这是几乎所有人的心理,这很正常。” 谭海龙突然搭了话:“就像我成天想买好车,就像强哥成天想买增发剂——”说到这儿,好像觉得说错了话,马上停了下来。李建强微笑着,用手指暗暗指了指谭海龙,他尴尬地低下了头。 小霜在旁边补刀,用一只手挡着嘴,凑到龙龙耳边悄悄地说:“就像你成天想买好吃的,就像我成天想买针线把你的嘴缝上。” 谭海龙白了她一眼,没敢说话。紧张的工作中增加了一些轻松的调子,大家心里很快乐,所以领导也没说什么。 成丽雅不耐烦地说:“我还说吗?” 章江连忙说:“成法医,你继续。” 成丽雅低头看了看报告:“现场勘验时死者的胸口并未发现皮下出血,尸检时发现,死者胸口有轻微长片状皮下出血,但没有外伤,可能是争执时被对方隔着柔性织物推搡留下的。两件浴袍上分别发现属于死者和另一名女性的dna,经过检验浴袍上的女性dna与卫生间头发上的女性dna认定一致。死者全身僵硬,尸斑已经形成,根据伤口出血和凝血情况、胃内食物的消化情况、推断具体死亡时间是昨晚22:00-23:00点之间。死者生前有过性行为,这些与死亡原因有关,由家兴来说。” 戴家兴拿起尸检报告站了起来,稍稍平复了一下,才开了口:“我叫戴家兴,毕业于稷东医科大学,是丽雅姐的师弟。目前担任丽雅姐的法医助理,死因病理检验、理化毒性检验都由我负责。经过详细检验,性行为是死者的死因之一。” 皮鹏很疑惑,问了一句:“性行为是他的死因?” “对,有这方面原因。”戴家兴继续解释,“准确地说,过度兴奋导致血压急剧升高,突发脑溢血,最终猝死。眼睑、口唇、指甲、面颊均未发现出血或青紫,内脏各器官未发现淤血,不符合窒息死亡的症状。舌骨、喉骨、甲状软骨未发现骨折,颈部未发现索沟,说明不存在勒死或缢死。颈部和口鼻腔黏膜没有损伤出血,说明没有被扼颈或捂压口鼻。因此,完全可以排除窒息死亡。食道、气管、肺部、胃部未发现溺液、异物或积水,排除捂死或哽死。全身未发现电流斑和火烧损伤,呼吸道没有烟灰炭末,排除电击致死和烧死。颅骨完整,未发现骨折。现场未发现呕吐物,瞳孔没有缩小,肌肉和内脏没有变色,血液里没有检验出任何有毒成分,但发现了西地那非的成分。” 小霜好奇地问:“西地那非是什么?” 戴家兴答道:“就是伟哥,这与垃圾桶里发现的伟哥包装相印证,说明死者确实服食过伟哥。开颅检验后,发现死者蛛网膜下大量出血,因施救不及最终死亡。死者生前患有脑动脉粥样硬化和高血压,喝酒、吃伟哥、性行为都促使了血液循环加快,加重了原有的症状,发生了脑溢血。死者生前曾经与人打斗过,也受了伤,但不是致死原因。另外,烟灰缸里的烟头发现的唾液dna都是死者的。” 章江作了一个简单总结:“也就是说原有的身体疾病、喝酒、吃伟哥、性行为结合在一起,导致了死者死亡。” 阎队问:“所以你的结论是?” 戴家兴用手里的报告轻敲了一下桌子,说:“我们给出的结论是意外死亡。”听到这个结论,大家都很惊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3 法医把死者定性为意外死亡,一个案子成了意外事故,大家都有点扫兴。 章江问:“成法医,你们能确定吗?” 成丽雅看着章江,点点头说:“我肯定!这份报告是我和家兴共同给出的。再离奇的现场,证据和尸体都不会说谎,最靠不住的其实是人,我坚信我们的判断。” 阎队有点担心:“我现在担心家属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李建强说话了:“阎队,我已经调查过死者的妻子。她口口声声地说,是死者的情人和她前夫杀了区广智。” 谭海龙追问道:“强哥,你说的她到底是谁?是死者的妻子,还是死者的情人?”阎队点点头。 “你小子,就会找我的毛病!”李建强尴尬地说:“不好意思,我没注意。死者的妻子说,是死者的情人和情人的前夫杀了区广智。” 凌霜感叹:“这几个人的关系真够乱的!” 黄一为低头想了一会儿,说:“强哥,死者的妻子为什么这么说?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李建强疑惑地说:“她没说为什么。只是提示我一定要好好查一下死者的情人,我觉得她的语气很肯定,就像亲眼看到了一样。” “我相信法医的判断。”黄一为看了一眼成丽雅,然后环视大家,“这样,让彭鹰说一下图像侦查的结果。也许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刚才大家讨论的时候,彭鹰一直没有发言。后来又听到法医说只是一起意外事件,他觉得自己不需要发言了,现在突然被叫到了,急忙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刚才“葛优躺”的时候搞凌乱了的衣服,扶了扶鼻梁上的塑料框眼镜,开始发言:“我叫彭鹰,负责图像侦查和网络侦查。我查看了死者的微信聊天记录,发现死者有一个微信好友,昵称是红尘作伴。昨天22:05,死者给她转了800块钱。查看他们从前的聊天记录发现,红尘作伴应该是兼职做小姐,那800块钱就是嫖资。” 戴家兴问:“什么叫兼职做小姐?” 彭鹰略微有点不好意思,不由自主地扶了一下眼镜:“聊天记录中可以看出,红尘作伴有正当工作,只在下班后出来提供特殊服务,死者是她的老顾客。红尘作伴有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业余时间才干特殊行业,所以我才说兼职。” 李建强大惊:“这也可以,社会都发达到这个程度了,看来我真是老了。” 谭海龙不屑地说:“这种事情我见多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大家一瞬间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到了谭海龙身上,他一看,觉得自己说错话了,急忙往回找:“我是听朋友说的。”说完了,又觉得还是不合适,又补了一句:“不是,那不是我朋友,我不是那样的人。” 大家忍俊不禁,凌霜白了他一眼:“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彭鹰的发言打破了尴尬:“死者在20:01进入了309房间,此后再没有出来。后来,除了死者,一共有四拔人来过309房间,有三拔人进入了309房间。大家看一下大屏幕。第一拔人是一个外卖小哥,从画面的远处来到309房间门口,时间是21:20分。先按了门铃,然后打电话,把外卖放在了门口,按照来的方向走出了画面。大约2分钟后,死者穿着浴袍,头上搭着毛巾出来,把外卖取了进去。推测外卖到的时候,他正在洗澡,不方便拿外卖。第二拔人是一男一女,来到了309门口,时间是21:40。女人按了门铃,死者开了门,女人在前,男人在后,进入了房间。21:52女人在前,男人在后,从房间里出来,消失在画面的远处。这说明皮鹏根据足迹判断那个男人没有开过门可能是对的。同时,另一个女人从近处进入画面,站在门口往远处看,似乎在看离开的一男一女,看样子应该是认识。推测她很有可能在监视309房间,画面远处才是直通大堂的电梯,而她是从相反方向进入画面的,所以我猜她早就来到了楼道里,在附近监视309。于是,我在20:05视频里找到了这个女人,当时只是路过309房间,走进近处的监控死角,然后在21:52再出现在监控画面中,我推断她可能一直都没走。在监控死角里,一定有这个女人停留过的痕迹。” 李建强打断发言,他证实画面中的女人很像死者的妻子,今天他看见死者的妻子穿着一件与画面中一模一样的连衣裙。彭鹰当场把视频画面放大并作了一些清晰化处理,看清了面部,确认就是死者的妻子。 彭鹰接着说:“这个女人也就是死者的妻子按了门铃,死者开了门,他们交流了几句,然后进入了房间。根据死者和妻子的微信聊天记录,他们正在商量离婚的事情。由于区广智出轨在先,妻子想让他净身出户。这与强哥的走访结果能够互相印证。区广智不同意,最近一直在吵架,分居也有一段时间了,所以区广智住在离家不远的宾馆,寻欢作乐。22:01死者的妻子从309房间出来,用手指了指门的方向,应该是指死者,说了什么,然后快步离开,这是第三拔。第四拔是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穿着一双高跟鞋,胳膊上挎着一个包。到达309房间的时间是22:28,离开的时间是22:55。女人离开时比较慌张,还崴了左脚,最后一瘸一拐离开了。结合微信转帐的时间22:05,这个女人就是那个小姐。现场一次性拖鞋上留下的鞋跟痕迹应该就是她的,因为之前出现的两个女人没有穿高跟鞋。死者除了看看短视频,有少量的网购,最常用的网络帐号就是微信。时间有限,目前没有更多的发现,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根据其他证据和走访调查发现的线索,进行深入调查,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黄一为没等章江和阎刚说话,就先发了言:“干得不错,彭鹰!根据综合勘验和目前的走访结果,我们基本上可以还原事件的整个经过。”说完,他看了看章队和阎队。他们没说话,嘴角带着微笑,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的答案。 “在入住宾馆前,死者吃过晚饭,晚饭应该是麻辣小龙虾。入住宾馆后,死者想来一次浪漫的激情,于是点了牛排和红酒外卖。死者约了情人,但没想到情人和其前夫一起来了。双方发生了口角,继而开始推搡,期间碰倒了落地台灯,碰倒了桌上的酒杯,红酒洒出,死者的右手碰到了牛排上油脂。死者与情人的前夫推搡到了墙角附近。来,彭鹰,帮我一下。”黄一为示意彭鹰站起来。 两人站着为大家示范:“情人的前夫和死者推搡到了墙角附近,死者用左手抓住对方的衣服,对方也抓住死者的衣服。情人的前夫一拳打在了死者的左脸上,死者很生气,借势用右拳横扫过去。挣扎之下,这一拳没有打中人,横扫在了墙角上。因为死者手上沾了牛排上的油,拳扫在墙角上留下了带油的印迹,同时造成了死者手掌上的伤口和骨折,留下了轻微血迹和油渍。”示范完毕,彭鹰坐下了。 黄一为继续说:“死者受伤后,痛入肌骨,顾不上与对方纠缠,松开了抓对方衣领的手。对方也松开了,大家不欢而散。情人和其前夫一前一后离开了现场,门内把手的指纹应该是情人的。他们走后,死者的妻子来了。其实她早就到了,可能她是来监视死者的,所以她亲眼看到了情人及情人前夫的离开,所以她反复提示强哥一定要好好查一下情人。死者的妻子进入房间后,站在桌边,死者当时坐在对面的床上。妻子用手扶着桌子,所以在桌面留下了掌纹,在桌边下面留下了四个指印。当然这组指纹也有可能是情人或那个小姐留下的,需要再验证。相信提取这三个女人的指纹并不难。” 黄一为转过身,把手放在桌边示范了一下,“妻子走后,死者余兴未了,于是叫了个小姐。独享了红酒和牛排,用红酒喝下了准备好的伟哥,等待小姐的到来。小姐来了以后,先洗了个澡。洗完澡,小姐梳了头,留下了一根带毛囊的头发,然后穿了另一件浴袍,所以挂浴袍的衣架都是空的。他们发生关系时把浴袍随手扔在一边。”很多人不由得点点头。 黄一为说:“就在他们激情澎湃的时候,小姐突然发现死者慢慢不动了,于是探了一下死者的鼻息,发现死者没气了。小姐吓坏了,急忙换上了衣服,拿走了避孕套以及包装袋,装在包里带走了。慌乱中,脱掉了一次性拖鞋,换上了高跟鞋,在一次性拖鞋上留下了鞋跟印迹。她用其他物品转动门把手打开了门,也用同样的方法关了门,考虑就地取材和宾馆的物品没有遗失,我推测她使用的可能是挎包的带,套住门把手实现开关的,所以没有留下指纹。可笑的是她忘记了她在梳子和浴袍上留下了生物学痕迹,由此可见,她有消除痕迹的意识,但没有这方面的能力,不是惯犯。这位小姐是死者生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她没有杀人,也没有非法处理尸体,充其量只是知情不报和卖淫。除过那个小姐外,其他人没有刻意抹去痕迹的行为,所有人都没有想过杀死死者,所以现场的证据保留得比较完整,事件也比较好判断。这就是事件的全过程,大家还有没有什么补充?” 大家面面相觑,显然都认为很有道理。章江打破了沉默:“阎队,你有没有补充?” 阎队很坚定地说:“没有!”说完便带头鼓起掌来,大家也报以热烈的掌声。 章支队长很欣慰,作了一个简单的总结:“这算是一次考试,大家不仅合格了,而且很优秀。我很放心,今后你们独立办案,我尽量不参加你们的具体工作,放开手脚干。我们实现了360°无死角现场勘验,为我们侦破重大疑难案件扫清了一切障碍。加油!”会议室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我现在到局长那儿报告情况,你们轻松一下。” 阎队认真地说:“下午下班都别走,我请客,给大伙接风。你们太棒了,有了你们,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一为、丽雅你们都来,不要缺席,给哥一个面子,行吗?”黄一为和成丽雅对视一眼,没说话。 黄一为把手搭在阎队的肩膀上说:“我会去!” 他想把阎队拉走,阎队一边走一边回头说:“橙子(成丽雅的外号),你一定要来。” 4 阎队忙到了接近10点钟,才来到了饭店。阎队讲起了这起意外事件的处理情况,调查结果与技侦组的推断基本相同。死者的情人名叫聂玉,两年前与丈夫离婚,由于财产分割问题还未确定,住房也不方便,另外还想为女儿打造一个完整家庭的模样,离婚后还住在同一所房子里。聂玉和前夫都还年轻,从前也是夫妻,所以离婚后有时还是会做些翻云覆雨的事情,关系比较复杂。 早在两年前,聂玉认识了区广智,她情愿做区的情人,过好日子。后来,聂玉不甘心没有名分,很快与丈夫离婚,还强迫区广智离婚,然后娶她。然而两年来,区广智丝毫没有要娶她的意思。出事当天,死者又一次约她到酒店相会。可她却想和死者作个了结,所以就带着前夫一起来到了酒店。结果两个情敌话不投机,扭打在一起,两人只是气不顺,都没有把对方杀死的想法,最后不欢而散。 区广智的老婆早就发现老公出轨,多次吵闹,要求离婚,还想让区广智净身出户。她曾经咨询过律师,律师说只要有证据证明区广智出轨,就能够争取到所有的夫妻共同财产。于是,她在案发当天夜里跟踪了死者,在楼道的监控死角里终于发现了死者的情人,但她没想到,情人居然还领了一个男人来。她很诧异,所以在门外看了一会儿那一男一女离去的背影。此后,妻子进入了房间,结果也是话不投机。尽管妻子拿出手机拍摄的情人离开的视频,区广智还是不同意离婚,更不要说净身出户了。妻子确实扶过那张桌子,与皮鹏的推断完全一致。 阎队让一名警员假扮嫖客,通过微信约到了那名小姐。她是一家传媒公司的工作人员,确实是兼职做鸡,区广智是她的常客。她完全没想到区广智会死,怕牵连到自己,又怕兼职做鸡的事情败露,所以拿走了避孕套及包装。她用手提包的包带开门关门,尽量消除了自己可能留下的痕迹,没想到还是被找到了。这样一来,死者的妻子独得全部财产,也不用打官司离婚了。她之所有让警察查死者的情人,仅仅因为她心里气不顺,想给对方找点麻烦。小霜感叹,死者的妻子想出气,就让警察跑断腿,真是人心不古。 大家推杯换盏间,谭海龙和戴家兴谈论到了阎队的外号,戴家兴好奇地问阎队的外号是什么。 谭海龙神秘地附在戴家兴耳边说:“阎王!” 戴家兴很吃惊:“真的?” 谭海龙说:“当然是真的!刑侦的阎副支队长外号是阎王,经侦的李支队长外号是小鬼,再加上你们头儿,如果他是判官,他们三个就是咱们局的地狱三剑客。”说完两个人忍不住大笑起来,引得其他人纷纷看向他们。 他们急忙收住了笑容,阎队开了口:“龙龙,笑什么,说来听听,让我们也开心一下。” 谭海龙当然不敢告诉阎队:“阎队,这是我们年轻人的秘密,像你这样的老同志就不要参与了。” 阎队抽了一口烟:“好,不说也行。我想办法把你调到后勤部门,那里不太忙,有更多聊天时间。” 谭海龙马上急了:“别呀!阎队,这几年我跟你着风里来雨里去,你不能这么对我。”说到这儿,看着阎队坚决的表情,知道滑不过去了,“好。我们刚才说,刑侦的阎队外号是阎王,经侦的李支队外号是小鬼,再加上判断精准的黄组长,外号是判官,你们就是地狱三剑客。” 话音刚落,就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突然又停了,来了个急刹车。场面又怪异又尴尬。 阎队看了看黄一为,说:“我和老李的外号是你起的,现在你也得报应了,这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呀。” 彭鹰、戴家兴、凌霜纷纷看向了黄一为,意思是阎队说的是真的吗?黄一为尴尬地点点头。大家很惊讶,看似有点冷酷的黄一为原来这么调皮,同时又好奇起来,他现在为什么变得有点沉默,难道是年龄大了。 阎队看了看他们几个:“好了,外号不错,我替黄组长收下了。我们今后就是把犯罪分子送到地狱的三剑客。” 吃完饭,成丽雅要打车回家,阎队说不用,自己送她。阎队突然想起要到局里取东西,所以就推给黄一为,让黄一为送成法医。 成丽雅看到这儿:“那不用了,我自己走就行了。” 阎队使劲拍了拍黄一为的肩膀:“赶紧去,这些多年了,该解决的终究需要解决。橙子等不到你,已经结婚了,有一个上幼儿园的女儿。误会不解决,今后你们怎么在一起工作?赶紧去!”说着还又往成法医走的方向推了一把黄一为。黄一为犹豫了一下,急忙开车追了上去。 黄一为追上了成丽雅,但成丽雅一直不上车,后面的车一直按喇叭催促黄一为的车。成丽雅只好上了车,她不想影响别人。两人在车上,沉默了好久。 黄一为率先打破了沉默:“女儿几岁了?” 成丽雅低低地说了一句:“四岁了。”之后,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当年,我不辞而别,是我不对!”黄一为说。 成丽雅打断他的话:“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 黄一为突然激动起来:“我们都可以不提,但你我都清楚,这个坎儿很难过去。”成丽雅没说话,好像默认了。 黄一为继续说:“当年,由于我的失误导致了师父中枪,肩膀被打骨折。我只是个技术警察,可我偏要跟师父出任务。我先遇到了那个罪犯,我拿枪对准了他。可我太紧张了,犹豫了一下。结果被他打晕了。他要打死我,要不是师父及时赶到,开枪打中了他,我早就死了。他开枪还击了,师父被打中了肩膀。由于我的犹豫,害得师父差点截肢。我怀疑自己是否适合当警察,我整夜做噩梦,患上了严重的创作后应激障碍症。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能力爱你,我又放不下心爱的工作,又不能不面对自己的精神创伤,治疗了半年,效果一般,所以我选择到国外读心理学。” 成丽雅开始掉眼泪,黄一为眼眶湿润了:“我要去六年,我不想耽误你,但见了你,我又怕什么都说不出来。” 黄一为突然停了车,趴在方向盘上。成丽雅已经泪流满面。 黄一为慢慢抬起头:“所以我希望你恨我,尽快把我忘了,所以六年来我几乎没有与国内联系。我没想到,一回来就遇到你,咱们又成了一个队的同事。一切都怪我,对不起!” 黄一为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说:“听阎队说,你过得不错,老公对你很好,很支持你的工作。我真的替你高兴!” 成丽雅擦了擦眼泪:“行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会配合好你的工作。我家离这儿不远了,我想下去走走。我不想让家里人看到我现在的状态,你也赶紧回去。”说完,成丽雅下了车,慢慢消失在了黄一为的视线里。 黄一为是学心理学的,他明白今天只能解开他与成丽雅之间的心结,伤口要慢慢愈合,过去的错只能将错就错了,未来的路还很远。 第二案 灰色科研(1) 两个星期过去了,没有接到任何案件的现场斟查任务。小组只帮着治安支队和经侦支队做过现场勘查和案件定性,不知道是不是章支队长故意给了他们一些调整以及彼此熟悉的时间,大家确实都熟悉起来了。在谭海龙的张罗下,大家基本上都有了新外号。 上学的时候,总有一些学生喜欢给别人起外号,而谭海龙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自称过江龙,但没人认可,大家还是叫他龙龙。他抱怨这样称呼他,会让他高大威猛的形象瞬间降低了战斗力,但没人理他,他很崩溃。 彭鹰毕业于稷东科技大学计算机系,去年从大学里特招加入警队。人比较木讷,不爱说话,整天和监控、电脑、网络之类的东西打交道,所以叫英特尔。 戴家兴是成丽雅的师弟,毕业于稷东医科大学。他原先是天阳市下辖的县级市稷东市的法医,后在省厅培训见习一年,然后调回天阳市担任法医助理。其实他自己本身就是主刀法医,当法医已经四年了。戴家兴是技侦组里最能说话的人,成天叽叽喳喳,所以叫家雀儿。他不愿意,但大家都这么说,他最后也只能从了,从此在说话上成了龙龙的死对头。 皮鹏毕业于某985大学化学系,参加工作五年了,调入市刑侦支队一年。典型的理工男,不擅长交际,不太会说话,只想一心钻研技术,一开口容易得罪人,所以叫生化武器,既是打击犯罪的生化武器,也用语言打击同事的生化武器。 就连专职司机车晓东都有外号,叫东东专车。谭海龙早就认识成丽雅,没敢给成法医起外号,阎队他们一直管成法医叫橙子,所以就沿用这个称呼,但他给这个称呼赋予了新的含义:橙子皮微苦而芯儿甜,就像成法医一样外冷内热,大家对这个新含义很认可。当然,黄一为外号已经定了,叫判官,与阎刚、段云贵组成地狱三剑客。 谭海龙也没放过其它人,他们都有外号了。李建强憨厚朴实,百折不挠,有点秃顶,所以叫光头强。韩文君硕士学历,爱安静,爱看书,小时候还练过书法,知识渊博,所以叫图书馆。谭海龙没有给凌霜起外号,因为他喜欢凌霜。可是戴家兴觉得凌霜虽然看似弱小,却是跆拳道黑带,她很像周芷若,所以背地把凌霜叫周芷若。虽然大家还是喜欢叫她小霜,但他们觉得把凌霜比成周芷若还是比较贴切的。 戴家兴还根据章支队长在成立大会上的讲话,把技侦组的斟查过程称作360°全方位追凶,意思是线索无一遗漏,简称360°追凶。大家对于龙龙和家兴做这些看似无聊的事情不以为然,但也默认了他们对于每个人特点以及大家工作性质的诙谐概括,最后闹到局长都知道了。 小会议室里,黄一为正在讲话:“局里配备的新设备都已经下来了,设备的调试和安装工作基本已经完成了。人员也基本配备齐了,这阶段如果其他队需要我们帮忙的,我们就尽量去,都是为了工作,大家不要有其他的想法。” 戴家兴说:“生化武器、英特尔和我,我们三个已经去过好多次了。这个我们明白,要想让别人帮我们,首先我们得帮别人。” “那就好。”黄一为表示了肯定,“针对我们目前人比较少的现状,我希望大家能在自己的技术工种范围外,再了解一下其他同事的技术。这样有两个好处,其一,在人手不足的时候彼此帮助;其二,更有利于协作,有利于本职工作有效完成。大家根据自己的兴趣自由选择,我不指定你们具体学什么。” 彭鹰有点失落:“头儿,我本来想学习一下痕检,但是现在我们有两个多星期都没有碰到任何一个案子了。我们学了又有什么用呢?” 戴家兴附和了一声:“就是。还重案队呢,太清闲了。” 成丽雅严肃地说:“我们重案队没有出动,说明全市没有发生重大疑难案件,这本身就是好事儿。警察的工作就是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但警察存在的终极意义是无事可做。” 皮鹏突然出了声:“成姐说得对。我们最好不要出动,出动了就有大案子。局里专门把我们这些一流高手抽调到一起,不会让我们闲着的。没准儿下一秒就会有案子了。” “你会算卦?还下一秒——”戴家兴很不以为然。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响了。戴家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电话旁边,接了起来。挂机后,大家都看着戴家兴。他说:“生化武器显灵了,天阳大学发现一具女尸,阎队让我们出现场。” 黄一为急忙说:“大家收拾装备,两分钟以后出发。快!”大家迅速忙碌起来。他给车晓东打了电话:“晓东,地点天阳大学。咱们两分钟以后出发。” 不到两分钟,大家穿好了勘查制服,带齐了装备,全部上了车。车晓东很熟练地驶出了大门,戴家兴来了一句:“东东专车,及时到达!”大家严肃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但谁都没说话。 技侦组到达现场的时候,阎队他们早就来了。现场在校园林荫道旁边的一个小树林里。现场已经用隔离带隔离起来了,但还是有一些零星的学生和群众远远围观。他们无一例外,用手机拍摄着。凌霜和谭海龙在劝解他们赶紧离开现场,不要用手机拍,但似乎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报案人是一个保安,据保安说,五点多他和班长一起巡逻。到了林荫道这边有两条岔路,他和班长各走一条路。他走到小树林的时候,发现草丛里有几张纸。于是他绕过旁边的东青,准备去把那几张纸捡起来。就在他捡起纸的一瞬间,发现冬青丛旁躺着一个人。过去一看,他吓坏了,居然是一个死人。听见他的喊声,班长也过来了,他才报了案。阎队让他回去再想一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情况,并且留下了那个保安的手机号码。 阎队对黄一为说:“一为,赶紧让那个小伙子看一下,有什么地方需要注意的。尽快完成现场勘查。” “已经开始了,而且重要的地方已经标记过了,大家已经进入现场做全面勘查了。”黄一为知道阎队说的是皮鹏,其实皮鹏已经对重要的地方作了标记,可见皮鹏的专业和冷酷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现场是一片草地,草地中间有三四棵树,周围是一圈冬青。冬青比较茂密,长得比较高,超过14米。由于是暑假期间,园丁修剪得不及时,最高的冬青都快达到17米了。冬青丛旁躺着一个女人,经过的人不容易发现。在10米外的一棵树下发现了一个人的脚印,脚印呈坑状,里面有断掉的草和重叠的脚印,纹路不清晰,无法取得足迹,但可以肯定这是一个人长久站在同一个地方形成的。 韩文君正在认真地观察着现场发现的那几张纸,看到阎队和黄一为过来,她迎了上去:“这几张纸看上去很像是一篇论文。如果这是死者的,我想她应该是物理专业的。我觉得死者的身份应该从物理专业的学生或老师查起,这上面可能还有死者或者其他人的指纹。” 阎队说:“收集起来,交给技侦组。现场勘查结束以后,你和大强去物理系查一下死者的身份。” “是。”说完,韩文君找了一个证物袋,把纸张放了进去。 草丛里发现了一块带血的砖头,上面粘着血迹,还有几根毛发。戴家兴找了一个证物袋,把砖头放到了里面,推测这可能就是凶器,上面可能有死者的血液以及凶手的皮屑或者指纹。 成法医把尸表检验情况向阎队和黄一为作了一个简单的汇报:“死者的连衣裙被撩起来,遮挡了面部。胸部和下体有多处瘀痕,推断应该是掐捏所致,生活反应微弱。死者的颈部有皮下出血,说明死者曾被人掐过脖子。左边眉骨骨折,颞骨骨折,大量出血,应该是致命伤。把尸体翻起一定角度,发现连衣裙背部存在大量草汁擦蹭的绿色痕迹,身下的草有人形压痕,凉鞋鞋跟和脚跟有泥土和草汁浸染的绿色,说明死者生前曾经抵抗过。周围的冬青叶下面有喷溅状的血迹,是死者被击打时向上喷溅形成的。死者的指甲有断裂的痕迹,指甲缝里未发现皮肉,但指甲断裂处有一根衣物纤维。” 成丽雅回答道:“这确实是一个疑点,从凶手多次击打受害人来说可能是仇杀,从胸部有多处掐捏淤青来看也有可能遇到了性变态。犯罪动机还需要根据其它证物和走访调查做最后判断。” 黄一为问:“死亡时间呢?” “已经开始形成轻度尸僵,尸斑呈浅红色,死亡时间4小时左右,大概是凌晨1:00左右。这只是大致推测,回去以后尸检,还要根据胃内溶物的消化情况来确定。”成法医一边忙碌一边说。 黄一为转身把彭鹰叫过来:“查看周围的监控,重点是案发前后,但一定要向前延伸足够的时间。” 彭鹰回答道:“头儿,我明白。” 现场没有发现死者的包和手机,监控录像显得尤为重要。彭鹰观察了现场四周,周围是一圈冬青,中间有一些稀疏的树木,这是一个不大的小树林。小树林中间有很多岔路,案发现场就是小树林其中的一部分。周围种植的冬青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个子较矮的人很难看到里面的情况。如果没有人专门去检查的话,很难发现里面儿有什么东西。现场周围没有摄像头,最近的摄像头就是图书馆东边的摄像头,距离比较远,只能大概看清楚树林西边的情况。其次就是化工学院办公楼门口的摄像头,只能拍到树林南边的情况。东边和北边是校园的围墙,没有安装摄像头。彭鹰已经去了保安室,准备复制这两个摄像头三天内的监控录像。 黄一为趁大家都在忙碌的时候,顺着现场周围的林荫道走了一遍,模拟了一下死者可能的行进轨迹。与此同时,尸体已经被装进了裹尸袋,放到了车上。现场勘查已经基本完成,但隔离带暂时不能撤消。 回到局里,尸检还没有完成,黄一为和阎队正在综合分析着已有的线索。电话突然响了,黄一为接起来以后,听到是局长,立即按下了免提:“黄一为,阎刚是不是在你那儿?” 阎队急忙回答:“是,姜局,我在这儿!” 姜局很严厉地说:“阎刚,黄一为,你们给我听好了!现在已经有人把天阳大学的案子发上了网,省厅都被惊动了。天阳大学再过两星期就要开学了,现在已经有陆陆续续返校的大学生。阎刚,我给你三天时间,必须破案,否则我取消你们的年假和年底评优机会。” 阎队还想辩解一下,但姜局已经挂了电话。阎队忍不住抱怨了一下:“官大一级压死人,每次都是这样。” 黄一为劝了一下他:“好了,阎队。你是老革命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咱们抓紧干活!”说着,打开了自己的手机,搜到了相关的新闻,拿给阎队看了看:“你看,阎队。网上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现场发现了一男一女两具尸体,还说警察不愿公布更多消息,有的人说靠那帮警察根本查不出来,有的人把天阳大学叫做死亡大学……” “什么乱七八糟的!”阎队听了很生气,然后稍稍稳了一下心神,“这边交给你了,我去看一下大强有没有调查到死者的身份信息。”说完,就走出了门。 黄一为提醒彭鹰先从案发时间前后的监控视频查起,然后就到了解剖室外,等待尸检结果。 皮鹏拿了砖头的检验结果找到黄一为:“头儿,现场发现的纸张是一篇论文,上面发现的指纹是死者的。现场带血的砖头上没有发现指纹,但发现了指痕,应该橡胶手套留下的。砖头上面本来有泥土,部分泥土被蹭掉了,蹭掉的部分正好是一组指痕。在砖头两侧出现了一个抓住砖头的痕迹,就像这样——”皮鹏做了一个抓捏砖头的动作,“砖头上最大的一面是打击面,两旁的长条面是抓握面,所以凶手很大可能是一个男性。” 黄一为说:“不错。再认真检查一下,看有没有其他发现。”皮鹏答应了一声,就去忙了。 解剖室里,戴家兴今天主刀,成丽雅在旁边协助和指导,并且拍摄一部分关于尸体细节的照片。死者的颞骨和眉骨外有外伤,血液流向头发,说明死者死亡时呈仰卧状,浅红色的尸斑位于身体的后部也印证了这一点。伤口处有泥土和砖头碎屑,说明凶器是砖头,可能就是现场发现的那一块。眼睑有轻微出血,面颊略有发青,口唇、指甲未发现明显的青紫,有轻微窒息症状。结合颈部的瘀痕,可能凶手曾经一只手掐住死者的脖子,然后另一只手用砖头击打死者,但掐住脖子可能会令死者晕厥,不足以致死,这还需要切开死者的颈部做进一步确认。未发现电流斑,基本可以排除电击死。死者的小腿和脚跟有刮擦伤,应该是死者抵抗时反复蹬腿造成的。除了那根衣物纤维和泥土,指甲缝里未发现皮屑和血迹。 戴家兴熟练地剃掉了死者的头发,除颞部和眉骨没有其他外伤。划开头皮后,也未发现帽状腱膜下出血,说明死者没有被揪过头发。分离了头皮后,发现颞部存在骨折线,并且有骨折线截断的现象,说明凶手曾经反复击打死者。锯开了死者的颅骨,左侧颞部塌陷,眉骨骨折,断裂面刺破了脑组织,造成大量出血,这就是死因。是否为唯一死因,还需要完成尸检后才能确定。此外,未发现头骨上有其他骨折及脑组织对冲伤。 切开颈部,发现了皮下出血,印证了死者确实被凶手掐过脖子,但舌骨、喉骨、甲状软骨没有骨折。打开胸腔,心脏未发现出血点,可以排除窒息死亡。气管和胃没有溺液或泥沙,喉头未发生锁闭,可以排除溺死。提取了死者的血液,以备做毒性检验。 打开腹腔,发现死者患有浅表性胃炎,胃里有部分溃疡面。胃内未发现食物,但有某种饮品残余,还未进入十二指肠,说明死者死于喝下饮品后两小时内,证明现场勘查做出的死亡时间判断是准确的。至此,可以确定死者死于颞骨骨折导致的颅内出血。戴家兴准备缝合了,向成丽雅确认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成丽雅放下了记录本:“没问题,你做得很好。尸体缝合完毕,放在冷藏柜里,可能还会复查。” 戴家兴在解剖尸体时,常常一言不发,他很专注,这也说明活泼好动的戴家兴是个称职的好法医,他对自己的职业要求很高。 安置好尸体,戴家兴拿了提取到的血液做起了毒性检验,同时,成丽雅正在检验胃内残留饮品。门外的黄一为,看到这儿,知道尸检基本结束了,很快就能开案情分析会了。黄一为按响了门铃,成法医开了门,确认一小时后报告就出来了。 第二案 灰色科研(2) 李建强和韩文君找到了天阳大学物信学院办公室,办公室的李老师看了死者的图片,很容易认出了照片上的人。 她说:“这是我们学院的一个博士生,名叫何春阳。我们学院的博士生不多,但本科生比较多,老师上课压力比较大,所以学院允许个别博导指导自己的学生代本科生的课。这个韩春阳就是其中的佼佼者,院长还想把她留校,不过她还没有毕业,已经延毕两年了。” 李建强好奇地问:“老师,什么叫延毕?” 李老师说:“延毕就是延迟毕业,就是到了毕业的时候由于种种原因没有毕业。” 李建强问:“那——延毕,就是延迟毕业,大概会有什么原因呢?” 李老师笑了笑:“延迟毕业在博士生教育中是很常见的。原因有很多,大概有以下几个。第一,博士生没有达到毕业要求。比如没有完成一定数量、一定质量的小论文,或者是毕业论文没有达到要求。第二,导师要求博士生延迟毕业。博士的最短培养周期是4-5年,有的博士生和导师可能会建立一种亦师亦友、或者员工和老板、或者家庭成员一样的关系。导师提出延毕要求,一般来说博士生很难拒绝。留下来帮导师完成一些科研项目,就算是报答导师的教诲了。” 李建强又问:“那何春阳就是属于后者了。” “应该是,具体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李老师回答。 韩文君问:“何春阳和导师的关系怎么样?” 李老师有些尴尬:“他们关系很好,导师安排的授课任务她都会认真完成,对导师也很尊敬。具体情况你可以问一下她的导师方国正教授。” 李建强站了起来,同李老师握手道别:“谢谢您!我们可能还会有事麻烦您。” 李老师说:“您客气了,我会竭尽全力。” 李建强出门时,随意问了一句:“何春阳的宿舍在哪里,我们想去看一下。” “很抱歉,这个我并不知道。但博士生的宿舍很好找,学校西边的研究生楼最后一栋就是博士生宿舍楼,那里条件好一点,两人一间。具体住哪一间,你们可以在楼下的宿管那儿查一下。”李老师说。 从物信学院的办公楼出来,李建强问起了韩文君,为什么要问何春阳和导师的关系。 韩文君说:“强哥,我虽然没有读过博士,但我读过硕士。很多博士生和导师的关系并不好,大多数情况下博士生会把自己的导师叫老板。” 李建强比较惊讶:“为什么?大学校园,师生关系,这——我有点儿不理解。” 韩文君淡淡地说:“校园也没有你想得那么纯洁,更何况是大学校园,博士生毕业的年龄基本在26-30岁之间,那是身体与心智很成熟的成年人。象牙塔下也是一个很复杂的社会,一样也有可能存在着钱权色的交易。” 李建强惊讶得更厉害了:“你是说老师和学生之间也可能存在着钱权色的交易?” 韩文君点点头:“无论是硕士还是博士,即便不挂科,想毕业都要过导师这一关。导师让你毕业,他签字,你就能毕业;导师不让你毕业,他不签字,你就不能毕业。博士生尤其如此,读了那么多年书,哪有一个人不想毕业的?所以一般来说,学生都不敢得罪导师,否则很难毕业,而钱权色的交易就是这样来的。有时学生可能以获取更多学术资源甚至以成为师母为目的,有时导师会pua(精神控制)学生,以达到使用廉价劳动力甚至骗财骗色的目的。所以博士生听老师的话,那是很正常的,不能说明师生关系一定融洽。” 李建强似乎有所感悟:“我没上过大学,真是很难理解,判断为人师表,也不能只凭想象。” 两人一边说,一边向博士生宿舍楼走去。找到了宿管阿姨,很容易查到了何春阳的宿舍。来到了301宿舍,见到了何春阳的舍友沈媛媛。沈媛媛读博士已经三年了,是一个比较文静的女孩子,一副邻家乖女孩的样子。看到了李建强和韩文君,也没有特别意外,她显然已经知道了何春阳的死讯。李建强说明了来意,沈媛媛请他们坐下。 沈媛媛淡淡地说:“有什么事,你们问。”李建强看了看韩文君,示意韩文君提问。 李建强站了起来,对沈媛媛说:“我想看看何春阳的物品。”沈媛媛点了点头。 韩文君问:“你是怎么知道何春阳死讯的?” 沈媛媛说:“昨天她没有回来,我觉得很奇怪,因为她从来没有夜不归宿。今天早上从网上看到了新闻,我很震惊。现在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 韩文君没有直接提问,而是提了一个建议:“你应该搬离这个宿舍,因为我们可能要随时查看这个宿舍。你可以找一下宿管阿姨,帮你调一下宿舍。” 显然她接受了韩文君的建议,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韩文君问:“你现在好好回想一下,最近何春阳有没有什么怪异的行为或跟什么人有纠纷。” 沈媛媛说:“春阳姐人很好,人比较开朗,我很庆幸和她分到了一个宿舍。我们俩都是方国正教授的学生,她比我高三届。按理说,以她的水平早就能毕业了,可是,她的科研能力比较强,方老师让她延毕了两年,帮忙完成一个科研项目。” 韩文君问:“那何春阳自己愿意延毕吗?” 沈媛媛苦笑了一下:“这种事情有几个是自愿的?第一年,春阳姐还是比较愿意的,毕竟她能够在正常学习期限内达到毕业水平也离不开老师的培养。第二年,春阳姐不愿意,当时她已经29岁了。她想结婚,也有几个大学给了她不错的offer,她完全可以离开学校,开始新的人生。男朋友是她硕士时的同学,已经等了她5年。最近半年,老师又想让她延毕,她很不开心。她想拒绝老师的建议,但又怕老师卡住她,不让她毕业。因为这件事,男朋友和她大吵了一架,说她太软弱,不敢说真话。” 韩文君插了一句话:“她男朋友是干什么的?” “好像在银行工作,我见过他穿着银行的工装,具体是哪个银行,我没太注意。”沈媛媛说。 “何春阳的男朋友叫什么名字?”韩文君问。 “春阳姐总叫他志立,姓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他来到宿舍找过几次春阳姐,我们打过招呼,但我不是很了解他。不过,他的脾气不是很好。最近有一次,我刚到宿舍门口,就看到他把春阳姐的水杯摔在地上,还说了一句,他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说着,沈媛媛看了一眼对面书桌上的水杯,果然水杯底部边缘有一个凹坑,“其他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韩文君问:“大概是多久以前?” 沈媛媛说:“大概两个星期前,我记不清了。” 在韩文君和沈媛媛说话的时候,李建强已经把查到的死者身份以及死者男朋友的线索报告给了阎队。阎队已经安排谭海龙和凌霜去全市各银行查找何春阳的男朋友。 韩文君问:“凌晨1点,你在干什么?” 沈媛媛起了警惕心:“你们是不是怀疑我?” 韩文君摆了摆手:“你不要紧张。你是何春阳的舍友,我们只是按惯例询问。” 沈媛媛稍微放松了一些:“其实也没关系。凌晨1点,我在睡觉。老师组织的交流会是10点钟结束的,老师门下的硕士和博士都参加了,也包括我和春阳姐。结束以后,我就回到了宿舍。看书看到了12点,就洗洗睡了。” 韩文君问:“何春阳呢,她没回来吗?” 沈媛媛说:“没有。” 韩文君说:“也就是说,你没有不在场证明。” 沈媛媛急忙说:“宿舍楼12点以后就关门了,而且门口有监控,你们可以去查。”听起来比较合理,韩文君没有再追问下去。 韩文君把笔记本翻了新的一页:“说一说你的导师方国正教授。” “你是说方教授——”沈媛媛欲言又止。 韩文君看出了她的犹豫:“媛媛,何春阳死了,我相信你也想知道真相,还她一个公平。你是一个在读博士,高级知识分子,我相信你对法律和道德的正确认识。另外,你只是客观地陈述自己看到的事实,没有任何诋毁的意思,也请你相信警察这个职业。” 沈媛媛沉默了一会儿,能够看出来她的思想斗争很激烈。她终于鼓起勇气说:“方国正教授出生在一个农民家庭,生活条件不好。个子不高,长相普通,但他真的很优秀,顺利读完了博士,还留校任教,最近刚升任了学院的副院长。一开始,他专心于科研,很快做出了成绩,34岁的时候成了教授。之后的大约八年里,他比原来忙多了,有各种学术会议要参加,有了更多的应酬,用于学术研究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不过,他确实有很好的学术资源,经常能够把学生的优秀科研成果送到各种权威期刊发表,这也是很多学生包括我选择方老师的原因。可是,有些科研成果几乎全是学生自己做出来的,能够以第一作者发表论文对于每个博士生都是极其重要的,但方老师总是把学生作为第二作者,把自己作为第一作者。偶尔一两次没关系,总这样难免有些学生会有意见。另外,方老师生活很节俭,很少买新衣服,对待学生也是这样,给学生的补贴是我们学院所有老师中最少的。学生是为求学的,不是为挣钱的,这都能忍。可是,老师总让学生延毕充当廉价劳动力,确实是有点过分。春阳姐能力强,人又老实,所以方老师才会第三次要求她延毕,可是她非常反对。有一次,我在老师办公室外听到他们在争吵,具体吵的内容是什么,听不太清楚。”沈媛媛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一下子说出了很多情况。 韩文君一边记录一边听,觉得收获很大,又提示了一下:“你再想一下,还有什么情况?” 沈媛媛想了一下:“有一件事情很奇怪。” 韩文君来了兴趣:“你说说。” “春阳姐很随和,和所有人关系都很融洽。但这一次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和掌握她人生命运的导师吵了起来。”沈媛媛疑惑地说道。 韩文君也觉得很奇怪,凡是有疑点,就必须查,看来他们该找方国正教授谈话了。 韩文君把手里的笔转了几圈,问道:“按你这么说,何春阳和导师的关系并不好。” 沈媛媛摇摇头:“其实不是,她们的关系很好。这几年里,春阳姐与导师共同发表了多篇权威论文,还以第一作者发表了几篇,她是老师最优秀的学生。她不仅帮老师代本科生的课,还指导我们这些学弟学妹。老师最信任她,关系一直很好,除了这一次吵架,没看出来他们有任何矛盾。” 韩文君追问道:“导师有没有pua何春阳?” 沈媛媛说:“我不太清楚,但老师的确要求我们这些学生服从他的安排,要求比较多,有时很苛刻。” “他们有没有师生之外的关系?”韩文君提示了一下。 沈媛媛立刻出现了很不自然的神色,犹豫再三说:“同门之间是流传着他们有那种关系的说法,甚至学院里也有这样的流言,但谁也没见过,不太清楚。” 韩文君看了解得差不多了,把本合上,站了起来:“谢谢你为我们提供了这么多情况。如果你还能想起什么,请给我打电话。”说着,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写在本上,撕下来,给了沈媛媛。 李建强也把何春阳的物品及宿舍查询完毕,宿舍未发现血迹或打斗痕迹,收拾得很干净,说明两个女博士非常爱干净,做事情讲究秩序,物品摆放得很整齐。何春阳的书桌上发现了她的笔记本电脑,李建强决定拿回去让彭鹰查一下。 李建强从博士生宿舍楼出来以后,去了保安室,拷贝了案发当天夜里博士生宿舍楼门口的录像。然后直奔物信学院大楼,找方国正教授。到了5楼,看到了两个副院长办公室。从门口的铭牌上很容易找到了方国正教授的名字,敲开门以后,一个学生接待了他们。学生说,方国正教授正在接待一个bj来的着名教授。下午两点,bj来的教授在2号会堂有一场学术讲座,主持人就是方教授。等了一个多小时,方国正教授终于回来了。 这是一个40多岁的男性,发际线较高,打扮得比较整洁,穿着半袖衬衫、西裤、皮鞋,但衣服的款式比较老,衬衫很像是很多年前的工作制服。听到李建强和韩文君是警察,他很惊讶。听到何春阳死了,他更惊讶了,后来逐渐悲伤起来。 他摘掉了眼镜,擦了擦眼角:“何春阳是个优秀的学生,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了,天妒英才呀!警察同志,我希望你们尽快找到凶手,给何春阳和我们这些亲朋好友一个交待。” 韩文君看看他:“看来你们的关系很好。” “当然。”方国正看了她一眼,“她硕博连读,在我门下已经学习8年了。我们的关系当然很好,她很尊敬我,我也着力培养她。毕竟遇到一个好苗子,太不容易了。” 韩文君说:“听说她很有能力,你们也是互相成就,要不然你也不会让她延毕了两年,还想让她继续延毕。你对她不只是培养,还有依赖?” 方国正听了,很不高兴,开始了反驳:“延毕是正常的,互相成就也是正常的。哪个学校不是这样,哪个导师不是这样?” 韩文君的女人心性上来了:“所以你就让一个能正常毕业的博士生一年又一年地延毕,她的人生、爱情、婚姻怎么办?难道都让你随便支配吗?” 方国正生气了,突然站了起来,指着韩文君说:“这位女警官,你说话要有依据?我什么时候支配了她的人生、爱情了?你不要以为警察就能随便说话,随便污蔑别人!” 李建强急忙站了起来,劝道:“方教授,你别生气。年轻人性子急,不会说话,您多见谅。”说着,把记录本扔给韩文君,“小韩,你不要乱说话。”然后又转向了方国正,说:“方教授,您坐下,消消气。” 方国正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气呼呼地说:“有什么事,你们赶紧问,我下午还有活动,现在需要休息一下。” 李建强和颜悦色地说:“方教授,您是知名教授,是科学家。凡事重事实,讲依据。我们走访的时候听说,在你们学院有流言,说你和何春阳有师生以外的关系。”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方国正的表情,“我相信您不会,那您能不能解释一下流言是怎么起来的?” 方国正冷笑了一下:“我相信谣言止于智者,这就是个别人胡乱猜疑的。何春阳是我最器重的学生,在我门下读了8年研究生,我们接触得多一点,有什么奇怪的。我结婚了,家庭幸福,科研任务很重,现在又担任了副院长,正事都忙不过来,哪有功夫扯这些。” 李建强又问:“方教授,你们最近有没有发生过矛盾?” 方国正轻描淡写地说:“没有什么,我们一直互相尊重。” “那为什么一向和善的何春阳会跟你吵架呢?”李建强追问道。 方国正愣了一下,显然他没有想到李建强会这样问,但他很快恢复了镇静:“吵架?你们听谁说的,根本不可能。因为毕业论文的问题,我们是有争论,但吵架就不至于了。” 李建强站了起来,“好的,方教授,打扰您了!我们告辞了。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还会来找您。” 方国正不耐烦地说:“我会配合,但你们最好不要来。我真的很忙。” 李建强说:“明白。”说着,与方国正握了手,和韩文君一起出了门。 走到楼梯拐角,韩文君愤愤不平地说:“牛什么牛!明明pua了自己的学生,还恬不知耻地说很正常。” 李建强劝她:“办案不要有预设立场,毕竟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有问题。先回局里,向阎队汇报。” “说到吵架的事情,他的表情明显不对。强哥,你不觉得方国正有问题吗?”韩文君问李建强。 李建强想了想说:“我觉得这个人没有那么简单,但我们还是需要证据。先回队里,把情况汇总一下再说。”说着,两人一起下了楼。 谭海龙和凌霜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排查了35家银行,终于找到了名字里有志立两个字的银行工作人员,他叫汪志立。经确认他确实有一个在天阳大学读博士的女朋友,于是把他带回来确认死者的身份,并了解情况。 阎队拿出了死者的照片,他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惊呆了,立即失声痛哭起来:“昨天还好好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谭海龙想阻止他,一来他的哭声打扰了正常的办公秩序,二来他情绪失控难以问出任何线索。 谭海龙让他坐好,他推开了谭海龙,大声说:“我要见她!” “一个大男人,你哭什么,你要帮她报仇。”谭海龙正颜厉色地说,“按照规定,只有她的直系亲属才可以认尸,她的父母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知道吗?” 汪志立歇斯底里地喊:“我就是要见她,我们就要领证了,双方的父母都知道。见了她,你们问什么,我就说什么。” 谭海龙还想说什么,阎队制止了他,示意他可以同意。阎队把凌霜叫到一边,叮嘱了一下:“你和龙龙看紧他,别出什么事。” 尸检已经完成,尸体刚刚放入了冷藏柜里。汪志立来到了6号柜前,戴家兴打了6号柜,里面冷气扑面。打开了裹尸袋的拉链,死者的头部有缝合的伤疤,但面貌清晰可辨。 汪志立情绪再一次失控:“春阳,你为什么不听话?你为什么不去争取?对不起,我没有怪你,我说的都是气话……” 他不停叨咕着一些似大家懂非懂的内容,谭海龙和凌霜把他带离了解剖室。来到了询问室,韩文君给他倒了一杯水,汪志立的情绪逐渐稳定了,慢慢道出了他和何春阳的爱情。 他们是同一届的研究生,何春阳是应用物理专业的,汪志立是金融管理专业的。汪志立在图书馆读书时,捡到了何春阳的书,就这样他们认识了,一年后,他们恋爱了。何春阳像阳光一样,照亮了汪志立的尘封多年的心。两年后,汪志立毕业了,进入了一家银行工作。何春阳硕博连读了,他们决定何春阳一毕业就结婚。可是由于何春阳连续两年延毕,导致婚期推迟了两年。汪志立已经30岁了,何春阳也已经29岁。他们真的到了必须结婚的时候了,可是导师还想让她延期毕业,何春阳不愿意,但也不敢明说,因为这件事他们吵得很厉害。 韩文君问道:“所以你摔了她的水杯,还说你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你解释一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汪志立突然怔住了,韩文君察觉到了这一点,接着发问:“她爱上了别人,所以你想毁了她,对吗?” 汪志立大怒,拍了一下桌子,指着韩文君喝道:“你放屁!” 韩文君继续火上浇油:“因为何春阳爱上了自己的老师,你受不了,所以你有杀她的动机。” 正在看实时监控的阎队,坐不住了,拿起了话筒想制止韩文君。旁边的黄一为阻止了他:“阎队,你等一下。”阎队看了他一眼,半信半疑地放下了话筒。 询问室里,汪志立又一次情绪失控,大哭起来:“你们都错了,春阳不是那样的人。” 谭海龙指着汪志立,厉声说:“汪志立,你冷静一下,大老爷们老哭什么!你这么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韩文君示意谭海龙放下手,谭海龙明白了。 韩文君说:“我很抱歉,刚才激怒了你。我跟你一样相信,春阳不会那样做。但事实上,你们一直承受着这样的流言蜚语,我相信你们的爱情,历经8年的洗礼,你们的感情是靠得住的。” 听到这儿,汪志立似乎平静了一些,用手指抹了抹眼泪:“有这样的流言大概两年了,我很讨厌方教授,是他一再让春阳延迟毕业,导致我们现在还没结婚。但我很清楚,春阳和方教授没有师生以外的关系。当然,我也怀疑过,两星期前我们还吵了一架,我把她的水杯摔了,还说了那样的浑蛋话。情侣之间闹矛盾,其实很正常。” 韩文君说:“以您的认识水平应该能明白,如果您是警察,也会觉得您自己有作案动机,是吗?” 汪志立想了一下:“我承认表面上是这样。可是,昨天晚上我们已经决定了,即便春阳延迟毕业,我们也先领结婚证。你想想,我怎么可能杀一个即将嫁给我的女人?” 韩文君不动声色地说:“你们昨天见面的时候是几点,分开的时间是几点?” 汪志立说:“见面的时候不知道是几点,没看表,但春阳说他们刚开完同门交流会。分开的时候,不到12点,因为春阳说宿舍快要关门了,她得回去。我们就分开了。” 韩文君说:“凌晨1点左右,你在干什么?” 汪志立很坦然地说:“春阳说事情很快就能解决,并答应和我领证,我很高兴,开车去了酒,直到打烊。” 韩文君点点头,又问:“你们是在哪里见面的?” 汪志立回答:“在物信学院前面的广场上那座钱学森雕像附近。我不想见方国正,所以离得比较远。” 韩文君问了一句:“到你们约会的地方,带我们走一下你们走过的路,去一下你们去过的地方,你愿意吗?”韩文君看了看汪志立,“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很残酷,但你要相信我和你一样想尽快找到春阳死的真相,找出那个杀人凶手,对吗?” 汪志立想了一下,点了点头。韩文君表示了感谢,带着汪志立,跟李建强一起去了天阳大学。 看到这些,黄一为对阎队说:“这个韩文君素质不错,会观察人的心理,沟通的时候充分利用了同理心。真是强将手无弱兵,恭喜你,阎队!” 阎刚笑着说:“她这次的表现确实不错。我问你,刚才为什么阻拦我?” 黄一为说:“汪志立情绪很激动,还拍了桌子,他只是在表达愤怒情绪。他没有站起来,也没有向前的动作,不具备攻击性。上次开会时,韩文君话不多,更没有言辞激烈,所以我推测她是故意那样说的。她想问出更多的线索来,才那样说的。她很懂心理学。” 阎刚半开玩笑地说:“哟,都这么了解了。一为,考虑一下,趁机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黄一为有不好意思:“阎队,刚才是你问我的。现在又调理我,我也是你的兵,你不能这么厚此薄彼。” 阎刚说:“行了,别扯淡了。我觉得还是要确定一下汪志立昨晚的行程,查一下他不在现场的证据。” “不在场证据当然要查,但据我观察,他没有说谎,他的微表情符合他目前的身份、心境和叙述。”黄一为补充了一下。 阎刚问:“说谎会有什么表现。” 黄一为解释道:“人说谎心率会变化,有的人血压会有所升高。这时候,人会下意识把目光偏离在询问人之外,可能会摸鼻子、下巴、嘴、或者脖子这些部位,以便缓解压力,还可能因为心理压力而产生逃离反应。”看到阎队好像还是没完全懂,补充了一下,“比如身体重心移向靠近门的地方,脚尖转向能够出门的位置,眼睛可能会不自觉看过道或门的方向,这些都属于逃离反应。” 阎刚恍然大悟:“看来书没有白读,今后有审问嫌疑人的事情,还得找你来帮忙。”他伸了伸大拇指说:“犯罪心理学,了不起!” 黄一为说:“这些都属于微表情、微反应的范畴。” 阎刚摆摆手:“不用给我解释,我不一定能听懂。你以后多参加审讯,那就帮了我的大忙了。” 黄一为说:“义不容辞。姜局说过,让我多参加走访和审讯。”阎刚很满意。 第二案 灰色科研(3) 皮鹏检验了那根指甲缝里发现的纤维,在电脑材料库里对材质和颜色进行了对比,找到了生产厂家。皮鹏把资料传给了生产厂家所在地的公安部门,厂家证实,这是他们几年前生产的衬衫上的纤维,这种材料现在已经用得很少了,最后一批产品因为款式比较老旧,已于两年前停产。 黄一为建议查一下在案发时间段汪志立在天阳大学的活动轨迹,把所有能查的录像都查一下。 彭鹰有点小抱怨:“头儿,已经拷贝回来的,还有强哥拿回来博士生宿舍楼的,再加上现在安排的,晚上开案情分析会前我很难看得完。” 黄一为笑着指指他,说:“跟我耍滑头,过去我也搞过图侦,不要说可以16倍速看。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就没有什么新技术做精准识别吗?一个计算机专业的高材生,没有什么办法吗? 彭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头儿,你连这都懂?” “不懂,能当你领导吗?”黄一为反问道。 “交给我,我先去一趟天阳大学,把相关区域的录像全都拷回来。他们的录像机系统可能有人脸精准识别的功能,实在不行,这不是还有我吗,就是时间有点紧。”彭鹰说。 “时间紧,还不赶紧去。”黄一为拍了一下彭鹰的肩膀,“让晓东开车,跟你一起去。” 彭鹰答应了一声,走了出去。黄一为坐在了彭鹰的电脑前,查起了方国正的资料。 成法医再次检查了已经冷冻过的尸体,脖子下的掐痕更加明显,胸口呈现出一大片微红的印迹,这也确认了凶手可能用膝盖压过死者的胸口,目的是控制死者。 皮鹏反复用放大镜观察着那块砖头,那几乎是现场唯一可以提取痕迹的物证。但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没有任何发现。 戴家兴走进了痕迹检验室,一边走一边说:“血迹检验报告已经出来了,砖头上的血迹是死者的,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血迹。你呢,有什么进展?” 皮鹏看了他一眼:“上面发现了指痕,可以判断凶手是男性。凶手带了手套,查不到指纹。” “怎么?生化武器失灵了,我们还有希望吗?”戴家兴调皮地说,皮鹏白了他一眼。 戴家兴不打算放过他:“大哥,指纹、足迹都是视觉感受,你是不是只有视觉。味觉、嗅觉、听觉、触觉都有痕迹,你都可以试一下。”皮鹏若有所思,戴家兴还在那儿开玩笑:“这是一块砖头,听是不行了,你也不可能去舔。你可以像咱们警犬队的狗一样,闻一闻,就像这样。”说着,一边学着狗闻骨头的样子闻着自己的手。 就在戴家兴还在尽情表演的时候,皮鹏突然拿起那块砖头,真的闻了起来。 戴家兴看到此情此景,惊呆了,停止了表演,反过来劝皮鹏:“我说,生化武器!不,老皮,我是开玩笑的。不是真让你闻——” 皮鹏没理他,又拿起了死者的连衣裙闻了起来。戴家兴彻底惊呆了:“老皮,你变态呀!” 皮鹏根本没理他,拿着连衣裙,跑到了办公室门外,又闻了起来。戴家兴吓坏了,赶忙追了出去:“老皮,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吓唬我,你怎么啦?” 皮鹏把连衣裙递到了戴家兴跟前,说:“家雀儿,你帮我闻一下,这是什么味道?” 戴家兴尴尬地笑了笑:“老皮,你能不能别逗我?我没有那种嗜好。” 皮鹏很严肃地大喝道:“我没开玩笑!你闻一下。” 不知道是被皮鹏的怪异行为吓到了,还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戴家兴把鼻子凑近那条连衣裙,闻了闻,半开玩笑地说:“泥土味,血腥味,还有人体dna的味道。” 皮鹏很确定地说:“不是这个。你好好闻一下。” 戴家兴觉得皮鹏太认真了,职业上的敏感告诉他,皮鹏一定有所指。戴家兴整理了思绪,很认真地闻了几下。这一闻让他真的有了新感觉,他感觉上面确实有一种熟悉的味道。他看了看皮鹏,皮鹏的目光充满了期待。 他又闻了几下,说:“这个味道我很熟悉,在哪儿闻过,家里?局里?实验室?解剖室?”戴家兴恍然大悟:“是解剖室,是消毒液的味道,84消毒液。砖头上有84消毒液的味道。你是说——” 皮鹏用右手指了指那块砖头和连衣裙:“上面有84消毒液的味道,这说明凶手戴了一副沾染过84消毒液的手套,可以推测凶手工作和生活场所有84消毒液,可能是用84消毒液消毒的场所。” 戴家兴高兴得拍了拍皮鹏的肩膀:“厉害了,我的哥。真不愧是我们的生化武器,我代表技侦重案队全体警员感谢你的付出!”就好像他自己是队长一样。 皮鹏看到了从过道另一边走过来的黄一为,立即立正,叫了一声:“组长!”皮鹏有意提醒戴家兴,但戴家兴没有理解。 戴家兴背对着黄一为,没有注意到,还以为皮鹏在向他敬礼,还煞有介事地说:“老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圆滑了?你还别说,有一天我当了组长,不,我当了队长,就让你当副队长。”皮鹏强忍着没笑出来,憋得很难受。 黄一为在戴家兴背后说:“戴队,我们现在开会,你看行不行?”戴家兴才觉得不对劲了,回头一看,立即石化了。一向少言寡语的皮鹏再也憋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 黄一为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只听到背后有戴家兴埋怨的声音:“你真是个生化武器,消灭敌人,也伤害自己人。一挖坑,就是一个大坑!” 皮鹏很罕见地调侃了一下:“戴队,到会议室,我们开会了。” 夜幕降临,经过了一天的忙碌,大家再次聚到了一起。局长给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大家不约而同地取消了休息,选择了加班。黄一为站在桌前,说:“大家辛苦了!破案期限是三天,时间有限,我们只好加班了。家里有老人和孩子需要照顾的,大家现在安排一下。李庆功副支队长给咱们买盒饭了,鸡肉盖饭,绿豆汤,今天咱们不吃泡面。” 谭海龙站起来带头鼓掌:“感谢领导。我向上帝发誓我会好好工作的。” 阎刚看了他一眼,不屑地说:“你赶紧去见上帝,你去了,我就省心了。” 谭海龙有些尴尬,辩解说:“我只是表达一下心情,我是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谭海龙坐下,捅了一下戴家兴,“家雀儿,你今天为什么这么淡定?” 戴家兴看了一眼黄一为,又看了看谭海龙,不高兴地说:“滚一边!哪儿都有你!”谭海龙悻悻地坐在那儿,不说话了。 黄一为清清嗓子:“饭还没有到,我们汇总一下今天获取的线索。每当遇到要解决的问题,我们随时停下来讨论。从发现尸体到现在,我们按照顺序,所有的疑问都是从现场勘查开始的。我们一一破解一下。从法医开始。” 成丽雅站了起来:“死者连衣裙被撩起至面部,下身和胸部有淤青,但生活反应微弱,应该是死者被打晕濒死之际被猥亵,表面上疑似遭遇了性侵,但尸检发现死者体内没有发现任何男性dna的残留。” 谭海龙说:“橙子姐,你是说死者遇到了性变态?” 成丽雅解释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单从这一特征来看,确实像遇到了性变态。有一点很奇怪,死者的上身衣物没有被撕扯或打开过,经家兴检验衣服表面也没有发现凶手的皮屑或者其它任何生物学痕迹,但死者胸口却有瘀痕。凶手戴着手套,也没有脱下死者的上衣。所以我的推断是凶手根本没有强奸死者,也没有猥亵死者,只是将死者伪装成被猥亵过。凶手的真正目的是把我们的侦查方向引导在性犯罪上,掩盖其杀人的真相。因此,我们看到了死者现在的状态。” 凌霜骂道:“王八蛋!” 黄一为提醒大家:“凶手完全没有必要用裙子盖住死者的脸,这能说明什么呢?” 成丽雅想了一下,说:“你是说,凶手是死者的熟人。”黄一为点点头。 彭鹰问:“为什么?” 黄一为说:“熟人犯案,凶手见到死者的死状后可能产生愧疚感,所以会用某些物品遮盖死者面部。”彭鹰点了点头,阎队表示赞同。 “我认为组长说得很有道理,这也解释了我心中的一个疑惑。死者的致使伤是颞骨骨折,颞部曾经遭受反复击打,导致颅内出血死亡。尸检排除了其它死因,除了扼颈可以导致死者昏迷外,再没有更严重的伤害。家兴的法医学病理实验排除疾病导致死亡,死者有慢性浅表性胃炎,存在溃疡,但不足以致死。胃内液体的成分经验证是苏打水饮料,毒性检验显示没有毒。根据对气管、肺部、心脏及各其它各脏器检验,排除了溺死。全身没有电流斑,心脏未发现异常,排除电击。可以确定死者的死因单一死因,就是颞骨骨折导致颅内出血死亡。死亡时间大概是凌晨1:00左右。”成丽雅说出了死亡时间。 彭鹰说:“案发现场周围的监控录像可以看到死者在11:50进入到小树林旁的林荫道,此后到案发她再也没有出来过,也没有看到别人出来过。死者应该是从校门进来,然后走捷径回宿舍,经过林荫道旁的小树林时被害。” 李建强对韩文君说:“小韩,你说一下死者的活动轨迹。” 韩文君画了死者的活动轨迹简图,她用激光笔指示着路线,说:“死者当天在物信学院楼前广场上的钱学森雕像下见到了男友,然后沿着大道走出了校门,在校门前左拐,在路边的商店买了一瓶苏打水。我已经与商店的老板确认过,当时他快关门了,所以对死者及其男友有印象。他们在街心公园坐了一小时,然后慢慢走回学校,是死者一个人进入学校的。” 彭鹰补充道:“他们是10:08见面的,10:20出了校门,街上的监控录像没有调取,目前只能查到这儿。” 韩文君接着说:“当晚的行走路线和活动范围与死者男友描述得一致,与咱们获得的证据也一致,死者决定与男友领结婚证,男友没有杀人动机,应该可以排除。” 阎队提出疑问:“这只能证明男友动机不足,这只是男友单方面的说法,无法向死者求证。在死者进入校园后,男友依然没有不在场证明,无法证明案发时男友不在场。如果要排除他的嫌疑,还需要更有力的证据,不能只听他的一面之词。 “是,我会再去落实。”韩文君说完,坐下了。 黄一为说:“11:50进入校园,凌晨1:00左右被害,有一小时左右的时间,可以推测受害人不是一进入林荫道就遇害了。受害人进入到林荫道后,遇到了早已守候在那里的凶手。根据时间判断他们没有马上发生冲突,而是说了一会儿话,然后话不投机,凶手才杀死了受害人。结合死者的面部被遮挡,所以凶手很有可能是熟人。” “另外,死者的电脑里只有一些科研数据和上课用的资料,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博士宿舍楼的监控已经查看过,死者的舍友沈媛媛晚上10:13进入宿舍楼,宿舍楼12:00准时关门,关门以后沈媛媛再没有出去。” 李建强说:“走访时,我查看了宿舍的门窗和外墙没有攀爬痕迹,宿舍也没有任何打斗痕迹。沈媛媛的嫌疑可以排除。”李建强说完,示意了一下阎队和成丽雅。 “我再补充一下基于尸检做出的推论。死者的小腿和脚跟有擦蹭伤,应该是抵抗所致。后背没有擦伤说明死者身体上半部分体位固定。尸体冷冻后在胸口发现一处较浅的椭圆形痕迹,应该是膝盖跪压所致,这是凶手控制死者的方法。综合以上几点,我的推论是凶手是男性,可能力气不太大,凶手也可能是未成年人、妇女或从事脑力劳动的男性,对于死者的控制力有限,这就是我的推论。”成法医说完坐下了。 戴家兴站了起来,一说到他的专业,就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他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还有一个疑点,我要提一下。在死者的指甲缝里只发现了泥土和草叶,未发现皮肉和血渍,死者死前明明反抗过,为什么没有皮肉和血渍?这不符合常理。另外在死者右手食指发现了断了一半的指甲,还和其它大块指甲连在一起,但断裂口处发现一根衣物纤维。经过龙龙和小霜的调查,衣物纤维是一种两年前停产的衬衫纤维。谁又会穿两年前的衬衫呢?” 阎队不以为然:“小戴,我穿的就是两年前的衬衫。这样的人一般有几种可能,第一、年龄较大,念旧,不喜欢新潮服装,我就是这一类。第二、生活节俭,不舍得扔掉旧衣服,在不重要的场合穿,为了省钱。第三、衬衫的款式或颜色能够让他产生非常特别的记忆,比如这是他童年时认为最帅的衣服,或者父母经常穿类似的衣服。” 黄一为说:“还有一种可能,为了作案,他把两年前不穿的衣服拿出来穿方便作案。” 韩文君好奇地把目光集中在了黄一为身上,而凌霜则直接问道:“为什么?” “小戴说过,死者的指甲裂口里有一根纤维,大家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没有皮肉和血渍,而有衣物纤维呢?”大家鸦雀无声,黄一为说,“小戴,你过来一下。” 戴家兴走了过去,黄一为趁他立足未稳,突然把他仰面摁到了桌子上。戴家兴吓了一跳,急忙求饶:“头儿,在走廊上,我不是故意的。” 黄一为没有理他,面向大家说:“你们看一下我和小戴的动作,我掐住他的脖子,右手腾出来可以击打他的颞部。而小戴很自然地一只手抓住我掐他脖子的手,另一手抓住我的胳膊,试图反抗和挣脱。那么问题来了,小戴应该抓到了我的皮肉,同样场景下,死者为什么没有抓到皮肉?”大家陷入了深思,黄一为把戴家兴放了起来。 韩文君若有所悟,不由自主地说:“手上戴了手套,所以抓不到手上的皮肤。胳膊吗?”她看了看自己的胳膊,看到了自己的长袖衬衫,“凶手是不是穿了一件长袖衬衫?” 大家都是一愣,很快明白过来。黄一为非常肯定地说:“凶手穿了一件老式长袖衬衫,戴着手套,很快将死者掐至晕厥,然后随手拿起砖头,砸死了受害人。我们被自己的思维定式骗了,主观上认为热天不可能穿长袖衣服。” 阎队说:“小树林位于校园的东北角,南面和西面都有摄像头,并没有拍到有人离开,那么凶手行凶后是如何离开的?” 黄一为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说:“我们需要重新勘查现场。” 阎队说:“我跟你一起去。”又补充了一下:“大强、文君你们再去查一下学校正门前街道上的监控,确认一下死者和男友当天的活动轨迹,重点查男友是如何离开的,什么时候离开的?” “皮鹏,说一下你的发现?”黄一为说。 皮鹏在屏幕上播放了一张图片,正是现场那块砖头和死者的连衣裙,他解释说:“砖头上的血迹和皮肉经检验属于死者,上面没有指纹,只有指印,在指印上发现84消毒液的成分。说明凶手戴的手套接触过84消毒液,那么凶手的生活场所或工作场所可能会用84消毒液消毒。由于凶手把现场伪造成了奸杀现场,所以他隔着衣服揉搓过死者的胸部和下体,目的是留下伤痕混淆视听,但他的手套沾过84消毒液,因此衣服留下了很重的消毒液味道。” “很有道理。”黄一为肯定了皮鹏的推测,同时也说出了自己的发现,“作为现代女性,死者不可能不带包或手机,但在现场除了几页论文草稿,没有发现其它随身物品,这不符合常理。我推测,第一种可能性是凶手拿走了死者的包,第二种可能性是其他人路过拿走了包。彭鹰,你能确认从案发时死者进入林荫道直至我们进行现场勘测前,没有人从林荫道走出去吗?” “头儿,除了那两个保安,我确认没有别人。两个监控探头,录像的总时长只有不到13个小时,我已经看过3遍了,不会错。”彭鹰很肯定。 “除凶手拿走了包,也要考虑其他人。散会后,你还要查一下林荫道附近的两个摄像头,看从警察到现场以及离开以后,有没有可疑人员拿过女式提包。” 彭鹰好像明白了什么:“您怀疑有其他人把死者的随身物品拿走了。” “有这个可能。”黄一为向阎队确认,“阎队,你们到现场的时候,林荫道上有没有人?” 阎队说:“有人拍照,大概有五六个人,后来布设了隔离带,才把无关人员隔离到了林荫道以外。” 黄一为对彭鹰说:“听明白了吗,你要搞清楚警察到来前的围观人员有没有人把包拿走。” 彭鹰回答:“是,头儿,我明白了。” “明天早上,我们复斟现场,散会!”听到这句话,大家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休息了。 第二案 灰色科研(4) 案发现场的隔离带还没有撤消,报案的保安很热情接待了黄一为一行人。保安说:“学校马上就要开学了,没想到会这样的事。学校让保安增加了巡逻次数,希望你们尽快破案。” 黄一为应付了一下:“对,尽快破案。我们这不是又来了。” 保安感慨地说:“可惜了,还是个博士!” 黄一为觉得很惊奇:“你怎么知道她是博士,你认识她?” 保安闪过一丝惊慌:“不认识。我是保安,人家是博士,怎么可能认识?我是从网上看到的。” 黄一为看出了他的惊慌,随口问了一句:“是吗?我还没有看到过网上的消息。在哪儿看的,告诉我一下。” 保安显然没有想过黄一为会这样做,他犹豫了一下,拿出了手机,找了好半天,才把某个网站关于天阳大学女尸案的新闻找出来。接过他的手机,黄一为从头到尾看了那条新闻,发现全篇文稿都没有提到死者是博士,只说了是一名大学生。黄一为不动声色把手机还给了保安:“你去忙,如果有需要,我们再找你。”保安接过手机,离开了。 同行的阎队心领神会,立刻带人去查保安的身份信息,并搜查保安的宿舍。黄一为继续带着技侦组的人重新斟查现场。其他人在现场搜寻着可疑的痕迹,而黄一为站在凶手藏匿的树后,推断着凶手的作案过程。他想:“死者与男友分开,独自进入学校,通过林荫道的捷径走回宿舍。凶手躲在树后等死者,说明凶手很熟悉死者的习惯。现在是暑假期间,凌晨0:00左右这里人迹罕至,凶手为什么不立即下手,而要在凌晨1点左右下手呢?他们是熟人,一定说话了,最后话不投机,凶手最终杀了死者。但凶手是如何出入的,为什么凶手没有从南边或西边的出口出入,那是林荫道仅有的出口。如果没有从出口出去,一定是越过冬青才出去的,出了小树林,还是需要有门或出口才能逃走。图书馆的摄像头和南边化工学院门口的监控没有拍到有人离开,这说明如果要逃离,凶手应该还有其它出口,否则就只能翻墙,这可能就是上次勘查遗漏的地方。” 想到这儿,黄一为往树林东面冬青间的缝隙走过去。他出了小树林,看到了东边围墙,上次也见到过,仔细查看了一遍,确认没有攀爬痕迹。他再次看到了墙根下堆了一些学校做宣传用的大型展架,上面写着“欢迎新同学”等内容。 正在黄一为看得出神的时候,突然从宣传版面后面钻出来一条小狗,与此同时也听到墙外有叫声,好像在说“妮妮”。黄一为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抱起了小狗,顺着围墙,走到了学校大门口。他走到了围墙外那个呼唤小狗的老太太面前,把狗交给了老太太。 果然,这里有一扇钢管焊接成的小门,小狗就是从这儿进到学校里的。钢管上面布满了铁锈,在其中两根钢管中间发现了铁锈被蹭掉的痕迹,这里可能有人出入过。蹭掉的痕迹上下大约长70厘米,最高的地方大约145-15米,说明出来的人个子不高。黄一为试了一下,钢管的缝隙足可容纳头钻过去。一般来说,头可以过去,身体就可以过去。皮鹏拍了照,戴家兴找来保安队长。黄一为拍拍皮鹏的肩膀,指了指学校东墙外小旅馆门口的摄像头。皮鹏立刻领会了黄一为的意思,向那家小旅馆走去。 保安队长说:“这个小门至少有十年以上了。当年学校的大门要在晚上12:00关闭,只留这个小门出入,这个小门最多能容下一个人骑车出入。后来大门重修了,路拓宽了,安了摄像头,装了起落杆,晚上再也不关门了。这个小门就废弃了,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了,所以经常会把一些宣传版面的架子放到墙边。” 说到这儿,保安队长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一件事很奇怪,昨天早上换班以后,我发现广告版面被挪开了,我整理了好半天。” 皮鹏生气地说:“谁让你整理了?” 保安队长吓了一跳,解释说:“不整理,领导又要骂人了。” 黄一为急忙劝皮鹏:“人家没有错,昨天我们来的时候已经整理过了。你再试一下,看能不能提取到有用的线索。” 皮鹏显然也很懊恼,没说话,自顾自地忙碌起来。现在看来,凶手就是从这个废弃的小门出入案发现场的,所以校园里的监控没有拍到他。这些都说明凶手很熟悉学校周围的环境,很有可能就是学校里的人。 阎队查到,报案的保安叫范若军,今年22岁。在范若军宿舍的壁柜里,只查到了一些私人物品,主要是衣物、书籍、健身卡、一把鹰嘴刀。有一套《我是特种兵》系列小说,床下放着一双马丁靴,看来范若军是一个军事迷。没有发现任何相关线索。 就在大家准备回去的时候,阎队接到了李建强的电话:“阎队,彭鹰查监控看到,昨天上午11:05,一个保安走进了林荫道南口。11:07那个保安拿着一个黑色的挎包,从林荫道的南出口出来,然后向东走向了保安宿舍的方向。英特尔做了图像处理,就是报案的保安,他一定有问题。” 阎队听了,立即让大家重新搜查范若军的物品,依然没有任何发现。那把刀并不是凶器,其他的地方更没有什么可疑的了。阎刚思来想去,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张健身卡上。他拿起了卡片,上面写着“蓝岛健身会所”,下面写着会员卡号,翻到背面发现有7458四个数字。阎队决定到蓝岛健身会所去看看,叫上了谭海龙,凌霜也想去。阎队制止了她,凌霜不服气。 阎队告诉她:“我们要去健身房的男更衣室,你还要去吗?”凌霜不说话了,阎队让她留下来帮黄一为。 阎队和谭海龙到了蓝岛健身会所,通过前台得知这张卡是卡。壁柜是固定的,只有持卡的客人才能打开,背面的数字就是柜子的编号。阎队果然在壁柜里找到了死者的手机和挎包。阎队立即打电话给凌霜,让她找到范若军,盯住他。同时通知李建强和韩文君立即与凌霜会合,抓捕范若军。他们会合以后,在天阳大学门房里带走了范若军,他没有作任何抵抗。 审讯室里,范若军坐在李建强和韩文君对面,阎刚坐在隔壁观察室里。 讯问正在进行着。 “我是报警人,你们抓我干什么?我一直在配合你们破案,你们也太不讲究了!”范若军在抱怨。 “少废话!问你什么说什么。给你看一段录像。”李建如果示意韩文君,“小韩,放一下。” 电视里播放了范若军拿黑色挎包走出林荫道的视频。看完视频,他立刻老实了。 他说:“当天,按照惯例和队长一起巡逻。在林荫道上发现了一个黑色的挎包,再往冬青里面看,草地中间散落着几张纸。绕过冬青发现了尸体,我当时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稍稍冷静了一下,我知道监控拍不到林荫道里面,我想翻一下包里有没有钱,结果听到队长喊我的名字了。我一着急就把包藏在冬青丛里,然后叫来了队长,最后报案了。我就是想拿点钱充一下我的健身卡,没想到——”说着,他还哭了起来,“这么快就被你们发现了。” “瞧你那熊样?”李建强都忍不住想笑了,“为什么要把死者的东西放在健身房?” “健身房比宿舍更加安全,不容易被人发现。”范若军哭丧着脸说。 李建强问:“为什么不把包扔了?” 他沮丧地说:“包里没钱,只有几张银行卡,信用卡什么的。我不知道密码,又不敢去取钱。就想着那个包能不能卖点钱,所以就留下了,还没来得及——然后就到这儿了。” 李建强问:“你认识死者吗?” 他摇摇头:“不认识,我就是一个保安,人家是博士。” 李建强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还敢撒谎!不认识,你怎么知道她是博士?” 他振振有词地说:“网上有新闻,我看过。” “我们看过你翻出的那条新闻,上面根本没提到死者是博士。”李建强又使劲一拍桌子,吓了范若军一跳,厉声说:“说,你是怎么杀死受害人的?” 范若军又哭了:“我不认识她,我为什么要杀她?疫情期间出入要查学生证,我看过她的学生证,她是博士。我没见过学历这么高的人,所以就记住了。” 李建强听了,觉得理由还算合理,就没有再说什么。阎队用话筒提醒了一下,范若军说的应该是真的,案发时间段他在值班,可以结束审讯了,把人放了。 办公室里,黄一为、皮鹏、彭鹰、戴家兴围坐电脑旁边查看着调查走访收集回来的监控录像,包括门口正对的街道以及天阳大学东墙外小旅馆门口的监控录像。彭鹰很快找到死者男友汪志立进入车内并开车离开的录像,离开时间是午夜00:05。根据全市天眼系统对车辆的追踪调查,00:35汪志立来到了一处酒,酒的服务生证明汪志立一直呆到凌晨2:00酒打烊。他似乎很高兴,还给每一桌都送了一瓶酒。与汪志立口供一致,汪志立没有作案时间,也没有作案动机,可以排除嫌疑。 播放天阳大学东墙外小旅馆门口的监控录像,彭鹰直接把录像播放速度提高到了16倍速。 戴家兴抱怨起来:“英特尔,你疯了。这么快,谁能看清楚。”皮鹏把目光移向了别处,眼睛看花了。 彭鹰淡淡地说:“我能看清。这样的录像可以16倍速看。” 戴家兴还是不依不饶:“什么叫这样的录像可以16倍速看,你是说我智商低吗?”还想说什么,却发现黄一为盯着他,没再说什么。 黄一为说:“你在看监控录像上,还真没有什么智商。画面是凌晨拍摄的,街上人很少,这样看可以提高效率,而且彭鹰经常看监控,他比别人识别效率高一点,完全可以理解。你说呢?”戴家兴显然是服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正在这时,忽听彭鹰叫了一声:“头儿,找到了。” 大家纷纷看向了电脑屏幕。彭鹰已经把画面调成了正常速度。画面的右上角正好拍到废弃的小门,出来一个人。戴着鸭舌帽,穿着长袖衬衫、长裤、白色鞋子,从画面远端走到旅馆门口,然后消失在画面里。录像像素不错,经过了清晰处理,看到画面中的人戴着口罩,口罩上似乎有一些花纹或什么图案。录像是夜间拍摄的,衣服的颜色不太好分辨。奇怪的是路分明在画面下方的右边,他却径直走到了旅馆门口,难道他住在了旅馆?黄一为让彭鹰放大了右下角的画面,在路面上看到了一个影子,好像在脱衣服。黄一为恍然大悟,拍了一下桌子,大家吓了一跳。 黄一为兴奋地说:“他在脱衣服,他把衣服脱在了垃圾桶里。赶紧去翻垃圾桶,一定要把衣服找回来。”皮鹏和戴家兴马上跑步出门了。 可惜的是,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垃圾刚被拉走。他们追上了运垃圾的车,司机虽然停了车,但还是没法查找。他们只好跟着垃圾车来到了垃圾场,让司机把垃圾倒了一片相对独立的空地上。皮鹏打电话请示队里支援,天太黑了,不好找。黄一为只好请阎队他们支援。 一群警察为了破案,在黑暗的夜里,借着手机的灯光找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找到那件衬衫,与现场发现的衣物纤维颜色一致,同时也找到了一个可疑的口罩、一个鸭舌帽和一副带着泥土和血的手套,衣物、口罩和帽子上面有喷溅状的血迹,手套上有擦拭状的血迹,几乎可以断定是凶手的物品。口罩上的图案原来是血迹!找到这些证物以后,大家在垃圾堆里奔跑着,跳跃着,拥抱着,忘记了熬夜的疲劳,忘记了满地的污秽,忘记了男女授受不亲的避讳。黄一为和成丽雅看着大家高兴的样子,也很高兴,他们对视了一下,会心一笑。韩文君性格内敛,很难像其他人一样表达快乐,但眼里满是泪花。 黄一为的手机铃声打断了这一切。电话里,姜局问:“一为,三天期限,只剩下10个小时了。案子进展到哪一步了?” “报告姜局,我们已经找到了凶手行凶时穿的衣物,上面有血迹,肯定会有凶手的生物痕迹,我们保证按时破案!”黄一为很自信地回答道。 此时,几乎所有人都守在化验室门外,里面成丽雅、戴家兴和皮鹏正在忙碌着。其余的人还没来得及洗掉满身的污秽,焦急地等待着化验结果。 姜局从外面走进来,捂住了鼻子:“这是什么味儿?阎刚,黄一为,你们干嘛呢?” 黄一为赶紧走过来,解释说:“姜局,对不起,我们刚才都在垃圾场找证据,还没来得及洗,所以这里味道很特别。” “小子,真有点专注的劲头。”姜局用手指了指黄一为,说着开始转身,“继续保持,抓紧时间!赶紧让大伙都洗一下,你们这办公室都快不适合人类办公了。” “好的,我知道了。”阎队把姜局送出办公室。 就在这个时候结果出来了,帽子、口罩和衬衫都有喷溅状的血迹,血迹与死者的认定一致,口罩和帽子均检测出了同一名男性的dna,应该就是凶手的。消息宣布完毕,大家欢呼起来。 黄一为走到了白板前,开始罗列凶手的身体及心理特征:“凶手身高约170厘米,体型微胖,生活可能比较节俭,了解天阳大学周围的环境,与死者认识,与死者有矛盾,凶手的工作环境或生活环境可能用84消毒液消毒,凶手力气不大,可能是脑力劳动者。根据这两天的走访调查,大家推断一下嫌疑人可能是谁?” 大家小声议论起来,韩文君也和大家一样陷入了深思,一个人的形象在她脑海中清晰起来,她不由自主说了出来:“方国正!” 话一出口,大家都望向了她。她解释道:“根据这几天的走访,最符合黄组长人物侧写的就是方国正。比如了解天阳大学周围环境,身高、体态都像,最关键是84消毒液,经常用84消毒液消毒的地方不多。而方国正是一个知名物理学家,他每天都在自己的专属实验室工作,每天都会接触84消毒液。橡胶手套、鞋套都是实验室必备的,橡胶手套沾上84消毒液很正常,符合这一特点的嫌疑人概率是很小的。” 其他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显然认可了韩文君的说法。 戴家兴提出了自己的担忧:“方国正是知名教授,可不是想查就查的。” “方国正要名有名,要钱有钱,还当了学院的副院长,他为什么要杀人?” “我不同意你们的说法,为了名利,人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 …… 大家议论纷纷,阎队制止了大家:“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知名教授也不行,他当了多大的领导也不行,犯了法就要负法律责任。我们要进一步确认一下。” 谭海龙很坚决地说:“把他拘起来审问,然后提取dna,验证一下,不就行了。” 凌霜反对:“他是享受特殊津贴的专家,万一不是凶手,我们会很麻烦。” 黄一为同意凌霜的想法:“小霜说得有道理,我们的证据不够充分。根据监控录像显示,案发当天晚上10点,交流会散了以后,方国正走到了家属院。家属院没有监控,无法查之后的行动轨迹。”大家再一次陷入了深思。 彭鹰不太自信地举了一下手:“阎队,我有一个想法。可是,我不确定行不行。” 阎队急脾气上来了:“有办法,还不赶紧说。” 领导表态了,彭鹰有了底气:“我上个月在省厅学习的时候,学习了一个软件。主要原理是根据人的步态来判断嫌疑人,因为每个人走路时的步幅、着力点、身体倾斜度等各种特征都不一样,就像人的指纹一样,不可能有重复。我觉得可以用方国正的走路视频与嫌疑人的走路视频作比对,这应该是一个有力的证据。” 阎队听完,就高兴了,把彭鹰扶到电脑跟前:“这孩子,有这本事,不早说。赶紧的!” 黄一为也跟了过来,问:“彭鹰,你说实话,你把握吗?”彭鹰犹豫了一下,然后使劲点了点头。 “好,开始!”看来两位领导都急了,他们居然异口同声说了一句。 彭鹰一边操作一边说:“这几天里,我们的监控录像里一定有方国正出入物信学院大楼的视频,小旅馆的监控录像发现了凶手出入小门的视频。然后截取录像片段,设定比较参数,把方国正与嫌疑人走路的录像对比。”经过半小时的努力,时间来到了晚上10:00,结果出来了,比对完全一致。现在可以确定方国正就是犯罪嫌疑人,办公室里沸腾了。 使用相同的技术找到了案发当天晚上11:05方国正从天阳大学南门出去的视频,穿着与凶手一模一样的服饰。案件的逻辑全部都通了,从离家属楼最近的南门出去,方国正可以看到在街心公园与男朋友说话的何春阳。然后为了避免在学校东门口被监控录像拍到,所以从废弃的小门里进入到了校园,提前埋伏在了小树林。发现何春阳以后,应该是进行了一次长谈,结果话不投机,杀死了何春阳。 阎队决定立即抓捕方国正,兵分两路,李建强和韩文君去物信学院大楼,阎队带谭海龙和凌霜去天阳大学家属院。黄一为也根据阎队的安排,兵分两路,他和成丽雅去物信学院,戴家兴和皮鹏去家属院。他还叮嘱大家,把相关器材带齐,方便取证。 结果,去家属院的一路扑空了。方国正的爱人说,每天晚上的这个时候他都在实验室,一般是接近晚上12点回家。她还说,在案发当天晚上方国正11点前确实回来了,但在晚上11点左右出去过,还换了一套衣服,这与录像拍到的一致。 去物信学院大楼的一路,到了位于四楼的实验室,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方国正居然死在了实验室。成法医打电话,让戴家兴和皮鹏赶紧过来,作现场勘查。黄一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静静地把两手倚在楼道的窗台上。脑海不断回想着曾经搜集到的线索,推敲过的细节,难道推断错了?难道方国正不是犯罪嫌疑人?明天中午12:00,破案的最后期限就到了,死者的父母也是明天上午到,他该如何向姜局和死者的父母交待?一时间思绪万千。他把这两天的侦破过程和凶手的作案过程回想了一遍,认为证据确凿,推断符合逻辑,他决定先把前几天的何春阳死亡案搞清楚再说。 阎队给姜局打了电话,按了免提。姜局非常生气:“阎刚、黄一为,你们怎么搞的?前一个小时还拍着胸脯跟我说,破案很有把握。现在又死了一个人,还是一个知名教授。明天早上,消息就会传得沸沸扬扬,这会影响天阳大学的形象,会影响新生入学,更会影响天阳的稳定。”阎队和黄一为没说话。 姜局追问:“黄一为,你现在还敢肯定方国正是女尸案的凶手吗?” 黄一为拿起了手机放在嘴边:“我相信我们组员的能力,也相信我们的结论是正确的。” 姜局松了一口气:“那还好。否则我们就更没办法交待了,明天上面问起来,由我来应付。我告诉你们,限期破案的时间不变,明天中午12:00前,给我结果。”说完,姜局挂断了电话。 皮鹏和戴家兴赶来后,现场勘查已经展开。皮鹏在地上提取到了几个灰尘加层足迹,经过与已有足迹库里鞋底花纹的对比,这种鞋底花纹类似于马丁靴,鞋底花纹应该是马丁靴的。方国正的脖子上有一处长约10厘米的切割伤口,伤口最深处深达3厘米,大量出血,应该是致命伤,可以推断凶手臂力很大。行凶时,从前向后,割断了动脉血管,凶器非常锋利,伤口属于划伤,但伤口这么深的划伤很少见。死者死时坐在桌前,穿着白大褂,衣服和桌子上有大量喷溅状血迹,位于身体右边,血迹覆盖的范围内没有被遮挡,说明凶手是站在死者身后。凶手右手持刀,突下杀手,可能用左手固定了死者的头部,还需要尸检看帽状健膜下有没有出血,应该在死者的头发或面部可以提取到凶手的生物痕迹。血仍在慢慢往外流,死者刚死不久,身体还有余温。这说明凶手应该是刚刚离开。 死者的手机在地上,在死者坐的椅子附近,应该是被袭击时掉落的。彭鹰破解了手机密码,调出了死者的通话记录,里面有一个最近2天多次联系的陌生号码,需要到运营商那里查一下机主信息。微信里有一笔转帐,金额是2万元,转给了一个微信昵称叫做天雷的人。阎队听到彭鹰汇报的情况后,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于是,他让彭鹰调出了天雷的朋友圈,并查看了头像。头像是范天雷,范天雷是电视剧《我是特种兵之利刃出鞘》里特种部队的参谋长。 阎队对黄一为说:“那个保安范若军有重大嫌疑,我在他宿舍里看到他有马丁靴,他喜欢看《我是特种兵》系列小说,范天雷就是里面的角色。最重要的是他一把鹰嘴刀,可能就是凶器。” 听到阎队的话,皮鹏在电脑里立即调出了鹰嘴刀的图片。成法医看了一下:“如果凶器是鹰嘴刀,这种刀的刀刃向里弯曲,即便没有太大力量的人,也可以划出很深的伤口。我认为很有可能。” 黄一为说:“我们的证据依旧不太充足,如果能确定电话号码是他的,就好了。可惜要等到明天运营商上班。” 阎刚很果断地说:“不行。兵贵神速,万一这小子连夜跑了,我们就抓瞎了。现在的证据也足够带他回来问话了。大强、龙龙、小霜,跟我走。” 李建强边走边说:“白天看过值班表,今晚就是范若军值班。” 阎队说:“龙龙,咱俩去值班室。大强和小霜,去保安宿舍。那小子有刀,大家注意安全,行动!” 第二案 灰色科研(5) 李建强和凌霜抵达保安宿舍,里面有四个床位,有两个人正在睡觉。两个保安见到有人举着枪冲进来,虽然他们表明了警察身份,但两人还是吓坏了。 小霜问:“范若军去哪儿了?” 其中一个人哆嗦着说:“范若军今天值班,但他跟班长换了班,现在还没有回来。 李建强走到壁柜前,问:“哪个是范若军的?” 那保安伸着哆嗦的手指:“最上面那个。”李建强打开那个壁柜,发现里面是空的,立即用对讲机通知了阎队:“范若军的随身物品不见了,这小子很有可能跑了。” 阎队说:“知道了,拿着对讲机,随时保持联络。” 阎队问过了保安队长,得知了范若军的电话号码,然后让彭鹰监控范若军的手机号。听到这个电话号码,彭鹰立刻想起了方国正手机上的陌生电话号码,查看之下正是同一个号码。他立即定位了范若军的手机,地点是蓝岛健身会所。得到地点的阎队立即通知了李建强,决定到蓝岛健身会所会合。 去往蓝岛健身会所的途中,阎队接到了韩文君的电话。韩文君很确定地说:“范若军的壁柜在区,号码是7458,我记得很清楚。” 阎队脱口而出:“小韩,你太棒了!继续和技侦组一起理顺所有的线索。” “是的,阎队。”挂了电话,韩文君又忙碌起来。 旁边的黄一为很欣赏地看着这个姑娘,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冷静而有热情,聪明而不张扬,观察能力和记忆能力一流,在掌握人的心理上也很有悟性,真是个好材料。图书馆的外号只能概括她某一方面的素质,无法囊括全部,经过一些学习和培训,必定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到了健身会所,阎队让凌霜守在大门口,因为她是个女同志,一来不方便进入男更衣室,二来为了避免引起骚乱影响抓捕。阎队带人上去搜捕,凌霜守候在门口,内心抱怨着自己是个女孩儿。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看到一个人拉着一个行李箱从大门出来。凌霜仔细打量着他,觉得很奇怪:第一,现在是夏天,他穿的卫衣却是长袖的,还把卫衣上的帽子戴了起来;第二,从健身房出来,拉着大行李箱,如果只是健身似乎没有必要,出远门的可能性更大。 正在这时,阎队来了电话:“壁柜里空了,旁边的人说他刚走,你要注意安全,等我们下来。” 凌霜把目光落在了那个拉着行李箱的人身上,他正在路边打车。凌霜本来不想惊动他,巧的是出租车到了。 凌霜急忙亮出了证件:“我是警察,请你等一下——”话还没说完,那个人撒腿就跑,转眼间跑进了旁边的小巷。凌霜拔出了手枪,立即追了上去。 这是一个死胡同,看来这家伙不熟悉这条巷子,巷子里堆放着一些建筑装修剩余的废料。月光朦胧视线不好,小霜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慢慢向里边搜索。这时,阎队又来了电话,凌霜小心地接了电话并按了免提,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电话里传出了阎队焦急的声音:“小霜,你在哪儿?” 小霜一边搜索一边说:“我在附近——” 话没说完,突然从旁边的废料堆里窜出一个人,用棍子打掉了凌霜的枪和手机,然后迅速向巷子外面跑去。凌霜飞身一脚,踢在了那人的后腰上。他往前趑趄了两步,转身用棍子朝凌霜的头顶打来。凌霜侧身躲过,顺势向他的肚子踹了一脚,他倒在了地上。凌霜准备给他戴手铐的时候,这家伙突然从裤兜里抽出一把刀,向凌霜挥去。凌霜急忙把头向后仰,只觉得左肩一痛。那人趁机爬起来继续向巷外跑去,凌霜急忙站起来向外追。眼看那家伙快要逃出巷口了,凌霜急中生智,跑动中捡了一根木料,朝那人后背扔过去,正中他的背心。那人踉跄了几步,摔在了地上,手里的刀掉在了两米以外,被赶来的阎队和李建强摁在了地上。阎队摘下了他的帽子,确认他就是范若军。 谭海龙从口袋里掏出卫生纸垫着手指拿起了那把刀,走向了凌霜。“小霜,受伤了?”谭海龙非常着急。 小霜捂了捂肩头,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小伤!” “什么小伤?这小子拿的是鹰嘴刀,想想方国正的伤口,一定要去医院检查一下。龙龙,把物证放到我车上,你陪小霜去医院。”阎队真是呵斥里带着关爱。 此刻零点的钟声刚过,阎队带着嫌疑人走在返回的路上,一路闪烁的警灯宣示着胜利,划破了朦胧的黑夜,消除了连续几天奋战的疲劳。 离姜志东局长给的最后期限只剩下不足7小时了,天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重案大队的办公室依然灯火通明,趁热打铁是每个职业警察都知道的基本原则。他们吃了泡面,稍微清理了一下身上因为搜寻物证留下的污浊。 彭鹰通过方国正的手机微信记录,查到了范若军和方国正曾有2万元的转帐记录,在范若军的微信零钱里也找到了相应的记录,但一个副院长和一个保安为什么要有这样的资金往来呢?范若军拿了钱,为什么杀了方国正呢?现在方国正死了,范若军的杀人动机无从调查,只好依赖现有的证据以及范若军的供词了。 同样有问题还有何春阳被杀案,通过从方国正身上提取的dna与凶手所穿衣物上的dna验证发现,方国正确实是杀害何春阳的犯罪嫌疑人。然而,犯罪动机是什么,方国正为什么要杀何春阳呢?难道就因为何春阳不同意延迟毕业吗?如果是因为延迟毕业,更大的可能是何春阳谋杀方国正。如今的事实是方国正预谋并杀了何春阳。 黄一为说:“这两起案子可能有很大联系,也可能纯属巧合。方国正的死还可以依靠对范若军的审讯,但何春阳的死却因为凶手方国正的死亡,难以实现逻辑上的闭环。我认为咱们还是要从方国正的作案动机查起。” 戴家兴发了一句牢骚:“都怪那个小保安,我真想捶死那个狗日的。” 黄一为说:“不要说什么小保安,这跟职业无关。保安也是360行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皮鹏略带批评地说:“家雀儿,说那些有什么用?好好想想案子本身!” “对,皮鹏说得对。”彭鹰说。 黄一为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说:“目前搜集的物证里,没有发挥作用的是死者何春阳的电脑和手机。这就像做数学题,如果题里面有一个条件没有用过,一般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求出来的结果是错的,第二种可能是卡在某一环节无法进行下去。而我们的案子就是这道题,而电脑和手机就是那个还没有用过的条件。”大家纷纷点头。 彭鹰打开了死者的电脑,很困惑地说:“这里面要不就是死者上课用的ppt和备课资料,要不就是一些看不懂的论文。死者的网络搜索记录也基本与学术相关,所用的软件有关于网络课堂的、有关于及时通讯的,有的是教学管理软件。我已经看过很多遍了,没有发现线索。” 黄一为想了想:“把那些关于论文的材料打开,让皮鹏看一下。” 皮鹏有点为难:“头儿,我是化学专业的,不懂物理。” “理化不分家,就是你了。你看不懂,咱们这里就没人能懂了。我们是警察,不是讲困难的,而是解决困难的。”黄一为说。 皮鹏终于坐在了电脑前,在一个叫做“我的科研”的文件夹里,面对着十几个文件一个一个查验起来。除了毕业论文,三篇未发表的小论文,其余的都是发表过的论文,没有什么收获。 戴家兴说:“你说这样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就没有个人生活?没有什么要藏起来的秘密?我真是不信。” 听了他的话,彭鹰似乎有了什么感悟。彭鹰拿过鼠标,点了几下,画面上突然多了两个文件,图标的颜色比较浅。 彭鹰解释说:“一般来说,为保护电脑正常运行,系统文件都是隐藏的,但个人也可以把自己不想让人发现的文件设置成隐藏文件。我设置了显示所有文件,果然在这个文件夹里发现了两个隐藏文件。” 戴家兴迫不急待地说:“赶紧打开呀,说那么多干嘛?” 彭鹰先打开那个文字文档,文档只有3页,皮鹏只知道那是一些实验数据,看不出任何可疑。然后打开了另一个音频文件,里面是两个人对话的声音,其中一个就是死者何春阳,录音应该是何春阳录的。何春阳叫另一名男性为方老师,应该是方国正。争吵的原因是4月份方国正和何春阳在某篇权威期刊上共同发表了一篇论文,何春阳发现实验数据被篡改了。如果按照实际实验结果来说,论文的结论是不成立的。何春阳坚持不发表论文,但方国正还是私自篡改了实验数据,把论文发表了,而那个隐藏的文字文档就是真实的实验数据。如果这件事暴露了,方国正不仅会失去副院长的职位,还会从知名教授成为臭名昭着的学术骗子,从此身败名裂。何春阳以此要挟方国正准予其毕业,但方国正很暴躁,认为何春阳冒犯了他。方国正还威胁何春阳,逼急了,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方国正的犯罪动机终于找到了。 令黄一为感到奇怪的是方国正既然要预谋杀人,为什么不用自己准备的凶器,而是就地取材。黄一为决定天亮了,再到方国正家里走访调查一下。 阎队审讯范若军并不顺利,与第一次的惊慌失措,痛哭流涕相比,这一次范若军相当顽固。尽管阎队拿出了他与方国正的通话记录和微信转帐记录,甚至他的鹰嘴刀上验出了死者方国正的血迹,他还是什么也不说。他说,一帮废物没有资格审问他,只有凌霜才有资格审问他。他骨子里透来的阴狠与上一次惊慌的表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韩文君调取了范若军出生、求学以及入职天阳大学的所有资料。范若军是孤儿,与何春阳以及方国正唯一的交集就是同在一所大学工作,看来他的口供是最重要的证据了。久攻不下,阎队气得差点冲过去,把他打了。他还冷冷地嘲笑阎队,如果敢打他,他就敢告阎队。阎队没有办法,只好给谭海龙打了电话,询问凌霜的受伤情况。 谭海龙说:“凌霜伤得很重。按大夫的话来说,比起骨折这是轻伤,但是比起一般的皮外伤,这样的皮外伤很重。” 阎队有点儿无可奈何地:“你觉得小霜能不能来队里一下?嫌疑人说见不到小霜,不会交代任何事情,只有小霜才有资格审问他。” 谭海龙很不乐意:“阎队,别人叫你阎王,那是针对犯罪分子的,你对自己人不能这么残忍。小霜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还让人回去参与审讯,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就在谭海龙喋喋不休的时候,小霜走了过来,接过了手机说:“我没事,已经包扎过了,我可以回去!” 半小时后,阎队和凌霜坐到了审讯室里。 凌霜说:“听说你要见我,有什么话,说!” 范若军变得严肃起来:“你改变了我对警察的看法,你这么一个小姑娘,为了抓住我,那么拼命。因为你,我相信了世界上有不怕牺牲维护公平的好人,可惜的是你们很难及时出现,世界上也总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凌霜说:“正是因为世界上总有阴暗的地方,才需要更多带着光明生活的人。” 范若军说:“你说得有道理。我就是那个需要阳光的人,我也是那个想把阳光带给何博士的人。”凌霜和阎队没有搭话,听他一直讲下去。 范若军是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大,从小倍受欺凌。有一个长相酷似何春阳的李阿姨对他照顾有加,李阿姨是他在艰难生活中唯一的阳光。他无意中发现院长经常欺负单身的李阿姨,终于有一天事情败露了。其他人怕失去工作,不敢对院长说什么,舆论的焦点集中在了李阿姨身上。李阿姨不堪屈辱,从三楼跳下,摔成了截瘫,从此离开了孤儿院,再没见过。 上了初中,李阿姨早已离开了他,但孤僻的他没有离开被欺凌的命运。终于有一天,他忍无可忍,拿出了削铅笔的刀,冲着那些欺凌他的人疯狂地挥舞,那些人被他野兽般的行为吓住了。从此,他找到了不被欺凌的法宝,经常是刀不离身直至16岁辍学。初中毕业以后,就没有再上学,在社会上流浪。干过很多工作,满18岁那年,他想当兵,可惜未能如愿。三年前来天阳大学当了保安,工作稳定了,有闲暇时间了。他学着这所大学里其他同龄人的样子,开始看书了,最喜欢看的书和影视剧就是《我是特种兵》系列,还学着电影《战狼》里特种兵的样式买了一把鹰嘴刀,就是单纯的喜欢,并没有想过用它做什么。 去年春季开学发生新冠疫情的时候,范若军负责检查学生证,第一次遇到了何春阳。那一瞬间他惊呆了,何春阳竟然和他珍藏在记忆里的李阿姨如此相似,熟悉的面庞,一样地温和谦逊,一样地保持着温暖的笑容。何春阳递给他一瓶水,说他辛苦了。从此,他记住了她的名字,何春阳。何春阳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记忆,一个符号,她是一个博士,自己是一个保安,自己连跟她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他很快就发现何春阳有一个男朋友,经常来找她,有时何春阳会很不开心。有一次,他偷偷靠近,发现何春阳不开心的事情似乎与她的老师有关,但他始终没有发现谁是何春阳的老师。李阿姨当年出事的时候,他还小,无法保护李阿姨,但他现在长大了,他可以保护何春阳,就像保护当年的李阿姨一样。 案发那天晚上,从门卫岗楼里面出来,想到小树林边小便。听见有两个人在小树林的林荫道里争吵,正想过去看一下是谁。这时候队长叫他了,让他把起落杆抬起来。他忙完以后再去听,就没有声音了,于是没有向队长报告,也没有去查看,以为人都走完了。早上巡查到小树林的时候,竟然发现何春阳已经死了,他非常震惊。他想帮何春阳整理衣服,不想让人看到她狼狈的样子。 这时候,听到队长叫他的名字,问他怎么还没过来。他一着急就把何春阳的包藏了起来,以防别人知道她的身份。他把事情报告给了队长,然后报了案。等警察走了,保安换班,趁下班的机会偷偷到冬青丛里拿走了包,直接去了健身房,放在了壁柜里。警察审讯他的时候,他给警察演戏了。由于从小擅于察言观色,他逐渐发现警察开始相信他了。他就这样,骗过警察,获得释放。 在审讯室隔壁,谭海龙愤愤不平地说:“这家伙居然骗过了我们所有人,让咱们走了这么多的弯路。我真想捶死他!” 李建强拽了一句文言文:“吾辈无能,当有此祸。” “强哥,你还拽上了!”谭海龙撇了撇嘴。 “犯罪分子越来越聪明了,我们必须加强学习,干我们这一行,学无止境。”韩文君冷静地说,“我们有失误,勘查现场时没有发现藏在冬青丛里的包。” “冬青——好。”谭海龙还想辩解一下,又想到确实有失误,所以闭口不言了。 何春阳死了,范若军心里的阳光再一次消失了。他猜想何春阳有可能是她的老师杀的,不管是不是,都可以敲诈他一下,为何春阳出出气。他已经拿到了何春阳的手机,所以很容易就知道了何春阳的导师方国正的电话号码。他给方国正打了电话,说他看见了那天晚上方国正所做的事情。其实他根本不知道是方国正做的,可是方国正做贼心虚,居然问他到底想怎么样。范若军就说让方国正给他2万块钱,他就不把事情说出去。 谭海龙又是一惊:“咱们费这么大功夫查清楚的案子,他用几句话就诈出来了。” 韩文君说:“我们需要证据,他不需要。他确实很聪明,只可惜没用对地方。” 范若军说,他是个穷孩子,没敢多要钱,只要了2万。没想到方国正真的加了他的微信,给他转了2万块钱。拿到钱以后,他反而害怕得一夜都没睡。第二天,他上岗的时候,手机无缘无故地响了好几次。等他看手机的时候,电话就挂了。然后在微信上收到了方国正发的一条消息:“我现在有你敲诈勒索的证据,我可以随时告你。”下一条消息就收到了一张他刚才站岗时的照片,他顿时惊呆了。 换岗以后,他回复了过去,说如果方国正举报他勒索,那方国正杀人的事情也就败露了。可是方国正说自己是副院长,是校领导,还是知名教授,没有人会相信他一个保安说的话。他看到了这句话,一团无名怒火涌上了心头,当年孤儿院的院长也是这么对李阿姨说的。他放不下如今安稳平静的生活,万一被方国正举报了,他就完了,于是决定杀了方国正。 白天的时候,他利用巡逻的机会找到了方国正的办公室和实验室。晚上该他值班,他向队长请了假,提前收拾好了物品,他决定杀完方国正以后就跑。他到了办公室没有发现方国正,又到了实验室,发现方国正在实验室里看手机。他悄悄走到方国正身后,一手拽住头发,一手拿鹰嘴刀割破了方国正的颈动脉。杀完方国正以后,他又是紧张,又是开心。当鲜血喷溅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实现了新的突破。审讯室里,范若军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凌霜喝道:“你杀了人,还觉得开心!” 范若军冷笑着说:“我们都是想给世界带来光明的人,只是方式不同。” 阎队拍着桌子说:“如果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用杀人的方式带来光明,那还不乱套了!”范若军大笑起来。 审讯室隔壁,谭海龙说:“这就是一个变态。” 韩文君若有所思:“他所有罪恶的想法其实都来自于他不幸的童年,他本来有接近光明的机会,但机会一次次被其他人击碎了。他开始读书了,也开始平静的生活了。可惜,最后还是走上了不归路。” “他也不冤,受教育太少,自己性格偏激,缺乏法制观念,有这样一个后果,也在情理之中。”李建强感叹道。 终于结案了,时间来到了早上9:00。一脸疲惫的阎队迎来了死者何春阳的父母,看到女儿的一瞬间,老两口双双瘫在了地上。看到此情此景,凌霜已经泪流满面,韩文君也拭着眼角的泪水。任何安慰的语言在此刻都是苍白的,无法弥补几十年的含辛茹苦和今天的丧女之痛。 与此同时,黄一为也在方国正家找到了其行凶时穿的裤子,裤兜里有一根尼龙绳,裤子上有废弃铁门上相同的铁锈和少量血迹。尼龙绳应该是方国正准备的凶器,推断可能由于死者的激烈抵抗,方国正没时间拿出尼龙绳,不得不放弃了不太血腥的方式,而釆取了更为血腥的方式,这可能永远只是一个推断了。 在姜志东局长的办公室,阎刚汇报了案件侦破情况。姜局也是不胜唏嘘,要求阎刚尽快完成结案报告,并召开新闻发布会,向社会公开结果,把案件对天阳市及天阳大学的不利影响降到最低。 第三案 小镇大火(1) 限期内破获了天阳大学案,连续奋战三个昼夜,几乎没睡觉,大家都累坏了,姜局给所有参与办案的干警放了一下午假。有的补觉,有的逛街,真是各有各的休息方式。第二天早上,所有人按时到岗。大家仍未从案件当中完全解脱出来,趁阎刚和黄一为去参加新闻发布会的时间,讨论着案子的细节。 姜局在新闻发布会中提出了“360°追凶”的说法,这既是对技侦组的表扬和肯定,也意味着更大的期望和压力。黄一为感到责任重大,刚回到办公室,皮鹏就向他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皮鹏说:“家兴说过,我们是360°追凶,但我觉得这个案子,我们的证据链有瑕疵。” 黄一为很感兴趣,问他:“你说,瑕疵是什么?” 皮鹏说:“由于凶手方国正死亡,我们只能无口供定案,我们的证据里有一条死者的裤子,裤兜里发现了一根尼龙绳。裤子上有死者的血迹,裤子确实属于凶手,再加上其它证据,证明方国正一定是凶手。我们推断凶手自己准备的凶器是尼龙绳,是因为死者反抗得比较激烈,导致凶手无暇把尼龙绳拿出来,而改用草丛里的砖头打死受害人。除此之外,凶手为什么不把裤子扔掉?根本无法解释。” 黄一为很赞赏地点点头:“你能想到这些,我很高兴。我们能推测的是把其它衣物扔在垃圾桶里的时候,他只穿了一条裤子,因为裤子里边发现了他的皮屑组织。所以他没法扔裤子了,总不能光着回家。回家以后,为什么还没扔,就无法判断了。方国正的老婆说,那条裤子是方国正过生日的时候她给方国正买的,有一定纪念意义。我猜可能是这个原因,但已经无法考证了。正如你所说,这些确实是疑问,由于凶手已经死亡,我们确实无法得到凶手的证实。不过,方国正有杀人动机,有作案时间,砖头上的血迹与他扔掉的衬衫上的血迹一致,而衬衫只有他一个人的皮屑和汗液,所以我们的证据是没有问题的。” “是的,组长。我明白!”皮鹏说。 “姜局已经对记者说了,我们重案大队是360°追凶——无死角追凶。我更在意的是第一次勘查现场时我们没有发现何春阳的包,虽然是范若军故意隐藏的,但我们重案队所有的人都有责任。另外,第一次勘查现场时我们也没有发现那个废弃的小门。我们到底能不能做到360°追凶,还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在每个案子里都做到无死角追凶,还很难说。我们就用这个案子引以为戒,认真对待每一个现场、每一件证据、每一位受害人。我很赞赏大家对于这个案子的思考,今后我们要戒骄戒躁,我们要学的东西还很多。”黄一为强调了一下。 戴家兴说:“没想到方国正这样一个知名教授,在私底下却如此龌龊。学术造假,杀人灭口,真是人面兽心。” 成丽雅说:“这个案子给了我们一个重要启示:不要以貌取人。教授可以是凶手,保安也可以是凶手,大家都是人,都有七情六欲。欲望一旦超越了理智,罪恶就发生了。” “橙子姐说得对!”戴家兴认同成法医的说法。 两周后的一天,成丽雅和戴家兴接到了一个任务,做一起交通事故的伤情鉴定。 戴家兴听了,立即抱怨起来:“伤情鉴定也归我们管了,我们是重案队,开什么玩笑!” 成丽雅也不认可局里的安排:“伤情鉴定交给支队的法医科就行了,我们是为构建整个案件的证据链条服务的。可是,这种鉴定连案件都不是,怎么会把这种任务分到重案队。” 黄一为说:“我跟章队反映了,但任务还是分到了我们这儿。丽雅,你原来就是法医科的,法医科的鉴定任务非常繁重,他们手头的工作都已经满负荷了。正好我们这儿有空闲,所以就分到了重案队了。鉴定本身并不难,难在让人信服,可以说我们重案队是刑侦支队的特种兵,是专家,我们做的鉴定更权威,更具说服力。丽雅、家兴,你们俩去一下。” 成丽雅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没再说什么。戴家兴一边抱怨着,一边出发了。 南城交警大队大队长马英瑞接待了成丽雅和戴家兴,向他们介绍了具体情况。伤者赵国志说他准备过马路,宝马车车速过快,撞到了他。宝马车车主王冬妮却坚持说,她在正常行驶。宝马车经过时,伤者突然走向马路中间,她刹车不及,撞了上去。 最大的困难在于该路段没有监控,宝马车没有安装行车记录仪,不仅无法观看事发过程,也很难找到目击证人。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伤者认为宝马车主应付全责,赔偿其所有损失。宝马车主则认为伤者突然行动,有故意讹诈的嫌疑,所以坚持不赔偿。马队想让法医做一下鉴定,了解事情的真相,以便做出合理的处理。 在病房里,马队带他们见到了伤者赵国志。赵国志刚才还神气活现地与人聊天,见到有人来,突然开始呻吟起来。成丽雅很烦感这种两面派,心里有了一个简单的判断。 赵国志向马队抱怨:“警察同志,明明是那个女的撞了我,她还耍赖,你们可不能放过她。我相信警察是公正的,不会偏向有钱人。要不然,让我们这些老百姓怎么活?”他说话夹枪带棒,不像一般的伤者,有很强的“社会范儿”。 与马队同来的干警通知主治医生换药,好让成丽雅利用换药的时间检查伤者的伤情。伤者赵国志左侧小臂骨折,腰部有瘀青,左脚脚踝扭伤。离开病房后,成法医查看了赵国志的x光片,发现骨折不是最近受的伤,骨折断口处已经有愈合的迹象,只是断骨处没有接好,有一定错位。成法医能够肯定,伤者赵国志确实被车撞过,但只有软组织挫伤和脚踝扭伤。肇事车辆是一辆宝马2系轿车,是一辆两门四座跑车,底盘很低,很难造成小臂骨折,因此左侧小臂的陈旧性骨折并不是此次车祸造成的。 成法医把鉴定结果告诉了马队,马队很为难。鉴定结果与他的推断一致,但这仍然很难让伤者信服,马队希望有更为确凿的证据。伤者的女儿和女婿很难缠,他们把这件事情发在了短视频平台上,引起了很广泛的关注。网络上盛传宝马车主为富不仁,甚至还有人说警察就是为有钱人服务的。看来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交通事故,成丽雅把情况向黄一为作了汇报。 黄一为带着彭鹰来到了南城交警大队。按照黄一为的建议,马队告诉赵国志,车主已经同意赔偿了,需要他来一趟交警队。赵国志听了,立即换好了衣服,赶到了交警队,再也不演戏了。 询问室里,黄一为说:“我们绝不能放过这样为富不仁的人。有些事情,需要你确认一下,这样我才能帮你争取更多的赔偿。” 赵国志听了,脸上露出了掩藏不住的惊喜:“好。谢谢警察同志,我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黄一为说:“我问你的问题,你只需要答是或不是,就可以了。你想清楚了再说,要不然会影响赔偿。我想帮你,清楚了吗?” 赵国志说:“是,清楚。” “你叫赵国志?” “是。” “你今年51岁?” “是。” “你左臂骨折了?” “是。” “你被撞的地方没有监控?” “是。” “你没有固定收入?” “是。” 黄一为问:“你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女婿?” 赵国志略一停顿:“是。” 黄一为也停了一下:“你看一下这张图片,这是不是撞你的那辆车?” 赵国志看了看图片:“车牌是对的,但是车标不对。这个是法拉利的车标,撞我的那辆车是宝马2系。” 黄一为问:“你希望对方赔偿你多少钱?” 赵国志说:“3万块!” 黄一为问:“骨折是你自己弄的?” 赵国志愣了一下,说:“警察同志,你是不是帮我的?我怎么会把自己弄骨折?” “口误!我说错了,对不起。”黄一为解释说,“我会尽力帮你争取赔偿!咱们就到这儿,你可以回去了。” “谢谢警察同志!”赵国志站了起来,准备向外走。 就在这时,黄一为突然问:“片子是在哪儿拍的?” “五——”赵国志脱口而出,后来觉得不妥,因为他住在第一人民医院。他略一思索:“是第一人民医院。”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黄一为心里有数了。 黄一为向马队说明了自己的判断。赵国志很大可能是碰瓷团伙的成员,另外两名成员是扮演女儿和女婿的那两人。赵国志胳膊上的骨折就是他们用来讹诈的工具,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是故意不让骨折好的。 马队很疑惑:“你是说他们用苦肉计来讹诈别人,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黄一为继续解释:“我问他被撞的地方没有监控,他竟然不假思索地回答是,说明他提前踩过点。一个50多岁没有固定收入的人认识宝马车标还可以理解,竟然还认识法拉利的车标,这太奇怪了。车牌记得也很清楚,车牌是我让彭鹰p在那辆法拉利上的。这说明他早就知道该路段没有监控,也早就认识车标,这说明他们专门找没有监控的地方碰瓷豪车。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的车主太较真了,不仅要报案,还坚持认为他们是碰瓷,拒绝赔偿。有几个女儿和几个女婿,他还要思考一下,很有可能女儿和女婿是编的,说不定下一次的诈骗里那两个人又成了他的儿子和儿媳。我说他的骨折是自己弄的,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辩解。如果我冤枉了他,一般来说他会愤怒,而不是吃惊,这不合常理。询问结束,他放松了警惕,我突然问他片子是在哪儿拍的,他第一反应说的是‘五’,后来才改口为第一人民医院,所以我推断此前他一定在五医院拍过片子。马队,你可以到五医院查一下他的就诊记录和x光片,对比一下现在的x光片就能确定他的受伤日期了。” 马队忍不住为黄一为鼓掌了,大为赞赏地说:“怪不得姜局说你们是360°追凶,果然厉害。” 黄一为说:“马队你过奖了,既然他们是专门碰瓷的,一定还干过别的案子,我们可以筛查一下南城一带的天眼录像,也许可以发现他们的活动轨迹。” 马队很为难:“录像太多了,我们真的看不过来,这样的案子一般来说车主同意赔偿以后,就不再深究了。” 黄一为笑了笑:“我已经安排彭鹰筛查了,需要花点时间,我把他留下来帮你们。” 彭鹰和网监的同事一起,运用人像精准识别技术,查了两天,最近一个多月的录像没有发现,查完了半年以内的录像终于有了发现。筛选出了6段录像,有4段碰瓷未遂,有2段碰瓷成功。两位车主没有报案,给钱了事,只要找到两位车主,就有了赵国志碰瓷的人证。赵国志到案后,供出自己已经从事碰瓷一年有余,成功作案十几起。最近两个月才专找没有监控的地方作案,所以很难查到录像。一个月后,法院开庭审理了这起案件,黄一为、成丽雅和彭鹰出庭作证。最终,赵国志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零三个月。 一天上午,技侦组接到了坪北县刑警大队的电话,他们在配合消防队鉴定火灾现场尸体时发现了异常。法医不敢下定论,于是求助了市局刑侦支队。章江支队长过去曾经在坪北县工作过,知道那里民风彪悍,治安情况在全市范围内是比较差的,一时不慎,就会出问题。坪北县刑警大队队长简彦平向章江说明了情况,坪北县的田法医认为有他杀的可能性,章队把鉴定任务交给了重案队技术侦查组。 已经有一个月没有案子了,大家很兴奋。十分钟以后,大家已经上了坪北方向的高速。戴家兴没忘那一句:“东东专车,及时到达!”根据简队发的手机定位,四十分钟以后,到达了现场。 现场位于坪北县东边距县城20公里的崔家夭村,这个村原先是镇政府所在地,后来政府搬迁到了移民新村,目前崔家夭村的地位有点尴尬。去政府办事到移民新村,买日常用品还到崔家夭村。崔家夭村处在出省的省道上,大多数的商店都在省道两旁。其中有一家叫“二虎超市”的店,店主居住的南房发生了火灾。 店主和他的父母全部死亡,他老婆和女儿回了娘家躲过一劫。火灾发生在晚上,正在睡觉的邻居听到了爆炸声,发现起火了,打了119。由于距离较远,消防车到的时候已经是15分钟以后,灭火以后,发现现场不仅有助燃物,还发生了爆炸,而且其中一具尸体倒在了床上,另外两具尸体倒在西屋的墙边。消防队的带队领导认为很奇怪,起火时死者为什么没有逃跑,助燃物和爆炸又是怎么回事。于是,通知了县刑警队,县刑警队勘查后为慎重起见又通知了市局。 这是一个集生活和商用于一体的小院,有南北两排房。北边的房子就在省道路边,四间小门面房,盖成了一大间,作为经营场所。北房采光很好,南墙和北墙都有窗,南边的窗和门尺寸较小,是自己人出入小院和南房的,北边的门是双开门,面对着省道,是顾客进出的。南房有三间,最左边是一个门楼,大门向南开,可以出入院子南边的小巷。 中心现场在南房,爆炸发生在中间的堂屋。堂屋的门和竹帘散落在了院子里,应该是爆炸的气浪把门炸飞了出去,窗户也损坏了。院子四周包括邻居家的玻璃全都碎了,南房和院门已经完全熏成了黑色,房间内的木制家具、衣物全部烧毁,只剩下了黑灰色的碳化物和灰烬。 南房中间的堂屋毁坏得最严重,爆炸点就在这里。房顶塌了一大半,靠西屋的墙炸出了一个大窟窿,两侧东西屋的门已经变形碳化。地上有一个严重变形几乎从中间完全断裂的大铁桶,旁边有一个类似加油站加散油的小铁桶,已经烧得变了形。空气中还弥散着汽油、塑料、木器、织物燃烧过的味道。 南房的东屋有一张铁架子床,床上有一具焦尸,尸体和床板已经碳化,床下有一些工具和炊具,顶住了床板,否则尸体早就从床上掉下来了。桌上的手机已经被烧焦了,彭鹰确认已经无法复原数据了。尸体呈斗拳状,已经完全碳化。南房西屋的地上有两具焦尸,一具靠在墙角,一具靠在墙边。炕上有被褥和枕头燃烧过的灰烬,炕边的桌子以及桌上的物品已经完全碳化。与堂屋一样,东西屋的地上都有黑色的水渍,这是燃烧的灰烬和灭火的水混合而成的。 由于灭火,现场已经破坏得比较严重,接下来现场勘查的难度很大。院门是从内部落锁的,没有撬压痕迹。左右两边都有住户,墙壁没有攀爬的痕迹。北房靠近公路的门窗全部装了卷闸,卷闸门门锁坏了,所以店主自己临时加装了扣环,用锁头锁门。锁头已经掉在了地上,是被消防队员剪断的。超市的地上有拖擦痕迹,应该是救火时,拖动消防水管留下的痕迹。门锁上没有指纹,现场破坏得很严重,现场和附近没有摄像头。 黄一为安排彭鹰帮皮鹏拍照并清理现场,尽量搜集现场可能提取的痕迹,看来筛灰至少需要一天。尸体已经完全碳化,成丽雅和戴家兴坐着坪北县殡仪馆的运尸车,准备到殡仪馆进行尸检。 殡仪馆的停尸间设施设备非常简陋,好在工具还算齐全,不影响尸检工作。一共有三具尸体,田法医和他的助手一组,负责西屋的两具尸体,成丽雅和戴家兴一组,负责东屋那具尸体。最大的疑点在东屋那具尸体上,他直接被烧死在床上的,他为什么不跑,难道他没有发现起火吗,这都是为什么? 根据耻骨联合判断东屋的死者年龄大约35岁,男性。鼻腔有微量烟灰,没有热灼伤痕迹,这说明这名男子在火烧到东屋时气息微弱,濒临死亡,火灾并不是致其死亡的真正原因。戴家兴化验了心脏残存的血液,在里面发现了白酒、感冒药及青霉素成分残留,说明死者可能感冒了,吃了感冒药以后才睡的。后背有一小片皮肤与衣物沾在一起,剥离了衣物后,发现了一块比较完整的皮肤,肤色发红,上面有荨麻疹。这说明死者死时处于仰卧状态,所以背心的皮肤和衣物保留下来了。 戴家兴说:“死者喉头水肿,几乎堵住了气管,所以烟灰很难进入气管。皮肤红肿,有荨麻疹。在起火前,死者可能已经呼吸困难,胸闷,咳嗽,甚至处于晕厥状态。” 程丽雅同意戴家兴的说法:“对。死者全身未发现骨折,心脏及残留的皮肤未发现失血过多,血红蛋白检验显示死因不是一氧化碳中毒。死者在起火时处于濒死状态,死因可能是青霉素过敏,你说的症状符合青霉素过敏症状。” “如果死者死于青霉素过敏,会不会是用药不当造成的意外?”戴家兴问。 “有可能,青霉素是处方药,一般来说,医生开这种药是很谨慎的。所以必须查到药的来源。如果患者或家属不懂,乱吃药,有可能会造成事故。”成丽雅想了想说:“让县刑警大队查一下青霉素的来源。”说完,她向田法医那一组方向走去。 田法医作为一个基层法医,法医的直觉和基本功都很好。他马上就要完成第二具尸体的解剖了,一边忙碌着一边向成法医说明情况:“两位死者年龄均在60岁以上,靠墙角的死者为男性,靠墙边的死者为女性。两具尸体的面部有爆炸弹起的碎屑嵌入皮肤,起火后与肌肉连在一起,后脑及后背有钝性物体形成的磕碰伤,身体靠墙的一面有部分皮肤及衣物残留,真正的死因是缺氧窒息。” 田法医认为西屋的两具尸体是发现起火后,想逃出屋外或者救火,就在打开房门的瞬间发生了爆炸,爆炸的气浪把两人推到了墙边,巨大的撞击力导致两人晕厥。西屋随之起火,两人最终被烧死,在他们的气管里发现了烟灰和体液的混合物,气管内发现了比较严重的热灼伤。这两具尸体的死亡时间与火灾发生的时间基本一致,应该是在爆炸之后。” 成丽雅仔细查看了两具尸体,同意田法医的判断。成丽雅打电话,把尸检结果向黄一为作了汇报。 第三案 小镇大火(2) 火灾现场的清理工作也有了新的进展,皮鹏和彭鹰筛完了堂屋地面上的大部分灰烬,发现了一个小型水泵。地上有带状燃烧物的附着痕迹,从门口一直延续到油桶,说明汽油在门口被点燃,火烧到油桶,然后引起爆炸,继而引发大火。黄一为认定这起火灾是人为纵火,但东屋受害人的死还需要详查。 黄一为向坪北县刑警大队队长简彦平说明了自己的判断:爆炸发生在凌晨3点左右。院门是从内部上锁的,院墙上有玻璃碴,没有发现攀爬的痕迹,所以凶手不是从这儿离开的。嫌疑人可能从超市临街的门进入,锁没有被撬压过,说明嫌疑人可能有钥匙。凶手进入超市后,从超市南门进入院内,然后进入南房,死者非常熟悉环境,可能是熟人。院门已经锁了,超市的卷闸门也锁了,南房的门没有锁,凶手进入了南房的堂屋,把少量汽油倒在地上,点燃地上的汽油并最终导致爆炸。点燃汽油后,西屋的两位年老受害者闻到了燃烧的味道,开门查看情况,正好发生爆炸,被爆炸的气浪推至西墙边撞晕,然后火热蔓延,烧死了两人。东屋的死者吃了感冒药和青霉素,还喝过酒,发生了严重的过敏反应。火灾发生时受害人躺在床上,濒临死亡,最后火势蔓延,将他的尸体烧毁,所以东屋的死者死于药物过敏而不是火灾。可以确定火灾是他人纵火引起的。 听了黄一为的情况说明,简队问:“可以确定药物过敏致死是死者误食还是他人下药吗?” 黄一为摇摇头:“不能确定,但我们建议查一下青霉素的来源,可能会有线索。” 简队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很快分配了任务。一路继续留在案发现场与市局技侦组一起“扒灰”,尽快清理现场。一路查询张家夭村的所有药店、诊所、赤脚医生,寻找青霉素的来源。一路询问报案的邻居,了解案发前后的情况以及受害人的家庭情况和社会关系。 据邻居反映,东屋的死者叫葛二虎,西屋的两名死者是葛二虎的父母。老葛本来有三个儿子,是乡里有名的混混,人称“葛家三虎”。。只剩下了葛二虎,成天也是吃喝嫖赌,开了这个超市,其实也就是个小商店。生意一般,只够老葛两口子勉强度日。因为地处省道,过往车辆比较多,加油站距离较远,所以葛二虎就做起了加散汽油的生意,服务对象是本村的摩托车和过往的汽车。另外,葛二虎还从大货车上偷柴油,卖给一些小型加油站,做的是无本买卖。超市门口的那辆面包车就是葛二虎的,用来运油。 葛二虎是恶霸,村里人没人敢管。即便大车司机发现了,也在葛二虎的威胁下不敢说话了,毕竟成天从这条路过,怕惹麻烦。葛二虎进过几次监狱,由于他干什么坏事都是一个人,没有同伙,犯罪情节又达不到涉黑的程度,最多也就是坐一年半载牢就出来了。大家巴不得躲他远一点,不想惹麻烦。 老葛夫妻俩人倒是不错,这些年没少给村民道歉,也没少被儿子打。村里人都说,老葛教子无方,这是他们的劫难。葛二虎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女儿,昨天好像回了邻村的娘家。老葛还有一个女儿,女儿嫁到了县城西边的四十里铺,每个月会来一两次,看望老葛夫妻。 简队派人从邻村接回了葛二虎的妻子侯小翠。侯小翠见到自己家的惨状,哭得泣不成声。孩子只有3岁,也跟着妈妈一起哭得声嘶力竭。为避免侯小翠触景伤情,简队把侯小翠母女带到了位于移民新村的派出所,并嘱咐各路人马及时汇报情况,并在派出所会合。黄一为趁着哄小女孩玩的功夫,取得了小女孩的头发,以备作dna鉴定,进一步确认三具焦尸的身份。把小女孩交给了女民警后,来到了询问室里。 侯小翠擦着眼泪说:“葛二虎不是东西,但公公婆婆对我还算不错,孩子还小,要不然我早就呆不下去了。葛二虎吃喝嫖赌,什么都干。一不顺心,非打即骂。你们看看。”说着,撸起衬衫的袖子,上边有多处淤青和皮外伤,“结婚五年了,我身上的伤几乎没有断过。” 简队问:“为什么不报警?” 侯小翠看了一眼派出所的王所长,苦笑了一下。王所长说:“我们接到她的报警,也出过警,还拘留过葛二虎,但是没有什么效果。” 侯小翠接着说:“效果就是我会被打得越来越厉害。” 简队明白了,又问:“为什么不离婚?” “离婚,拿什么离婚?”侯小翠捋了一下额前的头发,“连结婚证都没领过,人家根本不给办离婚。再说了,他威胁我,我要敢离婚,他就让我娘家不得安生,不得好死。” 简队有点愤怒了:“这葛二虎也太混蛋了。” “除了公婆还不错,老葛家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都不得好死。”侯小翠恨恨地说。 黄一为插了一句:“葛小虎死时还是个孩子,你这么说好像不太合适?” 侯小翠冷冷地说:“葛小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从小手脚不干净,经常欺负其他同学,一有什么麻烦,大虎和二虎就拼命护着小虎。小虎有恃无恐,坏事做绝。游泳的时候腿抽筋了,本来岸上有五六个伙伴,但没有一个去救他,最后才淹死了。村里人都说大虎和小虎是罪有应得,说二虎迟早有一天会有报应,我都没办法反驳。” 黄一为略一思索,问:“你知道葛二虎是怎么死的吗?” 侯小翠看了看黄一为,撩了一下散落在额头上的头发,问:“不是烧死的吗?家里都烧成那样了。”说完又哭了起来。 “老葛夫妇是烧死的,葛二虎在起火时就死了。”黄一为说。侯小翠很惊讶,黄一为看看她说:“你老公明明生病了,需要人照顾,昨晚为什么要回娘家?” 侯小翠擦擦眼泪说:“今天是我妈的50岁生日,想在崔家夭的马海饭店吃饭,我弟弟找我商量一下今天中午吃饭的事。二虎只是小感冒,我交待了公婆照顾他。本来我也想让二虎一起回去,但二虎烦我娘家人,拒绝了,所以我就带孩子提前回了娘家。” “葛二虎对什么药物过敏吗?”黄一为问。 侯小翠愣了一下,看了黄一为一眼:“二虎身体很好,很少生病,也很少吃药,没发现对什么药过敏。” 黄一为追问道:“凌晨2-3点之间,你正在干什么?” 侯小翠摸了一下额头:“在睡觉。” “有人能证明吗?”黄一为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她。 侯小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你们怀疑我?” “不是怀疑,而是必要的询问。”黄一为说,“对于每个关系人,我们都这样问,你可以理解成怀疑,但更可以理解成排除你的嫌疑。对吗?” 侯小翠似乎打消了顾虑:“我在娘家睡觉,我也有点感冒,可能是二虎传染的。吃了药,我就睡了,我和我女儿在一个房间。院门是从里边上了锁的,我爸拿着钥匙,我根本出不去。” “你家有小超市,门很多,平时是怎么锁门的?”黄一为突然想起了一些细节。 “超市卷闸门的锁坏了,二虎自己安了一个扣环,用锁头锁的。锁完超市以后,向南步行,从街上绕到院门,进来以后,从里面锁门。南房的门一般不锁,现在是夏天,天气太热了,开门比较凉快。”侯小翠说的细节与黄一为对案发现场的推断完全一致。 黄一为问:“你吃得是什么感冒药?” “感冒通和罗红霉素。”侯小翠说。 黄一为心里一惊:“你没有吃过青霉素?” “没有。”侯小翠平静地说。 “这几天,你不要出门,就住在娘家。”黄一为嘱咐了她一下,“你家的事可能是有人放火,我们会随时找你了解情况。”侯小翠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含着泪点点头,没说什么。 在黄一为问话的时候,简队已经安排了人去崔家夭村的马海饭店落实侯家姐弟是否定餐。这时,孩子又哭闹起来,黄一为只好让人送侯小翠和孩子先回去。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景,简队问黄一为:“黄队,你觉得侯小翠有嫌疑吗?” 黄一为摸着下巴说:“她有没有嫌疑,我不敢断言,但她说了谎。” 简队很感兴趣:“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黄一为解释道:“说家庭情况的时候她的表情很自然,应该是实话。我突然到死因的时候,她看向我的方向,并且触碰了一下额头,我猜她有可能说谎了。” “你突然问到她不知道的问题,她有点吃惊不是很正常吗?”简队很疑惑。 “不,她没有吃惊,而是紧张。她看向我,可能是因为我坐在门旁边,实际上她是在看门,这是典型的逃离反应。”黄一为说。 简队追问:“她就没有可能真是看你吗?” 黄一为说:“的确有可能是真的看我。她还撩了一下额头上的头发,其实是通过触碰额头来解压,人说谎时会有心理压力,可能导致血压升高,心跳加快,通过触摸额头、鼻子、嘴唇、下巴等这些部位来释放压力。另外,她还没想到我会问到葛二虎药物过敏的事物,她有一个惊恐的表情。” 简队又问:“有吗?我看她就是愣了一下。” “微表情是转瞬即逝的,最短的微表情只有1\/25秒,很难捕捉到。所以录像很重要,最好能录到全身,这样更利于判断说话人的心理活动。第一反应才是人的真实反应,后来的表现都是人愿意让别人看到的一面。侯小翠后来的回答太过于平静和流利,这不太正常,很可能是提前准备好的。可能她没有想到我们这么快问到了药物过敏的事情。”黄一为说,“我说到可能是有人纵火的时候,她长出了一口气,眼睛闪过一丝喜悦的神色。” “还有喜悦?”简队彻底懵了。 黄一为微笑着说:“难过时,人会眯眼,瞳孔不会放大,嘴角下撇,而不是上扬。而她不仅有瞳孔放大,还有轻微的嘴角上扬动作,您可以查看一下询问录像。” 简队让民警把录像画面放大,速度放慢,果然发现了这些细节,当即伸出了大拇指:“了不起,我长见识了。可是,她为什么会有喜悦的表情?” 黄一为神秘地笑了笑:“她知道了我们认为凶手可能另有其人,她放心了,可能还会有些窃喜。当然,这些不能作为证据,还要落实她提供的情况,这些就是你简队的强项了。”简队派了两个民警,监视侯小翠。 下午,经验证侯小翠的女儿与三位死者均有血缘关系。饭店的老板马海证明侯小翠昨天确实来订过桌,但菜还没有点,说是要和弟弟商量一下。查青霉素线索的干警也回来了。据一个诊所的医生反映,侯小翠昨天确实因为感冒来找他就诊过。当时医生给她开了感冒通片和罗红霉素,但她说她病得比较严重,要求换成青霉素,因为效果更好。他们一家都在那个诊所看病,他明明记得侯小翠每次来买药的时候都是买罗红霉素,这一次却要求换成青霉素,这很奇怪。 简队觉得,侯小翠杀死葛二虎的嫌疑更大了,现在有两件事情需要落实:一是剩余的青霉素在哪里;二是侯小翠为什么要杀葛二虎。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到底是什么样的恩怨导致一对过了五年日子的夫妻到了相恨相杀这一步。 葛二虎的姐姐葛兰找到了,她满脸疑惑,还不知道娘家的事情。听完了简队的叙述,葛兰失声痛哭。简队没说什么,把纸巾递了过去,这样的事情他见多了。发生别人家的事叫做故事,发生在自己家的事就是事故。慢慢地,葛兰止住了哭声,说出了她心目中的这个家。 老葛重男轻女,生下大虎,他高兴坏了,把大虎惯得不成样子。过了两年,生下葛兰,一看是个女儿,老葛连自己媳妇都没管,直接找人打牌去了。葛兰穿的衣服经常是大虎穿剩下的,只读到了小学毕业,老葛就没让闺女再读书。葛兰很早就到理发店当学徒,学了理发的手艺,后来用家里的房子开了理发店。二虎比她小八岁,小虎比二虎小五岁。 由于家里名声不好,作为一个农村姑娘的葛兰一直和父母一起拉扯二虎和小虎,直到28岁才出嫁,对方看中了她的理发手艺才同意结婚的。房子在她出嫁后被已经成年的二虎改成了超市,二虎没有好好经营,丢给了父母。大虎好勇斗狠,跟人打架,被打死了。二虎不爱打架,成天坑蒙拐骗偷,不干正事。小虎年纪很小,就已经是有名的小霸王,游泳时腿抽筋,无人施救,最后淹死了。小虎死后,她对那个家已经彻底失望了,就从县城东边的崔家夭镇嫁到了百里外的四十里铺。除了尽孝,时而回来看看父母,她根本不想回到那个让她辛苦了十几年,痛苦了二十多年的家。 简队问:“葛二虎有没有药物过敏的经历?” 葛兰擦擦眼泪,想了想:“二虎对青霉素过敏,还去过县医院就诊。” 简队立刻来了精神:“有什么症状?” “浑身起红点、红斑,咳嗽,喘不上气,发烧,反正挺严重的。当时医生警告我们不要乱吃药,会死人的。我照顾二虎十来年,只要二虎感冒了,我都不让他随便吃消炎药。”葛兰回答道。 “侯小翠知不知道二虎对青霉素过敏?”简队问。 “应该知道,五年前他们结婚的时候,我告诉过她。在别人眼里,二虎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对我来说,他好歹是我弟弟,所以我才告诉小翠的。我还是希望小翠能把二虎照顾好。”葛兰说。 “他们夫妻关系好不好?”简队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二虎脾气不好,经常打媳妇,关系肯定不会特别好。我爸和我妈总向着小翠,帮着小翠干活,说好话。我觉得我爸妈和小翠的关系应该不会太差。”葛兰回答道。 “最近,他们有没有出现过特别大的矛盾冲突?”简队继续追问。 葛兰突然愣住了,说:“你们为什么老问小翠的事情?家里着火跟她有什么关系吗?” 简队很严肃地告诉她:“侯小翠和二虎这几天都感冒了,侯小翠买的消炎药是青霉素,这可能与二虎的死有关。我希望你实话实说。” 葛兰惊愕之余,突然哭了起来,拍着桌子说:“报应!报应!这就是报应! 简队和黄一为对视一下,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葛兰说:“大概一个星期前,小翠给我打过电话。她说二虎让她——让她——”说到这里,葛兰有点哽咽,又有点不好意思,吭哧了半天才说出来:“让她去卖!” 在场的民警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简队以为听错了,问了一句:“到底怎么回事?你再说一遍。” 葛兰调整了一下情绪,说:“最近半年,大车司机提高了警惕,二虎觉得柴油不好偷了。他就想让小翠去陪那些大车司机睡觉,挣些钱。二虎说小翠不同意,就让她娘家不得安生,还要打死她。” 刚说完,派出所一个年轻民警就把手里的笔摔到了地上,一边骂道:“真t混蛋!这种人真是死有余辜!”王派长急忙制止了他,可以看得出来在场的人都很气愤。 “小翠愿意吗?”简队问,问完了,也觉得自己问得很多余,但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小翠当然不愿意了。二虎就打她,她也没有办法。上星期给我打过电话,让我给二虎说说。我说了,二虎也答应了,但依照二虎的性子,他应该是敷衍我的。他不会听我的,更不会听小翠的。” 正在这时,监视侯小翠的警员打来了电话,说侯小翠拎着一个行李箱出了门,没有带孩子,看样子是要出远门。简队当机立断,立即把侯小翠带回来问话。 他说:“立即带侯小翠回来问话,而且在她娘家找一下,看没有吃剩下的青霉素,如果能找到,也带回来。” 打完电话,简队坐到了椅子上,说:“家暴妻子,威胁岳父家,强迫妻子卖淫,葛二虎显然不是一个理想的丈夫。侯小翠23岁,与葛二虎相差12岁,当年怎么选中葛二虎的,为什么不领结婚证?” “冤孽!罪过呀!”葛兰表情很痛苦地说,“大概五年前,二虎从邻村喝完酒。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小翠,把小翠给糟蹋了。小翠的弟弟想给姐姐出气,来我娘家找二虎打架时,我们才知道这回事。小翠的父母比较传统,怕传出去名声不好,但小翠的弟弟想报警。我亲自到小翠家,给小翠全家下跪,最后终于没报警。我们家出了8万元彩礼,才把小翠取过了门。我们不敢张扬,叫个别亲戚吃了个饭,也没领结婚证。婚后他们生下了一个女儿,过到了现在。” 简队心里暗骂葛二虎是个十足的混蛋,但他似乎找到了侯小翠的作案动机。 半小时后,侯小翠被带回来了,吃剩下的青霉素也在行李箱里找到了。简队和黄一为再一次坐到了她的对面。 简队说:“再一次把你叫回来,知道是为什么吗?” 侯小翠头也不抬地说:“我不知道。” “你拿着行李箱,想去哪儿?我不是说过,你不要离开,我们有可能再找你了解情况。你说说,你为什么要走,要去哪儿?”简队质问道。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我想出去打工,顺便散散心。”侯小翠轻描淡写地说。 简队严肃地说:“公民有协助警方调查的义务,我已经很明确地说过,你暂时不要离开。如果你知情不报,隐瞒真相,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你们让我来,我不是都来了吗?我哪里不配合了。”侯小翠有点针锋相对。 简队知道不拿证据出来,她什么都不会说。简队拿起了在她行李箱里找到的吃剩下的青霉素,说:“你不是说你吃的药是罗红霉素吗?这青霉素是怎么回事?” 她一脸平静地说:“罗红毒素还有一颗,我确实昨晚吃了一颗。今天才吃的青霉素。有什么不对吗?” “上次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你买了青霉素?”简队有点上火了。 “上次你们也没问呀!”她很不屑地说,“你们问我吃过什么药?我说吃了感冒通和罗红霉素。这有什么毛病吗?” 简队真生气了:“为什么诊所的医生说你平时感冒买罗红霉素,这次为什么要坚持改成青霉素?” 她淡定地说:“馒头吃多了,换一次米饭,也要向你们报告吗?” 葛二虎死亡的当夜,她回了娘家,药也许不是她让葛二虎吃的,现在已经死无对证了。简队还真没有好办法,指了她一下,欲言又止。黄一为发现了她前后两次接受询问的变化,跟侯小翠聊起了别的。 黄一为说:“你的逻辑思维和口才都很好。你当年高中毕业,学习成绩不错。虽然发挥失常,没有考上大学,但你好歹有基本的善恶是非观念。葛二虎是个什么人,你很清楚,我们也很清楚,而且你比我们更清楚。但我很好奇,你当年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地痞流氓做老公呢?”侯小翠看着黄一为,不说话了。 “按照人做选择的心理过程,人做选择时一般都认为自己当时的选择是最合时宜的选择。按照正常的逻辑,你绝不可能嫁给葛二虎,你也不可能放弃复读的机会。事实上,你不仅放弃了复读,还嫁给了葛二虎。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即便你不说,我也能猜出来。你可能受到了威胁,也可能发生了重大变故,否则这是绝不可能的。”侯小翠泪流满面,黄一为给她递了纸巾。 “5年了,你忍辱负重,只为葛二虎这个恶霸不危及你的家人,为此你挨了打回娘家不敢说,一个人扛下了所有的痛苦。作为一个学心理学的人,我理解你的有苦难言。从前,我们不知道,今天我们知道了,可是真的有点晚了。葛二虎应该受到惩罚,我们都恨他,都同情你,但他该受什么惩罚应该由法律来定,而不是某个人或某几个人定的。今天我们一位民警,听了你的事情,气得把东西都摔了。你觉得有什么事情,是你不说,我们就查不到的吗?让葛二虎的恶行得到应有的惩罚,为自己做一次主。你——” 黄一为还想说什么,被侯小翠打断了,她哭着说:“你别说了,我说!”黄一为知道自己成功了。 侯小翠满脸怨恨:“5年前,在回家的路上,我被葛二虎糟蹋了。我弟弟找葛二虎打架,结果被那个王八蛋打了一顿。后来,兰姐来了,说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也愿意负责任,给了我家8万块钱,说让我嫁过去,这样皆大欢喜。那个混蛋也来了,他暗示我,要不就收下8万块钱嫁给他,要不就去报警,他去坐牢。只要他放出来,让我们家永世不得安宁当时我就想,我嫁过去就当为家里减轻负担了。一年后,我怀孕了,大家都很高兴。葛二虎也很高兴,怀孕期间他基本没打我,我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可是,好日子在我生下女儿后又变了。老葛家重男轻女,葛二虎又开始打骂我,公公婆婆虽然也不喜欢女孩,但对我还算不错,可能他们也知道儿子不是好东西。葛二虎总到省道上卡车休息的地方去偷柴油,还专门买了一辆二手面包车。我不同意,但我也不敢劝他,有时他还把我公公带上帮他运柴油。最近几年,卡车大部分加装了防盗设备,油不好偷了。他就强迫我去陪那些大车司机过夜。他就是个天杀的畜生,他糟蹋了我,还让别人糟蹋我。” 审讯室外的干警们听得目瞪口呆,义愤填膺。 “这几天我和葛二虎都感冒了。他说晚上吃点药,感冒就好了。明天就带我出去卖,如果不去就打死我。”侯小翠哭了起来。 “我绝望了。我跟他过了5年,在他心里我什么都不是。他让我去买药,我就买了青霉素。我知道他对青霉素过敏,只要一喝下去,他也许就死了。他喝了酒,迷迷糊糊地睡了。我想了很长时间,下不了决心。我把他叫醒,本来是求他不要让我干那种事。可是没想到,他坐起来就给了我一巴掌。”说到这儿,侯小翠的目光变得狠辣起来,“我终于下定了决心,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他打了我一巴掌,我没生气,我只是告诉他,把感冒药喝了。他很顺利地喝下了药,然后就睡了。我交待公婆看着他,我带孩子去了两里外的娘家,商量第二天我妈妈过生日的事情。后来的事你们就知道了。”侯小翠一口气讲完了自己的事情。 简队当了这么多年刑警,从来没有这么恨一个受害人,同时同情一个嫌疑人。黄一为也是感慨万千,但他们是警察,可以有个人感情,但不能带着个人感情工作。 简队尽量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那起火的事情呢?真的与你没有关系吗?” 侯小翠看了简队一眼,擦擦眼泪,冷冷地说:“我为什么要放火?那个混蛋已经死了,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公公婆婆对我还算不错,我为什么要杀他们?” 简队还是不死心:“根据现场勘查,我们发现纵火的嫌疑人很熟悉现场以及你们家的情况。除了你,还有谁?” 侯小翠说:“葛二虎经常叫一些狐朋狗友到家里喝酒打牌,他们都熟悉我们家的情况。” “葛二虎的手机烧焦了,你能不能把经常与他来往的人给我们列一个名单,把电话住址写上。”黄一为已经在想下一步的工作了。 侯小翠点点头:“有的不知道电话,我只把地址写上。”黄一为说可以。侯小翠写了5个人,两个有电话号码,三个没有电话号码。黄一为问:“这5个人,有哪个或哪几个和葛二虎有经济纠纷或者有矛盾?” 侯小翠想了想,说:“本村的猪大肠经常和葛二虎一起赌钱,他们可能会有经济往来。” 从审讯室出来以后,简队问:“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排除了侯小翠的放火嫌疑,你是怎么想的,能让我学习一下吗?” 黄一为说:“侯小翠知道葛二虎活不了,她为什么要大半夜地回家放火,容易被隔壁的公婆发现,这样不是更容易暴露吗?” 简队提出自己的疑问:“她就不可以回去看一下葛二虎死了没有?” “我们假定她回去了,葛二虎已经死了,她为什么还要放火,这有什么意义呢?难道就是为了烧毁自己生活了五年的家,而且第一次审讯时她的微反应也表明,她知道葛二虎死了,但不知道火灾。看到火灾现场时,她的表情很惊恐,这表明她没有心理预期,应该是第一次看到。另外,她杀公婆的动机不足,客观地讲,用引爆油桶的方式杀人并不一定能杀死受害人,并不是一个稳妥的办法,倒更像是一种报复行为。”黄一为耐心地解释着。 “老黄,你说服了我。”简队搭着黄一为的肩膀走了出去。 第三案 小镇大火(3) 扒完灰的皮鹏和彭鹰与另外4个干警一起回来了,全部变成了非洲人,只有牙齿是白的。简队和黄一为一边笑着,一边招呼派出所的民警打水,帮他们洗一下。洗完脸的皮鹏向黄一为汇报了筛灰清理现场的情况。 皮鹏说:“清理火灾现场以后发现的痕迹和证据表明纵火作案的过程和您推断得基本一致。葛二虎确实是个偷油贼,灰烬里有微型抽水泵,一个加散油的桶。门口的面包车上发现几个塑料桶,也有微型抽水泵,那些应该是偷柴油用的。我还仔细勘查了超市,脚印杂乱无法提取,但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黄一为有点不耐烦了:“赶紧说。” “村里有很多老年人,他们不太会用微信和支付宝,常用现金支付。小超市里应该有一些零钱,可是放钱的抽屉里只有几个硬币,难道没有其它的钱吗?如果有,钱到哪儿去了?”皮鹏提醒了一下。 黄一为点点头,简队好像明白了:“你是说纵火的嫌疑人拿走了钱?” 皮鹏很肯定地说:“对,我是这么认为的。” “超市卖货,加上卖散油,每天的营业额少说也有几百块,但现在什么也没有,这确实是个疑点。”黄一为拍了拍皮鹏的肩膀说,“小子干得不错。” “不仅如此。”皮鹏拿起一个证物袋晃了晃,“这是我在抽屉里发现的东西,两根头发虽然没有毛囊,但上面有头皮屑。”黄一为向皮鹏伸了一下大拇指。 黄一为转向了简队:“简队,我们的排查对象有这样一些特点。第一,与葛二虎是熟人,熟悉他家的环境;第二,与葛二虎有过节;第三,凶手发了一笔小财,可能会买高出平时消费水平的商品;第四,凶手可能有葛二虎家的钥匙。按照这些特征来找嫌疑人,要采集他们的指纹、唾液、皮屑或者毛发。”简队由衷地敬佩,冲黄一为伸了一个大拇指,然后领着手下的警员出去了。 简队来到派出所的临时羁押区,询问了侯小翠。证实抽屉里应该有不少零钱,而且这些钱从来不存,因为葛二虎不让存,他说这样用着方便。按照侯小翠提供的名单,5个人共涉及三个村,简队领着皮鹏和另外一个警员负责崔家夭村的三个人,另外4个人分成两组分别去丁家河村和上堰村,彭鹰和后赶到的戴家兴被分别派往了这两个村。黄一为受简队委托,与派出所的民警带着侯小翠,前往县公安局刑警大队。 第二天,戴家兴一行人来到上堰村,他们的调查对象外号叫猪大肠。派出所的民警小呼找到了上堰村的村长,了解到猪大肠的真名叫朱大昌。朱大昌名声不好,特别喜欢吃溜肥肠,大家又特别讨厌他,所以大家私底下都他叫猪大肠。 村长说:“朱大昌其实心眼不坏,脑子也不笨,就是好吃懒做。去年不知道从哪里领回来一个会养花的姑娘,结了婚,开了一个花圃,生意不错。最近一年,这小子乖多了,媳妇会养花,他能说会道,成天在花圃卖花。这小子真是交了狗屎运了。”说着话,朱大昌家的花圃到了。 一个客户买了4盆花准备运走,朱大昌正在与客户说话,看见村长来了,赶紧迎了过来。村长说:“大昌,生意不错,学会干正事了。” “叔,明年我都30岁了,那能老玩。”朱大昌有点不好意思。 “你小子,少跟我扯这个。警察找你来了,你小子是不是又犯什么事了?”村长责备道。 民警小呼急忙阻拦村长:“别,别,别,我们只是了解一下情况。”村长不说话了。 朱大昌就像条件反射一样紧张起来,但脸上还是嬉皮笑脸的:“警察同志,您有什么事?我最近可什么事都没干。” “你别紧张。我们只想了解一下有关葛二虎的事情。”小呼说。 朱大昌听完,长出了一口气:“他呀!我都几个月没见过他了。”他拿了几个塑料凳,招呼大家坐下。 “听说你和葛二虎关系不错,你就说一下你眼里的葛二虎。”小呼说。 朱大昌摇摇头:“我们是经常在一起喝酒、打牌,但说不上关系不错。葛二虎这小子不是东西,吃喝嫖赌样样都沾。他有时候还祸害良家妇女,只要能接触到的,他都来者不拒,他那个媳妇小翠就是他祸害完才娶的。我好不容易娶了媳妇,有了家。葛二虎这种货色,我巴不得离他远一点。”说到这儿,他好像想起了什么,问了一句:“你们问他干嘛?这小子是不是出事了?” “为什么这么说?你觉得他会出什么事?”小呼敲打了他一下。 “他们哥仨儿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大虎是被火枪打死的,小虎是游泳淹死的,恶事干得太多了,老天爷会收他们的。二虎横行霸道,比大虎和小虎更过分,仇人肯定不少,没准谁会收拾他。”朱大昌居然有一些愤愤不平。 “你呢?你会不会收拾他?”小呼追问。 “我?”朱大昌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嘻皮笑脸地说,“警察同志,你可不能开这种玩笑。” 村长急了:“别嘻嘻哈哈的。好好回答问题。” “叔,我哪儿敢,我知道自己底子不干净,大错误咱可不敢犯。”朱大昌说。 小呼严肃地说:“我希望你认真回答问题,葛二虎确实出事了。” 朱大昌立刻紧张起来,看着小呼说:“这小子犯什么事了?” “他没犯事,他死了。”小呼说。 “死了?他死了。”朱大昌大惊,“他死了,你们找我干什么。” 小呼说:“他家被放了火,葛二虎和他父母都死了,我们怀疑凶手和他有仇,或者有纠纷。” “你们怀疑我,觉得我们俩有纠纷?”朱大昌用手拍着大腿说,“我t就是手欠,爱打牌。要说纠纷,我跟二虎有点纠纷。去年打麻将,他输给我两万块钱,一直都没还。其实我根本没打算要。” 戴家兴都被气笑了:“两万块钱,说不要就不要了。你很有钱吗?你钱多烧糊涂了?” 朱大昌急着辩白:“真的,你们还不信。那是赌桌上赢的钱,是意外之财,是身外之物,拿不到就拿不到,不影响我过日子。我帮着我媳妇养花,收入不错,我为什么要为两万块钱杀人,还是杀那样一个混蛋。我犯不上和他起急。” 戴家兴觉得他说的有一定道理,又追问了一句:“昨天凌晨3点你在干什么?有没有证人?” “昨天凌晨3点?你早说呀!”朱大昌反而不紧张了,“我在陪客户看花。” 小呼质问:“你哄鬼呢?那个客户半夜来看花。老实说!” 朱大昌有点哭笑不得:“看昙花!昙花只会在半夜开,客户不放心,说要看过了才能放心搬走。对了,我的花棚里有监控录像,你们可以查看。” 戴家兴和小呼一起查看了监控录像,果然发现了朱大昌陪客户看花的监控录像。慎重起见,戴家兴还是提取了朱大昌的生物样本,还拷贝了监控录像想让彭鹰看一下是不是修改过。 就在他们要离开的时候,朱大昌提醒了一句:“黄毛也和我们一起打过牌,二虎也欠他钱。黄毛家庭条件不好,多次找二虎要钱。二虎怎么可能瞧得起他,肯定不会给。二虎是个王八蛋,赢了必须要回来,输了能赖就赖。他们还打过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 小呼问:“你不知道他们打架的原因吗?” “不知道。”朱大昌说,“二虎五毒俱全,但最主要还是贪财和好色这两点。我想原因应该就是这两方面。” 小呼表示了感谢,打电话向简队通报了上堰村的调查结果。 简队已经走访了崔家夭村的两个人,也收到了另外两组的报告,无一例外,没有收获。查访对象都是附近乡村有名的混混,经过排查后,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采集了他们的dna,只能依靠dna认定了。目前还没有查访的对象只剩下了一个叫黄毛的小混混。 黄毛的真名叫贺进平,由于一生下来头发颜色就发黄,大家都叫他黄毛,就这么叫着叫着,结果很多人连他的真名都不记得了。在村干部的带领下,简队来到了黄毛家。 看起来黄毛家的条件一般,房子比较破旧,西边的土院墙倒了一块,用铁皮挡住,再用柴火堆到墙下顶住铁皮。黄毛的媳妇正在水龙头边洗衣服,见村长领人进来,迎了过去:“叔,有事吗?” 村长说:“这几位是刑警队的同志,想找黄毛了解点情况。” 黄毛媳妇一惊:“我们家黄毛没犯事?” 简队赶紧解释:“你别紧张,我们就是了解一下关于葛二虎的情况。” 黄毛媳妇听了,冷冷地说:“他的事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 简队听出了她话里的不愿意,还是耐心地跟她说:“葛二虎家发生了火灾,死了三个人。” 黄毛媳妇听了有点惊讶,转而狠狠地说:“死了活该。早该死了。” 村长忍不住说话了:“进平家的,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说这话干什么。”然后转向简队说:“二虎人缘不好,大家都不喜欢他,警察同志多见谅!” “没关系。看来葛二虎的口碑确实很差,怨不得别人。”简队转向了黄毛媳妇说,“调查葛二虎社会关系的时候,我们发现贺进平和他交往比较多。我们只是做一个常规的走访,希望你能配合。” 黄毛媳妇没说话,简队接着问了一句:“贺进平去哪儿了,我们想找他聊聊。” “不到晚上,他一般不回来。有时晚上也不回来。”黄毛媳妇说。 简队说:“请你给他打电话,让他回来。我们有他电话,但我们觉得让你打更好。” 黄毛媳妇冷冷地说:“让我打也没用,他打麻将的时候根本就不接电话。” “他一般在哪儿打麻将?”简队追问道。 “一般在马五家。”黄毛媳妇回答道。 在简队和黄毛媳妇说话的时候,皮鹏没闲着。皮鹏在堂屋的窗台上发现了两个刷牙杯,提取了牙刷上残留的液体。他并不知道哪个是黄毛的牙刷,所以两个都作了提取。皮鹏出了堂屋的门,发现门旁边有一个用蓝白条苫布遮盖东西。把苫布揭起来一角,发现是一辆很新的电动自行车,除了轮胎上有泥,其它部分灰都很少。 “前天晚上,贺进平在不在家?”简队问。 黄毛媳妇抻了一下围裙的角:“在家。” 简队又问:“凌晨2点到3点之间,也在家吗?有没有出去?” 黄毛媳妇说:“在家睡觉。大半夜的,能去哪儿?” “你能确定吗?他半夜没有干别的?”简队还是不死心。 黄毛媳妇笑了一下:“我们俩确实干了点别的,你们真想知道?”她看了简队一眼。 简队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村长一听,就急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谁问你被窝里头那点事了。你说的是什么混蛋话。” 简队制止了村长,情况问得也差不多了,一行人起身离开。简队带人跟着村长去马五家。皮鹏与车晓东一起返回县刑警大队,把今天收集到的生物检材与已经收集到的皮屑dna作比对。 来到马五家,扑了个空,黄毛不在。马五说:“黄毛那小子今天手气很好,刚才接了个电话,就走了。” 简队猜想黄毛一定是接到了媳妇的电话,看来黄毛很可疑,黄毛媳妇肯定隐瞒了什么。随简队一起办案的刑警建议重新去黄毛家,再一次查问黄毛的下落。 再次来到黄毛家,黄毛媳妇坚称没有给黄毛打过电话。简队敏锐地发现,门口的电动自行车不见了,推测黄毛不仅回来过,还骑走了电动车。简队不动声色,随行的警员还在警告黄毛媳妇知情不报的后果,简队不由分说叫走了他们。 他们不理解简队的做法,简队告诉他们:“咱们总在这儿呆着,黄毛是不会回来的。只有咱们走了,他才会回来。” 大家终于明白了,简队安排他们蹲守,盯住黄毛家,观察黄毛和他媳妇的动静。简队开车回到了刑警队,查看dna比对的结果。 算上黄妻的dna,一共有六份dna。结果出来了,从黄毛家牙刷上提取的其中一份检材与现场提取的皮屑dna一致。 简队决定立刻抓捕黄毛,马上打电话给蹲守的民警:“盯紧黄毛家,不要轻举妄动,我很快赶到!” 驱车赶往崔家夭的路上,接到了蹲守警员的电话。他们说:“黄毛媳妇已经出了门,但似乎总在村里转圈,不知道她要干嘛?” 简队叮嘱他们:“盯紧她,不要惊动她。保持联络通畅。” 警员在微信里分享了实时定位,简队在村南头的一大片玉米地前找到了他们。黄妻走到这儿,就不见了踪影。 “我们就藏到玉米地里,不要乱找,以免打草惊蛇。所有的手机必须静音,她一定会冒头的。”简队制止了警员们想立即搜索的想法,大家全部隐藏在玉米地里。 几分钟后,果然见黄妻从玉米地中间的位置钻出来。简队冲两位警员挥挥手,指了指黄妻,两位点点头,悄悄跟了上去。其余四个人分两组,搜索包抄了过去。 接近玉米地中间位置的时候,玉米地传出了声音:“老婆,不是让你回家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出现在了玉米地的边缘,看到了简队,立即转身,撒腿就跑。他没想到,身后玉米地里还有包抄的人,稍微愣了一下神,瞅了个空子,沿着玉米地的边缘向西跑,慌乱之中被绊倒,只好束手就擒。在黄毛的带领下,找到了藏在玉米地里的电动车。 审讯室里,黄毛百般抵赖。 简队问:“为什么跑?” 黄毛歪着头看了简队一眼:“你们追我,我当然要跑,我还以为是要债的。” 简队拍了一下桌子:“胡说八道!我们去过你们家,你媳妇给你通风报信了,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是谁吗?” “现在知道了。”黄毛一副无赖样。 “知道为什么找你吗?”简队想敲打一下这小子。 黄毛冷笑了一下说:“你们想抓谁就谁,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旁边作记录的年轻民警实在忍不住了,指着他大喝道:“你放屁!我们什么时候随便抓人了?” 黄毛冷冷地说:“放屁有利于身体健康,我觉得挺好的。” 简队按住了还想说话的民警:“黄毛,你以为耍无赖就能逃得过去?说!葛二虎家起火,死了三个人,跟你有没有关系?” “他家出事,跟我有什么关系?”黄毛仍在抵赖。 “你不会认为,我们没有证据就会对你实施拘捕?”简队拿起了dna检验报告,“你的头皮屑为什么会掉在葛二虎家放钱的抽屉里?” “头皮屑?”黄毛稍一愣神,随即缓了过来,“我经常去他家,有点痕迹也很正常。我帮他看过店,收过费,放钱的抽屉里有我的头皮屑不是很正常吗?” 简队一听,火气也有点上来了:“那你说,你买新电动车的钱是哪来的?” “最近手气好,我打麻将赢的。你说我赌博,把我抓起来,我认了。”黄毛说完,往后一仰,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简队气坏了,没有更好的办法,也没有更有利的证据。走出审讯室,简队来到了隔壁的观察室。 黄一为说:“根据我的观察,他说谎了,但这是个惯犯,他说的细节,也有一定的合理性。如果案发当夜,他确实离开过家,那他的不在场证明就是他妻子。我认为应该从他妻子身上寻找突破口。” 黄一为在简队耳边嘀咕了几句,简队点点头。简队立即命人押着黄毛从2号审讯室路过,还故意让黄妻看见,黄妻立即显露出紧张的神色。 一分钟后,简队拿着一个文件夹走进了2号审讯室,坐到椅子上,摊开文件夹看了一会儿,说:“贺进平已经招了,你说不说都行。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说实话,也可以不说实话。贺进平定了罪,你包庇他,你也难逃法律的惩罚。”黄妻沉默了。简队合上了夹子,准备起身离开。 黄妻突然说话了:“他说什么了?” “你觉得他会说什么?”简队转过身,笑着反问,“他大半夜地出去,不就是为了替你出气。电动自行车也是给你买的。他惹了那么大的祸,所以你想替他隐瞒,给他通风报信,安排他藏到你家的玉米地里。这不都是因为你,事情不都是你安排的吗?” “这些都是他说的。”黄妻很惊诧,很生气,“这个窝囊废,这些事都能推到我身上,我t的真是瞎了眼,挑了这么一个怂货。” “事情不是他说的这样吗?”简队问。 “当然不是。”黄妻断然否认,“葛二虎那混蛋趁黄毛不在家,总对我动手动脚,我跟他说了。他去找葛二虎,反而被打了一顿。我让他操家伙去,他居然不敢。你说他是不是个怂货?” 简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怂恿你老公去打架,去杀人,有你这么当媳妇的吗?”说完,简队慢慢地坐下来,负责记录的民警也一起坐下来。 “你以为怂恿他,他就可以吗?”黄妻居然哭笑不得地说,“他是去了葛二虎家,可是他只偷了点零钱回来。回来的时候,他吓得全身哆嗦,还直说见鬼了。” 简队一听,心里暗自窃喜,终于有线索了。他不动声色地说:“黄毛回家的时候是几点?” 黄妻说:“应该是凌晨3点。” 简队问:“为什么这么肯定?” 黄妻很肯定:“他进门的时候,我家墙上的电子钟报时了,就是3点。” “你详细描述一下他回来的样子。”简队说。 “他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过了很长时间,才缓过来,从兜里掏出一些钱,百元大钞有几张,大部分是零钱,一共是1000多块钱。”黄妻说。 “他有没有说起火灾或者死人的事?”简队问。 “没有。他就是说自己好像看见鬼了。”黄妻说。 简队又问:“你为什么隐瞒事实?” 黄妻解释说:“第二天白天,我们就听说葛二虎家着了火,还死了人。黄毛告诉我,千万不能说他去过葛二虎家。否则,就麻烦了,说不清楚了。” 简队问:“超市每天都要上锁,黄毛是怎么进去的?” 黄妻悻悻地说:“我们家黄毛从小就爱鼓捣锁,别的锁不行,只要是锁头,他就会修,应该是他配了钥匙。” “为什么要把电动车藏在玉米地里?”简队继续问。 “车是用偷来的钱买的,怕你们怀疑。”黄妻低下了头。 简队想确认一下:“这么说你只是隐瞒实情,并没有参与?” 黄妻气不过:“当然。可我没想到这个怂包会赖在我头上——” 简队打断了她的话:“这些你不用管,我会替你作主。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下坏人。” 简队再次提审了黄毛,这家伙还是煮熟的鸭子——嘴硬。 简队没有跟他废话,一语中的:“你媳妇都交待了,你还硬扛啥?就为那辆用赃款买的电动车吗?为了1000多块钱,承担杀人放火的罪过吗?” 黄毛开始冒虚汗了,简队接着说:“现在所有的证据都证明,你去过现场,用自己配的钥匙开了门,偷了钱,现场还留下了你的皮屑。葛二虎曾经调戏你老婆,他还欠钱不还,你有杀人动机。爆炸发生在凌晨3点,在此之前,你还出去过,你有杀人时间。你以为你能滑得过去吗?” 黄毛急了,辩解着:“我只是偷了钱,其他的事跟我没有关系。” 简队见他终于开口了,趁热打铁:“你说一下全过程。” 黄毛详述了全过程。葛二虎屡次调戏他老婆,他也想出气,但打不过葛二虎。虽然老婆怂恿他,他还是不敢去,更不敢杀人。有一次,他骑葛二虎的摩托车,超市的钥匙正好也在钥匙串上,他偷偷地复制了一把钥匙。案发当天,他用复制的钥匙打开了超市的门,在放钱的抽屉里拿钱。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个低低的声音:“你是谁?” 他回头一看,在超市通往小院的门口,货架旁边,有一团白色的东西,好像是一件衣服,衣服上方还有一小一大两个长方形的东西,就像白无常一样。黄毛吓坏了,从超市货架的另一条过道跑出大门,一溜烟跑回了家。 简队还是不太相信他,又确认了一遍:“你说的是真的吗?” 黄毛的眼神里充满了乞求,说:“当然是真的。” 简队目光如炬,盯着他的眼睛说:“上一次提审你为什么不说?” “上一次,我跟你说我见鬼了,我被吓跑了,放火杀人不是我干的,你们信吗?”黄毛无可奈何地说。 “那这次我们就信了?你确定吗?”简队反问道。 黄毛叹了一口气:“信不信由你们。我可不想背放火杀人的罪名,再说就我这小胆,我哪敢呀?” 简队问:“你开门用的钥匙现在在哪儿?” 黄毛说:“落在超市了。开门进去以后,我想找钱,就把钥匙放在了桌上。看见鬼以后,我都快吓死了,那顾得上拿钥匙,赶紧跑了。” 提审结束,简队和黄一为碰了头。黄一为认为黄毛说的可能是实话,但简队却说:“他说有鬼,这怎么解释呢?我们总不能在结案报告上写是鬼做的案?这也太离谱了? 黄一为笑笑说:“简队,肯定不是鬼作案,我建议咱们重回案发现场,作一次案情推演。” 简队同意了,他们决定晚上去,因为晚上更符合案发当天的具体情况。现在是下午6点左右,离天黑还有一个小时,简队提议大家一起吃碗面,他请客。 戴家兴抱怨了一下:“大家这么辛苦,吃面好像档次低了一些。” 简队急忙说:“破了案,我请大家吃大餐。这次是工作餐,工作第一。行吗,小戴?” 皮鹏补了一刀:“简队,你叫他家雀儿就行,我们都这么叫他!”一句话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第三案 小镇大火(4) 他们来到了刑警队对面的小饭店,饭店不大,味道很好,卫生搞得也不错。就在吃饭的时候,进来两个附近医院的护士,穿着白大褂,没戴帽子,口罩带挂在耳朵上,口罩放在脖子下面。 黄一为突然想到了什么,出发前叮嘱成丽雅:“橙子,让戴家兴带上白大褂、口罩和帽子。” 成丽雅觉得很奇怪:“推演现场又不是尸检,带这些东西干什么?” 黄一为只是告诉她一定带上,说不定会有用。崔家夭村距离县城只有15公里,晚上车不多,很快就到了。黄一为抬头看了看天空,今天是农历正月十七,天上有浮云,月光比较朦胧,跟案发当天的月光亮度比较相似。现场的隔离带还在,越过隔离带,走进了超市。 黄一为让戴家兴穿上白大褂,戴上白帽子和口罩,站在超市通往小院的门口。让皮鹏扮作黄毛,在放钱的抽屉里翻动。两人站好以后,黄一为站在皮鹏的视角向戴家兴的方向看了一下,会心地一笑,还让简队和成丽雅也过来看一下。简队看完之后,非常惊讶。由于背景有月光,从皮鹏的角度根本看不到戴家兴的脸,只能看见白大褂、口罩和白帽子,这就是黄毛看到的白无常。黄一为让彭鹰拍了照。 按照黄毛描述的过程,戴家兴低低地说了一句:“你是谁?”然后皮鹏按照黄毛的逃跑路线逃出门口,这就是黄毛见鬼的全过程。 简队问黄一为:“黄组长的意思是黄毛看见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误以为是鬼,现场的另外一个人也就是那个穿了白大褂的人,可能是真正的凶手。” “从现场推演的结果来看的确如此。如果我们的推测是正确的,那我们就需要找到这个穿白大褂的人。”黄一为抱着肩膀说。 成丽雅说:“穿白大褂的人一般是医务工作者、科研工作者或者某些特种行业的工作人员,当然也不排除凶手买来类似的衣物进行伪装。”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皮鹏却来回在逃跑的路线反复走了几次,还要求戴家兴站好别动。 戴家兴一边站着,一边嘟囔着:“我说生化武器,你不能老对我一个人使用威力,你对凶手使用一下你的威力。” 皮鹏突然在临出门的地方站住了,这个地方距离戴家兴最近,他用鼻子闻了闻。 皮鹏问:“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戴家兴说:“超市里卫生不好,有点发霉的味道。” 彭鹰说:“肉案上的猪肉腥味。” 简队说:“芹菜的味道。” 皮鹏转向了成丽雅:“橙子姐,你先出去一下,行吗?”成丽雅有点不理解,但还是出去了。 黄一为知道皮鹏一定有所发现,也走到了皮鹏所在的位置,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每个人站的位置不一样,所以闻到的气味是不一样的。”皮鹏指了一下脚下的地,“黄队,在这个位置你能闻到什么味道?” 黄一为看了看四周,附近的货架摆放的是饮料和方便面,都是紧密包装的,不可能泄露气味。突然,黄一为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是家雀儿身上的味道。” 皮鹏说:“对,就是这种味道。” 戴家兴说:“对个屁,我是法医,但我每天都会认真洗漱,我身上没有尸臭味。” 皮鹏摆摆手说:“家雀儿,你能不能别说话?”戴家兴还想说什么,看见了黄一为的目光,马上悻悻地闭嘴了。 黄一为看着皮鹏说:“你是说这种味道是戴家兴特有的。” 皮鹏说:“其实橙子姐也有类似的味道,这是一种职业的味道。”黄一为点点头。皮鹏继续说:“如果凶手也是有这种职业味道的人,黄毛逃跑时会不会闻到了什么味道?” 戴家兴反驳说:“他太慌张了,连人都看成鬼了,还能闻到味道?” 皮鹏没理戴家兴,继续说:“天阳大学案一开始,我就忽略了味道,后来不也成了重要证据。当然,我只是说了一种可能,不一定存在。” 成丽雅在门口说话了:“家兴,你是一名出色的法医,我们不是也根据尸体的气味作出一些判断吗?气味当然是重要证据。”戴家兴不说话了。 黄一为拍拍皮鹏的肩膀,表示赞许。彭鹰也拍完了照片,黄一为与简队交流了几句,他们一行人,两辆车回到了坪北县城。天色已晚,简队他们各自回了家,黄一为他们回到了宾馆。 转天又一次提审了黄毛,简队提示他好好想一下,看见那个所谓鬼影的细节。可是,黄毛只顾逃跑,根本想不起来任何细节。黄一为参与了审问,在电视画面上播放了现场演示的鬼影画面。 黄毛看了,立即惊叫起来,说:“对对对,就是这个白无常。” 黄一为淡定地说:“这不是你见到的那个,这是我们到现场复原的。这个白影是我们的同事扮演的,但你见到的那个可能也是这样形成的。” 黄毛愣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一为慢慢解释道:“首先这不是鬼,更不是什么黑白无常。这是一个人,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 黄毛明白了,很生气:“他有病。大晚上穿白大褂出来吓人。” “你好好回想一下,有没有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闻到什么,这有利于排除你放火杀人的嫌疑。”黄一为提醒他。 黄毛稳稳心神,想了一会儿,说:“我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简队着急地问。 黄毛仔细想了一下,说:“有点像中药的味道。对,就是中药的味道。”黄一为再次提醒他好好想想,但黄毛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案情分析会上,简队提出凶手身上有中药味,让他想到了那个曾经调查过的诊所医生,就是他把青霉素卖给了侯小翠,而他的诊所有很浓的中药味。如果他是凶手,那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直接去诊所查问,恐怕会打草惊蛇。这时简队想到了一个人,他就是黄毛贺进平。 简队再一次提审了黄毛,听了黄毛的叙述,简队心里有了底。黄毛说,诊所的医生叫李志忠,今年42岁。他与葛二虎结怨始于案发现场所处的宅基地,这里原先是菜地,一半属于老葛家,一半属于老李家。原先菜地中间原来有一道很矮的地棱,用来区分两家的地。后来老葛每年耕地的时候,都会偷偷把地棱犁平,然后再垒出新的地棱。就这样,几年下来,老李家的地竟然被侵占得只剩下原来的一半左右。老李找老葛理论,却被大虎和二虎暴打一顿,此后老李成了瘸子,落下了终生残疾。后来老李不想因为那块地再起冲突,主动放弃了所有权。自此,地完全被老葛占有。后来,村里统一审批宅基地的时候,老葛建起了现在的房子。 由此可见,李志忠很可能为父报仇,这就是他的作案动机,但他为什么要等近二十年才动手?一定有一件什么事情,促使他做出了决定。 黄一为整理了一下头脑中碎片化的线索,对简队说:“侯小翠被葛二虎逼迫卖淫起了杀心,买青霉素杀死了葛二虎。黄毛不堪被葛二虎百般欺压,所以去超市盗窃。这两人中只有侯小翠与李志忠有交集,侯小翠反常购买青霉素,可能会引起李志忠的猜疑,李志忠有可能察觉了侯小翠想用青霉素杀人。” 黄一为想了一下,说:“李志忠知道青霉素是处方药,使用不当是会死人的,为什么会轻易地卖给侯小翠?李志忠有没有可能有意把青霉素卖给侯小翠?他常年给村里人看病,他是不是也知道葛二虎青霉素过敏?另外,他有没有可能在借刀杀人后去现场看自己的作品?他可能会确认一下葛二虎是不是真死了。我们是不是能够从这些角度来查询。” 简队非常赞赏:“老黄,你真了不起。” 黄一为严肃地说:“简队,一切还都是猜测。从犯罪心理学来说,很多犯罪嫌疑人会回到现场。除了落实以上的可能性,我们还要到李志忠的诊所查找证据,比如在案发现场穿过的白大褂、口罩和帽子,沾过汽油的绵线手套,还有黄毛遗失在现场的钥匙。我建议办搜查证,你派两个人跟我们一起去李志忠的诊所搜查。你负责提审一下侯小翠,让她回想一下,最近与李志忠接触的所有细节。向葛兰或者侯小翠确认一下,李志忠是否知道葛二虎对青霉素过敏。” 一辆勘查车和一辆警车驶向了崔家夭村。见到警察时李志忠很意外,黄一为表明了来意,并向他出示了搜查证。李志忠有点紧张,但也无可奈何,让黄一为他们进去了。 诊所里有比较浓重的中药味,窗边一个熬制中药的机器正在运转中。挂衣钩上有一件白大褂和一顶医生戴的帽子,皮鹏拿起衣服闻了闻,上面浸染了中药味,同时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可能是洗涤剂的味道,衣服可能刚洗过,这对取证是一件很不利的事情。桌上放着听诊器、处方便笺纸等物品,桌下有一个医用垃圾桶。 戴家兴把垃圾桶里的垃圾一件一件摆出来,放在地上。直到把所有的垃圾翻出来,终于在桶底发现了一把钥匙,这是一把私自用锉刀改过的钥匙,应该不是用机器配的,而是人工一点点锉好的。戴家兴招呼皮鹏拿来从案发现场提取的锁头一试,钥匙似乎不是很合适,但左右上下动了几下,终于把锁打开了。此外,并没有找到其它物证。 诊所外,村民围了过来看热闹。李志忠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叫嚣着:“你们这样搜查我的诊所,严重损害了我的名誉,老百姓谁还敢来我这儿看病,我以后还怎么悬壶济世?” 戴家兴从门里走出来,扬了扬证物袋里的钥匙:“先不要说悬壶济世的事了,你先说说在你诊所垃圾桶里的钥匙为什么能打开葛二虎家的锁。”李志忠顿时哑口无言,人群中掀起了一阵骚动。 皮鹏问他:“这几天你都是穿这双鞋吗?”李志忠点点头。 “请你换双鞋。”皮鹏把一双拖鞋扔在了他脚边,他不情愿地换上了。皮鹏拿起了他的鞋,看了看鞋底,用一个大号的证物袋把鞋装了起来。一行人带着李志忠踏上了回县刑警队的归程。 回到刑警队,简队也有好消息。葛兰确认,他们全家人头疼脑热,基本都是在李志忠的诊所就诊或买药。另外,葛二虎上次青霉素严重过敏曾经在李志忠的诊所看过病,还是李志忠建议送到县医院的,所以他早就知道葛二虎对青霉素过敏的事。简队给黄一为看了侯小翠的讯问笔录。 问:你最近到李志忠诊所买药的时候,有没有提过你和葛二虎都感冒了? 答:我说了。 问:你平时都买罗红霉素,这次改买青霉素,李志忠有没有问原因? 答:他问了。 问:你怎么解释的? 答:我说,我感冒得比较厉害,青霉素的效果更好。他告诉我,二虎对青霉素过敏,不能给二虎吃。他问,要不要再买别的药给二虎吃。我说,不用了,家里还有剩下的罗红霉素。 问:他有没有说过别的? 答:他告诉我,当年二虎吃了青霉素差点送了命。他说,青霉素过敏会导致病人哮喘、呼吸困难、昏迷、甚至休克,最终死亡。他告诉我,一定要谨慎,两颗青霉素就可能导致类似二虎这样的病人死亡,两种抗生素千万不能搞混了。 …… 审讯室里,简队问:“你为什么会有葛二虎家的钥匙?” “你有没有到过葛二虎家?” “你为什么要去葛二虎家?” …… 李志忠一言不发,无论简队问什么,他都是闭口不语。黄一为走进了审讯室,简队心领神会站起来到隔壁观察室去了。 黄一为没有坐到桌子后面,在审讯室里踱着步,说:“你不愿意说话,可以不说,你听我说就行了。”拿起在诊所里发现的钥匙,说:“黄毛已经指认这是他在超市盗窃时丢失的钥匙,他被一个人吓跑了。钥匙丢在了现场,而现在钥匙在你手里,说明你不仅到过现场,还用过钥匙,有可能你就是那个吓跑了黄毛的人。” 他又拿起了李志忠的鞋,说:“这是直接从你脚上脱下来的鞋,在你的鞋底发现了少量染过汽油的污泥,泥土的成分和火灾现场的一致。” 黄一为把鞋放到了桌上,“这些证据都证明你到过火灾现场,你可以什么都不说,我们不要求你说任何东西。我们可以找你的父母妻儿了解一下你在案发当天的行踪,但我们听说老爷子残废了,身体不太好,我们不想让他们知道你做过什么,我们不想打扰他们,希望你能明白。”李志忠看着黄一为,眼里开始涌出泪花,但还是没说话。 黄一为看了他一眼:“我给你讲一个故事,讲完了故事,你还不说,我们只好去问你的家人了,我们保证尽量不打扰他们。十几年前,老葛用卑鄙的手段偷偷侵吞了老李家的几分地。老李找老葛理论,却被他的两个恶子打成了残疾。老葛的三个儿子号称葛家三虎,欺压百姓,无恶不作。可是老李家三代单传,不仅男丁稀少,还反对暴力,酷爱读书,根本斗不过那三个混蛋。十几年来,老李的儿子内心很痛苦,身为男子汉却不能替父报仇。他心里很愧疚,但只能把报仇的念头强行按下。”李志忠把拳头越攥越紧。 黄一为看到了,却不动声色,继续说:“几年前的一天,葛兰带着葛二虎来看病,老李的儿子发现葛二虎对青霉素极度过敏。由于情况比较严重,老李的儿子建议他们去县医院,同时也发现了报仇的契机。由于受过一定的教育,对自己还有一定的道德要求,老李的儿子自己下不了手。就在几天前,葛二虎的妻子侯小翠来买药,她有意把平常买的罗红霉素换成了可能导致葛二虎过敏的青霉素。老李的儿子觉得侯小翠神色不太正常,所以进行了一些试探。从侯小翠的神色和言行中判断她可能会对二虎不利,于是他故意透露了二虎当年吃青霉素差点死亡的事情,故意强调不要给二虎吃,甚至透露了死亡前的症状,还暗示了吃两粒必死无疑。” 李志忠已经开始冒汗了,黄一为突然提高了声音:“借刀杀人!老李的儿子以为这样就能逃避法律的制裁,因为毕竟他没有亲自杀人!他以为这样就能逃脱法律和良心的双重审判。这几天,他暗自高兴,也惶恐不安。一旦被发现,他就由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好儿子,由一个治病救人的好医生变成了一个杀人放火、冷血残暴、背弃理想的刽子手!” 李志忠流下了眼泪,摆了摆双手。黄一为没有再说下去,慢慢回到了座位上。 李志忠用手抹了抹眼泪,稳了稳心神,说:“你说的都对!我的诊所就在葛二虎家斜对面,晚上九点多,我看见侯小翠带着孩子,骑电动车走了。11点多,老葛头关了门,从街上绕到南面小巷回家了。我不确定葛二虎死了没有,我想去看一下,又怕别人认出来。我就穿了我的大褂,戴了帽子和口罩,如果遇见人,我就扮鬼把他们吓走。” 黄一为问:“你去葛二虎家是几点?” “大约凌晨两点半左右。”李志忠说。 “你这么晚不回家,你爱人不问吗?”黄一为说。 “有时会有输液的人,他们走得比较晚,所以我老婆都习惯了。”李志忠解释道。 黄一为没说话,他继续说:“超市临街的一面有卷闸门,不好进,还容易惊动别人。我绕到了小院的南边,南边院墙太高,上面还有玻璃碴儿,我爬不上去,小院的大门也锁了。我没有办法,只好回家。就在我转到小院北边,接近超市的时候,听见超市门口有动静。我躲到旁边一看,有人正在开超市的门。等他进去以后,我悄悄跟了进去。我看见他打着小手电,正在超市的抽屉里翻找。我想去南房查看,又怕他把门锁了。我就打开了超市通往小院的门,在朦胧的月光下,他根本看不清我的脸。就这样,我扮鬼吓跑了他。我到桌子跟前一看,发现了一把钥匙,顺手装在口袋里。然后来到了南房,南房堂屋的门没关。我掀起竹帘,进到东屋。那时葛二虎已经奄奄一息了,我没有碰他。我站在原地,想了半天,我要不要帮侯小翠毁尸灭迹。最后我决定毁尸灭迹,并嫁祸给那个贼。我到了堂屋,用小桶抽了一些汽油,倒在了地上。我在门口把汽油点燃后,就快速离开了。从超市的门出来以后,我用钥匙锁好了门,用手套抹去了指纹,回到了诊所。我刚把衣服换下来,就听见了爆炸声。洗完衣服后,我就回了家。后来的事情你们就知道了。” 黄一为问:“我们推测你比较熟悉葛二虎家,是这样吗?” 李志忠苦笑了一下说:“我的诊所就在斜对面,老葛头病了,我有时会到他家给他输液,每次都是从超市出入他们家的。” “你不恨他们吗?为什么还要给他家的人看病?”黄一为说。 “我虽然恨他们,但表面上还要过得去。像我这样的人,即便报仇,也不可能直接做什么事。”李志忠无奈地摇摇头。 “你放火的时候,有没有想到隔壁还有两个老人?”黄一为问。 “当然。他们不冤,他们是一切事情的根源。活该!”李志忠冷漠地说。 黄一为说:“这一切都是你的逻辑。”李志忠冷笑了一下,没说话。黄一为合上了文件夹,问:“你还有什么要说吗?” 李志忠很遗憾地说:“我当夜就把衣服洗了,随手把钥匙扔在了垃圾桶里,没想到这成了破绽。” 黄一为纠正了他:“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我们这么快找到你。你最不应该做的是去了葛二虎家,如果你不去,就不会有火灾,老葛夫妻就不至于冤死了。” 李志忠冷冷地说:“他们不冤,占了我们家的地。” “他们有错,但罪不至死。你被上一代的矛盾影响,被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的观念控制,先是借刀杀人,后来栽赃嫁祸,最终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你就等待法律的审判。” 黄一为走出了审讯室,大家围拢上来,响起了一片掌声。 简彦平大队长说:“感谢黄组长和市局的兄弟们鼎力相助,今晚我请客,咱们吃顿好的!” 戴家兴得意忘形地说:“简大队万岁!”看着这个活宝,大家大笑不止。从性格来说,戴家兴跟一个法医似乎不沾边,但他确实是一个优秀的法医。 吃过饭,他们踏上了归程。回去的车上,不爱说话的彭鹰居然先开了口:“黄队,我们这一次做的事情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戴家兴不假思索,说:“当然是好事,我们破了案,抓住了凶手,维持了正义。” “可是,我们帮的是谁?”彭鹰停顿了一下,“我们帮了葛二虎。他为非作歹,恶贯满盈,有今天的下场,相信很多人都觉得他罪有应得。不是吗?” 皮鹏说:“我也觉得他罪有应得。同一天夜里,他的恶行引来了三个找他报仇的人,他的枕边人侯小翠给他下药,他的朋友黄毛要拿走他的财物,给他看病多年的医生不仅要杀他,还要纵火毁尸灭迹,最终连累了父母,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成丽雅很淡定地说:“我们是法律秩序的维护者,我们不是为具体某一个人服务的。一个人不能决定另一个人生死,哪怕那个人十恶不赦也不可以。我们是为死者找出真相还他们公平的,而不是那个人渣的家丁打手。” 戴家兴说:“橙子姐说得对。他就是死早了,要不然迟早也会被我们挖出来。” 黄一为从第一排回过头:“世界所有的人都不是非黑即白的,也不是非好即坏的。如果拿黑色代表坏人,白色代表好人,那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处于纯黑和纯白之间的某个位置,也就是没有纯粹的坏人,也没有纯粹的好人。坏人也有一闪念间的善意,好人也有一闪念间的恶意。我们执法者是通过惩罚那些违背法律的行为阻止人靠近恶的一面,促使他们靠近善的一面。我们的天职是惩恶扬善,但我们能做到的却常常是惩恶,扬善却力所不及。”成丽雅默默看着黄一为,想起了很多往事。 戴家兴带头鼓起掌来:“领导果然有水平!” 黄一为指了指他,示意他不要起哄:“客观地说,我们融合得越来越好了。这次大家表现不错,各位在自己的专业范畴内为案子的侦破提供了很大帮助。勘查现场搜集证据时,要对现场作综合研判,在此基础上收集自己负责的证据,还要及时提醒队友收集其它证据,甚至可以进行现场讨论。不怕花时间,就怕不细致,不准确。好了,我不说了,还有40分钟左右到市里,大家休息一会儿。”转过来,轻轻拍了拍车晓东的肩膀,说:“晓东,辛苦了你了。” “头儿,别客气。应该的。”车晓东有点不好意思,“我有个请求,不知道能不能说?” “能说,你不是刚说过别客气吗?”黄一为有点好奇。 “每次你们勘查现场的时候,我都很无聊。我把咱们天阳市的地图都背了好多遍了,太闲了。看着你们忙,我有劲使不上,所以我请求参与现场勘查,我不懂别的,但我会照相,或者干点其他的,什么都行,帮你们减轻点负担也好。行吗?”车晓东望向了黄一为。 黄一为微笑着说:“我同意了,你好好开车。”车晓东欣喜若狂,要不是在开车,他一定会跳起来。 黄一为听到坐在后面一排的彭鹰叹了一口气,猜中了他的心事,悄悄地说:“这次的案子没有视频或图片,你的特长确实没用上。你要知道你不可能赶上世界上所有的热闹,只要你尽到了最大的努力,就是最好的。我建议你多接触一下痕检方面的技术,多和皮鹏交流,更利于你发挥自己的特长。” “头儿,我明白了。”彭鹰低声说。不一会儿,车内响起了大家均匀的呼吸声,黄一为也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四案 亡命酒鬼(1) 一个晨练的大爷报警,说建设南路的丰华小区附近,发现一具男尸。黄一为在睡梦中被叫醒,他一边穿衣服一边打电话通知其他队员。他住得离局里比较近,迅速到局里。车晓东已经备好了车,两人整理了勘查设备,出发了。黄一为要求其它队员直接到案发现场等侯。现场就在市里,很快就到了,车晓东很熟练地按了两下喇叭。 戴家兴边上车边嘻皮笑脸地说:“叭叭一下,及时到达!”所有队员上车换装。 车晓东问:“不是东东专车,及时到达吗?今天怎么没按词儿说?” 戴家兴开了个玩笑:“没说也不侵犯你的知识产权,刚才不就是你叭叭的吗?”大家都笑了。 这是丰华小区外面通向大路的便道,死者仰卧在路边。报案的大爷正在向阎队说明发现尸体的经过:“早上,我还像往常一样出来锻炼。看见这个人躺在地上,旁边还有一堆呕吐物。我以为他喝醉了,躺在了马路上。我走到这边,拍了拍他肩膀,让他起来,他没反应。我想搀着他的胳膊让他坐起来,发现他的身体是凉的,我就赶紧报警了。” 黄一为看了一下地上,确实在尸体旁边发现了呕吐物。阎队问:“您认识他吗?” 大爷说得模棱两可:“说认识也认识,说不认识也不认识。” 阎队愣了:“这话怎么讲?” “我经常在这条路上和小区院里见到他,他可能是我们小区的人。”大爷好像有点无可奈何,“但我确实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住在哪栋楼。” “明白了,谢谢大爷。”阎队让警员留下了大爷的住址和电话。 马上就到7点了,出来吃早餐的人、上班的人、路过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大家议论纷纷,还有很多人拿出手机拍照拍视频,现场至少占了一半路,造成了交通堵塞。阎队专门安排了龙龙、凌霜和另外两个民警维持秩序疏导交通。 车晓东挎着相机穿着鞋套进入了现场,戴家兴说:“鸟枪换炮了。欢迎你正式加入刑侦重案队。” 车晓东有点害羞,又有点不耐烦地说:“没功夫跟你瞎咧咧!” 蹲在尸体旁边的成丽雅看了戴家兴一眼,他马上就不敢说话了,拿记录本准备作记录,车晓东开始拍照。 成丽雅看着尸体说:“死者年龄45-50岁之间,身体呈仰卧状,头枕在马路沿上,很像睡觉的样子。角膜比较清晰,尸僵中度,根据尸斑判断,死亡时间6小时左右,也就是凌晨0:00左右。后脑没有外伤和出血,额头有磕碰伤,伤口外翻出血,磕碰处有隆起,有生活反应,是生前伤。尸体旁边有呕吐物,嘴角也有呕吐物残留。具体的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尸检后才能确定。家兴,提取一下呕吐物。” 戴家兴记录完,立刻开始取样。为避免引起更大的骚动,尸体立即运回警局作尸检。 皮鹏向黄一为报告:“现场足迹杂乱,虽然提取了两个清晰的足印,但很有可能是报案人的,没有提取到指纹。地上有几处点状血迹,可能是死者额头在地上磕出来的。其余的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彭鹰说:“死者口袋里有一部手机,已经关机,试了一下无法开机,应该是没电了。小区门口有一个摄像头正对着这条路的方向,我去查监控。”黄一为答应一声,彭鹰立刻向小区门口走去。现场比较简单,很快勘查完毕。 黄一为回到队里,发现成丽雅和戴家兴还没有开始尸检。他很疑惑:“为什么不开始尸检?” 成丽雅头也没抬:“我们不确定是不是他杀,没有征得家属同意前,不能解剖。” “噢,是这样。”黄一为说,“只能进行尸表检验了,有没有什么发现?” 成丽雅看了看黄一为,说:“看来黄队这些年有很大进步,博士没有白念。”虽然当年的误会已经解开了,但成丽雅看到黄一为时仍然忍不住想挖苦他。 黄一为有点尴尬,没说什么。戴家兴急忙进行了汇报:“用酒精擦拭,发现膝盖处有皮下出血,排除口鼻及颈部受到扼压或控制。额头有肿块,有外伤出血,伤口外翻,但只是皮外伤,应该不会危及生命。除此之外无外伤,包括针孔和电流斑。我们推测死者可能死于意外。” 黄一为觉得有一定道理,问:“意外是如何形成的?” “醉酒的人经常会呕吐,如果是深度醉酒,死者处于仰卧状,呕吐物的量不多,就很可能留在体内,倒流入气管和食道,引起窒息,这是醉酒者意外死亡常见的种类。”戴家兴解释道。 黄一为显然是明白了,点点头。成丽雅补充道:“我们推测死者的死亡过程是这样的。死者喝了大量的酒,走到案发地点摔了一跤,磕破了头。这时,死者呕吐了,地上的呕吐物就是这样来的。吐完之后,死者的酒劲上来了,顺势把头枕在马路沿上,可能想休息一会。结果饮酒过量,真睡着了。就在他睡着的时候,再次呕吐,呕吐的量较小,一部分涌在了嘴外边,这就是嘴边呕吐物的来源,其余的部分未涌出,倒流入气管导致窒息,最终死亡。” “推断得很合理,但最终确定死因还需要尸检,对吗?”黄一为问。 “是的。死者眼睑出血,指甲、面颊发青,符合窒息死亡的特征,但窒息原因最终确定需要尸检。”成丽雅说。 黄一为明白了:“看来需要征得死者家属的同意,才能尸检。我联系一下阎队,看看情况。” 彭鹰把手机充了电,解锁了手机密码,找到了死者妻子的电话号码。黄一为立即向阎队通报了情况。 阎队打通了死者妻子的电话,很快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来到刑警队。她叫吴清芳,看过了死者的照片,确认就是她老公谢平启。她哭着说:“我老公是个酒腻子,属于那种没有酒就活不了的人。儿子都20岁了,他还是成天就知道喝酒,什么事都不管。他血压有点高,医生不让他喝酒,可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没菜的时候,他就着一个苹果,都能喝半斤白酒。这下好了,喝死了,再也起不来了。剩下我和两个孩子,该怎么活呀!”说着,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阎队劝她:“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还是说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我老公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喝酒喝死的?” 阎队说:“我们只能说,有可能是因为喝酒死的。具体死因需要进行尸检,尸检之前需要你同意并签字。” “你是说需要解剖,是吗?”她问。 “对,尸检后能够知道确切的死因。”阎队看出了她的犹豫,“如果死因是他杀,我们会当作刑事案件侦破。如果死因是意外,你就可以把尸体拉回去安葬了。另外,如果你老公是和别人一起喝酒的,可能别人需要对你家进行民事赔偿,因为他们没有尽到保护义务。” 她的神情突然不一样了:“我真的可以让他们赔偿吗?” 阎队很诧异,她对老公的死似乎没有那么关心,但她很关心儿女,甚至很关心赔偿的问题。阎队作为一个老刑警,也见过类似的事情,但他必须履行告知义务:“如果你老公与他人一起喝酒,你老公血压偏高本不宜饮酒,如果他人曾经劝酒,而且没有把醉酒的老公交到你手上,同桌喝酒的人就有民事赔偿责任。” 听完阎队的话,她下定了决心:“尸检,我同意。”阎队让李建强带她去办手续。 谭海龙愣在了原地:“什么世道!说可以赔钱,她就同意了。她好像在乎钱多过在乎她老公。”谭海龙转向了凌霜,说:“小霜,你以后不会这样吗?” 凌霜白了他一眼,说:“如果我老公是你,我宁愿拿你换钱!” 谭海龙嘀咕了一句:“最毒不过女人心。”凌霜得意地吐吐舌头,摇了摇头。 韩文君慢条斯理地说:“她老公酗酒,一定给家庭带来了不少烦恼。从死者的穿着打扮来看,家庭条件一般。一个家庭失去了一个青壮年劳动力,一定会影响生活。她们夫妻感情一般,现在人死了,她首先想到的是今后的生活,也就很正常了。如果有了钱,一来她们今后的生活就有保障了,二来已经成年的儿子也可以用这笔钱成家立业了。否则,她一个女人很难完成这些事情。” “图书馆就是图书馆,真是名副其实。这洞察人心的能力能跟黄组长有一拼了。”谭海龙半嘲讽半佩服地说。 韩文君拿着一本书继续看着,连头没抬,就像什么都发生过。凌霜虽然经常讽刺挖苦谭海龙,但这一次她觉得谭海龙说得对。 尸检完成后,法医组确认死者死于意外,而不是他杀,尸检结果与尸表检验结果完全一致。成丽雅和戴家兴的判断是正确的,同桌喝酒的人可能需要承担民事赔偿责任。彭鹰在小区门口的监控录像看到了有 人送死者回到路口的视频。经查与死者同桌喝酒的人有三个,分别是张义、郭平和尚文清。饭店的视频录像显示张义和郭平确实与死者猜拳行令,有劝酒赌酒的行为,而尚文清只喝了几罐饮料,并未喝酒。小区门口的录像中,送死者回来的人就是尚文清,因为他没有喝酒,所以由他把死者送到了门口。尚文清说,他确实没有把死者送到小区里的家,只送到了进入小区的通道口。一切证据都支持了吴清芳索取赔偿的想法。 三个星期后,经协商张义和郭平各赔偿死者20万元,尚文清赔偿死者10万元。一场斗酒破坏了四个家庭,他们各自背上了沉重的包袱,四个家庭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章队的父母也住在丰华小区,章队把这些告诉了刑侦重案队的同事。得知这些消息后,大家不胜唏嘘。 车晓东感叹着:“本以为我第一次参与案件,以为还能跟你们一起破一桩大案,结果是个意外事件。” “东东,不发案,本身就是一件好事。”彭鹰不紧不慢地说。 “东东探案,整个稀烂!”戴家兴又开启了调侃模式。 车晓东刚想说什么,被皮鹏制止了。皮鹏很严肃地说:“家雀儿,你看一下你的牙是不是变黑了?” 戴家兴拿出手机,打开相机,仔细看了一下:“没有呀!” “你好好看一下,一定晒黑了。这么热的天,你成天说话,牙被晒黑了,也很正常。”戴家兴想反击,可是皮鹏没有给他机会:“家雀儿,你的嘴是不是租约快到期了?为什么这么玩命地用你的嘴?你试一下,不说话会不会死。”大家哄堂大笑,就连一向严肃的成丽雅都笑了。 戴家兴才知道自己被耍了:“我说,生化武器。你怎么老冲我释放威力?” 皮鹏也忍不住笑了:“因为你有一个独一无二的优势,我们都没有。” 戴家兴半信半疑:“什么优势?” 皮鹏很认真地说:“我发现你的面部皮肤比一般人多了一种特殊的保护层。” “是吗?”戴家兴更疑惑了。 黄一为站起来想出去,戴家兴问:“头儿,生化武器说的是什么意思?” 黄一为站住脚步,拍拍戴家兴的肩膀:“他是说你的脸皮比我们的厚一点。” 大家撒欢儿似地笑了起来,戴家兴尴尬到了极点,恶狠狠地指了指皮鹏,没再说话。皮鹏一边忍着笑一边看书,连头也没抬。 电话铃声响起,打破了欢乐的气氛。北郊一幢正在装修的别墅里发现一具男尸,全队立即集结上车,两分钟后勘查车开出了大门。 戴家兴很应景地说了声:“东东专车,及时到达!” 车晓东从中间的观后镜里看了他一眼,说:“现在知道我有用了。” 戴家兴故作严肃地说:“如果你是100块钱,把你揉皱了,你不还是100块钱吗?价值不变。”看到大家都没反应,他才不说话了。现在不是上下班高峰期,路上车不多,10分钟后,到达了案发地点。 第四案 亡命酒鬼(2) 案发地点附近是一大片别墅,不是大公司开发的,而是私人自建的,附近的别墅有大约20个左右。其中一幢别墅正在装修,院子里堆着砂石,一楼室内堆着水泥,水泥垛旁边躺着一具男尸。报案的是贴磁砖的装修工人,上午下雨他们没有来干活,下午刚来就发现了别墅主人的尸体。别墅的主人名叫郭平,做建材生意赚了钱,盖起了这个别墅。门口停着一辆丰田普拉多,还没有熄火,车亮着车灯,车正是死者郭平的。车晓东对车里车外一顿拍照。 别墅里,尸体头朝着门。看到尸体后,工人吓坏了,踢了一下郭平的肩膀,发现他没反应,就直接报警了。昨天下了雨,院子里的线索很难寻找痕迹了。室内痕迹保存比较完整,由于地面有搬运水泥留下的浮灰,提取到了一组清晰的足迹。楼梯比较湿,应该是雨量太大,房顶的水倒流入了屋里,涌到了楼梯上。皮鹏在需要保护痕迹的地方,作了标记。皮鹏很庆幸:“幸亏现场在室内,如果在室外,痕迹就没有了。” 谭海龙仔细看了看足迹花纹:“这应该是板鞋的花纹。” 皮鹏一边量足迹的长,一边说:“你有什么根据吗?” 谭海龙轻蔑地说:“我就有这样的鞋,而且是同一品牌。”车晓东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但没说话,用相机对足迹拍了两下。 皮鹏说:“板鞋的足迹只在一楼出现过,说明凶手可能只在一楼停留过。死者的足迹表明他曾经上过三楼,然后从楼梯下来。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推测应该是凶手伏击死者,死者完全没有反抗或者说没来得及反抗。” 皮鹏进入一楼楼梯旁边的房间里,发现了清晰的足迹,足尖朝向门口。他说:“这应该是凶手埋伏的地方,等死者下楼后尾随,在客厅袭击了死者。死者的头朝向门口,说明他是在向外走时被袭击的。” 入户门在客厅左边,死者左手边的一对足迹引起了皮鹏的注意。右脚足迹很完整,左脚足迹只有脚掌部位,没有脚跟部位。皮鹏想了一会儿,蹲下来,然后退后观察了一下。此外,现场没有发现指纹及其它生物痕迹。 死者额头、鼻尖和右边面颊沾有水泥干灰和细砂,鼻子出血,血里也混杂着水泥和细砂。成丽雅推断凶手从死者背后发动袭击,死者向前跌倒并晕厥,这就是鼻子出血、额头和鼻尖有沙子和水泥的原因。然后凶手把死者向右翻过来,所以死者的右边面颊及右边的衣物有水泥干灰和细砂。 戴家兴作了补充:“死者没有明显的外伤,但我在死者的胳膊上发现了两个针眼。死者身上有很大的酒味,死前可能喝了酒。尸僵程度非常严重,推测死亡时间在12-15小时前。尸斑集中于身体后部,说明死者死时就是现在的状态,没有被搬动过。用手指按压尸斑,尸斑有轻微的颜色轻重变化,说明死亡时间不到24小时,综合推断死亡时间在15小时左右。具体死亡时间确定还要根据尸检后的其它特征。最大可能是他杀,也可能死于酒后意外,但基本不可能是——” “基本不可能是自杀。”谭海龙接过了话茬,“因为地点不对,如果我要自杀,会选一个环境好的地方,我也不会开着这么贵的车,马上要住别墅了,去自杀,除非我有神经病。”皮鹏看看谭海龙,心里默许了他的说法。同时,谭海龙不屑一顾地说:“不装大瓣蒜,也能破大案。” 车晓东没忍住,笑出了声:“龙龙,你和家雀儿动不动就说四六八句儿,你们俩就是咱们局的烂梗二剑。” “认真勘查现场,不要胡说八道。”黄一为阻止了他们,“酒后意外、酒精中毒、饮酒过量导致突发急症都有可能。” 一旁站着的皮鹏开了口:“应该是他杀,死者旁边有一对脚印,右脚完整,左脚只有脚掌。我刚才试过,这应该是一个人蹲下来形成的足迹。臀部及身体重心放在左脚上,左脚以脚掌支撑,右脚放平,形成了现在的足迹。我刚才已经验证过了,能够形成类似的足迹。凶手一定是蹲下来干了什么,根据死者左臂有针孔推断,凶手可能给死者注射了什么。” 戴家兴略一思索:“我认为生化武器说得有一定道理,尸检以后就可以确定了。” “如果是有人袭击了死者,那他是如何实现的?死者的后脑没有伤口也没有肿块,脖子上也没有发现皮下出血。”说着,成丽雅拿出了酒精,仔细擦拭了死者的后颈,擦掉了沾在皮肤上的水泥,部分水泥甚至已经与死者的汗液混合在一起,牢牢沾在皮肤表面。用酒精擦拭,去掉水泥后,果然发现了淤青,左窄右宽,证明有皮下出血,推断凶手击打死者后颈的凶器应该是表面柔软的钝器。成丽雅又仔细擦拭了两个针孔,一个针孔的血痂颜色略显深黑,是旧伤,一个针孔的血痂颜色较红,应该是新伤。 成丽雅说:“我们需要查一下他的就诊记录,他最近可能打过点滴,或者吸毒,或者其他原因,还需要进一步确认。”经过研判,认定这里就是案发的第一现场。 据报案的工人称,昨晚郭平是和他们一起吃饭的。昨天他们看完了贴磁砖的工程,郭平非要请他们吃一顿饭。本来他们不想去,觉得人家是大老板,一起吃饭不自在,但郭平好像不放心,非要请他们吃顿饭才安心,最后就去了。郭平喝了不少酒,喝了半斤多白酒,又和他们一起喝了十几瓶啤酒,还没喝完,就下起了雨。郭平说,房顶还没有修下水道,想去新房看一下,怕雨灌到屋里,把水泥泡了。郭平付了帐,先走了。他们说,一直等郭平回来,结果没回来,后来雨小了点,他们就骑摩托回家了。 阎队问:“你们在哪儿吃的饭?” 工人说:“在别墅区马路对面的大排档,叫李家烧烤。” 阎队和黄一为沟通过后,作出了安排。李建强和彭鹰去烧烤店了解情况,查看监控录像。成丽雅和戴家兴回局里,准备尸检。谭海龙和凌霜去死者家了解死者的身体状况和社会关系。阎队、黄一为和韩文君回局里推测凶手作案过程,完成案发现场平面图,并随时汇总各类线索。 时间来到了下午4:00,凌霜打来了电话。死者的妻子说,郭平前两天因感冒确实输过液,但只输过一次,这说明另一个新鲜的针孔一定有问题。 半小时后,家属来认尸了,确认死者就是郭平。郭平的妻子绝不相信郭平死于意外,要求立即验尸,一定要抓住凶手。家属同意了尸检,成丽雅和戴家兴立即行动起来,车晓东主动要求观看全过程,并负责拍照。戴家兴向他说明了注意事项,并帮他换上解剖服。 尸表检查与现场勘查得到的结果相符。尸检一般是按照颅腔、胸腔及腹腔的顺序进行的。剃掉头发后,未发现颅骨有任何异常。成丽雅先割开了颈后的淤青处,果然发现了皮下出血,颈椎有轻微错位,这是凶手击打死者的后颈造成的,这样的出血程度足够影响到神经系统,导致晕厥。刚打开胸腔,血就从刀口喷溅出来,说明死者发生了严重的内出血,身体多处血管穿孔导致了大出血,最终死亡。一旁的车晓东强忍着呕吐感,继续拍照,成丽雅和戴家兴很佩服他。 死因找到了,但为什么会有如此严重的血管穿孔?戴家兴化验了死者的血液,血液中检验出酒精含量严重超标,是醉驾入刑标准的5倍以上。 成丽雅说:“这根本不是喝酒过量能造成的,喝酒后,人体会吸收大部分酒精,进入血管的酒精根本不可能这么多。最大的可能是凶手把白酒或酒精直接注入了死者的静脉,最后才造成了血管穿孔,死者大出血死亡。”戴家兴同意成丽雅的说法。 死者胃内的食物是羊肉、河蚌、豆腐皮、烤鱼等,除食物外还有啤酒、白酒及血液的混合物。食物基本没有消化,这说明死者在晚饭后两小时内就死亡了。酒精或白酒就是从左臂上那个新鲜的针孔注入,凶器应该是医用注射器。打开胃以后,产生了很浓重的异味。车晓东再也忍不住,出去吐了,但两位法医依然觉得他已经很棒了。然后打开颅腔和腹腔基本就是例行公事了。 案情分析会上,大家汇总了搜集来的线索。 李建强找到了李家烧烤,老板说当晚人太多了,他对郭平的长相没有什么印象,但他记得郭平开的车是丰田普拉多。彭鹰拷贝了当晚的监控录像,经查看,郭平确实和两个工人吃饭,晚上21:58,起身结帐然后开车离开。22:00开始下雨,22:35两位工人离开。录像与工人的说法相符。 谭海龙和凌霜在死者家的走访发现,死者朋友比较多,生意做得不错,社会关系比较复杂。最近唯一发生的纠纷就是和一个朋友喝酒,朋友死在回家的路上,郭平被裁定赔偿20万元。 思索了好半天的韩文君听到龙龙和小霜的调查结果,突然想了起来,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我想起来了。你们还记得三个星期前的醉酒意外事件吗?死者叫谢平启,呕吐物阻塞了气管导致窒息死亡。有三个人和他一起喝酒,有两个人赔了20万,有一个人赔了10万,其中一个好像就叫郭平。这些都是章队告诉我们的。” 龙龙好像也明白了:“听到郭平这个名字的时候,我也觉得好像听过,原来是这样。多亏了图书馆。”说着,向韩文君竖起了大拇指。 “可是,我们知道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凌霜提出了疑问。 阎队说:“很有用。第一,这是死者最近经历的一起纠纷,也许可以查出凶手的作案动机。第二,凶手也许就是谢平启的家人或者其他关系人。这当然是重要线索。” 李建强提出了不同意见:“死者已经赔偿了20万,谢平启的家人为什么还要杀他?” 有的人同意李建强的想法,小声附和着。彭鹰却一反常态,情绪激动地表示反对:“赔了钱,又怎么样?能换回两个孩子的父爱吗?” 戴家兴说:“英特尔,死者根本不关心他的孩子。” 彭鹰却激动地说:“有总比没有强。” 黄一为拍了拍彭鹰的肩膀,因为他知道彭鹰是一个孤儿,他看过彭鹰的资料。 成丽雅说:“死者身高175厘米,凶手横着用手臂击晕死者。说明凶手身高至少与死者相近,甚至比死者高,推测身高在180厘米左右。臂力很大,应该是一名青壮年男性。可能有一定的医学常识或医生需要掌握的基本技能,因为他可以准确地找到死者的静脉。” 谭海龙说:“死者应该是青年男性,从足迹来看,他穿的是板鞋。” “凶手左脚踩地的力度比较大,经常用左脚承担身体的重量。”皮鹏补充道。 “这能说明什么?”谭海龙问。 戴家兴说:“这表明了死者身体特点,可能与职业或者爱好相关。比如排球运动员脚掌的力量很大,更习惯于用前脚掌发力,而篮球运动一般会以左脚作起跳脚,左脚就是重心脚。比如厨师也可能会有自己的重心脚。辨别起来很简单,如果拍照时,让你摆一个一只脚尖点地的动作,除点地的脚,另一只就是人惯用的重心脚。”谭海龙点点头。 “我们到达现场时,门口的丰田车处于启动状态,手机播放着歌曲通过蓝牙还在车上播放着。推测死者只是临时进入房子,查看房子的进水情况,准备离开时被袭击,他本来是要马上离开的。这说明凶手一直在跟踪死者。既然死者是开车的,凶手应该也有车,否则他有可能跟不上。”阎队说。 黄一为开始推断凶手的特征和作案过程:“凶手是成年男性,年龄在20-30岁之间,身高175厘米以上,有一定医学背景,会开车,穿板鞋。杀人动机与酒有关,所以他用酒来杀人,以示惩罚。我推断凶手自己或家人可能受过酒的伤害,所以文君提到的事件中所有关系人都要好好查一下。” 黄一为播放了韩文君画的案发现场草图,指着草图开始解释:“这是韩警官画的现场草图。凶手尾随郭平来到现场,他没有上楼,而是躲在一楼的房间内。等郭平下楼以后,跟在身后,击中其后颈,导致郭平晕厥。郭平向前跌倒,凶手把郭平翻过来,注射了白酒或酒精,最终导致死者血管穿孔,大出血死亡。” 阎队综合大家的意见后,作出了明天的工作安排。阎队和龙龙去走访郭平的家属,李建强和凌霜去张义家了解情况,黄一为和韩文君去尚文清家。 第二天早上,刚上班,还没来得及按照原有的安排去调查走访,就接到了电话。北郊一个出租屋内,可能有尸臭味。阎队和黄一为临时改变了计划,直奔北郊。这是一个普通的小院,是一幢二层小楼,楼体已经比较旧了,估计已经有20年了。报案人是房东,一个60岁左右的老太太刘大妈。 刘大妈把警察领到了一楼铁楼梯下的房间,旁边就是卫生间。刚走近这间房,就闻到了一股臭味。对于这种味道,成丽雅太熟悉了。她与戴家兴对视一眼,看来戴家兴也有同感。成丽雅向黄一为和阎队说:“闻起来确实是尸臭味。” 阎队对李建强说:“强行开门!”李建强答应一声开始撬门。门打开以后,味道也更加浓烈了,里面果然有一具男尸,技侦组的队员忙碌起来。 刘大妈向阎队说明情况:“前几天二楼的住户反应过,说一楼卫生间太臭了。这个院里住了近十户,一共只有两个卫生间,味道大也很正常。开始的时候我还觉得他们太矫情了,可是最近这一两天味道确实越来越大了,我闻着有一股死老鼠的味。找来找去,发现味道是从这个房间里出来的。我敲了半天,没人答应,只听见手机在放歌。我把门推开了一条细缝,味道更清楚了。我觉得可能出事了,所以就报了警。” 阎队问:“说说租客的具体情况。” 刘大妈叹了口气:“这个人只交了三个月的房租和一个月的押金,名字叫张义,我留了他身份证复印件,你看一下。”说着,拿出了死者的身份证复印件。 “大妈,你说他叫张义?”韩文君好像想到了什么。 “是啊。”刘大妈看着韩文君说,“姑娘,你是不是认识他?” “啊,我知道这个人。”韩文君拿过来身份证复印件看了一下说,“阎队,这人和郭平一样,是另一个需要赔偿谢平启20万元的人。” 阎队说:“麻烦了,没准这是一个系列案件。” 房间太小,大家只能轮着进去,先进去的是皮鹏、彭鹰和车晓东。车晓东忍着恶臭拍着照片。房间已经有一阶段没打扫了,在水泥地上,皮鹏发现了灰尘减层足迹,采集到了同一双板鞋的脚印。桌上有十来个空啤酒瓶,皮鹏提取了酒瓶上的指纹和酒瓶里残余的啤酒。皮鹏提取了充电器和手机屏幕上的指纹,彭鹰拔下了插座上的充电器,用技术手段解锁了手机密码,手机里一直循环播放着一首歌,歌名是《我的aak情缘》。垃圾桶里有一些鸡骨头和鸡腿的包装袋。 戴家兴在死者的右臂上发现了针孔,腹部遍布尸绿,肠道已经开始腐败,这就是近一两天尸臭加重的原因。全身出现腐败静脉网,蛆虫已经开始侵蚀皮肤,现在是秋季,推断死亡时间是4-5天。戴家兴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有针孔但没有发现针管。车晓东第一次看到腐败的尸体,拍完照片后,还是吐了,但大家已经很佩服他的忍耐力了。皮鹏帮着戴家兴把尸体放进了裹尸袋,准备运回局里。 黄一为觉得很奇怪,门在里面插住,如果是他杀,凶手是如何出来的,如果是自杀,又是为什么,死者为什么会一直播放着同一首歌。黄一为仔细查看了门窗,窗户是铝合金的,门以及门框是木质的,窗户应该是后换的。窗户已经用螺丝固定成死的,无法开启,但细心的黄一为还是发现一个螺丝钉有拧过的痕迹,这个螺丝是用来固定窗户的。一个已经生了锈的螺丝居然在十字盘上有一处比较新鲜的露出白铁的地方,这说明这个螺丝近期被拧过。 看着那个被拧过的螺丝,黄一为陷入了深思。思考片刻后,黄一为拧下窗户外的螺丝,从外面把门关好,然后从窗户伸手到里面把门插好,然后关窗,再把螺丝装好,现场就成了一个杀人密室。黄一为满意地笑了笑。 现场勘查已经基本完成。阎队相信谢平启、郭平、张义这三个人的死一定有内在的关联,兵贵神速,按照原来的分工稍微作了一些变动。李建强和凌霜留下来了解出租屋的情况,并调查张义的家庭情况。韩文君和皮鹏去走访谢平启家,了解谢平启死亡及赔偿的情况。黄一为和彭鹰负责尚文清家。阎队和谭海龙去走访郭平家。成丽雅和戴家兴尽快完成尸检。无论有没有线索,大家于下午15:00前归队,参加案情分析会。 第四案 亡命酒鬼(3) 下午15:00,案情分析会准时召开。 成丽雅简要叙述了尸检情况。死者张义与郭平一样,死于饭后两小时内,死亡时间大约是5天前。也就是说,张义比郭平早死了4天,只是被发现的时间比较晚。死因也与郭平相同,静脉注射高度白酒或酒精,血管穿孔,导致大出血。尸体呈仰卧状,唯一的不同是张义的颈后没有发现击打伤,法医组推断死者因醉酒完全处于意识不清醒的状态,以至未作任何抵抗。 李建强汇报了张义的情况。张义已经与妻子离婚,张义净身出户,搬到了出租屋。真实目的是以身无分文为理由,试图不赔偿那20万给谢平启,据此推断谢平启的家人有作案动机。 出租屋二楼的一个租户反映,五天前的晚上23:00左右,她去上厕所,在楼上看到一楼铁楼梯后的房间门口有人影。天比较黑,看不清楚,借着微弱的亮光,看到那人背后有白色的字母,好像是商标。凌霜把带字母的商标搜出来让她辨认,最后确定是adidas(阿迪达斯),据此可以推断凶手可能是喜欢运动的年轻人。 阎队提出了疑问:“张义死了五天了,他的家人为什么不联系他,也没有报过案。” 凌霜解释了一下:“离婚逃债的主意就是张义出的,也是他安排的。妻子与他关系不好,他还嗜酒如命,本来就和他过够了。现在他又欠了20万的债,还为了照顾孩子的成长,愿意净身出户。妻子巴不得离婚,不可能主动和他联系。谢平启的儿子来找过张义的妻子,她把一切责任都推给了张义。谢平启的儿子骂张义不是东西,但没有为难他们母女。” 韩文君汇报了走访谢平启家的情况。谢平启是一个事业单位的普通工作人员,收入虽然不高,但生活还算平稳。谢平启特别喜欢喝酒,死亡当天晚上,在一位办喜事的同事家里已经喝了不少酒。回家的时候,路过大排档,又与同一小区的邻居喝了一些酒。在大排档隔壁的李家烧烤,碰到了郭平请张义和尚文清喝酒,谢平启是郭平的初中同学,所以又被邀请,喝了不少酒。最后由没有喝酒的尚文清开车把谢平启送了家,结果出了意外。谢平启有一儿一女,女儿谢晶晶读小学,今年11岁。儿子谢豪读大二,今年20岁,目前请假在家,处理父亲的丧事和赔偿问题。 汇报完毕,韩文君作了补充:“我认为谢豪很符合凶手的特征。谢豪身高182厘米,读医科大学二年级,穿板鞋。噢,对了,强哥说有人在张义死亡的现场看见了阿迪达斯的标志,谢豪正好有一件这样的衣服,但没有发现板鞋。小霜也说谢豪曾经找过张义要钱,谢豪要不到钱,就有了杀死张义的动机。所有的特征都与凶手相符,所以我认为谢豪有重大嫌疑。” 大多数人同意韩文君的说法。黄一为想了想,说:“表面上看确实如此。我们根据现场遗留的痕迹推断出了凶手的大致年龄、身高、衣着、教育背景、作案过程、交通工具等,但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指纹及其它生物学证据。这说明什么?凶手心思缜密,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但好像又留下了很多明显的线索,这是为什么?” 韩文君问:“黄队,你是说这些线索是凶手故意留下的?” “对,我正是这个意思。”黄一为回答道,“我觉得线索来得太容易了。” 大家议论纷纷,但多数人不同意黄一为的想法。成丽雅出声了:“我不觉得我们的线索来得很容易,线索都是我们辛辛苦苦找出来的,难道黄组长认为我们在偷懒吗?” 大家都不敢说话了,阎队打破了沉默:“橙子,一为不是这个意思。说实话,我不能肯定他说的对不对,但我认为他说的有一定道理。我们目前没有证据证明一为的推断,凭我的直觉,一为很可能是对的。”大家都陷入了深思。 “一为,你先说一下走访尚文清家的情况。”阎队说。 黄一为调整了一下情绪,说:“尚文清确实与郭平、张义、谢平启一起吃饭了。尚文清没有喝酒是因为他要负责把郭平和张义送回家,是郭平叫他去的。最后他多送了一个谢平启,给自己惹来了祸事,赔偿了谢平启10万元。其实他是去帮忙的,他也是最冤的人。那10万元是他妻子车祸死亡的赔偿款,妻子作为行人却违反了交通规则,交警裁定车主只需赔偿10万元。只赔了10万元,尚文清本来就觉得太少了,可没想到最后连这10万元都没有了。儿子本来在一个按摩院工作,很少回家,现在更加厌恶父亲,连家都不回了。尚文清现在每天借酒浇愁。” “尚文清真冤枉,帮忙帮出这么大的事。”戴家兴感叹道。 谭海龙说:“这就是交友不慎。” 皮鹏冷冷地说:“胡吃海塞满足的本来就是人作为动物的欲望,这么极致地追求人的本能欲望本来就不是修身养性之道。” 戴家兴哼了一声:“这就是生化武器,只需要一句话就让人开不了口。” 阎队打断了他们:“我来说一下走访郭平家的情况。郭平原来是个装修工,学了几年手艺,领着同村几个年轻人单干了。很快在天阳市的装潢装修行业站稳了脚跟,发了财,所以才高价买了地准备盖别墅。那一片的别墅都是他盖的,他自己也留了一套。他万万想不到请人喝酒惹了祸,好在只需赔偿20万,钱不少,但也不算多。赔了20万,也不影响他过日子。郭平的妻子怎么也想不到郭平会死,请求警察尽快破案。” “如果说凶手是谢豪,他为什么要杀郭平?郭平已经给钱了。”戴家兴提出了疑问。 “我觉得家雀儿说得有一定道理。”这一次,谭海龙没有和戴家兴斗嘴,他同意戴家兴的说法。 彭鹰又一次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冷冷一笑:“赔钱有什么了不起?” 过了一会儿,阎队说:“这样,关于线索的讨论就到这儿。大强,你盯着谢豪这条线,龙龙和文君配合大强。我和小霜查其他线索。” 阎队看了看黄一为,刚想说话,被黄一为打断了:“我们来整理一下目前获得的所有线索,再去检查搜集回来的物证和尸体,看有没有新线索。” 在谢豪家门口,谢豪看了一下李建强他们,有点生气地问:“你们怎么又来了?还有完吗?” 谭海龙指着谢豪,生气地斥责:“谢豪,你要端正你的态度。郭平、张义都死了,很可能与你父亲的死有关。你这样抗拒调查,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谢豪不说话了。 韩文君冷静地说:“谢豪,说清楚了,就跟你没关系了。岂不是更好?” 谢豪不说话了,把他们让了进去。 在沙发上坐下后,李建强问:“10月12日晚上11:00左右你在哪里?” 谢豪查了一下手机日历,说:“10月12日是星期一,我和几个初中同学在ktv唱歌,一直玩到凌晨两点。” 韩文君说:“你说一下同学的名字,我记一下。”谢豪说了五个同学的名字,韩文君记下了他们的名字和电话。 “10月16日晚上10:00以后,你在干什么?”李建强问。 “你是说昨天。我在家看电视,我妈也在家。”谢豪说。 韩文君在电视柜上看到一张谢豪穿篮球服的照片,随口问:“你打篮球吗?” 谢豪来了精神:“我当然打球。我还是学院球队的。” “好的,知道了。我们可以看一下你的房间吗?”韩文君问。 谢豪看了韩文君一眼,说:“随便。左边那间。” 韩文君和谭海龙走向了左边的卧室,李建强接着向谢豪的母亲确认昨天晚上谢豪的行踪。他们打开了谢豪的衣柜,发现了那件阿迪达斯牌的卫衣,黑色衣料,背后是白色标志,与目击者描述得较为相似。 韩文君拿着卫衣走到客厅,问谢豪:“这件卫衣是你的吗?”谢豪答了一句是,韩文君说:“这件衣服我们要拿回去,检验一下。”谢豪没说话,表示默许了。 “你的鞋都放在哪里了?”谭海龙问。 谢豪不耐烦地穿好拖鞋,走到了楼道里,指着鞋架上一双板鞋说:“就是这双。”谭海龙刚把鞋拿起来,就听见谢豪咦了一声。 谭海龙觉得很奇怪,问了一声:“有什么问题吗?” “这鞋昨天刚洗过,还没有穿,为什么鞋上会有水泥?”谢豪觉得很惊讶。 “你确定你没有穿过吗?”韩文君一边问一边观察谢豪。 谢豪很肯定地说:“我确定,我一直没有出门。” 谭海龙把鞋放在了证物袋里。李建强也向谢豪的母亲确证了郭平案发生当夜,谢豪确实在家。 回到局里,立即检验了拿回来的卫衣和板鞋。经检验卫衣上只发现了洗涤剂的成分,应该是洗过还没有穿。板鞋上发现的水泥经验证与郭平死亡现场的水泥为同一生产批次。龙龙很高兴。 李建强很疑惑:“据谢豪的同学说,星期一也就是10月12日晚上,他们和谢豪在ktv唱歌,一直玩到了关门打烊,大概是凌晨两点左右。张义死亡的时候,谢豪没有作案时间。10月16日谢豪在家看电视,证人是他妈妈,他妈的证词不一定是真的,她很有可能包庇谢豪,很难确认真伪。所以在郭平的死亡时间内,谢豪的不在场证明不算太有力,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韩文君很犹豫:“谢豪为什么会说鞋刚洗过,他好像不知道水泥是从哪里来的。” 谭海龙不以为然:“他在说谎,在掩饰。” 韩文君摇摇头,拿起证物袋里的鞋仔细地看着,没有发现什么,但总觉得哪里不对。这里,阎队回来了,他们顺着郭平离开李家烧烤的路线,查访了一遍,也走访了别墅区东边的其他人家,暂时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听了李建强的简要汇报,阎队查看了证物,说:“这不是凶手穿过的鞋。”大家听了,大吃一惊。 谭海龙不服气:“为什么呀?阎队。” 阎刚拿起了那双板鞋:“这双鞋上的水泥是干的,没有浸过水。而郭平案发生当夜下过大雨,凶手作案后,鞋必然是湿的。鞋上即使有水泥,也一定浸过水,怎么可能会是干水泥?”大家恍然大悟,韩文君也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总觉得证物很奇怪。 谭海龙有点羞愧又有点高兴地说:“幸亏有我师父,阎刚警官,那真是名符其实。” 阎队问:“什么名?符什么实?” 谭海龙怔在原地,大家使劲憋住了没笑出声来。其实大家都明白谭海龙是在说阎队那个叫“阎王”的称号。 韩文君没有笑,也没有参与谭海龙讲的梗,她一直在思考案子。她打断了大家:“如果鞋不是凶手的,凶手又不是谢豪。为什么这么多线索指向了谢豪?”大家都沉默了,她接着说了一句:“有人想嫁祸给谢豪!” 阎队略一思索:“那是谁想嫁祸给谢豪?” 谭海龙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脑子:“一定是凶手。” 李建强点了点头说:“照这样推断,谢豪的鞋子一般放在楼道里,凶手一定带着干水泥,去过谢豪家的楼道,目的是栽赃谢豪。” 阎队提醒了一下:“所以——” 韩文君首先反应过来:“所以要查谢豪家小区的监控录像。” “去,还等什么!”阎队很调皮地说。李建强和韩文君站起来,向外走去。谭海龙也想去,被阎队叫住了:“龙龙,你回来。办案要多动脑子,不能只凭一腔热情。” 谭海龙很不好意思,低着头说:“阎队,我不是故意的。” 阎队看了他一眼:“什么故意不故意的。那个外号,大家都知道,我说我很喜欢,你们信吗?”大家哄堂大笑。 正在这时,黄一为领着彭鹰走进来。黄一为边走边说:“这么开心,你们怎么知道我有好消息。” 阎队问:“什么好消息?” 原来黄一为推断凶手曾经跟踪郭平,一定会在郭平的行动轨迹里发现凶手的痕迹,出现次数越多的人就越可能是凶手。黄一为和彭鹰利用天眼系统查了郭平近期的行车轨迹。根据郭平的车牌号查询了他的行动轨迹,在郭平的丰田车出现的地方,多次有一辆没有牌照的摩托车出现。在李家烧烤的监控录像里,在郭平的丰田车开走后,坐在角落里背对监控的一个人,衣服有清晰的阿迪达斯字样。那个人消失在监控画面后,能够看见有车灯移动,根据灯光判断,前大灯只有一个,应该是一辆摩托车或者电瓶车尾随郭平开走了,这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现在我们需要找到这个骑摩托的人。事情就这么多,一件一件办。”阎队说,“强子他们提取了谢豪的板鞋,发现有人想嫁祸给谢豪,强子和小韩已经去调取谢豪家小区的监控录像了。如果凶手只有一个人的话,那骑摩托的和嫁祸谢豪的就是同一个人。” 黄一为又一次陷入了困惑:“如果不是谢豪,凶手会是谁?谁有杀人动机呢?”黄一为忽然想到了尚文清,他对大家说:“尚文清是三个人当中最冤的。一、他是郭平请去帮忙的;二、他虽然不认识谢平启,但最终把谢平启送到了小区,最后却被裁定赔偿10万元;三、尚文清家境一般,赔偿数额最小,经济损失反而最大,不像赖帐的张义能够狠心欠债不还,也不像富裕的郭平还债只需九牛一毛;四、那10万元是妻子用命换来的,结果给了别人,还被儿子嫌弃,儿子再也不回家了。尚文清最冤,损失也最大,其实他有很强的作案动机。”彭鹰首先点点头。 李建强和韩文君把视频拷贝回来了,可惜的是只有大门口的视频,没有各单元楼的视频。彭鹰开始倍速查看录像,只见他时而加快,时而放慢。其他人早就看晕了,只好在旁边等结果。彭鹰突然按下了暂停键,大家纷纷围了过来。画面中出现了那辆大家很熟悉的摩托车,但骑手的衣服却不是阿迪达斯的。经过反复播放,最终确认就是那辆多次出现在郭平周围的摩托车。凶手戴着棒球帽,看不清脸,只能勉强看见口鼻和下巴,像素不太好,看不清楚具体的相貌。 阎队很高兴地说:“虽然看不清,但已经有很大突破了。现在我们去找尚文清,他有可能是凶手,也有可能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无论如何,他不能再出事了。” 黄一为说:“彭鹰想办法获取清晰的图像。我和你们一起去。”彭鹰答应了一声。大家开了两辆车前往尚文清家。 第四案 亡命酒鬼(4) 尚文清家住在老城区,这处单元楼是尚文清的妻子生前买的,是一处旧楼房。小区附近的路比较窄,稍微有点拥堵。快到尚文清家小区的时候,从他们对面骑过去一辆摩托车,看起来很熟悉。 前面车上的阎队立即用对讲机呼叫了后车的李建强:“大强,大强。跟那辆刚过去的摩托车!” 李建强回答:“收到。我们立即掉头!” 坐后车上的黄一为看到了从他旁边路过的摩托车,这次摩托车挂了牌照。黄一为立即打了电话给彭鹰,让他查牌照信息。两分钟后,牌照信息查出来了。摩托车的车主叫尚永杰。 听到这个名字,韩文君愣住了:“尚永杰不就是尚文清的儿子吗?”黄一为和李建强好像明白了。 黄一为说:“我们一直把尚文清当受害者,没怀疑他,更不用说他儿子了。他儿子为父报仇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他有犯罪动机。立即通知阎队,详细询问尚文清,并在他家搜集证据。” 李建强拿起对讲机通报刚刚发现的情况。同时黄一为通知了技侦组的队员立刻到尚永杰工作的按摩院搜查,不要放到任何线索。 李建强不敢跟得太紧,怕惊动了嫌疑人。可惜嫌疑人很有警惕性,在五一路转北郊的时候还是被发现了。嫌疑人突然加速,李建强他们紧追不舍。嫌疑人拐到了北郊一个村里,恰好跑进了郭平盖的别墅群里。嫌疑人弃车,跑到一幢未装修的别墅里。李建强和韩文君直接追了进去,黄一为拿了对讲机,向阎队呼叫了支援。阎队回复,北郊派出所的民警马上就到。 黄一为也追了过去,他没有马上追进去,而是站在楼下观察房屋的建筑结构。别墅与郭平家的一样,也是三层,无法上到房顶,也无法跳到隔壁邻居家,不可能从三楼跳下来,最在可能的办法是从二楼前窗或后窗跳下来,然后再逃。他根据对郭平家别墅的了解,赌嫌疑人会从后窗跳下来。想好之后,他快步跑进别墅,迅速从一楼的后窗跳了出去。落地的瞬间,他就看到了嫌疑人在前面,离他大约5米左右。 李建强大声喊道:“黄组长,在前面,别他跑了。” 黄一为抬头看了一下,李建强在三楼,韩文君在二楼。顾不上等他们,他赶紧追了上去。嫌疑人也许太疲惫了,动作变慢了,跑了几步,从另一幢别墅一楼的后窗跳了进去。黄一为也跟了进去,嫌疑人没了踪影。黄一为慢慢向客厅搜索过去,突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向右边一闪,就听见哐的一声。回头一看,嫌疑人在用袭击郭平的套路攻击黄一为。幸亏他一瞬间想到自己可能站在了与郭平相同的位置,下意识地一躲,居然躲开了。嫌疑人手里的砖砸在了墙上,裂成了两半。 可是嫌疑人没打算放过黄一为,拿着剩下的半块砖头,劈头盖顶地砸了过来。黄一为躲开第一下袭击后,早已架起拳头,作了一个拳击的姿势。等嫌疑人第二次砸下来后,迅速向左撤步,躲开砖头的同时一记左勾拳打在了嫌疑人的右脸上。嫌疑人吃疼,向后退了两步,扔了砖头,捂了捂脸。然后又一次冲过来,抬右腿横扫过来。黄一为就势用左臂抱住了他的右腿,右手一记直拳打在他的下巴上。嫌疑人向后一仰,黄一为顺势双手抱住他的脚踝,使劲向上一推。嫌疑人仰面朝天摔在了地上,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这时李建强和韩文君前后从别墅的后窗跳了进来,看黄一为好好地站在那里,嫌疑人已经倒在地上。 李建强伸出大拇指,不由得赞叹道:“真是没想到,黄组长心思缜密,身手还这么好。我刚才还担心你出什么事儿!你可是咱们队的宝贝,千万不能出事儿!”韩文君一边给嫌疑人戴手铐,一边充满仰慕地看着黄一为。 李建强问:“黄组长,身手这么好,是不是练过?” 黄一为说:“我在美国上学的时候,有一个同学是一个拳击冠军,他教过我一些拳击技巧。再加上我天生力气比较大,所以临时应付一下还可以。” “哎哟,黄组长,您别客气了。这么好的身手,有什么可谦虚的。”李建强感叹着。 这时,街上传来了声音:“市局的李建强警官,你们在哪儿?” 李建强急忙搭了话,北郊派出所的民警来了,帮着把嫌疑人押到了车上。黄一为开车,韩文君坐在旁边,前面开路。中间是派出所押嫌疑人的车,李建强骑着嫌疑人的摩托车跟在最后。 黄一为用对讲机呼叫了阎队,通报了情况:“嫌疑人已经抓获,那辆摩托车也起获了。” 回到局里,黄一为看到阎队正押着尚文清往刑侦办公楼里走。黄一为开门叫住了阎队:“阎队。”他一边说一边下了车,问:“怎么把尚文清带回来了?” 阎队很无语,解释道:“尚文清说,他要自首。” “什么?尚文清要自首。为什么?”黄一为问。 “你刚才用对讲机跟我通报情况,他应该是知道了什么,非要自首。我就把他带回来了。”阎队无可奈何地说。 黄一为说:“他应该是知道儿子做了什么事情?他想顶罪。” “我也想到了,但还得走流程。”阎队说。两人说着走了进去。 审讯室里,阎队问尚文清:“你为什么要杀人?” “要不是郭平找我送他们回家,我能过成现在这样吗?他该死。”尚文清眼睛里充满了恨意。 阎队问:“你是怎么杀死郭平的?” 尚文清说:“我给他注射了酒精。” “郭平身高175厘米,身体强壮,他怎么可能安静地让你注射酒精?”阎队追问道。 尚文清很认真地说:“我用砖头把他打晕了,然后给他注射酒精。” “用砖头打的。”阎队都快被气乐了,耐着性子又问:“张义和郭平,你先杀的谁?” “先杀的张义。”尚文清迅速回答道。 “真的吗?你好好想想。”阎队想诈他一下,作记录的谭海龙也停下来笔看着他。 尚文清思考了一下:“不对,先杀的郭平。” 谭海龙气乐了,直接合上了记录本,不记了。阎队使劲拍了一下桌子,厉声说:“尚文清!你以为警察都是傻子吗?郭平根本就没有被砖头打过,张义死在了郭平前面,你就是在胡说!” 尚文清也急了,赶紧辩解:“杀了人,我太慌张了,记不清了。” 阎队指着他:“你还敢狡辩!静脉注射杀人,你能找到静脉吗?杀手是穿卫衣和板鞋行凶的,你知道卫衣和板鞋是什么嘛?” 尚文清不说话了,怔在那儿,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他捂着脸哭泣起来。大约过了一分钟,阎队给他递了纸巾,语重心长地说:“我们知道你为什么自首,我相信你对孩子的爱是真挚的,但这是不可取的。” 尚文清擦擦眼泪说:“我没什么本事,前几年永杰他妈还死了。那10万块钱是留着给他娶媳妇的,他说想开店,我没让他用。可我没想到,他会闯这么大的祸。今天他回到家说,他杀了郭平和张义,还嫁祸给了谢豪。他最近感觉不太好,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我想劝他自首,又有些犹豫,我只有这一个儿子,你说我该怎么办?”他已经泪流满面。 尚文清说:“他刚走,你们就来了。我知道你们一定发现了什么,于是,我才决定自首。我没有本事,这就是我能为儿子做的。”说完,又哭了起来。 观察室里的彭鹰偷偷抹着眼泪,人生就是这样,有的人拥有却觉得贫穷,而所谓的贫穷对于有的人来说,却一笔巨大的财富。有父亲对于彭鹰来说已经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 阎队从1号审讯室出来了,来到了观察室看尚永杰的审讯情况。 2号审讯室里,尚永杰的右脸和下巴带着淤青,正在和黄一为耍无赖,说黄一为把他打坏了,他要求验伤。对于犯罪事实,他拒不交待。 阎队问韩文君:“嫌疑人拒捕了?” “是的。”韩文君说。 “嫌疑人是谁打的?”阎队问。 “是黄组长!”韩文君尽量掩盖着羞涩和钦佩。 阎队很感慨:“这小子真的变了。原来跟着我的时候,是做技术的,不喜欢与人争斗。所以,后来——”阎队觉得不合适,不想再说下去了,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韩文君好奇地问:“后来呢?” “哎,以后有机会再说。”阎队搪塞了过去。 黄一为回来以后,阎队愿意让黄一为参与审讯,不仅因为嫌疑人的话可以真伪立辨,还因为他想让刑侦一线的兄弟们学一下黄一为从犯罪心理的角度来审讯嫌疑人。这一次,他干脆就没进去,直接让李建强和黄一为审讯尚永杰。看到这种情况,阎队想了想,在谭海龙耳边说了几句话,谭海龙点点头出去了。 两分钟后,谭海龙拿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出现在2号审讯室里,在黄一为耳边说了几句话走了出去。 黄一为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转向尚永杰,说:“你不说,也没关系,有人说了。你可以看看。”画面里播放的是尚文清的审讯录像。 尚永杰一开始没在意,看到自己的父亲,他突然坐直了身体。逐渐地,他的情绪起了变化,看到父亲说“我没有本事,这就是我能为儿子做的”这句话时眼泪夺眶而出。 黄一为说:“其实你觉得你爸没本事,甚至觉得他不够爱你,事实是你想让你父亲用你喜欢的方式来爱你,但你们的沟通不好,你父亲一直用他自己的方式来爱你。你们的爱来自不同的频道,一直没有把信号对接好。那10万块钱,你想用来开店,他想给你娶媳妇。谁也没想到,那10万块钱最后没有了。这也是你怨恨你父亲的地方。你性格偏激孤僻,你父亲沉默不语,你们在性格上有相似的地方,但你是你父亲坚持下去的勇气。他替你顶罪了,你还觉得他不爱你吗?” 尚永杰沉默良久,终于开了口:“我说。”嫌疑人尚永杰似乎有一肚子委屈无处倾诉,接下来没费什么事,都撂了。关键节点上,警方的推测是完全正确的。 谢平启意外死亡后,派出所作出裁定,郭平和张义各赔偿20万元,因为他们不顾死者不宜饮酒,而且当晚已经大量饮酒,还把他留下来喝酒猜拳,以致死者饮酒过量,最终死亡,应负主要责任。尚文清纯属帮忙,但没有把死者送到家,有一定过失,负次要责任,赔偿10万元。商量赔偿事项的时候,尚永杰首次见到了死者的儿子谢豪,看到了他的装束。尚永杰觉得自己父亲本来是做好事,却落了一个这样的结果,他觉得不公平。他恨谢平启,这个酒腻子嗜酒如命害了四个家庭,他是一切苦难的根源。谢平启死了,他迁怒于谢豪,虽然他不恨谢豪,但还是不想让他痛快,所以他买了与谢豪同款的衣服和鞋,嫁祸于人。 黄一为问他:“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你可以模仿谢豪?” 尚永杰说:“我跟他的身高都是180厘米多一点,体型也差不多。我推测他的脚码跟我也差不多,他是一个大学生,以他的个子,估计喜欢打篮球。因为我上高中的时候也是这样。所以我模仿他很容易,唯一的不同是我不爱穿卫衣和板鞋。为了模仿他,我忍了。” 黄一为问:“谢豪鞋上的水泥是哪来的。” 尚永杰双臂撑了一下椅子的扶手:“商量赔偿的时候,我和谢豪见过两次面,我跟踪了他,知道他们家人的鞋都放在楼道。杀郭平的时候,我用塑料袋装了一些水泥。杀死郭平后,我把水泥放在鞋盒里,均匀地摊平,拿起他的鞋在里面踏一下就行了。” “可惜你只想到案发现场有水泥,但没考虑外面下了雨。只要凶手走在外面,鞋上的干水泥也会变湿,就像你的板鞋一样。而谢豪鞋上的水泥根本没有沾过水,你就是你栽赃嫁祸的证据。我承认,你很聪明。有这样的才智,为什么不干点正事呢?”黄一为问。 尚永杰忿忿不平却也无可奈何:“我学习不好,没考上大学,跟一个农村医生学了几天医,学会了打针输液。由于没文凭,永远不可能取得执业医师资格证,后来放弃了。学了按摩,我想开按摩院,可是我爸不想出钱。最后连钱都赔给了别人,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你很郁闷,觉得自己没有退路了,所以要杀他们泄愤。”黄一为非常感慨。 尚永杰说,他恨郭平,成天叫人喝酒,喝多了,还叫自己的父亲送那些酒鬼回家。父亲没什么朋友,偏偏很珍惜郭平他们几个为数不多的朋友。父亲还自称,他与郭平是贫贱之交,郭平发了财,还没忘记他,这样的朋友值得交,可就是这个朋友给他带来了这么大的灾难。 他恨张义,非常厌恶他的人品。张义明明有钱,偏偏要赖账,还和老婆离了婚。种种行为说明张义是垃圾,喝了二两猫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他怨自己的父亲,误交损友,搞丢了用母亲的命换来的10万块钱。自己想拿来开一个按摩店,父亲都不舍得拿出来,现在全没了。 他要让这些垃圾付出代价,既然爱喝酒就让他们醉死。首先跟踪张义,找到了他的临时住所。张义回家后连房门都没插,就开始喝酒。他躲在厕所,等到张义喝得不省人事后,给他注射了医用酒精。故意在现场留下了足迹,并做成了密室杀人的样子,手法与警方的推测完成一致。他还故意让人看见卫衣背后的商标,但他没想到警方这么容易识破密室杀人的伎俩。 郭平案中,他用两天时间跟踪郭平,了解他的生活习惯。案发当天,从烧烤店尾随郭平,在打晕郭平后,给他注射了酒精,然后骑摩托车离开现场。 “你离开烧烤店时,老板为什么不拦你?”黄一为问。 “连这都注意到了,我输给你不冤。”尚永杰感叹着,“为了方便跟踪,我点餐后就直接付了帐。” “你的医用酒精和针管是哪来的?”黄一为接着问。 “医用酒精是按摩院的,针管是从建设路的济民药店买的。”尚永杰懒懒地说,“能给我一支烟吗?” 黄一为让李建强给他点了支烟,继续问:“你是怎么打晕郭平的?” “那很简单。”尚永杰吐了一口烟说,“我是学按摩的,手劲比较大,对神经和穴位也很了解。我只是在他后颈敲了一下,他就晕了。”这就验证了郭平颈后的淤青确实是柔性钝器造成的,实际上是用手直接打的。 “你用的是右手,对吗?”黄一为问。 尚永杰吸了一口烟,边吐边说:“你连这都知道。没错,我是用的右手。” 黄一为拿出皮鹏从按摩院的壁柜里找到的阿迪达斯卫衣和板鞋,卫衣上还有下雨的雨水与衣服上水泥浮灰混合的痕迹,板鞋上有水泥和黄泥巴的混合物。经检验黄泥巴的成分与摩托车轮胎上的泥土以及别墅外泥土的成分一致,水泥与郭平死亡现场的水泥是同一批号,卫衣和板鞋内部发现了尚永杰的dna。彭鹰根据监控画面模糊的图像画出了凶手的面部肖像,发现凶手右嘴角边有一道疤,与尚永杰的特征完全一致。 黄一为拿起卫衣和板鞋,问:“这是你的吗?” 尚永杰看完,点点头说:“是。” “这个呢?是你吗?”黄一为拿着画像接着问。 尚永杰有点苦涩地笑了笑:“画得挺像的,就是我。看来我迟早都会被抓,命该如此。” 黄一为看看他:“你很聪明,有很强的逻辑思维能力。如果你愿意努力学习,怎么会考不上大学,怎么会拿不到执业医师资格证?是你没有正向思维,性格偏激,害了你自己,你本来还有其他选择,可是你放弃了。比如做一个优秀的按摩师,假以时日,开一个按摩院也不是不可能。你才22岁,急什么?可惜了。” 尚永杰沉默了。黄一为问:“张义死亡现场的音乐是怎么回事?” “什么音乐?我没注意。”尚永杰抬起了头说,脸上写满了疑惑。 黄一为看了他一眼:“好,就到这儿。”说着走出了审讯室。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阎队带着尚永杰指认案发现场。在距离张义的出租屋800米左右的绿化带里找到了一个针管,经验证针头上有张义的dna。在距离郭平家别墅200米左右的污水沟旁边找到了一个针管,经验证针头上有郭平的dna。阎队到济民药店找到了尚永杰当时买针管的录像。至此,酒鬼系列案件证据完整,全面告破。 第五案 丐帮风云(1) 天阳市地处北方,入冬以后,天气寒冷而干燥。街上的行人开始穿羽绒服了,只有个别小年轻还是衣衫单薄。黄一为把车停好,走进了3号楼。黄一为又一次来到了办公位前,开始了新的一天。 彭鹰来找黄一为,略显羞怯地说:“谢谢组长!” 黄一为问:“谢我什么?” 彭鹰慢吞吞地说:“我知道您看了我的档案。我确实是孤儿,所以才会说那些话,谢谢头儿帮我说话。” 黄一为笑着说:“彭鹰,你虽然不爱说话,但技术很好。几个案子里,你都起到了关键作用。人有七情六欲,难免会有自己的情绪,但情绪不能影响办案。即便你有情绪,不是还有我们吗?我们都是你的亲人、朋友。” 彭鹰很感动,刚想出门,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有一个现象很奇怪,张义的死亡现场,有一个手机在充电,一直放着同一首歌,歌名叫《我的aak情缘》。郭平的手机在案发现场已经关机了,但充电开机后,发现他的手机也曾经播放过这首歌。”黄一为陷入了深思。 这时,韩文君敲门了。进来后,说出了她的疑问:“翻看郭平死亡现场的照片时,发现中控屏上显示正在播放的歌曲是《我的aak情缘》。在张义的死亡现场也发现播放着同样一首歌。我把这一点向阎队汇报了,阎队让我问问你有什么想法。这会不会有什么联系,或者特殊的含义?” 黄一为说:“我也有类似的怀疑,但还没有想清楚。到底是线索还是巧合,还需要确定,刚才英特尔说的也是同一件事。我再想想,你们也多想想。世上确实有很多巧合,但巧合多了就是规律了。” 韩文君没说话,看着眼前这个让她有点脸红心跳的男人,答应了一声,迅速走了出去。 两个人都这样说,黄一为觉得很欣慰。这也许是一个未破解的细节,他也在怀疑这一点,但更令人高兴的是这两个人拥有足够的职业敏感度。黄一为让他们先去忙,他把那首歌从头到尾听了很多遍。歌词大意就是警示世人,不要贪婪,否则会被惩罚。这似乎和案件没有关联,嫌疑人尚永杰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就是一个巧合。黄一为把这些年轻人的想法记录了自己的笔记本上,保护他们的想法、创意和锐意进取的精神是一个优秀的领导必需做的,而他就想做一个这样的领导。 黄一为从手机里找到那首歌反复听着,那是当红女歌星李筱薇唱的。“插上梦想的翅膀,离开长大的地方。在灯红酒绿的城市里寻找属于自己的灯光,每个孤独的夜晚独自忧伤。背上鼓鼓的行囊,到达想去的地方。在形形色色的面孔前装出别人要求的模样,每次曲终人散后暗自抓狂。梦想插上了翅膀,翅膀的名字叫欲望。如果没有贪嗔痴,哪来恶念与疯狂。抛却无始贪嗔痴,寻找生活的阳光……”aak是大明星李筱薇创立的服装品牌,行销语是aak只为寻找生活的阳光,这首歌就是为品牌宣传而写的广告歌曲,最近确实比较流行。黄一为觉得这首歌的歌词很特别,作曲的名字叫木子。黄一为觉得木子是一个艺名或笔名,不是真名。 就在他深思的时候,戴家兴在门口敲了敲门。黄一为让他进来,戴家兴说:“柳关县刑警大队请求援助,有一具尸体无法确定死因。彭立新大队长请求我们援助。” 黄一为问:“只需要法医,还是其它技术工种都要去?” “彭队没说,我不清楚。”戴家兴说。 “帮我联系彭队,我亲自问他。”戴家兴用桌上的电话拨了过去,然后把话筒递给了黄一为。 黄一为接过电话:“彭队,我应该怎么派人,只派法医,还是我们全体出动?”打完电话,黄一为对戴家兴说:“通知全体组员,两分钟以后出发去柳关县。” 戴家兴很兴奋地挥了两下拳头,赶紧走了出去。两分钟以后,勘查车开出了大门。 戴家兴很高兴,又一次重复了那句话:“东东专车,及时到达!” 皮鹏白了他一眼:“家雀儿,你抽时间去医院看看。” 戴家兴问:“我有什么可看的?我健康得很。” 皮鹏没回头:“我是让你查一下,你这病医保能不能报?”大家开始偷笑。 戴家兴觉得莫名其妙:“你神经病!” 皮鹏说:“你有神经病。死人了,你瞎高兴什么!” 戴家兴这才明白,解释了一下:“我高兴是因为又有活干了,不用闲着了。” 彭鹰拍拍他:“我们都明白!”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了。 50分钟后,他们到达了柳关县。黄一为告诉车晓东直接去刑警队。 成丽雅有疑问,问了一句:“为什么不去现场?” 黄一为说:“现场勘查已经完成了,但尸检不能确定死因。” 成丽雅又问:“如果是这样,我和家兴来就行了,为什么要全体出动?” 黄一为解释道:“柳关县的张法医说,死者被捆绑过,还被胶带封住了嘴,可能是他杀。如果是他杀,可能需要重新勘察现场,所以彭队让我们来,借助我们的专业搞清真相。”成丽雅没说话,点了点头。 柳关县刑警大队队长彭立新介绍了案发情况。发现尸体的地点是一个干涸的河道,只会在下大雨爆发山洪时才会有水,水量不大。现在已经入冬,河道里没有水。一个农民路过矮堤旁,摔了一跤,滑到了矮堤下面,竟然看见了一只人手,于是拨打了110。 主检法医姓张,三十多岁,略微有点秃顶,介绍了尸检情况。包裹尸体的是一块花窗帘,尸体上身赤裸,下身穿一条破烂的牛仔裤,嘴上贴着胶带,手臂有被捆绑过的痕迹,有生活反应,系生前伤。根据尸僵、尸斑和腐败程度,死者被发现时已经死亡了30小时以上。血液里未发现药物成分,全身没有外伤。颅腔、胸腔、腹腔打开后未发现异常,死因无法确定。 在张法医的帮助下,成丽雅和戴家兴把尸体从冷藏柜里抬出来,放在了解剖台上。一边解冻,一边观察尸体表面,在尸体胸部一块长方形的皮肤颜色比周围的皮肤浅,对比不太明显,但能够看出来,张法医在一旁噫了一声。成丽雅问:“有什么问题吗?” 张法医说:“尸检时没有发现这块长方形的区域,这与死因有关吗?” 成丽雅说:“这块皮肤可能有过短暂的失血现象。” “这是怎么形成的,按压或者电击?”张法医很疑惑,“如果是按压,为什么是长方形的?如果是电击,为什么没有电流斑?” “这是一个疑点,如果要判断死因,还需要作一步解剖。”成丽雅说。 尸表检查完毕,确实如张法医说的,除解剖留下的伤口和手腕上的勒伤没有其它外伤。由于要等成丽雅他们做复检,解剖留下的伤口没有缝合,解冻后很容易看到了已经打开过的颅腔、胸腔和腹腔,确实未看见明显损伤。成丽雅让戴家兴做一下内脏器官的病理切片,主要针对心脏和肺。 成丽雅让戴家兴和张法医把尸体翻过来,沿着尸体的脊椎由上至下把皮肤切开,露出了脊椎骨。终于发现了问题,死者的脊椎骨有错位现象。接着成丽雅拿起死者的右臂上下活动了一下,确认死者的右臂已经脱臼,左臂却没有。成丽雅问张法医:“这些现象第一次尸检时为什么没有发现?” 张法医有些懊恼地说:“第一次尸检时尸僵很硬,没有留意。另外,死者应该是不太讲卫生,皮肤黝黑,应该是很长时间不洗澡了,只顾清理尸表了。” 成丽雅说:“无论怎么样,右臂脱臼不应该被忽略,但脊椎骨错位很难被发现。” “今后我一定注意。”张法医点点头,“死因能确定吗?” “我心里已经有想法了,但还需要病理切片作进一步确认。”成丽雅一直保持着严谨的态度,“你给彭队结论了吗?” 张法医无奈地说:“找不到死因,我没法给出结论,但我的想法是他杀。” 成丽雅了解了他的想法,并建议病理切片检验的结果出来后一起向彭队和黄一为作汇报。戴家兴拿来了病理切片检验的结果,死者的心肌有很多微小的出血点,肺部也是这样。如果不是切开这些部位的肌肉,根本发现不了出血点。听了戴家兴的汇报,成丽雅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在成丽雅进行第二次尸检的同时,黄一为和皮鹏一起检查了死者的遗物。死者被发现时赤裸上身,下身穿一条旧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旧网鞋。裤子和鞋磨损严重,应该是穿了很久。黄一为查看了现场勘查时拍摄的照片,发现死者头发很长,面部有一些污垢。 黄一为问彭队:“死者的身份查到了吗?” 彭队说:“目前还没有。死者应该是一个流浪汉或者乞丐,根据比对结果,死者没有案底,与人口失踪案数据库对比,也没有查到任何线索。这种人走失,如果家里人不找他们,一般人很少会在意他们的死活。我已经派人到流浪汉聚集的地方去走访,目前还没有回报。” 这时,前去走访调查的民警冯川和小赵回来了。冯川略带戏谑地说:“彭队,这家伙还是个大人物。” 彭队严肃地说:“别胡扯。查到了什么,赶紧说。” 冯川说:“彭队,你有没有听说过咱们县有一个丐帮。” “什么?丐帮?就是洪七公当帮主的那个丐帮?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彭队不耐烦说。 “彭队,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冯川喝了一口水,继续说,“咱们县的丐帮帮主叫黑桃三。手下有左右护法,左护法是红桃三,右护法是梅花三,本案的死者就是经常跟帮主在一起的,至于是红桃三还是梅花三,那个乞丐就不知道了。这几个家伙在乞丐里面很出名,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们平时以收保护费为生。” 彭队听了,觉得很新鲜:“就凭他们几个乞丐,还能收到保护费?” 冯川不紧不慢地说:“还真能收到。他们一般是针对举办红白喜事的人家集体乞讨,如果对事主给的彩头不满意,他们会叫来更多的乞丐。” 彭队更诧异了:“他们这样,不就跟勒索差不多吗?” “对,事实就是这样。”冯川说,“一般来说,事主会多给,不会跟乞丐一般见识。要来的钱会由帮主或护法统一收起来,分配给参与乞讨的乞丐。” “如果不给呢?他们能怎么样?”彭队问。 冯川说:“如果他们不满意事主给的彩头,他们会主动多要。要了还不给,他们就会打电话或者发微信叫来更多的乞丐到事主家要饭。” “乞丐都有手机了,都会用微信了?”彭队问。 “我了解过了,确实是这样。乞丐也与时俱进了。”冯川说,“一般情况下,事主不会不给。彭队,你想一下。如果办喜事的时候,门口围着一大帮乞丐是个什么感觉。他们什么都不怕,只剩下了一条命,谁能把他们怎么样。” “这是有组织乞讨。”彭队说。 “其实他们这帮人是职业乞丐,不同于一般的乞丐。这种行为类似于有组织的欺诈,只是金额太少,事主不报警的话,就不了了之了,这叫民不告,官不究。所谓的保护费其实是他们内部的叫法,意思是给了他们满意的钱,他们就不再叫人来扰乱红白喜事了。”冯川解释道。 彭队想了想,问:“这些信息你是从哪儿了解到的?” “我到街上找了一个乞丐,给了他一盒烟,就问到了。”冯川说。 彭队说:“不错,你还挺有办法的。你继续查死者的人际关系,找到那个帮主和什么护法的,了解更多的信息。”冯川答应了一声坐下了。 案情分析会上,成丽雅正在解释自己对死亡原因的判断:“第一次尸检和第二次尸检的结果均可排除溺死、机械性窒息、烧死、中毒、外力打击等死因。死者除了有点营养不良,没有疾病。第二次尸检时发现死者右臂轻微脱臼,脊椎骨有错位现象,胸前有块长方形的印迹,应该是短时间内迅速失血导致的。病理切片检验发现死者的心肌及肺部肌肉组织有出血点,死前有肌肉群强力收缩的特征。死前发生了心房震颤,死于心肌梗死。” “死于心肌梗死?这么说不是他杀。我们白忙活了?”冯川问。 戴家兴很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心肌梗死是生物学上的死因,但心肌梗死是怎么引起的才是我们要查的重点。” 彭队制止了冯川:“川儿,别说话!听成法医说完。” “综合以上几点,我认为死者遭受了电击,引发了心肌梗死。”成丽雅给出了最后的结论。 张法医不太同意:“电流经过皮肤的时候,会把皮肤组织烧焦,形成圈状突起,由于周围皮肤失血,会有浅白的斑痕,这就是电流斑。为什么在死者的皮肤上没有发现电流斑?” 成丽雅解释道:“电极不接触皮肤就不会形成通常所见的电流斑。本案中长方形的浅色皮肤其实就是电流斑。” 张法医问:“死者是怎么被电死的?” “这就是我下面要说的。”成丽雅说,“比如凶手在死者胸口放一块湿巾,然后用电极接触湿巾,就能掩盖皮肤被电极燃烧形成的火山斑。但直接接触电极的部位仍然会出现皮下失血现象,这就是那块长方形浅斑的来源。”张法医点点头,表示同意。 皮鹏问:“脊椎错位和右臂脱臼是怎么形成的?” 张法医解释道:“人遭受电击后,会出现大肌肉群强直性收缩,肌肉收缩剧烈,超过了骨骼的最大功能范围,就会出现骨骼错位、脱臼甚至骨折的现象。简单地说,就是自己的肌肉拉断了自己的骨骼。” 成丽雅眼睛里露出了赞许,自从来到柳关县张法医给她留下的印象都不是很好。这番解释证明张法医有基本功,只是没有类似案件的操作经验。 成丽雅接着说:“结合死者的双手曾经被束缚过,嘴上贴着胶带,我推测死者生前曾经被反绑过。只有把死者的手反绑在身后,凶手才能在他胸口放湿巾,然后再电击。如果手在前面,死者会反抗。病理切片显示,脏器的出血点并不多,出血量也不大,在此基础上,我推测死者生前曾经被虐待过。” 第五案 丐帮风云(2) 冯川问:“既然被虐待过,为什么没有留下伤痕?” 戴家兴说:“虐待有很多类型,但并不一定都有伤痕。比如一直挠一个人的脚心,被挠的人很痛苦,但没有伤痕。橙子姐的意思是凶手曾经反复电击死者。” 彭队问:“你的意思是凶手并没有一开始就杀死受害人,对吗?” “是的。”成丽雅说,“死者的外伤和皮下出血集中在手腕,这说明他曾经强烈地挣扎。如果只是捆绑并没有虐待,死者的外伤既不会那么深,也不会那么多。他手腕上的外伤是强烈挣扎形成的。” “那就没有可能是死者想逃跑挣扎导致的?”冯川问。 “有这个可能。问题是逃跑挣扎时使用的力度是有限度的,因为人忍受疼痛的忍耐力是有限度的。挣扎到一定程度,人会停下来,眼前的疼痛会让人觉得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另一种威胁,而这种威胁是自己造成的,所以他们会让这种威胁停下来。被电击时,电击会让人头晕目眩,呼吸困难,被电击的身体部位产生的疼痛远大于手臂被束缚产生的疼痛,受害人会暂时忽略手臂上的疼痛。挣扎是下意识产生的,而不是有意识的行为,所以才会形成那么深的绳索勒伤。”成丽雅说。 冯川问:“凶手为什么要捆绑死者呢?”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一下。”黄一为站起来,“要回答这个问题,就要从死者如何被控制说起。从法医那儿了解到死者的胃里没有食物、酒水或者药物残留,血液里也没有查出任何毒物或致幻剂成分,除了手腕上的捆绑痕迹也没有其它外伤或皮下出血,我推断凶手是用电棍一类的器物把死者打晕的。如果是这样,问题就来了,持续用电棍接触死者也会导致其死亡,此外还有很多办法可以杀死受害人。为什么要捆绑呢?” 彭队说:“因为凶手不想让受害人这么快死,也许他还想做什么其它的事情。” “对。”黄一为肯定了彭队的说法,“另外,还有一个问题:死者为什么没有穿上衣?如果是脱掉的,那又是谁把他的衣服脱掉了?” “可能是他自己脱的,也可能是凶手脱的。”冯川说。 “对。”黄一为说,“我推断是凶手脱的。受害人是一个身强力壮的男性,偷袭是最好的办法,更何况凶手有电棍。只需要轻轻一碰受害人的身体,受害人就会短暂晕厥,浑身无力,就有了任人摆布的可能性。凶手不想让受害人马上死,可能有什么事情要做。脱去受害人的上衣,在受害人胸口铺上湿毛巾,既能缓解电流对人体的冲击,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掩盖杀人方式,还能让受害人承受痛苦。” 彭队问:“黄组长,凶手有没有可能在逼供?” 黄队回答说:“有这个可能。如果只是为了设计一个复杂的死法,这说得过去,但受害人的死因却太简单了,就是电死。所以另外的可能就是凶手想折磨死者。” “可是,一个乞丐能知道些什么,为什么需要逼供来问呢?”冯川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再说了,也可能没有逼供,只是想折磨死者。”戴家兴觉得冯川在质疑自己的领导。 “这就需要彭队带着你们去找答案了。”黄一为淡淡一笑,“如果凶手只是想杀人,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这不符合人们追求简单快捷的人性。逼供或者折磨需要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要不然可能被人发现,绝不可能在野外,因此发现尸体的地点可能不是案发第一现场。” 彭队接过了话头:“所以要找到第一案发现场。” 黄一为补充道:“找到受害人的上衣,那里可能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发现尸体的现场是抛尸现场,要查一下城西三孔桥附近的监控,看有没有抛尸车辆的线索?”彭队说。 黄一为表示赞许:“彭队真不愧是老江湖。我让彭鹰帮你们查监控。” 彭队说:“求之不得。” 戴家兴和皮鹏跟着冯川找黑桃三。车上,冯川问:“你们领导年纪轻轻还挺厉害的。” “那当然了。我们家黄老邪是图侦专家,是拳击高手,还是犯罪心理学博士,在美国留过学。”戴家兴显得漫不经心却又很自豪。 “这么厉害,怪不得懂得那么多。”冯川的眼神里充满了羡慕,“我要是能跟着黄组长就好了。” “你说得轻巧,我们是技侦组的,需要有某一方面的专长才能加入。”戴家兴洋洋得意地说。 冯川摇摇头,满眼遗憾。沉默了一会儿,皮鹏忽然问了一句:“队长的外号不是叫判官吗?什么时候成了黄老邪了?” 戴家兴说:“判官是大家叫的,因为他总能给出正确的判断。黄老邪是我叫的,因为他考虑问题的角度很出乎意料。” “能看出来你以前有点不服气,最近好像服了,黄老邪更像是个爱称。”皮鹏冷冷地说。 “一开始,我是不服,他比我大不了几岁,凭什么当我领导。现在我真服了,他是真牛。”戴家兴说,“可是你还是像从前一样,让人讨厌。” 皮鹏沉默了一会儿,冷冷地说:“你觉得我把组长的新外号告诉他,会怎么样呢?” 戴家兴猛一回头,看看坐在后排的皮鹏,咂咂嘴,指指皮鹏,没说话。皮鹏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摊开双手向戴家兴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动作。到达目的地前,戴家兴再没说过话。 车停在了城东一个三叉路口,冯川和小赵不动声色在车里等着。戴家兴有点坐不住了,问了一句:“咱们到底在等什么?”其实皮鹏也想问,但不好意思张嘴,怕人家觉得自己很low。 冯川说:“我问过那个乞丐,他说今天会长传话让乞丐们在城东三叉路口集合,有安排。” 戴家兴说:“我明白了。难道我们就没有其它线索来找黑桃三他们吗?” “目前真没有。这些人居无定所,很多人根本没有在社区登记过。手机也只有个别乞丐才有,我们还不知道他们的真名,电话号码不好找。目前,守株待兔是最好的办法。”冯川解释着,“这跟你们作现场勘查有很大区别,你们是在查看已有的东西来推断没被发现的线索,而我们就是通过已经知道的人找那些没被发现的线索。大海捞针、竹篮打水的事情经常有,所以你们判断得越准确,我们工作起来越有效。” 戴家兴感叹着刑侦一线确实很辛苦,皮鹏也颇受打动。冯川问:“黄组长为什么让你们跟我们一起作走访?” “这是我们家黄老邪——”说到这儿,戴家兴突然停住了,觉得好像说错了什么,皮鹏脸上泛着坏坏的笑意。戴家兴改了过来:“我是说黄组长要求我们主动参加走访,可以及时采集证据,以免证据被破坏,这样可以提高办案效率,这也是市局对我们的要求。” 冯川说:“还是上级想得周到。” “也就是说我们在这儿是在等会长了。”皮鹏说话总是一步到位。 “对。我推测既然会长想召集人,他肯定有安排,亲自来的可能性很大。”冯川说。 皮鹏心里很佩服这个年轻人,虽然看起来比自己还小,但他的思路很清晰,难怪彭队会让他带人办案了。 路对面空地上的乞丐越聚越多了,这时一个小黑胖子站在了一个小土坡上。小黑胖子身高大概有160厘米,皮肤黝黑,身上很脏,光着头,小眼睛,黄板牙。一个裤腿高一个裤腿低,穿着一双满是污垢的白色旅游鞋。毛衣下端烂了一个洞,露着鼓鼓的肚皮,穿着脏兮兮的衬衫。总体来说其貌不扬,一点都没有派头。怎么看都是一个乞丐,除了发福的身体显得与众不同,有点不像乞丐外,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大家忍俊不禁,就连皮鹏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黑桃三开始训话:“今天三里店有一家娶媳妇的,新媳妇娘家是李家堡的。今天我们分两路,一路去三里店,方片儿六带队。一路去李家堡,梅花五带队。李家堡路远,今天骑自行车去。随时打电话保持联系,我和红桃三在这儿等你们!”人群里有两个乞丐答应了一下。 会长接着问了一句:“你们有谁见到梅花三了?”有人应了一声没见到。 会长骂了一句:“妈的!这小子去哪儿了?两天没见着人影了。” 大家听了很惊讶,惊讶于他们组织有序,惊讶于他们设备齐全,惊讶于他们信息通畅,还娘家婆家通吃。会长提到的梅花三可能就是死者,他们四个人下了车。乞丐们逐渐散去了,空地上只剩下了会长和另外一个乞丐,这应该就是黑桃三和所谓的红桃三。黑桃三从破口袋里拿出一盒5块钱的红河,递给了红桃三一根,自己也叨了一根。红桃三拿出打火机,把两根烟都点上。他看着面前的四个人,什么都没说,自顾自地抽烟。 冯川开门见山,拿出了死者的照片,问:“认识这个人吗?” 黑桃三和红桃三看了看照片,黑桃三说:“你是谁?怎么有梅花三的照片?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哪儿那么多话!先回答我的问题。”冯川严厉地说。 黑桃三扔掉了手里的烟,轻蔑地说:“你t谁呀?你问我,我就得说,那我这会长不是白当了吗?” 冯川拿出了警官证,略带戏谑地说:“我们是警察,有点事情想问你们。”看得出来黑桃三和红桃三都开始紧张了。 黑桃三还在耍无赖:“找梅花三,你们就去找。找我俩干嘛?” 冯川说:“梅花三死了。” “死了?梅花三死了?”两人都很吃惊,黑桃三赶紧辩解:“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跟我们俩没关系。”一旁的红桃三连连摆手。 “你们俩实话实说,要不然咱们回公安局说去。”冯川乘机警告了他们。 他们赶紧答应着:“别,别,一定说实话。” 冯川指了指照片,说:“这是谁?” 黑桃三脱口而出:“梅花三!” 冯川厉声说道:“废什么话!真名?” 黑桃三认真了一些,说:“叫贺洋。” “你俩呢?”冯川问。 “我叫郭三和,他叫杜军。”黑桃三说。 “不容易呀!终于知道你们的名字了。”冯川切入了正题,“贺洋有没有什么秘密,或者有没有和别人结过仇?” 郭三和不以为然:“我们都这样了,要真有什么秘密,早就拿去换钱了,哪怕换两个馒头也好。” 冯川打断了他:“哎,哎,又开始胡说了。” 一直没说话的杜军说话了:“要说有仇,最近我们三个和别人打了一架,有一个家伙说要把我们弄死。”‘ “详细说说,怎么回事?”冯川问。 郭三和说:“哪天在柳关宾馆门口,有一家办喜事,我带了几个兄弟去了。那家人不会办事,只给了我们每个人5块钱,给了一瓶酒。” 戴家兴听不下去了,问:“依你的想法,应该怎么样?” 郭三和仍然有点不服气:“至少每人10块钱。我们十几个人,一瓶酒怎么够喝?至少也得5瓶酒,几个下酒菜。” 戴家兴问:“十几个人每人10块钱,5瓶酒,几个菜,你们怎么不去抢?” 郭三和辩解着:“那不行。抢是违法的,我们只乞讨,不打劫,违背宗旨的事情我们不能干,我们是有底线的。”戴家兴都气乐了。 冯川忍住笑,继续问:“还记得是哪一天吗?” 郭三和想了想,说:“好长时间了,记不清楚了。我们这样的人活一天算一天,谁t有功夫记这些。” “嘴巴放干净些!”冯川指着他说,转脸问杜军:“你呢?还记得是那一天吗?”杜军摇摇头,没说话。 冯川又问:“你们知道贺洋住在哪儿吗?” 郭三和说:“我和红桃三住在城东,贺洋住在城西。城西那边红白喜事都归贺洋管。昨天是星期一,应该在我那儿会面,可是这小子没来,电话还关机了。” 冯川让郭三和把手机拿出来,要看通话记录。郭三和很不情愿地把手机递了过去,说:“看归看,不要乱翻。” 他越是不让看,冯川越好奇,拿过手机一看,昨天根本就没有打出去的电话。 冯川拿手机在郭三和面前晃了晃,生气地问:“你昨天连一个电话都没打,那来的他没接电话。” 郭三和说:“微信语音通话!用流量更便宜。” 冯川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行,你懂得还挺多。” 打开微信以后,冯川发现通话记录里从周日晚上10:30到周一上午11:00之间打过7次语音电话。有4次显示对方无应答,最后2次显示已取消,最早的一次居然接通了。 冯川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非常兴奋,他问郭三和:“第一次接通了,贺洋说了什么?” 郭三和有点懊恼:“对了,第一次好像接通了。可那王八蛋——噢,就是贺洋。他很奇怪。” “哪里奇怪了?仔细说说。”冯川提醒他。 郭三和竖起右手的大拇指,晃了晃说:“我好歹是一会之长。可是这小子接通以后没说一句话,一直用鼻子哼我。td,他要不是故意气我,就是喝多了胆儿肥了。” 冯川确认了一下:“你是说他没说话,一直哼哼。对吗?” 郭三和思索了一下,说:“差不多。还有他平时是接视频通话的,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切换成了语音通话。他犯了规矩,我还准备惩治他,没想到他死了。” 皮鹏想留下杜军和郭三和的指纹和唾液样本,这俩人不愿意,冯川从后备箱里拿出了自己买的两包烟,给他们两个。两个人的态度立马发生了转变,顺利地提取到了样本。这时,冯川已经有了基本的判断。 他问:“你们俩谁带我们去一趟贺洋家?” 郭三和拿了烟,态度变得好了不少:“我去。让红桃三留下来等兄弟们。” 戴家兴说:“你还挺会安排的。” 郭三和很得意:“没什么。好歹我也是洪七公的传人,差不到哪儿去。” 小赵在后面推了他一下:“别臭贫了,赶紧走!” 冯川很贴心,他和小赵坐在了后排,让郭三和坐在了中间。戴家兴开车,皮鹏坐在副驾驶。皮鹏明白这是冯川的故意安排,一来走访本来就是刑侦的活儿,没必要让上级派下来的技侦专家遭罪,二来郭三和身上又脏又臭,不能让客人难堪。即使这样,郭三和身上的味道也让整辆车臭气熏天,大家实在忍不了,开着窗户透气。路过一个学校,家长正在等待学生放学,突然看见一个乞丐坐在一辆轿车里,都觉得很诧异。郭三和坐上了小轿车,倒是很高兴,还不断和路人打招呼,引得路人哈哈大笑,场面非常滑稽。 第五案 丐帮风云(3) 贺洋住的地方是一幢烂尾楼,暂时用这儿遮风挡雨,好在天气还不太冷,还能住一段时间。车停下以后,皮鹏还是老样子,熟练地拿着勘查箱,把所有人挡在了楼外面。 皮鹏问郭三和:“贺洋住在几楼?” 郭三和说:“住在三楼。” 郭三和说完后,皮鹏转身拎着勘查箱,开始上楼,一边小心地查看着楼梯上的脚印,一边作标记。戴家兴习以为常了,冯川和小赵知道他在干什么,但还是有点诧异。 郭三和觉得很新鲜,还在那儿问:“这哥们儿是不是有病?学什么警犬?” 戴家兴警告了他:“瞎咧咧什么,你懂个屁!再嚷嚷把你铐起来!” 郭三和赶紧悻悻地闭了嘴。与此同时,冯川打电话向彭队报告了已经调查到的情况,彭队已经带人去柳关宾馆调查那天打架的具体情况了。 这时,皮鹏站在三楼向下喊:“你们可以上来了,不要踩我做过标记的地方。” 这幢楼很少有人来,痕迹保存得很完整。有一双解放鞋的鞋印上过楼然后又下楼,再没有回来。鞋印在唯一的一把椅子前停留了很久,很可能就是凶手的。椅子旁边有一件破t恤,皮鹏把它放在了证物袋里。椅子靠背的侧面发现了血迹,戴家兴提取了血液样本,如果这是贺洋的血,那这里可能是案发的第一现场。疑点在于从鞋印上看鞋是新的,基本没有穿过,说明凶手专门穿了一双新鞋作案,这很反常。脚印在一楼楼梯旁边消失了,同时发现了一辆摩托车调头离开的痕迹。 皮鹏问郭三和:“你来过这儿,有没有发现这里有什么与平常不一样的地方吗?” 郭三和环视了四周:“好像没什么不一样的。”突然,他呀了一声,说:“窗帘没了。” 冯川有点生气:“你是不是逗我玩儿呢,这里连窗户都没有。四面露风,挂窗帘管什么用。” “不是,警察叔叔,你们没理解。”郭三和有点委屈,“梅花三从垃圾桶里捡了一个窗帘,拿回来当了床单,但现在没有了。” 郭三和指着一个破床垫说:“这里本来有一个床单,现在没有了。”冯川拿出了手机,把现场勘查时拍摄的一张照片让郭三和看。 郭三和点点头,说:“就是这个床单。” 冯川对大家说:“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就是案发的第一现场。裹尸的就是郭三和说的床单,一块装饰着粉色小花的布。” “现场发现了指纹,还有破t恤,酒瓶里提取了喝剩下的酒,隔壁还有大小便,都能提取生物检材,但我推断可能都是受害者的。”皮鹏说。 回到局里,冯川他们歇了一会儿,彭队回来了。大家坐在了一起,开始汇总案件的线索。彭队找到了与郭三和打架的人,但已经完全排除了那几个人的嫌疑。说要杀人的那个人是婚礼当天的总管事,也是新郎的堂哥。 案发当天晚上他打了通宵麻将,打麻将的人都可以证明,他根本没有作案时间。当时他作为总管事,自己又是村干部,被几个乞丐搅了局,觉得很没面子,又喝了点酒,所以才打了架,还说了杀人的话。其他几个参与者主要是拉架,根本就没出手,也都是新郎的亲戚,他们声称不会为几百块钱就去杀人。合情合理,逻辑上没有问题。至此,这条线索基本断了。黄一为和彭鹰一直在看监控,但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发现。 戴家兴汇报了化验结果:“椅背侧面的血迹确实是受害人贺洋的,破t恤上的皮屑、酒瓶里发现的唾液和隔壁排泄物的dna与贺洋的完全一致,除了足迹,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裹尸的床单上发现了受害人的皮屑,凶手就是用那块床单包裹尸体的。可以确认,干涸的河堤是抛尸现场。” 皮鹏悠悠地说:“我对比过鞋印,是一种解放鞋的鞋印,案发现场和抛尸现场都有类似的鞋印。因此凶手应该一个穿解放鞋的人。我认为解放鞋是一个重要线索,查找卖解放鞋的商家,应该有线索。他们也许对买解放鞋的人有印象。” 冯川表示了反对:“这也许是条线索,但你知道全县有多少家卖解放鞋的店吗?你知道每家劳保用品店,每天要卖多少双解放鞋吗?本地的老百姓下地干活经常穿这种鞋,这就是大海捞针。依我看还是要在贺洋经常接触的人际关系中寻找线索。” 皮鹏不紧不慢地说:“你可以继续走访人际关系,但物证可以缩小你搜索的范围。” 彭队说:“川儿,你别说话。听皮警官说完。” 皮鹏向彭队点点头:“买解放鞋的一般是体力劳动者,收入有限,他为什么要穿刚买的新鞋杀人呢?” 彭队问:“你的意思是?” 皮鹏说:“凶手没有留下指纹,说明他戴了手套。那他为什么不能戴鞋套呢?” 黄一为说:“你继续说。” 皮鹏说:“如果凶手想伪装成体力劳动者,转移我们的视线,说明他不是体力劳动者。一个不是体力劳动者的人却买体力劳动者才会用的物品,更可能引起商店老板的注意。” 黄一为说:“你的意思是走访劳保店时要注意不像体力劳动者的购买者,对吗?”皮鹏点点头,黄一为补充了一点:“应该是上周买解放鞋的非体力劳动者。” 冯川问:“为什么是上周?” 彭队提醒他:“你好好想想。” 冯川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好像明白了:“我好像知道了。” 彭队提醒他:“你说说。” 冯川说:“郭三和曾经在周日晚上给贺洋打过微信视频,但贺洋转成了语音通话,接通以后没说话。接电话的很可能就是凶手,视频通话转语音通话可能就是凶手隐藏自己,但如果隐藏自己,他可以不接,结果他却接了,这很反常,这其中的原因我还没想通。当时贺洋可能被控制了,所以郭三和只听见了贺洋哼哼的声音。如果以上的假设成立,就说明凶手至少在周日晚上十点前做了准备。劳保店晚上一般不开门,所以凶手可能是在周日白天买的,甚至更早。” 彭队点点头,撇撇嘴:“还好,你还不算糊涂。以后记住,多用脑子少用嘴。”彭队向皮鹏伸了一下手,示意他继续。 皮鹏说:“除解放鞋,还有一条线索,就是那辆运尸的二轮摩托车。我们可以走访一下县里卖摩托的专卖店,根据轮胎的花纹对比一下车型,就能找出摩托的品牌了。根据轮胎痕迹较浅可以推断这是一辆旧摩托车,根据磨损痕迹和行驶里程数推断摩托车应该骑行了3-4年。” 彭鹰无奈地说:“县城的天眼数量比较少,抛尸地点附近,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根据目前的调查结果,案发现场和抛尸现场都没有发现死者的手机,我推测手机应该在凶手手里。凶手拿手机应该是有什么用,而不是贪财。” 冯川忍不住问:“为什么?”问完又觉得回复太快了,捂了一下嘴。 “一个流浪汉用的手机一般不会是高档手机,所以凶手应该不是贪财,推断凶手拿死者的手机一定有什么用。我会24小时监控那部手机,但他不开机,我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彭鹰说完了,黄一为点了点头。 “接到冯川的电话,我就去调查了和黑桃三打架的那几个人,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彭队说,“好在市局技侦组的兄弟给我们提供了新的侦破方向,我们把人员分一下工。社会关系方面的调查交给我们,与物证有关的调查就拜托黄组长了。” 黄一为分配了一下任务,黄一为和彭鹰继续查监控,成丽雅和戴家兴查摩托车,皮鹏和车晓东走访劳保店查解放鞋的线索。彭队他们人虽多,但困难更大,全城找各种流浪汉和乞丐了解情况。 两天过去了,唯一的进展就是二轮摩托车应该是一辆雅马哈牌125型摩托车,排查还在进行中。这一天上午,冯川和小赵又一次看到了帮主郭三和,但这一次只有他一个人。 冯川觉得很奇怪,半带调侃地问:“帮主,今天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你的手下去哪儿了?你的护法红桃三呢?” 郭三和表情很奇怪:“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先是梅花三死了,这两天红桃三也不知道去哪儿了,都两天没回来了。” 冯川抽出一根烟递给了郭三和,帮他点着了,然后问:“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郭三和说:“我和红桃三住在一起,在城南的一片拆迁房里。前天,我在城南忙,他在城东,晚上11点了他都没有回来。打视频通话他没接,昨天上午再打,还是没接。红桃三——就是杜军,那小子会不会出事了?” 郭三和说的事情也是冯川正在担心的事情,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了心头。冯川问:“你能想到他常去的地方吗?我们可以和你一起去找一下。” 郭三和摆摆手说:“没用。我底下的兄弟比较多,能去的地方都去过了,连个人毛都没找见。” 冯川相信郭三和的话,这帮人真是连角角落落的地方都能找到,但他还是不死心:“我们还是到你们住的地方看一下,也许能发现什么。”郭三和默许了。 他们来到了那片拆迁房附近,那是一片平房与二层楼相互夹杂的区域,房子已经很破旧了。经常会有一些乞丐晚上到这边落脚,郭三和挑了一处房子比较完整,家具比较齐全的二层楼作为落脚点。二层楼在那条巷子最里面,巷子外面的大路是水泥的,巷子里面是土路。由于是拆迁房,来往的人很少,能够非常明显地看到一道二轮摩托轮胎印,从巷子最西边一个院子的大门里通向外面大路。冯川非常熟悉这条轮胎印,他和小赵迫不及待地跑进了那个院子里,四下查看起来。在门楼旁边的下水道里,冯川用衣服垫着手捡起了一个手机。郭三和一眼认出来,那就是杜军的手机。这说明杜军确实遭遇了袭击,很可能已经遇害了。 房子很久没人住了,但房子的客厅里发现了灰尘减层足迹,还是同样的解放鞋足迹。餐桌旁边的椅子有坐过的痕迹,没有发现血迹。根据椅子靠背有掉漆印迹推断,这里曾经被反复摩擦过,可能是绳索捆绑导致的。冯川给彭队打电话汇报了情况,皮鹏和车晓东很快赶到提取了相关线索,除了轮胎印和足迹,手机上发现了指纹,没有发现其它线索。 冯川真的急了,抓着郭三和的衣领,把他摁到了墙上:“你好好想想。你们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你的左右护法都出事了。下一个可能就是你!” 小赵生怕冯川打人,一边拉住冯川的胳膊一边说:“川哥,你冷静一下。先松开。” 冯川不甘心地推了郭三和一把,松开了他。郭三和真的害怕了,哭了起来:“谁td这么无聊,跟我们这帮要饭的过不去,还有没有同情心?” 冯川稍微平静了一下说:“你好好想想,你们有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别人想找你们报仇。” 郭三和突然停止了哭声,想了想,说:“我哪敢呀!每天就是混吃混喝,最多就是小偷小摸,弄些吃的,弄些零钱交交手机费。” 冯川不想听他啰嗦了,让小赵把他带上车。小赵问:“为什么要把他带回去?” 冯川恨恨地说:“先带回去,听彭队安排。万一他死了,线索就彻底断了。” 小赵明白了,把郭三和带上了车。冯川和小赵先带他去大众浴池洗了澡,冯川找来了自己父亲的旧衣服给他换上,这才把郭三和带回了局里。 办公室里,郭三和时不时跟别人视频通话。 黄一为对他说:“我有些话要问你,你一定要实话实说,否则后果很严重。明白吗?”郭三和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黄一为说:“下一个有可能是你,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对吗?”郭三和点点头。 “你知道贺洋和杜军是为什么出事儿的,对吗?”黄一为问。 郭三和摇摇头,黄一为看见了,继续问:“贺洋和杜军出事儿后,你猜测过原因,有过一些想法,对吗?”郭三和愣了一下,很快摇摇头。 黄一为看看他:“我看你还挺忙的。说说你们丐帮,说说你是怎么当上帮主的?” 郭三和漫不经心地环视了一下,目光落在了黄一为身上。他看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决心:“我们这些要饭的都是各干各的,每天都在生死线上挣扎,要下了就有吃的,要不下就没吃的。饥一顿饱一顿,有一顿没一顿的。生了病买不起药,身边也没个人照顾,所以我就想如果能跟人搭伙,会更好一点。后来我认识了红桃三,我把我的想法说给他听了,他也有同感,就这样我们就搭伙了。很快跟我们搭伙的有五六个人了,哪里有红白喜事,一个人知道,其他人跟着去,都有饭吃,甚至还有钱拿。可有时候,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有别人来过了,事主家已经给过了,就不想再给我们了,很难要到东西。有几次,我们和其他乞丐起了冲突,打了起来,他们都是单干的,我们人多,他们打不过我们。我们看到了抱团的好处,今后更团结了。有的人会离我们远一点,有的人会要求跟我们一起干。梅花三,就是那个贺洋,他就是被我们打败了,才加入我们的。” “你们就是这样壮大的,你还挺有想法的。”黄一为夸了郭三和一句。 他显然很高兴,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梅花三这小子上过几天初中,没少看武侠小说。他说我们有十几个人了,应该分组,不能哪里有红白喜事就都去哪里,这样事主家压力太大,容易引起纠纷。最” 大家听了都很惊讶。 “为什么你们的代号都是扑克牌?”黄一为问。 郭三和越说越兴奋:“这都是梅花三的主意。他说,我们都是要饭的,我们这帮人没什么文化,好多人是孤儿,没念过多少书,不会起名,起了名也记不住,但大家都认得扑克,后来就用扑克牌当名字了。” “你为什么叫黑桃三,而不是黑桃二,或者大小王呢?”黄一为继续追问。 其他人中,有人听得津津有味,有人觉得黄一为在聊废话,做无用功。 第五案 丐帮风云(4) 郭三和继续说:“我这外号没要饭前就有了,其他人的代号都是梅花三按我的外号帮着他们起的。我在家行三,天生皮肤黑,从小不喜欢读书,也不喜欢劳动,就喜欢打扑克,所以就有了黑桃三这个外号。15岁的时候,父母都死了,我不想劳动,所以要饭了。”说到了父母,他突然有点伤感。 “你今年多大年纪了?”黄一为问。 “多大年纪?我记不清了。”郭三和摆摆手说,“离家之后,我再没找过大哥和二哥,从来不过生日,记不清了。” 黄一为算了一下:“你今年也就40岁左右,为什么不去找个工作?” 郭三和不以为然地说:“从小没干过活,我不想干。这么大的柳关县还养活不了我?”大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戴家兴忍不住笑出声来。 “如果有人不怕你们,不听你们的,你们怎么办?”黄一为说。 郭三和边吐烟边说:“愿意一起玩,就在一起。不愿意一起玩,各有各的活法。” 黄一为追问:“有没有发生过冲突?” 郭三和摸了摸下颌上的疤痕:“没有,犯不上。” 黄一为略一思索,转移了话题:“你是黑桃三,杜军是红桃三,贺洋是梅花三,有没有方块三呢?” 郭三和抠着下颌上的疤痕说:“没有方块三,但有方块四。他负责城北的乞丐和红白喜事。” “那他为什么不叫方块三呢?”黄一为戏谑道。 成丽雅有点听不下去了,嘀咕了一句:“问的都是什么玩艺儿!”她站起来走开了。 黄一为连头都没回,好像压根儿没当回事,认真等着郭三和的答案。戴家兴附在冯川耳边说:“黄老邪又来了。”冯川很感兴趣,充满了期待。 郭三和使劲吸了几口,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才开始说话:“当时是他自己选的代号。” 黄一为问:“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郭三和说:“其实我也不知道。” 黄一为说:“把你的手机号和微信号留下,有什么线索要立即向我们汇报。你可别忘了,我们早一天抓住凶手,你就能多过一天好日子。要不然你随时都有危险。”冯川走过来留下他的联系方式,送他出了公安局大门。 冯川马上给彭队打了电话,质问彭队:“好不容易找到他,就这么放了,万一他死了,我们就抓瞎了。” 彭队不紧不慢地说:“知道这些,还不跟着他!”冯川好像明白了,非常兴奋,答了一声是。 彭队警告他:“不要惊动郭三和,悄悄跟着他。他有什么异常举动,就抓他。如果有人要杀他,就暗中保护他。明白了吗?”冯川答了一声是,与小赵开车走了。 办公室里,黄一为正在作分析:“郭三和的供述大部分没有异常,他的微表情出现异常是在我提到他有没有跟别人起冲突,还有提到方块三的时候,谁还记得他有什么反应?” 彭队挠了挠头:“没注意到有什么不正常的。”大家纷纷摇头。 彭鹰不太自信地举了一下手,黄一为说:“英特尔,你来说。” 彭鹰略显木讷地站起来:“他摸了摸下巴上的伤疤。” 戴家兴回想了一下:“好像就是。英特尔,真了不起。”皮鹏点点头表示赞叹。 “对。”黄一为说,“英特尔说得很好,他两次摸了下巴,而摸下巴本身就是人缓解紧张情绪的手段,而摸伤痕和抠伤痕恰恰代表着伤痕带给他深刻的回忆。他看似漫不经心地环顾四周,其实是在拖延时间,他有可能在思考要不要说或者说什么等这些内容。” “厉害呀,yyds。”戴家兴情不自禁地说。 彭队说:“也就是说,在谈到当帮主的经历、有没有跟别人起冲突、还有提到方块三的时候,他有可能说谎,这就是我们要查的线索。” “非常对。这就是我的判断。”黄一为说,“另外,我认为方块四应该知道些什么。” 彭队很谦虚地说:“请黄组长明示。” “一来方块四和他们认识了有十年左右,二来他的级别较高可能会知道大多数人不知道的事情。但我们首先要搞清楚方块四的活动地点或落脚点。”黄一为提示道。 彭队说:“这没关系,我有办法。” 彭队立即给北营盘镇派出所打了电话,了解到了城北一带乞丐的聚集点。赶到那里,十来号人正围在一起分中午要来的财物。当中有一个乞丐大概30多岁,衣服很破旧,却不像黑桃三的衣服那么破,他正在给大家分配财物。彭队说了好几次“打扰一下”,都没人理会。 彭队掏出了警官证,大声说:“我是警察!” 所有人顿时安静下来。拿到财物的乞丐逐渐离开了,只剩下了中间那个乞丐。 那个乞丐保持着超乎寻常的冷静,彭队拿出梅花三的照片,问:“认识吗?” “梅花三。听说这小子最近死了。”那个乞丐轻描淡写地说。 彭队问:“你是方块四?” 那个乞丐用鼻子哼了一下:“都这么叫,我倒是无所谓。” “看起来,你跟他们很不一样,你好像——”彭队说。 彭队的话没说完,被方块四打断了:“你是说,我没有他们脏,说话好像也不一样,对吗?” 彭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嗯了一声:“嗯,对。” “乞讨对他们来说是谋生手段,对我来说是生活方式。这样的生活方式新鲜刺激,是一种别样体验。我随便在网上卖点游戏币、游戏装备什么的,都可以养活自己。”方块四的解释很随意,但彭队听了,却是大为吃惊,感叹自己老了,不理解年轻人了。 彭队问:“你知道什么人和郭三和有矛盾或者有过节吗?” 方块四不以为然:“郭三和。这名字好久都没听说了,我们都叫他黑桃三。” 彭队提醒他:“有没有什么人跟黑桃三有特别大仇恨的?” 方块四说:“黑桃三那小子很霸道,跟很多乞丐打过架,也包括我,甚至跟办红白喜事的事主家都能打起来。他就是个混蛋,仇人多了去了。我的兄弟们一般是念喜歌讨要财物的,说吉祥话,管事的和事主家都愿意听。” 彭队听了新鲜,问:“喜歌的词哪来的?” “我从网上搜的。”方块四说。 “你这么有本事,为什么要乞讨?”彭很好奇。 “我都说了,这是我的生活方式。”方块四不耐烦地说。 “好,好,生活方式。我们还是说说黑桃三的仇人。”彭队斩断了无关的话题,回到了正题:“他有没有你死我活的仇人?” “我没听说过。都是为了活着,哪有为了死的。”方块四说。 “你有没有听说过方块三?”彭队问。 方块四突然愣住了,彭队察觉到了他的表情,接着追问:“你当初为什么选择方块四当代号而不是方块三?” “我选择的?谁说的?当年梅花三跟我谈的时候,就说我的代号是方块四。压根我就没选过。”方块四说。 彭队推测黑桃三在公安陈述的时候一定隐瞒了什么,于是他继续问:“那你知道方块三是谁吗?” 方块四说:“其实方块三压根就不存在。” 彭队很惊讶:“怎么回事?” 方块四想了想,说:“平时我跟梅花三走得比较近,我们俩都不喜欢打架。有一次喝酒,他说,黑桃三杀过人,是个拾荒的。果然,从此以后再没有见过那个拾荒的。” 彭队觉得可能查到了关键所在,问:“那个拾荒的叫什么?” 方块四想了半天:“我只见过他一两次,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别人好像叫他——大白象,对,就是大白象。皮肤比较白,个子180厘米以上。” “我们把他的画像画出来,你能不能认出他。”彭队问。 “应该可以。”方块四说,“如果能认出来,有没有奖励?” “你想要什么奖励?”彭队问。 方块四伸了五个手指,翻转了一下:“1000块钱就行。” 彭队断然拒绝:“配合调查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赶紧走!”方块四跟着彭队回到了局里。 经过了两小时,画像终于完成了。彭鹰的画像能力第一次派上了用场,但还需要方块四再做最后的确认。没想到方块四却含糊其词了,一会儿说像,一会儿说不像,大家拿这种无赖行径没有办法。 彭队一拍桌子说:“赶紧说!说不清楚,你别想走。” 方块四略显无奈又有一点赖兮兮地说:“行了。我再告诉你们一件事情。” 大家讨厌他的无赖样,没人说话。他继续说着:“我让你们画的这个人其实根本不是大白象。” 这句话一出口,大家都惊呆了,彭队抓住他的衣领把他从座位上提起来。他害怕了,赶紧解释:“这个人向我打听过大白象的事情。” 彭队把他放下来,警告他:“再敢骗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方块四很紧张:“不敢,不敢。” 彭队厉声说:“赶紧说!” 方块四平复了一下情绪:“大概几星期前,这个人向我打听大白象的事情。他还拿了一张照片让我认,我认得出就是大白象。唯一不一样的是大白象留着长头发和长胡子,照片上他没留长头发和长胡子,人也更年轻。” 彭队问:“刚才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你们破案不破案关我屁事。”方块四满不在乎地说。 彭队拍案而起,指指方块四,气得说不出话来,把询问笔录扔到他面前:“看一下笔录,把名字写上,不许写方块四。写真名!” 方块四拿起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我叫薛远,这个名字好久没用了。” 彭队白了他一眼,告诉其他民警:“签完字,赶紧让他走!” 黄一为看看画像,又看看彭鹰,拍拍他的肩膀说:“这一趟,大家多多少少都发现了线索。我知道你一直没有任何发现,你憋了一口气,现在终于有了施展才华的机会。是金子就会发光,干得漂亮!你赶紧根据画像确认嫌疑人的身份,搜寻嫌疑人的活动轨迹,我去通知其他人。” 黄一为用手机对着画像拍了照片,迅速发给了所有参与走访的组员。带着照片,负责查访摩托车的成丽雅和戴家兴,负责查访解放鞋的皮鹏和车晓东,再一次出发了。 彭鹰查到了嫌疑人的身份信息,嫌疑人名叫林晓辉,男性,没有案底,出生于1992年,籍贯是梁西省上岗县。根据户籍登记,他有一个哥哥,名叫林晓光,出生于1986年。根据上岗县的协查信息显示,大约12年前,林晓光外出打工,再没有回家,家人也曾报过失踪,但从此杳无音信。种种迹象可以推断大白象可能就是失踪的林晓光。如果林晓光的失踪与黑桃三和红桃三有关,那林晓辉可能是来复仇的。破案就如同拆编织袋的袋口一样,只要突破了关键点,便可迎刃而解。 时间来到了傍晚19:30,天快黑了,成丽雅和皮鹏先后传来了好消息。 一家摩托车修理铺的老板证明他曾将一辆二手的雅马哈125卖给了林晓辉,摩托车修理铺的老板害怕警察是查赃车的,所以上次调查时没说实话。 一家劳保用品店老板娘证明林晓辉曾经在店里买过一双解放鞋。劳保店老板娘觉得很奇怪,一个衣着光鲜的人居然买了一双干体力活用的鞋,所以她记得很清楚。嫌疑人是从劳保店老板娘的手里买的鞋,同时还买了手套和衣服,老板当时不在店里。上一次调查时只有老板在店里,老板不知道这回事,所以上次没查到。 两家店见到照片以后都最终确实是到过店里的客人,这就是一顺百顺。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林晓辉就是本案的嫌疑人。彭队立刻调动全县的警力,严密盘查各出城路口及火车站,抓捕林晓辉。 彭队立刻给冯川打电话,告诉他:“嫌疑人叫林晓辉,是找郭三和报仇的,你要好好保护郭三和,他千万不能出事——”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冯川惊呼了一声,彭队赶紧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第五案 丐帮风云(5) 冯川说:“彭队,出事了。郭三和被车撞了,小赵已经拨打了120。” 彭队要增援冯川的电话还没打完,郭三和就出事了。彭队很着急,他还是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问:“事发地点在哪条路,车牌号看清了没有?” 冯川好像在往前跑,边喘粗气边说:“我发微信定位给你,一辆出租车撞的,已经跑了,车牌号没看见,你调一下天眼。”说完挂断了电话。 彭队立即找到了彭鹰,调取了事故现场附近的天眼,县城街道的天眼很清晰,车牌号是稷bx。彭队让彭鹰立即追踪那辆出租车的定位并随时保持联系。负责刑侦的公安局副局长张志军赶到了指挥中心,彭队把指挥权交给了张局,自己亲自赶往第一线实施围捕。 黄一为他们属于市局刑侦支队,柳关县公安局没有权力指挥他们。看着张局和彭队忙碌着,黄一为也领着手下几员大将,在勘查车上开了个小会。 黄一为说:“彭鹰在指挥中心帮忙,我们也不能闲着,要发挥我们的特长。” 戴家兴说:“头儿,抓捕方面我们真的不如他们。” “在多数情况下他们更擅长现场抓捕,尤其是知道嫌疑人藏匿地点的时候。可现在不知道嫌疑人的藏匿地点,我们就有一定的优势了。”黄一为说。 成丽雅说:“我承认你说得有道理,但我们如何介入,你说说。” 黄一为说:“现在大家想想林晓辉是怎么想的?” 戴家兴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赶紧跑!因为他已经完全暴露了。” “对。”黄一为说,“他一定会跑,如果能确认今晚撞郭三和就是他,他更要跑。” 皮鹏问:“他就没有可能暂时留下来,藏匿起来,等风声松一点再走吗?” “的确有这个可能,等风头过了,然后趁机溜走。”黄一为停顿了一下,“可是我们输不起,万一他今天跑了呢?这么多警力付出的辛苦就白费了。林晓辉可能会蒙混过关。”说到这儿,黄一为好像想到了什么,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黄一为回过神来,提示大家:“林晓辉可能会选择哪一条路出逃呢?大家都说说自己的想法。” 戴家兴说:“他肯定会回家,所以他会选择离家最近的路。” 黄一为在微信群里发一张天阳市的地形图,说:“大家可以看一下地图,天阳市在我省的最北端,而柳关县是这个最北端的最北端。柳关县往北10公里就出了我省的地界,往东20公里也能出我省的地界。林晓辉要回家,照常理应该走向东出省的路,这样出了省就到了梁西省界,回家的路程最短,但也最危险。因为他能想到,我们也能想到,所以我猜他不会选向东的路,而选向北的路,因为向北出县城的路会更快出我省,先到北边的岭北省,然后绕到梁西省回家。向西、向南出县城的路太长,无法逃避检查,而且也无法出省。” 针对黄一为的想法,大家发生了分歧。戴家兴和成丽雅认为向东,其余的人认为向北。最后少数服从多数,决定还是向北。黄一为向张局汇报了自己的想法,张局同意他们参与围捕,还告诉他郭三和因抢救无效已经死亡。 根据定位,出租车找到了。出租车司机被绑起来,关在了后备箱里。司机看了嫌疑人的照片,证明抢车的就是林晓辉,也就是说撞死郭三和的就是林晓辉。逼供、杀人、抢劫都干了,嫌疑人已经疯了,必须尽快抓住他。 黄一为带着队员立即出发了,他专门叮嘱车晓东:“把警灯和警报器打开,在安全驾驶的前提下尽快到达。” 车晓东说:“这可不像您,从来不让开飞车,今天这是怎么了?” 黄一为严肃地说:“时间有限,兵贵神速。夜长梦多,赶紧出发。” “好咧,我明白。大家扶好坐好,马上出发。东东专车,及时到达!”这回车晓东自己说了一遍。 客观地说,车晓东的开车技术真是一流的,迅速却不失平稳,晚上车也不多,一路警笛,到达省道设卡点只用了7分钟。北营盘镇派出所的民警和四中队的交警正在执勤,盘查过往车辆。 黄一为问派出所的李所长:“向北出省就这一条路吗?” 李所长说:“不是。除了高速,还有一条乡间小路,是搞村村通工程的时候用水泥修的。” “能绕过这个设卡点吗?”黄一为心里一惊。 李所长说:“可以绕过。那条路最后也会拐到这条公路前方3公里的地方,我们警力有限,但也派了两个民警和两个交警设卡。” “好的,我明白了。我们去那边。”黄一为边说边上了车。 车又往前开了3公里,到达了那条乡间小路与省际公路靠近出省方向的交叉口,这个路口果然绕过了设卡点。 亮明身份后,黄一为问:“刚才有没有人通过?” 派出所民警小刘说:“有三辆摩托车驶入柳关县,但没有驶出柳关县的车辆。这是一条小路,只有附近的村民知道。我觉得我们可能在做无用功。” 黄一为笑了笑,没说话,陷入了深思。这时驶来了一辆电动三轮车,后车箱里有一些上涂料用的工具,还有两个装涂料用的铁桶,还有一卷苫布,里面好像裹着什么东西。按照惯例交警拦停了三轮车,小刘上前询问来处和目的地,以及往来缘由。在 警灯的照射下,黄一为观察着来人。来人穿着上涂料的劳动布工服,穿着体力劳动者常穿的解放鞋,脸上还有喷溅上去的一些涂料白点,没来得及擦。 黄一为拿出了纸巾,递了过去:“兄弟,擦擦。这么晚下班,真是不容易。从县城到这儿路可不近,辛苦了。” 他手里拿着纸巾擦了几下,反而把脸擦花了:“我就是个卖苦力的,不怕辛苦。再辛苦也得挣钱养家。” 黄一为感慨地说:“都不容易。这样,你来这边登记一下,就可以继续走了。”黄一为指了一下勘查车,大家都觉得很怪异,什么时候需要登记了。 那个人答应一声,就往勘查车这边走过来。黄一为拉开了车门,就在他向车里看的时候,黄一为突然反扭他的右臂,把他摁在了座位上,随后跟上的小刘用手铐把他的两只手反铐在背后。3秒内全部解决,干净利索,技侦组的其他队员都看呆了。从他兜里搜出了一个小手电,查看之后发现这个手电的另一头是一个电击装置。大家惊呼了一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可能就是电击贺洋的装置。 黄一为说:“看来我们技侦组需要多往一线跑跑了。你们看看人家小赵这种警觉和配合!” 戴家兴有点怯怯地问:“头儿,你怎么确定是他?” 黄一为解释了一下:“第一,这套衣服有点宽,尤其是领口,袖子也特别长,不像他的;第二,脸上的涂料点还没有干。如果在县城干活,走到这儿,涂料早就干了,可是涂料还没干,这说明是他自己刚刚甩上去,就是一种伪装;第三,如果他是从县城过来,他心里没鬼,为什么不走大路,非要走小路,这肯定有问题。剩下的就看他车上的东西了。” 大家一起来到了三轮车边,打开其中一个涂料桶,里面是剩余的涂料。打开另一个涂料桶,里面居然是人的头骨。大家大吃一惊,黄一为反而高兴了,继续打开那块苫布,一边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人骨的躯干部位。”打开后,果然如此。 戴家兴很疑惑:“这是为什么?哪来的人骨?这人至少死了5年以上了。” 黄一为看看被抓的人:“他是林晓辉,人骨是林晓光,他想让他哥落叶归根!”话音刚落,那个被抓的人突然放声大哭,这至少证明黄一为说对了,大家彻底服了。 皮鹏轻轻按了按钮,电极发出了蓝汪汪的电弧,嘶嘶作响。他感慨了一下:“幸亏把他及时控制了,要不然就不知道谁会被电晕了。”然后把小手电放在了证物袋里。 黄一为一边拿出手机里林晓辉的画像照片对比着,一边问:“你是林晓辉吗?” 他绝望地点点头:“是,我是林晓辉。”黄一为立即拿过了小刘的对讲机通知彭队,林晓辉已经抓获。 柳关县公安局里,彭队见到了刚回来的黄一为,握着黄一为的手说:“黄组长,你把我的活儿干了。坪北县的简队给我说过你们侦破那个纵火案的过程,我还有点不相信。这回我真服了,360°追凶名不虚传。要不是你,凶手可能就跑了。” 黄一为谦虚地说:“他跑得出恢恢法网吗?迟早还得被抓。我们这一帮怪胎跟别人想得不一样,仅此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 彭队开玩笑:“这可不好。实事求是最好,过分谦虚就是骄傲了。”说完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戴家兴也在一旁跟冯川吹牛:“我们黄老邪……” 成丽雅知道自己可能误解了黄一为审问郭三和时的行为,看来黄一为跟过去真的不一样了,自己虽然跟他谈过恋爱,但现在好像不太了解他了。。 后续的工作还很多,主要是审讯林晓辉,与此直接相关是捆绑受害人的绳子在哪里,杜军在哪里,林晓光是怎么死的,林晓光的死与郭三和他们有什么关系等。还有杜军手机上的指纹是他本人的还是凶手的,贺洋的手机在哪里,雅马哈摩托车在哪里,出租车是怎么被抢的,运涂料的三轮车是从哪里来的,白骨和林晓辉是否有血缘关系,电棍上有没有贺洋的dna等,所有这些都需要一一查证。可是这些工作都要交给县刑警大队来做了,黄一为他们已经来到柳关县快一个星期了,他们要马上返回市局了。 两天后,彭立新大队长专门来到市局刑侦支队,送来一箱核桃表示感谢。彭队说,审讯进行得很顺利,林晓辉没有隐瞒。十二年前,哥哥林晓光离家打工,从此再没回来,失去了联系,家里人多次寻找未果。两个月前林晓辉见到了同村的小学同学,同学说十年前读大四,到柳关县实习的时候,好像在街上看到了林晓光,但他很邋遢,一副乞丐模样,所以没敢认。同学也就是一说,但林晓辉很在意,父母一直都很想哥哥,他想把哥哥找回来。 他把汽修店托付给店里的师傅,来到了邻省的柳关县。为了出行方便,他买了一辆二手摩托。他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与乞丐接触,主动给他们钱和食物,终于在方块四那儿打听到了消息。他找到了梅花三,但梅花三什么都不肯说。林晓辉就用电棍打晕了梅花三,他并不想马上让人死,所以在梅花三胸口铺了多层湿巾,用电棍拷问真相。中间确实有黑桃三的视频通话打过来,林晓辉换成语音通话接通了,想听听里面说什么,结果只有骂骂咧咧的声音。林晓辉拿走了手机,想看一下有没有什么秘密或线索。最后,梅花三挺不住了,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他本来想饶了梅花三,但万万没想到梅花三没挺住,竟然死了。他用床单把梅花三裹好,放在摩托车后面,运到干涸的河堤边埋了。 “现场为什么没有发现指纹?”黄一为问。 “因为他戴了劳保线手套。”彭队说。 黄一为又问:“为什么道路天眼没有发现他抛尸时骑的摩托车?” “知道你就会问。”彭队笑了笑说,“这小子曾经找过梅花三很多次,梅花三什么都没说。最后一次到梅花三家,他已经起了杀意。事先反复在烂尾楼附近踩点,最后他是从村里的小路绕到抛尸地点的,绕开了监控探头。” “这倒符合他的性格,逃跑时他也绕了小路。”黄一为说。 “对,逃跑时他走小路是想撞大运,没有踩过点。杀人时却是精心准备过的,不仅踩了点,买了手套,还在买了劳保衣服、解放鞋和绳子。”黄一为感叹林晓辉的煞费苦心,觉得自己也有失误,比如只注意了手套和鞋,而没有注意衣服。 之后的两天,他跟踪了黑桃三和红桃三。了解他们的行踪后,在红桃三落单的时候,用电棍电晕了他,并绑在了餐桌旁边的椅子上。被逼供后,红桃三说出了真相,原来林晓光的尸体就埋在附近,他们是步行去的。红桃三带林晓辉挖出了林晓光的尸体,林晓辉再一次电晕了红桃三,把他活埋在了同一个坑里以示惩罚。红桃三的尸体被找到时,手腕上绑着绳子,经检验绳子上不仅有红桃三的血迹,也有梅花三的血迹。一起发现的还有梅花三的手机,林晓辉最早的想法是如果红桃三不愿说实话,他可以留着手机联系黑桃三,方便行动,但没想到他俩都这么容易说实话了,所以觉得留手机没有用,扔到坑里一起埋了。他带着哥哥的尸骨,回到袭击红桃三的小院,骑了摩托车离开。 黄一为问:“你们是根据林晓辉的口供找到红桃三尸体的,对吗?”彭队说了一声对,黄一为又问:“林晓光的死因是什么?” 彭队说:“尸体已经白骨化,后脑颅骨碎裂,符合被袭击的特征。” “逼供红桃三,他为什么不铺湿巾了?”黄一为说。 “我问他了,他说知道真相后,他气懵了,不想那么多了,直接下死手了。张法医已经确认过了,红桃三的遗体上有电流斑,但最终是被活埋窒息而死的。”彭队说。 黄一为说:“红桃三的手机上只有自己的指纹,对吗?”彭队点点头。 黄一为说:“手机应该是红桃三被袭击时掉落的,对吗?” “什么都瞒不过你。”彭队伸出了大拇指,“掉在地上后,林晓辉一脚把手机踢到了院子里,结果掉在了水槽里。” “这就对了。”黄一为点点头,“帮主是怎么死的?” 帮主黑桃三被请到了公安局,林晓辉以为自己暴露了。他在公安局附近等了很久,他决定立即下手,打了一辆出租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用电棍把司机电晕,绑起来,塞在了后备箱里。再一次回到公安局门口等待,直到黑桃三从公安局出来。他发现冯川和小赵在跟踪黑桃三,于是超到前面,提前埋伏在黑桃三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等黑桃三经过的时候,他开着车从小巷子里突然撞过去。撞了人,他立刻开车回到了城北自己的临时落脚处。他考虑到出租车可能已经暴露,所以把车扔在路边。带着哥哥的尸骨,骑着摩托向北走了几公里,看到旁边一个院子正在装修,门口有一辆涂料工人开的电动三轮车,钥匙正好在上面。考虑到摩托车也可能暴露了,他扔掉了摩托车,直接换了三轮车,还扔掉了自己的外衣,穿上了车厢里的一件脏衣服。快到出省设卡点的时候,他远远地看到闪烁的警灯,就右拐到了旁边的村子里。由于是交界处,村子南北都有路,正好可以绕过设卡点,这一点他事先不知道,是去撞大运的。快出小路的时候,发现这边也有警察,就在自己脸上甩了些涂料,想混过去,结果栽在了警察手里。 黄一为问:“真是令人感慨。那林晓光到底是怎么死的?” 彭队说:“十年前,黑桃三(郭三和)想拉大白象(林晓光)入伙丐帮,林晓光不同意。林晓光认为,虽然两年前出来打工,一切不顺利,也不好意思回家,无奈拾了荒,但自己坚决不做乞丐,也讨厌别人强迫他。因此,林晓光多次与黑桃三发生冲突,结果被黑桃三和红桃三暗算,两人下手过重,林晓光死了。两人把林晓光埋在城东一片荒地里,告诉别人他们把大白象打跑了。那些乞丐巴不得大白象不在,也没人在乎他去了哪里,就这样林晓光在地下埋了十年。” “还有一个问题。”黄一为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的问题真不少,那就问,大功臣。下官知无不言!”彭队开起了玩笑。 “林晓辉为什么要买劳保用品,他是想伪装还是觉得好用?”黄一为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大人容禀。”说完这句两人都笑出了声,彭队接着说:“林晓辉是这么解释的。他刚学汽修那会儿,就是穿那样的衣服,后来当了老板,穿得就少了。作案时,他是想伪装,把我们的视线引向体力劳动者,他则是一副老板的打扮,觉得警察很难想到他。他没想到,我们通过画像查到了他,他的原计划才破产了。” 黄一为站了起来:“快到中午了,咱们一起吃饭。就当投桃报李,毕竟你给我拿了核桃。” 彭队摆摆手:“咱们之间别扯这个,核桃是我个人买的,与队里无关,不算收买上官。” “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就当我为破案做贡献。你为了破案,自己拿了500块钱给方块四,我为什么不能请你吃顿饭呢?”黄一为再一次邀请。 “什么都瞒不过你。好,咱们去吃饭。”彭队难以推辞,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这么聪明,如果你犯了罪,我真的很难抓住你。” “你说我?永远不可能。”黄一为搭着彭队的肩膀走了出去。 第六案 致命可乐(1) 办公室里,戴家兴正在看手机新闻:“可惜,可悲,可叹呀!重点大学博士毕业最后成了外卖小哥,你说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嘴下留德!”皮鹏放下了手里的书说,“谁规定重点大学毕业的博士就不能送外卖了,每个人都要活着,凭自己的努力吃饭。有什么可诟病的?” 戴家兴阴阳怪气地说:“知道你是重点大学毕业的,我又没说你。” “确实跟我没关系。我觉得你是一个警察,说话办事要客观公正,不要动不动带个人情绪和感情偏见。”皮鹏冷冷地说。 戴家兴还是不服气:“我是说他博士毕业去干外卖小哥,有点浪费人才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初中毕业就去送外卖。” 皮鹏不动声色地说:“人才是一种人力资源,人们通常用收入来衡量其价值的高低。这种方式有一定的可取之处,但它最大的问题在于不是什么知识都能直接转化为生产力或经济价值的。更何况十几年前根本没有外卖这一说,你让他给谁送外卖?就拿你来说,一个月工资也就几千块钱,比起你医院的同学来,可能连人家的零头都如。他们治病救人还挣钱多,你天天和死人打交道还挣钱少,难道你认为自己的工作就没有价值吗?” 戴家兴无奈地说:“我完了,生化武器又发挥威力了。” 皮鹏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人才能否获取到经济价值,还会受到供需关系的影响。大学毕业生太多,超出了市场的需求,人才就不值钱了,因为供大于求了。重点大学个别专业人才需求量小,不好找工作也是正常的。重点大学的博士送外卖比起那些天天在家啃老、高不成低不就的人不知要好多少倍。” 戴家兴竖起了大拇指:“我服了,你牛b!” 这时,黄一为从里面的办公室里出来了,边穿外套边说:“来活了!还是大活。” 大家纷纷站起来,望向了黄一为。他说:“刚才阎队说,我们同时接到了两起案子。一起在一院,一起在河堤北街一辆车上。他们已经分了两组,一组是强哥和韩文君,一组是阎队、龙龙和小霜。我们也分成两组,一组是我、家雀儿和晓东,由我带队,配合强哥。另一组是丽雅、皮鹏和英特尔,由丽雅带队,配合阎队。让李庆功副支队长再调一辆勘查车,三分钟以后出发。” 成丽雅问:“我们分别去哪个现场?” 黄一为想了一下:“我去河堤北街,你去一院。” “好。”成丽雅答应了一声,去准备装备了。 第一家属院是一处老小区,只有南北两栋楼,住户不到100户,房子建起来已经有30多年了。周围环境不好,也没有摄像头。可是这个小家属院是本市最早的商品楼,后来很多小区建设的时候,地产商经常到这儿参观学习。房子最早的住户是各单位的公务员,由于是第一个政府建设的家属院,市民都管这个小区叫第一家属院,简称一院。案发现场就在一院南楼二单元301,死者叫关自立,40岁,报案的是关自立的父亲关向东。 关向东曾任天阳市博物馆馆长,是享受政府津贴的考古专家和文物鉴定专家,目前已经退休。四天前,上三年级的孙子关梓浩被开水烫了,比较严重,正在住院。昨天,关自立的妻子武丹丹在医院照顾孩子。关向东要接送孙女媛媛上幼儿园,回家还要照顾因脑血栓导致半身不遂的妻子梅兰英,下午五点半左右给关自立送了一次饭。直到今天下午五点半再送饭的时候,才发现关自立已经死了。 阎队问:“为什么要给关自立送饭?他自己不能做饭吗?” 关向东神色更加黯淡了:“我儿子不争气,整天宅在家里,什么都不干。他都40岁了,自己的衣食住行、老婆孩子都需要我照顾。五年前,我老伴得了脑血栓,半身不遂。这几天,我得照顾老伴,还要接送孩子上幼儿园,还得给儿子送饭。每天睡下以后,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我退休快十年了,积蓄差不多已经消耗完了,我快受不了了。”说着,关向东抹起了眼泪。谭海龙和凌霜眼里充满了同情和不解。 凌霜忍不住问:“关自立为什么不去工作?” “我也不知道。要不是我替他养着老婆孩子,丹丹早就和他离婚了。”关向东也很不理解,说着眼泪流了出来,他擦了一下眼泪说,“他身体健康,名校毕业,本科和硕士都毕业于重点大学,他是有知识素养和劳动能力的。” 听到这些,谭海龙和凌霜更加惊讶了,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关自立连他的名字都对不起,他从来没有自立过,名校毕业生最终成了一个高级废物。 关向东依然像诉苦一样向阎队说明情况:“他每天睡到中午,每天喝一桶2升的可乐,一桶可乐甚至可以一两口气就喝光。每天要吃肉,大多数情况下吃牛肉。如果吃饭时没有可乐和肉,他就会大发雷霆,有时候还打骂家里人,随意拿别人撒气。梓浩放学回到家,肚子饿了,想吃泡面。孩子用暖瓶倒水的时候摔倒了,才烫成了重伤。刚送到医院那天,他去了一趟,后来再没去过,不问孩子的病情,也不去照顾孩子,还说受不受伤不管他的事。” 阎队看了看关向东手里的保温桶和2升装可乐,问:“他自己儿子受伤住院了,他不去看看吗?” 关向东叹了一口气:“他从来都不管孩子,也不管家。因为这些,丹丹提了很多次离婚,每次我都把丹丹劝住了。我想的是好歹我儿子还有一个家,可惜呀,我的努力全都白费了。梓浩出生后,我把全身心投入到孙子身上。儿子的教育失败了,我要好好培养孙子,避免培养儿子过程中犯下的错误。谁知道,还是因为这个逆子不负责任,把孙子烫成了重伤。要是他帮着倒一下水,孩子何至于自己倒水。” 谭海龙问:“他没帮孩子倒水,他在忙什么?” 关向东摇摇头说:“他要是能忙什么倒好了,他每天就是睡觉。” 谭海龙和凌霜齐声说:“睡觉?” “对,就是睡觉。晚上11:00睡觉,第二天上午11:00起床。中午吃完饭午睡,从下午2:00睡到5:00。每天醒着的时候很少。”关向东无可奈何地说。谭海龙和凌霜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阎队安慰了一下这个辛劳的父亲:“关老先生,节哀!好好照顾孙子和老伴,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关向东擦了擦眼泪:“谢谢。这样也好,我就不用天天干这些没有什么用的事情了,这下清静了。”关向东似乎有彻底解脱的意思。 阎队愣了一下:“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房子暂时不要住人,也不要动里面的器物和摆设。” 关向东说:“我知道了。这个房子暂时不用,这几天丹丹天天在医院看护孩子,不回来住。我和老伴住在医院附近的小区里,方便我在医院和家里两头跑。” 这时,关向东的手机响了,是武丹丹打来的电话。孩子的住院费不够了,又该交费了。关向东道了个别,转身离开了。望着他的背影,大家感慨万千。 凌霜义愤填膺地说:“像关自立这样的男人,不死也没什么用了。” 阎队提醒她:“你可以有自己的情绪,但不能带着偏见开始工作。” 技侦组的成丽雅、皮鹏和彭鹰到了,现场勘查就此展开。阎队在现场大致看了一下:“橙子,现场勘查就交给你们了。我带着龙龙去邻居家和附近的街坊家走访。” “放心,阎队。我保证晚上开会的时候准时汇报情况。”成丽雅说。 谭海龙有点不满,抱怨着说:“今天又要加班了,本来我想约人吃饭。”说完,看了一眼凌霜。凌霜发现谭海龙看她,把头扭到了旁边。 阎队说:“立即取消,咱们马上开始走访。小霜留下来,帮着橙子他们拍照。” 谭海龙嘟囔着,跟着阎队出去了。小霜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开始了忙碌。 现场比较简单,房子是两室一厅的,客厅正对着门,面积很小,客厅后边是餐厅和厨房,再往右边是卫生间。两个卧室比较大,死者死在了左边卧室的沙发上,沙发正对面有一个电脑桌,电脑处于休眠状态。电脑桌旁边的地上有几个可乐的空瓶子,电脑桌上有一个可乐瓶,里面还有没喝完的可乐,皮鹏把可乐瓶放在了证物袋里。 电脑桌旁边有一个书柜,打开门,书柜的隔板上和书上有一层浮灰,看来已经好长时间没动过了。在书柜最下面的一层,发现了浮灰被划过的痕迹,看样子痕迹是新鲜的,皮鹏让小霜拍了照。书柜的把手上没有发现指纹,书柜外面下部有一些杂乱的指纹以及混乱的擦痕,看来是小孩乱摸或背靠着玩留下来的。 地板是水泥地,打扫得还算干净,从书柜到门口的地板发现了人为擦拭过的痕迹,现场虽然没有发现打斗过的痕迹,但擦拭地板这一行为说明一定有人想掩盖什么。在这些痕迹上面发现了新足迹,足迹从门口延续到了左边卧室的沙发旁边,应该是死者父亲的。 门窗完好无损,厨房已经有几天没用过了。餐厅桌上有两个方便面筒,里面有剩下的汤,皮鹏做了提取。客厅右边的卧室被褥摆放整齐,墙边放着一些玩具,地上发现了高跟鞋的脚印,从衣柜直到门口。彭鹰打开了电脑,查看了受害人的上网记录,在沙发靠背上还发现了死者的手机。 死者仰卧在沙发上,就像睡着了一样。肚脐旁边发现很多针孔,应该是注射胰岛素留下的。成丽雅不由得摇摇头,有糖尿病还喝可乐,死者可真是用生命来行乐了。全身没有发现任何外伤,包括约束伤、抵抗伤和威逼伤,尸检工作似乎很简单,看来只能等尸检后再确定死亡原因了。出现全身尸僵,尸斑主要沉积在身体的后部,没有被翻转过,综合判断死亡时间为大约18小时前,也就是昨天晚上23:00-24:00之间。 门铃已经坏了,门把手上发现了指纹,门口有一块脚垫,提取不到脚印。门上贴了一幅海报,是aak服装的海报,上面是当红明星李筱薇。 阎队和谭海龙敲开了死者家邻居的门,开门的是一个60岁左右的阿姨。阎队说明了来意,阿姨把他们让进了屋里。 阎队问:“阿姨,隔壁的关自立死了。最近几天,他们家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有什么奇怪的人来过?” “他们家最奇怪的就是关自立。我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关向东和梅兰英两口子原来就住在隔壁。后来小关结婚了,老关两口子又在中心医院附近买了套房,小关俩口子就住在那儿。后来小关的儿子浩浩上幼儿园的时候,小关非要和老关换房子,说住在老房子这边离幼儿园和学校更近。老关拗不过小关,就同意了。目前,小关已经在这儿住了有四五年了。小关成天窝在家里睡觉,孩子都两个了,还是什么都不干。每天要吃肉,还要喝可乐。就是那种大桶的,他一口气就能干掉一桶。最关键的是他有糖尿病,都已经在打胰岛素了,还要喝可乐。”阿姨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可惜了,这孩子小时候学习很好,在bj、上海都读过书,读的都是名校,可是谁也没想到,长大以后他会是这样。院里的老邻居暗地里都叫他高级废物。” “好的,阿姨。这些情况我们都记下了。”阎队说,“您再好好回想一下,他家这几天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让我好好想想。”阿姨想了一会儿说,“真有一件事情挺奇怪的。好像是前天,我从猫眼里看见三单元的小凯好像来过,用力敲门,在门口吵了半天,好像在骂关自立。可是小关没开门,也没还嘴,我觉得挺奇怪的。” 谭海龙说:“阿姨,也许他不想起冲突,所以没还嘴也没开门。” 阿姨笑了笑说:“那不可能。小伙子,你不知道,小关的脾气特别暴躁。有一次,我把垃圾放在了门口,出门时忘了倒掉。等我跳完广场舞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我们家门口多了好几袋垃圾,有的还甩在了门上。我很生气,就骂了几句,谁知道小关从他们家冲出来,大声地骂我为老不尊,臭不要脸,把垃圾放门口,没有公德心,还推了我一把。我真是没想到,一个读书人,一个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会那样对待我。你想想,他对我都是这样,还能放过小凯。” 阎队说:“阿姨,也许他当时不在家,有没有这个可能?” 阿姨思考了一下:“像是不在家,但也不大可能。” 阎队问:“为什么呢?” 阿姨说:“如果他在家,他一定会和小凯起冲突,如果他不在家——可是这孩子成天在家,吃喝拉撒都在家解决,哪儿都不去。” “阿姨,小凯是谁?叫什么名字?”阎队问。 “噢,他叫苗凯,20多岁,买了三单元301的房子。家是附近农村的,他们搬过来已经三年了。”阿姨说。 “谢谢阿姨,今后我们有可能还会来麻烦你。”阎队站了起来,递了一名片说,“这上面有我的电话,您要是再想起什么来,就给我打电话。” “好的。”阿姨说。阎队和谭海龙离开了。 河堤北街现场,黄一为他们看到一辆老款捷达轿车,死者死在了驾驶位上。死者身体向前蜷缩,爬在方向盘上。报案人是一名交警,下午5:20左右,交警巡逻到这个路段发现了这辆车。反复喊话无效后,上前查看,这才发现司机趴在方向盘上,拉开车门发现司机已经死亡。 交警告诉李建强和黄一为,他拉车门的时候戴了手套,应该没有破坏指纹,其它地方没有动过。李建强很欣慰,警察两个字不是白叫的,这位交警虽然不是搞刑侦的,但保护现场的意识很强。 副驾驶座位上有半瓶可乐,挡把、扶手箱、地板和座位上有可乐洒出来的印迹,可乐瓶上发现了指纹。行车证上登记的车主叫韩明,驾驶证也是韩明的,经确认死者就是车主韩明。车应该是前几天刚洗过的,在轮胎上发现了轮胎腊,副驾驶座、后备箱、后排座位没有发现任何足迹或指纹。前后门上和仪表台上有一层浮土,左前门里边的门把手有指纹,附近的浮土被擦掉了,这是司机使用过的痕迹。右前门里边的门把手附近的浮土被擦掉了,副驾驶位的储物箱外边也被擦过。另外,车玻璃外边的浮土也被擦掉了,这说明副驾驶座有人进来过,来人还擦掉了自己留下的痕迹。打开扶手箱,上面是一个隔层,拿开隔层,下面有一部手机,已经关机。黄一为拿出了手机,看着这个手机出了神。 正在拍照的车晓东问:“头儿,你在看什么?” 黄一为回过神来:“我在想死者的手机在哪里?” 车晓东问:“这不是死者的手机吗?” “应该不是。”黄一为说。 戴家兴也说话了:“为什么?” 黄一为说:“其实很简单,我推理出来的。一般人会把手机放到随手就能拿到的地方。但这个手机却放在扶手箱的最下面,上面居然还有一个隔层,这样用着不是很方便。”车晓东和戴家兴点点头。 黄一为继续说,“所以我推断这个手机至少不是死者现在用的手机,大概有两种可能:第一,手机是死者替换下来不用的;第二,手机不是死者的,放在隔层下面,也许就是不想让人发现。” 车晓东和戴家兴认为很有道理,戴家兴问:“那死者的手机呢?” 黄一为说:“这就是我们必须查的。” 第六案 致命可乐(2) 黄一为把眼前这个手机开了机,密码是图案密码,只好等彭鹰来破解了。 戴家兴指着尸体说:“受害人眼睛、鼻子和嘴角有血流出的痕迹,就是所谓的‘七窍流血’,嘴角有涎沫流出的痕迹,面部和指甲青紫,根据尸表推断死因是三氧化二砷中毒。” 黄一为问:“你是说砒霜?” “对,砒霜的主要成分就是三氧化二砷。死因是不是砒霜中毒,还要等尸检以后才能最终确定,但从尸表症状来看我比较确定是砷化物中毒。车里面有比较浓重的苦杏仁味儿,也是砒霜中毒判断依据。”戴家兴肯定了黄一为的说法。 “这可是一种古老的毒药,谁会用这种毒药来作案呢?”黄一为自言自语道。 “头儿,你说对了一部分。砒霜自古以来就有,但是现在药店里面仍然能够买到,是做某些药品的原料,是制造半导体的原料,玻璃制造中还用作澄清剂和脱色剂以增加玻璃制品的透光性,农业上可以用来制作农药,也是防腐剂的重要原料。它有剧毒,也有重要作用,所以不能禁售。药店出售砒霜一定会有登记,我建议查一下砒霜的来源。”戴家兴说。 “原来是这样,这下我明白了,戴老师。”黄一为说。 戴家兴不好意思了:“头儿,我不是那个意思。” “开玩笑的,我也不是你想说的那意思。”黄一为说,“我们还是要找一下死者的手机。” “可是我们到哪里去找死者的手机呢?”戴家兴问。 “总会有办法的,我们先把死者的尸体抬回去做解剖,然后再汇总一下其他线索。”转过身对李建强说:“强哥,我建议你们去查死者韩明的住址和社会关系,我们先回队里做其他证据和材料的分析。最后再汇总线索。” 李建强说:“我也是这样想的,那咱们分头行动。” 黄一为回到局里的时候,阎队和成丽雅已经开始了案情分析会。 成丽雅正在说明尸检结果:“死者关自立,年龄40岁,身体没有任何外伤打斗的痕迹,死因是服用过量安眠药。胃内残留物已经呈食糜状,经检验属于牛肉和可乐的混合物。从报案到现在又过去了两个小时,尸体全身尸僵,尸斑主要沉积在身体的后部,没有被翻转过,尸温22c,综合判断死亡时间为20小时前,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23:00-24:00之间。胃内残留物和血液里检测出了苯巴比妥的成分,推断死者生前喝过含有大量安眠药的可乐,不排除自杀。尸检情况就是这样。”说完,成丽雅坐下了。 皮鹏听完陈丽雅的话,略感疑惑,站起来说:“电脑桌上遗留的可乐瓶上发现了三个人的指纹,其中一个是死者的,其他两个待查。瓶里残留的可乐里没有检测出安眠药的成分,这与橙子姐的推断不一致。” 阎队非常惊讶,问:“你是说可乐瓶里没有发现安眠药的成分,那死者喝的加了安眠药可乐在哪里?” “目前的证据只能证明,案发现场提取的可乐并不是死者喝过的。我们可以推断出来的结论有两点,第一点是死者喝的可乐是另外一瓶可乐,但不在现场,第二点就有人换走了死者喝过的那瓶可乐。”成丽雅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皮鹏做了补充:“可乐瓶上有三组指纹,其中一组证实是死者的。另外两组还需要再去采集。” “根据报案人关向东的解释,可乐是他买的,这上面有一组指纹应该是关向东的。”阎队说,“可是这个事情很奇怪,这一瓶没有安眠药,即使可乐瓶上有指纹,即便我们查到了,好像也没有太大的作用,而那瓶下了安眠药的可乐又找不见了。另外,死者是关向东的亲儿子,他怎么可能下药去害自己的亲儿子呢?” 成丽雅说:“这些事情就是你的问题了。另外我还要提示你,可以去查一下关自立有没有喝安眠药的习惯。去问一下关向东,你既可以看关向东有没有下药的可能性,也可以查到关自立有没有喝安眠药的习惯,也许线索就在里面。” “橙子,我觉得你说得对,看来我们还得跑一趟关向东家。”阎队站了起来说,“龙龙,小霜,橙子,今天先到这儿,明天再说。” 黄一为和李建强这一组的案情分析会也开始了。戴家兴正在汇报尸检情况:“死者韩明,身体向前蜷缩,趴在方向盘上,死前曾经出现过呕吐和腹泻的症状,还出现过呼吸抑制。死者七窍流血,指甲和面部青黑,符合砒霜中毒死亡的症状,经过对血液和呕吐物的毒性化验,确认死因是三氧化二砷中毒,也就是砒霜中毒。现场发现的可乐瓶子里面发现了砒霜的成分,死者很有可能就是喝车里的那瓶可乐中毒死亡的。结合尸温、胃内残留物消化情况、尸斑分布和尸僵程度,综合判断死亡时间为凌晨0:00-1:00。” 黄一为说:“车的扶手箱里发现了一部手机,但据我推断,手机应该不是死者的。彭鹰正在破解手机密码,如果证明手机不是死者的,那么死者的手机就不见了,这是一个重要的线索,也是一个最大的疑点。” 李建强说:“那就等一下手机的线索。我查了一下,死者有前科。韩明38岁,曾经两次因为盗窃入狱,刑期分别是1年和3年。根据韩明所在辖区的派出所民警反映,韩明有一个5岁的女儿,目前处于离异状态。女儿有非常严重的哮喘病,目前正在住院。据韩明的前妻说,韩明这几天基本上在医院陪女儿,但今天白天没有在医院出现过。韩明的前妻说,韩明没有正当职业,总是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在他第二次入狱前,他们办理了离婚。韩明的前妻觉得韩明没什么本事,只知道偷鸡摸狗,而且胆儿特别小,但他很爱女儿,女儿病了以后他也是跑前跑后。他们俩收入都不高,孩子的医药费是很大的一笔钱,所以韩明这几天总是出去张罗钱的事儿。昨天晚上10点他从医院离开,后来再没有回来过。” 黄一为问:“他有没有说出去干什么。” “据韩明的前妻反映,他出去的时候没说要去哪里,也没有说要去干什么,目前电话已经关机了。她猜测韩明是去找医药费去了,因为医院通知赶紧交费。”李建强说。 黄一为说:“看来他是去找医药费去了,所以他自杀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他想救女儿。” “黄组长,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没找下钱,绝望了,然后自杀了。”李建强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思考了许久的韩文君说话了:“强哥,我认为自杀的可能性很小,有以下几个原因:第一,韩明很爱自己的女儿,即便要自杀,也会留下遗书一类的东西,以此表达愧疚。可是现场没有发现类似的东西,另外,为女儿筹款,他甚至可以把捷达车卖掉。第一个疑问,没到山穷水尽,为什么要自杀?第二,砒霜是从哪儿来的,没有正当的理由或相关的资质许可,是买不来砒霜的。第二个疑问,他的砒霜是哪里来的?第三,现在是网络信息时代,人人手机不离身,但我们没有发现韩明的手机。可能是凶手拿走了死者的手机,或者死者丢失了自己的手机。如果是凶手拿走了手机,就有了第三个疑问,手机里到底有什么?凶手为什么要拿走手机?他究竟在掩盖什么?轮胎上发现了轮胎蜡,车内外有很薄的浮土,这些都说明死者刚洗过车。试问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会去洗车吗?洗车恰恰证明他还保留着继续生活下去的希望。”李建强觉得韩文君说得很道理。 韩文君说的事情也是黄一为正在想的事情,他的眼里满是赞许,对这文静的姑娘有一种莫名的好感。韩文君不是哪种一眼看上去就很漂亮的姑娘,腹有读书气自华,韩文君是那种气质型的美女,深厚的内涵与俏丽的外表浑然一体。 黄一为一时间出了神,没有听到李建强叫他,半天反应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噢,强哥,我建议分一下工。我负责查韩明的手机,彭鹰继续破解已经发现的那部手机,你和文君去查砒霜的线索。” 李建强站起来,拍拍黄一为的肩膀,会意地笑了笑。黄一为的脸微微一红,李建强没说话,走出去了,韩文君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阎刚带着谭海龙和凌霜走访关向东。黄一为和车晓东拿拆下来的si卡查机主,同时也查到了韩明的手机号码,确认车里的手机不是韩明的。黄一为让彭鹰破解锁屏密码,并让他全天24小时监测韩明的手机号码。李建强和韩文君去全市的药店查砒霜。成丽雅和戴家兴检查两具已经被冰冻过的尸体,一起研究看能不能有新发现。 两个案子中发现的两瓶剩余的可乐都在检验室里,皮鹏从里面把门插住了,不想别人打扰他。砒霜放在可乐里不会发生化学反应,他正在使用蒸馏的方法分离有毒物质。实验有一定危险,他不想影响其它同事。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只想发现更多的线索,只想试一试,但他有点偏执地认为可能会发现点什么。 李建强和韩文君查到了一些购买砒霜的单位,正在一一核实,工作难度较大。阎队一行在天香苑小区见到了从医院送饭回来的关向东。 阎队说:“我们有一些新情况需要核实。”关向东点点头。 阎队问:“关自立有没有失眠的情况?” 关向东很不解地问:“没有。你们问这干嘛?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阎队没理会关向东的不解:“我是想问,关自立有没有吃安眠药的习惯?” 关向东更疑惑了:“没有呀!不怕你们笑话,我儿子每天只有三件事,吃饱了就玩,玩够了就睡,睡得很好,他不可能吃安眠药。”关向东好像明白了什么,突然问:“我儿子的死和安眠药有关系?” 阎队看了他一眼,说:“经检验,关自立喝了含过量安眠药的可乐,死于安眠药中毒。” 关向东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惊讶地问:“喝安眠药死的?这怎么可能?” 阎队愣了一下,问:“为什么不可能?你觉得他是怎么死的?” 关向东怔住了:“我是说哪个王八蛋害死了我儿子?” 阎队问:“你怎么知道是别人害死了他?我并没有说过是他杀。” 关向东急忙解释:“我儿子怎么会突然自杀呢?一定是有人害他。” “就按你说的,是有人想害他,那你觉得谁会害他?安眠药下在可乐里,知道关自立每天喝可乐的不算多。可乐都是你送的,你老实说,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关向东突然撒了泼:“我是考古专家、文物鉴定专家,享受政府津贴,我懂法律,难道会违法?你们居然怀疑我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我可以告你们!” 旁边关向东的爱人梅兰英哭了起来,关向东停止了叫嚣,开始安慰梅兰英。凌霜赶紧把纸巾递了过去,顺势把梅兰英推到了卧室里。 关向东重新坐下后,很生气地说:“你们这样问来问去,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生活,我还要做中午饭给医院里的儿媳和浩浩送去,还要接媛媛放学,请你们尽快离开。” “关教授,我们并不想打扰你的生活。我们问完就走。”阎队说。 “那请你们尽快问,问完赶紧走。”关向东气愤地说。 “告诉我,你一般在哪里买可乐?”阎队问。 “在吉祥超市买的,我每天都在那儿买。”关向东若有所悟,“不会是超市的人干的?” “你好好回想一下,超市的人会不会有什么异常?”阎队提醒他。 关向东想了一会儿:“确实没什么奇怪的,就是我出门的时候被一个人撞了一下,刚买的东西掉在了地上,他的东西也掉了。我骂了他几句,他没有还嘴,我们各自捡起了自己的东西,然后就走了。” 阎队来了兴趣,问:“你详细说说,那个人长什么样?” 关向东说:“那个人30多岁,瘦瘦的,单眼皮,有点小胡子。” “有没有可能你把可乐拿错了或者他把可乐换了?”阎队追问道。 关向东略一思索:“那不敢保证,应该不会?我没看见他手里有可乐。”他忽然停住了:“你是说他把可乐换了,然后毒死了我儿子?” “按您的描述,有这个可能。”阎队肯定了他的说法。 “可我们全家都不认识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这样对我儿子?”关向东很气愤也很悲伤。 阎队看差不多了,站了起来:“关教授,我们先走了,想起什么情况再给我打电话。节哀,我们告辞了!” 这时,门铃响了。阎队开门一看,居然是黄一为和车晓东。大家都很吃惊。 关向东冷冷地说:“原来你们认识,一波又一波,你们还没完了。” 阎队问:“一为,你们来这儿干嘛?” 黄一为说:“在我们这个案子里,发现了一部手机,我们拿si卡到运营商那儿查过,机主是关自立。丽雅说,你们案子的死者也叫关自立,确认完了才发现居然是一个人。我们就来这儿了解情况了。” “关教授,看来我们还得聊聊。”阎队说。 关向东很不情愿地把他们让了进去。经证实,号码确实是关自立的。黄一为拿出了韩明的照片让关向东辨认,询问关自立是否认识这个人。关向东确认他们一家人的交际圈子没有这个熟人,但他认出韩明就是那个在超市门口撞了他的人。黄一为采集了关向东的指纹和dna。从关向东家出来以后,阎刚和黄一为当即决定两案合二为一,再开一次两个案子全体办案人员参加的案情分析会。 会议室里,戴家兴和谭海龙正在斗嘴。 戴家兴说:“你们那个案子的死者居然和我们案子的死者有关。这下又合并办案了,你怎么就像大鼻涕一样,我甩都甩不掉呢?我到哪儿,你就到哪儿。” 谭海龙轻蔑地说:“说谁大鼻涕呢?你牛皮哄哄底朝天,就像刚流出来的鼻涕泡,还冒着热气呢,还有脸管别人叫大鼻涕。” 这种无聊的话大家都听多了,没人理他俩,直到阎队、黄一为和皮鹏一起进来,他们才闭了嘴。黄一为一边走一边生气地说:“以后再敢犯这样的错误,我就让你脱警服走人。”皮鹏没说话,大家都沉默了,从来没有见过黄一为发这么大火。 阎队说:“皮鹏,我们知道你是为了破案,你是化学专业的高材生,咱们局的设备也不错。但你不能自作主张,做毒物分离实验比较危险,你要提前向组长报告。不是不让你做,也不是不能做,是不能让你一个人做。你们组长发脾气,是关心你,他发脾气是因为——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你一定要记住,我们是一个团队,你出了事,就是全局出了事。明白吗?”皮鹏没说话,点点头。 阎队拍了拍黄一为:“好了,开会!” 第六案 致命可乐(3) 黄一为调整了一下情绪:“这两天,我们分成两组,分别办两个案子。死者分别是关自立和韩明,在韩明的死亡现场发现了关自立的手机,并且两个现场都发现了残留了可乐的瓶子。韩明死亡现场的瓶子里发现了砒霜的成分,关自立死亡现场的瓶子里没有发现任何有毒成分,而关自立确实喝过下了安眠药的可乐,但安眠药的来源仍然没有线索。” 李建强说:“我们查访了全市出售砒霜的药店,也查了购买砒霜的单位,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恐怕你们很难发现线索,具体的细节让皮鹏解释一下!”黄一为说。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皮鹏身上。皮鹏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地说:“我做了毒可乐蒸馏实验,其中一瓶没有毒,另一瓶里发现了少量三氧化二砷的成分。” 戴家兴说:“这不就是砒霜吗?” “三氧化二砷是砒霜的主要成分,但我提取到的是红色晶体,而不是白色的。”皮鹏说。 戴家兴很诧异:“你是说未提纯的?” 谭海龙急了:“不要打哑谜,赶紧说。” 皮鹏点点头:“是的。提取物是红信石。” 谭海龙说:“两位老大,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皮鹏说:“红信石也称红矾,就是影视剧里说的鹤顶红。”大家大吃一惊。 谭海龙惊讶地问:“宫廷毒药。谁能弄到宫廷毒药?” 皮鹏不紧不慢地说:“经过提纯的红信石就是砒霜,一般是白色粉末。怪就怪在目前毒药的种类很多,如果一个人想杀人,毒药多得是,毒性大的也很多,而且比鹤顶红更容易得到。可是凶手偏偏就用了这么一种古龙的毒药,所以强哥和文君查不到来源也很正常。” 谭海龙更惊讶了:“这下麻烦了。鹤顶红成了本案的杀人利器,难道是古代的官员、妃子或者太监穿越了?” 阎队瞪了他一眼,他赶紧闭嘴了。“我们不能有偏见,不能动不动就和古代挂钩,我们要查的就是红信石,一种未经提纯的三氧化二砷,当然理论上也不能排除我们提取到的就是早年间传下来的宫廷毒药鹤顶红。”黄一为强调了一下。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阎队说:“其它线索呢?” 彭鹰说:“我已经破解了关自立手机的锁屏密码,我查询了他的通话记录,与他联系最频繁的是关向东,通话时间都没有超过1分钟。除关向东外,近一周内联系过的电话有7个,有6个是外卖员或快递员,有一个座机电话我确认过了是第一人民医院亲子鉴定中心的,一共联系了3次。关自立可能申请过亲子鉴定,这是不是与他的死有关,还需要再确认。” 成丽雅说:“阎队、组长,我和家兴去。第一人民医院亲子鉴定中心有我同学,我去查更方便。” “辛苦你了,橙子。”阎队说,“龙龙和小霜去查一下关自立的邻居苗凯,查一下他们之间冲突的原因。” “根据死亡时间排列,关自立是先死的,而后才是韩明,据调查两人从来没有任何交集。然而关自立的手机出现在了韩明的车里,说明韩明和关自立有过接触,所以我建议先查明关自立的死亡过程,案子很有可能迎刃而解。”黄一为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同意一为的建议。”阎队表示赞同,但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红信石的来源比较难查,就由我来盯着。” “放了安眠药的可乐瓶子至今没有找到,我想再去一趟关自立死亡现场。”黄一为说。 “让文君跟你去,你们都没有去过关自立的死亡现场,也许会有新发现。建强和我去查红信石的来源。”阎队作了安排。黄一为和韩文君对视了一眼,两人赶忙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黄一为让皮鹏比对关向东的指纹与两个可乐瓶子上的指纹,彭鹰查案发当天夜里韩明的捷达车的行动轨迹,同时监控韩明的手机讯号。韩明的手机至今没有找到,黄一为总觉得手机还可能找到,专门叮嘱彭鹰做实时监控。出现在韩明车辆副驾驶座的人还没有任何线索,按会上的安排,大家都各自忙碌着查已有线索了。 黄一为带着车晓东和韩文君来到位于一院南楼的案发现场,隔离带还没有撤,他们戴了鞋套和手套,钻了进去。现场情况与第一次勘查报告中表述的完全一致,黄一为比较欣慰,手下人都能独挡一面了。他坐在电脑桌前的椅子上,观察着地上的足迹,客厅左边的卧室除了擦拭过的痕迹,就只剩下了关向东进出的痕迹。一个距椅子最近的足迹引起了黄一为的注意,这个足迹的脚尖并没有朝向沙发的方向,而是朝向电脑桌的方向。 黄一为把韩文君和车晓东叫过来,让他们一起看。 韩文君说:“关向东的脚尖朝向电脑桌,说明他面向电脑桌。按理说,他应该查看儿子的情况,不应该面向电脑桌,应该面向沙发。” 车晓东点点头:“对,有道理。” 黄一为想了想:“他或许站在这儿做了什么,思考了什么。如果他要用电脑,他可以直接坐下,但他为什么只在椅子旁边停留了一下。桌上有什么……”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伸出了手,突然惊呼了一声:“是可乐瓶!从这个位置伸手就能拿到可乐瓶。” 车晓东说:“头儿,你是说,关向东动过可乐瓶,可他为什么要动可乐瓶呢?” 黄一为作了推演:“我们推演一下关自立当天的活动。当天关向东把饭送到以后,关自立把饭吃完——然后把可乐拿到了电脑桌前,开始喝可乐。药效发作后,关自立觉得很困,想睡觉,然后躺在沙发上,此后再没有起来。这时放了安眠药的可乐还在电脑桌上,可是我们从现场提取的可乐瓶里没有检测出安眠药的成分,说明有人换掉了瓶子。现场只有关向东的脚印,而且脚尖还是朝向电脑桌的,那么瓶子很可能是关向东换的,当然也有可能是曾经擦拭过地面的那个人换的。韩明也来过这里,曾经擦拭地面的人有可能就是韩明。擦拭的痕迹从书柜一直到门口,也能佐证擦拭的人曾经来到书柜前。韩明是一个惯偷,可能从书柜里偷了什么,偷完东西之后,拿走了关自立的手机,所以关自立的手机出现在了韩明的车里。你们觉得这个逻辑通不通?” “逻辑上没有问题,但这只是推测,我们还需要找证据,否则推测只是推测了。”韩文君永远保持着冷静。 车晓东说:“可是这个书柜里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小偷为什么要来到书柜前呢?” 黄一为站起来,打开了书柜门,发现隔板上有浮灰被划过的痕迹。他指着印迹说:“你们看这个痕迹,这两本书中间好像夹了什么东西,被拿走了,所以留下了痕迹。” 车晓东问:“就没有可能是放进去什么东西吗?” 韩文君看了一眼:“不可能。如果是放进去的,我们现在应该能看到。这是几本比较厚的书,如果平插进去,留下的痕迹会比这个痕迹宽,而这个痕迹很窄,很有可能是一本很薄的书,或者就是一份文件。可是,这会是什么呢?”一时间,三个人没想出头绪。 黄一为来到了门口,察看了门锁。确实如皮鹏勘查得一样,门锁没有撬压的痕迹,说明韩明有钥匙,可是韩明的钥匙是从哪里来的?黄一为看到了门口的脚垫,跺了两下脚,把脚移开,拿开脚垫看了看,下面什么也没有。放好了脚垫,黄一为抬头看了一下木制的老式门框,门框顶部有一个突出来的部位,应该是做造型装饰的。黄一为让车晓东把客厅里的小凳子搬过来,他站在上面,向突出来的部位看过去,拿到了一把钥匙。车晓东忍不住咦了一声,韩文君非常惊讶。 黄一为微笑着说:“看来我们运气不错。” 车晓东问:“头儿,你怎么知道上面有钥匙。” 黄一为说:“我不知道上面有钥匙。我小时候住的房子,门框差不多也是这样的。我妈怕我忘了拿钥匙开不了门,喜欢在门框上放一把备用钥匙。今天我看到了类似的门框,就想试试,没想到运气不错。”黄一为一边下来一边把钥匙递给了韩文君,韩文君把钥匙放在了证物袋里。 车晓东说:“这也可以查到线索,我真是服了!” 黄一为拍拍手上的灰:“办案和办其它事情一样,是必然性和偶然性相结合的过程,我们这么努力是必然的,必然之下我们偶然一次,老天爷应该不会拒绝!” 车晓东边笑边说:“对,对。” 韩文君用紫光灯照了照那把钥匙:“上面没有指纹,应该被擦拭过。” 黄一为说:“意料之中的事,连地都擦了,擦钥匙相对容易多了。” 韩文君看着门上的海报问:“黄组长,晓东,你们说这张海报是谁贴的。你们觉得关自立这样一个老宅男会喜欢一个比自己小10来岁的明星吗?” 黄一为看了看海报说:“可能性不大,人追星的年纪大多数在青少年时代,一个40岁的人显然已经过了追星的年纪。” 黄一为回头看了一下对门,没有海报,又往上往下查看了楼上楼下其他住户:“确实有点奇怪,只有这个门有,其他门上都没有。这张海报还真的与关自立家有关。” 车晓东说:“头儿,我觉得头绪越来越多了,越来越难了,线索太乱了。” 黄一为却很有信心:“线索乱总比没线索强,就像一团麻,我们还没有找到绑绳,一旦找到了绑这团麻的绳子,只需要轻轻一提,这一团麻就被提起来了。” “行,我相信我们一定能破案,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破不了的案子。有您这位判官在,我们一定能破案。”车晓东说。 韩文君用紫光灯照着海报检查了一下,上面只有浮尘,没有指纹,说明这张海报刚贴上去不久。用美工刀把胶划开,再用灯照,发现了门上有很多指纹,还发现了一个清晰的右手掌纹,立刻作了提取。车晓东把所有新发现的痕迹拍了照。三人开始下楼,走到一楼门口,旁边放着活动垃圾桶。 就在擦身而过的瞬间,黄一为停住了脚步,问一个刚扔过垃圾的居民:“几天倒一次垃圾?” 那个人说:“三四天倒一次,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说完,就走了。 黄一为略一思索,径直走过去,把两个垃圾桶推倒,搜索起来。韩文君和车晓东也明白了黄一为的用意,跟过来忙碌起来。在其中一个垃圾桶底部,发现了可乐瓶和一些被可乐浸染过的卫生纸。他们把可乐瓶子、卫生纸和垃圾桶底部的污垢作了提取。 回到局里,立刻让皮鹏作了检验。看到比对结果,在场的人大吃一惊。关向东的指纹分别出现在了关自立死亡现场发现的瓶子上、韩明死亡现场发现的瓶子上和垃圾桶里发现的瓶子上。韩明的指纹分别出现在了他自己死亡现场发现的瓶子上和垃圾桶里发现的瓶子上。现在可以确定关向东和韩明都与关自立的死有关系,另外关向东与韩明的死也有关系。黄一为立即打电话,建议阎队立即传讯关向东,并搜查他家。 阎队犹豫起来,黄一为问他为什么。他说:“一来关向东是享受政府津贴的专家,不能轻易去查,一定要有证据。二来全家人都需要他照顾,医院的孙子和儿媳需要他拿钱,有关案子的事需要他来配合,家里还一个瘫痪的老伴需要照顾。我还是希望有更充分的证据,再行动。就算行动了,也要安排好这些事情。” 黄一为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也感觉到了一向严肃的阎刚队长不像他的外号阎王那样冷酷无情,相反他是一个热心肠的人。 黄一为对阎队说:“阎队,我们去一趟关向东买可乐的超市,查一下关向东和韩明相撞的细节,如果超市门口有监控,也许能发现什么。” 于是,他们来到了超市。超市老板不愿意让他们查看监控录像,直到他们亮明身份,老板才把他们引到了电脑跟前。案发前下午16:31,关向东与韩明在超市门口相撞,韩明以极快的手法,调换了可乐。 老板见到他们在查关向东买可乐的视频,不以为然地说:“老关天天来买可乐,有什么稀奇的。他儿子是个废品,不挣钱,天天要喝可乐吃牛肉。不过,他昨天没来,前天一下子买了两瓶。” 阎队一怔,问:“你敢肯定前天他买了两瓶吗?” “我肯定。每天下午都是我看店,不信我给你们查录像。”老板开始找录像。果然前天下午关向东买了两瓶可乐。 阎队问黄一为:“前天下午不就是关向东报案的那一天吗?他为什么要买两瓶可乐?” 黄一为没说话,老板插话了:“那有什么奇怪的。前天买两瓶,昨天就不用买了。” “废什么话!问你什么说什么。”阎队看他嬉皮笑脸的,斥责了他几句,“关向东每天都只买一瓶,你确定吗?” 老板很严肃地说:“是的,每天只买一瓶,但前天确实买了两瓶,昨天没买。” “好的,我知道了。需要你作证的时候希望你能配合,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配合一下。”阎队说。 “一定配合。”老板开始紧张起来。 “录像我得拷走,我们还需要提取你的dna和指纹。”阎队说。 老板更紧张了:“出什么事了?跟我没关系。” 阎队淡定地说:“我相信跟你没关系,提取了你的dna和指纹正好可以排除你的嫌疑,不是吗?”老板终于同意了。 从超市出来后,阎队坐到了车上,没有启动,看着还在思考的黄一为问:“又出现了一瓶可乐,还跟关向东有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一为拿起了车里加油站赠送的洗车卡,放了一张在扶手箱上:“根据超市老板的供述,案发当天关向东买了一瓶可乐,第二天关向东在报案前又买了两瓶可乐。”又往扶手箱上放了两张卡。他手里拿着一张卡说:“另外一瓶可乐可能不是关向东买的,而是韩明带来的。” 阎队不解地问:“哪一瓶可乐是韩明自己准备的?” “我还没想通,但可以肯定韩明在超市门口替换了关向东买的可乐。案发当天关自立喝的可乐就是韩明准备的那一瓶,也就是放了安眠药的那瓶,也就是我在垃圾桶里发现的那一瓶。所以关自立的死应该与韩明有关。” 阎队表示赞同,黄一为继续分析,“那瓶可乐在超市门口被关向东捡起来,也是他拿去给关自立喝的,所以瓶子上也有关向东的指纹,这一点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关向东为什么要在第二天买两瓶可乐呢?” 阎队回想了一下:“我确认关向东报案的时候,手里提的是一瓶可乐。另一瓶在哪里?” 黄一为做了一个猜想:“另一瓶可乐关向东知道在哪里。我们可能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我们认为虎毒不食子,没有怀疑过关向东。实际上,关向东很可疑,除了动机不充分,他的作案条件是最好的。第一,他有钥匙,出入很方便。第二,他给关自立送饭,下毒也很方便。第三,下完毒,善后也很方便。这些条件没有人比他更好。” 第六案 致命可乐(4) 黄一为拿起了两张卡代替那两瓶可乐:“现在就说这两瓶可乐的事情。有一瓶没有打开,还在关向东随身携带的塑料袋里。”他先后把两张卡放在了扶手箱上说:“有一瓶不见了,如果他用这一瓶没有下药的可乐代替了关自立喝过的下了安眠药的可乐,就出现了我们现场勘查的情况。关自立喝了有安眠药的可乐死了,关向东用另外一瓶的可乐换走了关自立喝过的那一瓶,所以留在现场的可乐里就没有安眠药了。” 阎队说:“你是说,关向东用两瓶中其中的一瓶倒掉一部分,替换了关自立喝剩的半瓶。用另外那瓶没开封的假装送饭,假装不知情,其实他早就知道关自立死了。”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黄一为比较肯定地说,“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关向东买了两瓶可乐了。” “可是,韩明喝的可乐瓶上为什么也有关向东的指纹,而且瓶里下了鹤顶红。”阎队觉得不清楚的地方太多了,头绪太多了。 “阎队,你忘了韩明也有一瓶可乐。”黄一为提示阎刚。 阎队想了想:“对,韩明把关向东买的可乐换了,他拿到了关向东买的那一瓶。”转念一想,“不对呀,那一瓶里面有鹤顶红,怎么可能在超市买到?” 黄一为沉默了一会儿:“超市不会把下了鹤顶红的可乐卖给顾客,那下鹤顶红的人就是关向东自己了。” 阎队坚决反对:“关向东下鹤顶红给儿子喝,这怎么可能呢?何况最后关自立是安眠药中毒死的。” 黄一为也有点激动了:“阎队,阎大哥!除了作案动机,你觉得我分析得有任何问题吗?” 阎队逐渐冷静下来:“我承认你说得有一定道理。你是说关向东在可乐里下了毒,准备给儿子喝,结果被韩明换成了下了安眠药的可乐。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们要做合理假设,不能主观地排除任何因素。”黄一为说。抛开情感和道德因素,阎队觉得他的判断还是有道理的,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 阎队提出了新的疑问:“如果毒真是关向东下的,那他是在哪里下毒的?结帐时和出门时都有人在场,不太可能,那就只有——” “拿可乐的时候!”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喊出来了。 两人分别下车,再次进入了超市。老板再次看到了他们两个,吓得不敢说话了。 阎队问:“你店里有几个监控探头?” 老板用手指了指:“一共四个,门口一个,柜台一个,西墙和东墙各一个。”阎队和黄一为刚才只查看了门口那个,他们立即查询了靠近可乐货架的监控。可惜角度不好,看不清楚他在干什么,正好被货架遮挡,但能确定关向东在那儿停留了两分钟左右。老板也确认这一点,当天他觉得老关头很奇怪,买一瓶可乐用了很长时间。 再次回到车上的时候,黄一为接到了成丽雅的电话。成丽雅说:“关自立确实做过亲子鉴定,做的是关自立与儿子关梓浩的,他们不是生物学上的亲子关系。我查看了关自立做鉴定的日期,恰好就是苗凯去找关自立理论的时间。他之所以没开门,就是没在家,那时他在第一人民医院的亲子鉴定中心。还有一个意外发现,我同学说还有一份报告与关自立有关,但申请人是关向东,结果证实关向东和关自立不是生物学上的亲子关系。” 阎刚和黄一为目瞪口呆。黄一为说:“能确定关向东和关自立不是亲子关系吗?祖孙三代没有血缘关系,这也太离奇了。有没有什么意外情况?” 成丽雅说:“我也问过类似的问题。我同学说,如果有人做过造血干细胞手术,就是白血病骨髓移植手术,dna有可能发生改变,一部分dna会和造血干细胞捐献者一样。同学帮我查了医疗档案库,查到了关自立做过类似手术的档案,是在他12岁那年做的。” “也就是说亲子鉴定报告并不能说明关向东和关自立一定不是生物学亲子关系。对吗?”黄一为追问道。 “确实是这样。”成丽雅说完挂了电话。 “这下关向东的动机有了。他认为关自立不是他亲生的,在生活及经济负担方面关自立本人给他带来了很多苦难,他完全有杀人的理由。”黄一为说,“我建议立即传讯关向东,并且搜查他家。” 阎队还是很难相信:“关向东作为一个科学家,连骨髓移植会改变血型都不懂吗?” 黄一为反问了阎队一个问题:“在搏击和枪械方面,你是专家,其它方面呢?你不可能什么都懂?” 阎刚慢慢冷静下来,想到了上次走访。关向东知道关自立死于安眠药中毒时表情非常惊讶,惊讶远多于悲伤,他当时就感觉很奇怪。 阎队终于下了决心:“我让大强带着搜查证和逮捕证赶往关向东家,让技侦组的人一起行动。”他们赶往了关向东家楼下等候李建强。 车摇摇晃晃向前行进,黄一为突然想通了。韩明想让关自立喝那瓶下了安眠药的可乐,很可能是为了晚上偷亲子鉴定报告的。可是问题也在这儿,韩明为什么要偷亲子鉴定报告呢?谁还需要这份报告呢?难道他是关梓浩的亲生父亲? 他向阎队阐明了自己的想法:“给韩明和关梓浩做亲子鉴定。”阎队同意了,黄一为立即给成丽雅打了电话。 20分钟后,李建强赶到了。关向东看到警察又来了,很不耐烦,阻止阎队他们进入。阎队亮出了逮捕证,李建强给关向东戴上了手铐。亮明搜查证后,搜查随即展开。这是一个三室两厅的户型,装修风格偏现代,似乎更符合年轻人的审美,在这些风格下却放了一些红木架子,上面摆满了古董及各类工艺品。 阎队强调:“关向东是文物鉴定专家,这里有很多古董,大家查看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黄一为直接来到了书房。架子上大部分是古董,少部分是书籍。书架上有一个红色锦缎的盒子引起了黄一为的注意,他拿下了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锁扣,里面是一挂项链一样的珠子。他查过鹤顶红的资料,看过朝珠的照片,清代有些官员深知伴君如伴虎,所以会在朝珠里事先藏好鹤顶红,以备随时结束自己的生命,免受更多的痛苦。他很惊讶,关向东的书房里竟然真的有朝珠,他暗自想:“这朝珠里不会真有鹤顶红?”他拿起了桌上的放大镜,逐颗观察那些珠子。 朝珠在佩戴的时候有一小串专门戴在人背后的珠子,叫做背云。在背云珠那颗最大的珠子上发现了缝隙,黄一为试了一下,掰不开,试着拧了一下,发现两半珠子的缝隙处有松动的迹象。他逆时针拧了一下,发现拧不动了。然后轻轻掰了一下,居然开了,里面是红色的粉末。没想到这颗珠子里别有洞天,里面的红色粉末已经不满了,还有不到一半。 黄一为很兴奋,向外喊:“阎队,你过来一下!” 阎队进来了,看了一下,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黄一为给了他一些提示:“还记得皮鹏发现的红色粉末吗?” 阎队回想了一下:“皮鹏?你说这是——鹤顶红?” “很有可能。”黄一为一边把珠子还原,一边放在证物袋里,“我查鹤顶红的时候,看过朝珠的照片,这很像一串朝珠。放在里面的红色粉末可能就是官员用于自杀的鹤顶红。” “一为,真有你的!立刻提审关向东!”阎队本想出去,突然转身回来:“赶紧回局里,提审关向东,你必须参加。” 黄一为赶回局里,皮鹏来找他,向他反映了一个新发现:“关自立死亡现场发现的可乐瓶上有死者的指纹,但指纹面积较小并且纹路较浅。我反复做实验,这应该是死者死后发生了严重尸僵,肌肉和骨骼已经失去了生活反应,应该是有人把死者的手强行压在上面形成的。如果是死者生前自己喝可乐留下的,要把一桶2升的可乐拿起来,指纹纹路应该很重而且痕迹面积较大,同时还会留下比较深的掌纹痕迹,这一点我已经做实验了,结果完全符合我的推断。” 黄一为拍了拍皮鹏的肩膀说:“辛苦了,干得漂亮!” 审讯室里,关向东说:“你们把我关在了这里,我老伴的饮食起居都需要人照顾,你们得派人代为照顾,我孙女媛媛也快放学了,需要有人接。” 阎队说:“你老伴和孙女是无辜的,我已经派了我们的民警赶过去,你放心。关教授,你也是知名的专家学者,我们没有证据不会传你来。我们希望咱们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关向东冷冷地说:“你们还算不错,有点人情味。你们传讯我的时间只有24小时,不知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想必不是鉴定古董?既然都戴上手铐了,那我至少是犯罪嫌疑人。那就把你们的证据亮出来,让我看一看。” “先说说关自立死亡现场和韩明死亡现场发现的可乐瓶上为什么会有你的指纹?”阎队拿起了现场拍摄的照片和指纹鉴定报告。 “这有什么稀奇的。我儿子每天的饭都是我送的,上面有我的指纹有什么稀奇?至于那个什么明的,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你们不要胡乱扣帽子!”关向东不承认。 阎队厉声斥责他:“韩明车里的可乐瓶子上有你的指纹,是我们经过科学比对的,不是你想抵赖就能抵赖的。” “科学?你跟一个科学家谈科学,那我就跟你谈谈。”关向东往后靠了一下说,“在我们文物鉴定行业有一种说法叫赝品,想必你也听说过。你们多次到过我家,完全有可能套取了我的指纹,然后做同一认定,最后再对我诱供。” 阎队气坏了,指着他说:“你——你作为一个知名专家,居然说警察诱供,还说我们证据造假。” “难道没可能吗?你自己说说。”关向东看着阎队,轻蔑地说。 黄一为拍拍阎队的胳膊,示意他冷静。阎队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进入他的逻辑圈套,把胳膊放下,不说话了。 黄一为开口了:“关教授,您是国内有名的文物鉴定专家,还当过天阳市博物馆的馆长。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关向东也冷静了一些,稍微坐直了身体。黄一为说:“给我们讲讲清朝时期朝珠的事情。” 关向东愣了一下:“这好像和案子没有关系。” 黄一为笑着说:“有没有关系我会作判断。咱们就当闲聊了,我祖上有在清朝当过官的人,家里有一挂朝珠。我不太懂,不知道那是几品官的,您给讲讲。” “可以佩带朝珠的一般是五品以上的文官、四品以上的武官、五品以上的官封命妇,当然皇族也可以,但东珠和明黄色的绦子只有皇帝、皇后和皇太后才能使用。不知道你祖上的朝珠是什么材质的,这也跟官员的职位有关系。”关向东说。黄一为可以看出来他确实比较懂,确实是专家。 黄一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接着说:“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传言说很多大臣会在朝珠里放毒药,方便自我了断。这是真的吗?” 关向东稍一愣神,很快恢复了镇静:“有这种传言,从逻辑上讲也很有可能,但我没有见过。” “真没见过吗?”黄一为问,“那你帮我看一下这串朝珠里有没有鹤顶红。”他拿起来放朝珠的证物袋,晃了晃。 关向东怔住了,没说话。黄一为说:“既然您没见过,那这串朝珠肯定也不是您的,我们就当无主证物处理了。” “别。这确实是我的,放在我书房的红木盒子里。”关向东很喜欢这串价值连城的朝珠,承认东西是他的,“那是乾隆年间的东西。我下乡的时候,从一个农民手里收的。” “里面有没有鹤顶红?”黄一为问。 “应该没有,我没发现。”关向东又开始抵赖了。 阎队又要发作,黄一为制止了他:“这样,关教授。咱们聊聊你儿子。你对关自立一直都很好,他也很争气,考上了名牌大学,还取得了硕士学位,总算不负你多年的教育。你始料不及的是他毕业以后一直没有找工作,甚至取妻生子后你还要替他养活妻儿。即便如此,你也忍了。因为你在孙子关梓浩身上看到了希望,你心里承认培养儿子失败了,但你会竭尽全力培养孙子,你要尽量避免教育儿子犯过的错误,避免悲剧重演。可是你万万没想到,偶然发现儿子关自立居然不是亲生的。” 关向东开始挠头发,表情很痛苦,但黄一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说:“知道这个结果以后,你愤怒了,疯狂了。自己辛苦了40年,却是培养了别人的孩子,还替这个孩子养活妻儿,你不甘心,你决定报复。” 黄一为突然加快了语速,“于是你送饭的时候,在关自立的可乐里下了安眠药。第二天送饭的时候,你发现关自立已经死了。你为了掩盖真相,把关自立喝过的加了安眠药的可乐换走了。搜查的时候,我在你家找到了你在药店买的安眠药,你还在胡说八道,转移重点,你就是一个欺世盗名的骗子!” 随着黄一为语调越来越激烈,阎队一语不发,关向东喘气声越来越大。突然他暴怒了,拍着审讯椅说:“你胡说,安眠药不是我放的!” 黄一为一拍桌子:“说!什么是你放的?是不是鹤顶红?”关向东喘着粗气不说话了。阎队以为差不多了,却看到这老家伙又不说话了,早已气坏了。 黄一为没着急,而着性子说:“在文物圈你是专家,但在医学方面你是个门外汉。我们已经咨询过医学专家,你和关自立的亲子鉴定报告可能不准确。”关向东突然瞪大了眼。 黄一为说:“你儿子在12岁的时候得了白血病,做过造血干细胞移植手术,所以他的身体有一部分基因与捐献者相同,这是正常现象。也就是说关自立的血型和你的血型不一样是正常现象,这并不能说明他不是你的亲儿子。你忘了他长什么样了吗?从长相就看出来了,这一点不需要质疑。” 关向东眼瞪得越来越大,几近崩溃。黄一为说:“也就是说,你亲手杀死了你的儿子。” “别说了!别说了!”关向东把脸埋在两只手掌里,放声痛哭,眼泪汩汩地从指缝里流出来。黄一为和阎队都没说话,这时耳机里传来了小霜的声音。 阎队听完小霜的报告,说:“把她推进来!” 审讯室的门开了,小霜推着梅兰英进来了。梅兰英结结巴巴地说:“向东,我——已经把——事情都跟——女警官——说了。”说了一句话,费了很大力气。 关向东看看妻子,用手擦擦眼泪:“我全交代!”梅兰英被推了出去。 第六案 致命可乐(5) 关向东眼里泛着泪光说:“浩浩被烫伤了,住院时自立看到了孩子的血型,怀疑孩子不是自己的。孩子是a型,丹丹是o型,自立是b型。看了自立的血型,我也产生了怀疑,因为我和我爱人都是a型血,自立也应该是a型血,所以我就去第一人民医院做了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后,我崩溃了。原来我替别人养了40年孩子,我不平衡呀。” 他又开始哭了,稍微擦了一下眼泪:“儿子不是我的,那孙子也不是我的。我的世界崩塌了,我决定报复。几年前下乡的时候,我收了一挂乾隆年间的朝珠,偶然在里面发现了鹤顶红。我到超市里买可乐,把可乐瓶盖拧开,把我藏好的鹤顶红放了进去。我知道摄像头的位置,所以在摄像头的死角里完成了投毒。” “你是怎么把毒药带去的?”黄一为问。 “我把朝珠上的背云珠取下来,带在了身上。回来以后,又把背云珠安回原处,这对于我来说,其实很简单。”关向东回答道。 黄一为点点头,问:“超市老板有没有发现你把可乐拧开了?” “很难发现。一来我天天买,老板已经习惯了。二来可乐是碳酸饮料,我把盖子拧紧,再摇几下,盖子会变得很紧,里面有气泡,不会被发现。”关向东说,“可我没想到,出超市门口的时候被一个冒失鬼撞了。我没发现可乐被换了。捡起来后,我仔细看过包装,瓶盖是开过的,所以我认为那就是我买的那瓶。” “那瓶是韩明准备的,他在里面下了安眠药,所以瓶盖也是打开过的。”黄一为说。 “这我就不清楚了。第二天下午我推测自立已经死了,我买了两瓶可乐,一瓶用来伪装送饭,另一瓶倒在了垃圾桶里,我故意剩下了一部分,用这半瓶可乐装作是自立昨天喝剩下的,替换了自立喝过的可乐。我把自立喝剩下的可乐拿到楼下,倒在了垃圾桶里,把瓶子也扔在了里面。做完这些后,我才报了案,装作是刚来送饭的样子。我认为,这样就很难查到鹤顶红的来源了。即便查到了,也不会怀疑我这个亲生父亲。可是——”关向东有些沮丧。 黄一为打断了他:“可是,韩明换走了你的可乐,最终关自立没有死于鹤顶红中毒,却死于安眠药中毒,而你还成了那个帮韩明销毁证据的人。” “是的。”关向东叹了一口气,“我第一次听说自立死于安眠药中毒,我惊呆了。我完全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面的事,我来告诉你。”黄一为拿起了韩明的照片,“这个人叫韩明,是一个盗窃惯犯。他替换了你买的可乐,是想趁关自立昏睡进行盗窃。据我们推测,他想盗窃的是关自立做的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你是说自立也做了亲子鉴定?”关向东有点惊讶。 黄一为说:“对,他做的是他和关梓浩的亲子鉴定。事实证明,他们不如你们幸运,他和关梓浩不是生物学上的亲子关系。孩子是a型,武丹丹是o型,关自立是b型,孩子不是他亲生的。关自立本来是a型血,可在12岁做造血干细胞手术的时候血型变了,捐献者是b型血,所以关自立从此就成了b型血。而武丹丹是o型血,所以孩子的血型可能是b型血或o型血,而不是现在的a型血。dna检测也证明,他们的dna相似度不足50。因此,关梓浩不是他的亲儿子,当然也不是你的亲孙子。我现在想问的是武丹丹结婚前后的情感经历,比如婚前有没有男朋友,或者说结婚前后有没有相好的?” “哎,家门不幸呀。”关向东叹着气说,“我和丹丹的父亲是同学,我儿子那样子你们也知道,我出了很多彩礼,当时老李要给儿子买婚房。他很缺钱,我想给不争气的儿子娶媳妇,我愿意多出钱。丹丹被迫答应了婚事,但我听说过,丹丹原来有一个男朋友,叫什么,干什么的,我就不清楚了。” “经过验证,现场的可乐瓶子上有关自立的指纹。可是指纹不清晰,而且面积较小,不符合关自立饮用可乐时留下的痕迹特征,这是怎么回事?”黄一为想确认皮鹏的鉴定结果。 关向东说:“那是我把自立的手,摁在上面形成的,那时候他已经死了。” 黄一为想了想,说:“关教授,今天就到这儿。还能想起什么来,随时告诉我们。这样,对你减刑有一定好处。” “我明白。事到如今,我别无选择。”关向东低着头说。 就在黄一为和阎队即将走审讯室的瞬间,关向东说:“我能不能求两们警官一件事情。” 黄一为说:“只要不违法,我们愿意帮忙。’ 关向东面色平和地说:“我犯法了,我会承担法律责任。但是浩浩和媛媛是无辜的,我想立遗嘱,把我的全部财产留给两个孩子,由他们的妈妈武丹丹代为处理各项事宜。我想让你们帮我找个律师。” 两人很吃惊,阎队问:“你确定要这样做吗?关梓浩不是你的亲孙子。” 关向东笑了笑:“没关系。七八年了,孩子一直由我带,我喜欢这孩子,不是亲生的,也没什么关系。我为自己的偏执付出了代价,就当赎罪了。” 黄一为觉得很遗憾,人总是经历大起大落后,才能看透那些曾经让我们殚精竭虑的东西不过是一场噩梦。黄一为点点头说:“放心,我帮你找。” 关向东脸上泪痕未干,被押了出来。路过办公室看见了正在玩耍的孙女媛媛,立刻老泪纵横,拜托黄一为把孩子照顾好。媛媛看见了爷爷,立刻奔过去,抱住了爷爷的腿,嗲声嗲气地叫着爷爷。 凌霜抱起了媛媛,关向东对媛媛说:“警察叔叔找爷爷有事,你一定要听警察阿姨的话,明白吗?” 媛媛懂事得点点头:“爷爷帮警察叔叔抓坏人,媛媛乖,听警察阿姨的话。” 关向东一边点点头,一边转身。刚转过身,他立刻泪流满面,但竭力克制着,头也不回向前走去。成丽雅想起了两天没见的女儿,忍不住掉下泪来。 凌霜的泪水模糊了双眼,媛媛看着她说:“阿姨,你哭了。你找一个叔叔抱抱你,你就不难过了。” 小霜擦擦眼泪,觉得很奇怪:“阿姨没事,不需要叔叔抱。” “阿姨,你骗人。我妈妈哭了,找李叔叔抱一会儿就好了。”媛媛天真地说。 大家大吃一惊,小霜敢忙问:“李叔叔是谁?” 媛媛说:“就是医生叔叔呀!” 小霜追问道:“媛媛告诉阿姨,是哪个医生叔叔?阿姨给你买好吃的。” 媛媛拍了拍小手:“我想吃棒棒糖!” “好的,只要媛媛告诉阿姨。咱们就去买棒棒糖。”小霜说。 媛媛一边用手指摸着小霜衣服上的扣子,一边说:“就是给哥哥治病的李叔叔。” 黄一为向小霜投来了赞许的目光,阎队冲小霜伸了一个大拇指。龙龙马上站起来就要走,阎队叫住了他。 龙龙不服气地说:“我和小霜走访了苗凯。苗凯说,案发当天下午,他母亲摸了摸关向东新买的电动自行车,被关自立看见了。关自立认为苗母想偷车,所以扔了一个水杯下去,打中了老太太的胳膊。老太太胳膊肿得都抬不起来了,所以苗凯就去找关自立理论了。结果敲了半天门,也没人答应。回家以后,苗母劝了苗凯半天,苗凯气消了,再没有找过关自立。案发当晚,他在家看足球赛,那场比赛我也看了。细节完全对,他的嫌疑可以排除。后来又去照顾老太太和小女孩,没查出什么线索。所以我想——”龙龙抬头看看阎队。 “您觉得你没什么功劳,所以想去医院找武丹丹,找出那个所谓的李叔叔,对吗?”阎队问他。 “对。”龙龙答应了一声。 “还对?老太太和小女孩对于案子有很大作用,什么叫没查出线索?”阎队质问他。 龙龙悻悻地说:“那不是人家小霜找到的吗?我是想——” 黄一为插了话:“你是想让小霜看得起你。”龙龙没承认,也没否认。小霜有点尴尬,在一边逗着媛媛玩。 “觉得小霜好,就要向人家学习,别成天一副狗少的模样。你急什么,即便要查,也要安排一下。”阎队说,“直接找武丹丹和李医生,他们是不会承认的。我们还要仔细研究一下。龙龙和小霜把老太太和小女孩安排一下。”龙龙不太愿意,但看见小霜抱着小女孩出去了,他赶紧屁颠屁颠地跟了出去。 龙龙和小霜出去以后,其余的人坐了下来,继续讨论案情,商量下一步的工作。成丽雅打电话报告了情况,韩明和关梓浩不是生物学上的亲子关系。 阎队说:“关向东这条线的事情理清楚了。剩下的就是韩明这条线,韩明并不认识关自立,没有什么来往,也没有发现他们有任何矛盾。可偏偏就是韩明毒死了关自立,他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黄一为思索了一会儿:“韩明有案底,是一个惯偷,照常理推测,他应该是去偷东西的。想偷的东西应该是那份关自立做的亲子鉴定,可是他与亲子鉴定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所以最大可能是他受雇于人,而这个雇主才是真正的元凶。那么,谁是雇主呢?” 韩文君想了想说:“有可能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可能是那个李医生。” 戴家兴说:“即便是李医生,人家不承认怎么办。” “验李医生的dna,检验他和关梓浩是否存在生物学上的亲子关系。一根带毛囊的头发、唾液、汗水、血液、头皮屑、甚至打喷嚏打出来的鼻涕,这些都可以检验。这些检材对于我们来说,比较容易取得。”成丽雅说。 “这个就交给我和家雀儿!”皮鹏说。 “哟,老皮,主动找我合作了。”戴家兴调侃地说。 “你最合适,别人不行。”皮鹏说,“你最像有病的。你扮演病人去看病,我偷偷获取检材。” 大家都笑了,戴家兴很尴尬,刚想说什么,就被黄一为打断了:“主意不错,就这么办。”戴家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彭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韩明的女儿正在住院,主治医生是李医生。韩明急需住院费。如果是李医生雇韩明干的,李医生可能会给韩明钱,我认为要查一下韩明的银行帐号,看有没有大额资金往来。” 阎队同意彭鹰的说法:“英特尔说得对。大强和文君赶紧去查,马上出发。”李建强和韩文君答应了一声,出去了。 “还有一个最大的难题。”彭鹰很为难地说,“不能只查银行帐号,还有支付宝和微信。如果要转帐,更可能是这些手段。可惜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韩明的手机。” “困难是客观存在的,其实只要我们获得了李医生的生物检材,只要确认了他与关梓浩的亲子关系,他就跑不了。”黄一为说,“这可能只与作案动机有关系,但作案过程和作案工具还需要进一步落实。如果真有转款,我们必须查出来。” 阎队说:“实在不行,拿到亲子鉴定的证据后,把他拘起来,直接查他手机,不就行了。” “阎队,如果他把帐单清零了,我们还是查不到。”彭鹰说。 听完彭鹰的话,大家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彭鹰的电脑突然响起了警报声。彭鹰急忙跑过去,原来韩明的手机信号出现了。彭鹰在键盘上操作了几下,手机定位清晰地显示在了地图上。手机信号在建设南路天茂手机城附近,目前正在向北移动。 阎队告诉彭鹰:“你密切注意手机定位,用对讲机随时通报具体地点。我和一为马上去找手机。”阎队说完,就和黄一为一起出了门。同时,皮鹏和戴家兴也出发了。 在建设南路和青年街交叉口,阎队和黄一为发现了一个收废品的老头正在向北走,确认信号就出自这个老头身上。阎队亮明警察身份,要求把手机带走调查。 老头不同意,他说:“刚才刷系统花了100块,买充电器花了30块,你们把手机收走了,我那钱就白花了。” 阎队正颜厉色地说:“这个手机涉及一起命案,你可要想好了。我希望你配合,配合警察办案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老头摇摇头说:“我赔了!我赔了!” 黄一为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200块钱,递给了老头。老头立刻喜笑颜开,把手机和充电器递给了黄一为。拿到手机后,两人立即返回了局里。 彭鹰解开了手机密码。案发前一天,微信钱包里果然有3万块钱入帐,其中2万入了医院的帐,微信钱包里还剩1万。这基本可以证明,一个给女儿交了住院费的父亲,看着女儿的病有治愈的希望了,还有余钱可以花,他不太可能选择自杀,几乎可以认定是他杀了。转帐的是一个昵称叫孙思貌的微信号,没有沟通记录,只有转帐记录。 黄一为说:“不知道这个孙思貌是谁,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李医生?” “很有可能。”彭鹰说,“网名一般来说会与自己的工作、生活或者爱好等有关。貌字加一个走字边,不就是个邈。孙思邈不就是个古代的名医吗?所以我猜这个人很可能是个医生。” “你说得有道理,可我们还是不能证明这个人就是那个李医生。”阎队说。 黄一为摸摸下巴说:“看来我们要去一趟医院了。” 黄一为在阎队耳边说了一会儿话,阎队点点头说:“就这么办。” 阎队和成丽雅来到了关梓浩的病房,阎队向武丹丹确认关自立死前她的行踪,武丹丹说:“孩子被烫着了,我着急去医院,到卧室的衣柜取了些衣服,就来到了医院。”这确认了现场右边卧室的足迹是从衣柜到门口的。 阎队问:“我很好奇。你老公死了,为什么没见到你——那什么” “我不是很难过,对吗?”武丹丹看了阎队一眼,冷冷地说,“那个废物,他死不死有什么关系,他死了,省得全家人跟着他遭罪。” 阎队说:“我理解。那你当初为什么要选择他?” 武丹丹长叹一声,讲述起来。原来关梓浩的主治医生李星河确实是武丹丹婚前的恋人,两人感情很好。李星河家庭条件不好,当时还在读书。而武丹丹的父亲又想要关自立家的高额彩礼,为此他还寻死觅活的。孝顺的武丹丹屈服了,与关自立结婚了。 与阎队同来的成丽雅一直没有说话,在孩子的枕头上找到了孩子的头发,然后借口上厕所,准备与皮鹏和戴家兴会合了。戴家兴和皮鹏来到了医院,发现李星河是儿科医生,戴家兴根本不可能扮病人。皮鹏帮他出主意,从网上下载了一个幼儿的肺部ct片,然后拿着手机下载的ct片找李星河看片子。皮鹏趁李星河给戴家兴讲片子的时候,用胶带沾取了李星河肩膀上的掉发。 他们会合后,成丽雅迅速找到了在亲子鉴定中心工作的同学,做了关梓浩与李星河的亲子鉴定。 第六案 致命可乐(6) 一小时后,结果出来了,确认两人的dna相似度达到9999,两人的确是生物学上的亲生父子。成丽雅把阎队叫出来,把鉴定结果告诉了他。阎队说:“现在可以研究李星河的作案动机了,也该找武丹丹谈谈了。” 阎队走进病房,对武丹丹说:“我们有一些事情问你,希望你实话实说,否则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考虑到你要照顾孩子,我们就不把你带回局里了。为了不影响孩子,咱们就在病房的洗漱区问话了,你看可以吗?” 武丹丹点点头,把孩子的被子整理了一下,来到了洗漱区。阎队早就搬了两把椅子,等在那里。 阎队问:“你和李星河到底是什么关系?” 武丹丹拢了一下额头上的头发:“他是我前男友。” “这就不好了,我希望你说实话。你女儿媛媛曾经看见你和李医生抱在一起哭。”阎队说,“我已经查过医院的收费记录了,你们只花了普通病房的钱,却住进了单人病房,难道这不是李星河的功劳吗?你千万不要以为我们会随随便便找你,这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证明关梓浩和李星河是亲生父子。” 武丹丹呆住了,泪珠慢慢落下来:“我也是前几天孩子住院的时候才发现的,孩子的血型与我们夫妻的不符。我想到了我结婚前的两周,李星河准备返校,我们发生了关系。后来没想到我父亲逼我嫁给关自立,他寻死觅活的,我怕他真出事,也知道弟弟买婚房需要钱。另外,我觉得李星河读完研究生,也不一定会娶我,最后我同意与关自立结婚。孩子的预产期晚了10来天,我曾经担心过,但侥幸心理占了上风,觉得按时间推断,孩子不一定是李星河的。可是孩子的长相很像李星河,我一直都没敢说。直到前几天,孩子被烫伤,住进了医院。我没想到主治医生是李星河,关自立发现孩子的血型不对,曾经咨询过李星河。李星河知道孩子的血型后,发现孩子有点像他,他查看了孩子的出生年月,觉得孩子很可能是他的。他把孩子换下来的纱布拿走,趁晚上值夜班的时候鉴定中心没人,把上面的dna和他自己的一对比,果然孩子是他的。他和现在的妻子结婚两年了,妻子身体有问题不能怀孕。他知道自己有个儿子后,高兴坏了,他保证帮孩子把伤治好,找最好的美容医生给孩子做植皮手术。天天过着那样没有希望的日子,我有点动心了,没同意也没反对。他帮孩子换了病房,用最好的药,但都是最低的价格。” 阎队问:“他还说过什么?有没有说过和你结婚,或者在一起这样的话?” 武丹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他是说过,他要离婚娶我,但我们都是有家庭的人,不可能在一起。后来他就是跑得比较勤快,再也没有提过类似的话题。” “你知道不知道关自立做过亲子鉴定?”阎队说。 “他怀疑过,做亲子鉴定很有可能,但我不知道。”武丹丹平静地说。 阎队问:“你不怕他知道孩子的事情吗?” 武丹丹哼了一声:“知道就知道,我跟他过得够够的了。我提了几次离婚,他都一言不发,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可是,我公公不同意,告诉我他会帮着我们过日子。我也想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就当没他这个人,所以就忍了。” 李星河作案的动机有了,杀了武丹丹的丈夫,他就有了与武丹丹重归于好的可能。还有另外一个疑问,关家知道孙子不是亲生的,不是正中李星河的下怀吗?关家知道以后,关自立会和武丹丹离婚,李星河就能和武丹丹以及亲生儿子团聚了。他为什么还要偷走关自立做的亲子鉴定报告呢? 黄一为早就来了,也是和阎队一起来的,但他去了韩明女儿的病房。他了解到案发前两天,医院下了好几次交费通知。这两天没有催过,韩明的前妻没想到韩明居然把钱交上了。韩明虽然没有再出现过,但好歹他把钱交了,又离了婚,所以她没在意过。孩子的主治医生是李星河,除了查房,来找过韩明几次。说话间,一个护士来给韩明的女儿换药。 黄一为随口问了一句:“护士,我想问一下,你们科室有没有一个微信昵称叫孙思貌的同事?” 小护士轻启朱唇:“孙思貌就是李医生,他喜欢开玩笑,就给自己起了一个这样的昵称。” “哪个李医生?”黄一为问。 “李星河医生呀!他是我们科最年轻的主任医师,人长得帅,还幽默。最后被我们护士长给抢走了。可惜呀!”小护士说。 “可惜什么?”黄一为进一步追问。 “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不要那么八卦!”小护士笑着出去了。 韩明前妻说:“可惜护士长不能怀孩子。” 黄一为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韩明前妻解释道:“李医生来查房时随口说的。当时,我抱怨老天爷不公平,让我女儿得了哮喘。他说珍惜,你们还有个女儿。他说他自己一穷二白,儿子女儿都没有,不过他相信不久的将来,他就有儿子了。” “谢谢你反映的情况。我要告诉你另外一件事情,希望你有点思想准备。”黄一为看着她郑重地点点头,“韩明回不来了,他死了。” 韩明前妻很震惊:“他死了?他怎么死的?” 黄一为示意她小声点,不要吵醒孩子:“具体细节我就不给你详细叙述了,我们查过了,韩明父母都已经死亡了。孩子是他唯一的亲人,结案后你们可以把他的尸体领回去。虽然你们离婚了,但孩子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帮孩子付了医药费,帮你减轻了负担。你就当帮他做最后一件事。”她抹抹眼泪,点点头。 大家在医院碰面后,汇总了调查来的信息,当即决定把李星河带回去,并且搜查他的办公室。其他地方没有异常,只发现纸屡里有一些撕得很碎的纸片。皮鹏一股脑儿把所有的纸片垃圾带走了。 拿到李星河的手机后,彭鹰立即做了检查,果然没有任何发现。没有电话通话记录,也没有微信沟通记录,微信钱包帐单和支付宝帐单已经清空,记录只有最近两天的,没有案发当天的,与韩明没有任何关系。李星河的微信昵称确实叫孙思貌,和韩明是微信好友。 韩明的手机里查到了转帐记录,可李星河的手机却什么都没有,这只能说明李星河心里有鬼。什么都没发现,彭鹰有些沮丧,但他还是不甘心,把手机插在了电脑上,还想找到些什么。彭鹰整理好了韩明的行车轨迹,他又按着轨迹找起了李星河的行踪。 审讯室,李星河一直在抵赖,什么都不肯说。 阎队问:“韩明死了,你知道吗?” 李星河平静地说:“是吗?我不知道。” “关于韩明,你就没什么告诉我们的吗?”阎队看着他说。 “他是患者家属,我跟他有些接触,但不是很熟。”他双手交叉放在了审讯椅的桌板上。 “不太熟。真的吗?给一个不太熟的人转了三万块钱,到底是为什么?你能讲给我们听听吗?”阎队不以为然,李星河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给他转过钱?”他反问道。 阎队觉得他很可笑:“你以为我们没有证据会来找你吗?”阎队拿起了韩明的手机,“你把韩明的手机扔了,我们把它找回来了。你为什么不把韩明手机上的微信转帐记录删掉?噢,对了,你不知道支付密码,所以打不开,对吗?” “你们不能证明我就是扔掉手机的人。”李星河还在狡辩。 “对,我们还不能证明。这么说手机不是你扔的,三万块钱确实是你转的,对吗?”阎队问。 李星河略一思索:“钱是我转的,我只是看孩子可怜,资助他们一些钱。这有什么问题吗?” 阎队说:“没问题。李医生真是慷慨,治病住院只需要不到2万块钱,你给了韩明3万块,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把他养起来吗?” 李星河低下了头,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有钱,愿意给,有什么关系。” 看着他的无赖劲,阎队的火爆脾气又有点上来了,黄一为揪了一下他的衣服。阎队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韩明用放了安眠药的可乐替换了关向东的可乐,关自立喝可乐后死亡。” “你跟我说这个干嘛?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李星河把身子往后一靠说,“就算我想杀关自立,那我的杀人动机是什么?你说与我有关就与我有关,难道就凭你是警察吗?可笑!” “跟你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阎队拿出了几张拼接好的纸说,“这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证明你和关梓浩是生物学上的父子关系,关梓浩是你的亲生儿子。另一份证明关自立和关梓浩不是亲子关系,两份报告都是从你办公室的垃圾桶里提取的。关自立申请做的亲子鉴定报告上检验出了关自立、韩明和你的指纹,你怎么解释?你一直都很小心,为什么会在这上面留下指纹?是不是你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放松了警惕?” 李星河再一次陷入了沉默,阎队说:“武丹丹说,你曾经表达过与她破镜重圆,与亲生儿子一起生活的愿望。关自立和你老婆就是你最大的障碍,这就是你的杀人动机。” 李星河的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攥得很紧。过了一会儿,他抬起了头:“我交待。” 李星河知道关梓浩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以后大喜过望。他了解到这些年武丹丹的境况,非常心疼,再加上自己的妻子不能生育,他确实动了与心爱的人以及亲生儿子一家团聚的念头。他自己的婚姻基本名存实亡了,关自立成了最大的障碍。由于在医院工作,李星河无意中发现关自立做了亲子鉴定。本想随他去,关自立和武丹丹分开也好,但没想到一直没动静。 一次和武丹丹聊天的时候,他听说关向东是古董鉴定专家和收藏家,家里的藏品很值钱。他动了贪念,心想:只要关向东以为孙子是亲生的,在儿子死了以后,他的藏品一定会留给孙子。于是,他想找机会把亲子鉴定报告偷走,把关自立灭口,这样就没人知道真相了。 偶然有一次,听到韩明和他前妻说话,才知道韩明原来是一个惯偷,还坐过牢。正好他们给女儿治病需要钱,自己正好是主治医生。他和韩明达成了协议,韩明帮他偷走报告,他给韩明三万块钱。后来韩明成功替换了可乐,也盗走了报告。可他万万没想到,韩明喝了偷来的可乐,可乐里还下了鹤顶红。 到了约定地点,他先是趴在玻璃上向车内看了一下,没看清楚,打开副驾驶的门发现韩明已经死了。他大吃一惊,从储物箱里拿到报告,脱下外套,用外套擦拭了车内外的指纹。他想到了手机上有转帐记录,拿起了韩明的手机,但不知道锁屏密码,就直接拿了手机离开了。路过一个垃圾桶的时候,把手机扔在了垃圾桶里,但他不清楚为什么已经关机的手机还是被找到了。 阎队说:“手机是一个收废品的老头捡到的。他到垃圾桶里捡废品,发现了这个手机,还能开机,就去刷了机,买了充电器,想自己用。结果被我们监测到了,最后找了回来。” “这就是宿命,逃不过的。”李星河叹息着。 阎队说:“从恶念产生的那天起,你的结局已经注定了。”黄一为问他:“还有一件事情要问你,你要说实话。” 他说:“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韩明怎么知道关自立家备用钥匙的事情?是不是听你说的?”黄一为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是的。是我告诉他的。”李星河回答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武丹丹告诉你的?她有没有参与作案?”黄一为目光如炬,逼问着他。 “不不不,她不知道。那天她说,回家取东西,让我帮忙照看一下孩子,我答应了。等她走后,我让护士照顾孩子,跟着她到家。我躲在二楼的楼梯拐角,看到她开门后,把钥匙放在门框上面。我把这些细节告诉了韩明,然后由他来动手。”他说。 “加安眠药的可乐是怎么回事?”黄一为问。 他叹息了一声:“我工作压力比较大,家庭生活也不是很幸福,经常失眠,我会给自己开安眠药。我从医院外的商店买了可乐,然后在里面放了安眠药,擦掉了指纹。韩明来办公室找我,我让他直接拿走,所以上面没有我的指纹。” “你可真是煞费苦心。你的口供,我们还会核实,我希望你没有说谎。”阎队警告他。 彭鹰到医院门口的商店,调取了监控,确实发现了李星河买可乐的画面。经过几天对韩明行车轨迹的核实,韩明一直在开黑的。案发现场韩明停车的位置没有监控,但在往北100米的天眼发现李星河的车前往了韩明停车的河堤北街方向,并在10分钟后返回,河堤北街向南的下一个天眼没有拍到李星河的车,到达及离开的时间与李星河的供述相符。至此,两起相互关联的命案彻底告破,由于两起案子都与可乐有关,被大家戏称为可乐案。 关向东出不去了,家里瘫痪的妻子、住院的孙子和上学的孙女都成了武丹丹一个人的事情,一家人的生活该如何继续?想到这些,黄一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守所里,武丹丹、律师和关向东坐在接待室里,正在签署遗嘱。武丹丹说:“爸,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浩浩其实——” 关向东打断了她:“丹丹不说了。都是我和你爸的错,我们拉郎配造成了今天的结果。几年了,浩浩给我带来了生活的希望和快乐,爸得感谢你。你是个好孩子,以前的事可不要再提了。关梓浩永远是我孙子,我的财产都归浩浩和媛媛。你带着两个孩子,还要照顾丽霞,爸谢谢你。” 武丹丹已经泣不成声:“爸,你别那么说!” 关向东戴着手铐站了起来:“有合适的人,你就嫁了。一个人照顾这么多人不容易。”说完,走向了监室方向。 武丹丹在后面叫着爸,可惜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她不想回到过去,却又无法面对今天的事实。儿子关梓浩不是关自立亲生的,居然是前男友李星河的。李星居然为了和她破镜重圆,还想把关家的财产据为己有,做出了杀人的事情,被杀的还是他的现任丈夫。大度的公公关向东在知道关梓浩不是亲孙子的情况下,居然把财产留给了关梓浩。如果李星河早知道结果是这样的,他还会杀人吗?可惜河已入海,很多事情已经无法挽回。 案子破了,大家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小霜来到技侦组的办公区,向皮鹏请教痕迹学方面的问题。小霜一方面想请教问题,另一方面想和皮鹏呆在一起。小霜从小练武,读书不多,有点冷酷但知识渊博的皮鹏深深吸引了她。 此刻,她和皮鹏肩并肩坐在一起,望着皮鹏棱角分明的面容,乌黑发亮的头发,小霜早已出了神,对于皮鹏正在讲解的东西充耳不闻,笑容早已僵住了。皮鹏是个直男,他并没有发现这个小姑娘对他的情愫,还在认真地讲解着。 电话铃声打破了这个美好的场景,龙龙来电话了,他在找小霜。龙龙喜欢小霜,大家都能看出来,但龙龙追小霜的道路一定是曲折的,正所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韩文君拿出了手机,找到了黄一为的电话,几番犹豫,终于拨了过去,在快要接通的瞬间,突然又挂掉了。韩文君性格内敛,其实她很喜欢黄一为,她想约黄一为吃饭,但又不好意思。此时,黄一为也正在刑侦重案队大办公室门外徘徊,他想约韩文君吃饭,却总是不能鼓起勇气。他在楼道里来回走动,被上厕所回来的阎队看见了。 “来了,怎么不进去?”阎队往办公室里看看,右手摸着下巴说,“我也用一下你擅长的推理。如果是因为公事或者是找我,你早就进去了,所以一定不是公事,也不是找我的。我觉得你是找她的,不要再犯从前的错误了。你很聪明,但在感情方面不够勇敢,错过了丽雅,不能再错过文君了。你们真的很般配,她也很喜欢你。你们俩都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我来帮你们!” 说着,他走了进去,黄一为刚想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阎队走到韩文君身后:“黄组长在外面找你。” 韩文君内心一阵激动,但还是强行压制住了自己的兴奋。她站起来,转身走了出去。 他们对视了一眼,都想说话,但一开口第一字就撞在了一起。两人同时闭了嘴,黄一为强作镇静地说:“下班后,不知道你有没有——” 韩文君不由自主,脱口而出:“可以”。 两人心领神会,相视一笑,恋爱中男女有时就像小孩一样幼稚,但恰恰这种幼稚才让这种感情显得尤其珍贵。 他们来到了对面的快餐店,找了一个角落坐下了。各自点了一些吃的,他们没有说太多话,两人都是有点内敛的性格,很多话不知从何说起。 韩文君主动说起了和工作有关的事情:“在关自立家的门上发现了当红明星李筱薇的海报,那是她创立的服装品牌aak的宣传海报。有几点我觉得特别蹊跷,但好像与案子没有直接关系。第一,海报一定是有人贴上去的,但海报上没有指纹。这个贴海报的人为什么没留下指纹,或者说他为什么要隐藏指纹?第二,只有关自立家门上有海报,其它人家都没有,这会不会有什么含义,我猜不透。第三,关自立的邻居苗凯找他理论,曾经用右手拍过门,门中央应该有掌纹,可是掌纹却在海报下面,说明海报至少是在苗凯走之后才被人贴上去的,那么海报是谁贴的?这张海报好像与关自立的死没有关系,但这个人为什么要贴海报?我觉得特别奇怪。如果说李筱薇和aak是偶然出现的,这已经是第二次在我们破过的案子里出现了,我觉得这不一定是偶然现象。”韩文君一口气说完了。 只有在这个时候,黄一为才能心安理得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孩。等她说完了,黄一为说:“如果偶然现象出现了很多次,那就不一定是偶然了。既然你注意到了,那就不要放弃,继续追踪类似的线索,也许会有新发现。”他们的谈话一旦涉及到工作,就会变得很顺畅。 正在这时,准备下班的成丽雅准备打包一些饭菜,带回去和女儿一起吃。她一进门,就看见了黄一为和韩文君,愣了一下,开始了点餐。黄一为也看到了她,过来打招呼。简单的寒暄后,黄一为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面对着自己从前的恋人除了工作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成丽雅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黄一为急着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 “不用向我解释,没有必要,我也没有资格这样要求你。”成丽雅说。 场面一时间有点尴尬,这时老板把饭菜递了过来。成丽雅接过来,转身的瞬间停住了:“文君是个好女孩,好好待她。有来有去大丈夫,对待感情上你缺乏了一些勇敢,今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黄一为知道因为自己的怯懦和犹豫,伤害了眼前这个他曾经深爱过的女人,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说完,成丽雅走出去了,望着她出去的背影,黄一为内心非常复杂。 成丽雅回到了自己车上,流下了眼泪。韩文君坐的那个位置本来应该是自己的,可如今已经被他人占据。她心里是遗憾还是不甘,说不清楚,但她很清楚曾经属于自己和他的那一页被彻底翻过去了。她感到了一丝轻松,也为黄一为感到欣慰。 第七案 离奇自首(1) 黄一为和韩文君通过共同吃晚餐确认了对彼此的好感,爱慕已经不言自明,但两人谁也没有提出来。两个人都比较偏内向,决定了他们的感情之路还需要更多的磨砺。 父亲在黄一为10岁那年就因癌症去世了,从此母亲一个人拉扯他长大。黄一为的母亲叫王淑芬,很乐观,也很勤劳,把黄一为照顾得很好。但他性格中缺少一种危急时刻当机立断的果敢精神,也许与父爱缺失有关,其它方面成长得很好。 正当黄一为和韩文君的感情若隐若现的时候,捣乱的人来了,黄一为的母亲让他去相亲。母亲安排的相亲也不好推脱,毕竟母亲已经答应了人家。黄一为不想违母亲的意,只好答应了。女方是邻居的吴阿姨介绍的,听说还是个大学生,人长得很漂亮。 在母亲提前订好的西餐店里,黄一为见到了女方,女孩叫杨丽华。杨丽华是一个一打眼看就很漂亮的姑娘,人比较活泼,话比较多。一直是她问东问西的,黄一为很不适应,虽然他口头表达能力很好,但大多数情况下他更愿意沉默,他不喜欢话太多的人。实际上,除了他心里有韩文君外,他对于这个姑娘压根不感兴趣。 杨丽华点了一瓶红酒,她一个人就喝了半瓶。 黄一为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她说:“我是做销售的。” “你上大学的时候学的是什么专业?”黄一为问。 杨丽华拿起餐巾纸擦了一下嘴:“我是学市场营销的。” “噢,是这样。”黄一为微笑着说,“真是隔行如隔山。你们专业都学些什么课程?” “学的都是怎么把东西卖出去。”她有点尴尬,赶紧转移了话题,“对了。我听吴阿姨说,你是博士,你给我讲一讲你学了些什么?” “我学的是犯罪心理学,很复杂,不太好解释。”黄一为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下。 “是吗?好神奇。你能讲讲吗?可以拿我举一下例子。”杨丽华很好奇地说。 “我只分析过犯罪嫌疑人,如果你真不介意,我可以说一说。”黄一为觉得不是很合适。 “没关系。你尽管说!”杨丽华还是坚持让他说。 黄一为看看她,微笑着说:“如果你坚持,我就说了。” 她很高兴:“你尽管说。” 黄一为用餐巾纸擦擦手,身体稍微往椅背上靠了一下:“首先,你真的很漂亮,是那种很容易引人注目的女孩子。” 她得意地说:“不学犯罪心理学,这好像也能看出来。” “对。这是第一印象。”黄一为说,“但你用了颜色比较亮的眼霜和粉底遮盖眼袋,说明你经常熬夜。你左耳有两个耳洞,右耳有四个耳洞,但左右各戴了一只耳环,其它的空耳洞有戴过耳环的痕迹,原先应该是戴耳环的。也许是为了今天相亲,你想让自己显得庄重一些,所以摘下了其它耳环,左右各戴了一只。”杨丽华很吃惊,也有些尴尬。 “你没上过大学,也没学过市场营销,因为你连营销和销售都搞不清楚。说到你的大学和专业的时候,你用擦嘴来缓解紧张,最后还岔开话题,这都说明你并不熟悉市场营销这个专业。转移话题的时候,你的眼睛往门口扫了一眼,身体还往过道的一侧移了一点,这些都是逃离反应。你确实是个销售,你是一个酒托,应该是某一个酒的酒托,所以你的酒量很大,一瓶红酒,你自己喝了大半瓶。跟我认识以后,你很可能会约我到酒玩,完成你的销售任务。这些就是我看到的和推测的,怎么样?你对我这个犯罪心理学博士满意吗?”黄一为充分运用了自己的心理学知识和侦查经验,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杨丽华无地自容,尴尬到了极点,急忙站起来:“我今天有事,先走一步,过后再联系。”说完,向门口走去,迎面碰到了韩文君和凌霜。同时韩文君也看到了黄一为,她怔住了。 小霜问:“黄组长,你们这是?” 杨丽华想尽快离开,敷衍了一句:“没什么!”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黄一为尴尬地站起来,不知该说什么。过了好半天,他才问:“你们也来吃饭吗?” 小霜也想尽快打破僵局,赶忙抢着说:“是的。我和文君姐逛街,看到这家店装修得不错,就想进来试试味道。没想到会遇见你。” “那你们坐!”黄一为赶紧让她们坐下。 韩文君坐在了靠里的座位上,小霜坐在外边。黄一为让服务员过把杨丽华用过的餐具收拾走,拿了菜单,让她们点餐。 小霜很聪明,不想当电灯泡:“黄组长,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们吃。”说着她站了起来。 黄一为和韩文君都知道小霜为什么要走,韩文君低着头,也想和小霜一起走。小霜把她摁在了座位上,对黄一为使了个眼色,就离开了。韩文君抬头看了黄一为一眼,发现黄一为正在看她,赶紧拿起了菜单,装模作样地点餐。 黄一为先开了口:“她是我妈帮我安排的相亲对象。” 韩文君愣住了,慢慢抬起了头。黄一为看出了她的心思,说:“我是被迫来的。我用犯罪心理学把她分析了一下,我推断出她经常喝酒,经常熬夜,是一个酒托。我想她再也不会联系我了。” 韩文君听完了想笑,硬憋了一下,还是没憋住,笑出声来。黄一为知道她的心结已经解开了,让服务员拿来一个红酒杯,共同分享了剩下的少半瓶红酒。 西餐厅外,小霜被黄一为的母亲王淑芬拦住了。小霜知道了她的身份,急忙说:“阿姨好!您有什么事吗?” 王淑芬指着餐厅里的韩文君问:“那个姑娘是谁?” “阿姨,她叫韩文君,是我们的同事。”小霜说。 “她多大了?”王淑芬问。 “我不太清楚。我今年23岁,她比我大四五岁,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小霜说。 “年龄比较合适。”王淑芬想了想,自言自语地说,“这姑娘漂亮,气质好,个子还高,生下孙子一定是大个儿,我看行!”小霜在旁边,忍不住笑了。 小霜想尽快离开,不想让黄一为和韩文君发现,于是她说:“阿姨,我先走了。” 王淑芬听了,拉住小霜的胳膊:“阿姨跟你一起走!”她们一边走一边说话,她向小霜打听了很多关于韩文君的事情。 回家后,王淑芬逼问黄一为:“一为,你老实说。你不想相亲,是不是因为那个叫韩文君的姑娘?” 他一愣:“你怎么知道她的?” 王淑芬有点调皮地说:“用你们的话说,我今天跟踪了你。” “妈,你至于吗?还跟踪我!”他站起来,想回自己的房间。 王淑芬拉住了他,把他摁在了沙发上:“你给坐下。你都31了,我能不操心吗?你要是把那个姑娘娶回来,给我生个孙子,我还用得着这么费劲吗?” “妈,你又来了!”他有点不耐烦。 “什么叫我又来了。”王淑芬有些惋惜地说,“当年要不是你出国,丽雅早成了我的儿媳妇了,孙女都上幼儿园了。” 黄一为阻止了她:“妈,你别胡说,丽雅都结婚了。” “你还知道她结婚了?她女儿已经上幼儿园了,那本来是我孙女,现在成别人家的了。我什么也没有。”王淑芬觉得很遗憾。 “你这么喜欢丽雅的女儿,咱们把她抢回来,怎么样?”黄一为和妈妈开起了玩笑。 她用手背敲了一下黄一为:“胡说八道的时候你最有能耐,女儿再好,也是别人的。有本事,你把文君给我娶回来,咱们自己生一个。” “八字还没一撇呢,顺其自然!”他说。 “你说得轻巧,你得抓紧完成任务。”王淑芬有点伤感起来,“你很像你爸爸,感情上不够勇敢。他当年很喜欢我,可最后还是我向他表白的。我警告你,不许像你爸爸一样。” 黄一为抱住了妈妈的肩膀:“妈,我知道了。” 王淑芬说:“你光知道可不行,得有行动。要不改天,我亲自去跟文君说,让她向你表白。” 她说得很认真,黄一为一听就急了,双掌合十说:“我的亲娘,我求求你,千万别去,我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略有伤感:“你爸爸死的时候,你才十来岁。我一个女人接过你爸留下的酒水饮料生意,几年下来,我不仅能搬动整箱的酒水饮料,还学会了开轻卡。我知道一个人过日子不容易,妈就是想让你成个家。经历了那件事情,你去留了学,现在你缓过来了,该考虑新生活了。妈年纪大了,现在生意也有人管,我只需要管管帐就行了。妈现在有时间,身体也很好,帮你带带孩子,享受一下天伦之乐,这也是人之常情。” 黄一为知道妈妈这些年很辛苦,抱着妈妈说:“妈,我知道了。我会在意的,保证尽快完成任务。你看行吗?”他伸出了三根手指,一副对天发誓的样子。 王淑芬打了一下黄一为的手:“就会哄我开心,你就是破茶壶嘴好。”客厅回荡着母子二人开心的笑声。 第二天,黄一为正在办公室里看书。戴家兴走了进来,说:“头儿,我刚才进大门,看见淑芬阿姨来了,她说要找韩文君。” “哎呀,我的亲娘!”黄一为站起来,疾步向外走,突然转过身来问:“她现在在哪儿?” “我把阿姨领到大办公室外,阿姨就让我走了,然后我就来签到了。”戴家兴有些不解,“看你的表情,我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 黄一为点指了几下戴家兴:“家雀儿,你把我坑了!”说完,急忙出了门,戴家兴一头雾水,呆立在原地。 黄一为赶到了刑侦重案队办公的楼层,看见王淑芬正在和韩文君说话:“文君,我们家一为喜欢你,我很清楚。他和他爸很像,不好意思说出来。我想,你能不能像我一样,你提出来。你觉得行吗?你喜欢我儿子吗?” 韩文君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黄一为赶紧走过去,拉着妈妈就走:“妈,你干什么呢?那有这样为难别人的。” 王淑芬一边走,一边回头说:“文君,阿姨同意,阿姨喜欢你!”韩文君脸更红了。 谭海龙和凌霜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谭海龙不由得伸出了大拇指,由衷地赞叹着:“黄妈真生猛,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妈妈就好了!”说完还咂咂嘴,看了小霜一眼。小霜白了他一眼,回到了办公室里。 大院里,黄一为还在和王淑芬僵持着。这时,手机响了。姜志东局长命令黄一为带领技侦组立即出发,前往奚城县,参与现场勘查。姜局特别强调,奚城县技侦人才不足,技术比较落后,要求黄一为全力以赴。 黄一为挂断电话后,对王淑芬说:“妈,你赶紧回家。我真有事,不要给我添乱了。”说完,急匆匆地奔向了3号楼。 三分钟后,现场勘查车开出了大门。技侦组全副武装,戴家兴很应景地来了一句:“东东专车,及时到达!” 过了一会儿,戴家兴鼓起勇气问:“头儿,早上我没给你惹什么祸?” “家雀儿,工作时间不要扯别的!”黄一为现在不想说那些事情,戴家兴悻悻地闭了嘴。 奚城县是天阳市下辖的一个县城,距离市区最远,人口大量外流,奚城县只剩下了15万人口,是本省经济规模最小、人口数量最少的县城。一小时后勘查车下了奚城北站高速口。 奚城县刑警大队洪勇大队长介绍了事发经过。今天上午九点,一个叫董利民的男人来警队自首,声称失手杀了自己的前妻林轻。他和前妻离婚已经三年了,女儿目前11岁,跟前妻一起生活。前妻带着女儿,住在舒馨佳苑小区5栋4单元502室。 昨天晚上八点左右,他接到了女儿的电话。女儿说妈妈又打她了,她没有办法和妈妈一起生活下去了。他一听就急了,急忙打的来到了前妻家,见到了正在被打骂的孩子。他急忙上前劝阻,告诉前妻有话好好说,不要打孩子。没想到前妻把满腔怒火发泄在了他身上,说孩子像他,脑子笨,还不勤奋,安排好的事情都做不好,和他一样是个废物。 他一直没说话,他知道前妻有文化,对周边的人要求高,脾气还不好,但也知道她消了气,就没事了。可她一直骂了十多分钟都没停,女儿在一旁泪流满面,瑟瑟发抖,想想自己这么多年受到的污辱,他愤怒了。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大吼道:“你怎么骂我都行,你这样对待孩子是不可理喻的,你就是个泼妇!” 林轻一直以知识女性自居,现在这个已经离了婚的不名一文的前夫居然敢骂自己是泼妇。她简直气炸了肺,冲过去,开始撕打董利民。董利民忍无可忍,使劲推了她一把,她一直向后退,撞在了对面墙上。她抬起手,无力地指指董利民,顺着墙滑坐在了地上,墙上留下了淡淡的条状血迹。 第七案 离奇自首(2) 林轻撞晕后,女儿吓了一跳,不哭了。董利民急忙走过去查看了林轻的伤情,摸了摸颈动脉,脉搏正常,只是暂时晕了。 他对女儿说:“你妈妈没事儿,你收拾一下东西,跟爸爸走。” 女儿去收拾学习用具,董利民到卧室帮女儿收拾衣物,然后他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林轻的家。 睡到今天早上,董利民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见了。回想了一下,他觉得应该是在打斗时,掉在了前妻家。回去找手机的时候,他正想敲门,发现门没关,推门走进去,才看到了仍然坐在墙边的林轻。林轻已经没气了,身体已经冰冷,这时,他才意识到出事了。思虑再三,他觉得自己不是故意的,于是来到警队自首。 警队已经勘查过现场,但法医水平不高,有些关键点的逻辑连不起来。这个小县城很少发生命案,工作比较清闲,工资不高,生活条件一般。主检法医刚辞职,现在的尸检工作由刚毕业一年的法医助理小何暂时接任,但小何经验太少,目前还不能完全胜任尸检工作。 黄一为看了一下现场勘查报告。现场发现的脚印是三个人的,分别属于董利民、林轻和董楠三个人。门锁有轻微撬痕,林轻和董楠有钥匙,不需要撬门。董利民完全可以找董楠拿钥匙,没必要撬锁,但还是需要向董利民确认一下他有没有撬过门。最大的可能是另一个人撬的,但现场没有发现第四个人的足迹。 尸体还在现场,没有抬走。小何信心不足,怕破坏了尸体。如果破坏了尸体,办案就更困难了。对于现场的勘查也有一个未解之迷,林轻撞墙之后,顺墙滑坐在地。碰撞点发现了迸溅状血液和皮肉残留物,上面还带着毛发。长条状血迹从碰撞点向下一直延伸到死者坐在地上头部的位置。这是死者头部被撞击后从上向下滑才留下来的痕迹,奇怪的是连贯的血迹在靠近下端的地方有一处断开的痕迹,有向右涂抹过的痕迹。现场勘查的情况就是这些。 黄一为说:“洪队,你去走访林轻的社会关系,其余的事情交给我们。我们会重新勘查一次现场,咱们各自行动!”洪队完全同意。 安排完以后,大家各自忙碌起来。由于是复查现场,很多物证已经提取完毕,工作还是轻松了不少。彭鹰和车晓东去小区物业查看并拷贝监控录像,最大的疑问还在于死者死亡位置留下的血迹。 成丽雅翻起死者的眼皮,查看了一下眼球:“死者瞳孔清晰,已经出现全身尸僵,尸斑深红,集中于身体下部,尸体没有被翻转过,推断死亡时间大约10小时左右,也就是昨天晚上11:00左右。” 她又检查了死者的头部:“死者唯一的伤口在脑后,头部左右侧的头发可能被撕扯过,有带毛囊的头发附着在头部。” 她用灯照了一下面部:“死者的妆画得比较厚,下巴和脸部留下了指纹。皮鹏,来提取一下。” 皮鹏拿着设备走了过来,开始提取指纹。提取完成后,他查看了死者的手,发现手上有黄褐色的粉末,提取到了证物袋里。挪开尸体后,黄一为仔细观察着墙上的血迹。正如原先的勘查报告所说,连贯的血迹下部有一处断开,断开处还有向右擦拭的痕迹。 黄一为自言自语地说:“这儿为什么会有擦拭的痕迹?” 戴家兴问:“这会不会是涂抹的痕迹?” 成丽雅想了一下:“应该不会。如果是涂抹,涂抹过的血迹应该不会有明显的减少,如果是擦拭,血迹则会大部分甚至全部消失。另外,这个痕迹里有左右来回擦拭的痕迹,血迹不是朝一个方向的。” 戴家兴明白了。成丽雅用试剂在血迹断开的地方喷了喷,果然发现了面积较大擦拭过的血迹,戴家兴赶紧拍了照。 黄一为说:“下面的血迹果然被人擦拭过。血迹擦掉之后,只能看到白色的墙砖,凶手把死者扶坐在墙边,所以我们就看到了连续的血迹出现了断开的痕迹。实际上,上面的长条血迹是一次形成的,断开处下面的血迹是凶手后来伪造的。我推断,他本来是要和上面的血迹连起来的,但没想到擦掉下面血迹的时候,不小心把长条状的血迹擦掉得太多了。” 成丽雅说:“你是说凶手想制造死者只受过一次伤的假象,目的是想嫁祸给别人。” “对!”黄一为作了补充,“所以下面擦掉的血迹至少证明了上面的碰撞没有导致死者死亡,导致死亡的碰撞是在下面靠近地面的一端发生的,也就是死者坐在地上时再一次受到了碰撞,最后死亡。这些都是推断,还需要尸检来证明。” “好的,我马上赶回去进行尸检。”成丽雅说。 “让那个小何当法医助手。”黄一为专门强调了一下。 戴家兴问:“小何当法医助手,我干什么?” 成丽雅说:“头儿的意思是让小何当助手,让我带一带他。对吗,组长?”黄一为点点头,看着她,内心很感慨,她还像以前一样了解自己,可惜再也出回不到从前了。 皮鹏测量了条状血迹最高点与最低点距离地面的高度,加上奚城县刑警队的现场勘查,能查到的基本都查到了。 黄一为问皮鹏:“你刚才从死者手上提取的黄褐色粉末是什么,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皮鹏用放大镜观察了一下死者手上的粉末,然后用鼻子凑上去闻了一下:“很像是铁锈。” “铁锈?”大家都很疑惑。 黄一为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带铁锈的器物。他问大家:“有没有发现带铁锈的东西?”大家有的说没有,有的摇摇头。 黄一为走出了门,往楼梯下看看,又往楼梯上看看,迈步向六楼走去。六楼是最高层,顶上有一个方孔可以通到楼顶。墙上安装着一排钢筋,构成了一个梯子,以便踩着梯子爬到楼顶。黄一为发现每根钢筋的上部因为经常踩踏的缘故都很光滑,但下部生了锈。他急忙把皮鹏喊过来,提取铁锈,而他顺着梯子爬到了楼顶。在一个太阳能热水器旁边有12个新鲜的烟头,烟头的品牌是白沙牌。另外还发现了足印,说明这个人戴了鞋套。皮鹏和戴家兴也上来了,拍了照,还把烟头都放在了证物袋里。 戴家兴心里充满了疑惑,问:“头儿,你怎么知道这是凶手留下的痕迹?” 黄一为解释道:“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凶手留下的痕迹,我只是收集所有可能作为证据的东西,回去检验一下,我们就清楚了。我们破案就是发现疑点,收集证据,去伪存真,最后把所有的人证和物证,构建成一个完整的逻辑闭环,案子基本上就破了。所以想破案,就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疑点,也不能只片面地考虑某一个或某一方面的证据,我们要有系统思维才可以。”戴家兴和皮鹏很信服地点点头。 现场复斟基本结束,大家回到了奚城县公安局。 彭鹰和车晓东查继续看没有看完的录像,皮鹏检验收集回来的所有检材,黄一为推演着案发过程。成丽雅和戴家兴进入了解剖室,小何早已等候在那里。不过,这一次戴家兴负责拍照,小何作法医助手。 成丽雅说:“小何,说一下你对体表检验的看法。” 小何认真地观察了一遍尸体,鼓起勇气说:“除后脑磕碰伤外,体表没有其它外伤。头发有被撕扯过的痕迹,有带毛囊的头发附着在头上。”他查看了死者的口鼻和颈部:“面部没有青紫,口鼻腔黏膜没有损伤,颈部未发现外伤或淤青。不像捂压口鼻或扼颈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死亡,最终确定还要看舌骨、喉骨和甲状软骨的状况,需要尸检后确定。尸表未发现灼烧伤痕或电流斑,未发现烧伤或电击伤。体表未发现针孔。大致就是这样。” 戴家兴觉得小何还不错,成丽雅也觉得他不错。她问:“你认为尸检的重点是什么?” 小何咽了一口唾液:“重点应该是头部。一来尸体的外伤在头部,二来按照正常的尸检顺序,应该先打开颅腔,然后才是胸腔和腹腔。我认为应该先打开颅腔,尸检前应该测一下肛温。” 小何一口气把成丽雅下面要问的问题也一起回答了。看到成丽雅点头后,小何把体温计插入死者的肛门,体温是255c。小何确认死者已经死亡10-11小时,具体死亡时间是昨晚11:00左右。 “基本准确。”成丽雅拿出电推子,递给了小何说,“把尸体的头发推干净。” 小何接过了推子,开始了操作,推干净头发还算熟练,但用剃刀却不很熟悉了。成丽雅要过了小何的剃刀,熟练地剃起来。 她说:“你得学会用剃刀,有时候不把头发剃干净,判断死者的伤口时,会有困难。这次就算了,我来剃。如果你把尸表破坏了,我们可能会出现判断失误。” 剃完头发后,确认除了后脑的伤口,没有其它伤口。后脑的伤口皮肉模糊,有部分脑液渗出,肯定有颅内损伤。成丽雅画出了开颅位置,由小何实操打开颅腔。小何很紧张,手有点抖,但还是顺利完成了。 成丽雅把头皮剥离后:“看一下颅腔,说说你的看法。” 小何仔细观察一会儿:“后枕骨发现骨折线,并且截断现象,说明骨折不是一次性形成的,死者曾经被人反复撞击后脑。后脑对应的方向,脑组织有对冲伤,颅内大量出血,这就是死因。”成丽雅点点头。 看来这个小伙子只是实际经验不足,专业基础还是不错的,但很显然,离职的法医没有着力培养这个小伙子,造成了培养断层,以至于他离职后小何没有独立办案的能力。在成丽雅的指导下,小何完成了胸腔和腹腔的检验。 小何很高兴,他说:“谢谢成姐,今天我收获很大。” “虽然还有这样的机会,但命案不是很多,你要抓住一切机会积累实践经验,比如自杀鉴定、交通事故鉴定等。本质上来说,这些事情都涉及到尸体,每遇到一具尸体都是你学习的好机会。你的理论知识积累不错,今后要注重实操,此外注重尸体和案发现场或抛尸现场的联系,不要孤立地看待任何一具尸体。我建议你写工作笔记,把你经历过的尸检全都记下来,你会有更大的收获。”成丽雅恨不得立刻把所有的技能都教给他。 “我知道了,成姐。”小何说。 “你和家兴处理一下尸体,放在冷柜里。冷冻后再查看,也许会发现更多皮下出血的地方。这个事情就交给你了。”小何答应了一声,成丽雅继续说,“我去出尸检报告,半小时后我们参加案情分析会,估计他们已经在等我们了。” 黄一为回到奚城县公安局,先见了董利民一面,向他确认了几件事情。他反复看着讯问记录,回想着案发过程。 问:晚上离开的时候你确认是否关好了门? 答:是,确认。 问:第二天回去取手机的时候,门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 答:是开着的,虚掩着,没有关好。 问:你确认只推了林轻一下吗? 答:确认。毕竟夫妻一场,还有一个女儿,她已经撞晕了,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 黄一为觉得当着女儿的面一下一下碰死她的亲妈,确实不太可能。这不像一个爱女儿的父亲应该做的,董利民的微反应没有异常,但还是要向董楠确认。 问:有没有丢失任何物品? 答:当时太慌张了,没太注意。实际上,我并不清楚,我们已经离婚两年了。可以问我女儿,也许她知道。 问:林轻有没有仇人,或者跟谁有什么过节,尤其是非常严重的过节? 答:轻轻的嘴很厉害,经常跟人吵架,跟她有小矛盾的人应该不少,但仇人还不至于,至少我没听说过。 …… 讯问完董利民,又带着他见了董楠。董楠确认爸爸只是推了妈妈一下,然后他们就一起离开了。妈妈平时戴一条白金项链,上面有一个镶钻的小坠子。衣柜里有爸爸妈妈当年结婚时买的黄金饰品,董利民确认当年结婚时买了两个黄金戒指,一对耳环,一条黄金项链。现场勘查时,皮鹏检查过衣柜没有任何黄金饰品。打电话给解剖室里的戴家兴,戴家兴确认林轻的颈部没有白金项链。综上所述,林轻的首饰都不见了。 彭鹰整理完成了录像资料,并把收集到的指纹在犯罪记录库里作了比对,走访社会关系的洪队也回来了。10分钟后,成丽雅、戴家兴、小何都从解剖室里出来了。案情分析会即将开始。 第七案 离奇自首(3) 会上,黄一为首先明确了案件定性:“本案不是自杀,也不是意外,也不是过失杀人,而是故意杀人。凶手不是董利民。” 成丽雅问:“你还不知道尸检结果,你怎么判断凶手不是董利民?” “很简单。”黄一为说,“董利民生性懦弱,被林轻家暴了那么多年,都没敢杀人,这次杀人的可能性也不大。” 洪勇问:“黄组长,这都是你的推断,或者猜测,好像不能证明什么。” 黄一为笑了笑:“我还没说完。董利民之所以隐忍,就是想给孩子带来家的温暖,所以他不会当着孩子的面把孩子的妈妈杀死,这是其一。其二,现场勘查表明,死者受到了二次碰撞,第一次被碰撞时死者是站着的,第二次被碰撞时死者是坐着的。” 戴家兴问:“顺序为什么是这样的?有没有可能第一次碰撞是坐着的,第二次是站着的?” 黄一为说:“基本不可能。如果第一次碰撞是坐着的,第二次是站着的,凶手就需要把林轻拉起来,并且拉到完全直立的状态,再抓住她的头发,向墙上撞,这太复杂了,也太费力了,几乎不可能。” 戴家兴明白了,黄一为继续说,“我推测第二次碰撞是坐着的,还有几个原因。第一,如果在第一次撞击时林轻已经死了,那么凶手有什么必要,再摁住她的头,反复撞击?第二,凶手擦掉了第二次撞击留下的血迹,还想嫁祸给实施第一次撞击的人,也就是董利民。” “为什么呢?”洪队问,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黄一为,他们也有同样的疑问。” 黄一为说:“凶手反复擦拭第二次撞击的血迹,所以在长条状血迹的下端有向左和向右擦拭的痕迹,但不是很明显,说明凶手很小心。长条状血迹下面的血迹,是凶手把死者扶好时留下的,目的是想与长条状的血迹连起来。结果长条状的血迹被擦掉得太多了,与死者头部靠墙留下的血迹没有连接起来,我们才看到长条状血迹断开的痕迹,就像一个感叹号。其实这本来就是先后形成的血迹。”大家恍然大悟。 “原来死者脸上和下巴上的指纹是凶手摁死者的头留下的。”皮鹏说。 戴家兴问:“那死者额头带毛囊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凶手抓着死着头发,就像这样——”黄一为伸出双手作了一个双手抓握的动作说,“一手抓住死者的头发,一手摁住死者的面部,反复在墙上撞击,最后林轻死亡。”戴家兴明白了。 “还有死者手上的铁锈,应该怎么解释?”黄一为说,“我们在现场单元楼通往楼顶的梯子上提取到了相同的铁锈,经检验成分一致。” 成丽雅提出了疑问:“铁锈的主要成分都是三氧化二铁,怎么证明它们的一致性?” 皮鹏说话了:“橙子姐,主要成分一致是正常的,但上面的尘土和其它颗粒物成分也是一致的,说明两种铁锈来源于同一生活区域。” “好的,我明白了。”成丽雅说。 黄一为继续说:“林轻是一个高级白领,她不太可能自己爬到楼顶,即便需要上楼顶,也会找工人来。假设她自己上过楼顶蹭到了梯子上的铁锈,一般来说她会这样抓握。”黄一为作了一个双手抓住东西向上攀的动作,然后说:“钢筋的上表面是光滑的,没有铁锈,下表面才有铁锈,铁锈应该在大拇指上,但现场勘查发现铁锈却在手掌和中指上。” “你的结论是——”洪队有点着急了。 “先让彭鹰说一下图侦的结果,这样更符合逻辑。”黄一为卖了个关子。 彭鹰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我查看了案发时间前6个小时以内的楼道口监控录像,发现了一个行踪怪异的人。大家看一下,就是这个人。” 彭鹰播放了两段录像,一段是这个人进入楼道的录像,一段是离开楼道的录像,然后接着说:“这个人进入楼道的时间是晚上8:05,离开时间是晚上11:15,正好是在案发时间段。我问过小区物业和4单元的居民,确认这个人不是本小区的居民。那么,这么晚了,他在楼道里呆了3个多小时,他在干什么,这是我们需要查的。他戴了一个灰色的棒球帽,穿了一身灰色的运动衣,戴了口罩,身高大约175厘米,看不清面貌。” “还有其他办法确认这个人的身份吗?”洪队问。 彭鹰说:“当然有。比如我可以用动态图像对比的办法,根据凶手的走路姿态来判断,但我们需要另一段视频才能作比对。另一个办法是根据凶手的衣着和步态追踪他的行动轨迹,这需要很长时间,而且还要有一个前提,就是凶手不要换衣服。最简单的办法是与有前科的犯罪分子作指纹对比,不过,我已经对比过了,没有符合的嫌疑人。所有的办法都需要新证据,我们的工作量不小。” “明白了,幸亏有你们。”洪队说。 “我推测这个出入过4单元的人很可能是凶手,他进入楼道后,很可能身躲在楼顶。我们在楼顶发现了12个白沙牌香烟的烟蒂,这可能是他抽的。等董利民走后,他从楼顶下来,入室盗窃。曾经上下过生锈的梯子,他的裤子上蹭上了铁锈。恰逢林轻晕了,他得手后,经过林轻身边,正好林轻醒过来。林轻下意识地抓了一下他的裤腿,所以手上也蹭了铁锈。凶手惊慌之下想挣脱,发现无法挣脱后,随即蹲下来抓住林轻头部两侧的头发,在墙上反复撞击,导致林轻死亡。他查看了现场的环境后,决定栽赃嫁祸,他擦掉了墙上的痕迹,并把死者的头往墙上摁了一下,这是那个血迹感叹号的点。试图做出死者是在第一次碰撞后就死掉的假象,然后离开了现场。这就是我推断的作案过程,但还需要证据。”黄一为一口气说完了。 洪队听明白了:“黄组长的推测合情合理,逻辑很通畅。” “推断就是推断,不能作为定罪的证据,但可以提供侦破方向。推断的结论也不是唯一的,这里面有几个关键点:第一,尸体上有指纹,后脑有伤口,手掌里有铁锈;第二,楼顶的新鲜烟头是谁的,烟头到底与案子有没有关系;第三,指纹和烟头到底是不是出入楼道的那个怪人的,他到底是谁,为什么到那儿;第四,丢失的首饰到底在哪里。我们构建案子的逻辑,寻找侦破方向应该从这些方面来考虑。我的想法是劫财杀人,或者是伪装成劫财杀人的仇杀,我更倾向于前者。”黄一为又作了一些补充,“我能想到就是这些,下面请成法医说一下尸检结果。” 成丽雅清了清嗓子:“死者的死因是被人反复撞击后脑,导致了颅内出血,最终死亡。如果董利民说的是真的,他只撞击了林轻一次,那他就不是凶手。林轻的死亡时间是昨夜11:00前后。” 彭鹰说:“根据法医对死亡时间的推断,我发现董利民是昨夜9:58来的,10:25带女儿离开的,楼道口的监控清楚地拍下了他们离开的画面。” 戴家兴很困惑:“董利民为什么要自首?” 黄一为谈了自己的看法:“我认为董利民的嫌疑可以排除,他只是出于对林轻的不舍或愧疚才想当然地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她。” 洪勇大队长有点感慨:“如果是本地人作案好说,如果是外地人流窜作案就麻烦了。” 黄一为说:“我的想法更倾向于本地人,不管对不对,先从已有线索入手,实在不行,就得查宾馆、饭店和公路铁路的出入口了,大海捞针作为最后一招。” “也只能如此了。”洪队讲述了走访社会关系的结果:“林轻毕业于一所财经大学,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基金经理,颜值和收入都高,是真正融颜值和才华于一身的女人。现在她不在外地上班了,天天在家炒股,收入不错。街坊邻居普遍认为董利民长相还行,但能力一般,配不上她。林轻人缘不好,高高在上,瞧不起别人,不管跟谁说话,都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她几乎跟院里所有的邻居都争吵过,逼走了自己的老公董利民,女儿也难逃她的唇枪舌剑。女儿已经进入了青春期,很叛逆,不想回家,老想到爸爸那儿生活。林轻没觉得自己有问题,总觉得是别人对不起她。生死仇人好像没有,但与她有争执的人到处都是,查起来难度太大了。唯一有用的线索是案发前两天,林轻到工商局办事,曾经和工商局的工作人员刘萍发生过口角。之后她还投诉了刘萍,刘萍目前被停职检查,她有作案动机。大家可以看一下大屏幕,这就是刘萍。” 看着刘萍的照片,彭鹰觉得很眼熟。他说:“我好像在录像里见过刘萍。”说着,他在电脑上操作起来,很快调出了刘萍与林轻交谈的画面,就在4单元的楼门前。录像显示,她们谈了大约10分钟。林轻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回家,刘萍离开,时间是8:50。 彭鹰说:“此后的画面中刘萍再没有出现过,作案时间对不上,她应该不是凶手。” “目前的情况大概就这么多。”洪队说,“如果楼顶的烟头是凶手的,我推断凶手的收入不高,因为那种白沙烟是10块钱一包的。因此,凶手很可能会拿金项链去销赃,我们应该在全县的大小金店布控。” 黄一为补充了一点:“还有加工金银首饰的私人作坊。” “这个事情我来办。他们都是为了挣钱,不想惹麻烦,我安排人把失物的照片多复制一些,让那些人留意前来卖金首饰的人。让他们随时报告,相信只要他敢销赃,就会有线索。”洪队说,“另外,把董利民放了,让他带着孩子好好过日子。”小刘答应了一声。 “目前先这么安排。大家都辛苦了,尤其是市局的兄弟们,中午没来得及吃饭。现在都下午六点了,我请大家吃当地特色小吃,大家都要去,一定要给我这个面子。” 大家才想起来确实没吃饭,就跟着洪队一起出去了。吃饭的时候,黄一为建议洪队,一定要继续走访林轻的社会关系,因为凶手也有可能是熟人。单从劫财杀人的角度来说,凶手为什么要选择林轻,这个问题也一定要查清楚。洪队当即安排手下的刑警分为三组,一组盯销赃渠道,一组深入调查死者的社会关系,一组与辖区派出所一起查宾馆酒店、出租屋、汽车站和火车站。 三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什么进展。黄一为正在白板上写着凶手的特征,他写下了“收入较低”、“衣着朴素”、“抽白沙牌香烟”、“身高175厘米”、“会开锁”几个标签。 会开锁是皮鹏提出来的,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门锁上撬压的痕迹不明显,说明凶手没有钥匙,但他还是打开了锁,说明他擅于开锁,甚至就是开锁匠。我认为这是一条重要线s县城比较小,查开锁匠应该不难。我安排人去就好了。”洪队说。 “还是我们来查,我们也不能总当客人,主动参与一下,没什么不好的。”黄一为说,“死者被盯上,肯定离不开生活或工作圈子,查一下也许真能发现线索。既来之,则安之。我们理当全力参与。” 黄一为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白板,在后面加上了一条“可能不太讲卫生”,指着白板说:“这是我刚想到的。如果裤腿沾了灰,我们通常的反应是拍拍土,但凶手没有拍,蹭到的铁锈还在裤子上。原因可能是太紧张了没有发现,也可能是他不太讲卫生所以不在意。如果他真的不讲卫生,很可能平时也穿这条裤子。” “虽然这只是一种可能性,但也是一个破案的思路。”洪队说,“那这个思路就麻烦黄组长和市局的兄弟们了。” “大家有没有补充建议?”大家都没说话,黄一为开始安排:“锁匠是特种行业,需要在辖区派出所备案。我们就以检查特种经营许可为理由,逐一排查开锁匠。除根据派出所的备案清单排查外,还要查惯偷和有盗窃犯罪前科的刑满释放人员。成丽雅和戴家兴一组,负责东城。彭鹰和车晓东一组,负责南城。皮鹏负责西城,我负责北城。每组配一名辖区派出所民警,认真排查。惯偷和有盗窃犯罪前科的刑满释放人员归洪队,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洪队说:“你们都这么努力了,我还能有什么问题。就这么办,我们行动!” 第七案 离奇自首(4) 时间到了下午5:30,大家陆陆续续回来了,都很疲惫。小刘首先汇报了布控情况:“我们走访了全县所有的金店,分发了失窃首饰的照片,只要发现相同的首饰,他们会给我们打电话。有一家金银首饰作坊没开门,但也通知了老板。” 负责调查死者社会关系的民警老张说:“死者是一个典型的白富美,无论是生活圈子还是工作圈子,几乎没有朋友,基本上是独来独往。同事们对她的能力很认可,但非常讨厌她,觉得她是一个不容易接近的人。邻居们也不愿意和她打交道,觉得她比较难缠。我们的想法是深入了解一下她的社会关系,结果仍然和第一次走访的结果一样,没有更多的线索。我们还去调查了与林轻争执过的刘萍,因为被林轻投诉,前几天刘萍停职反省了。案发当天,她已经与林轻和解了。其实她们很相似,两人压力都很大,相互倾诉后,就和解了。就像我们在录像看到的那样,之后林轻撤销了投诉,今天刘萍已经复职了。她没有必要再去报复林轻了。根据刘萍的叙述,案发当天见过林轻后,她道了歉,林轻打电话取消了投诉。离开舒馨佳苑小区后,她和高中时几个同宿舍的女同学在盛唐ktv唱歌。我们已经查过了,她们唱歌直到凌晨1:00才散,中途没有出去过,ktv门口的监控佐证了这一点。” 洪队问:“黄组长,你们那边是什么情况。” 黄一为已经陷入了深思,直到洪队叫他,他才回过神来:“我们这边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洪队说:“我查了所有惯偷和有盗窃前科的刑满释放人员,没有什么异常,至少没查到和我们这个案子有关系。一个惯偷说的话提醒了我,他说会开锁的不一定是开锁匠,老式的门锁如果不反锁,用卡片也可以捅开,普通人就能做到。他的话如果是真的,我们的侦查范围就更大了,侦查难度也增加了。” 大家都沉默了。过了好半天,黄一为开了口:“我重新去一下现场,皮鹏和晓东跟我一起去。洪队,还有其他人,大家全部休息!” 他们再一次来到了案发现场,直接上了楼顶,打着手电,仔细观察着。然后从楼顶下来,仔细查看那个梯子上每一根钢筋。下到502门口,查看了门锁,门锁有锁舌防盗功能,卡片捅不开。锁芯比较新,撬压的痕迹在锁孔里,不是很明显,可以确定是用专业的开锁工具打开的。 皮鹏和车晓东重新检查客厅,黄一为来到了卧室里放首饰的衣柜前。打开衣柜后,里面有一个抽屉,轻轻拉开抽屉。抽屉底部有放过首饰盒的痕迹,黄一为把手电光靠近抽屉底部照了一下,发现放过首饰盒的位置没有浮土,其它位置有浮土。 手电动了一下,黄一为突然觉得,抽屉底部有些闪着轻微亮光的物质。黄一为觉得有些奇怪,又把手电动了一下,还是这样,他觉得一定有什么东西在抽屉底部。他赶紧把皮鹏喊过来,皮鹏也觉得很奇怪,用透明胶带把抽屉底部全部粘了一遍,然后放在了证物袋里。没有更多发现,他们有点沮丧。 回来以后,皮鹏连夜对提取的物质作了检验。皮鹏用显微镜观察了一下:“这应该是一种金属。” 黄一为说:“衣柜里怎么会有金属粉末?” 皮鹏说:“比如现场的衣柜,五金配件也是银白色的。加工的时候粘了碎屑也是有可能的,但也可能是凶手拿走首饰盒的时候留下的。” “依照林轻的习惯,应该收拾得很干净。现在抽屉里有浮土,说明这个抽屉很久没有打开了。金属碎屑很可能是凶手留下的。你要尽快确定金属碎屑的成分。”黄一为突然想到了说,“会不会是配钥匙的,很有可能粘上这样的银白色碎屑。” “倒是有可能,打磨钥匙的时候很可能粘上钥匙的碎屑,而且钥匙坯一般是合金的,也是银白色的。”皮鹏说。 “你抓紧时间,鉴定一下这种碎屑是什么金属?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说。”黄一为说。 回到奚城宾馆,黄一为拿门卡在门锁上感应了一下,但门没有开。他看看门卡,又俯下身来看了看感应锁。感应锁及门把手上有一些划痕,已经很破旧了。在他想再次拿门卡试一下的瞬间,突然想到了林轻家的门锁,产生了疑惑:“一个旧门锁,为什么锁芯那么新?难道最近换过锁芯?”他决定重返现场。 来到林轻家楼道里,他用手机上的手电筒照了一下门锁。果然门锁是旧的,锁芯是新的,可能最近换过锁。他略一思索,在楼道的墙上找到了四个开锁电话,用手机拍了张照片。黄一为心里有底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宾馆里。 转天黄一为早早来到刑警队,没想到刚来就看到了皮鹏在化验室里忙碌。他推门进去:“来这么早,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皮鹏抬起头说:“头儿,我睡不着,早到了一小时。我做了几个小实验,现在排除了铁和铝,这种金属的化学性质很稳定,范围大致在银、铂、钛这些常见的稀有金属里面。我们提取到的金属碎屑太少了,做太复杂的实验剂量不够。现在我准备加热测一下它的熔点。”皮鹏开始给金属碎屑加热,随着温度逐渐升高,金属逐渐熔化了,皮鹏很高兴地说:“这种金属很可能是银。” 黄一为来了兴趣:“你给我讲讲。” 皮鹏说:“银的是熔点是950c,铂和钛的熔点在1700c左右。您看一下温度。” 黄一为看了一下温度示数,终于明白了:“9508c,所以这种金属是银。” 皮鹏说:“如果这种金属是单质,最大可能就是银。如果是合金,那就说不准了,合金中每种物质的比例占多少都会影响熔点,所以合金没有固定的熔点。” 黄一为想了想:“已经非常好了。处理一下这里,跟我出去一趟。咱们继续寻找真相。” 黄一为安排了队里闲着的人帮彭鹰查看录像,寻找嫌疑人的行踪,洪队也派了网警协助彭鹰查天眼。成丽雅给小何做辅导,帮他重新查看冷冻过的尸体。黄一为查了前一天的走访名单,找到了四个电话号码所属的开锁匠。 前两家没有任何异常,查到第三家。黄一为拿出了死者生前的照片让开锁师傅看,他一眼认出了死者。 他说:“这个女的我见过。大概上星期四,我帮她开过锁,还换了锁芯。” “已经一个星期了,为什么还记得这么清楚?”黄一为问。 开锁师傅脱口而出:“因为她很漂亮。”说完了又觉得不妥,解释道:“不只是漂亮,她开着一辆红色的奥迪车,太显眼了。我没想到她那么有钱,还那么抠门。说好的,开锁50,到地方才发现锁芯坏了,她又说要换锁芯。我说换锁芯200元,她同意了。可是我把锁芯换好后,她反悔了。我说开锁的钱我不要了,把换锁芯的200给我就行了。她觉得我几分钟就搞定了,不值200元,非要给我150。我当然不愿意了,我们还吵了一架,最后给了我180。我自认倒霉,就回来了。” 黄一为问:“她是怎么找到你的?” “我在那个小区的楼道里贴过小广告,她打了电话,我才去的。”他说。 “你千万不要试图骗我,说实话对你没坏处。”黄一为警告他。 他连忙摆摆手:“我那敢,说的都是实话。” “好,我再问你。既然她是打电话把你叫去的,你怎么知道她开一辆红色的奥迪。” 他回答:“我去的时候,她坐在楼下的车里。我到了,她才和我一起上楼的,当时她女儿也在场。”黄一为觉得他的表情比较自然,除了紧张,没有说谎的表现,描述的事情也合情合理。 黄一为说:“把你的双手伸出来,让我看一下。” 他有点紧张,但还是伸出了双手。手上有比较厚的老茧,手指缝里有银白色的金属碎屑,不光手上有,衣袖上也吸附着金属碎屑。 黄一为对他说:“我们需要采集一下你的指纹和唾液。” “为什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什么也没干。”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极力撇清关系。 黄一为说:“你怎么知道她出事了?我从来都没说过,难道你早就知道她出事了?” 开锁师傅真的慌了:“我什么都没干,你们不要冤枉我。凭什么采集我的指纹和唾液?” 洪队忍不住了:“那个女人家里失窃了,还被杀了。相关的关系人都要采样调查,如果不是你干的,你怕什么。除非你心虚了。” “我心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来,你们查。”他坐在椅子上,把身体一挺,把眼一闭,“查,随便查!”他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洪队被他逗乐了:“张开嘴就行!”他这才张开了嘴,旁边的民警采集了他的唾液。皮鹏顺便采集了他衣袖上的金属碎屑。 采集完成,洪队叮嘱他:“结案前,你不要离开本地,我们也许还需要你配合调查。” 门口围了很多看热闹的群众,黄一为一边看,一边问了一句:“星期三晚上10:00-12:00之间,你在干什么?” 他想了想,说:“我每天晚上基本上都是看电视,就在后边。” 黄一为向里边看了一下,又问:“有没有人给你证明。” “我没媳妇,一个人住,没有证人。但我能证明不是我干的,我的腿有残疾,走路不方便,晚上我一般不出去,如果要出去,必须拄拐。”说完,他拉起了右边的裤腿,里面果然是假肢。 他走到门后边,拿出了自己的拐杖。黄一为明白他说的是实话,因为一个残疾人很难爬到楼顶。即便真到了楼顶,足印也会是一深一浅,不符合现场勘查的结果。黄一为向洪队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走,他们一起出来了。黄一为有点失落,线索似乎又断了,但他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一时间还没想到。 下午4:00,彭鹰的嫌疑人步态筛选有了初步结果。根据小区监控拍下的嫌疑人录像,天眼追踪到嫌疑人最终消失的地点在大西街和古宁路交叉口。 黄一为问:“洪队,这是什么地方?” 洪队看了看:“附近有一个奚园市场,再往南就是一片平房。我们今天去过的开锁店就在奚园市场里。” 黄一为很吃惊,嫌疑人最后消失的地方居然就在今天他们去过的地方,而那个开锁匠似乎没有作案条件,说明嫌疑人可能另有其人。小刘提议再一次排查奚园市场,但洪队认为大排查可能会打草惊蛇,不如暗访。黄一为心里不断地衡量着两种想法的利弊,一时间难以决断。他在头脑中把整个侦破过程中还没有确认和连贯起来的证据像过电影一样,迅速转动起来,他已经完全听不到其他人说话了。 洪队想问黄一为的想法,但戴家兴阻止了他,不得不说戴家兴越来越了解黄一为了。 过了大约5分钟,黄一为突然说:“洪队,你把今天那个开锁师傅带回来。打电话叫他来修锁。” 小刘有点不理解:“不是已经排除他的嫌疑了吗?” 洪队好像明白了:“你小子,多动动脑子。黄组长是怕惊动了真正的凶手,但是还需要叫那个师父回来问话,所以才打电话叫他来修锁。明白了吗?” 小刘恍然大悟,洪队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明白了。还不赶紧去打电话。”小刘拿起手机出去了。大家都看着黄一为,想听听他的想法。 黄一为开了口:“目前,我们没用到的或者说没有充分利用的线索是金属粉末、丢失的金饰、凶手是如何选择死者作为下手对象的,还有红色奥迪车。既然我们没有把他们的内在联系找出来,不妨大胆假设一下。无论金属粉末是银还是合金,我们能想到的可能性是与银相关,或者与合金相关。与银相关是首饰作坊或者金店,与合金相关的是配钥匙的师傅。时间已经过去几天了,凶手还没有销赃,全县经营金银首饰相关生意的布控点都没有线索。大家都想一下,凶手为什么不着急销赃?按理说,越早销赃,他越安全。” 洪队说:“也许是他想迷惑我们,晚一些再销赃。或者他很狡猾,觉得越早销赃,越容易暴露。” “洪队说得有一定道理,但我推断凶手不是一个惯犯。原因有二:第一,根据指纹与犯罪记录数据库对比,凶手没有犯罪记录;第二,根据现场勘查结果和对犯罪过程的复原,凶手是在盗窃被发现后临时起意杀人的。另外,凶手对金饰情有独钟,甚至没有动过死者的包,而且拿走首饰时留下了金属粉末。按照这个逻辑推断,凶手可能是做金银首饰的生意人。”黄一为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第七案 离奇自首(5) 小刘打完电话进来,听到了黄一为说的话,皱着眉头说:“有一个首饰作坊的老板这几天不在家,我们只是电话通知他帮忙留意销赃的事情。会不会是他?”黄一为一直在听,但没说话。 “你是怀疑那个首饰作坊的老板?”成丽雅追问。 “他的确有嫌疑。刚才说的只是我的推断,但这个推断有两个前提,也有两个漏洞。”黄一为说,“前提是金属粉末确实是银,还有凶手确实是首饰作坊的老板。漏洞是这个人很可能不会开锁,还有无法解释他是怎么选定林轻为作案对象的,因为没有证据能证明他们认识或者有过交集。” 戴家兴说:“把他带回来问问,不就行了。头儿,你完全可以通过观察他的表情来判断他是否说谎。” 黄一为说:“我刚才也这样想过,问题是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如果金属粉末是普通合金,毫无疑问开锁师傅嫌疑最大,他会开锁,还与死者有过争执,算是有一定的作案动机,但他有残疾,似乎不具备作案的身体条件。两种可能性,我们都要考虑。我把开锁师傅叫来,就是想看他走路的姿势。洪队,你让兄弟们准备一下,录下他走路的姿势。”洪队答应了一声,让老张去准备了。 “丽雅,家兴,你们俩去一趟董利民家。看能不能从董楠那里了解一些关于金首饰的情况。顺便落实一下开锁师傅的证言是否属实,因为修锁当晚董楠在场。”黄一为说完,成丽雅和戴家兴出去了。 “彭鹰,晓东,你们俩筛查一下奚园市场附近的监控录像。查看的重点是什么,你们说一下。”即便安排任务,黄一为还是没忘了培养自己的队员。 彭鹰想了想:“看林轻有没有出现在奚园市场附近。” “不错。还有——”黄一为想补充一下,却被车晓东打断了。 “还有红色奥迪,可以重点查找。在这样一个小县城,红色奥迪很显眼。”车晓东说。 黄一为点点头,对他们的表现很满意,微笑着向门口的方向使了个眼色,两人快步走了出去。 洪队由衷地赞叹道:“真不愧是360°追凶,强将手下无弱兵,名不虚传!”说着伸出了大拇指,晃了晃。 “洪队,别那么说。抓捕还得靠你们!缺一不可。”黄一为说得很真诚,但看起来还是很像客气话。 20分钟后,开锁师傅来了。老张在他不知不觉中录下了他走路的视频,提供给彭鹰,进行比对。 询问室里,黄一为说:“你好,我们把你请来,不是说你有什么问题。是想请你帮忙。” 开锁师傅这才放下了戒备:“我就是个修锁的,还有残疾,我能帮什么忙?” 黄一为拿出一张照片:“这就是你帮她开过锁的林轻,你仔细回想一下,她有没有在奚园市场出现过?你有没有在奚园市场见过她?” 开锁师傅拿过照片看了看:“我只在到她家开锁的时候见过她。” “好的。谢谢你。”黄一为说:“师傅,你能不能给我讲一下。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你一般是怎么开锁的?” 开锁师傅有些迟疑,问:“你问这些干什么?这和案子有关吗?” “有一定关系。我们查到有人用开锁工具开过你修的那个锁,但我声明,我们没有怀疑你,要是怀疑你,我就不问你了。”黄一为一边观察开锁师傅的微表情,一边说,“你能不能教我一下,好让我们把案子破了。你做了一件好事,我们这些外地人也能尽早回家,你看行吗?” 开锁师傅犹豫了一会儿:“好。开锁一般有三类方法。最常见的就是锁舌没有防盗设计的,用有一定弹力的卡片就能捅开,只需要在锁舌的位置插进去,一般就能打开,这是第一种情况,也是最简单的办法。第二种就是我们这一行最常用的方法,用万能钥匙插入锁芯内,然后轻轻敲打钥匙的另一端,边敲打边扭动万能钥匙,一般情况下就打开了。第三种是在锁孔里填充锡纸,通过左右晃动让锡纸慢慢适应锁簧,形成钥匙的形状,最后打开锁,这种方法比较难。这三种方法只适合打开用钥匙开启的锁具,如果是电子锁,还可以用软件或指纹开启,那些我就不熟悉了。” “原来是这样。”黄一为明白了,“用万能钥匙开锁好学吗?” “其实也好学,只要有工具,学手法倒不是很难。”开锁师傅说。 “有机会,我一定学一下。”黄一为半客气半认真地说,“你有没有教过徒弟?” “黄警官,说笑了。我们这一行很少有年轻人愿意干,我上哪儿收徒弟。除了跟老哥们吹吹牛,显摆显摆,就只剩下养家糊口了。”开锁师傅突然觉得有点尴尬,“对了,我是光棍,没有家,就只能养活自己了。” 黄一为想了一下,问:“你曾经跟谁显摆过?” 开锁师傅看着黄一为认真的样子,也开始认真起来:“我没什么朋友,就是经常和隔壁的老王下象棋。有一次,下象棋的时候,跟他打赌,用万能钥匙开过一次锁。他输给我一个猪肘子,那小子觉得亏了,非要学。我就让他试了试,我保证只跟他一个人说过。” 听了开锁师傅的话,黄一为似乎看到了光明。他接着问:“老王叫什么?他是干什么的?” “老王是帮人做金银首饰的,他叫王建军。”开锁师傅说。 线索逐渐对上了,黄一为按捺着内心的激动:“他有多大年纪,家里几口人?” “他有多大年纪,我真不知道,50左右。前两年,他老婆得癌症死了。有一个儿子在天阳上班,听说最近要结婚。”开锁师傅随意与黄一为聊着,他很难想象在黄一为心里案子的线索已经逐渐闭合了。 黄一为认为,王建军有重大嫌疑,为儿子筹钱可以成为作案动机,会开锁说明他掌握了作案的技术,他是银匠,手上容易沾到银屑,剩下需要解决的问题就只有两个了:一个是赃物在哪里,一个是他是怎么选定林轻作为作案对象的。 在黄一为和开锁师傅聊天的时候,传来了几个好消息。成丽雅和戴家兴走访董楠时,了解到林轻在家洗头的时候弄断了白金项链,曾经去修过,但在哪里修的,孩子不知道。 彭鹰把开锁师傅走路的视频和嫌疑人走路的视频作了比对,确认不是同一个人,开锁师傅的嫌疑被彻底排除了。 车晓东利用红色奥迪车的线索,在奚园市场门口的监控查到林轻走进了王建军的首饰作坊,结合董楠提供的信息,综合判断林轻曾经到王建军的首饰作坊修过项链。小刘把他排查过的金银首饰作坊与地图对了一遍,发现第一次排查时唯一一家没有开门的金银首饰作坊就是王建军的首饰作坊。洪队把黄一为叫出来,告诉了他这些好消息。 商量后,洪勇大队长和黄一为一致决定立即搜查王建军的首饰作坊。作坊锁着门,王建军不在。开锁师傅说,王建军的儿子这几天结婚,他已经有几天不开门了,可能去了市里参加儿子的婚礼。在王建军的首饰作坊里没有搜到赃物,但找到了一把万能钥匙,还有那套在监控里看到的灰色运动服,运动服的裤腿上有铁锈。经检验,铁锈及其附着物的成分与案发现场提取的完全一致。店里提取到的指纹与死者脸上留下的指纹完全一致。烟灰缸里提取到的烟头也是白沙牌的,遗留的dna与案发现场小区楼顶提取的完全一致,至此可以认定王建军就是盗窃杀人案的犯罪嫌疑人。 黄一为重新梳理了案发过程。王建军的儿子结婚需要钱,可是他收入不高,无法支付巨额的花销。恰巧林轻找他修项链,看到林轻的名贵首饰和名牌车,他起了歹念。尾随林轻,认清了她的住处。案发当天他进入小区,伺机作案。没想到林轻一直在打骂孩子,没有睡觉。他躲到了楼顶,抽了很多烟。直到11:00后,下到五楼。下楼的时候,裤腿蹭到了梯子上的铁锈。听听里面,确认没有动静了,他用万能钥匙打开了门,发现了晕倒在墙边的林轻。确认她已经昏了过去,开始翻找值钱的东西,袖口上粘的银饰碎屑掉在了抽屉里。路过林轻身边,摘下了她的白金项链。正要离开时,被突然醒来的林轻抓住了脚踝。惊慌之下,他无法挣脱,抓住林轻,反复撞击林轻的头部,直到其晕厥。他观察到了墙上先后留下的血迹,擦干净了下面的血迹,然后端着死者的头在墙上摁了一下,扶林轻坐好,伪装成林轻被一击致死然后滑坐在地的假象。他急忙逃走,怕惊动邻居,所以没有把门好。洪队觉得,黄一为关于作案过程的推理丝丝入扣,逻辑清晰。 黄一为让彭鹰立刻定位王建军的手机信号,发现王建军的手机信号在天阳大酒店。洪队带着刑警奔赴天阳市区,黄一为他们也一起行动。 戴家兴说:“这下省事了,抓捕犯罪嫌疑人和回家一次性搞定了。东东专车,及时到达!” 在天阳大酒店的5号大厅,王建军正在参加儿子的婚礼,头上还戴着那顶灰色的棒球帽。婚礼进行到了向双方父母行礼,父母给新郎新娘发红包的环节。婚礼主持人大声说:“新郎的父亲给的红包是元,预示着新娘子是万里挑一的。”王建军老泪纵横,看到了已经成家的儿子,也想起了已经过世的妻子。 黄一为劝住了正想进去抓人的洪队:“今天是他儿子的婚礼,他不会逃。” 洪队看着头发已经花白的王建军,停了下来。同为男人,他们想给这位父亲留下最后的尊严。拜父母的环节结束了,王建军走到了台下,洪队和黄一为来到了他面前。 王建军看到他们的瞬间,就明白了:“谢谢你们!”。 洪队没有给他戴手铐,只是把他带了出来。走到大厅旁边的接待处,王建军主动伸出了手。在戴上手铐的瞬间,王建军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给客人敬酒的儿子,然后恋恋不舍地走了。 三天后,洪队来了电话。王建军交待了全部作案经过,与市局技侦组的推断完全相同。黄金首饰被他带到了天阳,在星星金店卖了元,其中元在婚礼上给了儿媳。镶钻石的白金项链,当礼物送给了儿媳。黄金首饰已经被熔掉打成了新首饰,无法恢复原状了。目前赃物已经全部缴获,王建军的儿子正在处理王建军造成的后果。他万万没想到父亲会为他结婚,做出如此出乎意料的事情,令人不胜唏嘘。 黄一为问:“王建军拿什么东西擦掉了血迹?” 洪队很爽朗地笑了起来:“果然是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说,从茶几上的抽纸盒里抽了几张卫生纸擦的。” “纸扔在哪里了?”黄一为继续追问。 “回到店里点火烧了。”洪队说。 “噢,是这样。”黄一为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他为什么不把作案时穿的衣服烧掉?” “我问过他了。他说,不舍得,那套衣服很好穿,很舒服。”洪队说。 黄一为说:“没扔也没洗,说明他卫生习惯不好。但是他在刻意消除作案痕迹,戴了鞋套,他为什么不戴手套?” 洪队听了黄一为问的问题,就已经很佩服他了,因为问题都在关键点上。洪队说:“他平时干活的时候就不戴手套,觉得戴手套不灵活,所以那天也没有戴,但他已经刻意不留下指纹了。他万万没想到,竟然在死者脸上留下了指纹,他还嘲笑自己太不了解女人了。更没有想到抽屉里会留下前一天做活粘上的银饰碎屑,还有裤腿上居然蹭到了钢筋梯子上的铁锈。” 黄一为又问:“王建军的钥匙是从开锁师傅那儿偷的吗?” 洪队说:“不是。他在开锁师傅那儿玩过万能钥匙。等他想作案的时候,按照记忆中的样子仿制了一把,他找来很多锁试过,又一次次改进,最后有把握了,才开始作案的。” “原来是这样。有这么好的手艺,为什么不踏踏实实做好事?可惜了。”黄一为感叹道,“看来我们作人物侧写时写下的标签以及对作案过程的推断是基本正确的。” 洪队说:“黄组长客气了,不是基本正确,而是精准。好了,有机会请你吃饭。还有,让你们的成法医多指导我们的小何法医,穷家难当。希望上级领导多多支持。” 黄一为被他的官腔逗笑了:“别开玩笑了。大家都是为了工作,我们一定支持。” 第八案 造假明星(1) 成丽雅正在微信视频通话,指导小何鉴定一具发生了交通事故的遗体。最近两个月里,这样的情景经常发生,在成丽雅的指导下小何进步很大,小何已经独立处理了两起不太复杂的案子。 黄一为和韩文君仍然没有把关系挑明,但两人相处起来已经很自然了。除了工作,他们开始谈论兴趣爱好甚至人生追求,他们越来越确信对方就是自己一生的选择,只差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 龙龙追小霜依然像趴在窗户上的苍蝇一样,前途一片光明,就是找不到出路。小霜总是找皮鹏解决疑问,皮鹏仍然对小霜的示好无动于衷,每次看到他们在一起说话,龙龙心里就生出满满的醋意。 戴家兴倒是洞若观火,他很多嘴,但情商很高。他能够完全看清楚同事之间的情感关系,时而感叹,时而调侃,时而还帮大家调节关系。在此期间,大家又帮着各县破了几个案子,但近几个星期倒是不忙。 今天,谭海龙买到了李筱薇歌迷见面会的门票,这样一个活动很少在天阳这样的地级市举行。龙龙熬了几个晚上在网上抢票,好不容易抢着了,今天陪着凌霜参加活动了。彭鹰是个网虫,也是李筱薇的粉丝,但他只会在网上看直播。李筱薇最近经常登上热搜,是一个影视歌多栖发展的演员,也是目前最红的明星。她还创立了自己的豪华女装品牌aak,《我的aak情缘》就是为了宣传这个服装品牌而发行的,也是最近流行歌曲排行榜点击量最高的歌曲之一。 活动现场放着《我的aak情缘》的背景音乐,李筱薇正在台上说话,台下挤满了各路媒体。李筱薇说:“我的新歌播放量几周来一直是10,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关注和支持,为了感谢筱粉(李筱薇的粉丝)们的支持,今天到场的各位凭门票均可在任何一家aak服装品牌的门店享受5折优惠,欢迎大家光临!”说完行礼下台,现场响起了掌声、口哨声和尖叫声。小霜跟着其它粉丝一起喧闹着,龙龙不在意活动现场。他看见小霜高兴,自己也乐得合不拢嘴,跟着一起拍手。 主持人说:“相信大家都听过李筱薇小姐的新歌《我的aak情缘》,但你们有没有听过现场版呢?如果想听——”主持人稍一引导,现场立刻再次喧闹起来,大家大喊着:“李筱薇,来一个!李筱薇,来一个!”这样的场面就像设计好的一样,充满了欢乐气氛。在一片欢呼声中,李筱薇笑颜如花,优雅地站起身来,准备上台唱歌。 现场响起了伴奏,就在李筱薇准备开口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祝贺李小姐新歌大卖,新店开业,生意这么红火,能不能把欠我的钱结一下。” 现场突然死一般地寂静下来。小霜和龙龙很震惊,向台下看去,发现了一个衣着光鲜的男人,拿着话筒站在台边。 人群里立刻起了一阵骚动,闪光灯一阵闪烁,快门声响了半天。现场的保安也赶了过来,控制住了男人。可是那个男人毫无惧色,他说:“李小姐,你敢说不认识我吗?我给你当了五年司机,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能不清楚?” 各路媒体和记者就像猫闻到腥味一样,立刻向男子围了过去,纷纷抛出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你为什么要扰乱活动现场?” “你能不能把具体情况说清楚一些?” “李小姐欠了你什么钱?” “李小姐为什么没有把钱给你?” …… 现场陷入了混乱。主持人赶紧说:“今天的活动到此结束,请媒体朋友有序离场。” 现场立刻起了更大的骚动,在保安的驱赶下,记者陆续被赶了出去,有的记者不甘心,还在钻空子咔嚓咔嚓拍着照片。混乱中,那名男子不见了。第二天,关于活动现场骚乱的新闻登上了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李筱薇再一次登上了热搜。一时间,关于活动骚乱的猜测,关于李筱薇成名史的追溯,关于那名神秘男子身份的猜测等各种传言甚嚣尘上。 一个月来,凌霜和彭鹰一直在关注事件的发展。小霜慨叹着第一次与偶像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就这样付诸东流了,彭鹰却一直关注着各类事件对李筱薇的影响。李筱薇的工作室已经公开辟谣,说那个神秘男子是李筱薇过去的司机,名叫杨涛。李筱薇工作室与与杨涛解除了聘用关系,所有程序完全符合法律规定。他被解聘后,生活得不太如意,借着知道李筱薇一些事情,实施敲诈勒索,李筱薇工作室申明不会放弃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网络上的传闻很多,有的人认为李筱薇做得没错,有的人认为司机一定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有的人觉得事情不像表面看到得那么简单,有的人觉得娱乐圈太乱了,发生什么事都有可能。 从那次事件以后,李筱薇只公开露过一次面。她在稷州参加了一个电影的开机仪式,那个电影的女主角是她,电影的拍摄及取景地主要在稷东省。记者问的问题基本上与电影无关,还是针对那次事件铺天盖地一般地提问题。电影因此也上了热搜,于是又有了一种新说法,说那次事件是电影导演故意策划的营销事件。娱乐新闻浪潮一浪高过一浪的时候,天阳市刑侦支队重案大队接到了一起案子。阎王阎刚和判官黄一为再一次联手出击了。 案发现场在一个高档小区里,在一个复式公寓里发现了一具尸体。这个公寓楼上是两个卧室和一间书房,主卧室有一个卫生间,楼下是客厅、餐厅、厨房和卫生间。报案人是房东,一个40多岁的中年女人。 女房东说:“租房的人叫曹玉。房租一年一结,每年元旦之前交房租。现在1月份都过两周了,我联系不上曹玉,就过来看一下。没想到里面死了人,我这房子还怎么租出去?” 阎队问:“你认识死者吗?” “我根本没敢看!”女房东说。 “是这样。我明白了。”阎队说,“你有没有租房协议或者有没有留房客的身份证?” “租房协议和身份证都有。”女房东说。 “我们需要用一下租房协议和身份证。”阎队说。 “你们拿去!”女房东长吁短叹,“可惜了我的房子,谁还敢租?一年5万呢!” 黄一为说:“一定能租出去,现在先不要租了,也不要打扫。我们可能会对现场进行反复勘查,什么时候能租了,我们通知你。” “只好这样了。”女房东很不乐意地说。 现场勘查已经开始。尸体在楼上主卧室的卫生间里,呈仰卧状,躺在浴缸里。尸体已经出现了巨人观,由于长时间被水浸泡,表层皮肤开始呈手套状脱落,死者已经死亡了1个月左右,具体日期和时间已经无法判断。第一次见到巨人观尸体的车晓东强忍着呕吐,拍着照片。关于尸体上的线索只好等尸检了。卫生间的门把手上搭着一件浴袍,看样子应该是死者洗澡时脱下来的。 餐桌上有半瓶红酒,酒柜里除几瓶酒外,还在最里面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透明的小瓶子,里面有不知名的液体。瓶子上面发现了指纹,皮鹏立即作了提取。现场非常蹊跷,地上有一双高跟鞋的脚印,此外没有任何人的脚印,连死者的脚印都没有。死者的男式皮鞋就在鞋柜旁边的地上,但现场没有这双鞋的鞋印。客厅茶几上有两个红酒杯,里面有残余的红酒渍,但两个酒杯上都没有任何指纹。 床上发现了一些头发和皮屑。衣柜里有死者脱下来的男式衣裤,床头柜上有一部手机,已经关机了。主卧室的衣柜里有男式服装,也有女式服装,有外衣也有内衣。女性内衣是丁字裤,外衣很暴露很性感。 门锁没有被撬压过的痕迹,门窗全部处于内部锁闭状态。楼道里没有监控,楼外及大门口的监控录像只能保存一个月。彭鹰觉得很遗憾,只好把近一个月的监控都拷贝了。 这是技术侦查组成立后遇到的最奇怪也是看似最勘查难度最小的现场。阎队作为一名老刑警,也觉得很奇怪。他问黄一为:“一为,现场很简单,也很奇怪,你能告诉我,是自杀还是他杀吗?” 黄一为说:“你都说了很奇怪了,说明你已经有自己的答案了。我认为最大可能是他杀,自杀的可能性很小。” “跟我想得一样。”阎队说。 “还是等尸检以后,再作详细判断。我相信橙子和家雀儿会给我们答案。”黄一为说。 成丽雅和戴家兴终于从解剖室里出来了,坐在了会议室里。戴家兴刚坐好,谭海龙就捂了捂鼻子:“你身上什么味?” 戴家兴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我已经洗过了。想破案就不要嫌弃我。” 龙龙说:“味太大了,往常也不是这样。” 成丽雅觉得他们在浪费时间,打断了他们:“晚上回去,我们自己会清理。如果有人怕尸臭味,可以不当刑警。” 她冷峻的眼神让龙龙立马闭了嘴,她接着尸臭的话题说了下去:“今天的尸臭味之所以这么大,是因为我们解剖了一具巨人观尸体。所谓巨人观是指人死后,寄生于人体内的细菌腐败产生大量绿色腐败气体,这些气体充盈在体内,使尸体肿胀,容貌难以辨认。尸检过程中,腐败气体被释放出来,法医身上有这样的味道也很正常。”说完,她看了龙龙一眼。 龙龙连头也没敢抬,戴家兴狠狠瞪了他一眼。成丽雅接着说:“尸体被浸泡在水里,已经出现表皮手套状脱落。现在是冬季,正在供暖期间,但卫生间没有供暖,温度比房间里其它位置要低。综合考虑死者已经死亡了一个月左右,具体日期和时间已经无法确定。关于死亡原因,由家兴说下一下。” 戴家兴说:“我们对尸体进行了详细的解剖。全身没有骨折,尸表无外伤,颅骨完整,没有骨骼受伤现象,也没有发现脑组织损伤。死者的呼吸道、食道和胃部发现溺液,肺部有捻发感,左右心脏颜色不一致。溺液成分与浴缸里水的成分一致,死者是在案发现场的浴缸溺死里的。心血检验发现了迷奸水的成分,死者没有挣扎过,推测受害人溺死时已处于昏迷状态。” 龙龙问:“死者难道是女人?怎么会喝迷奸水?” 戴家兴说:“死者当然不是女人。之所以叫迷奸水,是因为有不法分子用这种物质迷晕女性,达到其侵害女性的目的。我在网上查过资料,迷奸水其实就是一种麻醉剂,少量服用可以让人产生愉悦感,就跟服用毒品一样,但服用过量会导致昏迷。” 龙龙问:“有没有可能是死者自己服用导致昏迷,才溺死在浴缸里的?” 戴家兴说:“从尸检结果来看,有这个可能。” “从痕检的角度来判断不太可能是自杀。”皮鹏开了口,“现场只有一组脚印,我已经做过比对,是女房东的。此外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脚印,地板是木质的,如果有人走过,很难不留下脚印。可是现场连死者的脚印都没有,这很奇怪,除非死者会飞,脚可以离地。”皮鹏一向很严肃,不爱开玩笑,今天来了这么一下,龙龙差点笑出声来。 凌霜说:“你是说现场被人清理过?” “对,正是。”皮鹏肯定了小霜的说法,小霜的脸微微一红。 皮鹏说:“不只是地板,浴缸也被擦拭过。两只红酒杯也被擦过,里面还有残留的红酒渍,其中一杯有人喝过。另外一杯没有发现任何人的dna,推测没有喝过,但酒杯外面还是被擦过。其中一杯酒不仅被端过,还被喝过,疑问就在这儿,酒杯上怎么可能不留下指纹?简单地说,现场不仅是被擦拭过,而是进行了一次大扫除。唯一没动的地方就是酒柜,酒柜里有一个小瓶子,里面有不明液体。我检验过,不明液体就是迷奸水。如果这名男性是房子的主人,说明迷奸水就是死者准备的。” “既然是自己准备的,还是有可能饮用过量导致昏迷,最终死亡的。”龙龙再一次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从法医学实践的角度来说,如果本案定性为自杀,这不太符合人的行为逻辑。如果死者真要自杀,他完全可以喝足够多的迷奸水,完全可以在麻醉中不知不觉地死去。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喝晕,然后全身赤裸地把自己溺死在浴缸里?这不符合逻辑。疑点有三个:第一,他为什么不喝迷奸水自杀,简单快捷还没有痛苦?第二,他为什么要选择溺死?人很少会选择溺死作为自杀的方式,因为死时很痛苦,大多数人发生呛咳后就不想死了。他总不能喝晕了自己再溺死?他为什么这么钟情于溺死这种死亡方式呢?第三,男人很好面子,他为什么要赤身裸体地死呢?为什么给自己一个这样不体面的结束呢?因此,我认为此案是他杀,不是自杀?”成丽雅不愧一个好法医,推理得丝丝入扣。 “我同意同丽雅的说法。”黄一为说,“酒瓶在餐厅,两个红酒杯在卧室的床头柜上。一来说明红酒是刻意端到楼上的,二来当天晚上现场一定有两个人,而且是一男一女,喝红酒表达的是对浪漫情调的向往,他们相互认识,可能关系不一般。门锁没有撬压的痕迹,也能证明死者为凶手开了门。” “我完全同意橙子和一为的意见。”阎队说。 龙龙一高兴,随口说了一句:“厉害!果然是咱们局的神雕侠侣!”话一出口,大家都愣住了,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韩文君。 韩文君涨红了脸,站起来说:“我去一下卫生间。”说完,她走了出去。 龙龙也意识到说错话了,急忙解释道:“我是说他们的推理相互印证,珠联璧合!”不得不说有的事情越描越黑,黄一为和成丽雅也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戴家兴狠狠拍了一下龙龙的肩膀:“你出门吃药了吗?闭一会儿嘴,没人把你当哑巴。”龙龙低下了头,不敢说话了。 阎队赶紧转移话题:“一为,你继续说。” 黄一为干咳了一下:“大扫除后没有任何脚印,这就意味着死者在大扫除之前就已经死了。大扫除的目的很可能是清理犯罪痕迹,结果不仅清理了凶手的痕迹,也清理了死者留下的痕迹。” “迷奸水瓶上的指纹确实是死者的,这至少说明死者是最后一个使用迷奸水的人。死者恐怕不是善类。”皮鹏说,“另外,主卧室的衣柜里有男装有女装,这说明有一对男女曾经在那儿共同居住。衣服上发现的皮屑和毛发与床上发现的皮屑和毛发属于一男一女,二楼卫生间里有两套洗漱用具,男性就是死者,女性待查。” 黄一为补充说:“女性很有可能就是租客曹玉,目前仍在寻找。根据女性的服饰风格和穿衣搭配风格,她很有可能常泡夜店,或者是从事特殊行业的女性。根据目前搜集到的线索判断,她很可能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回来住了。目前最重要的线索就是这名女性,找到以后,既能确定死者的身份,也可能了解到死者的社会关系或者死者的死亡真相。”说完以后,看了看彭鹰。 彭鹰说:“死者手机的密码已经破解,最后一个电话是12月15日晚上8:00打出的,12月16日当天和以后全部是未接来电。由此可以推断死者应该是在12月15日晚上死亡的,今天是1月14日,橙子姐推断死者已经死亡了一个月左右。如果死者手机上最后一个电话确实是他自己打出去的,基本可以推断死者的具体死亡时间是12月15日晚上8:00以后。12月16日还有5个未接来电,最早一个未接来电是早上9:18分打进来的,那时死者可能已经死亡。死亡时间可以限定在12月15日晚上8:00至12月16日早上9:18分之间。”龙龙和小霜不由得为彭鹰鼓起了掌,彭鹰有点不好意思。 戴家兴遗憾地说:“可是尸体泡在水里的时间太长了,胃内残留物已经分解,无法进行检验了。要不然就可以把死亡时间缩小到更小的范围了。” 彭鹰很谦虚地说:“我的推断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我说过的时间段内,手机一直是死者使用的。监控录像已经拷回来了,由于时间关系,还没有来得及看。小区的监控录像只能保存一个月,正好在自动删除的临界点上,我不知道能不能发现线索,但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晓东,你去帮一下英特尔。”黄一为说完,车晓东答应了一声。黄一为安排了接下来的任务:“丽雅、家兴你们再去查一下尸体,看有没有新发现?” “是!”两人异口同声回答道。 阎队说:“找曹玉的事情交给我们。” 在全市各辖区派出所的配合下,阎队带领着刑侦的兄弟以治安大检查的名义在各类夜间娱乐场所查找曹玉。 第八案 造假明星(2) 黄一为和皮鹏再一次来到了案发现场。黄一为越来越喜欢皮鹏了,这个小伙子冷静客观,有敏锐的观察能力,总能得出比较符合逻辑的判断。黄一为一边戴鞋套,一边揣摩着清理现场的人,这个人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理清理完所有痕迹的。 他对皮鹏说:“我们要认真查找每一个地方,查找的时候要想几个问题:第一、这个人为什么要把所有的地板擦干净,甚至把器具都擦干净?清理现场似乎不用细致到这种地步。第二、这个人为什么要用这么长时间,下这么大辛苦来清理现场?似乎没有必要连厨房和餐厅都清理过。如果这个人是凶手,其实只需要清理他自己出现过的地方就可以了。第三、这个人用什么工具清理现场?第四、这个人如何逃离现场,甚至逃避监控的?第五、清理完现场一共需要多长时间,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们简单作了分工,皮鹏检查楼下,黄一为检查楼上。黄一为发现楼上的房间应该是用拖把拖过,房间密封得很好,虽然过了一个月,但地板和物品上依然很干净,只有轻微的浮土。卫生间里没有清洁工具,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新发现。黄一为走到楼下,到一楼卫生间里找到了拖把和笤帚,蹲下来看了看。 他问:“有没有带联苯胺试剂?” 皮鹏说:“带了。” 黄一为说:“喷一下拖把,看看有没有发现?” 皮鹏用试剂喷了喷,没有血迹反应。皮鹏又喷了喷笤帚,也没有任何反应。两人沟通了一下,没有新发现。他们从卫生间里走出来,黄一为陷入了深思。脑子里迅速整理着清理现场的全过程。假设清理现场的就是凶手,这个凶手是真实存在的,这个人拖过所有地板及楼梯,说明只能用拖把。只有一楼有拖把,所有必须把一楼的拖把拿到二楼才能拖地。拖过二楼所有地板以及楼梯,然后再回到一楼。拖过一楼所有的地板,然后慢慢退到门口,要想不留下脚印,拖布应该放在门口。实际上,拖布放在一楼卫生间,放完拖布再走出去,肯定会留下一来一回两列脚印。现场既然没有脚印,这说明擦去了脚印,拖布已经放到了卫生间里,擦去脚印的又是什么工具呢?依照过去的办案经验,随手擦去脚印的工具可能是随身衣物,难道这个凶手也是这样吗?那凶手擦去器物上痕迹的工具又是什么?想到这儿,他再次走进卫生间,观察卫生间的毛巾或抹布。 毛巾架上有两块毛巾,在离地面大约1米高的墙上有一根横杆,上面是空的。黄一为蹲下来,指着空横杆,对皮鹏说:“这里应该是搭抹布的地方,这儿应该少了一块抹布。一楼卫生间不能洗澡,所以这儿不可能挂浴巾。毛巾架在上面,抹布不可能和毛巾放在一起,所以抹布应该在下面,现在没有了。很有可能是凶手拿走了。” 皮鹏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可这都是我们的猜测,不能证明属实。” “没关系。把曹玉找到了,就能确认了。”黄一为说。 他拿出了手机,把摄像模式调成了微距离拍摄,认真地观察起了拖把杆。在观察到拖把杆顶部的时候,发现一处比较尖锐的塑料毛刺,这是塑料成型时留下的。 黄一为认真看了看:“这个把手本来是灰色的,但这个毛刺上好像还有其它颜色,看得不太清楚。我想如果有这样一处毛刺,那拖地的人会不会受伤?也许沾在上面的是脏东西,也许是——你说,凶手有没有可能被——”说到这儿,他停住了。 皮鹏好像明白了黄一为的意思:“您是说凶手被刺过?” 皮鹏拿出了联苯胺试剂,往把手上喷了几下。把手的尖刺上赫然出现了一块绿豆大的翠蓝色,两人兴奋得差点叫出来。皮鹏慢慢拆掉了把手,放在了证物袋里。 他有点担心地说:“把手是螺旋状的,无法提取指纹或掌纹。发现了血迹反应,但血量太少了,时间也太长了,恐怕不好提取。” 黄一为说:“没关系,我们尽力而为,我们都相信你。”这话是安慰也是鼓励。 “如果案子好破,那能轮到我们。我们是重案队,360°追凶,我们可不是浪得虚名的。”黄一为说完,自己都笑了,把皮鹏也逗笑了。 黄一为遗憾地说:“其实我们还有一个地方没搞明白,凶手可以只清理自己留下的痕迹就行,他为什么几乎把整个房间清理了一遍?我还是没想通。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尸体的面部已经溃烂,无法辨别面部特征。死者经常联系的号码已经一一确认过,据这些联系人的证词,确认死者的名字叫杨涛,是一名滴滴专车司机。经常联系的人里就有房子的租客曹玉,两人很可能是同居男女朋友关系。其余的联系人基本都是坐滴滴专车的客人。针对杨涛家庭关系的调查发现,杨涛父母都已经去世,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杨涛不经常和他们联系,他们对于杨涛的事情一无所知。 彭鹰已经看完了那个小区所有的监控录像,过滤出来两段可疑的监控录像。画面中有一个衣着性感的女人,与衣柜的衣服风格相似,两次出现在大门口的时间分别是12月15日晚上10:03和12月19日晚上11:21。第一次在小区里呆了40分钟,第二次呆了10分钟,两次穿的是同一套衣服。彭鹰根据图像确认画面出现的人就是曹玉,如果杨涛死于12月15日晚上,曹玉于案发当天晚上回来过,还在案发后4天再次回来。曹玉有重大作案嫌疑。 阎队带人查遍了全市所有的夜间娱乐场所,只查出来曹玉曾经出现在三家ktv当公主(陪酒女)。其中一家ktv的老板帮忙找到了领队(老鸨),领队看了曹玉的照片却说照片上的人叫小悠。可是领队也已经有三天联系不上她了,新手机号关机,老手机号早就联系不上了。 阎队问:“新手机号和老手机号是怎么回事?” 领队说:“大概一个月前,她换了新号码。她告诉我老号码不用了,以后用新号码与她联系。可是最近这三天新号码也联系不上了。” 阎队觉得很蹊跷,一个月前正好是案发时间段,三天前正好是开始侦破的时间,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阎队问:“她为什么换新号,你知道吗?” 领队说:“我不知道。我们这一行,人员流动快,我那管得了那么多。” 阎队问:“她家里有什么人,或者有没有男朋友?” 领队点了一支烟:“家里有什么人,不太清楚。可能有男朋友,我们俩坐过一两次滴滴专车,那个司机跟她很熟,连车钱都不要。那个司机经常来接她下班,我觉得那就是她男朋友,要不然怎么可能招之即来。”领队反映的情况能够与警方了解到的情况相互印证。 “曹玉住在哪里,你知道吗?”阎队问。 “曹玉是谁?你是说小悠,她的名字叫曹玉?”领队吐了一口烟说,“干我们这一行,很少用真名。我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我根本不知道她住哪儿。不过,她与小青关系比较好,也许小青知道得更多。” 那个叫小青的陪酒女来了以后,告诉阎队小悠的真名确实是曹玉,家是农村的,近一个月来曹玉和她合租在一起。 在她们的合租地,找到了曹玉的部分物品,其中一件经彭鹰鉴定就是监控视频里神秘女人所穿的衣服。提取到的皮屑dna与案发现场提取的女性dna完全一致,曹玉有重大作案嫌疑。阎队觉得刑侦重案队应该到曹玉的户籍所在地跑一趟了。 曹玉的老家在天阳市山源县的曹家河镇曹家河村,父母健在,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有一个哥哥已经成家,目前在外打工。曹玉和父母一起生活,两年前到城里打工,很少回来。曹玉的父亲曹达生提起女儿来忍不住唉声叹气,连称女儿让全家蒙羞,以后不会再认这个女儿,坚称曹玉没有回来过。 在阎队和曹达生说话的时候,小霜和龙龙在院里院外转了转。从曹家出来以后,凌霜说自己有发现,谭海龙却不以为然。 龙龙说:“我觉得没有问题。有一个当陪酒女的女儿,父亲不喜欢这个女儿,这很正常。我觉得曹玉可能真没有回来过。” “你不能否认,如果女儿真有什么事,父亲不会不管。”小霜说。 阎队说:“小霜,你继续说。” 小霜有点不好意思:“我小时候不爱学习,有时还和男生打架。经常被老师叫家长,我爸每次都说,以后再犯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可是真到关键时刻,我爸每次都偏袒着我。” “所以你认为曹玉的父亲也会偏袒女儿,对吗?”阎队问。 龙龙也被说服了,但他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可是我们没有证据能证明曹玉回来过。” 小霜很有信心地说:“我认为曹玉不仅回来过,而且目前还在家。” 龙龙很惊讶,阎队冷静地说:“说说你的想法,小霜。” 小霜说:“我在脸盆架旁边发现了一些化妆品,有的还是名牌。我也观察了曹玉的母亲,她不化妆,也不用任何化妆品,更不用说高级化妆品了。” 龙龙这才明白:“你是说化妆品是曹玉的,所以你推断曹玉躲在家里。”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小霜说。 “那就赶紧去曹家搜。”龙龙一听就急了。 阎队阻止了他:“你知道你为什么追不到小霜吗?” 龙龙没想到阎队会这么说,愣住了。小霜有点不好意思了,低下头没说话。 阎队说:“当警察不仅要靠勇敢,还要靠头脑。其实这两样你都不缺,就是不稳重,遇事容易急躁,经常事与愿违。我建议你今后遇到什么事情,要晚一分钟做决定。”龙龙没敢说话,一直认真听着。 阎队话锋一转:“我同意小霜的分析,但我们现在不能去。” 小霜问:“队长,为什么不能去?” 阎队说:“原因很简单。如果曹父真的深明大义,他愿意说实话,早就说了。即便我们可以给他做思想工作,我们也不能保证成功。如果要搜查,我们没有搜查证。即便曹父允许我们搜,搜不到怎么办?我从小在农村长大,太了解农村了。村里太大了,随便找个地方一藏,就够我们全队搜好几天的,何况我们只有三个人。如果去了,结果没有找到曹玉,反而打草惊蛇了,今后再找曹玉就更难了。走的时候我向曹达生道了别,他可能以为我们已经回去了。” 龙龙问:“阎队,我们现在怎么办?” 阎队抬头看了一下天:“再过一小时,天就黑了。我们先到街上的饭店吃点东西,天黑以后步行到曹家。也许会有所收获。” 龙龙有点担心:“万一她趁我们吃饭的时间跑了,我们怎么办?” 阎队笑了笑说:“来的时候我看过了,曹家离大街有100米。这条大街是省道的一部分,全村只有这一条街。我们坐在路边的饭店里,可以看到这个丁字路口的行人。车也能放在饭店门口,不会引起怀疑。完全没问题,不用担心。” 龙龙很佩服:“阎队,真有你的。” 阎队说:“在部队的时候我是武警,习惯了看地形。我到那儿都这样,习惯了。咱们走。” 小霜发出内心地佩服阎队,龙龙也暗下决心,一定要留意身边这些优秀的同事,学习他们的长处。 晚上6:10,他们来到了曹家门外。龙龙自告奋勇,翻墙而过,打开了院门。小霜把院门关好,三人蹑手蹑脚来到了窗外。里面果然传出了三个人说话的声音,两女一男,除曹达生和他老婆外,另外一个很可能就是曹玉。三人迅速冲了进去,按住了曹玉。曹达生和他老婆惊呆了,没有阻拦。曹达生拍着大腿,双眼满是悔恨。 阎队说:“我希望你们实话实说,不要隐瞒任何事情。目前曹玉只是嫌疑人,并不代表她真有罪,所以我希望你们配合警方的工作。” 曹玉急忙辩解:“杨涛的死跟我没关系。” 阎队反问:“你怎么知道杨涛死了?跟你没关系,你跑什么?你这一跑反而说不清了。”曹玉一时语塞。 阎队斥责了她,转而对曹达生夫妻说:“你们二位放心,我们会还曹玉一个公平。是她做的,我们会依法追究。不是她做的,查清楚了,我们会把她放回来。”曹氏夫妻默默流着泪,不作声了。 到案后,曹玉讲述了她与杨涛结识到成为男女朋友的全过程。两年前,曹玉到天阳市打工,可是没有像样的学历和职业技能,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后来,她认识了小青,由于面容姣好,小青介绍她当了公主,每天喝得烂醉如泥,过上了白天晚上颠倒的日子,但收入还不错。打车的时候认识了杨涛,一来二去,两人成了男女朋友,两人大概同居了一年左右。 由于行业比较特殊,她一般回家很晚。有时太晚了,就不回家了,在工作场所或附近的小姐妹家睡一觉。前几个星期,有一次回到家,竟然发现杨涛死了。她吓坏了,急忙跑了。怕警察找到她,跑的时候拿了二楼床上的枕巾,擦去了脚印和门上的指纹,然后把枕巾扔在了楼下的垃圾桶里。 第二天,办了新号,把旧号的si卡扔到了中心公园的湖里。三天前在一家ktv里,发现警察拿她的照片搞调查。她一害怕,就跑回了老家,直到阎队把她抓回来。她坚称杨涛不她杀的。 她的供词让阎队和黄一为很迷惑。阎队有点生气,觉得曹玉不老实,没有说实话。黄一为也很意外,但他没有着急,而是顺着曹玉说的逻辑问了下去。 他问:“你说你拿走了二楼的枕巾,但我们勘查现场时并没有发现二楼卧室少了枕巾,这是为什么?” 曹玉说:“杨涛睡觉时爱出汗,有时还流口水,枕巾容易脏。我在他的枕巾上铺了一条薄一点的枕巾,我拿走的就是那条薄的。” “你看一下这段视频。”黄一为在墙上的大屏幕上播放了一段视频,问她:“这是不是你?” 她看了几秒钟:“这就是我。我说了,我回去过。” 黄一为用笔敲了敲桌子:“我提醒你,认真看一下。这是12月15日晚上10:03,那时杨涛还没有死,你怎么解释?” 她很吃惊,仔细看了看,突然生气说:“这是你们伪造的视频,你们冤枉我,没门儿!” “这是不是你?”黄一为也有点生气了。 她又看了一下:“确实是我,但是我回去的时候,杨涛确实已经死了。”她有点崩溃,哭了起来。 黄一为突然不生气了,感觉很诧异,因为根据微表情判断曹玉没有说谎,她说得很可能是真的。黄一为把两段视频同时放出来,让曹玉辨认。她根本分辨不出来,但还是坚持自己只回去过一次,回去的时候,杨涛已经死在了浴缸里。前一次回去杨涛还没死,他们还一起吃了外卖,点的是鸭脖。黄一为在她手机上找到了外卖软件里的点餐记录,那是12月14日中午。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那几天,我穿的不是那件红色的衣服,红色的衣服放在洗衣店,没取回来。”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黄一为问。 “因为吃的时候不小心把鸭脖掉在了身上,我换了一套衣服。晚上上班的时候,把弄脏的红衣服放在建设路乐豪ktv对面的洗衣店洗了,我是过了两三天才去取的。”她想起来了。 细节完全对得上,阎队不生气了,觉得曹玉说的可能是真的。从审讯室出来以后,阎队立即去了那家洗衣店。在登记记录上找到了曹玉的信息,女老板记得很清楚,红裙子上染了油渍。 阎队问:“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女老板说:“那是一件露背装,来的那个女人衣着性感,很可能是对面ktv的陪酒女。” 阎队拿出曹玉的照片让她辨认,女老板一眼就认出了曹玉。看来曹玉的口供是真的。知道结果后,阎队还是难以置信,既然衣服不在,那案发当天晚上出现的女人一定另有其人了。本来以为真凶归案了,其实案子越来越复杂了。 第八案 造假明星(3) 阎队认为曹玉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了,黄一为认为还不能完全排除,因为曹玉完全可以用另一条相同的裙子来作案,而用原来那条裙子作为自己无法作案的证据。同时,黄一为也承认曹玉有可能是被冤枉的,认定曹玉有重大嫌疑的证据是那两段视频,而这两段视频恰恰成了目前最大的破绽。黄一为想到了彭鹰的步态对比技术,让他对比两段视频中的女人是否为同一人。 黄一为来找彭鹰的时候,彭鹰已经破解了杨涛手机上滴滴打车应用程序的密码,看到了杨涛开滴滴专车的收入。最多的时候上万元,最少的时候4000元左右,对于一个北方省份的地级市,收入还算不错。杨涛的支付宝和微信没有大额收入。 黄一为认为目前的侦破还有几个工作要做:第一、死者的身份已经查明,但社会关系还没有深入调查;第二、死者是一名滴滴专车司机,他开的车还没有查过。还有一个疑点被忽视了,那套复式公寓年租金是5万元,以杨涛和曹玉的收入水平,其实没必要租这么贵的房子。既然租了,还连租了几年,他们的钱是哪里来的?需要查一下杨涛和曹玉的经济状况。阎刚和黄一为一致认为,还需要再次提审曹玉。 审讯室里,黄一为说:“我们已经找到了那家洗衣店,女老板证实你确实在那儿洗过那条红色的裙子。但对于洗清你的嫌疑,这些证据还是不够的。我需要你认真回忆一下与杨涛在一起的细节,早日搞清楚,你就能早日重获自由。明白吗?”黄一为向她表达了基本态度,即愿意相信她是无辜的。 曹玉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黄一为说:“你们租住的那套公寓年租金是5万元,租房协议写的是你的名字。以你们的经济条件似乎完全可以租更便宜的房子,你们只有两个人,却住了一套面积比较大的复式公寓,这究竟是为什么?” 她说:“房子是我租的,但租金是杨涛给的。每年5万元,一次性付清,经济负担确实不小,但杨涛似乎不太在意。他平时花钱大手大脚,我见惯了,也没有问过。” 黄一为已经确定杨涛一定有开滴滴专车以外的收入,他与阎队对视一眼,阎队明白他要去查一查杨涛的收入来源了。 黄一为接着问:“杨涛有没有与任何人有经济来往,甚至有矛盾或者有仇?” 她想了一下:“我确实不知道。我每天晚上出去,凌晨回来。他的时间跟我正好相反,其实我们的感情并不是很好,只是彼此的精神慰藉罢了。事实上,我并不是很了解他。” 黄一为觉得她的话还算符合逻辑,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见到杨涛死了,反而逃跑了,根本没报警。 黄一为问:“你还能记得12月15日前后你在哪里吗?你要认真回想,这与你能不能洗脱嫌疑有关系。” 她想了半天,摇了摇头:“我真的想不起来了。不过,领队有账本,她需要给姐妹们发钱。去她那儿,应该能找到。” “还有一个问题。”黄一为正要走,突然又想起了一个细节,“你确认擦掉自己的脚印时,没有拖地吗?” “没有,我很少拖地。再说了,我只要擦掉我走过的地方就行了。”曹玉说。 黄一为觉得有点可笑,问:“你长期在那儿生活,你再擦也消除不掉你留下的痕迹,不是吗?” 她说:“那天很奇怪,我走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脚印特别清晰,平时不是这样。杨涛很少拖地,可能那天他刚把地拖了,所以脚印太清晰了。所以,我就擦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黄一为问,“你能记得是那一天回来的吗?具体的日期是几月几日或者星期几?” 她摇摇头:“想不起来了。” 阎队找到了那个领队,领队证明曹玉在案发当天晚上在乐豪ktv一个包房里陪客人喝酒,没有作案时间,事后曹玉领了300元酬劳。黄一为和彭鹰在小区的地库里找到了杨涛的车,发现了车上的行车记录仪。在行车记录仪12月14日的录像里发现杨涛正在与人打电话,镜头朝向车外,但画面里有声音。大致的意思是他好像抓住了对方什么把柄,要求对方立即打30万给他,否则他就让对方的活动搞不成,还说自己光脚的不怕对方穿鞋的。阎队查询了杨涛的银行帐号,在交通银行帐号里发现,去年和前年12月杨涛都会收到一笔20万的转款,转款帐号的户名是李文娜。彭鹰总觉得李文娜这个名字在哪儿听过,却总是想不起来。 小霜也觉得李文娜这个名字很熟悉,想了半天,拿出手机翻找起来,突然惊呼了一声。 大家纷纷望向了小霜,她说:“大明星李筱薇的经纪人就是李文娜,不会是同一个人?” 彭鹰也是李筱薇的粉丝,他也恍然大悟,怪不得听起来很熟悉。彭鹰打开了电脑,在网上调出了李筱薇天阳粉丝见面会的现场视频,把画面定格在了活动当天扰乱现场的那个人脸上,经过放大并清晰处理后,清楚地看到那个人就是死者杨涛。 在场的人全都大吃一惊,有的人惊讶是因为案子居然以这种方式有了新突破,有的人惊讶是因为天阳的案子居然与远在省城拍电影的大明星李筱薇扯上了关系。消息一旦传出去,必然会引来更多波涛汹涌的舆论。 阎队当场宣布了纪律,所有人不得泄漏案情,否则严肃处理。阎刚和黄一为立即向姜志东局长作了汇报。为慎重起见,姜局决定派一个精干小组前往省城稷州市,查清案情,关于案情细节暂时保密。小组由阎刚担任组长,黄一为担任副组长,成员有谭海龙、韩文君、彭鹰和皮鹏。 稷州市刑侦支队夏旭东支队长接待了阎刚一行,夏支队长和阎队是老熟人了,过去有过几次合作,还是在警校进修时的同学。 阎队说:“我们这次来稷州是为了查一个案子,想请夏支派人帮忙,或者给下面的人打个招呼,我们好办事儿。” 夏旭东说:“哟!阎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 阎队假装谦卑地说:“你是省会城市的刑侦支队长,我是地级城市的刑侦副支队长,下级应该尊重上级。” 夏旭东指了指阎队:“你没完了!给个竿儿,你就往上爬。不是你用大臭脚熏我那会儿啦?” 阎队憋不住了,笑出声了:“没想到你那么记仇。行了,我给你介绍一下。” 阎队指了一下黄一为:“这位是我们刑侦支队重案大队的技侦组长黄一为,我们专案组的副组长。” 夏支队长与黄一为握手问好:“我知道。360°追凶,大名鼎鼎,我听省厅的人说过,还让我们向你们学习。” 黄一为说:“不要听那些,大家都是为了工作。”然后,阎队又一一介绍了小组的其它成员。 阎队说明了来意,夏支队长非常吃惊:“我们也有一个案子与李筱薇有关。”现在轮到阎队他们吃惊了。 夏支队长简略说明了稷州案的原委。七天前,接到报案,玫瑰园大酒店1606号房间发现一具女尸。后经调查,死者名叫米柯琪,是大明星李筱薇的原经纪人。米柯琪的造星计划一手把李筱薇打造成一线明星,给李筱薇当了8年经纪人。三年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两人决裂了。后来,米柯琪给公司的新艺人骆敏当了经纪人,骆敏目前不温不火。米柯琪死亡当晚,骆敏曾经到过她的房间,骆敏是本案最大的嫌疑人。 骆敏到案后,不承认当晚到过米柯琪的房间,更不承认她杀了人,但她说不清楚当晚的行踪,只说是喝多了酒,在家睡觉,还没有不在场证人。在骆敏经常出入的地方,稷州警方并没有搜到勒死米柯琪的丝巾。最大的问题是她没有杀米柯琪的动机。反而杀了米柯琪,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另外,现场没有发现骆敏出现过的痕迹,现场好像被清理过。地板全部被擦过,连房间内的器物都被擦过了,连死者本人的指纹都没留下。证据不足,骆敏目前已经被释放了。 目前媒体已经介入了,骆敏接受了媒体采访,说自己与米柯琪关系很好,这几年发展得不错,多亏了米柯琪,自己绝不做忘恩负义的人。骆敏说过忘恩负义一词,被部分媒体解读成内涵李筱薇,意思是李筱薇卸磨杀驴,杀了米柯琪。最近,媒体又把李筱薇与前经纪人米柯琪的矛盾再一次扒出来,对正在稷东省拍戏的李筱薇围追堵截,甚至有的媒体分析了李筱薇完全有杀死米柯琪的犯罪动机。稷州市公安局门口经常围着记者,连刑侦支队门口也经常有记者。 听完夏支队长的介绍,黄一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夏支,咱们两地的案子确实有些相同之处。第一、两个案子的死者都与李筱薇有关,一个是她原来的司机杨涛,一个是她原来的经纪人米柯琪。第二、两个案子都有人清理过现场,清理现场的手法非常相似,不仅把地板清理了,而且把器物也擦了一遍。第三、两个案子都有明确的嫌疑人,都有监控视频为证,除此之外,都没有有力的现场证据。另外,我们的案子里连续两年12月都有20万入帐,转款帐号是李文娜。不知道你们的案子里,有没有类似的情节?” 夏支队长立即打电话叫来了稷州市刑侦支队重案大队队长苏铭。苏队确认,今天上午的调查中发现米柯琪的银行帐号里每年年底都会收到100万的转款,对方的帐号也是李文娜,去年和前年连续两年都是这样,但今年没有。 鉴于目前得到的线索,两地警方决定两案并案侦查,成立新专案组。经过协商,由夏旭东担任组长,由阎刚和苏铭担任副组长,协调办案资源。由黄一为担任技侦组组长,提供技术支持。天阳来的其他干警全部参与专案组,稷州市局调动自己的技术和刑侦骨干加入专案组,具体侦破主要由稷州市局刑侦支队重案大队负责。 两起案子里,转款人都是李文娜,专案组决定立即把她请回来问话。去电影取景地调查的苏队向阎队通报了情况,李筱薇正在参加拍摄。今天经纪人没有跟她在一起,独自在宾馆休息。阎队带人赶到了宾馆门外,却发现门外有几个记者。如果贸然进去带走李文娜,必然会惊动记者,一来影响把人带走,二来会引起更大的风波,因为阎队几乎可以断定记者就是冲着李筱薇来的。一向不爱说话的韩文君出了一个主意,阎队连连叫绝。 稷州的一个男民警假扮小报记者,先出现在宾馆门口,与其他记者站在一起,假装等待。另一个女民警假扮李筱薇的生活秘书,装作外出归来的样子,出现在宾馆门口。 男民警突然惊叫了一声:“呀!这不是李筱薇的生活助理吗?” 女民警装作一惊,急忙向宾馆的西边走去。男民警急忙跟了过去,还一边说让她等一等。其他记者见状,一窝蜂地跟了过去,宾馆门口终于没人了。 阎队不禁夸奖起了韩文君:“好一出调虎离山!文君,真有你的。” 韩文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阎队,我这是投其所好。” “不说了。咱们赶紧去带人。”阎队一边说,一边领着大家往宾馆里面走。 李文娜见到警察时吃了一惊,但也不是很意外。她换好衣服,跟着警察来到了公安局。按照阎队的安排,负责演戏的两位民警摆脱了记者后,跑了几家银行,调出了李文娜的银行往来记录。 与此同时,黄一为也没闲着。按照分工,他是技侦小组的组长,他认真把两个案子里的要点想了一遍。他认为两地的民警都曾经按照监控录像确定嫌疑人,但两个嫌疑人都觉得画面里的人很像自己,却不承认自己曾经到过案发现场。录像本来是有力的证据,现在却成了最大的破绽。他再一次向彭鹰确认,天阳案里的两段录像是否为同一人。彭鹰再次确认是同一人,稷州的图侦民警也确认是同一人。对于视频的甄别再一次陷入僵局,破绽还是没找出来。黄一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就是想不出来。 按照分组和案件资料共享的规定,彭鹰看了稷州市技侦支队从玫瑰园大酒店拷贝回来的录像。他非常惊奇地发现,稷州案案发第二天的录像里出现过一个老太太,在天阳案里她好像也出现在了录像里。他找到天阳案的录像,果然找到了一个相同的女人。稷州案里,她是推着工作车,拿着门卡进入案发房间的。难道她是玫瑰园大酒店的员工?为什么会出现在天阳案里?同一个老太太出现在了两个不同案子的视频里,这绝不是偶然,彭鹰立即向专案组作了汇报。 接到彭鹰的报告,苏队立刻派人前往玫瑰园大酒店调查。大堂经理确认酒店没有这样一个员工,可以确定这个老太太进入案发房间一定有目的,而且很可能与案子相关。回到队里,他们再一次查看了录像。老太太进入房间的时间是早上6:32,这个时间并不是酒店打扫房间的时间。进入房间前,她在车上拿了一条浴巾。10分钟以后,从房间出来,手里仍然拿着一条浴巾。黄一为认为这个老太太有重大嫌疑。苏队也认为老太太一定与案子有关,但他坚持这个老太太不是凶手。 苏队解释了原因:“这个老太太进入房间的时间是早上6:32,而米柯琪的死亡时间是凌晨1:00左右,时间对不上。” 黄一为同意苏队的分析,同时也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她不是凶手,那她为什么要进入房间?她手里拿着浴巾,我认为最大的可能是消除痕迹。” 苏队问:“你是说消除犯罪痕迹的是她?”仔细想一想,苏队觉得黄一为的分析很有道理。 “这样的话,就能解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天阳案的现场,我推断她也是去消除犯罪痕迹的。” 彭鹰提出了疑问:“天阳案里出现的时髦女人又是谁?会不会是凶手?” “有可能,但目前证据不足,小区门口及院里的录像不能证明那个时髦女人与案子有关。可能与案子相关,也可能是个巧合。这个老太太却是太奇怪了,先后出现在两地的作案现场。”黄一为摸着下巴说。 “接下来,我们要了解这个老太太是怎么出现在两个现场的,又是怎么到达两个现场的。”苏队说。 皮鹏说:“如果她不是凶手,也一定与凶手相关,否则她不可能替凶手清理犯罪现场。” 在其他人说话的时候,彭鹰一直在思考。他觉得如果两地的案子真有联系,那么联系是什么呢?他突然灵光一闪:“两个案子都涉及到了李筱薇的现任经纪人李文娜,除此之外,就是两个案子在时间上存在着关系。” 黄一为看看他:“你说说看。” 彭鹰说:“按照报案顺序,稷州案在先,天阳案在后,但案发顺序却是相反的,天阳案的死者死于一个月前,稷州案的死者死于一星期前。我是李筱薇的粉丝,我在网上看过视频。李筱薇天阳粉丝见面会的时间是12月15日下午,案发时间是12月15日晚上,也是当天晚上这个老太太出现在案发小区。李筱薇新电影开机仪式在省城稷州,时间是1月10日,稷州案的案发时间是1月13日凌晨1:00,这个老太太出现的时间是早上6:30。这样,案件的时间、人和李筱薇的活动日程就对上了。” “厉害!果然名不虚传!”苏队对彭鹰大为赞赏,“看来我们需要接触一下李筱薇了。” 黄一为还有一些顾虑:“她的经纪人李文娜已经请回来了,我们先去看一下阎队那边的询问情况。有了比较扎实的证据再接触她,免得我们在舆论上被动。” 第八案 造假明星(4) 李文娜基本没有混娱乐圈的那种油滑,痛快地回答了阎队问的所有问题。苏队和黄一为到观察室的时候,李文娜正在询问笔录上签字。两人看了询问笔录。 问:你是李筱薇的现任经纪人吗? 答:是。 问:你认识杨涛和米柯琪吗? 答:不认识。听说米柯琪是筱薇姐原来的经纪人,但我没有见过她。 问:你有没有给他们打过钱? 答:有。 问:金额是多少?打过几次? 答:给杨涛打了两次,每次都是20万。给米柯琪打了两次,每次都是100万。 问:为什么给他们打钱? 答:我不知道。 问:我希望你实话实说,不要隐瞒。 答:我真不知道。筱薇姐让我去,我就去。 问:是李筱薇让你去的? 答:对。我虽然是她的经纪人,其实也就是管管帐。合约和通告基本都是筱薇姐自己谈的。 问:原来是这样。问一个不恰当的问题,你觉得你是一个合格的经纪人吗? 答:我也觉得自己不称职。其实我根本不懂娱乐圈,原先我是一个民营企业的销售主管,是筱薇姐让我来的。 问:你总叫她筱薇姐,是她这样要求你的,还是她身边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这么叫? 答:所有人都这么叫,但我不一样。 问:你有什么不一样? 答:她真是我表姐,她妈是我亲姑姑。 问:李筱薇为什么让你当经纪人? 答:也许是自己人,比较放心。她没说过,我猜应该是。 问:李筱薇和杨涛或者米柯琪有什么矛盾或者过节吗? 答:我不知道。 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给李筱薇当经纪人的? 答:大概是三年前的元旦前后。当时我说了我不会当经纪人,可是筱薇姐说听她的就行了。当时那个月我的销售业绩不好,面临着淘汰,于是就答应了。我的活不多,就是管管帐,收收钱,除了经常跟着筱薇姐跑来跑去,其实很清闲。 问:三年来,你除了给杨涛和米柯琪打钱外,还给其他人打过钱吗? 答:给很多人打过钱,你们到底问的是什么人? 问:就是像杨涛一样从来没有业务往来的人。 答:……(没说话) 问:像这样奇怪的人,有没有?你想一下。 答:……(没说话) 问:我知道你不愿意出卖你表姐。你要想好了,如果你表姐真的犯了罪,你包庇她,你也会被判有期徒刑。你年纪轻轻,我不希望你失去自由。 答:好。我说。去年11月,我给一个名叫吴凯的人,打过10万块钱,就打过那一次。 问:为什么要给他打钱? 答:我不知道。也是筱薇姐让我去的。 问:你还知道关于李筱薇的什么事情? 答:虽然她是我表姐,但她是大明星。很早去了大城市发展,三年以前我们几乎没有见过面。 …… 阎队看了李文娜的银行转帐记录,果然发现了吴凯的名字。通过调阅户籍档案,在稷东省叫吴凯有5000人以上,具体到稷州市有600多人,具体到天阳市有400多人,筛查难度太大。试着查有犯罪前科的人,有一个人引起了警方的注意。 这个人也叫吴凯,是天阳人,曾经因发布诽谤他人的帖子受过治安处罚。看到这一信息,对文字特别敏感的韩文君突然想起来,在调查杨涛的社会关系时名单里就有这个名字,这个人应该是杨涛的发小。专案组立即与天阳的李建强联系,李建强迅速出动,抓回了吴凯。 吴凯本来不愿吐露实情,李建强警告了吴凯。李建强说他知道的事情可能与两条人命有关,其中一个就是他的发小杨涛,而且杨涛已经死了,恐怕他自己也有危险。 他吓坏了,说出了全部实情:“去年11月,偶然一次与杨涛喝酒,有点喝多了。杨涛说他曾经是大明星李筱薇的司机,他知道李筱薇很多秘密。我很好奇,想让他给我讲讲。他告诉我,他之所以衣食无忧,而且租着高档公寓,就是因为他知道李筱薇很多事情。李筱薇每年给他20万,只为让他闭嘴。今年他想换辆新车,所以今年他会要30万。他告诉我,李筱薇在网上的资料有很多是假的,比如李筱薇毕业于茱莉亚音乐学院,取得音乐与戏剧专业双学位。我在茱莉亚音乐学院的官网上查询过,根本没有李筱薇这个人,她的学历是假的。网上说李出身于一个艺术之家,父亲是交响乐团的小提琴手,母亲是一个舞蹈演员。其实李筱薇是一个农村姑娘,天生嗓子好,爱唱歌。发行过的很多歌曲都是别人代笔帮她写的,她花钱买过来,然后说是自己写的,她的才女名头就是这样来的。” 作为李筱薇的粉丝,小霜非常吃惊,很难相信这些都事实。她问:“所以你也用这些信息勒索李筱薇,对吗?” 吴凯说:“是的。我给她发了一封电子邮件。让她给我10万元,否则我就在网上发帖子,把这些秘密说出去,并且附上了我的银行帐号。本来我只是试一下,要不到就算了。可没想到,我的卡上真的多了10万,打款的人叫李娜。其实不管有没有拿钱,我都不敢把那些事发到网上。有钱人都狠着呢,我怕死,根本不敢发。” 李建强把吴凯反应的情况全都汇报给了专案组。这至少能证明,凶手可能是李筱薇或者与李筱薇相关的人,杀人的动机就是保持其影视歌天后的名誉和地位,隐藏其经历造假的秘密。专案组商定,除了学历比较好落实以外,其余的细节仍需要详细查证,否则随便动一个公众人物,会引起很大舆论风波,也会给案件侦破带来很多困难。 专案组认为李文娜是李筱薇的现任经纪人,又是李筱薇的亲表妹,一定知道更多事情。于是,再一次询问了李文娜。 听完阎队说的话,李文娜叹息了一声:“上次你们没有问,我也没有说。她是我表姐,我不想让她难堪。既然什么都瞒不过你们,我就告诉你们。” 她把手放在桌上,看起来比先前轻松多了:“我表姐李筱薇的真名叫肖唯,李筱薇是米柯琪给她起的艺名。她没有在国外读过书,只是一个很会唱歌的农村姑娘。” 阎队有心理预期,但还是吃了一惊:“不是说她出身于艺术世家,父母都是艺术家吗?” 她笑了笑:“那说的是我。我爸是交响乐团的小提琴手,我妈是一个舞蹈演员。可我从小不喜欢艺术,没有从事相关行业。表姐参加比赛拿到冠军后,准备进军娱乐圈,米柯琪看上了她,签下了她。在米柯琪的建议下,表姐的户口转到了我家,改名李筱薇,从此出了道。米柯琪为表姐包装了学历和经历,加上表姐很努力,很快在娱乐圈站住了脚,几年后大红大紫。直到前几年,表姐和米柯琪的矛盾越来越大。米柯琪认为,表姐是她一手捧红的,居功自傲,安排活动和通告,从来不和表姐商量。表姐很红,所以很忙,想休息,自己却不能做主,酬劳中也有很大一部分被米柯琪拿走。表姐越来越不甘心,终于在三年前,她们的合约到期了。表姐坚决要换经纪人,米柯琪以知道表姐的底细相威胁,最后她们达成协议,表姐每年拿100万给米柯琪,然后各走各路。” 阎队问:“上次问你,你为什么不说?” 她无奈地说:“每年给米柯琪100万,是我办的,但具体原因是我猜的。毕竟我跟着表姐,也有三年了。很多事情不用说,也就明白了。” 阎队又问:“已经连续打了两年,今年没有打,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觉得很奇怪,但也不想多问。娱乐圈很复杂,一旦某句话说得不合适,就会惹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说。 阎队说:“你说说杨涛那20万是怎么回事?” “每年给杨涛20万,一共给了两年,我确实不知道打款原因。我听梁娴说杨涛原来是表姐的司机。”她说。 “梁娴是谁?”阎队问。 “表姐的私人助理。”她回答。 阎队提醒了她一下:“给杨涛打款的原因有没有可能也和米柯琪一样,类似于封口费。” 她想了一下:“也许,我不能肯定。” “李筱薇平时起居和出行是怎么安排的?”黄一为突然发问了。阎队知道他不会轻易发言,既然这样问,一定有原因。 李文娜嘴角荡起了一丝笑意:“你现在问的问题很像是狗崽队问的。” 黄一为也笑了笑:“我对李筱薇本人的生活并不感兴趣,我不是追星族。我问的问题与案子有关,希望你能认真回答。” 她收起了笑意:“我明白。参加大型活动的时候,一般是我、梁娴和季东山都去。每天的日常工作,像这几天拍电影,只有梁娴和季东山去。他们俩一个是私人助理,一个是专职司机。” 黄一为问:“晚上睡觉怎么安排?” 她说:“梁娴一般和我住一间房,筱薇姐一般住套房,山哥单独住一间房。” “你的意思是李筱薇不跟你们一起住?”黄一为问。 “不是。她跟李阿姨住在套房里。”她说。 黄一为一愣,问:“李阿姨是谁?” “李阿姨负责打理衣服,做一些清洁工作,有时也给筱薇姐炖汤。”她似乎察觉了黄一为和阎队不解的表情,“明星比较注意形象,不会随便穿衣服,也不会随便吃东西。筱薇姐胃不好,所以李阿姨经常给她炖汤喝。” 黄一为问:“李阿姨叫什么名字?” 李文娜迟疑了一下:“她叫李洁。” 黄一为察觉了她的迟疑,问:“她有多大年龄了?” “不到60,我不太清楚。”她说。 黄一为说:“李洁做的工作似乎是生活助理,似乎李筱薇这样的大明星可以请更专业,更年轻的生活助理。李洁的年龄似乎大了一些,而且李筱薇似乎没有必要和生活助理住在同一个房间里。” 李文娜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李洁就是我姑姑,也就是李筱薇的妈妈。”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询问完李文娜,专案组再一次开了会,最后形成了统一意见:立刻接触李筱薇,调查她身边所有的人。把相关的人分开调查,以防她们串供。苏队负责调查李筱薇,阎队负责季东山,韩文君和谭海龙负责梁娴,黄一为负责李洁,夏旭东支队长在指挥中心从中调度,彭鹰和其他技侦民警也在指挥中心提供技术支持。稷州的刑警在李筱薇拍完当天镜头返回住处的路上截住了李筱薇一行,直接带回了市局。稷州刑侦的兄弟驱散了宾馆门口的记者,黄一为顺利带走了李洁。 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有各个审讯室的监控录像,本案的内幕即将被揭开。 夏支队长已经尽力避免办案被干扰了,但意外还是发生了。李筱薇一行被截回了市局,已经被跟踪的记者发现了,现在刑侦支队门口已经聚集了十几家媒体。李筱薇在回来的路上,给自己的私人律师打了电话,律师已经来到了稷州刑警支队办公室。对于李筱薇的讯问受到了严重的阻挠,媒体的直播和持续报道已经惊动省厅。 稷州市公安局局长范长杰打来了电话,要求夏支队长一周之内破案,要求证据确凿才能结案,并于结案后召开新闻发布会,昭示案情,把不利影响降到最低。李筱薇的律师显然很有经验,每句话说得恰到好处,既不违犯法律,却也把李筱薇保护得特别严实。一到关键时刻,律师就提示个人隐私可以不说,审讯很不顺利。警方只能拘押李筱薇24小时,专案组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李筱薇的讯问不太顺利,好在其他人的讯问取得了进展。李筱薇的私人助理梁娴说,她给李筱薇作助理已经8年了,对李筱薇还算了解。李筱薇人很好,对待下属很和善,但最近这两三年总能接到杨涛的电话,他们一打电话就吵架,确实有矛盾。 李筱薇的司机兼保镖季东山说,在天阳参加活动的前一天,在活动地点的地下车库,杨涛曾经找李筱薇要过钱。他威胁李筱薇,必须给他30万,否则他就要搅闹活动现场,还要让李筱薇身败名裂。第二天,杨涛真的去了活动现场,活动被迫中断,筱薇姐气坏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不了了之了。 来到稷州这段时间,黄一为没有给皮鹏安排任何事情,让他专心提取天阳案现场拖布把的倒刺上那一点血迹中的dna。经过两地技侦通力合作,终于提取成功。与李筱薇的dna不符,黄一为有点意外。又与李洁的dna作比对,竟然100相符。皮鹏根据比对得出,李筱薇与李洁不是生物学上的母女关系。黄一为看到这个结果,一半欢喜一半忧愁,看来必须与李洁好好谈一谈了。 审讯室里,黄一为见到了李文娜口中的李阿姨,也就是她姑姑。李洁现年57岁,由于保养得当,看起来也就40岁出头。身材高挑,面容姣好,长相很出众。除了略显微黑的皮肤、轻微的皱纹和有点粗糙的手,根本看不出来是一个曾经在农村生活的人。 黄一为问:“知道为什么会请你回来吗?” 李洁有点木讷地说:“我不知道。” 黄一为说:“杨涛和米柯琪,你认识吗?” 李洁面无表情地说:“不认识。” “你不要以为没什么证据我们就会把你请来。”黄一为扬了扬手中的鉴定报告说,“我们在杨涛死亡现场发现了一个拖把,在把上发现了一点血迹。”黄一为发现李洁不由自主地搓了一下手。 他不动声色地说:“我们提取了上面的血迹,确认dna与李筱薇一致,李筱就是杀害杨涛的凶手。” 李洁突然情绪失控,站起来大叫:“不是小薇!” 她的反应早在黄一为意料之中,黄一为是故意说李筱薇的。 黄一为问:“那是谁?”李洁没说话,看起来内心很复杂。 黄一为说:“我以为只有我们才知道拖把上的血迹不是李筱薇的,原来你也知道。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李洁开始紧张,额头上慢慢渗出了汗水。 黄一为狠狠把报告摔在桌子上,指着她说:“你知道不是李筱薇,因为那个人就是你。” 李洁身体一震,抬头盯着他。黄一为向韩文君点了一下头,韩文君走过去拿起了她的右手,掌心赫然有一个小刺创。 韩文君说:“这就是那个拖把刺的,对?” 过了一会儿,李洁的目光慢慢平静下来:“我说,我自首。” 这一次轮到黄一为意外了,他认为李洁确实到过现场,可能清理过现场,但他没有李洁作案的证据,李洁竟然要自首。他知道李洁一定会说些什么,于是没搭话,静静地等待着她的答案,韩文君也回到了座位上。 李洁说:“杨涛和米柯琪都是我杀的。” 黄一为一怔,问:“就算是你杀的,那你说一下你为什么杀他们?” 李洁表情突然变很可怕:“他们每年都要勒索小薇,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小薇挣钱不容易,凭什么给他们!尤其是那个杨涛,往年要20万,今年要30万,他该死!我就是要杀他!” “你只是李筱薇的生活助理,为什么要替她杀人?”黄一为问。 李洁露出了笑容,但眼泪忍不住流下来:“我不只是小薇的生活助理,还是她妈妈,但我不是她亲生母亲。”黄一为使了个眼色,韩文君递给她几张纸巾。 她擦了擦眼泪:“我的输卵管不通,生不了孩子,小薇是从火车站捡来的。三十年来,我把她视如已出。她喜欢唱歌,我支持她参加比赛。为了进入娱乐圈,她说要把户口迁到我弟弟那儿,我也同意了。孩子很争气,这几年发展得很好。我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她,伤害她。” 黄一为问:“说说你是怎么杀人的?” 李洁把额头的碎发往往耳朵后边拢了拢,讲起了事发过程。 第八案 造假明星(5) 李洁平静地说:“在小薇8岁那年,我们搬到了县城里。从此,我一直开着理发店。做头发,化妆,这些事情我很熟悉。时间比较紧的时候,小薇来不及找专属化妆师,有时我也给她化妆。去天阳参加活动的时候,我也去了。活动前一天晚上,在车库碰到了杨涛那个王八蛋,他威胁了小薇。然后小薇他们谈事去了,我偷偷跟踪了杨涛,发现了他的住处,看见他女朋友穿着一身红裙子进去了。第二天,小薇参加活动了。我逛了一天商场,终于买到了相似的衣服。晚上,我去找杨涛,拿了一张银行卡。我告诉他里面有30万,警告他今后不要再找小薇。他说他跟小薇是一夜夫妻百日恩,他不会那么绝情,今后不再找小薇了。我根本不相信他,本来没有下定决心杀他,可是听他说一夜夫妻,我想到他曾经是小薇的秘密男友,小薇被他骗财骗色,我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说要请我喝杯酒,他就去楼下餐厅倒酒了。我在楼上,偷偷到楼梯边,看见他往酒里放了药。他让我陪他,我没同意,没想到那个贱人居然连我这个老太太都不放过。他说给我时间想想,就去卫生间了。我趁机调换了杯子,他出来以后,我假装同意了。我们喝下了酒,然后他就去洗澡了。过了几分钟,我去卫生间一看,他已经晕倒在了浴缸里。我轻轻把他的脚抬高,他就滑落到了浴缸里,手摆了几下,就不动了。之后,我用一楼的拖布擦了地,用抹布把所有器物上的痕迹都擦掉了。从楼里出来后,把抹布扔在楼下的垃圾桶里,然后离开了那儿。” 黄一为说:“你为什么要把所有的地板和器物都擦了?好像没有这个必要。” 李洁有些绝望地说:“杨涛那个混蛋曾经是小薇的秘密男友,我担心筱薇曾经多次来过这儿,可能会留下很多痕迹,所以我就全给擦了。” “你清理现场大概用了多长时间?”黄一为问。 “不太清楚,大概半个小时。”她说。这与监控录像反应的时间基本一致。 黄一为问:“为什么要扮成曹玉的模样?” “曹玉是谁?”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噢,应该是杨涛的女朋友。我扮成她当然是嫁祸给她。” 黄一为播放了天阳案现场红衣女人出入小区的视频,问:“这是不是你?” “是。”李洁点了点头。 “说说你是怎么杀死米柯琪的?”黄一为问。 她长出了一口气:“同样的方法。我买了与骆敏同款的衣服,画了同样的妆,敲开了房间的门,趁她不备,用纱巾勒死了她。我正要清理痕迹,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我吓了一跳。筱薇给我打电话了,她有点感冒了。我就先回到房间里,安排她吃完药。我不能马上出去,怕筱薇发现了,于是躺在了床上。也许是累了,我睡到早上六点多,突然醒来。一想到痕迹还没清理,我就急了。好在我们住在同一个酒店,我在楼道口看见了工作车。我扮成一个老太太的模样,推着工作车,拿门卡开了门,用车上的一条浴巾清理了所有痕迹。最后把工作车放回原处,回到了房间。” “你化妆用的衣服,还有凶器纱巾在哪儿?”黄一为问。 “在宾馆房间的行李箱里。”她说。 黄一为冷冷地说:“你说的恐怕不是实话?”他播放了天阳案里老太太出现在案发小区的视频,因为刚才李洁只说了稷州案里,她扮演过老太太。 “这么不起眼的一个老太太,还是被你们发现了。”她苦笑了一下说,“我扮成不同的人先后去杨涛家,没想到还是没躲过。这个是我故意做的,我想混淆你们的侦破方向。我更没想到,两个地区的公安联合办案了。” 专案组万万没想到,凶手是一个年龄将近60岁却相貌年轻的女人。苏队派人取来了李洁所说的证物,在两件衣服的内衬里发现了皮屑,皮屑的dna与李洁完全一致。纱巾上发现了李洁、李筱薇和米柯琪三个人的皮屑组织。 黄一为问:“纱巾上为什么会有李筱薇的皮屑组织?” 李洁淡淡地说:“纱巾本来就是小薇的,有她的皮屑很正常。” 黄一为总觉得这些更像是李洁提前准备好的,于是让李洁当场把自己打扮成曹玉的模样。经过一小时的化妆打扮,李洁的模样果然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曹玉,大家非常惊讶。黄一为问:“模样我们看到了,动作你是怎么模仿的?” “我见过曹玉走路,我能模仿。”说完,她就走起来,果然很相似。 “你为什么能模仿得这么像?”黄一为问。 她笑了笑:“开了三十多年理发店,我见过的人太多了。我很熟悉人的表情和动作,要不然我怎么知道如何跟顾客聊天。小薇也经常听我的建议,我会告诉她演得像不像。我也在小薇主演的电影里演过一些小角色。”黄一为确实听彭鹰说过,李筱薇有时会让自己的下属演角色,李洁说的话似乎合情合理。 把李洁暂时押到了稷州第一看守所。结果始料未及,可是证据确实如此,专案组只好先释放了李筱薇,免得媒体把这件事发酵到不可收拾。 黄一为回到住处,耳边已经响起了皮鹏均匀的呼吸声,可他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反复思量着案情细节,虽然黄一为觉得哪里不对,但目前还是没想出来。黄一为想来想去,不知不觉睡着了。早上6:00左右,黄一为被手机铃声惊醒了。电话是夏支队长打来的,他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李洁在看守所自杀身亡了。 专案组紧急奔赴第一看守所。由于李洁被押过来时已经是晚上,先关在了临时监舍。凌晨5:50,狱警巡查的时候发现,李洁用外衣把自己吊在门上,人已经死亡了。按照常理推测,李洁应该是畏罪自杀了。 专案组大多数人也是这么想的,但黄一为据理力争:“本案的证据还没有完全落实完,李洁自杀可能是为了逃脱罪责,也可能是掩护真正的凶手。” 阎队没有想清楚,一言不发。苏队坚决反对黄一为的想法,夏支队长不置可否,让黄一为拿出证据来证实自己的看法。 黄一为稳定了一下情绪:“我一直在怀疑李筱薇,要说恨杨涛,谁能有李筱薇恨杨涛?敲诈勒索,骗财骗色,李筱薇最想杀了他。可是李洁说是她干的,我们当场见识过她的化妆技术,也见识过她的模仿能力,好像一切都被推翻了。我觉得线索一下子都涌了出来,案子就这样破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一定有问题。” “直觉?我们破案定罪是讲证据的,不能靠直觉。”苏队立即提出了反对。 阎队比较慎重:“我认为一为的想法值得考虑,我们的证据还不够扎实。” 彭鹰有点怯生生地举了一下手:“各位领导,我有一个想法。” 夏支队长看看他:“有想法就说,集思广益吗。”黄一为冲他点点头。 得到黄一为的鼓励,彭鹰自信了一些。他清了清嗓子说:“我们只见过李洁在现场的模仿,可我们并没有检验现场采集的两段视频。李洁说年轻女人和老太太都是她扮演的,我们不能光听她说,是不是应该直接把证据比对一下。我觉得把天阳案和稷州案里采集到的视频,一共是4段视频,作一次对比,看能不能验证为同一人。计算机软件应该比人准确一些。”多数人很认可这个思路,但也有人反对。 夏支队长还是决定做一次比对,彭鹰调出了这四段录像,导入比对软件中,忐忑地按下了回车键。一分钟后,结果出来了,两个案子里年轻女性不是同一人,老太太为同一人,但年轻女性和老太太不是同一人。大家立刻欢呼雀跃起来,苏队等持反对意见的人都惊呆了。最可惜的是李洁已经死了。夏支队长反复确认结果的准确性,彭鹰建议把省厅的崔国兴请来再做一次鉴定。崔国兴是省厅的图侦专家,也是彭鹰的师父。 崔国兴来了,认真进行了比对,与彭鹰得出的结果一致。得出这一结论,为黄一为打开了思路。黄一为让彭鹰截取了李筱薇来局里时走在过道里的视频,然后请崔国兴与两个案子里年轻女性的走路视频作比对。崔国兴设定了对比参数,开始比对,比对结果不一致。第二次提升了对比参数,惊奇地发现三段视频里的女性为同一人,大家很兴奋。夏支队长看到前后的对比结果以这么大的出入,为慎重起见,请崔国兴反复作了五次对比,结果仍是一致的。 崔国兴解释了这种现象:“第二代软件有10项对比参数,第三代软件有18项对比参数。每一项对比参数对应人体的一个部位,也就是说参数越多越准确。彭鹰比较的结果中两个年轻女人不一致的原因是凶手在故意模仿别人,所以本来就不一样。我做的比对中运用了比较多的参数,在细微处辨别,找出了相同点。原先的对比参数只检测走路时运动幅度比较大的部位,新增加的参数会对比运动幅度比较小的部位,因为要模仿一个人,大多数人会模仿运动幅度比较大的身体部位,运动幅度比较小的部位经常被忽略。由于成长环境和教育环境的差异,模仿得再像,也很难做到细微部位和细微动作完全相同,这就是模仿别人时最可能留下的破绽,这也是我们甄别犯罪分子的重要依据。” “我们明白了。”黄一为带头鼓起掌来,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夏支队长和崔国兴握了握手:“老崔,谢谢你!” 阎队和黄一为拥抱在一起:“一为,真有你的,幸亏你坚持了。李筱薇果然参与了作案,这回她跑不了了。” 送走了崔国兴,夏支队长告诫大家:“李筱薇是当红明星,一定要有确凿的证据,才能抓他。目前我们只有三段视频,她完全可以赖在李洁身上,所以我们要再找其他证据。” 黄一为说出了自己的新想法:“李洁对于犯罪现场的描述细致而富有逻辑,我们一度相信了她的说法,我认为她一定去过犯罪现场,而且可能直接参与了作案。否则,她扮成一个老太太后怎么进入杨涛家?杨涛为什么大半夜给一个老太太开门。因此我推测李筱薇作案离开现场后,李洁随后进入,清理现场,这样更利于掩人耳目。一人负责杀人,一人负责清理现场,配合得当,可以混淆侦查方向。稷州案时凶手和死者住在同一个酒店,所以不需要交通工具。破绽在于天阳案时,凶手住在酒店,而死者住在家,两个地点有一定距离。” 苏队觉得自己以前的判断太鲁莽了,一直在认真思考:“你的意思是她们做案时有交通工具。” “对。我就是这样想的。”黄一为进一步解释了自己的想法,“交通工具可能是出租车,也可能是滴滴快车,也可能是共享单车,也可能是李筱薇自己的车,或者是其它方式。”黄一为把这些方式都写在了白板上,继续说:“出租车和滴滴快车比较便捷,看起来比较有可能。如果我是凶手,我不会选。因为出租车和滴滴快车上有定位系统,车内有摄像头,软件后台还有订单记录,容易留下证据,我认为可以排除。共享单车本身没有摄像头,但马路上有天眼,容易拍到骑车人的画面,我认为也可以排除。其它方式暂时没想到,所以只剩下一个方式,就是李筱薇的保姆车。” 苏队说:“这几天调查时,我见过那辆车,是一辆丰田塞纳。” 黄一为对彭鹰说:“这样的车不算多,应该很好找,你与天阳那边联系一下,找一下12月15日晚上,案发小区周围的天眼,追踪丰田塞纳的行车轨迹。” 彭鹰立即开始了操作,经过半小时的漫长等待后,画面切了过来。在案发小区外面500米外的路边,看到了丰田塞纳,司机正是李筱薇的司机季东山。监控清晰地拍下了红衣女人和老太太先后下车,又先后上车的全过程。彭鹰很自责,没有查看到这些画面。其实不怪他,小区门外的天眼,已经看过多次了,谁也没有没想到查500米外的监控。 黄一为想了一下:“立即查一下季东山近两个月内有没有大笔资金转入帐户。” 负责调查李文娜银行帐号的两位民警想起了手头有李文娜的银行流水记录,迅速翻找起来,终于找到了李文娜转给季东山8万元的记录。根据银行流水记录来看,季东山每月的工资是元,这8万元可能会是一种交易。 夏支队长当即下令:“定位季东山的手机信号,传他回来问话,限制李筱薇的行动,禁止她私自离开稷州。” 季东山的手机信号目前在北环高速,由西向东行驶。苏队和阎队立即带人前往北环高速。截停季东山后,发现李筱薇不在车上,车上只有季东山和梁娴。询问之后,才知道季东山把李筱薇送到了稷州汽车站北站。阎队把季东山押回市局审问,苏队立即奔赴稷州北站,李筱薇可能要逃。苏队在购票处查到李筱薇已经买了前往新禹县的大巴,她老家是稷州市新禹县,李筱薇可能会逃回老家。苏队立即查询了最快前往新禹县的大巴,下一趟还有25分钟出发,车上没有李筱薇。5分钟前,有一趟刚出发,苏队立即让所有警车拉响警笛,全速向新禹县方向追去。 15分钟后,追上了那辆大巴,车上依然没有李筱薇。苏队立即向夏支队长报告了情况,并建议:“李筱薇可能没坐大巴,使用了其他交通工具,但我认为李筱薇的目的地仍然是新禹县。我建议立即让阎队到汽车站调取监控,查找李筱薇的去向。我们这一队继续前往新禹县,由阎队给我们提供线索。立即定位李筱薇的手机,并随时把李筱薇的位置通报给我。”夏支队长同意了苏队的建议,可惜的是李筱薇的手机已经关机了,无法搜索信号。 彭鹰调出了进站口和出站口的监控,发现李筱薇根本没有进站坐车。在站口,她上了一辆出租车,车牌号是稷al5023。阎队让出租车公司定位了那辆出租车,车正在稷新公路距新禹县10公里处向稷州方向行驶。阎队立刻把情况通报给了苏队,苏队正准备进入新禹县城,立即调头追上了那辆出租车。苏队拿出手机里李筱薇的照片让司机看,司机确认乘客就是李筱薇。司机师傅反映,他把乘客送到了一个叫李洁美发的地方,那地方好像是个理发店。苏队知道那就是李洁在新禹县时开的理发店。 苏队到理发店的时候大吃一惊,因为他们发现了李筱薇的尸体。 第八案 造假明星(6) 40分钟后,专案组的技术人员全部到位,开始了现场勘查。李筱薇没有化妆,扎着一个马尾辫,穿着一个二十年前那种老款的夹克衫,穿着一条牛仔裤,脚上是一双旅游鞋。旁边放着她平时穿的时髦衣服,叠放得整整齐齐。叠好的衣服上是死者的手机,手机上是死者的遗言。 亲爱的爸爸、妈妈: 这是一条不知发往哪里的信息。你们是我的亲生父母,但我没有见过你们。我要离开人世了,想留下什么,但不知道该留给谁,就留给没见过面的你们! 我不知道因为什么,你们当年把我扔在了火车站。我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我遇到了现在的爸爸妈妈,他们没有儿女,将我视如己出。三十年来,他们对我疼爱有加,我人生中最亮丽的色彩都离不开他们。我喜欢唱歌,爸爸妈妈全力支持我。我出名了,我挣钱了,可是前几年爸爸离开了我们,如今妈妈也离开了我,我失去了最重要的精神支柱。 这几年,我发展很顺利,收到了无数的鲜花和掌声,享受了无尽的崇拜和赞誉。然而有谁能理解,我付出了多少辛勤与汗水,承受着多少痛苦与无助。喜欢我的人很多,想要图谋不轨的也很多。有的贪图我的名誉,有的贪图我的财富,有的贪图我的容颜,甚至有人贪图我的身体,为此我度过了无数个不眠的夜晚。我经常失眠,自从妈妈来到我身边,我又能睡着觉了。昨天,妈妈死了,替我去死的。在别人面前我没叫过她一声妈,她也从不敢叫我一声女儿。即便这样,她仍在我身边守护着我,我对不起她。 米柯琪,一个让我既感激又痛恨的人,如果没有遇见她,我只是一个爱唱歌的小姑娘。在她的运作下,我成了炙手可热的大明星,出了专辑,拍了电影,过上了看似风光却无比辛苦的日子。如果不是为了迁就我,爸爸妈妈就不会搬到县城里;如果不参加比赛,我就只是爸爸妈妈的宝贝;如果这些都没发生,该多好!米柯琪让我要把户口改到舅舅家,于是我有了高贵的出身;让我对外宣布毕业于美国的名校,于是我有了漂亮的学历;找枪手代笔帮我写了专辑,然后署我的名字,于是我有了横溢的才华;做了整容还对外宣称从未整容,于是我有了精致的容颜;陪导演睡觉,于是我有了当女主角的机会;为避免秘密被曝光,杨涛那个人渣成了我的秘密情人,多年来我任由他骗财骗色。只有唱歌和演戏,我是真喜欢,当年不说那些谎该多好!本质上,我就是一个农村孩子,就因为我说了谎,我这辈子就要永远说谎,这也成了杨涛、米柯琪,还有更多的人攻击我,要挟我的工具。 我活得好累,我快要撑不住了。为了我的名誉和地位,妈妈帮我一起去干那些可怕的事情,我们杀死了杨涛和米柯琪,难道今后还要杀吴凯、季东山甚至梁娴吗?妈妈已经揽下了所有的罪责,离我而去了。只要我活着,就要继续失眠,就要继续杀下去。我累了,要休息了。我无法承担害死妈妈的心理负担,也不想面对即将身败名裂的现实,与其让警察抓回去,不如自己决定自己的结局。回到我长大的地方,安静地离去,这是我最好的归宿。 我银行帐号里的钱均由我的助理梁娴处理,一部分赔偿电影停拍的违约金,其余部分的30留给季东山赡养父母,70留给梁娴,她是一个有梦想的小姑娘,希望她一切都好! aak服装公司的事宜由ceo蔡廷坚全权处理,属于我的股份平分给所有在职员工。aak是我小时候穿过的夹克上的英文字母,当年我才10岁,可那件夹克太大了。那件衣服不合身,也很难看。小时候我发过誓,等我有钱了,我一定要为自己做最好看的衣服,aak就是这样来的。aak是我对自己人生的总结和对理想生活的追求,苦难本来是美好人生的垫脚石,但一不小心也会成为吞噬一切的恶魔。 我再一次穿上了那件夹克,它没有小时候那么大了,却仍能把我包裹起来。也是终点,挺好的! 肖唯绝笔 (用回本名的感觉真好!) 至此,杨涛案和米柯琪案真相大白了。李洁和李筱薇母女联手作案,李筱薇扮成与两位受害人关系亲近的女性,李洁扮成老太太,一个作案,一个清理现场。无论是化妆还是清理现场其目的都是扰乱警方的侦破方向。杨涛案中,司机季东山开车为作案提供了便利。米柯琪案中,由于李筱薇和骆敏同在一个电影剧组,所以住在了同一个酒店,因此司机季东山没有参与。 现场留下的手机上只有死者的指纹,手机通话记录和微信聊天记录很少,就连彭鹰都觉得明星过得挺无聊的。通话对象已经筛查过,没有可疑人物。理发店的门锁没有撬压痕迹,最后在李筱薇躺的床上找到了钥匙。 在现场,黄一为、彭鹰和韩文君惊讶地发现,手机里播放的歌曲是《我的aak情缘》,墙上贴着崭新的aak服装的海报。一所老房子贴着新海报,一定是刚贴上去的,皮鹏摘下了海报。这让他们不由得想起了酒鬼案和可乐案,同样的歌曲和海报再一次出现了,它们难道真的有什么联系? 解剖室里,法医发现死者死于割腕引发的失血性休克,伤口确实属于生前伤,右手持刀割左腕,伤口从左向右,符合割腕自杀的特点。奇怪之处在于伤口太深了,这一刀不仅割断了动脉血管,还割断了手腕内侧的神经,甚至连骨头上都留下了刀痕,一般的女性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量。死者没有中毒、昏迷、抵抗或挣扎的痕迹,除手腕上的伤口外没有其它外伤,死者割腕前处于清醒状态。 死者用于割腕的刀是一把理发店常用的剃刀,掉在死者右手边的地上,上面的指纹是死者的。然而戴家兴认为这个伤口不是死者自己割的,原因是他曾经和彭鹰一起看过天阳粉丝见面会的视频,发现李筱薇是左利手,也就是左撇子,因为李筱薇用左手持话筒。他推断李筱薇不太可能用右手割左腕,更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力量。李筱薇是左撇子,很快得到了梁娴和季东山的确认。 地面比较脏,留下了三种脚印,一种是高跟鞋的,一种是旅游鞋的,这都是李筱薇留下的。另一种是军靴的,44码,应该是男性,皮鹏对过鞋印,花纹是仿美国军靴的款式。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情,拿回来的海报背面有一个清晰的军靴鞋印。 在自杀还是他杀的定性上,专案组产生了严重的分歧。一部分人认为,现场出现过第三人,是一名男性,伤口非常深,不可能是女性造成的。死者也不可能用一只不太灵活的手去割一只灵活的手,下手的一定是这个神秘男人。手机上的遗书也不一定是死者写的,完全有可能是凶手炮制的。另一部分人认为,死者有自杀的动机,生活和工作压力大,而且已经非常周到地安排了后事,安排后事不太可能是凶手做的,因为凶手更难了解得这么清楚,安排得这么细致。伤口深只能说明死者死得很决绝,所以才会下狠手,不能用常规的判断标准来衡量一个一心想自杀的人。 夏支队长让大家安静一下:“大家说得各有道理。这样,让黄博士说一下!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分析一下。” 大家突然安静了,黄一为才缓过神来。他说:“可以定性为他人帮助下的自杀。” 夏支队长问:“你是说李筱薇请人帮忙杀死她自己?” “对。李筱薇写了遗书,安排了后事,回到了她长大的地方,都在为自杀做准备,她的自杀动机是成立的。但最后动手的是第三人,所以还是要定性为他杀。”黄一为说。 苏队提出了疑问:“如果是他杀,怎么解释剃刀上只有李筱薇的指纹?” 皮鹏补充了下:“不仅如此,指纹完全符合握刀割腕的姿势,不是在别人强迫下进行的。” “我提醒大家,李筱薇有自杀的意愿。凶手完全可能帮李筱薇割腕后,擦掉指纹,再把剃刀递到她手里,然后让李筱薇握刀。”黄一为边说边比划了一下,“我好奇的是第三人为什么要帮李筱薇自杀,这一定是李筱薇非常信任的人。我建议查一下李筱薇从小到大成长环境里与她有过交集的人。” 黄一为说完,大家都比较信服。皮鹏说:“我认为这个人在挑衅警方,大家看一下大屏幕。”大屏幕上是海报的背面,一个清晰的灰尘脚印。 皮鹏解释说:“这个脚印正好在海报的中间,只有一个脚印,边缘整齐,图案清晰,这不是无意中踏上去的,很可能是故意印上去的。目的就是让我们看清楚。” 黄一为看见鞋印中间好像有几个英文字母,让皮鹏把图片放大,能看清e三个字母,后面好像还有什么,但是看不清了。黄一为让皮鹏立即把海报原件拿出来,小心地用小刷子擦掉字母后面的灰尘,这次看清了,是“eful?”,这是什么意思? 皮鹏说:“可以肯定这不是商标,而是有人用中性笔写上去的。” 谭海龙问:“这是什么意思?” 黄一为思考了片刻:“表面意思很简单,eful的汉语意思是有用的,加了问号,就是一个简单的问句,意思是有用吗?这好像是问一个人。” 皮鹏说:“这有没有可能是对警方的挑衅?” 韩文君说:“字母写得比较漂亮,字体刚劲有力,应该是一个英文比较好的人,受过良好的教育。即便是挑衅警方,他也可以写汉字,为什么要写英文?”从小练书法的韩文君一眼就看出了一些信息。 黄一为说:“可能因为他熟悉英文,也可能——”说到这里,黄一为突然停住了。大家都看着他,黄一为慢慢地说:“也可能是想问我的。” 龙龙好奇地问:“为什么?” 黄一为说:“一个人表达的时候一般会选择自己熟悉的或喜欢的方式,也可能用对方熟悉或喜欢的方式。专案组里,只有我一个人出国留学,应该是挑衅我的。”大家觉得有一定道理。 韩文君有点担心:“他问有用吗,到底指什么?你认识这样一个人吗?”大家都望向了她,她的脸有点红了。 黄一为能体会到她的担心:“有用吗?应该是问这个鞋印对我们破案有用吗?要不然就不会写上鞋印里面了。” 转念一想,他说:“也可能是说,即便给我们线索,我们也可能查不出来,所以他说的有用吗也可能是讥讽我们无能。” “有没有可能是偶然的,不是挑衅黄组长的?”皮鹏问。 彭鹰说:“不管是不是挑衅黄组长的,还需要再查,但这可能是挑战我们天阳刑侦支队的。” “为什么这么说?”龙龙问。 彭鹰说:“大家还记得吗?酒鬼案的时候,两个死亡现场都播放过《我的aak情缘》这首歌。可乐案的时候,现场出现过与这次现场相同的海报。这两种情况在这次案件中同时出现,还给了提示,这绝不是巧合。” 黄一为说:“我同意英特尔的想法,很有可能是挑战我们。以前的案子也许与这个神秘人物有关,这次的提示证明在酒鬼案和可乐案他给我们留下了的线索,而我们没有重视,所以他才增加了提示。既想挑战我们,也想显示他高我们一筹。” 龙龙有些沮丧:“难道我们以前的案子抓错人了?” 黄一为想了想:“不可能。如果我们现在的推测成立,说明这个神秘人可能到过当时的案发现场,或者接触过凶手,可能由于种种原因,他没有亲自动手。如果真错了,我们就重新查。我们回去再核实一下,酒鬼案的凶手尚永杰还没判刑,可以向他确认一下。” 夏支队长说:“好在我们现在把这些线索都联系起来了,接下来查就是了。” 黄一为表达了歉意:“两个案子发现的歌曲和海报,英特尔和文君都向我提起过,其实我也怀疑过。可是我太官僚了,把这些忽略了,我向他们两位道歉。但是不管是谁向我们挑衅,我们都会把他找出来。” 又过了一个星期,专案组查遍了李筱薇从小到大的所有人际关系,没有任何发现。倒是李筱薇的死讯轰动了娱乐圈,新闻发布会当天来了很多记者,警方为平息舆论和继续追查真相,对外发布了李筱薇死于自杀的结论,关于李筱薇的各种新闻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球。 无论是稷州这边,还是天阳那边,都有很多工作要处理。姜局已经来过两次电话了,问黄一为什么时候能回来。经过协商,夏旭东支队长决定解散专案组,李筱薇案既然与天阳的酒鬼案和可乐案有关,就由阎刚跟进,明天就可以启程回去了。李筱薇案暂时成了悬案。 彭鹰向黄一为请假,想去看一下崔国兴。这次由于比对软件落后,加上自己对软件使用还不够纯熟,差点把视频比对错了,彭鹰很自责。去看崔国兴,一方面是看望师父,一方面是想升级软件,把更新后的技术带回去。黄一为明白他的真正意图,但没有点破。他觉得年轻人好强是好事,彭鹰迟早会是一个顶级的图侦专家,他期待着这一天。 晚上,黄一为和韩文君找了一家安静的餐厅,想吃个烛光晚餐,没想到碰到骆敏和她的助理。骆敏后面没有记者跟着,黄一为觉得很诧异。骆敏和助理坐在了旁边的桌子上,黄一为跟她打了招呼。 黄一为问:“你们这些大明星也到这样的地方来吃饭,我还挺诧异的。” 骆敏苦笑了一下:“黄警官,干我们这一行,其实很辛苦。没有节假日,没有隐私,生活完全是透明的。这几天,李筱薇死了,热搜上全是她的新闻。我又死了经纪人,很多通告和活动都取消了。公司还没有给我配新经纪人,我现在是个闲子。我们都用过同一个经纪人,我本来就没有人家红,可我没想到她死了都能抢了我的风头,这就是命。我本来以为不把案发当天的行踪说清楚,就能让更多的人关注我,一开始还真有点用,记者开始追着我跑了。没想到,她一死,我这儿又门庭冷落了。” 黄一为说:“你们都是公众人物,习惯了生活在镁光灯下。如果是我,我宁愿安静地生活。” 骆敏点点头:“感谢你们,黄警官,韩警官。我没想到今天跟你们说了这么多。这一次李筱薇主演的电影里我也演了一个小角色,李筱薇死了,电影也停拍了。李筱薇的死让我想了很多,我想趁这段时间到美国进修一下,我想扎扎实实把自己的艺术功底打好,至于能不能大红大紫,就顺其自然!” 黄一为觉得很意外,还有一点小感动。骆敏可能从假学历对李筱薇的影响中收获了人生感悟,他说:“骆小姐,祝你一切顺利!” 骆敏说:“谢谢!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黄一为和韩文君相视一笑,没说话。 第九案 美工刀下(1) 李筱薇案悬而未决,成了一根扎在黄一为心头的刺,他暗暗和神秘的凶手叫起了劲。他在办公室的墙上装了个帘子,帘子后面安装了白板,上面把可乐案、李筱薇案、酒鬼案等三个案子与神秘凶手的关系画了出来。利用周末休息的时间,他来到了天阳看守所,没想到遇到了早来一步的韩文君。他们志同道合,是天生的一对,想法竟然如此相似,他们都是来找尚永杰的。 尚永杰黝黑的皮肤白皙了一些,比原来胖了一些,眼神中充满了平静。尚永杰说:“我的案子已经判了,死刑!再过几天就执行了。” 黄一为说:“我觉得你反而很平静,为什么?” 尚永杰微笑着说:“这段时间是我过得比较开心的一段时间,不用考虑生计问题,不用考虑理想,不用再恨任何人,也不用担心警察抓我。我睡得特别好!” 黄一为若有所悟:“恭喜你,终于解脱了!” “是的。”尚永杰说,“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点小事。”黄一为说,“张义死亡现场循环播放着音乐,那到底是不是你放的?” 尚永杰说:“不是。我从来不听歌,更不可能用别人的手机放歌了。” “那郭平的车里放着什么音乐,你知道吗?”黄一为问。 “我根本就没有到过郭平车里,我怎么知道他放的是什么音乐?”尚永杰很诧异。 黄一为基本相信了他说的话,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更何况从他的微表情来看他没有说谎。黄一为还是不死心,问:“你有没有把你们家的遭遇告诉过别人?” 尚永杰想了想:“好像说过。” 黄一为和韩文君来了精神:“说说具体情况。” 尚永杰说:“我们店里来过一个顾客,那个大哥很厉害,他好像能感觉出来我很不高兴。他先开口劝我,让我放轻松点。他说社会很复杂,遇到什么事情都很正常,出了问题就积极地去解决,实在解决不了,就直接把问题消灭。我问他怎么知道我不高兴的,他说通过我按摩的手法和表情猜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很信任他。于是,我把家里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他说酒是穿肠毒药,他从来不喝酒,也理解不了喝酒的人。他讨厌喝酒,也讨厌拿酒说事的人,酗酒误事的人都是垃圾,都应该清理。他说,如果他是我,要不就把赔掉的10万块钱挣回来,要不就让那些酗酒误事的人永远消失。我当时觉得他很特别,特别敢做敢为,不知不觉我还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他告诉我,人面对困难有两个选择:克服困难和消灭困难。要不就与困难共存,要不就斩断困难产生的源头。” 黄一为和韩文君很吃惊,这个人诱导杀人的嫌疑很明显。黄一为追问道:“那个人长什么样?” “我没看清。”尚永杰说。 “你不是帮他按摩了吗?怎么会没看清?”韩文君有点急了。 尚永杰无奈地笑了笑:“我都到这般境地了,没有必要骗你们,确实没看清。他的脸向下,放在按摩床的洞里。按完以后,我接了新单,就出去了。后来再没见过。” “原来是这样。”黄一为明白了,继续问道:“你说说他的其它特征。” 尚永杰说:“身高大概180厘米左右,浑身肌肉,一副孔武有力的样子,短头发收拾得很利索,背部有三四处疤痕。” 黄一为问:“你觉得是什么疤痕?” “形状都不一样,有长有短,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尚永杰说。 “衣着是什么样的?”黄一为说。 尚永杰说:“很像户外运动类的服装,对,有点像军人的感觉。” 黄一为越来越感兴趣了,追问道:“穿的是什么鞋?” 尚永杰说:“很特别的军警靴,我从来没见过那种款式。” “你确定吗?”黄一为想再确认一下。 “我确定。我们聊了半小时左右,不会错的。”尚永杰说。 黄一为觉得聊得差不多了,之后又见了关向东和李星河,他们俩对于那个神秘人没有任何印象,看来可乐案里的海报是神秘人亲自贴的。他推断,音乐和海报可能与这个神秘男人有关,看来他是真实存在的。这个人有可能是退役军人,有可能还作过其它案子,有可能还懂一些心理学,现在都不得而知,但黄一为很清楚,他是强劲的对手。他对尚永杰说的话,有故意诱导杀人的可能。如果真是这样,这个人就太危险了。他很可能与李筱薇有关,甚至认识,黄一为心里有了一种近在咫尺却总也看不到他的感觉。 黄一为仍不死心,到尚永杰工作过的按摩院查监控,结果监控只能录三个月的,早已删除了。韩文君陪着心爱的人跑了一天,也辛苦,也开心,她欣赏他认真探寻真相的样子。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一言不发,像个旁观者一样,静静地坐在旁边,幻想端着一杯咖啡,欣赏着眼前只属于她的风景。每次过马路时,黄一为都主动牵起韩文君的手,一切发生得很自然,但他们从未对彼此说过我爱你,这就是专属他们的爱情。 韩文君是一个非常独立的女性,从未想到自己要从属于某个人,但此刻她特别想帮心爱的人找到那个神秘的凶手。她的脑海不停地重复着aak、酒鬼案、可乐案、李筱薇、eful?等这些线索。她一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黄一为,因为他们明白对方的心意,却从未明确彼此间的关系。 她鼓起了勇气:“一为。”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称呼他,说完了又觉得很突兀。直呼其名太生分了,叫黄组长又太官方了,她才发现这段时间她从来没有叫过黄一为任何一种称谓,一直是有事的时候直接说事,这也能说明他们的关系早就不同以往了。黄一为很不适应,答应了一声。 韩文君继续说了下去:“我想到省厅去学习文字鉴定和声纹鉴定,明天出发。” 黄一为没想到韩文君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愣了一下:“好事。我支持你!”其实他们都想表达思念,可惜都说不出口,两个偏内向的人谈恋爱就是这样,很少会有人主动表达。 黄一为开车把韩文君送到小区外,就在韩文君关上副驾驶门的一瞬间,他急忙说:“明天早上,我来送你!” 韩文君等的就是这一句,心里很高兴,点点头说:“谢谢!明天见!” 第二天早上8:00,黄一为把车开到了小区门外。韩文君上身穿卡其色呢料西装,内衬米黄色高领羊毛衫,穿一条蓝灰色西裤,黑色高跟鞋,绝对身材高挑,气质出众。黄一为内心承认这就是他最喜欢的类型,加上过硬的专业素质,这就是与他志同道合,相得益彰的人生伴侣。为办案需要,平时韩文君衣着比较简洁干练,可惜了她的好身材。黄一为一时间出了神,直到韩文君关车门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韩文君说:“咱们走!”黄一为这才启动了车辆。 车还没有到高铁站,黄一为的手机响了,又来案子了。韩文君知道黄一为正在做选择,到底是送自己到车站,还是去案发现场。她说:“把我放到路边,我打的去。你赶紧去现场!” 黄一为感激韩文君的善解人意,觉得很对不起她:“对不起,我——”一时语塞。韩文君把行李拿下来,冲他摆摆手:“赶紧去!”黄一为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迸出了两个字:“微信!”一踩油门,扬长而去。韩文君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想着他说过的话笑了。 案发现场在南郊的新天路上,人行便道旁的绿化带里发现一具男尸。现场不是一条热闹的街道,是很多晨跑爱好者的经常跑步的地方。现场的隔离带外,已经围了一些群众,拿出手机拍视频,甚至有人视频通话向亲戚朋友说这个新鲜事。 死者穿着蓝色运动服,黑色休闲鞋。死者左右脸颊各有一道划伤,左侧颈部有切割伤,颈动脉被割断,大量出血,身下有大片血迹。颈部还有几处小刺伤,应该是刀尖刺破皮肤导致的,推断应为协迫伤。尸体倒伏位置左侧的植物茎叶上有喷溅状的血迹,根据喷溅范围内没有被遮挡,凶手应该是在死者背后行凶的。冬青有处缺口,死者鞋跟外侧有泥土和摩擦的痕迹,可以看到从便道至绿化带的缺口有拖行的痕迹,拖行痕迹不连贯。右脚的鞋掉在了缺口处,左脚的鞋仍然穿在脚上。死者身高170厘米左右,在死者不断挣扎的情况下,凶手仍能将死者拖到绿化带里,说明凶手的力量比较大,身高应该在175厘米以上。 成丽雅查看了死者的脖子和瞳孔:“下颌出现尸僵,瞳孔透明,没有发白或混浊,死亡了大约2小时左右。推算死亡时间大约是早上六点左右。遭割颈,初步判断死于失血性休克。” 皮鹏未发现有价值的脚印,在尸体旁边的地上发现了两个字母:pg。皮鹏觉得现场很奇怪,现场没有发现脚印。现在是冬天,绿化带以南北两侧的冬青为边界,中间的草早已枯黄,部分已经裸露出了土,但土上没有脚印。 皮鹏想到的疑点也引起了黄一为的注意,他一直思考着这其中的原因。他认为,一定是凶手破坏了脚印,而这样的泥土地面需要用什么方式来破坏脚印呢?黄一为的目光落在了这一道绿化带上,他沿着绿化带仔细地查看起来。果然在尸体倒伏位置三米处,发现了冬青枝被折下的断口。 黄一为把皮鹏叫过来,指着断口说:“你看,这个断口是新鲜的,应该是刚刚被折下的。” 皮鹏若有所悟:“找到这根冬青断枝。” 黄一为点点头:“那就找。你找北边这一列,我找南边那一列。” 两个人分别搜索起来。皮鹏在冬青断口向东5米左右的地方,找到了那根冬青断枝,被插冬青丛里,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那一支冬青是插进入去。根据插冬青的位置、冬青被折下来的位置以及尸体所在的位置判断,凶手作案后应该是向东走的,当然也可能是凶手伪装成向东走。土上没有脚印,说明凶手是一直退着走,一边扫掉脚印,然后站在人行便道上把冬青枝插在冬青丛里,脚印是采集不到了。绿化带里的皮鹏拿到了那枝断冬青,冲黄一为晃了晃,经过检验断冬青与断口完全吻合。冬青枝上没有指纹,说明凶手戴了手套。 案发现场向西50米向左拐有一条小路,小路两旁有三个小区,小路向南通到河营村,路的尽头在河边。附近没有天眼或监控,最近的两个天眼分别在距案发现场向东200米处和向西300米处,只能看到出入这两个路口的人。 黄一为向阎队说明自己的想法,“我推测受害人是晨跑时被杀的,凶手趁受害人没有防备,从后面劫持了受害人。受害人曾经挣扎过,被劫持到绿化带以后,然后被一刀割喉。凶手是个左撇子,受害人的身份调查主要考虑附近的三个小区。” “为什么不是小路尽头的河营村?”阎队很了解附近的地形,于是问了一句。 “死者的头发梳得很整齐,鞋子很干净,比较新,鞋底除了后跟处的泥土,前脚掌没有泥土。后脚跟的泥土是被凶手挟持时留下的。河营村附近正在修路,昨天还下过雨,如果他是河营村的——” 阎队打断了他:“他的鞋底一定有大量泥土,所以他可能不是河营的。我明白了。”然后冲李建强、谭海龙和凌霜一摆手:“走!” 成丽雅和戴家兴作了解剖,尸体尸斑主要聚集于身边后部,颜色浅淡,符合失血过多的特点,确认受害人死于失血性休克。受害人胃内食物已经全部排空,说明没有吃过早饭,上一餐至少在6小时之前。颈部伤口是从前向后割的,脸上的伤口都是从右向左割的,经比对三个伤口都是左手持刀造成的。颈部伤口是第一刀,脸部的伤口是第二刀和第三刀造成的。凶器应该是一把厚度为05毫米的刀,刃口很锋利。 彭鹰查看了案发时间段前后两小时的监控录像,没有可疑迹象,推断凶手可能是从通往河营村的小路出入案发路段的,但也不排除从大路两端出入。 皮鹏搜集到的痕迹检材,只有冬青断枝、死者的衣物和地上发现的两个字母pg。黄一为把现场拍下来的字母照片发给了韩文君,虽然她坐的动车可能还没有到省城,但黄一为还是请她把照片给她老师看一下。黄一为作为技侦组长,他很清楚天阳市目前没有文字鉴定方面的人才,也清楚韩文君学文字鉴定的目的就是想和他一起工作,同时韩文君也想学一下声纹鉴定以弥补天阳市在技侦技术方面的不足。其实黄一为也想让韩文君早日回来,以便工作与爱情兼顾。 第九案 美工刀下(2) 阎队把人分成两组,一组到附近小区,一组到河营村。阎队到河营村找到了村支书。村支书一眼认出死者是王宪民,就是河营村人。据村支书说,王宪民确实是河营村的村民,目前户籍仍在村里,但他儿子给他买了阳城名都小区的房子,他搬到新房里大概五年了。他儿子在外地上班,很少回来。王宪民性格孤僻,家庭条件不错,和村里人很少来往,村里人不怎么了解他。 从河营村出来以后,阎队带人直接去了阳城名都小区。李建强和小霜赶到了王宪民家与阎队会合,同时通知了王宪民的儿子王赟,让他迅速赶回来。从生活环境来看,王宪民一人独居,家里没有女性或宠物生活过的痕迹,没有发现任何与案件相关的线索。 下午5:00左右,王赟赶到了天阳市刑侦支队。了解到父亲被杀的情况后,王赟失声痛哭。过了一会儿,情绪稍微平复下来,王赟说起了家里的事情。 他说:“我父母关系不好,主要原因在于我父亲。我父亲是一个完美型人格的人,事事讲究做到最好,对身边的人要求很高。我小时候读书,经常被父亲说得体无完肤。其实我读书还不错,后来在外地上了大学,毕业就留在了当地。我工作后,家里就只有我爸和我妈两个人,他们争吵不断。后来,我有了孩子,我妈就一直给我带孩子很少回去。我爸跟我们一起生活不习惯,就在老家自己生活,没人和他争吵,他乐得清静。大约六年前,我怕他自己生煤球炉子供暖,出什么事。为了他生活方便,我才买了阳城名都的房子,让我父亲养老。” 阎队问:“你有没有听说过,你父亲跟什么人有过节?” 王赟苦笑了一下:“我父亲性格有点偏执,脾气不好,跟人有冲突很正常。如果说有过节,我还真没听说过。以我爸的脾气,别人很难入他的眼。他很讨厌破坏他生活秩序的人,连我和我妈都一样。比如他要求用过的工具必须放回原处,如果我们没有放回原处,他就会大发脾气,生活中这样的冲突很常见。这几年,我们没有在一起生活,具体情况我真不太清楚。” “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印象特别深刻的事情?”阎队提醒他。 王赟想了想,有些无奈地说:“去年,河畔路派出所给我打过电话,说我父亲划了十几辆车的车漆。车主要求赔偿,否则我父亲可能面临比较严重的刑罚。我回来处理了一下,一共赔偿了18万多。赔偿后,取得了车主们的谅解。” “为什么赔偿了这么多钱?”阎队问。 “有的车比较贵,所以修理费比较贵。”王赟说。 阎队觉得这可能是线索,追问道:“你还记得有什么车吗?” 王赟说:“有几辆是bba的,好像还有一辆保时捷,其它的我就不记得了。如果说有过节,可能这就是过节,都一年多了,而且已经赔偿过了,不太可能出什么事?” 阎队告诉他:“我们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待。你父亲的案件是刑事案件,我们已经进行了尸检。目前,案件还没有结,你还不能把尸体领回去。你也不要住你爸爸的房子,我们可能还需要对房子进行再次检查。” “我知道。我先住到酒店里。”王赟拿起了包,准备走。 “谢谢你的配合,如果想起了什么,给我们打电话。”阎队写下了自己的电话,把便签纸递给了王赟。 小霜不解地问:“什么是bba?什么意思?” 龙龙赶紧说:“这个很简单。bba就是奔驰、宝马和奥迪,每个品牌英文名称的第一个字母。这三个品牌是常见的豪华车,是豪华车的典型代表。”龙龙滔滔不绝地解释着。 小霜白了他一眼:“就你懂得多!” 龙龙觉得莫名其妙,嘟囔着说:“我本来就知道,从小就知道。” 按照王赟提供的线索,阎队带着龙龙来到了河畔路派出所,找到了当时的办案民警老宋。老宋查阅了当时的档案,被毁坏的车辆一共有16辆。 老宋说:“车辆不是一次性毁坏的,他大概划了有两三次。” 阎队问:“王宪民为什么要毁坏车辆?” 老宋说:“那条路附近的三个小区,去年有一个小区停车位整修,还有一个小区车位太贵,居民用不起,所以有很多居民把轿车停到了便道上。王宪民喜欢晨跑,便道经常被轿车占用,很不方便。他很讨厌这样的行为,但没有以正确的渠道反映。时间一长,积怨越来越深,他划了几次车。部分车辆的行车记录仪拍下了王宪民划车的画面,车主报了案,才找到了他。他儿子人还不错,赔偿了修车费,还向车主道了歉,最后才撤了案。” “损失大的或者对生活和工作影响比较大的,有那几个?”阎队问。 “损失大的应该是那几辆豪车。”老宋指了指名单说,“这些普通车损失不算太大,对生活和工作影响比较大的就不太确定了。王宪民的儿子答应赔偿后,他们都私下商量了。我们没有太多介入。” 了解到案件情况后,阎队把刑侦的人派出去,按照名单一一走访。 韩文君刚下课,就把字母pg的照片拿给省厅的文字鉴定专家贺黎看。贺黎给出了自己的看法:“英文字体很工整很漂亮,说明写字母的人有一定的文化素养,可能有长期使用英文学习、生活或工作的经历。在冻土上面写字,还能有这么深的印迹,说明写字的人臂力和腕力都很大。没有因为书写工具不合常理而出现笔画走形,连最后一笔都没有走形,说明写字的人做事比较严谨,凡事追求完美。” 韩文君大开眼界,没想到就这么两个字母,居然能看出这么多信息来。她由衷地说了一声:“谢谢贺老师!” 贺黎说:“你这么好学,我很欣赏,问问题的同时还能帮你们队破案,你可有点实用主义了。” “贺老师,我不是那个意思。”韩文君想解释。 贺黎打断了她:“不要紧,我是开玩笑的。学以致用,学了就是要用,边学边用,还是实际案例,这对你来说,是个好事情。”他再次拿起手机看了看,“如果有这个人用笔写的更清晰的字就更好判断了。” 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把手机拿过来,打开了另一张照片,上面是李筱薇案海报背面的“eful?”。 贺黎看了看:“这很可能是一个人写的。” 她听了又惊又喜:“贺老师,是真的吗?能确定吗?” “你别着急!需要比对一下!两张照片上的书写材质和工具差别太了,我需要仔细比对一下。”贺黎说,“把以后几天的课程内容都提前给你剧透了。”韩文君有点不好意思。 贺黎把照片放大看了一下:“先说说写这一串字母的人。擅长英文书写,是经常使用英文的人,大量使用了连笔。单词末尾加了一个问号,这是一种提问或与读者对话的意思。性格比较高傲,人比较自信。”他有些遗憾地说:“可惜我们目前没有英文字体比对的软件,我是根据自己的理解和经验作出这些判断的。” 韩文君还是不想放弃:“贺老师,有没有办法确认这两张照片上的字母是同一人写的。” 贺黎想了想:“虽然不能使用比对软件,但我们还可以想想其它办法。”他打开了电脑上的办公软件。 韩文君彻底迷惑了,心想:“用办公软件能作比对吗?” 贺黎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办公软件虽然不能作为字迹鉴定软件,但可以比对这个人写的字体。”说完,他在电脑屏幕上敲出了两行英文字母,一行是“pg”,一行是“eful?”。敲完后,开始换起了英文字体,直到与照片中的字体最接近。韩文君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半天,从小学书法的她对写字很熟悉。她觉得电脑屏幕上的字体与案发现场照片中的字体非常相似,不由得发出了赞叹。 贺黎微笑着说:“这种字体是segoe script,所以两张照片里的英文很可能是一个人写的。我是根据英文字母间的连笔来确定的,但我只能说是可能,不能百分之百确定。”韩文君非常高兴,连声道谢。 贺黎却笑着说:“不用谢我。我还得谢谢你。” 她愣住了:“为什么要谢我?” 贺黎说:“我们的笔迹鉴定课程又有了新话题和新素材,你说我是不是得谢你?”韩文君这才明白了。从贺黎的办公室出来以后,她立即把贺黎的鉴定意见告诉了黄一为。 阎队从黄一为那儿得到了李筱薇案凶手可能再次出现的消息,也很震惊。李筱薇案的神秘凶手目前根本没有任何线索,现在又加上一个案子,除了凶手故意留下的线索和一具尸体,可以说毫无线索,事情越来越复杂了。阎队想起了刑侦刚刚调查到的线索,试图将两个案子的凶手联系起来。 在车辆被毁坏的车主里,一辆奔驰gle的车主损失最大。车主名叫林子豪,今年35岁,是本市一家外贸公司的老板,车被划的当天准备启程去香港谈一笔生意。结果因为处理报案和赔偿的事情耽误了一天行程,最后多花了30万,才最终把生意抢回来。林子豪气坏了,坚决让王宪民赔偿,后来在派出所的调解下才只赔了修车钱。林子豪曾扬言不会放过王宪民。 阎队和谭海龙见到了林子豪。阎队出示了警官证,拿出了王宪民的照片问:“认识这个人吗?” 林子豪看了一下:“认识!这老头去年把我的车划了。” 阎队说:“他后来不是赔偿了吗?” “赔偿?他赔的那点钱管个屁用!”林子豪激动起来,“一半的车身重新喷了漆,他赔的就是修车钱。修完之后,我的车再卖的时候会多亏几万块钱。另外,我耽误了生意,多花了30万,才把生意抢回来,我找谁说理去!我恨不得弄死那个老王八蛋!” 龙龙警告他:“说话注意点!” 阎队没太在意:“那你说说他是怎么死的?” 林子豪一开始还嬉皮笑脸的,看到阎队一脸严肃,马上紧张起来:“警察同志,咱不能开这玩笑。我说弄死他,就是说说气话,心里舒服点。” “你现在应该舒服了。”阎队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表情。 他好像明白了,问:“真死了?”阎队笑了笑,没说话。 他居然高兴起来:“那老混蛋早该死了,这就是他的报应。” 与黄一为呆在一起的时间不短了,阎队察言观色的水平有很大的提升。阎队比较肯定林子豪的反应都是真实的,事先他并不知道王宪民已经死了。 龙龙再一次警告了他:“林总,说话要口下留德!他是划了你的车,造成了损失,但他也尽最大能力赔偿了。你是有一定身份和地位的人,希望你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林子豪听完龙龙的话,逐渐平复了情绪:“不是我非要跟他过不去,几十万的损失我来承担。我跟谁说理去。” 阎队问:“这么大的损失,你为什么选择放弃全部赔偿?” 他说:“派出所的老宋调解了一下,他说我生意上的损失确实与王宪民有关,但只有间接关系,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所以只能让王宪民补偿,而不能赔偿。我后来想想,自己太较真了。如果当时打的去机场,让我的司机处理一下,生意应该不会耽误。再加上王宪民的儿子态度很好,也是一个比较痛快的年轻人,所以我就同意了。大家都不容易,尤其碰上这么一个爹。” 阎队说:“还是林总有胸怀。”听了夸奖,林子豪很高兴。 阎队问:“昨天早上6点钟,你在干什么?” “早上6点,我当然在睡觉。我每天8点起床,8:30司机接我上班。这都是固定时间。”他说。 “有证人吗?”阎队问。 “证人?哪来的证人?我单身独居,没有证人。”他说。阎队留下了司机的姓名和联系电话。 还有一名车主叫陈雅茹,今年26岁,她的车是一辆保时捷。车损比较严重,被损坏的时候车刚买了两个星期。她气坏了,要求公安局严惩王宪民。当时,所有车主中陈雅茹的反应是最强烈的。 据调查,陈雅茹没工作却过奢华的生活,大家都明白陈雅茹一定是某个有钱人包养的情人。听说王宪民的死讯后,她与林子豪一样幸灾乐祸。她也说昨天早上6点左右在睡觉,同样也没有证人。细心的小霜在陈雅茹卧室的插座孔里发现了微型摄像头,内存卡还在上面。李建强推断,放置摄像头的人一定能进入这所房子。 陈雅茹似乎明白了一切,她觉得就是包养她的老板装的。她不得不承认,昨天早上她和她男朋友在一起。她之所以刚才没说,就是怕她有男朋友的事情被那个老板知道。小霜留下了陈雅茹男友的联系方式,并且拿走了内存卡,并保证在不影响办案的前提下对于陈雅茹的事情保密。 阎队调查了林子豪的司机,司机证明昨天早上确实是8:30接到林子豪的,小区门口的监控录像也证明了这一点。虽然没有林子豪不在场的证据,但也没有他在场的证据,在他家没有找到凶器,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林子豪的嫌疑还不能完全排除。 根据在陈雅茹家发现的偷拍录像,陈雅茹的男友也找到了。录像中显示他们睡在一起,人证和物证都排除了陈雅茹的嫌疑。查了几天,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经过商量,阎队和黄一为一致认为还应从仇杀的角度查起,其实凶手只要杀死王宪民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在得手以后,还在死者的左右脸颊各划了一刀。黄一为一直想不通杀李筱薇的人和杀王宪民的人有什么联系。李筱薇是一个娱乐明星,老家是新禹县。王宪民是一个近六十岁的老头,一直住在天阳市南郊。这两个人的生活圈子完全不搭界。 另外现场没有发现死者的手机。死者是一个年近六十的老人,手机肯定不是什么好手机,但是凶手为什么会拿走死者的手机,到底有什么用还是没想通。案子基本陷入了僵局。 第九案 美工刀下(3) 阎刚再一次接到了姜志东局长的电话,又有案子了,要求阎队立即出警。阎队有些抗拒,他说:“姜局,哪有你这样的?我手头的案子还没办完,驴拉磨也得拉完一趟,再拉下一趟。” 姜局没理他的话:“你给我马上出发!看完现场,你不愿意,我就把案子给一大队。”说完挂断了电话,根本没有给阎队说话的机会。 阎队拿着电话,感慨地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去就去!” 他带着人到了一个居民小区,发现黄一为已经在那里了。他终于明白姜局为什么让他来了。这又是一起割喉案,也是一起字母案,字母还是pg两个字母。阎队有些愤愤不平地说:“上一起案子还没方向,又出了一起案子,这下成了系列案了,这还是个连环杀手。” “我们早来了一会儿,先说说现场!”黄一为说。 成丽雅说:“这个受害人的死因与前一个死者王宪民一样,凶手左手持刀,一刀割喉,伤口有生活反应,是生前伤。不同的是这个受害人的左右脸颊没有割伤。” 戴家兴作了补充:“受害人全身尸僵,已经达到最硬,角膜浑浊,眼结膜开始自溶,尸斑沉积于身体后部,指压可以完全褪色,推断死亡时间是12小时-14小时,具体时间要在尸检后确定。尸体呈仰卧状,没有被挪动过,身上被倒了厨房垃圾。按照血液喷溅的痕迹,凶手仍是在背后行凶。推断死者被割喉之后,向右回头,看了一眼凶手,然后仰面倒地。”他作了动作示范,然后指了指地上的血迹说:“这是两滴血迹是滴落然后又溅起的血迹,应该是凶手行凶后刀刃上滴下的。这两个字母是凶手蘸了受害人的血写的。凶器与上一个案子的相似,是一把厚度为05毫米的刀,刀刃非常锋利。” “能确定是同一把刀吗?”阎队问。 “只能说很相似。”戴家兴说。 皮鹏说:“门锁没有撬压的痕迹。室内发现了一些脚印和指纹,是三个人的,回去作了检验后才能确定。客厅有一家三口的照片,脚印和指纹的比对要先从孩子和他妈妈开始。卫生间的牙刷和梳子也能提取生物检材,但估计有用的线索不多。最重要的痕迹线索仍然是这两个字母,字迹清楚,但在字迹里没有指纹,只能说明不是手指写的,或者是凶手戴着手套用手指写的。” “看来还是比原来的线索多,这就好。”阎队看了看黄一为说,“一为,你不说点啥,是不是很不合适?” 黄一为说:“还是你了解我。现场没有发现受害人的手机,英特尔现在去物业拷贝监控了。” 阎队说:“你不会是拿这几句话糊弄我?” “当然不是。”黄一为说,“我们先复盘一下凶手从进门到出门的全过程。门锁没有撬压痕迹,凶手可能与受害人认识,或者有正当理由,受害人给凶手开了门。受害人转身往里走,凶手在背后突下杀手。受害人没想到凶手会杀人,转身看凶手的瞬间倒地,然后失血过多倒地死亡。作案方式是突袭,与前一个案子凶器比较相似,但不能确定是同一人。” 龙龙很好奇地问:“为什么?” 黄一为解释说:“因为字体不一样。这一次的英文字母没有连笔,而且写得也不太工整,应该不是一个人写的。” 阎队说:“你的意思是作案手法和凶器相似,但字体不一样。” “对。我是这个意思。我怕不准确,已经给韩文君发了照片。让省厅的文字鉴定专家贺黎看了,就能确定了。目前还在等结果。”黄一为说,“从犯罪心理来分析,这次的凶手比上一次的凶手更自信。完成行凶后,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着受害人慢慢死去。然后蘸血写下了pg两个字母,我猜他不擅长写英文字母,因为他写得不工整也规范。他的文化水平不高,似乎与上一个案子的凶手不太一样。上一个案子的凶手不仅写的是标准英文字母,还用了连笔写法。另外这个凶手戴了鞋套,而上一个案子的凶手却没有。” 阎队竖起了大拇指:“博士没白读,真牛!”他又问:“那受害人身上的垃圾是怎么回事?” 黄一为说:“我也是我正在思考的地方。死者衣着整洁,鞋柜上的皮鞋一尘不染,家里的物品摆放整齐,连洗衣机旁边的脏衣服放得都很整齐,这说明死者有洁癖。凶手好像在故意用他不喜欢的东西来羞辱他,说明凶手对死者有一定了解。” 阎队同意黄一为的分析,他又问:“那两个字母到底是什么意思?” 黄一为说:“我们已经研究了几天,有几种推测。第一,地名,这或许是某个地方名字的首字母。第二,人名,或许是某人名字的首字母。但这两种推测有一个不合理的地方,两个字母都是小写,如果是地名或人名,字母应该是大写的。这两种推测既合理,又不合理。也许pg还有其它含义,代表着特殊意义。” 阎队很期待:“然后呢?” 黄一为看阎队的表情,调皮地说:“我还得再想想。” “我都40多岁的人了,你逗我玩呢?!”阎队险些被闪了一个跟头。 李建强和小霜回来了,他们刚才去走访了邻居。据邻居反映,昨晚7点左右她刚回到家,正在换鞋。听见邻居罗锋说,你怎么才来,然后就听见了关门的声音。如果来的人是凶手,那受害人罗锋就是在7点左右被害的。根据罗锋与那个人的对话可以推断出,他可能与那个人有什么约定。 罗锋的妻子吕萍接到了通知,赶回来了。她的悲伤溢于言表,多少还带了点遗憾。她擦擦眼泪说:“我和罗锋是经人介绍认识的,罗锋仪表堂堂,谈吐优雅,我们很快就结婚了。他是一个食品药品检验员,也许是职业的缘故,他有很严重的洁癖。孩子出生以后,他为了孩子的健康,要求我们全家必须喝蒸馏水。他总觉得水里面有细菌。我不同意,他就发脾气打人,他有些神经质。” 成丽雅很震惊:“总喝蒸馏水会导致孩子营养不良,影响身体和大脑发育,不是闹着玩的。” 吕萍再一次流下了眼泪:“谁说不是。前两星期去医院检查了,孩子严重营养不良,大脑发育明显不如同龄的孩子。我回来跟他说了,他说他是搞科研出身的,医生说得不一定对。我们吵了一架,我带着孩子回娘家住了有两个星期了。其实除了洁癖,他这个人还不错。谁知道——”说着又哭了起来。 黄一为问:“蒸馏水是哪里来的?” 吕萍说:“他在单位里制好了,拿回来的。” 黄一为指了一下饮水机:“既然喝蒸馏水,为什么还要用纯净水?” 吕萍说:“到医院检查完之后,知道女儿营养不良了。他才同意送纯净水,一桶还没喝完,他又反悔了。之后,我就带女儿回到了娘家。” 黄一为知道自己猜对了受害人有洁癖,凶手的行为就显得更加怪异了。凶手的做法有非常明显的惩罚意味,死者怕脏,凶手就把厨房的垃圾倒在了他身上。黄一为让车晓东多拍一些照片,他总觉得现场还有一些目前还没发现的线索,一时间还没想到。 下午,黄一为接到了韩文君的电话。韩文君说:“我请贺黎老师比对了两份证据,字母虽然都是pg,但不是一个人写的。与后一个案子里写字母的人相比,前一个案子里写字母的人更熟悉英文,更擅长英文书写,文化程度也更高,后一个案子里写字母的人更像是把字母画出来的,就像是照猫画虎。” 阎队有点急了,也不管电话里能不能听见,大声问道:“能不能确定凶手不是同一人?”黄一为按下了免提。 韩文君说:“贺老师说了,破案要讲究科学。从字迹鉴定的角度来看,字迹比对只能证明写字的不是同一个人,与下刀的是不是同一个人不是同一个问题。除非我们能证明两个案子里写字的和下刀的都是同一个人。” 黄一为说:“好的。我明白了。”本来还想对韩文君说点什么,可是觉得场合不对,所以直接挂了。想着韩文君刚才说过的话,他对皮鹏说:“生化武器,我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你。你可是我最大的希望了,昨天李庆功副支队长可是给你买了几十斤猪肉,你能不能给我展示一下你的成果。” 皮鹏微微翘了一下嘴角:“放心,头儿。李支队确实买了几十斤猪肉,我反复做了实验,两个死者的伤口与美工刀造成的伤口最接近。两个死者的伤口无论下刀的角度、力度,包括左利手都比较相似,由此推断出的凶手的身高等特征均是同一人。唯一的不同是,第一个案子的凶手行凶时可能有些犹豫,伤口有深浅不一的现象,下刀的速度也慢一点。另外,第二个案子里死者身上没有胁迫伤。” 阎队有点疑惑了:“你是说凶手是同一个人,但行凶时的特点还有差别。看起来凶手只有一个,如果写字的是两个人,这该怎么判别?” 黄一为倒是有点明白了:“我们一直没有脱离一个误区,我们主观地认为两个案子里写字的和下手的都是同一人。我完全同意贺老师的鉴定,我也认为两个案子里的英文字母不是一个人写的,差距太明显了。我也相信皮鹏的鉴定结果,两个案子的凶手是同一人。” 阎队问:“为什么伤口会深浅不一,前后两个案子下刀的速度也不一样?” 黄一为说:“从犯罪心理的角度讲,凶手第一次作案时心理还不成熟,心理紧张,加上对于人体构造和有效控制受害人不熟悉,第一个案子的受害人一直在挣扎,所以才会出现伤口深浅不一和下刀速度缓慢的现象,另外还有小伤口,那些是胁迫形成的。在第二起案子里,凶手在作案心理和作案手法上已经比较成熟,所以更加快捷有效。另外,在第二起案子里,凶手不仅看着受害人死去,还到厨房拿了垃圾倾倒在受害人身上。他甚至开始欣赏自己的作品,暗自得意。” 小霜非常惊讶:“这不就是一个变态吗?” 黄一为看着小霜说:“这么说也可以。每个罪犯作案的时候都有一种信念,否则他们无法行动。” “什么信念?”龙龙问。 成丽雅猜了一下:“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是正确的。” “对。罪犯会认为我是迫不得已的,我是被逼的,甚至认为我是替天行道的,我是正确的。本案的凶手也是一样的。”黄一为说,“这几天,我们一直忽视了一个问题,就是两个案子里都有惩罚的意思。”大家很期待,黄一为把两具尸体的照片放在了大屏幕上。 他说:“第一起案子的死者王宪民划了16辆车,造成了几十万的损失。第二起案子的死者罗锋让孩子长期喝蒸馏水,造成了严重的发育不良。他们都是做了错事甚至是做了坏事的人,两者除了都被杀了,王宪民还被划了脸,罗锋身上被倒了垃圾。大家有没有想起古代的一句话。”大家都思索起来。 阎队一拍桌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大家恍然大悟。 他解释道:“没错。用王宪民惩罚别人的办法惩罚他,用罗锋最讨厌的方式对待他,这是凶手故意做的。他觉得他做得天经地义,所以他想标识这样所谓的义举专属于他,才写下了字母。字母更像是他的个性签名或者身份标识,专属于他。我还怀疑,凶手有一个同伙,两个案子里是同一个人下手,字母分别是两个人写的。” 阎队提出了疑问:“如果晚上或凌晨黑暗的环境里,突然出现两个人,可能会提前引起受害人的警觉,有可能导致作案不成功。” “这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如果是两人作案,怎么会控制不了一个老人,导致老人不断挣扎?如果是一个人作案,为什么会有两个人的笔迹?”黄一为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大家都没说话。 沉默了半晌,彭鹰说话了:“阎队,头儿,我觉得虽然两个案子并了案,但我们还是可以各个击破。两个案子虽然有一些共同的线索,但还是有一些不同线索。我们可以先查不同的线索,只要突破一个点,我们就能扩大战果了。” 黄一为听他说得很道理,鼓励他说:“说说你的具体想法。” 彭鹰说:“比如罗锋案里,案发现场在室内,单元楼门口有监控,我们可以筛选案发当天夜里出入单元楼的陌生人作排查,也许可以发现线索。” 黄一为听了很高兴:“我认为英特尔说得很道理,我们可以四两拨千斤。我们刚才的讨论陷在系列案里太深了。” 戴家兴和龙龙向彭鹰伸出了大拇指,就连一贯冷酷的皮鹏也伸了大拇指,彭鹰很不好意思但也很高兴,嘴角荡起了笑意。 阎队想了半天:“多亏了小彭的提示,我又想了一遍王宪民案。王宪民被割了喉,脸上还被划了,凶手会不会是让王宪民体会一下被划的滋味,就像车被划一样。凶手有没有可能还是与那些被划的车主有关?” 黄一为说:“我认为阎队的分析很有道理。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凶手之所以会划王宪民的脸,就是报复他曾经划车的行为。我认为很有必要复查划车的线索。” 李建强很为难:“车主们都已经调查过了,案发当天他们都有不在场的证据。再查划车的线索,应该从哪儿查起呢?难道再查一遍车主?” 阎队说:“要不要再查车主,要看需要。如果需要,该查还得查。”龙龙欲言又止,阎队看出来了。他说:“龙龙,有话就说,没人欺负你。” 龙龙说:“可以查一下修理厂,这些车都是在哪儿修的?无论报不报保险,赔偿修车费用一般都是在修理厂,由责任方直接支付,甚至与车主完全不接触。我们到那些地方查,也许有新线索。” 小霜使劲拍了一下龙龙的肩膀:“行呀,龙龙,每回分析线索都是技侦组独占鳌头,这回你给咱们一线民警长脸了。” 成丽雅说:“小霜,咱们从来都是不分彼此,你这样说,不好。” 小霜不好意思地说:“橙子姐,我没那意思。我是说龙龙确实表现不错。” 李建强附和着:“对,确实是。” 阎队站了起来:“既然龙龙的建议很好,那咱们行动。一为,我们跟第一个案子,你们跟第二个案子。正好侦破方向也是各自的队员发现的,咱们来个比赛,看那一组先有突破。” 第九案 美工刀下(4) 处理划车案时,为方便办理赔偿事宜,16辆车被分成了两组,分别送到了天阳市两家知名的修理厂。一家专修豪华车,所有的bba、保时捷全部送到那儿,叫龙腾修理厂。这次谭海龙的表现很奇怪,他坚决要求和李建强一组去另一家海翔修理厂。另外,他似乎很熟悉这两家修理厂,直接给阎队和小霜发了龙腾修理厂的定位。他还不用导航,带着李建强直接到了海翔修理厂。阎队很好奇,龙龙解释说他去修过车。阎队知道他没说实话,既然他不愿意说,阎队也不便多问。 阎队和小霜到了龙腾修理厂,前台很热情。阎队表明了身份和来意,见到了修理厂的负责人卢总,一个说话很干练也很优雅的女人。她问:“你们是市局重案队的,谭海龙为什么没来?” 阎队和小霜很吃惊,他问:“您是怎么认识谭海龙的?” 卢总平静地说:“他是我儿子。” 他们更吃惊了,从来没听龙龙说起过他是个富二代。他们急忙表示了歉意,又重新打了招呼。 卢总说:“我们家最早就是卖车,后来开了4s店,必须配备修理厂,所以就开了修理厂,也接一些其他车型的修理业务,就这样干到了现在,差不多20年了。龙龙很喜欢车,但这孩子脾气倔,总想靠自己,非要去当警察。其实我希望他接管修理厂或者4s店,可他不愿意。就这一个儿子,我也就随他去。” 小霜好奇地问:“什么牌子的4s店?” 卢总说:“奔驰4s店。”小霜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接着说:“如果你们想买车,我可以给你们多打折。” 阎队说:“打了折,我们也买不起,但还是谢谢您。” 她问:“我儿子表现得还好?” 阎队说:“谭海龙表现很好。他去了另一家修理厂调查,我们这次是有一个案子,希望咱们修理厂予以配合。” 她说:“当然。义不容辞。” 在卢总的帮助下,找到了修那几辆车的师傅。在师傅的指认下,查到了那几辆车的修理记录。记录显示,林子豪的奔驰车签收栏签的名字是庞贵。庞贵这个名字还是第一次见,他是谁?阎队推测林子豪一定知道这个人。 在找林子豪的路上,凌霜查了龙腾修理厂的公司信息,发现法人代表是卢青梅,正是谭海龙的母亲。她还发现卢青梅还是海翔修理厂的法人,敢情这两家修理厂都是龙龙家开的。小霜发现两个修理厂分别包含了“海”和“龙”两个字,合在一起之后才发现,原来是“海翔龙腾”四个字,修理厂的名字压根就是按谭海龙的名字取的。 小霜感叹着:“谭海龙原来是一个低调的富二代,我真是没想到。” 阎队说:“其实谭海龙很聪明,就是有点不接地气,假以时日他会是一个好警察。” “有这么好的家庭背景,他为什么不接管家族生意?我要是他,我就不当警察,回去过好日子。”凌霜很羡慕。 阎队斜着眼看了他一眼:“人家过好日子,是几辈人努力得来的。再说了,当警察就过不了好日子了吗?”说到这儿,阎队突然想起了离婚的妻子和12岁的儿子,还别说,当警察真不一定能过好日子,这些年妻子和儿子没少为他担惊受怕。看着满脸思绪的阎队,小霜没敢再说什么。 见到了林子豪,他证明庞贵是他原来的司机。去年车被划的时候,他已经买了车位。可惜庞贵把感应卡忘在了公司,当天车没有停到小区里,停在了人行便道上,导致被划了。林子豪一怒之下,把庞贵开除了,但车的修理和赔偿都是由庞贵办理的。办完之后,庞贵就离职了,还被扣了一个月工资。此后,林子豪再也没有见过庞贵。 庞贵籍贯在邻省,与当地派出所联系后。当地民警反映,庞贵确实在天阳打工,具体是干什么的,他父母并不知道。他家庭条件不好,28岁了,还没有娶上媳妇,父母也很着急。庞贵不喜欢跟人正面冲突,一旦与别人有矛盾,他一般会偷偷下手,把失去的利益找回来或者暗地里报复。阎队认为很符合凶手的作案心理和作案特点,下一步的重点就是找到庞贵,可惜的是没人知道庞贵的住处。 与此同时,黄一为带着技侦组的人认真梳理了所有的物证,重点是案发单元楼门口的监控录像。彭鹰认真查看了案发当天下午5点至晚上9点间的监控录像,但在6:30-7:30之间进出楼门的陌生人一共有3个。有一个是送水工,有一家居民证实送水工确实来过,监控录像里送水工确实只拿了一桶水上楼,又拿了一个空水桶下楼。另外两个是楼里居民的朋友,居民可以为他们作证。关于这三个人,大家正在讨论着。 黄一为没有说话,脑子飞速转动着。他不在乎阎队说的谁先在线索上有所突破,但他很在乎真相没有被揭开,凶手没有被抓到。有一个问题,黄一为一直没想通,那就是凶手是如何选择作案对象的,他怎么知道这两个人做过所谓伤天害理的事情。 阎队和李建强先后回来了,阎队看到送水工的视频画面,觉得很眼熟。彭鹰对图像作了清晰处理后,阎队终于看清了送水工的面部特征,竟然是庞贵。两个案子里,嫌疑人的线索终于连在了一起,庞贵是个送水工。 黄一为恍然大悟,他终于知道勘查罗锋案的现场时,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奇怪,但一直没想到。原来王宪民家和罗锋家都有同一家公司送的水,标签是一样的,这就是黄一为一直没有想通的地方。王宪民家不是案发现场,所以忽视了这一细节。如果庞贵是凶手,通过送水,他完全有可能知道两位死者做过的事情,尤其是王宪民,他可能认识王宪民,因为修理和赔偿是他亲自办理的。 彭鹰调出了罗锋案现场的照片,在水桶的标签上确定了送水公司的名称。谁也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调查新线索,再一次发生了割喉案。阎队派李建强和小霜去送水公司调查,其余的人全部赶往案发现场。 现场在一个小区的2楼,现场有大量女性内衣。死者是男性,赤裸着上身,胸部盖着一个紫色的胸罩。颈部左侧有一条长约5厘米的划伤,划破了颈动脉,大量出血,血迹一直延续到门外。肚皮上有一条很长的划伤,刀口从左向右,长度大约20厘米,已经能看见内脏。画着红嘴唇,脸上写着pg两个字母。红嘴唇用血画的,字母是蘸血写上去的。场面很怪异,也很惨烈。 报案人是邻居,邻居买菜回来,发现对门有血流出来,这才报了案。 戴家兴说:“橙子姐,这人是个变态?” 成丽雅平静地说:“对我们来说,这就是一具尸体。不要夹带任何杂念。”戴家兴不说话了。 成丽雅对尸体情况作出了基本判断:“死者20-25岁,呈仰卧状。体表有两处伤口,一处在颈部,一处在腹部,伤口左宽右窄,凶手是左撇子。凶器是一把厚度为05毫米的刀具,很可能是美工刀。与王宪民案、罗锋案应该是同一凶手,凶器是同一凶器,这应该是美工刀案的第三个案件。” 戴家兴说:“受害人全身尸僵,已经达到最硬,角膜浑浊,眼结合膜开始自溶,尸斑沉积于身体后部,指压可以完全褪色,推断死亡时间是12小时-14小时。按照死者倒地位置和血液喷溅的形状,仍是背后行凶,突然袭击。根据颈部的血液流向有回来流动的情况,推断受害人向前摔倒,然后被凶手翻过来。额头上的磕碰伤也证明他曾经向前摔倒。” 龙龙问:“凶手为什么要把受害人翻过来?” “受害人失去抵抗能力后,凶手把他翻过来。实施了惩罚,也就是划了肚皮上这一刀。这一点与王宪民案一样。”戴家兴说,“肚皮上伤口流出的血液流向身体后部,说明没有再被翻转过。可以推断脖子上的是第一刀,肚皮上的是第二刀。” “然后凶手把胸罩放在死者的胸部。”龙龙想了想说,“往一个男性胸部放女性内衣,会不会是讽刺受害人是个变态。” 戴家兴调侃了一句:“龙少最近真是出息了。” 龙龙有点不高兴:“什么龙少,说案子。” 皮鹏看了他一眼:“有好的家庭背景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为什么那么在意?” 戴家兴没打算放过他:“不要这样,我们不歧视富二代!” 黄一为说:“龙龙,你说得很对。凶手对受害人实施惩罚时把尸体翻过来,划肚皮和放胸罩都是惩罚手段。” 戴家兴说:“凶手给死者涂了红嘴唇,还是用血涂的。不知道这算不算惩罚手段?” 黄一为想了想:“应该算是!” 皮鹏在抽屉里找到了死者的身份证,忍不住笑了。龙龙很好奇,走过去一看,直接说出来了:“卫小宝?你说这货会不会真把自己当成康熙的小弟鹿鼎公了?你们看看这家里,这都是什么玩艺儿!” 皮鹏把身份证递给了彭鹰,彭鹰看了看,在电脑跟前忙碌起来。几分钟后,彭鹰说话了:“根据现场的情况,我猜死者可能是一个性犯罪的嫌疑人。我搜索了犯罪记录数据库,已经查到了他的记录。”黄一为和阎队走到了彭鹰后面,他说:“这家伙曾经因为偷盗女性内衣、公交车上猥亵妇女、公共场合划女性的腹部被多次处理,他的确是个变态。” 黄一为看看现场大量的女性内衣:“看来他没改。” 阎队问:“凶手给他画嘴唇,放胸罩是讽刺他变态,为什么要割他的肚皮?” 皮鹏用一个镊子从一个抽屉里夹起了一个刀片,用联苯胺试剂喷了喷,果然呈阳性。他说:“这可能就是他被割肚皮的原因了。他一定干过同样的事情,回去化验一下刀片上的血迹就明白了。” 黄一为环视四周,发现了与罗锋案现场同样品牌的纯净水。他说:“与前两个案子一样,没有发现死者的手机,但有相同牌子的纯净水,庞贵有重大作案嫌疑。我建议立即把庞贵带回来问话。” 阎队还有顾虑:“我们可以把人先拘回来,但证据不足,还得放掉,那样就打草惊蛇了。” 黄一为说:“这样,阎队,我们再捋一遍。王宪民害他丢掉了工作,从一个体面的大老板的司机成了一个送水工,从开豪车到开电动三轮车,生活境遇一落千丈,这就是他的作案动机。” 阎队说:“这个我同意,那他为什么要杀后两个人?” 黄一为说:“这就要从他的性格说了,据他的父母反映他这个人不喜欢直接冲突,喜欢背后下黑手,这符合他的作案特点,这几起案子都是突然袭击。从犯罪心理来说,杀第一个人他很紧张,但很开心,因为他杀了一个该杀的人。杀第二个和第三个就顺理成章了,他变得越来越自信,下手时也越来越自如了。” 阎队完全同意,又问:“作案时间呢?” 黄一为说:“这一点没有任何问题。送水的时间不确定,顾客要水他就去送,这给他杀人创造了便利条件。三个死者的家里都有他送的水,他完全有作案时间和作案的便利条件。” 阎队提出了疑问:“罗锋有洁癖,只让家人喝蒸馏水。他不可能让庞贵送水,监控里庞贵只送了一桶水到楼上,应该是五楼的一户人家。那庞贵是怎么敲开罗锋家门的?” 黄一为说:“我问过吕萍,罗锋知道喝蒸馏水对女儿不好以后,他曾经同意喝纯净水,所以送过纯净水,但后来又后悔了。他不让女儿喝,所以他老婆带着孩子回娘家了。在现场时,我留意过水桶,水已经快没了,他会不会让庞贵换水或者把水桶拿走,反正他也不喝那桶里的水。当然,这是我的推断。” 阎队觉得有一定道理,他说:“这样庞贵就能进入罗锋家,杀了罗锋以后,他当然没有必要再拿桶了,所以我们只看到庞贵拿着五楼换下来的桶下楼了。很完美。” 阎队通知李建强立即把庞贵控制起来,不要让他跑了,要求他们抓到庞贵以后,去搜查庞贵的住处,他会立刻派人增援。 第九案 美工刀下(5) 李建强和小霜到了送水公司,经理说他们已经做了很多年,顾客很多。南郊附近按照路线和生活区域分给了三个人,其中一个送水工就是庞贵,案发现场均在庞贵的职责范围内。细心的小霜发现,一个送水工用一把很小的美工刀拆开了塑料封,然后把刀刃缩回去,用细长的刀身戳开了盖子,放在了办公室的饮水机上。 小霜问:“老板,每个送水工都有这样一把小刀吗?” 老板看了一眼:“对,我们的塑料封口比较结实,每个送水工都有一把这样的小刀。可以割开塑料包装,还可以戳开盖口,宽一点的刀还不行。就是这种小美工刀最好使。” 李建强问:“庞贵什么时候回来?” 老板说:“他已经出去两个小时了,应该快了。老张,庞贵回来了,让他来一下办公室。”外头有人答应了一声。 半小时左右,外面进来一个人,身高175厘米以上,比较瘦弱,仪表还算整洁。他边走边说:“老板,你找我。” 老板指了指李建强和小霜:“庞贵,这两位是公安局的——”话还没说完,庞贵转身跑出去了。 李建强和小霜跟了出去,紧追不舍。小霜跳过围栏,抄近道奔向了大门。在大门口,小霜与庞贵遭遇。别看庞贵个子不小,在小霜面前却是不堪一击。三下五除二,就被小霜摁在了地上,随后赶来的李建强给庞贵戴上了手铐。老板和其他送水工也出来看热闹。 老板感叹道:“真是没想到,这小子犯事了。更没想到这个小姑娘——不,这位女同志这么厉害!”小霜冲他们帅帅地一笑。 李建强说:“可不是,我都打不过她。”大家感叹了半天。 在庞贵的口袋里,他们发现了一把小号美工刀,上面似乎没有血迹。李建强和小霜带着庞贵到了他的住处,又找到了一把小号美工刀,上面有血迹,应该是凶器。此外,他们还找到了两部手机和左臂染有血迹的皮衣。消息传到局里,大家沸腾了,这个杀人魔终于落网了。 经检验,在庞贵家提取的皮衣上发现了连环割喉案三个死者的血迹,带血的小号美工刀上也发现了三个死者的dna,两部手机分别属于罗锋和卫小宝。 卫小宝死亡现场提取的刀片上有四个不同女性的dna,经刑侦一大队确认,dna与他们正在查的一起案子相关,与案子里的四个女受害者的dna相符,那是一起公共场合伤害女性的案件。经过受害人辨认,卫小宝就是犯罪嫌疑人。他伤害的都穿着露脐装的女性,一般是用刀片在肚子上划口子,也有划在臀部的。在卫小宝手机里发现了大量偷拍的视频,其中就有女性伤害案的视频。他们无意中帮一大队破了案,一大队表示了感谢。 审讯室里,庞贵没有隐瞒,问什么说什么,振振有词但毫不认错,更谈不上任何悔意。听他的意思,他的行为更像是替天行道。 问:知道为什么找你吗? 答:别那么多废话!事情都是我干的。 问:什么事是你干的? 答:那老头、那神经病,还有那个变态都是我杀的。 问:注意你的态度,说他们的名字。 答:王宪民、罗锋、卫小宝。 问:为什么要杀他们? 答:他们都是垃圾,应该从地球上清理出去。 问:一个一个说。先说王宪民。 答:王宪民非说车停在人行道上妨碍了他晨跑,他把别人的车划了。一划就是16辆,还把我老板的车划了。结果我被解雇了。 问:说一下你老板的名字。 答:林子豪。 问:我听说你也有过错,没有拿进门卡,才把车停到了马路边。 答:我是有错。 问:你被解雇了,为什么不恨老板? 答:我入职的时候,老板就说过了,车归我管,出了问题,由我负责。他给我的工资不低,对我也很好,我凭什么恨人家?做人要讲良心。几十万的损失,也就把我解雇了,我很知足了。如果那几十万的损失,都让我赔,我哪受得了。 问:想不到林子豪满口脏话,对员工还不错。 答:那是他的语言习惯。难道你们开车的时候不骂人吗? 问:什么时候轮到你问我们了,具体说说杀王宪民的过程。 答:被解雇以后,我找了一个送水的工作,我得先养活自己。有一天送水,发现顾客竟然是王宪民。他也认出了我,我很生气,我们说了几句话,就吵起来了。那老王八蛋骂我是垃圾,我气坏了,决定弄死他。有一次,往那个小区送水的时候,我听见他跟别人说,他一般早上六点起来晨跑。我就偷偷藏在绿化带里,等他跑步经过的时候,我从后面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挟持到绿化带里,割了他的脖子。 问:你还干了什么? 答:我在他脸上划了两刀,让他尝尝被人划脸的滋味。 问:还有吗? 答:对,还有。我写了pg(按汉语拼音读的)。 问:刚才为什么犹豫了一下? 答:我才想来。 问:现在请你再把写过的字写一遍。 答:行。 龙龙拿来了打印纸和白板笔。等他写完后,黄一为立刻发给了在省城稷州学习的韩文君。 问:你是从哪儿逃走的? 答:有一条去河营村的小路,很方便,还没有监控。 问:就算王宪民和你有过节,那你为什么要杀罗锋?他不就是一个因爱犯错的父亲吗? 答:因爱犯错。说得多好听。从小我父亲不少打我,往死了打,还骂我是废物。打完还说是为我好,还要让我承认他的好。我打不过他,所以经常把他的自行车放气,经常偷偷给他捣乱。每次,看见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我很开心。后来,我就这种办法对付所有跟我有仇的人。 问:那你说说罗锋和你有什么仇? 答:罗锋确实跟我没有仇。可是他生气打人的样子,就和我父亲一样,我送水的时候见过。靠你们警察,你们会管吗? 问:他的行为达到了触犯刑法的地步,我们当然会管。 答:又是老一套,你们就没有什么新鲜玩艺儿。 问:说说你杀害罗锋的过程。 答:杀完王宪民,我很解气。我想到了罗锋,他和王宪民一样都是垃圾,他甚至比王宪民还垃圾。把女儿害成了那样,他就不配活着。我正愁没有机会,他打电话来,说要把水桶退了。我问他我们的水有什么问题吗,他说除了他制的水,剩下的水都有细菌。跟一个神经病没必要讲道理,我同意了。我给五单元的住户送完了水,再到他家。他给我开了门,乘他转身的时候,我抱住他的头割了他的喉。然后我到厨房拿了垃圾倒在了他身上。他不是爱干净吗,就让他尝尝脏的滋味。 问:罗锋给你开门的时候,是不是说了什么话? 答:我想想。好像是说了一句。 问:好好想想,说了什么? 答:他好像问我,为什么才来? 问:我们知道了。卫小宝呢?说说杀他的过程。 答:那个变态更该死。你们肯定看到了他屋里的女式内衣,偷拍女生裙底,划那些穿露脐装的女人,还拍了视频拿回来慢慢看。都是你们这些无能的警察纵容了这样的变态,清理垃圾的事,你们干不了,我帮你们干。不用谢我。(大笑) 问: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警方一直在侦破这个案子,我们从来没有放弃过。具体说说杀卫小宝的过程。 答:那个变态家的水一直是我送的。 问:注意你的用词。 答:是卫小宝。我一直给他家送水,偶尔看到了他手机上的视频。前些时,我杀了王宪民和罗锋,卫小宝这种货色就更该死了。那天,他又让我送水。我跟着他进来,他一转身,我用右手抱着他的头,左手一刀下去,他就倒在地上了。我把门关了,把他翻过来,把他的衣服撩起来,在他肚子上划了一道口子。这就是他欺负女人的代价。 问:除了这些,你还做了什么? 答:我用他的血给他画了红嘴唇,还找了一个胸罩放在他身上。 问:杀人时戴的手套和鞋套在哪里? 答:鞋套是一次性的,是送水公司提供的,每进一个客户家,就用一付,有时一付也会用一天。手套也是一次性的,也是公司提供的,帮客户开启包装时用的,用完就扔。不过,我把杀人用过的手套和鞋套都烧了,冲在了马桶里。 问:杀人的时候,你不害怕吗? 答:杀王宪民的时候有点害怕,后来就不害怕了。最后,割开卫小宝肚子的时候,红色的血液喷出来,那种感觉很爽。 问:说他是变态,你不也是个变态吗? 答:我无所谓,你随便说。 问:(指认死者)死者是不是这三个人? 答:是。 问:(指认衣物)这件皮衣是不是你的? 答:是。 问:(指认凶器)这把美工刀是不是你的? 答:是。 问:签名是不是别人教你的? 答:是。不,不是。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问:还敢狡辩。你看看这三张照片。这些字都是你写的吗? 答:是。 问:胡说八道。王宪民案现场的字母是有连笔的,那是英文。你写得都是汉语拼音,汉语拼音什么时候需要连笔了?小学都没毕业,你什么时候会写连笔的英文了?三张照片上字迹都不一样,后两个案子的字体和你刚才写的字体是一样的,那些才是你写的。说!第一个案子里的字母到底是谁写的? 答:好,我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是谁写的,我没有见过他。 问:你最好老实交待。 答:我真不知道,我真没见过他。那是杀完王宪民的第二天,我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他说,他看到了我做的事情,说我逃跑的路线选得不错,但还是太粗心了。现场留下了脚印,还没有把王宪民的手机拿走,因为上面有送水电话,警察可以找到我。有人见到了我杀人,我本来很恐慌,但也没有办法,只好听他说下去。他说,他已经帮我清理了痕迹,还说我没有什么错,而是帮社会清理了垃圾。今后再做类似的事情,一定要戴手套和鞋套,清理一切可能被发现的痕迹。他还告诉我,只要我愿意,可以继续做下去,他不会揭发我,还会在需要的时候帮助我。他说,一定要留下专属于自己的签名。他问我叫什么,我说叫庞贵。他说就写名字的第一个拼音字母。他还说,他已经帮我把名字写了,让我今后再行侠仗义,一定要写上自己的名字,这是我给自己留下的荣光。我觉得他说得很对。 问:所以在杀罗锋和卫小宝的时候,你按照他的方法做了。 答:是的。 问:烧掉手套和鞋套也是他教你的? 答:那倒没有,不过与他有关。他让我消灭证据,所以我就烧了手套和鞋套,反正公司里手套和鞋套有的是。他提醒过我以后,我拿走了罗锋和卫小宝的手机。 问:为什么不把皮衣烧了? 答:下次干活还要穿。 问:穿着带血的皮衣作案,你不怕别人发现吗? 答:我已经擦过了,看不出来。皮衣是黑色的,不容易发现。再说我是干活的,谁会在意我们穿什么。 问:你不觉得自己很残忍,很冷血吗? 答:谢谢夸奖。衣服和刀上确实都有血,但我喜欢闻那种味道。(大笑) 问:那个躲在幕后的人教你杀人,你不觉得他是个人渣吗? 答:(生气了)我不许你这么说他。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问:你们都是人渣。 答:放屁!你们这帮废物就不是人渣吗?(两旁警察控制住了他) …… 从庞贵的审讯中得到了第三人的线索,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他是用王宪民的手机给庞贵打电话的。彭鹰想定位王宪民的手机,黄一为说:“算了。手机应该已经扔掉或者关机了。”查过之后,和黄一为说得一样,果然关机了。 黄一为很清楚,他遇上了一个劲敌,而且那个人很可能针对的是他。依照庞贵的供词和那个神秘人物的行为逻辑推断,庞贵对pg两个字母的说法是不可靠的。那个人给庞贵打电话的时候,王宪民案已经报案了,字母已经写好了,而他不可能提前知道庞贵的名字,因为时间不对。他在给庞贵打电话的时候,才知道了庞贵的名字。这可能是个巧合,庞贵名字的首拼正好是pg,他才顺水推舟,让庞贵写pg的,所以pg绝不是庞贵的名字首拼。实际上,庞贵说的是实话,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指点他作案的人是什么人,他对那个人只是一种盲目的崇拜。那个人甚至能够控制和指挥别人作案,社会危害太大了。 韩文君打来了电话,结果与他预料得相同。罗锋案和卫小宝案的字母确实是庞贵写的,但王宪民案的字母与李筱薇案的字母是同一个人写的。黄一为想表示感谢,在对话栏写了谢谢,发了出去。他还想写“爱你”或“想你”的话,有点不好意思,犹豫了半天,用了一个想你的表情发了出去。虽然没人看到,黄一为还是向周围看了看,而在信息的接收端,韩文君正在羞涩地笑着。 黄一为在办公室的白板中间写下了一个英文单词“nobody”,画了个圆圈,他决定用这个单词来代替这个不知名的幕手黑手。旁边写上了nobody的特点,“懂心理学”,“有犯罪经验”,“身高180厘米”,“孔武有力”,“有一定文化水平”,“身上有疤痕”,“穿军警靴?”,“短头发?”等。穿军警靴和短头发后面加了个问号,因为黄一为觉得他有可能变换外表。把nobody和李筱薇案连了一条线,线上写了“直接作案”两个字。又把nobody和庞贵连在了一起,线上写了“帮忙作案”和“指导作案”两行字。 黄一为已经让彭鹰筛查两个路口的监控,查找符合nobody身体特征的人,但他清楚希望很渺茫,因为nobody是一个绝顶高手。他要不进行了伪装,要不选择了没有监控的路段逃走,而黄一为只是在寻找万一的可能。 第十案 裸贷风云(1) 稷东省医学最高学府是稷东医科大学,稷东医科大学不在省城稷州,而在天阳市。成丽雅作为全省法医界的权威,受邀担任客座教授,每年教一门课,每周一次课。去年九月招了第一届读法医专业的大学生,成丽雅已经给他们上课快一年了。今天,成丽雅又一次来上课,这是本学年最后一次课,下周就该期末考试了。 课程快要结束了,学生们正在围绕考试内容提问题。突然,有一个男同学提了一个与考试内容无关的问题:“成老师,听说咱们天阳市技侦支队有一个360°探案小组。您是这个小组的成员吗?能不能给讲我们一些实例。”立即有学生鼓起掌来。 成丽雅微笑着说:“各位同学,去年夏季天阳大学女博士案的时候,市局在新闻发布会上提到360°追凶这个说法。在科学技术日益发达的今天,我们破案越来越依靠科技。科技兴警不是一句空洞的口号,而是侦破过程中必须遵循的原则。尸体是所有证物链里最重要的一环,也是死者在这个世界最后的声音。我们就是让死者发声的人,我们要对自己发出的声音负责。提出360°追凶这个说法的也是本校的校友,目前是我的助手。他在本校读医科,后来又去公安大学读了法医专业。360°追凶是一种最理想的状态,意思是要求所有的人证和物证全面而且准确,故而称之为360°追凶。市局确实有这样一支技侦队伍,其实全国各地这样的队伍很多。我在刑侦支队法医科工作,我愿意加入这样一支队伍,我正在努力。”成丽雅不愿意透露技侦组的构成,是职业敏感度,也是保密的需要。 那位男同学不想放弃,追问:“连您都在努力,全面而且准确是不是很难做到?” 成丽雅说:“确实很难,但我们没有选择。我们必须要求自己全面而准确,对案件所有的当事人负责。我说过360°追凶是一个目标,有时候会有一些缺憾。比如天阳大学女博士案,凶手是死者的导师方国正,这个案子里物证齐全,由于方国正到案时已经被保安范若军杀害,所以我们并没有拿到方国正的口供。对于方国正行凶时穿的裤子为什么没有被销毁或扔掉,我们只从他妻子哪儿得到了间接证明,裤子是他过生日时妻子送的,可能他没扔。这里出现了另一个疑问,既然很珍贵,为什么穿那条裤子作案,而不是另一条,已经无从查起了。” 另一位女同学问:“我觉得这个线索好像没那么重要,为什么要查呢?” 成丽雅笑了笑说:“这位同学,咱们来探讨一个问题。如果这条裤子上的血迹是别人伪造的,怎么办?伪造者很可能用这条裤子来栽赃方国正,不是吗?” “成老师,我明白了。”女同学点点头说,“那你们最后怎么确定凶手是方国正的?” 成丽雅说:“除了裤子上有死者的血迹,他扔掉的口罩、帽子、上衣等物品上面既有死者的血迹也有他的皮屑,通过他走路的视频也确认他就是凶手。另外,他也有作案动机。除了法医,我们还有其它技术工种,包括图像侦察、痕迹鉴定、文字鉴定、声纹鉴定、心理测验等,另外还离不开与一线警种的配合,可能这就是全面而准确的含义。协作让我们强大,法医是最重要的工种,不是说其他工种不如我们重要,只因为有时候尸体是凶手留下的唯一证据。而我还有在座的你们是尸体密码的解读者,大家一起努力!”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走出教学楼,成丽雅还沉浸在刚才的交流中,突然听到身后一声闷响,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转身一看,地上躺着一个年轻的姑娘,殷红的鲜血正在从她的身体里涌出。她急忙跑过去,发现身体前部多根肋骨骨折,腿骨骨折,断骨已经刺破了皮肤。死者口吐鲜血,小便失禁,证明已经发生了严重内出血,内脏严重破裂。她知道几分钟内死者就会死亡,但还是拨打了120。两米外有一个摔碎屏幕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有一张举着身份证的裸照。职业敏感度告诉她,这张裸照可能就是这个女孩儿自杀的原因。这张裸照还举着身份证,一定有其特殊用途。略一思索,她打通了阎刚的电话,也给黄一为做了汇报。 经过技侦组的详细勘查,死者是从楼顶跳下去的,没有他杀的痕迹,确认属于自杀。经调查,死者名叫梁语诗,是一名大三学生。死者所在的班级里很多同学及家人都收到了她的裸照。她跳楼前,给姐姐发了一条语音信息,说她没脸活着了。彭鹰破解了梁语诗的手机密码,发现了她和别人的微信转帐记录,每个月她都会有几次向一个人转帐。从他们的聊天记录中可以看到那个人一直在向梁语诗催债,那个人还有她的裸照,据此判断她可能借了裸贷。梁语诗很可能是被裸贷逼死的,直接原因就是发给班级里很多同学和家人的裸照。 因为案件办理权的问题,阎刚和段云贵正在姜局办公室里吵架。姜局没说话,瞪着眼睛看他俩吵。他知道这两人都很棒,多年来一直都是他的得力干将。从姜志东当刑侦支队支队长那会儿,这两人就成天吵,阎刚说段云贵只会耍小聪明,段云贵说阎刚只会动手动脚。阎刚说这是刑侦接的警,应该由刑侦来破案。段云贵说死者死于自杀,不算命案,死因是裸贷所迫,这是经济案件,应该由经侦来破案。 姜局拍了拍桌子:“你们没完了?都给我闭嘴,我要打电话。”姜局打电话叫来了黄一为和成丽雅,让他们俩来决定到底应该由谁来破案。姜局说:“解铃还需系铃人,你们说到底由谁来破案。橙子,尤其是你,你们尽快把这俩活宝给我弄走。” 阎刚说:“这有什么难?人命案子,由我们刑侦负责,天经地义。” 段云贵反驳:“阎王,用你那大脑袋想想。高利贷是经济案件,当然归我们经侦。” 阎刚说:“小鬼,成法医先通知了我们,我们先到现场。你懂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 段云贵转向了成丽雅:“成法医,你说说,案子到底归谁。” “我看见有人坠楼了,首先要鉴定一下是自杀还是他杀,所以叫来了我们技侦组的人。一般人命案子由刑侦办理,所以我也给阎队打了电话。后来又发现了裸贷的问题,应该归经侦办理。”成丽雅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说,“案子归谁都有合理性,不管你们谁来破,我们技侦组都会好好配合。” “橙子,你什么时候学圆滑了?你这说了不是等于白说吗?”阎刚说,“一为,你说说。” 黄一为说:“按职责分,应该归经侦。” 段云贵高兴了:“哎,这就对了。一为最公正。” “一为,怎么搞的?咱们认识多长时间了,这个小鬼怎么和我比?你是怎么回事。”阎队很不满意黄一为。 姜局发话了:“我同意一为的想法。”阎队还想分辨,姜局制止了他:“橙子中立,你觉得归刑侦,我、一为、段云贵觉得归经侦,三票对一票,案子归经侦了。不要再吵了,你们都出去,我清静一下。” 成丽雅先出去了,段云贵故意在阎刚面前大摇大摆走了出去。阎队指了指黄一为,又看了看姜局,还想说什么,就被姜局打断了:“想骂人,出去再骂。” 黄一为和阎队先后出去了。看着自己的爱将们,姜局心里充满了愉悦。姜局知道,不管交给哪个队,案子都会水落石出,所以他根本不在意由哪个队来破案,他反而喜欢看到他们你争我夺的场面。 致死原因比较简单,李天贵来过技侦组几次,成丽雅介绍了尸检情况,彭鹰也把死者的手机和相关的监控交接给了经侦。这样的案子不同于一般的刑事案件,起因多数都是由经济纠纷引起的,调查的重点在经济纠纷上。经侦有很多计算机高手,彭鹰也闲了下来,这一次与经侦合作的案子似乎负担比较轻。期间技侦组的队员也帮着各科室解决了一些技术问题,还安排了一些内部各工种交叉学习以应付可能出现的复杂情况。 从微信运营商那里查到,一直向梁语诗催贷的微信号实名是张月桂。张月桂是天阳市人,今年62岁,目前已经找到。据张月桂说,她从来没用过那样一个微信号,也不熟悉微信转帐功能,催贷微信的使用者不是她。她回忆起,一年前她的身份证丢了,后来补办了一张。犯罪嫌疑人应该是使用张月桂丢失的身份证作了实名注册认证,注册了这个微信,专门用于犯罪。犯罪嫌疑人的身份至今仍无法确定。 据梁语诗的同学说,梁语诗本来是一个开朗活泼的女孩,学习成绩也很好。上大三以后,梁语诗总是忙碌着打工,甚至一天打好几份工,为此经常翘课,还被老师责备过,人也变得沉默寡言。这两万块钱的来源就是高利贷,而贷款的抵押物就是梁语诗的裸照。举着身份证拍的裸照也能证明这样的裸照不是普通的裸照,而有证件照的意思,很可能就是拍裸照贷款。 目前,对校园贷的打击非常严厉,不大可能有人顶风作案。段云贵推断做这种事情的很可能是本地的小额贷款公司,他们表面上有营业执照,手续都是合法的,但实际经营的仍是高利贷。几天来,段云贵带领经侦的队员对于本市的小额贷款公司进行了地毯式的摸排走访,目前没有发现任何一家认识死者梁语诗或者与她有关。 办公室里,戴家兴一边发牢骚,一边调侃:“看来小鬼比阎王好侍候,这次与经侦合作,我们可真是清闲得很。” 彭鹰也有这种感觉:“很奇怪。连我都很清闲!” 皮鹏还是酷酷地说:“闲点挺好。我们要是忙了,说明又出人命了。这恰恰最能体现我们的价值。” 戴家兴瞥了他一眼:“把闲都说得这么动听,我服了,你最牛逼!” 皮鹏说:“你们都下班,今天轮到我值班。” 半夜,睡梦中的黄一为突然听见手机响了。他打了个激灵,赶紧坐起来,时间是凌晨2:05分。打电话的是皮鹏,皮鹏正在值班,这个时候来的电话很可能有案子。黄一为接起了电话,皮鹏说:“维恩酒后巷发现一具男尸,阎队让我们出现场。我已经通知了车晓东,我们会带着装备到现场,其他人由我来通知,你们直接到现场就行。”黄一为只说了一句好的,就挂了电话。听了皮鹏的安排,他很满意。虽然安排工作是他的职责,但皮鹏的成长令他很欣慰。 维恩酒后巷已经被刑侦隔离起来了,正在忙碌的人除了阎队他们那些老面孔,还有一个新面孔。那是一个20多岁的女孩,留着一个干练的马尾辫,说话办事很利索,面孔和表情还透露着大学生的青涩。 阎队介绍了这个女孩:“这是来咱们队实习的警校大学生,叫萧静。前两个月一直在档案室帮忙,今天第一次出现场。” 萧静敬了一个礼,黄一为急忙还礼:“欢迎加入光荣的人民警察!” 戴家兴发挥了自来熟的天性,一一介绍起了技侦组的队员。皮鹏打断了他:“先干活,想认识,以后有的是时间。” 大家都各自忙碌了,只留下戴家兴和萧静在原地,戴家兴说:“萧静,咱们先忙,过后再聊。我叫戴家兴,是法医助理。”萧静点点头。 这是一具男性尸体,尸体呈俯卧状,身后有爬行的痕迹,车晓东正在拍照。离尸体身后约4米远的地方,皮鹏正在提取呕吐物。成丽雅正在观察尸体,戴家兴作记录。彭鹰抬头看了看酒附近的摄像头分布情况,这条巷子是酒所在大楼后面的一条死胡同,酒平时用来堆放杂物。彭鹰觉得死者最有可能是从酒出来的,所以走到酒里查看监控录像。报案的是酒的保洁员,酒打烊时,她到后巷放空瓶子,发现了死者,然后报了警。据保洁员说,死者是酒的常客,但叫什么名字,就不清楚了。 成丽雅说:“死者身上有很大的酒味,死前曾经大量饮酒。手脚指甲青紫,嘴边有涎沫,曾经呕吐过,瞳孔缩小,属于有机磷毒剂中毒症状。嘴边有呕吐物残留,有大蒜味。颈部和下颌开始尸僵,后脖梗处出现局部点状尸斑,瞳孔透明,死亡时间大约2小时左右。具体死亡时间大约在0:00左右。” 戴家兴很默契地说了死亡原因:“头部没有发现外伤,衣服没有破口。脸上有流泪痕迹,瞳孔缩小,呕吐物里有大蒜味,推断死者可能死于中毒,毒物可能是敌敌畏。” “农药?你是说死者死于农药中毒?”阎队问。 “我说的是可能。具体死因还要做解剖和化验。”戴家兴说。 阎队知道具体死因还要做检验,他只是奇怪,在一个城市里怎么会有人用农药杀人。如果真想杀人,有很多方法,为什么会用农药?难道杀人的是一个农村人? 阎队又问:“你说他脸上有流泪痕迹,难道他死前哭过?” 戴家兴说:“阎队,我是说他流过泪,没说他哭过。” 阎队说:“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戴家兴说:“哭是一种情绪表达,流泪主要是一种生理反应。眼部肌肉震颤会引起流泪,但这不是哭。” “好的,明白了。”阎队说。 黄一为正在观察那道爬行的痕迹,阎队走了过来说:“死者在死前应该想求救,但他并没有爬向后门门口,而是爬向巷子深处,这说明有人站在巷子深处。这是我发现的,不知道黄组长有什么发现?” 黄一为说:“还有两个疑点。疑点一:死者为什么要到后巷?第一个可能是死者自己来的,第二个可能是凶手约死者来的。疑点二:凶手怎么知道死者一定会来,还提前在巷子深处等着?” 皮鹏补充了一句:“还有一个疑点。巷子里土比较厚,凶手留下了足迹,好像又没有留下足迹。” 黄一为和阎队都觉得很奇怪,问:“怎么讲?” 皮鹏解释说:“按照鞋码大小看,应该是一名女性。足迹没有任何花纹,根本无法比对鞋的品牌。鞋底没有花纹,我推测凶手可能穿了一双自制的鞋,或者是经过特殊处理的鞋。” 阎队问:“也许凶手穿了鞋套。” 皮鹏想了想说:“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鞋套上一般会有褶皱,由于人脚起落和行走会造成鞋套形状有变化,比如鞋底的褶皱会出现在土比较厚的地方,土比较薄的时候很难看出来,今天的现场地面土很厚。足迹周围边界清晰,不像是带鞋套造成的。”阎队开始深思起来,他显然已经同意了皮鹏的说法。 黄一为说:“自制的鞋,难道是千层底?现在谁还穿那样的鞋?” 皮鹏却说:“还真有可能。准确地说,还是一双旧千层底鞋。如果是新的,底面会有锥子衲鞋底留下的孔洞。只有旧的,孔洞才是磨平的。” “行,真有你的。”阎队说。 解剖室里尸检完毕,受害人手脚指甲青紫,嘴边有涎沫,曾经呕吐过,瞳孔缩小,属于有机磷毒剂中毒症状。呕吐物及胃内残留物有大蒜味,属于敌敌畏的特点。尸检前,成丽雅考虑到尸体可能有毒,成丽雅、戴家兴及负责拍照的车晓东都戴了防毒面具。毒理实验证明,死者的胃液和血液,以及地面呕吐物里发现了敌敌畏的成分,死因就是敌敌畏中毒。死者死前呼吸困难,恶心,呕吐,肌肉震颤,流汗,流泪,腹痛,心律异常,并最终死亡。根据6月初的环境温度和尸温推测死者从死亡时到被发现经历了两小时,死亡时间与体表尸检确认的死亡时间一致。死者胃里有大量酒水残余,成分与酒售卖的部分酒水成分一致,死前确实曾在维恩酒大量饮酒。胃内几乎没有其它消化物,基本都是酒。法医组推断死者是喝了含敌敌畏的酒,最终中毒身亡。据此推测,死者中毒的地点就在维恩酒。 死者胸腹部和臂部有大量纹身,阎队怀疑死者是小混混,或许有前科。查证后,果然在犯罪记录库里发现了死者的记录。死者是赵海,外号大眼儿,曾经因为盗窃和寻衅滋事被判过两次刑。监控录像显示,昨天在维恩酒与赵海喝酒的还有另外两个男人,其余的都是一些陪酒女。经查两个男人都有寻衅滋事的前科,一个是荆钢,外号钢筋,一个是安智勇,别人都叫他安子。这几个人犯的案子都是由南城分局办的,阎队给南城分局打电话,要来了相关资料。发现他们曾经因为同一起寻衅滋事案件,被治安拘留过,说明他们关系很好。阎队决定兵分两路,一路由李建强负责,调查荆钢,一路由阎队负责,调查安智勇。 第十案 裸贷风云(2) 据赵海户籍所在地民警的调查,赵海的父母根本不了解儿子到底在干什么,赵海只会在每年春节回家大概一个星期左右。赵海从小不务正业,好吃懒做,勉强读到初中毕业,就到城里去打工了。先前几年,过得不好,春节后返程时还要找父母要钱。最近几年,好像挣了大钱,春节返城时还给父母留钱,但具体在干什么,家里人不清楚。这也印证了阎队的判断,赵海没有正当职业,有过前科,经常到酒消费,说明他一定有比较固定的经济来源,很可能是非法收入。 彭鹰破解了赵海的手机密码,微信钱包里的零钱有15万以上,说明他收入不低。在他的手机里发现了一个隐藏相册,里面有一些持身份证的裸照,女性照片有15张,甚至还有3张男性照片。龙龙感叹道:“看来裸贷的不仅是女人,男人过得也不容易。”综合判断,赵海是一名帮人办裸贷的犯罪嫌疑人。手机通话记录里,赵海的经常联系人里就有钢筋和安子,电话本存的就是这两个名字,就是案发当天夜里和他一起喝酒的人。微信聊天记录显示,他同时向多人要高利贷。要钱的方式与逼死梁语诗的方式非常接近,但在他的手机里并没有发现梁语诗的照片或聊天记录。 阎队万万没想到,查一起命案居然又查到了裸贷。刑侦已经投入了人力物力查了几天,这一次他万万不可能再把案子给段云贵,同时他也明白段云贵一定会来抢食。他还没有想好办法,怎么能把段云贵拒之门外。 没想到段云贵和姜局一起来到了刑侦支队,阎队一看很不高兴:“我说,小鬼儿,你还真有些死缠烂打的劲儿。我刚查出些眉目,你又来抢食了,还把姜局找来了。我告诉你,这次谁来都不行。我们已经查了几天了,我不可能让给你。”段云贵没说话,看看阎队,笑了笑。 姜局喝斥了阎队:“干什么?我还在这儿呢!没大没小的!人家什么也没说。” 阎队不以为然地说:“他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拉什么屎。” 姜局制止了他:“注意形象!你好歹也是领导。两个案子我都了解了,线索出现了重叠,符合并案条件,这两个案子要并案了。” 阎队反驳了姜局:“哪里有重叠了?我们查命案,查到死者是放裸贷的人,这就算线索重叠了?” 姜局说:“这儿不是阎王殿,轮不到你说话。一为,你告诉他。” 黄一为说:“阎队,英特尔刚才恢复了赵海手机里删除的照片和微信通话记录。里面发现了梁语诗的照片和通话记录。” 阎队很诧异,也很不高兴:“一为,你是咱们队的,你不先跟我说,先告诉这个小鬼,你真可以!” 黄一为发现阎队真生气了,刚想解释,被姜局打断了:“阎刚,黄一为本来是向你汇报的,但在楼道里正好碰到了我。先向我汇报,有什么问题吗?”阎队不说话了。 姜局刚想说话,就被阎队打断了:“案子我是不会让的!” 姜局被他气乐了,其实他没有真生气。姜局用手指了一下阎队:“瞧你那小心眼的样子。已经死了两个人,又是社会影响比较恶劣的裸贷案,局党委决定成立专案组。由我任组长,阎刚、段云贵、黄一为你们三个任副组长,组成专案领导小组。具体的侦破工作主要由黄一为负责。” 黄一为很惊讶,急忙说:“姜局,这样安排是不是不太合适?” 姜局好像早有防备:“有什么想法,你提出来?” 黄一为说:“我们技侦组是后台支持系统。再说了,我还没有做过总负责人,阎队是我的直接领导,段支队长是老资历,我觉得——” 姜局故意凑到黄一为跟前,神秘地说:“让那俩小子干活,让他们管事儿。你负责管好他们俩儿就行。” 黄一为这才明白了局长的用意,他们俩谁也不服谁,怕他们影响办案效率,自己就是调和剂。阎队和段云贵其实也听到了姜局说的话,他们俩没意见,只要让他们参与案件就行。 裸贷案专案组成立了,需要开一次会梳理已有的线索以及确定下一步的侦破方向。两起案子的联系被发现是因为手机,所以黄一为让彭鹰先发言。 彭鹰说:“最先发案的是梁语诗案,发送梁语诗裸照的是一个昵称叫大眼儿瞪小眼儿的微信号。注册微信号的身份证是一个大妈遗失的,经证实大妈与案件无关。直到赵海死亡后,在他手机里发现他有一个叫做大眼儿瞪小眼儿的微信号,也在他手机里发现死者梁语诗的裸照。之前梁语诗的微信号和裸照被删除了,后来恢复了。从而佐证了赵海就是逼死梁语诗的直接凶手。赵海的微信帐号里经常有大额资金往来,但他本人却是一个没有正当职业的小混混,也就是说他本人没有向多人提供贷款的能力,所以我们头儿推断他背后有一个人,为他提供款项及借贷人的资料。以上这些就是两案并一的根据。” 阎队问:“一为,赵海为什么要删掉梁语诗的照片和微信号?” 段云贵说:“阎队,梁语诗已经死了,赵海显然是想和她撇清关系。” 阎队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黄一为不想让他再次争执起来,提醒彭鹰:“你说一下在赵海手机上发现的其它线索。” 彭鹰接着说:“赵海手机的通话记录里有三个经常联系的号码,其余号码基本是外卖、快递或者各种商家的号码。三个经常联系的号码里,分别是火哥、钢筋和安子。钢筋和安子的身份目前已经确定,钢筋的真名叫荆钢,安子的真名叫安智勇,这两人都有前科,也是赵海死亡当晚与他一起喝酒的人。他们与赵海还是同一起寻衅滋事案件的同案犯,关系肯定不一般,从他们哪儿一定能查到什么。火哥具体叫什么名字就不知道了,火哥的号码一直处于关机状态。那个号码我已经查过了,是网上购买的电话卡,无法查询真实身份。” 黄一为说:“一般来说,火哥更像是黑帮片里老大的名字。哥一般是对年长的同辈男性的尊称,说明这个人年龄或者地位比赵海高。火应该是名字里甚至是绰号里其中的一个字。应该是一个火xx或xx火类似的名字或者绰号。” 段云贵说:“我们已经查过了全市所有在工商登记过的小额贷款公司,目前没有发现名字或者绰号里带火字的人。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梁语诗和其它受害者是怎么知道借贷方信息的。他们是怎么认识那些放贷人的?” 阎队说:“都说你脑子好,还不是想不清楚。找那些赵海手机里的受害者问一下,不就清楚了。” 段云贵瞥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不查?这不是在开会吗?开完会,我就去。” 黄一为思考了一下:“阎队,段支,我们分一下工。刑侦负责查赵海命案这条线,重点是与赵海一起喝酒的人和毒药的来源。经侦仍以裸贷线索为主,重点是款项来源,要排查赵海手机里的受害人,还有火哥的身份,火哥很可能是赵海的上线。技侦组留守局里,负责汇总各类线索,并及时向各组通报最新信息,提高办案效率。抽调刑侦和经侦里擅长电脑网络技术的同事,由彭鹰统一安排,重点是查找监控、定位嫌疑人位置、负责网络帐号及各种互联网信息的侦查。他们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筛查酒及附近案发当晚的监控录像,搞清楚赵海从进入酒到被毒死的全过程,查找嫌疑人。这就是我的想法,不知阎队和段支还有什么补充或建议吗?” 黄一为是真诚地询问他们的意见,毕竟自己是第一次作总指挥。虽然姜局说让他作和事佬,但他了解姜局不会轻易作决定,里面一定包含着对他的考验。 阎队站起来,走到黄一为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将来能当局长!”然后带刑侦的人出去了。黄一为知道他在开玩笑,作了一个无奈的表情,意思是他再胡说,自己都不能把他怎么样。 段云贵站起来,也走到黄一为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次阎王说得对!”然后也带人出去了。 黄一为真不好意思了,一来他比阎队和段支队长年轻,第一次发号施令,二来他觉得这两人的玩笑开得太大了,自己承受不起。他急忙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避免尴尬。 戴家兴说:“这下好了。阎王、小鬼、判官天阳公安局三剑客首次合体,这下犯罪嫌疑人惨了。耶!”他突然来了一个出击的手势,把大家吓一跳。 皮鹏说:“头儿不是黄老邪吗?怎么又成了判官了?” 戴家兴不屑地说:“判官是对犯罪分子而言的,黄老邪是我对黄组长的尊称,你懂什么?” 成丽雅这一次很少有地开了一次玩笑:“不是爱称?他有喜欢的人。你没机会了。” 成丽雅一向不开玩笑,这次她的话就像在平静的水面扔下去了一块大石头,引起了大片水花,大家哄堂大笑。戴家兴后来说的话已经完全被笑声淹没了,其实他想说的是他也有自己喜欢的人了。 黄一为也隐约听见了外面说过的话,他本来想制止,后来觉得还是算了,轻松一下也无妨。如果出去制止,大家尴尬,自己也尴尬。韩文君已经去省厅学习几个月了,只在春节回来见过两次面,黄一为确实有点想她。他看着电脑桌面上案子的各类信息,很快进入了思索状态。 几天后,梁语诗的家人把她的遗体领走。据梁语诗的姐姐梁语涵说,大二暑假的时候,父亲被查出了癌症。梁语诗曾经给她转过两万块钱,说是同学和老师给她捐的款用来帮父亲看病。直到家里人被要债,梁语涵才知道钱是她借的高利贷。成丽雅与梁语涵进行了交接,戴家兴发挥了说话天赋,请梁语涵节哀顺便。 戴家兴看着梁语涵离去的背影,感叹着:“大眼儿、火鸟这些人听起来就不是好人,可惜老天有时不长眼,好人不长命。” 阎队找到了南城分局刑警大队队长向鸣,向队比较熟悉赵海那几个人,当年寻衅滋事的案子就是向队办的。向队在忙自己的案子,他派了两个人,分别跟着阎队和李建强去找安智勇和荆钢。 安智勇和荆钢都是有前科的人,他们会定期在辖区派出所报备,他们的现住址都有登记。按照派出所的记录,阎队找到了安智勇租住的房子。那是南城的一个院子,门口有一个大妈。 阎队拿出了证件,问:“阿姨,我们是警察。安智勇是不是住在这儿?” 大妈抬头看了看阎队他们:“谁是安智勇?我不认识。” 阎队提醒她:“大伙都叫他安子。” 大妈这才明白:“早说安子,我不就知道了。原来他叫安智勇,姓安,我还以为他叫个什么安的。他是住这儿,租的是从左边数第1间南房,紧挨着院门。”大妈边说边把阎队他们领到了门前。 阎队要求大妈把门打开,大妈不太愿意。她说,安子是个小混混,自己不想惹麻烦。在阎队的再三要求和保证下,大妈才拿出备用钥匙开了门。 屋内的摆设比较简单,这是一个典型的单身汉住所。桌上有几个没有扔掉的一次性餐盒,还有几个啤酒瓶子。萧静提取了餐盒和酒瓶上的dna和指纹,其它的没有什么价值。 阎队问:“阿姨,你知不知道安子去了哪里?” 大妈说:“现在还没到晚上,他一般不会出去。他不在家,一般会在前面的麻将馆打牌。” 阎队说:“您能不能带我们去一下那个麻将馆?” 大妈答应了,把阎队他们带到了300米外的一个麻将馆。刚到麻将馆门口,就听到里面吵吵嚷嚷,好像打起来了。阎队带人冲进了里面,看到安智勇正在打人,地上躺着两个,他正在打另外一个。阎队抓住了安智勇的右手腕,安智勇向左转身顺势就是一拳,但他哪里是阎队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阎队摁在了桌子上。 阎队拿出了证件,在他脸上拍了拍:“你疯了,连警察都敢打。” 安智勇气焰马上降了下去:“我不知道你是警察,你从后边过来,我还以为你是他们一伙的。” 阎队呵斥他:“不是警察,你就能随便打了?你有话不会好好说吗?也好,这下省事了。”阎队给他戴上了铐子。 “打架不是归派出所管吗?你们也管这个?”安智勇说。 阎队说:“你懂得还挺多的。你打人,我就得管。说!为什么打人?” 安智勇说:“这三个王八蛋,居然敢打通牌,坑我一个人。今天你要不拦我,我非把他们蛋蛋捏碎了。” 阎队说:“手铐都戴上了,还敢狂。有事,回去说。” 阎队把他们四个带到了辖区派出所,一边让派出所处理打架,一边询问安智勇案发当天在维恩酒喝酒的详情。 阎队拿出了赵海的照片,问:“认识这个人吗?” 安智勇歪着头说:“认识。大眼儿!” 阎队说:“说真名。” 他漫不经心地说:“我们都叫他大眼儿,他好像姓赵,叫赵什么,好像跟水有关系。想不起来了。” 萧静说:“是不是赵海?” “对,好像就是这个名。”他看了萧静一眼说,“这位妹妹真棒。年龄这么小,就当警察了,真厉害!” 阎队敲了敲桌子:“好好回答问题,起什么腻子!说说喝酒当天的情况。” 他把身体向后靠了一下:“喝酒,那就喝呗。酒局是钢筋攒的,他说让我去,我就去呗,又不让我掏钱。” 阎队问:“为什么不让你掏钱?” 他赖赖地说:“为什么?我没钱,他们俩有钱。” 阎队说:“他们俩的钱是哪来的?” 他看了阎队一眼:“有钱又不给我,我管他是哪儿来的。我不知道。” 阎队被他这副赖皮样激怒了,大声喝道:“你老实点!认真回答问题,你说的每句话都人命关天。” 安智勇笑了:“什么人命,吓唬谁呢?” 阎队说:“就在你们喝酒的那天晚上,赵海,也就是大眼儿,死在了酒后巷。喝的就是你们桌上的酒,如果那杯酒是你喝的,你还能在这儿胡说八道吗?” 他害怕了:“大眼儿不是提前走了吗?怎么会死在后巷?” 阎队说:“瞧你那怂包样,这回能不能说实话?” 他点头像小鸡吃米一样:“一定实话实说!” 阎队问:“他为什么中途离开?” 安智勇想了想说:“我们正喝着,大眼儿说要去一下厕所。钢筋还嘲笑他酒量不行,后来我们又继续喝。没想到大眼儿后来没回来,我们还以为他怕结账,提前跑了。我们俩还骂了他几句,因为那小子家庭条件不好,比较抠门,经常逃单。对钢筋还算是最大方的。” “他对你不大方吗?”阎队问。 “大方个屁!”说完了,觉得不太合适,他急忙解释,“对不起,我习惯了。我和大眼儿都跟钢筋关系不错,但我俩儿之间关系一般。他只会请钢筋喝酒,一般不会请我。” 阎队问:“听你的意思,他们俩比你有钱,你知不知道他们俩的钱是怎么挣来的?” 他说:“好像是替人要帐,我在钢筋手机上见过裸体的照片,也听过他给那些欠债的人发语音信息。具体情况我就不知道了。” 阎队心想,终于有所收获了。他接着问:“你没有参与吗?” “坑害小姑娘的事情,我不想干。”他说。 阎队说:“这么说,你还挺仗义的。” 他说:“我知道你们瞧不上我们这样的。可你们也得知道,我们这样的人也不一样。我有可能去偷去抢,但我不会拿裸照威胁小姑娘。大眼儿最不是东西,什么钱都赚。钢筋干那个,也是他介绍的。钢筋好赌,欠了很多赌债,他就是想还债。” 阎队问:“你知道他们替谁要钱吗?” 他说:“我不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得多了太危险。我不想多问。” 阎队说:“跟你们一起喝酒的陪酒女有几个?” 他说:“五六个。我记得不太清了。” “那几个女的,你认识吗?”阎队问。 “不认识。那几个女的是钢筋叫的,酒老板应该认识。”他说。 阎队又问:“那天喝酒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想了半天:“好像没什么奇怪的事情。” 阎队站起来要离开,安智勇问:“警察叔叔,我什么时候能走?” 阎队鼻子差点气歪了:“你刚打了人,还想走。派出所让你什么时候走,你就什么时候走,那不归我管。” 安智勇说:“说这么半天,白费劲了。我还以为说完就能走。”阎队没理他,走出了审讯室。 当天能够接触到赵海的人都有嫌疑,包括荆钢、安智勇、调酒师、服务员、陪酒女等人。阎队明白,酒的监控录像现在成了搞清下毒过程的关键了。想到这儿,阎队立即把调查到的情况通报给了黄一为。 第十案 裸贷风云(3) 根据报案保洁员的描述,赵海当天是在3号卡座喝酒的。皮鹏提取了3号桌上所有的酒水饮料,也提取了后巷里堆放的所有酒瓶。由于物证的量太大了,调来了刑侦支队痕检科的人,用了两天时间,才把所有物证都鉴定完,可惜的是没有发现任何含敌敌畏成分的物证。皮鹏与其他人员一样失望,但黄一为认为没有发现也算是一个重大发现。这只能说明凶手带走了下毒用的凶器,然而凶器是如何带走的仍需进一步调查。 黄一为和彭鹰一起查看酒的监控录像,酒有12个监控探头,大门口1个,门廊2个,台2个,大厅5个,卫生间门外及消防通道各1个。彭鹰按照目前的人员配置,刑侦重案队的可以抽调的人有3个,再加上经侦过来的人,每组看两个监控探头。 开始前,黄一为强调:“所有人认真看,主要查找与死者所在的3号卡座有关的人,包括荆钢、安智勇、调酒师、服务员、陪酒女等人的踪迹,查找的重点是女性,在此基础上兼顾男性。” 大家有点疑惑不解,彭鹰问:“重点为什么是女性?” 黄一为说:“下毒这种方式常见于女性,或者是体弱的男性,因为他们不具备战胜受害人的身体条件。她们一般会避免直接冲突,而用出乎意料的方式杀死受害人。这只是常理,所以不能完全排除男性作案的可能。”这次大家明白了。 黄一为又补充了一句:“受害人死于凌晨0:00左右,根据毒药的起效时间重点要查23:00-00:00之间的录像,当然也要兼顾其他时间的可疑情况。”向大家再次确认后,开始查看录像。 黄一为与彭鹰重点盯着3号卡座对面的摄像头,这个摄像头能够拍到3号卡座的全貌。3号卡座有4个陪酒女,酒店的女老板也在3号卡座坐了一会儿。看了死者死亡前1小时的录像,他们彻底懵了。 酒里当天有很多人,鱼龙混杂,赵海在短短一小时里接触了太多人,和很多人喝过酒。赵海身边有两个陪酒女,荆钢和安智勇身边各有一个。酒的销售人员来3号卡座推销过酒,也和赵海他们喝过酒。另外,蹭酒的串台女、推销小物件的“小蜜蜂”、搞气氛的女孩儿、推销鸡尾酒的香槟宝贝、上酒的服务员、收瓶子的保洁员等各种人都来过3号卡座。他们看得眼都花了,也没有任何发现。黄一为一时间犯了疑惑,客观地说,这些人都有嫌疑,算起来近20人了,如果都查,困难太大了。想找到什么时候下的毒,什么人下的毒,几乎不可能。 黄一为发现,一小时里赵海上过两次厕所,除此之外他没有离开过3号卡座。负责查卫生间门外和消防通道监控的民警也证实了这一点。赵海第一次上厕所出来后回到了3号卡座,第二次上厕所时拿了瓶啤酒一边喝一边走向了通向卫生间的通道。他出来时没拿任何东西,也没有回到座位上,直接从消防通道的大门到了外面。 可惜出于保护客人隐私的需要,卫生间和盥洗室里没有监控,消防通道大门外也没有监控,不清楚里面具体发生的情况。死者是23:52分到消防通道外面的,此后再也没有拍到他进来的画面。 0:11分的时候,报案的保洁员拿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走出了消防通道大门,看样子是去扔垃圾的。黄一为和彭鹰一致认为,保洁员很可能在后巷里看到了死者,所以需要找保洁员确认一下。另一点很奇怪的是赵海第二次出来的时候没拿啤酒瓶,按照赵海喝酒的时候酒瓶的倾斜程度来看,那瓶啤酒应该快喝完了,瓶子很在可能留在了卫生间里,保洁员也许看到过或者收拾过。 黄一为带着皮鹏和车晓东找到了报案的保洁员麻素珍,把她带到了案发现场,让她指认监控中的细节。 黄一为问:“你把垃圾拿出去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有人在外面?” 麻素珍想了想,怯怯地说:“我看到了。” “是什么人?有几个?”黄一为问。 “两个。具体是什么人,我没看清,外面太黑了,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她说。 黄一为有点失望,问:“男的?女的?能听出来吗?” 她比较肯定地说:“说话我倒是听见了,应该是有个男的。” 黄一为问:“他们说的是什么内容,您听清了吗?” 她想想说:“应该是说钱的事,贷款什么的。后来就不说了,应该是看见了我,我就赶紧进去了。我就是个干活的,不敢惹麻烦。” 黄一为说:“阿姨,你好好想一下。您收拾的垃圾里有没有一个酒瓶子?” 她稍微想了一会儿:“好像有,又好像没有。记不清了。” 黄一为觉得酒瓶子应该很显眼,她应该见过,追问道:“为什么不在打烊的时候清理垃圾?” 她有点沮丧地说:“我干了两个月了,天天要熬夜,活真的很累。我也想下班的时候再清理,可是前几天,有客人投诉卫生间的纸篓满了,我被经理骂了一顿。那天,又有一个客人抱怨了一句纸篓满了没人管,我马上就去倒了。太忙了,有没有酒瓶,我真不记得了。” 送走了保洁员麻素珍,皮鹏找到了那袋还没有扔的垃圾,里面主要是用过的手纸。他翻找了半天,没有找到酒瓶子,觉得有点失望。人过留名,雁过留声,除尸检发现了敌敌畏,物证里却没有发现任何敌敌畏的痕迹,也没有发现死者是怎么被下毒的,另外在后巷里与受害人说话的又是谁?黄一为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 车晓东跟着黄一为的时间不短了,知道他可能在思考某些节点。车晓东问:“头儿,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黄一为看了一眼车晓东和皮鹏:“我总觉得这个保洁员表现得太正常了。” 车晓东说:“正常不就说明她说的是实话吗?” 皮鹏说:“也不一定。有的地方她就说不清楚,比如垃圾里有没有酒瓶,她就不知道。” 车晓东说:“但她的理由很合理。” 黄一为说:“有的地方清楚,有的地方不清楚,这是一个人面对盘问的正常反应。如果什么都清清楚楚,反而有预设盘问的嫌疑。我是觉得她表现得太正常了,她说的也许是真的。其实我觉得她可能有问题,只是一种直觉,没有什么根据。她说的内容如果是真的,会利于我们侦破。我担心如果是假的,会误导我们的侦破方向。我们耽误不起,但现在没办法,只能按她的说往下查。” 皮鹏有点为难,问:“这些垃圾怎么办?” 黄一为想了想,说:“带回去化验。” 皮鹏脸都青了,车晓东问:“头儿,这些都是手纸,拿回去干什么?” 黄一为看了看这两张充满疑惑的脸:“如果这里曾经有一个酒瓶子,酒瓶里剩下的酒可能会洒到卫生纸上。反之——”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了一眼皮鹏,示意他说下去。 皮鹏略一思索:“反之垃圾袋没有扔过酒瓶子,就不会有酒洒在里面。”黄一为没说话,点点头。皮鹏和车晓东都明白了,他们把地上的纸收拾起来,装到了袋子里。 黄一为安排彭鹰那一组人继续在酒周围的监控里寻找可疑人物,困难比较大,巷口被路边的大树遮挡看不清楚,只能从走过的人里查找,难度很大。以皮鹏为首的痕检组迎来了最大的挑战,一大袋卫生间垃圾都需要一张纸一张纸地检验。他们忍受着上面各种人排泄物的气味,查询着蛛丝马迹。他们无法考虑那些东西,只能专注于寻找线索,这就是技术警察的职责。又经历了一天的辛劳和忍耐,他们终于有了重大发现。 在个别几团卫生纸上发现了啤酒和敌敌畏成分的残留,案情出现了重大转机。这说明垃圾袋曾经有过一个装毒啤酒的瓶子,死者很可能是喝了有敌敌畏的啤酒才最终死亡的。黄一为再一次来到了案发现场的卫生间。男卫生间有四个大便位,四个小便位,盥洗处在外面。卫生间在报案时已经打扫过,已经无迹可寻,但死者在上卫生间时不可能拿着酒瓶子,可能会把啤酒瓶子放在盥洗台上,凶手可能会利用这个机会下毒。根据死者出入卫生间时段的录像来看,下毒的人很可能是上卫生间的人或者保洁员。 另外,下毒的酒瓶是谁拿走的,怎么被拿走的?保洁员把卫生间的垃圾放到大垃圾袋里,拿到了后巷。即便凶手在酒外面从垃圾袋里直接拿走了酒瓶,保洁员的嫌疑仍然不能完全排除。问题在于保洁员说过的那个与赵海说话的人如果是凶手,瓶子是凶手拿的,可是凶手又怎么确认死者一定会喝那瓶酒,酒瓶还一定要在垃圾袋里。 皮鹏好像明白了什么:“头儿的意思是下毒和取走瓶子很难由一个人完成。” 彭鹰若有所思,随口地说了一句:“如果有两个人就能说通了。”有人反对彭鹰的说法,大家争论起来。 黄一为突发灵感,问:“英特尔,你刚才说什么?” 彭鹰突然被叫到:“我说有两个人就能说通了。” “两个人。”黄一为重复了一下说,“两个人,一个人下毒,一个人取走瓶子,这样就能解释通了。” 车晓东说:“两个人。到底是哪两个人,难度更大了。视频里出现在卫生间的人太多了。” 黄一为说:“知道垃圾袋里有酒瓶的人恐怕不多。” 皮鹏问:“您是说保洁阿姨?”黄一为点点头。 彭鹰说:“保洁阿姨有嫌疑,其他在案发时间段出入过厕所的人也有嫌疑。” “逐一排除。先从保洁阿姨开始。英特尔,立即查一下麻素珍的资料。有必要的话,把她带回来问话。我们还是不能排除一个人作案的可能,如果真是一个人作案,我们一定是忽略了什么。”黄一为对彭鹰说。 查了快一周了,李建强和谭海龙仍然没有找到荆钢,他们多少有点沮丧。说来很奇怪,这家伙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不见踪影。阎队带着萧静查遍了所有销售农药的商店和农业合作社,没有任何发现。 经侦的段云贵又一次有了讽刺阎队的机会,他从南城刑警大队的队长向鸣那儿了解到,南城原来有一个有名的混混,外号叫火鸟,真名叫杨千宇。杨千宇的外号有火字,很可能就是赵海手机里的火哥。 这一次,根据向队的提示,他找到了多年前向队抓过的一个小混混,终于打听到了杨千宇。杨千宇的外号已经好久没有往外叫了,现在很多小混混已经不知道这个外号了。杨千宇公司的名字叫易小贷,有固定的办公场地,有合法的营业执照,有各种部门和工作人员,大家都穿着职业装,看上去很正规,目前没有发现任何违规的行为。第一次筛查的时候,段云贵曾经查到了这家公司,但公司的法人不是杨千宇,注册信息里没有涉及杨千宇,所以漏掉了。 可疑之处在于几年来易小贷的帐面上似乎没有什么赢利,但老板既没有急着扩大业务范围,也没有裁减工作人员。根据以往的破案经验,段云贵认为易小贷一定有其它见不得光的营收渠道,否则难以为继,而且老板杨千宇的外号叫火鸟,里面有个火字,很可能是火哥。目前,这还只是推测,没有确凿的证据。 段云贵也走访了赵海手机里所有的受害人,他们都曾经到易小贷借过款,但都因为没有合适的抵押物,被拒绝了。然而他们失望之余,从易小贷的办公地点出来后,却遇到了主动搭讪的赵海。经过赵海反复做工作,加上自己又缺钱又没有抵押物,最后才做了裸贷。段云贵找易小贷的老板杨千宇问过,杨千宇承认公司门口有一些做非法贷款业务的人,但人家又不影响自己,所以自己没办法管。 段云贵半信半疑,目前还没有找到这两者的联系。所有的受害人都在还款中,还没有被公布裸照,杀人动机不太充足。段云贵花了几天时间,一一落实了受害人的家属是否知道裸贷的事情,也一一确认了案发时间段受害人的位置,结果全部排除了嫌疑。 然而段云贵毕竟有收获,再一次讽刺阎队没脑子。阎队反唇相讥,但有时候不得不认怂,自己确实没查出什么线索。 按照黄一为的安排,彭鹰查到了麻素珍的户籍信息,她居然是苗族人。警方再一次讯问了麻素珍,也搜查了她家。在她家,警方发现了一双千层底的旧布鞋,与案发现场发现的足迹尺码完全相同,着力点也比较相似。 她很难过,觉得很委曲,一直不肯承认自己杀了赵海,更不承认有同伙。麻素珍有作案时间,也有作案的便利条件。她自己难以自圆其说,但警方并没有找到敌敌畏或者带毒的酒瓶,也没有发现她的作案动机。24小时以后,黄一为不得不把她放回了家,但派了人盯着她。 黄一为怀疑起了自己以前的想法,下毒的和拿走酒瓶的会不会是另外两个人,或者干脆就是一个人。为此,他为自己鲁莽的决定向姜局作了检讨。姜局警告他今后一定要小心,他也作了保证。黄一为清楚局长有意锻炼他,他也不想辜负局长的好意,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破案。 黄一为把阎队、段云贵以及各队的骨干聚集在一起,重新查看了酒的监控录像。他仔细回想了下毒和拿走瓶子的逻辑,确定下毒地点最可能在卫生间,因为死者拿了一瓶啤酒到卫生间。如果是在大厅,啤酒瓶里的毒药可能会害死其他人,但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现其他人中毒。他建议先从案发时间段出入卫生间的人查起,一来查找他们从卫生间出来以后的去向和行动,二来查经过后巷口的人是否与出入过卫生间的人有接触。 正在排查监控录像的时候,专案组再一次接到一起命案,死者很可能是李建强和谭海龙一直都没找到的荆钢。专案组兵分两路,段云贵和彭鹰留下继续查找监控,黄一为和阎队带人去勘查荆钢的死亡现场。 案发现场是一处单身公寓,户型是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物业经理是报案人,这几天同在六楼的其它住户反映,603房间散发出阵阵恶臭。物业经理拿来了管理处的备用钥匙,开门后发现有死人,赶紧拨打了110。接警后,南城分局刑警大队出了警,向鸣大队长带人初步勘查了现场,在死者的口袋里发现了一个身份证,居然是荆钢。向队给阎队打了电话,现场勘查和整个案件都移交给了专案组。 死者仰卧在床上,上身赤裸,腰带松开。尸体高度腐烂,尸体散发着恶臭,有比较浓郁的大蒜味,很可能是敌敌畏中毒。残留的皮肤呈紫黑色,指甲青紫。眼球浑浊,已经暴露在了眼眶外。目前是春夏交替,室温约20c,皮肤已经开始腐烂,残留的皮肤上布满水泡,部分水泡已经破裂,流出了体液,头发大部分脱落,推测已经死亡5-7天。绿色的尸斑沉积在身体后部,尸体周围有大量蛆虫。勘查现场的干警承受着巨大的挑战,不出意料萧静吐了,但她忍到了找一个塑料袋,吐在了袋子里。大家不怪她,她是个实习生,已经够好了。 现场被人清理过,没有留下任何指纹或足迹,连卫生间里的牙刷和牙膏都不在了。戴家兴在死者的腰带扣上发现了一根体毛,成丽雅推测这根体毛可能不是死者的,很可能是凶手的。理由是死者的裤子并没有完全脱下,死者腹部并没有体毛。看死者衣衫不整的样子,腰带已经松开,能够推测出死者死前可能和一个女人在一起。 现场发现了死者的手机,手机的联系号码里有一个在赵海案里也出现过,就是那个叫火哥的号码,不过这次存的名字不是火哥,而是火鸟。手机的隐藏相册里也有一些女孩举着身份证的裸照,微信里照样也有催款的沟通记录,据此看来荆钢和赵海都是办裸贷的人,上线可能就是火鸟。这是一个重大发现,印证了段云贵的调查方向是对的。由于手机卡是在网上购买的,无法查询用户名,直接认定火鸟就是后台老板仍然缺乏有力的证据。 布衣柜下发现一根针管,里面残留着一些液体,针管外面残留着血液和指纹。拷贝了案发时间前后7天内的监控录像,让视频组查找线索。 物业管理处的登记记录上显示,租这套公寓的人是一名女性,租期是三个月,目前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身份证复印件上显示的姓名是庞春燕,户籍所在地是南江省。经查证,身份证信息是假的,唯一真实就是照片。成丽雅总觉得她好像在那儿见过照片上的人,思索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这个女人与梁语诗的姐姐梁语涵非常像。梁语涵来领走梁语诗的尸体时,她见过梁语涵。成丽雅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黄一为,黄一为大喜过望。他与阎队交换了看法,阎队立即联系了梁语涵户籍所在地的公安部门,请他们查一下梁语涵的行踪。 第十案 裸贷风云(4) 留守在局里看监控的段云贵和彭鹰也有了重大发现。在死者赵海第二次去厕所前后同时去过厕所的人里,大多数人都回到了原座位喝酒,只有一个时髦女郎没有回到座位而是直接走出了酒,手里拿了一件灰色风衣,监控显示时间是23:56。一晚上她只在台前独自喝酒,但她的目光似乎一直都没有离开3号卡座,神情很严肃也很冷酷。她穿着黑色的短裙,黑色丝袜,丝袜上有亮片。出门后,她向左走出了画面。3分钟后,她穿着风衣,戴着口罩,又一次走进了画面。在挡住巷口的大树后面呆了15分钟才出来,然后从画面右侧快步离开。彭鹰根据步态辨识技术辨认出了换过衣服的神秘女人,酒里消防通道的监控清晰地拍到了她从卫生间方向出来的画面。 成丽雅回到了局里,认出这个神秘女人也是梁语涵。梁语涵分别出现在赵海案和荆钢案里,这绝不是巧合。赵海直接与她妹妹梁语诗的死有关,她有充分的作案动机。段云贵也才明白为什么排查了所有的受害人都没有发现可疑人物,原来专案组忽略了已经领走了尸体的梁语涵,她的妹妹梁语诗也是受害人。他们觉得那件自杀案划上了句号,实际上是先入为主了。 梁语涵所在地警方已经派人去过梁家,听说小女儿惨死,梁父心肌梗塞抢救无效死亡。梁父已经被安葬,梁语涵去处理梁语诗的后事一直没有回来。邻居说,安葬之后再没有见过梁语涵,可能是出门了,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她了。家里只剩下了伤心欲绝的梁母,她并不知道梁语涵的去向。这些线索已经能够印证上了,梁语涵目前很可能在天阳市,实施着复仇计划。 根据新掌握的线索,黄一为重新调整了行动计划。成丽雅和戴家兴尽快完成了荆钢的尸检,彭鹰带领视频组查看从公寓拷贝回来的录像同时深挖酒的录像。阎队立即通知汽车站、火车站和机场注意查找梁语涵的行踪,以防她出逃,同时排查近一个月来的外来人口和临时租房人员,而段云贵则拿着荆钢的手机直接与火鸟杨千宇接触。 大家都开始行动后,黄一为一直被几个问题缠绕着,那就是梁语涵可能在哪里,下一步她会干什么。他认为梁语涵应该有两个选择,一是逃跑,二是继续报复。如果是逃跑,她可能会怎么跑?如果是继续报复,那她该报复谁?另外,对于敌敌畏的排查没有任何发现,那么她手里的敌敌畏又是哪里来的? 成丽雅和戴家兴完成了尸检,受害人荆钢确实死于敌敌畏中毒,死了大约7天。可是这次下毒的方式与赵海案不同,是用针管注射的。荆钢的左臂有一处肌肉敌敌畏浓度很大,残留的肌肉发现了针眼。针头上有荆钢的dna,针管上发现的指纹不是死者的,针管里残留的液体正是敌敌畏。 戴家兴说:“头儿,注射了敌敌畏,人不会马上死。被针刺后,受害人会被惊动,他一定会强力反抗,所以我认为,死者与凶手进行了激烈的搏斗。可是,由于尸体腐烂我们已经找不到伤痕了。现场被清理过,也找不到搏斗的痕迹了。尸体上的唯一证据就是皮带扣上的那根阴毛,上面带有毛囊,经检验上面有属于一名女性的dna。” 成丽雅递过来一份报告:“dna与梁语诗的dna相似度高达30,只要超过了25,一般即可认定为同一父母的亲兄弟姐妹关系。这就能证实梁语涵确实曾在荆钢死亡现场出现过。” 黄一为说:“为什么现场会有梁语涵的阴毛?难道她与死者发生了性关系?” 成丽雅说:“现场没有发现男性的精液或女性的体液,证实他们没有发生过性关系。针管在布衣柜下面,针管很有可能是在他们搏斗时被打落在衣柜下面的。另外,皮带扣上夹了阴毛,阴毛上的毛囊是新鲜的,这说明梁语涵被死者脱掉了内裤。” 黄一为问:“有没有可能是头发或腋毛?” 成丽雅说:“阴毛色黑、质硬、卷曲,且横截面呈扁平状;头发色黑、质地相对较软、卷曲度一般较小,呈圆柱状;腋毛色黄、质地软,卷曲,呈类圆柱状。根据色泽和质地判断,只可能是阴毛。” 黄一为说:“你是说死者曾经试图强奸梁语涵?” 成丽雅说:“是的。这是我和家兴的推测。” 戴家兴怕成丽雅不好意思,接着说了下去:“荆钢脱掉了梁语涵的裤子,然后他自己解开皮带,梁语涵可能挣扎了,皮带扣夹住了梁语涵的阴毛,扯下了一根。可能这时荆钢毒发了,强奸就这样中止了,死者最终死亡。” 有一个现象很奇怪,经皮鹏检验针管里的敌敌畏药效已经开始衰减,与正常的敌敌畏药效相比,效果已经达不到产品的合格标准。皮鹏推测,凶手用的是一瓶已经过期的敌敌畏。 皮鹏告诉黄一为:“敌敌畏的有效期一般是5年,超过5年药效就会减弱。” 黄一为听完了皮鹏的判断,自言自语:“拿一瓶过期的农药杀人,农药很可能不是新买的,这可能就是查不到购买渠道的原因。如果不是新买的,梁语涵又是外地人,那很可能是她自己带来的。可是,安检查得这么严,她拿着剧毒农药很难上车。那她是怎么来到天阳市的?这种方式不需要安检,所以她才能顺利把毒药带到天阳。” 黄一为突然想到了自己上大学的时候,有时会在半路拦车,车费直接交给车主或司机,没进过汽车站,就不用安检了。 “半路拦大巴,这样就不用安检了!立刻找英特尔查汽车站的监控录像,要查一个月以前的。也许能查到她的行踪,如果能找到载过她的那辆车,也许还有更多的证据。”黄一为说。 彭鹰果然不负众望,查到了梁语涵来天阳的视频,她身穿少数民族服装,汽车站的监控清楚地拍到了车牌号。同时,在荆钢死亡现场公寓的监控录像里查到梁语涵出入的画面。黄一为立即通知了阎队,阎队派李建强和谭海龙去了汽车站。 李建强和谭海龙立即前往汽车站查找那辆车,那是从西川省茗都市开往天阳市的。车主反映他们经常在半路拉人,人太多了,不太记得,但一个月前他们在半路拉过一个少数民族姑娘,那个姑娘就是在天阳下车的。 谭海龙拿出了手机上的照片,问:“是她吗?” 车主看了看:“挺像的,但我不敢肯定。我只记得她的衣服很好看,花花绿绿的。” 李建强对龙龙说:“应该就是。下车的视频里梁语涵确实穿着民族服装,我看过她的户籍资料,她是苗族人。” 段云贵从南城分局的向队那儿详细了解了杨千宇的过往,发现杨千宇从前是南城一带有名的混混,经常打架斗殴。他最出名的手下就是大眼儿赵海,荆钢当年只是一个跟着大眼儿的小弟,由此看来,火鸟、大眼儿和钢筋不仅认识而且还很熟悉。 看来易小贷很大可能是个幌子,帮他赚钱的人就是赵海和荆钢这样的人,他们平时都用外号,更利于隐藏身份。在公安局对面的快餐店里,段云贵和警员吴坤正在吃饭。 段云贵想了半天对策,对吴坤说:“我们该接触一下火鸟了。” 吴坤有点不乐意地说:“段支,你能不能等一会儿,咱们吃完再去。” 段云贵说:“瞧你那点出息!我什么时候不让你吃饭了。” 吴坤调皮地说:“段支万岁!”说完,他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这是与杨千宇第三次见面了。段云贵和吴坤进门的时候,杨千宇正在和司机说话,墙边有一个送水工正在换饮水机上的水桶。 杨千宇看见了他们,很不耐烦:“段警官,这回又有什么事?” 段云贵拿出了赵海的照片,问:“你认识这个人吗?” 杨千宇觉得很烦:“不是问过吗?怎么又问?我再说一遍,不认识。” 段云贵提高了声音:“连自己当年的小弟大眼儿都不认识了?上次来我就问过你,你说不认识。你糊弄我,我不清楚。用不用把南城刑警大队的向鸣大队长叫来问问你,他当年曾经亲自处理过你们的案子。你觉得怎么样?火鸟哥。”他故意管杨千宇叫火鸟哥。 杨千宇脸色一变,老实了很多:“段警官,我说实话。我是认识大眼儿,我们当年在一起干了很多出格的事。可我现在是一个正经生意人,我们早就不联系了,我巴不得我们不认识。” 段云贵问:“你们最近联系过吗?” 杨千宇说:“几个月不联系了。” 段云贵拿出了赵海的手机给他看:“那几个星期前,他手机里为什么有你打入的电话?” 杨千宇看了看:“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号码不是我的,这个火哥不是我,从前他一直叫我火鸟哥,不是火哥。提到火哥就是我,那你们也太草率了。” 段云贵很清楚他在耍赖,又拿出了荆钢的手机:“你看看,火哥不是你,火鸟应该是你?” 杨千宇看完直接骂了起来:“钢筋这个混蛋,我td跟他有什么仇,这么陷害我。” 吴坤看不下去了,冲着杨千宇喊:“杨千宇,你嘴巴放干净点! 杨千宇一副被冤枉的样子:“这个号码确实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这两个混蛋会这么写。过去我们是在一起混过,他们俩都认识我,可是我们已经不联系很久了。” 段云贵不动声色,对于他耍赖早有防备。段云贵说:“杨总,我很郑重地提醒你,这两个人都是放裸贷的,他们都死了,全部都是敌敌畏中毒,很可能是仇杀。我们来找你,是查案的,其实也是保护你的。” 杨千宇神情很不自然,还是强作镇静地说:“跟我没啥关系,报复也报复不到我头上。” 段云贵站起来,准备走:“杨总,我们就不打扰了。你千万要注意安全。”吴坤还想说什么,段云贵拉走了他。 到了楼下,吴坤还是不甘心,问段云贵:“支队长,你相信他的话。我觉得他一定与裸贷案有关。” “对,一定有关。”段云贵说。 吴坤问:“那么我们为什么要走?” 段云贵略显神秘地说:“我们不走,他也不会说实话。这是一个惯犯,老油条。你这几天带几个人,给我盯住他,他身上一定有事。” 段云贵向专案组通报了查访结果,并提出了自己的新想法。黄一为和阎队表示同意,阎队赞叹地说:“真不愧是小鬼,鬼主意真多。还给了我一个面子,让我的人来执行。” “老阎,只要能破案,你怎么说都行。”段云贵说。 第二天早上,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来到了易小贷的接待处申请贷款,业务员以没有任何高价值抵押物为由拒绝发放贷款。女孩很失望地离开了易小贷,出门走上人行便道的时候,碰到了一个神神秘秘的男人。 那个男人问:“你是不是想贷款?”女孩看看他,有点诧异。 男人解释说:“易小贷手续特别麻烦,我知道更容易的放款渠道,不知道你想不想了解?” 女孩好像有点心动,但还是不放心:“对不起,我只想找正规公司。” 男人好像看穿了她的犹豫:“没关系,你可以了解一下,贷不贷由你。” 女孩的神情缓和了很多,问:“你们在哪里办公,总不是在街上?” 男人笑了笑:“当然不是。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去了解一下,离这儿只有200米。” 女孩想了一下:“反正离得不远,我去看一下。”说完女孩跟着那个男人来到了一幢大厦的地下室,走过昏暗的过道,来到了一个台球厅,里面有几个人打台球。 女孩很担心问:“这就是你们办公的地方?” 男人很熟练地回答着:“我们老板是个实在人,租太贵的办公地点成本太高,最后还要在顾客那儿把钱挣回来,羊毛出在羊身上。老板不想增加顾客的负担,老板人很好,贷款不要任何抵押物。” 女孩更惊讶了:“不要抵押物?你说的是真的吗?”女孩显然被吸引了。 男人说:“当然。我们说到做到,一看你就是一个学生,真要抵押物,你有吗?”女孩有点窘迫,不说话了。说着话走到了里面的一个房间,这里倒像是一个办公室了。 男人说:“我们不要任何抵押物,只需要借款人脱了衣服,举着身份证拍几张照片就行。” 女孩大惊失色,急忙摆手说:“我不拍,我不想裸贷。” 男人早有预料:“姑娘,什么抵押物都没有,万一你跑了,我们找谁去,我们的钱收不回来怎么办?咱们将心比心,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女孩沉默了。男人说:“没关系,我们办过很多这样的贷款,你不想办也没有关系。”男人见女孩不说话也没走,继续说:“你放心,拍照片的时候,我们会让女业务员帮你拍。”女孩抬头看了一下,似乎有点心动了。 女孩试探着问:“我舍友好像也借了款,不知道她是不是从你们这儿借的,她说帮她办贷款的是钢筋哥。” 男人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他警惕地说:“什么钢筋水泥的。我们不认识!” 女孩说:“如果不是,我就先不贷了。”说完她站起来就要走。 男人有点着急了:“姑娘,你别急。钢筋确实是我们这儿的,他今天不在。我可以帮你办,我叫插座。” 女孩警惕地问:“你们到底叫什么,为什么叫这么奇怪的名字?” 男人有点不耐烦了:“姑娘,无抵押贷款,马上就能放款。你愿意贷,就赶紧办,不办,我就把你送出去。咱们不要浪费时间!” 女孩犹豫了半天:“我愿意!” 男人很高兴:“这就对了!你想贷多少钱?” 女孩怯怯地说:“插座哥,我想贷两万,可以吗?” 男人看了看她:“可以。去拍照,拍完了照片,就把钱给你。”女孩又担心又惊喜。 男人叫来一个耳朵戴了很多耳钉的女人,那个女人嘴里嚼着口香糖,把女孩带到了一个房间。 男人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火鸟哥,又办成了一笔。” 火鸟在电话里说:“从明天开始,先不要办了,催款也要停一下。千万小心,条子都来过我这儿三次了,一定要反复确认借款人的身份。” 男人说:“放心,火鸟哥。这个姑娘人很清纯,一看就是大学生。”他一边说一边拉开女孩的包,打开学生证:“这个女孩是天阳职业技术学院的,专业是物流管理。”说完,他把学生证放到了包里,同时也发现了包带上有一个闪烁着微弱红光的电子设备。他惊呆了,看着那个东西,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这是什么?不会是摄像头?” 火鸟骂了一句:“你他妈的,笨蛋!她是警察,你们赶紧撤,越快越好!” 然而一切都迟了。门口一声巨响,阎队已经带人冲了进来,房间里拍照的女人也已经被女孩制服了。原来那个女孩就是警校的实习警员萧静扮演的,由一个警校即将毕业的大学生来扮演大学生,自然很逼真。天阳职业技术学院的学生证是彭鹰做的,彭鹰给萧静身上安了两个摄像头,一个在上衣扣子上,一个在挎包带上。插座和火鸟通话的时候,彭鹰已经定位了火鸟的位置,就在易小贷所在的办公楼里。这一切都是段云贵的计策,目的是摸清火鸟的地下赢利手段,从火鸟那儿打开缺口。 冲进来的阎队立刻控制了那个外号叫插座的男人,拿到了他的手机。阎队打电话通知了段云贵,让他立刻控制火鸟杨千宇并搜查易小贷办公区。十分钟后,段云贵打来了电话。杨千宇出事了,已经送到了第一人民医院,目前正在抢救,原因是敌敌畏中毒。 在电话里听到插座出事后,杨千宇仓皇出逃。到地下车库坐上车后,杨千宇突然腹痛,症状越来越严重。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滑落,呼吸越来越急促,杨千宇顾不上逃命,让司机直接送他去医院。据杨千宇的助理反映,杨千宇一上午只喝过半杯水,没有吃过东西,也没有见过任何人。 段云贵突然想起,前一天走访杨千宇的时候,有一个送水工曾经给办公室换过水。从背影看是个女的,戴着口罩。向公司后勤求证的时候,她确认公司没有用过标签上这家公司的水,以前一直用的是另一家的水,水也许有问题。段云贵封了饮水机,带走了水,准备回去作毒性检验。彭鹰调取了易小贷公司内部的监控录像,发现送水工体貌特征与梁语涵非常相似。由于看不清面部,用软件作了步态鉴定,相似度90以上,基本确定是梁语涵。 第十案 裸贷风云(5) 段云贵查到了送水公司,并没有发现梁语涵。送水公司最近两个月没有新入职的送水工,但了解到前一天下午一名送水工送水时丢了一桶水。送水公司的记录里并没有给易小贷送水的记录,这与易小贷员工的说法一致。 医院传来了好消息,杨千宇已经脱离了危险。 吴坤气愤地说:“怎么不让这个人渣去死,老天真是不长眼。” 段云贵说:“杨千宇没死有利于我们破案,你这个情绪可不是一个警察应该有的。” 吴坤还是心结难平:“杨千宇搞裸贷,逼死了梁语诗,没发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可这个人渣居然活过来了,梁语诗却死了。” 段云贵说:“任何人犯了法都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我们不能带着情绪办案。” 吴坤说:“我就是气不顺,发个牢骚而已。” “明天,我们又要会一会杨千宇了。”段云贵说。 吴坤狠狠地说:“我好好准备一下材料,一定要把他的罪定死。还火鸟呢,这回让他变成死鸟。” 转过天,段云贵和吴坤再一次见到了杨千宇。杨千宇脸色不太好,但精神还不错,左手戴着手铐,另一端铐在了床边的护栏上。见过段云贵进来,杨千宇先开了口:“段警官,四次了,又是你!怪不得人家都管你叫小鬼,你还真是很难缠。” 吴坤本来就很讨厌他,又听他说段云贵的外号,立刻来了火气:“你嘴巴放干净点,谁是小鬼?” 段云贵制止了他:“咱们聊聊,这回必须聊点有用的。怎么样,杨总?” 杨千宇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好。你也算救了我一命,就当给你们回报了。我公司规模不大,流动款项也不多,接不了大额用户。贷给小额用户,容易收不回钱,经营得比较困难。后来,我就想出了现在这个办法。” 段云贵说:“明里做正规小额贷款,暗地放裸贷。” 杨千宇说:“正规贷款和裸贷都做,其实正规贷款基本不赚钱。倒是裸贷,贷款的人不敢不还钱,生意还行。” 吴坤忍不住骂了一句:“人渣!挣这种昧良心的钱。” 杨千宇平淡地看着吴坤说:“这位警官别那么生气,别人想办无抵押贷款,我想挣钱,大家都要承担风险,用文词说,就是各取所需。” 吴坤义愤地说:“裸贷、高利贷都是违法的。” 杨千宇冷冷地说:“规矩是你们定的,我认!我这不被铐到这儿来了。” 段云贵怕吴坤继续耗下去,赶紧问了一个问题:“具体是怎么操作的?” 杨千宇说:“有客户到公司来贷款,只要是没有抵押物的,公司的业务员拒绝放款。等顾客从公司出去的时候,业务员已经把电话信息发给了办裸贷的人,再由办裸贷的人把顾客领到附近大厦的地下室,办理裸贷。客户一旦同意办理裸贷,他们会给我打电话,我再让业务员把钱转过去。钱不用过公司的帐,内部处理就可以了。” 段云贵问:“负责办理裸贷的是什么人?” 杨千宇说:“这活一般人干不了,我找来了以前跟我混的几个兄弟。他们没有什么正当职业,来我这儿也求个稳定。” 段云贵问:“具体的是谁?” 杨千宇说:“你们知道。就是大眼儿、钢筋和插座他们三个,其余干活的都是他们三个找来的。” 正在记录的吴坤说:“说真名!” 杨千宇说:“赵海、荆钢,还有陈凡。” “安智勇有没有在你这儿干?”段云贵想起了安智勇,于是问了一句。 “没有。那小子比较怪,钢筋怎么劝他,他都不干。”杨千宇满脸遗憾。 段云贵问:“梁语诗自杀的事,你知道吗?” 杨千宇停顿了一下:“听大眼儿说过。我让他删除了那个女孩的照片和微信号,我也再没有用过那个电话号码。”段云贵向他确认了一下具体的号码,也就搞清了为什么那个号码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段云贵说:“两个手下都死了,难道你就不害怕吗?” 杨千宇说:“大眼儿死了以后我也害怕,后来钢筋说,那个女孩家里只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年纪很大的妈妈。我一想两个娘们儿,没什么可怕的,就忽视了。没想到,她竟然给我下毒。真是防不甚防!” 段云贵问:“你怎么肯定是那个女孩的家人干的,而不是别人?” 杨千宇说:“从来没有死过人,就那一次,还能有谁找我报仇?” 段云贵问:“你知道赵海和荆钢是怎么死的吗?” 杨千宇说:“我确实不知道。为保密起见,我平时很少和他们在一起。他们的情况我不是很了解。我也禁止公司的员工和他们见面,我不希望明暗两条线有任何交织。” 段云贵觉得差不多了,突然又想起了一个要点,问:“逼死梁语诗的是赵海,你知不知道梁语涵为什么要杀荆钢?” 杨千宇叹了一口气:“梁语诗本来是赵海的客户,可那姑娘也许真没钱了,好长时间没还钱。我觉得赵海办事不力,所以让荆钢给梁语诗家里打过电话。” 段云贵说:“你是说,荆钢威胁过梁语诗的家人。” 杨千宇略一思索:“我想应该是,我让他干,他不敢不干。” 从医院出来以后,段云贵已经有了全面调查裸贷案的方案,但他也清楚涉及到的人比较多,还需要工作很长一段时间。 局里,戴家兴在杨千宇办公室的水桶里检测出了敌敌畏的成分,可能是水量比较大的缘故,凶手往里面投入了大量敌敌畏。杨千宇身边有助理和司机,及时送到了医院,才算捡了一条命。目前所有的线索基本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犯罪嫌疑最大的就是梁语涵。天阳市虽然是个地级市,但查一个人仍是非常困难。市局、各分局及辖区派出所都派了人,已经查了三天,仍然没有任何收获。 抓捕梁语涵成了目前最主要的任务。专案组再一次召开了会议,大家一致认为梁语涵没有逃出天阳市。黄一为推测梁语涵必须确认杨千宇已经死了,才会离开天阳市。他认为抓捕梁语涵可以引蛇出洞,于是让彭鹰在天阳市局的公众号上发布了一个图文帖子,题目是“裸贷案元凶杨千宇中毒,送医救治后已经脱险”。 医院的特护病房外谭海龙和吴坤严阵以待,两小时后,吴坤跟谭海龙交待了一下,去了厕所。谭海龙有些困了,坐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也许是太累了,微微响起了鼾声。不一会儿,一名女护士走到了病房门前,看了一下正在睡觉的谭海龙,轻轻推门进去了。 走到床前,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针管,把里面的药推到了输液器里。就在她开门走出病房的瞬间,看到了站在门外的谭海龙和吴坤。在她身后传来了李建强的声音:“我们等你好久了。我手里有枪,你不要反抗。当然,我们也知道,你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你家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我希望你不要一错再错了。我们会给你一个交待。” 她站在门口,啜泣起来,慢慢伸出了手。谭海龙给她戴上了手铐,拿下了她的口罩,她正是梁语涵。黄一为的引蛇出洞之计成功了。梁语涵落网了,在梁语涵的带领下阎队搜查了她的暂住地,搜到了她在酒里穿过的衣服、一个敌敌畏空瓶子和梁语诗的骨灰盒。经检验,在荆钢死亡现场针管上提取的指纹是梁语涵的,阴毛毛囊上dna也是她的。 接下来主要任务就是审讯工作和证据整理的工作,裸贷案涉及范围比较广,由经侦支队办理,命案全部交由刑侦支队重案大队办理。黄一为观看了审讯梁语涵的全过程,由阎队亲自审讯。梁语涵不同于一般罪犯,她本来就是一个好姑娘,牺牲了自己上大学的机会,成全了妹妹。几年来,她一直帮着父母供妹妹上学。直到父亲查出了癌症,击垮了原先平静的生活。梁语涵流着泪,诉说了整个事情的缘由始末,阎队作为审讯人反而说话不多。不仅是黄一为,还有阎队这个老刑警,第一次觉得罪犯有时是情有可原的,也是第一次这么恨受害人。 审讯室里,审讯正在进行。 问:说说为什么要杀赵海、荆钢和杨千宇? 答:去年,我父亲查出了癌症。语诗给我转了两万块钱,让我给父亲看病,她说是同学和老师捐的。一个多月前,有人给我打了电话,说我妹妹欠他们8万块钱,希望我们尽快还钱,我才知道语诗借了高利贷。我打电话问了语诗,才知道她贷的还是裸贷。我正在筹钱帮她还款的时候,我和我父母的手机接到了语诗的裸照,当天我父亲就心肌梗塞没救过来,去世了。我正在办父亲丧事,准备通知语诗回来的时候,就接到了她跳楼自杀的消息。我们家基本上已经家破人亡了。办完父亲的丧事,我就来到了天阳。 问:你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答:赵海给我发过语诗的照片,荆钢给我打过电话,我有他们的电话号码。 问:说说杀赵海的过程。 答:我听语诗说过,她去过易小贷。然后在附近遇到了大眼儿,就是你们说的赵海。最后跟大眼儿到了附近大厦的一个地下室,才办了裸贷。我在那附近转了几天,发现了经常出入那个地下室的人。我拨打了那个给我发彩信照片的号码,发现赵海接起了电话,我反复试过两次,最终确定是他。我发现他经常去维恩酒,我连续三天去那个酒,直到第三天才看见了他。一晚上我都在关注着他。他也许很喜欢喝酒,第二次去厕所的时候居然还拿了一瓶酒。于是,我也去了厕所。他把酒瓶放在了盥洗室的洗手台上,自己去了男卫生间。我在他的酒里放了敌敌畏,然后去了女卫生间。我看到他出来以后,几乎喝完了整瓶酒,准备回到大厅的时候,我给他打了电话。 我说,我就是前几天给他打过电话的人,我想贷款,但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打通了以后又挂了电话。现在急需用钱,想见他一面。他说,他在维恩酒后巷等我。我说,我马上就到。我挂了电话,看见他出了盥洗室,从消防通道出去了。我把酒瓶扔在女卫生间一个垃圾桶里。我洗手的时候抱怨垃圾桶满了,直到看见保洁阿姨拿出垃圾袋走进了女卫生间,我才放心离开了。从大门出去以后,我向相反方向走了一段路,才穿上大衣,戴上口罩,走向了酒后巷。他嫌我来得太慢了,我故意问了一些关于利息等各种问题。过了一会儿,保洁把垃圾拿了出来,我才放心。又过了一会儿,他呕吐了,毒发倒地。他哀求我,让我帮他叫120。我质问他,逼死语诗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救她。他向我站的方向爬了一段路,最后不动了。我从垃圾袋里拿走了酒瓶,然后离开了。 问:敌敌畏是从哪里来的? 答:几年前家里买的,我带过来的。 问:敌敌畏是危险品,你是怎么带来的? 答:我没敢进汽车站,在中途上车带过来的。 问:为什么花这么多功夫带过来,不买新的? 答:我家是农村的,我知道买农药需要登记,我不想留下信息。 问:现场留下的足迹为什么没有花纹? 答:我是苗族的。我们家有自己做鞋的习惯,我的鞋是自己做的千层底,可能没有花纹。 问:这不是你故意设计的? 答:不是。 问:那荆钢呢? 答:我用找到赵海的办法,很快找到了荆钢。我来天阳前,在网上做了一个假身份证。 问:(让梁语涵看假证)这是你做的假证吗? 答:对,就是这个。 问:为什么要做假证? 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做了也许会有用,所以就做了。 问:是不是你来天阳的时候就打算杀人了? 答:是。 问:继续。 答:来到天阳后,用真身份证在偏远郊区租了一间房。找到荆钢后,又用假身份证在市区租了一个公寓。我本来想租一个月,可惜最少要租三个月,钱不少,但我忍了。 问:为什么要租那么贵的地方? 答:那地方离易小贷比较近,路远了,我怕荆钢不来。而且单身公寓比较安静,邻居之间相互不认识,互不打扰,更安全一些。 问:接着说。 答:我给荆钢打电话说,我想贷款,但有点不好意思,希望他到我家帮我办理。然后他就来了。我本来给他倒了水,在水里下了敌敌畏。没想到他不喝水,想那个我。 问:然后呢? 答:(没说话。) 问:对不起,涉及到一项物证的确认。在荆钢的皮带扣上发现了一根女性阴毛,经检验与梁语诗是生物学上的兄弟姐妹关系。是不是你的? 答:是的。 问:你接着说。 答:幸亏我提前用针管吸了一些敌敌畏,防备意外。他一直在撕扯我的衣服,我摸到了枕头下面的针管,扎在了他的胳膊上。我们撕打了一会儿,他就不动了。我用毛巾擦了他的手臂,把家具和地面擦了一遍,然后就离开了。 问:既然清理了痕迹,为什么留下了一次性针管? 答:我先拿走了一次性水杯。可是不管我怎么找,都找不到针管。可能是撕打的时候,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问:后来呢? 答:在维恩酒后巷,我听赵海说过火鸟怎么有实力,有多少钱,但我找不到火鸟,他的通话记录里只有一个叫火哥的号码。杀了荆钢以后,我看了他的通话记录,里面也有火哥。我猜火哥应该是火鸟,但我还是找不到他。于是,我就把通讯录里的火哥改成了火鸟。我想,你发现以后,也许能找到他。 问:原来通讯录里的号码被你改过? 答:是的。 问:你还挺有心计的,后来你是怎么知道火鸟就是杨千宇的? 答:我并不知道火鸟就是杨千宇,但我觉得我妹妹的死一定和易小贷有关系。如果没有易小贷,大眼儿和钢筋怎么知道我妹妹信息的?我经常在公安局对面的快餐店吃饭,想打听消息,顺便看你们的动向。我跟过很多次,发现都与我妹妹的案子无关。 问:你是大海捞针。 答:我没有其它办法。 问:你继续说。 答:终于有一天,我听到了两个警察的对话,他们说要接触一下火鸟。他们离开后,我打的跟上了他们,发现他们进了易小贷的办公地点。我终于确定易小贷一定与妹妹的死有关。我又盯了几天,找到了易小贷所在的楼层,也发现了易小贷的老板杨千宇。 问:你是怎么设计杀杨千宇的? 答:我来过易小贷楼下很多次,发现送水工每隔一两天就会送一次水。我就想利用送水的机会给他下毒。可是,用同一家公司的水桶,一天内两次送水,容易暴露。我就选了另一家的水,趁那个送水工进到大厦的时间,搬了一桶水,下了药,把杨千宇办公室的水替换了下来。 问:当时办公室没人吗?你不害怕吗? 答:当然害怕,但为了报仇,顾不了那么多了。 问:当时办公室里有什么人? 答:杨千宇和他司机,还有两个警察。 问:你不怕他们发现你吗? 答:有谁会在乎一个送水工。 问:后来你是怎么去的医院? 答:我不能确定杨千宇是不是死了?我经常出去打听,也经常关注天阳公安局的信息。我搜索新闻时知道了杨千宇还没死。我看见他没有死,于是就去医院了。 问:你觉得你做的一切值得吗? 答:没有想过。我放弃了自己上大学的机会,和父母一起供妹妹上大学,我妹妹是我们全家的希望。可是,我们的所有努力都被这些人渣毁了,我就是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问:如果你被判了刑,你妈怎么办? 答:从离开家的那天起,我已经没有选择了。各安天命! …… 这是一个鱼死网破的故事,也是所有办案人员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段云贵率领经侦干警连续奋战,大量取证,有的案子还涉及到外省人员。落实证据的工作整整持续了近一个月,这个案子是天阳市近5年来最大的一起裸贷案。从发案到资料交付检察院提起公诉,竟然用了近两个月。 案件完结后,戴家兴感慨地说:“阎王、小鬼和判官首次合作,一击成功,果然名不虚传!” 彭鹰说:“美工刀案的罪犯庞贵就是送水工,连续两个案子,居然都跟送水有关。真是太巧了!真是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烦恼,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暴力。” 皮鹏若有所悟:“人生在世,每个人都会遇到问题。做到自我约束,能够控制情绪,冷静地处理和解决问题,太难了。我们都是凡夫俗子,都有七情六欲,跑偏了轨道,对自己来说是灾难,对别人来说迟早只会是故事,只有对个别人来说是教训。但愿我们都不要成为故事的主角,也少一些这样的教训。” 成丽雅说:“对于每位执法者来说,情与法的斗争永远都不会停止,我们都希望自己做出正确的选择,却不能保证一定正确。” 第十一案 夺命琴弦(1) 进入初秋时节,天气已经凉快多了。天阳是一个北方城市,熬过中午最炎热的三个小时,气温下降得很快,然而天阳大学音乐学院却是气氛热烈。 音乐学院报告厅正在举办一场音乐会,是音乐学院院长白之琴教授发起,邀请青年钢琴家齐慕举办的音乐会,集观赏性、艺术性和教育性于一体。白之琴教授是齐慕的启蒙老师,白之琴教授邀请自己昔日的弟子给音乐学院的学生作一次表演和展示,希望学生们能够开拓视野,有更大的收获。作为白教授的弟子和一个天阳人,抱着感恩的心,齐慕同意了,否则他很难抽时间来一个北方地级城市的普通大学表演。 音乐会的高潮部分是齐慕与音乐学院的研究生李如曼合奏经典曲目《梁祝》,这一安排也是白教授促成的。李如曼是白教授的研究生,专攻小提琴。新老弟子合奏预示着白教授桃李芳菲的人生。黄一为是齐慕的高中同学,受齐慕邀请,也坐在观众席里。黄一为不禁感叹,钢琴与小提琴合奏珠联璧合,真是人间绝唱!齐慕不负青年钢琴家的盛名,而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李如曼也极富艺术水准,在齐慕面前完全不落下风。他清晰地感觉到,演奏过程的编排似乎更像是以李如曼为主角,齐慕更像是帮她伴奏。现场也到了国内外很多媒体,这样一来李如曼势必被推向了更大的舞台。他知道如果不是白教授的安排,一向孤傲的齐慕肯定不会与李如曼合奏,不会让一个新人靠自己上位。表演时,两人频频注视着对方,时不时微笑点头致意。黄一为觉得这两个人在一起表演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赏心悦目却又不同寻常。 在黄一为浮想联翩的时候,表演已经结束了。现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齐慕和李如曼携手在台上致谢。各路媒体纷纷抢到台前,忙乱地问着各种问题。直到一小时后,黄一为才有了和齐慕说话的机会。他向齐慕表示了祝贺:“祝贺你,老同学!演出非常精彩,我很享受,很喜欢!” 齐慕说:“谢谢你,老同学!”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他说:“一为,现在这么会说话了!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黄一为说:“我能不来吗?听你这位艺术家演奏,我求之不得。” 齐慕说:“能不能别说这些了,神探!咱们相互恭维,有意思吗?” 黄一为说:“高中时期,咱们都很另类,都很孤僻。我们是彼此唯一的朋友,后来你学了音乐,我学了计算机。已经好多年不见了。” 齐慕笑着说:“你还记得这些。怎么样,神探?最近没有案子吗?” 黄一为说:“不管有没有案子,你的面子我都得给。” 齐慕说:“那就谢谢了。” 黄一为好奇地问:“那女孩是谁?你还挺给她面子的。” 齐慕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台边休息的李如曼:“她是白之琴教授的学生,你知道我小时候也是跟着白老师学习的,我算是她师哥。白老师想让我们合作一下,我们见过几次面。” 黄一为更疑惑了,问:“她不是你女朋友或者爱人吗?” 齐慕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不是。我已经结婚了,我老婆叫汤颖雯,她是一个音乐老师。” 黄一为赶紧道歉:“不好意思,我看你们配合默契的样子,我还以为是——我唐突了,对不起。” 齐慕大笑起来:“你想哪儿去了。如果说是,那也是在我们共同演奏的作品里,那时我们可能真是梁山泊与祝英台。投入了自己情感体验的作品才是好作品,也是艺术的最高境界。” 黄一为赞叹地说:“我看到了。的确很棒!晚上有时间一起吃饭吗?” 齐慕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一为。我——” 黄一为明白了:“没关系。你先忙,咱们有机会再约。” 齐慕说:“过了今天,我给你打电话。”说着,他比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黄一为说:“好的。我等你电话,我先走了,你忙。”两人握手道别。 第二天,黄一为没有等到齐慕的电话。晚上,黄一为给齐慕打了一个电话,可惜没人接。到了第三天早上,他又打了几次,电话都处于关机状态。黄一为觉得当艺术家还挺不自由的,无法安排自己的生活。就在他暗自感慨的时候,又来案子了。 案发现场在天阳华府,那是一个高档别墅区,住在那里的人非富即贵。案发现场在一幢两层别墅里,受害人死在了一楼卧室。阎刚带着刑侦的人早已经到了,正在走访邻居,李建强正在和物业经理说话。 阎队正在听报案的小伙说明情况:“我是齐慕老师的助理田国栋。前天,齐慕老师在天阳大学举办了一场音乐会。活动结束的时候,大概是晚上六点。晚上六点多,齐慕老师和音乐学院院长白之琴教授一起吃饭。当时在场的还有与齐慕老师一起表演的李如曼,李如曼的男朋友和我,一共五个人。吃饭吃到大概晚上八点,齐慕老师和我打的回到了天阳华府别墅。” 阎队问:“为什么把时间记这么清楚?” 田国栋说:“我是助理,必须清楚地掌握时间,否则会耽误齐慕老师的事情。他特别守时,从不希望任何人打破他的日程或浪费他的时间。” “好的,我明白了。”阎队说,“然后呢?” 田国栋说:“齐慕老师回家以后,我独自打车回到了宾馆。” 阎队问:“齐慕没有专职司机吗?” 田国栋说:“没有。别看齐慕老师名气大,可他不讲排场,不仅没有专职司机,连我这个助理也只是帮他做一些联络方面的事情。他没有什么架子,对我很好。他很自律,连找助理,都找了我这样一个彪形大汉。他和他爱人关系不好,已经分居很长时间了,可他还是怕别人说闲话,所以找男的当助理。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可惜就这样死了。”他满脸都是沮丧和悲伤。 阎队说:“你是怎么发现他已经死亡的?” 田国栋说:“那晚我们分开的时候,他说第二天要休息,不要打搅他。他说我可以自己安排行程,他有私事要办。他还向我推荐了天阳市的一些旅游景点。” “他有没有说过他自己要干什么?”阎队问。 田国栋想了想说:“他没有说,但在活动结束的时候,他遇见了老同学。我猜第二天他应该是和老同学吃饭,不希望被人打扰。齐慕老师特别喜欢安静。” 阎队问:“你怎么知道齐慕出事了?” 田国栋说:“昨天一天我没有打扰他,按照约定,今天早上8:30,我给他打了电话。可是他的手机关机了,一开始我以为他没起床。早上10:00左右,我又打了一次,发现还是关机状态。我就着急了,因为他一天24小时都不关机。我就找到了天阳华府他的家,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回应。于是,我叫了物业,强行破门,才发现他躺在床上,地上有很多血。我就报案了。” 阎队留下了田国栋的联系方式,还让人采集了他的dna、指纹和足迹。阎队让李建强马上联系齐慕的老婆了解情况,他自己走进了别墅。 成丽雅和戴家兴已经完成了验尸。尸体仰卧在床上,脖子有两道伤口,一道细长,一道粗短。细长的伤口割断了食道、气管和动脉,伤口主要分布在喉头下面,延长至脖颈两侧。粗短的伤口位于颈部左侧,伤口约长5厘米,前深后浅,凶手应该是右手持刀。造成两个伤口的凶器厚度不一致,应该不是同一种凶器。尸体的手臂部并未发现抵抗伤、威逼伤和约束伤。 戴家兴说:“这两个伤口很奇怪,不是同一种凶器。这个凶手为什么用两种凶器来作案呢?他不嫌麻烦吗?” 成丽雅说:“从尸体本身来看,伤口是由两种凶器造成的。是不是同一个凶手,很难说。” 戴家兴说:“细长伤口像是一条细细的钢丝勒颈后形成的割伤,粗短伤口像是一把锋利的单刃刀具形成的。”成丽雅点点头。 从血液喷溅的痕迹来看,主要有两处。一处在卫生间门外,呈弧形喷溅状,由此可以推断出死者被害的位置。喷溅出来的血迹有被拖擦过的痕迹,应该是凶手拖动尸体的痕迹。血迹被人踩踏过,足迹比较清晰。按鞋号推断,为42码男鞋。另一处在床上,血顺着脖子右侧向下流向脖子左侧,有少量的血喷溅在了被子上,枕头上也有大量血迹。现场所有的血迹都已经干涸了。 成丽雅认真观察了尸体:“大关节和下颌尸僵已经开始缓解,尸斑完全固定,指压不褪色,角膜完全浑浊,看不到瞳孔,出现腐败绿斑,死亡时间30-40小时。” 刚过进到房间的阎队问:“死亡时间范围太大了?这可不像你,橙子。” 成丽雅看了他一眼:“具体地说,35小时左右。具体时间还要等尸检以后才能确定。” 戴家兴用探针测了一下两个伤口的深度,对阎队说:“伤口共有两处,细长伤口最深处约3厘米,粗短伤口最深处只有1厘米。” 皮鹏说:“现场发现了四个人的足迹,三男一女,女性的足迹是高跟鞋的。女性的足迹主要分布在一楼客厅、二楼、楼梯和二楼卧室。死者的足迹主要分布在一楼客厅和一楼卧室。另外,在卫生间外的墙上发现了汗液留下的痕迹。一楼和二楼卧室的床上都发现了一男一女的头发和皮屑,至于是不是同一对男女,还需要进一步化验。门锁是指纹锁,上面有一个完整的指纹。英特尔已经拆下了门锁的芯片,拿回去检验一下,看能不能发现其它线索。” 这时,彭鹰已经破解了死者的手机,突然大吃一惊。他把阎队叫了过来,指着死者的手机说:“阎队,你看。” 阎队看了一下手机屏幕,也愣住了。屏幕上有一个电话号码,赫然写着三个字:黄一为。大家围拢过来,看到了屏幕上的名字,都愣在了原地。 这时,查看完其它地方的黄一为走了进来:“按照房间的陈设风格来看,常住在这里的是一名女性。从很多地方能够看出来,比如沙发上有两个毛绒玩偶,楼上主卧的窗帘颜色是粉色,楼上主卧的卫生间里有很多女性化妆品。一楼的卫生间里有一套洗漱用品,应该是男性的,他不经常在这儿住,因为卫生间的垃圾桶里发现了牙刷的包装,应该刚拆下来不久。还可以推断出来,这一男一女如果是夫妻或情侣,感情可能不太好。一来整个房间没有两人的合影,二来没有共同居住的痕迹。”说到这儿,他才发现大家的表情很奇怪。 他环视了一周,最后目光落在了尸体上,他惊呆了。死者居然是他的同学齐慕,两天没见,齐慕竟然死了。他半天才回过神来,也终于明白了大家的表情。他对阎队说:“死者是我的高中同学齐慕,前天我参加了他的音乐会。阎队,这个案子我必须得回避了。第一,死者是我青少年时代的同学,我可能在办案过程中夹杂个人感情,会影响判断。第二,死者与我有联系,我没有不在场证明,我也是嫌疑人之一。” 戴家兴很激动:“不可能!头儿怎么会——”说到这儿,他说不下去了。从情感上讲他不相信黄一为会干这种违法的事,从理智上讲他很清楚黄一为的确有嫌疑。大家都看着他,谁也没有说话,因为他们都与戴家兴想得一样。 彭鹰心情很复杂,他甚至在怪自己发现了关于黄一为的线索。他不像戴家兴那样情感容易外露,但他一样爱戴自己的组长,觉得黄一为是一个好领导。如果不是黄一为的支持和鼓励,他不可能得心应手地工作,也不可能在工作中屡屡立功。最后,他甚至差点忘了把别墅周围的监控录像拷贝走,在成丽雅的提示下才完成的。 黄一为与案子有关的事情就连姜局都知道了。询问室里,阎队和李建强负责询问,姜局和技侦组的所有队员都在隔壁观察室透过玻璃看着询问情况。 黄一为说:“我和死者齐慕是高中同学,我们都有一点孤僻,没有什么朋友,可以说我们彼此高中时代唯一的朋友。高中毕业后,我们走上了不同的道路,联系很少。直到前几天,他给我打电话,说要在天阳大学举办音乐会,希望我能参加。所以我请了假,参加了音乐会。音乐会结束后,我们说了一会儿话。我们还约了昨天吃饭,说好了他打电话告诉我时间和地点,但我没接到他的电话。昨天晚上,我给他打过一个电话。打通了,但他没接,从通话记录里应该能查到。今天上午,我又打了三次,发现手机已经关机。也就是说,从音乐会结束到现在,我并没有见过他。” “案发时间是音乐会结束的当晚23:00-24:00之间。”阎队犹豫了一下,继续问:“案发时间段你在哪里?有没有不在场证明?” 还没等到黄一为回答,隔壁观察室的戴家兴就炸了锅:“阎队这是什么意思!他真把我们组长当嫌疑人了!” 谭海龙维护起了阎队:“阎队这是按照惯例询问,他有什么错?” 戴家兴怒不可遏:“你就是阎王的跟屁虫!你们就是针对我们头儿,他怎么惹你们了?” 龙龙也火了:“说谁跟屁虫呢?你信不信我抽你!”两人吵了起来。 姜局生气了,喝道:“干什么!懂不懂规矩?吵死了,里面人说的是什么,我都没听清楚。你们都给我闭嘴!”两人气呼呼的,但没有再说话。 黄一为慢慢地说:“从上次与他见面到现在,我白天在局里上班,有同事和监控证明。晚上在家陪我妈看电视,我妈每天晚上11点以前一定会睡觉。我一般晚上11:00以后睡觉,这段时间没有人能够证明我没有出去过。我家小区是个老小区,物业摄像头很少,已经用了很多年,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你们可以让英特尔去我们家小区查一下。按照规定,应该采集一下我的dna、足迹和指纹。让生化武器来一下。”他带着微笑,故意叫了皮鹏的外号以减轻大家的心理负担。 观察室里,皮鹏果断拒绝:“我不去!谁爱去谁去!” 姜局有些生气了:“你们还像一个刑警吗?懂不懂什么叫服从命令听指挥?没人说他有罪,例行调查不行吗?你们以为我想把他当嫌疑人吗?”皮鹏还是一动不动。 成丽雅赶紧打圆场,她很冷静:“让我来!” 其实姜志东和阎刚也认为成丽雅是最合适的。姜局点点头,成丽雅走到了隔壁的询问室。 姜局对其余的众人说:“不要恨阎队,我相信没有人比他更难过,但他必须履行自己的职责。一为刚来警队时,我是刑侦支队长,阎刚是支队一大队队长。一为当时的职责和彭鹰一样,当时就在一大队,阎刚是他的直接上级。由于一为负责网络侦查,很少去一线,所以经常跟我接触交流,他才管我叫师父。一为涉嫌了本案,我相信阎刚和我一样担心他。但我们都是警察,他既然涉及了本案,就要按照流程接受调查。一为作为你们的领导,他能够坦然接受。你们作为他的队员,也要像他一样坦诚,这才是对他最大的尊敬和爱戴。”大家都不说话了,姜局显然说服了大家。 完成采集后,黄一为走出了询问室。楼道里,大家都围了上来,看着黄一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十一案 夺命琴弦(2) 黄一为打破了僵局:“这个案子与我有关,我只能回避了。大家不要带任何情绪或情感偏见,认真配合阎队。不要只想着我的事情,客观地对待案件就是帮我。只有找到了真正的凶手,才能真正排除我的嫌疑。” 戴家兴说:“头儿,你为什么要杀齐慕?你没有作案动机,这是很明显的。” 黄一为好像知道戴家兴会这么说,他说:“所以对我进行的只是询问,而不是审讯,我也没有戴手铐。”戴家兴知道黄一为说的是对的,没话了。他继续说:“大家不要以我为念,抓紧时间检验已经获取的证据。明白吗?” 技侦组的队员异口同声地答道:“是!” 黄一为可能与案子有关,大家检验证据时都憋着一口气,大家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所有检验,案情分析会很快召开了。成丽雅和戴家兴配合得已经非常娴熟,还是成丽雅先说死亡时间。 她说:“尸体解剖以后,根据胃内残留物的消化程度判断,齐慕死于饭后3-4个小时。根据肛温推断死者已经死亡了30小时以上。结合尸僵、尸斑和瞳孔检验,综合判断死者已经死亡35小时左右。如果能知道他在死亡当天的吃饭时间,就可以推断出他死亡的具体时刻。” 阎队说:“我知道。他的死亡时间是当晚的23:00-24:00之间。” 成丽雅有点意外:“你这个活阎王,长能耐了,都能知道具体时刻了。” 阎队有些尴尬:“我听齐慕的助理说,他们是在当晚20:00左右吃完饭的,所以我就知道时间了。你们负责物证,我们负责人证,两下一对,就解决了。”成丽雅笑了,看了戴家兴一眼。 戴家兴心领神会,站了起来:“我们认真检验了两个伤口,两个伤口都足以致命。根据现场检验,细长的伤口伤情更加严重,不仅出血量大,而且动脉血管、食管和喉管都被割破。粗短的伤口虽然也能够导致死者失血过多休克,甚至死亡,但现场勘查的结果显示从这一伤口流出的血量不足以致死。另外,粗短的伤口没有生活反应,为死后伤。我们判定细长伤口为最终致命伤,尸体再无其它伤口,死因大致就是这样。” 阎队问:“凶器是什么类型的?” 戴家兴说:“造成细长伤口的凶器应该是一根细钢丝,可能是琴弦一类的东西。造成粗短伤口的凶器的应该是一把单刃刀具,比如水果刀。” 龙龙问:“凶手为什么要用两种凶器来行凶,这是不是太麻烦了?” 戴家兴说:“我说的是两种凶器,但没说过是几个凶手。也就是说,用这些凶器的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两个人,还可能有多个凶手。这需要其它证据的证明。” 成丽雅说:“从一楼采集的女性及男性毛发与二楼的女性及男性毛发不是同一对,分别属于四个人。一楼的女性毛发是黑色头发,二楼的女性毛发是焗过油的金黄色头发。一楼的男性dna与二楼的男性dna不是同一人,经验证一楼的男性dna与死者一致。这似乎更像是两对情侣,但他们又出现在了同一住所。” 龙龙说:“难道他们是夫妻,平常各玩各的,互不干扰,这叫开放式婚姻。” 凌霜略带讽刺地说:“龙大少,你电视剧看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成丽雅认真地说:“我觉得龙龙说得有一定道理!” 小霜很惊讶:“橙子姐!你怎么回事?” 成丽雅不动声色地说:“抛开个人偏见,现场的证据确实能够证明龙龙的想法有一定合理性。” 龙龙很自豪地说:“你看看!”说完,看了看小霜。小霜说不出话来了。 戴家兴说:“还有一个蹊跷之处,齐慕体内发现了未代谢完的司可林成分,那是一种肌肉松弛剂。齐慕生前曾经服用过肌肉松弛剂,肌肉松弛剂会导致四肢无力,这可能是齐慕没有任何反抗的原因,但现场没有发现任何肌肉松弛剂的包装、容器或者含肌肉松弛剂的食品。齐慕的胃内消化残余物里检测出一种未消化完的食物碎屑,里面包含巧克力的成分,另外还有白砂糖、全脂奶粉、可可粉、麦芽糊精、食用香精、膨松剂等成分。” 龙龙打断了他:“家雀儿,你能不能说一些人类能听懂的东西?” 小霜、萧静、李建强,包括阎队都看看了龙龙,又看向了戴家兴,其实他们也想说这句话。 没等戴家兴说话,皮鹏若有所思,先开了口:“家雀儿,你的意思是齐慕吃过含巧克力的食品。” 戴家兴点点头,皮鹏接着说:“按照你的成分,我想了一遍,你说的这些成分组合在一起,很像一种常见的食品。” 龙龙对吃最感兴趣,他问:“什么食品?” 皮鹏说:“麦丽素!” 龙龙觉得很意外:“麦丽素?就是五块钱的那种?不能?齐慕是钢琴家,是大明星,怎么会吃这种廉价的东西?” 皮鹏有点不乐意:“大明星怎么了?大明星就不能吃我们凡夫俗子吃的东西吗?我就爱吃麦丽素,很low吗?”龙龙这才明白,皮鹏为什么知道是麦丽素。 阎队问:“能不能肯定麦丽素里有肌肉松弛剂?” 戴家兴说:“我只能肯定胃溶物里有肌肉松弛剂的成分,麦丽素的碎屑上肯定也有类似的成分,有可能是从胃内其它溶物沾染的,也可能是本身就有的,但不能肯定麦丽素在没有咽到胃里时就一定有肌肉松弛剂的成分。因此,麦丽素可以作为一个重要线索来查。如果凶手是在麦丽素里下毒的,那这个人一定是齐慕的熟人,知道齐慕爱吃麦丽素,至少很了解齐慕。” 阎队说:“我们会紧盯这条线索。还有吗?” 皮鹏开口了:“足迹里其中一个是助理田国栋的,只到了卧室门口。齐慕的足迹没有出现在二楼,只在一楼活动。穿高跟鞋的女性应该是齐慕的妻子汤颖雯,她应该是在家常住的,她的足迹遍布在房间各处。一楼卧室里出现了两名男子的足迹,一种是死者齐慕的,另一种就是曾在二楼出现过的男子的,同时他也是血足迹的主人,他有重大作案嫌疑。如果我们推测正确的话,这个人很可能是汤颖雯的情人。这些与橙子姐的推测能够相互印证。” 成丽雅说:“一楼卧室枕头上发现的三根头发都带有毛囊,不是自然脱落的,更像是性爱时用力过大扯下的。在一楼出现的女人很可能就是齐慕的情人。” 龙龙就像中了奖一样,一拍大腿:“你看看,还是我说得对!” 小霜及时补了刀:“橙子姐和生化武器是根据物证推理的,你那就是猜的。” 龙龙不服气,但阎队打断了他:“少说废话!仔细听着!” 彭鹰说:“我仔细研究了门锁。门锁是指纹锁,最后一个指纹不是齐慕的。也就是说,自齐慕进门后,又有其他人进来过,至于有几个人进来过,只根据门锁上的指纹无法判定。我拆下了指纹锁的芯片,经查验指纹锁里一共录过三个指头的指纹。其中一个指纹很特殊,从录入到被删除只有3天,案发前两天录入,案发后第二天就被删除了,这个指纹的所有者非常可疑。接下来,我们要采集相关人员的指纹作比对,就能够确定进过别墅的人是哪些人。” 阎队说:“我们去走访齐慕和汤颖雯的人际关系,同时采集他们的指纹、足迹和dna。这些就交给我们了。” 彭鹰接着说:“这几天,齐慕家门口的监控电源坏了,所以没有拍到任何画面。只有大门口的监控能查看,需要确定重点人员,否则无法查看。目前只查到了齐慕和助理下出租车然后分开的画面,时间是案发当晚20:03。然后助理乘车离开,齐慕进了小区,此后再没有拍到他出来的画面。” 皮鹏有些不自然地说:“我比对过了黄组长的dna、指纹和足迹,与现场发现的相关证据不一致。” 龙龙觉得皮鹏的表情很奇怪:“这不是好事吗?什么表情?” 戴家兴说:“龙少,这只能表明目前搜集到的证据里没有与黄组长有关的线索,并不能完全证明黄组长没有到过现场。如果是黄组长——算了,我不说了。” 龙龙说:“为什么不说了?你不是挺能说的吗?” 成丽雅知道戴家兴想说什么:“黄一为是一个专业的技侦警察,如果是他想作案,现场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我们大家都知道他有这个实力,他还有实力应对任何审讯。不是吗?”龙龙不说话了,他觉得成丽雅的话是不无道理。 沉默了半晌,阎队说:“我们还是实实际际做一些事情。先不要过多考虑一为的事情,从案件本身出发。建强和小霜去走访汤颖雯,顺便采集她的指纹、足迹和dna。谭海龙和萧静去找齐慕的助理田国栋,多问一下齐慕的生活细节,比如他吃不吃麦丽素。我有其它事情,你们独立解决问题,尤其是龙龙,你不要把萧静带跑偏了。” 戴家兴很关心地说:“就是。萧静大学刚毕业,千万不能被龙大少给带偏了。” 萧静倒是很谦虚地说:“我会跟着谭警官好好学习。” 龙龙来劲儿了:“听听,谭警官!这个称呼我喜欢。” 戴家兴就差说让他和萧静一起去了,可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龙龙转向阎队,半开玩笑地说:“阎队,你让我和小霜一组,肯定跑不偏。”小霜白了他一眼。 阎队笑了笑说:“跟她在一起,我怕你没有心思办案。她带着你,你当然跑不偏。是不是,龙少?”其实阎队知道给龙龙的任务比较好完成,他也是有意识地锻炼龙龙。 龙龙说:“阎队,别开这种玩笑。我很好奇,我们俩跟着你不就行了?” 阎队的表情有点不自然:“我有我的事情,你们别管。” 散会了,阎队正要走出会议室,成丽雅在他身后悄悄地说:“告诉黄一为,他是在监视居住,如果他什么都不做,他就不配当我们的组长了。”阎队显然没想到成法医会猜出他去看黄一为,愣住了。成丽雅倒是没有理他,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转过天,龙龙和萧静见到了田国栋。据田国栋说,齐慕确实有吃麦丽素的习惯,他也帮齐慕买过。 阎刚来到了黄一为家,黄一为的妈妈给他开了门。还没等阎队说话,她就发挥了话痨的本色,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刚子,你们为什么把小韩派去学习了?学习就学习,还去了这么长时间。半年多了,小韩都没回来了。我们家一为都30多岁了,你们不关心他,谁关心他!” 阎刚被一顿狂轰乱炸,都快懵了。他赶紧解释着:“王姨,让小韩去学习是局里定的,我决定不了。再说了,一为人这么帅,又这么优秀,您还担心什么?” 这句话无疑正中黄妈的下怀,她愿意听到别人这么说。她辛苦了二十年多年,黄一为就是她二十年来千辛万苦得来的成果。前面的话题已经揭过去了,她又想起了另一个话题:“一为是不是犯错了?为什么这几天没上班?回到天阳一年多了,他几乎没有休息过。你们可不要骗我老太太。” 阎队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急中生智,编了一个借口:“王姨,你放心。局里离不开他,我来就是和他谈工作的事情。” 王淑芬这才准备离开:“那你们说。我出去买菜,中午你在这儿吃饭。”也不管阎队是否同意,她换好拖鞋就出去了。 黄一为在卧室里,听见了他们说话,走了出来。给阎队倒了一杯水,黄一为和阎队一起坐在了沙发上。 阎队说:“一为,大家都很担心你。我想过来看你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黄一为笑笑说:“我主动提出回避,主动要求对我进行审查,你觉得我会有什么不能承受的吗?” 阎队稍稍放心了一些:“橙子说了,你在家这段时间,如果什么不做,你就不配做他们的组长了。” 黄一为说:“大家的关心我收到了。昨天我和文君通了电话,她提醒我,齐慕是我青少年时代的朋友,我很了解他的脾气秉性。在避嫌的情况下,我接触不到物证或人证。她说我是学心理学的,是不是可以从齐慕的感情和事业发展路线上想想办法,通过网上能够搜索到的资源,来判断他的心理变化,也许能够找到办法。” 阎队觉得韩文君说得很有道理,问:“然后呢?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黄一为打开了手机,递给了阎队。阎队看到手机上是齐慕的微博,上面有一张照片,是齐慕与两个女人的合影。他看了半天,没有发现异常。 他问:“这是齐慕与两个女人的合影,没有什么不正常的。我看不出什么。” 黄一为好像早就猜出来阎队没有发现,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中间的是齐慕,右边的是音乐会当天与齐慕一起表演的李如曼,我见过。左边被齐慕搭着肩膀的女人我不认识,我在网上查过,是齐慕的老婆汤颖雯。拍摄时间是一个月前,这说明他们彼此之间早就认识。” 阎队有点心急:“这张照片有什么蹊跷的地方吗?” 黄一为指着照片:“阎队,你看一下,齐慕与那一个女人关系更好?” 阎队看了一眼说:“当然是左边这个。齐慕还用胳膊搭着这个女人的肩膀,身体还靠在一起。另外,汤颖雯是齐慕的妻子,亲密一点也很正常。” 黄一为摇摇头:“依我看恰恰相反,齐慕更喜欢右边这个。你只看到了身体大关节或主要部位的动作,忽略了细微之处。” 阎队很吃惊,也很感兴趣。他追问:“你说的是哪些地方?” 黄一为说:“齐慕虽然搭着汤颖雯的肩膀,与她靠在一起,但你看一下,齐慕的头偏向哪个方向?” 阎队看完:“头歪向了右边。” 黄一为说:“他的右手放在花坛边上,并且指尖朝向了李如曼。头部和手部动作充分体现了齐慕的情感趋向,事实上,他虽然维持着表面上与妻子的亲密关系,但他显然更喜欢李如曼。” 阎队仔细看了看,果然如黄一为所说。黄一为继续解释道:“人的大脑主管人的思想,所以头部动作很能体现人的真实想法。另外,如果只是简单的支撑动作,他的右手指尖可以朝向拍照的方向,实际上却朝向了李如曼所坐的地方。这充分说明比起喜欢汤颖雯,齐慕更喜欢李如曼。” 阎队恍然大悟,他又看了看照片:“李如曼的头偏向了左边,实际上也朝向了齐慕的方向,这能不能说明李如曼也喜欢齐慕?” 黄一为很赞赏阎队的想法:“阎队就是阎队,一下就看出来了。” 阎队说:“别打岔,你再解释李如曼的动作。” 黄一为说:“李如曼头部的指向说明了她喜欢齐慕,还有她的腿,你看一下。” 阎队仔细看了一下:“他的膝盖朝向了齐慕的方向,但也可以理解成女孩子习惯性地把膝盖歪向另一边以保护隐私部位。” 黄一为摇摇头说:“不对。她穿的是牛仔裤,不是裙子,如果是保护隐私部位,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这很可能是一个亲昵动作,但碍于汤颖雯在场无法亲昵才发生的。不仅如此,你再看一下这个视频。”黄一为把手机拿过来,找到视频,点击了播放,然后放在了阎队面前。 第十一案 夺命琴弦(3) 阎队看了一会儿说:“我知道演奏的是《梁祝》,可我真的不懂音乐。你让我看这个的意思是?” 黄一为说:“这是他们在音乐会上的表演。齐慕是青年钢琴家,本来应该以他为中心编排节目,但实际上这个节目却是以李如曼为中心编排的。我觉得齐慕有强烈的向大众推荐李如曼的意愿。再看看他们的演奏珠联璧合,这不仅是演奏技巧的问题,他们表演时的眼神交流中充满了对彼此的欣赏,甚至爱慕。现场观看时,我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当时没多想。直到看见那张照片,我才确认他们是一对才子佳人,灵魂伴侣。当然,这是我基于微反应,从心理学的角度做出的推测,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阎队说:“一为,别那么谦虚。我相信你说的,这是一个新的侦破方向。” 黄一为提醒阎队:“还有一点值得我们注意,你有没有发现?” “是吗?”阎队又疑惑了,再一次看了那张照片说:“看不出来,多给点提示。” 黄一为说:“拍照的人!” 阎队突然明白了:“你是说拍照的人很可能也是他们认识的人。” “对,拍照的人可能不仅是熟人,还可能与照片上的人有很深的关系。当然也有可能是路人帮忙拍照的,这需要你们再查。” 阎队伸出了大拇指:“真棒,一为!还得有文化,简直神了。真是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 黄一为说:“阎队,你还是赶紧去忙!”阎队一边站起来,一边拨通了电话,他让龙龙和萧静在天阳大学门口等他。 汤颖雯是天阳第一中学的音乐教师,也是齐慕的大学同学。李建强和小霜找到了汤颖雯,她作为齐慕的妻子,是处理齐慕身后事和遗产的责任人。她已经去过局里,这是李建强与她的第二次见面。 李建强出示了警官证:“汤女士,我们是警察,这是我们的证件。我们这次来,还是为了齐慕的事情。” 汤颖雯说:“案子破了,可以取回尸体了?” 李建强说:“案子还没有破。我们需要提取一下你的dna、足迹和指纹,以便排除你的嫌疑。”李建强尽量避免引起汤颖雯的抵触。她没有抵触的理由,顺利地完成了提取。 李建强问:“齐慕有没有什么仇人?” 汤颖雯冷冷地说:“说实话,我并不是很了解。我们已经分居两年了,聚少离多,他在外面到处演出,我在一中当老师,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少。” 李建强说:“齐慕吃不吃麦丽素?” 汤颖雯怔了一下:“不太清楚。以前好像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李建强随口说了一句:“齐慕的胃里发现了麦丽素的残留物。” 汤颖雯嗯了一声:“是这样。” “案发当晚,就是开音乐会那天晚上,你在哪儿?”李建强问。 汤颖雯沉默了。李建强看了看他:“你最好说实话,你千万不要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查不出来。” 她终于说话了:“我在学校的单身宿舍住了快一星期了。” 李建强问:“有没有人证?” 她冷笑了一下:“我一个人住,没有人证。” 李建强问:“为什么不在家住?” 她哼了一声:“我们早就没有感情了,他很少回来。他不回来,我一般在家住。他一回来,我就在宿舍住。一直都是这样,已经两年了。” 李建强问:“既然早就没有感情了,为什么不离婚?” 她说:“问题就在于那幢别墅,那是我们的婚后共同财产。按现在的市价,能值600万左右。我们俩虽然没有明说过,但都不想放弃那幢别墅,也不想让对方独占。一直都没商量好,拖到了现在。” 李建强清了清嗓子问:“你有男朋友吗?” 她愣了一下,问:“李警官,你是什么意思?” 已经说出来了,李建强也不尴尬了。他解释说:“你们虽然没有离婚,但没有感情了,婚姻基本上名存实亡了。你们有没有发展新的感情?” 她其实知道李建强是什么意思,很果断地说:“我没有。至于他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新婚姻法规定,过错方要净身出户,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李建强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小霜说:“我们不是八卦的人,不想打探你的隐私,只想了解真相。即便你有男朋友,我们也能理解,但希望你实话实说。”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小霜:“小姑娘,不要乱说话。让我当着警察的面说谎,我可不敢。” 李建强觉得问不出什么来了,两人起身告辞了。李建强和小霜上了车,向左转了个弯,把车藏在楼后,没有马上开车走的意思。 小霜问:“强哥,为什么不走?” 李建强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等一下。”说完向汤颖雯宿舍的方向看了一下。 小霜明白了:“强哥,你还挺狡猾的。你变了,不纯粹了。”李建强笑了。 等了快十分钟了,汤颖雯还没有动静。李建强也失去耐心了,正准备走,宿舍的门突然打开了。汤颖雯提了一袋垃圾,扔在了垃圾桶里。等汤颖雯进了宿舍,小霜飞速跑到垃圾桶前,拿走了那袋垃圾。 按照黄一为的提示,阎队带着龙龙和萧静在天阳大学找到了李如曼。在研究生宿舍,与李如曼在一起的还她的男朋友张克丰。 阎队表明身份后,问:“李如曼同学,齐慕死了。我们要对齐慕的人际关系作一个常规走访,我问什么你说什么就可以了。” 没等李如曼说话,张克丰突然开口了:“齐慕死了,跟如曼有什么关系?你们找她干嘛?” 谭海龙年轻,性子急,开始警告张克丰:“我们在询问李如曼,请你不要插话,好吗?” 李如曼赶紧制止张克丰:“克丰,你别说话。” 阎队开始问了起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她略一思索:“我们都是白之琴老师的学生,学院请齐慕老师来作一次示范表演。白老师让我们合作一下,然后介绍我们认识了。” 阎队问:“是什么时候?” 她说:“大概是一个月前,具体的记不清了。” 阎队又问:“你怎么看待你们之间的关系?” 她愣了一下:“他是我师兄,是钢琴家,是我的偶像。我们之间就是大明星和粉丝的关系。” “这么说,你很喜欢他。”阎队说。 她点点头说:“是的。我相信喜欢他的不仅是我。” 阎队问:“他喜欢你吗?”他故意问了这个问题,想验证一下黄一为的推测。 她再一次愣住了。张克丰突然爆发了,指着阎队说:“你有病?问的什么问题?……” 他边说边比划着向阎队冲过来,情绪越来越激动。龙龙在旁边扭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摁在了桌子上。 龙龙斥责他:“我们正常询问,你激动什么?你还想袭警,谁给你的勇气?” 他的脸紧贴在桌子上,眼睛狠狠瞪着龙龙。李如曼没有说话,反而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阎队知道,只要有张克丰在,询问无法继续下去。 阎队对龙龙说:“把他放开。” 龙龙慢慢松开了张克丰,他喘着粗气,站在原地没有动,恶狠狠地瞪着阎队和龙龙。萧静给李如曼递了纸巾,李如曼擦了擦眼泪。 萧静拿出了手机:“帮我输一下你的电话号码,我存一下。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我们会给你打电话。你能想起什么来,希望你能给我们打电话。” 李如曼把纸巾放到床上,开始按起了手机。萧静坐在她旁边,趁机拿走了李如曼用过的纸巾。李如曼输完号码,把手机递给了萧静。 萧静给她拨了过去:“这个是我的号码,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我。”她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在阎队一行出门的瞬间,张克丰快速走到李如曼面前,极其关切地问:“你没事?一群傻x,不要理他们。” 龙龙听了,立刻火了,转身指着他喊道:“你嘴巴放干净点儿,骂谁傻x呢!” 张克丰很不服气:“我骂人关你什么事。骂人也犯法吗?有种的,把我抓起来。”李如曼赶紧制止他,阎队和萧静拉走了龙龙。 坐到车上,龙龙稍微平息了一些,突然想起来没有提取李如曼的dna,很懊悔地说:“光跟那个混蛋纠缠了,忘了提取李如曼的dna了。” 阎队看看他:“我看你几年的刑警白当了,萧静已经提取了。”萧静调皮地笑着,左手和右手各拿了一个证物袋,左边是一团卫生纸,右边是萧静的手机。 龙龙这才明白阎队刚才为什么没有阻止萧静,萧静为什么要拿那些卫生纸,还要让李如曼按手机,dna和指纹已经拿到了。 龙龙说:“我太鲁莽了,我下次注意。” 阎队说:“客观地说,你和张克丰的纠缠也有用,至少转移了注意力。你一定要记得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要保持冷静。” 龙龙叹了一口气:“张克丰那小子太气人了,简直就像疯了一样。” 萧静说:“他似乎特别反感别人跟李如曼说话。” 阎队一边开车一边说:“张克丰是很不正常。想想他生气的时候,第一次是提到齐慕,第二次是我问齐慕是不是喜欢李如曼。他似乎特别讨厌齐慕,一提到齐慕,他就发飙。”阎队总跟黄一为在一起,学了不少察言观色的技巧。 萧静想了一下:“好像是。” 阎队不紧不慢地说:“黄一为说得对。齐慕和李如曼的关系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咱们得好好查一下。” “黄组长说的?”龙龙很诧异。 阎队说:“黄一为在齐慕的微博里发现了一张照片,根据照片分析出来齐慕和李如曼两情相悦。” “这么厉害!看照片就能看出来。”萧静很惊讶。 把采集回来的物证作了检验,齐慕家一楼卧室头发上的dna与李如曼的dna完全一致,但李如曼的指纹与门锁里储存过的指纹不相符。在二楼卧室发现的女性dna与汤颖雯的dna完全一致,二楼发现的金黄色的头发也是她的,齐慕家多处出现的女性足迹也是汤颖雯的。指纹锁上的指纹也是汤颖雯的,说明她是最后一个进入房间的。目前还有一楼卫生间外墙上的汗液和地上的血足迹,没有找到所有人。检验结果表明,李如曼和齐慕绝不是师出同门那么简单,他们很可能是情人关系。另外,汤颖雯也有一个秘密情人。实际情况就和龙龙随口说得一样,齐慕和李如曼可能真是开放式婚姻,在感情上真是各玩各的,互不干扰。 皮鹏、李建强和小霜一起认真检查了那袋垃圾,里面发现了两瓶注射用的针剂。经检验,里面的药是肌肉松弛剂,这是一个重大发现。 小霜很惊奇:“强哥,你怎么知道汤颖雯会扔肌肉松弛剂?” 李建强憨厚地笑了笑:“我哪儿知道!也许是直觉!我总觉得汤颖雯的神情不对劲,就多等了一会儿,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小霜不信:“强哥,你也太糊弄人了!” 李建强平静地说:“干得年头多了,你也会有这样的直觉。” 他们把结果立即报告了阎队。阎队陷入了沉思,他想:“如果齐慕和汤颖雯是开放式婚姻,互不干扰,可能不是情杀。如果是这样,凶手为什么要杀齐慕?可是,人的感情是最复杂的,又不能完全排除情杀。汤颖雯手里有肌肉松弛剂,凶手会不会是她?她与齐慕正在闹离婚,正在争夺别墅的所有权,有利益冲突,她有作案动机,而且肌肉松弛剂与她有关系。如果有黄一为在就好了,那小子一定能把乱七八糟的线索理清楚。可惜他要避嫌,现在只能靠自己了。看来很必要找李如曼和汤颖雯回来问话了。” 他立刻安排李建强和小霜去找汤颖雯回来问话,安排龙龙和萧静去找李如曼回来问话。他把龙龙和萧静叫在一起,叮嘱了半天。大约半小时左右,两个人都被带回来了。 龙龙对阎队说:“师父,姜还是老的辣。你让萧静给李如曼打电话,把她约出来。这一招果然好使!” 阎队说:“有张克丰那个门神在,咱们啥也干不成。”两人都笑了。 阎队亲自询问李如曼。阎队说:“今天张克丰不在,没人干扰。我希望你能说实话,你要明白没有什么证据,我们不会叫你来。你认真说一下你和齐慕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如曼看了阎队一眼,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阎队不想强迫她说什么,打开了一张照片:“你看一下大屏幕,这是你和齐慕夫妻俩的合影,齐慕把照片发在了微博里。我们的技术人员已经解密了齐慕的手机,在他的手机相册里找了照片。从照片里,完全能够看出来,齐慕更喜欢你,而不是他老婆。” 李如曼有点惊讶,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阎队。 阎队知道李如曼在等他的答案,他说:“齐慕左手搭着汤颖雯的肩膀,但头偏向了你的方向,右手指尖也朝向了你坐的位置。这些微反应都表明在思想上他更喜欢你。再看看你的动作,你的头自然偏向了左边,膝盖也向左偏,全部偏向了齐慕坐的位置。你的脚在原地,说明你在克制自己。” 他按黄一为说的解释了一遍,最后一句却是自己发挥的。李如曼开始冒汗了,阎队知道他的话起作用了。 “你是大学生,我给你讲照片用的是微表情心理学。你的微反应告诉我们,你和齐慕的关系非同一般。”阎队拿起了两个物证袋说,“这是在齐慕家的床上发现的三根头发,全部带着毛囊。另一个袋子里是你擦过眼泪的卫生纸。经检验,毛囊上发现的dna和在你眼泪里发现的dna完全一致。说明你不仅到过齐慕家,还上过齐慕家的床。毛囊是新鲜的,应该是最近几天才扯下来的。根据我们对现场的复原,这三根头发是发生性爱时用力过大才扯下来的。你说齐慕只是你的师兄,我可以相信,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什么人在齐慕卧室的床上发生了性关系?” 李如曼开始流泪了,萧静把纸巾递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她擦了擦眼泪,似乎下定了决心:“我说。我和齐慕都是白教授的学生,齐慕是我的师兄,是白教授介绍我们认识的。我们认识了有半年左右了,一直都是用微信聊天,他太忙了,我们没有见过面。我在写毕业论文,请教了他一些问题,就这样熟悉起来了。我仰慕他的才华,渐渐地我觉得自己爱上了他。一个多月前,学院邀请他作一次示范表演,我们才第一次见面。由于音乐会的最后一个节目是我们俩共同演奏的,我们排练过几次。逐渐地,我们发现彼此是音乐上的知音,思想上的知己。我们发现爱上了彼此。” 阎队说:“所以你们在音乐会演奏的梁祝才会不同凡响,因为你们除了有非凡的技艺,还因为你们爱着彼此。你们成了秘密情人,对吗?” 李如曼点点头:“是的。他和他老婆正在冷战,争夺房产,他不能让人发现他有外遇。我有男朋友,虽然我男朋友是个小心眼儿,但他是个好人,我不想伤害他。” 阎队问:“你男朋友脾气不太好?” 李如曼无奈地点点头:“客观地说,他很爱我,但他的爱让我很痛苦。他需要时时刻刻看见我,不管我到那儿,他都会跟着我,怕我受到伤害。他的生活里几乎只剩下了我,所以你们问我话的时候他才会大发雷霆。他的爱让我觉得快要窒息了,我不希望他这样。我希望他有自己的爱好和生活,不必以我为中心。好几次,我都想跟他分手,可是他寻死觅活的,我不想伤害他,就这样拖着。直到我遇到齐慕,我的世界才重新亮了起来。” 第十一案 夺命琴弦(4) 阎队说:“你们彼此相爱,但又不能明说,还真跟梁祝有点像。” 她再一次流下了眼泪:“音乐会的前一天,我们还想再排练一下。我们就去了他家,我们排练得很成功。排练完,我们很高兴,喝了一点红酒。齐慕向我表白了,其实我也很爱他,所以我们就——”她说不下去了。 “所以你们就发生了性关系。”阎队说。 李如曼点点头:“是的。可是没想到,他竟然死了。” 她泪流满面,阎队能看出来她是真的很难过。 阎队问:“头发就是你们发生性关系时留下的吗?” “应该是,我不能肯定。我的确睡过那张床,但当天晚饭前我就回去了。”她说。 “当天,你男朋友为什么没有跟着你?”阎队问。 “他说,那天下午导师找他有事谈,所以没跟着我。”她说。 阎队问:“你男朋友是学什么专业的?” 她说:“动物学。” 阎队开了个玩笑:“不会学养宠物?养个小白鼠、兔子什么的。” 她说:“也养一些小动物,有时候也做解剖实验。” 阎队说:“那他的胆还挺大的。” 她说:“应该是。” 阎队再一次翻出了那张合影,问:“这张合影是谁帮你们照的?” 她低下头说:“是我男朋友。” 阎队确认了一下:“是张克丰吗?” 她点点头,低声地说:“是的。” 这时,他们突然听到外面有喧闹声。阎队出来一看,龙龙已经把张克丰摁在了桌子上。他赶紧喊龙龙:“龙龙,把他放开!怎么又来这一出。” 龙龙放开了张克丰,很生气地说:“这小子又来闹事,说我们无缘无故把他女朋友抓来了?” 张克丰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说:“你们凭什么把她抓回来?人又不是她杀的!” 阎队心里一震,问:“你怎么知道不是她杀的?” 张克丰愣了一下:“她一个柔弱女子怎么敢杀人,再说了,齐慕刚刚与她一起表演了节目。她已经有一定知名度了,她爱惜自己的名声,也感恩齐慕的提携,怎么会杀他?” 阎队说:“看来你很了解李如曼,但我要告诉你,我们把李如曼请过来只是常规的询问,而不是审讯。我们并没有给她戴手铐,她不是犯罪嫌疑人。” 李如曼在萧静的陪同下出来了。看到李如曼安然无恙,张克丰终于平静下来了。张克丰和任何人都没有语言上或目光上的交流,护着李如曼走出了门,下台阶时还搀着她的胳膊,就像对待一件珍宝似的,仿佛李如曼就是他的全世界。 阎队不禁摇摇头,感叹着他们这种虐恋。阎队回想着刚才张克丰的表现,觉得他可能有问题。略一思考,他让龙龙下班以后,把办公室的监控视频拿给黄一为看一下,判断一下张克丰的表现是否可疑,并再三强调让龙龙保密,毕竟黄一为的嫌疑没有排除,让局长知道不好。 汤颖雯就不像李如曼那样幸运了,她有重大嫌疑。第一,彭鹰在天阳华府大门口的监控录像里发现,汤颖雯分别在案发前一天上午和案发后第二天上午,回过两次家,时间与其中一个指纹从录入到删除的时间非常接近。她两次回家的目的很可能都与那个指纹有关。第二,门锁上的最后一个指纹是她的,说明她是最后一个进入房间的。至少说明汤颖雯早就知道齐慕死了,她并没有报案。第三,在她扔掉的垃圾里发现了肌肉松弛剂的注射针剂,而在齐慕体内也有肌肉松弛剂的残余,她有下毒的嫌疑。可惜的是目前还没有找到麦丽素的包装,甚至还不知道有没有剩下的麦丽素。 李建强正在审问汤颖雯,但她很顽固,一直在和李建强争吵。 李建强问:“发现齐慕死了,为什么不报警?” 她终于安静了,慢慢地说:“我们早就没有感情了,他死不死不关我的事。再说了,他死了,别墅就归我了。” 李建强和小霜惊讶于她的冷淡了。 李建强是个老刑警,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话:“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既然你想得到别墅,早点报案,早点让人知道齐慕死了,你就能早点得到别墅了,不是吗?” 她又耍起了赖:“看见他死了以后,我很害怕,我怕你们怀疑我,所以没敢报警。” 李建强问:“案发前后,你两次回家的时间与那个指纹被录入和删除的时间很接近,你怎么解释?” 她懒得解释:“巧了。也许是齐慕做的。” 李建强气坏了,质问她:“指纹被删除的时候,齐慕已经死了。指纹难道是鬼删的?” 她说:“鬼删的是你说的,我可没说过。” 做记录的小霜实在忍不住了,突然发问:“你的肌肉松弛剂是哪儿来的,干什么用的,为什么在我们走之后要扔掉?” 她说:“肌肉松弛剂是一种处方药剂,只要有医生给开药,就能买到,有什么稀奇的!” 李建强说:“你懂得不少。司可林是肌肉松弛剂不假,但那是用来做手术的。你说说你准备给谁注射,给谁做手术?” 她翻着白眼说:“我想给谁做就给谁做,你们管不着!”小霜气得把鼠标一拍,李建强说不出话来。 阎队看到这儿,把李建强叫了出来。阎队建议暂停审讯,再到天阳市第一中学去一次,从寻找物证和查访人证两个方向来入手。李建强和小霜负责搜查汤颖雯的宿舍,阎队和萧静去找校领导了解情况。已经晚上九点了,只好第二天再去。龙龙下了班,带着监控录像去找黄一为了。 阎刚回到家,刚睡了一会儿,就接到了黄一为的电话。龙龙出事了,正在天阳市中心医院抢救。阎刚让儿子自己在家睡,留了吃早餐的钱,急匆匆赶到了医院。不一会儿,李建强和凌霜都赶来了。黄一为正在打电话通知龙龙的父母。 这时,主治医生出来了。大家围了上去,黄一为挂了电话,也走了过来。医生说:“患者目前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还处于昏迷中。这位先生对患者实施了急救,起到了很大作用,但最大的问题是患者仍然经历了短暂的休克,造成了一定程度的脑损伤。能不能醒过来,还要看48小时内的观察了。他需要人照顾,你们要安排好。”说完医生走了。 谭海龙的父母来了。谭凤翔和卢青梅都是汽车行业的从业者,都是商界精英。他们本来就不愿意让儿子当警察,现在儿子出事了,他们内心中充满了抱怨。icu病房目前不能进入,阎队和黄一为好说歹说,费了半天劲,才把他们安抚下来。黄一为反复强调龙龙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局里也会派人24小时看护他,一旦医院有消息,就立刻通知他们。直到阎队答应,龙龙如果愿意辞职阎队就批准,谭凤翔才离开,但卢青梅坚持一定留下来。 阎队想知道具体情况,着急地问:“一为,龙龙怎么受伤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一为说:“晚上快十点了,龙龙来到了我家。他给了我一个u盘,说是张克丰在局里闹事的录像。” “对,我知道。那是我让他送的。”阎队说。 黄一为说:“他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他走了大概有三分钟左右,我正准备看录像,突然发现龙龙的手机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我想,他应该没有走远。我急忙追下去,追到了小区外的路上。我看见有一个人在后面跟踪他,我正想提醒他,没想到那个人突然用什么东西勒住了龙龙的脖子。我赶紧冲过去,一拳打在了那个人的右脸上。他松开了龙龙,龙龙倒在地上了。那个人向西跑了,我本来要追,但很担心龙龙的伤势,就回过身来看龙龙。龙龙当时已经休克了,我给他做了急救,路人帮忙打了120,才送到了医院。他脱离生命危险后,我才通知了你们。凶器遗留在了现场,就是这个。” 黄一为把面巾纸打开,里面包着一根琴弦,上面还有血迹。黄一为把琴弦包好,给皮鹏和戴家兴打了电话,让他们立刻到局里化验琴弦上血迹。 凶手竟然敢对警察下手,大家都被调动起来了。除了需要带孩子的成丽雅,没人通知她,凌霜、彭鹰、车晓东和实习生萧静都到了。大家都想出一份力,绝不能让凶手这样挑衅警方。 在戴家兴的努力下,确认琴弦上一共有三个人的血迹。一个是谭海龙的,一个居然是齐慕的,还有一个陌生人的。鉴于陌生人的血量较少,血迹离琴弦的末端比较近,推断应该是凶手行凶时留下的,凶手手上应该有琴弦留下的伤口。皮鹏对比琴弦的材料和规格,确定凶器是一根小提琴的琴弦。黄一为推测琴弦可能与李如曼有关。 黄一为仔细查看了龙龙送来的录像,认为张克丰有预先知道李如曼不是凶手的可能。那么,他是如何知道李如曼不是凶手的呢?有两种可能。第一,他是目击者。第二,他是凶手。根据他对李如曼不正常的痴情,他很有可能觉得龙龙冒犯了李如曼,所以才对龙龙痛下杀手。同理可以推断,如果张克丰发现了齐慕和李如曼真正的关系,他也就有了杀齐慕的动机。另外,龙龙遇袭时凶手的手受了伤,如果张克丰的手上有伤,凶手就很有可能是他。 彭鹰在鉴别物证上帮不了忙,但坚定地认为黄一为不是犯罪嫌疑人。他相信只要黄一为归队,案子的侦破效率一定会提升。他用了三个小时的时间,直到凌晨三点,对比了所有出入天阳华府大门的人。把所有人的步态与黄一为的步态进行了对比,没有一个相似的。他向阎队汇报了比对结果,放下电话,长出了一口气。他虽然没有鉴定出谁是凶手,却排除了黄一为的嫌疑。 阎队把所有情况向姜局做了汇报,姜局不顾自己高血压,立即赶到了局里。姜局命令黄一为立即归队,虽然证据还是不充分,但绝不允许犯罪分子伤害警察,对这种行为一定是零容忍的。姜局拍着胸脯说,如果黄一为有问题,他来承担责任。看了姜局的态度,大家深受鼓舞。 虽然每一条证据链都没有完全闭合,但目前的证据足以带几个相关的嫌疑人回来问话了,更何况再过6个小时,被羁押的汤颖雯就要被释放了。如果那样的话,局面会很被动。 天亮了,按照分工,多路出击。阎队带萧静去找天阳一中的校领导了解汤颖雯的人际关系,同去一中的李建强和小霜搜查汤颖雯的宿舍,黄一为带着车晓东和戴家兴去找李如曼和张克丰。彭鹰留在局里对比和查找张克丰在天阳华府出现的画面。 阎队带人来到了天阳一中,见到了校长。可是,校长对于汤颖雯的教学能力很赞赏,对于她的生活情况却知之不多,只知道她老公是青年钢琴家齐慕。李建强搜查宿舍也没有什么结果。就在他们准备离开,路过操场的时候,发现绿化带边喧闹起来。 阎队分开人群一看,地上躺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小女孩神智清醒,眼珠还能转动,但呼吸困难。周围有人认出这是一个老师的孩子,阎队让认识这个孩子的人赶紧通知她的父母,让李建强立刻送孩子去医院。他还发现这个孩子手上有一袋没吃完的麦丽素,他用纸巾垫着,捏住边缘把麦丽素拿了起来。萧静很默契地打开了一个证物袋,阎队把麦丽素及包装袋全部放在了证物袋里。 经过抢救,那个叫阳阳的小女孩已经脱离了危险。在父母的陪同下,李建强询问了小女孩。 李建强问:“阳阳告诉叔叔,刚才在操场边你都干了什么?” 阳阳说:“我在操场边玩。我在草丛里发现了一袋麦丽素,我最喜欢吃麦丽素了。” 李建强问:“你告诉叔叔,那袋麦丽素是整袋的,还是打开口的?” 阳阳说:“是打开的。妈妈告诉我不能吃别人丢掉的东西,可我太想吃了,所以就吃了几颗。后来我就动不了了。” 李建强大概知道了,他又问:“你知不知道是谁扔的?” 阳阳说:“我不知道。我在那儿玩,一转身就看见了。” 李建强说:“阳阳,谢谢你!叔叔有事先走了,你以后一定要听爸爸妈妈的话,不要乱吃东西了。” 阳阳说:“我知道了,叔叔。”萧静拿出了一根棒棒糖,递给了阳阳。阳阳没敢接,看了一眼妈妈。妈妈点点头,她才接过来,引得大家都笑了。 阎队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那包没吃完的麦丽素里果然含有肌肉松弛剂,包装袋上除了小女孩的指纹,还发现了汤颖雯的指纹。 阎队很兴奋:“看那个汤颖雯还有什么说的。” 成丽雅说:“其实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齐慕吃的麦丽素和汤颖雯下了药的麦丽素是同一袋,她还是可以抵赖。我们为什么不查一下肌肉松弛剂的来源,这种类型的肌肉松弛剂是手术用药,一般是气管插管用的,很少有人买来自用,出库入库一般都有登记,也不是谁都可以弄到的。我们应该查一下各医院和外科诊所肌肉松弛剂的出入库登记,也许有线索。” 阎队很高兴地说:“姜还是老的辣。” 成丽雅不高兴地说:“我还以为我没用了,昨天晚上所有人都到医院了,为什么不通知我?” 阎队有点不好意思:“我们是考虑你孩子还小,所以——” 成丽雅说:“所以我就被你们排除在外了。” 她走出了办公室,阎队愣在了原地。阎队顾不上其它事情,赶紧安排刑侦支队所有人排查各大医院和外科诊所,寻找肌肉松弛剂的线索。 不出所料,在天阳市肿瘤医院发现药房少了一盒肌肉松弛剂,没有发现医生开的处方。药房的药剂师乔铭言语慌张,说不清楚肌肉松弛剂的去向,阎队直接把乔铭带回了局里。离释放汤颖雯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两小时了。 乔铭进入审讯室后一言不发,技侦组提取了他的dna、指纹和足迹。经比对,他的足迹与齐慕死亡现场的血足迹完全吻合,还在他鞋底提取了微量血迹。经检验血迹就是就是齐慕的,这证明乔铭到过齐慕被杀现场。乔铭的dna与齐慕家二楼卧室发现的男性dna完全一致,这说明乔铭就是汤颖雯的情人。皮鹏立即把检验报告拿给了审讯室里的阎队,阎队大喜过望。 阎队说:“乔铭,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再不说,我们就不问了。”乔铭抬眼看看阎队,没说话。 阎队拿起了皮鹏送来的检验报告:“这一份报告证明你的鞋印与案发现场的足迹完全吻合。这一份证明你的鞋底有死者齐慕的血迹,所以你一定到过案发现场。这一份证明齐慕家的指纹锁里有你的指纹,所以你完全有进入齐慕家的便利条件。另外,你的dna与齐慕家二楼卧室床上发现的男性dna完全一致,这说明你就是汤颖雯的情人,你有杀人动机。如果我们找到了凶器,你再想说,我们都不需要再听了。我们准备安排人去你家搜查了。”阎队和萧静站起来,向外走去。 乔铭突然有了反应:“不要打扰我妈,她身体不好。” 阎队看了看他,重新坐下来:“我们可以不打扰老人家,那要看你怎么做了。” 第十一案 夺命琴弦(5) 乔铭想了半天,终于鼓起了勇气,抬起头说:“齐慕的确是我杀的。” 阎队问:“你为什么要杀他?” 乔铭说:“齐慕是名人,我知道他是汤颖雯的丈夫,但并没有见过他。要不是和汤颖雯认识,我根本不可能杀他。有一次,我捡到了一个女式挎包,失主就是汤颖雯,我们就这样认识了。她和齐慕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了,我也是单身,一来二去,我们成了男女朋友。我打算娶她,可她不想放弃那套别墅的产权。她不想让齐慕发现她是过错方,否则就会失去财产分配权。于是,她想杀了齐慕,但我不敢。几天前,她想要一些肌肉松弛剂。我知道那是处方药,不能随便拿。最后我还是拗不过她,偷拿了一盒。我想着等那个医生开药的时候,我偷偷多写一盒,遮掩过去,没想到我还没写,就被你们抓来了。” “后来,你是怎么去的齐慕家?”阎队问。 乔铭沮丧地说:“拿到药的第二天,汤颖雯让我去杀齐慕。我不敢去,她威胁我。她说她给齐慕吃的麦丽素里下了肌肉松弛剂,肌肉松弛剂是我提供的,我已经不可能置身事外了。她告诉我,只要齐慕死了,别墅就是我们俩的。最后,我脑子一糊涂就去了齐慕家。” 阎队说:“说一下你杀齐慕的过程。” 乔铭说:“之前,汤丽颖用透明胶带拓下了我的指纹,把我的指纹录入到她家的指纹锁里。晚上,我顺利进入了她家。我知道齐慕如果吃了那些下了肌肉松弛剂的麦丽素,虽然不一定会死,但他一定失去抵抗能力了。我到她家住过,我知道齐慕回来以后,一般住在一楼。我到了一楼卧室,发现齐慕躺在床上。我悄悄走过去,在他脖子上划了一刀。” “你能确定只划了一刀吗?”阎队问。 “我确定。”乔铭说。 阎队问:“你用的是什么类型的刀?” 乔铭说:“是我们家的水果刀。” 阎队说:“你把刀放哪儿了?” 乔铭说:“扔在了我家门口的下水道里了。” 阎队向观察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李建强明白阎队的意思,立即带着小霜出发去打捞水果刀了。 阎队提醒乔铭:“你进一楼卧室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地上有什么东西?” 乔铭愣了一下:“什么东西?我没注意。当时客厅的灯开着,卧室的灯没开,我没看见。” 阎队问:“你划破了他的动脉,血有没有喷出来?” 乔铭有点不耐烦:“我都承认杀人了,你还问这些干嘛?” 阎队说:“你要认真回答。这跟法院的量刑有关。” 乔铭想了一下:“血没有喷出来。” 阎队想再确认一下:“你确定吗?” 乔铭说:“我确定。” 阎队问:“你为什么不把鞋底的血迹擦掉?” 乔铭叹了一口气,反问道:“我的鞋底真的有血迹吗?我来到这儿,才听你们说的,我一直都不知道。我要是早知道,早就擦掉了。” 阎队觉得他说的是实话。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推断,想杀齐慕的有两拨人。一拨是汤颖雯和乔铭,另一拨可能就是张克丰。张克丰目前还没有到案,有了乔铭的口供,撬开汤颖雯的嘴就有可能了。 审讯室里,把乔铭带出去,把汤颖雯带了进来。 阎队故意让汤颖雯听到他和乔铭说话:“乔铭,我们会充分考虑你说的事情。如果还能想起什么来,及时提出来。”乔铭没说话,但汤颖雯神情很紧张。 进了审讯室,阎队把手里的文件夹随手扔在了桌上,问汤颖雯:“你不想说点什么吗?”汤颖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阎队马上站起来,对萧静说:“给她办拘押手续。”萧静答应了一声,也站了起来。 汤颖雯突然说话了:“为什么要拘押我?” 阎队转过身问:“你觉得你还能走得了吗?” 她问:“乔铭是不是说了什么?” 阎队不置可否:“他说的是他的问题,你说的是你的问题。办了拘押手续,我们有时间等你说,我们不着急。” 汤颖雯冷冷一笑:“这种怂男人真是靠不住!”阎队知道他的设计成功了,他没说话。汤颖雯的脸上充满了愤恨和失望:“你们问。” 阎队坐下来,说:“说说你杀齐慕的原因。” 她眼眶红了:“我和齐慕是大学同学,我爱慕他的才华,一心想要嫁给他。毕业后,我们顺利结婚了。可是过了一年,他不想当老师了,想做专职音乐家。我很反对,但他还是去了。过了几年,他真的红了起来,还在天阳买了别墅。可是,他也更忙了。我们聚少离多,感情越来越淡,最近几年还分居了。只要他回来,我就不在家住。我们谈过离婚,但谁都不想放弃别墅的财产分配权。我一直都没有发现他有外遇,没有办法举证他的过错。” 阎队说:“你们可以一个人拿房产,按照市价给另一个人补偿,不就行了。” 她苦笑了一下:“按市价房子能值600多万,如果要补偿对方,要补偿300多万,我补不起。他虽然是个钢琴家,其实他也很难一下拿出300多万现金来,就这么耽搁到现在。” 阎队说:“既然耽搁到现在,为什么动了杀机?” 她无奈地说:“他发现了我和乔铭的事情,他扬言让我净身出户。我急了,如果真那样,我就一无所有了。我决定杀了他。” 阎队问:“为什么要拉着乔铭一起干?” 她摇摇头说:“我不想一个人过。他对我百依百顺,只有他才真正属于我,而齐慕从来不属于我。” 阎队说:“让乔铭参与了杀人,你就能完全控制他了。” 她点点头说:“是的。齐慕爱吃麦丽素,我让乔铭弄来了肌肉松弛剂,用针管注射在了麦丽素里。齐慕吃了可能死,但如果量很少,他可能死不了。即使不死,他也不能动弹了。我提前把乔铭的指纹录在指纹锁里,然后乔铭去杀了他。第二天,我回去把剩余的麦粒素拿走,再把乔铭的指纹删除。本来,我让他拿走麦丽素,结果他一紧张,还忘了。真是个废物!” “你拿到麦丽素后,放哪儿了?”阎队问。 “回到学校时,我随手丢在了操场边的树丛里。”她说。 阎队说:“你回家时齐慕是什么状态?” 她说:“齐慕躺在床上,地上有很多血,我没进去看。我到餐厅拿了麦丽素的袋子就走了。” 阎队问:“你为什么不清理现场?” 她笑了笑说:“清理什么?把我的指纹都清理完,说明我没有去过那里吗?我天天生活在那里,没有我的痕迹,你们会信吗?” 阎队说:“你还挺聪明。可是你知道吗?乔铭留下了足迹,我们也从指纹锁的芯片里找到了你删除的指纹,经验证那就是乔铭的。” 她冷笑着说:“那个废物真是指望不上。你们还挺厉害的,删除的指纹都找到了。” 阎队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做过的事情就会留下痕迹。” 审完汤颖雯,李建强带回了好消息,被乔铭扔掉的水果刀已经从下水道打捞出来了。 黄一为找到了李如曼,她确认琴弦确实是小提琴的琴弦,但不能肯定是她的。她还拿出了小提琴,上面没有缺弦。她想起来,音乐会前一天,张克丰帮她换过弦。在李如曼的带领下,找了张克丰常去的地方,可是他不在。李如曼给他打电话,电话打通了,但没人接。李如曼也觉得很奇怪,平时张克丰没什么事儿,就和她腻在一起,今天却没了踪影。 黄一为让彭鹰定位了张克丰的手机,发现信号在中心公园。黄一为马上带人赶往了中心公园,在一片梧桐林里找到了张克丰的手机,没有发现张克丰。 没找到张克丰,车晓东和戴家兴都很沮丧。彭鹰已经破解了张克丰的手机密码,目前没有发现任何线索。这时,张克丰的手机响了,收到了一条彩信。彭鹰把手机打开,原来是一个视频。看到画面那一刻,他惊呆了,竟然是张克丰。他把手机插在电脑上,把视频放在了大屏幕上。张克丰被绑在一把椅子上,左脸有很大一块淤青。 张克丰说:“齐慕是我杀的。他抢走了我的如曼,他必须死。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早就感觉他们不对劲儿。最近一个月,我感觉到如曼对我越来越敷衍了。音乐会的前一天,如曼说要和齐慕排练一下。我故意说导师找我有事,其实我悄悄跟踪了他们。他们回到了齐慕家,晚上快六点的时候如曼才出来。在门口,齐慕还拥抱了她。那一刻,我心如刀绞。第二天的演出很成功,我看到他们在台上眉目传情的样子,我知道我彻底失去了如曼。只有齐慕死了,如曼才有可能回到我身边。我看到齐慕家的门锁是指纹锁,我用透明胶带粘取了音乐学院报告厅钢琴上的指纹,那架钢琴齐慕刚用过。到了半夜,估计他睡熟了,我戴上手套和鞋套,用胶带上的指纹开了门。可是没想到他还没睡,正在洗澡。我躲在卫生间外面,过了一会儿,齐慕踉跄着从卫生间出来。我趁机用小提琴上换下来的琴弦勒住了他的脖子,然后使劲勒着。过了一会儿,他就不动了,血溅了一地。我把他拖到床上,盖好被子。我到卫生间里,想找一条毛巾把血迹擦一下。可是我听见门响了,我关了卧室的灯,躲在卫生间里没敢出来。我看见有一个人,用刀在齐慕脖子上划了一下,然后那个人就走了。我仔细想了一下,地上的血迹已经被那个人踩过了,他也许是我最好的替身。最后我决定不擦血迹,沿着没有血迹的地方离开了。过了两天,警察来找如曼,他们居然认为如曼有嫌疑。如曼是个好姑娘,我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他,警察也不可以。那个小警察敢动手打我,我决定就拿他开刀。我跟踪了他,等他从小区出来以后,我用琴弦勒住了他,只要我轻轻一拉,他就死了。我突然被人打了一拳,差点晕过去,我赶紧跑了。就是这些!大哥,你饶了我——”就到这儿,画面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伴随着一声惨叫,视频中止了。 手机又响了。来了一条短信,内容是三个字母:dhd。在场所有人都惊诧不已,又是一个字母案。黄一为提醒赶紧定位发短信的手机,彭鹰一通操作。可惜对方已经关机了,手机号码属于美工刀案里的死者王宪民,目前手机仍未找到。 戴家兴直接开骂了:“又是那个王八蛋!他是不是有病,怎么老想杀人?” 黄一为想到这次的字母是短信,根本无法辨别字体。大家围坐在一起开始研究视频画面,试图找到线索。姜局打来了电话,西城广场改造工程拆除公共厕所时发现厕所里有一具尸体。阎刚和黄一为带人赶到了现场,惊讶地发现死者竟然张克丰。 死者生前被虐打过,全身有多处淤青。现场脚印杂乱,基本都是看热闹的工人留下的,根本无法提取,也没有发现任何指纹。广场正在改造,很多地方断电了,摄像头根本没有录像。凶手选择了一个非常容易逃跑,也非常容易消灭痕迹的地方。回到局里尸检后,张克丰的死因是琴弦割喉,与张克丰杀齐慕的方式一样。 成丽雅说:“张克丰生前曾经被虐打过,身上的伤痕一部分是脚踢的,大部分是拳头或手臂造成的。死者身上没有发现凶手留下的dna痕迹,凶手戴了手套。死因很明显,被琴弦割了喉。” 戴家兴说:“我和生化武器查验了所有淤青,左脸上的点状淤青应该是靴子造成的。淤青形状与鞋带的孔洞部位相似,可以看出鞋带和穿鞋带的孔洞留下的痕迹。” 小霜从小练武,看出了一些问题。她说:“好厉害的擒拿手!所有的淤青只伤到皮肉,而且没有出血,更没有伤到骨头。他的力道运用得特别好,能引起人的痛苦,但不致命。左脸应该是凶手用右脚踢的,就像这样。” 小霜作了一演示,动作潇洒飘逸。戴家兴禁不住喝起彩来,突然又觉得不合适,赶紧把嘴闭上了。 阎刚是武警转业的,比较了解擒拿格斗。他说:“我真没看出来这有多厉害。如果让我踢,我肯定把他踢出血了。” 小霜说:“阎队,你们武警练的是一招制敌的招式,面对的是敌人和厉害的对手,所以你们很少会收力。我从小练传统武术,练过擒拿手,比武切磋讲究点到为止。师父会要求我在力量和击打部位上做到收发自如。他能做到让人痛不可当,也能做到皮肉不出血,这本身很难。以他的功夫完全可以一脚把张克丰踢死,我自愧不如。” 黄一为对尸体的照片,在空中打了几拳:“这个人还练过拳击,他把张克丰当作人肉沙包来打。” 阎队仔细看了照片,觉得有道理:“对了。一为,我都忘了你在美国练过拳击。你曾经击倒了尚永杰,还亲手抓住了他。” “我有个同学是美国轻量级拳王,他教过我一些。”黄一为说,“看起来这个凶手的功夫很好,练过传统武术和拳击,懂得擒拿手。凶手很难缠,我们所有人都要抽时间练一练搏击了,一为抓捕,二为自保。除了很好的身手,凶手头脑冷静,心狠手辣,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皮鹏说:“头儿说得对。他做的几个案子,我们获得的线索极少,给我们带来了极大的挑战。我先申明,我一定要练习搏击。” 小霜趁机插了进来:“我可以教你。” 皮鹏对小霜说:“谢谢!”小霜很开心,又可以和皮鹏多接触了。 戴家兴说:“带我一个!”小霜说行。 阎队说:“我们明天还要走访西城广场工地的工人,先散会。”大家都站了起来。 黄一为一边走一边问小霜:“有没有可能从凶手练过的武术入手查一下。” 小霜说:“可以考虑,但难度太大了。中国的武术门派太多了,如果凶手是在天阳附近学的,还能好查一点。如果是在外省学的,想查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黄一为其实也知道,但就是不甘心。 经检验,张克丰的dna与齐慕家墙上留下的汗液dna完全一致,能够与视频里张克丰的自白相互印证,是他靠在墙上时头部的汗液留下的。他的右手小指有一处细小伤口,伤口长度和宽度与龙龙被袭击现场发现的琴弦能够相互印证。琴弦上除了齐慕和龙龙血迹,另外一种微量血迹就是张克丰的。齐慕被杀和龙龙遇袭都是张克丰干的。彭鹰整理了案发当天天阳华府所有的录像,与李如曼、乔铭和汤颖雯的供述,以及视频里张克丰的自述完全吻合。遗憾的是杀死张克丰的琴弦没有被找到。 张克丰被杀案查了几天,仍是一无所获,只好把张克丰案并入字母系列案,再次挂了起来,暂时成了悬案。dhd这串字母成了这个案子最重要的线索,黄一为发给了韩文君,目前仍未破解这串字母的真正含义。这是凶手故意留下的线索,更是对警方的挑衅,这成了扎在天阳市公安局所有干警心上的刺。 黄一为隐隐觉得凶手杀死李筱薇和张克丰似乎有他自己的道理,这两个人本身都是杀人凶手,包括他怂恿尚永杰和庞贵杀死的人似乎都曾经作过恶,pg和dhd会不会是某种审判或警示。他突然想到酒鬼案、可乐案和明星案里凶手似乎都在做提示,这三个案子里其实都出现了一个豪华女装品牌aak,而aak可能是另外一串字母。aak,pg和dhd应该表达了凶手的想法,可这些字母不是摩斯密码,也没有固定的英文含义。如果说是人名、地名、公司名称或者是其它专有名词的缩写,解释太多了,无法确定。这种解释方法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即字母都是小写,不太像一般专有名词的缩写。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把三串字母写在了办公室里白板的最下边。 第十二案 玫瑰有毒(1) 谭海龙已经昏迷10天了,还没有醒过来。局里派人轮流到医院值班,龙龙的富豪父母请来脑外科专家会诊,会诊结果是龙龙在身体条件上具备醒来的基础。对于父母的呼唤有一些简单的条件反射,说明龙龙在好转。如果完全醒来,龙龙还需要合理的刺激。 黄一为想到了凌霜,龙龙一直非常喜欢小霜。如果小霜能经常出现在他身边,经常与他沟通,一定会促进他早日康复。黄一为把想法告诉了阎刚,他们决定找小霜谈一下。 小霜听完了他们的想法,有点抗拒:“阎队、黄组长,我知道你们是为谭海龙好,但你们要清楚,我并不喜欢他,我跟他不来电,所以我不同意你们的办法。” 阎队说:“小霜,我并没有说让你们谈恋爱。你忘了,我们有一条规定,同一部门的人不能谈恋爱。” 黄一为说:“小霜,你不要误会,也不要怪阎队,这个想法是我提出来的。龙龙已经具备醒来的生理基础,也有了简单的条件反射。如果给以适当的刺激,他就能够醒过来。龙龙一直很喜欢你,我们大家都看得出来。我们想利用这一点促进龙龙早日醒来,并不是让你和他谈恋爱。当然,你可以拒绝,但是我们还是希望你能去。” 小霜想了一会儿:“我同意,我可以帮她。” 黄一为叮嘱小霜:“你的主要任务是与龙龙说话,他听到你说话会对他的康复有所帮助。” 小霜来到了医院,看到了谭海龙。龙龙的身上已经撤去了所有的医疗器械,穿着病号服,脖子上缠着纱布,平静地躺在病床上,就像睡着了一样。小霜回想起了认识龙龙以来的点点滴滴。谭海龙比她大一岁,在派出所当了一年片警,后来被调入了刑侦支队重案大队。同年,凌霜从警校毕业分配到了刑侦支队重案大队。龙龙不怕麻烦,不怕吃苦,虽然有点鲁莽,但是非常勇敢。她能看出来,龙龙吃过很多好东西,很了解时尚和汽车,但他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他只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证明自己,而不是靠父母的光环。 她颇有感触:“平时你叽叽喳喳的,太能说了,我觉得挺烦人的。你现在躺在这儿,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一开始我觉得很好,这几天还真有点不习惯了。黄组长和阎队说你喜欢我,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可是,你为什么不想一下。不要说我不喜欢你,即使我喜欢,咱们也不能在一起,因为咱俩是一个队的。真谈了恋爱,我们也不能在一起。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死犟死犟的。” 她发现龙龙的左手动了动,赶紧抓住了龙龙的手:“谭海龙,你醒醒。你赶紧给我起来!”龙龙没有什么反应。小霜有点急了,抓住龙龙病号服的领口使劲摇晃起来,一边说着:“谭海龙,你装什么装?赶紧起来,医生说你早就该醒了。” 在病房外面,黄一为和阎队听见小霜的声音,急忙冲进来。 阎队一边把小霜拉走,还一边批评小霜:“让你来是帮他,不是让你折腾他的!” 小霜还在犟嘴:“龙大少就是属核桃的,必须得敲。” 阎队说:“挺漂亮的小姑娘,为什么这么粗鲁?偏偏龙龙还就喜欢你这一款。你们这些年轻人,我真是越来越不明白了。” 正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黄一为发现龙龙的头动了,他还发出了呻吟:“哎哟,哎哟!这是谁呀!能不能轻点!” 黄一为、阎刚和小霜三个人都乐了。 阎队带着责怪和爱护的口气说:“这小子还真是属核桃的,就得敲打敲打。一敲打,醒了!” 黄一为调侃地说:“野蛮女友专治疑难杂症!” 小霜报怨着:“黄组长,你可别乱说。哪儿就女友了?” 刚醒来的龙龙问:“女友?小霜成了谁的女友了?”龙龙说话还不是特别流畅,但显然很心急。 小霜的脸微微一红,黄一为和阎队笑了笑,都没说话。无论如何,谭海龙终于醒过来了。 两天后,龙龙能吃能喝,还能开玩笑了,但龙龙似乎有了很大变化。有人来时他仍像往日一样带来欢声笑语,独自一人时却是很少见地沉默不语,甚至连手机都很少看,好像有很重的心事。这几天,阎队不算太忙,有时来看龙龙,他也看出了龙龙的异样。 阎队问他:“受了一次伤,你的变化还挺大的。说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你来队里三年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龙龙沉默了半天,抬起头说:“阎队,我说了,你可别骂我。” 他从来没有这样说过话,阎队意识到问题可能严重了。 阎队郑重地问:“到底有什么事儿?” 龙龙终于鼓起了勇气:“我觉得我可能不适合当刑警,我想辞职。” 阎队很震惊,回过神来说:“说说你的想法。” 龙龙一脸镇静地说:“我想过了,在派出所的时候我干得最开心,管的事情经常是一些家长里短。虽然那些事情琐碎了一些,但我得心应手。调入刑侦支队后,我参加与了不少大案,跟您学到了很多东西。除了派出所的师父,我又有了您这个师父。我很开心,但我没有了得心应手的感觉。我的逻辑思维能力不强,功夫不如小霜,反应也不是很好,甚至不如那个新来的实习生萧静。功夫和反应都不好,要不然我也不会被张克丰袭击了。”阎队没说话,他基本同意龙龙对自己的判断。 龙龙继续说:“我觉得我不适合干刑警,可是我当初报考警校明明就是想当刑警的。我迷惑了,不知道该继续干,还是放弃。阎队,你知道我家条件很好,父母不同意我当警察。我回到家,可以继承家里的企业。我父母年纪逐渐大了,其实需要我回去。可是回去了,我又不甘心放弃,所以我现在进退两难了。” 阎队是过来人,他基本能够体会龙龙的处境。他当年一心扑在案子上,忽略了妻子和孩子,最终导致了离婚收场。他很清楚,无论龙龙怎么选择都会有遗憾,没有两者兼顾的办法。 他说:“你利用养伤的时间好好想想,没想好之前,我们随时欢迎你回来。” 龙龙点点头:“是,阎队。” 龙龙想了一夜,没怎么睡觉,虽然还是没有想好,但他在医院里再也呆不下去了。如果他还在医院,每天太闲了,总会想到那个进退两难的抉择。他决定先出院,回到队里干点什么,省得太闲了,胡思乱想。他坚决出院,医生拗不过他,同意了。他回到了队里,发现阎队带人出现场了,他急忙打车赶了过去。 现场是一个交通事故现场,事故比较惨烈,车毁人亡,死者是一名女性。南城交警大队队长马英瑞在交通事故处理方面成绩卓着,已经调任了市局交警支队事故大队队长。经过初步勘查,他发现这似乎并不是一起简单的交通事故。事发路段是翠屏山的盘山公路,路面是双向两车道,但路边有紧急停车带,路比较宽阔。路上车辆比较少,没有与其它车辆发生碰撞,没有刹车痕迹,失事车辆从路上冲破护栏,掉进了沟底。死者生前系了安全带,脸上充满了惊恐,简直就是死不瞑目。失事车辆是一辆橙色的宝马车,已经严重损毁。 报案的是一个过路的私家车主,据他讲,橙色宝马车车速不慢。上了盘山公路,他一直在后面跟着,没有机会超车。走到事发路段,橙色宝马车突然走起了s形,最后冲到了山沟里。此前,这辆车一直在正常行驶,没有任何异常。他吓坏了,定了定神才下车查看,然后就报了警。马队觉得整个过程很诡异,于是,他请来了刑侦支队的人。 沟底距离公路高约6米,车身已经严重损坏,好在车没有起火。司机系了安全带,还被牢牢固定在驾驶位上。司机是一名衣着时髦的女性,年龄大约30多岁。死者左前额有一处碰撞形成的伤口,成丽雅轻轻推动死者的胸腹部,有明显的骨擦音,说明肋骨多处骨折。方向盘的气囊没有弹出,骨折应该是方向盘造成的,系安全带还造成了这么严重的骨折,可见车速和下降时的冲击力非常大。这辆宝马车没有侧气帘,死者的头部直接撞在了驾驶座左侧的玻璃上,这是左前额受伤的原因。由于报案及时,死者死亡不到2小时,死亡时间比较精确。 李建强查看了驾驶证和行驶证。驾驶证显示,司机是王冬妮,34岁,驾龄8年。行驶证显示,车主是安川平。王冬妮和安川平的关系需要调查一下,现场没有发现其它乘客。 皮鹏从扶手箱里提取到一种黑色固体,像是某种动物的排泄物。排泄物表皮干燥但没有完全脱水,但现场附近没有发现任何动物。皮鹏和彭鹰提取了车上所有的生物痕迹,在沟底离车不远的地方发现了死者的手机,屏幕已经摔坏了,无法开机。 勘查完现场,吊机把事故车辆吊上来,拉回到了交警支队事故大队。马英瑞大队长问黄一为:“死者是不是死于车祸?” 黄一为说:“经过尸表检验,我们的法医认为死者很可能死于车祸,最终还需要尸检完成以后才能确定。” 阎队说:“导致车祸的原因需要在车检以后才能确定,这是你的强项,用不着我帮忙。咱们说一说其它方面的线索,报案人说,车子在正常行驶中突然开始走s形,没有碰撞,没有刹车痕迹,自己出了车祸,这太不正常了。” 黄一为说:“没有受到外力作用,说明驾驶失当是司机本人造成的问题。死者衣着考究,妆容精致,说明她是爱美的女性。如果她要自杀,不太可能选择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死相太难看了。从心理方面讲,她不太可能选择这样的自杀方式。皮鹏在扶手箱里发现动物的粪便、死者的手机、死者有没有突发身体疾病、车辆本身有没有问题等这些细节都需要确认。死者双眼圆睁,好像受到了过度的惊吓,究竟是什么吓到了她。车外没有异常,她在车内看到了什么,或者她是不是产生了幻觉,这些可能是她受到惊吓的原因。受惊之后手足无措可能是她驾驶失当的原因,但这里面的逻辑依赖于证据的落实。”马英瑞同意黄一为的想法。 谭海龙赶到时,现场勘查已经结束,他没有赶上。他在现场仔细查看了一翻,绕路到了沟底,找到了几小片掉落的车漆,才回到了局里。 阎队看到他回来了,有点吃惊,问:“你想通了,所以回来了?” 龙龙有点不好意思:“也不是。我的伤不需要再住院了,至于是不是离职,我还没有想好。我现在还是队里的人,总不能天天养膘什么都不干。只要没离职,我就还是咱们队的人。” “我救了你,你居然想离职?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小霜听到了龙龙说的话,很不屑地说,“不过离职也好,你龙大少就可以回家踏踏实实当你的大少爷了。” 龙龙看了小霜一眼,没说话,径直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用放大镜观察起了拿回来的车漆碎片。大家都开始吃惊了,一向叽叽喳喳的谭海龙巴不得跟凌霜多说几句话,现在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一小时后,成丽雅和戴家兴完成了尸检。这次尸检对于两人来说,应该是最简单的一次。他们很快排除了电击、溺水、窒息、火烧等死因,死者的死因是严重脑出血,左前额对应的脑组织有严重对冲伤,符合遭撞击致死的特征。左右侧共有7根肋骨折断,骨折处的皮肉组织严重充血。面部有破损,鼻梁骨断裂。死者确实死于车祸,这一点确凿无疑。 皮鹏在扶手箱里提取的黑色固体排泄物经检验是蛇的大便,根据对大便成分的检测可以确定蛇不是野生的,而是家养的宠物蛇。这说明扶手箱里曾经放过蛇。汽车上提取到了两个人指纹,其中一个就是死者王冬妮,另一个待查。彭鹰恢复了王冬妮的手机数据,与联系最多的是一个叫大兴的人。通过对号码的查询,机主名叫顾兴。 谭海龙对那辆宝马车格外有兴趣,根据他对宝马车的了解,宝马2系轿车原配置里好像没有这种橙色,应该是日落橙,这种橙色与日落橙有较大差异。他反复观察了捡回来的漆皮碎片,车漆和腻子似乎是刚作业过不久形成的。他把自己的发现向阎队作了汇报,阎队就把事故车辆这条线交他来跟,并且反复强调不可以独自涉险,他现阶段的主要任务是养伤。 龙龙家有两家大型汽修厂,他从小就在那里玩,对于车很熟悉。龙龙觉得这是一家小型汽修厂修的,师傅不是很专业,他觉得应该鉴定一下车漆。如果车进过汽修厂,汽修厂可能会有线索。 经过马队同意,龙龙叫来了自家龙腾汽修厂的技术人员帮忙做鉴定。谭海龙的母亲经营了两家汽修厂,一家是专修豪车的龙腾汽修厂,一家是专修普通品牌的海翔汽修厂。技术员秦波详细检查了事故车,确认做过全车喷漆,喷漆就是最近做的。喷漆技术不高,应该是小修理厂干的。另外还有一个重要发现,刹车油液面高度远低于最低限度。 秦波解释说:“龙龙,你从小在厂里玩,你也知道,刹车油太少可能不会马上失去刹车功能。如果驾驶时间比较长,会造成刹车片过热,可能就会失去刹车功能了。” 马队问:“刹车油为什么会低于最低液面?有没有被人做手脚的可能?” 龙龙认真看了刹车油管:“刹车油管没有漏油的迹象,但油管和油底壳连接处有油污。大秦哥,你看这是不是放过油,漏出的油没有擦干净,最后沾了尘土,才形成了这样条块状的油污。” 秦波看了看:“龙龙,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机油的颜色很正常,油色还很清亮,也很正常,说明车应该是刚刚保养过的。刹车油不应该漏,也许真是人为放掉的,只不过没有放完。” 龙龙对马队说:“事发当天,车主可能刹过车,只是刹车失灵了,但刹车失灵有人为的可能,看来我们要排查一下汽修厂了。” 马队拍拍龙龙的肩膀说:“谭警官真有你的!看来咱们要联合办案了。如果能确认是谋杀,案子再完全移交给你们。” “车的安全气囊没有弹出,是不是感应器出了问题?感应器不是原厂的。”龙龙说。 秦波查看以后,说:“龙龙,你说得对。车曾经被碰撞过,前面的碰撞感应器确实出了问题,感应器故障导致气囊没有弹出。” 马队很欣赏谭海龙对于汽车的了解,一个想法在他心里产生了。这个想法最终促成谭海龙选择了新的人生。 第十二案 玫瑰有毒(2) 根据死者王冬妮身份信息进行查询,阎队找到了她的工商登记记录和报案记录。工商登记记录显示王冬妮名下有一家装修材料专营店,原店主叫安川平,与失事的宝马车车主为同一人。民政局的记录里,王冬妮目前已婚,但丈夫安川平于三年前意外失踪。一年前,王冬妮申请了安川平死亡,把房子和店转到了自己名下,以配偶的身份继承了安川平的所有财产。有意思的是王冬妮已经有过三次婚姻,安川平是她的第三任丈夫,第一任丈夫是景文明,第二任丈夫是武强。第一任丈夫意外死亡,第二任丈夫先是失踪而后宣告死亡,第三任丈夫三年前失踪,一年前宣告死亡。 报案记录是关于安川平失踪案的。安川平出事当晚,先是开车撞在护栏上,然后车坠入河里,当晚下了大雨,河水暴涨。两天后,王冬妮报案称老公安川平已经两天没有回家了。后来,她沿着老公经过的路线查找,发现了被撞过的栏杆,栏杆附近有与安川平驾驶车辆相同颜色的汽车碎片。后经警方打捞,在离坠落地点十米以外找到汽车残骸,里面没有发现安川平的尸体,他从此下落不明。按照规定,两年后安川平被确认死亡,财产全部归王冬妮所有。自此,相貌出众的王冬妮成了一朵有毒的玫瑰,被人认为有克夫之相。她在熟人圈子里有了一个外号“黑寡妇”,从此没有再嫁。 经过对王冬妮店里员工走访,发现她其实有一个男友,就是店长顾兴。其实他们在一起有几年了,但一直没有结婚。一来安川平生死未卜,二来顾兴有点迷信,他怕娶了王冬妮,会步几位前任的后尘。 店里的女员工小李说:“其实冬妮姐对顾兴并不是很满意,顾兴人很老实,也有一定工作能力,冬妮姐更像是利用他。平时对他也是呼来喝去的,不太尊重。” 阎队问:“你觉得王冬妮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小李向两旁看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冬妮姐有想法,也有一定能力,但她其实不太懂经营。” 阎队越发好奇了:“你说她有能力。能力体现在哪里?” 小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冬妮姐曾经嫁过三次,每个老公都愿意为她赴汤蹈火。可惜三个老公都死了,冬妮姐也分别接受了他们的财产。她人还不错,听说她拿到了遗产,还给第二任老公的父母留了养老费。大家都说她克夫,从此她再也没有嫁出去。她是一个绝对的富婆,很有钱!”小李流露出羡慕的眼神。 “他的几任老公都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阎队问。 “我来这儿工作有三年了,这家店是她第三任老公留给她的。前两任,我就不清楚了。你们可以问一下兴哥。” 阎队说:“兴哥是谁?” 小李有点尴尬:“就是她现在的男朋友,也是我们店长顾兴。” “你知道顾兴在哪儿吗?”阎队问。 “冬妮姐住在锦程佳苑小区,顾兴平时也住在那儿。这几天冬妮姐死了,他应该在家,没有来过店里。”小李说。 从王冬妮的店里出来,阎队接到了黄一为的电话,痕迹及证物检验工作已经全部完成。阎队决定立刻召开案情分析会,汇总一下各方面的线索以便确定下一步的侦破方向。 经检验,事故宝马车上采集到的指纹和dna大部分是死者王冬妮的,车内还有几枚不属于王冬妮的指纹,刹车油管上也有一枚指纹。 案情分析会开始了,作为案件负责人,阎队首先介绍了死者的基本情况。平时爱八卦的谭海龙却一反常态,即使听到了死者有三任丈夫,现在又与新男友同居,也是波澜不惊,一脸镇静。小霜很意外,看了一眼旁边的龙龙。 戴家兴抢了先:“能配得上她的一定是不怕死的勇士了!” 小霜斜了他一眼:“别那么刻薄!” 萧静看了看戴家兴,又看了看小霜,似乎小霜说出了她的心声。 阎队说:“确实有点怪,前两任丈夫一个意外死亡,一个失踪然后宣告死亡。第三任丈夫开车坠入河里,意外失踪,一年前宣告死亡。” 萧静问:“找到他丈夫的尸体了?” 阎队说:“按照法律规定,出意外事故失踪超过两年的人,亲属可以申请失踪人员死亡。一年前,他丈夫失踪已经超过两年了,完全符合规定。”萧静点点头,在笔记本上记了下来。 黄一为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现在王冬妮也死了。如果王冬妮的死与她几任老公的死有关系,我们还真是非查不可。” “黄组长说得没错!”阎队说,“技侦组的同事说一说物证和尸检结果!” 按照成丽雅和戴家兴的惯例,一般由成丽雅先说死亡时间,然后再由戴家兴说死因和毒理检验结果。戴家兴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太唐突了,想在萧静面前挽回面子。 他抢先说:“由于跟在宝马车后面的车主及时报案,王冬妮死亡不足一小时。经尸检,死者左前额有碰撞撕裂伤,伤口有玻璃碎屑,属于额头撞击玻璃形成的伤口。死因是脑出血,碰撞伤口相对应的脑组织有对冲伤。死者肋骨断裂,鼻骨断裂,面部有破损,形成的损伤完全与方向盘的形状吻合。” 皮鹏很疑惑,问:“不是有安全气囊吗?为什么会有这么严重的撞击伤?” 龙龙开始说话了:“我和马队看过车了。宝马车是豪华品牌,配备了安全气囊,问题在于安全气囊没有弹出来。这辆车的前脸曾经发生过大事故,安全气囊的感应器曾经更换过,换的配件不是原厂的,导致发生事故时气囊无法成功弹出,所以造成了面部和胸部的损伤。” 说起车来,龙龙显得头头是道,所有人都很惊讶。小霜的脸上第一次显现出了稍许羡慕和崇拜的表情,龙龙只是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龙龙继续说:“我问过了龙腾汽修厂的技术员秦波,证实了我的猜想。” 小霜慢吞吞地问:“那不是你家的修理厂吗?” “是,我是一个富二代,这不是我能做决定的。我叫来厂里的技术员,只是想确定一下我的判断,我不想彰显优越感。”龙龙突然有点生气了。 小霜觉得很冤,嘟囔了一句:“我又没说别的。” 这一次,龙龙倒是表现得很专业:“我从医院出院去现场,没找到你们,我在现场捡到了几小片车漆残片。大家都知道,我家开了两个大型修车厂,我从小就在那儿玩。我觉得车漆残片上的漆应该是刚喷完不久的,所以我到事故大队查看了事故车辆。我又叫来了厂里的技术员秦波,他很有经验。宝马车的车漆都有固定的配方比例,车辆说明书上就有。他告诉我车漆刚喷了不到两周,应该是小修理厂或小门店喷的,车漆质量不高,工艺水平不高,大汽修厂的或有经验的配漆师傅绝不会犯这样的错。” 李建强称赞龙龙:“龙龙,你真行!” 龙龙微微一笑:“另外我们发现刹车油几乎被放光了。刹车不会马上失灵,但开久了就会失灵了,所以车祸不是那么简单,很可能是谋杀。这辆车刚维修过,做过全车喷漆,还做过保养,所以我建议下一步要排查一下汽修厂,任何可以接触到这辆车的人都有对车动手脚的嫌疑,比如修车师傅至少有作案时间和作案条件。”他一边解释,一边翻着失事车辆的照片。 车晓东一边听龙龙说,一边翻着手机,突然他噫了一声。黄一为转头问:“有什么问题吗,晓东?” 车晓东把手机拿给黄一为看,一边说:“头儿,你看。宝马2系轿车官方配置里的橙色与这辆车差别很大。” 龙龙解释了原因:“小修理厂喷漆,调漆师傅的水平有限,所以没有调出与原漆一模一样的日光橙。” 黄一为很满意车晓东的表现,拍拍车晓东的肩膀说:“按照死者王冬妮的衣着打扮,她是一个特别外向的人。女人开的车一般会选鲜艳的颜色,比如橙色、红色,这些都是鲜艳的颜色。颜色这么鲜艳的宝马开在街上,这个女人一定会很显眼,不对,等等——这个女人我好像见过。”他捏了捏额头上的肌肉,闭上了眼。 彭鹰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他。 黄一为突然睁开了眼:“英特尔,查一下去年帮马队破的交通肇事案,最后结果反转了。是报案人碰瓷,我出庭做过证,王冬妮就是那个开车的女人。” 彭鹰也想起来了:“那辆橙色的宝马车!” “对!就是她!”黄一为很肯定。彭鹰在报案记录里很快找到了王冬妮的记录,车牌与事故车辆完全一致。报案人是赵国志,最后赵国志因碰瓷被判刑一年零三个月。赵国志已经服刑八个月了,近一个月因脑瘤有时会发生癫痫,所以两周前保外就医。赵国志的出狱时间与修车时间非常接近,他有作案动机。 黄一为熟悉赵国志的情况,自告奋勇去查赵国志的服刑情况和保外就医后的行踪,需要去一趟监狱和赵国志家。小霜可能出于对龙龙的好奇,请缨和龙龙一起去查汽修厂,李建强带人也去排查汽修厂。阎队和萧静去走访王冬妮的同居男友顾兴,其它人员和彭鹰一起查看死者的行车轨迹。 黄一为和车晓东先去了一趟监狱,发现赵国志服刑七个月来曾被减刑一次,但远不到出狱的时候。近一个月,赵国志有时会突发癫痫,送到医院检查,发现他得了脑瘤。家里人为他申请了保外就医,监狱就同意了,程序完全符合规定,赵国志的病情也是真实的。赵国志除了说话有点慢,在日常生活中没有任何异常表现。突发癫痫时,会口吐白沫,全身抽搐,发病时比较严重。赵国志无儿无女,由他的侄子来监护。 根据监狱登记记录上的地址,他们找到了赵国志。在他侄子的陪同下,赵国志接受了询问。赵国志身体还算壮实,他是一个碰瓷惯犯,语言表达能力依然很好,但口齿不太清晰了,有点大舌头。听黄一为提到了王冬妮,他把手里的水杯使劲放在了桌子上,很激动地说:“那个臭女人,我就是要让她付出代价。” 黄一为哑然失笑,看来赵国志对王冬妮的恨从未减少。他知道给这样的人问话需要用一点策略,故意说:“你都这样了。还能把王冬妮怎么样?” 赵国志好像突然被冒犯了,口齿不太清晰但恶狠狠地说:“我能把她怎么样?我用油漆泼了她的车,看她能把我怎么样。” 黄一为不屑地笑了笑:“你以为我会相信吗?如果真是你干的,你说说你是怎么干的?” 赵国志好像愣了一下,黄一为敏锐地察觉了这一点,故意带点轻蔑地说:“算了,你不用说了,我也不会信。你生病了,我不会和你计较。你连说话都说不清楚,还能泼油漆,谁会信?”他一边说一边观察赵国志的表情,他知道不激将法,这个惯犯会像原来审讯他一样,什么都不会说。 赵国志果然上当了:“瞧不起谁呢?你看,我走路很利索。”说着他一边讲过程,一边示范着动作。车晓东一边记录,一边偷着乐。 黄一为听他说完,问:“你是在哪儿泼的油漆?” 赵国志脱口而出:“在她家地下停车库。” “你是怎么跟踪她的。”黄一为想趁热打铁。 “她的车是橙色宝马很好认,我在原来遇到她的地方等她的车。然后打的跟着她到了地下车库,等她上楼,我就这样泼了油漆。”他生怕黄一为不相信,一口气说了出来。 黄一为质问他:“王冬妮那么难缠,她会饶了你?” 他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一个残废人,他能把我怎么样!” 赵国志的情绪有些亢奋。黄一为猜到一定没有他说得那么简单,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赵凯。他是赵国志的侄子,一直保持着微笑。 黄一为说:“我们先走了,你好好养病!” 他听完,骂骂咧咧上卫生间去了。车晓东提取了水杯上的指纹和枕头上的头发,总跟着技侦组勘查现场,他已经很熟悉这一套了。赵凯把黄一为送到了楼道。 黄一为问他:“宝马车的维修费是不是你出的?” 赵凯点点头说:“他没结婚,我是他唯一的亲人。我父亲早亡,我小的时候他没少照顾我。他年纪大了,还判了刑,但始终是我亲叔叔,我怎么可能不管他?” 黄一为很赞赏他的做法:“你是一个好侄子!他有你,真幸运!” 赵凯淡淡地说:“没什么!” 黄一为问:“车是在哪儿修的?” 赵凯说:“车主说要送到龙腾汽修厂,说那家是专修豪车的汽修厂。” 黄一为一惊,居然是龙龙家的汽修厂。事情很奇怪,龙腾汽修厂的技术员秦波明明说是小汽修厂修的,他为什么不承认是龙腾修的。 赵凯很配合,黄一为也提取了他的指纹和唾液。为了避免刑侦的人跑冤枉路,黄一为把新线索立即向阎队作了通报。从阎队那儿得到消息后,龙龙和李建强分别带人在龙腾汽修厂汇合。卢青梅不在厂里,龙龙既是少东家,又是警察,很顺利地查完了近一个月的维修记录,但没有发现宝马车的登记记录或王冬妮的名字。 所有人都很意外,本来以为掌握了准确的线索,却什么都没有发现。龙龙立即查了厂里的前14天时间节点前后各一周的监控,几个人查了两个小时。大家感慨彭鹰不在,如果他在,查监控一定会事半功倍。终于在5天前下午下班的时候,发现厂里来了一辆被泼了蓝色油漆的橙色宝马车,接待人居然就是秦波。 龙龙很生气:“大秦哥居然骗我,亏我那么信任他!” 龙龙让前台把秦波叫到了办公室。龙龙问:“大秦哥,为什么说谎骗我?” 秦波像是早有心理准备:“我没打算骗你。我去公安局的时候,你只问了一些技术方面的问题,我就没跟你说。” 龙龙问:“那台橙色的宝马是怎么回事儿?” 秦波无奈地说:“那个女的开车来过厂里,那会儿正好要下班。我接了车,那个女的就打的走了。我把车开到我表弟的修理厂,修了一下,想多挣点钱。” 龙龙还是能完全相信他:“那个女的不好惹,你是怎么骗过她的?” 秦波说:“这样的女车主,我见得多了。她们会开车,但并不懂车,漆是我亲自配的,可惜漆的质量一般。喷完后,颜色不是特别细腻,不过她没看出来。我跟那女的说好了,全车喷漆,再做一下保养。修好后送到她店里,那是一家装饰材料门店。” 龙龙站起来,对秦波说:“你现在带我们去一趟你表弟的修理厂。” 秦波说:“好!” 第十二案 玫瑰有毒(3) 秦波的表弟叫李世宾,开了一家叫世宾汽修的小修理厂。李世宾找来了当天负责喷漆和保养的师傅,他叫魏晓。李建强看到修理区通往办公室的门口有一个摄像头,让李世宾带他去查看监控录像。龙龙在办公室和魏晓谈话,从魏晓怯怯的神色里龙龙看出他很紧张。 龙龙拿出了证件:“我们是公安局的,知道为什么找你吗?” 魏晓竭力保持着镇静:“不知道。” 龙龙问:“两个星期前,你是不是修过一辆泼了蓝漆的宝马车?” 他说:“是的。” 龙龙追问:“你修了那些地方?” 他说:“全车喷漆和常规保养。” 龙龙学着阎队的样子问:“你最好说实话。”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愕:“我说的——是实话!” 龙龙厉声喝道:“刹车油为什么见底了?” 他的声音有点颤抖了:“我没动过刹车油,常规保养不需要动刹车油!” 龙龙觉得他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车主已经死了,死于车祸,她的刹车油被放光了,你敢说跟你没关系吗?” 他突然激动起来,大声说:“我没有!” 龙龙喝道:“你没有什么!你敢说你没杀人吗?铐起来!” 龙龙的气场很强大,他从来没有这样说过话。小霜很配合地拿出了手铐,向魏晓走过来。 他急忙解释:“我是放过刹车油,但根本没放完,刹车怎么会失灵?” 小霜停住了,说:“事到如今,你一定要实话实说。人命关天,不是闹着玩儿的。车主确实出了车祸,已经死了!” 龙龙能看出来,听到车主的死讯,他惊呆了。 他几乎快要崩溃了,挠着头发说:“我是放了刹车油,后来我害怕了,就停了。我保证刹车油没有低于最低线。” 龙龙听不下去了,他觉得魏晓仍在避重就轻。他指着魏晓说:“把我当傻子了。你怎么证明没有放完刹车油?” 魏晓崩溃了,流下了眼泪:“保养车的只有我一个人,我怎么证明?” 龙龙拿出了手机,找到了王冬妮的照片:“认识这个女人吗?” 他看了一下:“认识。” 龙龙问:“她是谁?怎么认识的?” 他长出了一口气:“她是王冬妮,原来是我老板。” 这一次,轮到龙龙和小霜惊讶了。他们完全没想到魏晓竟然给王冬妮打过工。 龙龙又问:“是那家卖装饰材料的店吗?” “不是。”他否认了。 “她还有别的店吗?”龙龙更惊讶了。 他说:“是翠屏山上的兴隆果园,种了一些苹果和梨,还有草莓和无花果大棚。我老家也有果园,我会干一些类似的活。本来我是要在装修材料店送货的,但王冬妮听说我会干果园的活,就把我安排到了果园。” 龙龙说:“后来为什么不干了?” 他沮丧地说:“有一次,冷库的制冷系统坏了,我没有及时发现。等我发现的时候,有150箱无花果变质了。她让我赔四万块钱,我哪赔得起!可是我不赔,她就到法院告我。我让老家的父母借了三万块钱赔给她,她见我实在赔不起了,才说不要了。最后她开除了我,我才来到了汽修厂学汽修。” “所以你怀恨在心,帮她保养汽车的时候,放掉了她的刹车油。”龙龙冷冷地盯着他说,“因为你想杀了她!”龙龙突然提高了音量。 他又急了:“我是想报复她,刹车油放到一半,我就害怕了,就赶紧停了。我没杀她,我不敢。” 龙龙逼问他:“你怎么证明你停了?” 魏晓急了:“我怎么证明?我发誓!我没敢杀他,你们可以去查。” 龙龙不会轻易相信他:“你和王冬妮有经济纠葛,为此你父母背负了债务,你恨她,你有杀她的动机。那天,宝马开来的时候,你是不是认出了那辆车?” 魏晓流着泪说:“我是认出了那辆车,但我没有杀人。三年前是欠了债,但现在已经还完了,我为什么要杀她?再说了,我那敢杀人。要杀人,我三年前就杀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龙龙觉得他说的话有一定道理。 这时,李建强走进了办公室,使眼色让龙龙出来一下。 到了外面,他说:“龙龙,魏晓修车那天,曾经离开过宝马车,去了一趟厕所。在他去厕所的时候,有一个人走到了宝马车前,停留了两分钟。魏晓说的可能是真的。” 李建强拿出了手机,上面是监控画面。只见一个戴着蓝色棒球帽的人走到打开的机盖后面,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走到了另一辆车的跟前。龙龙认识,那是一辆银灰色的bj现代伊兰特轿车。只可惜那人戴了口罩无法看清面部特征,他穿了一套黄蓝相间的冲锋衣,身高大约173厘米,看步态和走路的速度像一个中年人。 现在看来,这个中年人很可疑。李建强在大门口的录像里查到那辆车出门的录像,车牌号看得很清楚,回去让彭鹰查一下,应该能查到车主。龙龙回到了办公室,魏晓已经缓过来了。 龙龙看看他:“就算我相信你的话,你也得拿出有力的证据。你仔细回想一下,当时是不是有一辆正在修理的银灰色现代轿车,你回想一下车主的特征。” 魏晓似乎宽慰了很多,他思索一下:“他的个子跟我差不多,戴着口罩,看不清脸。眼睛大大的,左脸上有很大一块疤,挺可怕的。我没敢多看。” 龙龙说:“让你跟我们回去,画一下像,你觉得行吗?”虽然魏晓有点不太乐意,但还是同意了。 在魏晓的描述下,画像很快画出来了。他可以回去了,但龙龙告诉他最近不要离开本市,因为他的嫌疑并没有完全排除。经过皮鹏查验,宝马车上提取到的指纹与魏晓、赵凯和赵国志均不相符。 在锦程佳苑小区,阎队和萧静见到了王冬妮的同居男友顾兴。他30岁左右,仪表整洁,相貌不俗,是一个比较有气质的帅哥。 阎队表明了身份,与顾兴一起坐下。阎队说:“我们是为王冬妮的事情来的。我们这位女警官需要到处看一看,你看行吗?” “请便。”顾兴点点头说,“冬妮不是死于交通意外吗?你们刑警怎么来了?” 萧静站起来,戴上了手套,四处查看起来。 阎队看看顾兴:“你怎么能肯定他是死于交通意外的?” 顾兴稍微愣了一下神:“难道不是吗?她把车开到了山崖下,我以为她就是出车祸死的。” 阎队说:“你和王冬妮在一起几年了?” 他说:“大概四——两三年了。” 阎队略一停顿:“外面的人对王冬妮的评价不是很好,你难道不介意吗?” 他轻哼了一下:“她是结过三次婚,我不介意。” 阎队说:“别人说她克夫,三个丈夫都死了。如果你不怕,为什么一直不结婚?” 他苦笑了一下:“其实我们已经准备领证了,可是没想到她出了事。” 阎队问:“你对她的前夫了解吗?” 他说:“噢,不是很了解,但我见过安川平。那时,我刚来店里当家装设计师,他是老板。他很少在店里,倒是冬妮在店里比较多。” 阎队说:“安川平不是老板吗?他为什么不在店里?” 他有点尴尬:“冬妮的第二任丈夫武强留下了一个生态果园,就在翠屏山上。安川平经常在果园呆着,那里空气好,也比较安静,所以经常到那儿去。” 阎队问:“刚开始你是家装设计师,后来当了店长,后来王冬妮还要嫁给你,看来他很欣赏你的能力。” 他开始感慨起来:“大学毕业的前五年,我在两家装修公司干过。我没有背景,设计方案经常被忽略或被主管截胡,我一气之下离职了。后来到了冬妮的店里,店虽然小,但我是唯一的设计师。我的名气也越来越大,成了店里的顶梁柱,后来冬妮就把店交给我管理了。”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当店长的?”阎队问。 他搓搓手说:“其实没有明确的时间,安川平经常到果园去躲清闲,东妮虽然经常在店里,但其实她什么都不懂。设计、销售、管理这些东西其实她都不懂,对我的依赖越来越多,我入职不到一年,管的事情越来越多,虽然没明说我是店长,但员工都认为我是店长。直到安川平失踪后,才正式宣布我是店长的。” 阎队很感兴趣:“正式宣布你是店长是什么时候?” 顾兴觉得有点意外,显然没有料到阎队会问到这些。他摸了一下鼻子说:“安川平失踪半年后宣布的。” 萧静在卧室衣柜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份保单,拿出来给阎队看。阎队看后,问顾兴:“这是一份人身意外保险,被保险人是你,受益人是王冬妮。投保时间是一个月前,你知道吗?” 顾兴拿过来看了一下保险合同的最后一页,果然有自己的签字。他很诧异:“这是什么时候的?我怎么不知道?我从来没有签过这样一份保险单。” “好的,我明白了。我们需要把这份保险单拿回去检查一下。”阎队说。 “可以,你们拿去!”顾兴说。 阎队问:“王冬妮有没有养过什么宠物或者怕什么宠物?” 顾兴无奈地说:“我是想养条狗,但她不让。她特别怕脏,别说养宠物了,看见某些动物图片的反应都很大,我曾经有一本动物百科方面的书籍。她看到了,就把我的书扔了。” 阎队立刻来了兴趣,问:“她特别怕什么动物?” 顾兴想了想:“老鼠、蝎子、蜈蚣什么的,家里有苍蝇,她的反应都很大。” 阎队问:“她怕蛇吗?” 顾兴突然想了起来:“对,她怕蛇。她扔掉书的那天,我正在看书上关于蛇的章节。”阎队若有所悟。 阎队采集了顾兴的指纹和唾液,还让顾兴在笔记本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才离开了锦程佳苑小区。他们没有直接回局里,而是到了王冬妮的装修材料店里,向前台小李更多了解了一下顾兴和王冬妮关系。 谭海龙在世宾汽修厂查到的车牌号是假的,有效证据只剩下了监控视频和那个疤脸的现代车主的画像。经比对,事故车上另外几枚指纹属于顾兴,但刹车油管上的指纹仍然没有对应到任何人。魏晓虽然动过刹车油,但他戴了线手套,不会留下指纹。 皮鹏在保险合同的第三页,第四页和最后一页都找到了顾兴的指纹,最后一页有指纹很正常,很可能是调查时他看合同签名留下的,但第三页和第四页有指纹说明顾兴早就看过这份保险合同。他说没有看过合同,显然是在说谎。这是一份人身意外保险,投保金额只有200元,有效期是一年,意外身故的赔偿金额是100万元。 黄一为把顾兴的签名和保险合同上的签名发给了在省城的韩文君。韩文君在省城学习了文字鉴定,按照惯例她需要在省厅见习一年,见习期快满了。 经过比对,韩文君确认顾兴自己的签名和合同上的签名不一致,即保险合同上的签名是别人模仿顾兴签的。另一个发现是合同上顾兴的签名和王冬妮的签名在点和横折等笔划的行笔特点和笔划粗细上相似度高达91,由于比对内容不同,顾兴的签名又进行了刻意的伪装,只能鉴定到这种结果了。王冬妮的签名是她自己签的,顾兴的签名最大可能就是王冬妮伪造的,而她伪造顾兴签名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萧静说:“保险合同的签名应该是本人签名?这份合同里没有顾兴的签名,是怎么投保成功的?” 阎队见怪不怪地说:“这是一份普通的人身意外保险,投保金额少,又是短期保险,所以有的业务员对签名不会很在意。学校每年9月份开学都会让学生买类似的保险,我儿子每年都有。他通常会把合同拿回来让我签,业务员根本就不在场,根本就没有面签过。有一次,我在做饭,我的名字是我儿子写的。” 萧静抱怨了一句:“这也太不严谨了。” 黄一为安慰了她一下:“你还年轻,这样的事情你慢慢就习惯了。我倒是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情。王冬妮伪造顾兴的签名,为顾兴买了一份短期人身意外保险,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凌霜是一个女孩子,比较感性:“这说明王冬妮在意顾兴,爱他才给他买的保险。” 戴家兴提出了疑问:“既然是好事,王冬妮为什么不告诉顾兴,而要伪造他的签名呢?” 小霜不服,辩解道:“王冬妮是个女生,情感比较丰富,也许他想给顾兴一个惊喜呢?” “小霜说的有一定道理,也符合相爱的人之间的交往逻辑。”黄一为首先肯定了小霜的想法,又提出了其他可能:“据阎队的走访发现,王冬妮的三任丈夫都有价值比较高的财产,但先后失踪或死亡,财产最终都归了王冬妮,也就是说财产的受益人都是王冬妮。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成丽雅说:“你的意思是王冬妮又在故技重施?” 小霜吃了一惊:“不可能?” 皮鹏说:“感情上我们都不愿意相信一个女人会这样做,但逻辑上头儿的推断是合乎情理的。” 黄一为说:“这世上有巧合,但巧合这么多次的可能性很小。如果顾兴意外身亡了,王冬妮的帐上就会多100万。这样的巧合就有四次了,大家想想,四次是一个什么概念?”他伸出了四根手指。 小霜还是不相信:“即使她要杀了顾兴,拿走他的财产就行,为什么要给顾兴买保险?” “顾兴是个打工的,他有什么财产?”黄一为反问了小霜。 小霜无言以对了。她明白自己可能太主观了,顾兴没有什么财产,王冬妮有可能杀死顾兴来骗保。 戴家兴惊叹道:“哇!这么厉害。简直就是超级黑寡妇!” 萧静有点不开心:“戴警官,什么寡妇?多难听!“ 戴家兴听出了他的不开心,急忙解释:“萧静,你听我说。不是寡妇,是黑寡妇!是美国的连环女杀手!” 皮鹏突然插了话:“他说的是美国亚拉巴马州的南希?黑索。” 戴家兴喜欢萧静,本来想表现一下,结果被皮鹏打断了。他生气地说:“生化武器,今天龙龙都没有跟我抢。你让我拉风一下,不行吗?” 皮鹏摊开双手,看着戴家兴,不说话了,他显然没想到戴家兴会有这么大反应。 成丽雅敲了敲桌子:“开会呢!” 戴家兴调整了一下情绪说:“生化武器说得对,我说的就是南希?黑索。她先后杀了她的五任丈夫,并且侵吞了他们的所有财产。” 萧静撇撇嘴说:“杀人犯就杀人犯,为什么要叫寡妇什么的,有歧视妇女的嫌疑。” 戴家兴知道装酷的机会来了,挺着胸脯说:“黑寡妇其实是一种大型蜘蛛,有神经性剧毒。雌蛛与雄蛛交配后,雌蛛会立即咬死雄蛛,并且把雄蛛吃掉以保证怀孕期间的营养。由于其孕育方式残暴,毒性很大,身体亮黑,被民间称为‘黑寡妇’。南希?黑索杀夫侵财,其行为方式与黑寡妇类似,因而被司法界称为黑寡妇,这是一种形象比喻,并没有歧视女性的意思。” 萧静问:“难道王冬妮也是这样一个凶手?” 第十二案 玫瑰有毒(4) 阎队接过了萧静的话题:“这是有可能的,同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指纹检测结果证明,顾兴发现了那份保险合同,猜出王冬妮可能会对他不利,他完全可能先下手为强。他与王冬妮一起生活,了解她的行踪,也能接触到她的车,放掉刹车油也不需要专业能力。另外,顾兴还知道王冬妮特别怕蛇,扶手箱里蛇的大便也就能联系起来了。顾兴完全有可能发现王冬妮想杀他,而后反杀了王冬妮,作案动机、作案时间和作案条件三者齐备。” 萧静说:“阎队,可是我们询问的时候没有问顾兴关于作案时间的问题。” 阎队说:“我们没法问,所以我就没问。出车祸的时候,所有证据证明车里确实只有王冬妮一个人。如果凶手要做手脚,一定是在事前。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根本无法判定做手脚的事情发生在什么时候。即便问了,我们也无法确定顾兴是否与案子有关。” 大家议论起来,会议室里热闹起来。 黄一为说:“阎队的推测在逻辑上完全说得通,根据目前的证据来看顾兴有杀王冬妮的嫌疑,但证据不足。” 谭海龙眉头紧锁,一直没有说话。阎队看了他一眼:“龙龙,你怎么看?” 龙龙清了清嗓子:“顾兴是不是凶手还需要更多证据来确定,我建议比对一下那个现代车主和顾兴的体貌特征。另外,世宾汽修厂的修车师傅魏晓曾经是王冬妮果园的员工,因为失误导致了4万元损失,魏晓赔偿了3万元,最终被开除。他们有过节,魏晓也有杀人动机。他还是宝马车的实际维修师傅,完全可以单独接触汽车,有充分的作案条件和作案时间。他虽然说他没有把刹车油放到最低线以下,但没有证据。这条线也不能放弃,但这条线的破绽在于我们不能确定魏晓是不是知道王冬妮怕蛇。” 皮鹏说:“我查了资料,扶手箱里发现的黑色粪便属于蛇。目前是11月底,天阳市属于西北城市,天气比较寒冷,大多数蛇类仍在冬眠。根据粪便硬度和消化情况,以及蛇的习性,这样性状的粪便不属于冬眠中的蛇,而是宠物蛇的。” 小霜目不转睛地看着皮鹏,眼神里满是欣赏。龙龙发现了小霜的眼神,但仍然面无表情。 皮鹏的嘴没有停:“宠物蛇与人同处一室,所以宠物蛇没有冬眠。蛇的体温在摄氏15度以下才会冬眠,一般不排便,但在供暖的房间里温度在20摄氏度左右,就会出现排便的情况,粪便的质地会因此软一些,并有较强的消化痕迹。我查了资料,粪便应属于玉米蛇。” 萧静呆呆地问了一句:“玉米蛇?这么可爱的名字,怎么会害死人呢?” 皮鹏说:“玉米蛇色泽鲜艳,体型较小,是常见的宠物蛇。玉米蛇本身没有毒,所以即使被玉米蛇咬了,人也不会中毒。” 小霜问:“既然不会中毒,放了又有什么用?” 黄一为说:“这很好理解。只要让王冬妮受惊,她出车祸的可能性就有了。” 小霜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戴家兴问:“既然扶手箱里放过蛇,那出事后蛇到哪里去了?” 大家都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黄一为打破了沉默:“看来我们还需要去一次事故现场。” 彭鹰弱弱地问:“去干什么?” 皮鹏好像明白了,对黄一为说:“头儿,你的意思是——找蛇?”黄一为点点头,大家这才明白了。 黄一为说:“无论是魏晓还是顾兴,包括那个神秘的疤脸男人,他们都有嫌疑。虽然我们现在不能确定凶手是谁,但车祸发生的过程可以作一些推理了。放掉刹车油,在扶手箱里放蛇,凶手的目的只有一个:制造车祸。想让人以为王冬妮死于车祸,这就是凶手真正目的。事发过程应该是这样的:凶手先在汽修厂放掉了刹车油,但没有放完,以保证发动机运行时间短的时候刹车不至于完全失效。然后在某个合适的机会把玉米蛇放入扶手箱,由车里温度较低,蛇进入了冬眠状态。王冬妮开车上翠屏山,在市里要走10分钟左右,山路需要走20分钟左右。随着车的行驶时间越来越长,发动机发热,车内暖风也开着,车内温度逐渐升高。最终蛇苏醒过来,并从扶手箱的缝隙爬出来。王冬妮发现了蛇,受惊之下,可能踩了刹车,也可能没踩,总之刹车没起作用,最后冲下了山崖,车毁人亡。因此,重返现场的主要目的是寻找蛇,还要做两件事情。一是检验王冬妮的右手,查看手部皮肤有没有蛇的分泌物,检查她是否接触过蛇。” 皮鹏作了补充:“还要查有没有蛇的皮屑,因为正常室温下,蛇经常会蜕皮。” 黄一为很赞赏地看看他:“皮鹏补充得很好。另一件事是重新检查汽车,寻找蛇出现过的痕迹,尤其是扶手箱附近。” 阎队说:“一为,你安排,我们都听你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黄一为说,“丽雅和家雀儿查验王冬妮的尸体和衣物,强哥和晓东去车祸现场找蛇,龙龙和皮鹏去交警支队重新查验事故车,小霜和萧静去通知出城的各关口、汽车站、火车站以及机场,防止魏晓和顾兴逃跑,彭鹰作图像对比以及追踪事故宝马车和嫌疑现代轿车的行车轨迹,剩下的是我和阎队——” 阎队打断了他,略带神秘地说:“不要说!咱们也玩一把孔明和周瑜的游戏。” 黄一为笑了,大家都愣了,不知道阎队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黄一为把一张稿纸撕成了两半,递给阎队一半。两人各自在纸上写了起来,写完以后一对,两人哈哈大笑起来。大家围过去一看,两半张纸上都写着“兴隆果园”四个字。 看着大家疑惑不解的表情,阎队说:“黄组长靠的是推理,我靠的是印证。我问王冬妮什么时候宣布顾兴是店长的,顾兴有点惊慌,摸了一下鼻子。我听一为说过,人紧张了会有一些小动作,比如摸鼻子或下巴,所以我觉得他可能撒了谎。后来我们到店里问了前台小李,发现两人说的时间不一样。小李说安川平失踪一周后,而顾兴说安川平失踪半年后。失踪时间是王冬妮自己向员工说的,完全是自说自话,仅仅在一周后她就宣布顾兴是店长,这说明什么?” 大家面面相觑,黄一为说:“说明王冬妮知道安川平已经回不来了。”大家恍然大悟。 戴家兴问:“这跟兴隆果园有什么关系?” 阎队说:“我问顾兴与王冬妮在一起几年了,顾兴先说了四,后来又改成了两三年。我怀疑他们四年前就在一起了,那时安川平还没有失踪。安川平经常在兴隆果园,王冬妮经常在装饰材料店,顾兴又在店里上班,这三人的关系很耐人寻味。龙龙说魏晓曾经在兴隆果园打过工。两条线索出现了交叉,我觉得很有必要去看一下。” 戴家兴点点头,问黄一为:“头儿,你是怎么判断的?” 黄一为说:“我做判断前,阎队还没有来得及说走访顾兴的情况。我的理由很简单,魏晓有嫌疑,他与王冬妮的冲突起源于果园的工作,去查一下,或许能发现什么,或许可以确定他的嫌疑,或许可以排除他的嫌疑。果园的原主人是武强,后来成了王冬妮,安川平又经常呆在那里。总之,我觉得一定会有收获。” 戴家兴不禁说:“组长圣明!”说完了,又觉得不妥,补充了一句:“还有阎队,阎队也圣明!”这一行为把大家都逗笑了。 黄一为拍了一下他:“干活你!少在这儿贫!” 成丽雅和戴家兴在尸体及死者的衣物上没有发现,蛇没有直接接触过王冬妮。李建强和晓东在距离车辆最后落点5米远的石缝里找到了一条蛇,蛇身僵硬,全身金黄,果然是一条玉米蛇。龙龙和皮鹏认真检查了车内的各个角落,在碎裂的前挡风玻璃内侧和仪表台上面的平台找到了蛇的体脂分泌物,挡风玻璃上印迹比较清晰,平台上的印迹比较浅淡,应该是车坠崖时蛇先撞到挡风玻璃,然后落在挡风玻璃下的平台上。在机盖上也发现了类似的分泌物,分泌物形成了一条完整的爬行路线。皮鹏推断,蛇从挡风玻璃的破口处爬了出去,爬过引擎盖,逃到了岩石缝里。 龙龙重新查看了后备箱和已经严重变形的前脸,发动机舱破裂,中网和散热系统挤压在了一起,电瓶裂了一道口,里面的电解液滴在了地上。龙龙发现电瓶的正负极上有两根多余的电线,他顺着电线找过去,居然发现了一个小配件。小配件接着b电源,只要汽车经常使用,这个小配件是不会断电的,龙龙觉得这个小配件很像一个gps。他决定把这个小配件带回去,让彭鹰检查一下。 经彭鹰查验,这个小配件的确是一个gps定位器,这个gps还能和手机软件连接,有窃听功能,在手机上能够精准地找到gps,误差不会超过10米。最重要的是这个gps,仍在正常运行,按照电池容量推测这个gps在不接电的情况下仍能正常运行两个月左右。如果软件没有主动寻找这个gps,彭鹰无法反向追踪手机信号。 兴隆果园里,黄一为和阎队见到了在果园干活的张树清夫妻俩。张树清今年不到60岁,只有一个儿子,目前在省城稷州市工作。张树清来这个果园工作已经十年了,四年前魏晓离职,经过安川平同意,张树清让自己的老婆来果园干活。从此以后,果园的活都是他们夫妻干的。果园里修了一排房子,房子很雅致,设施比较齐全,有三间卧室,还有厨房、客厅、餐厅、棋牌室和工具房,可以看出来主人对生活的追求,也说明果园的效益不错。 黄一为听说张树清已经来果园工作十多年了,觉得他一定知道不少事情。在客厅的沙发落座以后,阎队拿出了证件,表明了身份。张树清是个老实人,看到警察来了,有些紧张。 阎队看出了他的心思:“老张,你不要紧张!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些关于果园的事情。你只要如实说明情况就行了。” 张树清点点头:“行,你们问。” 阎队问:“这个果园是谁的?” 他说:“果园本来是武强的,武强是我的远房亲戚。我来到这儿一年多,武强娶了王冬妮。又过了不到两年,武强突然失踪了,果园就成了王冬妮的。后来王冬妮又嫁给了安川平,表面上果园仍是王冬妮的,实际上平时管事的都是安川平。没想到,四年前安川平又失踪了,是死是活不清楚,平时管事的又成了王冬妮。我觉得这个地方有鬼,不太平,不吉利。这个地方吃住很方便,工资不算高,但也不低,我也就是年纪大了,不想再折腾了,要不然我早就走了。”他叹了一口气。 阎队拿出了王冬妮的照片,问:“认识这个人吗?” 张树清看了一眼:“这就是王冬妮。” 阎队又拿了手机,上面存了一个电话号码。那是王冬妮手机里发现的最后一个给她打进电话的号码。阎队问:“这个号码你认识吗?” 张树清看了一眼说:“这是我的号码。” 阎队和黄一为都很吃惊,阎队问:“她生前接到的最后一个电话是你打的,你们说了些什么?” 张树清很吃惊,问:“王冬妮真的死了?” 阎队和黄一为对视了一下,阎队问:“看来你早就知道王冬妮会死。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张树清长叹一声:“有一天早晨,我上厕所的时候被人用刀逼住了。那个男的让我给王冬妮打电话,让我告诉王冬妮冷库里的苹果变质了,让她来果园一趟。我打完电话,他警告我,他随时能找到我,还知道我儿子住的地方,敢说出去,就杀了我全家。” “后来王冬妮来了没有?”阎队问。 “没有。当天下午我壮着胆子给王冬妮打了电话,结果她手机关机了。我这几天一直惴惴不安,生怕出什么事,结果还是出事了。” 黄一为推测应该是凶手让张树清把王冬妮约来的,那时汽车应该已经被做了手脚,凶手的目的是让王冬妮开车上翠屏山,然后在半路坠崖。阎队又拿出了几张照片,放在了茶几上。 他问:“这些人你都认识吗?”一共有三张照片,一张是魏晓的,一张是顾兴的,一张是那个戴着口罩左脸有伤疤的嫌疑人。 张树清来回看了几遍,指着魏晓说:“这个孩子叫魏晓,后来不干了,我老婆才来的。”指着顾兴说:“这个年轻人跟王冬妮来过几次,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指着最后一张照片说:“这个就是在卫生间用刀逼住我的人。” 阎队问:“你好好看一下,确定吗?” 他又看了一眼:“我确定。我站在卫生间的角落里,他用刀逼着我,站站在我对面。他戴着口罩,左脸有一块疤,我不会认错。” “你认识他吗?”阎队问。 “不认识,但我觉得他的声音很熟,但我想不起来是谁了。”他摇摇头说。 黄一为觉得既然声音很熟,也许张树清见过这个人。于是他提醒张树清:“你好好想一下,你很少离开果园,如果见过或认识这个人,也一定是在果园见过或认识的。好好想想他可能是谁,也许他的相貌变了,你一时间没认出来。” 张树清拿起照片端详起来,旁边张树清的老伴也凑过来看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提醒张树清:“这是不是有点像安川平?眼睛和头都比较像。” 听了张树清老伴的话,阎队和黄一为都很惊喜。 黄一为说:“老张,你好好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安川平?” 张树清慢慢地点点头,对阎队和黄一为说:“确实很像,如果没有这道疤,就更像了。” 看来安川平很可能还活着,而且很可能是凶手。黄一为问:“安川平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张树清回想了一下:“大概四年前!” 黄一为问:“你是怎么知道他失踪的?” 他说:“失踪以前,安川平几乎每天都呆在果园。三年前有一天,他没来,从此再也没有来过。那会儿是夏天,过了大概一个月,王冬妮来了。她说,安川平出事了,今后果园由我管事,给还给我涨了500百块钱工资。” “安川平失踪前后,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吗?”黄一为说。 “他有时会发脾气,摔了几次茶杯。”他说。 张树清的老婆说:“是的,我打扫过。” 黄一为说:“你们好好想想,他摔茶杯之前发生了什么?” 张树清的老婆说:“好像也没什么,他就是看手机,看着看着就发火了。” “噢,我们知道了。”黄一为说,“再想一下,还有什么奇怪的事吗?” 张树清又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黄一为知道他有话说,于是说:“老张,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我们会为你保密,保证不会让别人知道。我们也会保护你的安全,不会再让那个人威胁你。” 他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说,最奇怪的是王冬妮嫁过的所有的男人都死了,这本身就很奇怪。” 黄一为说:“你详细讲一讲。” 第十二案 玫瑰有毒(5) 张树清说:“我是武强的远房叔叔,这个果园是武强的。我最早来的时候,武强还不太懂种果树,尤其是无花果和草莓,所以他就请了一个农业专家,听说是省农业科学研究所的。武强种的大棚也就成了农科所的试验基地,那个专家叫景文明。” 阎队吃了一惊:“王冬妮的第一任丈夫?” “对,当时他们刚结婚。其实他们的年龄差得挺大的,王冬妮是景文明的学生。听武强说,王冬妮怀了景文明的孩子,景文明没办法,最后娶了她。”他说。 阎队问:“他们的孩子呢?” “听武强说,后来小产了,好像说手术出了什么问题,王冬妮今后再没有怀孕过。”他说,“谁知道一年后,景文明突然死了。大概过了半年多,王冬妮突然和武强结婚了。武强是我侄子,我劝过他。我说王冬妮是很漂亮,但我总觉得她心眼很多。武强不听我的,我就没说过什么了。年轻人自己愿意,我还有什么说的。” “你说王冬妮心眼多,有什么根据吗?”黄一为说。 “怎么说呢?不太好说。”张树清觉得有点难以启齿,犹豫了一下说:“王冬妮身为一个教授的老婆,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但她总是有意无意地跟武强单独呆在一起。还——还在果园过夜。” 黄一为问:“你是说她在婚内出轨了武强?” 他说:“是的。” 黄一为追问:“公安局的档案里记载着景文明死于农药中毒,原因是喷洒农药时防护不好,吸入了农药挥发出来的气体,就医也不是很及时,最后不治身亡。是这样吗?” 他遗憾地说:“景教授很认真,培育新品种时他经常自己洒农药施肥。我想帮他,他拒绝了。我觉得很奇怪,园子里除了果树有时候会洒农药,草莓是新品种,一般是用不上农药的。那次很奇怪,草莓上生了蚜虫,还爬了蚂蚁。” “用的是什么农药?”黄一为问。 “敌敌畏,是喷果树剩下的。本来景教授想用别的,但当时没有,他当时一着急,就用了敌敌畏。没换衣服,也没戴口罩,就去喷农药了。喷完农药半小时后,他开始不舒服,我打电话给武强。结果他堵在半路上,回来以后就赶紧把景教授送到医院了,最后还是没救过来。”他说。 黄一为问:“为什么不给王冬妮打电话?” 他说:“景教授忙的时候,她就和武强在一起。给谁打都是一样的。” “为什么不打120?”黄一为问。 “我当时刚来到这儿,还不懂得打120。”他的表情很落寞。 阎队和黄一为觉得又可悲又可气。黄一为问:“武强是怎么失踪的?” 他摇摇头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案是我报的。” “你报的?你为什么要报案?难道你知道武强遭遇了不测?”黄一为问。 他叹了一口气:“一言难尽!我知道王冬妮不是一个正经女人,武强已经失踪一个月了,她一点也不着急,好像不是她男人找不到了。好歹我也是武强的叔叔,要不是他给我一口饭吃,我现在还不知道窝在哪儿呢。我报了案,可是查不到任何线索,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阎队说:“他的失踪案还在公安局的档案库里。我们仍在查,这次来,也有这个目的。” 张树清眼里泛起了泪花:“谢谢警察同志!”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黄一为说,“你要尽力多想起一些线索,任何看起来与武强无关但很奇怪的事情都可以说。你继续说。”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早在武强没出事前,这些房子重修过一次。装修工头就是安川平,装修方案是顾兴设计的,顾兴是安川平的员工。” 阎队和黄一为相视一眼,觉得王冬妮这个女人太不简单了。他们没有打断张树清。 他继续说:“后来,我就发现王冬妮和安川平好像接触得太多了。虽然他们没有在果园过夜,但王冬妮经常夜不归宿。我是过来人,觉得他们一定有一腿。大概七年前的春节,我儿子回来了,我回到老家过了个春节。春节后,武强就不见了,而且再也没有回来过。阴历二月初二那天,我就报了失踪。” 他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从此果园就成了王冬妮的。出事后,我本来想走。可是王冬妮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希望我帮他守着武强留下来的产业,也许那天他就回来了。我一想也是,我要替我侄子守着这份家业,等着他回来,我就答应了。没想到四年后,武强被宣告死亡,果园的产权转到了王冬妮名下。我觉得很蹊跷,总想找到真相,给我侄子一个交待,可惜这么多年什么都没发现。” 黄一为说:“后来她又嫁给了安川平。” “可不是。”张树清愤愤地说,“武强失踪后,她很少来果园,一定跟那个安川平瞎混在一起了。果园转给王冬妮没多久,她就和安川平结婚了。从此,安川平经常来果园,王冬妮来得反而少了。安川平好像是来躲清静的,喝喝茶,看看手机。他很随和,对我们夫妻很好,但是经常发火,很奇怪。我猜他可能和武冬一样,又被王冬妮戴了绿帽子。一个事业成功的男人,除了戴绿帽子还能有什么烦心事。” “为什么这么说?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黄一为问。 他摇摇头说:“那个女人就是一个扫把星,谁娶她谁倒霉。我见过她领着那个顾兴来过,他们的样子很亲近,就像当年和武强,和安川平刚在一起时的样子。那种样子,是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怪不得安川平气成那样。” 黄一为说:“安川平已经知道了,他能忍得下这口气?” 他说:“这种事情,是男人都忍不了。最后一次摔了茶杯后,他打过电话,他说要离婚。” 阎队问:“最后离了没有?” “没有。”他说,“后来安川平出事了,开车掉到了河里。” 黄一为问:“你怎么知道安川平出事的?” 他说:“一连好几天,安川平都没有来果园,我觉得很奇怪。直到有一天,王冬妮来到果园哭着说,安川平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她的命不好,老遇这样的男人,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找她。” 所有的关键时间点都连起来了,黄一为觉得王冬妮真得如同戴家兴说得那样,也许她真的是一个杀夫夺财的黑寡妇,而她自己又是被谁杀的呢?是魏晓,还是顾兴?突然,黄一为又想到了另外两种可能。失踪的武强和安川平如果没死,他们也有杀王冬妮的动机。根据张树清夫妇的辨认,那个疤脸男人很可能是毁过容的安川平。 就在黄一为浮想联翩的时候,阎队叮嘱张树清:“你好好想想,想起了什么就给我打电话。”说着,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撕下来递给了张树清。 走出门,他们走向了汽车。忽然,黄一为觉得院里栽的两棵梧桐树很奇怪,一棵粗壮一些,一棵细矮一些。 他问张树清:“你们院里这两棵树挺奇怪的,你们为什么栽一棵大的,一棵小的?” 张树清看了看那两棵树,困惑地说:“我也觉得很奇怪,这两棵树是十来年前我亲手栽的,两棵树苗一样高。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长得不一样高了,而且差距越来越大。” 黄一为和阎志刚愣住了,对视了一眼,好像明白了什么。 阎队说:“老张,给我们找两把铁锹,快点!” 张树清满脸疑惑,赶紧去找铁锹了。黄一为和阎队拿到了铁锹,就在粗壮一点的树下挖了起来。 张树清不解地问:“警察同志,你们到底在挖什么?” 黄一为停了手,问:“你是种树的,树为什么长得特别快?” “原因很多,比如经常浇水,经常施肥什么的。可是,我经常给这两棵树浇水,两棵都要浇的。”他突然停住了,好像想到了什么,看了黄一为一眼说,“你是说——” 黄一为点点头:“很可能有肥料,肥料还不是你施的,对?” 张树清彻底明白了,赶紧取了镐,帮着他们一起挖了起来。树周围的土都被挖过了,三人终于发现了手骨。黄一为立即给队里打了电话,让技侦组全体出动。在他们到来前,三人已经挖出了一具完整的尸骨。尸体已经白骨化,根据衣物,张树清夫妻一眼认出这就是武强的,从时间上来算他已经长埋地下七年多了。 张树清激动地说:“一定是那个骚女人,是她害死了东子。” 阎队说:“老张,你放心,我们一定查出真相。” 正在这时,他接到了小霜的电话。顾兴被袭击了,凌霜和萧静已经把他送到医院了,目前正在抢救。阎队把李建强叫来,让他盯着这边发现的白骨,而阎队自己急忙赶往医院。 凌霜和萧静守在急救室外,焦急地等待着。看见阎队走过来,她们迎了上去。没等阎队问,小霜就开始汇报情况了。 她说:“我和萧静给所有汽车站、火车站和机场的派出所打了电话,英特尔已经用魏晓和顾兴的面部特征设置了报警程序,只要他们的脸出现在这些地方的监控里,电脑就会报警。完成这些任务后,我还是不放心,我就和萧静一起去了锦程佳苑。我们盯在顾兴住的单元门外,过了半个小时,顾兴从里面走出来,拉了一个手提箱,很像出远门的样子。他在小区门外打了一辆车,去了高铁站的方向,我们开车在后面跟着。” 阎队问:“魏晓和顾兴都有嫌疑,你们为什么要跟着顾兴而不是魏晓?” 小霜很肯定地说:“我觉得顾兴的嫌疑更大,所以就跟着他了。” 阎队赞赏地说:“不错。成长了!” 小霜很骄傲地说:“那是!也不看我是谁的兵!” 阎队指了她一下:“少来。别整龙龙那一套。”他突然想起了龙龙最近很不对劲,于是转移了话题:“继续说。” 小霜说:“出租车开进了高铁站的地下停车场,顾兴走进了卫生间,我们只好在外面等着。过一会儿,突然听见啪的一声,声音很大。我和萧静顾不了那么多了,赶紧冲了进去。见到行李箱倒在了地上,一个戴着蓝色棒球帽和口罩的人正在用刀捅刺顾兴。顾兴用手抓着那个人的手,上衣有很多血,两人正在搏斗。我赶紧大喝一声,那个人向我和萧静冲过来,挥刀刺向我。我低头躲过,顺势抓住了他拿刀的手腕,反向一拧,他的刀掉在了地上。同时他的脚也踹在了我身上,他乘机向门口逃去,多亏了萧静。” 阎队赶紧问:“萧静抓住他了?” 萧静脸涨得通红,没敢说话。 小霜说:“那倒没有。萧静随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他挣脱了,逃走了。可是,萧静抓破了他的胳膊,我们留下了他的dna。从萧静指甲里提取的皮肉和血迹已经送到局里了。” “戴家兴和皮鹏他们已经出警了,你把检材送到哪里了?”阎队问。 小霜说:“我问过支队长,他让我送到法医科了。” “干得不错,你的表现越来越像样了。”阎队高兴地说,“那个人还有什么体貌特征?” 小霜似乎明白阎队想问什么,直截了当地说:“我觉得就是英特尔画的那幅像上的人,虽然他戴着口罩,我很清楚地看到他左脸靠耳根的地方有一块疤。” 急救室门口的灯灭了,医生走了出来,告诉阎队和小霜:“伤者已经脱离危险了,由于失血过多,现在还没有醒来,你们还需要等一下。” 小霜谢过了医生,阎队的心暂时放下了。他打电话调来了四个队员,两人一组,轮流值班和休息。阎队带着小霜和萧静回到局里,看李法医的鉴定结果。 李法医拿王冬妮报失踪案时提供的安川平的毛发和凶手皮肉上的dna作比对,结果令人失望,比对不一致,这大出阎队所料。阎队心里犯起了嘀咕:“皮肉居然不是安川平的,难道疤脸男人不是安川平?难道张树清夫妇认错了?”目前看来,只好等顾兴醒了,再问情况了。 兴隆果园现场,成丽雅和戴家兴检验了尸骨。根据翠屏山的天气和土壤酸碱度,他们一致认定死者已经死亡七年左右,死亡时间与武强的失踪时间相近。在黄一为的提示下,张树清从工具房里找出了武强当年穿过的衣服,从上面提取到了皮屑。 死者后脑有放射状裂痕,裂痕中心颅骨凹陷,凹陷处的颅骨刺穿硬脑膜、蛛网膜和软脑膜,可见凶手用了很大力气砸死者的后脑。凹陷处呈圆球形向内凹陷,凶器应该是一把圆锤头的榔头。询问张树清后,他非常肯定那年回老家过年后,榔头就不见了,后来他又买了一把新的。那把榔头丢失的时间也与武强的失踪时间相近,很可能就是凶器。 黄一为在尸体旁边来回踱着步,反复观察着尸骨和那个坑。他拿起铁锹翻起坑里的土来,翻着翻着突然觉得铁锹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扔掉铁锹,用手慢慢扒了起来,一小截木把露了出来。他抓住木把,使劲一拽,一把有些生锈的榔头拿在了黄一为手中。 他很满意地笑了笑,转身问张树清:“是这把榔头吗?” 张树清仔细看了看,指着榔头说:“就是这把,我认识。我修过一次,我往安锤头的木把里钉过两个钉子。你看。” 他往锤头指了指,黄一为一看,果然一模一样。彭鹰拿了一个大物证袋过来,把榔头放在了里面。尽管当年还没有监控,彭鹰还是习惯性地把最近一个月的监控录像拷回了局里。皮鹏提取了张树清夫妇的指纹和dna,还在一些器物上提取了一些指纹。根据提取位置的不同,皮鹏还在证物袋上标注了提取地点。 回到局里,大家马不停蹄地作了检验。生锈榔头上发现了皮肉、血迹和脑组织残留,榔头的规格尺寸与头骨上的伤口完全吻合。尸骨、榔头上的人体组织和武强衣物上的皮屑,三种检材上的dna完全一致,死者就是武强。由此看来,七年前武强失踪的时候已经遇害了。他没有离开一直生活的地方,并在所有经常出入果园的人脚下长眠了七年。根据张树清的叙述,王冬妮有很大嫌疑,安川平很可能是知情者。 和阎队交流后,黄一为有点失望了,那个神秘的凶手居然不是安川平。顾兴被刺恰恰间接佐证了他不是杀王冬妮的凶手,因为他也是被杀的对象。 经过几天的筛查,彭鹰理清了王冬妮在案发前七天内的行车轨迹。在宝马失事的前一天晚上,王冬妮曾经在新世纪商场买过东西,车停在了地下停车场。疤脸男人再一次出现宝马车旁边,从驾驶座进入车内。在车里呆了一分钟多一点,然后出来并且锁了车。奇怪的是他居然有宝马车的遥控器,黄一为兴奋得使劲拍了一下桌子。 阎队直接喊了出来:“他就是安川平,他还没有死!” 戴家兴看着两位领导这么兴奋,有点不解。他问:“阎队,头儿,你们怎么知道疤脸男人是安川平,他不是出意外死了吗?” 黄一为说:“谁告诉你已经死了?你是研究尸体的,没有见过尸体,怎么能确定他已经死了。” 戴家兴一时间无言以对,意识到了自己可能冒失了。 第十二案 玫瑰有毒(6) 谭海龙悠悠地发了话:“他进入车内时没有撬锁,出来时还锁了车,这说明他有宝马车的遥控器。一般情况下,每辆车都有两个遥控器,一个常用,一个备用。能拿到遥控器的人一般都家里最亲近的人,比如夫妻。其它家庭关系的成员也有可能,但夫妻开一辆车的可能性更大。另外,根据行车证的记录,宝马车目前还在安川平的名下。所以我们完全能够推测另一把钥匙就在安川平的手里。从而确定了疤脸男人就是安川平。” 大家禁不住鼓起掌来,连阎队和黄一为都不例外,小霜已经完全对龙龙刮目相看了。大家都承认,提起汽车,没有一个人比龙龙更熟悉了。 彭鹰说:“既然知道疤脸男人是安川平,我就能用那张蒙住脸的疤脸照片和他以前的照片画出他现在的相貌,虽然不能说100精确,但准确率已经很高了,足以通过照片通缉他了。” 说干就干,经过一个小时的努力,安川平的画像已经完成了。口罩遮住的部分,除伤疤的情况无法确认外,彭鹰还充分考虑了七年来由于年龄增长安川平面部轮廓和下颌骨骨骼的变化,准确率不会很低。阎队让小霜立刻把照片发给各分局和派出所,全力缉拿安川平,不能让安川平逃出天阳。 黄一为觉得不必太心急,安川平既然想杀死顾兴,顾兴不死,他应该不会离开天阳,但通缉他还是很必要的。又一个好消息传来了,顾兴醒了,可以接受问话了。阎队留下李建强在局里,随时应对安川平被找到的消息。 医院里,顾兴刚喝了一小碗粥,精神还不错。由于失血过多,脸色还有点苍白,但他说话已经很清楚了。刚刚经历了生死,他好像想通了很多事情。还没等阎队和黄一为问什么,他就说话了。 他在自己背后垫好了枕头,说:“想杀我的人是安川平,他还没死。我猜测冬妮也是他杀的。几天前,我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里的人告诉我,冬妮想杀我。我不信,想挂电话。他却直接说出了安川平当年开车坠入河里的真相。” 黄一为问:“这么说,你知道安川平出意外的真相?” 他点点头:“是的。我不仅知道,而且事情就是我干的。安川平和冬妮夫妻感情不是很好,冬妮有意无意地向我哭诉过。她信任我,把店里的事情交给我管理。我也慢慢喜欢上了她,然后我们偷偷在一起了。有一天,冬妮说安川平已经发现我们的事情,要和她离婚,让她净身出户,还要把我们的事情说出去,让我们俩身败名裂。那时,在天阳装修设计行业里有了一定的名气,我不想放弃。冬妮说他已经设计好了一个方案,既可以杀了安川平,又不会暴露我们。我脑子一糊涂,就同意了。我有一辆和安川平一样的丰田轿车,我开了我的车去汽修店,让店里帮我换刹车油,就这样,我学会了放刹车油。冬妮有一把安川平丰田车的备用钥匙,我们顺利放掉了他的刹车油。然后冬妮约安川平到店里说离婚的事,安川平从翠屏山下来,由于刹车失灵,开车冲入了河里。老天帮我们,当时路上没人看见,当夜又下了大雨。车被水泡过,痕迹全部都消失了,就连安川平也消失了。我们以为天衣无缝,但没想到安川平居然没有死。电话里那个人竟然能说出我们的全盘计划,我惊呆了。他还说,冬妮就是一个蛇蝎美人,她不仅让我帮她杀了安川平,还让安川平杀了她的前夫武强,而武强很可能是杀了她的第一任丈夫景文明才上位的。我不相信他说的话,他说他就是安川平,武强就是他用榔头敲死的,就埋在果园里的树下。最后,他让我到家里找一找,因为他发现冬妮约了保险公司的人,看看家里最近有没有买保险。果然,我在卧室的衣柜里发现了保险单,被保险人是我,受益人是她。我意外身亡了,她可以拿到100万。” 黄一为问:“知道她想杀你,你为什么不杀她?至少你还可以逃,不是吗?” 他苦笑着说:“我不想再杀人了。杀了安川平,这些年我经常从恶梦中惊醒,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我对她有感情,虽然有那份保险,我还是不能完全相信安川平,我觉得他很有可能想挑拨我们的关系。” 黄一为问:“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安川平还活着?” 他抿了一下嘴:“我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想害我。我不相信安川平,也不敢相信冬妮,没想到她很快出事了。” “她出了事,你为什么不跑?你不怕安川平报复你吗?”黄一为说。 “我还抱有侥幸心理。我觉得我跟安川平都是杀过人的人,更何况我杀的人没死,而他杀的人真死了,他应该不敢告发我。”他说。 黄一为说:“你没想到他不想告发你,却想杀你。” 他点点头说:“是的,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黄一为问:“你能肯定杀你的就是安川平吗?” 他说:“我能肯定。我很熟悉他的体貌特征,更能听出他的声音。” 黄一为想了一下:“有一个地方说不通。他为什么要告诉你王冬妮要杀你,你们俩谁杀谁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低下头说:“我觉得他本来想挑拨我杀冬妮,可我下不了手。可能后来他自己动手了。” 黄一为问:“你觉得安川平可能会去哪里落脚?” 他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从病房出来,两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 黄一为说:“我们正在全城搜捕,安川平不敢随便出现在公共场合。宾馆、酒店和出租屋这些地方,我们用两三天的时间一定能查完,他也不一定敢住。他住的地方一定很隐蔽,人很少,有一些食物,否则他很难活下去。可是,他到哪儿找这样的地方呢?” 果然如黄一为所料,两天来该查的地方都查过了,依旧一无所获。此刻,阎队和黄一为坐在办公室里面面相觑,毫无办法。全市的警力都被调动起来了,这么多人不可能总盯着这一个案子。姜局只给最后一天时间,否则其他警力都要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了。阎队嘴上起了好几个燎泡,黄一为也是心急如焚。 黄一为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都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他现在有点饿了,拿起了桌上的豆腐干,撕开包装,塞到了嘴里,很可口但有点咸。他一边倒水一边想:“安川平在一个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有水和食物,出入还比较方便。” 黄一为端着杯子,喝了两口水,突然停住了:“锦程佳苑小区!如果王冬妮没换锁,安川平可能有钥匙,他也在那儿生活过。” 两人立即率领众人来到了小区,却扑了个空。大家很失望,但黄一为没放弃,在地上走来走去,一边嘀咕着:“店里人太多了,他不可能回去。还有,还有——”他突然抬起来了头:“去兴隆果园,快!” 他们迅速赶到了果园,在门口叫了几声老张,里面没有人回应。阎队意识到出事了,他拨出了手枪,让黄一为退后。李建强砸开了锁,阎队带人冲了进去。 大家分头搜索各房间,搜到工具房的时候,里面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他们。”阎队向大家示意,大家都停住了脚步。 阎队说:“安川平,你不要为难那两个老人,我们来调查的时候,他们说你人很好。他们怀疑你被那个女人害了。说说,你想怎么样,我们可以聊聊,也可以尽最大能力满足你的要求。你要是伤害了这两个无辜的老人,就没有回头路了。”里面很长时间没有声音,黄一为知道阎队的话可能管用了。 过了一会儿,安川平说:“你们可以让一个人进来,不许带枪,否则我随时杀人。我给你们一分钟。” 黄一为对阎队说:“让我进去!” 阎队坚决反对:“抓捕是我们刑侦的职责,要去也是我先去。” 黄一为抓住了他的肩膀,说:“他故意选了这个窗户小的房间,外面完全没有射击角度。他不让带枪进去,你去没有用。我是学心理学的,你知道我去最合适,不是吗?更何况你知道我对于枪有——” 阎队知道他想说什么,那是黄一为心里永远的痛。阎队不想再说什么,默许了。在场的其他人里还有李建强知道黄一为的痛楚,但当年的当事人都不会主动提起。 黄一为慢慢向工具房门口走去,一边说话:“我叫黄一为,是一个技术警察,我没有枪。你可以从里面看一下,我进来了。” 黄一为慢慢推开了门,进到里面。安川平让他把门关上,他把门关上了。他举着双手,慢慢适应了房间里比较暗的光线,看到张树清夫妻俩都被反绑着,嘴里塞着布。 黄一为先开了口:“我知道你当年被王冬妮和顾兴害得出了事。这次,你回来就是复仇的。他们有罪,应该被惩罚,我们是不会放过他们的。顾兴没有死,已经抢救过来了。今天你与警察对抗,如果被击毙了,就死无对证了。你被害的案子发生在四年前,很多证据没有了,没有你的证词,我们怎么给顾兴定罪。难道你让我们相信他说的,他说什么是什么?一切的根源都在于王冬妮,她才是罪魁祸首。如果你脱险以后就报案,也许现在她已经受到了法律的惩罚,你不用再杀她了。你看眼前这两个老人,他们觉得你对他们不错。你杀了他们,你不后悔吗?他们没有做过任何对你不利的事情,不是吗?” 安川平说:“我已经杀了人,多杀两个,也是一样会抵命。没有什么区别!” 黄一为说:“你终于说话了!听到你说话真好!杀两个和杀四个区别很大,第一,你主动放下武器,这算是自首情节,可以减轻刑罚。第二,你杀武强是受王冬妮蛊惑的,是出于对她的爱,不是你的本意。第三,我看了客厅的茶桌和茶具,你是一个很讲究的人,说明你热爱生活。在你还能为自己争取的情况下,为什么不争取一下呢?”安川平哭了。 黄一为说:“我知道几年来你过得不容易,背负着仇恨和生存压力。你今天把刀放下,就把这一切放下了,以后无论结果如何,你都可以踏踏实实过每一天了。” 他听到当啷一声响,知道安川平的刀落地了。他慢慢走过去,把刀拿起来,从窗户扔到了外面。阎队见状,带人冲了进来,铐住了安川平,放开了张树清夫妇。阎队和黄一为查看了安川平脸上的伤疤,确认疤脸凶手确实是安川平无疑。 经过对安川平的审讯,确认杀死王冬妮的就是安川平。他根据手机上的软件找到了王冬妮的宝马车,追踪到宝马车到了世宾汽修厂。他借口后窗玻璃不好升降,让修车师傅修理,然后趁人不备,放掉了宝马车的刹车油。在新世纪商场地下车库,他又用手机软件找到了gps定位,用备用钥匙开了宝马车的门,把宠物蛇放了进去。然后逼迫老张给王冬妮打电话,让她来果园。最后蛇爬出来,惊恐之下,刹车失灵,王冬妮开车冲下悬崖。所有作案细节与以往调查到的线索无异,安川平之所以设计这样一个杀人计划,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安川平当年开车冲到河里时,他打开车门跳了出去。落到河里时,左脸撞在了岸边的石头上,人晕了过去,造成了疤痕。后来山洪爆发,被冲到下游,被一根横生出来的树杈挂住,捡了一条命。被人救起,送到了医院。这些年他一直生活在阳河下游的孟山市,他的随身物件只有一个挎包。挎包里有一串钥匙,另外还有两个车遥控,一个是丰田车的,一个是宝马车的。本来想在谈离婚时,把宝马车的遥控给王冬妮,没想到路上出了事。从医院出院后,对于自己是谁,他再也想不起来。这些年,他管自己叫何生,自己被人从河里救起来的,因此以何为姓。身份证也没法办,生活很艰难。当地社区觉得他很可怜,协助他在派出所办了临时户口。直到最近参加旅行团,到天阳的翠屏山旅游,才恢复了记忆,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按照模糊的记忆找到了兴隆果园,无意中看到了王冬妮,才想起了所有的事情,仇恨的火焰雄雄燃烧起来。从此,开始了复仇计划,车是偷来的,蛇是从一家宠物店买的。 在王冬妮的怂恿下,他用榔头砸死了武强,事后埋在了树下。安川平黯然神伤:“自从来到兴隆果园装修,认识了王冬妮,我的人生就变了。我无比痴迷地喜欢上了王冬妮,以至于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黄一为问他:“你知道景文明吗?” 他说:“他是被王冬妮和武强杀的。” 黄一为追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说:“我杀了武强,把他埋了以后,我在卧室里发现他的手机。那个手机还挺新的,我把手机卡扔了,把手机留下了。用了两年,直到我再一次换手机的时候想复制手机资料,才发现手机里有一段电话录音。那是武强和王冬妮的通话录音,内容是他们商量如何杀死景文明。草莓之所以会招惹蚜虫和蚂蚁,是因为武强在上面刷了蜂蜜水。景文明又是一个痴迷研究的科学家,不察之下亲自喷洒农药,在大棚那样的密闭空间里吸入了过量的敌敌畏蒸气。武强和王冬妮又故意开走了车,接到老张的电话后又假装堵车,以至于延误抢救时间,景文明最后死亡。” “宝马车上的gps是你装的吗?”黄一为问。 “自从知道了景文明的死因,我决定离王冬妮远一点,整天躲在果园。一段时间后,我发现王冬妮和顾兴不太对劲,就在车上装了gps。结果发现他们真有一腿,我彻底明白了王冬妮的套路。继景文明和武强之后,我就是下一个。我只想离他们远一点,他们爱干什么干什么。我不管了,也不想报复他们,我不想再杀人了。没想到王冬妮心如蛇蝎,我还是被算计了。” 黄一为感叹道:“好毒的计策,好毒的女人!” 他说:“王冬妮以色骗财,她根本不会爱任何人。他利用武强对她的爱慕杀了景文明,以配偶的身份继承景文明的专利受益权,年年有钱用。然后又利用我对她的爱慕杀了武强,又以配偶的身份继承了武强的生态果园。接着利用顾兴对她的爱慕杀了我,侵吞了我的门店和财产。顾兴没有财产,她就想用顾兴的死来骗保。我本来想让顾兴杀了她,可顾兴太窝囊了,我只好自己动手了。” 黄一为问:“武强留下的手机在哪里?” 他说:“兴隆果园客厅的茶台下面有一个小暗格,手机就在里面。” 转过天,景文明的专利已经查出来了,属于他个人的有三项,其中有两项每年都有收益,一项是肥料,一项是农药。只要厂家进行生产和销售,王冬妮就有收益。手机也找到了,武强和王冬妮的对话与安川平的描述完全一致。安川平偷的银灰色现代轿车在东郊一个停车场找到了,经检验上面发现了安川平的指纹和dna。在安川平的手机里,找到了与宝马车上gps适配的软件,利用这个软件完全可以轻松地找到宝马车。 至此,这桩离奇的案子告破,结案报告已经上交了。戴家兴一句话点破了这个案子背面的人性:“玫瑰虽美,小心有刺,甚至有毒。” 在大家欢欣鼓舞的时候,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开了,谭海龙要离开刑侦支队了。黄一为决定去看一下谭海龙,就在他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收到了一条彩信。打开一看,是一张照片,上面的人是王冬妮,面部划了一个叉,右下角写了三个连笔字母aak。发送彩信的手机号又是王宪民的,这个案子竟然又与字母案有关,神秘凶手又出现了。 第十三案 意乱情迷(1) 在阎刚的办公室里,谭海龙正在陈述着自己离开刑侦支队的理由。 他说:“阎队,我来队里三年了,确实跟您学了很多东西。这次受伤让我想了很多,我没有看出张克丰的嫌疑,被张克丰跟踪后警惕性不够,被张克丰袭击后暴露了我的功夫和应变能力不够好。您给了我一段时间,伤慢慢养好了,我的想法也慢慢成形了。我觉得自己不适合当刑警,我决定离开刑警队。” 阎队对他的选择早有预期,但还是很难接受。他沉默了半天,问:“你真的想好了?不当警察了?” 谭海龙听完笑了,说:“谁说我不当警察了。您仔细看一下,这是一份请调报告,不是辞职报告。” 阎队这才注意到龙龙放在桌上的文件,果然是请调报告。他一边翻开报告,一边说:“你想调到哪个部门?不会是技术部门?” “当然不是,我哪能干得了技术。”龙龙摆摆手说,“我要去的地方是交警支队的事故大队,我跟马队说好了,那边愿意接收我。” 阎队信了,这次的案子里龙龙对汽车的深入了解为侦破提供了重要线索,大家对龙龙在汽车方面的知识和技能由衷地钦佩。 “确实很适合你,看来你进行了认真的思考。好,我同意了。”阎队郑重地写下了同意两个字,并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从阎队的办公室出来,谭海龙望着相处了几年的同事,心里有点酸酸的。虽然仍在同一个系统,但毕竟在不同的部门,以后见面的机会更少了。 谭海龙佯装轻松地对大家说:“我今后调到交警支队事故大队了,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我在交警支队祝福大家有案必破,再立新功!” 李建强长出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当警察了。去事故大队好,还能查案,也更能发挥你的特长。受了一次伤,你小子还学精了。”说完李建强大笑起来,大家也都轻松了很多。 谁都没想到谭海龙会调走,今后少了一个调节气氛的人。最难过的人居然是凌霜,别看小霜平时总骂龙龙,总拿话呲他,现在她成了最难过的人。龙龙走到她身边,站在那儿看着她,很久都没说话。大家都识趣地把头偏到了另一边,但偷偷侧着耳朵听。小霜抬头看看他,心情很复杂,再拿话呲他好像不合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龙龙开了口:“小霜,我喜欢你。” 小霜很惊讶,没有想到他会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刚想说话就被龙龙打断了。 “我调到了交警支队,咱俩现在不是一个部门的了。从今天起,我就开始追你。”龙龙指着小霜说,“我会追踪你的行车轨迹,还查你的驾照,我见你一次,查你一次,你别想跑!”说完,龙龙大踏步地走了出去,把惊愕的众人留在了原地。 萧静怯生生地说:“这是我听过的最特别的告白,还是霸道总裁范儿的。如果是我,我就从了。”大家开心地大笑起来。 小霜的心情很复杂,是激动,是羞涩,是尴尬,说不清楚,可能都有一点,但她很清楚地感觉到龙龙的话隐隐地带给了她一丝幸福的感受。也许她对龙龙的感情真的和原来不一样了,现在连她自己都感受到了这一点。 这时,黄一为走进了大办公室。他一言不发,径直拉开了阎队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黄一为把手机彩信拿出来给阎队看,阎队看完直接飙了一句脏话:“妈的,又是这个混蛋!又与他有关,他到底想干什么?” 黄一为想了半天,说:“我觉得要提审一下安川平,也许他知道些什么。”阎队同意他的建议。他们立即出了门,和谁都没有说,开车直奔天阳市看守所。 在看守所,他们见到了穿着号服的安川平,他的脸上多了些平静,少了些憎恨。 黄一为说:“这几天过得怎么样?习不习惯?” 安川平说:“在这种地方,好不到哪儿去。不过,我睡得很好。自从我恢复记忆后,很少睡踏实过,这几天真踏实,感觉还行。” 黄一为说:“我们今天来,有件事要问你。” 他拿出了手机,打开了那条彩信,放在安川平面前。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说:“这是什么意思?” 黄一为解释了一下:“这是我刚收到的彩信。” “这不是我发的,我现在这条件,哪能用手机。”他不以为然。 “这当然不是你发的,你知道不知道是谁发的?”黄一为问。 他反问:“警官,手机是你的,你来问我?” 黄一为把手机拿过来,读出了上面的号码,问:“这个手机号你认识吗?” 安川平不说话了,阎队问他:“你到底认不认识?” 他摇摇头说:“不可思议,我真是服了,我可以告诉你们。他说过你们会找我调查他,他让我实话实说。” 阎队和黄一为很惊讶,黄一为问:“你是说他已经预料到我们会找你?” “是的。可是我根本不知道能告诉你们什么,我根本就没有见过他。”他说。 “他是怎么和你联系的?”黄一为说。 他说:“他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帮我设计了作案计划。” 黄一为急切地问:“你的作案计划是他帮忙设计的,那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他说:“当年我出事的时候是他救了我,把我送到了医院,还帮我付了医药费。” 黄一为知道要有新线索了,追问道:“你当时住的是哪家医院?” 他说:“是孟山市人民医院。” 他们知道应该到孟山市走一趟了,如果能找到当时的监控录像,就能准确掌握凶手的体貌特征了。到了孟山市人民医院,令人失望的是三年前的录像已经全部自动删除了,录像只能保存一年。黄一为和阎队不死心,找到了当时的主治医生谢大夫。 谢大夫还能记起那个失忆的病人,主要的伤是多处骨折,但大脑的损伤比较严重。黄一为问手术签字和交费的人是谁,谢大夫只记得那个人自称患者是自己救下的,患者叫何生。关于那个人的长相,谢大夫只记得那个人身高大概180厘米左右,人长得很健壮,有点像军人或运动员的感觉。来过两三次,每次都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面部特征,以至于谢大夫怀疑他是肇事者。线索仍是少之又少,黄一为和阎队很窝火,但也没有办法。 在回天阳的路上,黄一为接到了电话,技侦组全员到灵新县勘查一个命案现场,勘查车在高速路口等他。40分钟后,黄一为归队了。坐上了勘查车,他也只能暂时把字母案的幕后黑手放在一边,迎接新任务了。戴家兴很应景地送上了一句:“东东专车,及时到达!” 现场位于灵新县北10公里一个叫李家庄的村子里,山崖下有一大片田地。山崖下有一些洞,是老百姓自己挖的,在夏天干活时用来避雨的。一个农民到附近拉土,路过其中一个洞口时闻到里面有臭味,觉得有点像死猫死狗腐烂的气味。他走进去一看,发现了一具腐烂的尸体,于是报了案。 死者面部包裹着一条纱巾,纱巾基本被血浸透,上面还沾着死者的皮肉,曾经被钝器反复击打过,已经无法辨认相貌。手臂上有皮肤挫裂伤,还伤到了骨头,可见打击力度很大,这些都是抵抗伤。死者穿白色短上衣,里面穿一条酒红色连衣裙,黑色打底裤,黑色高跟鞋。上衣的领口和后背有大片血迹,已经被尸体腐败流出的液体浸染过。手腕上有淤青,曾经被捆绑过。尸体已经出现腐败巨人观,大部分头发脱落,尸体有少量腐败水泡,根据尸表症状和天气情况判断,死者已经死亡了7天左右。 死者衣着时髦,衣服和高跟鞋都是名牌,发型和指甲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这证明死者的经济收入比较高。死者的戒指和耳环都在,但没有发现死者的随身物品,也没有发现死者的手机或身份证等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现场没有发现血迹和打斗痕迹,应该是抛尸现场。 由于是抛尸现场,皮鹏除留意指纹和足迹外,还特别留意了车辙。洞里的脚印被慌乱的报案人破坏了,皮鹏和戴家兴还是采集了他的脚印、指纹和dna。现场发现了多个三轮车留下的胎痕,花纹和宽窄不一致。据村长说,大部分村民家里有三轮车,有的人用的是电动三轮车,有的是三轮摩托车。村民基本都用旱厕,很少使用抽水马桶,所以隔一段时间,就到野外拉一些土回去,垫在厕所里用来防臭或清理粪便。案发现场也是部分村民经常挖土拉土的地方,所以才会有那么多车辙。 灵新县刑警大队大队长杜成博听完技侦组的勘查结果,他认为案件很可能与附近的李家庄村有关,立即安排人到村里摸排情况。尸体立刻运回县刑警大队进行尸检,从现场及村里采集到的各类物证也源源不断送回到灵新县公安局。由于现场附近根本没有监控,彭鹰帮着皮鹏一起鉴定各类物证。工作任务比较繁重,但效率比较高,这得益于黄一为平时让大家跨技术工种进行了一些学习和训练。 尸检的时候,成丽雅并没有亲自参与,只是在旁边指导。尸检由戴家兴主刀,县里的张法医作为助手,尸检也是一次教学演示。尸检发现,死者是女性,根据耻骨联合判断没有生育过。死者有痔疮,外翻的肛门肌肉有老化现象,时间应该比较长了。死者的身体有咬痕,没有表皮损伤,但部分咬痕有淤青。戴家兴还没有结婚,对于性生活不太了解。 成丽雅和张法医一致认为死者有被性虐待的嗜好,而且经常,死者可能是一个私生活不太检点的人。 致命伤在头顶,颅骨有骨折线截断现象,说明头颅曾经被反复击打。头颅骨出现条状凹陷和裂缝,脑组织出血,最终死亡。面部曾被反复击打,血肉模糊,鼻梁骨折,推断凶手的目的是毁容,以便死者的身份无法被辨认。除头部的伤口外,手腕上有被捆绑过的痕迹。成丽雅推断,凶手先把死者打晕,然后又多次敲击。多处伤口有铁锈,凶器可能是一根带有棱角的锈铁棍或锈铁管,棱角是直角,应该是一根方管。如果是实心的,凶手可能是一个臂力惊人的男性,然而造成的损伤可能会比现在严重。如果是空心的,则有可能是女性或其他力量较小的人群,如老人、儿童或者身体瘦弱的男性。 经过皮鹏和彭鹰的检验,采集回来的dna数据均与死者无关。杜队摸排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李家庄村没有失踪人口,村民不认识穿着类似衣服的女人。 村长说:“那个女人穿得很漂亮,很显眼。如果她在村里出现过,村里人一定能记得,不可能认不出来。”黄一为和杜队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 案情分析会上,杜队提出了自己的判断,也提出了疑问:“现场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而是抛尸现场。死者应该不是村里的人,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田边的洞里?” 黄一为说:“我同意杜队的想法,现场没有血迹也没有打斗的痕迹,死者应该是被抛尸到李家庄的。根据犯罪心理,大多数凶手处理尸体时会远抛近埋。既然是抛尸,这意味着第一案发现场和抛尸现场有一定距离,由此可以推断凶手有运尸工具。” 皮鹏说:“现场发现了很多三轮车的胎痕,轮胎的宽窄和花纹不一致,目前我们甄别出了四辆车的胎痕,还需要到村里调查一下。” 杜队说:“我让张威带你们去。”一个年轻民警站起来,答了一声是。 黄一为提醒了一下:“死人的事现在已经在村里传遍了,问话的时候尽量让村民自己说话,注意观察他们的表情,问话要灵活。” 皮鹏明白黄一为的意思,说:“头儿,我会注意问话技巧。我们还可以提取三轮车上泥土的样本,作过比对,就知道谁最近去过现场了。” 黄一为没说话,微笑着点了点头,对于皮鹏的成熟他很欣慰。 杜队说:“我会在最近全县的人口失踪案里查一下,看有没有相关记录。” 成丽雅已经介绍过了尸检的基本情况,如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戴家兴怕她尴尬,就提出让张法医补充一下尸检情况。 张法医主要说明了死者私生活混乱的问题:“死者肛门肌肉外翻,有痔疮,外翻的肌肉有老化现象,说明痔疮已经很长时间了。比较严重的痔疮可能也与有关,这一点在一些男性同性恋里比较常见。死者的身上有咬痕,存在淤青现象,我们已经提取了咬痕。综合来说,死者喜欢花样迭出的性爱方式。另外,死者没有生育过,甚至可能没结过婚。没有生育过,成法医已经提到了这一点,可能没结过婚,是我推测的,我不想漏下任何一种可能。” 成丽雅明白戴家兴的好意,但她自己是一个专业法医,不会因为死者的身份或生活不检点而产生任何不适。她冷静地说:“死者喜欢怪异的性爱方式,另外,死者有轻度阴道炎,阴道分泌物里提取到了两名男性的dna,阴道炎的原因很可能是有多名性伴侣。” 张威问:“有没有可能是强奸,甚至是轮奸?” 戴家兴接过了话,他可能是怕成丽雅尴尬。他说:“从性爱方式上讲轮奸有可能,但这种可能性很小。因为死者身上没有约束伤或抵抗伤,另外,阴道炎和痔疮虽然与不洁的性生活有关,但这是长期形成的,不是刚发生性行为就能形成的。”张威点点头。 “根据衣物上的血迹可以认定,现场发现的衣物就是死者被袭击时穿的衣物,对于作案过程的复原还需要在第一作案现场印证。”说完,戴家兴又补充了一点,“根据骨密度和牙齿磨损情况推断,死者大概30岁左右。死者牙齿洁白,基本没有牙垢和牙结石,皮肤很好,发型和指甲很精致,保养得不错,是一个很注重饮食健康和外表的女人。” 成丽雅冷冷地说:“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女人!”她终究是个女人,暴露出了感性的一面。 黄一为转移开了话题:“彭鹰说一下。” 彭鹰有点不自信,正愁这次的案子没有自己发挥特长的机会,而黄一为恰好点到了他。他清清嗓子说:“我在网上查了死者的衣物和高跟鞋的品牌,都是法国和意大利的大品牌。” 黄一为说:“综合大家刚才说的内容,我们大致可以为死者作一个侧写。死者为女性,年龄30岁左右,身高165厘米,同时交往着多名男性,衣着时髦,长相出众,是一个一眼看上去就很惹眼的大美女。她经常出入美发店、美容院或美甲店。另外,她应该有一个名牌包和一个比较贵的手机,应该是苹果手机或者其他品牌的高端手机。经常出入美发店、美容院或美甲店,她可能住在县城。如果是李家庄的村民,村里人不会不认识。” 杜队若有所悟,说:“我会分出人来排查美发店、美容院或美甲店,全县这样的店不算特别多。” 黄一为提醒她:“主要挑价格比较高的店查,这样一个女人不会去太便宜的店。” 杜队感慨地说:“怪不得说你们是360追凶,真是名不虚传。” “我多希望不用追凶,可是做不到。”黄一为客气了一下,“如果这个女人真是县城的,第一案发现场和凶手应该也在县城里。” 杜队点点头,然后问:“黄组长,杀人动机是什么?你是怎么认为的?” 听了黄一为的分析,杜队说话变谨慎了很多,其实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黄一为不紧不慢地说:“据我的推测,很大可能是仇杀或情杀,凶手与死者有恩怨,很可能相互认识。其次是抢劫杀人,但这种可能性很小。其一,抢劫的主要目的是掠夺财物而不需要杀人。其二,抢劫很少会抢熟人。其三,即便杀人也不必把死者打得血肉模糊。” 杜队印证了自己的想法,说:“目前最重要的是确认死者的身份,这样就可以根据死者的社会关系进行调查了。” 第十三案 意乱情迷(2) 杜队对侦破工作作出了安排。张威、皮鹏和车晓东去李家庄村查访三轮车,杜队亲自带人排查美发店、美容院或美甲店,彭鹰与刑警队的小赵比对最近人口失踪案的数据。 对李家庄村的查访中,皮鹏排除了四辆三轮车中的三辆,三位村民都承认到过现场拉土,但都否认与死者相识。只剩下了一辆三轮车的胎痕没有线索,皮鹏他们没闲着,回到县城里针对销售三轮车的商家一一排查。排查难度很大,但皮鹏不想放弃。 老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查到了轮胎规格与胎花一样的三轮车品牌,但这仅仅缩小了排查三轮车的范围,那是一种小型三轮电动车的胎痕。皮鹏清楚按照轮胎的磨损程度那辆车的轮胎至少用了三年以上,很难从购买记录里找到线索了。原来的商家已经不干了,现在的商家是一年前刚开业的,与原来的商家完全不相干。唯一的特点是轮胎上有一块没有胎痕的地方,形状不是很规则,不知道是如何形成的,但可以用来辨识轮胎。 彭鹰和小赵比对了近一周的人口失踪案,没有任何发现,甚至比对了一个月之内的,结果仍然一无所获。杜队的排查得到了好消息,有一家美容院的老板已经8天没有来上班了。由于她是单身独居,所以没有人报案。老板的衣着和年龄与死者相似,目前未婚,与多男性同时交往。美容院的员工很肯定衣服就是老板的,在老板的休息室里找到了她的dna。与死者的dna对比后完全一致,死者就是美容院的女老板史艳茹。杜队与黄一为协调后,兵分两路调查取证,一路去美容院,一路去史艳茹家。 成丽雅、车晓东和彭鹰跟杜队那一组去了美容院,在休息室里成丽雅采集到了一些头发和皮屑。彭鹰拷贝了美容院所有的录像,大概有一个月左右。店里没有血迹或打斗的痕迹,应该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杜队查问了店里的员工,店里的事务通常由季慧打理,员工都叫她慧姐。季慧今年27岁,在店里干了5年了。 杜队说:“说说史艳茹失踪前后的情况。” 季慧说:“艳茹姐一星期会有一两天不在店里,具体是那几天不确定,其它时间基本上每天都在店里,有朋友约她才会出去。上星期四晚上十点半左右,最后一个客人走了以后,艳茹姐把她送出门,她也走了。接下来的几天,她都没来。我觉得很奇怪,前两天给她打电话,她的电话关机了。” 杜队问:“你有没有找过她?” 她说:“没有。以前也出现过同样的事情,我就没在意。艳茹姐喜欢到外面逛,说不定去什么地方玩了。不过电话关机的情况很少见,这是第一次。” “她有哪些朋友,能不能给我们写一下?”杜队问。 她的表情有些尴尬,嗫嚅着说:“其实——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杜队看看她说:“我希望你实话实说,不要隐瞒。知情不报可不是一个好选择。”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吞吞吐吐地说,“艳茹姐其实朋友不多,除了经常和店里的人在一起说笑,还有一个偶尔来找她的同学,我听艳茹姐叫她夏莲。其余来找她的人基本都是——都是男人。” 杜队问:“那些男人是谁?和史艳茹是什么关系?” 她看了一眼杜队,其实她知道杜队想问什么。停顿了一下,她说:“我觉得他们都是艳茹姐的追求者,她还没有结婚,很多人喜欢她。” “史艳茹多大年龄了?为什么没结婚?”杜队问。 “艳茹姐比我大三四岁,30岁左右,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至于为什么没结婚,其实我不是很清楚。”她想了一下说,“店里的人,我和她最熟,我猜测她看不上那些男人。她爱穿名牌服装,那些男人根本养不起她,她很清楚这一点。美容院生意还算不错,利润足够她过好日子。如果结婚了,自己挣的钱就不一定够花了,再说了,那些男人为了追求她,经常给她买东西。如果结婚了,那些东西就没有了。” 尽管杜队有一定阅历了,但还是有些吃惊。他问:“常来的人是哪几个?她有没有固定的男朋友?” 她想了想说:“常来的有三四个,但我只是见过,都不认识。她好像没有固定的男朋友,我没有听她说过。” 杜队说:“她有没有车?或者说平时用什么交通工具出行?” 她说:“她开车,是一辆蓝色的甲壳虫。” 杜队问:“车牌号你能记住吗?” 她摇摇头说:“我记不住。不过她来店里的时候,车一般停前面十字路口向右转的便道上。” 杜队说:“请你带我们去看一下停车的地方。” 他们跟着季慧来到了停车的地方。杜队惊奇地发现那辆蓝色的甲壳虫仍然停在那里,季慧也很吃惊,懊恼自己当时怎么没到这儿来看看车在不在。 杜队没让季慧往前来,大家都熟练地戴上了手套。这是一条并不繁华的小路,便道上还停着一些其它车辆。周围没有监控录像,最近的监控探头在100米外的十字路口,停车的地方不在监控范围内。车门没有锁,后排座位的地板上有一个女式挎包,里面有钱包、手机、充电宝、一瓶香水、一管护手箱和部分小包装的化妆品。里面找到了史艳茹的身份证,与行驶证一致,确认车主就是史艳茹。成丽雅和彭鹰对车内的物证和痕迹作了提取。 车晓东一边拍照一边疑惑着:“为什么始终没有发现车钥匙?” 车晓东绕着车走了一圈,趴在地上向车下望去。车下的地面赫然有一把车钥匙,上面还有一个心型钥匙扣。推测是史艳茹遇袭时掉到地上了,后来可能被踢到车下了。他先拍了照,找了一根细木棍,小心地穿过钥匙环,把车钥匙挑了出来,放进了证物袋里。隔着证明袋,他按下了开锁键,车灯闪了一下,车发出了两声啾啾声,看来车钥匙确实是这辆甲壳虫的。他又看了看钥匙扣,钥匙扣上有一个心形图案,里面写着两个英语字母“ls”。 他把钥匙扣拿给成丽雅看:“橙子姐,你看钥匙扣上有字母,这不会又是字母案?” 成丽雅仔细看了看:“应该不是,字母案里的字母都是小写字母,这两个是大写字母。让组长看看,再说。” 彭鹰看了看车辆行驶证,车辆首次登记的时间是2015年,最近一次登记时间是2018年,这辆甲壳虫是一辆二手车。成丽雅在驾驶座门口发现了线索。门口的地上发现了三滴血迹,车玻璃上有一个掌印,根据形状判断应该是右手掌印,掌印有向下拖擦的痕迹。这很有可能是史艳芬被袭击的第一现场。现场已经被环卫工清扫过多次,很多痕迹已经找不到了。 杜队是当地人,比较熟悉地形。这条路向北通向外县,向南通向灵新县城南郊的农村。这条路上的每个十字路口,东西向的街道通向县城各处,排查抛尸车辆的难度很大,需要大量人员和时间来排查监控。 黄一为带着皮鹏和戴家兴来到了史艳茹家,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门口的鞋架上放着两双女式拖鞋,和几双男式拖鞋。厨房里的厨具和餐桌上有一层浮土,看来史艳茹不经常做饭,这一特征很像一个独居女性。主卧室的桌上有一些手机支架、补光灯等物件,衣柜里除女式衣裤、睡衣、内衣和丝袜外,还有一条男式内裤、一双男式袜子和一套男式睡衣。卫生间的垃圾桶里有一个避孕套和一些用过的卫生纸。现场没有发现血迹或打斗痕迹,这里应该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 回到局里,根据史艳茹的身份证,查到了她的家庭信息。她的户口还在父母名下,确实没有结婚,现住址是灵新县东平镇史家洼村,她的父母可能就住在史家洼村。得知消息的杜队,立即前往50里外的史家洼村。 经成丽雅检验,甲壳虫汽车旁边的点状血迹属于死者史艳茹,那里应该是史艳茹遇袭的地点。右手掌印也属于死者史艳茹,掌印比较清晰,有向下拖擦的痕迹。成丽雅推断,死者开车门的时候被人击打头部,几近晕厥时用手扶了一下车玻璃,最终倒地,头顶的血滴到了地上,然后被凶手移走。死者受的伤比较严重,按理说出血量不少,地上的血迹却很少,成丽雅推断死者留着很长的披肩卷发,遮挡了血液迸溅,但在倒地的瞬间还是甩了几滴血在地上。 彭鹰查询了那个带有心形图案的钥匙扣,在一个电商平台上找到同样的款式的钥匙扣,心形图案里的字母可以私人订制。“ls”两个字母里,s如果是史艳茹姓氏的首拼,l一定是另一个人姓氏的首拼,这个人很可能是史艳茹的男朋友或情人。彭鹰破解了史艳茹的手机密码,找出了两年前这个钥匙扣的购买记录,购买日期就在甲壳虫上牌日期后的第8天。彭鹰和车晓东一致认为这个神秘的l一定是史艳茹喜欢的人。 黄一为同意他们的判断,原因有三。第一,史艳茹把两个名字的首拼放在了一个心形图案上,这代表着爱情。第二,史艳茹把l放在前面,代表l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至高无上。第三,几年前的钥匙扣一直保存到今天,说明史艳茹对l的爱一直延续至今。最奇怪的是史艳茹这么爱l,为什么不和他结婚?现在没有固定的男朋友,还和多名男性保持混乱的男女关系。黄一为的结论是l可能无法与史艳茹结婚,甚至l可能是一个有妇之夫。这些都是黄一为的推断,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实。 经过戴家兴的检验,史艳茹家衣柜里的女式服装除了未拆包装的和洗过的,其它的都属于史艳茹。男式内裤和袜子都洗过,检验不出dna,睡衣上检测出一名男性的dna。垃圾桶的卫生纸上检测出了死者史艳茹的dna,还检验出了另外一个女人和三个男人的dna。避孕套内部也发现了男性的dna,与三个男人中的一个相符。避孕套外部发现了大便残留物,dna属于死者史艳茹。目前可以确定,史艳茹至少有三名性伴侣,多数人认为里面可能有一个人是l。黄一为却认为可能都不是,因为凭史艳茹对l的感情,她会确保自己感情的专一性,一般不会和那么多男性保持着混乱的关系。由于都没有确凿的证据,大家都保留意见。 彭鹰与车晓东用了两天时间,查看了美容院和史艳茹小区的监控录像。美容院门口的录像显示,史艳茹是在上周四晚上离开美容院,然后再没有回到美容院和家里的画面。她的遇害时间应该是上周四晚上10:30-11:00之间。 他们结合监控录像和微信聊天记录,梳理出了史艳茹的活动轨迹。情况基本能够与季慧的证词相互印证,但在案发前一天晚上,史艳茹和季慧一起下班并且一起回到了史艳茹家,直到第二天两人一起上班。看来她们的关系可能不是普通的老板与员工的关系。根据彭鹰和车晓东的发现,戴家兴把卫生间纸篓里发现的另一名女性的dna与季慧的dna作比对,对比结果完全一致。季慧一定没有说实话,她一定知道什么。听取了市技侦组的建议,留守的张威立刻向杜队作了汇报,张威把季慧带回了局里。 从史艳茹的微信聊天记录里发现,史艳茹经常约两个网友见面,关系比较暧昧。案发前一周内的通话记录里有一个联系最频繁的号码,彭鹰查到了机主。机主叫栗雨辰,今年23岁,有过以婚恋为名诈骗的前科,曾经被判处有期徒刑两年。栗雨辰长相俊朗,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很抢眼的帅哥。黄一为带着车晓东去派出所查找栗雨辰的下落。 杜队来到了史艳茹的老家史家洼村,史艳茹有两个哥哥,一个在外打工,一个在家务农,史艳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多年来,父亲一直劝她赶紧结婚,可是直到31岁,她还是没有出嫁,这成了父母最大的心病。史艳茹的父亲叫史金平,今年已经71岁了。三间平房收拾得干净利落,可以看得出来生活条件还不错。杜队亮明身份,说明了来意。考虑到史金平年龄大了,身体不是很好,杜队只告诉他史艳茹失踪了。 听完杜队的话,史金平叹了一口气:“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这么大年龄了,也没成个家。这些年尽替她担心了。” 杜队很有经验,顺着他的话问:“她没有男朋友吗?” 史金平又叹了口气:“倒是来过两个年轻人,前几年来的那个戴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形象不错。坐了一会儿,艳茹给我留下两千块钱,他们就走了。最近一次回来大概是一个月前,来的那个年轻人看起来就不像好人,戴着耳钉,流里流气的。我问她那个小子是谁,她说不让我操闲心。” “她有没有说过哪个是她男朋友?”杜队问。 “她倒是说过戴眼镜的那个是她男朋友,其实我挺喜欢那个小伙子。”他搓搓手说,“可惜后来再没见过他,也没有谈婚论嫁过。” 杜队问:“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我想想。”他想了半天说,“好像叫什么冬,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叔,你好好想想,这对于我们查案很重要。”看到史金平点了点头,杜队继续说,“那个戴耳钉的人叫什么名字?你还能记得起来吗?” 史金平摇摇头,一旁沉默的史母说:“我听艳茹叫他雨辰,姓什么就不知道了。” 杜队说:“说说她有什么关系好一点的女性朋友。” “她跟夏莲关系不错。”他说。 史母本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杜队敏锐地观察到了这一点。杜队追问:“夏莲是谁?” 史金平看了史母一眼,把目光重新投向了杜队一行。他说:“夏莲和艳茹从小就是朋友,从小学到初中她们都在一个学校,上学放学一起走。”杜队有点意外,似乎这样一些信息没有什么禁忌,也没有什么保密的必要,但这一对夫妻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举动。杜队觉得很有必要找夏莲了解一下情况。 第十三案 意乱情迷(3) 季慧被带回局里接受询问,她不像第一次那样自然,有点紧张。眼睛快速地转动着,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和眼前的每个人。 她先开了口:“是不是艳茹姐的事情有进展了?” 杜队还没有回来,张威负责询问。张威虽然很年轻,但跟着杜队也有6年了,经验还是比较丰富的,早已是一个具备独立办案资格的主办警官了。 张威看了她一眼:“是有一些线索了,有的线索与你有关,把你上次没有说的话说说!” “与我有关?”她很吃惊,来回扭动了几下身体,尽力维持着冷静说,“你们问的问题我都实话实说了。” “那你说一说我们没有问过的内容。”张威知道她快要绷不住了,直接戳穿了她的遮掩,“案发前一天晚上,你和史艳茹一起下班,一起回到她家,第二天早上才离开。看来你们的关系不一般,能不能告诉我那晚你们在一起干了什么?” 她突然慌乱起来,不停地搓着手,不敢直视张威的目光。她问:“这跟艳茹姐的死有关系吗?” 张威确认她一定有隐瞒:“有没有关系,我们会判断,你只管说。” 她结结巴巴给出了解释:“那晚,艳茹姐很心烦,想找个人说说话。我就在她家住了一夜。” 张威笑了,用肘部撑在桌子上,两手拢在一起:“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那你告诉我,卫生间垃圾桶里发现的卫生纸上为什么有你的dna,同一团纸上还有另外一个男人的dna?你不会告诉我这是一种巧合?” 她彻底崩溃了,无法怎么忍都阻挡不了汹涌的眼泪,她痛哭起来。那是她不愿再提起的秘密,但还是被无情地揭露出来了。 哭了半天,她调整好了情绪,抬起头来说:“我都说!我全都告诉你们!” 她对史艳茹的称呼也从艳茹姐改为直呼其名:“那天确实是史艳茹请我到她家的,我们坐了一会儿。来了两个客人,两个都是男的。那两个人我不认识,我打了招呼就到卧室里了。史艳茹给我拿了一杯橙汁,然后就去和那两个人说话了。我一个人在卧室里翻手机,过了一会儿有点口渴,我喝了半杯橙汁。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很热,头也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中,我听见有人在笑。我浑身无力,根本动不了。”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你是说史艳茹给你下了药,然后有人强奸了你。”张威需要确认一下,虽然他知道这样问好像不太合适,但也不得不问。 她点点头说:“是的。我醒来的时候大概是凌晨5点,那两个男的不见了,史艳茹睡在我旁边。她给了我一万块钱,告诉我最好不要声张。昨天作的是网络视频直播,已经全播出去了,而且视频有备份。她说传出去对我没好处,不传出去还有高额酬劳可以拿。她已经做直播很长时间了,让我也试试。”她又哭了起来。 张威问:“为什么不报案?” 她说:“我和我男朋友快要谈婚论嫁了,我不敢让他知道。” “那一万块钱在哪儿?”张威问 “在我挎包里,我不敢往家里拿,也不想存银行,所以一直放在包里。”她擦了擦眼泪,从包里拿出了一万块钱现金。 张威让旁边的女警收在了证物袋里,接着问:“那两个男人的长相你还记得吗?” “大概记得,再见到了,我能认出来。”她很肯定地说。 张威问:“你还能记得他们到史艳茹家的时间吗?” 她想了想说:“我去卧室,打开手机的时候是晚上11:05分。他们应该是晚上11点左右来的。” “好,今天先到这儿,你先回去!”张威说完,季慧很迟疑地站了起来。 张威明白她的意思,安慰她说:“你放心!你的事情我们会为你保密,但我也希望你勇敢地指证他们。”季慧长出了一口气,点点头。 询问完季慧,彭鹰那儿又传来了好消息。彭鹰在死者史艳茹的手机里,找到了一个文件保险箱,破解了密码。在里面发现了大量的淫秽视频,其中就有季慧当天被迷奸的视频。 画面中两名男子的面部特征很清晰,彭鹰找到了他们的身份信息。一个叫毛廷,今年28岁。一个叫林杰,今年26岁。据辖区派出所反馈的信息显示,两人没有固定的职业,都是那种大错误不犯小错误不断的人。彭鹰在案发前一天晚上10:49的小区监控画面里找到了毛廷和林杰,这两人确实到过史艳茹家。 发现的其它视频里还涉及到栗雨辰,就是史艳茹最近带回老家的那个男人,也是黄一为和车晓东去找的那个人。好消息接踵而来,毛廷、林杰和栗雨辰全部抓获,技侦组提取了他们的足迹、指纹、dna和牙模。经过dna比对,垃圾桶里那三种男性dna分别属于他们三个,他们都与史艳茹保持着性关系。 据毛廷交待,那天之所以会迷奸季慧,是因为史艳茹身体不舒服,所以她才想到骗季慧来代替她,主要目的就是完成直播。毛廷和林杰坚称他们没有杀史艳茹,也不可能杀史艳茹,因为他们要搭伙求财,他们不会自断财路。杜队和黄一为认为他们说得比较合理。 垃圾桶的卫生纸上有栗雨辰的dna,三个人的牙模中只有他的牙模与史艳茹身上的咬痕完全一致。栗雨辰也参与淫秽直播,但只有他和史艳茹参与,和毛廷林杰不是同一场。对于他的审讯把在场的女警官气得不轻。 黄一为问他和史艳茹是什么有关系,他竟然说:“关系很复杂。最早,她找我,她是顾客我是鸭。后来,做直播,她是老板我是员工。有时候,我是她男朋友,比如回她老家的时候。” 隔壁观察室里,成丽雅忍不住骂了一句垃圾,其他人没敢说话。 黄一为问:“对于她的死,你怎么看?” 他不屑地说:“怎么看?我看都不想看。” 黄一为说:“你不是她男朋友吗?她跟那么多人有性关系,你就不忌妒?” 他冷冷一笑:“警官,你不用套我的话,我不会杀她。其实,像她这样的女朋友我多得是,我才懒得管她。” 黄一为都快气乐了,耐着性子说:“很难相信一个人会这样对待男女朋友关系,用流行的说法,你就是一个海王。” 他笑出声来,轻蔑地说:“谢谢夸奖!其实我不如海王,海王一般只会骗感情,而我财色兼收。” 黄一为问他:“这么说你找史艳茹就是为骗财骗色的?” 他又一次笑出了声:“她30多了,我才20出头,不为钱难道还能为了爱情?她长得不错,又有钱,符合我的要求。有钱赚,又能爽,我最喜欢了。”说完他呵呵呵地笑了起来,说这些的话时候他毫无愧疚之心。 杜队满腔怒火,刚要发作,被黄一为拉着胳膊,走出了审讯室。成丽雅骂了一句混蛋,摔门走出了观察室。 戴家兴咬牙切齿地说:“打人不犯法的话,我就锤死这个狗日的!” 皮鹏这次没有反驳戴家兴,看来皮鹏也是满腔怒火,戴家兴可能说了他无法说出的话。 转过天,季慧来局里指认了毛廷和林杰就是那晚在史艳茹家见到的人。彭鹰查了两人的手机,毛廷和林杰也是史艳茹在微信里经常联系的那两个网友,他们一起做淫秽直播。对于毛廷、林杰和栗雨辰三个人口供都做了落实,他们都有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据。前期搜集的线索大多有了着落,同时也都排除了。 黄一为曾经怀疑过林杰或者栗雨辰就是那个神秘的l,因为这两个人名字的首字母都是l。经过对林杰的收入水平调查后排除了这一点。以林杰几年前的收入根本买不起一辆甲壳虫,那怕是二手的,他都买不起,更何况几年前他还不认识史艳茹。栗雨辰倒是骗了很多钱,他能买得起车,但他根本不可能给史艳茹买车。如果给史艳茹买车,就暴露了他的收入水平,史艳茹从此就不可能给他钱了。对于栗雨辰这个骗子来说,这种损失他是不会承受的。经过几天的走访,栗雨辰确实同时交往着几个富婆,但这几个女人似乎都不知道有其它女人存在。栗雨辰的嫌疑虽然不能完全排除,但他是l的可能性很小,l很可能另有其人。 目前没有落实的线索里,还剩下那个写着“ls”字母的心形钥匙扣,还有那个在史艳茹老家出现过的戴眼镜的男人。他是唯一一个史艳茹亲口承认是男朋友的男人,也是她父亲比较认可的人。可在调查过程中,他还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果他真是史艳茹的男朋友,他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女朋友干淫秽直播呢?黄一为认为,他应该是和史艳茹分手了。史艳茹的衣柜里有一套男式睡衣,上面提取到的dna不属于毛廷、林杰和栗雨辰,这很有可能就是那个l的。黄一为认为,找到l,很多谜团都能迎刃而解。 杜队很认同黄一为对于侦破方向的思考,同时他想到了史艳茹的父母。提到夏莲时,他们的表情很奇怪。他建议先找到夏莲了解一下史艳茹的情况,黄一为同意了。这就是破案,不放弃任何一个可疑的迹象,解开最终谜题的钥匙也许就是一个不起眼的迹象。 案情侦查到现在,谁都没想到,命案没破却查获了一个搞淫秽直播的团伙,最可惜的是没有办法追根溯源。网站是国外办的,ip地址也是国外的,没有办法再查下去。大家都憋了一股劲,这是进入21世纪来灵新县发生的第一起淫秽直播案,还出了人命。县公安局的李局长亲自到刑警队三趟了,对市局技侦组表示了感谢和慰问,同时也限杜队一周内必须破案。杜队心急如焚,目前已经过去了五天,离局长给的日期只剩下不到两天了。 根据夏莲的身份证信息,杜队和黄一为来到了夏莲家,她的丈夫和五岁的儿子都在家。杜队表明了身份和来意,夏莲的表情很不自然,回身看了一眼丈夫和儿子,对杜队说:“小区对面有一个奶茶店,你们到那儿等我,我一会儿就到。”杜队和黄一为知道她可能不方便,识趣地离开了。 五分钟后,夏莲出现在了奶茶店里。 杜队开门见山:“史艳茹死了,我们需要了解一些情况。听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能说一些史艳茹的情况,以便我们尽快找到凶手。” “说,你想知道些什么?”夏莲很平静地说,可以看出来她是一个偏内向的人。 “史艳茹有没有关系比较稳定的男朋友?”杜队问。 “应该没有。”她沉默了一会儿说。 黄一为有点失望,但还是不死心:“有没有关系比一般人好的男朋友,或者她特别在意的男性?” “初中毕业以后,我们也就是有时在一起聚一下,不是很了解。”她想了一会儿说,“据我了解,她只在意过柳学冬。” 黄一为有点兴奋,又有一个姓氏首字母是l的男人出现了。他说:“详细说说。”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说:“三四年前,她和柳学冬跟我一起吃过一顿饭,我觉得他们当时应该是男女朋友关系。后来有一次,我领着孩子看病,偶然发现柳学冬是县医院儿科的医生。他有老婆,就是儿科的护士长。我告诉了艳茹,她很生气,后来他们就分手了。” 他问:“分手大概发生在什么时候?” 她想了一下说:“大概是前年秋冬季节,孩子感冒了去看病,我才发现柳学冬有老婆。然后他们才分手的。” 时间基本对上了,黄一为又问:“柳学冬是不是给史艳茹买过一辆大众甲壳虫?” “是的。买完车,艳茹很高兴,她开着车,带我出去兜风了。她说是柳学冬给她买的。”夏莲叹了一口气说,“谁知道两年后发现柳学冬居然有老婆,艳茹很伤心。从此以后,她就自暴自弃了,身边围绕着很多男人,再没有过固定的男朋友。其实她一直都没忘记过柳学冬,车也天天开着,连几年前买的钥匙扣都保留着。” 杜队拿出了手机,上面是心形钥匙的照片。他问:“是这个钥匙扣吗?” 她看了一下,点点头说:“对,就是这个。艳茹不甘心,有时候还是会找柳学冬的麻烦,故意让柳学冬知道有很多男人愿意跟她在一起。柳学冬的老婆也知道他们的事情,双方有时闹得很厉害,我还拉过架。她放纵自己,也算是对柳学冬的报复。她会经常骚扰柳学冬一家,要求柳学冬的老婆把柳学冬让给她。其实她不一定真想和柳学冬在一起,只是想报复他。我劝过她,可惜她不听。” 杜队和黄一为听明白了,看来柳学冬很可能是那个神秘的l,看来该找柳学冬好好谈谈了。 杜队和黄一为马不停蹄来到柳学冬工作的县医院儿科,柳学冬正好不忙。柳学冬30多岁,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双目有神,浓眉阔口,文质彬彬,是一个帅哥。看到他,杜队就想起了史金平说过的那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很有可能就是柳学冬。 杜队表明了身份:“柳大夫,史艳茹你认识?” 柳学冬愣了一下:“认识。” “她死了。”杜队说。 “什么?艳茹死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满脸震惊。过了一会儿,才颓然地滑坐在了椅子上。 杜队和黄一为很意外,杜队提醒他:“柳大夫,请你冷静一下。你看一下这个钥匙扣,你见过没有?” 柳学冬看了一下杜队手机上的照片,点点头说:“这是艳茹的。我帮她买了一辆车,她从网上买了这个钥匙扣。” 黄一为问:“这上面的ls两个字母代表着你和史艳茹,对吗?” 柳学冬叹了一口气:“是的。有一阶段,我老婆出差学习了三个月。我一个人在家很无聊,就搜了下附近的人,认识了史艳茹。一来二去,我们熟悉了。她是单身,我很空虚,我们俩很自然地在一起了。没想到她认真了,想和我结婚。可是我已经结婚了,不可能离婚,我又不好意思明说。为了让她放心,我给买了一辆二手甲壳虫,还和她一起回了趟老家,她才放心了。后来她知道我已经结婚了,找我大闹了一场,好长时间没有联系。我们住得不远,我发现她身边的男人走马灯似地换,偶尔劝过她一两次。她不听,反而故意在我面前做一些过分的事情,还骚扰我老婆。我使尽了浑身解数,我老婆才原谅了我。” “她经常骚扰你,你不觉得烦吗?”黄一为问。 “很烦,但也没办法,毕竟是我对不起她。她有今天的结果,我也有责任。”他很沮丧。 “上周四晚上10:30-11:00之间,你在干什么?有没有人可以证明?”杜队是个直男,说话一向直接了当。 他突然抬起头,问:“你们怀疑我?我怎么可以会杀人呢?” 黄一为笑笑说:“这只是正常的调查和询问,你是关系人,还和史艳茹有些情感纠葛,这都是例行公事。” 他长出了一口气:“每周二和每周四晚上我都值夜班,科里有值班记录,办公室、楼道和病房都有录像。” 黄一为随口问:“你爱人呢?她什么时候值班?” 他吃了一惊,问:“难道你们怀疑她?” “没有。只是随便问一下,如果你们俩都值班,好像孩子就没人管了。”黄一为解释着,其实他确实是想知道柳学冬爱人的情况。 柳学冬的表情缓和了很多:“我们俩很少一起值班,她是护士长,一般是周三和周五值班。” 黄一为说:“看来你老婆很爱你,她原谅了你的出轨,你应该好好珍惜她。” 看得出来他有些感动,他点点头说:“是的。我老婆人很好,她叫徐凤智。我们是在医院认识的,又在同一个科室,然后就结婚了。” 黄一为说:“我们需要提取一下你的dna。” 他犹豫了一下,同意了。黄一为用棉签蘸了一些唾液,放在了证物袋里。 杜队问:“你曾经在史艳茹家过夜,那里是不是有你的睡衣内衣之类的东西?” “有。前些年,我有时会在那儿过夜。刚认识的两三个月更多一些。”他说。 这时,进来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女人,收拾得干净利落,杏眼弯眉,身材匀称,是一个很漂亮的女护士。 第十三案 意乱情迷(4) 护士与柳学冬站在一起,确实是郎才女貌,很般配。护士问:“学冬,这几位是?” 柳学冬说:“公安局同志想了解一些情况,没事,你放心。”他转身对杜队说:“这是我爱人徐凤智。” 杜队和黄一为对视了一眼,杜队把站在门外的张威叫进来。 杜队对柳学冬说:“柳大夫,带我们去看一下上周四你值班的录像。” 柳学冬说:“你们先聊着,我一会儿回来。”说完,他带着张威走了出去。 杜队再次出示了警官证,表明想向徐凤智了解一些情况。徐凤智可能怕柳学冬回来听到什么,带他们来到了楼道尽头的家属休息区。休息区对面就是楼梯,现在人很少,比较安静。楼道里只一个收废品的老人在收拾各类医疗垃圾。 坐下之后,杜队问:“你认识史艳茹吗?”徐凤智点点头,没说话。 杜队又问:“她屡次骚扰你们一家,你恨她吗?” 她很鄙夷地反问:“我说不恨,你们会信吗?如果是你们,你们会不会恨她?我当然恨她了。” “现在她死了,你解恨了。”杜队问。 “她死了吗?”她很惊讶,然后又高兴起来,“那个贱货早该死了。” 杜队说:“常言道死者为大,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注意什么言行?天下有那么多男人,干嘛非找我老公?”她还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几乎所有的女人都会迁怒于小三,而不是老公。 杜队决定单刀直入:“上周四晚上10:30-11:00之间,你在哪儿?有没有人能够证明?” “你们怀疑我?”她愤怒了,“对,是我杀的。” 黄一为觉得她说的不一定是真的,但还是顺着她的话问了下去:“你说是你杀的,那你说一下,你是怎么杀死她的?” “怎么杀的?我用刀一刀一刀把她割死的,我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她狠狠地说。 楼道里传出了很大的响声,收废品的老人把一袋垃圾掉在了地上,大家不约而同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杜队和黄一为都知道她就是泄愤,说的根本不是真的。 杜队回过头来,很严厉地训斥她:“我希望你认真对待警方的询问。你要对你说的话负责任,人命关天,这不是闹着玩的。我再问你一次,人是不是你杀的,如果是,我立即把你铐回去。”说着,撩开了外衣,露出了挂在腰上的手铐。 她没说话,哭了,人也慢慢冷静下来。 黄一为说:“徐女士,你接受过高等教育,应该知道每个人都要对自己说的话负法律责任,我也相信你能够做到。请你严肃地回答,上周四晚上10:30-11:00之间,你在哪儿?有没有人能够证明?史艳茹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黄一为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了徐凤智。 “谢谢。”徐凤智接了过去,边擦眼泪边说,“上周四晚上我去见了史艳茹。” 黄一为和杜队都愣了,这个情况有点意外。多年以来的习惯使得黄一为不敢轻信任何人的话,他问:“为什么是周四晚上,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那天,学冬要值班。学冬一般是周二和周四值班,所以我记得很清楚。下午放学的时候,我妈接走了孩子。晚上下班的时候,我直接去了美容院。”她解释道。 “你们在哪儿见面的,美容院里面吗?”黄一为问。 “不是,在她车跟前。我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跟她吵。”她说。 黄一为问:“你的目的是什么?跟她吵吗?” “当然不是,我懒得跟她吵。”她把手里的纸丢在垃圾桶里,平静地说,“我想问她到底想怎么样,怎么才能不纠缠我们家?结果,完全谈不拢,她说看见我们过得好,她就不爽。最后不欢而散了。” “然后呢?”黄一为问。 “然后我就走了,回家睡觉了。”她说。 杜队问:“有没有人给你证明?” “没有。我骑着电动车回了家,当时我心烦意乱的,没有去接孩子。自己一个人在家睡的,没人给我证明。”她说。 杜队觉得问不出什么来了:“你没有不在场证明,这几天不要离开本县,直到本案侦破。”她点点头,没说话。 黄一为觉得徐凤智的供述应该没什么问题,但还是建议杜队去徐凤智住的小区查一下监控,确认一下她回到小区的时间以及当夜有没有再出去。杜队接受了建议,恰好张威回来报告柳学冬在案发当天夜里没有离开过医院。杜队让张威再跑一趟徐凤智家,查一下监控录像。同时黄一为给彭鹰打了电话,让他查一下案发当夜现场附近有没有徐凤智的踪迹。 黄一为和杜队刚回到局里,就接到了张威的电话。徐凤智家的小区在案发当夜10:20-11:30之间,停了一个多小时电,监控录像没有拍到徐凤智回家的画面。彭鹰查了案发现场附近十字路口仅有监控录像,也没有发现徐凤智的踪迹,但不能因此肯定徐凤智说了谎,因为十字路口两旁的树很高大,徐凤智很有可能从便道上走的,路口的监控根本拍不到。综上所述,仍然不排除徐凤智杀人的嫌疑,她有作案动机,也有作案时间。侦查过的地方完全没有任何与徐凤智有关的线索,徐凤智有可能真与案子无关,否则她就是一个极其高明的凶手。 黄一为倾向于相信徐凤智的供词,他觉得徐凤智所说的内容与她微表情和微反应是一致的,她说的应该是实话。案发现场附近是史艳茹经常停车的地方,附近监控很少,当夜小区会停电,这都是徐凤智无法以个人力量改变的。 经过检验,史艳茹家衣柜里男式睡衣上的dna与柳学东的dna完全一致,柳学东确实是那个神秘的l,但他没有作案时间。案情再一次陷入了僵局,目前发现的线索都有了着落,但都排除了嫌疑。 一直默不作声的成丽雅说:“杜队,一为,目前我们还能查的就只有尸体和死者衣物了,我觉得要重新检验尸体、死者的衣物以及死者的其它随身物品。” 黄一为很了解成丽雅,他知道成丽雅这么说,一定有了想法,他表示支持。杜队也同意,目前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按照成丽雅的建议,黄一为把技侦组的6个人分为三组。第一组是成丽雅和戴家兴,重新检验尸体。第二组是黄一为和皮鹏,重新查验死者的衣物及随身物品。第三组是彭鹰和车晓东,查看各处的监控和天眼,规划出史艳茹和徐凤智的活动范围和行动轨迹。 就在大家各自忙碌的时候,史艳茹的同学夏莲出事了。夏莲的丈夫韩红升找到了公安局,让杜队给他一个交待,为什么夏莲在见过杜队之后就出事了。杜队顾不上给出交待,急忙带人赶到了医院。黄一为听说后,安排大家继续工作,他也赶紧跟了过去。 医生说,夏莲右臂骨折,颅骨轻微骨裂,没有伤及脑组织,没有生命危险,但需要休息静养。韩红升已经平静下来,夏莲也恢复了意识,她讲述了事发经过。 夏莲走到小区附近丁字路口的时候,突然窜出一个人来,抡起一根铁棍就打。夏莲顾不上骑电动车,本能地抬起胳膊挡了一下,最终结结实实打在了胳膊上,同时也打中了头部。她顺势倒地了,过路的邻居喊了一声,那个人跑了。邻居叫了120,并通知了韩红升。韩红升气不过,不知道朝谁发泄,才趁报案的时候,找了杜队。 杜队觉得夏莲遇袭可能真与警方找到她有关,但他还是没想明白到底谁会干这样的事情。事情得一件一件做,饭得一口一口吃,按照程序杜队必须先找目击事发经过的邻居了解一下情况。 黄一为拿到了夏莲遇袭时穿的衣服,还询问了夏莲的受伤情况。 “大致情况已经跟杜队说过了。”医生一边看着病历一边说。 就在黄一为有点失望的瞬间,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我给她清理伤口的时候,看见她头发上好像有铁锈。” “铁锈?”黄一为突然一激灵,“你确定吗?” “当然。铁锈我还不认识吗?”医生很肯定,他拿起了旁边的托盘说,“你可以看看,我帮她清理伤口的棉花和纱布还在这儿呢!” 黄一为用镊子拿起棉花和纱布仔细查看,果然发现了黄褐色的铁锈。他把所有的纱布和棉花放进了证物袋里,走了出去。 医生在后边看着,说了一句:“警察都魔怔了,连这些东西都拿。” 回到局里,经皮鹏检验纱布上的铁锈和史艳茹尸体上及衣服上发现的铁锈成分完全一致,除了铁锈的主要成分,杂质和浮土的酸碱度都是一致的。这说明杀死史艳茹和袭击夏莲的凶器是同一根方管,而且这还是一根严重生锈的方管,否则不可能轻易地蹭上铁锈。凶器是同一个,凶手也可能是同一人。 杜队回来了,风尘仆仆,但带来了凶手的体貌特征。凶手身高约175厘米,体型偏瘦,是个瘸子,戴着口罩,戴着一个蓝色的帽子,看不清面部特征。凶手是一个男人,徐凤智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了。目击者还说,那个人骑一辆灰色的电动三轮车。黄一为让彭鹰立即查了下午5:30左右事发路段的监控,果然发现了相同体貌特征的男子。他骑一辆灰色的电动三轮车,穿一身灰色衣服,就是常见的汽车修理工穿的那种衣服,领子是红色的。他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面部特征。看着这个人,黄一为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想不起来。二次查验尸体和物品,铁锈成了没有破解的关键线索。突然发生了夏莲被袭事件,铁锈把两个案子的凶器和凶手突然联系在了一起。 黄一为总觉得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这些线索好像是故意送到警方面前的。两个案子是同一种凶器做的,但时间上差异太大了。史艳茹被杀是在晚上11:00左右,夏莲遇袭是在下午5:30左右。夏莲遇袭时天还没黑,凶手很容易暴露。他还是个瘸子,不容易逃跑。附近的路段还有监控,容易找到他的踪迹。而史艳茹被杀时,临近深夜,事发地点很隐蔽,附近监控很少。如果说这两个案子是同一个人做的,作案逻辑的差异太大了。 杜队有不同看法,他承认黄一为提到的差异,但他和大家一致认为两个案子是一个人做的,袭击夏莲很可能是凶手意识到了某种威胁。夏莲可能知道什么事情,而这些事情是凶手非常忌惮的。 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这个开电动三轮的人,彭鹰又有活干了。他要追踪一下这个人的行踪,黄一为让戴家兴也去帮忙看录像。加上车晓东,看录像的就有三个人了,黄一为希望提高工作效率。成丽雅和皮鹏继续在尸体和物品上寻找新线索。 经过一天一夜的奋战,大家都有了成果。 成丽雅在尸体的头发上发现了一些凝固的血块,里面似乎是软的。尸体的头发已经剃下来了,成丽雅把带血块的头发剪下来一段,放在显微镜下观察。她用解剖刀慢慢割开了那个小血块,里面居然是白色的,这不是血块!成丽雅很吃惊,经过20分钟左右的查找,找到了类似物质一共8颗。她很内疚,作为一个从业多年的法医专家,一个大学教授,竟然没有发现这种物质,只把那些当成了凝固在头发上的普通血块了。 她把黄一为请过来,自请处分。黄一为没有怪她,她并没有什么错,最后还是发现了端倪,应该感谢她。她的发现很快得到了印证,皮鹏在死者的衣领下也发现了类似的物质。与成丽雅的发现不同是,皮鹏在衣服后背上找到的固体附着物里,最里面是白色,质地柔软但有弹性,被血液包裹,最外面被尸体腐败产生的液体包裹。皮鹏已经对比过了,白色物质是泡沫塑料的颗粒。成丽雅发现的白色物质也是泡沫塑料颗粒。衣服上大部分的位置被尸体腐败产生的液体浸染过,很多证据和痕迹已经无法提取。在没有被浸染过的部位,找到了铁锈,还有纸壳箱的碎片。在高跟鞋后跟部发现一些胶状物质,经对比后发现是透明胶带的胶留下的。高跟鞋的后跟部曾经接触过透明胶带,后来又沾了灰尘和污垢,形成了一块黑斑。 黄一为、成丽雅和皮鹏坐在一起,想了半天,泡沫、胶带、纸箱、铁锈这四种物质同时出现在了史艳茹身上。这说明她一定接触过这四种物质,然而能接触到这四种物质的地方到底是哪里?他们百思不得其解。今晚彭鹰又要加班了,神秘凶手的轨迹还没有整理完,看来出结果也要明天了。 黄一为走在下班的路上,一边开车,一边和韩文君煲着电话粥。再过两个月,韩文君就见习期满了,就能回到天阳市局了。他很为难,韩文君同时学了文字鉴定和声纹鉴定,从职责上讲回来以后应该调到技侦组。如果这样,他和韩文君就在一个部门了,他们还是是下级关系,按照规定他们不能结婚。能恋爱却不能结婚对于相爱的两个人来说是很致命的,这样的结果是大多数人不能接受的。黄一为大小也是干部,更不能带头违反规定,这件事情始终都要解决。 灵新大酒店到了,这是他们这次出差的临时住所。黄一为把车停好,走进了酒店大堂。大堂西边是餐饮部,现在是晚上9:30,餐饮部的经理把收废品的阿姨叫来,让她把纸箱、泡沫箱和部分快递箱收走。收废品的阿姨正在餐饮部门口整理着,地上有扯下来的包装胶带,时不时粘在阿姨的脚底,阿姨有时抬起脚把胶带拽下来。被撕破的泡沫箱掉出了很多泡沫颗粒,颗粒随着阿姨的行动在地板上来回漂流着。 黄一为站在电梯口,远远地就能闻到纸箱上散发的甲荃味。他看着阿姨忙碌的身影,心里感叹着,大家都不容易。突然,他怔住了,眼前的景象似乎有点熟悉。泡沫、胶带、纸箱这些东西好熟悉,刚刚在局里,皮鹏和成丽雅从尸体上发现的就是这些。 电梯到了,黄一为没有上去,看了看收废品的阿姨。他又走到大堂门口,看到了收废品的车,就停在左边台阶下,是一辆深红色电动三轮车。瞬间,他想起了视频画面中凶手骑的那辆三轮车,那是一辆银灰色的电动三轮车。凶手的身影越来越清晰,黄一为眼前一亮,终于想起来了,他兴奋得差点喊出来。此刻,他才明白,之所以觉得凶手的身影好像在哪儿见过,是因为真见过,就是走访徐凤智时在医院过道里见过的那个收废品的老头。他立刻给杜队打了电话,10分钟后,他们赶到了县公安局。 黄一为和杜队坐在办公室里,情况都说完了,两人沉默不语了,都在思考。 第十三案 意乱情迷(6) 洞太窄了,只能爬进去,根本无法实施有效的抓捕,进洞的民警反而有危险。 杜队又急又气:“还真是个安迪!现代版的安迪。” 皮鹏对两位领导说:“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黄一为知道除话痨戴家兴外,技侦组的人大多数和他一样不会轻易乱说话,他相信皮鹏一定有了主意。 皮鹏说:“我们可以火攻。” 黄一为和杜队几乎异口同声地说:“你说说。” 皮鹏说:“周围都是警察,每个人手上都有他的画像,他很难逃过盘查,很可能藏在地道里,等我们走了,他再跑。我们可以这样,第一步,把床挪开,露出洞口。第二步,院里有很多纸壳箱,把纸壳箱撕成块,把其中一面洒少许水。第三步,把纸壳箱拿到洞口点燃,主要作用是放烟,撒水就是不让纸箱燃烧得太旺。第四步,把屋里的电扇启动,向洞里吹烟,也许能把他呛出来。”听了皮鹏的妙计,大家拍案叫绝。 放烟20分钟后,杜队接到了张威的报告,一个下水道的盖子里开始冒烟了,冒烟的地方离发现手机的地方只有20米。又过了5分钟,下水道的盖子被掀开了,一个花白头发的人从里面钻了出来,不住地咳嗽着。张威上前扭住了他,仔细一看,正是杨荣魁!他穿着的正是袭击夏莲时的那套衣服!杜队本来是一个有点自负的老刑警,这一次他不禁伸出了大拇指,360追凶果真名不虚传! 杨荣魁到案了,背负着20年来的恶名、冤屈和生活中的酸甜苦辣,他交待了所有的作案经过。主审是黄一为,以下是部分口供记录: …… 问:为什么要杀人? 答:20年了,我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失去了自由,失去了财富,失去了家庭。坐牢的时候被人打,腿被打瘸了,哪怕坐牢,我也是罪犯里最低等的,因为我是强奸犯,谁见谁打!我要让他们得报应! 问:为什么出狱七年后才开始报仇? 答:前几年没有找到她们。 问:后来你是怎么找到她们的? 答:有一次收废品,到了美容院,偶然看见了史艳茹。 问:都过去20年了,你怎么确定是她? 答:别人叫她艳茹姐,而且她的长相变化不算太大。 问:说说你杀史艳茹的过程。 答:用了几天的时间,我摸清了她的活动规律。在她车旁边的绿化带里等着她。在她开车门的时候,用铁管敲了她的头。然后用纱巾捆起来,放到了三轮车上,用收来的纸箱盖住了尸体,运到了李家庄附近的避雨洞里,扔在了那儿。 问:铁管是哪儿来的? 答:路上捡的? 问:在哪儿捡的? 答:就在史艳茹的车附近。 问:为什么要砸死者的脸? 答:我不想让你们查到她的身份。我怕血溅到身上,用纱巾包住了她的头,然后用铁管在她脸上砸了几下。 问:头顶砸了几下?脸上砸了几下?你说清楚点。 答:头顶砸了三四下,脸上大概砸了十来下,我记不清了。 问:为什么要到李家庄抛尸?你怎么知道李家庄那儿有避雨洞? 答:刑满释放后,我老婆和女儿不认我,不让我回家。我曾经在那儿的避雨洞里住过几个月,后来收废品才到县城附近住的。 问:杀夏莲的时候为什么要选择白天?你不怕别人发现吗? 答: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跟踪她,发现你们找过她。我觉得我可能已经暴露了,所以抓紧时间动手了。 问:你在哪儿看见我们见面的? 答:在夏莲家小区附近。 问:说具体点。 答:在小区门口。 问:你知不知道夏莲没死? 答:我不知道。 问:知道她没死,你还会杀她吗? 答:也许会,我说不清楚。 问:杀夏莲的时候,你有没有手下留情? 答:有点狠不下心。有人喊,我就跑了。 …… 问:你是不是去过县医院儿科? 答:是的。 问:目的是什么? 答:我经常到那儿收废品,隔三差五就会去一次。 问:恐怕没那么简单。你是去看你女儿徐凤智的,她原来叫杨凤智,对吗? 答:……(他没说话) 问:我们知道的,远比你想象得多。我希望你说实话。 答:是的。我去那儿收医疗废品,就是想多看她一眼。 问:她认识你吗? 答:她不认识!我保证她没有认出我!警察同志,请你们相信我! 问:你在绿化带里等史艳茹的时候,有没有见到其他人? 答:没有!绝对没有!我没有见过小凤! 问:你是说徐凤智吗? 答:…… 问:我刚才问的是有没有见到其他人,并没有提到徐凤智。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她? 答:我…… 问:你在案发现场见过徐凤智,对吗? 答:没有!绝对没有! …… 问:地道是什么时候挖的? 答:三年前就挖好了。 问:为什么挖地道?你是不是早就策划好犯罪计划了? 答:不是。我在监狱就很孤独,出来后也是一样,身边没有亲人和朋友。其实出来以后更寂寞,我经常做噩梦。梦里经常被人打,我想逃但是逃不掉,我想说话但没人相信我。后来我就想挖一条地道也许会有用,也能打发时间。挖完以后,果然睡得比原来好了。没事儿的时候我就挖,就当业余爱好了,好歹有个干的。 …… 黄一为很惊愕,挖地道恐怕是他此生听过的最奇葩的业余爱好了。这时,戴家兴送来了血迹检验报告,在杨荣魁的废品收购站发现的血迹确实是史艳茹的,那辆车确实是运尸车。 看过报告的黄一为和杜队还是认为杨荣魁的口供有问题。杜队认为,杨荣魁确实知道夏莲所住的小区,但他没有看到夏莲与警察见面,因为他供述的见面地点是小区门口,而不是小区对面的奶茶店。 黄一为同意杜队的想法,他还提出了另外一些疑点:“说到徐凤智,他就特别紧张,努力让我们相信徐凤智和史艳茹的死没有关系。根据徐凤智的口供,她承认自己去找过史艳茹,但杨荣魁却极力否认看到了她。我认为他一定看到了徐凤智,因为他不确定史艳茹具体的下班时间,而史艳茹的下班时间本身就不是很确定。他必须提前到场才能下手,所以我觉得他一定看见了徐凤智。作为一个父亲,他作假口供的目的是保护自己的女儿。” 杜队明白了黄一为的意思:“你是说,徐凤智杀了人,而杨荣魁帮他隐瞒事实了。” “我觉得有这个可能。”黄一为说,“他说的作案过程,包括杀人过程、抛尸过程和伪装现场的过程,以及对抛尸地点的选择,抛尸的电动三轮车是他的,都证明他目击并参与了整个过程,尤其是抛尸过程。徐凤智没有去过李家庄,根本就不知道藏尸地点,也没有电动三轮车,她无法完成抛尸。” “你说得很有道理,问题是我们怎么证明徐凤智有罪。她承认到过现场,但不承认杀人。现场附近的监控没有拍到她进出现场的全过程,小区恰好又停电了,无法查询案发时间段的监控录像,我们没有证据。”杜队说。 黄一为说:“明天我们就要返回市里了,时间有限,李局给你的破案期限也快到了,只好冒险玩一把了。” 杜队见识过市局技侦组的本事,他相信黄一为,好奇地问:“有什么妙计?” 黄一为笑笑说:“算是一种心理战!” 按照黄一为的建议,杜队安排张威把徐凤智接到了局里。理由很正当,徐凤智和杨荣魁是父女关系,杨荣魁被逮捕了,应该通知他的直系亲属,趁机让他们见一面,试图取得更大的突破。徐凤智不承认是杨荣魁的亲生女儿,对于见杨荣魁很抗拒,这完全在黄一为的意料之中。 黄一为不动声色地说:“徐女士,不见就不见,我们尊重你的想法。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听完以后,你见不见他,再作决定。”徐凤智没说话,默认了。 黄一为说:“二十年前,在史家洼村发生了一起非常轰动的猥亵幼女案。受害人是一个11岁的小学生,目击者是另一个9岁的小学生。由于当时侦破技术落后,再加上新闻的发酵和网民的声讨,嫌疑人最终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入狱后,他多次上诉。被驳回后,他曾经5次逃狱,最终被加刑3年,一共服刑13年。七年前出狱,他的妻女已经移居到县城,但拒绝他回家。他在外流浪了7年,以收废品为生。隔三差五到县医院儿科收医疗废品,目的是偷偷看一眼亲生女儿。” 黄一为观察到徐凤智的表情有很大起伏,继续说:“十几天前,一个叫史艳茹的美容院女老板被杀死了。警方在调查的时候找到了史艳茹的同学夏莲,得知了一个非常惊人的消息。当年,猥亵幼女案是一桩错案,他是清白的。” 徐凤智从椅子上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满脸惊讶地问:“怎么回事?” “史艳茹就是当年的受害者,夏莲就是当年的目击者。两个孩子经常偷小卖部的零食,被发现后,与他发生撕扯,所以在史艳茹的手臂、胸部和后背留下了淤青,衣服也破了,后来这些都成了猥亵幼女的证据。他扬言要找史艳茹的家长,史艳茹怕挨打,就说他想强奸自己。谁也没想到,史金平脾气火爆,不查之下报警了,史艳茹就更不敢说实话了。而夏莲年龄太小,根本不懂什么是强奸,只是如实说明了他和史艳茹撕扯的过程,夏莲糊里糊涂成了猥亵幼女并试图强奸的目击者。” 徐凤智呆呆地坐回到椅子上,流下了泪水。 黄一为没理她:“某一天,他发现女婿出轨了史艳茹,女儿女婿经常被史艳茹骚扰。二十年来,他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他想为女儿做点什么,但女儿根本不认他。最终,为了女儿的幸福,他决定帮女儿一把,除掉史艳茹。摸清史艳茹的活动规律后,他悄悄藏在绿化带里。在史艳茹准备开车门的时候,用方铁管敲晕了她。把她绑起来,放到三轮车上,向北走小路去了他曾经住过的避雨洞,把尸体扔在了那里。明天我们会把本案的材料递交给检察院,杀人并毁坏尸体,他可能被判死刑。我们所有的办案民警为他惋惜,他为了女儿的幸福,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杀人犯。坐了13年的牢,背负着强奸犯的名声,艰难地过了20年。奔赴刑场前,他的亲生女儿却不愿见他,我们感到非常遗憾。” 徐凤智已经泣不成声,她哽咽着说:“警察同志,别说了。让我见一下我爸。” 黄一为和杜队对视了一眼,会心地一笑。杜队把见面地点安排在了询问室里。当戴着手铐的杨荣魁出现在徐凤智面前,徐凤智再也忍不住二十年思念与爱冲上去,抱住了自己的父亲,两人放声痛哭。杜队没有阻止他们,让他们哭一会儿,这也是黄一为的建议。另外给了他们10分钟的时间,说了说家常话。 10分钟后,杨荣魁被带了出去。黄一为坐了下来,对徐凤智说:“你没有什么话对我们说吗?” 她有点吃惊:“我——我没有什么说的呀。” 黄一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那我给你讲一下这个故事背后的故事,刚才那个故事只是表面现象。主人公发现女儿从医院下班后没回家,直接去了史艳茹的美容院附近。史艳茹出现后,她们发生了争吵,不欢而散。女儿气不过,随手操起路边的一根生锈的方铁管,敲死了史艳茹。他尾随在后面,看到了全过程。他让女儿赶紧走,剩下的事情全交给他。女儿走以后,他把尸体扔到了李家庄附近的避雨洞里,并且毁了死者的容,目的是让警察无法查到死者的身份。他做的事情确实一度给我们办案造成了很大的困难,办案初期我们在寻找死者的身份上花了很大精力。他的目的现在已经达到了,女儿可以心安理得地过完自己的人生,而他以自己的生命成就了女儿。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如果你是那个女儿,你会怎么样?” 客观地说,有的情节是黄一为推断的。为了破案,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其实这种方法黄一为运用得已经很成熟了。徐凤智彻底崩溃了,泣不成声。 稍稍平静下来后,对黄一为说:“史艳茹确实是我杀的。”她供述了作案过程,她是一个完全没有作案经验的人,小区停电和附近没有监控完全是偶然的。她只是气不过,才敲了史艳茹几下,没想到她真死了。杨荣魁出现了,她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杨荣魁让她赶紧走,叮嘱她无论谁问起来,一口咬定不知道杀人的事情。这些天,她一直想找杨荣魁,可惜多年不联系了,最终没找到。她交待的作案细节与黄一为的推断完全一致。 黄一为心里默默检讨着自己,第一次与徐凤智见面的时候完全没有看出她在说谎。客观上,杨荣魁目击了杀人过程,还处理了尸体,杨荣魁杀人的动机符合逻辑,证据也很全面,推断他是凶手很正常。杀史艳茹是临时起意的,停电和监控不是她故意策划的,史艳茹混乱的男女关系,加上徐凤智的性别,即便她说杀人了,也很容易让人觉得那些话就是一个吃醋的小女人在激愤之下胡说的。 事实上,徐凤智说过人是她杀的,只不过她说是用刀割的,可见徐凤智有极高的情商、冷静的心理和高超的谈话技巧。很多事情从她嘴里说出来,既让人吃惊,又让人觉得合理。她故意说出了一部分事实,也会故意留一些破绽,然后再给出相对合理的解释。如果这种解释是无懈可击的,反而更容易让人怀疑。她的表现完全符合她在事件中的身份和心理状态,而这一点造成了他第一次的误判,这也是他第一次遇到这样一个犯罪分子。黄一为拿出了笔记本电脑,在工作笔记中认真地记录了自己第一次的失误和最终找出徐凤智犯罪事实的过程。 杨荣魁再一次坐在了审讯室,看着徐凤智的审讯录像,忍不住大放悲声:“傻孩子,这是何必呢?” 他最终承认自己其实不想杀任何人,打伤夏莲完全是想把警察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在医院里,他看到警察找徐凤智了,打夏莲就是为了转移警方的注意力。为了把缺失的父爱还给女儿,他早就做好把杀人罪名揽上身的准备了。徐凤智是真杀人,杨荣魁只想惹祸上身并不想杀人,这解决了黄一为的疑惑——两起案子的作案特征为什么有巨大差别。 黄一为问:“你保留了带血的锈铁管和泡沫板,这是为什么?你为什么不销毁这些证据?” 杨荣魁擦了擦眼泪:“是我故意留下来的。” 黄一为说:“你想让我们知道你是真正的凶手。” 他点点头,叹了一口气:“是的。可惜没成功。” 黄一为说:“我毫不怀疑你对女儿的爱,但你的方法是错误的。” 他看着黄一为,一言不发。黄一为说:“你毁坏尸体,做伪证,还故意伤害他人身体,应该负法律责任。” 杨荣魁说:“我明白!” 第二天早上十点,与灵新县的战友们依依惜别后,一行人踏上了回程。杨荣魁猥亵幼女案本来就是一个错案,因为大人和小孩强弱差异明显,男性和女性不同的生理特点,事件的绝大多数参与者维持着固有观念,几乎所有人都被道德上的执念绑架了,造成了杨荣魁的悲剧。虽然他要背负伪证罪、故意伤害罪和非法处理尸体罪,负相应的法律责任,但对于黄一为来说钉是钉铆是铆,仍然为杨荣魁找了律师,准备申请司法赔偿。不为别的,黄一为只想维护法律本来的面貌。 第十四案 诡异婚礼(1) 又过年了,大家得到了一段短暂的休息。这是黄一为回国以后过的第二个春节,他已经适应了运用各种app搞定自己的生活,出门的时候兜里已经不装钱了。除了每天与韩文君视频通话,黄一为抽时间到拳馆去练拳。 他心里一直放不下字母系列案的幕后黑手,那个很厉害的搏击高手。他觉得他们迟早会遇上,到时候肯定是一场恶战。自己虽然跟着拳击冠军练过拳击,对付个普通人不在话下,但与一个绝顶高手对战,差距太大了。 皮鹏每次都陪他一起来,一起练,黄一为对皮鹏的上进心很赞赏。在他们的带动下,戴家兴和彭鹰也没少来,就连天天坐在电脑跟前的彭鹰在搏击上都有了不小的进步。有时,黄一为还专门把凌霜和阎刚请来指导大家,他们都是搏击高手。小霜从小练传统武术和跆拳道,上警校后还练过自由搏击。阎刚当了8年武警,其中5年在武警特战队,执行过多次反恐任务,是能够在实战中精确制敌的高手。同时,小霜和阎队也对拳击有了更深的了解,打击犯罪的利剑越来越锋利了。 谭海龙经常来找小霜吃饭逛街,他们的感情更深了。小霜对于龙龙的火热追求不再抗拒,龙龙对于她来说不再是从前那个百无一用的大少爷了。在毒玫瑰案里,龙龙的优异表现打开了小霜尘封的心。小霜找皮鹏的次数比原来少多了,就连她自己都逐渐认识到她对皮鹏的仰慕来源于自己对各类新奇知识的渴望。她渴望成为一个知识渊博的人,但皮鹏这样的人不可能围着她转,而龙龙却可以。 小霜之所以还没有正式接受龙龙为男朋友,是因为龙龙的富二代身份。一旦接受了龙龙的追求,她怕别人说她贪慕谭家的巨额财富。无论龙龙怎么解释,小霜都很难去掉心魔,但他们俩都感觉到跟对方在一起时心里很舒服,也许这就是爱的味道。 韩文君外出学习一年,虽然再过一个月她就回来了,但很可能会调入技侦组。谭海龙调走了,刑侦重案队比较缺一线警员。经过姜局批准,阎队从下面各分局、派出所及各县的警员中选择了几个人,调入了刑侦支队重案大队。最先来报到的是丐帮案里表现良好的年轻警员冯川,这是黄一为给阎队推荐的。接下来的三天里,其余的三个人也调过来了,分别是贺骏、王仕琛和童菲。这几个人警龄大多数在三至五年,王仕琛从警七年,他们不是刚入警的小白,在原单位都是不错的苗子。在阎队的建议下,姜局同意由李建强担任重案大队副大队长,以便提高管理和侦破效率。 戴家兴调侃李建强:“光头强当领导了,以后不能叫强哥了。以后叫你强队,你说怎么样?” 李建强保持着一贯憨厚的笑容:“叫什么都行,无所谓,还不是一样干活。” 戴家兴搂着李建强的肩膀:“我还是喜欢叫你强哥。升官了,你是不是得请我们吃一顿?” 李建强说:“跟升官没关系,想吃就吃,我请你们,咱们吃火锅!”大家跟着一齐起哄。 正在大家闹哄哄的时候,黄一为的母亲王淑芬又来了,扬言要找阎队提意见。她对阎队说:“文君在省厅学习怎么还不回来,耽误了我们一为的婚姻,也耽误了我抱孙子。刚子,你是怎么安排的?” 阎队赶紧把黄妈让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来窜门的戴家兴说:“看来黄老邪的外号不能再给黄队了,要让给黄妈了。黄妈的杀伤力不是一般地强,厉害呀!无论什么场合,多么庄严肃穆,都会被黄妈秒杀。” 戴家兴有点没话找话的嫌疑,他最近总是有事没事就到一楼来转转,大家心里都明白,他是想找萧静聊天。 少了龙龙和他斗嘴,他经常处于一种奇异的尬聊状态。年龄相仿的冯川成了他的最佳选择,两人曾在丐帮案里有过合作,能说上话。不过,冯川不像龙龙那样贫嘴,戴家兴在话痨方面处于无敌状态。与戴家兴在一起,冯川不觉得无聊,他决定与戴家兴合租同一个两居室,两人的关系更近了。在戴家兴的帮助下,冯川很快适应了新岗位,工作上得心应手。 每天上班,黄一为都会看一次字母系列案已经发现的线索,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看完以后,坐在椅子上发呆,他想起了韩文君的工作和他们的感情。从感情上讲,他们希望在一起,成为彼此一生的选择。从理智上讲,韩文君擅长的和正在学习的专业,不仅她自己喜欢,那也是最适合她的,但她不得不调入技侦组。按照同部门尤其是同部门的上下级关系不能结婚的惯例,他们陷入了在事业和婚姻之间进退两难的境地。他多次想过这个问题,始终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 抓捕杨荣魁的时候,大家都领了枪。他也领了,拿到枪的时候他的感觉很奇怪。距离他上一次拿枪执行任务快九年了,那也是他第一次出外勤。从小连鱼都不敢杀,罪犯出现的时候他犹豫了,迟疑了一秒钟。罪犯打掉了他的枪,捡起来向他射击。当时的支队长姜志东正好赶到,把他推到了一边,向罪犯射击。最后罪犯逃走了,姜志东肩膀被打中了。罪犯被抓捕归案时已经死亡,却没有找到黄一为丢失的那把配枪。 到目前为止,那把枪还没有找到。每次见到姜局,他都会再一次想起曾经的过失。他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症是不是真的痊愈了,还需要一次终极检验。这一阶段,除了练习搏击,他还在搏击之后,专门加练了射击,他的枪法其实很好。毕竟打靶子和真人区别很大,到时候,他如何面对自己曾经的配枪和向犯罪嫌疑人开枪还是一个未知数。从警满11年了,在刑侦一线干了三年,出国留学了六年,回来又在技侦组干了快两年了。他很清楚一个警察面对犯罪分子时应该怎么做,不应该怎么做,但警察也是人,也有喜怒忧思悲恐惊,他迟早要过这一关。 好在还有时间,毕竟韩文君在省厅见习还没有回来,到时候再做决定也不迟。有时候,他甚至希望来个案子,忙起来的时候,他就顾不上想这件事了。很快地,他就如愿以偿了。 阳河边,一个老头钓鱼的时候发现了一具浮尸,于是报了案。技侦组到达现场的时候,阎队已经派人把尸体打捞上来,尸体周围方圆30米内拉起了警戒线。 现场是阳河的一片弯道区域,河水流速比较缓慢,吸引了很多垂钓者一试身手。附近没有监控,停着一些垂钓者开来的车辆,有的人已经呆了一个晚上,没有人发现异常现象或可疑的人。死者被放在岸边,外貌衣着偏向于运动休闲类型,很像一个大学生,没有发现手机、随身物品和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物件。 由于被河水浸泡,尸体有点浮肿发白,皮肤有褶皱,全身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割伤。口鼻处有蕈状泡沫溢出,眼睑有出血点,口唇青紫,指甲发绀,手指缝和指甲缝有泥沙和水草。尸表检验的结果是溺亡,至于是他杀还是自杀还要根据尸检结果和找到事发地点来确认。按照常理,溺亡多数不是他杀,很少会有人采用这种办法来杀人,因为这种方式很可能杀不死人。本着对每一个生命负责的原则,技侦组还是很认真了作了现场勘测,并把尸体运回去作了尸检。 尸检很快完成了,对内脏器官的检验发现各类症状均有生活反应。死者的口鼻腔、气管、胃和肺里有溺液,出现水性肺气肿,肺部有溺死斑,摸起来有捻发感。左右心脏颜色不一致,证明死者确实是生前落水的。唯一的生前伤在右手的前两个关节及指尖,双手手掌和手指内侧属于刮擦伤,除大拇指外,其它指头有不同程度的挤压伤,有破皮出血现象,右手中指第一指节脱臼。成丽雅和戴家兴认为手上的伤痕很可疑,应该不是自伤。常言道十指连心,一个人把自己的指头掰脱臼,需要忍受极大的疼痛,除非这个人精神不正常,否则很难做到。因此,手上的伤最大可能是来自外力的伤害。 尸体身上有20多处不规则的切割伤,个别伤口有轻微生活反应。成丽雅和戴家兴很有经验,他们知道在流动的水中溺亡者经常会出现类似的伤口,基本上是尸体碰上河里的石头或树枝等尖锐物体后形成的划伤。尸体浮肿发白,尸斑不明显,这是尸体长时间浸泡在水里,并在水流的冲击下不断翻滚形成的。 根据牙齿磨损和耻骨发育判断死者为男性,大约20多岁。脊柱有向右侧弯的现象,说明死者长期保持不正确的坐姿,职业或爱好可能是需要久坐的,比如办公室工作人员等。 时值初春季节,河水的温度基本在10c左右,很难根据尸温判断死亡时间。另外尸斑不是很明显,加大了判断死亡时间的难度。尸体运回解剖室后,尸斑发生了轻微沉淀,原有颜色较浅的尸斑没有消失。切开尸斑处的皮肤,血管断面缓慢流出血滴,并渗出浅黄色液体。尸僵已经达到了最硬,死者已经死亡了15小时左右。胃内溶物检测发现,胃内食物已经基本排空,只残留了部分海带。死者没有肠胃病变,而且比较年轻,消化功能比较好,综合判断死者死于晚饭后4-5小时,也就是昨晚21:00-22:00。 阎队按照惯例先查已经报案的失踪人口,技侦组建议排查大学生、网民、程序员或长期坐办公室的人员。阎队大力排查死者身份的同时,黄一为带着技侦组查找死者的落水地点。在皮鹏的建议下,黄一为找到了研究阳河气象的专家付宏斌教授。了解了阳河的流向、流速和河道特征后,他们认为落水地点在市区,就在远景公园为中心上下游各2公里的范围,他们决定先从远景公园上游查起。 山川、树林、河沟、港汊等凡与阳河有关的地域都要过一遍,排查难度很大。排查了几天,在他们快要查到远景公园的时候,黄一为接到了阎队的电话。死者的身份查出来了,是天阳生活网的编辑白文强,白文强的老板确认照片上的死者就是白文强本人。他刚入职不到半年,今年22岁,大学刚毕业,毕业于稷东理工大学网络安全工程专业。阎队已经通知了白文强的父母,他们在天阳市辖下的阳坪县生活,目前正在赶来的路上。 据白文强的同事反映,昨天下午17:30-18:00之间他们一起吃了麻辣烫,吃完之后回到公司加班。晚上21:30,白文强离开公司下班,但同事并不知道他的住处。阎队问过同事他的去向,同事说他是向南走的,骑着一辆自行车。 阎队提示黄一为向南走会经过远景公园,而阳河正好从远景公园中间流过。阎队的提示让黄一为更加坚信了技侦组的判断,他让彭鹰留在勘查车上查看远景公园的监控录像,然后带着人分两组沿着河道两岸向远景公园的方向搜寻。 三个小时后,他们搜索到了远景公园东区的观景台。观景台是由大理石砌成的,周围是铁链栏杆。在大理石堤岸的边缘,发现了少量血迹。紧挨着血迹的是一个不完整的脚印,是一只平底鞋的后半部分,不完整的部分正好是血迹所在的部位。血量较少,血迹呈细条状,一共有三条,中间的两条较长,外侧的两条较短。从阳河流速、发现尸体的地点和死者的死亡时间推算,这里很可能是事发地点。另外,铁链上发现了一枚指纹。只要血迹或指纹与死者有关,基本可以确定这里就是事发地点。 离血迹大约2米远的地方,有一堆烧过的纸灰。皮鹏从里面发现了没有烧完的冥币,像是有人在这里祭奠过什么人。如果这里真是事发现场,还真透着一种神秘的气氛。纸灰周围也发现了血迹旁边那种花纹的脚印,按照脚印大小推算这是一双40码的平底鞋留下的。 回到局里,经过检测血迹是死者白文强的,皮鹏确认铁链上发现的指纹就是白文强的大拇指留下的,远景公园东区的观景台就是事发现场。彭鹰在远景公园大门的监控里发现了白文强骑着自行车进入公园的画面,时间是4月12日晚上21:42。此后从远景公园四个大门任何一个大门都没有发现白文强或者自行车出来的痕迹,基本可以确认白文强确实在那天晚上出事了。 黄一为正在和技侦组的队员一起看着大屏幕上的照片,上面是那些形状奇怪的血迹,白文强为什么会留下这么奇怪的血迹呢?大家都在思索着,戴家兴忍不了大家这么安静,又不忍心打破,于是站起来想去倒杯水。 他蹑手蹑脚站起来,轻轻把椅子往后一推,一转身的瞬间不小心打翻了黄一为的咖啡杯。他急忙拿了抽纸盖在咖啡上,然后慌乱地把抽纸收在垃圾桶里。他的窘迫把大家逗笑了,黄一为其实并不怪他,面带微笑盯着他看。 阳光打在了桌面上,黄一为觉得有点晃眼,轻轻歪了一下头,他突然怔住了。桌边留下了戴家兴的指印,中间两条是长的,旁边两条是短的,中间留下了三道空白区域。他转头看了一下大屏幕上的血迹,似乎有所感悟。 从卫生间拿抹布回来的戴家兴正要擦桌子,却被黄一为阻止了,大家有些不解。黄一为把自己左手的四根手指,放在桌边,右手拿起杯子里没有洒完的咖啡,慢慢倒在手指上。然后他放下杯子,慢慢拿开手,桌子留下了与血迹相似的痕迹。大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黄一为想到了血迹形成的原因。 一番操作之后,黄一为终于开了口:“我推测白文强在落水之前曾经用力攀住大理石堤岸的边缘。” 戴家兴把抹布放在桌子上,问:“血迹是从哪儿来的?” 成丽雅瞥了他一眼,他明白成丽雅的意思,赶紧补充了他的问题:“死者的右手破皮出血,右手中指第一指节骨折,血迹是他的右手留下的。我是问他的手是怎么出血的?” “客观地说,你的问题正是关键所在。”黄一为说,“还是说一说死者右手的伤是怎么形成的?成法医说过右手中指骨折,不会是自残行为。其他伤口呢?形成原因是什么?” 成丽雅知道黄一为在问她,她接过了话题:“右手的伤有两种,一种是刮擦伤,主要集中在手掌和手指内侧。一种是挤压伤,出血量比刮擦伤的大,主要集中手指,尤其是手指的第一和第二指节。” 黄一为问:“有没有可能是自己弄的?” 成丽雅说:“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常言道十指连心,除非和自己有深仇大恨,否则很难下得去手。何况自我伤害有很多办法,手指是比较坚硬而且痛感极大的部位,并不是最佳选择。” “头儿,不太可能。”彭鹰说。黄一为知道彭鹰不会随便说话,既然说话了就一定有他的理由。他说:“视频画面上有时他只用右手骑车,说明他是右利手,即便要伤害自己,也是右手伤左手,很少会用左手伤右手。” “成法医和英特尔说得有一定道理。”黄一为说。 “也就是说有人伤害过他的手,为什么左手没有挤压伤,为什么只伤害了他的右手?”戴家兴也不知道自己是真有疑问,还是怕别人觉得他浅薄。 “我们可以推断一下白文强出事的全过程。”黄一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说:“当晚21:42,白文强骑自行车进入远景公园。走到观景台,他下了车。” 萧静问:“怎么知道他下了车?” 第十四案 诡异婚礼(2) 冯川说:“到观景台需要上台阶,他不太可能抬着车上台阶。”萧静看了冯川一眼,微笑了一下。戴家兴觉得冯川抢了他的风头,狠狠瞪了冯川一眼。 “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随时打断我。因为这只是推断,而不是结论。”黄一为环视了一周说,“无论出于任何原因,白文强确实来到了观景台上,站在栏杆边。在他身后,有人推了他一把。他向前跌倒,腿部碰到铁链上。由于惯性,上身向前倾,在即将摔入河里的瞬间,他抓了一下铁链。抓得不牢固,滑脱以后右手前两个指节攀住了大理石河堤的边缘。这时,凶手走过来,用脚踩白文强右手手指。为了避免掉下去,白文强本想用左手攀住边缘爬上来,后来不得不试图用左手挪开凶手的脚,因此左手没有被挤压的伤口。凶手反复踩拧白文强的手,导致破皮出血和中指骨折,最后白文强体力不支,掉到了河里。” 阎队同意黄一为的推断,其他人也觉得符合逻辑。成丽雅补充了一点:“如果组长的推断是正确的,那么凶手的鞋底上可能沾过血。”戴家兴说了一声对。 冯川想了一下,提出了一个问题:“我有一个疑问,白文强的自行车在哪儿?” 黄一为笑了,似乎早在意料之中:“终于有人想到了。有没有人帮我讲一下下面的故事。”他不由自主看了皮鹏一眼,两人对视了一下。 “我来。”皮鹏举了举手说,“凶手到台阶下把自行车搬上去,投在了河里。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凶手把车骑走了。” 冯川明白了:“也就是说,我们下一步要去打捞一下死者的自行车。” 阎队没说话,看着这个新调来的冯川,心里很满意。他没有龙龙那么话痨,却还保持着年轻人的活力。阎队对冯川说:“开完会,你带几个人去。”冯川点点头。 彭鹰又说话了:“我建议打捞一下死者的手机。一个现代社会的年轻人,尤其是一个计算机专业的毕业生,不可能没有手机。” 冯川说:“好的,我会注意。” 萧静怯怯地举了一下手:“有没有可能没把手机带在身上,或者他的手机放在兜里,在河里来回翻腾的时候,掉在了河里?” 黄一为说:“掉在河里的可能性大。没带手机的可能性很小,而且把手机放在兜里可能性也很小。” 萧静还是没明白,问:“没带手机,我能理解。为什么不可能把手机放在口袋里?” 黄一为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举起来问:“如果你一个人到了观景台,你会干什么?” 萧静不假思索地说:“我会拍照,或者看短视频……”她停住不说话了,已经明白了。 阎队一直沉默不语,这时开了口:“好了,年轻人表现都不错。散会后,大家各自忙碌。照这么下去,我就越来越闲了。” 戴家兴说:“阎队,你就不怕那天你没活干了,会下岗。” 阎队笑笑说:“我巴不得闲一点儿,就能陪儿子了。省得儿子和他妈……嗨,算了,不说了。”阎队想起了自己成天没时间管儿子,也想起了已经离了婚的前妻,一时间打翻了五味瓶。 阎队说:“一为,还有什么要商量的吗?” 黄一为犹豫了一下:“暂时没有。” 阎队宣布散会,但没走。他走到黄一为面前说:“一为,有事你说。”阎队太了解黄一为了,他已经猜出来黄一为心里有事。 “阎队,还是你了解我。”黄一为看了他一眼,招呼阎队坐下说,“我在想那堆纸灰,里面有没烧完的冥币。还没想出头绪来,所以没有在会上说。” 阎队说:“我也想过这事。不知道这跟白文强的死有没有关系?” 黄一为说:“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如果有人单纯地到河边祭拜亲人,这就与白文强无关。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杀白文强,同时祭拜亲人。如果是后一种可能,就说明白文强与凶手有仇,他们应该认识。” 阎队想了想:“不管怎么样,我彻底调查一下白文强的社会关系,尤其是与他有仇的人。他的父母明天上午就来,正好可以了解一下。” 白文强的父母来认尸了,成丽雅负责接待。黄一为偷偷躲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不想出来。20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有意躲避这样的画面。10岁那年,他亲眼目睹了父亲全身冰冷地躺在床上,他永远不会忘记那种撕心裂肺的痛。然而上厕所的时候,他还是隐隐约约听到解剖室里传来了白文强父母的哭声。 会客室里,白文强父母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他们讲起了白文强的事情。白文强是独生子,家庭条件虽然一般,但父母还是尽力满足他的需求。白文强从小喜欢电脑,老师和同学都称他是电脑天才。老师上课的时候,电脑出了什么问题,一般都是他修的。从小学五年级开始,父母就为他配备了电脑,不断地更新着电脑的配置,花了不少钱,但他们从来都没有后悔过。白文强也比较争气,成绩不是顶尖的,但一直很优秀。白文强是个孝顺孩子,以他的高考成绩本可以考上更好的大学,但他还是选择了本省的大学。虽然他没明说,但父母还是能猜出来他充分考虑了家庭条件。父母一时间很难接受这么好的孩子被人杀了,说着说着又一次哭了起来。 成丽雅做法医已经十几年了,这样的场面见多了,除了递上纸巾,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因为任何安慰都是很苍白的。这样的伤口,除了自愈别无它法。 阎队是个直男,不会安慰人,说话也不知道拐弯抹角。他说:“白文强已经去世了,他死得不明不白。我希望你们二位尽可能多地给我们提供线索。”成丽雅知道阎队说的是对的,但还是觉得有点儿太直接了。 白文强的父亲白宝明擦擦眼泪说:“警察同志,你们问。我一定好好配合。” 阎队问:“白文强的人际关系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跟他有过节的人?” 白宝明想了想:“文强去年毕业以后,在家里呆了三四个月,经常在网上发简历,后来就来到天阳工作了。文强人品很好,与周围的人关系不错,应该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反正我没有听说过和文强有过节的人。” “他有没有关系特别好的人或者女朋友?”阎队提醒了白宝明一下。 白宝明拿出了手机,翻了几下,让阎队看。上面是一个电话号码,他解释了一下:“这个小伙子叫关海滨,和文强关系不错。来过我们家两三次。至于女朋友,我还没有听他说过。我想应该没有,本来我们还挺担心他的婚姻大事,没想到现在——”说着又悲伤起来。 看来白宝明对白文强不算特别了解,考虑到他的情绪,阎队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家最近有没有办过或者参加过红白喜事,尤其是葬礼?” 白宝明茫然地摇摇头:“没有,没办过,也没有参加过任何葬礼。” 阎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于是起身离开了。按照白宝明提供的电话号码,阎队打通了关海滨的电话。关海滨目前在省城稷州市一家网络公司工作,他确实是白文强大学时期最好的朋友。白文强在整个大学期间没有交女朋友,但在大四最后一学期,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在学校篮球场边的奶茶店工作,白文强经常到那儿买饮料,慢慢认识了。至于后来怎么样了,关海滨就不知道了。白文强在七月初毕业的时候,没有马上回老家阳坪县。在稷州呆了一个多月才回去的,那段时间白文强就是和关海滨住在一起的。打完电话,阎队犹豫了,他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去省城一趟了解一下白文强的情况。一时间,他举棋不定。 冯川带人来到位于远景公园的事发地点,经过一个小时的打捞找到了一辆自行车,但手机始终没有找到。又过了一个小时,负责打捞的人已经冷得无法继续工作了。此时正是初春时节,水温仍然比较低,下水作业的人只要下去10分钟,就已经冻得瑟瑟发抖了。最终,只好放弃了打捞。经过白文强同事的确认,打捞上来的自行车正是白文强的,这基本证明了自行车是被扔到河里的。即便白文强有可能失足落水,周围有栏杆,自行车不太可能自己落水。这也从另一个角度佐证了凶手是存在的。 彭鹰仔细查过了案发当晚出入过公园的人,可惜人太多了,不好排查。出入公园的人大概有两类:一类是举家出来散心的,多数是开车来的;一类是散步的老年人,多数是步行出入的。晚上21:30-22:00之间,只有部分散步锻炼的老年人还在公园里。根据彭鹰查看监控的结果,阎队把能派的人都派了出去,走访当夜去过公园的老年人。 除了刚升任副队长的李建强带一部分人查其它的案子,其余的人如冯川、萧静、凌霜,还有新调来的队员等十几人都参与了走访。两天下来,他们依然没有查到任何结果。由于凌霜接连几个晚上没有时间约会,每天都来找小霜的谭海龙也参与其中了。他自然是和小霜一组了,这也算是公私皆顾了。 这几天,黄一为一直关注着案件的进展。那几片烧剩下的冥币一直在他心里挥之不去,他认真查了案发当天的公历和农历,不是纪念日,也不是农历的清明节或鬼节。究竟是什么人在祭奠,又是在祭奠什么人,这和白文强有什么关系?这些问题他已经想了很多天,但始终没有找到答案。 各种线索汇总下来,基本没有新进展。阎队再一次想起了白文强的同学关海滨以及白文强曾经读过书的稷东理工大学,还有他喜欢过的那个神秘女孩。阎队来到了黄一为的办公室,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希望黄一为与冯川去一趟稷州,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黄一为明白阎队有意让自己去一趟省城,顺便看一下韩文君。黄一为性格比较内敛,从内心来说他想去,但有点不好意思。 黄一为说:“不好!走访是你们刑侦的事情,我去不太合适。” 阎队看看他:“一为,你就别客气了。你不想尽快破案吗?看你的样子,我就知道你已经想了好几天了。”说完,他站起身准备走,没有给黄一为再说话的机会。在出门的一瞬间,他回头说了一句:“我让冯川买票,你不用管。我警告你,一定要去看一下文君,不要不好意思,活得洒脱一点,你说呢,兄弟!” 有的话就是这样,就像一层薄纸,如果自己不能捅破,则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由一个合适的人捅破,捅破了就不会不好意思了,这就叫说破无毒。黄一为有点不好意思,见阎队这么坚决,他没有再推脱。看着阎队远去的背景,他心里很感激。他和谭海龙一样,也玩了一把公私兼顾。 黄一为和冯川去稷州了,走访公园目击者的任务由凌霜负责。按照黄一为的建议,彭鹰整理了近一个月白文强上下班的路线,推断白文强住在解放北路尽头的老小区一带。那里有很多相对便宜的老小区出租,很多外地来的上班族租住在那里。阎队立即带人到那一带查访白文强的具体住址。 那一带的老小区有五个,在查访到第三个小区的时候,门房的保安认出了白文强。保安确认白文强每天早出晚归,应该是在哪个公司上班,每天都能见到但不知道他的名字。按照物业公司的登记记录找到了白文强的住址,12号楼403,物业经理打开了房门,警方离这个神秘死亡的年轻人更进了一步。 这是一个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户型,主卧的床头有一张大头贴,上面是白文强和一个女孩。两个人很亲密,应该是情侣。女孩身材比较匀称,不胖不瘦,皮肤白皙,相貌清纯,看起来20岁左右的样子。皮鹏和戴家兴提取了一些毛发和指纹,根据现场留下的生活痕迹,阎队和成丽雅一致认为这是一个人独自生活的痕迹。鞋架上有一双红色的米奇玩偶拖鞋,明显是一双女式拖鞋,看起来很新,好像没有穿过。在房间的其他地方没有发现女性生活过的痕迹,比如主卧的衣柜里没有女士的内衣或者睡衣,卫生间里没有长头发,也没有女性化妆品。阎队推断,大头贴上的女孩就是白文强的女朋友。阎队认为需要把这里的信息告诉一下黄一为。 黄一为这一次去省城,就是为了调查清楚白文强女友的情况。阎队之所以让他去,就是想让他去看一下韩文君,公私兼顾。黄一为接受了阎队的善意,但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是一个职业警察,不是普通警察,是刑侦支队重案大队技侦组组长。无论职位大小,也是个领导,他不允许自己以权谋私。下了火车,他直奔白文强就读的稷东理工大学。他选择直接去了解白文强的情况,同时也给在省厅实习的韩文君发了微信。等他们到达稷东理工大学门口的时候,韩文君已经到了。 两个人火热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四目相对,两人迅速地跑向对方,却只是轻轻地拥抱一下。冯川很识趣地站得远了一些,黄一为和韩文君都深爱着对方,但是两个人都有性格内敛的一面。已经4个多月没有见面了,再见面时他们仍然能控制得比较好。今天韩文君专门请了假,可以陪他们一起查案,无论如何他们俩今天可以多陪陪对方。黄一为介绍了冯川和韩文君认识,很快他们三个人走进了稷东理工大学。 进入校园后,冯川提议他去查奶茶店,黄一为和韩文君去信息工程学院查白文强的档案以及他的社会关系。不得不说冯川虽然年轻,但是人非常聪明,这样的话,他们既提高了办案查访效率,也给了韩文君和黄一为单独相处的时间。他的建议很好,黄一为同意了,但他叮嘱冯川不要擅自行动,有什么事儿及时联系。于是,他们分头行动了。 冯川根据手机导航,往广场西边儿去了。冯川离开以后,黄一为主动牵起了韩文君的手,他们快步向信息工程学院的办公楼走去。韩文君心跳得很快,内心很开心,很配合地跟着黄一为。她从不是一个人云亦云的女孩,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心甘情愿地跟在一个男人后面,但自从遇到了黄一为,跟在他的后面竟然能感觉到幸福。当两个人主动放弃了自己的尊严或者利益,全心全意为另一个人付出的时候,他们就坠入了爱河。 现在是下午15:00,并不是下课时间,校园里的学生并不多。沿着广场西边的校园小路,冯川来到了篮球场,找到了那家唯一的奶茶店。表明身份后,冯川说出了来意。 老板对于那个女孩儿有一定印象。那个女孩名叫苏美美,平时大家都叫她小美。去年8月初她已经离职了,冯川问起了她有没有谈恋爱。老板很肯定地说应该没有谈恋爱,因为店里很忙,没有时间约会逛街,但有一个大学生总来找她,可以看出来那个男孩很喜欢小美。小美倒不一定愿意和那个男孩谈恋爱,她觉得他们两人不是很般配。小美说过自己高中辍学,男孩是个大学生,他们天差地别,不可能在一起。去年7月,那个男孩儿大学已经毕业了。7月期间,男孩还是经常来。小美8月初离职后,他再也没有出现过。老板猜想小美8月份离职,可能是和那个男孩儿一起走了。冯川拿出了白文强的照片,老板确定那个经常来的男孩儿就是白文强,据此可以推断苏美美和白文强很可能是一对情侣。 黄一为和韩文君见到了白文强大学时代的辅导员韩雨秀副教授。韩雨秀说,白文强学习刻苦,成绩很好。他是一个开朗活泼的大男孩,与他关系好的人主要是同宿舍的那几个人,关系最好的就是关海滨。此外,没有更多有价值的消息。与冯川汇合以后,他们决定再去找一下关海滨。 第十四案 诡异婚礼(3) 关海滨确认冯川调查到的女孩儿就是白文强要追求的那个,他曾经在白文强的手机上看过那个女孩的照片。 冯川问:“我们在案发现场没有找到白文强的手机,你知不知道白文强平时用什么牌子的手机?” 关海滨说:“去年我们都是学生,买不起太贵的手机。文强用的基本上都是红米手机,但是对于我们这些计算机专业的学生来说,用什么手机无所谓,用任何手机都可以发挥最大的效率。像我和文强这样的人不会依赖于个别品牌的手机,甚至不会依赖于实体的手机。我们会把大部分的工作、生活、学习与网络资源对接,运用网络平台解决问题。把资料放在网盘上,这样的话,换任何手机对我们影响都不大。” 冯川想确认一下:“你是说白文强会用到网络资源。登到他的网盘上,能不能发现一些什么?” 关海滨想了一下:“应该能。早在上学的时候,我们两个都有这样的习惯。一旦把某些东西存在了网盘里,就会反复往里头存,而且很难放弃。” 听着冯川的问话,黄一为觉得很满意,因为冯川是他推荐给阎队的。在冯川和关海滨说话的时候,黄一为拨通了阎队的电话。他建议让彭鹰查一下白文强的网络平台,上面也许会有线索。挂电话后,黄一为收到了白文强贴在床头的大头贴照片,上面的女孩的确是苏美美。目前查到的线索对应上了,白文强和苏美美很可能是情侣关系。 黄一为找了一张纸,让关海滨写下了白文强可能用过的,或者从他的平台上能够查到的白文强的账号名称。他立即拍了照片,发给了彭鹰。这一次到稷州,总算有所收获。只可惜与韩文君相聚匆匆,但也没有办法。晚餐后,冯川主动提出把车开到饭店门口,让黄一为与韩文君告别。 回去的路上,冯川说:“黄组长,文君姐气质出众,你们真的很般配。” 黄一为有点不好意思:“川儿,让你见笑了。”说完,他长出了一口气。 冯川转头看了看黄一为:“黄组长,你不用烦心,车到山前自有路。” 黄一为是心理专家,这次竟然被别人看穿了心思。他很好奇,笑着问:“你说说,我在心烦什么?” 冯川开始紧张了,有点为难地说:“黄组长,你才是心理专家。在你面前,我哪敢造次。” 他越是客气,越激起了黄一为的兴趣。黄一为追问:“长路漫漫,咱们就当开心了。” 冯川拗不过黄一为,终于同意了:“说得不对,你可别怪我。”黄一为把靠背往后调了一下,把头向后靠了靠,微笑着点点头。 冯川说:“我调到市局时间不长,你和文君姐的事情我是听家兴说的。今天我第一次见文君姐,你们俩在气质上很像,你们很般配。可以看出来,你们很思念对方,也很相爱,所以你们的感情应该没问题。从年龄上讲,你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问题应该与结婚相关。你们俩都是智商极高的人,双方父母应该不是问题,你们可以搞定。你们的父母能培养出你们这样的人,也不至于不开明。” 黄一为微笑着说:“马屁拍得不错,我很喜欢。说重点。” “不是,黄组长。我真是这么想的。”他一看黄一为没回应,接着说了,“好。真正让你担心的是局里的规定,同一部门的人不能结婚,尤其是上下级关系。文君姐学的是文字鉴定,也学了声纹鉴定,回来以后按道理会调到刑侦支队的技术部门。毫无疑问,文君姐调到重案队技侦组很合适。从个人发展和专业对口来说,这样安排也是最合适的。这样一来,你就成了文君姐的上级,你们不能结婚。这就是你心烦的地方。” 黄一为不说话了,冯川显然猜中了。他说:“小伙儿不错,看来把你调到市局是对了。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冯川又不好意思了:“我是瞎说的,我哪儿知道。”他能够看出来,黄一为好像真在问他。他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再过一个多月,文君姐就回来了。你们要考虑一下这个问题了。” 两人沉默了半天,黄一为说:“其实你们俩一个在技术部门,一个在刑侦一线,也许是个办法。” 黄一为猛地一转头,吓了冯川一跳。冯川怯生生地问:“我说错了什么吗?” “噢,没有。”黄一为停顿了半天,才回答了一句。是呀!他怎么没有想过调到刑侦一线?自己调到刑侦一线,韩文君进技侦组,问题就解决了。 然而调回刑侦一线,他首先要面对的是9年前丢失的配枪和受伤的姜志东,他自己曾经因此产生了严重的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症)。自己是不是真的从ptsd里解脱出来了,也许真的要去检验一下。彻底做回刑警,两个人的困难就成了他一个人的困难,这个结果他还是比较满意的。在他思绪万千的时候,冯川没有打扰他,认真地开着车。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11点了,黄一为没敢惊动母亲,想吃一桶泡面了事。没想到还是惊醒了王淑芬,她问了韩文君的近况后才去睡觉了。 第二天上午,黄一为与阎队一起梳理了白文强案的线索,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快11点了。黄一为拉开了办公室右边墙上的帘子,里面是他整理出来的字母系列案的线索。想到那个幕后黑手仍然逍遥法外,他时时感到如芒在背,如鲠在喉。每天都要看一下自己整理出来的资料墙,这已经成了他日常工作的一部分。 正在他陷入深思的时候,接到了李建强的电话。李建强说,上午接到了报警,说天河大厦发生了一起爆炸案。阎队专心盯在白文强溺水案上,就让李建强带队出了警。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爆炸案的现场也发现了同样版本和面值的冥币残片,爆炸案和溺水案很可能有关系! 黄一为大吃一惊,急忙来到了队里的痕检科。在与刑侦重案大队合作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了工作惯例,阎队带的小组与技侦组直接对接,一案一结,在目前案子没结的情况下,不会再分配其它的案子。因此,李建强带队出警时,支队派了其他技术人员配合出警,没想到居然发现了相似的线索。黄一为查看了证据,经过皮鹏和痕检科共同鉴定,两个案子里发现的冥币残片,油墨和纸张的生产批次和主要成分完全一致。两个案子真的有关,殊途同归了。爆炸案和溺水案的所有资料共享,李建强和阎刚所带的人也都合在了一起。 天河大厦的爆炸案惊动了天阳市委市政府,市委政法高官的电话打到了姜局的办公室。爆炸案的发生会严重影响天阳市的招商计划,姜局向市委立下了军令状。姜局也对阎刚和黄一为下了死命令,限期7天破案,否则他就要脱衣服走人了。市局决定立即成立专案组,姜局担任组长,阎刚担任副组长,以刑侦重案队所有队员为主要侦破力量,在必要的情况下,调动所有资源配合专案组工作。 根据两个案子发生的先后顺序,溺水案主要由阎队盯着,爆炸案主要由刚升任副队长的李建强负责侦破,他们各守一条线,物证检验和线索汇总主要由黄一为负责。专案组全体成员,除在外办案的人以外,每天至少开一次会,目的是汇总当天的新线索并确定下一步的侦破方向。 冯川头脑灵活,思维敏捷,性格活泼,办事得体,善于表达,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这一点比龙龙强得多。他深得队里人的喜爱,阎队尤其如此。对于冯川的到来,阎队已经多次对黄一为表示过感谢。正所谓能者多劳,冯川再一次接到了新任务。他负责追踪从稷州调查回来的线索,带着新调来的两名队员贺骏和童菲,前往苏美美家调查白文强溺水案的线索。 苏美美家在天阳市南郊的三里河村,在辖区派出所民警的带领下,冯川一行来到了苏美美家。刚来到小院的门口,就听到院里有两个人在吵架,听声音是两个女人。大门没有关紧,冯川他们从门缝里看到了正在吵架的两个人,一个年纪大一点,大概50岁左右,一个年轻一点,不到30岁。 年纪大一点的女人嫌年轻的女人成天想往外头跑。年轻女人却说,出不出去是自己的自由,别人管不着。冯川不打算听她们继续吵下去,敲了敲门,两个女人同时向大门这边看过来。冯川一边进门一边亮出了警官证,看到有警察进来了,两个人都安静了。 冯川说:“我们是警察。我们想找一下苏美美,了解一些情况。” 年纪大一点的女人很生硬地说:“美美不在家,等她回来你们再来。” 冯川说:“请问,你们二位是她的什么人?” 年纪大一点的女人说:“我是苏美美的妈妈。” 年轻一点的女人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边拉着箱子边往外走。冯川朝同来的女警童菲使了个眼色,童菲转身跟出去了。 冯川微笑着说:“请问您是武焕霞吗?” 武焕霞很警惕地看了看冯川,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到底是谁?” 辖区派出所的民警说话了:“武焕霞,你要端正你的态度,我是辖区派出所的,所以我们知道你的名字和住址。这几位是市局刑侦支队的民警,他们想找苏美美了解一些情况,希望你认真配合。否则要负相应的法律责任,你明白吗?” 冯川不喜欢辖区派出所民警的工作方式,急忙打断了他:“阿姨,你不要紧张,我们只是做一个常规的走访。” 武焕霞迟疑了一会儿,掀起了门帘,对冯川他们说:“请进。” 在客厅坐下之后,冯川问:“苏美美去哪儿了?” 武焕霞铁青着脸说:“可能去市里了。” “什么时候去的?”冯川问。 “大概有一个多月了,走了以后,没有再回来过。”她想了一下说。 冯川说:“你们最近有没有联系过?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会回来?” 她非常冷漠地回答道:“没说过什么时候回来,我最近也没有和她联系过,那个死丫头最好别回来!” 她的无理和冷漠几乎把所有在场的民警都激怒了,但是他们又没有办法,因为人家在批评自己的孩子,本身没有问题。 冯川问:“把苏美美的电话号码告诉我们一下,我们需要联系到她。” 吴焕霞极不情愿地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说出了一个电话号码。贺骏当场拨了电话号码,结果只听到了语音提示,所拨打的号码已经关机。 沟通不是很顺利,但是冯川不想轻易放弃,他拿出了白文强的照片。问武焕霞:“你认识这个人吗?” 她看了几眼说:“不认识。” “这是你女儿苏美美的男朋友,你确定不认识吗?”冯川问。 “我女儿没有男朋友,我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她非常肯定地说。 冯川觉得已经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来了,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边向外走,一边观察着。他的脑海里不断想着武焕霞这张脸,这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但现在从这张脸上分辨不出任何的喜悦或悲伤,只有冷漠充斥着。这太反常了,一个母亲儿女双全,这是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福气,而她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表情呢? 他们回到了车上,过一会儿童菲也回来了。她说:“那个年轻女人叫陆羽芳,是苏美美的嫂子。她和苏美美的哥哥苏东城刚刚结婚一个多月,谁知道在结婚当天下午送客人的时候,苏东城发生了车祸去世了。陆羽芳今天回来是要拿走自己物品的,武焕霞不让拿,说那些东西是他儿子的,所以他们发生了口角。” 贺骏不禁感叹道:“死在了洞房花烛夜当天,这也算死得最离奇的新郎了。真是福兮祸之所倚啊!” 就在贺骏发动车子准备出发的时候,冯川敏锐地发现大门里有人向外看着他们。这一家人很怪异,冯川临时决定去找一下村长,侧面了解一下情况。向村民打听了一下,很容易找到了村长家。 村长叫贾世才,50多岁,身体还算硬朗,也很健谈。招呼冯川他们坐下之后,村长就迫不及待地讲起了武焕霞一家的情况。 村长拿起一个足有30多厘米高的大茶杯,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把那个已经盘得包了浆的塑料杯放下。没等冯川问,他就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武焕霞是三里河村的传奇人物,带着一儿一女生活,整整守寡了18年。武焕霞的老公苏老三死的时候苏东城只有8岁,女儿苏美美是苏东城10岁那年在野外捡到的一个弃婴。苏东城把孩子抱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了。没想到喂了一点奶粉,那个孩子居然活了过来,于是就随了苏家的姓,叫苏美美。客观地说,苏家的人对苏美美很好,那个女孩长大以后越来越漂亮。武焕霞本来想让这个女孩给自己的儿子当媳妇儿,但是没想到苏东城只拿她当妹妹。大学毕业以后,苏东城谈了女朋友,后来也结了婚,就是那个陆羽芳。万万没想到,结婚当天下午,苏东城坚持自己开车把自己的领导送到市里,回来的时候居然出了车祸,就这样苏东城的年龄永远停在了28岁。苏美美也在哥哥去世后的几天消失了,再也没有回来,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村长说了半天有点口干了,又拿起大茶杯狠狠喝了一口水,感慨着说:“村里人的红白喜事基本上都让我去当总管,但是这一次给苏家当总管是我碰到的最离奇的一次,婚事刚办完,直接办丧事。儿子刚死,女儿现在失踪了,苏家可以说得上是家破人亡了。不知道那个茅半仙给焕霞看日子是怎么看的,这日子看得到底对不对?怎么会家破人亡呢?” 贺骏是城市里长大的,他不明白村长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很好奇地问:“看日子是什么意思?茅半仙是谁?” 村长解释了一下:“警官,一看你就是大城市来的,你不明白我们农村的习惯,看日子就是要选黄道吉日。至少要知道每一天适合干什么,不适合干什么,简单点说就是看黄历。茅半仙是我们邻村的一个瞎子,附近村里人有什么红白喜事的都让他给算,他就挣这个钱养活自己。老百姓也习惯了,管他准不准,好歹有个依据,所以就经常去找他看。至于准不准,谁也不知道,就是个心理作用。” 冯川对于苏美美失踪很感兴趣,他转换了话题:“怎么知道苏梅梅失踪了?武焕霞报过案没有?” 村长皱了皱眉头:“失踪就是武焕霞自己对村里人说的,没人见过美美是什么时候走的,但她的手机确实是关机了。” 冯川知道村长说的是实话,因为他们也打过苏美美的手机,确实已经关机了。冯川打开了自己手机,上面是白文强的照片。 他问村长:“贾叔,你认不认得照片上这个年轻人?” 村长老花了,把手机拿过来,稍微往远放了放。“好像见过,让我想想。”村长想了想,又看了看照片说,“我就是在苏家见过这个年轻人,他好像和美美站在一起,据我猜测应该是美美的对象。” 冯川很惊讶:“既然白文强和苏美美认识,那武焕霞为什么说没有见过白文强呢?” 村长笑了:“我问过焕霞那个小伙子是谁,她说是美美的男朋友。焕霞不同意,所以她不承认那个小伙子是美美的男朋友。” 贺骏有点急了:“他不承认那个男孩子是苏美美的男朋友,她就可以对警察说谎吗?我们问过类似的问题,她居然说不认识白文强。” 村长好像习以为常了,他摆摆手说:“这位警官你不要生气,我们这里都是老百姓,不太懂法。” 冯川现在很庆幸自己没有马上离开这个村子,他决定再次返回到苏家,向武焕霞确认一些细节。等他们再次返回苏家的时候,大门已经上了锁。问过邻居,邻居说看见武焕霞骑着电动车走了,冯川只好先带人回到了局里。 听到冯川汇报的情况以后,黄一为和阎刚也都觉得武焕霞非常奇怪。阎队再一次夸奖了冯川,叮嘱他跟着武焕霞这条线。 第十四案 诡异婚礼(4) 李建强回来了,姜局随后也到了,几位领导坐在一起汇总了一下线索。李建强一直在医院盯着伤者的伤势,直到下午5:00伤者才醒过来。录完口供后,他急忙回来汇报情况。 爆炸发生在昨天下午5:40,伤者名叫范泰,年龄31岁,是一家民营企业的中层。下午5:30,他从楼上下来,准备回家。到了车里,他才发现手机忘在了办公室,然后返回办公室取了手机,再一次走向了自己的车。 就在他离车大约还有3米左右的时候发生了爆炸,爆炸的气浪把他向后推了几米远。他当场晕倒,飞溅的玻璃碎屑导致了多处外伤,昏迷了20多小时才醒过来。如果不是取手机,爆炸可能发生在范泰回家的路上,后果将不堪设想。除了范泰,没有其他伤者,但一楼商铺的玻璃有不同程度的损坏。 皮鹏和戴家兴已经复核了痕检科的报告,炸弹是由黑火药做成的。根据车内发现的香推断,凶手将香绑在了导火索上,制成了一个简单的定时炸弹。可能怕受害人闻出香的味道来,凶手还故意使用了无烟无味的香。种种迹象都说明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姜局不愧是老刑警,马上提出了一个疑问:“汽车的车锁有没有被破坏?凶手是如何进到车里面的?” 李建强回答说:“我也问过范泰同样的问题,他说楼下停车场的车比较多,所以他会在出楼门的时候按一下车遥控,方便把车找到。凶手可能是利用了他从楼门走到车门前的这段时间。” 姜局说:“查一下停车场的监控录像,可能会有发现。” 黄一为说:“好的,姜局。我安排彭鹰马上去查。” “建强,说一下你接下来的侦破方向和思路。”姜局对李建强直接提了要求,他想考验一下这个新上任的重案队副队长。 李建强清清嗓子说:“我的思路主要有三个方面:第一,查范泰的社会关系,尤其是与他结过怨的人;第二,查炸弹的来源,由于炸弹的原料是黑火药,所以我决定查一下制作和销售烟花爆竹的厂家、作坊及专营店;第三,查现场发现的物证,这方面还要依赖于技侦组的兄弟们,物证包括现场被摔碎的手机、残留的黑火药、香火头和冥币残片。” 姜局没说话,但显然对李建强的答案比较满意。他转身对黄一为说:“一为,你是犯罪心理学博士,你不会让我失望?说说你的想法。” 黄一为刚才一直没说话,他在纸上罗列着所有的物证。长期的工作中,他养成了一种习惯,他不想过多依赖于大脑。他不可能为每个案件都建立字母案那样详细的资料墙,但会用思维导图的方式,把所有的线索罗列在同一个逻辑下。按照作案的要素,他会把一个案件分为作案动机、作案时间、作案工具以及作案过程。只要思维导图全部完成了,案件所有的逻辑就打通了,案子基本上就破了。听到姜局在叫他,他看了看本上刚才罗列的要素。 他站起来,来到了白板前,讲解起了自己的思路:“溺水案和爆炸案的现场都发现了相同的冥币残片,这说明凶手可能是想祭奠某人。看起来凶手想在杀死受害者的同时祭奠另一个死者,而这个神秘死者的死可能与两位受害者有关,或者说就是两位受害者导致了这个神秘死者的死亡。如果这个作案动机成立的话,凶手就有可能是这个神秘死者的亲人。” 姜局微笑着说:“还不错,还有其他的吗?” 李建强很疑惑:“根据目前的走访调查,没有发现白文强和范泰有什么交集的地方,他们可能不认识。” 黄一为说:“他们一定有某种联系,但是目前我们还没有发现。否则的话就是冥币残片出了问题,可能两个案件中都出现了冥币残片是偶然的。” 阎队说:“这种可能性是不能排除的。” “还有一个偶然。我整理了两个案件发生的时间,两个案件发生的时间正好相差两个星期。”黄一为说。 “我没有听明白,相差两个星期能说明什么?”姜局说出了大家的疑惑,其实大家都没有听懂。 黄一为不紧不慢地说:“还有一个死亡时间正好在溺水案发生的三周前。” 阎队好像明白了什么:“你说的是苏东城的死亡。” “对,阎队,你小时候在农村生活过,农村人一般会在什么时间祭奠死去的亲人?”黄一为提醒了一下阎队。 阎队小时候确实是在农村长大的,然后18岁的时候去当了兵,转业以后才到了公安局,农村的祭奠仪式他还是比较清楚的。 他说:“下葬以后第1周叫头七,第3周叫三七,第5周叫五七。剩下的就是周年和三周年,其余的就是清明节和鬼节。” 黄一为在白板上写下了头七、三七和五七3个词,解释道:“苏东城死后的头七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三七的时候发生了溺水案,五七的时候发生了爆炸案。溺水案和爆炸案的时候我们都发现了现场有人祭奠的痕迹,凶手祭奠的会不会就是苏东城?” 阎队说:“根据冯川的调查,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溺水案的死者白文强是苏东城的妹妹苏美美的男朋友。白文强和苏东城不但认识,而且有过交集,二者的死有什么联系,还是需要再查一下。” 正在这时,彭鹰走了进来。他一边把手里一个碎屏的手机插在电脑上,一边说:“各位领导,我发现了一条线索。我恢复了爆炸案里范泰的手机数据,发现了一张照片,你们看一下。” 大家纷纷看向了大屏幕,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婚礼现场的照片。里面的新郎和新娘就是苏东城和他的妻子陆羽芳,婚礼现场的舞台下面赫然站着苏美美和白文强。黄一为恍然大悟。 姜局也明白了:“手机是范泰的手机,但照片里没有范泰本人,说明这张照片的拍照人就是范泰,所以范泰也到过苏东城的婚礼现场。这样的话,苏东城、白文强和范泰就有关系了,至少证明苏东城认识白文强和范泰,否则这两个人不会去参加苏东城的婚礼。” 李建强说:“线索逐渐联系起来了,按照刚才的推断,那凶手很有可能就是苏东城的亲人。苏东城的亲人目前有三个,一个是他的妈妈武焕霞,一个是他的妻子陆羽芳,一个是他的妹妹苏美美,应该说三个人都有嫌疑。” 黄一为说:“她们三个的确都有嫌疑。据武焕霞说,苏美美已经失踪了一个多月了。冯川他们去调查的时候,留下了陆羽芳的联系方式,我们可以找到她。武焕霞在接受完冯川的询问后,也离开了家,目前下落不明。线索需要一一落实,这里头有一个最需要解决的问题。那就是白文强和范泰与苏东城的死到底有什么关系?我建议再去一次苏家,一方面可以寻找一下武焕霞,一方面可以搜查一下苏家,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阎队说:“我跟冯川一起去。” 姜局看了看阎队:“枪械和爆破你很熟悉,你不会什么发现都没有?” 阎队已经习惯了姜局这样说话,很自然地说:“制作定时炸弹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次案件当中的定时炸弹显然是土制的。有几个特点,第一,没有准确的定时器。既不是机械类的定时器,也不是遥控类的定时器,用一根香绑在导火线上,这种办法确实简单有效,但是爆炸的时间不好控制,一旦点燃就没法控制了。第二,制作炸弹的原料是黑火药,黑火药是制作烟花爆竹常用的原料。总体来说这就是一个土炸弹,但不得不说这个人很聪明。犯罪分子的作案手段一般会以简单有效为原理,按照一为经常说的理论,在作案手段上犯罪分子一般会选择自己熟悉的方式。” 姜局好像明白了阎队的意思:“你是说这个犯罪分子熟悉制作烟花爆竹的流程和技术。” 阎队竖起了大拇指:“姜局就是姜局,姜还得是老的辣!” 姜局制止了阎队:“少跟我贫,破不了案,我照样收拾你。”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准备出去。他强调了一下:“目前当紧的是要找到武焕霞和苏美美。” 彭鹰把手机从电脑上拔了下来:“我查一下武焕霞的手机号码,追踪一下她的手机号。” 姜局对彭鹰的表现很满意,指了指彭鹰,问黄一为:“这个小伙子叫什么?” “彭鹰。平时都叫他英特尔。”黄一为说。 姜局恍然大悟,点点头说:“哦,这就是英特尔。我知道英特尔,原来就是这个小伙子。不错,好好干!” 内向的彭鹰胀红了脸,赶忙说:“谢谢局长!” 上面给的期限很紧,姜局很着急,但是看到自己手底下的人这么能干也很开心。他边往外走边对大家说:“我们一定能按时破案,甚至能提前破案,我有信心!” 黄一伟有点调皮地说:“是!在局长的带领下,我们一定能够提前破案。” 姜局指了指他,笑了笑,没说话,出去了。黄一为只有在姜局跟前才敢这样,就像一个孩子对父亲那样。黄一为10岁的时候就没了父亲,公安大学本科毕业以后分配到了刑侦支队。当时的支队长就是姜局,所以黄一为管姜局叫师父。 按照安排,李建强带着萧静去找陆羽芳,闫队和冯川去三里河村的苏家,凌霜、贺骏和童菲继续在公园走访溺水案的目击者,皮鹏和戴家兴出外勤帮忙排查爆炸物来源,彭鹰带着网侦的警员排查停车场的监控录像以及定位武焕霞的手机,黄一为留守局里汇总各类线索。 彭鹰查到了吴焕霞的手机号码,但手机已经关机了。排查停车场的监控录像有了新的发现。监控清晰地拍到范泰站在大楼门口按了一下车遥控,确认方向以后向车走去。车停在了比较靠边的位置,正好在摄像头摄像范围的边缘。在范泰走向车的时候,车的左后门被开启过,很快又被关上了,至于是谁开的,摄像头没有拍到。 范泰坐到车里不到一分钟又走了出来,应该是到楼上去取手机了。取手机返回以后,离车大约三米的时候发生了爆炸。录像显示的情况与范泰的讲述一致。看来犯罪分子非常了解范泰的习惯,最近一定跟踪过他。 李建强找到了陆羽芳,经确认溺水案发生的时候,陆羽芳一直待在娘家,和妹妹陆羽菲住在同一个房间。据陆羽菲说,姐姐刚结婚就死了丈夫,这几天心情不好,所以母亲安排她和姐姐住一个房间,怕姐姐出什么事儿。最近的一个多月,她和姐姐晚上没出去过。爆炸案发生的时候,陆羽芳和陆羽菲在逛商场,商场的监控可以证明这一点。陆羽芳没有作案时间,她的嫌疑排除了。 由于近几年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好多制作和销售烟花爆竹的工厂、作坊以及专营店已经关门了。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戴家兴和皮鹏已经排查完了所有仍在营业的场所,没有任何发现。 阎队和冯川赶到了三里河村,苏家仍然是铁将军把门——没人。这次他们是拿着搜查证来的,阎队让冯川直接撬开了锁。他们发现了与两个案发现场类似的香和冥币,另外还有一些没有放过的二踢脚,没有什么别的发现。阎队非常不解,难道武焕霞和苏美美这对母女凭空消失了? 阎队不甘心,让所有队员重新仔细地查了一遍。他来到了主卧,这应该是苏东城结婚的新房。里面的被褥、衣柜和床都是新的,被褥都是红色的。来到另一间卧室,打开了衣柜,衣柜里有一些旧款式的女装,这间卧室应该是武焕霞的。里面还有两三双红色的袜子和一条红色的腰带,阎队拿起那些袜子和腰带,陷入了沉思。 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他也用过这样的红袜子和红腰带,而且在农村老家很多人都用这些东西。老家有一种说法叫逢九年,一般来说一个人成年以后,岁数是9的倍数,这一年就被称为某人的逢九年。逢九年的前一年称为暗九,逢九年当年称为明九。暗九和明九都要穿红袜子系红腰带,说是用来辟邪和驱除霉运的。看来武焕霞还挺迷信的,他猜想这些红袜子和红腰带应该是武焕霞的,所以推断武焕霞的年龄应该是53岁或者54岁。 他当场给彭鹰打了电话,反馈回来的信息显示武焕霞今年53岁。按照农村虚一岁的说法,武焕霞今年虚岁54岁,今年处在明九,这些红袜子和红腰带应该武焕霞为自己准备的。武焕霞独自抚养孩子长大,她对儿子的爱是深沉的,然而这么迷信的武焕霞为什么没有给刚刚去世的儿子设置灵位呢?难道她不思念儿子吗? 正在他们忙碌的时候,院里来了一个40多岁的中年妇女。她一边往里走,一边嚷嚷着:“你们是谁?光天化日之下,凭什么闯到别人家。都出去!出去!出去!”她开始往外轰人。 冯川拿出了警官证和搜查证:“我们是警察,正在办案,希望你冷静,不要妨碍警察办案,否则要负法律责任。” 那个中年女人终于安静下来了,她自称叫苏静,是苏东城的姑姑,武焕霞是她嫂子。她也是本村的,住在离这里500米外的地方。她知道武焕霞不在家,发现大门开着就进来看一下,还以为是有什么人闯进来了。 阎队问:“你知道武焕霞去哪儿了吗?” 苏静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她把大门钥匙给我的时候,只是说最近在医院找下了工作。” “是哪所医院?”阎队问。 苏静摇摇头说:“她没说,我也没问。” 阎队问:“你有没有她电话?” “刚才进来之前我已经打过了,关机了。”她说。 阎队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但还是把她的手机拿过来确认了一下号码,与警方查到的号码一致。阎队指了指院里院外,问:“苏东城刚死,为什么家里院里都没有祭奠苏东城的地方?” 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嫂子比较迷信,她做事情有她的安排。我也问过为什么没有祭奠东城的地方,她说她有办法。后来我就没有再问了。” 阎队想到了溺水案和爆炸案都有祭奠死人的迹象,于是顺着她的话问了下去:“说一说武焕霞是怎么讲迷信的。” 她又叹了一口气说:“我哥死得早,我嫂子拉扯着两个孩子,真是不容易。也许是太辛苦了,她就相信了那些迷信的东西。什么逢九年,什么属相相生相克等等,她特别相信这些东西。东城结婚的时候,她说美美是属兔的,早上5:00~7:00不能在家睡觉。于是,结婚典礼前天晚上我把美美安排在我们家睡觉。美美的男朋友文强晚上8:00多来找美美,待到晚上12点多才离开。早上美美回家了,我收拾房间时发现了一些用过的卫生纸。都是过来人,我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可是我觉得很奇怪,我记得我嫂子不太同意美美和那个男孩子谈恋爱。当天下午,东城送一个客人回城里的时候出事儿了,那个叫文强的男孩子也跟着忙里忙外的。东城去世的第三天,我问我嫂子,她是不是同意美美和那个叫文强的男孩子谈恋爱了。没想到我嫂子说她没同意,但现在不反对了。当时我也是好心,就提醒了一句,说了美美和文强的事情。我提醒我嫂子千万不能让美美有了孩子,让他们多注意一下。没想到我嫂子听了,立刻火冒三丈。把美美臭骂了一顿,然后赶走了文强。不许他们再见面,文强一看,拗不过我嫂子就先走了,之后美美每天都在家。我去过几次,我嫂子总怪美美在哥哥结婚前一天做了不干净的事情,更不应该在早上7点以前回来。她说美美影响了东城的运气,把东城克死了。这太荒唐了,可是不管我怎么劝她,她都不听。美美不知道哪一天偷偷跑了,再也没有回来。” 第十四案 诡异婚礼(5) 阎队问苏静:“你知道苏美美是哪一天走的吗?” “我不知道,我没看见。”她摇摇头说,“我是听我嫂子说美美走了。” 阎队点点头:“苏美美为什么不能在7点以前回家?你知道吗?” 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不懂。东城死了以后,我还听她嘟囔过,说文强是属鼠的,在结婚典礼前天夜里23:00~1:00之间,不能在家里出现。没想到他去找了美美,还接触到了苏家的人,而且还干了不干净的事情。美美是属兔的,代表着纯洁,结果被属鼠的文强破坏了。说文强把霉运带给了美美,美美又在早上7点之前回了家,把霉运带到了家里。” 阎队问:“武焕霞有没有说过她打算怎么办?比如会不会报复这些人。” 她赶忙摆摆手:“不可能。我嫂子一个女人家,哪敢干那些事情?” 阎队很严肃地说:“事实上,这些人都出事了。苏美美下落不明,白文强溺水身亡,范泰差点被炸死。这么巧,这些人都在苏东城的婚礼上出现过,还都犯了武焕霞一直坚持的忌讳。你好好想想,她有没有说过报复之类的事情。” 她有点害怕了,摆摆手说:“我真不知道,我觉得我嫂子不会干这么可怕的事情。” 阎队指了一下地上没有放过的二踢脚,问:“这些炮仗是办事时剩下的吗?” 她看了看:“也许是!这么会剩这么多?”她觉得有点奇怪。 阎队又拿起了香和冥币看了看,又看看那些炮仗,这两样正好是做那种土炸弹的材料。他问:“武焕霞会不会做——炮仗?”他本来想说炸弹,临时改成了炮仗。 苏静一愣,过了几秒钟说:“应该会。几年前,我和我嫂子在做烟花爆竹的工厂打过工,她会配黑火药,厂长专门让她配药。” 在场的人听得非常惊讶,武焕霞居然会配火药。阎队明白,把二踢脚做成单响的,就是一个简易的炸弹。只要量足够大,爆炸的威力足以伤人性命。阎队在苏静的叙述里,不仅听出了武焕霞非常迷信,听出了她有杀人动机,还知道她掌握了做简易炸弹的技术。 阎队在自己手机上打开了范泰的照片,问苏静:“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她看了看照片:“见过。这应该是东城的一个朋友,当天负责收礼的。” 看来范泰确实参加过苏东城的婚礼,阎队问:“婚礼当天在这个范泰身上有没有发生过奇怪的事情?” 她想了半天,摇摇头说:“没发生过什么。好像就是我嫂子不太愿意让东城这个朋友收礼,说这个男的不能在早上11点之前出现。肯定又是什么讲究,我不太懂。” 苏美美,白文强和范泰出现的时机似乎都犯了忌,都对苏东城不利,从武焕霞的角度来看,武焕霞有恨他们的逻辑依据。 阎队说:“又是迷信。武焕霞这些奇怪的想法都是从哪里来的?”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这些年大家都忙,各过各的,逢年过节才在一起待一待,我并不是很了解我嫂子。我们老百姓哪有那么多讲究,我们三里五村有什么红白喜事都会找茅半仙问一下,了了心事。”她说。 冯川心里一惊,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茅半仙这个名字了。他现在有点后悔了,汇报的时候没有向各位领导说到茅半仙。阎队看出冯川神情不太对,对于苏静的问话也差不多了,他让其他民警把苏静送出了门外。 他走到冯川面前,冯川先开了口:“阎队,我要向你检讨一下。走访村长的时候,村长就提到过茅半仙,但是我觉得跟案子没有关系,所以汇报的时候没有说。” 阎队这才知道他为什么神情不对,拍拍他的肩膀说:“这不是你的错,任何线索都是抽丝剥茧慢慢分析出来的。你知道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吗?” 冯川的眼里重新闪出了亮光:“我知道,咱们去找茅半仙。” 阎队对他的答案很满意:“那就走。”冯川立刻跳到了驾驶座上,越野车风驰电掣地向邻村开去。 所谓的茅半仙真名叫茅金良,今年58岁,平时以算命测字谋生。他确实有视力障碍,能感觉到光线,但看不清楚,村民们一般叫他茅瞎子。有时他测字算卦也挺准的,所以老百姓也叫他茅半仙。茅半仙不紧不慢道出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所有的细节都是茅半仙帮忙设计的,武焕霞非常信任他。 白文强属鼠,晚上23:00~凌晨1:00之间不能出现在苏家。苏美美属兔,早上5:00~7:00之间不能出现在苏家。范泰属蛇,早上9:00~11:00之间不能出现在苏家。苏东城属虎,下午3:00~5:00之间不宜出行。武焕霞在努力避免这些事情的发生,偏偏这些年轻人都没有听她的话,都在相应的时间内做了不应该做的事情。茅半仙认为他们全部都犯了忌,都会给苏家带来灾祸。 冷静理智的冯川再也忍不住了,一拍桌子,指着茅半仙说:“你这个老神棍,这下你实现梦想了,这些人都出事了。你是不是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了武焕霞?” 茅半仙神神叨叨地说:“接受了老百姓的香火钱,我就要替老百姓办事儿,这没什么错呀,更何况我算得很准。” 冯川真的生气了,他指着茅半仙大骂:“你t胡说,你这叫怂恿杀人。” 阎队也很生气,但是他尽量保持着镇静。他按住了冯川,问茅半仙:“苏东城出事前后,武焕霞来过几次,你详细说一下,要不然你真的要负法律责任的。” 茅半仙显然吓坏了,不再神神叨叨了:“苏东城结婚以前来过两次,问了一些结婚时候的禁忌,主要问的是家里的成员应该注意些什么。苏东城去世以后来过一次,主要问的是白文强、范泰和美美是不是对苏东城有什么影响。” 冯川余怒未消:“所以你就说了那些混蛋话,封建迷信是要害死人的!” 茅半仙悻悻地说:“我也要吃饭的,我要说得不对,别人以后就不找我了。” 阎队和冯川无话可说,准备开车离开茅半仙家。 茅半仙自顾自地叨咕着:“什么叫迷信,迷上了你就信了,信了也就灵了。美美是木命,金克木。白文强是火命,水克火。那个叫什么泰的,是金命,火克金。唉,我说的是真的,这是我算出来的,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冯川开着车,扬长而去,不想听他胡说八道。就在他们离开的时候,看到又有人来找茅半仙测字算卦了。茅半仙开始招呼香客了,顾不上跟他们说话了。 冯川不禁慨叹道:“看来愚昧的人不是一两个呀!” 晚上8:00,姜局来了,专案组的例会如期举行。阎队讲述了三里河村的调查结果。案子的逻辑逐渐清晰起来,武焕霞有重大作案嫌疑。 黄一为说出了自己的担心:“昨天开会的时候,我们分析了白文强出事的时间是苏东城的三七祭日,范泰出事的时间是苏东城的五七祭日。我们不知道头七发生了什么,现在我好像有答案了。” 姜局问:“有话直说。别讳莫如深的!” 黄一为走到了白板前,在昨天写下的头七两个字下面写了苏美美三个字。他说:“头七应该是苏美美出事或失踪的日子,我推测苏美美已经凶多吉少了。” 阎队说:“你是说武焕霞用这三个人来祭奠自己的儿子。” “是的,我就是这样想的。”黄一为肯定了阎队的说法。 萧静不敢相信:“苏美美是武焕霞的女儿,她怎么可能杀自己的女儿呢?” 黄一为解释道:“萧静的怀疑有一定道理,但我们也要看到另一点。武焕霞守寡18年,把儿子培养成人,这其中的艰辛相信大家能够理解。可以说,儿子苏东城是她唯一的希望,而女儿苏美美是由苏东城抱回来的。也许出于善良,她同意收养了苏美美。她最初的想法是让苏美美给苏东城当老婆,后来没有成功。对于她来说,苏美美远没有苏东城重要。当她唯一的希望苏东城消失以后,她有可能迁怒于苏美美所谓的不干净,进而对她不利。” 萧静还是没有被说服,欲言又止,但又没有合适的理由反驳黄一为。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对萧静的怜惜,戴家兴提出了一个问题:“儿子死了,也不至于杀儿子的朋友,还有女儿的男朋友?”说完了,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为赋新诗强说愁了,这就是没话找话。 黄一为倒是没在意:“对于武焕霞来说,儿子死了,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倒了。她又找不到另一个精神支柱,她完全有可能把儿子的死归因于其他人身上。” 阎队说:“不止作案动机,她曾经在烟花爆竹工厂做过配药员,她懂得制造土炸弹的技术。在苏家,我们还找到了与两个案发现场相同的冥币以及与爆炸案现场相同的香。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 皮鹏解释了香和冥币的检验结果:“我和家兴检验了冥币,苏家发现的冥币与两个现场发现的冥币,无论是纸张还是油墨都属于同一厂家的同一批次。从苏家发现的香无论从规格还是主要成分,与爆炸案遗留的断香属于同一厂家的同一批次。可以认定苏家出现的冥币和香与凶手用过的是一样的。” 萧静不说话了,证据是最能说明问题的。这时,凌霜风尘仆仆地来到了会议室,她说:“姜局、阎队、各位领导,我在远景公园找到了溺水案的相关目击者。” 姜局大加夸赞:“小霜,干得不错!不容易呀!我听阎队说,你已经去了快10天了,终于看到了成果。” 萧静用右臂抱住了凌霜的肩膀,略带调侃地说:“我还以为你是和龙哥约会去了,没想到真是去查案的。早知道我就跟你一起去了,当电灯泡还能立功,这多好!” 阎队假装严肃地说:“别胡扯了。目击者是谁,现在在哪儿?我去见一下。姜局、建强、一为,你们继续开会。”说完,他就出去了。 大家坐好之后,黄一为接着说:“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找到武焕霞。阎队和冯川听苏静说过,武焕霞在某个医院找到了工作。我建议接下来排查一下全市的医院。” 萧静满脸疑惑地说:“儿子刚死,女儿失踪了,她怎么会去打工呢?她为什么这么着急?” 戴家兴表示同意:“按理说,苏成东出了车祸,对方应该会赔偿武焕霞,她应该有钱。应该不会马上去工作,至少也要修复一下丧子之痛。” 黄一为觉得他们说得有一定道理,他在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快速地整理着关键线索。他看着自己在白板上写的头七——苏美美,三七——白文强,五七——范泰。苏美美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白文强死了,但范泰没有死,还在医院里。 黄一为心里突然一震:“医院!范泰在医院,武焕霞在医院找到了工作,这两者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黄一为刚想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就见冯川突然呀了一声。大家纷纷看向他,冯川意识自己失态了。 他赶紧站起来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说完,看着姜局。 姜局看了他一眼,问:“没见过。是新来的吗?” 黄一为说:“姜局,他叫冯川,是我推荐到市局的。” “对,我想起来了,字是我签的。”姜局又看了看冯川说,“小伙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说说。” 不得不说姜局是一个不错的领导,既缓解了冯川的尴尬,又把工作推进下去了。 冯川赶紧平复了一下情绪,解释道:“我刚才失态了,对不起。我们离开茅半仙那儿的时候,他说过几句话。苏美美是木命,金克木。白文强是火命,水克火。范泰是金命,火克金。当时我很生气,觉得他只是胡说八道。白文强是不是火命,我不懂,但我刚才突然想到他确实是溺水而死的,这可能就是水克火。范泰差点死于爆炸,车子也着了火,机缘巧合他没死。如果不够幸运,他要不死于爆炸,要不死于火灾,这不就是火克金吗?” 萧静认为这些都是巧合,部分人同意萧静的想法。戴家兴自然也站在萧静那边,黄一为觉得戴家兴一定是喜欢萧静了,他的判断不是很客观。 一直沉默不语的皮鹏说话了:“我认为冯川说得有一定道理,凶手杀人显然遵循了一定的逻辑,只是这个逻辑,我们一直没有找到。如果凶手是武焕霞,她痴迷于迷信,完全有可能按照这样的逻辑杀人。” 姜局问黄一为:“一为,你的想法呢?” 黄一为略一沉吟:“我同意冯川的想法,这解释了两个案子作案手法的差别,这一直都是我没想通的。”他又补充了自己的想法:“我们一直找不到武焕霞,她的手机关机了,她在医院找到了工作。那么她在哪个医院工作呢?大家可以想一想,苏美美失踪了,白文强死了,另一名受害者范泰没有死,目前正在医院里!”他故意把最后几个字说得特别重。 李建强明白了:“黄组长,你是说范泰没死,武焕霞还会再去杀他。所以武焕霞所说的医院就是——范泰住的医院!” 黄一为点点头:“我觉得很有可能。” 姜局问:“医院里有没有派人?” 李建强很肯定:“姜局,我派了两个人,我让他们轮流值班。连上厕所也要一个一个去。” 姜局说:“那还等什么?你也赶紧带人过去。” 李建强站起来,走在前面。萧静等刑侦的民警跟在后面,迎面遇到了阎队和小霜。 阎队向大家说明了目击者反映的情况。目击者是一名姓李的大爷,每天晚上都会在远景公园遛弯。前几天,李大爷崴了脚,所以在家休息了一个多星期,没有出来遛弯,所以小霜他们一直没有找到李大爷。 李大爷说,大概几个星期前,他走到观景台边,发现有人在烧纸。他感觉挺瘆人的,就问了一句:“谁在哪儿烧纸呢?”那个人没说话,站起来,骑上电动车走了。他看到那个人是一个老太太,个子不低,大概五六十岁,走路很快。阎队让他看了武焕霞的照片,他说很像,但不能完全肯定。 听完了阎队的叙述,姜局下了命令:“把武焕霞按了!行动!” 一线警员一下子全都走光了,直接奔赴了范泰所住的医院。黄一为向姜局请命,技侦组的人连夜去一趟三里河村,他总觉得专案组在那里遗漏了什么。姜局太了解黄一为了,知道自己不同意,他会睡不着觉。于是,姜局同意了,叮嘱他们一定要小心。 接到了出外勤的任务,技侦组的队员都很兴奋。车晓东立刻把车开到了楼下,大家全员上车,戴家兴很兴奋,刚想喊那句话。这次却被皮鹏抢了先:“东东专车,及时到达!”由于很高兴,戴家兴没有在意皮鹏抢了他的词儿,他看得出来皮鹏也很高兴。 第十四案 诡异婚礼(6) 15分钟后,一行人到达了三里河村。按照冯川留下的电话号码,黄一为找来了村长和苏静,重新对屋里和院内进行了详细的搜查,结果一无所获。 黄一为不死心,问苏静:“武焕霞还有没有别的房子?” 苏静摇摇头:“没有。我哥死得早,我嫂子一个人带孩子,她哪能治那么多房子。她家的家当都在这儿了,不对——”她好像想到了什么。 黄一为很兴奋,问:“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要说还有什么家当不在这儿,那就是地窖了。我们这里出产大量土豆,每年秋季把收回来的土豆放在地窖里。现在是4月份了,土豆肯定不多了,但一定还有,每家都要吃。”苏静指了指院外50米处的小山崖,“我哥在的时候,在那边山崖下挖了一个地窖,这些年我嫂子把土豆和一些蔬菜放在那里。这一串钥匙里就有地窖的钥匙。”她晃晃手里的钥匙。 顺着她指的方向,黄一为用手电照了过去,果然有一个不太高的小山崖。走到跟前,苏静很熟悉地把挡在门口的玉米秸秆挪开,里面是一扇小门,上面有一把锁。 苏静开了锁,把门打开了一道缝,不禁惊呼了一声:“呀!里面怎么会有灯光?” 黄一为很兴奋,也很紧张。他随手拿起了门旁边一截木棍冲了进去,戴家兴操起一块砖头跟了进去,皮鹏和彭鹰没多想也跟了进去。进去以后,他们都惊呆了。 里面散发着恶臭,是排泄物的味道。里面有一张铁床,床上用铁链绑着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白色的卫衣和蓝色的牛仔裤很脏。床旁边放着一个塑料桶,里面是排泄物。床上还放几个已经干皮的白面馒头,床下放着一个暖瓶和一个碗。地上有一个小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年轻人的黑白照片,还有烛台和香炉之类的东西,桌上有点过的蜡烛和烧剩下的香。怪不得一直找不到祭奠苏东城的地方,原来在地窖里。桌子旁边有剖开的二踢脚炮管纸屑和牛皮纸碎屑,地上还散落了一些黑火药,看来土炸弹就是在地窖里做出来的。戴家兴急忙捂着鼻子,把塑料桶提了出去。后面跟进来的成丽雅走到了女人跟前,试了试鼻息,又摸了摸颈动脉,查看了一下眼睑。 成丽雅回头对黄一为说:“黄队,人还活着。没有发现外伤,人处于半昏迷状态,应该是饿的。” 村长帮忙找来了钢筋剪,剪断了铁链上的锁。彭鹰和皮鹏把女人抬出了地窖,抬上了车,喂了几口矿泉水。 女人逐渐有了意识,她轻轻地呼唤着:“姑姑!姑姑!” 苏静听了,全身一震,她把女人的头发撩到耳后,仔细看了一下,惊呼道:“美美!你是美美!” 女人轻轻呼唤着姑姑,苏静大哭:“真是美美,你这是怎么了?作孽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地窖里的人竟然是苏美美!苏美美身体极度虚弱,黄一为命令全体上车,立即把她送到医院。 黄一为到达医院的时候,阎队正在向药房的药剂师问话。技侦组在三里河村忙碌的时候,医院里也发生了大事。 刑侦的人到达医院后,兵分几路。一路人去找医院管人事的副院长,查看最近入职的临时工资料。一路人去监控室查监控录像,寻找武焕霞的踪迹。其余的人分组按照楼房和房间地毯式搜查。 临时工里没有武焕霞,但在监控中发现了武焕霞的踪迹。一名住院医生说武焕霞应该是一名护工,因为她穿着护工马甲,具体是哪位病人的护工,他不能确定。医生还说,医院有不少护工,但穿着护工字样马甲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范泰病房门外的监控拍到武焕霞曾经多次经过,曾经转头向病房观望,但碍于门口有警察站岗,一直没有进去过。大队人马来了以后,她就骑着电动车离开了。阎队和李建强猜到她可能会回到三里河村,准备去追的时候,药房的值班药剂师找到了阎队。她说,药房丢了一瓶氰化钾。于是,阎队留了下来,李建强带人直扑三里河村。 查药房的监控录像有了结果。坐在门边的药剂师去上厕所,而另一名药剂师坐在里面,武焕霞趁机拿走了柜上的氰化钾。原来她在范泰病房门外徘徊的时候,兜里居然揣着一瓶氰化钾,她真想杀范泰。 得知情况的黄一为向阎队借了越野车,赶往三里河村,与他同行的是冯川。技侦组其他的队员留下来,帮着阎队勘查药房丢药的现场。 成丽雅与医生对接了苏美美的情况,医生给苏美美作了检查,没有生命危险,主要是营养不良,输了营养液和葡萄糖,应该就可以问话了,但要等到三个小时以后。 黄一为赶到三里河村,李建强正在搜查,只在院里见到了武焕霞的电动车,但没有找到武焕霞。黄一为领着李建强来到了地窖门前,他们刚才走得急,门没有锁。打开门,里面的景象惊呆了所有人。武焕霞已经直挺挺躺在铁床上,人已经没有了呼吸,地上扔着一个氰化钾药瓶。 李建强让大家先出去,黄一为给皮鹏打了电话,让他们尽快赶到三里河村,务必带上勘查设备。十几分钟后,技侦组的队员到了。根据尸表检验,武焕霞没有外伤,死因就是服用了过量的氰化钾。皮鹏和彭鹰从屋内的器物及药瓶上采集了几个指纹,从地上采集了十几个脚印,还从铁床上找到了几根毛发。 黄一为对于这些生物检材不是很感兴趣,今晚太多的人进过这个地窖,现场已经被严重破坏了。他或多或少感到了一丝沮丧,好不容易找到的凶手,现在已经死了,很可能是畏罪自杀。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苏美美还活着,能够提供有力的证据。 黄一为注意到了武焕霞身上穿的红色马甲,成丽雅和戴家兴已经把马甲脱了下来。他把马甲拿在手里翻看着,在医院他听值班医生说过,医院从来没有给护工发过马甲,看来这个马甲是武焕霞自己准备的。当他看到马甲的内衬时,惊讶得差点喊了出来。 内衬里赫然写着三个英文字母“ghd”,还是黄一为很熟悉的连笔小写字母。字母案的幕后黑手又出现了。 他不禁骂了一句:“王八蛋!”成丽雅和戴家兴围过来一看,也吃了一惊。 黄一为多少有点疯狂了,他在怪自己,这些奇怪的字母到底是什么意思?作为一个能把英语说得跟汉语一样好的留美博士,连几个英文字母都搞不定,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力。他强打精神,把消息告诉了阎队,并向姜局作了汇报。 转天早上9:00,苏美美醒过来了,她说出了事情的原委。她和白文强的确是情侣,恋爱关系是去年11月确定的。其实她一直很喜欢白文强,之所以一直没有确定恋爱关系,是因为她自卑。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弃婴,高中都没毕业,配不上白文强这个大学生。可是,白文强在毕业后,又留在稷州一个多月陪着她。白文强喜欢苏美美,始终很尊重她的意愿,没有做过任何过激的事情。苏美美很感动,决定回家向妈妈提一下与白文强恋爱的事情。没想到武焕霞坚决反对,不允许苏美美离家,并强调白文强连工作都没有,根本养不起她。 之后的三个月里,白文强在网上拼命发简历。为了离苏美美近一点,他专门在天阳找工作。天阳是一个北方的地级市,想找一个程序员的工作很难,最后白文强找了一个类似的工作。收入还不错,白文强经常来看苏美美,每次来都买一大堆东西。武焕霞终于松了口,让苏美美考虑清楚,可以试着处一处。于是,白文强才在苏东城结婚的时候来到了苏家。 武焕霞很迷信,有很多讲究。她不允许白文强住在家里,也不允许与吉时相冲的苏美美在家睡。后来苏美美才住在姑姑苏静家,白文强难忍相思之苦,当夜去见苏美美。苏美美觉得一个天之骄子的大学生能够为她这样一个农村土丫头忍辱负重,她很感动。当时,苏美美把自己彻底交给了白文强。事后,白文强按照武焕霞的要求,没有在村里过夜,当晚就回到了市里。 第二天早上,白文强又来到了三里河村参加苏东城的婚礼。从内心来说,他很感谢苏东城,对于他和苏美美恋爱的事情,苏东城没少在妈妈面前说好话。万万没想到婚礼结束后,苏东城在送客人回市里后,出车祸死了。一向迷信的武焕霞迁怒于当天犯了禁忌的苏美美、白文强和范泰,觉得是这三个人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在办完苏东城的丧事后,武焕霞囚禁了苏美美,那天是苏东城的头七祭日。她认为苏美美是木命,金克木,所以让苏美美睡铁床,还用铁链把她锁起来。锁够七七49天,就把她放了,这样苏东城就能顺利地转世投胎。苏美美相信妈妈不会杀她,还请求警察相信她的话。 有一天武焕霞来到地窖告诉她,当天是哥哥的三七祭日,白文强已经死了。妈妈把他推到了河里来祭奠死去的哥哥,苏美美三天没吃饭。她很愧疚,觉得是自己害死了白文强。后来,妈妈强行给她喂水喂饭,她才活了下来。 又过了几天,武焕霞拿了一些炮仗、纸和香,反复用香点导火索,好像是在做什么实验。又过了几天,妈妈说哥哥的五七祭日到了,她要去杀了范泰。她劝妈妈不要那样,可是妈妈不听,还是去了。晚上回来时,妈妈说没炸死范泰,还发誓一定要在哥哥七七祭日前杀了范泰。到时候,妈妈就把她放了,娘儿俩好好生活,这样就功德圆满了。 最后,苏美美哭着说:“我妈是好人,她只是一时糊涂。她太爱我哥了,求你们从轻发落!” 一向刚强的小霜都掉下了眼泪,在场的女民警都落泪了,以德报怨,这个姑娘太善良了。她完全能配得上白文强的爱情,可惜这一切都被迷信的养母摧毁了。看来苏美美还不知道武焕霞已经畏罪自杀了。 武焕霞死亡现场的鉴定报告出来了。武焕霞确系自杀,药瓶上只有她一个人的指纹,尸体没有约束伤、威逼伤或抵抗伤,死因是氰化钾中毒。采集到的生物检材和脚印也如黄一为所料,都是武焕霞死后进过地窖的人留下的。脚印主要是警察的,还有武焕霞和苏美美母女的,其余的属于进过地窖的村长和苏静。黄一为有点沮丧,那个神秘的nobody到底有没有来过根本不能确定。 武焕霞沉迷于迷信,无法接受儿子离世的事实,引发了一系列案件,包括苏美美非法囚禁案、白文强溺水案和天河大厦爆炸案。在大家感慨老太太也有如此大杀伤力的同时,也深刻认识到迷信害人不浅,法治和科学方面的教育仍然任重而道远。 在地窖里,戴家兴在武焕霞的鞋底上提取到了一些干涸的血迹。经检验,血迹的dna与白文强的完全一致,结合白文强手上的外伤,这证明武焕霞确实曾经用脚踩过白文强的手指,并且踩破了他的手指。这双平底鞋是40码的,留下的足迹和在白文强落水处发现的足迹认定为同一足迹。综上所述,专案组对于白文强之死的推断是正确的。 案子破了,局里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姜志东局长带着他的心腹爱将阎刚和黄一为,参加了新闻发布会,阎王、判官和360追凶名气更大了。各地方媒体甚至全国性媒体争相报道,天阳市公安局重案大队尤其是技术侦查小组声名远扬。 在大家庆祝大案告破的时候,苏美美回到了从小长大的三里河村,知道案子告破的陆羽芳也在妹妹陆羽菲的陪同下回来了。好好的一个家因为一场变故基本家破人亡了。苏美美和陆羽芳抱头痛哭,她们决定从此既是亲人也是闺蜜,相互鼓励对方重新寻找新的幸福。她们约定到那一天,互相给对方当伴娘。在纷繁变幻的人世间,福祸总是相互依存的,但愿人间少一些苦难,多一些幸福。 参加完新闻发布会,黄一为回到了办公室。他打开那个熟悉的帘子,在资料板上写下了“ghd”三个字母,在下面写上了武焕霞的名字。字母案的幕后黑手又现身了,这让他完全没有刚刚侦破大案的喜悦。看来,他与幕后黑手的较量还在后面,他把新发现的字母用微信发给了韩文君。一样特别轴的韩文君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追查字母案,经过鉴定“ghd”三个字母确实是幕后黑手写的。皮鹏检测了墨迹,是普通油性记号笔写的,此外没有任何线索。就像以往的案子一样,线索冒了个头,仅此而已。然而黄一为坚信,幕后黑手出现的次数越多,留下的破绽也会越多,迟早有一天,他会亲手抓住那个家伙。 临渊羡鱼,不如归而结网。黄一为决定再去训练一下,他换好了衣服,来到外面的大办公室。他说:“我要去做一个全套的训练,先练体能,再练搏击,最后练射击。有没有人一起去?” 皮鹏站起来:“头儿,我想去!” 戴家兴在旁边欲言又止,黄一为对他说:“家雀儿,你就不要去了。去找萧静,她快下班了,实习也快结束了。” 戴家兴无力辩驳,窘在工位上。彭鹰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说:“把皮鞋擦亮点,俗话说皮鞋擦得亮,爱情有方向!把握好机会,我的兄弟!” 被木讷的彭鹰涮了,他彻底挂不住了,随后追了上去。他边跑边说:“我先跟你们练半小时,然后再去找萧静。” 皮鹏还在玩笑:“我们不要半个小时的,你这叫始乱终弃!” 戴家兴假装要捶皮鹏,皮鹏嚷嚷着要报警。一起合作快两年了,大家已经很熟悉了,一切都变得很自然。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景,成丽雅忍俊不禁。她心想:“今天能早下班了,能去接女儿了。”想到这儿,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走向了楼梯。 第十五案 私刑审判(1) 时间已经来到了5月,天气转暖。中午的时候,年轻人甚至开始穿短袖了。晚上仍然比较冷,需要穿外套。黄一为还是每天从家里到局里,再从局里到家里,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他依然是每天研究字母案的资料,然后去练体能、搏击和射击。 按原来的安排,韩文君已经在省厅见习期满了,可以归队了。可是贺黎把韩文君留了下来,因为今年的培训班又开课了。鉴于韩文君对于英文字母鉴定方面的成果,韩文君作了兼职教员,仍需要在省厅讲三个月课。黄一为觉得这样也不错,他有更长时间来思考两个人未来的路了,无非就是继续煲电话粥。 这一天,姜志东局长接到了省公安厅的电话,电话是省公安厅副厅长徐万和打来的。原来稷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遇到了一起疑难案件,想请天阳市公安局技侦支队的360探案小组协助查案。稷州市公安局找到了公安厅徐副厅长协调一下,姜局一口答应下来。姜局和许万和副厅长是同校的校友,许副厅长还是姜局的老上级,无论于公于私他都不能拒绝。 姜局亲自来到了黄一为的办公室。他说:“小子,你们出名了,省公安厅点了360探案小组的名,去稷州市帮助他们调查一起疑难案件。怎么样?你是怎么想的?” 黄一为笑了笑说:“在哪都是为人民服务。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只要你一声令下,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姜局轻轻敲了一下桌子说:“出去了要注意咱们天阳市警察的形象,别什么话都说,什么事儿都干。别给我丢脸!” 黄一为调皮地说:“露脸让我去,丢脸你还是派别人去。” 姜局知道他同意了。其实姜局喜欢看到他这副样子,9年前他就是这副样子,可惜后来出的那件事情让他失掉了原来的性情。最近姜局惊喜地发现原来的黄一为慢慢地回来了。 姜局临走时说:“你们还可以休息一个晚上,明天一大早出发。” 黄一为把姜局送出来,拍着胸脯说:“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随后他通知了所有队员,准备明天出发。 属于孔雀型人格的戴家兴,对于这次出差非常兴奋。他利用下班的时间专门理了发,还买了新衣服。第二天一上车,他就说:“真是人红是非多,就连省公安厅都来请咱们参与破案了。” 其实大家都很高兴,也都很重视这一次异地办案,但是大家觉得像戴家兴这么兴奋,确实有点过了。谭海龙调到了交警支队,皮鹏成了戴家兴唯一的死对头。皮鹏和谭海龙是两种不同的人,谭海龙有点儿像戴家兴,都是嘴很贫的那种人。然而皮鹏话不多,却是能一语致死的那种人。 戴家兴夸张的行为马上得了报应,皮鹏冷冷地看着戴家兴说:“家雀儿,我们是去破案,不是去参加演唱会。穿这么夸张的衣服,还把头发梳得跟牛舔过得一样,有必要吗?” 皮鹏的话把大家逗得前仰后合,就连成丽雅都笑得花枝乱颤,失去了以往优雅冷酷的气质。 戴家兴翻着白眼说:“生化武器,你就是我的天敌,我真是服了!” 车晓东边开车边说:“家雀儿,你还是认便宜,如果今天萧静在这儿,你的人就丢大了。”戴家兴略感尴尬,不说话了。 皮鹏看了他一眼,提醒他:“你今天蒙圈了,连词儿都不说了。” 戴家兴白了他一眼:“你说!你厉害!” 皮鹏没打算让着他,酝酿了一下:“东东——” 刚说了两个字,就被戴家兴抢了过去:“东东专车,及时到达!” 过了一会儿,彭鹰突然来了一句:“你们俩真般配!”其实大家明白彭鹰的意思是他们俩是一对欢喜冤家,但在用词上多了另一层含义。戴家兴和皮鹏对视一眼,然后恶狠狠看向了彭鹰。彭鹰悻悻地闭了嘴,大家再一次大笑了起来。 皮鹏说:“行了,对不起!萧静不在,我还欺负你,是我不对。” 戴家兴瞥了皮鹏一眼,没说话。他走神了,想起了回学校写毕业论文的萧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 3小时后,他们到达了稷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在会客室,夏旭东支队长热情接待了他们。案子是新禹县刑警大队报上来的,由于侦破难度较大,县刑警大队把本案移交给了市公安局刑侦支队。 夏支队长很谦虚地说:“我们研究了两个星期,只理清了一些基本的逻辑关系,案子再次陷入了困境。吾辈无能呀,所以请你们360探案小组出动了。” 黄一为赶紧摆摆手说:“夏支,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既然我们来了,就要全力以赴,但我不能保证一定破案。” 夏支队长的谦虚其实已经激起了黄一为的好胜心,其他队员也是跃跃欲试,然而他们都能感觉到本案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夏支队长没有再说别的,开始讲起了案情。 案发地点在稷州市新禹县常庄村小学二楼的废弃教室里,这所学校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荒废了,平时是进不去的。大门的钥匙在村长张明德手里,他经常在一楼囤放一些不常用的物品。5月11日下午,村长忘了锁门,村里有几个孩子比较淘气,溜进学校里玩。在二楼的教室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已经完全白骨化。几个孩子吓得不轻,回家后向家长说了。村里人压根都想不到废弃的学校里居然有一具尸体。因为只有张明德可以进到学校,所以村民都怀疑尸体跟他有关系。张明德百口莫辩,于是报了警。 接到报警后,稷州市局对现场做了全面而仔细的勘查。尸体已经完全白骨化,至少死了10年以上。死者颅骨碎裂,曾经被钝器反复击打。现场发现了一把扫帚,扫帚把上发现了大量血迹和人类的头皮、毛发及脑组织。法医确定扫帚就是凶器,凶手抓住扫帚头,用扫帚把的一端反复击打受害人,直至受害人脑浆迸裂而亡。周围的桌凳上溅落的血迹和脑组织也可以证明这一点。由于凶手抓的是扫帚头那一端,根本无法提取指纹。 遗留下来的死者衣物是一套休闲款西装和一只高跟鞋。内衣是塑形内衣,所有的衣物都是名牌,说明死者有比较可观的经济收入。现场没有发现可以证明死者身份的随身物品,但在死者的西装外面有一枚小徽章。徽章上面有一个天平标志,经过最近这阶段的调查发现这个徽章属于本市的天平律师事务所。 经过律师事务所法人樊天平的确认,这枚徽章确实属于他们律师事务所。根据死者的衣着判断,樊天平认为死者可能是天平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姚文婧律师。10多年前,姚文婧律师突然失踪了,失踪时间与法医推断的死亡时间比较一致。根据这些线索,找到了姚文静律师的前夫齐泉以及她的女儿齐梓晴。拿到齐梓晴的dna以后,与尸体的dna做了比对,两者存在生物学上的母女关系。目前,可以确定死者就是10年前失踪的姚文婧律师。 目前嫌疑较大的人有三个。第一个是姚文婧的前夫齐泉。姚文婧生前曾经辱骂自己的女儿齐梓晴,导致齐梓晴精神崩溃跳楼,右腿落下了终生残疾。孩子出事儿前姚文婧和齐泉已经离婚了,齐泉曾经有过醉驾致人死亡的前科,坐过半年牢。孩子出事的时候,齐泉刚放出来一个星期。婚姻存续的时候,他们就经常打架,感情不好,而且为了孩子,齐泉有可能杀前妻,他有杀人动机。 第二个是天平律师事务所法人樊天平。姚文婧生前因为合作的问题,与樊天平多次争吵,产生矛盾的原因是律所的收益分配问题。姚文婧认为虽然她占的是小股,但是律所的案子大部分是她办的,所以她应该多分一些收益。她希望重新签订入股合同,樊天平认为上一个合同还没有到期,如果想重新签订入股合同,需要上一个合同到期之后才能续签。姚文婧不同意,所以争吵过多次,每次都是不欢而散。樊天平律师也有杀人动机。 第三个就是常庄村的村长张明德。嫌疑就在于一具白骨化尸体居然在那儿放了10年,他都没有发现,而他是唯一一个可以随意进出那个废弃学校的人。他有充分的作案条件和作案时间,但他与姚文婧并不认识,作案动机不足。 本案侦破还有几个不利因素。第一,是案发时间过长,无法确定具体的作案日期,所以无法确定齐泉和樊天平是不是在现场出现过。由于时间太长了,很多痕迹消失了,齐泉和樊天平也想不起来10多年前每天都在干什么。警方也不能非常无理地要求他们想起来10多年前每天都在干什么。 案发现场为什么会在一个废弃的学校里,而死者姚文婧又是如何来到那个废弃学校的?无从查起。 死者姚文婧人际关系非常差,与她有大大小小过节的人不计其数。经过查询,她曾经25次向有关部门举报国家公职人员行为失当,其中有5次举报的就是公安局的工作人员,被举报的人还包括工商局、财政局、法院、环保局等部门的工作人员。因为她是一名律师,对法律特别熟悉,虽然她举报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但每次对于她的举报都必须给出比较合理的处理结果,否则她就会不断地找这些部门理论。与她吵过架的人不计其数,包括合伙人、同事、下属、停车场的保安、大厦的保洁、小区的邻居等。很多人因为她生活被改变,甚至丢掉了工作,恨她的人不在少数。凡是与她接触过或认识的人都认为她是一个非常傲慢的人,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就连他的女儿和前夫都是这么认为的。客观来说,这些人里很多人都有杀她的动机,排查的难度太大。 听了夏支队长的介绍,黄一为知道他们这次遇到大难题了。他想既来之,则安之,无论如何也要到现场去看一下。夏支队长派了当时的主检法医郭欣陪同黄一为他们一起复查现场。 他们马不停蹄地赶往稷州市新禹县常庄村,其实大家对新禹县并不陌生。在李筱薇案的时候他们都来过新禹县,曾经在李洁开的理发店勘察过现场,字母案的幕后黑手还曾经留下了一些线索。比如留下了“eful?”,还有故意印在海报后面的脚印,这些疑问目前仍然没有解开。黄一为隐隐感觉到此行能让他发现些什么,他甚至有心再回到那个理发店看一下。现在,他只能悄悄地把这个念头放在自己心里。 新禹县距离稷州市只有40分钟车程,常庄村虽然属于新禹县管,但是它在靠近稷州的方向。车开了20多分钟就来到了废弃的常庄小学。也许村长张明德想尽快洗清嫌疑,发现又有警察来了,主动打开了门并介绍情况。 黄一为问张明德:“你确定你一直没有到过二楼吗?” 张明德有点害怕了,信誓旦旦地说:“我发誓我没有上过二楼。我腿脚不好,只在一楼放些东西,有时来取一下,但我从来没有上过二楼。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黄一为告诉他:“你不用担心,我只是确定一下楼上没有你的脚印。你就站在楼下,不要上来,我们要复查现场。”张明德很听话,守在了楼下。 同来的稷州法医郭欣详细介绍了第一次现场勘查及尸检情况,和夏旭东支队长介绍的基本一致。这确实是一个废弃的教室,零星地放着十几套破旧的桌椅。部分玻璃已经碎了,讲台左上角有一个燕窝,燕窝下面的地上有一些鸟粪。尸骨已经抬走,脚印、生物学痕迹及尸骨被发现的位置画了白线,黄一为带领自己的队员进行了详细的复核,确认无误。 最后大家的目光落在了黑板上已经不太清晰的粉笔画上,黄一为隐约看到了几个英文字母,内心一震。由于不太清晰,黄一为换了不同角度仔细辨认了一下,似乎是“yuv”三个小写字母,没有连笔,但字母的笔体与字母系列案的有相似之处。黄一为对大家说:“你们大家看一下,最上面是不是三个英文字母,好像是yuv。” 皮鹏最先说了话:“看起来是。难道又是一个字母案?” 戴家兴说:“会不会是我们多疑了?也许这是汉语拼音。” 皮鹏反问道:“yuv是什么拼音,拼得起来吗?另外,为什么不加声调?” 虽然戴家兴不服气,但没说什么。彭鹰的目光不只集中在那三个字母上,他观察了黑板上的幅图。他看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搜索起来,然后把手机拿给了黄一为:“头儿,你看一下。我认为整幅图是一个法徽图案,只是没有圆圈和圆圈外面的部分,但圆圈里面的部分都在。比如麦穗、齿轮、华表和天平等这些要素都在,在这辐图上面才是那三个英文字母。” 听到彭鹰的想法,大家都围拢过来,有的人也拿出了手机搜寻起了法徽的图案。 郭欣感叹道:“真是厉害!360追凶果然名不虚传!我们勘查现场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我们以为就是老师教学时画的一幅画。” 黄一为说:“你别这么说,我们只是接触过类似的案件,对于字母类的东西有比较高的敏感度。” “黄组长,你不要客气了,看来夏支队长把你们找来是找对了。当时我们局里很多人还不服气,现在他们服不服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服了。” 戴家兴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使劲拍了拍彭鹰的肩膀,赞叹道:“行啊!英特尔!这么模糊一幅图,看起来毫无联系这些元素,你居然能想出来是法徽上的元素。我服了!”说着他还伸出了大拇指。 彭鹰脸一红,叉开了话题:“法徽是法庭上悬挂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英特尔说的就是关键了。”黄一为回过头来看着黑板说,说着他登上了讲台,向下看去。从讲台上向下看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死者被绑的位置在最中间一列的第三个座位,正对着讲台。他又走到死者被绑的位置,坐到座位上向讲台上看。 黄一为突然说:“生化武器,把我的手臂绑起来!” 皮鹏理解黄一为的意思,到楼下车里取绳子。郭法医不理解,想问为什么。 戴家兴制止了他,悄悄在他耳边说:“郭法医,不用管他。我们家黄老邪经常这样。” 郭欣压低了声音问:“黄组长的外号叫黄老邪?” 戴家兴点点头,把食指压在嘴唇上示意他小声点。皮鹏拿来了绳子,彭鹰帮忙把黄一为的手臂固定在了椅子上。黄一为挣扎了几下,再一次向讲台上看去,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说:“凶手有意把这里当成法庭,凶手扮演法官,审判受害人。然后走下讲台,用扫帚把一下一下击打受害人的后脑,直到受害人脑浆迸裂死亡。整个过程既是一个审判过程也是一个行刑过程,受害人被判为死罪。凶手认为受害人罪大恶极,以私刑处决了受害人。” 大家纷纷点头,显然同意了黄一为的推断。皮鹏松开了黄一为,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自言自语地说:“yuv这三个字母一定与受害人所谓的罪行有关。” 彭鹰说:“看起来凶手比较熟悉法庭或者法徽,凶手会不会是司法系统的人。毕竟受害人举报过那么多人。” 皮鹏记性比较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受害人曾经举报过3个派出所民警,2个公安局民警,1个检察官和1个法官。我们可以向他们询问一下。” “这些人不是那么好查的,我们一定要找到更多的证据。我们不能随便冤枉任何一个人,当然也包括我们系统的人。何况熟悉法徽图案的人不一定就是公检法系统的人,普遍市民也可以做到,比如我们就可以从手机上轻松找到法徽图案。”黄一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还提醒了一下彭鹰,“英特尔,我们所有的人里,只有你一个人学过画画,也是学图像侦查出身的。你好好想想,凶手的画画水平怎么样?” 彭鹰仔细看了起来,过了一会儿说:“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从整体构图来说凶手应该没有学过画画,但他有一定想象力,还算有一定天赋。他只有白粉笔,巧妙地利用了白粉笔与黑背景形成的对比效果,但对于粉笔痕迹的轻重掌握得不好,所以我们从轮廓上可以看出凶手画的图案,然而图案并不美观。我认为这是凶手追求的一种形式,他需要一个模拟法庭,但要求不是很高。综合来说,我认为凶手是一个很聪明但没有学过画画的人。”郭法医忍不住鼓起掌来。 黄一为点点头,问:“其他人还有什么想法吗?” 大家没有说话,现场复斟结束。回到车上后,黄一为把拍下来的字母照片微信给了韩文君,并用语音说明了情况。 第十五案 私刑审判(2) 回到稷州市局一小时后,韩文君来了。她到省厅实习已经满一年了,给文字鉴定培训班上课也有两个月了。对于文字鉴定和声纹鉴定有了深入的理解,也协助各地市进行了一些证据鉴定工作,积累了不少实践经验。她知道黄一为率队来到了稷州,恨不得马上飞过去见黄一为。报告一出来,她就是决定给黄一为送过去。省公安厅离稷州市局大约需要10分钟车程,她很着急,只开了8分钟就到了。见到了黄一为,她也就心安了。 她认真地解释着文字鉴定报告上的重点:“这三个字母的写法与字母系列案其他字母的写法看起来有些不同,比如这三个字母没有连笔,但经鉴定写这些字母的是同一个人。” 皮鹏好奇地问:“文君姐,既然写法有所不同,怎么认定是同一个人写的?”包括夏支队长在内的很多人都点了点头,他们也有同样的疑惑。 韩文君解释说:“当然有不同点,也有相同点。比如运笔力度、行笔过程以及转弯和笔划相交的地方特征都是一致的。鉴定报告是我做的,也是我签名的,但请教过贺黎老师。他完全同意我的鉴定,所以我才把报告送了过来。” 黄一为以一种欣赏的眼光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他问:“差异主要是什么?是怎么形成的?” 韩文君温柔地看了黄一为一眼,不紧不慢地说:“差异主要在于本次案件中凶手写这三个字母时并不熟悉英文字母的写法,比如字母y的写法,是按汉语拼音写的。按照英语字母手写体的写法,小写字母y的手写体应该是这样。”说着,她在白板上写了一个手写体的小写字母和印刷体的y,解释说:“人们通常写的英文字母是手写体,而不是印刷体,印刷体的y更像是汉语拼音的yi,所以我推断凶手并不熟悉英文,写字母只是照猫画虎,更不可能写连笔字。这个案子发案于10年前。其它的字母案中凶手已经很熟悉英文了,所以写起了连笔字。写字母的都是同一人,但10年前凶手不熟悉英文,而如今他很熟悉英文,尤其是英文的书写。” 戴家兴带头鼓掌,大家都跟着鼓起掌来。戴家兴说:“文君姐,你太厉害了。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大家都想你了。”说完,他看了黄一为一眼,似乎是替黄一为说的。 这次,韩文君倒是大方地说:“我也想你们,还有再过一个多月,我就回去了。” 戴家兴说:“想不想我们其实无所谓,你一定要多想想我们组长!” 韩文君红了脸,皮鹏赶紧制止戴家兴:“家雀儿,开会呢!别胡说!” 韩文君坐在了成丽雅旁边,成丽雅微笑了一下说:“他说得也对!” 黄一为有些尴尬,但还强作镇静。 夏旭东支队长出来打了圆场:“我向省厅申请一下,让韩警官参加专案组。既然涉及到了文字鉴定,我们不能没有专家,我想省厅会同意的。案件由我负总责,具体的侦破由我们重案队的苏铭队长和黄组长协商决定,我去打报告把韩警官借调过来。” 苏铭和黄一为是熟人,有过合作,合力侦破李筱薇杀人案,但他们都有遗憾。那就是李筱薇自己被杀最终并入了字母系列案,至今还没有侦破。俩人都憋着一口气,谁都没想到,这一次又因为字母案走到了一起。 苏队说:“老黄,又出字母案了,你又来到了稷州。这一次我们不能再失手了。” 黄一为说:“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凶手常在河边走,总有湿鞋的时候。” 苏队很干脆:“咱们别说这些没用的,说说你的思路。”看来苏队和阎队一样都是直来直去的老直男。 “我是有点想法。我们破案无非要分析几个要素,比如作案动机、作案时间、作案手段等方面。如果有抛尸,还需要考虑运尸工具和运尸时间等因素。我认为有几个问题需要解决。第一,受害人姚文婧为什么会出现一个那么偏僻的废弃学校?她这样一个精英怎么会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我们需要搞清楚,她是自己去的还是被迫去的。如果是自己去的,我们要搞清楚她是乘坐什么交通工具去的。如果是被迫去的,我们要搞清楚她是被什么人和什么交通工具运去的,当然,我们已经无法查找监控了,只能在常庄村里或者受害人的日常活动区域内找目击证人。难度比较大,这就依赖于苏队了。” 苏队说:“没问题,但基本可以排除姚文婧主动去村里的可能。根据目前的调查结果,姚文婧及其父母都是稷州市人,生活及工作圈子与新禹县常庄村毫无关系。最大可能的是被人挟持到常庄村,然后杀害。” “好的,我们接下来的重点要放在对常庄村的走访上。”黄一为说,“第二,凶手为什么要把姚文婧挟持到那个偏僻的村庄?换句话说,他怎么知道那个村庄的,又是怎么知道那个村有一个废弃学校的?” 戴家兴暗暗叫好,由衷地佩服黄一为的逻辑思维能力,叫他黄老邪完全没有诋毁的意思,表达的是对他专业能力的尊敬。 苏队思考了一会儿:“这确实是个问题,我没有这么想过。凶手处理尸体的一般规律是远抛近埋,但姚文婧到废弃学校前还没死,好像没有办法用这个规律判断。我们还没有想到如何选择地点的问题,你的真正意思是什么?” 黄一为没有直接回答,问皮鹏:“我不是从刑侦的角度思考的,而是从凶手心理的角度思考的。生化武器,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吗?”黄一为看了看一直沉默的皮鹏,想考验他一下,更是想提携他。 突然被点名,皮鹏没有太多惊慌,似乎胸有成竹:“我刚才一直在想,根据稷州这边的调查,那所学校已经废弃十几年了。一般人很难想到把受害人挟持到一个偏僻的村庄,然后在那间废弃学校的教室里完成所谓的审判过程。他还必须保证受害人不会发出声音,更不会被无关的人打扰或发现,这本身并不容易。” 苏队有点急了,问:“你的判断是?” 皮鹏说:“凶手一定很熟悉那个村庄和那个废弃学校,很有可能就是村里人或者到过村里的人。” 大家开始轻声议论起来,都觉得这个推测太大胆了。 黄一问没有急于发表自己的意见,而是问大家:“有没有不同想法?” 皮鹏补充了一点:“我想我们询问村长的时候忘记了一点,那就是废弃学校的大门是什么时候开始上锁的?是在案发前,还是案发后?如果是案发前就上锁了,那么十年前案发的时候村长有没有发现锁被砸坏了?这些需要在下一次走访常庄村的时候落实一下。” 苏队表示同意:“下次走访的时候,我会确认。” 黄一为说:“皮鹏说的与我想说的基本一致,这也是我对接下来侦破方向的判断。”他进一步解释了自己的想法:“我认为凶手可能是三种人。第一种是村里的村民,缺陷是村民不一定了解学校的内部构造。从这方面讲,村长是最大的嫌疑人,因为他既是村里人,他有废弃学校的钥匙,了解学校的构造。唯一不符合逻辑的地方在于如果村长杀了人,为什么不把尸体掩埋,而把一具白骨化的尸体放在二楼教室十年。第二种是在常庄小学读过书的人,应该说这是最熟悉废弃学校的人。根据调查常庄小学已经废弃了12年,最后一名学生是三年级的一名女生,当时的年龄是9岁,加上12年,她目前已经超过21岁。据此可以推断,如果是凶手在常庄小学读过书的人,凶手至少已经是21岁以上。但凶手不太可能是女性,否则从力量上讲女性一个人很难搬运尸体,也很难敲碎受害人的后脑。如果是两人作案,也许可以实现。” 苏队说:“好像有点复杂,还有什么可能?” “第三种可能是曾经到过村里的人,这个人既不是村民,也不是在村里读过书的人。由于某些原因,他曾经在村里呆过,甚至接触过常庄小学。这种可能是存在的,但排查的难度不会很小。”黄一为说。 苏队听明白了:“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去常庄村调查,除了排查村里现在的居民,还要排查十年前甚至更早在村里生活过或出现过的人。” 黄一为作了补充:“还要到乡中心校查阅十年前的学生档案。苏队,我建议你带的人分为两组,一组查村民的情况,一组去派出所查村里转出或转入户口的人。我们的队员去乡中心校查看十年前的学生档案,有必要的话我会到新禹县教育局查阅资料,请苏队派一名稷州当地的民警配合我们。我让彭鹰协助你们查派出所的电脑资料。” 苏队说:“这不合适,一来查访是我们刑侦的活儿,二来你们远来是客,怎么能让你们奔波呢?” 黄一为当场怼回去了:“你苏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圆滑了?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不能坐在家里干着急。我们坚决请求参与外勤调查,请领导批准。” 苏队连连摆手:“得,得,得!你是心理专家,我说不过你。就这么着,还跟我说什么领导不领导的。”他说完走了出去。 苏队派了一名男警杨潮协助黄一为,杨潮的老家就是新禹县,对稷州也相当熟悉。黄一为对苏队的安排很满意,人员已经到位,兵贵神速,全体队员立即奔赴常庄村所在的远兴镇远兴村中心校。由于近十年来的学校合并,远兴镇只剩下了远兴村中心校这一所学校,初中和小学一共有200多名学生。其它各村的小学先后都撤了,常庄小学是较早撤掉的一批。 远兴村中心校校长顾永生今年52岁,是远兴村本地人,在远兴村中心校工作了20多年。他把黄一为一行领到了一间空房子,这是临时的档案室,20多年来的学生档案都在这里。他特别说明超过20年的档案在教育局的电脑系统里查不到,都是文字档案。三个文件柜满满的,黄一为知道必须马上干活了,否则很难在天亮前完成。现在是下午5:40,连杨潮在内,加上韩文君,还有技侦组剩余的五个人,立即开始了工作。 苏队亲自到常庄村询问了村长贾世才,另派了一名民警与彭鹰一起到当地派出所查户籍资料。一直以来,贾世才都想撇清与案件的关系,苏队刚起了个头,他就把要问的和没问的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 他坦言,撤校后就上了锁,钥匙一直在他手里。村里只有不到100户人家,平时在村里生活的只有30多户。学校空置以后,也没有什么具体用途,他平时就把学校一楼的五间房子当成了仓库。他不想爬楼梯到二楼放东西,所以在楼梯口挡了一块板,直到前些天村里的小孩爬到里面玩,才把板扔到了一边。后来发现了尸体,再没挡过楼梯。 苏队问:“十年前,锁有没有坏过或者被砸过?” 贾世才想了想:“被砸过一次。十年前有一天,我已经记不清是哪一天了。我没记错的话,大概是劳动节后一两星期,我早上去学校取东西,发现锁坏了。我去查看了放在一楼的东西,一件没丢,楼梯挡板也是挡好的。我就换了一个大一点的锁,没太在意,我哪知道二楼居然死了一个人。” 苏队问:“你就没有闻到尸臭味?” 贾世才叹了口气说:“墙外有一个露天厕所,村里人经常去,味道一直都不好。再说了,村里人经常用老鼠药,死耗子、死猫、死狗什么的也很常见,有点奇怪的味道,很正常。咱们这是农村,没有城里那么干净,我确实没有在意过。” 苏队觉得他说得合情合理,拿出了受害人姚文婧的照片问:“这就是死者的照片,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贾世才看了半天,摇摇头说:“我不认识,从来没见过。” 苏队提醒他:“你好好想想,她叫姚文婧。她是不是村里人,或者是村里人的亲戚或朋友?” 贾世才再次看看照片,很肯定地说:“她肯定不是我们村的人,我没有见过她,而且我们村没有姓姚的人,连嫁过来的女人里都没姓姚的。” 苏队让他回忆一下村里21岁至35岁的人有哪些,村长想一想,摇摇头说:“记不起来那么多,如果一家一户地想太费劲,得查一下村里的户口薄,需要找一下会计。但是会计那儿只有手写的户籍登记卡,有的不一定准确,准确的资料要到派出所去查,那里有电脑资料。” 苏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立即把他带到了远兴镇派出所。彭鹰正在户籍警的协助下查常庄村的户籍资料。除了户口仍在常庄村的居民和非常庄村的暂住居民,彭鹰把迁出人口作了分段查询,先查15年以内迁出的户口。如果没有线索,再查15年以上20年以内的迁出户口。15年以内迁出的人口有367人,共涉及98户,每个人的户籍资料需要一个一个查。目前户口在村里的人口一共有181人,涉及49户。彭鹰知道可能要熬夜了,让派出所的民警帮忙冲了一杯咖啡。连同派出所的户籍警,一共有6个人,派出所一共有两台电脑,加上彭鹰自带的笔记本电脑,一共有三台电脑,所有人分成三组,每组一台电脑。彭鹰向大家讲了搜索的条件及注意事项,重点查询现年20岁至35岁的男性,10年前他们的年龄是10岁至25岁,户口在村里的人和户口已经迁出的人都要查。共涉及147户,每组查49户。 工作到凌晨1:00左右,彭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肖唯。他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儿见过,他打开了技侦组查过的所有案件的资料库,开始搜索肖唯这个名字。查到的结果令他大吃一惊,已故的大明星李筱薇原名叫肖唯。作为李筱薇的粉丝,彭鹰这才想起来上次查李筱薇案时才知道了她原来的名字,因为搜索百科里根本没有原名。李筱薇把户口转迁到舅舅家以后,随了舅舅的姓,改名为李筱薇,因此户口迁出时没有记录李筱薇这个名字。彭鹰怕搞错了,认真核对了常庄村的肖唯和大明星李筱薇的出生年月日,果然一模一样,身份证号完全一致。 他惊呼一声:“原来李筱薇是常庄村的!” 一个年轻的民警问:“哪个李筱薇?” 派出所的户籍警说:“不会是前几个月死的那个大明星李筱薇?” “正是!”彭鹰兴奋地说,“出生年月日和身份证号完全一样,没错!” 大家都围拢过来,苏队看了半天说:“没想到会有意外收获,李筱薇案会不会跟我们现在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这时,黄一为发来了视频通话。原来他也查到了肖唯在常庄小学读书的记录,她在常庄小学读完了四年级。皮鹏记性很好,他记得李筱薇的原名叫肖唯。因此,黄一为让彭鹰查一下在常庄小学就读的肖唯是不是已故的明星李筱薇。不得不说有心人殊途同归,彭鹰很肯定地告诉黄一为这两人出生年月日和身份证号码完全一致,确实是同一人。 在大家感慨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时候,黄一为给大家提出了新的挑战。 他说:“查李筱薇案时,我们只注重了她在县城长大的地方,也就是她的养母李洁开的理发店。当时我们只查了她在县城的生活圈子,没有查她在村里的生活圈子。我们太多地看到了她的明星光环,忽略了很多东西。李筱薇死的时候出现了字母,姚文婧死在了常庄村,这里也出现了字母。这是字母系列案里第一次有两个受害人在同一个地点交集,我在想这两者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苏队还是不太明白:“黄组长,你的意思是?” 黄一说:“首先确认一下,姚文婧与常庄村有没有什么关系?” 苏队说:“据村长贾世才说,姚文婧不是村里人,跟村里人没有任何关系。”一旁的贾世才点点头。 黄一为把食指放到嘴唇上,然后又晃晃手指说:“从姚文婧身上查她和凶手的关系很难,我们为什么不查一下李筱薇,也就是肖唯与凶手的关系?他们是不是认识,或者有过什么交集?这也许是一条新思路。” 第十五案 私刑审判(3) 苏队拍案叫绝,他彻底服了黄一为。戴家兴伸出了大拇指,赞叹着真不愧是黄老邪,想法真邪性,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有了新思路,就像发现了新大陆,彭鹰很快查到肖唯家的邻居很奇怪。邻居家的户主名叫常虎,后来因为贩毒,在抓捕时被警方击毙。他有一个儿子叫常成昊,也在常庄小学上过学,肖唯一定认识常成昊。常虎的妻子早亡,后来取了一个离异的女人,那个女人叫宋慧。 视频通话一直没关,中心校那边已经开始查常成昊的学籍资料了。黄一为却再也无心查下去了,因为他太熟悉常虎这个名字了。九年前,常虎把黄一为打晕并抢了他配枪,在后来的围捕中常虎被击毙了,但黄一为的配枪至今没有找到。他万万没有想到,姚文婧案、李筱薇案和常虎案居然有了交集。他感到一扇神秘的大门正在向他敞开,除了感受到一丝兴奋,也感受到了措手不及。他的感情很复杂,神情也很怪异。 成丽雅与黄一为认识多年,曾经还是恋人,也是因为常虎案,两人才分道扬镳的。她很了解黄一为,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一定有事。 于是成丽雅走到黄一为旁边说:“一为,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韩文君就在黄一为旁边,也看着他。 面对着自己最信任的两个人,他慢慢地说:“九年前,就是常虎打晕了我,抢了我的枪,然后姜局才受伤的。” 手机两边的人都惊呆了,刚刚把两个案子联系到一起,居然又牵出了一桩未破的旧案。如今黄一为和姜局居然也牵涉进去了,大家觉得就像打开了一个潘多拉盒子,引起了连锁反应。黄一为觉得终极解决问题的时刻可能来临了,他向大家简单介绍了九年前发生的事情。 苏队最先冷静下来,他说:“常虎在九年前被击毙了。” 正在查阅资料的彭鹰说:“宋慧十年前就死了,比常虎早死一年。” 苏队说:“只剩下常成昊了。” “根据户籍资料上的出生年月日推算,十年前常成昊是18岁,现年28岁。”彭鹰看着电脑屏幕说。 苏队转过头问贾世才:“你对常成昊有了解吗?” 村长想了想:“比较了解,昊昊这孩子不容易。3岁的时候,他妈就死了。为了有一个女人照顾他,常虎又娶了一个女人叫宋慧。宋慧是一个离异单身的女人,没有生过孩子,也不太懂照顾孩子。家里比较穷,婚后常虎很快外出打工挣钱,很长时间不回来。可怜了昊昊这孩子,饥一顿饱一顿,冷一下热一下。那娘们儿,就是宋慧,经常打孩子,对孩子一点都不好。村委会出面说过多次,但不管用。” 贾世才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我尽力了,没有什么好办法。昊昊6岁那年,刚上学前班,宋慧突发脑溢血死在了家里。邻居李洁到她家借钳子,发现宋慧已经死了,这才报了警。警察来的时候,我亲自接待的。县刑警大队的队长好像姓夏,具体叫什么,我不记得了。” 这回轮到苏队吃惊了,因为当年新禹县刑警大队的队长就是现在的稷州市刑侦支队支队长夏旭东,夏支队长居然也牵涉其中了。当苏队说出他吃惊的原因时,所有人目瞪口呆。还有谁会牵涉其中,真是很难预料了。需要夏支队长提供的情况只好等到见了他才能确认了,现在只能听贾世才说了。 苏队问:“肖唯和常成昊关系好吗?” 贾世才说:“肖唯那孩子不是李洁两口子亲生的,是他们捡回来的,但他们对孩子真好。为了孩子的前途,他们还搬到县城里住了,据说是为了让肖唯学音乐。要说肖唯这个名字没白起,唯一的唯,这孩子还真是独一无二,听说后来挣大钱了。肖唯那孩子从小就漂亮,很惹眼,但她是抱养的。在村里,她总被欺负,昊昊由后妈照顾着,亲爹常年不在家。两个孩子又是邻居,两人经常一起玩,关系不错。昊昊6岁那年,后妈死了,常虎回来了一趟,把孩子接走了。回来的时候,常虎穿得很利索,出手很大方,好像在外面发了财。过了三四年,肖唯一家也搬走了。两家人再也没有回来过,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看来常成昊和儿时的李筱薇青梅竹马,关系很好。从逻辑上讲李筱薇的死是在别人帮助下的自杀行为,从法律上讲李筱薇是被人杀死的,但她是自愿死的。她能平静地让一个人杀死自己,这个人一定是她特别信任的人,而常成昊就是这样一个人。然而常成昊和字母案里其他的死者或罪犯有什么关系仍然需要进一步查证。 查到了这么多重要线索,黄一为和苏队再也等不及了。他们当即决定立刻返回稷州向夏旭东支队长了解当年宋慧之死的真相。在路上,黄一为给姜局发了微信,说明了几个案子间的关系,重点说了常虎案与现在的案子扯上了关系。 返回稷州市局的时候,已经接近早上四点了。苏队顾不上可能会打扰领导,直接给夏支队长打了电话。夏支队长很快赶到了局里,了解了具体情况。 他说:“那个案子我记得,宋慧的确死于脑溢血,属于自然死亡,不是他杀。我当时没有再追究下去,但那个小孩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个小孩好像叫常什么昊。” 苏队作了补充:“叫常成昊。” “对,就是常成昊。”夏支队长喝了一口咖啡说,“我们到达时,那个小孩正在咒骂继母。说继母总用扫帚把打他,说她死了活该。我当时很惊讶!” 黄一为问:“夏支,你是说6岁的常成昊正在骂自己的继母?” 夏支队长点点头说:“没错。那个孩子不但不害怕死人,还在咒骂他的继母。我不太清楚,他是不懂生死,还是天生的够狠。总之,那个孩子不是一般人。” 黄一为又问:“后来呢?” 夏支队长说:“死者是自然死亡的,无法追究任何人。孩子后来被她的亲生父亲接走了,我们就不知道他的下落了。” 苏队问黄一为:“当年你们追捕常虎,原因是什么?” 黄一为说:“9年前,我在天阳市刑侦支队负责图像侦查。当年刑侦、技侦和缉毒还没有分开,重大案件都归于刑侦。我当时已经从警3年了,参与过不少案件的侦破,还立过功。由于当时熟悉图像侦查的人不多,我们几个人很忙,所以我很少出外勤,几乎没有参与过抓捕。当时,我们得到卧底的情报,说长期在边境从事贩毒活动的常虎及其同伙来到了天阳市。由于是大案,人手比较缺,当时的刑侦支队长姜志东,也就是现在天阳市局的姜局批准我参与抓捕。第一次参加抓捕,我很激动。在一个楼梯拐角,我遇到了常虎。我举起枪,对准了他,让他别动。当时只有我一个人,我右手举枪,用左手掏出手铐,想把他铐起来。没想到常虎会擒拿格斗,由于没经验,我低估了他。被他打掉了枪,最后被他打晕了。就在他拣起枪,准备打死我的时候,姜局来了。他让常虎别动,没想到常虎直接开了枪,姜局也同时开枪了。常虎带伤逃走了,姜局也被打中了肩关节,差点残废。后来我们排查了很多私人诊所和医院,找到了常虎的踪迹。围捕他的时候,他拒捕,最后被击毙了,但我的枪没有找到。当时我们局的警员翻遍了常虎的临时落脚点,没有找到枪的任何踪迹。直到现在,枪仍然没有找到。” 这是黄一为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讲起当年的事情,因为那件事情他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症、与成丽雅分手、进行心理治疗和出国留学的原因等这些事情,他只字未提。他觉得这些是自己的事情,与案情无关。 成丽雅是第一次听到黄一为详细说起当年的事情,她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毕竟他们曾经是恋人,就是因为常虎的案子最终分手。另一个心惊肉跳的人是韩文君,她很难想象自己所爱的人居然有过如此命悬一线的经历,但她很清楚地感到黄一为有话没说完,这引起了她极大的好奇心。她决心有朝一日一定要搞清楚,丢枪之后发生了什么。 以前获知的线索都被联系起来了,但至今戛然而止。如今常虎已经死了九年了,常成昊六岁以后的事情无法查下去了。早上八点多,姜局看过了微信留言,给出了建议。他建议找常虎当年的同伙问一下,因为常虎的两个同伙中只有一个被枪决了。另一个叫孟一飞,罪行较轻,被判了15年有期徒刑,目前仍在稷州第一监狱服刑。孟一飞整天与常虎在一起,也许知道些什么。 黄一为和苏队迫不及待地见了孟一飞,他说常虎确实有一个儿子,但他没有见过。常虎说过,他把儿子送到河南一所武校学功夫了,此外没有更多线索了。对于黄一为来说,案件又有了进展。常成昊学过功夫,而字母案的凶手是一位搏击高手,两者的信息可以相互印证。可惜的是,线索又一次中断了。 黄一为略感沮丧,回到稷州市局的时候,彭鹰正在看电影。戴家兴、皮鹏和车晓东也围在那儿一起看,看到黄一为进来,马上站了起来。黄一为知道案子发生在十年前,没有监控,生物学检材已经被稷州市局检验完了,确实没什么可干的,案子陷入了困境。 黄一为示意他们坐下继续看,他自己也看了一眼电脑屏幕。顿时,他被吸引住了,电影是李筱薇演的,居然还是动作片。他自己还算懂一些搏击,觉得李筱薇的身手有一定专业性,一看就练过。 他觉得很好奇,问其他人:“你们觉得李筱薇的功夫怎么样?” 戴家兴脱口而出:“现在的明星有几个真会功夫的,不过就是摆动作,亮相,或者干脆找替身。” 其实他说得是事实,但皮鹏和彭鹰认真观察起来。皮鹏说:“看样子可能是练过,要不然她就是按动作导演设计的套路打的。” “动作导演?你是说动作导演?”黄一为像是想到了什么。 彭鹰说:“如果她真会一些武术,有可能是跟动作导演学的。比如着名的动作演员杨紫琼,她就跟着洪金宝学过,还有刘德华也跟洪金宝学过。他俩原来什么都不会,这不算什么稀奇事儿。” 黄一为指了指屏幕说:“英特尔,你放到结尾,把演员表调出来。” 彭鹰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把演员表调了出来。看了几十秒后,出现了动作导演的名字,叫程昊。大家好像明白了黄一为刚才的意思。 黄一为没有理他们,而是自言自语地反复说着:“程昊!程昊!常成昊!常成昊!你们说这个程昊会不会是学过武术的常成昊?” 彭鹰看电影比较多,他想了一下说:“如果说程昊是常成昊的艺名,也许真有可能。” 皮鹏说:“有没有可能查一下就行了,目前没有线索了。死马就当活马医了。” 黄一为很感慨,说了一句英语:“half a loaf is better than none” 戴家兴的英文不是很好,问:“头儿,怎么说英文了?这是什么意思?” 皮鹏解释:“半片面包也比没有好!” 戴家兴还是不明白:“生化武器,什么面包,怎么还吃上了?你能不能说点人类能懂的东西。” 黄一为微笑着说:“我说的是英文谚语,意思是有点线索总比没有线索好。” 皮鹏早已明白了黄一为的意思:“头儿,我现在就联系李文娜、梁娴或者季东山。” 黄一为提醒皮鹏:“先联系李文娜或者梁娴,李筱薇作案时季东山为她开车,他应该在服刑。” 皮鹏答应了一声,出去了。几分钟后,他带来好消息,李文娜确认李筱薇与程昊认识,关系很好,而且李筱薇会点功夫,也是跟程昊学的。大家都兴奋起来,黄一为通知了苏队和夏支队长,他和苏队立刻出发去了李文娜家。自从李筱薇死后,李文娜重新干起了销售。虽然她当过李筱薇的经纪人,但她其实不懂娱乐圈,过去她充其量就是李筱薇的会计。 见面后,李文娜确认程昊是李筱薇的武术教练,他们关系很好。早在李筱薇出道时,他们就认识,那时程昊是一个普通武行。后来他去了美国,在好莱坞混了几年,当动作导演兼演员。程昊回国快两年了,黄一为他们看过的那部电影就是由李筱薇主演,程昊当动作设计的。大家很激动,终于又可以继续查下去了。 彭鹰立刻调取了两年内程昊的入境记录,结果查无此人。黄一为想了一下,让彭鹰查常成昊的入境记录,因为程昊可能只是艺名,不是真名。果然有了结果,常成昊于前年11月15日入境,机场出口的监控拍到了他,图像还算清晰。根据记录他在美国呆了十年,字母系列案最早案发的是姚文婧案,案发于十年前。其余的字母案案发时间均在常成昊入境后。从作案时间上讲常成昊有重大嫌疑,他有可能帮助李筱薇自杀,但其他的死者或罪犯与他有什么关系或交集仍需查证。他是一名动作演员,从小习武,擅长搏击。他在美国生活十年,英文应该很纯熟。作案时间对得上,他的主要特征也与字母系列案的幕后黑手nobody对得上。 黄一为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向姜局汇报了调查成果。姜局也很高兴,问黄一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他请姜局派人到他办公室,把帘子后面的资料拍下来发给他。阎队很快把资料发了过来,黄一为认真核对以前收集的资料和在稷州发现的线索,很多逻辑不通的地方现在都能解释清楚了。他们重新开了会,夏支队长决定立即把常成昊抓回来。 考虑到常成昊的生活和工作状况,黄一为建议兵分三路。一路查房产登记,确认他有没有在稷州买房。一路排查暂住人口,看他有没有租房,他的临时住所在哪里。一路直奔稷州影视城,看他是否还在拍电影。 夏支队长感慨地说:“一为,我觉得你完全可以到刑侦当队长,绝对是专家级别的,一点不比我们这些刑侦一线出来的差。” 黄一为说:“别,我当不了领导。干活还行!”他就怕别人恭维自己,急忙出去了。 第一路查房产登记记录,一无所获。第二路查暂住人口,排查难度太大,暂时没有结果。第三路查稷州影视城,终于有了新发现。有一部电影叫《冷枪疑云》,动作导演正是程昊。今天没有动作戏,所以程昊不在片场。 苏队拿着程昊的照片让导演看,导演确认照片上的人就是程昊。导演说,程昊很孤僻,很少与人来往。他并没有住剧组订的酒店,具体住在哪里,剧组并不知道。导演曾经和李筱薇合作过,所以认识了程昊。这次的片子里有大量的动作戏,所以他请了从好莱坞回来的程昊。明天有动作戏,程昊会到场。 打过去才发现程昊的手机已经关机了,苏队和黄一为都觉得这个程昊神秘得有点过了,这加重了他们的怀疑。自从第一次见过程昊的照片,黄一为就觉得在哪里见过他,一时想不起来了。 第十五案 私刑审判(4) 为了不打草惊蛇,苏队特别叮嘱导演不要泄露消息。为了保险起见,黄一为把程昊的照片拿给李文娜看。她确认照片上的人和出现在机场监控里的人都是她见过的程昊,是李筱薇的好朋友,也是李筱薇的武术教练。目前可以确定所谓的程昊就是常成昊,确凿无疑。 与夏支队长协商后,他们决定在片场设伏,抓捕常成昊。常成昊从小习武,做了多年动作演员,拍过电影,还在美国呆了十年,很可能熟悉枪械使用,精通开车技术,甚至会伪装,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这次的抓捕绝非易事,稷州市局挑选了擅长搏击的男女警员各数名,替代了剧组的武行,但也不敢全部都替下来,怕引起常成昊的怀疑。大部分队员在影视城周围待机而动,全部荷枪实弹。充当武行的警员全部没带枪,今天没有枪战戏,万一带枪被发现,容易引起常成昊的怀疑。一切准备就绪,苏队让导演给常成昊打了电话,说拍摄计划临时有变,改拍动作戏,让他来一下。 苏队知道黄一为也擅长搏击,本想请他加入抓捕,但黄一为没同意。他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常成昊,目前没有想起来。我担心他可能认识我,如果我到现场可能会被他发现,容易露馅儿。”这是一个新情况,大家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也很吃惊。 皮鹏想帮黄一为,提醒了他一句:“头儿,你想一下。常成昊在美国10年,你在美国留学6年,回国两年。常成昊的回国时间跟你差不多,之后你们都在国内,但你们几乎没有交集的地方。如果真见过,没准是在美国。” 黄一为觉得皮鹏说得合乎逻辑,茅塞顿开。他在会议室里来回踱着步,回想着在美国的点点滴滴。 突然,他灵光一闪,想起来了:“我在美国读书的时间,时常见到一个旁听生,好像就是他。我们从来没有说过话,但因为都是黄色人种,见面时我们点头微笑。他听的课是——犯罪心理学!”一切都想通了。 黄一为说:“我想明白了,大家还记得我们侦破过的所有字母系列案吗?大多数案子的罪犯都抓到了,但我们总觉得这些罪犯的背后有一个神秘的人。这个人唆使罪犯杀人,多次留下字母,甚至在作案现场出现过,还帮部分罪犯掩盖犯罪痕迹。当时,我曾经推断过,这个幕后黑手可能懂心理学,现在也得到印证了。我觉得常成昊就是字母案的幕后黑手。我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算是我的半个同学。”绝大部分谜题解开了,相信抓到常成昊一定能解开所有的谜题。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常成昊出现了。直到中午12:00,常成昊还没有出现,苏队觉得情况不对。除扮演武行的警员外,其余的警员进行了秘密搜查。在影视城外面的一个公共厕所里发现了两名被打晕的警员钱冬生和石韬,两人的配枪和子弹都不见了。不出所料,果然出事了。 苏队把两名受伤的警员送到了医院,医生说两人的颈部受过重击,导致了晕厥。钱冬生讲起了事发经过。两人一组负责外围支援和巡视,走到公共厕所的时候,进去看了一下,发现了一个正在小便的男性。那人大约30岁左右,身高大约180厘米,长相与常成昊极为相似。由于离得太近,他们不敢呼叫支援,怕惊动了常成昊。心想先跟着他,找合适的机会呼叫支援或者直接抓捕他。 常成昊来到了水龙头跟前洗手,他们尽量自然地走到另外两个水龙头前洗手。洗完手后,常成昊突然摔倒在地。他们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拔出了手枪。两人用枪指着常成昊,警告他别动,他举起了手,慢慢站起来。 石韬上前给常成昊戴手铐,他突然发动了攻击。他使用一个反关节技,夺下了石韬的枪,由于常成昊用石韬挡在他和钱冬生中间,钱冬生怕伤着石韬,没敢开枪。他扭着石韬的右臂,迅速转身踢掉了钱冬生的枪,又一脚踢在了钱冬生的肚子上。钱冬生向后退了几步,撞在了拖布池上。钱冬生还没反应过来,常成昊用右脚踢在了他的颈部左侧,钱冬生晕了过去。常成昊扭着石韬的右臂,左腿扫在了他的右侧膝关节窝。石韬右腿跪在地上,常成昊用左掌劈向他的颈后,他就不省人事了。 经医生检查,钱冬生颈椎骨错位,腹部和手腕软件组织挫伤,需要住院。石韬右臂脱臼,颈部和右腿软组织挫伤,右臂需要复位,暂时不能执行任务了。 夏旭东支队长从警16年了,从未遇到这么厉害的罪犯,空手打晕了两名警龄3年以上的刑警,还抢走了他们的枪。常成昊无疑是夏支队长经历的案子里最危险的犯罪嫌疑人,苏队安慰自己的手下不要沮丧,这么厉害的罪犯不好对付,谁遇到了都不容易。 黄一为虽然对常成昊的厉害有所预期,但结果还是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不知道他对枪械的使用是否熟悉,单就搏击而言,黄一为自认不是他的对手。黄一为警告所有人,今后遇到了他,大家一定要小心。 常成昊在警察眼皮底下逃脱了,大家很失望,但抓捕仍要继续进行下去。他的搏击水平让大家有所忌惮,何况他还有枪,但他的行为也激起了大家将他抓捕归案的热情。 彭鹰调取了公共厕所附近的监控,清晰地看到了常成昊从公共厕所走出去的画面。他开着一辆别克轿车,离开了稷州影视城,经查车牌是假的。根据车的颜色和款式追踪到了那辆车,司机正是常成昊。车上了天稷高速,开往了天阳方向。 黄一为立刻通知了姜局和阎队,说明了车的颜色、品牌和车牌号,着重提示了犯罪嫌疑人身上有两支枪,让大家注意安全。消息传到天阳,大家沸腾了。姜局命令大家立即领取枪械,在天稷高速出口以及高速路上截断车流,搜查过往车辆。姜局命令网警调取天稷高速上各个高速路出口的监控画面,寻找嫌疑车辆。然而,各检查点和网警一无所获。 阎队带人沿天稷高速,向稷州方向搜寻,没有任何发现。从稷州方向返回后,特意到路上的服务区查看了一下。天稷高速段一共有两个服务区,在靠近天阳的一个服务区找到了嫌疑车辆,车上已经空无一人。技侦组赶到后,检查了车辆,车上没有发现任何皮屑、汗液、血液、毛发等生物痕迹,也没发现指纹和足迹,连方向盘上都没有任何发现。看来常成昊离开前,已经清理过痕迹了。真是惯犯,老手,大家又急又气。 目前,没有收到其它车辆被抢的报案,警方推断常成昊已经弃车逃走,很可能他已经徒步进入了天阳管辖范围内。两地警方不得不承认常成昊这个危险分子又一次逃脱了。 在稷州和天阳两地警方抓捕常成昊的时候,夏支队长留下了成丽雅和韩文君。成丽雅是法医专家,是稷东医科大学法医专业的教授,她不是刑警。韩文君虽然是刑警,但现在是省厅的文字鉴定专家,培养一个专家不容易,谁都不愿意轻易失去一个专家。借调过来的时候,贺黎专门叮嘱夏支队长一定要保护好韩文君,她是一个文字鉴定方面的天才。她不仅从小练习书法,在字母案中贺黎还发现了她鉴定英文字母的特长,过去从未发现过这样的人才。贺黎是稷东省文字鉴定方面的权威,但他主要研究的是汉字的鉴定,而韩文君的出现填补了省内在英文鉴定方面的空白。虽然成丽雅和韩文君要求去一线参与抓捕,但夏旭东支队长最终没有批准。 成丽雅和韩文君在办公室度过了提心吊胆的一天,一怕抓不住常成昊,二怕队友受伤。她们最担心黄一为受伤,她们都知道黄一为虽然不是刑警,但一定会冲在前面。两人都比较内向,都属于那种不太喜欢表达的人。坐在办公室里几个小时了,她们各看各的书,谁也没有主动和对方说话,也许前任和现任有一种天然的隔阂。她们爱过或爱着黄一为,而黄一为也爱过或爱着她们。急于了解黄一为的韩文君最终还是没忍住,去饮水机跟前接了一杯水,里面放了菊花茶,端到了成丽雅跟前。 韩文君说:“橙子姐,喝杯水!” 成丽雅抬头看了一下她,嘴角泛起了微笑:“谢谢!” 韩文君问:“你看的是什么书?”其实她并不想问这些,但还是难逃很多人都有的一种习惯,先旁敲侧击,然后再切入主题。 成丽雅看了一眼自己的书:“是关于各种溺死症状的书。” 韩文君说:“你都是法医专家了,还在看这样基础的书吗?” 成丽雅说:“我在医科大学有法医专业课,这周误了课,下周得补上。” “对了,我都忘记了你是法医学教授。”韩文君有点不好意思了,她确实没想到这一点。她不太会顾左右而言它,决定单刀直入:“丽雅姐,当年一为丢枪之后,发生了什么?” 成丽雅一愣,很快恢复了平静。她说:“丢枪之后,黄一为患上了严重的创作后应激障碍症。整夜失眠,噩梦不断,总梦到同事和自己被杀,凶枪就是他丢失的配枪。后来他向局里请了长假,进行心理治疗。那段时间他谁也不见,进行了半年的封闭治疗。治疗有一定效果,但还是无法驱除阴影。他萌生了读心理学博士的念头,他不忍心放弃心爱的工作,于是读了犯罪心理学博士。9年前,他不辞而别,当时只有姜支队长和退休的老局长知道他的下落,他跟谁都没有说。他只告诉他妈,要到国外学习几年,他妈并不知道他在哪个国家。其余的人都不知道他的下落,我也不知道。”她留下了眼泪,说不下去了。 韩文君说:“我能理解,当时你是他的恋人。” 成丽雅含着眼泪说:“我一直没有黄一为的消息。两年后,我与现在的老公结了婚。直到回来后,黄一为才告诉我他当年不辞而别的原因。当时他的心理压力太大了,既不想让我担心,又不忍心和我分手,所以就——”她说不下去了,眼泪再一次打湿了眼眶。 韩文君递给她两张纸巾:“看得出来,你很爱他。” 成丽雅擦擦眼泪说:“文君,你别误会,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韩文君急忙解释:“橙子姐,我真的没有介意。你们真心相爱过,你们都没错。” 她们都是比较理性的女人,成丽雅能够看出来韩文君是真诚的。她说:“一为运气不错,你比我更理智,更适合他。” 韩文君赶紧摆手:“姐,别那么说!” 成丽雅慢慢平复下来,握住了她的手:“常虎案前,其实他很活泼。常虎案发生后,他的性格发生了很大变化,尤其是从国外回来以后。不过最近半年多,他还好像逐渐缓过来了,开玩笑的时候比原来多了。你还要多关心他,多跟他说话。他这个人在感情方面不太擅于表达,做得多,说得少,说不上是内向,还是害羞。偏偏碰到我们两个,也都是比较内向的人,估计他也有点别扭。”说着成丽雅笑出声来,韩文君脸一红,也笑了。 成丽雅看着她:“一为很优秀,你的眼光不错。” 韩文君说:“应该说我们眼光不错。”成丽雅稍一停顿,明白了韩文君的意思。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们决定不能闲着,应该做些什么。韩文君打开了电脑,找到了常庄村的户籍档案,两人把没有查完的户籍资料继续查了下去。 案子还没破,黄一为在服务区见过阎队后,再一次返回了稷州市局。常成昊逃跑了,他还袭击了警察。另外,姚文婧的案子里虽然出现了字母,但目前没有发现姚文婧和常成昊之间的关系,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瓜葛。 本着有线索总比没线索好的原则,专案组决定顺着姚文婧的线索查下去。姚文婧间接导致了齐梓晴跳楼,造成了终生残疾。齐梓晴和齐泉父女俩都恨姚文婧,存在杀她的动机。这父女俩尤其是齐泉有犯罪前科,他们的嫌疑都不能排除。另外樊天平的作案嫌疑也不能排除,而常成昊的拒捕也可能是因为其他的案子。这些可能性都不能排除,所以夏支队长决定先从目前掌握的线索查起,一一排除后也许能找到新的侦破方向。 成丽雅说:“文君已经查完了常庄村其余的户籍档案,资料里没有发现姚文婧、齐泉及齐梓晴的户籍信息,也没有发现樊天平的户籍信息。目前可以肯定这几个人不是常庄村的村民,抓捕常成昊之前的走访中也没有发现他们与常庄村有任何瓜葛。”她故意略去了自己做的工作,突出了韩文君的努力。 夏支队长表示赞赏:“一位法医专家,一位文字鉴定专家,真是出手不凡。大伙听明白了吗?想想其它办法。” 黄一为习惯性用左手食指按着嘴唇思考,过了几秒钟。他说:“丽雅和文君的调查只能说明他们不是常庄的村民,还是不能排除他们的嫌疑。我认为我们应该兵分两路,一路找樊天平,一路找齐泉父女俩。哪怕能排除他们的嫌疑也好,问一下齐泉父女俩姚文婧是否认识常成昊,也许他们知道些什么。另外,再派人排查所有因为姚文婧产生重大生活或工作变故的人,这样的人不少,应该多派些人。” 苏队去查樊天平,黄一为带人去查齐泉父女俩,夏支队长安排了大量的警员排查与姚文婧有过重大过节的人。 齐梓晴今年已经28岁了,右腿微跛,目前已经结婚,齐泉与女儿一家生活在一起。齐梓晴的老公已经上班了,孩子也上幼儿园了。家里只剩下齐梓晴和齐泉,倒是很方便。 黄一为表明了身份,说明了来意。齐梓晴问:“我妈真的死了吗?” “是的。她死在了新禹县常庄村的废弃学校里。”黄一为说。 齐梓晴又问:“我妈是怎么死的?” 黄一为说:“死于他杀。”他只是简单说了一句,不想让家属知道致死原因,不但没有意义,还会引起死者的不适。 齐梓晴很惊讶:“被人杀死的?谁会杀她?” 不等黄一为说话,已经头发花白的齐泉开了口:“她没有口德,经常得罪人。害得别人损失钱财,甚至丢了工作,人家能不恨她吗?” 黄一为问:“你的意思是凶手就在那些人里面?” 齐泉面无表情地说:“那我不知道,反正她的仇人不少。” 黄一为一边观察着这对父女的神情,一边问:“你们父女呢?你们算不算与姚文婧有过节的人?” 两人一愣,看向了黄一为。齐梓晴眼含泪水:“说起来,我真的非常恨我妈。她为人偏激,性格傲慢,别人在她眼里都是垃圾。从小我就听惯了她骂我爸,说我爸没本事,说我像我爸一样是个废物。我上小学六年级时,他们离婚了。由于她的经济收入更高,我被判给了她。没有了我爸的保护,我过上了水深火热的日子。几乎天天被骂,她还经常用扫帚把打我。” 黄一为确认了一下:“你说她经常用扫帚把打你?” 齐梓晴的泪水落了下来:“是的,家常便饭!一旦觉得我还不到她的标准,经常就是一顿打。我很期待我爸来看我,每周一次,我才能开开心心过一天。直到高考那年,她非说我和一个朋友谈恋爱。骂我不正经,臭不要脸,说我是个废物,成绩不好,根本考不上大学。一点都不像她,跟我爸一样是个废物。你们能想象吗?这是一个母亲骂自己女儿的,我崩溃了,从楼上跳了下去。爸爸正好来看我,把我送到了医院。幸亏是三楼,我才捡了一条命,但落下了终生残疾。这十年来,她突然消失了,我才过了十年平静的日子。后来结了婚,还生了我儿子。说实话,我恨她,但我并不希望她死,她毕竟是我妈。” 黄一为觉得齐梓晴的微反应没有问题,她应该没有说谎。反而是齐泉一直没怎么说话,表情很平静。 黄一为问齐泉:“你呢?你恨姚文婧吗?” 齐泉点了一支烟:“说不上恨她,我确实配不上她。离婚了,我也没有什么怨言。婚姻对于我来说就是一双鞋,我选的鞋尺码不对,只好放弃了。我不能忍受的是她总骂孩子,孩子是她亲生的,她为什么那么瞧不起自己的孩子?我对她不是恨,而是讨厌。她就是那种特别容易让人讨厌的女人,这么多年来,她几乎与所有的人都吵过架。只要有人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似乎就开始酝酿吵架了。她害得别人丢了工作,损失了钱财。都说律师是为正义而工作的,但她是为了她心里所谓的正义工作的。” 黄一为看齐泉的言语谈吐和思维逻辑,他不像是一个冲动的人,黄一为觉得他的微反应没有问题。 第十五案 私刑审判(5) 黄一为想了一下,想到了凶手用扫帚把打死姚文婧的事情。刚才齐梓晴提到了姚文婧经常用扫帚把打她,黄一为怀疑凶手知道这件事,所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黄一为问齐梓晴:“姚文婧用扫帚把打你的事情,都有哪些人知道?” 齐梓晴很疑惑,问:“这跟我妈的死有关系吗?” 黄一为觉得没必要再隐瞒了:“姚文婧就是被扫帚把活活打死的。” 父女俩一愣,齐梓晴说:“所以你们才怀疑我们父女俩的。” 黄一为没说话,也没有否认。 “我妈比较爱面子,她不想让人知道我不争气,打我经常是在家里。很少有人知道。”她想了想说,“我好像只跟我那个朋友说过。” 黄一为说:“说说他的情况。” 她说:“高中的时候有一个男生喜欢我,没想到学校里一个女混混喜欢那个男生。那个男生经常对我围追堵截,那个女混混也经常带一帮人找我麻烦。高三前学期,有一次我又被她们围攻了。就在我退无可退的时候,出现了一个人。他一个人打退了六个人,把我救了下来。后来放学的路上他经常出现保护我,从此我很少被欺负,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我曾经告诉过他,我妈经常拿扫帚把打我。高三后学期,我妈发现他送我回家,就误会我们谈恋爱,后来才发生了跳楼的事情。” 黄一为问:“他叫什么名字?也是学生吗?” 齐梓晴说:“他不是学生,他在影视城里当武行,他叫程昊。” 黄一为非常吃惊,也很高兴。本来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到有了意外发现,程昊就是常成昊的艺名。继母宋慧经常用扫帚把打常成昊,姚文婧经常用扫帚把打齐梓晴,常成昊用扫帚把打死了姚文婧,有些要点连上了,扫帚把出现了三次。 常成昊的作案动机慢慢浮出水面了。幼年时,常成昊经常被扫帚把打,扫帚把给他带来了痛苦的记忆。成年时,常成昊遇到了被人欺负的齐梓晴,开始保护她,得知齐梓晴也经常被扫帚把打。后来,齐梓晴还被姚文婧逼得跳了楼,不仅错过了当年的高考,还落下了终生残疾。常成昊出于保护齐梓晴的目的,袭击姚文婧,把她带到自己上过学的废弃学校,用扫帚把活活打死了她。实质上,常成昊是把自己对继母的恨转移到有同样的行为的姚文婧身上,他打死的虽然是姚文婧,但在潜意识里他打死的是继母宋慧。幼年时他打不过宋慧,成年后他有了力量,把仇恨和压力转嫁给了姚文婧,姚文婧是宋慧的替代品。这在心理学上叫做替代性攻击。这样的作案逻辑也符合常成昊唆使别人杀人时的逻辑,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他也是这个原则的坚定执行者。 照这个逻辑推下去,作案时间也慢慢清晰了。如果常成昊袭击姚文婧发生在齐梓晴跳楼之后,根据齐梓晴的住院记录可以大致推断出姚文婧的死亡时间。幸运的是齐梓晴还保留着当年的病历,她的入院时间是十年前的5月3日,因此姚文婧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十年前的5月份,刚满十年。黄一为发现常成昊当年刚满18周岁,他去好莱坞发展的时间是十年前的6月份。时间完全对得上,而他所谓的出国发展很仓促,很可能是逃避罪责。两年后,常虎被击毙。同年,黄一为进行心理治疗,然后出国留学。所有的时间点都对上了。 还是有一个问题没搞清楚,黄一为问:“程昊有没有交通工具?” 齐梓晴说:“他有一辆摩托车。” “我知道了。”黄一为说,“他是不是喜欢你?” 齐梓晴摇摇头说:“不是。他只是同情我,我们同病相怜,所以他才保护我的。他说过他喜欢的人叫肖唯。” 黄一为恍然大悟,所有的事情都联系起来了,看来苏队和其他走访的队员不会有什么收获了。黄一为打电话通知苏队和夏支队长,免得他们再做无用功。案情基本清晰了,当年常成昊骑过的摩托车恐怕早已报废了,只好等常成昊归案后确认证据了。虽然针对常成昊发布了a级通缉令,但黄一为有直觉,他认为常成昊就隐藏在天阳。这种想法完全没有有力的依据,唯一的证据就是常成昊在天阳管辖的服务区内弃车逃逸。 黄一为一行人准备回天阳了,韩文君与他依依惜别。回到天阳后,经姜局批准,大家统一休息了一天。上班后,黄一为首先打开了帘子,在白板上增加了姚文婧案的线索。 正在黄一为出神的时候,手机响了。他接了起来,里边传出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你好,黄警官。” 他发现这个人声音不对,好像用了变声器。职业敏感使然,他随手按下了录音键:“你是谁,请讲!” 那个人嘿嘿笑了笑:“不会,你真不知道我是谁?咱们还算是半个同学。” 听到这句话,黄一为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问:“你是常成昊?” 电话里的声音笑得更厉害了:“我就说咱俩认识,你这不是想起来了。” 黄一为问他:“常成昊,你到底想干什么?”他边说边向外边的大办公室走去。 常成昊说:“干什么?干你们做不到的事情。你们只知道墨守成规,对于一些邪恶的人一再纵容,动不动就讲什么狗屁证据。” 黄一为走到彭鹰跟前,示意大家不要说话。他按了免提说:“凡事讲法律,这有什么问题吗?难道都像你一样杀人吗?张克丰、李筱薇和姚文婧都是你亲手杀的?” 他指了指手机屏幕,示意彭鹰赶紧追踪上面的号码。彭鹰在电脑键盘上飞速地敲打起来。 常成昊又笑了:“下次追踪号码的时候,敲打键盘的声音不要那么大。我再给你们10秒钟,追踪不到,我就挂电话了。” 彭鹰急得满头大汗,敲打得更快了。所有人都惊讶于常成昊的判断能力,通过敲打键盘的声音就知道警方在定位他的手机信号,这家伙太难对付了。 结果不出所料,常成昊挂断了电话。时间太短了,彭鹰根本没时间定位他的具体位置,但彭鹰发现号码就是美工刀案里王宪民的手机号码。再拨过去时,电话已经关机了。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一个人竟敢挑战天阳市公安局。黄一为更加确定,常成昊很可能在天阳,他挑战的很可能就是自己。他立即向姜局汇报了情况,警方在全市范围内搜查常成昊的下落。五天过去了,仍然没有收获。 在省厅的韩文君学了声纹鉴定,黄一为把电话录音发给了她,看她能发现什么。韩文君利用技术手段恢复了声音,得到了常成昊说话的原声。这家伙太贼了,里面只有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背景音,非常安静。根据他声音的回声判断,他是在一个面积大约为40平方米的房间里说话的,房间的家具应该不是很多,房间比较空旷。此外,找不到任何线索。 两天后,刑侦接到了报案。阳河区一个出租屋内发现一具男尸,死者名叫陈传锋。陈传锋今年52岁,单身独居,儿子在外地工作。他平时接一些广告刻字的活,住在这个出租屋已经8年了。陈传锋除了跟房东孙大爷熟一点,跟院里的其他住户不熟。据房东孙大爷讲,陈传锋收入应该不错,他衣着讲究,吃喝不愁。客户取走的多数是印字的广告杯、t恤等物品,经常有人来取货。 昨天晚上9:00左右,孙大爷正在看电视。他突然听见一声巨响,好像放鞭炮一样,但比放鞭炮声音大一点。他出来查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他就到一楼西房敲了几下门,问:“老陈,没什么事?” 他想老陈房里杂七杂八的东西比较多,是不是老陈这儿有什么问题。 房间里有人说:“没事,东西掉了。” 孙大爷嘀咕着:“这老家伙,也不小心点。”一边说,一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早上六点,天还没有亮。孙大爷上厕所,发现老陈房间的灯亮着,这不符合老陈的习惯。孙大爷敲敲门,叫了声老陈,里面没有回应。推了一下门,发现门开了,孙大爷向里面看去。发现老陈坐在平时刻字印字的桌子后面,爬在桌上睡着了。 孙大爷向陈传锋走过去:“老陈,你不要命了。能挣多少钱,你犯得着连夜干吗?”他没反应。 孙大爷推了推他,他还是没反应,仔细看了看,发现桌上有大量血迹。孙大爷吓得大叫一声,急忙跑出了陈传锋的房间,拨打了110。 阳河区公安分局到达现场后,发现陈传锋是被枪杀的。一枪正中眉心,当场毙命。这是阳河区近五年来第一起枪击案,黄一为率领技侦组第一时间到达了现场。 皮鹏根据弹壳掉落的位置判断,当时凶手站在桌前,面对着陈传锋,陈传锋坐在桌后。凶手突然开枪,陈传锋当场毙命。昨晚孙大爷听到的巨大响声,应该是枪声。与孙大爷对话的不是陈传锋,而是凶手。 黄一为问孙大爷:“大爷,你能不能仔细回忆一下,昨天跟你说话的声音与陈传锋平时说话的声音有什么不一样。” 孙大爷想了半天:“我想不起来了,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 大家仔细搜索了陈传锋的房间,除大量用于印刷的小型机器和材料外,发现了部分现金。拉出床下一个小木盒,里面居然有十几张身份证。彭鹰查过之后发现这些身份证全是假的,看来陈传锋还经营假证生意。令彭鹰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桌面上有电脑显示器,但主机却不翼而飞了。另外,现场发现了陈传锋的手机。现场没有提取到脚印,脚印已经被慌乱的孙大爷破坏了。 回到局里,一小时后完成了尸检。成丽雅说:“死者呈坐姿,尸斑集中于下肢。尸斑是一次性形成的,没有被搬运过。尸僵已经扩散到手足,案发现场温度19度,尸温30度。综合考虑所有因素,死者死亡了10个小时左右,死亡时间是昨晚9点左右,也就是房东孙大爷听到巨响的时候。” 按成丽雅和戴家兴形成的惯例,戴家兴说起了死亡原因:“除手上的小伤口和微小的破皮外,尸体没有其它外伤,内脏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手上微小伤口应该是死者干活时留下的,与死因无关。死者的死因是遭受了枪击,子弹正中眉心,从脑组织穿过,从后脑穿出。弹头和弹壳都找到了,具体情况由生化武器来说。” 说到专业的时候,戴家兴从不开玩笑,显示了很高的专业素养。很难想象,一个平时喜欢胡扯的人居然是一个优秀的法医,这打破了大多数人对法医的刻板印象。 皮鹏打开了ppt:“我作了现场位置及弹道还原实验,死者当时坐桌后与凶手说话,凶手突然开枪,打中死者眉心后,从后脑穿出。弹头撞在墙上,而后落地,弹壳就近落在了凶手附近。弹道痕迹对比发现,这是一把警用64式手枪发射的。经过弹道实验,证实这就是——”说到这儿,他欲言又止,看了一眼黄一为。 黄一为明白了,问:“难道是常虎从我手里抢走的那把枪?” 皮鹏点点头,大家很吃惊。那把枪已经消失了九年了,重新出现,就惹出了如此大的麻烦。 戴家兴自言自语地说:“常虎已经死了,那把枪消失了九年。难道是鬼干的?”戴家兴又开始胡说了。 黄一为却有了新想法:“我觉得与常成昊有关。第一,枪是到常虎手里才消失的,常虎拒捕时都已经性命相搏了,也没有使用那支枪。这其中一定有原因,我推断当时枪不在常虎手里,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还不知道。第二,常成昊是常虎唯一的亲人,他最有可能拿到常虎的遗物,当然也包括那支枪。第三,常成昊刚刚逃走,我们怀疑他逃回了天阳。前几天,他还挑衅我们,主要是挑衅我。因为那是我的配枪,这样的挑衅对我打击最大。第四,陈传锋是在常成昊逃走以后被杀,常成昊逃回天阳,拿到枪,然后才打死了陈传锋,从时间顺序来说也是相符的。” 成丽雅说:“你推断得很有道理,但我们还是不能确认那支枪、常成昊和陈传锋的死这三者有什么关系?” 黄一为拿用手指压了压嘴唇说:“那支枪和常成昊有关系,可能性很大。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必须引蛇出洞。我们应该主动出击,而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皮鹏问:“头儿,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黄一为来回踱着步,过了一会儿说:“发短信!” 大家都愣了:“给谁发短信?” 黄一为说:“我们知道王宪民的手机号码,而王宪民的手机在常成昊手里。上次,他挑衅我们的时候用的也是王宪民的号码。” 彭鹰疑惑地问:“难道我们发短信,他就会回吗?他怎么会听我们的。” 黄一为肯定地说:“常成昊狂妄自大,他会主动打电话给我们,难道还怕给我们回短信吗?” 皮鹏说:“头儿,你说得有道理,但我们应该发什么内容?用哪个号码发呢?” 黄一为说:“他最想挑衅我,就用我的号码发。至于内容,我再想想。想好了,我就发给他。我们的目的是确定那支枪在他手里,只要确定枪在他手里,就能证明陈传锋就是他杀的。”大家觉得黄一为说得合乎逻辑。 快散会了,成丽雅说:“一为,案子已经转给市局了。常成昊挑战的是你,我建议你申领一支枪,以防万一。队里和文君都离不开你。”大家纷纷表示赞赏。 大家的关心让黄一为很感动,他同意了。向姜局和阎队汇报完所有的情况,姜局同意黄一为配枪。 黄一为给王宪民的手机号发一个条短信:“看来我的枪保养得不错!”他故意发了一条既与案子有千丝万缕联系,但又略带挑衅的信息。 没想到,常成昊真的回信息了:“你还不错,知道是我!那又能怎么样?” 这早在黄一为的意料中,他又回了一条:“只要你在天阳,我一定能抓住你。”他想确认一下常成昊是不是在天阳,除了发短信,他还快速走向了彭鹰,希望彭鹰这一次能定位到常成昊的位置。 他刚走到彭鹰跟前,又收到了一条短信:“呵呵!”再查看时,手机已经关机了。 戴家兴气得大骂:“这个王八蛋,太狡猾了!” 确实如此,常成昊没有说他是否在天阳,还及时关了机,黄一为设置的双陷阱再一次落空了。 黄一为看了看气急败坏的戴家兴,笑了笑说:“我去练体能、搏击和射击,有没有一起去的?” 大家很踊跃,纷纷举手。成丽雅笑了,她很欣慰。她明白黄一为越来越冷静了,与常成昊的明争暗斗胜算越来越大了。 在大家即将出门的瞬间,成丽雅说:“我也去!” 所有人猛一回头,都很惊讶,成丽雅从来没有去过,最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第十六案 倒塌的墙(1) 因为常成昊的出现,刑侦重案大队所有人都被调动起来了。在大家紧锣密鼓加强训练的时候,又出事了。 下班的时候,李建强看到一个小孩突然横穿马路,根本没有注意到后面开过来的车辆。李建强一个箭步冲过去,抱住孩子往回跑。车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身上,孩子被甩了出去。他当场晕了过去,经抢救后脱险,但右侧大腿严重骨折,需要住院治疗。 那个小孩只受了点皮外伤,并无大碍。孩子的家长给局里送了锦旗,感谢人民警察。李建强与死神擦肩而过,事迹还上了新闻。李建强暂时不能工作了,只好请了长假。 自从李建强当了刑侦支队重案大队的副队长,阎刚的工作重心转向了全支队的业务工作上,这对于刑侦支队特别重要。章江支队长上个月查出了恶性肿瘤,目前在bj看病,支队的日常工作主要由副支队长阎刚负责。 李建强的能力虽然不如阎刚,但也撑起了重案大队的工作,阎队才能把精力放在全支队的工作上。李建强一住院,重案大队的工作又完全回到了阎队肩上。 阎队比以前更忙了,儿子交给了前妻,他自己整天住在办公室,几乎不回家。另一名副支队长李庆功是行政出身,本来负责业务以外的工作,现在也分担了一部分业务方面的工作,比原来忙多了。姜局知道这样安排不是很合理,但这是无可奈何的选择。幸亏近期刑侦不算太忙,没有特别多大案要案,否则管业务的齐副局长或者姜局得亲自出马了。 技侦组接到了门津县刑警大队的申请,他们希望市局的技术骨干帮忙鉴定一个现场。黄一为顾不上心疼阎队,带领队员立即向门津县出发。戴家兴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上高速时还是没忘了说那句:“东东专车,及时到达!”说完就拿出手机,开始刷短视频。车走了一个多小时,到达了事发现场。 事发现场位于门津县城东的雷家屯镇雷家屯村,距离县城5公里。村里正在拆迁,实施危旧房屋改造工程。今天早上八点多,有村民发现治保主任吴更新被垮塌的断墙压在了里面。吴更新只有头部露在外面,满脸是血,人已经没有了呼吸。村长雷长生正在现场,他说吴更新昨天在他家喝酒,接近凌晨1点才散场离开的。 门津县的法医认为死者确实是被垮塌的断墙砸死的,门津县刑警大队的孟辉大队长查看了现场留下的痕迹,认为围墙倒塌有人为的痕迹。现场看起来是吴更新经过断墙,在墙外小便,断墙突然倒塌。现场有小便的痕迹和吴更新没有穿好的裤子为证。从墙外看,现场符合断墙突然垮塌致人死亡的特征。 临街的一面已经被围观的村民踩乱,无法查看足迹了。好在村长有一定保护现场的意识,墙内没人踩过,瓦砾堆里的浮土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左脚足迹。没有塌完的半截墙上留下了半个足迹,是半个右脚的足迹,没有脚掌部分,只剩下了脚后跟部分。看下来很像是有人用脚把墙踹塌的,然后才把吴更新压死的。 村长说村里近半年一直在拆迁,这堵断墙已经立在那儿三个月了,从来没有倒塌的迹象。孟队认为,如果多次踹墙的话容易被受害人发现,如果一脚踹塌的话又很难做到。孟队犯了难,于是请求市局技侦组前来支援。 听完了孟队的介绍,皮鹏测了剩余断墙的硬度和垂直度,确实没有倒塌的迹象。为保险起见,皮鹏还从已经倒塌的墙体中选择了几大块,测了硬度和垂直度,结果基本一致。 皮鹏问雷长生:“墙没倒塌前有多宽多高?” 他想了想:“墙不算高大,最高处2米多点,低的地方不到1米。墙是连起来的,宽就不好说了。你们可以自己看一看。” 皮鹏和黄一为观察了一下,看来村长说的是实情。皮鹏提取了足迹,车晓东很熟练地拍着各类照片。黄一为蹲在旁边仔细观察着地上及墙上的足迹。黄一为觉得孟队说得有一定道理,确实存在人为破坏的痕迹。 尸体上的砖块和泥土已经被清理过了,成丽雅和戴家兴正在检查尸体。尸体上露出来的皮肉有钝器形成的挫裂伤,存在皮肉横断但部分连接的现象,伤口里嵌入了泥土,这是砖块砸击形成的。轻轻揉动肋骨和下肢有骨擦音,存在骨折现象,推测有内脏出血,也是砖块砸击造成的。口鼻和胸腹断骨处有血液流出,出血量很大,可能是死亡原因。 手足肌肉没有形成尸僵,但指关节出现尸僵。尸斑呈现淡红色,集中于身体后部,说明死者一直呈仰卧位,和现在的状态相同。头部也被砖头砸中,有皮肤出血,是否有颅内伤需要尸检后才能确定。尸表检验初步推断死者死于内脏大出血,死亡时间大约是7-8小时。现场没有监控,现场勘查情况大体就是这样。 尸体被拉回门津县公安局进行尸检。县级公安局的解剖室设备水平比不了市里,但配备还算齐全。死亡原因与尸表检测推断的结果相同,断骨刺破了左肺,造成了大出血和窒息,受害人最终死亡。 胃内食物充盈,大部分没有进入小肠,消化痕迹较少,说明受害人死于饭后1-2小时。胃内发现了大量酒精成分,说明生前曾大量饮酒。胃内消化情况与村长的叙述一致。 5月底凌晨的气温大概是15-17度,肛温是30度。综合判断,受害人死亡了7小时左右。村民发现受害人是早上八点多,往前推7个小时,受害人死于凌晨1:00以后,即从村长家出来以后。 现场发现的尿液确实是受害人吴更新的,说明被墙砸倒时他正在小便,可以与没提上的裤子相印证。现场发现的脚印是43码,留下脚印的人身高大概175-180厘米。 左脚鞋后跟的外侧有一个桔瓣状的痕迹,估计鞋跟磨损,曾经修过。在磨掉的地方,粘了橡胶垫,桔瓣状痕迹就是这样形成的。目前,可以肯定的是确实有人用脚踹过墙,至于是否能把墙踹塌,是否导致了受害人死亡,不太好确定。 死者确实是被砸死的,可以排除自杀,因为没人会选择这样一种自杀方法。其一,用这种方法自杀,人不一定会死。其二,人不可能让自己死得这么没有尊严,血肉模糊,还裸露着下体。其三,吴更新刚与村长谈完接下来的拆迁工作,不可能选择自杀。其四,站在墙外,死者不可能把墙向外推倒。 在他杀和意外两种定性里,大家分歧很大。 皮鹏说:“只要踹的力量足够大,完全可以导致断墙倒塌。” 彭鹰觉得不太可能,而戴家兴坚决反对皮鹏的说法,成丽雅不置可否。黄一为倾向于皮鹏的说法,但他不敢肯定。他深深地知道作为一名技术警察,必须以科学为准绳说话,绝不能轻易下任何结论。 他首先想到了自己,他的右臂天生神力,只要忍着疼,16岁时他就能一拳砸断一块红砖。从原理上讲,一脚踹塌一面断墙的可能是存在的。 为慎重起见,他询问了凌霜。凌霜是跆拳道黑带,腿法不错。小霜说,她的腿很灵活,但自认力量不够,她自己不可能一脚踹塌一面断墙。她也强调,她做不到,不能说明别人做不到,比如字母案的凶手常成昊就能做到。挂了电话,黄一为又给阎队打了电话。虽然他知道阎队很忙,但他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问阎队了。 阎队接了电话,里面声音很嘈杂。阎队真的很忙,他很内疚。电话打通了,该说的事情还是要说。他以最快的速度说明了这边的情况。 阎队说:“很难做到,不代表没有人能做到。我一个战友叫雷晨阳,战友们都叫他鬼脚雷,他完全可以做得到。那个影视剧《亮剑》里,李云龙的警卫员魏和尚就可以一脚踹倒一大堵墙。我认为完全有可能。” 黄一为说:“可我们还是不能给案子定性,总不因为可能就定性为他杀?” “那倒是。”阎队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听姜局说,你们去了门津县,是?” “对,我们在门津县雷家屯村。”黄一为说。 “什么?雷家屯村?”阎队大吃一惊,“我那个战友雷晨阳就是雷家屯的。” 这回轮到黄一为吃惊了,这也太巧了。如果说这两件事情是巧合,那也太巧了点。 黄一为不想再麻烦阎队,又想让他放心,于是说:“我会到村里查访一下雷晨阳,你先别着急。有了结果,我再给你打电话。” 目前看来没有更好的办法,阎队只好同意了,然后挂掉了电话。黄一为向大家说明了阎队的意见和雷晨阳的情况,大家也是啧啧称奇。黄一为让大家继续查验物证,决定亲自走访一下雷晨阳。 在市里,阎队确实很忙。早上10:05,接到报案,一个高档小区门口发生了爆炸。一辆玩具车驶向了经营房地产的千万富翁李开山,他拿起玩具车向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附近有小孩。就在李开山疑惑不解的时候,玩具车突然爆炸,他当场死亡。在小区门外,司机周远亲眼看到自己的老板死亡,急忙报了警。当时现场附近人不多,没有伤及其它人。 阎队带领二大队的人到达现场后,在出事地点方圆30米内拉起了警戒线。由于黄一为带技侦组在门津县办案,支队派出了其他技术人员到达了现场。 现场非常惨烈,受害人面部皮肤焦黑,爆炸形成的碎片刺入上身及面部皮肤。心脏被炸出了一个拳头大的洞,鲜血及内脏涌出,流了一地。可见爆炸的威力不小。搜寻了一个小时,搜集到了一袋爆炸物碎片,包括一些电子元件、残破的电路板、手机屏幕碎片、手机零件和炸药燃烧的残留物等。技侦的爆炸品技术员覃礼涛把爆炸物碎片分了类,确认炸弹属于遥控炸弹。 碎片分别属于三部分。第一部分是炸药,主要成分是硝酸铵、汽油和木屑,属于硝铵炸药。外面包了碎铁片,碎铁片不参加燃烧,是用来增加杀伤力的,用牛皮纸包在炸药外面。碎铁片刺入身体最终造成了众多皮外伤。第二部分是雷管,是用来引爆炸药的,用的是普通电雷管。第三部分是引爆器,用一个老年手机作为接收器,把电雷管的电线接在手机的电路上。然后把所有来电号码设置到黑名单,只留下凶手想用的号码。然后给手机发短信,手机振动引起电阻改变,引爆雷管,再由雷管引爆炸药。 凶手还利用了人的好奇心,用一个大型玩具车把炸弹送到受害人面前。当受害人以为是哪个孩子的,拿起玩具车时凶手引爆炸弹,计划设计得很周密。覃礼涛认为,玩具车可以被遥控的范围不能超过50米,凶手离受害人不会超过50米,所以要查事发地点50米以内可疑行人或车辆的情况。重点查事发后立即离开的行人或车辆,原因是大多数人有好奇心,一般会驻足观看一下,而不是马上离开,马上离开的人可能有嫌疑。 阎队在武警特种部队服役时处理过爆炸品,他与覃礼涛一致认为凶手有意缩小了爆炸范围,有避免伤及无辜的意思。 玩具车的底壳仅仅发生了破裂,原因可能是底壳内部加了一小块钢板,因而只震裂了塑料底壳。爆炸的威力不是向四周扩散的,而直冲玩具车的车顶方向,属于一个定向爆破的设计。 在炸药外面加碎铁片,是想增加伤害程度,一心想置受害人于死地。由此可见,凶手与受害人有比较深的仇恨。另外,凶手很了解遥控炸弹的原理,手法非常专业。 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只剩下一一查访周围的行人和车辆了,好在小区门口向左右两方的道路都装了监控,门前不存在监控死角。 经过几小时的梳理,当时小区及道路的行人有8人,事发后3分钟内离开的车辆有4辆。行人中有3个小区居民,当时刚从小区里出来,另外5人是过路的行人。爆炸发生后8位行人都曾驻足围观,有2人大约一分钟后离开,其余6人直到警察到来都没走。每辆车的车牌都是真的,都可以查到车主。目前正在一一排查,暂时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小区门口的监控摄像头清晰度不是很高,发生爆炸的地点距离摄像头较远,录像不是很清晰,看不清人的面部,需要做一下清晰处理。技侦的图侦技术员作了清晰处理,但结果仍然不太理想。阎队心想:“如果彭鹰在就好了。”本来已经忙得不可开交,现在爆炸案又遇到了瓶颈。 无可奈何之下,阎队给黄一为打了电话。正好雷家庄村的案件还没有完成定性,现场也没有监控。黄一为让车晓东开车把彭鹰送回天阳,帮阎队处理监控视频,而他自己留在雷家庄与孟队一起走访村民。 与孟队会合时,孟队正在走访村民。据村民反映,吴更新是村里的治保主任,其实就是村长雷长生的狗腿子。吴更新本来是一个无业游民,成天在村里闲逛,也没有什么固定的经济收入。雷长生见他年轻,有把子力气,有时会找他干些零活。雷长生会给他一些钱,也会请他请饭喝酒。 吴更新有小钱赚,有小酒喝,又能巴结村长,他很愿意。吴更新的老婆很漂亮,村民都觉得雷长生和吴更新的老婆有一腿,否则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吴更新也听说过此类的事情,但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他假装听不见。私下里村民都他小王八。 吴更新本来就是一个二流子,仗着自己与村长的关系,一向在村里横行霸道。现在他死了,村民们不可怜他,反而拍手叫好。近半年来,村里正在搞危房改造,因为拆迁的问题,村委会与村民多有冲突,甚至还出了人命。 孟队越听越悬了,问那位村民:“出人命是怎么回事?” 村民说:“我也是猜的,就当我是瞎说的。” 孟队不肯放弃:“就当闲聊了,说一说。” 村民拗不过孟队,只好说了出来:“我们村有一个女人叫刘勤,半个月前死了。当时联系不上他儿子,村长觉得不能让她暴尸在外面,就自己掏钱买了口棺材,把刘勤入殓。听说那孩子在县城里,村长让吴更新到城里去找他。过了两天,他才回来了,把他母亲下葬。” 孟队问:“刘勤是怎么死的?” 村民说:“说起来很奇怪。刘勤和吴更新一样,也是被垮塌的院墙压死的。” 孟队觉得事情越来越蹊跷了,于是问了下去:“怎么会这么巧?” “嗨,谁说不是。村里到处在拆房,很多房子和墙已经被破坏了,已经不结实了。刘勤家的房子属于危房,院墙也快倒塌了,平时用几根杠子顶着,凑合着用。结果刘勤被压在了倒塌的院墙下。第二天早上,吴更新发现刘勤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孟队问:“吴更新是怎么发现刘勤的?” 村民摇摇头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觉得很奇怪,吴更新家和刘勤家离得远着呢。一大早的,他怎么知道的?” 村民表达的疑惑也正是黄一为和孟队的疑惑。 孟队问:“你能带我们去一下刘勤家和吴更新家吗?” “可以。”村民很爽快地答应了。 第十六案 倒塌的墙(2) 走了几分钟,刘勤家到了。这是一个很破旧的院落,房子外墙的墙皮已经剥落了很多。附近的房子都拆了,只剩下了这个院子。临街的院墙倒了,是向院内倒的。倒塌的砖石和泥土堆被挖出了一个人形,这应该是刘勤被压死的地方,地上还有斑驳的血迹。黄一为留意到砖石和泥土堆下露出了粗木棒,他开始清理木棒上覆盖的杂物。 孟队不知道黄一为到底想干什么,他朝其他队员挥挥手,县刑警大队的警员开始帮黄一为清理杂物。一共有三根粗木棒,全部清理出来了。 黄一为让人拍了照,孟队好奇地问:“黄组长,有什么不对劲吗?” 黄一为习惯性地用食指压着嘴唇说:“这三根粗木棒应该是顶院墙用的,每根都没有断裂,墙为什么会倒呢?另一个蹊跷的地方是木棒的位置不对,离墙有点远,我猜想院墙倒塌的时候木棒离墙有一段距离,或者没有顶着墙。如果木棒一直顶着墙,院墙倒塌时也许会砸断木棒,三根木棒也不可能每一根都在土堆和砖石的最下面,除非这三根木棒一直放在地上。” 孟队同意黄一为的推断,他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木棒是用来顶墙的,为什么会被拿掉?”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刘勤不太可能拿掉木棒,而拿掉木棒的可能是其他人。”黄一为说出了自己的最终判断。 孟队说:“你的意思是刘勤有被蓄意谋杀的可能。”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黄一为说。 然后他们又到了吴更新家,正如村民所说吴更新的老婆确实很漂亮。见到警察,她就开始问什么时候能领回吴更新的尸体。从她脸上看不出任何悲伤的神色,她与村长有一腿的事情很可能是真的。黄一为是学心理学的,知道这个女人不是一个等闲之辈,但他顾不上想这些。 客观地说,黄一为的长相不错,近180厘米的身高,经常锻炼,孔武有力,目光有神,还算是一个帅哥。这个女人有意无意地盯着黄一为看,嘴角带着诱人的笑容。一般男人还真扛不住,但黄一为对这些毫无兴趣。黄一为知道那个女人在看他,但他脑海中一直想着吴更新家和刘勤家的方位和距离。 他觉得很蹊跷:“刘勤家在村子的东北角,吴更新家在村子的西南角,村委会在出村的公路旁,村委会隔壁就是村长家。吴更新去村长家或村委会根本不需要路过刘勤家,另外刘勤家是村边,再往前就是死胡同。为什么吴更新是第一个发现刘勤死了的人?院墙倒塌,声音应该很大,附近的邻居为什么没有发现?” 带路的村民说:“刘勤死的时候是晚上,这半年我们这里一直在拆迁,有时候会在半夜动工,有点响动很正常。我们都习惯了。” 黄一为说:“这就更加证明了吴更新的嫌疑,邻居都没察觉,他为什么知道刘勤死了?也许他早就知道刘勤死了。” 孟队问村民:“刘勤家的房子为什么没有拆?她没同意拆迁吗?” 村民摇摇头说:“应该不同意,我不清楚。” 黄一为认为该找一下村长了,在孟队耳边说了几句。他们向那个村民表示了感谢,向村委会的方向走去。 黄一为和孟辉到达村委会的时候,皮鹏和戴家兴也到了。成丽雅没来,她对县局解剖室的管理问题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县局的法医认真地记着笔记。皮鹏和戴家兴在县公安局复检完了所有的证据,闲得无聊,就打车来到雷家庄找黄一为。 村委会有一个小会议室,大家到里面坐下。 村长雷长生说:“更新是一个好帮手,村里离不开他。请你们尽快找出凶手,还他一个公道。”没人愿意听他说这些场面话。 黄一为问他:“吴更新的事情还没有定性,你怎么知道有凶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没,没,没。我能知道什么?”雷长生连连摆手说,“村里正在搞危房改造,因为拆迁的问题,与某些村民有冲突。基层的工作不好干,我们很为难。” “都与谁有冲突?包括刘勤吗?”黄一为突然发问。 雷长生右手一抖,烟灰掉在了左手上,他急忙把烟灰抖到了地上。 他说:“是。刘勤一直不同意拆迁,嫌补偿款少,转迁房面积小。不过,最后她同意了。” 孟队问:“她为什么突然同意了?” 雷长生说:“说到底就是钱的问题,追加了一万钱的补偿款,她就同意了。” 他站起身走向了文件柜,拿出一份协议给孟队看。孟队看了一下,递给了黄一为。黄一为看了看,习惯性地递给了皮鹏。皮鹏看了看,把戴家兴叫到了一边。 黄一为想起了阎队的战友雷晨阳,问村长:“村里是不是有一个叫雷晨阳的人?” 雷长生一愣,抬头看着黄一为:“刘勤的儿子就叫雷晨阳。” 黄一为有点意外,问:“雷晨阳是不是当过武警?” 雷长生点点头:“当过。当过不少年头。” 黄一为问:“雷晨阳在哪里?他现在干什么营生?” 雷长生说:“他不在村里,在县城里。我听更新说,他在县城教人打拳。他妈死的时候,还是我帮着入殓的。当时他不在家,更新到县城里,花了两天时间,把他找回来的。” 黄一为和孟队对视了一眼,各自心领神会。雷晨阳居然是刘勤的儿子,据阎队说他在部队的外号叫鬼腿雷,腿功十分了得。雷晨阳具备踹倒断墙的能力,然而刘勤呢?她是怎么被自家院墙砸死的? 戴家兴走了过来,在黄一为耳边说了几句话。黄一为再一次拿起那份协议看了看,问雷长生:“协议上为什么没有刘勤的签名?” 雷长生说:“刘勤大字不识一个,她不会写字。村里有一些不会写字的村民,我一般只让他们按手印。晨阳确认过了,这就是他妈妈的手印。” 黄一为有些惊讶:“雷晨阳还懂得看指纹?你不是说他是武警吗?” 雷长生摇摇头说:“那我就不知道了。” 黄一为突然加重了语气:“你最好说实话,这个指印是怎么回事,否则后果自负。” 雷长生很惊讶,与他一样吃惊的还有孟队,他们不知道黄一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黄一为指着刘勤的指印说:“你解释一下,刘勤的指印为什么是用血按的?难道你们村委会买不起印泥吗?你不说清楚了,我立即把你拷起来带走。” 雷长生大吃一惊,手抖得如筛糠一般。 孟队问黄一为:“黄组长,你是说这个指印是用鲜血按的?”黄一为点点头。 “你这个老兔崽子,太t变态了,用血当印泥。”孟队大怒,“跟你说那么多,都是废话,我先把你铐回局里。有的是时间跟你磨叨!”说完,他把手铐拿出来,就往雷长生手上戴。 “别!我愿意说。”雷长生急忙说。 孟队指着他说:“敢说一句假话,你知道后果。” 雷长生重重点点头,瘫坐在椅子上,叹了一口气,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村委会代表村民和开发商谈拆迁问题,村民想多要钱,开发商想少给钱,他觉得工作很难做。半年下来大部分村民的问题都解决了,还有两三户没有解决,其中就有刘勤家。 刘勤家很特殊,很缺钱。十几年前,老雷得了肺癌,家里没钱。雷晨阳在部队服役,提前复员了。拿复员费给他爸看病,没想到老雷还是死了。老雷没交过医保,看病费用太多了,不仅花完了复员费,家里还欠了债。 雷晨阳只会当兵,没有什么职业技能,挣钱不多。家里的老房子到现在都没重修,房子目前在刘勤名下。平时也是刘勤在村里,他只能找刘勤谈。 他收了华远房产老板李开山20万,负责搞定那三户人家。其余两家的口气都松动了,只有刘勤不愿意,要不多给5万块钱,要不就把90平方米的户型换成110平方米的户型。 那天他又找刘勤谈,她还是没同意。刘勤走以后,他生气了。他和吴更新喝了点酒,脑子一热决定除掉她。深夜,他们俩来到刘勤家门外。吴更新年轻,翻墙爬了进去。吴更新把顶墙用的粗木棒取掉了,然后越过院墙,回到外面。他们故意发出很大的声音,刘勤果然出来查看。 在刘勤走到院墙跟前的时候,雷长生从缝隙里看见了刘勤。他和吴更新一起推墙,把她压在了下面。当时他们太着急了,居然忘了拿印泥。雷长生一着急,就拿她的手指蘸了血,在同意拆迁协议上按了一个指印。” 戴家兴骂道:“简直就是畜牲。这么缺德的办法,亏你们能想出来。” 雷长生问:“你们怎么知道这是一个血指印的?” 皮鹏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觉得印泥脱水以后和血液脱水以后的颜色会一样吗?” 戴家兴反问:“我是法医,难道还认不出血迹吗?” 雷长生彻底明白了,点点头说:“好,我服了,我认罪。” 黄一为问他:“你觉得吴更新是被人杀的,因为你有怀疑对象,是吗?” 雷长生犹豫了一下:“是的。我怀疑是雷晨阳干的。他也看过这份协议,没说什么,但他肯定怀疑我们了。不是他,还能有谁?” 黄一为也认为雷晨阳的嫌疑很大,看来当下最要紧的事是找雷晨阳了。孟队拿起放在桌上的手铐,准备给雷长生戴上。 雷长生一躲:“你们这是干什么?不是说不铐我吗?这要在村里走一趟,我这人就丢大了。” 孟队气乐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面子。你杀人了,我必须得把你铐回去。” 这老家伙还是有点不乐意,直到黄一为说:“雷晨阳能杀吴更新,就能杀你。没有警察的保护,你猜你能活几天?一天,还是两天?” 雷长生不说话了,显然黄一为说服了他。 戴家兴暗骂:“这个老家伙贪财、好色、胆小,还好面子。让这种货色当村长,真是所托非人。” 当他带着手铐,出现在村委会门口时,老百姓中居然有人鼓掌。看来雷长生确实有罪大恶极的一面,有今天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有了彭鹰的参与,监控录像变清晰了。录像里,可以看到行人的面部特征,排查也进一步展开了。冯川刚调来一个多月,由于个人素质比较高,很快成了队里的主力队员,其它三个人也相当不错。 目前重案队群龙无首,阎队不可能每案必到现场,所以他以主办警官为主,实行新老搭配,组成了若干个小组,以应付当前繁忙的局面。冯川是个例外,他成了资历最浅的主办警官,他与童菲搭档。凌霜也成了主办警官,她与贺骏搭档。 这阶段谭海龙还是会在下班后找小霜,但小霜很忙,有时候没功夫陪他。他调离刑侦有点后悔了,但这只是对于爱情而言的,对于工作而言无疑他现在的选择是正确的。对于贺骏每天和小霜在一起,他多少还是有点醋意的,但也无可奈何。 爆炸现场出现的人被分给不同的小组查访。在离开现场的4辆车里,有3辆车是私家车,有1辆属于一家租车公司。冯川分到了查租车公司的任务,他在租车公司的记录里查到了租车信息,租车人名叫雷晨阳。 租车公司的张老板吓坏了,连忙解释:“我并不知道租车人干了违法的事情。” 冯川制止了他:“你不用怕,我知道。你帮我看一下,身份证上的人是不是把车开走的人。” 张老板拿起身份证看了看:“我确定,人就是他。” 冯川问:“带我去看一下他租过的车。” 张老板带着冯川来到一辆轿车前,指了一下说:“就是这辆车。” 冯川摸了摸机盖,打开了车门。果然不出所料,车里车外都洗过了,应该没有什么痕迹了。他不死心,仔细检查了地板,尤其是地板上有缝隙的地方,没有任何发现。他拍了一张车的照片,带走了身份证复印件。 冯川把调查到的资料拿回队里,向阎队做了汇报。阎队看到身份证复印件的瞬间,突然站了起来,愣在了原地。冯川和童菲吓了一跳,自从调入队里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阎队这样失态。 冯川壮着胆子叫了几声阎队,阎队都没有任何反应。冯川不敢说话了,安静地坐在那儿。 过了好半天,阎队才回过神来,对冯川说:“你们先下去。过后我会找你们。” 冯川和童菲带着满脸疑惑出去了。阎队无法抑制感情,他太熟悉身份证上这张脸了,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19岁时,他参了军,进入了武警部队。一年半后,由于训练成绩优秀,通过了选拔,进入了武警特种部队,同年转了士官。由于擅长搏击,除任一班班长外,他还兼任队里的搏击教官。他进入特种部队一年后,通过选拔的雷晨阳也进入了特种部队。由于都是天阳人,是老乡,又是战友,两人关系很好,基本上形影不离。 雷晨阳是个天生当兵的材料,他在两个方面比较有天赋。一是搏击,尤其擅长腿功。二是爆破,他对爆炸物有着天生的敏感度,所以在特别行动小组里担任排爆手。因为这两种特长,战友们给他起了一个外号“鬼脚雷”,意思是说他是鬼脚和鬼雷的集合体。雷晨阳有一个很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性格冲动。遇到紧急事件时,他的情绪波动较大。 除了排爆以外,在其它任何事件上都有可能情绪波动。记得有一次,阎刚带着新队员训练搏击。他要求所有的队员按照规范动作进行实战训练,教官说停时必须停下来。 轮到雷晨阳时,出事了。雷晨阳在与队友对练时,出现了失误,被队友打倒。雷晨阳觉得气血上涌,丢了他“鬼脚”的面子,阎刚喊停的时候他没停,继续进行了攻击。队友猝不及防,被他的右鞭腿踢晕。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而雷晨阳不仅违反了命令,还踢伤了队友,部队要严肃处理他。阎刚作为雷晨阳的亲密战友,多次找到队长、教导员等领导为他求情。最后雷晨阳被记过处分,关了三天禁闭。禁闭期满的时候,阎刚亲自到门口接他。 他很后悔,对阎刚说:“班长,我错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冷静下来后完全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可是,情绪上来时他好像不是他了,变得无法控制。阎刚警告他,这将是他一生中最致命的弱点,一定要改,否则会惹大祸。 以后的几年,雷晨阳也转了士官,他跟阎刚的战友情越来越深了。他们出生入死,多次共同执行城市反恐和追捕罪犯的任务。他们不仅是战友,还是以生死相托的兄弟。 雷晨阳家庭条件不好,生活上很节俭。有一次,部队发了新军靴,他却没舍得穿,反而寄回了家给他爸穿。他自己却穿着一双旧靴子,由于长期训练,那双旧靴子的后跟已经磨偏了。 阎刚看不过去,就把自己的靴子让他穿。然后阎刚把那双旧靴子拿到街上修了一下,分别在两只靴子后跟的外侧各粘了一块橡胶。修鞋师傅很细心,把橡胶削平了,那块橡胶呈现月牙形,很特别。 雷晨阳很珍惜与阎刚的战友情,把那双旧靴子作为这段情谊的纪念。修过的靴子穿过一段时间,后来发了新靴子,那双旧的再没有穿过。修过的靴子凝结了班长对自己的关心,雷晨阳很感动,他把那双旧靴子保存起来了。 在武警常规部队服役2年,在特种部队服役6年,先后担任班长、搏击教官,最后当了排长。阎刚转业到了地方,进入了公安局刑侦支队。一年以后,雷晨阳也复员了,由于他只是二级士官,还是农村户口。复员以后,他只拿到了复员费,没有工作。雷晨阳复员以后,他们还经常联系。又过了一年,雷晨阳换了手机号,他们再也没有联系上,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现在。 阎刚万万没想到,再一次看见雷晨阳,曾经的战友却成了嫌疑人。在感情上阎队接受不了这种可能,但在理智上他提醒自己是一个警察,一定要冷静客观。雷晨阳只是在爆炸现场出现过,但不能证明就是他干的。这既是一个事实,也是阎队给自己的一个心理安慰。 第十六案 倒塌的墙(3) 在阎队思绪万千的时候,黄一为走进了办公室。他从门津县回来请阎队确认一些资料,还需要再赶回去。 黄一为说:“我查了雷家庄村,确实有雷晨阳这个人,他曾经在武警部队服役。我想确认一下,这个人是不是你的战友。” 阎队翻了翻资料:“确实是我战友。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黄一为说:“他母亲刘勤半个月前死了,是被自家垮塌的院墙压死的。据村长交待,院墙是被他和治保主任吴更新故意推倒的。目的是砸死刘勤,消除障碍,把危房改造工程进行下去。村长说,他收了开发商李开山的钱,所以必须搞定刘勤。” 阎队好像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问:“你说开发商叫什么?” “李开山。华远地产的老板。”黄一为说。 吴更新死亡案居然和李开山死亡案产生了联系,阎队始料未及,他心里残存的希望逐渐消失了。自己的好兄弟雷晨阳可能真是犯罪嫌疑人,母亲被残杀,房子被强拆,他真的有杀吴更新和李开山的动机。 “雷家庄村治保主任吴更新死了,是被垮塌的断墙压死的。断墙内留下了脚印,你可以看一下照片。”黄一为把照片从资料里翻了出来。 看到照片的瞬间,阎队就像被雷击了一样,残存的希望完全消失了。鞋印的后跟上赫然有类似月牙形的痕迹,这个鞋印他太熟悉了。 雷晨阳训练完以后,地上经常会留下类似的月牙形痕迹。阎队曾经警告过雷晨阳,实战的时候不要穿那双旧靴子,特殊的脚印可能会暴露身份。其实他就是想让雷晨阳不要过于节俭,对自己好一点。月牙形痕迹再次出现证明了雷晨阳是犯罪嫌疑人,证人还是自己,阎队不禁感叹世事无常。 阎队说:“我基本可以确认脚印是雷晨阳的。这个月牙形痕迹是一块橡胶留下的,是修鞋时沾上去的橡胶。鞋是我去修的,我能证明。我没想到,这么多年了雷晨阳还保留着这双鞋。” 黄一为把资料收了起来,准备出去。阎队让他一起去见姜局,说有重要事情汇报。 他们来到了姜局的办公室,阎队说出了他的想法:“门津县的吴更新案和天阳市的李开山案都与我的战友雷晨阳有关,雷晨阳跟我是生死兄弟。由于我们这层关系,我申请回避这两个案子。” 姜局很为难,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建议也是合情合理。问题是刑侦支队重案大队目前正缺人手,如果阎队回避这个案子,那由谁来负责呢?难道真的要让齐副局长或者自己上了?姜局好半天没说话,阎队知道他很为难。 阎队说:“姜局,我知道人手很缺,您很为难。我有一个办法,不知道您觉得怎么样?” 姜局有点急了:“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怎么样?” 阎队提出了自己的终极想法:“这两个案子既然有联系,我建议由一为总负责。重案队由一为暂时代理队长,由他统一指挥,能有效提高破案效率。我负责支队的其它案子和工作,您看怎么样?” 姜局想了一下:“这倒是个办法。一为,你觉得怎么样?” 黄一为使劲摇摇头:“不行。我没有那个本事,把重案队交给我统一指挥。别开玩笑了,这也太离谱了。” 他不是谦虚,而是真觉得负担太重了,他怕自己担不起来。这些天,一闪念间他曾经想过再当回刑警。虽然工作岗位换了,需要迎接新挑战,但与韩文君的感情就有出路了。然而他只想从普通警员做起,从来没想过当队长。毕竟过去在刑侦有过失败的经历,他从来没有想过当刑侦重案队队长。他很害怕自己会再失手,身为指挥员,一旦犯了错,面临生命危险的就不光是自己了。 黄一为低着头胡思乱想的时候,姜局给章江打了电话,议定了黄一为的事情。他都没注意到,也没听见姜局正在跟他说话。 姜局发现他不对劲,敲了敲桌子:“哎,哎,哎,小子!吓懵了!给句痛快话,到底行不行?” 极缺人手,姜局内心已经同意阎队的建议了。姜局很认可黄一为的能力,他屡破大案,还亲自抓捕了很多罪犯,姜局觉得他能够胜任。 章江是个不错的领导,他虽然与黄一为交往不多,但他还是很了解黄一为的。没等黄一为说话,他先开了口:“一为回国近两年了,成绩我们大家都能看得到。他暂时代理重案大队队长,我认为完全没有问题。重案大队不能群龙无首。” 章江这样说,既是缓解气氛,也是给大家一个台阶下。再这样下去,谈话就没法进行了。 黄一为回过神来:“谢谢姜局、章支和阎队的信任。我愿意承担这个任务,但是怕自己不行,毕竟过去——” 姜局打断了他:“什么过去不过去的,你迟早要面对。回国快两年了,你干得不错,有什么可怕的!行不行,你给句痛快话!” 黄一为想了半天,这确实是目前最合适的安排了。他把心一横:“我同意!” 姜局高兴了:“这就对了。你总管我叫师父,你是我徒弟。我当了局长,你能差到哪儿去?一会儿把参加案子的队员集中起来开个会,你作一下接下来的安排,与门津县那边成立联合专案组。开会的时候,阎刚也去,把工作安排好。” 黄一为和阎刚站起来,异口同声地说:“是!” 走在楼道里,黄一为开始埋怨阎刚:“阎队,我把你当大哥。可你把我放在火上烤。亏你想得出来,让我代理重案队队长。你真是脑洞大开,没谁了。” 阎刚反问他:“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不回避,不破案,不要重案队了,还是不管支队的工作?你告诉我,我还有什么办法?”他拍拍黄一为的肩膀说:“我觉得你行,我看你兼任局长都有富裕。” 黄一为被他逗笑了,将了他一军:“你这话敢在姜局跟前说吗?” 阎队不由自主地向后看了一下,看见姜局不在后面才放心了,赶紧推着黄一为离开了。经他这么一闹,黄一为轻松多了,两个人一起走出了办公大楼。 下个月韩文君就要回来了,如果自己当了队长,他们就更不可能结婚了。因为技侦组也归队长领导,但情势所迫,结婚的事只好再想办法了。黄一为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看来他只好鼓起勇气,迎接新挑战了。 会议室里,刑侦重案大队30多名队员集合在一起。当阎队宣布局里的决定时,大家沉默了两秒钟。现场突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看来黄一为颇得大家爱戴,大家似乎对这一结果期待已久了。大家的热烈欢迎减轻了黄一为的心理负担,在掌声中他走到了最前面。他清了清嗓子,大家安静下来了。 他觉得今天说起话来,感觉有点怪:“说实话,我还没有适应现在的身份。平时大家总在一起办案,我完全没有想到有一天我成了你们的代理队长。只是暂时的,阎队才是我们永远的队长。过去我也在重案队,那时阎队就是我的队长,今后还要向他多学习。我也会认真向大家学习,多听取你们的建议,咱们争取尽快破案。我会与大家共同努力,谢谢大家!”现场再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戴家兴一边鼓掌,一边对身边的冯川说:“你等着看,我们家黄老邪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冯川一边鼓掌一边说:“我相信!” 冯川的意思是他不只相信戴家兴的话,也相信黄一为的能力。侦破丐帮案时,他见识过黄一为的专业能力,他也参加了那个案子的侦破,当时他还是县刑警大队的一名普通警员。当时他就对黄一为的专业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客观来说,以黄一为近两年来表现出的能力和取得的成绩,他代理刑侦重案队队长,局里没有人不服气。 阎队对大家说:“黄队的专业水准大家心里都有数,我希望咱们所有的警员好好配合黄队。”他转身对黄一为说:“这帮家伙谁敢不听话,你告诉我,我收拾他们。我还有其他的事情,我先走一步。需要我配合的地方,我会全力配合你。” 黄一为还没有适应别人叫他黄队,但顾不上想那些,眼下的事情很紧迫。黄一为理解阎队的意思,虽然雷晨阳是他的生死兄弟,但他是一名警察,需要让他提供什么帮助或者提供证据时,他仍然会全力以赴。 黄一为握住了阎队的手:“放心,阎支,我会把案子办好的。” 这是黄一为第一次管阎刚叫阎支,阎刚有些不适应:“改口了,叫阎支了,你有点实用主义了。” 黄一为故作冷静地说:“我没叫错呀!你就是支队的副支队长。你刚才不也叫我黄队了?” 阎队顺着黄一为的话,说:“我也没叫错,你现在就是重案大队的代理队长!” 两人相视一笑,黄一为和阎刚认识十几年了,很多话不需要说得那么明白,两人刚才都是故意开玩笑的。实际上,黄一为向阎队做了承诺,他会公正办案,绝不会冤枉雷晨阳。阎队离开了会议室。 黄一为开始行使队长的职责了,对接下来的侦破工作进行了安排:“丽雅和家兴你们俩去复核李开山的尸体,尸体是由法医科鉴定的,你们俩尽快把复核结果报告给我,你们这一组丽雅是组长。”成丽雅和戴家兴站了起来,说了声是。 他接着说:“皮鹏和晓东去租车公司,认真勘查雷晨阳租过的那辆车,尽快把结果汇报给我。你们这一组皮鹏是组长。”皮鹏和车晓东站起来,答了一声是。 黄一为提醒他们:“冯川和童菲已经检查过了那辆车,已经洗过了,很多痕迹已经抹掉了。所以你们要拿好仪器和设备,认真地勘查,看能不能发现新线索。活并不是很好干,你们要有思想准备。”皮鹏和车晓东答了一声是。 他又说:“会后,彭鹰跟着我一起行动,带上设备,我要随时调取和查询各类资料。你首先要在运营商那里查到雷晨阳的登记资料,定位他的手机信号,监控他的手机是否接打电话。查雷晨阳没有网络自媒体账号,查看他发自媒体信息的内容和习惯。听清了没有?”彭鹰站起来答了一声是。 他对冯川说:“冯川负责与门津县的孟队对接侦破任务,负责一线调查。你跟我一起行动,如果有需要时,也可能单独行动。你仍然与童菲一组,你是组长。”冯川和童菲站起来答了一声是。 “凌霜,你比较了解队里的情况,你挑三个搏击成绩比较好的队员,组成抓捕组。雷晨阳有一个外号叫鬼脚雷,腿功了得,擅长排雷。他的功夫很好,还懂得爆破。你们跟我一起行动,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能小瞧了雷晨阳,他在武警特种部队服过役。会后我给你一小时,挑好三个队员,你是组长。”凌霜站起来答了一声是。 他想了一下:“王仕琛,会后找一下爆炸品处理科,让他们出一名技术人员,具体定谁由他们科长决定。你负责向技术人员介绍咱们这边的情况。一小时内,能不能完成任务?”王仕琛说了一声能。 黄一为继续安排:“刚才点到名的人和组,随我一起行动,一小时后出发去门津县。没有点到名的队员留在队里,应付可能发生的其他案件,由阎支队直接指挥。清楚了没有?” 所有人齐刷刷地站起来,答了一句是。听完黄一为的安排,大家从心里往外服气了。过去只看到了黄一为缜密的逻辑思维能力和高超的察言观色能力,很多人还知道他练过拳击,右手天生神力,有非常不错的搏击水准。现在看来,他当队长也是绰绰有余,甚至高人一筹。他比阎队一点都不差,甚至在细节上做得更好。 这是他第一次当队长,他怕自己有什么疏漏之处。为慎重起见,他又问了一遍:“大家还有没有什么补充或者建议?”大家向左右看了一下,然后把目光回到了黄一为身上,齐声回答到:“没有!” 黄一为大声说:“开始行动!” 大家纷纷走出了会议室,各自忙碌去了。他坐在椅子上,回想着自己刚才的安排应该没有漏洞。他长出了一口气,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刚才有点紧张,现在他感到渴了。他一边喝着水,一边等着各组汇报消息。虽然他不喜欢坐在一边看别人干活,但是现在他作为队长,坐在了阎队曾经的办公室里,安静地思考问题,把各种信息汇总分析,思考着下一步的侦破方向。 阎队严于律己,暂时搬到了局里为他配备的副支队长办公室。平时他兼着重案队队长,平时都在重案队和大家呆在一起。在大办公室旁边的小房间里办公,那是他的临时办公室。为了案件保密,他主动搬离了重案队的办公区,到了楼上的副支队长办公室。在他担心雷晨阳的时候,黄一为推门进来了。 黄一为想了解一下雷晨阳的人品、性格和弱点,阎队把自己了解的雷晨阳认真地讲了一遍。他特别强调,雷晨阳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但也不是一个轻易服输的人。他最服气有能力的人,最大的弱点也是唯一的弱点,那就是性格冲动。头脑发热的时候,什么事儿都敢干。干完了,冷静了,他就后悔了。从阎队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黄一为心里有底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黄一为的第一把火烧起来了。一小时很快到了,痕检组的皮鹏和车晓东落实新线索,没有回来。法医组有结果了,其他各组和每个人也都已经准备好了。黄一为命令马上出发,去门津县。为了听取彭鹰和法医组的汇报,他还是习惯性地和技侦组的队员坐在了勘查车上。一行人,四辆车直奔门津县而去。 车晓东和皮鹏一起去租车公司查线索了,今天的勘查车由戴家兴当司机。上高速时,他来了一句:“家兴专车,及时到达!”他把平时说的东东专车改成了家兴专车。 大家都没有理他的自娱自乐,成丽雅说起了法医组查到的情况:“我和家兴认真检查了尸体,我们的结论与原报告一致,他们出具的尸检报告没有问题。”黄一为有类似的预期,但还是有些失望,他没说话。 成丽雅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补充了一点:“死因和死亡时间没问题,但是我们在受害人的胸腔里发现了这个东西。”她拿出了一个小一点的证物袋,里面是一张si卡的金属芯片。 没等黄一为说话,彭鹰兴奋了。他从成丽雅手里拿过那张残破的si卡,反复端详了几下说:“我问过队里很多人,去过现场的人都没有发现这张si卡。原来在尸体里面,还是橙子姐厉害。” 黄一为问:“这有什么作用?” 彭鹰收起了兴奋:“我问过爆炸处理科,他们说炸死李开山的遥控炸弹是用手机引爆的。用一个老年机,装上si卡,这就是一个简单的无线信号接收器。凶手用网络虚拟电话或者自己的手机给这个老年机发短信或打电话,会引起手机震动。震动会引起电阻变化,电雷管的正负极接在手机的正负极上,触发电雷管。然后电雷管引爆炸弹。这是最常见的遥控引爆ied。” 黄一为说:“你只说了遥控炸弹的引爆原理,你没说你拿到si卡有什么用?” 彭鹰说:“我可以恢复si卡的数据,查一下si卡接收到的是短信还是电话,我还可以查一下si卡的机主。” 说着他把si卡用卫生纸擦了一下,放在了早已准备好的读卡设备里。接着来只听哗啦哗啦敲键盘的声音,黄一为没有打扰彭鹰。 第十六案 倒塌的墙(4) 几分钟后,彭鹰停了下来,对黄一为说:“有发现,也有遗憾。” 黄一为有点急了:“赶紧说,不要卖关子!” 彭鹰说:“si卡是太空卡,网上有很多电商卖家,这种卡根本不登记真实身份,没法追踪。si卡接到了一个未接来电,最终引爆了炸弹,来电号码是雷晨阳的。可以确定炸弹就是雷晨阳引爆的。” 黄一为紧绷的脑神经放松了,终于有实锤的证据了,但又觉得对不起阎队。他知道阎队不希望自己的生死兄弟是犯罪嫌疑人,然而事与愿违了。 黄一为走神的时候,彭鹰继续说:“我查到了雷晨阳的手机号,目前已经关机了。我查过他的银行记录,没有什么异常,但有很多扣款是网购形成的。我还查到了他的网购记录,他买4张太空卡。另外我查了他的短视频帐号,他开了一个拳馆叫晨阳拳馆。他经常发一些练拳和教学生的视频,功夫很厉害,我们真的要小心了。” 他把笔记本电脑屏幕转向坐在前排的黄一为和坐在后排右边的成丽雅,里面是雷晨阳练拳的视频。只见他一个侧踢,就把一个油桶踹出了一个大坑,视频点赞量很高。 黄一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雷晨阳果然厉害。他问:“这个拳馆在哪儿?” 彭鹰说:“在门津县城。” 这时,黄一为的手机响了,皮鹏来了电话。 皮鹏报告了调查结果:“黄队,我们认真地检查了车,没有任何发现。我和晓东不甘心,叫来了龙龙。” 黄一为说:“你还挺会想办法的,这回找对人了。结果怎么样?” 皮鹏说:“龙龙来了以后,仔细查看了车辆。连前机盖和后备箱都看过了,仍然没有发现。龙龙建议把车架起来,看一下底盘。结果我们在底盘上发现了新鲜的泥土,在轮胎上发现了两颗石子。我们可以根据泥土的成分和石子的种类判断这辆车去过哪里?” “干得相当不错。”黄一为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怎么确定是雷晨阳开车留下的痕迹?” 皮鹏说:“我问过老板,雷晨阳还车以后,这辆车没有租出去过,也没人开过。这辆车在最近半个月内只租出去过一次,雷晨阳就是最后一个使用过这辆车的人。” 黄一为很满意:“你尽快化验泥土的成分,辨别石子的种类,咱们随时沟通结果。”皮鹏答应了一声,黄一为把电话挂掉了。 大约1小时后,一行人到达了门津县公安局。 门津县刑警大队办公室里,孟队刚刚让人查雷晨阳的工商登记信息,没有任何发现。正在为难的时候,黄一为率队到了,孟队大喜过望。他看到黄一为带了很多人来,他知道黄一为一定有新线索了,把黄一为让到会客室里。 冯川把爆炸案发生的过程及目前发现的线索向孟队详细说了一遍,最后请孟队找几个身手好的警员,参与抓捕。孟队立即作了安排,除了负责外围排查和支援的民警,找出了两个身手比较好的男民警编入了抓捕组,由小霜统一指挥。 去往晨阳拳馆的路上,孟队问黄一为:“市局发现雷晨阳开了一个拳馆,是怎么发现的?” 黄一为说:“我们的技术人员找到了他的短视频帐号,看到了他教拳的视频,根据定位找到了他的拳馆。” 孟队说:“我想到他可能会在县城里做生意或者务工,我查过全县的工商登记记录,我们没有发现他的工商登记信息。” 黄一为想了一下:“雷晨阳家庭条件不好,他还保存着10年前的旧靴子。作案的时候还穿着那双鞋,他也许没有申领执照。事实上,部分培训机构确实不申领执照。” 孟队恍然大悟:“到底还是市局,无论从思想上还是技术上都比我们强。” 黄一为说:“资源都是共享的,我们这不是来了吗?”两人会心地一笑。 过了一会儿,他们到达了拳馆。黄一为命令所有人把车停到拳馆300米以外,由他和成丽雅先去探一下路。他和成丽雅扮成一对夫妻,帮孩子咨询学拳的事情。彭鹰在他们身上装好了微型无线耳机,他们走向了拳馆。 成丽雅在这一瞬间有点恍惚了,他们曾经就像今天这样挽着手臂,肩并肩走在一起。可惜现在他们仍然走在一起,却已经物是人非了。过去走在一起体会的是甜蜜,今天走在一起体会的是紧张,他们要共同面对一个危险人物了。 走到门口,黄一为发现玻璃门上贴着介绍雷晨阳的海报,门把手上锁着u形锁,拳馆没有开门。黄一为通过微型无线耳机通知了大家,大家紧张的心情暂时放松下来。与孟队商量后,黄一为决定破门,到里面搜查一下。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需要技术开锁,不能破坏门锁。 黄一为带着技侦组先行进入,搜查线索。小霜带着抓捕组,带上武器,埋伏在门口到接待处的区域。其它队员在附近的街道埋伏,注意隐蔽,不要轻举妄动。 黄一为特别强调:“雷晨阳当过特种兵。如果遇到危险,可以击毙雷晨阳,但要尽量留活的,有很多证据需要落实。” 行动开始了,由于雷晨阳不在,搜查成了主要目的。这是一幢二层小楼,一楼有4间门面房,最右边是楼道。门津县刑警大队的技术人员打开了u形锁,黄一为带着成丽雅、戴家兴和彭鹰开始向楼上搜查。小霜在一楼楼道下面安排了两个人,堵住雷晨阳的退路,其余的人跟在后面上了二楼。 二楼没有隔墙,是一个大约200平方米左右的大厅。二楼楼梯旁边是一个接待前台,大厅最里边是卫生间,隔壁是更衣室,更衣室隔壁是办公室。大厅西边有很多健身设备,置物架上有各种五颜六色的拳套,还有一排储物柜。大厅东边有形状不一,规格不一的沙袋。中间是一片空地,没有摆放任何东西。 黄一为带着技侦组的队员仔细搜索起来。小霜先带着剩余的三个队员,先确认楼上的每个房间都没人,然后小霜带一个人躲在楼道右边的墙角,另外两个人躲在前台后面。一切准备就绪,严阵以待。外面的队员重新把u形锁锁好,就像没被打开一样。 黄一为仔细搜查着每一个房间,每一寸地板,甚至每一块天花板。半个小时转瞬即逝,结果非常令人失望。这就是一个搏击培训班的场地,雷晨阳一个人负责。教练介绍栏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其他教练。办公桌上没有浮土,说明雷晨阳最近一定回来过或者一直在这儿呆着。 黄一为认真观察着周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他自己也是单身,雷晨阳也是单身。黄一为觉得大家都是单身汉,但雷晨阳经常待的地方很奇怪。如果衣食住行都在这儿解决,应该有放衣服的地方,比如衣柜,但这儿没有。没有做饭的地方倒是可以理解,一个单身汉不做饭也很正常。最应该有睡觉的地方,但这儿没有,除非雷晨阳不在这儿住,他也许还有其它住的地方。奇怪的是卫生间里居然有洗漱用品,说明雷晨阳经常在这儿洗漱。戴家兴已经提取了牙刷上的dna。 彭鹰噫了一声,打断了黄一为的思绪。他问彭鹰:“英特尔,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成丽雅和戴家兴也走了过来。 彭鹰说出了自己的疑惑:“我观察这个大厅东西宽约15米,从左向右卫生间占了4米,更衣室占了4米,办公室占了3米,一共是11米。剩下的4米在哪儿?” 听完彭鹰说的,三个人纷纷到卫生间、更衣室和办公室查看,果然如此。 黄一为说:“你是不是有了答案,说一说。” 彭鹰说:“我认为办公室的东墙后面还有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占了4米,一共是15米宽。” 黄一为点点头:“很有道理。” 戴家兴想从大厅的窗户外看一看大楼的外墙,发现窗户装了防盗窗,根本看不到。 彭鹰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天花板是由一块一块的石膏板放在铝合金格上形成的,这是一种成本比较低还比较美观的装修方式。 黄一为一寸一寸检查着墙上的铝塑板,边看边敲,终于发现了缝隙。他让戴家兴把灯关了,房间里立刻黑了下来。东墙上发现一个长方形的亮框,果然还有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如果没有开灯,那就一定有窗户,否则不可能有亮光。如果房间里开了灯,说明里面一定有人。 黄一为拔出了手枪,挥手让小霜带领的抓捕组过来,准备破门进入。门很结实,撞不开。彭鹰把微型摄像头伸到房间里,确认里面是一个卧室,但里面没人。 正在大家疑惑的时候,黄一为接到了孟队的电话。按照分工孟队没有进入拳馆,负责拳馆外监视和围捕。刚才接到县局打来的电话,说雷家庄村又出事了。 村长雷长生的老婆赵素兰被挟持了,报案人就是赵素兰。她说,雷晨阳在她身上装了炸弹,让警察赶紧来。人命关天,局长命令孟辉大队长立即出警。十年来,这是门津县接到的第二起涉及炸弹的案件,上一起报案还是八年前的。局里所有人,包括局长,都紧张起来了。 黄一为心里一惊:“雷晨阳终于出现了!”他告诉成丽雅:“你们继续搜查,这个办公室后面一定还有一个房间。我和孟队去处理一下雷家庄的事情。”说完,他招呼凌霜赶紧走,他们立刻向楼下跑去。 黄一为带着市局的警员火速赶往雷家庄,孟队在前面开道,警灯闪烁,警笛长鸣。他暗自庆幸这次到门津县带了爆炸品处理科的技术员,技术员叫覃礼涛。虽不能说小覃是一流的专家,但在爆炸品处理上可谓经验丰富了。他也暗自替雷晨阳惋惜。 来到村长家,孟队安排队员们两人一组,在附近搜索雷晨阳的行踪。黄一为让小霜带着挑出来的几名队员在村长家周围负责警戒。覃礼涛穿上了防护服,慢慢走向了赵素兰。他查看了炸弹,这仍然是一个用手机引爆的炸弹。不同的是这一次不是遥控炸弹,而是定时炸弹,手机上有倒计时显示,时间剩下不到5分钟了。 查看完,小覃把防护服脱掉了。黄一为在30米外说:“小覃,你干什么?你不想活了。” 小覃把防护服放在地上:“穿不穿没什么用。爆炸当量足以炸平整个院子,时间只有不到5分钟了。穿着防护服,太不方便了。黄队,赶紧疏散方圆50米以内的所有人,最好退到100米以外。” 黄一为立即用对讲机呼叫了孟队。孟队暂时放弃了搜寻雷晨阳,开始组织人疏散群众。黄一为走到了赵素兰面前。 小覃边检查线路边说:“黄队,你要退到安全区域,这样不符合规定。” 黄一为说:“你不是也没走吗?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你别说话,你干你的活。” 小覃知道拗不过他,没再说什么。黄一为看了一下赵素兰,她满头大汗,浑身颤抖。 他安慰赵素兰:“赵素兰,你放心。我们这位警官是爆炸品处理专家,这个炸弹容易拆。一会儿就好,你坚持一下。我来过你们家,你还记得?我是警察,你不用怕。”赵素兰点点头。 他接着说:“你跟我说说,是谁把你绑在这儿,安了炸弹?”其实他知道是雷晨阳,只是想通过交流让赵素兰放松心情。 赵素兰抬起头:“是晨阳。” “是你们村的雷晨阳?他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要安炸弹?”黄一为问。 赵素兰眼里涌出了泪水:“这都是报应!长生干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报应到我身上了。” 黄一为一边找话说,一边看着小覃。小覃很着急,汗水从鬓边的发梢上一滴一滴地流下来。 黄一为说:“他有没有说过什么话?” 赵素兰说:“晨阳说他要见长生,我说长生已经被警察抓走了。他警告我不要反抗,他不想杀我,只想见长生。最后他把我绑了,还安了这个炸弹。他不让我乱动,否则会爆炸。” 黄一为问:“你的手机正好在身上吗?你是怎么报警的?” “手机不在我身上,他安好了炸弹,把手机递了我。他说让我报警,我说我不敢。他在炸弹上按了几下,告诉我炸弹还有半小时就炸了。我才报了警。”赵素兰哭了,可以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害怕。 “你不要激动马上就好了。”黄一为一边说,一边看小覃。 小覃用右手,冲黄一为作了一个抬升的动作,意思是让他继续。 黄一为没话找话:“是他让你报警的,对?” “是的。”赵素兰说。 “雷晨阳开车来的吗?”黄一为问。 赵素兰少气无力地说:“他开了一辆出租车。” 事情又出岔子了,出租车是哪儿来的。赵素兰眼看就要撑不住了,黄一为扶住了她的胳膊。 赵素兰的手机响了,她强打精神,按了免提。电话里传来了一个声音:“警官,我叫雷晨阳。你们必须安排我见一下雷长生,否则我还会放更多的炸弹。” 忽然,黄一为看到覃礼涛露出了笑容,他拿出钳子,小心地剪了下去。生死一念间,他闭了一下眼。黄一为站在赵素兰面前,虽然他紧张得很,但不敢像小覃一样闭眼。直到小覃冲黄一为比了一个ok的手势,黄一为终于放心了。黄一为仔细看了一下手机屏幕,倒计时停在了39秒。 黄一为断然拒绝:“你知道这不可能,我们不会和犯罪分子谈条件。” 雷晨阳干笑了几声:“看来你们已经把炸弹拆了,祝你们下次好运!” 他挂掉了电话,黄一为暗骂了一句疯子。小覃双腿发软,瘫坐在了地上。 黄一为拍拍他的肩膀说:“没事!干得不错。” 小覃缓了十几秒,站起来把赵素兰身上的炸弹慢慢拆了下来。 黄一为呼叫了孟队,告诉他警报已解除。孟队向负责维持秩序的警员宣布警报解除,警员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群众也跟着鼓起掌来。 黄一为走向100米外的孟队,他想商量下一步的行动。他一直惦记着成丽雅、戴家兴和彭鹰,不知道那边出结果了没有。 覃礼涛检查完那个炸弹,愣住了。他叫住了黄一为:“黄队,你来看。” 黄一为转身回来,看到小覃手里已经被剖开的牛皮纸管,里面居然是土。 黄一为觉得难以置信:“里面没有炸药,就是说时间到了也不会爆炸?” 小覃说:“是的。除了没装炸药,其它的都是真的。这个凶手真奇怪,他费了这么大劲,图什么呢?” 这也是黄一为正在考虑的问题,他的大脑飞速地运转着。没装炸药,说明他不想杀赵素兰。这时,他耳边似乎飘来了阎刚说过的话,雷晨阳不会乱杀无辜。既然他不会乱杀无辜,又为什么搞这么一出? 他首先想到雷晨阳要用炸弹威胁警方,想见到雷长生,但他又不想杀无辜的人。接着他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中了雷晨阳的调虎离山计。雷晨阳可能回到了拳馆,还留在拳馆里的成丽雅、戴家兴和彭鹰危险了。 他迅速跑向了警车,一边说:“孟队,这边的事情交给你,小霜、冯川赶紧跟我走!”上车的一瞬间,他转身说:“王仕琛,你问一下村里人,有没有见过一辆出租车。覃礼涛,你也跟我走!” 王仕琛说:“是!” 他跳上了车,冯川和童菲也上来了。小覃赶紧收拾装备,很快上了车。小霜的抓捕组上了另一辆车,他们风驰电掣般地奔向了门津县城。 第十六案 倒塌的墙(5) 来到拳馆门口,看见玻璃门没锁,黄一为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几个人迅速下车,拔出了手枪。黄一为也拔出了枪,身边是小霜。他们交叉掩护,向楼上搜索。二楼大厅空无一人,他们继续向大厅北边搜过去,卫生间、更衣室和办公室都在那一边。 办公室里突然走出一个人,大家纷纷举枪对准了那个人。那个人赶紧举起手来,原来是戴家兴。看来他们很安全,黄一为这才放心了。 戴家兴把手放下,开始抱怨:“黄队,你们这是怎么了?吓了我一跳。” 黄一为问:“雷晨阳没回来?” 戴家兴说:“没有。” 小霜问:“大门为什么没锁?” 黄一为把枪收起来:“可能我们刚才走得急,忘了把门锁了。” 所有人把枪收了起来。黄一为走进了办公室,发现墙上有一扇门,已经被打开了。果然还有一间房,彭鹰的判断是对的。 三个人已经检查完了整个房间,成丽雅说:“一为,你得正好,我们有了新发现。这里有少量的硝酸铵、汽油、木屑、电雷管等制造炸弹的材料,但都是残余物。” 黄一为看了看四周,整个房间的物品摆放得很整齐。桌椅是草绿色的,床下有洗脸盆和绿马扎。床是上下铺,叠放得非常整齐。哪怕制作炸弹的材料摆放得都很整齐,这完全是一个缩小版的军营宿舍。黄一为还看到了床头的名字牌,上铺是雷晨阳,下铺是阎刚。 他听阎队说过,雷晨阳是兵,阎队是班长。按照部队的规矩,班长一般睡下铺,方便照顾上铺的新兵。由此可见,在雷晨阳心里阎队的地位不是一般地高,另一方面也反映了雷晨阳对军队的眷恋。 黄一为问彭鹰:“你们是怎么把门打开的?” 彭鹰来到了外面的办公室,走到了办公桌后边。他指了一下最下面的抽屉,把抽屉抽出来,里面有一个开关。 他说:“我本来认为天花板上的空间是相通的,想从天花板上爬到里面的密室。从办公室这边打开天花板后,我才发现隔墙已经隔到房顶,爬不过去。然后我们认真检查了办公室,我们推断办公室里一定有打开暗门的机关。把所有抽屉抽出来后,才发现了这个开关。按这个开关,门就能打开了。门是电动的,也很结实,确实很难破坏。门缝和装饰板的缝隙是一样宽的,门和墙的颜色完全一致,材料质量很好,确实很难发现。如果不是你关灯,我们很难发现墙上有一扇门。” 黄一为明白了,但新的疑惑又产生了,雷晨阳到底在哪里。 成丽雅说:“我在枕头上发现了新鲜的毛囊,昨天有人睡过这张床。dna检测需要回到局里才能做。” 彭鹰说:“如果丽雅姐的推断是对的,我觉得雷晨阳已经逃跑了。整个房间没有发现死者的手机充电器、银行卡、身份证等物品,说明他的重要物品都收拾走了。” 黄一为同意他们俩的判断,他向孟队通报了这边的情况。原来他一直以为中了雷晨阳的调虎离山计,现在看来不是,那他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地回一趟雷家庄去放一个假炸弹呢?看来他的主要目的是威胁警方,让他见到雷长生,最终目的就是置雷长生于死地。新的疑问是他的住处只发现了少量制造炸弹的原料碎屑,说明他可能制造了不止一个炸弹,其它的炸弹又在哪里? 他把关于雷晨阳的细节像过电影一样过了一遍,拿走了重要物品,很可能不回来了;擅长搏击,腿功极好;人很善良,但很冲动;擅长排爆,精于爆破;杀了吴更新和李开山,还想杀雷长生,一心报仇,因为母亲被谋杀了;两个炸弹都是用旧手机引爆的……很多事情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旧手机!他的旧手机是哪里来的?到底有几个?雷晨阳手机一直没开机,这是为什么?还有,刘勤的手机在哪儿,为什么不见了,会不会在雷晨阳的手里?想到这儿,黄一为有了一个新想法。 他对彭鹰说:“英特尔,赶紧查一下,刘勤的手机号,查一下手机的定位。” 彭鹰把双肩背书包放下来,从里面拿出了电脑。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不到20岁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他把电脑打开,放在桌子上。迅速地敲打着键盘,不一会儿,有结果了。刘勤的手机居然开着机,目前的位置正在天阳开发区附近,正在移动中。黄一为大喜过望,命令所有人马上登车,马上前往天阳开发区。 他给刑侦重案队打了电话,留下值班的人,其余的人带上武器到天阳开发区支援。半小时后,根据手机定位,黄一为一行到达了天阳开发区一个机械厂附近。随后,赶来支援的队员都到了。经过搜索,彭鹰在一个运垃圾的车里找到了一部老年手机,人还是不见踪影。几番折腾,黄一为的怒火一浪高过一浪了。他不断地提醒着自己,一定要冷静。 皮鹏来电话了,他根据泥土的主要成分判断应该是翠屏山一带,石子是花岗岩。皮鹏推断雷晨阳租的那辆车去过有花岗岩的地方。翠屏山一带有花岗岩的地方不多,根据嵌在轮胎里的石子大小判断,车曾经走过一条没有硬化过的路。路上用花岗岩碎石子铺过,洗车的时候没有把石子洗下去。 兵贵神速,黄一为立刻带人前往翠屏山。根据皮鹏的提示,他们首先去了一家天阳市规模最大的花岗岩加工厂。厂里正在生产,无论是老板还是工人都没有见过雷晨阳。 正在这时,王仕琛打来了电话:“一个村民在村口看见一辆出租车,但记不清车牌了。他说那是一辆褐色的车,上面有一些白色的字和条纹。” 黄一为不得不说案子很棘手,但这些年轻人很能干,没有那些所谓的90后和00后的缺点。欣慰之余,他让彭鹰立即根据车的颜色查本市的出租汽车公司,确认有没有失联的出租。 彭鹰果然找到了线索,有一辆车牌号是稷b5023l的出租车已经失联一天两夜了。司机于建新下落不明,开发区公安分局已经接到了报案,目前没有发现线索。 真是雪上加霜,又有一个司机失踪了。根据石子的线索,黄一为立刻带人排查另外两家小型石材厂。天助自助者,在一家已经废弃的小石材厂附近,竟然找到了那辆稷b5023l的出租车,车上空无一人。在门前的路上,发现了碎花岗石。在门口,发现了新鲜的脚印,雷晨阳很可能在里面。 就在他们拔出枪准备进去的时候,突然发生了爆炸,炸点距离门口大约不到20米。大家急忙蹲下,前面的人都能感觉到沙土打到脸上了,这家伙真是太疯狂了。看得出来,这个炸弹只是一个威慑,他还不想伤人。黄一为的电话响了,来电是天阳本地的号码。黄一为接了起来,按下了免提。 里面的人说:“黄警官,你好。为了不增加伤亡,请你们不要再进来了。我玩炸弹的水平,你们应该很清楚了。” 黄一为按下了录音键,问:“你是雷晨阳?出租司机于建新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他是不是还活着?” 那个人说:“你还不错,知道这么多事情。我是雷晨阳,司机还活着!” 黄一为一边打电话,一边向里观察。只看到铁皮修成的厂房,其它的什么都看不见。他问:“咱们能不能见一面?你有什么要求,你可以说。” 雷晨阳沉默了一下:“好!你进来。我只见你一个人,多一个人进来,我就引爆炸弹。到时候死的不只是你我,还有那个司机。” “你看着,我把枪放在地上了。”黄一为用食指挑着手枪,把手枪放在了地上。他回头向背后的队员说:“里面有人质,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轻易冲进去,我们并不清楚他埋了多少个炸弹。赶紧呼叫特警队!” 彭鹰反应够快,弯着腰走到黄一为身边,把微型耳机塞到了黄一为的耳朵里。 黄一为举起双手,对着手机里面说:“你别开枪,我进来了!” 手机里没有反应,他慢慢走向了那间用铁皮盖成的大厂房。他一边慢慢向前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试图发现放过炸弹的痕迹或者雷晨阳的藏身地点,可惜没有什么发现。 黄一为暗自感叹自己虽然被称为警队精英,但比起当过特种兵的雷晨阳,在很多素质上还是差得很远。实战能力可以与雷晨阳媲美的恐怕只有特警队,一闪念间黄一为甚至想过自己要是接受过特警队的训练就好了。可惜一切问题必须在眼前解决,否则会有无辜的人丧生。 进入厂房里,黄一为看到一楼是一个很大的大厅。堆放着一些没有用过的石材和切割下来的废料,还有一些生了锈的废旧机器。在最里边还有一个平台,算是一个二楼。 雷晨阳躲在二楼几台旧机器后面,对黄一为说:“把门插上,你到二楼来,慢慢走,千万别耍花样。” 黄一为转身把门插好时看到门旁边有一个炸弹,插好的瞬间炸弹嘀了一声。他心里一惊,过了两秒钟,炸弹没响。 黄一为转过身说:“你可真有办法,一开门炸弹就炸了,对吗?” 雷晨阳嘿嘿一笑:“其实你真不错,你猜对了。告诉你的队员,不要随便攻进来,否则后果自负。” 黄一为就等这句话,他想提醒外面的警员,怕他们突然冲进来,造成不必要的伤亡。他走到了二楼,看清了雷晨阳的相貌。雷晨阳身高大约180厘米,身材匀称,肌肉发达。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户外服装,衣服上有很多口袋,脚上穿着一双老式军靴。头发略有花白,应该是少白头,眉分八彩,目若朗星,鼻直口方,棱角分明,是一个典型的帅哥。皮肤比较黑,从面部特征看这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他右手指着黄一为,左手拿着一个手机,黄一为猜想手机是用来遥控炸弹的。 黄一为看了看周围,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雷晨阳说:“我选的地方怎么样?一楼门口有炸弹,二楼附近没窗户,狙击手没有视线。我们能好好聊聊了。” 黄一为的心思又被他猜到了,不得不承认雷晨阳真的很厉害。他不是很紧张,外面的警员以及赶来的特警通过耳机能够听到他和雷晨阳说话的声音。 他说:“其实你很有能力,为什么不选择法律途径解决你母亲的问题?” 雷晨阳有点沮丧:“我已经杀了人,世上没有亲人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黄一为知道他的心仍然有柔软的地方:“应该说没有血亲了,但你还有其他的亲人。比如你的生死兄弟阎刚。” 雷晨阳落泪了,他的手在颤抖。 他问:“他过得怎么样?为什么没来?” 黄一为知道自己的话管用了,他很关心阎队。 黄一为说:“用你的话说,你还不错。因为你是犯罪嫌疑人,他是你的战友,他回避了这个案子。他的队长职务现在由我代理,今后能不能继续当队长,还知道。”黄一为故意说了最后一句话。 雷晨阳放低了声音:“是我连累了他。这么多年,我没找他,就是怕连累他。万万没想到,最后还是连累了他,都是我的错。” 他开始忏悔了,黄一为知道他良知未泯。 黄一为问他:“事情闹得这么大,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雷晨阳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泪:“我只想给我妈报仇,吴更新那个狗腿子死了,李开山那个奸商也死了,可是那个恶霸雷长生被你们保护起来了。我要见雷长生,他必须死!”说完晃了一下手里的手机。 黄一为很郑重地说:“你说错了,雷长生涉嫌杀害刘勤阿姨,我们才把他抓起来的。我们是抓犯罪嫌疑人,而不是保护他。我们有证据,他谋杀了刘勤阿姨,他是主犯。他会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你完全没必要为一个犯罪分子再犯错误。警方是不会放过他的。”黄一为故意管雷晨阳的母亲叫阿姨以消除他的敌意。 这一招果然奏效,雷晨阳愣了一下说:“我跟你没仇没恨,不想为难你。我相信你,雷长生可以不来了。” 黄一为说:“你有情有义,从不滥杀无辜,我很钦佩。你把那个出租车司机藏在哪儿了,你没有为难他的必要。能不能告诉我,他在哪儿?” “他是我的护身符,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他突然提高了声音说,“外面的特警你们听着,我知道你们来了。你们千万不要随便攻进来,否则我会随时引爆炸弹,那个司机死定了。” 黄一为想证实自己的猜想:“看来司机离得很远,或者不在这儿。” 工厂外面的周支队长明白了黄一为的意思,他让彭鹰立刻运用技术手段屏蔽厂区附近的无线信号。彭鹰也明白了,既然司机不在这儿,雷晨阳想引爆炸弹只能用手机发短信或打电话。彭鹰急忙到车上去取无线信号屏蔽设备。 雷晨阳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说:“没错。我不想杀那个司机,你让班长来,我想见他。见了他,我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黄一为笑了笑说:“你知道这不太可能,阎队需要回避——” 黄一为还没完,就被他打断了。他的表情突然恐怖起来,说:“你们会答应的。”说完,他在手机上按了一下。 一楼突然发生了爆炸,由于厂房比较空旷,爆炸原声和回声混杂在一起,加上房子是铁皮盖的,声音震耳欲聋。厂房外面一片骚乱,担心黄一为的戴家兴想冲进去,却被特警支队支队长周斌拦住了。 周斌说:“不要慌,我们不清楚里面的情况,不能轻举妄动。伤了黄队或者那个司机怎么办?你忘了黄队的提示了?一开门,炸弹就炸了。” 戴家兴终于安静下来,大口喘着粗气。 彭鹰把刚拿来的无线信号屏蔽设备放好,对周支队长说:“现在把屏蔽器开机,我们就收不到黄队耳机的声音了。我要修改参数,还需要一些时间。” 一旁的周支队长说:“尽量快一点。” 刚刚发生了爆炸,黄一为怕外面的人轻举妄动,赶紧开了口:“鬼脚雷果然名不虚传,腿功和排雷双绝。” 雷晨阳显然没有想到黄一为会知道这些:“是班长告诉你的?” “是的。你是他兄弟,我也是他兄弟。他告诉我,不是很正常吗?”黄一为很自然地向前走了三四步。 雷晨阳警告黄一为:“不要再往前走了,否则——你是知道的。”黄一为停下了脚步。雷晨阳说:“我不想杀人,你让班长来,他来了,我可以考虑放下武器。” 他说到可以放下武器,黄一为觉得可以考虑让阎队来。 黄一为说:“好的,我可以申请一下。让我打个电话,或者让我出去一下。” 他冷笑了一下:“你把我当二百五了,你的身上不是有通讯设备吗?你不是一直都在向外面通报消息吗?” 黄一为很震惊,外面的警员也是惊诧不已,这家伙什么都知道。 他解释道:“这不是城市反恐吗?我和班长一起执行过类似的任务,千万不要挑战我了。” “好的,我答应你。”黄一为说,“周支,向姜局申请一下,让阎支来一下。”既然雷晨阳知道了,就没有必要再掩藏了。 第十六案 倒塌的墙(6) 案子的动静越来越大了,姜局也想尽快解决问题,他同意阎队参加行动。接到命令后,阎队火速赶到了现场。周支队长让阎队穿上防弹衣,阎队拒绝了。 他说:“我穿防弹衣,他会觉得我不信任他,反而不好。我们宣誓过同生共死,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周支队长觉得有道理:“里面已经有一会儿没有声音了,你把微型耳机戴上。” 彭鹰帮阎队调试耳机,周支队长在旁边介绍了刚才发生的情况。阎队没带任何武器,跨进了工厂的大门。 他说:“晨阳,我来了,我要进去了。” 阎队走得很快,他相信雷晨阳不会伤害他。雷晨阳早已关掉了门口炸弹的起爆装置,阎队顺利进到了厂房里。幸亏无线信号还没有被屏蔽,否则阎队就出事了。阎队进来后,雷晨阳让他把门插好,并且再一次启动了引爆器。阎队走上了二楼,发现黄一为已经被绑了起来,身上绑了定时炸弹。在阎队来的路上,也是刚才彭鹰和周斌说话的时候,厂房里出现了新情况。 原来黄一为答应让阎队来,雷晨阳很激动。就在他走神的一瞬间,黄一为已经冲到了他面前,一脚踢掉了他手里的手机。回过神来的雷晨阳还真不是等闲之辈,两人闪转腾挪打在了一起。一个擅长拳击,右手天生神力。一个擅长腿功,攻击极为凌厉。几个回合过后,两人都停了下来。 黄一为揉了揉胳膊,然后又甩了几下,他觉得手臂生疼。雷晨阳没有太大反应,但腕关节和胸口都挨了拳,感到火辣辣的。黄一为的微型耳机在打斗时掉下来了,雷晨阳在上面狠狠地踩了一脚。 雷晨阳轻轻动了动腿:“我小看你了,你一个小白脸还真有两下子。” 黄一为没说话,他们越走越近,再一次打在了一起。雷晨阳开始认真了,出招凌厉,力大势猛。黄一为逐渐不敌,手臂疼得快要抬不起来了,最后被雷晨阳一个右鞭腿踢倒在地。雷晨阳用胶带把黄一为绑在了立柱上,在他身上安了一个定时炸弹。十几分钟后,阎队来了,看到了黄一为被绑起来的场景。 “晨阳,好久不见了。”阎队说。 雷晨阳没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阎队问:“一为,你没事?” 黄一为低头看了看胸前的炸弹:“我没事。” 阎队问雷晨阳:“晨阳,我们还是兄弟吗?” 雷晨阳急忙说:“当然是,永远都是!” 阎队又问:“你还认我这个班长吗?” 雷晨阳想起了他们一起在部队的岁月,他含着眼泪说:“认,当然认。可我回不了头了。我杀了人。” 阎队说:“你人品很好,就是有点冲动。看来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改。杀了人,你就后悔了,对?” 雷晨阳流下了眼泪:“班长,还是你了解我。” 阎队继续说:“我听说了,你在赵素兰身上装了一个假炸弹,说明你根本不想杀她,你良心未泯。警察到工厂以后,你引爆了两个炸弹,但都是威吓警察不要轻举妄动的,因为你不想杀警察。咱们认识十几年了,难道我还不了解你?” 雷晨阳已经泪流满面,被人理解的感觉真好。他拿着手机,忍着哭腔说:“班长,你别说了。这么多年了,我混得不好,不敢联系你,怕连累你。到头来,始终还是你最了解我。这个小白脸是你现在的兄弟,还有一个司机,他们都是无辜的。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你不要逼我,我不想杀他们。” 阎队摊开双手:“晨阳,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放弃你,还是放弃他们?” “那个炸弹的时间快到了,只有我知道司机在哪里,你们要相信我,我没有开玩笑。门口有触发式炸弹,让你的队员不要随便进来。”雷晨阳坐在一块石板上说,“我想跟你说说话。” 阎队知道他的身手,不敢轻举妄动,扶着护栏说:“你说。” 雷晨阳眼含泪水:“我家很穷,我爸得了癌症,需要看病。我本不想复员,最后还是选择了复员。我想拿复员费给我爸看病,没想到他还是去世了。不仅花光了复员费,家里还欠了一大笔钱。当兵太多年了,没有学会什么职业技能。只好到处打零工,前年石材厂还倒闭了。” 阎队质问他:“为什么不找我?” 泪水慢慢落下来,他说:“我没脸再找你。干脏活累活干够了,我用仅有的一点积蓄,开了一个拳馆,想以教拳为生。干了快两年了,终于有点起色了,没想到我妈死了。吴更新找到拳馆告诉我,说我妈被倒塌的院墙压死了。” 阎队说:“阿姨死了,为什么不通知我?” “出了那么大的事,我心里太乱了,没想起找你。”雷晨阳解释道,“想不明白的事太多了。我家的院墙用杠子顶了几年了,都没塌,怎么会突然塌了呢?我怀疑雷长生想拆迁我家的房子,我和我妈拒绝了好几次,他最后害死了我妈。我妈死后,我问雷长生要同意拆迁协议,他拿了出来。我看过协议,看到了那个指印。我妈不识字,需要签名的时候经常按手印。家里有我妈按手印的土地承包证,我对了一下,拆迁协议上的手印的确是我妈按的。” 阎队说:“已经查出来了,手印是用血按的,所以我们才逮捕了雷长生。” 雷长生哭了起来:“指纹果然是假的,我始终没相信他说的话。前几天我妈还不同意,现在不仅同意了,还死了。我妈下葬后的当天晚上,我偷偷到了雷长生家。他正在和吴更新喝酒,他们很庆幸骗过了我。我终于知道我妈是他们杀死的,幕后老板是李开山,我当时气炸了。” 阎队问:“以你的脾气,当时就动手了。为什么要等到吴更新回家的路上?” “赵素兰也在家,我妈的事与她无关,我不想杀她。”雷晨阳无奈地说,“吴更新回家的时候已经喝得摇摇晃晃了,他在路边的断墙下小便。我绕到墙后,一脚踹塌了墙,把那个狗腿子压在了下面。他抽搐了一会儿,就不动了。” 阎队问:“后来呢?你就开始复仇了?” 雷晨阳的目光突然狠辣起来:“我开着租来的车,回到了拳馆。你知道我喜欢研究爆炸品,我就在拳馆里搞了一个密室。里面有各种配件和做炸药的原料,我经常做一点小东西玩一下,就为过一下瘾。我连夜开车到了废弃石材厂,在那里做了几个炸弹。把其中一个安装在了遥控汽车里,到市里炸死了李开山。” 黄一为插话了:“你为什么不在密室做炸弹?” 雷晨阳转头看了他一眼:“你是个好警察,自己被抓了,还想着案子。好,我可以告诉你。拳馆附近有很多居民,万一出事,我怕连累他们。”黄一为突然觉得这是个好人,然而他的确犯罪了。 “你为什么要租车?”黄一为好像忘了自己身陷危险,竟然像审案子一样问了起来。 “你这个小白脸,话真多。”雷晨阳指了指他说:“我妈去世了,我到市里买一些东西,错过了客车,所以租了一辆车开了回来,一直没来得及还。” 黄一为问:“后来为什么要还车?” 雷晨阳警告了黄一为:“我警告你,不要妨碍我和班长聊天,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晨阳,你跟我说。”阎队怕他对黄一为不利,急忙转移话题。 “看来这小子和你关系不错,我不会伤害你的兄弟。”雷晨阳说,“炸死李开山以后,我去洗了车,然后去租车公司退了车。在门口,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半路上,我让司机停车,然后打晕了他,把他放在了一个地方。我开着出租车回到了门津,休息了一个晚上。” 阎队问:“为什么要做假炸弹?” 雷晨阳说:“第二天到雷家庄,没想到警察把雷长生带走了。我才从车里拿了一个假定时炸弹,安在赵素兰身上。然后让她报警,我就想你们把雷长生带来见我。没想到你们及时把炸弹拆除了。我来到石材厂,本来是想用剩余的炸弹强迫警察把雷长生带来的。可是没想到见了这个小白脸,莫名其妙地改变了主意。我很佩服他的勇敢,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当班长的兵。” 阎队说:“他跟你不一样,没有你那么冲动。” “是的。我是不如他,但他现在落在了我手里。”雷晨阳把手机放在了地上说,“班长,过去你是我的搏击教官。我始终没有赢过你,今天我们再打一次。你赢了,我就告诉你那个司机在哪里。” 外面的周支队长干着急,没什么好办法。整个车间都是铁皮的,只要有动静里面就能听见,很难强行突击。阎队知道没有其它选择了,只好打一场了。他把外套和衬衣脱掉,只穿着短袖背心。雷晨阳也把外套脱掉了,放在了一边。 雷晨阳指着脚上的老式军靴说:“鞋是你帮我修的,这么多年一直保存着。最近几天才穿的,我会永远记得你。下辈子我还想和你做兄弟。” 阎队很感动,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但他们现在站在了对立面。这种矛盾无法调和,只有一战了。 阎队问:“刘勤阿姨出事后,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采取这么激烈的手段报仇?“ 雷晨阳苦笑了一下:“报警?我什么证据都没有,我报警你们会立案吗?” 阎队又问:“为什么你复员一年后,就把号码换了?为什么不联系我?” 雷晨阳说:“我混得不好,没脸见你,也怕连累你。” 阎队生气了:“你t混蛋!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你想的那样吗?” 黄一为还是第一次听阎队说脏话,看来阎队真的生气了。 “说什么都没用了,咱们动手!”雷晨阳冷漠地说。 阎队没说话,他知道多说无益了。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雷晨阳首先发动了进攻。几秒钟的时间,他就连续踢出了十几脚。 黄一为看得目瞪口呆,看来这家伙和自己打的时候没有尽全力。阎队是他的搏击教官,比较了解他,或躲闪,或格挡,运用得很熟练。阎队没着急进攻,防守了一会儿,被雷晨阳踹退了好几步。 黄一为大喊:“阎队,你还手。他已经堕入魔道了。” 阎队很明白,就是有点下不了手。听了黄一为的提醒,他逐渐冷静下来,目光变得坚定多了。阎队终于主动发起了进攻,两人打了十分钟,不相上下。然而经验丰富的阎队逐渐占了上风,他们的搏击水平相当,但阎队更懂得保存体力。 时间一长,雷晨阳明显落了下风,累得呼呼直喘。两人打到了二楼护栏旁边,雷晨阳背对着护栏。阎队一脚踢了过去,他没想到雷晨阳不躲,想收力已经来不及了。雷晨阳后背撞在了护栏上,向后摔了下去。阎队冲到护栏旁边,下意识地一捞,抓住了雷晨阳的裤腿。 两人满头大汗,对视了一眼。 阎队问:“为什么不躲?” 雷晨阳平静地说:“我不想躲了,我妈死了,我还能躲到哪里去?” 阎队急忙说:“你还有——” 阎队这才明白他一心求死,根本没打算活着。阎队本来想说你还有希望,但没说出来,因为雷晨阳必须对他做过的事情负法律责任,他不想骗雷晨阳。 雷晨阳明白他的好意,点点头说:“谢谢班长!我明白你的意思。” 阎队双手抓住他的脚踝,用尽全力向上拉他。他倒挂在护栏边,又一次流下了眼泪。 他按照整理军容的动作整理了一下衣服,给阎队敬了一个礼:“班长,我错了!” 阎队听到这句话,心里一沉,脑海中浮现出他们在军营的日子。他不知道曾经多少次听雷晨阳说过这句话,因为他每次犯错的时候都会说这句话。犯错时他怒不可遏,像狮子一般凶猛,势不可挡。冷静下来时他很害羞,像迷途的羔羊,让人生怜。阎队眼里含满了泪水,玩命地往上拉着雷晨阳。 敬完礼后,雷晨阳说:“剩下的炸弹都是假的。”说完,他使劲用脚蹬了几下。 阎队抓不住了,雷晨阳头朝下摔到了一楼。一声闷响后,雷晨阳的头部和颈部鲜血喷涌而出。 阎队用力伸着手,发疯似地大喊:“晨阳!” 然而映入他眼帘的只有雷晨阳安详的笑容和慢慢闭上的眼睛。阎队瘫坐在地上,过了好半天,他才回复了耳机里传来的声音。 他慢慢地说:“你们可以进来了。” 他走到黄一为身边,帮他取下了那个假炸弹,扔在了一边。 黄一为拍拍阎队的肩膀:“阎队,节哀。”只有目睹了全过程的黄一为明白阎队此时的心情。 经检验,黄一为身上的炸弹和装在门口的炸弹果然是假的。在工厂门口的荒草丛里,彭鹰发现了一个微型摄像头,在雷晨阳的手机里发现了摄像头的app。原来他是通过这个微型摄像头来查看外部情况的。彭鹰检查了雷晨阳留下的手机,经查手机号码居然是于建新的,看来手机是于建新的。 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寻找失踪的出租车司机。所有人仔细搜查了厂区,没有发现那个司机。黄一为建议用雷晨阳手机上设定的号码,拨打那个号码应该能找到失踪的司机。周支队长不相信雷晨阳临死前说的话,他认为司机身上的炸弹不一定是假的。如果是真的,一旦电话拨通了,炸弹就会爆炸。 在他们争吵的时候,阎队走了过来。 他非常肯定地说:“晨阳人品不坏,他说的话一定是真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们看到了他的能力和身手,如果他想杀人,我们会有很大的伤亡。其实他只杀了吴更新和李开山,不是吗?司机被绑的时间不短了,要想办法尽快找到他,否则容易出事。”说完,阎队头也不回地向自己的车走去,然后一溜烟疾驰而去。 阎队的话说服了周支队长,黄一为也冷静了。为保险起见,黄一为让彭鹰检查了雷晨阳手里的数据,经过筛选和查证。手机里有4个号码比较特殊,号码和用户名是从1到4四个数字。1、2、3都打过了,只有4没打过。彭鹰试了一下,只根据4没法定位到具体地点,只剩下给4这个号码打电话了。 大家都看着黄一为,下这个决定很艰难,万一雷晨阳的话不是真的,后果不堪设想。黄一为把本案中雷晨阳作案的细节迅速过了一遍,他认为雷晨阳天性善良,不会滥杀无辜,他选择相信雷晨阳。让别人打电话不合适,只能由他自己打,一旦出了事,责任由他来负。 黄一为看着屏幕上4这个数字,感觉很沉重。他鼓起勇气,按了下去,电话通了。彭鹰暂时放下了自己紧张的情绪,在电脑上敲起了键盘,很快找到了定位。黄一为带了彭鹰和刑侦的一部分警员,按照定位找了过去。 在离厂区15公里外的一块草地里,找到了一个坑。出租车司机于建新坐在坑里,满头大汗,神情紧张。看到于建新没死,黄一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于建新并无大碍,他说呆在这个洞里已经两天两夜了。中途,雷晨阳给他送过几次吃的,还让他去了两次厕所。雷晨阳每次走的时候,都会用胶带把他的嘴封起来,还警告他不要乱动,炸弹离开一定的范围会自动爆炸。 于建新说起了前天晚上的遭遇。他在一个租车公司门外接到了一个客人,目的地是门津县。没想到走到半路,客人劫持了他,直到刚才被解救。 废弃石材厂的老板找到了,他急匆匆地赶到了厂里。他说,前年厂子倒闭了,这几年生意不好,场地暂时没有转出去,所以一直空着。 黄一为很好奇雷晨阳为什么会选择这个石材厂,他拿着手机上雷晨阳的照片问:“老板,你认识这个人吗?” 老板看了一眼照片:“认识。他叫雷晨阳,当过兵,干活从不偷懒。他脾气不太好,有时会跟别的工人起冲突。前年厂子关门的时候,他就走了。爆炸跟他有关系吗?” 黄一为收起了手机:“不要瞎打听。” 老板悻悻地闭嘴了。至此雷晨阳的行动轨迹完全清晰了。黄一为很感慨,雷晨阳虽然是罪犯,但自己对他恨不起来,因为他确实不想伤害无辜的人。有时好人和坏人之间没有泾渭分明的界限,好人也可能做坏事,而坏人也可能有善念涌上心头的瞬间,人是最复杂的动物。 第十七案 移花接木(1) 雷晨阳的案子结了,但这个案子带给他的震撼却没有消失。除了对于善恶界限的切身体会,手臂上的淤青也让他对搏击本身和自己的搏击水平有了更清醒的认识。手臂上的淤青是雷晨阳踢的,这说明除了打不过雷晨阳以外,他的抗击打能力在雷晨阳面前是远远不够的。 黄一为想到了常成昊,那个一脚可以踢死人的神秘凶手还没有归案,他们迟早会有见面的时候。虽然不知道常成昊的腿法如何,但他腿上的力量是相当惊人的,绝不能掉以轻心。他决定加强自己的抗击打能力,并认真学习关于腿的搏击技能,看来要多向阎队请教了。 阎刚向姜局汇报了雷晨阳的情况,也说明了黄一为在本案中的表现。他建议让黄一为继续担任刑侦重案队的队长。一来黄一为很称职,甚至在某些方面比他强。二来雷晨阳的案子破了,但刑侦仍然很缺人手。章江支队长看病没有回来,他必须承担支队的总体工作。重案队副队长李建强骨折,仍在住院,重案队群龙无首。一旦遇到重大案件,工作根本无法开展。 姜局同意了阎刚的建议,仍由黄一为继续担任刑侦重案队队长。刑侦的队员知道了消息,都很高兴。 黄一为正在阎刚的办公室接受工作安排:“一为,刑侦这边的工作你刚上手,业务方面尤其人员安排还需要再熟悉一下。你就用我原来的办公室!” 黄一为有点调皮地敬了一个礼:“是!阎队!噢,不对。是阎支。” 其实黄一为叫阎刚为阎支,本身没有什么问题。阎刚本来就是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但他认识黄一为十多年了,他听不惯黄一为叫他阎支。他略带严肃地说:“少跟我贫。什么阎支不阎支的,不许那么叫!我听着别扭!” “钉是钉,铆是铆,该怎么叫就怎么叫呗!你敢说我叫错了?”黄一为反问起了阎刚。 阎刚没否认,笑着说:“你小子最近又活泼起来了,看来那件事在你心里快过去了。” 黄一为立刻严肃起来:“抓住常成昊,找到那把丢失的枪,就真的过去了。” 阎刚说:“一定会的。” 黄一为问:“我能拜你为师吗?” 阎刚觉得很奇怪,问:“你这唱的是哪一出?” 黄一为露出了小臂,郑重地说:“你看看我胳膊上的淤青,这些都雷晨阳踢的。他的腿力量很大,如果不是这样,他不一定能把我打倒。我们打到后来,我的胳膊疼得抬不起来,才会被他打倒的。” 阎刚说:“搏击方面如果两个人技术水平相当,拼的就是力量和耐力。如果你打中别人几拳,别人没事,那你就危险了。所以搏击会按重量分级,拳击不也是这样吗?” “对,所以我决定提高抗击打能力。”黄一为说。 阎刚若有所思:“我和雷晨阳打的时候,你也在场。其实我跟他的技术水平相当,力量上差距也很小。他败在太心急了,太想战胜我了。没有均匀地分配体力,所以落了下风,这就是我说的耐力。” 黄一为认为很有道理:“你说的这些我明白了。我请你当我师父,指导我一下。我不想再败给常成昊了。” “师父就免了,咱们俩的师父永远是姜局,咱们永远是兄弟,是战友。”阎刚和黄一为的手握在了一起。 阎刚说:“下班了,咱们去训练馆,还等什么?”办公室里传来了两人爽朗的笑声。 训练馆里,黄一为和阎刚已经对练了十几分钟,直到满头大汗才停了下来。 黄一为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阎队,我——我服了。你真——是高手!我整不过你!” 阎刚一边用毛巾擦汗一边说:“你也不错!九年前,你从来都不动手动脚,现在能有这样的身手,已经很好了。” 黄一为说:“不行——差太远了。用你的话说,就是技术、力量和耐力都不如你。” 阎刚微笑了一下,郑重地说:“我不完全同意你的说法。你右拳的力量远大于我,挨你一拳一定会受伤。我只是用格挡或者躲闪来避开你的右拳,你的右拳是你的优势,一般人很难用身体接下你一拳。另外,你和雷晨阳一样,犯了心急的错误,采取了主动进攻的方式,所以你的体力消耗比我大。” 黄一为觉得阎刚说得很有道理:“在战术和战略上你都是高手,别人很难战胜你!” 阎刚喝了一口水:“没有人是不可战胜的。如果有一个人,别人还没有战胜他,只能说明别人还没有发现他的弱点。” 黄一为问他:“阎支,你的弱点是什么?” “我?”阎刚喝了一口水,转头看了看他说:“我已经四十多岁了,自然衰老是不可避免的,这个弱点会慢慢显现出来。目前还可以用技术和策略弥补,但迟早有一天弥补不了。其它弱点吗,就是我儿子,还有你嫂子,应该说是你前嫂子。他们都是我的弱点,别人用他们威胁我,我很容易受制于人。虽然你嫂子跟我离婚了,但我不恨她。干咱们这一行,说忙就忙得不着家了,而且说不定那一天就不在了。她跟我离婚,挺好的,省得受我牵连。”本来说搏击,阎刚一下说到了感情。 黄一为说:“你们离婚都五年了,嫂子一直都没结婚,说明她心里还是有你。你忙起来的时候,孩子还不是丢给嫂子?她不是也没抱怨过什么吗?” “说得也是,你嫂子是个好女人,都是我的错。”阎刚有点伤感起来。 黄一为转头看看他,拍拍他的肩膀说:“行了,阎支。明明是你给我当师父,教我搏击的。怎么成了我给你做心理辅导了?还是聊聊我提高搏击水平的事。” “对。”阎刚说着站了起来,“我们继续。右手力量大,是你的优势,相对来说也是你的劣势。你总用右手出重拳,别人就会提防你的右手,因为你暴露了你的特长。” 黄一为问:“那我应该怎么办?难道我放弃用右手吗?” “当然不是。”阎队说,“这么大的优势,怎么可以放弃?我是说不要轻易暴露你的右手,把致命一击留到关键的时候。” 黄一为似乎明白了:“我可以打组合拳掩藏右手。” 阎刚点点头说:“对,这是一个办法。掩藏右手最适合的办法是少用右手,多用左手,甚至用腿法和膝法,用到手的时候可以用肘法、摔法、锁法和反关节擒拿。右勾拳到关键时刻再用。” 黄一为摆摆手说:“哥,你还是饶了我,那也太复杂了。学那么东西,那得多长时间。遇到常成昊,我还是敌不过他。” 阎刚似乎明白黄一为的想法了:“你这么努力学搏击,原来还是放不下常成昊。” 黄一为沉默一会儿:“阎支,我们认识了十几年了,你了解我。我能再一次回到警队,重新振作起来有多不容易。字母案的脉络逐渐清晰了,常成昊挑衅警队好几次了。于公我们是警察,不能放过犯罪分子。于私九年前我丢的枪还没找回来,我受到的影响到现在仍然没有完全消除。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我不想再输一次了。 阎刚想了一下:“如果不是提高综合搏击能力,只是对付常成昊,也许我们会有其它更快速的办法。” 黄一为很感兴趣:“你说一说,我想听。” 阎刚把拳套扣紧:“那我们就研究一下常成昊有什么弱点,你是心理专家,你分析分析。” 黄一为用左手摸了摸嘴唇:“常成昊擅于搏击,从小学习武术,在武校练过十年。拍了十来年电影,做武行和武术指导,熟悉各种搏击技巧,有一定实战经验。搏击上,他的破绽很少,与我相比他几乎没有破绽。他的破绽不在于身体,而在于心理。” 阎刚问:“他和你听过同样的课,我不知道他的心理破绽在哪里?” 黄一为说:“他的心理破绽在于骄傲自大,目中无人,他瞧不起其他人,甚至瞧不起我们警察。尤其是上次,稷州和天阳两地搜捕都没有抓到他,他的气焰更嚣张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天天游走在法律的红线上,他迟早都会陷进去。” “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阎队问,“你准备怎么对付呢?” “我准备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你的建议很有道理,隐藏我的优势,关键时刻发动致命一击,或许可以取胜。练太多的搏击技巧,我不太行,短时间也见不到成效。我决定还是以拳法为主,结合其它方法。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会尽量多用左拳,右拳的重击尽量用在关键时刻。同时增强抗击打能力,短时间内补足弱项,倒不如提高强项。”黄一为说,“按照常成昊作过的案子,他更多地使用了腿法发动致命的一击,比如夺命琴弦案里张克丰的死。” 阎队点点头说:“你说得有一定道理。我建议你好好练一下肘法,用肘格挡本来就是常用的办法,肘部的骨骼较硬,而且比较灵活,也是进攻的利器。泰拳里的肘法和膝法使用频率很高,你可以参照一下。对于泰拳,我不太熟悉,你需要自己琢磨了。如果真的遇到了常成昊,你们拼得是综合素质,就看谁的临场应变能力更好,谁更冷静了。”黄一为没说话,点点头。 阎队说:“你还有战友,还有我们,他没有。这也是你的优势。我们是警察,目的是抓捕他归案。我们不是中世纪的骑士,为什么要和他单打独斗?” “对。咱们群殴他!”黄一为说。两个人大笑起来。 阎队把旁边的拳套扔给了黄一为:“来。再练一会儿。”黄一为戴上了拳套,两人再一次打在了一起。 两人从训练馆出来时,已经是两小时后了。走出训练馆,他们在外面的桌上发现了一个水杯。阎刚怔住了,他认识那个水杯,这个水杯本来是放在家里的,现在却到了这儿。打开盖子,里面是茉莉花茶。他喝了一小口,果然还是熟悉的味道。黄一为看在眼里,他已经明白了。 他凑到阎队旁边说:“嫂子刚才来过了,肯定听见我们说的话了。她没好意思进来,就把茶杯放在这儿了。你们俩都忙,但你要抽时间和嫂子聊聊,你们考虑复婚。你们心里有彼此,何必这样别扭呢?” 阎刚没说话,但他同意黄一为的建议。 晚上,黄一为和韩文君视频完,准备睡觉了。他接到了局里打来的电话,新安区一处烂尾楼三楼发现了一具尸体。 报案人是一个做网络直播的网红,叫安元溥,专门做恐怖类型的网络直播。冯川正在给他做笔录。安元溥画着烟熏妆,穿着黑白相间的小丑衣服,已经吓得魂不守舍。 他战战兢兢,但说话还算有条理:“昨天白天的时候我来看过,什么也没有。我还录了一个小视频,预告了今晚直播。谁知道今天走到三楼,发现有死人。我做恐怖直播,结果把自己吓了一大跳,太吓人了。” 冯川让他把到案发现场后去过什么地方说了一遍,并让童菲作了记录。 黄一为到处看了看,看大家忙碌着,各组人不断向他报告着勘查情况。现场情况很惨烈,死者身上遍布着淤青,多处出血,肋骨折断了4根,四肢全部被打折。受伤最严重的地方是阴部,生殖器已经烂了。 成丽雅从事法医工作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皮外伤这么严重的尸体。戴家兴正在采集尸体的生物检材,成丽雅向黄一为汇报了尸表检验的情况:“死者男性,根据牙齿磨损程度判断大约35岁,身高178厘米,身体健壮,身穿运动服,判断是一名体育爱好者。死者呈‘大’字形仰卧状,多处骨折,多处外伤,多处出血,这些似乎都不是很致命。” 黄一为有点糊涂了,问:“死者的死因是什么?” 成丽雅说:“我推断死者死于神经性疼痛。” 其实黄一为还是没明白,采集完检材的戴家兴插了话:“简单点说,死者是疼死了。强烈的疼痛导致了休克,心脏骤停。” 成丽雅说:“家兴说得对。肋骨骨折、四肢骨节错位、阴部被多次重击,这些都会产生剧烈的疼痛。剧烈的疼痛最终导致了休克,用民间俗话说死者是疼死的。” 黄一为说:“你们的意思是死者生前被严重虐打,最终才死的。” 成丽雅点点头说:“是的。” 戴家兴说:“尸僵达到最硬,已经开始缓解。尸斑已经完全固定,沉积于身体后部,皮下组织呈紫红色。角膜浑浊很显着,但还能看见瞳孔。综合判断死亡时间在24小时以上。现在是晚上23:20左右,死者死于昨天晚上23:00前。” 也许这一次死者的死状太惨烈了,成丽雅先说了死者的死因,戴家兴很默契地说了死者的死亡时间,两人互换了一下。 “还有一个发现,死者的胸部发现一块淤青,是一个前脚掌的印迹。”戴家兴把死者的卫衣向上撩了一下,露出了全部的胸腹部。车晓东拿出相机,咔嚓拍了一下。 皮鹏仔细观察着脚印:“我回去比较一下鞋印的种类,确定一下是什么鞋,以及鞋码大小。” 皮鹏站了起来:“黄队,现场发现了几种脚印。有一种脚印与死者胸部留下的比较相似,应该是凶手留下的。这种脚印也是现场留下的最多的脚印。” 现场没有监控,也没有发现死者的手机。彭鹰利用在铁皮门上的公司名称查到了房地产公司的法人。这幢烂尾楼的开发商是本地的金诚房地产公司,资金链断裂,老板岳鹏兵跑了。网上有烂尾楼业主维权的新闻,公司地址就在建设南路78号云度大厦12楼。目前无法确定这些信息与本案是否有关联。 技侦组连夜完成了尸检和各类物证检验后,早上9:00大家坐在了会议室。 首先出场的是成丽雅,她确认了死亡时间:“受害人胃内排空,死于饭后4-5小时。肛温25度,死亡时间在24小时-30小时之间。与尸表判断一致,死于6月16日晚上23:00前。” 戴家兴很默契地补充了其它信息:“经过冷冻后尸体上发现了更多较为清晰的淤青,尤其是大腿根部有很多条状淤青。与生化武器沟通后,我们确定是鞋底左右两侧的边缘造成的。肋骨骨折,四肢骨节错位,阴部被多次重击,生殖器红肿出血,阴囊破裂,这些都会产生剧烈的疼痛。死因确实是神经性疼痛引起的休克,受害人是疼死的。相对来说,胳膊上曾经被钢索抽打,就算不了什么了。” 新调来不久的王仕琛问:“人真的可以疼死吗?” 戴家兴作了较为详细的解释:“疼痛是一种常见的体感,也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疼痛能够警示我们,让我们主动避险。疼痛是一种感觉,不会直接引起死亡,但剧痛可以引起休克,引发心脏骤停。如果得不到及时解救,就会导致受害人死亡。” 王仕琛点点头,童菲说:“凶手把受害人活活打死,难道受害人不反抗吗?” 凌霜说:“现场有明显的搏斗痕迹,受害人反抗过,可能最后被制服了。” 童菲问:“看来制服他的人应该比他更高大,更有力量。” “倒也不一定。”黄一为把左手手指从嘴唇上拿下来说,“小霜,你解释一下。” 凌霜说:“如果凶手学过搏击或武术,受害人当然不是对手了。根据我的判断,死者先被打到四肢关节错位,肋骨骨折。在受害人完全失去抵抗能力情况下,凶手多次用脚踹受害人的阴部,剧烈的疼痛导致了休克。” 戴家兴说:“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凶手在搏斗中首先重击了受害人的阴部,进而受害人失去了抵抗力,然后再把他的关节错位,最后才一脚脚踹在受害人的阴部,导致其死亡。肋骨骨折可能是在打斗过程中某一刻形成的。” 皮鹏一直沉默不语,这时开了口:“我认为两种可能性都是存在的,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死者是被虐打致死的。我比对了现场及受害人身上留下的足迹,两者是一致的。鞋码43号,推测凶手的身高在180厘米左右。鞋印花纹是仿美式军靴,这种鞋国内很少有卖的地方。最终比对结果与李筱薇死亡现场留下的脚印一致,应该是常成昊的。”听到常成昊的名字,大家小声议论起来。 第十七案 移花接木(2) 听到皮鹏的结论,黄一为心里一惊,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问:“你能确定是常成昊吗?为什么现场没有留下字母?” 皮鹏也是困惑不解:“我们仔细勘查了现场,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字母。” 黄一为问:“死者的身份查清了没有?” 冯川说:“案发是昨晚,还没来得及走访。” 彭鹰说:“黄队,受害人已经死亡超过24小时了。我查了一下失踪人口的报案记录,今天早上报的一起失踪案里失踪者的体貌特征与本案的受害人相符。我比对过家属提供的照片和尸体容貌照片,完全一致。我已经要来了西城派出所的报案录像和笔录,大家看一下。”所有人一起看向了大屏幕,屏幕上是一个30多岁的女人。 她很焦急地说:“我叫刑惠英,是天阳二中的英语教师。我老公叫郑景仁,是二中的体育教师,他已经有两个晚上没回家了。我打过电话,手机已经关机了。” 民警问:“你老公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她尽量冷静了一下:“他就是一个普通的体育教师,个子比较高,喜欢运动服或卫衣一类的衣服,常穿运动鞋。 民警说:“你说一下他失踪前穿的衣服和鞋,是什么款式,什么颜色。” 她说:“浅灰色上衣,是一件卫衣。深蓝色的裤子,白色的运动鞋系着天蓝色的鞋带。” 民警问:“有没有他的照片?” 她拿出了手机:“我手机里有,是我们到公园散步时照的。” …… 由此看来,郑景仁的体貌特征与本案受害人完全一致,受害人就是郑景仁本人。 黄一为抛出了一个问题:“本案是他杀无疑,大家说一说到底是情杀、劫杀、仇杀,还是其它类型?” 戴家兴忍不住先发了言:“依我看来是仇杀。死者是被活活打死的,如果没有深仇大恨,凶手犯不上这么折磨受害人。”说完,他习惯性地向萧静常坐的位置看了一眼,可惜萧静不在这儿。 皮鹏毫不客气地提出了疑问:“情和仇没有确定的分界线,我认为是情仇皆而有之的。” 戴家兴不以为然:“什么皆而有之,情仇不分,故弄玄虚!” 黄一为很感兴趣:“生化武器,你说一说。” 皮鹏略微思索了一下:“受害人被反复虐打,确实符合仇杀的特征,凶手就是让死者感受疼痛。” 戴家兴补了一刀:“还不是跟我说得一样。” 皮鹏没理他,继续说:“同时,我们还要注意凶手反复虐打的部位是阴部,目的是通过虐打生殖器来报复他。除了引起剧痛,更像是一种特殊的惩罚。” 在其他人还没有明白的时候,黄一为似乎有所感悟:“你是说凶手是故意打烂受害人阴部的?” 皮鹏点点头:“引起疼痛的方式很多,为什么打受害人的阴部呢?” 大家觉得很道理,戴家兴也不说话了,显然他也同意皮鹏的想法。 黄一为习惯性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点点头说:“我基本同意生化武器的观点,这确实是目前最符合逻辑的推断,但不能排除凶手是在情绪失控下随机作案的。走访的时候,着重注意一下受害人的人际关系,尤其是男女关系。” 按照黄一为的安排,冯川和童菲去找报案的刑惠英了解情况。戴家兴也跟他们一起去了,目的是采集郑景仁的生物检材,做进一步认定。凌霜、贺骏、王仕琛和赵雪去天阳二中分别找郑景仁的领导、同事以及教过的学生了解情况。 刑惠英已经知道了郑景仁的死讯,她向学校请了三天假在家休息。冯川与刑惠英在客厅说话,童菲作记录。戴家兴四处查看,并提取了卫生间牙刷上的dna。 冯川问:“郑景仁每天几点下班,经常夜不归宿吗?” 刑惠英摇摇头说:“他是体育老师,每天六点左右下班,很少晚回来。我是英语老师,有时会有晚自习,最晚每天九点下班。我回家的时候,他基本上都在家。晚上很少出去,从来没有发生过夜不归宿。” 冯川又问:“郑景仁人际关系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人跟他有过节?” 她说:“他一个体育老师,工资不高,也没有什么太高的追求,跟别人没有什么过节。人际关系比较简单,主要还是同事,也与个别朋友和同学有些交往。关系说不上有多好,但也不至于很差。” 冯川提醒她:“男女关系方面呢?” 她愣了一下,问:“警官,你的意思是?” 冯川笑笑说:“我问的是婚外性关系。” 她情绪有些激动,但非常肯定地说:“那没有,我敢保证!” 冯川说:“刑女士,我希望你实话实说,否则就是妨碍司法公正。” 她突然放了泼,站起来指着冯川说:“警官,你说话要有根据。景仁已经死了,你们还往他身上泼脏水。他死了,你们不查是谁杀的他,却来问什么男女关系。我怀疑你们是不是警察,我请你们马上从我家出去!”说着她向门口指了指。 童菲被激怒了:“你怎么知道你老公的死与男女关系无关呢?我们是依法询问,你这是什么态度?” 她大喝道:“我什么态度,你说我应该什么态度?” 童菲还想说什么,冯川制止了她。戴家兴不失时机地转移了话题:“刑女士,卧室的电脑是谁的?” 刑惠英不屑地说:“在我们家,当然是我们家的。” 戴家兴不慌不忙问:“谁经常用这台电脑?” 她说:“我老公经常用电脑打游戏,我只有做教学课件的时候才用,大多数情况下是我老公用的。” 这就是戴家兴想要的答案,今天彭鹰没来,他扮演了彭鹰的角色。这也是黄一为让队员们跨领域学习的结果,戴家兴虽然不能解开电脑的开机密码,却保留了对电脑的敏感度。 戴家兴说:“我们需要把电脑主机带回去查看一下。” “可以。”她慢慢平静了,随口说了一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老公是武术专业的,得过全省散打第三名,谁能把他给打死?” 冯川和童菲对视了一眼:“刑女士,我们先告辞了。你还能想起什么来,请给我们打电话。” 冯川在笔记本上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放在了桌上。刑惠英看都没看,也没说话。冯川知道暂时问不出什么来了,与戴家兴和童菲一起离开了。 童菲气愤难平:“还当老师呢,什么素质!” 戴家兴对冯川说:“川儿,我有什么说什么。根据我跟着黄队近两年来的办案经验,这个女人一定向我们隐瞒了什么。” 冯川好奇地问:“作为黄队的高足,你觉得她隐瞒了什么。” 戴家兴说:“什么高足不高足的,黄老邪没答应收我为徒。你们知道黄队是学犯罪心理学的,他对微反应很有研究。刚才问到郑景仁的婚外性关系时,她的情绪才激动起来,后来大发雷霆。我听黄队说过,发飙本身就能掩饰真实的情绪。我是现学现卖,不那么肯定。” 冯川认为很有道理,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冯川决定先回局里向黄一为汇报。 冯川汇报完了查访结果,发现凌霜他们还没有回来。他问黄一为:“黄队,小霜她们为什么还没回来?” 黄一为抬眼看看他:“小霜和王仕琛还是很有经验的,相信他们会带来好消息。你先去忙!”冯川答应了一声,出去了。 黄一为坐在椅子上,想着自己的心事。常成昊的足迹又一次出现了,这次却没有字母,难道这不是常成昊干的?理论上说,那幢烂尾楼谁都可以去,可惜附近没有监控。目前,只知道报案人安元溥到过那个现场。 烂尾楼外的黄土便道上没有发现车辙,50米外是柏油路,无法查车辙。四周人迹罕至,并没有发现任何人到过现场的痕迹。彭鹰询问过全市的出租车公司,没有任何一辆车到过现场。他想不到受害人和凶手是如何离开的,这是一个突破口。 突然,黄一为想到了报案人安元溥,他是怎么到达现场的。出租车肯定不对,如果是私家车、共享单车或者其它的任何车辆,为什么没有留下车辙? 想到这儿,黄一为打电话让刑侦那边派人把报案人安元溥请来。半小时后,安元溥来了。 安元溥说:“我是用打车软件叫车来的,车停在路边,然后我走到里面的。” 黄一为明白了,自己只想到了本地出租,忘记了打车软件。各类打车软件的运营总部不在天阳,所以没想起查打车软件。车一般会停在柏油路边,很少有司机会走那50米土路,这就解释了土路上为什么没有车辙。 黄一为很好奇地问:“你是怎么想到那个地方的?” 安元溥说:“我在网上乱看,偶然看到了几年前的一条新闻。新安区有一个楼盘,老板跑了,业主到市政府维权。那幢楼似乎烂尾了。” 彭鹰说:“那条新闻我也看过,确实有。”黄一为点点头。 “前天下午四点,我叫车到那儿看了一下,录了一个直播预告视频,我的短视频平台号里可以看到。”说着,安元溥拿出了手机,打开了那条短视频。他接着说:“第二天晚上,我准备好了一切,刚开始直播不到10分钟,就发现了死人。我就是点儿背!” 彭鹰偶尔看猎奇类的直播,他说:“你的视频我看过一些,确实很特别。你选的主题,尤其是地点很特别,别人很难想到。” “谢谢!我现在都有了心理阴影,有点不敢继续了。”他表示了感谢,却有些遗憾说,“我们的行业也很卷,这么隐蔽的地方还是有人发现了。我看那个人年纪比较大了,也不像做直播的,所以我才没在意。地方不错,我想准备得充分一点,转过天开播。” 黄一为对他提到的另一个人来了兴趣:“你说的那个年纪比较大的人是谁,你认识他吗?” “嗨!别提了。”他叹了一口气说,“我根本不认识他,我们俩还争吵了几句。他问我去那儿干什么?很不客气,我反问他管得着吗。他说那幢楼是他的,没什么事儿赶紧走。” 彭鹰想到了房地产公司的法人岳鹏兵,那幢楼就是他开发的。彭鹰翻出了岳鹏兵的照片问:“你仔细看一下,是不是这个人?” 安元溥看了看,摇摇头说:“不是。我肯定不是。”彭鹰有点失望。 黄一为很执着,问:“你能记得他的长相吗?帮我们画一下他的像。” 安元溥说:“可以。我大概记得,不一定准确。” 黄一为说:“没关系,你尽力。”他转头对彭鹰说:“画像的事情交给你了。” 彭鹰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好的,黄队。我画好了,向你汇报。” 时间来到了下午15:00,出去走访的凌霜、贺骏、王仕琛和赵雪陆续回来了,但他们的神情很奇怪。凌霜沉默不语,贺骏和赵雪骂骂咧咧,王仕琛一直在喝水。 赵雪气愤地说:“这个案子就不应该查,让那个人渣死了才好呢!” 贺骏冷冷地说:“就应该把他的命根子剪了,真t混蛋!” 戴家兴看到赵雪生气了,赶紧端了水过去:“赵雪,你消消气。先喝口水,放了菊花茶。”赵雪也没客气,接过去喝了一口。 戴家兴问贺骏:“你们都是怎么了?有的人像点了火的二踢脚,有的人像霜打的茄子。”他扫视了四个人一眼。 黄一为问凌霜:“小霜,你说。怎么回事?” 小霜沉默了一会儿:“黄队,我和贺骏走访了天阳二中的部分校领导和老师。校长说郑景仁调来三年了,工作也算勤勤恳恳,跟同事的关系还算不错。有一名语文老师是跟郑景仁先后调到二中的,从前他们也在一个学校。那名语文老师反映,郑景仁在前一个学校有劣迹,被留校察看一年后,才调到二中的。” 黄一为问:“什么劣迹?” 小霜说:“郑景仁是学校的体育老师,他经常利用上课的时间对一些漂亮的女学生动手动脚的。被家长和学生举报,才被停职并留校察看的。那名语文老师说,郑景仁可能找了关系,停职一年后,调到了二中。那时她已经调来一年了,在学校里见到郑景仁的时候她很吃惊。” 赵雪忍不住小姑娘的脾性:“什么郑景仁,还正经人呢,我看他一点都不正经,应该叫不正经。” 王仕琛年龄稍大一点,还算冷静,他汇报了调查结果。他们走访的是郑景仁教过的学生。其中有四个比较漂亮的女孩子在询问时表情很奇怪,在他们的再三追问下,其中一个叫何晓楠的孩子说了实话。 何晓楠说,有一次郑老师要送她一个新年礼物,她跟着郑老师来到了教师宿舍。郑老师双手抱了一下她的腰,说她太瘦了,要注意多吃饭。最后把她抱起来,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她挣脱以后,跑回了宿舍,向同宿舍的三个女生讲了自己的遭遇,万万没想到另一个女生殷婉君也有同样的遭遇。 至此,她们才明白郑老师本是一个体育老师,却经常叫班里一些女生个别谈话的真正原因。班里的女生有意无意避免单独与郑景仁接触,实在要去,也会叫上一个同学一起去。 成丽雅是一个母亲,最听不得这些。她问:“这些女孩子为什么不跟家长说呢?” 王仕琛说:“何晓楠是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她跟着母亲生活。母亲是一个女强人,经营着一家公司。只管拿钱给孩子,对孩子不够关心。孩子曾经透露过,母亲不信,也没时间管。” 皮鹏说:“离婚率很高,单亲家庭确实很多。”彭鹰没说话,对于类似的家庭他感同身受。 赵雪不依不饶:“这种人根本不配当母亲,那个不正经根本不配当人。” 王仕琛继续说:“遇到这样的事情,多数孩子会缄口不言。家长又不想给孩子转学,事情又不太严重,有时候就小事化了了。为了孩子的声誉和前途,他们不打算指证郑景仁。和小霜他们会合以后,我们决定走访一个已经转学的女孩子,她叫秦桦。去年没转学之前,她经常被郑景仁叫去单独谈话,后来莫名其妙转学了。我们找到了秦桦家,发现秦桦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父亲长期在外打工。她父母已经离婚,母亲下落不明。秦桦的爷爷身体不好,一年前做完手术,需要长期服药。秦桦的奶奶哭着说,秦桦确实被郑景仁强奸了。” 王仕琛刚一说完,引起了大家一阵骚动,戴家兴气得把手里的一次性杯子摔在了地上。 王仕琛说:“当时郑景仁给了她们家五万块钱,家里太缺钱了。于是她们接受了赔偿,还给秦桦转了学。” 黄一为也是义愤填膺,但尽量保持着冷静。大家现在就像一个火药桶,他不想点火。他说:“看来秦桦的亲人,尤其是她父亲有杀人动机。秦桦的父亲知道女儿的事情吗?” 王仕琛说:“秦桦的奶奶没敢跟儿子说,目前秦桦的父亲秦正年还不知道。” 黄一为说:“通知秦正年回来一趟,我们必须询问一下。” 王仕琛听了,没有任何反应。黄一为知道他和大家一样,比较排斥为郑景仁找真相。 冯川相对来说比较冷静:“黄队,我去通知。” “彭鹰查一下案发前后机场、铁路和公路的购票记录,有没有秦正年的信息。如果有,赶紧向我报告。”黄一为说,“你们四个再跑一趟郑景仁原来的学校,走访一下有没有其它受害者,因为他们的家属都有作案动机。” 不得不说黄一为会用人,他让那四个人查受害者的情况。他们就愿意查郑景仁的黑料,立刻答应了,而且马上出发了。 第十七案 移花接木(3) 这一阶段彭鹰很忙,他查过了购票记录,没有发现案发前后秦正年的购票记录。秦正年最近的购票记录还是农历正月初八的,距离现在已经四个多月了。如果要彻底排除他的嫌疑,还需要去他打工的地方落实。 冯川联系当地警方去找秦正年核实一下,当地警方很快传来了消息。秦正年还不知道女儿的事情,没有作案动机,作案时间也不是很符合。案发时间段,秦正年正在厂里上夜班,从来没有离开,他的嫌疑彻底排除了。 之后,彭鹰向黄一为汇报了郑景仁电脑的使用记录。在郑景仁的微信里找到了一组聊天记录,对方要求他到烂尾楼见面,否则就把他的秘密告诉警察。郑景仁同意见面,时间约在了当晚22:00。 小霜一行走访受害学生,有了更多的发现。原来郑景仁从教14年,曾经在四个学校教过学,每次调职都很突然。除天阳二中外,其余的三个学校里有两个校长证明郑景仁确实有过多次骚扰女学生的行为,但具体的受害人不是特别详细,再加上受害学生和家长讳莫如深,调查难度很大。 两个校长只提供了郑景仁调职前影响比较大的事件,涉及的女学生有两个。一个叫穆琳,一个叫孟晓莉,两个人目前都已经成年。穆琳正在外地读大学,孟晓莉已经结婚,目前在天阳生活。 郑景仁第一次调职是因为穆琳,他抱了穆琳,没敢做别的。穆琳脱身后,告诉了父母。穆琳的家长找到了学校,经过调解双方达成谅解,最后赔偿了事。之后,穆琳转了学,郑景仁也调离了那所学校。这些情况都是穆琳家长反应的,家长要求凌霜不要打扰他们的女儿。小霜能够理解他们的苦衷,答应了。 当王仕琛提起当年的事情时,孟晓莉哭着说:“成天被同学欺负。郑景仁解救过我几次,我很感激他,后来我们越来越熟了。”她哭得更厉害了。 赵雪气愤地问:“你为什么不告诉父母,或者报警呢?” 孟晓莉说:“我8岁的时候,我爸去世了。10岁的时候,继父来到了我们家与我们一起生活。他和我妈经常吵架,甚至大打出手。出事的那天,他们打得很厉害,根本没有和我谈心的功夫。多年来,我也习惯了自己解决问题。我成绩不好,考不上高中,之后就辍学了。要不是你们今天找到我,我再不想提起那件事情。” 赵雪赶忙道歉:“对不起,我们是职责所在。” 孟晓莉擦擦眼泪说:“没关系。这么多年,我也缓过来了。千万不能让我老公知道。” “你放心,我们会为你保密的。”王仕琛说,“你确认老公不知道吗?” “我确认?你们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孟晓莉问。 王仕琛不想直接告诉她郑景仁已经死了,怕影响她说实话。他说:“没什么。一般来说,一个男人知道了这种事情,都很难忍,难免有一些过激行为。你老公最近没有什么异常?” 孟晓莉很不解:“没有呀。每天正常上下班,正常吃饭休息。” “你能回忆一下,6月16日,也就是星期日晚上,他在干什么吗?”王仕琛问。 “星期日晚上,那我记得。”孟晓莉放松了一些说,“那天孩子的爷爷奶奶来了,我们都陪着他们说话了。后来又玩了一会儿斗地主,快到晚上十二点才睡觉的。” 王仕琛说:“能见一下孩子的爷爷奶奶吗?需要确认一下。” 孟晓莉说:“不用那么麻烦。我们家客厅有微型监控探头,我老公是做电脑销售和监控安装生意的。他有怪癖,总觉得不装摄像头就不安全。你们看,就在那儿!”两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在空调挡风板后面发现了一个红点。 王仕琛走过去,拿出了摄像头,拔出了里面的内存卡。他对孟晓莉说:“这个内存卡我们要查看一下,这样就能确定与你老公无关了。” 孟晓莉摆摆手说:“你们看。我能不能问一下,为什么要查我老公?” 赵雪把内存卡插在手机里,打开了监控录像。 王仕琛觉得没有必要隐瞒了:“郑景仁被杀了。我们正在查,所以与郑景仁有过节的人都要查访一遍。” 孟晓莉大吃一惊:“郑景仁死了!那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死了!”过了一会儿,她咬着牙说:“死得好!他早就该死了!” 看得出来郑景仁带给她的伤害很大。赵雪查完了监控,情况与孟晓莉所说的完全相符。她拷贝了一份,把内存卡还给了孟晓莉。重新把内存卡装好后,他们离开了孟晓莉家。 新查到的线索就像浮在水面上的球一样,漂了起来,现在又被摁了下去。根据报案人安元溥的描述,彭鹰画出了那个所谓的年纪较大的人。安元溥不敢确认一定准确,彭鹰与犯罪记录库以及人口档案都比对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 至于是什么人把郑景仁约到了烂尾楼,而且这个人还知道郑景仁的秘密,还能把郑景仁活活打死,依然没有发现什么头绪。发现这么多事实,线索却断了,黄一为总觉得遗漏了什么。至此,案子的线索基本断了,唯一能够确认的是郑景仁是一个人面兽心的教师。 黄一为问小霜:“你们去了郑景仁的学校,到过他的办公室和宿舍。有没有什么发现?” 小霜说:“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在他宿舍的抽屉里发现一瓶药,不知道是什么药。我已经交给家雀儿了。” 黄一为一听:“赶紧去家雀儿那儿,还等什么呢?” 黄一为急匆匆走进实验室,与正要出去的戴家兴撞了个满怀。 戴家兴捂着头说:“谁呀?走路看着点,急什么!” 他看清是黄一为后,不敢说话了,保持着立正姿势。 黄一为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想逗他一下:“戴队,那瓶药的检验报告出来了没有?” 戴家兴赶紧把手里的报告递过去:“您才是队长,我哪儿敢?” 黄一为的目光放在了报告上,没看他:“说说情况。” 戴家兴长出了一口气:“这是一种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能起到稳定患者情绪的功效。” 黄一为说:“治疗精神疾病的药是处方药,个人很难买得到,也很少有人自己买这种药。我们要排查一下全市的药店和心理诊所,明白了吗?” 大家一起回答:“明白!” 冯川问黄一为:“黄队,目前还没有发现药瓶和案子有什么关联?我们有没有必要大张旗鼓查药瓶?” 黄一为笑着反问了他一个问题:“上初中的时候,我们都做过数学题。如果我们始终没用过某几个条件,题一般都答不出来。即使答出来了,通常也是错的。如果这个案子是一个数学题,目前没有用到的条件有两个:一个是在烂尾楼出现的那名男性,另一个是药瓶。那名男性我们还没有查到,药瓶是现成的,你说我们应该从哪儿开始呢?” 黄一为说:“通知所有能到勤的队员到会议室开会,三分钟后开始。” 大家都去忙了,只有戴家兴还没从刚才的事情里缓过劲儿来,他在想:“黄队会不会对我有看法?”他仔细想想,黄一为好像没那么小气,坦然了许多。他拿了笔记本,向会议室走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两天的排查,终于查到了郑景仁的就诊记录。地点在五一西路一家心理诊所,医生叫钟琦。钟琦留着小胡子,修剪得很整齐,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一看就是受教育程度较高的人。他说话很斯文,也很有逻辑。 他解释了郑景仁的病情:“郑先生于一个月前开始就诊,他有很严重的性瘾症。” 黄一为问:“诱因是什么?” 钟琦看了看黄一为:“看来这位警官是行家。” 戴家兴说:“当然。这是我们黄队,是从美国回来的犯罪心理学博士。” “这就不奇怪了。”钟琦站起来,再一次同黄一为握了一下手说,“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钟琦。我们都是学心理学的,算是同道。” 黄一为客气了一下:“方向有所不同,病理方面还是要听你的。” 重新坐下后,他说:“性瘾症全称是性爱上瘾症,诱因主要有两大类,一是生理诱因,二是心理诱因。在我的建议下,郑先生到医院做过检查,荷尔蒙分泌完全正常,雄性激素分泌指标正常,可以排除生理诱因。我给他做过催眠,真正的诱因是郑先生少年时代曾经热烈追求过一个喜欢的女孩。在他的持续攻势下,女孩同意和他在一起。后来,女孩出车祸死了。郑先生跟那个女孩曾经有过一次性行为,后来的行为均与那个跳楼的女孩有关,包括婚姻,当然也包括猥亵女学生的事情。” 凌霜生气地质问:“你知道他强奸猥亵幼女的事情,为什么不报警?” 钟琦嘴角泛起一点微笑:“这位女警官,请你严谨一点。第一,幼女是指14周岁及以下的女童。第二,我是一名心理医生,我有保护患者隐私的义务。这些是法律的规定,你不会是想让我违法?”他说得有理有据,凌霜哑口无言。 黄一为打了圆场:“钟医生,我们的民警言语不当,我向你道歉。希望你见谅!” 钟琦笑了笑:“没关系,黄警官。” 黄一为说:“钟医生,你刚才的意思是郑景仁强奸猥亵女学生是追逐当年恋爱时的感觉,对吗?” “是的,求之不得的才是最让人留恋的。”钟琦十指相扣,把胳膊放在椅子的扶手上说,“我猜郑先生和他太太的性关系不是特别融洽,否则不会引发性瘾症。至少说明他太太不太像曾经的那个女孩,而那些女学生在某些方面或某一时刻像那个女孩。这些女孩的出现导致郑先生病发,最终酿成悲剧。” 黄一为问:“我能问一下,你给他提供的治疗方案是什么吗?”他看出来钟琦有些不太愿意,于是说:“我不当医生,我没有资格证,我并不想偷窃你的诊疗方案。问这些只是破案的需要,希望你能理解。” 钟琦放松了一些:“没关系。我给郑先生作了心理疏导,还配了一些药。” 戴家兴走上前来,把小霜发现的药瓶放在了桌上,问:“是这瓶药吗?” 钟琦拿起证物袋,仔细看了一下药瓶:“我确定是这种药,但不能确定是这一瓶。” 黄一为笑着说:“钟医生说话,真是滴水不露。” 钟琦也笑了:“咱们都搞过研究,科学是严谨的,不是吗?”两人大笑起来。 他开始翻找桌子右边的一摞文件夹,最后终于找到了放着郑景仁诊疗方案的文件夹,他把文件夹递给了黄一为。黄一为没有接,好像走神了。大家都很惊讶,旁边的冯川用胳膊轻碰了一下黄一为,提醒他:“黄队,黄队!” 黄一为回过神来,没有接钟琦手里的文件夹。他直接问钟琦:“钟医生,你能打开一下刚才这个文件夹吗?”他指了一下放钟琦右边最上面的文件夹。 钟琦愣了一下:“可以。”说着,他手里的文件夹放在了桌上,打开了右边的文件夹递了过来。 黄一为看到上面照片的瞬间,很吃惊。旁边的皮鹏和冯川看了,也很吃惊。上面的人和彭鹰画的那个人很相似,上面的人也是钟医生的病人,名字叫孙兴国。 彭鹰这才明白了对比户籍档案没有结果的原因,孙兴国比原来胖了很多,也比户口登记时的年龄大多了。孙兴国很有可能是报案人在烂尾楼见过的人,受害人郑景仁和孙兴国居然有过交集,而且都去过那幢烂尾楼。 黄一为对钟琦说:“恐怕这两份诊疗方案,我都要拿回去了。” 钟琦这一次显得很大方:“如果你们需要,请便!” 黄一为问:“郑景仁和孙兴国都是你的病人,他们认识吗?” 钟琦想了想:“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不会同时安排两个病人一起来。但有几次,我是安排他们先后来的,我猜想他们可能见过。至于认不认识,我不能肯定。” “对,科学是严谨的。”黄一为说。 钟琦知道黄一为是调侃他的,会心地笑了起来。他提醒黄一为:“郑先生作为一名人民教师,他知道自己不对,却控制不住。时常会焦虑不安,只有跟那些替代物,我指的是他太太或者那些女学生,她们都是郑先生为那个逝去的初恋找的替代物。跟那些替代物有了亲密接触,他的焦虑才会缓解。本来他的治疗已经有一定效果了,可惜现在无法继续了。”黄一为对他提供的情况表示了感谢。 从诊所出来后,他们马不停蹄地去找孙兴国。冯川带一组再去找郑景仁的妻子刑惠英,王仕琛带一组奔向了孙兴国的公司,黄一为亲自带一路去孙兴国的家——位于天阳华府的别墅。 戴家兴酸溜溜地说:“又是一个有钱人,跟齐慕住在同一个别墅区。” 坐在后排的凌霜说:“别那么酸,齐慕已经死了,你还活着。这就是幸福。” 戴家兴回头说:“小霜,你的准公婆也住在天阳华府,你还真有机会住进去。我就没戏了。” 凌霜白了他一眼:“滚一边去!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小霜知道谭海龙家确实住在天阳华府。她想跟谭海龙继续谈下去,但也真怕别人说她贪恋富贵,攀龙附凤。她最怕别人提这事,还是过不了那道坎。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到了天阳华府。 在物业经理的带领下,他们很快找到了孙兴国的家。敲了半天,没人开门。皮鹏运用技术开锁打开了门,可惜的是孙兴国已经死了。孙兴国死得很安详,平躺在床上。电脑没有关,屏幕上有孙兴国的遗书。 彭鹰很有经验,没有第一时间查看电脑上的资料,而是协助皮鹏提取电脑桌、鼠标和键盘上指纹,以及桌下及椅子旁边的足迹。他俩很安静,只能听见刷子轻刷的声音和提取足迹的机器发出的电流声。 大家忙碌的时候,黄一为安静地坐在客厅里,看着钟琦提供的关于孙兴国的资料。看着看着,黄一为不禁笑了,孙兴国还真是个奇人。孙兴国是搞房地产起家的,有钱以后开始喜欢收藏,书房里有大量古董。 孙兴国有钱,也舍得花钱,唯一的毛病就是老怕别人觊觎他的钱。他担心司机觊觎他的奔驰车,曾经开除了多名司机。他担心健身教练觊觎他漂亮的妻子,多次到健身房闹事,最后健身房给他老婆退卡了事。他担心小区保安觊觎他的古董,曾经到物业多次投诉保安,导致多名保安被调走或开除。最极端的是他担心妻子出轨,居然主动提出了离婚,并给妻子分了巨额财产。由此可见,孙兴国并不是一个为富不仁的人,只是疑虑成疾了。 他知道自己可能得了心理疾病,四个月前到钟琦的诊所就诊,由此可见他不仅意识到了自己的病,还想把病治好。目前,孙兴国已经在别墅独居一年了。 看完资料后,黄一为走进了孙兴国的卧室。彭鹰和皮鹏已经提取完了电脑桌旁边的指纹和足迹,彭鹰开始查看电脑了。电脑桌面上有一个文档,看起来像是孙兴国的遗书。看到落款的瞬间,彭鹰发出一声惊呼,落款是“孙兴国绝笔(wy)”。 第十七案 移花接木(4) 黄一为和皮鹏凑了过来,同样很吃惊,又出字母案了。黄一为与彭鹰一起仔细研究起了那封遗书,他第一时间拍了照片发给了韩文君,并用语音说明了情况。遗书的内容如下: 亲爱的老婆: 我还是想这样叫你,虽然我知道我已经没有资格这样叫你。我们离婚了,但你仍然是我唯一爱着的女人。我父母已经死了,我们没有子女。我的财产都留给你,希望你过好今后的日子。我知道自己疑心太重了,我想把病治好了,再把你接回来。万万没想到,我接了岳鹏兵一个楼盘,被他骗了,投资失败了。我唯一财产只剩下了这幢别墅和那辆奔驰车,你想用就用。如果不想用,就卖了,能卖六七百万,也够你下半辈子生活了。疑虑成疾,我活得太累了,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在心理诊所我认识了一个叫郑景仁的人,这家伙不好好跟老婆过日子,总喜欢祸害小姑娘。我最讨厌这样的人,不像我只爱你一个。即使离婚了,我也没找过别人。他的情况都是我趁郑医生上厕所时偷看到的。我把他约到我买的那幢烂尾楼打死了他,你知道我年轻的时候练过,我终于做了一件对人民有益的事情。我很开心!相信你也会替我高兴的。 爱你!再见! 孙兴国绝笔(wy) udbjywfg:aak!wqwudytsgb,ksks! 除了wy两个字母,最下边还有一串字母,里面夹杂着标点符号,这是从前的字母案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彭鹰把那串字母在网页搜索引擎里搜了一下,没有任何结果。黄一为在心里暗暗叫劲:“这串该死的字母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这时,韩文君的视频通话过来了,黄一为接了起来。他简单叙述了目前的进展,韩文君坦陈了自己的看法:“我认真研究了字母案所有受害人的资料,字母案的所有受害人似乎都是在某些方面有人格缺陷、生活习惯瑕疵,或者说是性格偏执的人。跳出警察这个身份,以普通人的视角看待这些人,这些人似乎都有可杀之处。”黄一为觉得很有道理。 尸表检验已经完成了,成丽雅说:“死者身上没有约束伤、威逼伤或抵抗伤,也没有发现打斗痕迹。从尸表检验情况来看死者的特征符合自杀身亡的特征。尸斑沉积于身体后部,死后没有被搬动过。用手指压尸斑稍有褪色,出现全身尸僵,瞳孔轻微浑浊,初步推算死亡时间在12小时左右,也就是昨晚23:00左右。” 床头柜里也有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和在郑景仁宿舍里发现的是同一种药。孙兴国穿着一双仿美军样式的军靴,上面发现了血迹,鞋底发现了泥土。房间里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与尸体呈现的自杀症状相呼应。 小霜和贺骏从物业回来,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昨天监控系统升级,23:00-1:00之间监控没有记录下任何影像。监控只拍到孙兴国的奔驰车于22:18回到了一楼车库,之后再没有出去,目前仍然停在车库里。皮鹏正在提取车上的各种物证,通过荧光灯照射,他发现后座曾经被人擦过。被擦过的地方,附着的浮尘和其它吸附物明显少于其它位置。说明这个位置有人坐过,坐过之后还擦过,连地板也是如此。现场比较复杂,面积也比较大,花了两个小时才完成了勘查。 吃过午饭,大家又忙了近两个小时,终于再一次聚集在了会议室。借助视频通话功能,韩文君用笔记本电脑远程参与了会议。 最先发言的是冯川,他略显无奈地说:“我今天官僚了一次,刑惠英太不配合了。她看到又是我们俩,就再没好好说过话。我甚至都说出了她只是郑景仁那个初恋女友的替代品,她都不在意。我拿出手铐告诉她,有关他们夫妻的事情都是案子的重要线索,如果她不说,我只好把她铐回去慢慢查了。她这才说了实话。” 戴家兴有点不耐烦了:“川儿,你倒是说呀。终于说到有用的地方了。” 冯川说:“刑惠英反映了一个情况,郑景仁曾经得过全省散打季军,一般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黄一为说:“如果孙兴国是凶手,看来他是一个比郑景仁还厉害的高手。最近真是奇怪了,凶手怎么都会两下子?”看到冯川在看他,黄一为示意继续。 冯川说:“她说,郑景仁确实有性瘾症,他们夫妻关系并不好。他们性爱时,郑景仁甚至叫过那个女孩的名字。这些事情他们一直都没有声张,一来怕传出去名声不好,两人都是人民教师。二来郑景仁确实患了心理疾病,有点身不由己。自己又是真地爱他,因此,多年来她隐忍不发。” 冯川咳了起来,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郑景仁精子成活率较低,他们一直都没有孩子,这可能也是那两个被强奸的女孩没有怀孕的原因。郑景仁在刑惠英的鼓励下,一个月前开始找钟医生看病。郑景仁最近一直在服药,焦虑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也就是说,钟医生的治疗方案和对他们夫妻关系的推测完全正确。” 赵雪嘟囔着:“这么好的医术救了这么一个人渣,真是不值得。” 成丽雅说:“赵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和职责,钟医生只是在尽他医生的职责,他没有错。我们是警察,我们负责把真相找出来,而法官会判断每个人的是非对错,监狱会让他们为自己的错误行为付出代价。我们都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我们都是社会机器当中的一部分。”赵雪不说话了。 正在这时,姜局走进了会议室,大家急忙站起来迎接。姜局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动。黄一为把自己的椅子让给姜局坐下,皮鹏搬了旁边的空椅子给黄一为。 姜局问:“听说最近的案子又死了一个人,现在有什么线索?进展怎么样?” 黄一为简单介绍了案子的进展情况,姜局摸着下巴听了半天:“你们继续,我听一下。” 法医先说话,这是技侦一直以来的习惯。成丽雅很自然地站起来:“死者皮肤光滑,保养得不错,生活条件应该比较优越。全身没有外伤,尸体及现场均未发现打斗痕迹。死因是服用了过量安眠药,死亡时间是昨晚23:00左右。其它的情况由家兴补充。” 姜局已经习惯了成丽雅说很多话,这次是她话最少的一次,他看向了戴家兴。 戴家兴不慌不忙地说:“孙兴国是自杀的,这毫无疑问。蹊跷之处在于他的鞋上有另一个死者郑景仁的血迹。” 黄一为有些吃惊,因为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情况。 “看来孙兴国和郑景仁的死确实有一定联系。”冯川说。 戴家兴没有直接回答冯川,继续叙述着自己的发现:“我与橙子姐讨论过,除了血迹,这双鞋至少还有两个地方是非常蹊跷的。第一,这双鞋外面有郑景仁的血迹,里面有孙兴国的少量汗液,似乎是孙兴国穿这双鞋踢死郑景仁的。另外,鞋里还有洗衣粉成分的残留。” 姜局问:“这能说明什么?” 戴家兴解释道:“经过检验,这双鞋最近被人刷过,但只刷了里面,没有刷外面。我们推测洗鞋人的目的是保留鞋外面的血液同时消除里面的汗液,最终目的是把郑景仁的死嫁祸给孙兴国。我和生化武器认真检测了血液、汗液和洗衣粉残留的新鲜程度。从前到后的顺序是血液、洗衣粉残留和汗液。这双鞋是刷完以后再给孙兴国穿上的。” 说到这儿,赵雪不禁鼓起掌来。大家看了她一眼,都鼓起掌来。赵雪不知不觉间红了脸。 姜局很赞赏戴家兴:“当初把你扣下来是做对了。干得不错,继续说。” “谢谢姜局!”戴家兴说,“第二,这双鞋不符合孙兴国的身份、年龄和穿衣风格。为慎重起见,我去问了对时尚和穿衣搭配比较了解的龙龙。这是他说话的录音,大家可以听一下”说完,他开始放起了录音。 手机里传来了龙龙的声音:“大家好,好久不见了,我特别想你们。家雀儿问的事情,我是这么认为的。孙兴国今年52岁,是一个比较成功的企业家,他的穿衣风格偏向于商务风。穿一套西装,然后穿一双仿美式军靴,这确实不符合的穿搭风格,并不好看。仿美式军靴是一种户外服装,不适合搭配西服。皮鞋一般是黑色的,而这双仿美式军靴是褐色的。如果穿西服,一般的绅士都会搭配三节头皮鞋或者是传统的系带皮鞋。无论是款式还是颜色都与衣服不搭,我认为这双鞋不是孙兴国的。这就是我的想法,byebye!” 戴家兴收起了手机:“我就说这么多。”说完,他坐下了。 黄一为说:“头开得不错,接下来大伙儿还有什么想法,说一说。” 皮鹏说:“地面提取到了一些脚印,主要是死者孙兴国的,但脚印曾经被覆盖过。我推测现场应该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带着鞋套,他也随着死者走来走去,所以覆盖了死者的脚印。安眠药的药瓶上和电脑键盘上只留下了死者的指纹,没有其它发现。” 彭鹰很少有地主动站了起来,黄一为有点意外,对他想说的话也很期待。他说:“我把孙兴国的电脑截了屏,大家可以看一下这张图片,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谁都没想到他居然卖了个关子,大家都认真地观察起了屏幕上的电脑截图。大屏幕上是那封遗书,其实黄以为也有自己的想法,只不过他的想法不一定和彭鹰的一样,所以他没有说话。 戴家兴忍不住了:“英特尔,你赶紧公布答案,我都快憋死了。” 其实戴家兴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彭鹰没有让大家再等下去:“屏幕显示最后使用电脑的人用的输入法是五笔输入法。五笔输入法在20年前非常流行,专业打字的人大多要从学五笔输入法开始。五笔输入法有一定优势,因为它重码字比较少,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用了。拼音输入法经过改进以后有了很多优势,现在又有了语音输入法、笔画输入法,还有手写输入法。学五笔输入法需要背字根,需要拆字,学习周期很长,一般人很少学它。” 戴家兴脸上充满了疑惑:“英特尔,我们没让你科普五笔输入法的知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孙兴国不会使用五笔输入法,使用五笔输入法的是另外一个人,这一点能够和生化武器发现的线索相印证。”彭鹰说。 贺骏提出了疑问:“难道孙兴国就一定不会使用五笔输入法吗?我们怎么排除这一点?” 彭鹰不自觉地点了一下头:“你问到了关键的问题。我查了电脑的系统日志,五笔输入法刚装上去不久,时间是昨天晚上22:53。与死者的死亡时间比较吻合,这说明现场一定有另外一个人。在此之前,这台电脑从来没有装过五笔输入法。我比较肯定这台电脑被孙兴国以外的另一个人使用过,而且这个人一定戴了手套,所以没有留下任何指纹。” 黄一为说:“我同意英特尔的分析,姜局,你认为呢?” 姜局指着彭鹰说:“不错,越来越成熟了。” 这时,李庆功副支队长进来了,对姜局和黄一为说:“姜局,一为,要不咱们先开饭。大家趁热吃,不知二位领导意下如何?” 姜局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哟,已经下午六点了。那就先吃,吃完再说。” 戴家兴高兴地说:“局长英明!” 皮鹏边拿米饭边说:“李支队的名字太吉利了,我们都吃了庆功宴了,这个案子今天晚上就破了。”一秒钟后,大家反应过来了,发出了哄堂大笑。 李庆功指着皮鹏,表情很夸张地说:“这世界太美好了,就连皮鹏都会开玩笑了!”个别人甚至笑得把饭都喷出来了。皮鹏平时不苟言笑,李庆功是领导,他们开起玩笑来,杀伤力蛮大的。 吃完晚饭以后,大家精神了很多,会议室里充满了欢声笑语。黄一为站在了最前面,敲了敲桌子,大家安静了下来。 “大家的工作还是卓有成效的,刚才吃饭的时候局长夸奖了大家。”黄一为说,“大家先消消食,我来说一下我的想法。我的想法也跟这张图有关。” 黄一为指着大屏幕说:“在这张图片上,我至少看出了有两个蹊跷之处。第一,据我们调查,孙兴国初中辍学,几乎看不懂英文。即便他要写遗书,也没有必要写这么多英文,而且这些英文看起来更像密电码。遗书里写这么多密码字,完全没有必要。第二,大家可以看一下日期书写方式。”大家纷纷看向了大屏幕。 皮蓬看明白了,愣了一下:“确实很奇怪,我刚才怎么没有注意到。日期是按照月日年的顺序写的,而不是我们通常用的年月日。” “对,这就是我认为蹊跷的地方。”黄一为说,“这说明写日期的人有长期使用英文的习惯,随手写成了月日年,这个人不是孙兴国。” 姜局比较了解黄一为,他知道黄一为的话还没有说完。他问:“你认为这个人会是谁呢?” 黄一为没说话,双手扶在桌子上。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说:“我认为是常成昊。”大家小声议论起来。 姜局问:“根据呢?” 黄一为说:“我的理由有三点。第一,自杀现场再次出现了字母 wy,李筱薇所谓的自杀现场也出现了字母,不同的是这次的现场多出了一串英文字母。可惜的是我们无法比对笔迹,因为这次的字母是电脑打出来的。从犯罪心理学上讲,每次留下的英文字母是犯罪分子的签名,这种签名不会轻易改变。第二,就是那双鞋,鞋印我们曾经见过,在李筱薇案的现场也出现过仿美式军靴的鞋印。我已经让皮鹏比对过了,鞋印一致,确认是同一双鞋。第三,如果是自杀,孙兴国上衣和裤子很干净,为什么要穿一双沾了血的脏鞋?如果郑景仁是孙兴国杀的,作案时穿的鞋找到了,那作案时穿的衣服为什么没有找见?所以我绝不相信孙兴国死于自杀。” 戴家兴提出了疑问:“头儿,我和橙子姐认真检验过,死者确实死于自杀,死因是服用了过量安眠药,中毒死亡。” “我并不怀疑你们的尸检结果,准确地说死者死于安眠药中毒,但不是自杀。”黄一为说。 戴家兴很尴尬,作为一个优秀的法医,他很清楚安眠药中毒和自杀的区别。安眠药中毒是客观表述,而自杀包括对人的意愿的判断。细细想来,他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冒失了。 “通过现场的可疑旁证,我们可以知道现场还有另外一个人。大家知道我是学心理学的,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催眠?”黄一为稍稍停顿了一下。 第十七案 移花接木(5) 姜局问:“你是说孙兴国在死前被催眠了?” 黄一为点点头说:“正是。孙兴国家财万贯,虽然有疑心病,但是也在积极治疗。他怎么会突然自杀呢?所以我怀疑他是在催眠的情况下被人诱导自杀了,而这个诱导他的人就是常成昊。大家都知道常成昊和我算是半个同学,虽然我们不认识,也没说过话,但我们听过同样的课。在我们的课上,教授曾经给我们示范过催眠。常成昊智商很高,这一点大家都有体会。他很有可能用催眠的办法诱导孙兴国自杀了,并且把郑景仁的死嫁祸给孙兴国。” 姜局说:“你说的逻辑完全说得通,但缺乏证据。大家说说自己的看法,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没人说话。 电脑视频里,韩文君说话了:“姜局,黄队,英特尔发现了五笔输入法。我刚才按照五笔输入法,查到wy对应的字是信,aak对应的字是戒,pg对应的字是定,dhd对应的字是慧,ghd对应的字是正,yuv对应的字是谦,这些字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又跟死者有什么关系呢?” 姜局若有所思:“我妈生前信佛,她常说戒定慧。在电影《新少林寺》里有一首歌,歌里有一句词。说的是往昔所造诸恶业,皆因无始贪嗔痴。我妈说过,修成戒定慧,就能消除贪嗔痴。这里为什么会有信、谦、正什么的,我就不知道了。” 黄一为觉得贪嗔痴这种说法好像在哪里听过,忽然听过彭鹰来了一句:“我明白了。” 大家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黄一为问:“你明白什么了?” 彭鹰说:“那首歌。《我的aak情缘》里有一句词,如果没有贪嗔痴,哪来恶念与疯狂。那首歌真与案子有一定关系。” 黄一为明白了他的意思,同样明白的人还在视频里的韩文君。他们三个曾经讨论过。 黄一为说:“看来我们把酒鬼案和字母联系上了,那首歌果然有一定寓意。我觉得姜局说得很有道理,然而其它的字又是什么意思,韩文君查的结果到底对不对呢?” 大家都在思索着,会议室里很安静,只剩下彭鹰快速敲击键盘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彭鹰激动地说:“有了。”他把结果放在大屏幕上说:“根据姜局的提示,我在网上查了一下佛教的教义和基本主张。佛教有五蕴六毒的说法,六毒包括贪、嗔、痴、慢、疑、邪见六种。按照姜局的说法,贪对戒,嗔对定,痴对慧,慢对谦,疑对信,邪对正,这样就能解释通了。” 戴家兴摇摇头说:“我还是不太明白,慢有什么毛病?英特尔,你不就很慢吗?快了不一定是好事儿。” “你理解错了,六毒里的慢不是指动作慢,而是指傲慢。大家想一下,姚文婧就是一个傲慢的人。”彭鹰说。 黄一为受到了启发:“姚文婧傲慢,所以凶手留下了一下谦字,警告她要谦逊。依此类推,凡是现场留了aak想表达的是一个贪字,酒鬼案、可乐案、明星案这三个案子里死者贪是什么呢?“ 彭鹰点了几下鼠标:“贪有五欲的说法,分别是财、色、名、食、睡。明星案里李筱薇是贪名,可乐案里关自立是贪睡,可是酒鬼案为里死者贪的是那一种呢?” 姜局脸上泛起了微笑:“贪食,贪的是味道,酒难道不是一种味道浓烈的食物吗?” “对!很有道理。”黄一为竖起了大拇指说,“厉害!怪不得有人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 “我有那么老吗?少跟我贫,抓紧干活!”姜局说。 冯川很感兴趣,提醒彭鹰:“财和色呢?” 黄一为说:“毒玫瑰案里王冬妮贪财,至于色——目前还没有发现。” 视频里的韩文君说:“色也有了,就在那封遗书上最后一串字母里,里面包括aak三个字母。我用五笔输入法键入了那些字母,udbjywfg是郑景仁,aak是戒,wqwu是你们,dy是太,tsg是笨,b是了,ksks是呵呵。合起来就是——郑景仁:戒!你们太笨了,呵呵!” 语义和线索完全对上了,黄一为兴奋得砸了一下桌子,所有的队员欢呼起来。字母案前前后后延续一年多了,现在终于取得了重大突破,字母终于被破译了。结果太出乎意料了,字母居然是用五笔输入法编码的,实在是太偏门了。 黄一为尽力压抑着激动的心情:“郑景仁贪色,五种贪欲齐了。” 彭鹰兴奋得小脸通红,解释着六毒:“贪就是贪婪,是对喜欢的人或事物过度的追求。王冬妮贪财害了三任丈夫,郑景仁贪色多次猥亵和强奸女学生,李筱薇贪名学历造假并且杀人,酒鬼案的受害人贪酒致人死亡,关自立贪睡害得女儿严重烫伤。嗔就是厌恶,是对不喜欢的人或事物过度讨厌。王宪民讨厌别人把车停在便道上,于是划了车。罗锋讨厌脏,让女儿喝蒸馏水,最终营养不良。卫小宝讨厌女人裸露身体,用刀划那些女人裸露的部位。痴就是——”彭鹰突然想不到用什么词汇来解释。 黄一为及时为他解了围:“痴就是痴迷,张克丰痴迷着李如曼,为了把李如曼留在身边,因此杀了他的情敌齐慕,还差点杀了龙龙。慢就是傲慢,姚文婧傲慢到瞧不起任何人,导致女儿跳楼。张克丰和姚文婧是常成昊亲手杀的。疑就是猜疑,孙兴国怀疑司机贪图他的豪车赶走了多名司机,怀疑健身教练贪图他老婆的美色多次到健身房闹事,怀疑保安贪图他的古董多次举报保安,怀疑妻子可能出轨而主动提出离婚。常成昊诱使他自杀,也是常成昊亲自作案的。邪见就是固执于毫无科学依据的偏见,武焕霞偏执于迷信,把儿子的死归咎于他人,囚禁苏美美,溺死白文强,炸伤范泰。按佛教的教义来说,他们都涉及了六毒,凶手是按照这个逻辑来惩治他们的。” 经过彭鹰和黄一为的解释,大家恍然大悟。 黄一为说:“看起来常成昊对佛教有一定了解,可是他现在躲在哪里了?我始终想不明白。” 姜局对于大家的表现很满意,他对电脑里的韩文君说:“文君,不到一个月,你就要归队了。局里很需要你,你一定要按时回来。” 韩文君很开心:“我一定会的,我先挂了。”说完,她挂掉了视频。 她仍然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为了破字母案,为了帮助黄一为,这是她到省厅学习的主要目的。如今有了这么大的进展,她没法不高兴。 天阳这边,讨论还在继续。姜局说:“今天和你们研究了一会儿案情,还挺开心的。”他站起来准备走了,问黄一为:“你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黄一为想了一下:“下一步就该落实证据了。孙兴国有个前妻,冯川你去走访一下,问一下孙兴国的生活习惯和心理状态,确认一下是不是有自杀倾向。另外,还要问一下,孙兴国是不是练习过散打、武术,或者类似的搏击,遗书里提过这种说法。”冯川答了一声是。 黄一为继续安排:“技侦组的队员留守局里,复核一下所有的物证。小霜、贺骏跟我走一趟,再去一次心理诊所。落实一下孙兴国的恢复情况,看他有没有可能自杀。” 贺骏随口抱怨了几句:“还是技侦组好,在家就行,我们老得出去跑。” 黄一为提醒他:“小贺,注意点,局长还没走呢!” 姜局笑着说:“没关系,该抱怨抱怨,该干活干活,不耽误。” 贺骏无可奈何地说:“谢谢局长体谅!走,咱们五一西路69号的干活!” 姜局一愣,问:“你刚才说什么地方?” 贺骏觉得姜局的表情很奇怪,复述了一遍:“我说的是五一西路69号。” “五一西路69号。怎么会这么巧?”姜局自言自语地说。 黄一为问:“姜局,什么巧了?” 姜局回过神来:“五一西路69号是我们当年抓捕常虎的地方,当时发生了枪战,常虎就是被阎刚击毙的。” 当年,黄一为被常虎打晕后住了院,没有参加后来的行动,有些细节他不是很清楚。他万万没想到心理诊所正是当年击毙常虎的地方,看来不去都不行了。 第二天,黄一为带着凌霜和贺骏来到钟琦的心理诊所,诊所没有人。阎刚从姜局那里得到了消息,随后也赶到了心理诊所。他观察了周围的环境,确认这里就是当年击毙常虎的地方。黄一为正在作心理斗争:“钟琦不在,我到底该不该进去?不能武断地认为钟琦是嫌疑人,又没有搜查令。”一时间,他进退两难。 黄一为看到了门口旁边的宣传栏,里面有钟琦的照片和电话。他按照上面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顺手拍了一张照片,语音提示已经关机。旁边的小便利店里出来一个女人,看到了黄一为打电话。 她说:“你别打了,钟医生经常会出去一段时间。来找他的人有时也打电话,但大多数人不打。” 黄一为走近了一些问:“钟医生开这个诊所多长时间了?” 她说:“大概五六年了。” 黄一为问:“他有时开门,有时不开门吗?” 她想了一下说:“没有,就是最近这两年多才是这样的,以前每天都开门。” 黄一为说:“他还挺奇怪的。” 她大大咧咧地说:“学心理学的,有点奇怪,也可以理解。以前他到我店里买冰红茶,现在只买咖啡。原先他抽烟,抽那种薄荷味的细烟,现在居然戒了。” 黄一为对钟琦越来越感兴趣了:“这些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说:“我记不准了,好像也有两年了。” 黄一为问:“你好好想想,他还有什么变化?”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黄一为,问:“你是谁呀?问这么多干嘛?跟查户口似的。” 黄一为拿出了警官证:“我是警察,请你配合一下。” 她吓了一跳:“好,好,我一定配合。” 黄一为问:“你觉得他在相貌上有没有什么变化?”他已经开始怀疑钟琦了。 她想了半天:“好像没什么,我感觉他现在的皮肤比两年前黑一点,两年前很白净。其它的我就想不到了。” 黄一为表示了感谢,并叮嘱她不泄露出去。他和阎刚简单商量了一下,决定去找一下钟琦的父母。阎刚回局里,黄一为带着小霜和贺骏去找钟琦的父母。路上接到了冯川的电话,付莉莉说孙兴国正在治病,还准备和她复婚,不可能自杀。孙兴国确实练过自由搏击,至于水平如何,她并不清楚。 前往钟琦父母家的路上,贺骏开着车,黄一为坐在副驾驶闭着眼睛想事情。凌霜想问黄一为为什么要找钟琦的父母,又不敢打扰他。 黄一为突然说话了:“小霜,你是不是有事儿问我?” 小霜很吃惊,反问:“黄队,你怎么知道的?” 黄一为睁开眼说:“很简单。后座的皮子和你的牛仔裤发出了摩擦的声音,这说明你的身体有动作,根据你目前的坐姿只有可能左右摇晃或者是前倾。发出动作的同时你还深吸了一口气,憋了一秒钟左右然后又长出了一口气。根据咱们目前的情况,我猜你有话想问我,但是又不想打扰我,或者觉得自己没想好该不该问。我说的对吗?” 贺骏还是第一次见识黄一为的厉害,小霜虽然以前就认识黄一为,但是接触得不算太多。 小霜惊奇地说:“黄队,你简直太牛了。你根本没回头看我,根据我的呼吸和一些轻微的动作就能判断我的想法。怪不得戴家兴叫你——”说到这儿,小霜不敢说了。 黄一为回头看了看她,笑着说:“叫我黄老邪,是吗?” 小霜没敢说话,尴尬地点了点头。 他叹了一口气说:“我要真是东邪就好了,没准儿早就把常成昊拿下了。” 贺骏慢悠悠地说:“那个常成昊也不是一个简单人物,阴狠毒辣,身手敏捷,智商极高,恐怕也是一个西毒那样的人物。” 小霜说:“是啊,他和黄队还真是棋逢对手。” 贺骏说:“没关系,正义有时会迟到,但从未缺席。” 钟琦的父亲是一个中学教师,母亲是一个公务员,目前都已经退休。黄一为表明身份后,问起了关于钟琦的事情。 钟琦的母亲很警惕:“你们为什么要找钟琦,他是不是犯了什么事?” 为保证谈话的正常进行,黄一为解释了一下:“他没有犯事。我们有一个案子的死者是他的病人,我们想让他提供一些资料。可是他不在诊所,所以我们就到这儿了。”钟母紧张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了。 黄一为向周围看了一眼:“钟琦不在吗?” 钟母说:“他不在,他很少回来。” 钟父冷冷地说:“不是很少回来,而是几乎不回来。” 钟母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最近几年很奇怪,不结婚,不回家,很少与我们沟通。偶尔回来,也只是把东西放下,把钱留了就走,几乎没在家住过。我有点后悔让他学心理学了,这孩子有点魔怔了。” 黄一为问:“他从前不是这样吗?” 钟父生气地说:“我们家也算是书香人家,懂得仁义礼智信。可这几年,这孩子就像不是我生我养的,完全没有继承我们家的传统,变得冷漠、孤僻。我曾经说过他,他很生气,眼神很吓人,我从来没有见过。” 黄一为对那句“这孩子就像不是我生我养的”很感兴趣,他问:“这种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钟父说:“好像有一年多了。” 钟母说:“不对,我觉得快两年了。” 黄一为说:“除了性情上的变化,他的相貌有没有什么变化?” 钟琦的父母觉得黄一为问得很奇怪,没说话。 黄一为解释了一下:“我也觉得他有点不一样,我想确认一下。”黄一为看得出钟母认真思索起来,他问钟母:“阿姨,有没有他的相片。” “有。”钟母说完从茶几下面拿了一个相册,递给了黄一为。 黄一为认真翻看着每一张照片,里面有钟琦高中时候的照片。当时的钟琦眼睛大大的,单眼皮,还是比较帅的。 他问:“钟琦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 钟母毫不犹豫地说:“单眼皮,遗传了他爸爸。” 黄一为看了一眼钟父,果然是单眼皮。他拿出手机上,看了看自己拍的宣传版面上钟琦的照片。版面上,钟琦的眼皮是内双,他觉得很奇怪。钟琦30岁左右,还没到皮肤松弛的年龄,内双应该是天生的。黄一为觉得这两个钟琦不是一个人,现在的钟琦很有可能是假的。 他抑制着内心的激动,尽量平静地问钟母:“阿姨,您好好想想,现在的钟琦与两年前的钟琦在相貌上有什么比较大的变化?” 钟母看着黄一为,觉得很奇怪,但也认真思索起来。 她摇摇头说:“眼皮,眼皮不一样,原来是单眼皮,现在成了内双。我问过他,他说他已经30多岁了,皮肤有点松弛了,所以变内双了。” 钟父说:“还有皮肤,脸比较白,身上的皮肤比较黑。我记得他身上的皮肤很白,现在为什么变黑了?” 黄一为越来越相信自己的判断了。他说:“我跟你们二老说一件事情,你们可能有点接受不了,但我觉得我有义务告诉你们。” 两老都紧张起来,钟父拉住了钟母的手说:“没关系。你说。” 黄一为慢慢地说:“现在这个钟琦很有可能不是你们的儿子。” 这话一出口,不仅钟琦的父母惊呆了,就连凌霜和贺骏都很吃惊。钟父的手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钟母问黄一为:“你是说现在这个人不是我儿子?” 黄一为点点头:“很可能不是。” 钟母含着泪问:“那我儿子呢?” 黄一为说:“帮我找到现在这个钟琦,一定会有线索。你能不能找到他用过牙刷、梳子或者盖过的被子,这些都可以。” 钟母答应着,把他们带到了一间卧室。在那间卧室小卫生间里,黄一为找到了牙刷和梳子。 他向钟母确认了一下:“这个卫生间你们没有用过?” “没有,我们都用大卫生间。他回来过一两次,里面的东西我没动过。”钟母说。 黄一为心里有底了,小霜和贺骏提取了钟琦及其父母的dna,他们带着提取到的检材迅速赶回了局里。果然不出所料,在梳子上提取到的dna与钟琦的父母不存在生物学上的亲子关系,曾经见过的那个钟琦果然是假的。已经过去两年了,真正的钟琦恐怕凶多吉少了。 第十七案 移花接木(6) 兵贵神速,黄一为立即带人到了钟琦的心理诊所。破门后,对诊所进行地毯式搜查。在诊所的电脑里发现了很多录音文件,是用录音笔录的语音存在电脑里的,都是患者的就诊记录。所有软件的使用记00录都被清空了,这个假钟琦很谨慎。 黄一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假装一个心理医生不是简单的事情,至少要懂心理学,甚至还会开药。黄一为想起了许久没有出现过的常成昊,假钟琦会不会与常成昊有关。 成丽雅很好奇,这个假钟琦明明是个男性,卫生间却有很多女性化妆品。眉笔、眼线笔、睫毛膏、粉底、爽肤水等应有尽有,居然还有很多假发,假眉毛和胡子。成丽雅觉得假钟琦可能有异装出行的癖好。 厨柜里有一个很大的吸盘,皮鹏和戴家兴研究了半天,也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用的。黄一为仔细观察着厨房,这间厨房并不大,房间的陈设比较简单。这个吸盘一定有用,一定会吸附在光滑的表面。墙砖比较粗糙,吸盘根本吸不住。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地板上,地板是60厘米边长的光面瓷砖。他蹲下来,用指关节一块一块敲地板砖。皮鹏和戴家兴明白了黄一为的意思,也开始敲了起来。 皮鹏敲到了厨台下面一块地板砖的时候,发现下面是空的。黄一为把吸盘递给皮鹏,他把吸盘吸紧,轻轻把瓷砖拿了起来。里面放着一个木盒,打开木盒后,里面是一张人皮面具。戴家兴很惊讶:“原来世上真有人皮面具!”说着把面具重新放到盒里,准备带回去检验。 黄一为来到了卫生间,卫生间大概有4平方米。门正对着一扇小窗户,上面贴着玻璃膜。地面铺着老式瓷砖,看磨损程度,使用的年头已经不少了。靠窗户的地方安了一个抽水马桶,地面上砌了一个接近30厘米的高台,马桶就装在高台上。台上的瓷砖与地面的瓷砖颜色比较相近,但台上瓷砖磨损很小,釉面比较光滑,与地上的瓷砖对比很明显。 黄一为把皮鹏叫了过来,问:“你看一下高台上和地面的瓷砖磨损程度明显不一样,高台上的瓷砖明显是后铺的。你测算一下两者大概相差了多长时间。” 皮鹏比对了一下:“高台上的瓷砖铺了2-3年,地面的瓷砖铺了大概10年左右了。” 黄一为把手指关节放在嘴唇上,自言自语地说:“两三年之前难道没有厕所吗?如果有,为什么要重修呢?如果这个马桶在两三年前装修过,为什么要装修呢?为什么要砌这个高台呢?” 皮鹏问:“这个高台有什么问题吗?” 黄一为说:“砌高台一般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因为工程难度比平地大。一般是下水道的孔位不合适,才会砌高台的。关键是为什么要在两三年前重修呢?” 戴家兴说:“刨开看看就行了!” 两人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他们显然同意了。戴家兴立刻到厨房找了一把锤子,砸了起来。三个人轮流上手,累得满头大汗。由于工具不太合适,他们砸了十几分钟,才砸开了一小块。砸着砸着,戴家兴停了下来,断面里露出了塑料膜,里面似乎包裹着东西。 黄一为说:“家雀儿,停。生化武器,叫装修工人来。” 装修工人三下五除二拆开了高台,里面果然有一具尸体。四肢和头部被肢解,尸块被缠上了厚厚的塑料膜。腐烂的尸体完全与衣裤沾在了一起,看来尸检的难度很大。尸体交给了成丽雅和戴家兴,黄一为坐在假钟琦坐过的位置上,利用这一点时间把心理诊所发现的线索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会议室里,成丽雅正在发言:“死者已经死亡了两年以上,具体时间已经无法确定。根据尸体上所穿的衣服来判断,死者遇害的时间应该是冬季。死亡原因是颈椎骨骨折,伤及了神经和血管,他是被人扭断脖子死亡的,就像影视剧演得那样。肌肉和皮肤组织已经腐烂,没有办法判断有没有外伤,其它骨骼完好。尸检情况大致就是这样。” 戴家兴拿起一份报告说:“按照头儿的安排,我们把受害人和钟琦父母做了dna比对,证实受害人正是钟琦。 冯川说:“真正的钟琦已经死了,那我们先前在诊所见到的那个钟琦就是假的,他也就是凶手了。” “应该是这样。”戴家兴说。 皮鹏说:“我和家雀儿检测了那个人皮面具,主要成分与猪皮一致。凶手将猪皮熬成汁,加上调色剂和稳定剂,在冷却到一定温度以后涂在自己的脸上,做成钟琦的模样。这样就做到了面具和脸完全契合,凶手戴上面具以后化妆成钟琦的样子,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卫生间里有那么多女性用的化妆品。总的来说,凶手具备一定的易容化妆的知识,在某些方面甚至是专业级的。” 贺骏说:“你是说这个人脸上蒙了一层猪皮冻,就是我们吃的那个猪皮冻吗? “没错,皮冻怕高温,里面又添加了稳定剂,用来保证皮冻不会融化。”皮鹏说,“为了真实,假钟琦还替换了门口宣传版上的相片。幸亏黄队发现单眼皮和内双的区别,否则我们很难发现那个假钟琦。” 皮鹏揭开了一块布,里面是一个石膏雕像。他解释说:“这是英特尔和我复原的凶手的人面像。我们把石膏倒在那个面具里,得到了现在这个人面像。” 彭鹰接了话:“见到这个人面像的时候,我总觉得似曾相识。我做了一下对比,与常成昊的面容完全相符,可以认定假钟琦就是常成昊假扮的。” “干得不错!”黄一为从不吝啬夸赞。 “又是常成昊!”大家议论纷纷。黄一为没有任何惊讶,他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 “诊所搜到的电脑里发现了大量的录音文件,都是假钟琦和病人的谈话录音。郑景仁和孙兴国的电话录音都在里面,两个人都叙述了自己的心理困惑。假钟琦完全掌握了他们患心理疾病的秘密,有作案的条件。”彭鹰说。 他作了一个补充:“这两个死亡现场有一点很奇怪,死者的手机都不见了。我分别打过郑景仁和孙兴国的电话,全部关机了。现在的人都是手机不离身的,尤其是35岁的郑景仁,我推断两部手机可能都被常成昊拿走了。我就说这么多。” 黄一为拨通了韩文君的视频电话,这一次不是私事,而是公事。接通以后,里面传出了韩文君的声音:“大家好!黄队给我发了常成昊跟他的电话录音,也发了心理诊所郑景仁和孙兴国的就诊录音,我作过声音比对,可以认定假钟琦和常成昊是同一个人。” 冯川问:“文君姐,如果假钟琦真是常成昊,钟琦的父母为什么没有分辨出他的声音?他是怎么骗过钟琦父母的?” “对呀。”大家纷纷点头,觉得冯川问得有道理。 韩文君说:“其实也不难,常成昊作了十几年演员,还在美国拍过十年电影。虽然没什么名气,但他熟悉表演,化妆等这些技巧其实并不难。有经验的配音演员可以模仿别人的声音,这并不奇怪。就像海绵宝宝、光头强、熊大、熊二、蜡笔小新等这些角色,不都是一种表演吗?演员本人说话不一定就是那样。” 黄一为点点头,他很赞同,本来想表扬韩文君,但没好意思说。 冯川说:“有一定道理,否则钟琦的父母早就发现了。” 凌霜咬着嘴唇说:“一定要抓住那个混蛋,到时候就明白了。” 戴家兴问韩文君:“文君姐,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们都很想你。” 韩文君说:“再过两三个星期,我就回去了。我也很想你们!” 戴家兴撇着嘴说:“想不想我们没关系,一定要想我们队长。” 韩文君涨红了脸,急忙挂掉了通话。大家看看他,又看看黄一为,场面一度很尴尬。 “不要扯别的,干活!”黄一为不动声色说,“现在有一件令人为难的事情,需要有人去通知一下钟琦的父母,钟琦已经死了。” 大家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面对这两个老年丧子的老人他们真的不知该如何说话。 只有成丽雅最了解黄一为的苦衷,因为他最怕见到这种场景。她主动提出自己可以去,黄一为让冯川一起去,因为他性格稳重而且擅于变通。 黄一为叮嘱彭鹰:“这次的案子起获了三台电脑,你认真查一下这三台电脑以及电脑上登录过的网络平台信息,看看能不能有新的发现。如果有发现,及时告诉我。”彭鹰答应了一声,随即散会了。 黄一为带着重案队的人,在各分局、各片区派出所配合下对天阳市区及市郊进行了一次拉网式的搜索。经过三天的辛苦奔波,查获了一批赌博、嫖娼、吸毒的犯罪人员,但常成昊仍然不知所踪。这次的搜索主要是针对出租屋、娱乐场所等地方进行的,查的主要是本地暂住人口的活动轨迹。黄一为甚至怀疑常成昊是不是在本地有固定的住房,他让彭鹰查了本地的房产登记,居然发现了常虎的名字,登记的地址就是五一西路69号,也就是心理诊所的位置。 黄一为觉得有必要再到那个诊所去一次,这一次他只带了技侦的队员。他对大家说:“我们已经查过这个地方了,这次的重点有两个,一个是房间内是否还有暗室暗格,另一个就是房间的天花板。以这两点为主,查我们上次没有查过的地方。” 六个人分成三组,各自搜索。黄一为和皮鹏在一组,他们重点搜天花板。屋内的天花板基本上都是用扣板装修的,没有拆卸过的痕迹。黄一为再次来到了厨房里发现人皮面具的地方。他仔细观察着这间厨房,打开橱柜,看了看发现吸盘的地方。上次勘查现场时吸盘已经被拿走了,所以这一格是空的。 黄一为随手拍了拍这一格的边壁和背板,没有什么反应。他又用手摁了摁边壁和背板,摁背板时有了反应,背板居然弹开了一个缝隙。他用手把缝隙拉大,背板居然是一扇门,门锁是自弹式的,从外面看不出任何异样。里面有一把匕首、一小瓶机油和两个盒子。 黄一为明白了。机油是clp武器保养专用油,盒子是专门用来放子弹的。常成昊曾经把手枪藏在这里,他手里目前有三把手枪,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危险人物。 黄一为把盒子拿了出来,打开盒子看了看,里面是空的,子弹已经被拿走了。打开另一个盒子,居然发现里面有一个手机。他把手机交给了彭鹰,彭鹰把手机连接了电脑。手机是郑景仁的,里面有两个视频。 其中一个视频是郑景仁和常成昊话不投机,激烈对打的画面。画面比较暗,因为那天有月光,基本能够看清楚。从画面来看,郑景仁并不知道是常成昊约他来烂尾楼的,而且是郑景仁先动手的。看来郑景仁想杀常成昊灭口,但他根本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心理医生居然是假扮的。 贴了假脸的常成昊面无表情开始还击,三分钟后郑景仁落了下风。郑景仁拿出了预先准备好的匕首,朝常成昊刺去。常成昊早有预备,从腰里抽出一根软钢鞭,打在郑景仁的手腕上,匕首应声落地。常成昊趁机一脚踢中了郑景仁的裆部,郑景仁痛得跪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裆。 常成昊收好软鞭,走过去一脚踹翻了郑景仁,郑景仁仰面躺在了地上。常成昊把郑景仁的四肢关节一一掰错位,郑景仁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手脚都不能动了。常成昊把镜头拿近了一些,看得比刚才清楚了。 常成昊问:“你” 郑景仁咬牙忍着疼说:“我不是故意的,我身不由己。” 常成昊朝郑景仁的裆部猛踹了一脚:“我问你多少个?” 常成昊又是一脚,问:“她们叫什么名字?” 郑景仁又是一声惨叫,少气无力地说:“秦桦和——和孟——晓莉。” 常成昊没住手,又给他一脚,问:“还有没有其他人?” 郑景仁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声音放低了很多:“没——没有!” 常成昊使劲踹了一脚,郑景仁突然睁大了双眼,使劲抽了一口气,然后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常成昊骂道:“你不是挺能耐的吗?你起来呀!还t想杀我!”他转身对镜头说:“看见了吗?审案就要干脆利索,干嘛磨磨唧唧的。” 这家伙太嚣张了,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警察说的。看来他录的时候,就已经准备留给警察了,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另一段视频拍下了他给孙兴国做催眠,记录了孙兴国进入催眠状态,产生绝望心理,按常成昊的提示写下遗书,最终服下过量安眠药的全过程。后来觉得孙兴国打字太慢,他把字都打好。使用电脑时,他戴了医用橡胶手套。这段视频的末尾是常成昊留给黄一为的一句话:“我想你一定能找到这段视频,我知道你想抓我,我会等着你。”之后是几声冷笑。 戴家兴很生气:“这家伙太嚣张了!” 正当大家沉浸在恨意里的时候,彭鹰的电脑突然警报大作。彭鹰点开了一个软件,画面里有一个很大的警铃。他在警铃上点了一下,出现了一幅实时地图,画面有一个红点正在移动。 彭鹰解释了一下:“头儿,这是我写的追踪程序,只要王宪民的手机一开机,就会发出报警。上次常成昊发了挑衅短信后,我连续忙了几天,改进了程序。只要电脑没有关机,哪怕在休眠状态下也能报警。”他指了一下地图上的红点:“这就是王宪民手机目前的位置。” 黄一为当机立断:“带着电脑,赶紧走。把定位发给冯川。”他边往外走,边打电话:“冯川,带上人,按照英特尔发的定位,跟我们会合,抓捕常成昊。要求全体人员配枪,注意安全。” 车晓东开着车,黄一为坐在副驾驶。黄一为把别在腰里的手枪拿出来,卸下弹夹,查看了一下。然后他把弹夹插好,把子弹上膛。 他叮嘱大家:“你们没有枪,不要下车。我不在,你们都听皮鹏的。彭鹰,你要保证联系通畅,及时向我报告位置。” 大家都看得出来,黄一为很认真,因为这一次他连大家的外号都没叫,这不符合他一贯轻松愉悦的工作风格。 戴家兴说:“头儿,我跟你一起去。”其他人也投来了关切的目光。 黄一为斩钉截铁地说:“我不想给你们大家做思想工作,现在不是婆婆妈妈儿女情长的时候。你们都是技术警察,而我现在是刑侦支队重案大队队长。我应该冲在第一线,而你们不应该。” 大家还想说什么,黄一为平静地说:“服从命令!” 黄一为从来没有这样说过话,声音不大,但是无可辩驳。大家没有再说什么,他们知道黄一为的命令是不能收回的。 字母系列案的谜底即将被解开,黄一为的心情很复杂,很急切也很激动,他几乎都要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了。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阎队的声音,阎队告诉他要冷静,他和常成昊谁更冷静谁就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第十七案 移花接木(7) 心脏跳动的频率慢慢降了下来,黄一为问彭鹰:“信号还在移动吗?” 彭鹰回答:“是的,正在移动。” 黄一为问:“目前的位置在哪里?” 彭鹰说:“在河堤南街向南移动。” “河堤南街?”黄一为想了一下说,“钟琦父母家就住在河堤南街,难道他要——” 皮鹏好像理解了黄一为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他要去钟琦父母家。” 黄一为对车晓东说:“快点!去河堤南街!”又开了几分钟,他自言自语地说:“不对!哪里不对?以常成昊的智商和个性,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开手机呢?他已经预料到我们能找到视频,怎么会不知道我们监控王宪民的手机号和找到钟琦父母家呢?” 彭鹰觉得有一定道理:“他曾经用王宪民的手机打过挑衅电话,通过听敲打键盘的声音,就能猜出我们在定位他的手机信号。他一定知道我们在监控王宪民的手机号,但他怎么会再用这个手机号呢?”大家心里都没有答案。 黄一为一遍遍警告自己要冷静,到了河堤街的最南端。再往前300米,就是钟琦父母住的小区了,黄一为命令车晓东停车。他自己跳下车,向前走去,让其他队员等待救援。车上的人干着急,没有其他办法。 戴家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们都是七尺高的汉子,就这么等着,让头儿一个人去冒险。”可以看得出来戴家兴平时嘻嘻哈哈的,这一次他是真担心自己的队长。 皮鹏被他一激,说话了:“黄队说了车上的人都得听我的,现在我命令!戴家兴赶紧联系冯川,看他们到哪了,让他们尽快来。彭鹰及时查找定位,及时通报手机定位的位置,通过耳机及时播报。晓东和我到后备箱抄家伙,跟上黄队。”安排得比较合理,命令无可辩驳,还真有点黄一为的风范,大家迅速行动起来。 彭鹰说:“手机定位已经接近我们现在的位置,目前正在移动中,移动的速度是30公里每小时。” 皮鹏拿着一把扳手,车晓东拿着一个破窗锤,两人都在四处张望。黄一为看见了他们,但是现在阻止也来不及了。他把右手放在敞开的衬衣里面,手放在枪上,认真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彭鹰提醒他们:“人行走的速度一般是5公里每小时,现在手机信号移动的速度是30公里每小时,可能是在车上。” 黄一为开始寻找车辆,正在朝他开过来的有两辆私家车、一辆出租车,还有一辆电动三轮车。他一时间无法确定是哪一辆,出租车正在靠右停车。 耳机里传出了彭鹰的声音,他急切地说:“停下来了,手机信号已经停下来了!” 黄一为明白了,一定是那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刚下了车,手里拿着一个手机。他抬头看着路边的建筑,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黄一为拔出枪,大喝一声:“不许动!举起手来!” 司机一激灵,手机掉在了地上,慢慢地把双手举了起来。黄一为举着枪,慢慢移动到车的右侧。他看了一下车里,确认前后排都没有人。 对旁边举着扳手的皮鹏和拿着破窗锤的车晓东说:“看一下车里和后备箱有没有什么可疑物品。” 皮鹏和车晓东看了一下,对黄一为说没有。这时,警笛大作,冯川他们终于赶来了,戴家兴也跑了过来。先下车的警员纷纷举枪对准了那个司机,黄一为走近了他,用枪顶在他的胸口。 他没有看戴家兴,慢慢地说:“家兴,你查看一下他的脸。” 戴家兴明白黄一为是让他查一下这个司机的脸上是不是带了人皮面具,他慢慢走了过去。皮鹏和车晓东也走近了那个司机,他们和黄一为一起不错神地盯着那个司机。 司机已经吓得浑身发抖,戴家兴走到他跟前,亮出了警官证:“我们是警官,依法对你搜身。” 司机颤抖着说:“警察同志,我什么都没干。就是有一个人让我把一个手机送到这儿,给一个姓钟的人,完了再给我1000块钱。我就同意了,谁知道这钱这么难挣!” 戴家兴查看了他的脸,确认不是人皮面具,又搜了他的身,然后朝黄一为点了一下头。黄一为这才把枪放下,同时命令所有人把枪放下。他让冯川把司机带到勘查车上,询问事情的原委。他又让其他民警维持现场的秩序,驱散看热闹的人群。 黄一为捡起了地上的手机,拿给了彭鹰。彭鹰打开手机,确认就是王宪民的手机,手机桌面是一张图片。图片上是黑色的背景,中间是一根亮着的蜡烛,右下角有一个扭曲得非常夸张的问号。 虽然这就是一张图片,但黄一为明明感觉到了常成昊的存在,恐怕这又是常成昊留给黄一为谜题。看完那张图片,黄一为闭上眼睛,把头靠在座椅靠背上想着图片的含义。 已经傍晚了,天色暗了下来,坐在勘查车里,照片有点看不清了。彭鹰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观察着那张照片。黄一为睁开眼,看到彭鹰勤奋的样子,心里很感慨。他想,还是让大家先回去。 他说:“英特尔,咱们先回去,让晓东开车。”彭鹰答应了一声,把手电筒关了。 黄一为突然想到了什么:“英特尔,把手电打开。” “啊?”彭鹰很惊讶,但他知道黄一为不会无缘无故让人做任何一件事情。他打开了手电筒,照在那张照片上。黄一为慢慢伸出手,去挡手电筒的光。遮挡以后,在照片及地面形成了黑色的手影。 “原来是这样!”黄一为明白了。 彭鹰糊涂了,问:“黄队,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黄一为指照片说:“灯下黑!图片的意思是灯下黑!” 彭鹰看了看图片,也明白了:“如果常成昊玩的是灯下黑,他是在暗示我们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可我们还是不知道他藏在哪儿。” 冯川给那个出租司机作完了笔录,也围了过来。黄一为让彭鹰把市区的地图拿出来,说:“最近的三起案子涉及三个地方,第一个是新安区的烂尾楼,第二个是天阳华府的别墅区,第三个是五一西路的心理诊所。这些地方我们都去过,再去的可能性很小,这应该就是常成昊所谓的灯下黑了。” 皮鹏问:“三个地方中哪个地方最有可能?” “还不能确定,我再想想。”黄一为摇摇头说,“烂尾楼晚上光线不好,利于他逃跑。但烂尾楼在郊外,地势开阔,无遮无拦,只要我们包围了烂尾楼,他很难逃脱。有利有弊,以他的智商,他不一定会选择,烂尾楼暂时可以排除。心理诊所是一个小二楼,周围都是商铺,晚上会关门,周围人比较少,不利于隐蔽,而且我们已经去过两次了,他把枪也拿走了。心理诊所暂时排除。” 他点点地图上的天阳华府别墅区:“我认为这儿最有可能。原因有二,别墅区很大,小区里人也很多,他又会易容化妆,便于隐藏身份。内部地形复杂,便于他逃跑。而且——而且人多利于他找人质威胁我们。” 戴家兴说:“那我们赶紧去。” 黄一为制止了他:“不要急。常成昊不是等闲之辈,安排好了才能动手。王仕琛向局长和阎支汇报咱们这边的情况,请特警支队周斌支队长派人支援。小霜把擅长搏击的那几个警员组织起来,成立抓捕组,随时等候命令。技侦组的所有队员立即回局里,不得参与行动。冯川通知队里能动弹的人手,全部到天阳华府小区待命。所有车辆不得开警报,不要惊动常成昊。” 冯川问:“黄队,我们能不能入夜以后再抓捕,免得惊扰市民,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不。”黄一为断然否定了这种想法,“兵贵神速,常成昊已经多次从我们手上逃脱,他现在狂得很,他一定以为我们还没有破解谜题,所以我们现在还有时间。但他随时都会走,我们等不了。”冯川点点头。 “赶紧分头准备!”他说。大家下了车,他转身对彭鹰说:“帮我调取天阳华府的小区平面图,每幢楼内部的也要。找到以后,发到我手机上。其他人全部回局里。” 戴家兴还想说什么,黄一为一挥手说:“刚才是没办法,你们自己下了车,我知道你们想帮我。现在连特警都到位了,你们回去。我的命令不会重复第二遍!”戴家兴不说话了。 天阳华府外,姜局和阎刚都到了,特警的周斌支队长也到了。重案队的警员开始秘密疏散在楼下散步休闲的群众,但仍有一些不知道消息进出的群众。小区的四个大门都安排了警力,特警在孙兴国家附近安排了两个狙击点。彭鹰在物业查了孙家附近的监控,发现孙兴国的前妻付莉莉开车进入了一楼车库,再没有出来。付莉莉的到来增加抓捕的不确定性,黄一为只好临时改变了方案。 黄一为化妆成物业经理,阎刚化妆成保安,两人以收物业费的名义敲了孙家的门。 黄一为说:“付女士,你们的家今年的物业费还没交。能把门开一下吗?”他又按了几下门铃,里面没有任何反应。 黄一为和阎刚对视一眼,向后挥了一下手。局里的技术人员立即上前开始技术开门,黄一为和阎刚拔枪准备进去。彭鹰跑了过来,把王宪民的手机递给了黄一为。上面正在视频通话,付莉莉被绑架了。她被绑在椅子上,嘴被胶带粘住了。 画面里没有常成昊,但传来了他的声音:“david,你真的很不错。今晚有很多意外,第一个意外是孙兴国的老婆回来了,本来我在这儿住了一段时间了,可惜被她打扰了。第二个意外是你比我想象得快了一点,我准备明早离开,可你今晚就来了。你们不要进来,敢进来我就敢杀人。我现在就杀一个!” 手机里和远处几乎同时传来了枪响。一名民警应声倒地,姜局呼叫了救护车。群众四散奔逃,特警用盾牌护住了受伤的民警,姜局严令所有人注意隐蔽。房间里的灯没开,特警狙击手无法锁定目标。阎刚骂了一句混蛋,手机里只发出了常成昊得意的笑声。 他说:“阎副支队长,我见过你,知道你很厉害。总住在单位,总吃外卖,对身体不好,你要注意健康。” 阎刚愣了,这家伙到底是人还是鬼,连这些都知道。他突然明白了:“我的外卖是你送的?” 常成昊呵呵笑了起来:“聪明!败在你们手里,我不冤。你们现在可以开门了,但我只允许你和david进来。不许带枪,否则后果你明白。如果不进来,我每两分钟杀一个人。” 阎刚说:“你有病?我都不知道谁是什么david。” 常成昊只说了句:“有人知道。”他就挂断了视频。 黄一为看着阎刚,指着自己说:“我的英文名字叫david。” 房间里的灯是关着的,窗帘全部拉上了,狙击手不好找目标。刚才常成昊开了一枪,那个窗口目前没有任何动静,窗户也关上了,这家伙太贼了。周支队长决定让特警队从楼顶悄悄潜入,但需要人分散常成昊的注意力。 黄一为和阎刚对视一眼,意思是咱们同舟共济。突然楼上又响了一枪,又有一名民警倒地,又是一阵骚乱。 阎刚说:“这小子真是个疯子,咱们得赶紧进去。” 黄一为朝里面喊:“我们进来了!不要再伤人了。” 耳机里传来了姜局的声音:“你们千万小心!进去以后尽量拖延,给特警争取秘密潜入的时间。凡事随机应变,不需要请示。有机会的话,狙击手会把他击毙。” 两人答道:“明白。” 黄一为向里面喊:“我们开门进来了。” 黄一为和阎刚进到门里,里面传来了常成昊的声音:“把门锁好。” 偌大的房间里只开了一盏落地台灯,黄一为抬头看到二楼柱子后面露出了被封着嘴的付莉莉,但看不到常成昊。阎队关上了门。 “你们俩把衣服脱了,边脱边翻口袋。”常成昊大声说。 “有这个必要吗?”黄一为说。啪地一声,他朝天开了一枪。 黄一为急忙说:“我脱,你不要开枪。” 两人开始脱衣服,直到剩下了内裤。黄一为一边脱一边问:“脱这么干净,有什么意义吗?” “转身,我得确定你们没带武器。”他说。黄一为和阎刚慢慢转过身。 黄一为说:“你可真狡猾,居然藏在孙兴国家。” “密码锁的密码是孙兴国告诉我的。”常成昊从柱子后面露出了一点脸:“你们慢慢走上来,千万别耍花样。你们知道,即使我的枪掉了,我也能在一秒钟内杀了她。” 两个人举着手,上到了二楼。二楼是一条宽阔的过道,常成昊抓着付莉莉,躲在柱子后面。 黄一为说:“事情闹得这么僵,总要解决一下。说说你的诉求。” “别跟我玩套路,你们现在都得听我的。”常成昊把一支手枪扔到黄一为和阎刚面前说,“当年姓阎的打死了我爸,david,你帮我打死姓阎的。否则我就杀了这个女人。” 两人对视了一下,这种情况他们完全没有想到。 常成昊说:“是不是很为难?我可以帮你们。” 他对准付莉莉的胳膊开了一枪,付莉莉的惨叫声在空旷的房子里回荡着,黄一为被惊醒了。他急忙拿起了枪,下意识地对准了常成昊,可惜常成昊躲在柱子后面,无法瞄准。 常成昊得意地笑着:“枪是本来就是你的,但你应该瞄准姓阎的。我给你一分钟考虑一下,否则我会再开一枪,我不能保证打在哪里。”说完,他哈哈大笑。 黄一为万万没想到拿回自己当年遗失的枪,第一件要干的事情就是杀死自己最亲密的战友阎刚。他们认识十几年了,出生入死,屡破大案,他哪能下得去手。没有办法,他还是把枪口对准了阎刚,双手不住地颤抖着。 九年前的那一幕又一次浮现在眼前,当时他举起了枪,结果被打晕了。今天他一点都不犹豫,但不能开枪打阎刚。 常成昊提示还剩10秒,并开始倒计时:“10,9,8,7,……”。 眼看时间就到了,黄一为头痛欲裂,不能伤害阎刚,又害怕这个疯子再伤害人质。汗水涔涔顺着额头和脸颊留下,留到了眼睛里,眼球火辣辣地疼。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决定牺牲自己。 那一瞬间,他感到很轻松,对阎刚笑了笑。他相信阎刚一定会把常成昊抓获归案,以自己的牺牲换取一个恶魔归案,他死而无憾了。就在他准备把枪对准自己的时候,阎刚一个闪身,到了他面前,并夺下了他手里的枪。 “认识十几年了,没想到你真想杀我。”阎刚掂了掂枪,冷笑着说,“你会用枪吗?我看还是我杀你。省省你磨磨唧唧的。”阎刚把枪口对准了黄一为。 外面的姜局和周支队长非常着急,命令从楼顶索降的特警快一点。好在突击组很快到位了,四名队员分为两组,各自从一个窗口进入。窗户已经锁了,一人负责用破窗器破窗,一人负责突击,依次进入房内,但还要等待时机。 姜局通过微型耳机告诉黄一为和阎刚,特警突击组已经就位,等待他们的信号就可以行动。 看到预设的剧情居然发生了反转,常成昊非常地兴奋。“姓阎的还是你够狠,怪不得我爸当年死在你手里。”他大笑着说,“姓阎的,别说我没有给你机会,你把david打死,我就饶了你。” 阎队转头看看他:“你盘算得倒是挺好的,我打死了他,我也活不了,我就身败名裂了。” 常成昊冷冷地说:“你还有选择吗?少t废话,赶紧开枪!要不然我就在这个女人身上再钻一个眼。我数10个数,10,9,8,7,6……” 黄一为死死盯住了阎刚的枪口,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十七案 移花接木(8) 阎刚的额头上渗出了汗水,在常成昊数到一的时候他扣动了扳机。空气中“啪”地一声,很清脆,那是撞针撞击枪膛的声音。黄一为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没死,也没受伤,原来枪里没有子弹。 黄一为非常恼火,指着阎刚说:“阎王,我不忍心杀你,你却忍心杀我,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阎刚也火了,指着黄一为说:“你少跟我来这一套,刚才要不是我夺了你的枪,恐怕你早就开枪了,你还有脸说我?” 黄一为没说别的,突然出拳打掉了阎刚手里的枪。两三秒钟的时间,黄一为出了十几拳。阎刚猝不及防,左躲右闪,最后一拳还是打在了脸上。阎刚吐掉嘴里的血,发动了猛烈的进攻。两个人使出了浑身解数,打了个棋逢对手。 常成昊看着他们鹬蚌相争,哈哈大笑起来:“david,我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我经常跟你一起听课,没想到你的拳击这么厉害。看来我还是不够了解你。你们俩使劲打,谁打胜了,我就让谁活着。” 黄一为和阎刚一会儿打到了楼梯扶手边,一会儿又打到了墙边,离常成昊所在的位置越来越近了。然而他们从未看过常成昊一眼,只是一心一意想击倒对方。两个人的搏击水平都很高,打斗得精彩。常成昊自己也是一个搏击高手,他看进去了,甚至在猜究竟谁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突然,黄一为大喝一声:“干!”常成昊意识到有点不对劲,只听哗啦哗啦几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常成昊下意识地举枪朝窗户的方向射击,打了一枪,没子弹了,把枪扔在了地上。他从腰间抽出了另一支枪向特警射击,那一瞬间放松了对黄一为和阎刚的警惕。两人趁机向前,黄一为就近把付莉莉拉在了一边。 常成昊反应很快,抬手对着阎刚就是一枪。阎刚早有防备,赶紧一闪,子弹还是打中了胳膊。阎刚抓住了常成昊的右手向上一推,后面几枪没有打中。常成昊真不含糊,用膝盖大力撞击着阎刚的腰。 阎刚忍着痛,双手大力掰常成昊的手腕,常成昊手枪落地,阎刚一脚把枪踢到了墙边。阎刚乘势,抓着他的右臂,使了一个背摔。常成昊真不简单,顺着阎刚背摔方向,从阎刚身上翻了过去,回身一脚,踹开了阎刚。 阎刚摸了一下右臂,伤口的血汩汩往外流出,没伤着筋骨,但需要止血包扎。腰部痛得厉害,估计肋骨折了,但阎刚还是死死盯着手枪掉落的地方,生怕常成昊去拿枪。这时,黄一为已经给付莉莉解开了绳索,撕下了胶布。 黄一为问:“付女士,你回来干嘛?” 付莉莉哆嗦着说:“没什么事儿,兴国死了,我想回来看看。我没想到屋里有人,被他抓住了。” 特警突击组的四名队员,有一名被常成昊打伤。外面的警员也破门而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常成昊。贺骏早已把客厅的灯开了起来,屋里明亮了许多。 黄一为彻底看清了常成昊的长相,身高180厘米左右,身体健壮,留着短发,穿着仿美式军靴,穿着一身户外服装。 常成昊毫无惧色,伸开双臂,狂妄地大笑起来:“这么多枪对着我,你们赶紧开枪。我不希望你们有更大的伤亡,我是为你们好。”说着,又笑了起来。 “毙了他!”几个年轻的警员嚷嚷起来。 黄一为把付莉莉交给了其他警员,对姜局说:“姜局,我认为不能打死他,很多案子的证据还需要落实。他现在是困兽之斗,已经被我们控制了,还怕他什么。他是绝不会投降的,想让他服气不是那么容易的。我们只有打倒他,活捉他,才能把字母案彻底了结。这家伙擅长搏击擒拿,被他抓了人质或夺了枪,就不好了。” 姜局想了一下,接受了黄一为的意见:“把人质和负伤的警员赶紧送医院,特警和重案队负责警戒以防不测,一旦嫌犯有异动立刻击毙。一为,具体怎么安排你来决定。” 冯川把黄一为的衣服拿上楼来,黄一为边穿衣服一边说:“常成昊,你最好束手就擒,把该交待的都交待了,免得这么多人费事。” 常成昊轻蔑地一笑:“如果你们只是一帮废物,不配让我束手就擒!” 黄一为知道没有缓和的余地了:“小霜,让你的抓捕小组出场。我跟你们一起。” 小霜和三个男民警卸下装备,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常成昊鄙夷地说:“这么多人打一个,你们真英雄!” 黄一为说:“咱们都懂些心理学,你不要用激将法,这没有什么用。我们是抓捕罪犯,不是搞中世纪的骑士决斗。我承认单打独斗,我不是你的对手。” 常成昊一看,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他说:“那就来,我就当一回男主角。” 霎时间,六个人打作一团。常成昊很聪明,他很快发现除了黄一为和小霜,剩下的三个男民警搏击水平要差一些。他充分利用这三个人遮挡了黄一为和小霜的进攻路线,黄一为也感到遗憾——如果阎刚没受伤就好了。 打斗过程中,黄一为感到常成昊的腿力量很大,与雷晨阳不相上下。幸亏这一阶段,没少做针对性的练习,抗击打能力强多了。常成昊挨了黄一为几拳,隐隐作痛,开始有意躲避黄一为的拳头,不再硬接了。 黄一为也发现了常成昊的变化,更加主动起来。黄一为尽量少作大范围移动以减少体力消耗,少出右拳,右拳作为最后的重击,这是阎刚帮他制定的策略。小霜身法灵活,虽然力量不算太大,但给常成昊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三个男民警受伤,逐渐退出了打斗。 周斌支队长很吃惊,从来没有见过功夫这么好的犯罪嫌疑人。三个男民警退出后,周斌支队长,卸下装备,加入了抓捕。局面发生了重大转变,常成昊明显落了下风,三个人的拳脚像一阵狂风刮向了他。他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他突然从腰里抽出一根软钢鞭,朝三个人一挥。黄一为离得比较近,左臂没躲开,衣服被抽开了一个口子,血慢慢流出来。 小霜问:“黄队,你没事?” “我没事!大家小心点,这就是打掉郑景仁匕首的那条软钢鞭。”黄一为提醒道。 三个人都拿出了警用甩棍,再一次和常成昊打在了一起。几个回合下来,常成昊的软钢鞭被打掉了。小霜一个扫堂腿把他绊倒,他就势使了一个前滚翻。他刚站起来,黄一为右手一记重拳,打在他的腰上。他痛得大叫一声,反应一慢,被小霜一脚踹在了左腿的膝盖窝上,他的左腿跪在了地上。周斌一脚横扫过去,常成昊用右手一挡,这一脚还是隔着手正中头部右侧。常成昊躺在地上,身体慢慢抽动着,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 恐怕常成昊自己都没想到,他居然被自己经常踢晕别人的招数制服了,这一次他被周斌一脚踢晕了。黄一为和周斌分别用甩棍把他的左右双臂控制到背后,小霜拿出手铐,把常成昊铐了起来。 周斌竖起了大拇指:“黄队,你一个博士,有这么好的功夫,真是文武双全。不像我,是个大老粗,只会动手动脚的。”转身,看了看小霜说:“小姑娘,功夫真不错。今天特警选拔测试的时候,我欢迎你参加。” 小霜不好意思地说:“谢谢周支队,我会认真考虑。” 冯川认真搜查了孙兴国的别墅,找到了一部手机,经彭鹰查验是孙兴国的。孙兴国死后,他的手机仍然有使用记录,由此可以推断常成昊这阶段一直使用孙兴国的手机,不得不说这家伙真够狡猾的。 抓到了常成昊,大家欢欣鼓舞。姜局向黄一为表示祝贺,他问黄一为有什么要求,可以奖励他一下。 黄一为想了想:“先带常成昊到医院检查,然后押往看守所,让特警全程押送。告诉看守所,要单独关押常成昊,这家伙是个危险分子。至于我吗,请姜局批准,让我的队员全部回家洗澡睡觉,有事明天再说。您看行吗?” 姜局听完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说:“我批准了。你们马上执行命令。” 黄一为说:“是!”他还故意敬了了个礼,然后走了出去,边走边说了一句话:“总算解决了。”姜局看着他的背影,欣慰地点点头。 黄一为回到家,洗了个热水澡。给韩文君发了一条微信:常成昊落网了。没等韩文君回复,他就呼呼大睡了。王淑芬煮好了鸡汤面,端到茶几前的时候,发现儿子早已睡着了。 她没有打扰儿子,儿是娘的心头肉。她独自抚养儿子长大,太了解儿子了。今天,他回来以后,一边洗澡一边吹口哨。她很少见到儿子这么高兴,但她也知道儿子真的累了。她拿来了一条毛巾被给儿子盖上,关掉了大灯,只开了一盏小灯。为避免打扰儿子休息,她今天没看电视,自己也到卧室里躺下了。 黄一为睡到了第二天7:50才醒,简单洗潄后直奔局里。今天就要提审常成昊了,字母案的谜底即将被揭开,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和期待。常成昊被彻底征服了,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叙述了他28年的人生。 常成昊三岁的时候,妈妈去世了,死于肺癌。后来,他父亲娶了继母来照顾他。6岁的时候继母也去世了,死于脑溢血。6岁之前给他留下最美好印象的就是邻居的小女孩肖唯,那是他苦难生活里唯一的阳光。 继母死的那天,常晨昊正好刚考完试,因为没考好,继母就一直打骂他。就在那个时候,继母突发了脑溢血,很快人就不动了。 发现继母死了以后,常成昊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数落起继母的种种不是。他越说越生气,简直停不下来,直到警察到来。常成昊叙述的时间节点与常庄村村长贾世才和夏旭东支队长叙述的基本一致。 后来父亲常虎接走了常成昊,随父亲走的时候只拿走了他的学习机。那个学习机既能打游戏也能学五笔打字,他就是从那个学习机上学会五笔打字的。后来作案的时候,他才想起用五笔字根对应的字母键位来编码,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黄一为一直按照英文来理解,所以破解不出那些字母的真正含义。 很快父亲送他去武校学习武术,学了整整10年,伴随着他的只有那个学习机。上面的游戏打得滚瓜烂熟,五笔打字也是非常熟练。16岁那年,他回来了。他直接去了稷州,想在稷州影视城当武行。没想到和儿时的小伙伴不期而遇,那时的肖唯已经改名李筱薇,在行业内已经小有名气。 在李筱薇的介绍下常成昊顺利当起了武行,起了个艺名叫程昊。从那时起,李筱薇开始学习武术,常成昊成了李筱薇的武术教练。 一年后,他无意中救下了一个被校园霸凌的女孩齐梓晴,后来两人成了朋友。没想到两人的关系被女孩的母亲误会成早恋,最终导致女孩跳楼。他知道女孩经常被母亲用扫帚把责打后,他想起了自己也曾经遭受继母同样的待遇。他不想让那个女孩接受同样的命运,他决定杀了那个女孩的母亲。黄一为知道他说的那个女孩的母亲就是废弃学校案的死者姚文婧。 在下班的路上,他袭击了姚文婧。把她带到了自己曾经读过书的废弃学校,把教室装扮成法庭的样子。他写上了字母,暗示了一个谦字,希望她下辈子做一个谦逊的人,然后用扫帚把一下一下打死了姚文婧。打死人以后,他很害怕。他给自己的父亲打了一个电话,常虎让他赶紧出国。他跑到了美国,当了10年的武行和武术设计,直到李筱薇让他回来一起拍电影。他回到了中国,一直没有离开过。 刚回国的时候,他回到原来住过的地方看了一下,就是心理诊所的房子。常虎死以后,一直都是隔壁便利店的老板娘收了钱,然后打给常成昊。当年警察围捕常虎的时候,常虎没有来得及从暗格里把枪拿出来,最终常虎被阎刚击毙了。 他从网上找到了当年的新闻,知道是阎刚击毙了自己的父亲。就在他找到枪的时候,刚好被回来的钟琦撞见了。钟琦想喊人,常成昊一失手把钟琦打死了,这才有了冒充钟琦的想法。 利用自己当过演员的特长,制作了人皮面具,易容化妆成钟琦。恰好常成昊听过关于心理学的课程,冒充钟琦并不是很难,所以两年来虽然有些小破绽,但终究没人发现,直到案发。 之后,他就开启了两地生活。有戏拍的时候就到稷州拍戏,没戏拍的时候就回到天阳当心理医生,所以有时候他的心理诊所会关门一段时间,那就是他到稷州去拍戏了。 在一个按摩院按摩的时候,他认识了尚永杰。他发现尚永杰有一肚子的怨气,他鼓励尚永杰主动解决问题,要不就找到答案,要不就消灭问题,这确实是他告诉尚永杰的。 尚永杰杀张义的时候,他跟踪了尚永杰。看到尚永杰还是很缜密的,他还觉得挺高兴。张义临死前听的那首歌居然是李筱薇唱的,他很喜欢歌词。他跟踪尚永杰到那个在建的别墅,尚永杰已经把郭平杀了。郭平车里的歌是郭平自己放的,事情就是这么巧,也许是李筱薇的歌太流行了。他本来还在思考用什么作为标记,没想到这两人自己把标记做好了。 一次,他的胃不舒服。到医院看病的时候,他听说了关自立的事情。一个父亲因为睡觉没有照顾好孩子,导致孩子严重烧伤,他想去看看这个父亲到底是什么样的。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会亲自杀了关自立,没想到他发现了行为奇怪的关向东。于是,他没有亲自动手,只是贴了一张海报就走了,上面的字母暗示了一个戒字。 明星案的时候,他偶然发现警察在找李筱薇。于是,他每天跟踪她,也是保护她。有一天,他发现李筱薇前往了老家新禹县,他也跟了上去。在李洁开过的理发店里,他见到了李筱薇,听了她的倾诉。他知道原来的那个肖唯再也回不来了,眼前的这个就是大明星李筱薇。李筱薇请他帮忙杀死自己,他同意了。从那天起,他决定正式和警察斗一斗,所以在以后的每个案子里都故意留下了一些线索。 晨跑时他发现庞贵杀了王宪民,他不仅没有揭发,还帮庞贵遮掩过留在作案现场的脚印,那根冬青枝就是他折下来的。后来,他拿走了王宪民的手机,给庞贵打了电话,庞贵的杀人方式就是他教的。 齐慕和李如曼举行音乐会的时候,常成昊也去听了。他发现了张克丰对李如曼几近窒息的爱,这种爱已经威胁到了李如曼的正常生活。由此他想起了李筱薇,李筱薇被威胁的时候他没帮上忙,他很内疚。他决定帮李如曼,最终用琴弦勒死了张克丰。 有一次,他去稷州拍戏,路上救下了被河水冲到岸边的安川平,顺路把安川平送在了孟山市人民医院,此后他还去看过安川平两次。安川平恢复记忆后,决定报仇。安川平杀了王冬妮,最终被逮捕。常成昊给警察发了王冬妮的照片,就是告诉警察王冬妮该死。 有一次感冒,他去医院打点滴,认识了一个护工叫武焕霞。她对常成昊说,有几个人害死了他的儿子,哭得非常可怜。常成昊帮她找了一个马甲,印上了护工的字样,这样她在医院出入方便多了。后来他发现自己错了。 这个老太太非常迷信,她所谓的那些害死他儿子的人其实都是不存在的。他尾随老太太回到了三里河村,准备击杀那个老太太。没想到老太太已经自杀了,他在那件马甲的内衬里写下了字母就离开了。 后来他在假扮心理医生的时候,知道了郑景仁和孙兴国的秘密。这两个人一个好色,一个多疑,他决定杀死他们,并且上演了一幕移花接木的好戏。他大费周章,只是想跟警察玩玩。常成昊是坐着孙兴国的车进入别墅的,离开的时候监控正在升级,没有拍到他纯属巧合。没想到他太自负了,这次玩过火了,终于被抓了。 最后,黄一为问常成昊:“你为什么要杀陈传锋?” 常成昊不以为然:“谁是陈传锋?” 黄一为说:“就是你用我的枪打死的人。” 他嘿嘿一笑:“原来他叫陈传锋!” 黄一为很惊诧:“难道你不认识他?” 他很不屑地说:“我认识他干嘛?” 黄一为愤怒了:“不认识!你为什么杀他?” 他哈哈大笑:“不为什么?我就是想给你提供线索,算他倒霉。” 黄一为指着他说:“就为了挑战我,你就杀了他?!” 他反问道:“不可以吗?” 黄一为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怒骂道:“你就是个变态,疯子!” 他把双手一摊,脸上满了得意:“谢谢夸奖!” “混蛋!”黄一为喝道,“把他押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