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凰枝》 第1章 他瞎你哑,正好般配! 幽暗阴潮的柴房里,粗暴残冷的鞭响似惊雷炸开。 “丑八怪,你竟敢对本王下药!今日若不是如雪……本王就要被你玷污了身子。” 沐云歌被抽得浑身鞭痕,血肉模糊。 女子的嘤哭声从旁传来,衣衫凌乱的沐如雪红着眼眶,楚楚柔弱:“我知道姐姐爱慕太子殿下,可你也不该做出这样的事情……” 沐云歌恨恨地怒瞪她一眼,虚弱辩驳:“那壶茶水分明是你递给我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又被男人狠狠扇了一记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一阵耳鸣。 楚元德暴怒:“你还想往如雪身上泼脏水,实在是歹恶之极,本王今天非要杀你泄愤……” 沐如雪慌忙拽住他,抽泣出声:“求太子殿下看在如雪牺牲清白救你的份上,饶我姐姐一命!” “如雪,你就是太善良。本王发誓,从今往后绝不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沐如雪眼敛微垂,香肩颤抖:“如雪是失贞之人,受不起太子殿下的深情,我也无颜再嫁给定王,只能以死明志。” 楚楚倩影映入男人眸底,犹人见怜。 楚元德眸光阴鸷而暗沉:“你失贞是为救本王,本王绝不会让你死。这贱人居心叵测,就由她替你嫁入定王府。反正……七皇弟要娶的也只是丞相府嫡女的身份。” 沐云歌虽然相貌丑陋,但也是丞相嫡女,由她代替沐如雪嫁给定王,正好合适。 沐如雪眼底一闪而逝的欣喜,她绞尽脑汁布下这个局,想要的无非就是这个结果。 这一幕,正好清楚落入沐云歌的眼睛里,她失声冷笑:“我终于明白妹妹所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想让我替你嫁给那个瞎了眼的定王……” 又是啪啪两声鞭响,血光四溅。 火辣辣的痛感在沐云歌的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楚元德的暴吼声炸开:“让你替嫁是本王的主意,与如雪无关。一切后果都有本王来承担!” 这贱人竟然当着他的面信口雌黄,诬蔑如雪。 沐云歌咬紧牙,眸底透着倔强:“我不嫁!” 她胆敢公然挑衅太子殿下的威严,着实惹恼了楚元德,他一把紧掐住她的脖子:“嫁?还是死?两条路你自己选!” 沐云歌憋得脸色青紫,脸颊上骇人的脓包暗疮,显得愈发丑陋。 她紧咬牙关,费劲的从喉缝里逸出二个字:“不……嫁!” 楚元德气得脸色铁青,额间青筋暴鼓,手下的力道更加重了几分。 眼看着沐云歌的脸色愈来愈难看,身后凝着这一幕的沐如雪心里暗暗着急,如果太子殿下真的掐死了沐云歌,明日大婚她该如何收场? 沐如雪故技重拖,楚楚抽泣:“求太子殿下手下留情,让我单独劝劝姐姐可好?” 楚元德眉心紧蹙,终还是松了手:“如雪别怕,本王会为你作主!” 他警告的眼神恶狠狠瞪了眼沐云歌,这才摔门而去。 阴森的柴房里,空气更显寂冷。 沐如雪脸上的羞楚娇态瞬间褪尽,眸底多了一股子狠劲儿—— “我劝姐姐别再执拗了,你乖乖替我嫁给定王,反正他现在瞎了眼,也看不见你这张丑脸有多恶心,说不定还会与你行鱼水之欢,你这个丑八怪也能有机会尝尝男人的滋味……等妹妹将来当上太子妃,不会忘记姐姐的恩情!” “定王还没眼瞎时最受皇上宠信,那时你们母女可是卯足了劲儿,越过我这个嫡长女抢了这份婚约。现在他眼瞎大势已去,你不甘心再嫁给他,又借我之手对太子下药,失了清白之身也在所不惜!” 沐云歌清冷虚弱的声音透着轻蔑嘲意:“只可惜……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我绝不会替你嫁给定王!” 沐如雪美艳的面孔变得扭曲,嘴角的笑容漾起一丝诡异残冷,朝着沐云歌步步逼近。 “有太子殿下为我撑腰,嫁与不嫁……可由不得你!” “你想干什么?” “我刚才和姐姐说了这么多知心话,却又担心日后姐姐嫁去定王府一不小心说错话,只好给你喂点哑药,他瞎你哑,俩人倒也十分般配。” 看似柔弱的沐如雪,出手出奇地快狠准,摁压着虚弱的沐云歌,硬将一包药粉灌进了她的嘴里。 沐云歌身受重伤无力反抗,奋力一口狠狠地咬上沐如雪的手背。 她这一口,似是拼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血腥的味道在唇齿间弥散开来。 “啊——” 沐如雪痛得大呼出声,用力甩开沐云歌,摔滚到旁。 砰的一声响,楚元德破门而入,他一眼便看见了沐如雪血淋淋的手。 “如雪,你没事?” 沐如雪又气又恼,可在太子面前不好发作,又恢复楚楚姿态:“姐姐不肯替嫁我不怪她,她咬我……也是因为气我坏了她和太子殿下的好事儿……” “她都把你伤成这样,你还替她说话……” 楚元德气得脸色发青,狠命一脚踹向沐云歌的腹部。 沐云歌痛得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她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半个音也发不出来。 “贱人,不管你愿不愿意,明日都得穿上嫁衣,代替如雪嫁进定王府!” 沐云歌虚弱抬眸,正好看见男人身后的沐如雪,杏眸深处漾荡的得意之色。 他们二人,这是逼人太甚! 沐云歌突然笑了,口里鲜血喷涌,楚元德和沐如雪的脸色几乎同时骤变。 “她咬舌自尽了!快……传大夫!” 第2章 我们和离吧!谁也不耽搁谁! 檀香袅袅,昏黄光线中沐云歌艰难地半眯开眼。 记忆里实验室爆炸,她眼前一片白光,再睁眼发现自己蜷缩在一张宽大的床榻上,四周一片火红喜色,床上铺着火红金线缎被,对面摆着紫檀雕螭案台,壁上挂着墨龙大画,古色古香。 这是哪儿?有人吗? 沐云歌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半个音节也发不出来,她怎么哑巴了? 突然没由来的一阵头痛,大量不属于她的陌生记忆排山倒海的涌来。 身体的原主沐云歌,是西晋国丞相沐睿的嫡女,昨日遭到太子和妹妹沐如雪强行逼嫁,不甘受辱,咬舌自尽,却被他们用百年老参吊着最后一口气,嫁进了定王府。 身体的疼痛在四肢百骸蔓延,让沐云歌真切感受到了原主受到的伤害。 可她现在却连话也说不出来,不禁懊恼地捏紧了拳头,手指紧握之间,似是触碰到了什么。 皓腕灵光一闪,在她眼前出现一道仿若虚拟的银色光门。 沐云歌有些激动,她没想到太空材质的门禁手环和医疗实验室都跟着她穿越来到异世。 她忍着伤痛从床上爬起来,走进那道光门,实验室里一切都完好无损,完全没有经历过爆炸的痕迹。 医疗实验室里都是全球最顶尖的各种医疗仪器、药品及手术设备。 沐云歌压抑着内心的惊喜,理智且迅速来到声带检测仪前,从原主的记忆里她知道原主是被沐如雪灌了哑药。 果不其然,从仪器屏幕上清晰可见,有清晰的残留物黏附在她的声带上,如果不及时处理就会真正损伤声带,造成永久性失声。 实验室明亮的镜子里映照出一张满是红肿脓包的丑陋面容,发髻高绾,珠翠簇落,流光溢彩,除了那张丑陋的脸,一切都很完美。 沐云歌仔细看了看,原主是因为皮下油脂分泌过旺导致的毛囊堵塞,不懂洁面加上毛囊发炎,日积月累,才变得满脸红肿脓包,治疗需要花费一段时间。 眼下她的额头很烫,脑子有些昏沉,体温三十九度,为防止伤口进一步感染,她迅速给自己注射了抗生素,再服下退烧药,努力保持头脑清醒下,争分夺秒为声带做了微创手术,取出黏附在声带壁上的发病灶。 术后只需要稍作休息,她便能开口说话了。 她离开实验室前,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原主记忆里的定王楚元戟并非善茬,曾血战沙场,叱咤风云,如今眼瞎被丞相府调包换了新娘,他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沐云歌为以防万一,随手从实验室里拿了一支微型麻醉剂。 喜房内,红烛黯淡,七尺宽的沉香雕花木床前,绣洒金珠银线的罗帐风起绡动,层层叠叠。 静谧的院子里,有熟悉的抽泣声传来:“求求定王……让我再看一眼我的女儿……云歌……” 房间里,沐云歌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一张和善面容,原主的母亲向珍雁原本是正室,后因姨娘杜美兰得宠挑拨陷害,沐丞相宠妾灭妻,向氏沦为府奴,杜氏被扶为正室,向氏所出的沐子胥和沐云歌都交给杜氏抚养。 这向氏的音容笑貌,竟与沐云歌早年病逝的妈妈一模一样。 沐云歌不由地推门而出,一眼便便看见了跪在院子里的向珍雁,定王府的家仆正在对她发难。 “相府好大的胆子,嫁过来一个将死之人,现在又跑来个老婆子闹腾,是存心要找定王府的晦气吗?来人,杖刑侍候!” 定王府娶亲,是为了给定王冲喜,可不是为了触霉头! “住手!” 沐云歌一声厉喝,她的嗓子能开口说话了。 她一身凤冠霞帔,不用亮明身份,所有人也能看得出来她是谁。 向珍雁见到女儿,又惊又喜:“歌儿,你……还活着……” 相府逼迫沐云歌替嫁,向氏眼睁睁看着女儿被花轿抬走却无能为力,但她担心沐云歌到了定王府是死路一条,于是豁出性命闯入定王府,倘若救不了女儿,她愿意黄泉路上与女儿作伴。 沐云歌莲步款款走到妇人面前,熟悉的容颜憔悴,鬓角花白,看得她不由一阵心疼。 十二岁那年妈妈病逝,沐云歌就发誓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拯救病患,挽救生命。 二十五岁她荣获了全球医学研究最高奖项,手术刀下救过无数生命,研究的抗癌药让成千上万的病患重获新生,却没想到因实验室内甲烷泄露爆炸身亡。 异世能再见到妈妈,或许就是上天对她最好的安排! 沐云歌一把将向珍雁扶起,冷目横扫周遭:“谁都不许伤害她!” 她的余光,在落到长廊尽头时,突然停顿下来。 一道火红喜袍的高大身影斜倚在朱柱旁,阴影遮住了他的五官,却能让人清楚感受到如同鬼魅的阴冷气息。 那个人,应该就是传闻中瞎了眼的定王。 朱柱旁,男人的声音更如同冰窟窿里冒出来的,寒气逼人:“定王府的人,凭什么听你的?” 沐云歌盯着那抹暗影,语气无比笃定从容:“就凭我现在的身份是定王妃!” 她就算是替嫁,那也是定王府三十二抬大轿,明媒正娶进来的定王妃。 朱柱旁的那道魅影缓缓走了出来:“就凭你这个京城第一丑女……也配做本王的妃?” 定王楚元戟,相貌俊逸非凡,剑眉如鞘,鼻峰挺拔,那双琥珀色的鹰瞳,透着异于常人的深邃。 他每走一步,沉稳中都带着逼迫人服从的霸道气势。 沐云歌盯着步步逼近的男人,他步伐稳健,能根据声音精准判断方位,若是不仔细,还真看不出来他双目失明。 她毫不客气的反讥:“定王不愿意娶个丑八怪,我同样也不想嫁给一个瞎子!不如我们现在就和离,谁也不耽搁谁的前程!” 京城四绝的沐如雪不愿意嫁给瞎眼定王,沐云歌长得丑就活该倒霉吗? 若真说起来,定王与她也是半斤八两,强不到哪里去! 楚元戟冷嗤一声:“从你进了定王府的大门,就没有生离,只有死别!” 第3章 定王愿意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吗? 楚元戟正在气头上,相府当他眼瞎心也瞎了吗? 用个丑八怪替代京城四绝的沐如雪嫁过来,他若不杀鸡儆猴,定王的声威何在? 男人的语气透着杀机,沐云歌黑睫微敛,瞥了眼身侧的向珍雁,突然开口:“定王先放我娘离开王府,你我之间再做了结,如何?” 楚元戟一挥袍袖:“放她走!” 相府的下堂妇,于他而言只是无关轻重的角色。 向珍雁满目担心,自是不肯离开。 沐云歌压低了嗓音:“娘,你先回去,女儿自有办法脱身。” 闻言,向珍雁半信半疑,沐云歌眸光笃定朝她点头,让她安心离开。 直至向珍雁身影消失在辰光阁外,楚元戟的冷讥声扬起:“本王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脱身。” 沐云歌方才对向氏的低语,他竟都听见了,眼瞎之人的听力要较常人敏锐,确实不假。 “我想和定王做笔交易。” 楚元戟唇角勾勒着冷魅:“死到临头,你还想拖延时间?来人,先去了她一身污秽,再执杖刑。” 沐云歌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大桶狗血就将她淋了个透心凉,血腥潮湿牵扯着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紧接着,她就被人摁压在地,厚实的木杖狠狠落下,每一下都结实火辣,夹杂着旧伤的痉挛,痛得她浑身发颤:“定王若是打死了我,这世上就没人能医好你的眼睛了。” 楚元戟压根儿就不可能信她:“口出狂言!沐睿那只老狐狸,生的女儿也没一句实话,给本王用力打,打死为止……” 既然沐睿让她来送死,那他就成全那只老狐狸! 沐云歌凭着原主的记忆和刚才的短暂观察,急切做出判断:“定王眼睛的最初症状,是时常看见眼前有飞蚊,或者有漂浮物某一方位有闪光感,渐渐眼前有阴影遮挡,或者是视野缺损,最后才失明。” 她忍着杖板的疼痛,再次大声喊话楚元戟:“倘若定王的眼睛延误了最佳的治疗时间,就真的难以复明了!” 楚元戟火红的袖袍轻轻挥舞,手指动了动,落在沐云歌身上的木板瞬间停了下来。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沐睿竟然连太医府的人也收买了……” 除了宫中太医,他的病情不可能有外人知道。而这个女人对他的眼疾情况了如指掌…… 沐云歌不禁冷笑:“外界都传闻定王睿智,千里之外也能运筹帷幄,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沐睿就算知道你的眼疾详情,他又怎么告诉我这个不受待见的嫡女?” 这一刻,楚元戟确实有些动容。 沐云歌不失时机地接连道:“还有太子……今日替嫁之事,若没有他给相府撑腰,沐睿也不可能有这个胆量。难道定王真愿意被太子殿下玩弄于股掌之间吗?” 她的话,确实触到了楚元戟的痛处,若非他突然眼瞎,陛下还会有所顾忌,不至于这么快就立下三皇子楚元德为太子。 而沐睿那只老狐狸,两朝元老,圆滑精明。 他深知楚元戟虽然战功赫赫,眼瞎后势力必然也会被削弱,绝不可能再继承大统。而他也不会将京城四绝之一的沐如雪嫁给没有前途的皇子,于是丑女沐云歌就成了替嫁羔羊。 楚元戟眉心紧锁,眼睛失明让他内心烦躁:“宫中太医对本王的眼睛也束手无策,你一个相府嫡女又有何本事?” “定王让我一试又何妨?反正我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好,本王就看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招!” 男人允许她先回屋梳洗更衣,沐云歌趁着独处的机会,给伤口做了处理,服用了消炎药。 她换上一身干净衣裳,再次被带到了楚元戟的面前。 “既然定王殿下答应了让我替你医治眼睛,那就得遵从医嘱,我在治疗时绝不允许有第三者在场。” 她的要求,也加深了男人的疑心。 “你究竟有何居心?” 沐云歌嗤笑:“我一个身负重伤的弱女子,定王还怕我不成?” 明知道是她的激将法,楚元戟还是一咬牙:“好!杜随,你先退下。” 他巴不得她心存歹意,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扭断她的脖子,再给相府安个刺杀的罪名,以泄心头之恨! “是!” 杜随目光复杂,再深瞥沐云歌一眼,方才退下。 火红灼眼的喜房里,只剩下沐云歌和楚元戟二人。 楚元戟冷声扬起:“你先说说打算怎么治本王的眼疾。” 虽然答应了让沐云歌一试,但还是要先听听她的说辞,也好辨别她究竟是信口雌黄,还是确有依据。 “如果我没有猜错,定王的身体或头部曾受过重创,而造成了眼睛视网膜脱离,因为错过了最佳治疗期,现在要通过手术恢复视力。” “手术?你把话说清楚!” 楚元戟眯眯眼,这女人的判断倒是并无差池,只是她说的手术,听起来有些悬。 沐云歌坦白相告:“视力手术的过程很复杂,需要定王无条件地信任我。” 其实接下来不仅是手术的复杂,其它问题都会连蹱而来。 首先是要带楚元戟进实验室能用仪器确诊病情,然后无菌手术室也在实验室内,整个过程各种机械和仪器都会发出声音,定王肯定会产生怀疑! 与此同时,楚元戟冷冽的回答响起:“本王不可能相信你!” “那就恕我无礼了!” 沐云歌早就料到男人的回答,刚才问话时已暗暗准备好的麻醉剂,迅猛扎进男人身体,再用手环打开实验室的光门,将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楚元戟拖拽进去。 利用仪器很快确诊,男人确为视网膜锯齿缘离断,穿孔性外伤造成的视网膜脱落,需要及时手术。 从全身消毒,到将男人搬进无菌手术室的手术台上,沐云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可她眼下也没有选择,医好楚元戟的眼睛,是她唯一可以谈条件的资本! 第4章 七哥,你被骗婚了! 约莫两个时辰后。 楚元戟迷迷蒙蒙间感觉到眼睛传来的痛楚,昏迷前的记忆随之涌入脑海,那个丑女人胆敢暗算他! 楚元戟的脑海里刚闪过那个丑女人,沐云歌的声音便从他头顶上方传来:“定王睁开眼睛看看……” “你还有胆……” 楚元戟一声怒吼的同时睁开了眼,嗓子仿似突然被棉团卡住,瞬间没了声儿。 虽然他的眼睛现在还蒙着一层无菌纱布,可却清楚看见纱布外有烛光,还有一道晃来晃去的模糊身影。 沐云歌手里拿着烛盏,就这样在他面前从左至右,从右往左的来回晃了好几遍,直至清楚感觉到男人的视线顺着光感移动,声音透着的欣喜兴奋:“看来手术很成功,再过七天拆掉纱布,定王便能重获光明。” 躺在床上的楚元戟浑身的血液也在沸腾,他真的能看见了。 只是……连御医也没法做到的事情,这个女人是如何做到的? 楚元戟将激动欢喜的情绪压制在心底,毫无波澜地瞥向那道模糊身影:“沐云歌,不管你医好本王的眼疾是走运还是真本事,你这条小命就算保住了。不过医治好本王眼疾这件事,你绝不可对外泄露半个字。” 沐云歌眸光放亮:“云歌保证为定王殿下保守秘密,不过……云歌也有一事相求。” “你倒是不肯吃亏,先说来听听!” 男人的嗓音依然冷冽,却明显少了阴森戾气。 沐云歌把心一横,理直气壮:“我要和离!” 楚元戟突然坐起身,仰面迎对着她:“本王的眼睛还未完全复原,你现在谈和离,是不是为时过早?” 看来定王还是不相信她,但沐云歌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 她点了点头:“既然定王不放心,那就等你的眼睛恢复后,我们再谈和离!” 楚元戟缓缓凑近她,虽然看不清楚她的模样,但镇定自若的模糊剪影看着倒是有点意思,让他忍不住生出几分好奇。 “不知有多少人觊觎定王妃的宝座,你却口口声声说要和离,究竟是真心还是欲擒故纵,本王还需要细细斟酌。” 好一个自恋狂! 沐云歌忍不住冷嗤:“定王妃的位置,京城四绝的沐如雪不稀罕,京城第一丑女的本小姐同样不稀罕!” “你……” 相府小小的嫡女,三番两次的轻蔑定王,楚元戟的怒气顿时上来了。 沐云歌极其平静地打断了他:“定王眼伤初愈,切忌动怒,否则我就算是华陀再世,也无能为力。” 楚元戟刚冒上来的火气,硬生生被压抑下去,咬紧牙关:“和离之事待本王的眼睛痊愈后再谈……” 在眼睛未恢复之前,他暂且忍一忍这个嚣张的丑八怪。 于是,沐云歌被安置在定王府的逍遥阁,院子僻静清冷,倒也正合了她的心意。 定王的贴身侍卫杜随,送来了天竺和玉树两名丫鬟。 “王爷明日要带王妃入宫请安,让王妃准备一下。” “我也要去?” 沐云歌微有惊诧,她不过是个替嫁的冒牌货,进宫请安就不必了? “王爷是这样吩咐的!” 杜随行礼退下。 沐云歌的脑子里却闪过无数念头,宫斗戏她没少看,再联想到太子和定王……皇子之间暗藏杀机,后宫的娘娘们怕是更不好应付。 她明日若真进了宫,只怕步步惊心,如履薄冰。 “王爷吩咐奴婢,今晚教会王妃宫中礼仪……” 丫鬟天竺的声音细细柔柔,似春日暖风拂面而来,顿时解了沐云歌的燃眉之急。 沐云歌脑子本就聪明,一个晚上不仅轻松学会了宫中礼仪,还打听了不少宫中八卦,自己划了重点谨记于心。 入夜后她又悄悄进了趟实验室,脸上敷了麻药后在强光镜下开始认真清理脓包。原主的五官虽然因红肿脓包丑陋不堪,可她那双眼睛却美得像沐浴过仙灵之气的黑宝石。 沐云歌的直觉,在丑陋的红肿脓包下定藏着不俗的容貌,就让她来逐渐揭开那层神秘面纱。 翌日清晨,在天竺和玉树的精心装扮后,沐云歌走出了院子,瑶霞云纹联珠孔雀花纹锦衣,仙裙高束,体态婀娜。 院子里马车前,楚元戟和杜随同时回望过来。 楚元戟的视力还未恢复,依然只看得到模糊的身影,珠玉佩环随风而动,窈窕身姿灵气洒脱。 杜随眼底闪过惊艳,王妃还是昨天那张满是浓包的红肿面容,可不知怎的今日看着却顺眼了许多,甚至还有些……耀眼。 “请王妃上马车!” 沐云歌冲他礼貌浅笑,她研究的焕肤水总算派上了用场,不仅能消炎,还能提亮肤色,水润光泽。 楚元戟与沐云歌共乘一辆马车,路上沐云歌帮男人换了眼药和纱布。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谢谢定王昨晚派丫鬟来逍遥阁教我宫中礼节。” 男人闭目养神,冷冷回答:“你现在的身份是定王妃,若是在宫中出丑,丢的也是本王的脸。” 言外之意,他并非帮她。 沐云歌自讨没趣地闭了嘴,一路沉寂,没人再先开口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行驶的马车停了下来,皇宫到了。 还没等他们下马车,外面就传来了一道爽朗笑音:“昨日要去定王府观礼七哥不让,今日七哥要回宫请安,我可是早早就在宫门口等着了,快让我见见七皇嫂……” 修长的白玉指尖将车帘撩起,楚元胤欢快地跳上马车,不请自入,毫不掩饰的新奇目光落在沐云歌的脸上时,当场石化,舌头也变得不利索:“她……是七皇嫂?” 沐云歌也同样定睛打量着他,那是一张和楚元戟长得极其相像的面孔,却气质迥异,若说楚元戟是一座冰山,那楚元胤便是冬日暖阳。 她昨晚听丫鬟天竺提起过八皇子楚元胤,他与楚元戟一胞所出,母亲郁贵妃深得陛下宠幸,兄弟二人的感情也甚好, 楚元胤脑子很快就清醒过来,他见过京城四绝的沐如雪,绝不是这副丑模样,莫非…… 他顿时恍悟,义愤填膺:“好个相府竟敢偷梁换柱,哥,你被骗婚了……” 此刻,楚元胤感觉欲哭无泪,向来精明得跟狐狸似的七哥眼瞎后竟然被骗婚,还兴冲冲带了个丑八怪进宫来请安,显然现在还被蒙在骨里。 楚元戟平静的嗓音扬起:“沐云歌,你的七皇嫂。” “她……七皇嫂!” 楚元胤又是一愣,原来七哥知道她的身份,被骗了婚竟然毫无怒气,七哥莫非眼瞎后脑子也坏了? 第5章 面对,上轮宫斗的最后赢家! 马车再次缓缓停了下来,杜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王爷,慈心宫到了。” 楚元胤率先下了马车,不忘回头搀扶了皇兄一把,目光淡淡扫过沐云歌,多了几分戒色。 沐云歌知道,相府骗婚这件事儿,肯定不会就此翻篇,就算楚元戟不追究,楚元胤和郁贵妃也绝不会就此作罢。 宫楼殿宇,画栋雕梁,覆以铜瓦,金碧辉煌的宫殿像盘旋而眠的卧龙,静谧而威严。 慈心宫外桂花盛开绽放,芳香弥漫,沐云歌落落大方地下了马车。 一路进殿门,楚元胤都黑沉着脸,显然是对沐云歌这个七皇嫂不满。 奴婢引着他们进了偏殿,太后端坐其上,银丝满头肤色红润,雍容华贵。 “皇孙儿见过皇奶奶。” “皇孙媳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的目光盯着沐云歌,笑得满目慈祥,像极了邻居家好脾气的阿婆。 “到了哀家这儿都不必拘礼,赐座。” 据沐云歌所知,太后娘娘并非皇上生母,却是郁贵妃的亲姑母,皇上宠幸郁贵妃自然少不了太后的“功劳”。 若非楚元戟突然双目失明,太后娘娘肯定是要推他坐上太子之位的,现在三皇子楚元德被立为太子,太后这边失势,心里定然也是窝火的。 太后娘娘,上一轮宫斗赢到最后的女人,自然不是吃素的,沐云歌更加小心翼翼。 果不其然,她才刚坐稳,便见太后的目光已经转向她,虽然面上依旧挂着笑,声音却冷了几分:“都说相府嫡女才情绝艳,被誉为京城四绝……” 太后的话留了余地,但却是任何人都能听得出来,语气间的冷讽。 沐云歌眸光真诚的直视太后,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与其含沙射影,不如开门见山。 “太后娘娘,被誉为京城四绝的是舍妹沐如雪,并非云歌。” 太后目光闪了闪,多了几分狡色:“相府将你嫁过来,莫非是觉得定王配不上京城四绝之一的沐如雪?” 她这一问,无疑就是给沐云歌挖的坑,无论她回答是与否都不会有好结果。 就在这时,沐云歌身侧的男人出了声:“迎娶沐云歌是本王的意思……” “戟儿……” “皇奶奶,孙儿大婚前日请太辉观的道士又算了一卦,道士说孙儿眼下这一劫用大婚冲喜是好,但相府两位嫡女中,八字与我更合的人是沐云歌。” 楚元戟这一番假话说出口脸不红心不跳,就连沐云歌也怔了怔。 太后娘娘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坐在另一侧的楚元胤似也顿悟,他就奇怪七哥怎么可能被骗了婚还如此淡定。 “既然是戟儿的意思,那哀家便也不追究了,不过……定王妃这张脸确实有失皇家颜面,来人,将哀家珍藏的流彩飞花金百蝶的面纱取来赏赐给定王妃。” 沐云歌领赏谢恩,随即便乖巧顺从地将面纱戴上。 既然太后娘娘是个颜控,她还是尽量避雷,不要招惹到她老人家。 在与楚元戟和离之前,她亦不想节外生枝,不如扮猪吃老虎,相安无事便好。 似乎是沐云歌表现出的无比乖巧,终让太后娘娘暂时消了气,没有再刻意针对她。 寒暄片刻后,先有公公前来传信,陛下请七皇子和八皇子前去章建宫,有要事商谈。 楚元戟和楚元胤前脚刚走,又有奴婢进来通传:“郁贵妃派婢女前来,请定王妃去未央宫一趟。” 沐云歌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恶毒婆婆支走儿子,然后对儿媳狠下毒手。这是电视剧里的常规剧情! 莫非郁贵妃是要对她动手了? 太后娘娘丝毫没有要挽留她的态度,冷冷一挥手:“那哀家就不留定王妃了。” 沐云歌敛眉垂首,恭敬退下,心里暗暗为自己筹谋。 眼下没有楚元戟帮她应付,她得凭一己之力与郁贵妃周旋? 慈心殿外,郁贵妃的贴身婢女已恭候多时:“定王妃随奴婢走!” “有劳。” 沐云歌紧随其后,脑子不停琢磨着法子。 前往未央宫的湖边小径,她突然看见迎面而来有道熟悉身影,是户部尚书府的二小姐白姜荷,身体原主的记忆里,这个白姜荷也是京城四绝之一,个性娇蛮跋扈,和沐如雪还是闺中蜜友,所以经常出入沐府,也常和沐如雪一起欺负相貌丑陋的沐云歌。 白姜荷的姑母是白贤妃,前段时间卯足了劲儿巴结皇后,为的就是让她这个亲侄女嫁给太子楚元德。 看白姜荷一脸春风得意地从常宁殿过来,显然是从姑母那里得到了好消息。 沐云歌黑睫忽闪,脑子里突然有了主意,不动声色地取下了面纱,交给天竺收好。 果不其然,白姜荷一眼就看见了那张熟悉的丑陋面孔,她眼底闪过一丝坏意,趾高气扬地就朝着沐云歌的方向过来,并拦下了她的去路。 “站住!你这个丑八怪怎么会在宫里?” 沐云歌心里更加确定,白姜荷还被自己的好闺蜜蒙在骨里,殊不知沐如雪正绞尽脑汁的要和她抢太子呢! 郁贵妃的贴身婢女秋娥见突然冒出个人拦下去路,默默看了眼沐云歌后便安静退到一旁,既不言语也不站边,似等着看会发生什么好戏。 白姜荷自是也未将一个奴婢放在眼里,她的目光倒影里只有眼前的沐云歌。 沐云歌清了清嗓子,昂首挺胸,故作傲慢:“是谁给白家小姐的胆儿,让你对本妃出言不逊,你骂本妃就是蔑视定王,该当何罪?” 白姜荷被训斥得猝不及防,注意力落在了沐云歌的身份上。 “你……这个丑八怪……什么时候变成了定王妃?” “堂堂白府小姐,说话却口无遮拦!玉树,给本妃掌她的嘴!” 只见光影闪过,玉树那丫头的身手快如闪电,啪啪两记闪亮的巴掌,打得白姜荷脸颊五道指印分外清晰。 白姜荷气得眼泪汪汪,指着沐云歌的鼻子:“你胆敢命人打我!本小姐不妨告诉你,皇上马上就会为我和太子殿下指婚,就算你是定王妃,日后见了本小姐还是得乖乖俯首。你现在若是跪在本小姐面前掴耳光求饶,刚才的过错本小姐可以不再计较。” 沐云歌眯眯眼,故作为难状:“如此说来,妾身刚才是失礼冒撞了未来太子妃?不过……前日我亲眼撞见太子殿下和舍妹在相府后院的柴房里……画面实是难以启齿,太子殿下还信誓旦旦说要娶舍妹……” 第6章 狗血糖?把她扔下马车! 这道消息如当头一棒,白姜荷连哭都顾不上了,睁大杏眸瞪着她:“你胆敢胡说编排太子殿下,我撕了你的嘴!” “是你对定王不敬在先……” 沐云歌倒也不躲不闪,故意让她抓到自己,二人扭打成一团,沐云歌见玉树出手要帮自己,灵机一动身体猛地倾倒,借着玉树那股力道正好将她们二人推向了湖边,直接跌进了湖里。 “定王妃……” 玉树满脸自责,她也没想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儿,反倒把主子推下了湖,正想要跳下去救人,却见沐云歌已经游到了岸边,一个鲤鱼翻身跳了上来。 不识水性的白姜荷,还在水里奋力扑腾:“救……救……救命啊……” 她每喊一声,就灌下一口冰冷的湖水,水中挣扎扑腾的模样着实狼狈。 沐云歌这才示意玉树:“找根竹竿把她捞上来。” 其实她刚才是故意和白姜荷一起跌落入湖,一来是为了给白姜荷一点教训,但她也并不敢真弄出人命,毕竟白家并非等闲之辈,宫中的白贤妃也不是好惹的主儿。 二来,她也是为了自救。郁贵妃请她前去,显然就是用意不善,她借机在路上闹了这一出,也是故意做给郁贵妃的丫鬟秋娥看的。 沐云歌将玉树留下善后,自己和天竺便跟随秋娥前往未央宫。 初秋时节的风已透着微寒,沐云歌全身湿漉漉地出现在未央宫,就连郁贵妃也大吃一惊,她和秋娥一记眼神对视后,先吩咐天竺带着沐云歌去客房沐浴更衣。 沐云歌知道,方才路上发生的事情,秋娥定会一五一十如实向郁贵妃禀报。 郁贵妃若是得知她是为了维护定王威严,不惜诋毁太子,还和未来太子妃打架落了水,想必心中的怒气会消褪些! 沐云歌沐浴更衣后,不忘将太后赏赐的那张流彩飞花金百蝶面纱重新戴上,这才出去向郁贵妃请安。 “妾身给贵妃娘娘请安!” “平身!” 郁贵妃不冷不热的态度虽然不算亲近,不过却也没有要再刻意为难她的意思。 “你说太子和沐家二小姐有染,此事当真?” 沐云歌在郁贵妃的眼神里看见的不仅仅是八卦,还有别有用心的阴谋。 她故作拘谨地垂下头,心里暗暗盘算,这件事情关系的不仅仅是太子,还有相府,还需谨言慎行才是。 “妾身刚才所言是为了气白家小姐,还请郁贵妃切勿当真。” 她的回答后,空气陷入短暂沉默,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郁贵妃终于开了口:“不管你是为了气白家小姐,还是为了维护定王编排太子,只要你的心是向着戟儿的,我就放心了。” 这一次,沐云歌倒是很快就反应过来,故作斩钉截铁:“妾身的心当然是向着定王殿下的。” 郁贵妃将她的眼神细细打量一番,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熟悉的醇厚嗓音从殿门传来:“母妃唤云歌前来未央宫,怎么不等儿臣一起?” 听到楚元戟的声音,沐云歌有心中石头落地的感觉。 虽然她与定王并无交情,但男人的眼睛还需要她,自是不会让她出任何差池。 郁贵妃眼神流转,似是没有料到儿子这么快就来到未央宫,很快勾露出如花笑靥:“戟儿有些时日未入宫,你父皇甚是挂念,母妃单独唤王妃过来,也是不想打扰你们父子叙情。” 楚元戟嗤笑一声:“儿臣不过是父皇手中的一把刀,刀刃不再锋利便只能扔弃,何来父子情分?” “住口!” 郁贵妃花容失色,紧张地四下环顾,确定无旁人在场暗舒一口气,更是语重心长:“戟儿,母妃知道你双目失明后情绪低落,可也不该如此抵毁你父皇,刚才的话倘若让有心人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你可知会带来什么后果?”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也不难听出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护。 楚元戟沉默片刻后,沉稳点头:“刚才是儿臣失言,日后儿臣绝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还请母妃放心。” 郁贵妃这才真正松了口长气。 “儿臣今日乏了,携王妃先行告退。” 沐云歌正好顺势而行,福身行礼后赶紧来到楚元戟身旁,搀扶着男人一同离开。 出宫的马车上,空气静谧的有些诡异。 沐云歌能看得出来楚元戟心情不佳,看来他今日去见皇上应该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 她缩了缩手,从袖子里掏出绢帕,里面包着几块糖,这是她昨日向珍雁离开时悄塞到她手里的,后面她被狗血浇了一身,也没舍得扔,换了块干净的帕子又包起来带在身上。 “给王爷吃块糖,心情会好一点。” 楚元戟冷瞥了眼递到面前的模糊一团,冷声道:“本王从未听说过吃糖心情就会变好……” 沐云歌一本正经地告诉他:“甜食能让人体分泌一定量的多巴胺及肾上腺素,这两种激素会令人产生兴奋,虽然兴奋感维持的时间不会太长,但至少能减少你现在的不开心。” “你怎么知道本王不开心?” 沐云歌翻了个白眼: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定王殿下现在的心情! 男人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却顺着那抹模糊影子从她手中拿走一块糖,直接塞进口里,面色无波无澜,就像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倒是沐云歌,怔愣地盯着他,看着男人咀嚼着糖块渐渐皱紧了眉:“这是什么糖?味道怪怪的……” “是我娘昨日临走前塞给我的,上面沾了些狗血。” 她如实相告,只见楚元戟眉心一跳,一口糖差点喷到她脸上。 “你竟然给本王吃……沾了狗血的糖!” 沐云歌不悦嘀咕:“我娘给我的糖,我自己都没舍得吃!再说……狗血不也是王爷自己泼的吗?现在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她的声音虽小,但每一个字却都能清晰传入男人的耳朵里。 楚元戟黑沉着脸:“停车!把她给本王扔下去。” 杜随虽然满腹疑惑,也只能遵从主命。 沐云歌倒是识趣,连声道:“不用你扔,我自己下车。” 她说完便麻溜地下了马车,再环顾四周发现已经到了闹市。 第7章 等她露出狐狸尾巴 长安街上热闹非凡,大街小巷人声鼎沸,路上有不少摊贩已成功地吸引了沐云歌的视线,捏泥人的、用藤条编蚂蚱的、画糖像的,各式各样,看得她眼花缭乱,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满眼艳羡地穿梭在街道上,简直就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阿伯,我要个小白兔的糖像。” “大婶,给我编个蚂蚱,不……给我编一串蚂蚱!” 沐云歌左手拿满了糖葫芦,右手是新买的头簪,她已经在这条街上来回扫荡几遍了,身上大包小包,开心得不得了。 “王妃……” 有人在身后轻拍她的肩,沐云歌回头看见了天竺和玉树。 “你们两个来得正好,一人一串糖葫芦。” 沐云歌将手里的糖葫芦塞给她们一人一串,依然是满脸高兴。 天竺看了眼手中的糖葫芦,无奈摇头:“王妃迟迟未归,王爷派奴婢们出来寻找。” 从沐云歌刚才被赶下马车的地方,距离定王府最多不过半柱香的脚程,可是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男人还未等到她回府,便派了天竺和玉树出来寻她。 天竺和玉树原本还担心王妃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没想到看见的竟是沐云歌如此欢快买买买的画面,如果让王爷知道…… 沐云歌这才惊觉,想起自己是被楚元戟从马车上撵下来的。 “坏了……” 她急急将身上的大包小包塞给天竺和玉树,手里只留下一把糖葫芦,朝着定王府的方向飞奔而去,也顾不得牵扯到了伤口的疼痛。 没多远,往定王府方向的街头巷口围了好多人,沐云歌也只好放慢了脚步,又忍不住好奇地挤进人群朝里看了一眼。 巷口墙角边,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跪在地上,粗布简衣,清瘦修长,面前铺着的破竹席上躺着位面色青乌的妇人,应该死了没多久。 【卖身葬母】 殷红的血迹在竹席上未干,少年手指上还有明显的伤口,看得沐云歌心头一颤。 小小年纪要卖身葬母,定是走投无路! 周边围观的人是不少,但也都只是看热闹的,并无一人想要真心出手相助。 沐云歌摸了摸腰间的银袋,刚才买东西花费了不少,但剩下的几两碎银应该足够帮这位少年安葬母亲了。 她取下银袋,走到少年面前:“拿着,好好安葬你娘。” 那少年微怔,仰头望向沐云歌,映入眼帘的除了华丽面纱,只有一双黑矅石般灵动的雾眸。 还没等少年应答,银袋已经塞入他手中,沐云歌顺势还塞给了他一根糖葫芦:“这个也送给你,甜食能让你心情好过点。” 等少年从迷懵再回过神来,他面前的神仙姐姐已经消失不见了。 沐云歌又多管了一码闲事儿,奔回王府的脚步更快了,她现在还是戴罪之身,可千万不能惹恼了楚元戟。 她身后翡翠楼雅间半掩的窗边,有双锐利的鹰眸一直盯着她离去的背影。 “八殿下,这位定王妃看着倒像个善人。” “本王总觉得她不简单,你继续派人盯着,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暮色如烟,夕阳从云层间渐渐隐去。 沐云歌来到辰光阁外,杜随一眼就看见了她。 “属下见过王妃!” “呃……王爷呢?” “王爷正在偏堂饮茶,王妃请便。” 杜随并未阻拦她,让出一条道来。 沐云歌黑睫忽闪,瞥了眼手里仅剩的两串糖葫芦,轻笑着塞进他手里:“杜侍卫,这串糖葫芦是给你的。” 没等杜随开口拒绝,她已一阵风似的进了辰光阁。 偏堂玄关处,沐云歌小心翼翼探出头,看见楚元戟坐在木案前茗茶。 紫金玉冠,清华尊贵,虽然眼睛蒙着一层薄纱,却依然无损他俊逸出尘的气质。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还知道回来……” 楚元戟冷峻的嗓音传来,不难听出训斥之意。 沐云歌老老实实从玄关后面走了出来,灵眸流转:“今日让王爷误食沾了狗血的糖是我的错,所以……我特意买了糖葫芦来向王爷赔罪……” 隔着眼睛的薄纱,楚元戟看见一团黑影递到了面前,他稍作犹豫,冷漠地伸手接下了那串糖葫芦。 沐云歌暗舒了口气,接连讨好:“我来帮王爷换药。” 来辰光阁前她已先回逍遥阁取了眼药和纱布,趁着帮男人换药的机会,她其实还有事相求。 楚元戟态度冰冷,闷沉应了声,算是默许。 沐云歌动作娴熟地帮男人换药的同时,试探出声:“王爷,明日是成婚的第三日……” 新婚第三天是回门日,新婚夫妇得携带礼物回娘家,回娘家的礼物她都准备好了,也就是今日在长安街上买的大包小包,还给母亲向氏买了一支玉簪。 她没指望楚元戟陪自己回娘家,可是她不能不回。 楚元戟的嗓音平静无波:“你想回相府?” 沐云歌点头:“我想回去看我娘。” 依然是轻轻幽幽毫无波澜的低沉嗓音:“以后这种事情都不必向本王禀报,你自己作主便是。” 沐云歌听清后差点雀跃的跳起来,也就是说她以后可以自由出入王府,没有人会干涉她行动自由。既便心中窃喜,她还是压制住这份喜悦,有条不紊的帮男人换好了眼药。 “药换好了,云歌先行退下,不打扰王爷茗茶雅兴。” 楚元戟朦胧的目光中,也能清楚感受到女人背影离开时的雀跃,凤眸染上墨色,瞳若寒星,再度深凝向手中那串糖葫芦,若有所思。 从沐云歌替嫁进入定王府、为他医治眼睛、入宫请安直至此刻,他一直默默观察她,总觉得沐睿让她替嫁进王府不同寻常,却又未在她身上看出端倪。 第8章 让定王破费了! 初秋的夜雨打落树叶,清晨空气里薄雾似被雨水扯碎的细纱,勾勒出阁楼院落的隐绰浅影。 沐云歌醒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爬起床第一件事儿就是对着铜镜检查脸蛋,没有哪个女孩不爱美,她也不例外。摸了摸铜镜里的小脸,脓包清理过两次已经彻底干净了,只是红肿得厉害,还需要慢慢消炎调整肤质。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王爷命人送来霞彩千色梅花百水裙,请王妃换上。” 这条霞彩千色梅花百水裙是诸侯国送来的贡品,布料珍贵,染色精美,如千道霞光闪耀亮丽,还镶嵌了百颗打造成梅花形状的宝石,价值连城。 沐云歌看着摊放在床上的霞彩千色梅花百水裙,连用手去摸都担心会破坏文物,定王让她换上这条霞彩千色梅花百水裙回相府,就不担心她裹裙逃跑? 可是她再转念一想,楚元戟这样做肯定有他的目的。 虽然真心舍不得,但沐云歌还是遵从定王的意思换上了这身衣裳,再配上太后娘娘赏赐的面纱,身价不扉。 沐云歌从香闺出来微微怔愣:“王爷……怎么会在逍遥阁?” 院子里的合欢树下停着备好的马车,楚元戟高大挺拔的身影伫立在旁,合欢树的花绒随风飘散,在碧空朝霞的辉映下,定格成唯美的画卷。 楚元戟闻声回头,淡淡一句:“昨晚你提起新婚三日的回门礼,本王既然答应了,就会陪你一同回相府。” “王爷,我没有……” 沐云歌可没敢奢望让定王殿下陪自己回相府,但男人压根没给她开口解释的机会,就冷声打断了—— “上马车。” 眼看气氛陷入冰点,沐云歌识趣地闭上嘴,乖乖跟着上了马车,她坐上马车注意到,车内堆放着各式华丽包装的锦盒。 “这些……” 不会是为她回门准备的礼物?她自己昨日就买好了。 似是猜穿了她的心思,男人低沉的声线扬起:“你不会是准备拿昨日在集市上买的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作为回门礼?” 沐云歌抿了抿唇,她在集市上买的那些东西怎么就上不了台面了?但……瞥了眼身上的霞彩千色梅花百水裙后,她似乎又明白了什么!对于含着金汤匙长大养尊处优的七皇子殿下而言,她在集市上买的那些东西确实上不了台面。 “可是……让定王如此破费,我怎么好意思……” “既然受之有愧,那就日后就慢慢偿还。” 礼物还真不是白给的!这么大一笔钱怎么还啊?她的嫁妆怕是全抵进去也还不了。 唉! 沐云歌默默一声哀叹,清晰落入男人耳朵里,他无意识抽了抽嘴角,一闪而逝。 马车一路慢慢悠悠,半个时辰的车程愣是晚了一个时辰,抵达相府时已近晌午。 早就得到消息的丞相沐睿携夫人杜美兰和府里上下几十口,全都守在府门恭候。 马车徐徐停下,杜随搭了凳子,天竺和玉树迎上前,搀扶着沐云歌和楚元戟下了马车。 沐云歌目光望向沐睿,沐睿却未瞥她一眼,他的眼神小心翼翼打量着楚元戟,眸光深处有试探、有狡黠、还有难以捉摸的复杂。 “定王殿下驾临,敝府蓬荜生辉。” 沐睿脸上堆着笑,不留痕迹地抬腕拂去额头微闪的汗星。 楚元戟扯了扯嘴角:“丞相言重了。本王身体抱恙姗姗来迟,让丞相和夫人久候了。” 这句话出,站在他身旁的沐云歌突然心中顿悟,这一路她就纳闷马车怎么走得这么慢,看来是楚元戟故意为之。 男人面色沉稳,有条不紊,沐睿也真假难辩其心思,只能赔着笑脸恭敬行礼:“定王殿下言重,如今都是一家人,老夫命厨房精心准备了膳食,请殿下进府入席。” 一行人进入相府时,沐云歌眼尖地在人群后面的角落里看见了向珍雁,母女俩的眼神在空气里相汇交织,妇人热泪盈眶地朝她摇摇头,暗示她不必理会自己,顾全大局。 也就此同时,杜美兰也察觉到了这一幕,一记眼神示意,便有两个下人将向珍雁拖走了。 沐云歌眼神冷凛,想也没想就要追过去,却被杜美兰上前一步拦住了去路。 妇人嗓音娇嗲,眼神却无比凌厉:“定王难得来相府,歌儿不陪在夫婿身边好好照顾,这是想去哪儿?” 她的话听着没问题,眼神却是分明的威胁,满脸赤裸祼的得意之色,分明是吃准了定王眼瞎看不见,当着他的面欺负沐云歌母女也不会被发现。 沐云歌十指紧握,心中气愤之极。 冰冷的嗓音从她身旁扬起:“本王只是瞎了眼,又不是断手断脚,用不着王妃贴身照顾。” 眼看着楚元戟的脸色瞬间沉下,杜美兰吓得花容失色:“王爷明鉴,妾身并不是那个意思……” “本王眼瞎,耳朵可不聋,丞相夫人刚才的话我都听得一清二楚,王妃虽然嫁给本王,但相府也是她的家,她在自己的家里,去哪儿还需要向人禀报么?” 杜美兰百口莫辩,又急又委屈。 沐睿狠狠瞪了她一眼,凌厉的目光横扫过沐云歌,最后才落到楚元戟的脸上,恭敬透着沉稳:“贱内出言冒犯,还请定王殿下恕罪。一会儿老臣自罚三杯,就当是为贱内赔罪。” 楚元戟的脸色才渐舒缓,似笑非笑:“那本王就却之不恭了,丞相前面引路。” 沐睿嘴角赔着笑走在前面,眉眼间神色变得复杂,定王对替嫁之事只字不提,这绝不是他以往的性子,也让沐睿猜不透到底意外瞎眼挫了定王的锐气,还是风平浪静之下暗藏惊涛? 杜美兰吃了瘪,也不敢再兴风作浪,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 沐云歌与楚元戟并肩而行,男人武功修为极高,仅凭前面的脚步声就能辩别方位,确实用不着人在旁搀扶。 突然她耳边一热,醇厚沙哑的低沉嗓音,夹杂着淡淡龙涎香气飘来—— “想你娘就去见她,午饭后与本王在前院会合。” 楚元戟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俩人能听见。 沐云歌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息扰得呼吸一窒,很快便定下神来。 “谢谢。” 说罢,她便一溜小跑地朝着向珍雁居住的后院奔去,天竺玉树紧随其后。 第9章 谁敢动我家王妃! 僻静落破的小院,收拾得井然有序。 向珍雁正费劲将挑来的水倒入院里破口的大缸。 “妈……娘……让我来!” 沐云歌扯下面纱揣进怀里,赶紧上前帮忙,她拎起水桶时手臂用力牵扯到了伤口,闷闷痛哼了声。 天竺和玉树齐齐上前:“王妃,挑水的活还是交给奴婢们。” 向珍雁察觉到异样,心疼的眼泪又在眶里打转:“歌儿,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那天娘都看见了,鞭痕的口子手指那么粗,人能活下来都是万幸……” 沐云歌轻松笑应:“娘放心,我福大命大,伤口已经结痂,很快就能好了。” 见妇人半信半疑,她还特意捋起了袖子给妇人看。 看见女儿伤口确实结痂,向珍雁又开始担心:“这么深的伤肯定会留疤……” “娘放心,定王府有的是名贵药材,女儿的伤不会留疤的。” 提到定王府,向珍雁小心翼翼拉着女儿到旁侧,压低嗓音:“歌儿,定王他……对你如何?有没有因替嫁之事迁怒于你……” 沐云歌明眸闪烁,唇角勾扬:“定王对我很好。刚才他还帮女儿训斥了杜氏,当时爹爹脸都黑了……” 向珍雁内心百味陈杂,说不出什么滋味,有些失魂地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妇人也清醒过来:“你们都还饿着肚子?是娘糊涂了,我这就给你们做吃的。” “我想吃娘煮的番茄鸡蛋面。” 沐云歌几乎是脱口而出,更像是身体原主最后的念想,说完连她也愣了愣。 向珍雁却是破涕为笑:“你们兄妹打小都好这一口面,娘这就给你做。” 炊烟袅袅,院里的小木桌前很快就摆上了四碗香气扑鼻的番茄鸡蛋面。 “天竺、玉树,都坐着一起吃。” 俩丫鬟小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似的,沐云歌冷脸敲了两声桌子:“这是命令!” 天竺和玉树面面相觑,拘谨地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向珍雁对两小丫鬟也极是客气:“帮我挑了一缸水,辛苦你们了,都尝尝我做的番茄鸡蛋面。” “谢过夫人。” 天竺和玉树很快就没那么拘束了,几人吃着面,说说笑笑。 面还没吃完,院子里就来了不速之客。 沐如雪带着几名鬽形大汉闯进入院子,她手上还缠着纱布,被沐云歌咬下的伤口显然还未愈合。 她来势汹汹,当看见沐云歌那身华服时眼底闪过艳羡,下一瞬怒火似烧得更旺,直指向沐云歌:“贱人,你到底和白家小姐都说了什么?早知你还能开口说话,那天的哑药我就该再下重些……” 这气势汹汹的排场吓坏了向珍雁,她连声赔着不是:“二小姐,歌儿才刚回门,肯定是误会……” 沐云歌脚步朝前,不留痕迹将妇人护在身后,轻蔑冷笑:“妹妹放心,我在白家小姐面前还给你留了几分薄面,并未将你对太子下药行合欢之事说出。不过……白家小姐倒是兴冲冲地告诉我,皇上很快就会给她和太子指婚!” 沐如雪被她当着众人的面戳穿,又听到皇上即将为太子和白姜荷指婚的坏消息,顿时恼羞成怒:“你……还敢胡说八道,来人,给本小姐撕烂她的嘴。” 几名彪形大汉正要上前,玉树拔出腰间佩剑将人拦下,英姿飒爽,眸带杀戮:“谁敢动我家王妃,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沐如雪这才注意到,院子里还有两个陌生丫鬟,都是定王府的人。 她冷笑讥讽:“姐姐可真厉害,替嫁不仅没惹恼定王,还赏了你如此昂贵的华服,想必新婚之夜姐姐在王榻上花费了不少力气。你说……王爷他若是眼睛没瞎,云雨之间看见你这张丑脸会是什么表情?” 她似是觉得对沐云歌的羞辱还不够,又补上一阵狂笑:“哈哈哈……王爷若是眼睛没瞎,看见你这张丑脸肯定恶心作呕……” 就在这时,紫金色的袍角划破小院的石廊,楚元戟冷漠威严的嗓音让气氛瞬间冷至冰点—— “本王也同样好奇,我若是眼睛没瞎,嫁入定王府的究竟会是相府的哪位嫡女呢?” 他身边同行之人除了杜随,还有丞相沐睿,刚才沐如雪的那番话,清楚落入所有人的耳朵,也戳破了沐睿和楚元戟之间的那层隐晦。 沐睿让这一句话吓得惊魂未定,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沐如雪,慌忙抱拳行礼向楚元戟赔罪解释:“微臣惶恐,相府长女云歌相貌普通但贤良淑德,小女如雪虽然貌美却娇蛮任性,老臣也是思量再三,才决意将云歌嫁入定王府,绝无蔑视殿下之意。何况……长幼有序,姐姐未嫁,妹妹先嫁确实不妥。” 既然那层纸捅破了,也总得有圆话的说辞。 楚元戟突然勾起唇角:“丞相考虑的极是,眼瞎之人确实不在意容貌,更注重品性。不过……本王却为丞相担心,像二小姐这般娇蛮跋扈的性子,日后京城之内怕是无人敢娶!” 他的话说得漫不经心,字里行间却都耐人寻味。 说完,楚元戟一拂袖摆,冷幽幽丢下一句:“本王先行回府,王妃随意。” 望着男人头也不回离去的身影,沐云歌知道他在生气,刚才那句‘王妃随意’是让她不用回定王府了吗? 沐睿的身子亦是明显一僵,就算定王瞎了眼,身份也还是尊贵的七皇子。 刚才被吓傻了的沐如雪,回神后第一反应,是泪眼汪汪地抱着父亲的胳膊求援:“爹爹,皇上就要给太子和白姜荷指婚了,你快帮女儿想想办法呀!” 这句话,无疑对沐睿又是当头一棒。 他冒着得罪定王的风险,就为了送女儿沐如雪坐在太子妃之位,怎么突然就变了天,户部尚书的女儿白姜荷抢占了先机。 “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沐如雪被父亲凌厉的眼神吓到,连摇脑袋手指向沐云歌的方向。 沐睿眉头皱起:“你还知道些什么?一五一十全都道来……” 第10章 老狐狸要出手了! 向珍雁见沐睿脸色黑沉,担心他迁怒于女儿沐云歌,暗下扯了扯女儿的衣袖,暗示沐云歌态度恭敬地好好回答。 沐云歌可不怕沐丞相,这个爹对她不仁,她也没必要客气:“白家小姐亲口告诉我,皇上很快就会下旨给她和太子指婚,爹这回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胆敢这样和你爹说话……” 沐睿气得脸颊抽搐,抬手便是一巴掌甩过来,力量被一只纤手在空中拦下。 玉树紧攥住沐睿的腕,力气大得惊人:“丞相得罪了!奴婢奉王爷之命保护王妃,不得有闪失。” 沐睿此刻也冷静下来,他差点忘了自己不受待见的这个丑女儿,现在的身份是定王妃,他只能将一肚子火气憋回肚子里,态度瞬间软了下来。 “歌儿,爹知道替嫁之事你心有怨气,可……爹也是迫不得已,如今事已至此,我们父女能不能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沐云歌自嘲地勾起唇角:“没想到我这个丑八怪也有能派上用场的时候?” 向珍雁再次拉扯女儿的衣袖,眸光严厉:“歌儿,在你爹面前不得无礼。” 沐云歌收敛了锐气,娘的话她还是会听。 沐睿似是没有想到向珍雁会维护自己说话,眼神闪过一抹复杂:“歌儿,借一步说话。” 他要单独和沐云歌谈话。 沐云歌对视上妇人恳求的眼神,顺从点下头,跟着沐睿进了屋。 当沐睿迈步进屋,发现家徒四壁,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才缓缓开口:“歌儿,爹知道你向来与你娘亲近,只要你帮爹度过这一关,不论你提出什么要求,爹都答应你。” 沐云歌眯眯眼:“爹想让我做什么?” “稳住定王,别让他背地里给相府使绊子!” “我还是不明白爹的意思。” “替嫁之事定王虽未再追究,可老夫心中仍感到不安,在如雪和太子殿下的婚事定下来之前,爹要你尽自己所能讨定王欢心,别让他给相府惹事。” 沐云歌微惊:“可是太子殿下和白小姐……” “只要皇上御旨未下,一切就还有转机。” 沐睿笃定打断了她的话,眼神耐人寻味,显然心里主意已定。 沐云歌理了理思绪,重复一遍:“我只需要在太子的婚事定下来之前,不让定王给相府找茬添乱,爹就能答应我提出的任何要求?” 她强调的是太子的婚事,至于太子的良配最终是谁,与她无关! “没错!” “如果我要接我娘离开相府呢?” “可以。” 沐睿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 沐云歌从沐睿的眼睛里,没有看到一丝留恋,不禁更为向珍雁付出的感情不值。 她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好!” 离开相府后,沐云歌坐在马车里,满脑子都是楚元戟今日拂袖离去的背影,还有他说的那些话,句句耐人回味,看来如沐睿所料,替嫁之事男人绝不会就此翻篇。 如果楚元戟真要与相府为难,她该如何阻止? 沐云歌脑子里忽闪过一道灵光,秀眉上挑,她可以用助于眼睛恢复的借口,将楚元戟支走离开京城一段时间,这样他就没有机会给相府使绊子了。 至于沐睿那边,他要如何想办法帮沐如雪得到太子妃的位置,沐云歌并不关心,她要的是早日能将向珍雁接出相府。 定王府,辰光阁。 沐云歌拿着药水纱布,出现在大门口。 杜随守候在门外,一身青衫,俊雅挺拔,见到她行了礼,便放人进了前堂。 沐云歌进屋时,眼睛无意瞥见门角的唾壶里插着一根长长的木签,再走近细看,是串被扔弃的糖葫芦。 她努力将目光从漆色光亮雕刻精细的红木唾壶收回,压抑着内心没由来的失落不开心,深吸一口气,继续朝里走。 越过玄关,看见楚元戟正轻抚着一具人形黄金大叶龙鳞甲,还有盔甲前面摆放的宝剑,男人指尖在盔甲和剑身来回轻轻摩挲,动作无比温柔。 “既来给本王换药,还愣站在那里做什么?” 楚元戟猛的回头,刚才笼罩在他周身的温柔瞬间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沐云歌疾步上前为男人换药,黑睫微敛开口道:“王爷的眼伤……看起来恢复得不太好。” “本王并未感觉到有任何不适……” 楚元戟高挺的鼻微皱,显然对这个坏消息不满。 沐云歌异常平静:“伤口正在发炎,等王爷察觉到不舒服的时候,就延误病情了。” “你的意思……本王现在该如何做?” “伤口发炎是因为京城的气候热了些,王爷若是能往北找个清凉避暑之地,小住一段时日,眼睛定能恢复得像以前一样清亮。” 沐云歌努力稳住声音和情绪,不能让男人察觉到一丝异样。 只见,楚元戟片刻的沉默后,低沉唤了声:“杜随!” “属下在。” “收拾一下行李,明日我们便启程出京北上。” 沐云歌见目的达到,收拾了桌上残余的药纱,先行告退。 望着她的背影,杜随压低了嗓音:“殿下,我们真要出京?” 楚元戟唇角勾着冷魅,俊美而邪恶:“既然她开了口,肯定是沐睿那只老狐狸要出手了,本王不如将计就计,我人不在京城,这京城就算出了天大的事儿,也与本王毫无瓜葛……” “可是……王妃她不像是丞相一伙的。” “别忘了她终究是沐家的人!本王让你搜集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全都准备好了。” “临行前都安排妥当,等本王离京后,就等着看京城上演热闹好戏。” “是。” 第11章 与定王保持距离 清晨的风从窗边拂过,空气里弥漫着合欢花的淡淡馨香。 逍遥阁的院子里,天竺和玉树正在清点出行物件,看着堆放的大箱小箱,沐云歌无奈摇头:“连茶叶都带,你们这是要搬家?” 她向来极简,只收拾了几件换洗衣裳和常备药品。 “王妃,这趟出门的半月有余,用得上的物件还是备齐得好,有备无患。” 天竺答得理直气壮,沐云歌便不再管了,悠然自得地走出院子散会儿步。 林荫小道,迎面疾步走来一个人,是定王府内家仆的穿着。 沐云歌原本并未留意此人,却不想那人耷拉着脑袋从她身边经过时,突然压低嗓音:“丞相得知王妃今日要出京,让小的将这个转交给王妃……” 他不忘警惕地四下环顾,确定周围没人才从袖中掏出字条,塞入沐云歌的手里,疾步离去。 沐云歌瞳仁缩紧,沐睿这么快就得知了她要离京的消息? 她怀揣着忐忑的心情,小心翼翼打开手中字条。 【今日离京,切记与定王保持距离。】 简短的一句话,并未道明缘由,更引得沐云歌内心狐疑难安。 沐睿在定王府里也敢安插眼线?那他会这么快知道沐云歌和楚元戟要离开京城也不足为奇。可沐睿为何要特意提醒她今日与楚元戟保持距离? 沐云歌没有心情再继续散步,转头回了逍遥阁,此时天竺和玉树两丫鬟已将随行物件全都装上了马车。 很快,便有侍卫前来逍遥阁请沐云歌一行往前院与定王随行人马会合,即刻启程。 远远地,沐云歌便看见了楚元戟一袭火红锦绣华袍,宽大的袖袍衣摆在风中摇曳同一片旖旎。 杜随恭敬行礼:“王妃请上马车!” 楚元戟已率先上了马车,沐云歌黑睫微敛,跟了进去。 她心中还在琢磨沐睿那张字条里的话,‘切记与定王保持距离’究竟有何深意? 沐云歌百思不得其解,但她反思觉得沐睿不会无缘无故传来这张字条,今日还是谨慎行事比较妥当。 马车起程出了王府,沐云歌几次偷睨向身侧的男人,楚元戟一直在闭目养神,她缓缓撩起窗帘,看似漫不经心欣赏窗外的景致,当马车行到闹市区,各类摊贩的叫卖声络驿不绝。 沐云歌突然开口:“停车,我想下去买点吃的,定王不用等我,一会儿买完东西我就坐后面那辆马车。” 沐云歌不露痕迹,她要下车是借口和楚元戟分开乘坐马车,沐睿究竟想做什么她猜不出,不妨先按他的意思去做,再看能不能找出蛛丝马迹。 楚元戟眯眼瞥了她一眼,并未答话。 沐云歌前脚刚下马车,车轮便继续朝前行驶,男人显然没有要等她的意思,她望着马车离去的背影,暗松一口气。 身旁传来糖葫芦的叫卖声,她猛然回头,隔着面纱的唇角勾勒起如花笑靥:“阿伯,我要三串糖葫芦。” “好嘞!” 沐云歌心情愉悦地从银袋里掏铜板,似突然察觉到异样,直觉顺着望去正好对视上一双清澈明亮的黑瞳。 是个脸上脏兮兮的小乞丐,看着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瘦瘦长长,黑亮的眼眨也不眨地盯着沐云歌。 沐云歌愣了愣,看看他,再看看正在拿糖葫芦的阿伯,犹豫了一小会儿:“阿伯,再给我多拿一串。” 这小乞丐想必是馋了! 玉树驾着马车已经在路边停了下来,沐云歌接过阿伯手中的四串糖葫芦付了铜钱,走到那小乞丐面前递给他一串,温柔轻笑:“馋了,这串是送你的。” 少年黑眸流转,欲言又止,可未等他开口,沐云歌已将糖葫塞入他手里,转身上了路边的马车。 马车渐行渐远,路边的少年迈开脚,疾步追去。 一路向北,马不停蹄走了一天的路,落日时在偏僻郊外的驿栈停了下来。 沐云歌有些心不在焉,她整天脑海里浮现的都是沐睿的那张字条,眼看夕阳西下,也并无任何异样。 “王爷传话给王妃,今晚就在此歇息。” 杜随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打断了沐云歌思绪,她才注意到天竺和玉树已在驿站升起了炊烟,开始准备一行人的晚饭。 楚元戟忽然一声低吼:“什么人鬼鬼祟祟?出来……” 顺着方向望去,驿站不远的树后走出来一道清瘦身影,少年衣衫破烂,脏兮的额头满是汗水,手里紧紧握着一串糖葫芦。 当看见那位少年时,沐云歌眼底难掩惊讶之色:“是你?” 这不是她在长安街上遇到的那个小乞丐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杜随眸光疑惑:“王妃认识这小乞丐?” 沐云歌先点头,又摇头。 杜随见状,不客气地挥手撵少年离开:“军机驿站,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你赶紧离开。” 那小乞丐微垂下头,似不想离开,却又惧于杜随严厉的眼神,生出几分怯意,朝着树后退了几步。 “等等!” 沐云歌见他瘦得皮包骨,又满头是汗,忍不住有些心疼,便从随行的马车里取了一包干粮,朝他走了过去,放柔了声音:“这包干粮给你,赶紧回家去。” 少年唯唯诺诺的低着头,既不答话,也不伸手。 沐云歌正要再开口时,风云忽变,十几个黑衣蒙面人突然从密林里冒出来,刀光剑影朝着楚元戟的方向而来。 沐云歌双肩明显一僵,脑子里瞬间闪过沐睿字条上的留言,难道这些刺客…… 楚元戟虽然双目还未复原,身手依然不容小觑,仅凭声音也能清楚辨识刺客方位,出剑防御。 他随行除了杜随,还有四名护卫,见势不妙齐奔而来,护在主子身前与敌厮杀。 沐云歌看见银光闪过,有个狡猾的黑衣人躲过了护卫视线,正要从楚元戟身后偷袭,情急之下她来不及多想,扑过去闭着眼睛从背后一把搂紧楚元戟:“小心……” 似听见刀落血溅的声音,但她却未感受到预期的疼痛。 第12章 你守护他,我守护你! 沐云歌睁眼回头,水眸瞬间瞪大,她看见脏兮兮的小乞丐护在她身后,肩胛负伤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血流如注,刚才是他帮沐云歌挡下了一刀。 杜随和四名护卫已经抽身飞奔而来,十几名黑衣刺客突然撤退,眨眼的功夫便逃得无影无踪。 空气瞬间恢复了平静,若不是小乞丐满身是血,刚才遇刺的事情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沐云歌一把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少年:“先把人扶进屋,他的伤口需要及时止血缝合。” 杜随眼神示意,两名护卫迅速上前帮忙,雷厉风行将少年抬进了屋。 青葱树影斑驳,驿站外只剩下了楚元戟和杜随。 杜随嗓音压得极低:“王妃刚才对王爷舍身相救,不像是做戏!” 楚元戟乌黑的眼珠泛着浅浅的光:“杜随,你说……她会不会是猜出早上的字条有诈?所以将计就计,演了这么一出苦情戏给本王看?” “属下倒觉得王妃性情率真,为人和善,不像有心机之人。” 杜随微垂着头,忍不住想为王妃辩解:“若是让王妃知道……今日那张字条和刺杀之事都是王爷对她的试探,怕是会伤心。” 楚元戟瞥了眼对面模糊不清的人影,嗓音沉下:“你何时开始向着外人说话了?莫非她一串糖葫芦就把你收买了?” 那日他原本以为沐云歌送给自己的那串糖葫芦是给他赔罪,事后才发现婢女侍卫人手一串,她的赔罪根本就是敷衍。 杜随慌忙请罪:“是属下失言,王爷请息怒!” “够了!王妃的事情本王自有定夺。” 楚元戟淡淡瞥了眼驿站内:“还有……那个小乞丐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差点坏了本王的大事。不过……他敢舍命为王妃挡刀,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杜随摇头:“感觉像是旧识,可王妃刚才说过她并不认识那小乞丐。” “你传令下去,查查这小乞丐的底细。” 楚元戟的话刚落音,突然警惕地望向南面,那边传来急促飞扬的马蹄声,是有人朝着这边来了。 杜随双手抱拳:“属下前去看看。” 很快,杜随便折返回来,与他同行而来的还有八皇子楚元胤和两名贴身护卫。 “七哥为何突然离京?连声招呼也不打。” 楚元胤还未从高头大马跃下,便注意到了地面的血迹,顿时面色骤变:“出了什么事?有人暗杀皇兄?” 他迅速下马,将楚元戟前前后后检查个遍,确定他没有受伤。 楚元戟淡淡一语带过:“我没事!” 楚元胤鹰瞳圆瞪:“莫非……是七皇嫂遇刺了?” “她也无碍。” 楚元戟率先进了驿站。 从刚才沐云歌带着小乞丐进屋处理伤势,约莫过去了一炷香,楚元戟虽知“刺客”出手是点到为止,但想到那乞丐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应该不会送命? 沐云歌庆幸之前从实验室带出来的麻醉剂还剩下一些,也能让眼前半大的孩子少受疼痛之苦,她迅速帮他消毒止血缝合,还喂他喝下消炎药。 “肩胛近两个时辰会没有知觉,你不用害怕。” “我不怕。” 少年开了口,嗓音圆润,透着超乎年龄的成熟。 沐云歌望着他,疑惑却平静:“你为何舍身救我?” 少年沉默片刻,答:“你为何要救他?” “因为他是我夫君,我理应以命相护。” 沐云歌心里想的却是:暗杀楚元戟的人是沐睿派来的,她不能坐视不理。 少年不再回答,空气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就在这时,屋门被人从外推开,楚元戟走了进来,他的脸色看起来微微泛红,有些不太自然,身旁跟着八皇子楚元胤和杜随。 “八弟返回京城,把这孩子一并带走。” 楚元胤一脸委屈不甘:“天都落黑了,皇兄要赶我走?” 楚元戟斩钉截铁:“那就休整一晚,明早带他离开。” 负伤的少年抿紧唇:“我不跟他走!” 楚元胤也一屁股坐上椅子,同样倔强:“我也不回京城。皇兄既是说要去太辉观调养身体,那我就陪你去。万一路上又遇到刺客,我也能保护皇兄。” “让你回京……是让你帮皇兄好好查查我今日遇刺的幕后指使。” “那我今晚就起程返京,一定查出是谁想害七哥。” 楚元胤一跃而起,他从小就崇拜皇兄,却不甘永远被皇兄保护,他做梦都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护佑皇兄。 楚元戟的眸子朝着受伤的少年望去:“那他呢?” 若非知道皇兄双目失明,楚元胤差点以为他能看见。 沐云歌先开了口:“他是为救我受的伤,我要照顾他直到伤口痊愈。” 那一刀虽不算太深,可少年瘦得皮包骨,肩胛伤处白骨隐现,这么长的刀口必须每日消炎,若是护理不当极有可能造成大面积感染,是会要命的!她必须对小乞丐负责! 楚元戟垂思片刻:“好!那就带着他一起上太辉观,等他伤势痊愈,本王的身体也该调理得差不多了,介时一起返京。” 沐云歌没想到楚元戟能这么爽快答应,激动地冲少年点点头:“王爷答应让你与我们同行,你只管安心养伤便是。” 少年定睛望着她,重重点下头。 “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乔枫。” 晚饭过后,楚元戟送楚元胤离开,驿站外兄弟俩低语几句。 “七哥当初风光无限,在京城树敌不少,今日刺客之事,七哥觉得谁的嫌疑最大?” “阿胤,你回京后只需将我今日遇刺之事透露给父皇,其余的……就不必深究。” 楚元胤愣了愣,他可是信誓旦旦要找出暗杀皇兄的幕后指使,皇兄现在却让他不要深究。 “七哥……” “听七哥的,不会错。” 楚元戟知道这个胞弟性情耿直,不愿他陷入皇权之争,更不愿让他沦为棋子。 “知道了,七哥。” 楚元胤表面答应,心里想的却正好相反。从小到大都是皇兄保护他,自从楚元戟双目失明以后,错失了太子之位,大婚冲喜被相府替嫁欺瞒,出了京城又被敌人暗杀,这一幕幕就像烙印刻在楚元胤的心上,他比谁都更心疼七哥。 这次,该轮到他来守护皇兄了! 第13章 二人划清界线 皓月当空,夜色渐浓。 沐云歌趁着房间无人打开实验室的光门,想进去再取些药品针剂出来。 这次的时间不似前几回那么匆忙,她细心注意到实验室的针药棉纱仪器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医用垃圾也不见了。她再仔细清点药品,发现数量不多不少,就像她前几次从未拿走过针药棉纱。 难道……实验室每关闭一次就会自动恢复原始状态?那也就意味着这里所有的东西都用之不尽,现实版的聚宝盆。 这个发现让沐云歌内心雀跃,现在她不仅不用担心医用物资不够用,似乎还能重新筹划如何回归事业。 沐云歌高高兴兴的出了实验室,拿了两剂针药去了乔枫的房间,门口正好碰见了杜随和一名护卫。 “杜侍卫,帮乔枫换好干净衣物了吗?” “那小子太倔,死活不让我们碰,终后我点了他的穴,硬扒了他这身脏衣裳,现在他应该在屋里穿衣。” 杜随扬了扬手里的脏衣:“王妃,你看他这身衣服又脏又破,早该扔了……” 他的话还未落音,忽闻房门一声响,少年从里面冲了过来,一把将脏衣服夺了回去。 乔枫一句话也没说,绷着脸气鼓鼓地返回屋,后肩胛洁白的纱布印出血色,应该是刚才用力之间扯到了伤口,又渗出了血。 杜随也是头一回见到这种人:“这小子脾气还挺冲!” 沐云歌还是很感谢他:“辛苦杜侍卫了,你下去歇着,这里有我看着。” “是,王妃。” 大门原本就是敞着的,沐云歌还是敲了敲房门。 乔枫回头见是她,抿嘴耷拉下脑袋,依旧紧抱着那套脏衣裳。 沐云歌走到他面前,温柔道:“已经又脏又破,你还是舍不得扔,为什么?” 少年缓缓抬头,略显拘束:“这是娘给我缝的衣裳,她死了。” 这身衣裳是他唯一的念想。 乔枫说话时始终耷拉着头,声音伤感。 沐云歌明白了,她点点头,将手伸向他:“把衣裳交给我,我帮你洗干净收起来。” 乔枫惊诧地睁大眼睛看着她,慢慢松开了手,他似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迅速从衣裳的内袖里抽出一块破布包裹的东西,这才将破烂脏衣交到沐云歌的手里。 沐云歌接着道:“乔枫,我现在要先帮你处理伤口,还得打上一针,然后……你就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还得赶路。”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乔枫定睛盯着她,无比安静顺从,就连沐云歌为他注射针剂,少年也一句疑问也没有。 当晚,沐云歌不仅将乔枫的那身破脏衣洗得干干净净,清晨还交给心灵手巧的天竺缝补得整整齐齐,这才给少年送去。 不巧的是,她在乔枫的门口看见了楚元戟。 在旁的杜随暗暗给了沐云歌一记眼神,看起来不太妙。 沐云歌故作轻松地开了口:“定王一大早怎么会在这儿?” 楚元戟面无表情:“本王的眼伤……你是不是没放在心上?” 沐云歌顿时醒悟,昨日乔枫受伤后她便全身心照顾,竟然忘记了给定王的眼睛换药。 显然,此事惹得楚元戟极其不悦,一大早便堵着她兴师问罪。 沐云歌半刻也不敢耽搁,将手中衣物递向杜随:“我先给定王换药,乔枫的衣物劳烦杜侍卫帮我送给他。” 杜随看见她手中干净整洁的衣物,眸光微惊,这不是昨晚乔枫换下的身破旧脏衣吗?完全焕然一新。 楚元戟拂袖转身,沐云歌小心翼翼引路,将男人带到自己住的房间,找出眼药纱布帮他换药。 她换药的动作很轻柔,手指触碰到男人的眉眼,温润柔软。 楚元戟微微皱了皱眉头,京城第一丑女……这双手竟然如此温柔舒服。 “是云歌弄疼王爷了吗?” 沐云歌见男人皱了眉,更加小心翼翼。 楚元戟不答反问:“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本王说?” 他这一问,让沐云歌紧张的手指一僵,莫非男人是猜到了昨日刺客的事情与沐睿有关? 沐云歌内心很纠结,她想揭发沐睿说出字条的事情,可是她也清楚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因为向珍雁还在相府,她鲁莽行事会害了妇人。 就在她沉默之时,楚元戟如美酒般醇的嗓音再度传来:“你昨日和那小乞丐说的话,本王都听见了。” 沐云歌怔了怔,努力回想自己昨晚都和乔枫说了些什么? 楚元戟沉下声:“本王提醒你,别忘了你我之间只有契约,定王妃的位置不属于你,本王也绝不可能看上你这个丑女!” 男人语气里毫不掩饰地嫌弃,如同一盆冷水将沐云歌浇了个透心凉。 她极其镇定地帮男人继续换完药纱,通身的冷息:“定王请放心,云歌绝不会贪恋定王妃之位,待医好你的眼睛,回京后我从相府顺利接出母亲,我便自请下堂,与定王做个了结。” 清冷无情的一番对话,瞬间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沐云歌此刻冷静下来,不由反省自己前几日确是受了感情左右,差点忘记他们只是利益关系的假面夫妻。 从今往后,她更要懂分寸,与定王疏远些才是。 “一言为定!” 楚元戟漆黑倨傲的眸底,寒光乍现,这女人如此沉着冷静说出这番话,毫无感情留恋,与她昨晚那句‘他是我夫君,我理应以命相护’简直判若两人,莫名令他不悦。 门外,杜随的声音传来:“禀王爷,车马已经备好。” 楚元戟冷声朝着门外走去,脸色黑沉:“传令下去,即刻起程!” 沐云歌已决意要与楚元戟划清界线,于是带着乔枫与丫鬟天竺玉树共乘一辆马车。 又多了一个人,马车里的空间更显狭小,再加上乔枫负伤需要卧榻,马车大部分位置得让给他,沐云歌并非养尊处优的娇娇女,她丝毫不介意与天竺玉树挤坐在前排。 主仆三人,一路欣赏风景,谈笑风声,沐云歌时而还教她们唱几句流行歌曲,其乐无穷。 倒是前面华丽宽敞的马车里,气氛又冷又静,时而听见后面马车飘来的歌声,楚元戟薄唇紧抿,无形之中散发的冷息,让马车前座的杜随如坐针毡。 第14章 你最好别偷看! 楚元戟一行不疾不缓的在路上走了两天,到了华胥城,等过了华胥城离太辉观就不远了。 不想,他们刚进城门,马车就被拦了下来,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男子双手抱拳:“郡王听闻七皇子途经华胥城,特命小的在此恭候,郡王已在府内设下酒宴,为七皇子接风洗尘。” 楚元戟勾了勾唇角:“这里是皇兄的地盘,如果本王拒绝前往郡王府赴宴,怕是也走不出华胥城。前面带路!” 对方再次恭拳:“是,小的给七皇子开道。” 后面马车上,沐云歌压低嗓音问:“刚才那人说的郡王,就是被陛下驱逐出京的长皇子吗?他被驱逐出京究竟是所为何事?” 之前她曾听天竺提起过此人,眼下既然到了人家的地盘,就更得多打听些,以免踩雷。 天竺怯怯缩了缩脖子:“那还是五年前的事儿,奴婢当时虽然还小,但也听说了轰动一时的红楼案,没想到最后查出的幕后主谋竟是长皇子,陛下大怒,将长皇子驱逐出京,还下令若非皇命,他终生不得再踏入京城一步。” “红楼案是什么?” 沐云歌不禁好奇,能让陛下将自己的亲儿子撵出京城的红楼案,肯定小不了。 天竺又慌又怕,声音弱了下去:“这个奴婢真不清楚,王妃若想知道还是去问王爷。” 沐云歌翻了记白眼:“罢了罢了,我也只是随口一问。” 她这两日除了帮楚元戟换药,都离男人远远的,以免定王又自作多情,怀疑她觊觎定王妃之位。 长街以南有座豪门大宅格外醒目,朱红铜门两侧伫立着张口石虎,霸气威武,门梁的横匾上龙飞凤舞的【郡王府】犹为引人注目。 马车在门前停下,络腮胡子大汉抱拳恭请:“郡王已备好酒宴,恭迎定王、定王妃。” 楚元戟捋了捋衣袖:“本王和王妃这一路风尘仆仆,你先差人准备热水,待本王和王妃沐浴更衣后,再去见皇兄才不失礼节。” 沐云歌惊出一身冷汗,沐浴更衣,这男人想干什么? 男人的要求合乎情理,络腮胡子大汉只能遵命,差人将他们带到南厢客房时,成群的奴婢已备好热水守候在此,奉命侍候王爷王妃沐浴。 楚元戟开口道:“有王妃侍候本王沐浴足矣,其余人都退下。” 沐云歌内心原本正在忐忑,听到男人这句话,灵眸一闪,突然明白了什么,心也落了下来。 电视剧也经常上演,宫中皇子表面和气,却大多口蜜腹剑,各怀心思,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她由此推断,那郡王表面上是为楚元戟接风,真正目的不言而喻。 而楚元戟也是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他不打没把握的仗。 屋里的下人全都退下,只剩下楚元戟和沐云歌二人。 沐云歌开门见山:“王爷有话要对我交代?” “你倒有几分眼力劲儿。” 楚元戟眉峰高挑:“我这个皇兄向来不安分,今日给本王接风是假,真正的意图恐怕是想试探本王的眼睛是不是真瞎……” “王爷是怕我会露馅儿,所以在见到郡王之前……假装要沐浴更衣,是为了提醒我。” 沐云歌瞥了眼身边热气腾腾的浴桶,可惜了那么些薰香和花瓣。 “提醒你是真的,沐浴更衣也是真的。” 楚元戟眯眯眼,经过几天时间,他的眼睛能看到的东西又比最初清楚了很多,虽然还是模糊的剪影,但已经能够清楚分辨得出物件。 他能看见,沐云歌的指尖皓腕探进了浴桶里,如同柔软的拂柳,在湖水里轻轻摆荡。 男人威严的声音再次扬起:“还不侍候本王沐浴?” 沐云歌的手指一僵:“我……出去唤婢女来……” “本王刚才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过,由王妃侍候我沐浴更衣,你现在跑出去,岂不是让皇兄起疑?” “那……我也不能……和定王一起沐浴……” 她还是个恋爱小白,突然就让她和男人鸳鸯浴,绝对不行! 沐云歌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面纱下的脸蛋已经烧透了。 即便看不清她的脸,楚元戟隔着空气也能感受到对方的羞窘,他唇角勾勒起冷魅:“本王是让你给我宽衣……和本王一起沐浴?你想得倒美!” 沐云歌更加恨不得钻进地缝,恼羞成怒地回怼:“王爷有手有脚,为何让我为你宽衣?” 楚元戟也沉了脸,嗓音严厉,变得认真:“王妃莫不是忘了……本王瞎了眼,凡事都需要人照顾,你现在如此,一会儿在皇兄面前也定会露出马脚。” “可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二人。” “你别小瞧了我皇兄,在郡王府想要骗过他的眼睛,就得时刻保持谨慎,不能有一丝疏忽大意。” 沐云歌这会明白,男人刚才是故意以身示教,方法虽然可恶,但也算是给她上了深刻的一课。 她咬咬牙:“臣妾这就为王爷宽衣。” 这一刻,楚元戟开始对她刮目相看,传闻里只知她是京城第一丑女,没想到还能屈能伸,有几分聪慧和倔强。 玉带松解,锦袍散落,男人精壮的好身材落入沐云歌眼底。 健康的麦色肌肤,每一块腹肌都闪烁着结实的光芒,瞧着瞧着,沐云歌的脸颊更烫了,她闭上眼,又忍不住悄悄眯开一条缝,不看白不看! 男人不合时宜的提醒声扬起:“王妃别忘了更衣……” 沐云歌顿时回魂:“就在这儿?” 当着他的面!更衣? 楚元戟缓缓背转过身,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冷嗤:“王妃在担心什么?别说本王的眼睛还未恢复,就算是能看见……” 男人的话留了余音,更像是要让沐云歌自己细细品。 沐云歌冲着男人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小声嘀咕:“你最好别偷看!” 她声音极小,好耳力的男人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水中倒影里,勾勒出男人的镌刻俊颜,不苟言笑的岑冷薄唇,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纹,连他自己也浑然不觉。 第15章 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水雾氤氲,弥漫着淡淡的薰香。 沐云歌藏在珠帘轻纱后,迅速换好了衣裳,软银轻罗的素白长裙,淡雅别致,搭配太后赐的华丽面纱,锦上添花。 男人还泡在沐桶里,她隔着珠帘:“有一事……云歌不知当不当问?” “有关郡王?” “嗯。既然要见面,理当知己知彼,我想知道红楼案的事……” 隔着薄纱般的雾气,男人的声音幽幽飘来:“和你说说倒也无妨……说起这红楼案,还得从七八年前说起,一连好几年皇宫选秀后,民间各地都有美貌女子失踪,直至五年前有后宫嫔妃的亲妹妹失踪将事情禀报太后,父皇才开始命人彻查此事。没想到这一查,竟发现那些女子是被人掳走的,圈养在一幢红楼里,请了人用心调教琴棋书画、歌舞媚术,假以时日后,再将这些女子送给朝中高官为妾,此案牵扯甚广,朝中不少重臣都受此案牵连……” “红楼案的幕后主使……真是长皇子吗?” 沐云歌真的被惊到了,强抢民女逼良为娼,能干出这种事的人就是渣渣,天理难容。 楚元戟却出奇的平静:“父皇说是皇兄利用红楼女子拉拢朝臣,意图谋反,皇兄誓死也没承认,最终被父皇驱逐出京,终生不得相见。” “那……” 沐云歌刚要开口,声音戛然而止。 楚元戟突然出水,精壮结实的后背肌肉线条性感流畅,就算是隔着轻纱珠帘,也能感受到火辣辣的诱惑。 “更衣!” 高高在上的王者气息,打断了沐云歌放空的思绪。 她提醒自己眼前的就是人体行为艺术,必须淡定面对! 沐云歌忽略脸颊的滚烫,迅速将干净衣物帮男人穿戴整齐,衣领还有点皱褶,她伸手抚平正要收回,却突然被男人厚实的大掌一把攥住柔荑。 “王妃刚才要说什么?” “哦……臣妾是想问,王爷觉得红楼案的主谋是郡王吗?” 突如其来的肌肤亲密,让沐云歌的脑子有些晕,她急急挣了挣小手,楚元戟松开了她。 “是或不是,现在已经不重要。” 楚元戟的嗓音异常沙哑,似极力克制着某种情绪:“王妃同本王,现在可以去见皇兄了。” 沐云歌携着男人臂弯,齐肩从屋里走了出来。 早已有人在此恭候,引领他们前往长赢阁,杜随紧随其后。 秋风徐徐,花木染醉,长赢阁湖边的醉花亭里摆设了满桌酒宴。 宴桌正中的座椅上端坐的华衣男子,眉宇尽染狂狷,五官刚毅粗犷,却又不失高雅贵气,此人正是长皇子楚元傲。 他一眼便看见了楚元戟和沐云歌,笑着起身相迎。 “好久不见七弟,长得愈发高大壮实了,不愧是我们西晋第一勇士。” “皇兄见笑,什么第一勇士……都是过眼烟云,莫要再提。” 楚元戟极是沉稳,毫无波澜的声音更是让人看不透他的情绪。 楚元傲笑着递过一杯酒:“为兄当年离京七弟还是弱冠之年,一眨眼也成亲了,可惜为兄不能进京祝贺,今日就在此补上了。” 他手中的酒就递在楚元戟的面前,楚元戟却并未伸手去接,只是笑着应:“皇兄这的酒可是真香,我都闻见了……” 沐云歌灵眸微敛,轻声提醒:“郡王给王爷敬酒呢!” 楚元戟这才恍然,摸索着接过面前的酒杯,带着自嘲:“在皇兄面前失礼,我先干为尽。” 说罢,他抬首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七弟这些年风光无限,着实让兄长挂念。” 楚元傲的脸上始终挂着笑,打量着楚元戟的那双眼。 沐云歌估摸着楚元戟再被郡王这般毫不掩饰的目光盯着看,迟早会露出破绽。 她清了清嗓子,打破气氛里弥漾的诡异:“郡王盛情设宴,妾身可不想辜负这一桌的美味佳肴,要是再不入座菜可都要凉了。” “七弟妹说的是,都入席。” 楚元傲的目光朝沐云歌望来,表面谈笑风生,一副潇洒不羁的模样。 落入沐云歌的眼里,却只觉此人城府极深,深不可测,连她也觉得压力极大。再想到楚元戟,她觉得自己还是要尽可能吸引楚元傲的注意,只期盼尽早结束这场鸿门宴。 “郡王的园子真美……” 沐云歌心里其实不屑:被驱逐出京的皇子,在华胥城依然观湖看花,饮酒作乐,过着金迷纸醉的日子! 楚元傲眯眼盯着她,目光狂肆放浪:“七弟妹若是喜欢,就和七弟在此多住些日子。” 沐云歌惊觉前方有坑,表面浅笑盈盈:“若非有要事在身,妾身也愿意陪着王爷在郡王这里多住些时日。” 说到这儿,她不忘帮楚元戟夹菜,将玉着翠碗递到他手边,一举一动都是在照顾个眼瞎之人。 楚元傲眼底的疑色渐褪去几分,唇角挑起:“为兄原本以为,最有资格继承父皇大统的人会是七弟。” 楚元戟:“三皇兄文韬武略,太子之位当仁不让。” 楚元傲冷嗤:“就楚元德那个草包……也能坐上太子之位?父皇若不是被猪油蒙了心,就是别有心机。” 楚元戟没有回应他这句话,人心叵测,不能轻易落了把柄在他人手里。 沐云歌看得出楚元傲性情狂羁,却没想到他能这么狂,天底下敢这样光明正大骂陛下的人怕是没有几个。 楚元傲下颌微仰,粗犷地大笑出声:“七弟为何不答话?是信不过为兄,还是我错看了你原就是个胆小怯懦之人?” 楚元戟放下碗筷:“皇兄到底想说什么?” “想让七弟帮我!” “那……恐怕是要让皇兄失望了,元戟如今只是个瞎眼的废人,就算心有余也力不足,帮不了皇兄。” “难道七弟真甘心做把被人扔弃的刀?……” 楚元傲还想说什么,但似意识到旁边还有沐云歌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湖里的莲花开得正美,妾身过去看看。” 沐云歌识趣起身回避,电视剧她见得多了,知道越多的人,死得越快。 第16章 眼中钉,肉中刺! 偶尔拂过一阵细风,湖面的莲叶摇曳婀娜,醉花亭里只剩下楚元傲和楚元戟兄弟二人。 楚元傲狂野不羁的神色收敛干净,只剩下沉稳笃定:“七弟金戈铁马,血战沙场,到头来也只是一把被废弃的刀,你真的甘心吗?接下来……老头子肯定会想办法不断削减你手中兵权,等到你无兵无权之日,就真正成了废人!” 楚元戟拾杯啜了一口酒:“皇兄倒是了解父皇。” “从他五年前将红楼案嫁祸给我,我就看清了他,只是我无兵无权,更无靠山,就算心有怨恨也无能为力。” 这件事情楚元戟确实曾有怀疑,今日既然楚元傲主动提起,他不妨当面问清。 “红楼案的幕后主谋……当真不是皇兄?” “本王遭人暗算背了黑锅,但我敢确定,主谋肯定就在宫中。” 说到这儿,楚元傲提起桌上酒壶,豪饮了一大口,清凉的酒水并未能浇灭他胸腔腾升的怒火:“如果本王也像七弟一样,在宫中有太后和贵妃撑腰,想必也不会被有心人推出来顶罪。” 空气静了下来。 宫里人都知道,长皇子楚元傲表面尊贵,实际比奴婢强不了多少。他的生母是宫中舞姬,从他出生便养在皇后宫里,皇后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与嫡出的三皇子楚元德待遇更是云泥之差。 陛下也从未将这个舞姬所出的长皇子放在心上,楚元傲就像野草一样野蛮生长,舞枪弄棒,性情顽劣不堪,或许他是知道只有自己变狠变强,才不会被人踩进泥里。 楚元戟静了静心神:“皇兄在华胥城过这种逍遥日子,不好吗?” “本王咽不下这口气,红楼案的幕后主谋,我一定要查出来。” “如何查?” 楚元傲定睛凝着他:“已经有了眉目,但想要查出主谋,本王必须回京。” “皇兄想让我帮你重返京城?你应该记得五年前父皇的旨意,没有圣命你不得回京,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楚元傲唇角勾勒起好看的弧度,一字一句:“七弟还记得吗?你六岁那年比射箭输给了我,拗着倔劲苦练三年后终于赢了回去,那时候我就知道,只要是七弟想做的事,就一定能成!” 楚元戟当然记得这件事,宫中众多皇子中,长兄楚元傲最令他忌惮,也是羡慕。 他忌惮楚元傲文武双全,羡慕他性情狂野,放浪不羁,从不屑与人争高下,却凡事都能出类拔萃。而楚元戟从小到大,为让后宫太后母妃心安,半分都不敢懈怠,也绝不能输人半分。 “若我帮了皇兄,皇兄能为我做什么?” “只要能让我回京找出红楼案主谋,洗清冤屈,从今往后,我就是七弟手中的刀,你指哪儿我杀哪儿!” 楚元傲那双鹰眸,锐利、冷漠,且坚定。 楚元戟沉默片刻,点下头:“想得父皇口谕并非易事,元戟只能尽力而为。” “为兄已经等了五年,不在乎再多些时日,我就在华胥城静候佳音。” 楚元傲兴奋起身:“我去请七弟妹过来用宴。” 脚步声渐行渐远,杜随近身侍候主子:“谁都知道长皇子性子野惹不得,王爷为何要答应他?岂不是自找麻烦。” “长兄性子是野了些,但……本王并不讨厌他。若再退一步论,倘若今日本王不应下他,你真以为我们能顺利离开华胥城吗?” 比起皇宫里的那几位,楚元傲是还算重情义,但以他狂野不羁的性子,硬要蛮不讲理地将他们扣在郡王府,他也并非做不出这种事。 杜随顿时明白主子的权宜之计。 衣香鬓影,有脚步声传来,楚元傲已将借故回避的沐云歌请回了醉花亭,也有下人利索换上了热气腾腾的酒菜。 沐云歌一眼便能看出,郡王的心情极是不错,想必刚才她离开的半柱香里,楚元戟答应了要帮楚元傲。她只是心里琢磨,表面未显露分毫。 酒肉飘香,觥筹交错,楚元傲有了几分醉意:“七弟在府邸好生休息一晚,明日为兄亲自送你出城,还有……别在太辉观休养太久……当心京城变天……” “皇兄醉了,来人扶他回屋歇着。” 楚元戟也缓缓起身:“王妃若是吃好了,我们也回屋。”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湖边的风也多了凉意,天竺上前为沐云歌添了件乌金云绣斗篷。 一路上的秋菊,不俗不艳不媚不屈。 离客房的院子越近,沐云歌的心跳也跟着加速,郡王府的人将她和楚元戟安排住同一间屋,想到孤男寡女要共处一夜,她没由来的心慌。 “王爷先回屋歇下,我还要给乔枫换伤药。” 进了院门,沐云歌突然想到借口离开,暗暗庆幸还有乔枫的伤给了她理由。 “王妃早去早回。” 楚元戟只是低低丢下这句,便同杜随先走一步,青发如泼墨在风中飞扬,步履沉稳无声。 身侧,丫鬟天竺轻声提醒:“今晚的好时机,王妃可要好好把握。” 经过一路的朝夕相处,天竺玉树都与她亲近熟络了许多,有些私密话也是敢讲的。 沐云歌翻了个白眼,红脸轻嗔:“坏丫头,满脑子想什么呢?” 连丫鬟也变得不正经了,拿她开起了玩笑。 天竺却认真起来:“王妃大婚之夜就住进了逍遥阁,奴婢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这些日子下来,王妃是奴婢见过最好的主子,奴婢也一定会帮王妃。” 沐云歌无奈摇头,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干脆还是乖乖闭嘴,别越说越乱。 主仆二人已经走到了乔枫住的屋门外,玉树正好出门倒水,看见她俩凑近前,神秘眨眼:“乔枫那小子的眼睫毛比王妃的还长呢,真好看。” 天竺也连声附和:“还有……小脸蛋吹弹可破,唇色樱红,比姑娘还俊。” 沐云歌见怪不怪,自乔枫与她们同行这一路来,天竺玉树这俩丫头就芳心荡漾,背地里一直夸少年长得俊俏,吃饭也悄悄给乔枫碗里加肉。 第17章 投怀送抱不过如此! 沐云歌推门进屋,差点和迎面的少年撞了个满怀:“当心!受了伤还冒冒失失……” 她的笑音轻柔好听,少年微红了脸,低下头:“我自有分寸,王妃别拿我当小孩。” “看你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不是小孩是什么?” 乔枫抬头,正色凝着她:“我十五,不小了。” “你有十五?” 沐云歌半信半疑,少年虽然清瘦,却是修长。 乔枫抿了抿唇:“是虚岁,但也不小了,王妃别拿我当小孩。” 沐云歌忍不住笑了:“好好好,咱们现在先换药,成吗?” 乔枫点头,看她准备纱布药水的模样极是认真,他突然开口:“王妃为何总是戴着面纱?” 沐云歌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莞尔一笑,故作轻松:“因为长得丑,怕吓着别人。” 乔枫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王妃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沐云歌忍不住又是噗嗤一笑。 乔枫皱紧了眉头:“王妃为何要笑?” 沐云歌开始帮他换药,笑得漫不经意:“你都没见过我的模样,又怎知我美?” “王妃的眼睛很美,看过一眼的人就再也忘不了。” 乔枫压低了声音,垂下黑眸。 沐云歌依然只是低笑,只当这孩子是嘴甜哄她。 换好药纱,她叮嘱乔枫服下药片,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想到要与楚元戟独处一室,她宁愿在少年的屋里多呆一会儿。 乔枫似也看出了她没有离开的意思,十指紧张地攥着衣角,微敛的眸光却烁烁发亮。 沐云歌刻意挑起话题:“乔枫,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 “王妃想问什么?” “那日离开京城,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以他的脚力跟着马车跑了一天的路,满头大汗,应该累坏了?可是杜随撵他走的时候,他还是留恋不情愿。 这件事情,沐云歌好几次都想开口询问少年,却一直没找到机会开口。 乔枫沉默地坐在那儿,衣角被他的手指绞得皱皱巴巴,半响的安静后终于开口:“王妃……当真不记得我了吗?” “你的意思……我们之前见过?” 沐云歌有些惊讶,她好像并无印象。 乔枫撇了撇嘴,似是被她忘得一干二净有些委屈:“那日长安街尾巷口,王妃给了银子让我好生安葬我娘,最后临走还给了我一串糖葫芦。” 沐云歌惊诧出声:“你就是……那个写下血字卖身葬母的少年?” 那日她急着赶回王府,倒是真没细细看那少年的相貌,后来再遇他又一身脏兮破烂的像个小乞丐,沐云歌更是不可能认得出。 乔枫突然起身,单膝跪地行礼:“是王妃的一念之善,才让我娘入土为安,当日乔枫是卖身葬母,所以从那日起我的命就是王妃的。” 沐云歌恍然:“莫非……那日我在卖糖葫芦那儿遇见你,也并非偶然?” 乔枫点头,安葬母亲后他便在长安街头乞讨,为的就是寻找恩人,当沐云歌出现在卖糖葫芦的摊贩前,他在人群里一眼就看见了她。 沐云歌不用再问,也知道那日乔枫为何会替她挡下刺客的那一刀了。 “你……是不是傻啊?就为了几两碎银,把自己的命都差点搭进去。” 她内心百感交集,得知真相后情绪竟有些失控,最重要的……她是心疼这个傻孩子! 乔枫静静地盯着她的眼睛,突然满足地笑了:“乔枫不傻,我的命本就是王妃的。” 月光如银纱倾泻,沐云歌从少年屋里出来后,显得心事重重。 玉树和天竺看得出来主子有心事,对视一眼,安静乖巧地紧跟身后。 不知不觉间,竟回到落脚休息的客房外。 天竺轻声道:“天色不早了,王妃该回屋歇下了。” 看着眼前的雕花木门,沐云歌有些不情愿地推开,却意外发现屋里静悄悄的,并未见到楚元戟的人影。 “王爷去哪儿了?” 天竺满眼失落,全然未察觉到主子眼睛里长舒口气的轻松。 沐云歌心里猜想,楚元戟应该也不想与她共处一室,大概是去杜随那儿凑合一宿。 “王爷定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办,你们俩也都回屋歇了,我也倦了。” 等天竺玉树出门后,沐云歌不忘从屋内插上门栓,这才走到梳妆镜前坐下取下了面纱。 铜镜里映出的那张脸,如一道耀眼的光渐渐从云层拨出,红肿消褪不少的脸蛋已能大致看得出精致秀美的五官,原主果然是个美人胚子。如同乔枫所言,她拥有一双美得让人难忘的雾眸,眉眼藏羞,秀鼻挺立,樱唇不点而赤,若是等皮肤调理好了,定是位风华绝代的美人。 沐云歌例行公事的清理了皮肤,她研制的焕肤水确实好用,脸和手都更加柔嫩了。 当她洗漱好做完护理,楚元戟还是没有出现,沐云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便上床安心入睡。 风吹幔帘飘动,窗口逸入的晨风微凉,睡梦中的沐云歌不由缩了缩身子,窝进暖和的地儿,宽厚炙热的后背突然让她惊觉到异样,腰间落着一只不属于她的长臂。 沐云歌脑子突然清醒了,猛然回头,看见男人迷朦间眯着细长凤眸,缝隙间流露出狐狸的狡黠高傲。 “王……王爷怎么会睡在这儿?” 沐云歌抽身而出,戒备地攥紧被子,骨碌碌的眼珠往身上打量,她的底衣都还好好的,不像受到过侵犯。 楚元戟似睡意正浓,不耐皱了皱眉头:“这是皇兄为本王安排的客房,本王不睡在这儿要去哪儿?” “那……你怎么进来的?” 沐云歌记得自己插上了门栓,而且夜里她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楚元戟闭上眼睛继续睡,似是懒得再理睬她。 沐云歌探究的目光四下环望,最后落在了窗口,窗户是打开的,男人应该是从那里进的屋。 突然意识到他们还在同一张床上,沐云歌脸颊微烫,想要避开男人的身体迅速起床,却不想急中出错,就在她抬腿越过男人的身体时,楚元戟突然侧转身体,牵连将她绊倒,迎面直扑进男人的胸膛。 投怀送抱也不过如此! 第18章 身正不怕影子斜 只闻一声闷哼,楚元戟墨瞳收紧,睡意全无:“你就这么着急想成为本王的女人吗?” 沐云歌慌忙解释:“误会误会!王爷……我真的只是想起床。” 如果不是他突然翻身,她也不会被绊倒。 沐云歌急着解释完,转身就想逃,却被楚元戟一把抓住手腕,温柔的触感让男人的神色闪过一丝异样,却很快恢复了犀利:“欲拒还迎的把戏若是换在别的女人身上,本王或许还会心动,但是你……不可能!沐云歌,以后在本王面前最好别再耍这种心机。” 被他这样劈头盖脸的一顿嘲讽,沐云歌皱紧了眉头,语气也冷了几分:“王爷是自恋狂吗?夜里爬窗溜进被窝与我同床共枕的人是你,既然嫌弃我丑,就不该轻薄于我。” 还不安分地搂了她的腰! 楚元戟竟被她怼得红了脸:“牙尖嘴利,刚才你分明想勾引本王,还敢矢口否认?” 沐云歌心一横,也豁出去了:“好!今日沐云歌对天发誓,就算天下男人都死绝,我也绝不会勾引你——楚元戟。你现在能松手放开我了吗?” “你……胆敢直呼本王名讳……” 楚元戟额头上的青筋隐隐跳动,被气得不轻,紧攥着女人?腕的大掌有些不甘,却还是松了手。 沐云歌生气甩开他,麻利地跃身下床洗漱穿戴。 这一番闹腾下来,楚元戟哪还有睡意,也绷着黑脸起了床。 二人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丫鬟天竺敲门送进热水,拧了热毛巾:“请王爷擦脸。” 楚元戟接过毛巾的手带着不同往日的力道,气鼓鼓的,心里窝着火。 天竺再瞥向王妃,沐云歌坐在梳妆镜前绾发,虽然隔着面纱看不见表情,但空气里流窜的紧张气氛,不难让人察觉到这二人之间的异样。 “咳……王妃该给王爷换药了。” 天竺刻意打个圆场,她是想帮王妃。 不想,沐云歌吐气如兰地轻声飘来:“药纱就在桌上,天竺,换药的步骤之前我已教过你,从今日起,给王爷换药的活儿就交给你了。” 天竺心里咯噔一下,再偷睨一眼王爷的脸色更黑了! “奴婢手笨……只怕做不了……” 沐云歌缓缓起身走来:“换药也不是什么难事,况且你是我见过最心灵手巧的姑娘,放心做,我会在旁看着你!” 楚元戟亦一咬牙:“天竺,给本王换药。” 这丑女人分明就是故意找茬,真以为没了她就不行? 听见王爷一声令下,天竺也不敢再推诿,按着先前王妃教她的方法步骤,有条不紊地帮王爷换了眼药纱布。 楚元戟黑脸憋着气:“天竺,你做得很好,以后给本王换药就交给你了。” 天竺怯怯应:“是。” 就在这时,沐云歌淡淡丢下句:“妾身要去给乔枫换药,先告退。” “奴婢也告退。” 天竺哪能看不出王爷在和王妃怄气,逃也似的退下。 空荡荡的屋子只剩下满身煞气的楚元戟,心中愤意难平:那个丑女人借口不给他换药,转身就去照顾那个小乞丐了,莫非在她眼里,他堂堂定王还不如一个小乞丐? 秋风徐徐,菊香飘来。 沐云歌吩咐天竺玉树收拾行李准备起程,独自前往乔枫的住处为他换药。 当她从乔枫那屋折返回来,忽被道熟悉不羁的声音拦下了去路—— “七弟妹亲自给下人换药,就不怕落人口舌?” 楚元傲一身华丽锦袍,鹰眸如幽潭深不可测,突然出现在青石小径,拦下了沐云歌的去路。 沐云歌淡淡一句:“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妾身身正不怕影子斜。” “哈哈哈……好一个身正不怕影子斜,有点意思!当初听闻七皇弟被相府骗婚,本王还等着看热闹,没想到七皇弟因祸得福,找了个有趣的王妃。” 楚元傲说话完全无所顾忌,不遮不掩,笑声豪放不羁,却无一丝蛮夷之气,那张粗犷刚毅的面孔也异常英俊。 沐云歌有些看不透这个人,不过相比京城的其他皇子,他确实与众不同。 “没想到郡王远在华胥城,对京城里的消息倒是灵通。” 她看似淡淡敷衍,其中却也有深意,说完后绕过楚元傲继续前行,不想男人脚下乾坤移转,眨眼又伫在她的面前。 楚元傲唇畔的笑容无限扩大,却未及眼底,直勾勾盯着沐云歌的明眸:“京城第一丑女,却有双如此迷人的眼睛……” 沐云歌沉下眸,声音冷冽:“郡王三番两次拦我,究竟是何意?” “本王特意在此处等七弟妹,自是有重要的事情。” 沐云歌从见到楚元傲的第一眼,直觉他就是个惹事的主儿,她可不想和这样的人纠缠不清。 “郡王若有要事,理应去找我家王爷,妾身一个妇道人家怕是做不了主。” 楚元傲就像丝毫未感受到女人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反而笑得更是愉悦:“本王有份见面礼要送给七弟妹,只能见你。” 沐云歌定睛凝着他,并不答话。 只见男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用油纸密封的物件,嗓音也低了几分:“相府不受待见的嫡长女,被太子和嫡妹联手陷害替嫁,七弟妹就真的甘心吗?” 沐云歌心口开始疼,就像是结痂的伤口被人扒开,鲜血又涌了出来,近乎窒息的疼痛感袭卷而来,医学也无法解释。 似是从她紧蹙的眉尖察觉出了异样,楚元傲唇角的笑容敛净:“楚元德那个草包,浑身都是纨绔陋习,本王和他之间的恩怨就算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我手中拿的是这几年搜集到太子所犯恶事的证据,若是七弟妹不嫌弃,本王就把它送给你当做见面礼,这些就算扳不倒他,也多少能让他吃些苦头……” 沐云歌极力隐忍着令人窒息的疼痛,手心全是冷汗,脑子还是很冷静,郡王是想借她的手对付太子? “妾身一个妇道人家,拿了这些证据也无门可投……” 第19章 有这么丑的狐媚精吗? 沐云歌心口的疼痛突然加剧,脑海里浮现原主被太子和沐如雪逼迫替嫁咬舌自尽的画面,似怨灵难安,极力反抗她的意识,折磨着这具身体。 “七弟妹聪慧过人,这些证据交给你定能物尽所用。” 楚元傲手中的东西就摆在她面前,影像却渐渐模糊,沐云歌恍惚地若闻若现,终是抵不过心口窒息的疼痛,眼前倏地一黑,倒了下去。 当沐云歌再睁开眼,躺在客房的床榻上。 “王妃可算醒了,郡王派人去请大夫,很快就到……” “不必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并无大碍。” 沐云歌回忆刚才的诡异,脑海里闪现原主最后死的画面,实是惨不忍睹。 若真是原主冤死不甘,怨灵不灭,她愿意完成原主遗愿,以超度亡灵。 她心里正琢磨这事儿,床边的天竺还惊魂未定:“王妃刚才在路上昏迷,幸而被郡王撞见抱了回来,偏不巧王爷和杜侍卫都不在,玉树已经去找王爷,也该快回来了。” 原来是楚元傲抱她回来的。 这时,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玉树一路小跑:“大夫,里面请。” 紧随玉树身后进屋的除了请来的大夫,还有楚元戟和杜随,他们也回来了。 沐云歌从床上起来:“我已无碍,玉树,你请大夫回。” 大夫愣站着,进退两难。 楚元戟平静出声:“大夫既然来了,号个脉看看也不碍事儿。” 天竺和玉树的点头如捣蒜,王爷说得对! 沐云歌也不好再推辞,就让大夫号脉看看。 天竺在沐云歌的皓腕上搭了块轻纱丝绢,大夫上前始终微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将手搭在她的脉搏上。 一阵寂静后,大夫收回了手,沉吟片刻才开口:“王妃只是气血亏虚,身子并无大碍。” “已经昏迷不省人事,还并无大碍?” 楚元戟冷声扬起,吓得大夫战战兢兢,口齿也变得含糊不清:“王妃虽然气血亏虚,但也不至于虚弱到昏迷……恕老夫才拙,也无法解释。” 沐云歌轻声打断:“王爷放他走,妾身方才只是忽然眩晕昏迷,身体并无大碍。” 今日事出诡异,连她这个医学高才生也解释不清,又怎能为难大夫。 楚元戟沉着眉眼摆摆手,那大夫逃也似的跑了。 “王妃当真无碍?” “无碍。” “那我们即刻起程。” 沐云歌心里还装着事儿,沉稳回答:“你们先装行李上车,我去去就回。” 楚元戟俊颜划过异色,转瞬即逝,未再开口。 沐云歌正要询问府中家仆,找人带自己去见楚元傲,没想到才刚走出院子,迎面而来的高大身影正是楚元傲本尊。 “郡王来得正好,我刚要去寻你。” “七弟妹是想明白了?” “嗯。郡王的见面礼我收下了。” 楚元傲唇角勾扬,他掏出东西交落到女人手里,眸光幽邃:“七弟妹能回心转意,实在出乎本王意料。” “我改变主意并非因为郡王,而是为我自己。” 沐云歌细长柔软的双手接过东西收好,清冷转身,不带一丝情绪。 身后,楚元傲凝着那道倩影,仿似云层里探出的微光,渐渐变亮,光芒万丈,让他越看越觉得此女有点意思,嗤地笑出声来。 院子里车马已经准备就绪,沐云歌正迈开脚步朝后面的马车走去,杜随不留痕迹箭步将她拦下。 “王妃请上马车!” 沐云歌顿时想明白,他们现在还身处郡王府,不能让人看出她和楚元戟是对假面夫妻。 于是,她硬着头皮踩着马凳,就在这时帘门内突然伸出一只厚实手掌。 楚元戟温柔的嗓音传来:“王妃当心。” 虽然隔着帘布看不见男人的脸,但那酥声温柔的不像话,只让沐云歌头皮发麻,她不经意一瞥,正巧看见楚元傲就站在院子口,唇角噙着笑,远远地凝望着这一幕。 沐云歌勉强伸出了手,车内有股力量轻轻一带,将她拉上了马车。 很快,马车外便传来楚元傲的声音:“今日为兄亲自送七弟出城,驾!” 马蹄飞扬,一队人马迅速穿过华胥城,朝北行驶。 楚元傲前脚刚撤,沐云歌就迫不及待想换坐到后面的马车,被楚元戟冷声拒绝:“皇兄的人还没走远。” 沐云歌无言反驳,只能再忍耐忍耐,可马车内的气氛确实令她尴尬得难以描述。 二人各峙一方,楚元戟脸色阴沉:“本王再提醒王妃,只要我一日未写休书,你就还是名义上的定王妃,言行举止莫要出格,否则就休怪本王……” 突如其来的一句,打破了凝固的气氛。 沐云歌皱紧眉头:“定王到底想说什么?” 男人分明是话里有话,含沙射影地在暗示什么。 楚元戟侧眸凝向她的方向,虽然还不能看清她的脸,轮廓却比之前要更清楚了些。 他抽了抽嘴角,轻蔑冷嗤:“王妃非要本王将话挑明吗?” “妾身愚钝,定王最好能说得明明白白。” “听说今日你昏倒,是皇兄将你抱回去的?” “是。” “你刚才鬼鬼祟祟出去,也是去见了皇兄?” 沐云歌顿了下:“是。” “话已至此,王妃还要本王接着说吗?” 沐云歌咬咬牙:“说清楚。” 楚元戟冷笑:“本王原本还想给你留三分薄面,既然你不要脸,那本王就揭穿你这个狐媚精的嘴脸。早上你勾引本王不成,转头就在皇兄面前昏倒,究竟是何心机?” “定王以为我是假装昏倒?” “大夫说你虽气血亏虚,但不至于昏倒。王妃当时急着赶走大夫,显然是心虚。临行前还要跑去与皇兄再见一面,你又有何企图?本王虽然眼睛看不清,心却似明镜,你瞒不过我。” 楚元戟言之凿凿,一副高高在上全在他掌控之中的冷傲姿态。 沐云歌见他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只觉得可笑:“看来我这个狐媚精是当定了,不过……王爷见过有我这么丑的狐媚精吗?” 她可是名誉京城的天下第一丑女! 第20章 她这个定王妃太难了! 这一路,沐云歌和楚元戟谁都没有再先开口说话。 直至马车到了栖霞山停下歇息,沐云歌跃身而下,头也不回地坐上了后面那辆。 楚元戟抽了抽嘴角,低沉下令:“杜随,谋划兄长回京之事暂缓。” “是。” 杜随小心翼翼:“王爷,京城那边有消息传来,丞相和白大人都相继有了动作。” 最近糟心事太多,总算听到个好消息。 楚元戟的俊颜有些舒缓:“好戏开锣了!就看他们怎么狗咬狗,不能枉费本王花了心思留下的那些线索。” 杜随低声试探:“王爷的意思……这一局想让谁先占上风?” 楚元戟不假思索:“当然是让白旭琨那老头先赢一局,沐睿那只老狐狸竟然算计到本王的头上,必须得让他吃点苦头。” “是,属下按王爷的意思传令下去。” 一行人在山脚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辰,便该上山了。 太辉观建落在栖霞山的半山腰,马车上不去,只能靠脚力攀爬。 楚元戟的眼睛已经大致能分辨得出陡峭,倒是不让人担心。 沐云歌的目光落在乔枫身上,少年肩胛有伤,上山路上攀爬应该会牵扯到伤口。 似是看出的她的担心,乔枫沉着地先开了口:“王妃放心,我从小就擅长爬树登山,这点山路还难不倒我。” 楚元戟从他们身边经过,声音幽幽飘来:“年轻人话别说得太满,栖霞山可没你想的这么简单。” 等进了山,沐云歌才明白男人所言何意,这栖霞山里除了陡峭,越往深处越是笼罩着一层纱白迷雾,视野不清,极是容易迷路。 “杜随前面领路,莫言负责断后,其余人挨着走,把手搭在前面人的肩上。” 楚元戟有条不紊地发出指令,这些迷雾对他丝毫不受影响,因为他看见的东西原本就模糊不清。 沐云歌站在他身后犹豫要不要伸手搭上男人肩膀,可想到万一楚元戟又血口喷人,污蔑她对他图谋不轨如何是好? “是本王的话说得不够清楚吗?反应这般迟钝,若是在战场上够死几回了!” 楚元戟突然回头,这话明显就是说给沐云歌听的。 沐云歌撇撇嘴,伸出手臂搭在男人肩膀,有些心虚,更觉得委屈,她这定王妃当得也太难了。 栖霞山迷雾袅绕,地势复杂,还时有野兽出没,沐云歌这会儿再回想,难怪他们这一路上都没见着一个人影,不谙熟其道之人,怕是会在这山里枉送性命。 野狼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沐云歌身后的天竺吓得松了手,不想脚下一滑朝后倒去,她身后跟着的是乔枫,少年反应灵敏地推她一把,却是牵动了伤口身子一晃,失去平衡倒下去。 少年身后是玉树,小丫鬟想要攥住他却只扯破了袖口的布料,少年闷哼一声跌下了谷,眼前弥漫着浓郁迷雾,早已看不见他的踪影。 天竺知道自己惹了祸,害怕哭出声:“都是奴婢的错,我要去救乔枫。” 玉树道:“你又不会功夫,还是我去。” 俩个丫鬟争论不休时,楚元戟的声音传来:“所有人排好队,跟着杜随继续前行。” 沐云歌没想到男人会说出这样的话,忍不住脱口而出:“乔枫跌下了山谷,难道我们要扔下他吗?” “行军打仗的将士,从来不会扔下自己的队友。” 楚元戟低沉冷声,突然一把攥着她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朝前拽了一小步,重重落在了杜随的肩头。 这一刹,沐云歌有些羞愧。 原来男人是让所有人继续前行,而他自己则留下来寻找乔枫。 “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 “万一有人受伤,我可以急救。” 沐云歌依然努力争取,想弥补自己刚才的鲁莽犯下的错。 楚元戟沉默了少许,闷沉应了声:“那王妃必须向本王保证,路上不许使性子,一切都要听从本王指挥。” “一切都听王爷的。” 沐云歌不禁暗自腹诽:爱使性子的人怕是王爷本尊! 其余人紧随杜随身后继续前行,楚元戟和沐云歌一同顺着乔枫跌落下山的方位,探索着朝下去寻人。 沐云歌脸颊有些烫,因为她的手一直被楚元戟紧紧地攥在掌心,虽然知道男人牵她的手是以防万一,但那宽厚温暖的手掌,无法言喻的安全感让她忍不住脸红心跳,幸好有迷雾为掩饰,男人的眼睛也还未完全恢复,她才不至于太羞窘。 嗷—— 狼嚎声再次传来,这次的距离好像又近了些。 沐云歌开始担心:“乔枫他不会遇到狼?” “狼嗷声是从对面山峰传来的,他遇不上。” 楚元戟果断的回答,打消了沐云歌的恐惧,她更是紧跟男人的脚步,一刻也不敢落下。 一个时辰过去,他们已经寻到谷底找了几个来回,也没能发现乔枫的身影,沐云歌更是嗓子都喊哑了,也没半个回音。 入夜的山谷寒气渐重,沐云歌啰嗦地打了个寒颤,男人突然松开了她的冰凉的小手,长臂直接环过她的肩头,身上的长氅披风一半落在她的身上,紧紧将她包裹。 “本王虽然不喜欢你,但也不想看着你冻死在这儿。” 沐云歌没心情和他斗嘴,啰嗦着唇:“这么冷的夜,如果我们再找不到乔枫,他怕是会冻死在这儿。” 楚元戟也不禁疑惑:“顺着他跌落的地方一路找下来,没理由找不到人。难道他已经爬上去了?” 话飘到沐云歌耳朵里,眸光微亮:“乔枫那孩子是挺机灵,说不定他真的自己爬上去了。” “那我们上去看看。” 楚元戟似嫌沐云歌攀爬的太笨太慢,突然一把勾紧女人的腰,施展轻功带着她迅速攀爬上去。 他们沿着朝太辉观方向的路前行,一炷香的时辰就看到了光亮,迷雾也渐渐褪散,太辉观已经在他们眼前。 杜随带着几名护卫正迎面而来:“属下正要带人去寻王爷王妃。” “乔枫是不是已经回来了?” 沐云歌眼里闪烁着期盼,却在看见杜随摇头的那刹希望破灭:“不行,我们还得再回去找他,晚了他会冻死在山谷里。” 第21章 身陷蛇谷! 这次,他们为返回迷雾林谷做了充足的准备,除了添加长氅御寒,还带上了火把驱雾。 楚元戟下令兵分三路,分别朝左中右的方向扩大搜索范围,他同时瞥了眼身边的身影:“王妃想和谁一路?” 沐云歌不假思索:“我要跟着王爷……” 只有跟着楚元戟才让她有安全感,可话出口后竟有些脸热,担心自取其辱。 出乎意料,楚元戟竟一口答应,接着对杜随一众侍卫下令:“你们五人分两路,本王和王妃去右边……” 杜随的声音透着紧张:“王爷,右边是蛇谷,您……要当心。” 楚元戟闷沉应声,攥上沐云歌的手,头也不回地朝右侧的蛇谷深进。 沐云歌一手举着火把,紧随男人步伐,忍不住好奇:“杜侍卫为什么要特别提醒王爷当心?那蛇谷很吓人吗?” 楚元戟皱了皱眉头:“蛇谷里有瘴气,且毒蛇盘踞,倘若乔那臭小子真撞去了那地儿,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虽然男人说得轻描淡写,沐云歌却似已经感受到了来自蛇谷的危险,不由打了个冷战。 寒雾缭绕,男人迷蒙的墨瞳漫不经意瞥了眼她的方向,唇角慵懒:“一会儿到了谷口,你在外面等着,本王一个人进去。” 借着火光,沐云歌能看清男人嘴角耐人寻味的浅意,他是察觉了她内心的怯意,所以嘲笑她吗? 沐云歌清了清嗓子,故作气定神闲,声息之间努力表现出坦荡:“虽然我不是王爷手下的兵,但我也不是胆小怯懦之人,更不会在这种时候扔下自己的队友。” 她说得理直气壮,就连自己都差点被自己的勇气感动了。 正说着话,突现前方的迷雾更加浓郁,他们已经到了蛇谷口,隐约看见一棵棵硕大茂密的树影在夜色里发出籁籁响动。 “是什么声音?” 沐云歌眸光泛疑,虽然谷底有风,但绝不至于在林子里刮出这么大的动静。 “想必是巨蟒……” 男人的话还未落音,幽谷深处传来一声巨响,腾起了浅青云雾仿若天空炸开了蘑菇云,在暗夜里格外清晰。 “巨蟒……会吃人!” 沐云歌神色震撼,就算努力保持镇定,微颤的声音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惧。 楚元戟竟难得笑出了声:“像这种吃人的巨蟒并不是最可怕的,比它可怕的毒蛇在这蛇谷里多不胜数。” 这一刻,沐云歌突然后悔了,她为什么要突发奇想将男人支离京城?若早知道他口中的太辉观坐落在如此险谷峻峰之中,她绝不会做出这个决定。 “王妃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楚元戟的话听似调侃,却又有几分认真。 沐云歌很快就捋清了脑子,坚定摇头:“我说过绝不会扔下自己的队友。” 昏暗中,楚元戟的目光在她脸上稍作停留缓缓收回,语气沉稳:“你就等在蛇谷外,本王速去速回。倘若半个时辰等不到本王回来,你就折返回去找杜随他们前来支援。” 男人沉着冷静的模样是认真的。 沐云歌摇头:“既然一起来,那就要一起入谷。杜侍卫他们若是等不到我们,自会前来蛇谷寻人,王爷用不着找借口支开我。” 不知为何,想到楚元戟故意要将她留在谷外,她突然涌起一股力量,心里也不害怕了。 楚元戟瞳孔一聚,片刻沉默后掏出准备好的雄黄粉,挥洒而落,均匀沾在二人身上,接着重重攥紧她的手:“跟好本王,手里的火把千万别灭了,能驱迷雾,也能驱蛇。还有……谷里瘴气重,我们支撑不了多久,无论如何一个时辰都得出谷,明白吗?” “嗯。” 沐云歌的心脏怦砰直跳,她以前上过野外求生的课,现实版还是头一回。 偌大的林子里,到处都是蛇,青竹蛇、红环蛇、眼镜蛇……还有大部分沐云歌都不认识,简直就是个毒窝。 因为蛇对气味特别敏感,所以他们身上的雄黄粉还能起到作用,大部分的蛇都会盘旋着绕道而行。 沐云歌和楚元戟打着火把,一路仔细寻找乔枫是否有留下痕迹,男人若有所思:“乔枫若是真误入了蛇谷,回过神来也一定会赶紧逃走,肯定不会再往里深入,所以我们的重点搜查范围应该在蛇谷外围。” 沐云歌也觉得他的话有道理,且在外围区域搜索对他们而言,相对也会安全一点。 就在这时,她惊诧发现很多蛇群都朝着深谷西边的方向迅速游滑,看起来似乎不太对劲儿。 楚元戟也察觉到了异样,眸光收紧:“能让群蛇骚动的只有人血的味道,看来……蛇谷里真进了人。” “乔枫……” 沐云歌的心脏紧张地揪成了一团,倘若真如男人所言,那乔枫现在肯定是凶多吉少。 “你站在这里别动。” 楚元戟突然松开她的手,离开前再次拿出一包雄黄粉,洒了她一身。 沐云歌站在原地停留数秒,咬牙一跺脚,也悄悄跟了过去,虽然早已看不见楚元戟的身影,但她知道只要跟着蛇群走,就一定能找到男人和乔枫。 火把微光中,密林和丛草间一条条蛇身如闪电青光不停晃动,吐着骇人的蛇信子,发出嗤嗤声响,似有刺眼的寒光掠过暗空。 沐云歌抬起火把细细一看,只见一条巨大的蛇正在空中与人纠缠,蛇麟如铁,鲜红的蛇信子肆无忌惮地伸向被蛇身缠住的男人。 是楚元戟!他的身体被一条黑色巨蛇紧紧缠住,蛇头那双绿瞳泛起的青幽冷光,甚是骇人。 就在沐云歌吓出一身冷汗,忽见凌空划出一道血光,楚元戟硬生生将蛇尾劈断,从卷曲的蛇身里挣扎出来,那黑色巨蛇受到重创,似又痛又恼,蛇身疯狂摇摆,不断追着男人劈打,鲜血四溅,红光满天。 嗤嗤嗤—— 密林里的蛇信子声音越来越密,似四面八方不停有蛇群涌来。 楚元戟被山海般的蛇群包围,也让沐云歌顿时慌了神,眼看着男人就要被蛇群湮没,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掏出腰间防身的短匕,毫不犹豫划破自己的手掌。 第22章 生死相依! 鲜红的血从沐云歌的掌心逸出,血腥的味道果然很快引起了蛇群骚动,就算是雄黄粉也再无法遮掩她的气味。 沐云歌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她知道蛇怕火,挥动纤臂不停闪动火把,让群蛇不能近身。 可是蛇却越来越多,一只金丝银绣的云靴踏空而来,楚元戟从天而降,剑光划破暗夜,挡去她面前的危险,将四面八方涌入的蛇群斩得血肉模糊,尸段飞溅。 男人低沉一声:“本王刚才查探过了,前面确实有人的血迹,留下了衣裳碎片还有一块玉佩。” 他将手中之物塞到沐云歌手中,利剑环扫四周,杀出一条血路,同时攥紧了沐云歌的手:“快走!” 有道七彩的光如闪电般疾驰而来,是条七彩环蛇,双眼如铜铃那般大,血红的蛇信子嗤嗤直响,朝着沐云歌的脖子扑过来。 沐云歌吓出了身冷汗,只见楚元戟握着长剑的手,毫不犹豫朝着七彩环蛇刺去。 锋利的银光从沐云歌眼前掠过,她近距离看见剑锋穿透蛇信子,将它一分为二,接着插进大蛇的嘴里,银光再从蛇头顶迸射而出。 鲜血如雨,从沐云歌的头顶淋下,这一刻她双腿瘫软无力,似是听见身侧的男人闷哼了一声,接着有只长臂环上她的腰,男人施展轻功带着她迅速离开了这片蛇谷迷雾。 谷外的薄雾淡了些,空气也变得清新,一阵夜风刮过,沐云歌的脑子也清醒了许多,却也就在这时,他们二人身体突然失去平衡,凌空跌落到草地上。 沐云歌迅速爬起来拾火把照过去,才发现楚元戟倒在草地上一动不动,唇色青紫发乌,人已失去了知觉,她再定睛细看,男人握剑的那只手掌乌黑,有清晰可见的牙印,他被蛇咬了。 是剧毒!如果不能及时注射血清,楚元戟一定会死! 沐云歌拨动手环,打开了实验室的光门,迅速进去找到相应的特效针剂,再回到男人身边,借着火把微弱的光,迅速完成了急救治疗,也顺便包扎了自己手掌的刀伤。 楚元戟还在昏迷中,而且身体越来越凉。 沐云歌心里暗暗着急,可别没让毒蛇咬死,反而让男人冻死在山谷里。 她咬咬牙,身体靠近楚元戟,渐渐整个人贴到他身上,再裹上厚实的长氅,用自己的体温保护他的体温不会骤降。 时间一点点过去,男人的体温也渐渐暖和起来,沐云歌又倦又困,竟伏在男人怀里不知不觉睡着了,直至耳畔传来闷沉的咳嗽声,才让她猛然惊醒。 “王爷醒了?” 她迅速从男人怀里跳了出来,不忘连声解释:“我绝对没有冒犯王爷的意思,是因为你中了蛇毒体温骤降,我……我刚才那……是为了救你。” 沐云歌发现自己的舌头变得不利索,明明是救了男人,却莫名有些心虚。 大概是因为刚才在男人怀里睡得太香,让她说话少了底气。 楚元戟似有些不能置信:“是你救了本王?” 他记得自己被七彩环蛇临死前狠咬了一口,怎么可能活下来? 沐云歌微扬起下巴,总算有了一丝得意:“王爷为救我被毒蛇咬伤,我救你一命,咱们也算扯平了。” 楚元戟眸光泛疑:“七彩环蛇乃天下剧毒之一,据本王所知此毒无人能解。” 沐云歌挑眉反问:“王爷的眼睛御医不也说救不了吗?可你的眼睛现在不也逐渐恢复了?” 她就是这么厉害! 楚元戟发现竟无言以对,他低头拾起还盖在身上的长氅,递还给女人。 沐云歌也顾不得长氅上满是血迹,冻得赶紧披上,继而掏出了男人在蛇谷交到她手里的衣料和玉佩,忧心忡忡:“王爷当真觉得乔枫被人救走了?” “本王仔细核查过,地面有少量血迹,应该是他肩胛的伤口撕裂留下的,却并未发现打斗痕迹,也就是他被人救走时没有挣扎,至于那块玉佩……质地透亮,雕工精细,不像是乔枫随身之物,极有可能是救他之人落下的。” 楚元戟的话虽是揣测,却条理清晰,沐云歌也觉得言之有理。 “也就是说,找到这块玉佩的主人,也就能找到乔枫了。” “如果他们能活着出蛇谷,按理说应该会去太辉观寻我们。” 沐云歌点点头:“那……我们也尽快与杜侍卫他们会合。” 正说到杜随,便看见远处火光闪烁,正是杜随一行五人,朝着蛇谷的方向寻来。 当火光照及看见楚元戟和沐云歌浑身是血,杜随一行大惊失色。 “王爷王妃恕罪,小的护驾来迟。” “你们来得正好,回太辉观。” 楚元戟几乎想也未想,极是熟练地攥上沐云歌的手,当触及到女人掌心的纱布时,眸光微凛,动作下意识变得轻柔。 虽然只是极其细微的变化,沐云歌还是察觉到了,看来定王也并非钢铁直男,偶尔也会有点暖有点甜。 栖霞山,太辉观。 沉香缭绕,诵经声悠长。 天竺和玉树早就在观外翘首以盼,当看见楚元戟和沐云歌浑身是血,差点就要哭出来。 沐云歌轻笑:“我和王爷都无大碍,你们赶紧烧些热水。” “是,奴婢这就去。” 沐云歌一行被安顿在太辉观南面的善信房,等洗净血腥污秽,沐浴更衣后已过了子时,她睡意全无,遣退了天竺玉树,独自走出房门。 夜深人静,月光自山峰倾泻而下,银光披纱,笼罩着整座小院,仿若置身仙境。 院子里有一张白玉石桌,四个石凳,桌面上似摆放着未下完的棋子残局,她忍不住好奇走了过去。 泛着光泽的黑白棋子,就像在棋盘上布下的一张天罗地网,沐云歌也懂得些下棋章法,不难从棋面上看出此局已近尾声正要收网,为何搁置于此? “王妃还没歇下?” 楚元戟的声音忽从身后传来。 沐云歌收回视线,回头望去,男人宽衣阔袖,墨发三千随风飞扬,正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第23章 蠢女人! 楚元戟松垮的衣襟处依稀可见水珠,沐云歌的脑海里竟不由自主浮现出他出浴更衣的画面,顿时心神一慌,吱吱唔唔:“我睡不着,出来随便走走,看见这桌上有局残棋……” 楚元戟似是性感不自知,慵懒地在她对面的石凳坐了下来,幽幽开口:“这是本王和驭灵道长下的最后一局棋,当日因有急事离开,没想到这一搁置就是半年之久。” 沐云歌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忽觉男人今夜说话的态度有些异常,若是换作以往,他不会如此耐性的和她说这些话。 她再四下环望,夜深人静就他俩花前月下,似不合时宜。 “我……突然困了,就先回屋睡了。” “等等!” 沐云歌停下脚步,疑惑回眸。 楚元戟的指尖握着一粒黑子,极慢节奏地轻轻敲打着桌面,语速也是极慢:“本王问你,今日在蛇谷你是不是故意划破了手掌,才引得群蛇朝你围攻?” 当时他只能模糊看见围攻自己的群蛇突然受到了某种吸引似的,全都迅速掉头,朝着沐云歌的方向而去。 沐云歌有点骄傲:“王爷告诉我只有人血才能引起群蛇异常骚动,所以我急中生智划破手掌,把它们全都吸引过来,这样王爷才有机会脱身啊……” 一阵阴风袭卷而来,楚元戟的黑脸几乎凑到了她的鼻子前:“愚蠢的女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差点送命?” 沐云歌没想到男人会生气,有些懵:“王爷不是救了我吗?” “你……本王用不着你救!” 楚元戟突然无法言喻的溃败感,咬紧牙关,忿然而去。 沐云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可我还是救了你啊!如果不是我及时帮你注射血清,你早就一命呜呼了!性格如此阴睛不定,不会有双重人格……” 她的嘀咕声随着夜风,只字不差的全都落入了男人的耳朵里,那双狭长的凤瞳微眯,眼角微微扬起,那丑女人……为何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 乔枫下落不明,楚元戟也搅得人心神不宁,这一夜沐云歌注定无眠,脑子里乱轰轰的,在床上翻来覆去直至天快亮才睡着。 没多久就传来敲门声,天竺的欣喜声从外传来——“王妃,乔枫找着了。” 这一声,瞬间让沐云歌从睡梦中惊醒,从床上一跃而起:“在哪儿找着的?人呢?” 她迅速穿戴整齐,天竺进屋站在身后,眉飞色舞地说起了乔枫的奇遇。 原来乔枫昨日跌下山谷迷了方向,误闯蛇谷,幸得在蛇谷炼丹的张天师所救,张天师与太辉观的驭灵道长同宗同门,便将有伤在身又中了蛇毒的乔枫送来太辉观。其实人昨晚就送进了观中,但张天师帮乔枫清除了体内蛇毒后,他人还是昏迷未醒,直至今日清晨乔枫才醒来,道出了事情经过后灵驭道长才知道他是定王府的人,急忙差人来报了信。 得知乔枫没事,沐云歌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想到乔枫中了蛇毒,她担心体内还有余毒未清,还是去给他打一针血清比较稳妥。 于是,沐云歌带着针剂来到长生阁,这里是资深道长的居所。 有小道人进去传了话,很快便出来引她们进去。 屋里弥漾着淡淡的多伽罗香,一道银发白胡子道长上前行礼:“王妃驾到,贫道有失远迎。” 当道长抬头对视上沐云歌的眼睛时,眸底划过一丝异色。 沐云歌也开门见山:“想必您就是张天师?” “正是贫道。” “听闻您昨日在蛇谷救下了我府中小僮,我特意前来道谢。” “贫道今早才听说他是定王府的人,没想到一个小僮能让定王和王妃冒险入蛇谷,可见王爷王妃慈悲,是大善人也。” “张天师言重。我想要见乔枫,听说他中了蛇毒……” “小善人确身中蛇毒,不过贫道已经帮他清理干净了,人就在里屋,王妃请——” 沐云歌跟着张天师进了内室,乔枫已闻声起来。 “王妃……” “你先躺着,我帮你瞧瞧。” 沐云歌细细检查,发现乔枫身上的蛇毒是真解了,她再次向张天师道谢:“昨夜倘若没有天师出手相助,后果不堪设想。” “王妃不必多礼,这也算是贫道与他的机缘,昨日出手相救,发现小善人筋骨清奇,是个练武奇才。 ” “天师的意思……” 张天师抱拳行礼:“贫道这一生苦学,至今没有传人,想斗胆向王妃开口要了这个徒儿。” 沐云歌愣住了,万没有想到张天师会突然开口要收乔枫为徒,她回神望向乔枫:“乔枫,你愿意跟着张天师习武吗?” 她知道乔枫孤苦一人,无依无靠,倘若真能师承张天师门下,于他而言倒也不失为一件幸事。可这件事,终还是得让乔枫自己做主。 乔枫的神色复杂且犹豫,他内心只想呆在王妃身边,可经历过昨晚的事情后,他也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无能,现在的他连自保都不能,更别说护王妃周全。 “王妃……希望我习武吗?” 沐云歌直言:“习武能强身健体,于你而言自是好的。可你若是不喜,也不必勉强……” “既然王妃也觉得于我有益,那我便愿意留下。 只是……倘若我留在栖霞山,日后还能再见王妃吗? ” 少年那双漂亮的墨瞳,眼巴巴的望着沐云歌,一眨不眨。 若是不能再见到王妃,他宁可放弃这天赐的良机。 沐云歌被他紧张的样子逗笑了:“只要你我还活着,当然就能见面。” 少年紧绷的嘴角舒缓,顾不得有伤在身,起身抱拳:“师父在上,乔枫愿意留下跟着师父习武。我一定会勤学苦练,早日得师父真传。” 张天师喜上眉梢,激动的上前托着他的手:“好,好!” 这一幕沐云歌看在眼里,也不由替他们师徒高兴,这一切还真是机缘,她脑子里突然想起一件事,急着从袖中掏出玉佩递向张天师——“这块美玉想必是天师昨夜救人落下的?今日物归原主。” 乔枫的声音从旁传来:“这块玉佩……是我的。 ” 第24章 肯定出了大事! 沐云歌不由再瞥一眼手中的玉佩,翡色通体剔透,精雕细刻的猛虎张口,栩栩如生,玉佩周边是云纹透雕,精细之极,绝非凡物。 可这物件,怎么会是乔枫的? 在旁的张天师已矢口否认,这块玉佩确实并非他的,如此说来,这块玉佩千真万确是乔枫的无疑了。 沐云歌也并未深究其详,她将玉佩交于乔枫手中:“如此珍贵之物,你要收好,切莫再弄丢了。” 不想,乔枫反手将玉佩又塞回她手里:“不如王妃替我保管,待它日重逢再交还于我。” 沐云歌愣了愣:“这不成……万一……” 万一他们此生都无缘再见,那这块玉佩她又如何再还给他? 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乔枫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道:“我一定会回来的!且不管王妃身在何处,我都会找到你。” 少年这番话听似玩笑,眼睛里的认真却让沐云歌的为之一颤,直觉告诉她,乔枫这孩子是认真的。 张天师捋了捋拂尘:“如此甚好,枫儿现在可以了无牵挂地随贫道下山去了。” 乔枫俊俏的脸上挂着少有的灿烂笑容,就此与沐云歌别过,他走出了长生阁的大门,再未回头。 沐云歌愣站在原地,静静凝视着少年随同仙风道骨的张天师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酸甜苦辣皆入其中。 天竺的沮丧声传来:“乔枫就这么走了?奴婢有些舍不得。王妃,你说他真的还会回来吗?” “他会回来的……”沐云歌的目光移落到手中的玉佩上,轻声喃喃:“他的玉佩还在我这儿呢!” 不知不觉,他们在太辉观住了已有七日。 乔枫的突然离开,还是让沐云歌主仆都有些不适应。 天竺做饭时会脱口而出要给乔枫留肉,玉树谈笑间也会偶尔不经意地夸乔枫好看,沐云歌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心里对少年也甚是思念。 至于楚元戟,沐云歌是能不见面,就不和男人照面,反正每日有天竺帮他换药。 得以悠闲的这些天,沐云歌精心护理起自己的皮肤,现在红肿脓包全无,脸上的印疤也消褪干净,精致的五官愈发突显,未施胭脂,亦是倾世美颜。 但她还是日日以纱遮面,小心翼翼,不想节外生枝。 这日,杜随的声音在门外传来:“王妃,相府长公子沐子胥在山外求见!” 闻言,沐云歌微惊,她猜不透长兄的来意,不知是沐睿授意,还是娘亲出了事? 想到向珍雁,沐云歌便再也坐不住,夺门而出: “劳烦杜侍卫引路,带我去见兄长。” 树叶婆娑,凉风阵阵。 远远地,沐云歌看见了沐子胥的身影。 老榕树下,一袭简约青衫,面容清俊,玉树临风,正是原主记忆里的兄长,只是看起来身形更加修长挺拔,算算日子,他们兄妹应该五年未见了。 五年前,轰动京城有两件大事,一是红楼案主谋楚元傲被驱出京,二是十八岁的相府嫡子沐子胥三元及第。 沐子胥少年才俊,名满京城,沐睿引以为傲,格外看重这个儿子。 可沐子胥因父亲当年宠妾灭妻之事,一直耿耿于怀,自请圣命下青州为官,不愿与父朝堂为伍,气得沐睿大骂他是个不孝子。 沐子胥离京五年从未回过相府,今日突然出现在太辉观,沐云歌直觉肯定有大事发生。 “哥……” 沐云歌一声轻唤,眼眶就模糊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沐子胥闻声回头,就算她轻纱掩面,他也能一眼认出那双漆黑明亮的雾眸。 他唇角微颤,极力压抑着内心激动,语气甚是平静:“妹妹成婚之事为兄已经知晓,没想到……父亲能做得这么绝!定王他……没拿妹妹如何?” “我现在不是好生生地站在哥面前吗?倒是哥你……突然出现在太辉观,是出了什么事吗?” 沐云歌拭干泪水,莞尔浅笑,突然多出个哥哥她虽感新奇,但却有种没由来的亲切。 她知道,沐子胥这些年虽然对相府不闻不问,却也并非薄凉之人,他心底终还是牵挂着母亲和妹妹。 沐子胥背脊挺直,如青松伫立,举手投足之间皆是世家公子的优雅。 “父亲入狱了!” 他轻声一句,极力克制着情绪,沐云歌大吃一惊。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哥哥可知其中原委?” 沐云歌确实难以置信,她离京不过数十日,临行前沐睿还差人塞了字条给她,莫非……是他暗杀定王的事情暴露了? 记得八皇子楚元胤当日离开前信誓旦旦,说一定会找出幕后指使之人! 沐子胥道:“两日前,我接到娘托送来的急信,只提及爹惹怒陛下入狱,并未道明细节,我想娘恐怕也弄不清委原,她信中提及你陪定王在栖霞山太辉观休养,让我们兄妹尽快想办法救爹。” 沐云歌皱了皱眉头:“爹对娘这般无情,娘为何还要救他?” 就算沐睿入狱,沐云歌也觉得他是咎由自取,胁迫利用自己的亲生女儿,这种人真够渣的,还有何颜面让儿女出手相救? 沐子胥浅笑自嘲:“是啊!他可以无情,娘和我们却不能无义。” “不救!” 沐云歌果断决定:“陛下要惩的人,又岂是我们能救得了的,娘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沐子胥凝着她的眼,神情肃然:“娘还说,倘若我们救不了爹,她只能黄泉路上与爹同路为伴。” “娘……这简直就是胡闹!” 可沐子胥却低沉道:“娘向来是言出必行,她说到就会做到。” 沐云歌也冷静下来,与兄长目光相对:“那哥的意思……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就算我们愿意救人,那也得有这个本事啊!” 她知道兄长聪慧过人,既然来寻她,想必心里也早就有了主意。 “陛下最忌惮的无非是皇子谋逆、臣子功高盖主、朝中党羽结派图谋不轨,爹被打入大牢,定然是触碰到了陛下的逆鳞。” 第25章 第一计,用美食笼络人心 沐子胥少年成名,确实聪慧过人,不问委原也能猜出沐睿惹恼陛下的缘由。 他看着沐云歌,神色愈发肃然凝重:“如果想救爹,你我得分两路行事,京城那边我可以从中周旋找朝臣联名上书,不过……最重要的是得有个举足轻重的人物站出来帮爹说话……” “哥指的是……定王?” 沐子胥点头:“定王身为皇子,且又与相府结下姻亲,如果他愿意站出来帮爹说话,陛下不会不给情面。眼下……我负责在京城与朝臣周旋,定王这边就只能靠你了,想要救爹出来,两者缺一不可。” 沐云歌咬咬牙:“那我尽力而为!” 沐子胥盯着她,欲言又止,分明满腹关切之词,却偏说不出口。 最后双手抱拳行了礼:“那……为兄就此别过,王妃请多珍重!” 沐云歌目送兄长离去,直至沐子胥的背影消失在山路尽头,她才缓缓收回目光,心中开始筹谋该如何向楚元戟开口。 虽然她和楚元戟在蛇谷有过生死之交,但俩人之间却并无情分,以她对楚元戟的了解,男人还为替嫁之事记恨相府,恐怕他是巴不得相府出事,盼着沐睿早死。 “王妃……” 是玉树的声音,许是见她迟迟未回,所以不放心寻了过来:“听闻王妃的兄长也来了太辉观,怎不见人?” 沐云歌淡若无事:“兄长只是路过,顺便来看看我,人已经走了……” 玉树杏眸黯淡,显得有些失落:“早就听闻相府长公子才情绝艳,文武双全,奴婢原以为今日能看上一眼,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了。” “你和天竺这俩个丫头,满脑子想的都是俊俏公子,莫不是着急想要嫁人了?” 沐云歌故意打趣,瞬间让小丫鬟红了脸:“奴婢才没有……” 瞬间,沐云歌眼底的打趣敛尽,又试探出声:“玉树,你可知……王爷喜欢什么?” 闻言,玉树眼睛骤亮,前些天王妃还刻意避着王爷,突然打听起王爷的喜好,小丫鬟只当是王妃突然开窍了。 玉树的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神秘兮兮压低了音量:“奴婢知道王爷喜欢狩猎,好像还爱吃桂花糕… …王妃突然打听王爷的喜好,莫非是……” 见小丫鬟笑得坏坏的,沐云歌也只是低笑回应,并不答话。 她打听楚元戟的喜好,当然是为了投其所好,但并非是玉树想像的那样。 桂花糕?现在倒真是桂花盛开的好时节,栖霞山里的桂花树不少,对于厨艺还过得去的沐云歌而言,做桂花糕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说干就干。 “玉树,陪我去山里采桂花。” 玉树更是小脸笑开了花,响亮地应了声:“奴婢这就叫天竺一块去。” 栖霞山上,沐云歌主仆三人采花赏秋,笑声飘散在山林里。 不远处的峭壁上,楚元戟站在风口,宽大的银色袖袍灌风摇曳,胸前蟠龙威武,俊美的五官棱角分明,特别是那双眼,狭长锋利里盛着潋滟动人的波光,比起以往更加生动。 “王爷,中间穿白色蝶云裙的那个……就是王妃。” 他顺着杜随手指的方向,一眼便清楚看见了沐云歌,一身白色蝶云裙,腰肢婀娜,轻纱掩面,三千青丝随风舞动,远远看着,竟有着仙子般灵动脱俗的气质。 看着她不拘礼节地在林间任意奔跑,和丫鬟一起爬树采花,楚元戟竟有些舍不得收回视线。 他的眼睛前几天都能看见了,只是沐云歌一直躲着他,无缘得见。没想到正儿八经的初见,竟是这样的画面,传闻中的京城第一丑女,他看着还挺顺眼。 缓缓,楚元戟终于收回了目光,低沉问:“沐子胥走了?” 杜随恭敬回禀:“是。已经下了山,是往京城的方向去了。” 楚元戟点点头,唇角勾起冷魅:“看来他是要回京救沐睿那个老狐狸。” 杜随答:“嗯。不过沐公子应该也很清楚,仅凭他回京拉拢几个朝臣,分量还不够让陛下退步。” 楚元戟唇角的笑无限扩大,更是胸有成竹:“所以他们相府,终究还是要把希望寄托在本王的身上。 ” 此刻,杜随有些猜不透主子的心意,轻声问:“如果王妃开口求王爷,王爷会答应吗?” 楚元戟的目光缓缓再回望向山林的方向,这女人会为沐睿的事情开口求他吗?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后,他竟有些拿捏不准她的心思。 杜随迟迟没能等到主子的回答,他顺着望过去,发现王爷痴痴凝望着山林方向,眼睛里有着他从未见过的光芒,不由心中一惊。 夕阳西下,晚风徐徐,恬静中透着温馨。 厨房里炊烟升起,没一会儿桂花的香味弥漫在整座小院。 负责站在院外放哨的玉树,疾步出现在厨房:“王妃,王爷他们回来了。” 沐云歌莫名有些紧张,她特意给男人做了桂花糕,想用美食笼络人心,先拉近一下疏远的关系。 听着脚步声渐近,她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出现在男人的面前:“王爷回来得正巧,妾身今日做了桂花糕,王爷也尝尝……” 楚元戟还是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着她,秀发柔顺如缎,轻纱蒙面,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灵气逼人的雾眸,隔着面纱能感受到她嘴角扬着笑。 楚元戟从不吃桂花糕,那些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假象罢了,看来眼前这小女人是细细打听过,要开始行动了。 确定了她的心思后,男人内心竟然轻松了:“桂花糕?为何要做这个?” 沐云歌淡然自若:“是啊,正是桂花盛开的时节,不做些糕点可惜了。” 希望男人不要看出她的刻意! “送到本王房里来。” 楚元戟面无表情地丢下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厨房门口,天竺和玉树都有些泄气,王爷冷冰冰的态度,丝毫不体恤王妃的辛劳,就连她们也忍不住替王妃委屈。 第26章 怎么哄女人? 不过,天竺很快就恢复了昂扬的斗志:“奴婢拿食盒装好桂花糕,一会儿王妃给王爷送去。” 她坚信王爷迟早会发现王妃的好。 玉树也连声道:“王妃做的桂花糕,是奴婢吃过最香甜的,王爷也定会喜欢。” 沐云歌知道这俩个小丫鬟是故意安慰自己,故作轻松:“你们放心,我要做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 她拎着天竺准备好的食盒,敲响了楚元戟的房门。 门虚掩着,楚元戟慵懒的嗓音飘来:“进——” 沐云歌推门而入,看见男人端坐在案前茗茶,踱步上前,小心翼翼打开食盒:“这是刚出锅的桂花糕,还热着呢!王爷尝尝……” 楚元戟一手端着茶盏,另一只拈着杯盖的手,看似腾不出手来,却冲她微微张了口。 沐云歌愣了愣,定王这是要让她投喂吗? 虽有片刻的顿滞,但沐云歌还是很快回了神,手指僵硬地拈起一块桂花糕,试探地递到了男人嘴角。 没想到,楚元戟还真接了,轻咬了一小口,细嚼慢咽,吃相极是斯文优雅,让沐云歌还拿着桂花糕的手悬在半空中,进退两难,处境极其尴尬。 终于,男人在咀嚼完一小口桂花糕后,轻啜了口茶,才发出一声赞叹:“这桂花糕当真是王妃亲手做的?” 沐云歌终于松了口气:“当然。只是……不知合不合王爷的口味?” 楚元戟润红的唇瓣再度微微张开,用行动回答了她的话。 沐云歌只能恭敬地把桂花糕喂到男人嘴边,可心里却已经骂了几万遍:定王是缺胳膊少手么?吃个糕点也能作妖! 楚元戟就像是有心灵感应,突然抬头望向她:“让王妃站在这儿侍候本王,你心里不会怨恨本王? ” “怎么会?能服侍王爷是妾身应尽的本分。” 沐云歌挤出两声笑,连她自己也能感觉到其中虚伪。 楚元戟倒不深究,依然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嘴角淡漠,眼底却藏着少有的浅笑。 “王妃不委屈就好,一会儿本王还要读书,你就在边上侍候糕点茶水。” 沐云歌心里已经炸毛,这男人还真是得寸进尺,拿她当丫鬟使唤不说,分明是故意刁难。 可就算她心知肚明,也不能甩头就走,想着沐子胥快马加鞭的已经赶去京城周旋,她这边一定不能出岔子,无论如何都得让楚元戟点头。 “是。” 入夜,烛火通明,楚元戟悠然自得地坐在案前看书,时而张开嘴,守候在旁的沐云歌就得赶紧将茶水糕点送到嘴边。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她不仅胳膊酸累,人也开始犯困,守着茶水点心开始打盹。 “咳——” 楚元戟刻意的低咳,瞬间将她惊醒,慌张中不小心打翻了茶水,溅了自己一身,也祸及到身边的男人。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沐云歌顿时睡意全无,掏出绢帕忙不迭地擦拭男人身上的茶渣,上下其手之间,撩得男人鹰眸陡暗,后背立得僵直。 下一瞬,她的小手已落入了楚元戟的掌心。 男人眉心紧锁,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沐云歌很快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身体的异样,心如小鹿乱撞,急着将小手抽离,却被楚元戟反手勾臂,直接环上了后腰。 她慌张地连忙解释:“王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做什么?不是故意勾引本王吗?倘若不是想勾引本王,为何要特意做了桂花糕送来?难道……王妃是另有图谋?” 楚元戟的声音渐渐逼近,几乎凑到了沐云歌的耳边,二人之间的气流变得越来越危险。 突然,男人腰腹传来痛感,是沐云歌用膝盖偷袭了他。 她趁着楚元戟手松的瞬间,从被他包裹的危险气息中挣脱出来,逃也似的连着后退几步,努力镇定下来:“请王爷自重。” 楚元戟也未再步步紧逼,反倒一贯慵懒地坐了下来,目光如炬:“说!你突然对本王千依百顺,究竟有什么目的?” 沐云歌这才意识到,其实楚元戟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晚上端茶喂糕点的把戏,根本就是在戏弄她。 一股无名的火涌了上来,再好脾气的人也不想被人当猴耍! 她咬紧牙关,气红了脸,水眸泛着氤氲雾气:“楚元戟,你……浑蛋!” 沐云歌只恨自己词穷,骂人的脏话竟然想不出几个,面对蛮横霸道的定王,她既不敢惹,也打不赢,最终只能咬着牙,在眼泪夺眶之前摔门而去,刚出门眼泪就不争气地涌了出来,正好被杜随撞了个正着。 沐云歌飞也似的逃回了房,砰地关紧房门。 这一边,杜随忍不住伸进头,打探主子屋里的动静,小心翼翼地试探:“王爷……把王妃怎么了?属下看见王妃哭着跑出去……” “哭了?”楚元戟皱了皱眉头:“胆敢辱骂本王,本王还没找她算账,她反倒哭了……” 这事儿找谁说理去? 杜随也惊呆了,敢辱骂王爷?王妃这回怕是真要遭殃了! 他识趣在旁,安静等着王爷下令处罚王妃。 只见楚元戟略显不耐的在屋里来回踱步,就这样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辰,男人的目光突然扫向他,神色肃然:“杜随,你知道……怎么哄女人开心吗?如果她突然哭了……” 杜随圆圆的眼珠子瞪得有铜铃那么大,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属下也不懂,不过莫言有个未婚妻,属下听他说过……要想哄他未婚妻开心,就得送小礼物。” “送礼物……” 楚元戟喃喃重复着他的话,好像有点明白了,继而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杜随的目光跟着移动,王爷正是朝着王妃房间的方向而去,莫非…… 他早就隐隐觉得王爷对王妃好像有些不太一样,现在看来他的猜测不是多余的。 楚元戟来到了沐云歌的房门外,抬手的瞬间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却很快抛之脑后,叩响了女人的房门。 第27章 他脑回路不正常! 沐云歌坐在床头,懒得理睬门外的不速之客,不过她的情绪已经渐渐平复了。 叩叩叩——敲门声再次传来,楚元戟在门外说话:“沐云歌,本王有重要的话和你说。” 沐云歌内心挣扎一番,还是理性地打开了房门,眼眶还泛着红晕,声音清清冷冷:“王爷究竟想说什么?” 楚元戟从她的眼神里读出四个字:离我远点! “这里是一千两银票,你拿去买礼物,就当是本王补偿你的。” 楚元戟刚才在屋里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确实觉得自己今晚戏耍女人的事情做得有些欠妥,如果要哄女人开心就是送礼物的话,那他掏出一千两银子给她自己去买,如此大手笔,这女人总该满意了? 却不想,沐云歌盯着他递过来的银票,水眸蓦地睁大,从疑惑渐渐转为愤怒,又生出一丝轻蔑的冷意。 “王爷的花样还真多,这又是变了法子来羞辱我吗?” 沐云歌一记白眼,随手就要关门,楚元戟反应极快地抬脚朝前,紫金云靴抵住门角阻止了她的动作。 楚元戟似是没料到她会有此反应,眉心微锁:“本王真心诚意送银票给你买礼物,你却说本王是换着法子羞辱你,我倘若真要羞辱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 他难得低声下气地哄一回人,却遭到曲解,心中有些窝火。 沐云歌昂首挺胸,不愿被男人居高临下的气势压住:“王爷有见过给人送礼物是甩银票的吗?这不是羞辱又是什么意思?” 男人抵着门角不松脚,她关不上房门,气急地推他一把,却被楚元戟一把攥住了柔荑。 楚元戟眼底藏着狐疑,凝盯着女人的眼神愈发变得认真:“沐云歌,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本王想送你礼物直接给了银票有何不妥?这样你喜欢什么就可以自己买下来,岂不是更好?” 到这时,沐云歌才发现这男人当真不是想要羞辱她,而是他的脑回路真的不太正常。 有了这个发现,沐云歌原本的怒气也消褪了些,与男人的眼神直勾勾相对。 “王爷当真不明白?送人礼物应该出自真心的投其所好、用心挑选,像王爷这样直接甩银票给人,根本没有半分诚意,于我而言就是羞辱。” 沐云歌感觉自己像在给幼稚园的小朋友上课,不过从楚元戟的神色看来,他听得很认真。 “我的话说完了,王爷若是听明白了,现在可以松手了吗?” 楚元戟深瞥向女人葱白细长的手指,嘴角抽了抽:“可以。” 他缓缓松了手,在沐云歌咄咄逼人的目光下,脚也收了回去,接着便听见砰的一声门紧紧关闭。 堂堂定王吃了记闭门羹! 楚元戟抬手扶额,迅速敛去眼底的尬色,佯装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翌日,沐云歌一早便带着天竺和玉树去了山林。 经过昨晚那一番闹腾,她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楚元戟,干脆拿食盒装了些许桂花糕当作干粮,带着丫鬟们出去秋游散心。 山间翠色连绵,青葱绯然。 沐云歌带着她们席地而坐,好不惬意。 天竺忍不住好奇:“王妃昨晚和王爷相处得如何?” 小丫鬟许是见沐云歌昨晚进了楚元戟的屋子就再也没出来,直觉有好事发生,敦不知后面发生的事情,她们压根就没看见。 另一旁的玉树,也满眼期盼的望着沐云歌。 沐云歌回避开她们的眼神,故意岔开话题:“昨儿我就发现这栖霞山上不光是景美,还有不少珍馐药草,你俩在这儿歇会儿,我先四处看看。” 天竺和玉树对视一眼,主子分明就是在回避,不愿告诉她们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凝着沐云歌渐远的背影,俩个小丫鬟自作聪明地窃窃私语——“我猜王妃和王爷昨晚肯定……!” 天竺伸出两个大拇指,暗戳戳做出拜堂的小动作,坏坏一笑。 玉树点头:“还用猜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王妃一大早就拖着咱们进了山,定是害羞躲着王爷呢! ” 两人越讲越雀跃,等再回过神,发现远处已不见沐云歌的身影。 玉树有些慌神:“王妃人呢?” 天竺不以为意:“瞧把你紧张的……刚才王妃说想四处看看,定是见着了什么奇花异草,很快就会回来的。” 却不想,一直过了晌午也未见沐云歌折返回来,两个丫鬟这会儿彻底慌了心神。 玉树果断道:“你我分开寻人,若是王妃出了事,咱们谁也活不了。” “好。” 再说沐云歌,她原本并未打算走远,因为清楚栖霞山地势险峻复杂,只有在太辉观的辖域才是安全的。 没想到,她面前突然闪过一只小白兔,那兔子嘴里叼着根虎掌形状的圆根草,顿时让沐云歌眼前一亮,那不是天南星吗? 天南星是不可多得的极品草药,沐云歌情急之下去追那只兔子,可那兔子就跟成了精似的,时而疾速,时而回眸翘盼,也不急着甩掉沐云歌,就像逗着她玩似的。 沐云歌追着追着,突然发现不对劲儿,她在密林里迷失了方向。 天色突然阴了下去,太阳躲进了云层里,失去阳光的辨别,更让她难以认清方向。 那只白兔子突然又从她眼前闪过,沐云歌憋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看我今天非逮着你。” 她再朝着兔影消失的方向追过去,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失去重心不断下坠,再嗵的一声重响跌倒在地,四周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 沐云歌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摸索着旋转手环,借着实验室光门的亮,将周围的环境看个清楚。她好像跌进了一个黑洞,又好像是陷阱,这里距离地面至少有十余米,若非地底的黑泥极其柔软,从这么高摔下来少说也得骨折。 沐云歌尝试着想要顺着泥壁朝上爬,可刚一动就痛呼出声,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脚踝受了伤,红肿得很厉害。 第28章 心律失常 沐云歌忍着痛,一瘸一拐的进了实验室,找到冰镇喷雾做了紧急处理,可眼下更重要的是,该怎么从这该死的黑洞爬上去。 她扯着嗓子朝着上面大喊了几声,显然只是徒劳。 沐云歌决定还是先采取自救,但黑洞的泥壁滑溜得像一条鱼,她的手脚根本无法在上面着落,尝试多次累得汗流浃背,不想再浪费无谓的体力,只能选择了放弃这个自救的法子。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外面的天色也暗了下来。 淅淅沥沥的雨点从洞口打落进来,若不是还有实验室这道光门的照亮着黑洞,沐云歌感觉自己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她只能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天竺和玉树身上,这俩个丫鬟发现她不见了,肯定会四处寻找。只是… …连她自己也分辨不清方位,天竺和玉树能找到这儿吗? 沐云歌的目光突然望向实验室那扇光门,如果让耀眼的光从黑洞里照出去,看见的人应该会被吸引过来。 没错!这也是她现在唯一的办法了。 沐云歌调节了手环的控制,让耀眼的光从黑洞迸射出去,三长两短的闪烁,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 雨点渐渐变大,稀里哗啦,黑洞里变成了泥坑,沐云歌浸在泥水里,冷得瑟瑟发抖。 她好像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可是雨下得太大,那声音很快就被风雨声湮没了。 “上面有人吗?救命啊!” 沐云歌大声呼救,希望能够有人听见。 突闻风雨夹杂的模糊人声从上面传来:“沐云歌,是你在下面吗?” “是,是我。我被困在这儿了,洞壁太滑,我爬不上去。” 沐云歌又惊又喜,终于有人找到她了,惊喜中她没忘记调整手环设置,将光门隐藏了起来。 洞里再次漆黑一片,可她现在已经不再害怕,似听见有风声从上呼啸而来。 楚元戟单手举着火把,顺着绳索滑了下来。 沐云歌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落入那道散发着淡淡龙涎香的怀抱。 “王妃被吓坏了?” 楚元戟沙哑的嗓音透着少有的温柔,丝毫没有嫌弃浑身泥水湿漉漉的女人。 沐云歌是被吓坏了,不过相比掉进黑洞,是男人突如其来的温柔吓倒了她。 “我身上全是泥,别弄脏了王爷的锦袍……” 昏暗的微光中,沐云歌慌张地推开了楚元戟,她再抬头望了眼头顶,不确定自己顺着绳索能爬上去。 楚元戟将火把递给她:“拿好这个!” 沐云歌接过火把的同时,男人勾臂环上她的纤腰,单手攥紧绳索,借力轻巧地飞身上跃,眨眼的功夫便回到了地面。 雨还在下,山林里传来野兽的呜嗷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清晰。 沐云歌不由自主朝着男人的身体靠近,哆嗦着唇:“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楚元戟用宽大的长氅直接将她裹入怀中,镇定回答:“这里是狩猎林,而非太辉观的辖区,猎户们在此设下了不少陷阱,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若非看见……” 说到这儿,男人突然顿声,眸光眨疑重新朝着黑洞深处望去。 沐云歌心口一紧,她猜得到男人应该是想起了三长两短的光束,疑惑为何突然之间消逝了。 “咳咳……王爷,雨越下越大,我们还是赶紧回去!” 她刻意打断了楚元戟的思绪,男人见她浑身冷得啰嗦,也未再多做停留,直接一把抱起她,飞身离去。 风雨交加,沐云歌娇盈的身子几乎完全窝进男人怀中,隔着衣料能感受到他的体温,还有怦怦的心跳。 沐云歌眸光泛疑:王爷的心跳为什么那么快?不会是有心律不齐的毛病? 她试探着将耳朵靠近男人心口,半张脸颊几乎都贴了上去,楚元戟的心跳好像更快了! “老实点!” 沙哑低沉的警告声从头顶上方传来,让沐云歌心虚得一动也不敢再动。 她心里却泛起了疑,男人难道没察觉到自己有心悸的毛病吗?看在他今晚又救她一命的份上,她决定回头帮他治! 回到太辉观的小院,沐云歌一眼就看见被罚跪的天竺和玉树。 俩儿丫鬟早已哭成了泪人,当看见楚元戟抱着沐云歌出现时,一时忘了自己还在罚跪,突然破涕为笑。 “王妃……” 看见王妃相安无恙,她们悬在嗓子眼的心才算落下。 沐云歌自是要为她们求情:“今日之事都是我的错,怪不得她们,求王爷饶过她们。” 楚云戟沉着黑脸:“你们两个……还不赶紧去准备热水给王妃沐浴更衣!” 虽然语气严戾,但却也算是饶过了她们这一回。 天竺玉树忙不迭谢了恩,搀扶着一瘸一拐的沐云歌回了屋。 待丫鬟准备好热水后,沐云歌还是将她们遣退,她不习惯被人侍候沐浴更衣,况且她还需要保留住最后的一点隐私。 氤氲雾气,弥漫着整间屋。 沐云歌沐浴更衣后,顺便进实验室又取了冰镇喷雾和药油,刚给受伤的脚踝抹完药,忽闻外面传来天竺的声音:“参见王爷!” 顿时心惊:他怎么来了? 她急急戴上面纱,正想开口说自己睡下了,门已经被推开。 楚云戟应该也是刚出浴,一袭宽松白袍,乌黑的发垂顺而下,仅有一根红丝带随意挽起,麦色的肤色健康又性感,如同画卷里走出来的神只,高贵优雅。 “王妃的脚伤好些了吗?” 他径直走了过来,从容不迫的在床边坐下,目光盯着女人红肿的脚踝,微微皱起了眉头。 沐云歌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只是扭到了,并无大碍。” 楚元戟突然伸出手,轻轻托起她的玉足,惊得沐云歌心跳漏掉一拍,竟忘了从男人手掌里抽脱。 “确实没伤到筋骨,休养两日便无碍了。” 经他这一提醒,沐云歌突然意识到了时间的重要性,她和长兄有约定,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了。 她偷眼一眼楚元戟,男人今晚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或许她可以试着开口求他。 第29章 她决定回报王爷! “王爷……” “嗯?” 楚元戟垂着眸,女人的玉足晶莹润白,脚趾透着淡淡的粉,仿似花瓣般柔软得不像话,勾人心痒,让他有些不舍得松手。 沐云歌全然不觉,轻声试探:“王爷,我有一事相求!” 这会儿,楚元戟才缓缓抬头,墨瞳里闪烁着星辰般璀璨的精光:“说来听听!” 看来她终是要开口了! 沐云歌定了定神:“我爹……被陛下关进大牢,我想求王爷在陛下面前替相府求情!” 楚元戟面色微沉,松开手中玉足,缓缓站起身: “本王为何要在意丞相的死活?” 沐云歌咬紧牙关:“我知道王爷为替嫁之事记恨相府,我曾何又不憎厌这个爹,可是……他终究还是我爹,我不能见死不救。” 若非为了娘,她才不想管沐睿的死活! 楚元戟眯眯眼:“你希望本王帮你救丞相,可本王为什么要答应你?” 沐云歌脑子里忽闪过一道灵光:“王爷昨日不是说想送我礼物吗?若你能应承此事,便算是送给我最好的礼物了。” 楚元戟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的脑子倒是真有点灵光,竟然用礼物的事情堵了他的后路。 短暂沉寂后,楚元戟华光深藏的墨瞳微亮:“好!若这份礼物能让王妃高兴,本王便应了你。” 沐云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她虽然开口求了楚元戟,但其实也并未抱太大希望。 楚元戟突然靠近她:“王妃的样子可不像是高兴,或许本王应该改变主意。” 沐云歌情急之下,一把攥握住他的手,连声解释:“不不不,我刚才只是一时没回过神,高兴……当然高兴!” 楚元戟深瞥了眼她紧拽着他的小手,沐云歌才意识到失态,慌忙松开:“王爷能够答应帮我救爹,我真的……很感激。” “本王说了,这是送给你的礼物,不必再言谢! ” 楚元戟捋了捋袖袍:“时辰不早了,王妃也早点歇。” 接着,便转身离开。 沐云歌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直至消失在门廊拐角,依然感觉像做了一场梦,定王竟然如此轻易便答应了她。 长廊的尽头,楚元戟走到院中的石桌前坐了下来,定睛细看着眼前还未下完的那局残棋,同样若有所思。 杜随的脚步声靠近,男人连头也未抬:“杜随,你代本王修书一封传回京城,求父皇开恩饶过丞相。 ” “恕属下斗胆问一句,王爷这么做……可是为了王妃?” 杜随愈来愈觉得,王爷和王妃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楚元戟抬眸,带着探究的眼神望向他:“你觉得呢?” “是小的失言,请王爷息怒。” 楚元戟倒是并不生气,只是幽幽道:“杜随,你的好奇心越来越重……” “小的不敢。” 杜随只是忍不住好奇,因为他从未见过王爷这样对一个女人。 楚元戟又缓缓开口:“沐睿原本就不是本王真正的目的,当初算计他也只是想让他吃点苦头,现在做个顺水人情给王妃,又有何不可?” 杜随似明白了:“那王爷接下来让属下做什么? ” 楚元戟凤眸微暗,出奇的冷峻沉着:“给沐睿制造个反击的机会,相比起他……白旭琨那老头更不让本王省心,若真让他的女儿册封太子妃,白贤妃和皇后更是沆瀣一气,国库怕是要成楚元德那个草包的私人钱袋了,这种事情决不能发生。” “属下明白了。” 夜影疏浅,冷华萤然。 沐云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她竟又失眠了。 自从上栖霞山的第一日起,她和楚元戟之间似乎就变得牵扯不清,他救过她,她也救过他,可终究算下来,还是她亏欠楚元戟多一点。再加上今晚楚元戟答应帮她救沐睿,沐云歌欠下的人情债又多了一份,她向来不喜欢欠别人的,这才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倏然,她脑子里突然想起楚元戟似有心悸的毛病,如果她能帮他医好,也算是还了份人情债。想到这里,沐云歌心里也踏实下来,安安心心的睡觉了。 翌日清晨,楚元戟正坐在院里的白玉桌前看书,有道倩影缓慢靠近。 男人抬眸,翩然而来的正是沐云歌,一袭湖绿纱绮罗裙,同色轻纱遮面,削肩细腰,身姿曼妙,缎发松松绾起,乍眼看去只觉清新脱俗。 “给王爷请安。” 女人语气温柔,突然变得客气让他感觉异常,楚元戟眯眯眼:“王妃找本王有事儿?” 沐云歌那双清澈的雾瞳,闪烁着梨花的清纯和灿烂:“王爷几次三番救我性命,还答应帮我救爹,所以……我决定回报王爷!” 楚元戟深邃的狭眸直勾勾地盯着她:“你打算如何回报本王?” 沐云歌瞥了眼男人的心口:“王爷是不是偶尔会有心悸?就是心跳加速、紊乱不齐,甚至怦怦地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楚元戟墨色的瞳色微暗,眸光微敛,沉默未答。 沐云歌似是察觉到男人的异样,灵眸微转之间靠近他:“我知道……以王爷这样的身份,断是不愿意被人发现自己的隐疾,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告诉其他人。” 她甚至信誓旦旦地抬起手指,一本正经对天发誓。 终于,楚元戟微敛的眸缓缓抬起,漆黑的深处藏着高深莫测的漩涡,唇角勾起笑:“王妃真要帮本王医治隐疾?” “千真万确。” 沐云歌突然皱起眉,她想到了昨日被兔子叼走的天南星,不觉有些可惜,因为天南星去掉皮脐汤浸七日,洗去涎,暴晒干后再用火熬制,治疗心悸是最好的良药,且没有任何副作用。 不过,她再转念一想,既然那只兔子能叼到天南星,那就说明这山林里肯定还有这种草药。 “王爷放心,你的病就交给我。” 她一定让他药到病除! 楚元戟盯着她灵动的眼神,并无异议,接着淡淡道:“关于沐丞相的事,本王已经做了妥善安排,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过不了几日人就能回相府了。” “谢过王爷,王爷的病我也一定会用心治疗。” 第30章 心情不错,气氛和谐 沐云歌的脚伤恢复了一夜虽然消肿许多,但还并未痊愈,只能小心翼翼地慢走。 响午饭后,她还是决定去趟山林,看看能不能碰运气找得到天南星。 玉树和天竺体恤主子的脚伤:“不如王妃把那草药的模样画下来,让奴婢们去寻便是。” 沐云歌慢走几步,轻松从容:“我这脚伤未动筋骨,你们不必大惊小怪。” 玉树和天竺拗不过她,可昨日发生的事让她俩现在还心有余悸,她俩使了个眼色,天竺找了个准备药筐的借口,迅速去楚元戟那儿传了口信。 就在沐云歌主仆三人要走出院子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王妃这是打算去哪儿?” 沐云歌回眸,只见楚元戟一身绛紫色简约便服,高大精壮的身躯更显修长。 她坦言道:“我想去林子里寻一味草药。” “本王也闲来无事,就一同去。” 楚元戟的声音少有的平易近人,说着话已经越过沐云歌,走在了前面。 天竺玉树和杜随,都识趣地与主子们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沐云歌有脚伤,步子走得慢,走在前面的楚元戟脚步倏地放慢下来,看似不经意间,走在了女人的身侧。 两人并肩慢行,就像一对散步的老夫老妻。 当沐云歌意识到脑子里闪过的荒唐想法,恨不得抽自己耳光。 她刻意打破气氛的沉寂:“王爷的眼睛已经完全恢复,不知还打算在太辉观休养多久?” 若能早日回京,她便能早些回相府接向珍雁离开,也能早点结束她和楚元戟之间的契约婚姻,重获自由。 楚元戟垂眸低沉:“京城喧嚣繁杂,本王难得觅一处清静,还想多住些时日。” 说完,他望向沐云歌:“莫非王妃着急回京?” 沐云歌努力维持住眼角的笑:“我不急,一切都听王爷的安排。” 就算她心急也没用,男人也不可能听她的安排,倒不如低眉顺眼地好好配合,到最后也能好聚好散。 继续慢步前行,没有人开口说话的气氛着实有些尴尬。 沐云歌正绞尽脑汁地想该说点什么,楚元戟的声音先传来:“京城传闻……王妃在大婚之前倾慕太子,此事可是真的?” “当然是……假的!” 沐云歌对此人嗤之以鼻,就算是真有倾慕之心,那也是原主最初识人不清,才会对楚元德那个人渣心生好感,不过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原主对他剩下的只有恨意。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放心了。” “……” 沐云歌望向他,没听懂男人这话中深意。 楚元戟又开口,语气笃定:“很快太子和相府二小姐的婚事就会定下来。” “这……怎么可能?” 沐云歌有些震惊,要知道沐睿还在牢里,太子和沐如雪的婚事怎么可能就成了? 楚元戟盯着她,语气透着一丝古怪:“太子和相府二小姐早有私情,陛下若真能成人之美,何尝不是一件好事?还是……王妃不希望他们在一起?” 沐云歌直觉男人似乎有些不悦,只能谨慎回答: “太子和舍妹若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当然是件大喜事。” 不过,与她无关。 楚元戟直勾勾地看着她,眸光锐利,看得沐云歌手心冒汗,忐忑不安,不由地心中揣摩,莫非是她说太子与沐如雪成亲是件大喜事,又戳中了定王的痛处,毕竟京城里谁都知道,若非事出意外,沐如雪原本是要嫁给定王的。 她又赶紧补充:“不过……相比起王爷文韬武略,运筹帷幄,太子殿下也算不得良配,是舍妹没有眼光,错过了这个福分。” 这句拍马屁的话好像还真有作用,她看见楚元戟微沉的脸色明显舒缓,嘴角甚至扬起一丝笑纹。 沐云歌眼帘微垂,暗暗佩服自己的机智。 楚元戟的心情似乎真的变好,竟出乎意料主动和沐云歌说起了自己的事——“本王在皇子里排行第七,前面有众多皇兄,想要得到父皇的偏爱唯有百倍努力,文武都需兼顾,还要学会察言观色,揣摩人心,每日如履薄冰,不敢有半分懈怠,像现在这种轻松日子,是本王过去二十五年从不敢奢望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沐云歌却听得心尖一沉,凝盯着这个外表冷毅的男人,突然有些心疼。 “王爷这次突然失明,于你而言也未必是坏事。 至少能让王爷知道,你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是继续如履薄冰地度日,还是轻松自在的生活,都在你一念之间。” 沐云歌的话出自肺腑,但她不懂皇权对于天家儿郎的诱惑。 楚元戟笑了笑:“你说得对,本王现在甚至庆幸眼睛瞎了,才让我看清更多人和事,也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沐云歌以为男人是听进去了自己的劝戒,瞬间萌生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成就感,也在瞬间拉近了她和楚元戟之间的距离。 她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哥们义气道:“王爷因祸得福,值得庆祝一番。今晚回去我亲自下厨炒几道菜,让王爷尝尝我的手艺。” 楚元戟瞥她一眼:“王妃还下过厨?” “当然,就算是相府嫡女,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养尊处优。” 沐云歌的语气并非抱怨,反倒能让人从她的语气里听出几分骄傲,劳动人民最光荣。 男人不留痕迹欣赏着她眉眼间流露的光彩,唇角的笑容也无限扩大:“能品尝王妃的手艺,是本王的荣幸。” 这一路上,两人之间的气氛渐渐变得和谐,走在他们身后的杜随一行更加放慢脚步,和主子拉开距离。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到昨日沐云歌初见小白兔的地方,她大致描述了南天星的外形,大家便分头寻找。 最后还是楚元戟在山林靠近悬崖的岩角发现了相似之物,便唤沐云歌前来确认。 “真是天南星,还是王爷眼神好,今晚给你加鸡腿……” 沐云歌雀跃的神采清楚可见,毫不吝啬地夸赞了楚元戟,男人脸颊微微抽搐两下,努力克制住了心底莫名的喜悦。 第31章 给王爷加鸡腿,他很满意! 绚烂的晚霞挂在山头,竹院内炊烟升起。 沐云歌说话算话,晚上亲自下厨,番茄鸡蛋,红烧鲫鱼,新鲜野鸡烧野菌菇,每道菜看起来都有模有样,天竺玉树惊掉了下巴。 杜随也不得不对王妃另眼相看,突然灵机一动: “佳肴配美酒,属下知道王爷在菩提树下埋了好酒,我这就去取。” 这顿饭,是他们上太辉观十余天以来最热闹的一次。 楚元戟酒兴极高,杜随一行护卫全都被他灌醉了,他自己也喝得醉意薰薰。 “王妃的手艺不错,特别是……给本王加的鸡腿,本王……甚是欢喜……我敬王妃……一杯。” 男人断断续续的醉音飘来,浓郁香醇的酒香随之钻进沐云歌的鼻尖。 翠玉杯盏递到了沐云歌的面前,楚元戟身体前倾,泛着红晕的俊脸定定对着她。 沐云歌轻声提醒:“王爷醉了。” 楚元戟摇头:“本王今儿高兴……这一杯……心须喝。” 沐云歌从没喝过酒,因为职业是医生需要给病人做手术,酒精会麻痹神经影响手指灵敏度,所以她向来滴酒不沾。 可男人执拗地望着她,浓眉泛着涟漪,眼神温柔得不像话。 “那……我就饮了这杯酒,不过……仅此一杯,下不为例。” 沐云歌是有原则的人,可终究还是没抵过男人眼底的温柔,舍不得扫了他的兴。 她接过酒杯,掠过面纱一饮而尽,秀眉同时紧蹙,仿似一股清泉从喉而过,接蹱而来的是火辣辣的烈。 楚元戟倒也说话算话,没再勉强她继续喝,自个儿却是换了青瓷大碗,一碗接连一碗。 眼看着几个男人都醉倒在桌前,天竺和玉树也皱紧了眉头:“王妃,现在如何是好?” “你们两个帮忙把他们一个个都扶回房间去,夜里风凉,若真在这儿睡上一晚,明日定会染上风寒。 ” 天竺可怜兮兮,掰着手指数人头:“一、二、三、四、五……” 玉树直接打断她:“你负责这两个,我负责他们三个,王爷……就交给王妃。” 分工有序,主仆三人一致点头,就这么办。 沐云歌将男人的单臂绕过自己肩膀,环腰搂着他,吃力地将他送回了房,好不容易才弄到床边,将人放倒时一个重心不稳,两人一起滚跌到床上。 楚元戟醉得不省人事,闭眼哼哼了两声便没了动静。 沐云歌这才侥幸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帮他褪去云靴,安放睡稳后正要离开,柔荑忽被男人的手掌紧紧抓住不放。 “别走,继续喝……” 楚元戟醉言醉语,力气却是很大,手掌顺势一带,便将沐云歌拽倒进怀里。 沐云歌的身体僵住,不敢说话,更不敢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圈锢到楚元戟的怀抱,男人就像是找到了极为舒适的抱枕,搂着她满足地打起了呼噜。 怎么办? 沐云歌感觉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场面,在清醒的状态下被男人这样搂着,她还是第一次。 不行!她不能不明不白地给人占便宜。 沐云歌用力想要推开他,可男人的臂弯像铁钳一样坚韧,任她怎么费力也挣脱不开。 “王爷……定王……楚元戟,你醒醒!” 她伸手用力拍了拍男人的脸颊,呼噜声止,如深渊暗漩的墨黑瞳仁缓缓睁开,定定地看着她。 “楚元戟,你放开我。” “仙女……本王不放……” 楚元戟狂肆地醉笑出声,一只手探落到她的耳根:“仙女为什么要蒙着面?本王偏要看看仙女是何般模样……” 就这样,沐云歌的面纱被强行揭下,眉如翠羽,冰肌玉肤,清丽脱俗的五官落入男人眼底,朦胧的醉眸变得更加浑浊不清。 楚元戟的手仿若不受控制般,轻巧摘去她的发簪,青丝如瀑,更衬得女人千娇百媚风情万种。 “仙女……真美……本王想……一亲芳泽……” 男人的薄唇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覆压而上,唇瓣柔软的触感,更让他欲罢不能。 沐云歌睫翼微颤,紧张得近乎窒息。 楚元戟的吻很温柔,温柔地让她脸颊烫红,意乱情迷。 男人的动作越来越轻,渐渐,停止。 沐云歌这才发现,他又睡着了,沉睡中那张俊脸精致如剔玉,如同天神迷之笔描绘而出的旷世之美。 想到刚才那一吻,沐云歌的脸颊变得更加滚烫,趁着男人放松下来,拾起面纱逃也似的离开。 回到房间后,沐云歌的心还怦怦乱跳,许久不能平复,在床上翻来覆去直至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翌日,日上三竿,煦暖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沐云歌才睡意惺忪地睁开眼。 脑子里瞬间浮现出昨夜的画面,楚元戟醉酒后揭开了她的面纱,他应该什么都不记得了? “王妃醒了吗?” 天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沐云歌急急召了她进屋,隐晦地打探情况。 “天竺,王爷醒了吗?” “王爷刚醒,奴婢已经送了醒酒汤过去。” “王爷他……有没有说什么?” “王爷说头痛,还问……昨晚是谁扶他回地房? ” 沐云歌暗松一口气,看来他是真的喝断片,什么也不记得了。 于她而言,是庆幸。 “我这儿用不着侍候,你去看看杜侍卫他们怎么样了?” 昨晚杜随几个全都被楚元戟灌醉了,想必宿醉醒来也会难受。 天竺离开后,沐云歌这才安心地起床洗漱,当她对着铜镜绾发时,突然惊觉少了发簪,脑子里瞬间闪现出昨夜楚元戟醉意迷朦的双眼,抬手摘下她发簪的那一刻…… 沐云歌如遭电击般起立,焦急地在房间来回踱步。 她不能等着男人来问自己,必须占据主动权。 想到这儿,沐云歌不再犹豫,对着铜镜整理一番后,径自去了楚元戟那儿。 当她叩响房门时,屋内的楚元戟正细细端望着手里的那支木簪,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进来……” 沐云歌进屋,正好看见这一幕,心跳不由加速。 第32章 有人吃醋了! 楚元戟穿着一身银灰色圆领阔袍,风姿灼灼,狭长凤眸深处的潋滟波光,流露出少有的疑惑。 听见门推开的声音,沐云歌走进来,让男人的目光从手中的木簪移望向她。 “王妃找本王何事儿?” 沐云歌声音轻柔,却底气十足:“我来拿回自己的发簪。” 她知道自己但凡有半点怯色,男人都会起疑。 楚元戟恍然大悟,他就说这支木簪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原来是在王妃的发髻上见到过。 不过…… “王妃的发簪怎么会在本王的床上?” 楚元戟很快便抓住了重点,眯眼打量着女人的神色。 沐云歌清澈的雾眸波澜不惊:“王爷昨晚喝醉了,是我扶着你送回房,可王爷喝醉后酒品却不怎么好,攥着我的发簪不肯松手,我也就只好由着王爷了,今日再取回也无妨。” 楚元戟迈开步伐朝她走来,鹰般犀利的眸底盛着毫不遮掩的探究。 他的酒量是极好的,与他饮酒之人从没见过他喝醉后的样子,因为他们都先醉倒了。昨晚他确实心情极好,头一回无所顾忌地喝得大醉,但也是头一回听人说他喝醉后的酒品不好! 沐云歌看着男人伟岸俊逸的身姿朝自己迈近,心跳又变得加快。 楚元戟直至走到她面前,才停下脚步,眸光深沉夹杂着霸道气势:“你说本王喝醉后酒品不好?那你再说说……本王昨晚都做了些什么?” 他盯着沐云歌,目光从她清澈的雾眸缓缓下移,似能看透这层面纱下面所有一切。 沐云歌被他盯得心慌,若是再呆下去她感觉自己就要撑不住了。 她突然敏捷出手,一把夺过男人手中的木簪,没好气轻嗔一声:“王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我还等着木簪绾发呢!” 沐云歌佯装淡定自若地丢下这句,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身后那双锐眸,仿若明媚阳光下灼灼的火焰,英俊邪肆。 沐云歌一口气回房间关了门,才敢大口喘气,刚才她真的担心男人会一把揭开她的面纱,定王他不会……想起什么了? 如果楚元戟想起了昨晚那一吻…… 沐云歌摇摇头,不敢往下接着想,也不敢出房门,连手中的这支木簪也不敢再用,唯恐和楚元戟打照面后,熟悉的物件会激起男人的记忆。 玉树和天竺愉悦的笑音从门外传来:“王妃,王爷他们进山狩猎去了,咱们今晚肯定又有野味吃。” 沐云歌打开房门探出头,院子里果然安静了许多。 “既然他们去狩猎了,咱们也别闲着,昨日摘采回来的天南星要入药还有许多工序,你们两个跟着我也得学学这些……” 指不定这两个丫鬟日后还能成她的好帮手呢! 天竺连连点头:“奴婢真羡慕王妃这一手好医术,王妃若是肯教,奴婢自是会认真地学。” 沐云歌也玩笑打趣道:“好!你这个徒弟我就收下了。” 一连好几日,楚元戟都带着杜随一行早出晚归,说是去狩猎,可回来也并未带多少猎物。 沐云歌主仆三人则忙着采药制作,上次的天南星经过七日汤浸后洗去湿,暴干后火炮,再与上等人参煎熬服用便可。 可因为楚元戟总是早出晚归,不能规律服药,所以沐云歌迟迟还没煎熬汤药。 这日,沐云歌正和天竺玉树嬉笑着打着菩提树的果子,每一颗金黄色的小圆果上都有不规则的星点,好看极了。 就在这时,有道好听的熟悉声音从她们身后传来:“歌儿……” 沐云歌闻声回眸,是沐子胥! 他一袭白衣胜雪,玉树临风的俊逸身姿站在菩提树下,如同从画卷里走出来一般,美得有些不真实。 天竺和玉树杏眸皆划过惊艳,嘴都忘了合拢。 唯有沐云歌最先回过神,笑眼盈盈走向沐子胥: “哥,你什么时候来的?爹的事情……解决了吗?” 沐子胥嘴角勾了勾,笑容有些涩:“不仅人没事了,还得了陛下御赐的婚事。” 沐云歌微愣,虽然早些日子就已经听楚元戟提过太子与沐如雪的婚事,但当亲耳听见兄长带来这个消息时,内心还是有些震惊。 莫非那个楚元戟会算命,他怎么就能笃定陛下会赐婚给相府? 沐子胥见妹妹突然安静下来,心里不免有些难受,虽然这几年他人不在京城,可对相府的事情都了如指掌,知道沐云歌爱慕太子,却被太子和沐如雪逼迫替嫁给定王,现在听闻太子与沐如雪的婚讯,妹妹心里应该很难受! 其实,沐子胥在来栖霞山之前也犹豫过,纠结是否要将这个消息告诉沐云歌,再三思考后他还是决定亲口告诉妹妹,至少在妹妹伤心难过的时候,还有他这个兄长陪在身边。 “如果想哭就哭,兄长的肩膀给你靠……” 他轻轻一把将沐云歌搂入怀中,极其温柔地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沐云歌心里只是震惊,其实并不难过,但这一刻竟然有些贪恋兄长温暖的臂弯,自从妈妈病逝后,她就没有了亲人,更没有人这般宠溺地安慰过她。 “你们在做什么?” 楚元戟威严的戾声突然从身后传来,也让相拥在一起的兄妹迅速分开。 沐子胥脸颊微红,抱拳行了礼:“微臣参见定王。” 楚元戟的眼神从他脸上一扫而过,继而落在了沐云歌的脸上。 沐云歌在男人炙烈的目光注视下,竟莫名有些心虚,仿似红杏出墙的妻子被丈夫逮了个正着,吱唔出声:“王爷,我兄长回青州途经栖霞山,顺道来探望我……和王爷。” 楚元戟勾了勾唇,目光逼向沐子胥,语气透着酸:“哦?沐大人应该是探望王妃,顺便看看本王! ” 沐子胥的注意力从刚才就落在楚元戟的眼睛上,全天下都知道定王双目失明的事情,可今日他亲眼所见,似并非如此。 他这会儿被定王殿下点了名,也迅速回过了神,双手抱拳垂下眸:“微臣不敢。” 第33章 返京! 院子里的菩提树金黄的叶子在风中摇曳,倒映在楚元戟锐利的鹰眸,精光灼灼。 “本王想单独和沐大人聊几句。” 沐云歌与兄长眸光相对,沐子胥朝她微笑点头,示意她离开。 很快,菩提树下只剩下楚元戟和沐子胥二人。 沐子胥态度恭敬:“不知定王殿下有何赐教?” “如果本王记得没错,沐大人三元及弟时年仅十八,轰动京城,但你却放着京官不做,自请圣命下青州当了个小小知州,这一做就是五年。本王就想知道……青州究竟有什么好?” 楚元戟的语速不疾不缓,眼神却是无比锋利。 沐子胥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温润清澈:“微臣自小长在相府,官宦府邸大起大落的事情见得多了,我不求大富大贵,只想安稳淡泊过这一生。” 京官近天子,想要提拔上升的机会固然是多,可是伴君如伴虎,掉脑袋也不过是朝夕之间的事情,就像沐睿这回的经历,更加证明了这一点。 楚元戟倒是有些意外:“本王没想到,沐丞相的嫡长子活得如此通透。” 沐睿膝下的沐子胥和沐云歌这一双儿女,性子似乎都不像父亲。 沐子胥双手抱拳:“这次家父能得以无恙,全都靠定王殿下出手相助,大恩不言谢,微臣会铭记于心。” 楚元戟眯眼盯着他,饶有深意:“倘若沐大人真感激本王,不如调回京城帮本王做事如何?本王看过你任职青州后,上缴朝廷的赋税每年都有递增,百姓的口碑也是极好,说明你在青州干得不错。” 面对定王抛出的橄榄枝,沐子胥先是微微一愣: “微臣暂时还不想离开青州。” 他更不想卷入皇子夺权的争斗! 楚元戟也不强求:“沐大人什么时候想回京了,定王府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 沐子胥颔首微笑,斯文有礼:“回青州还有两日车程,现在天色已不早,微臣告辞!王妃那里……还要劳烦王爷代为转告。” 在见到楚元戟之前,沐子胥还一直担心妹妹在定王府的处境,可就在刚才,他从楚元戟凝望沐云歌的眼神里看见了不同寻常的光亮,顿时安心不少。 “好走,不送。” 楚元戟没有挽留,刚才的一番试探,沐子胥似确实无心返京,若真如他所言只想过平静淡泊的日子,青州确实适合。 沐云歌再从窗口朝外眺望的时候,发现已经不见兄长踪影,她急忙过去询问楚元戟:“我哥他人呢? ” “沐大人心系青州百姓,已经离开了。” “走了?这么快?” 沐云歌有些失落,她原本还想向兄长打听娘的近况。 楚元戟看在眼底,一语双关:“是太快了,明日一早我们也起程返京。” 他的话顿时拉回了沐云歌的目光:“王爷刚才可是说,我们明早起程返京?” 楚元戟勾了勾唇角:“莫非王妃还不想回京?” 沐云歌连连摆手,又不敢表现出过于迫切:“不不不,一切都听从王爷安排。” 不过,既然说明日返京,沐云歌才惊觉有好多东西要收拾。 她忙不迭地回了屋,让天竺玉树帮着收拾打包行李同,除了这几日精心炮制的天南星,还有今日打落的金黄菩提果也没有漏掉。 天竺面露疑色:“王妃,这些菩提果也要带上吗?” 沐云歌神秘浅笑:“全都带着,我留着它自有用处。” 翌日,灵驭道长亲自送他们下了山,马车和马匹都在山脚下,经过二十余日的休养,马儿膘肥体壮,毛色更加油光发亮。 刚坐上马车,沐云歌就发现他们走的并不是来时那条道:“这不是往华胥城的方向……” 楚元戟闭目养神,慵懒作答:“回京城咱们换条道走。” 沐云歌便也不再多问,马车里打起了盹。 这一路,他们返回京城因为绕了远道,所以比来的时候多花了两日的时间。 但这倒也无妨,一行人沿途吃喝玩乐、欣赏景致,少有的轻松自在。 马车入了京城,京都繁华,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沐云歌透过车窗朝外眺望,突然发觉马车不是回定王府的路。 她回眸望向依然闭目养神一派悠闲的楚元戟:“王爷,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进宫。” 楚元戟连眼睛都没睁,唇角勾勒着似有似无的笑。 沐云歌更懵了:“为何要进宫?” 她还指望着返京后先回趟相府去探望母亲。 这会儿,楚元戟才缓缓睁开眼,瞥向沐云歌:“王妃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沐云歌想了想,八月初九,并无特别之处。 楚元戟道:“今日太子大婚,王妃需随本王一同进宫赴宴。” 沐云歌愣了愣,再细细思量好像明白了什么:“王爷突然决定返程,是为了参加太子殿下的婚宴?” 楚元戟低沉的嗓音意味深长:“当然,太子是本王的三皇兄,他的婚宴本王怎能错过?也正好趁此机会,告诉所有人本王的眼睛治好了,于父皇而言也算是双喜临门。” 事情来得太突然,沐云歌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早知要入宫赴宴,王爷应该事先告诉我……” 她也好稍作准备,至少穿着打扮也能得体一点。 楚元戟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今日没有人会在意王妃,你不必为此忧心。” 沐云歌忍不住白他一眼:“反正要丢也是丢王爷的脸,我自是不必忧心。” 二人说着话,倒是有几分打情骂俏的意思,短短数月的朝夕相处,他们之间似萌生出了朦胧的暧昧情愫,只是未说破罢了。 说话之间,很快便到了宫门。 杜随掏出令牌,宫门侍卫很快便放行让他们进了宫。 合欢宫殿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从三品以上的京官都携家眷前来赴宴,大殿中央数十宫娥歌舞笙萧。 沐云歌迈进殿门,一眼便看见身着大红喜袍的一对新人,楚元德春风满面,好不得意,依偎在他旁边的沐如雪身着精绣华丽的凤冠霞帔,贵气逼人。 第34章 定王真会搞事情! 楚元戟突然握紧沐云歌的手,二人齐步并进的走了进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抢走了新郎新娘的风头。 沐云歌的目光在空气里与沐如雪和楚元德相撞,她能清楚感受到胸腔里的那股怨念又开始蠢蠢欲动,她在内心极力安抚才将其压制下去。 沐如雪透着忿恨的冷眼瞪向她,显然她并不想在自己的婚典上见到沐云歌和定王。 这时,龙椅上的楚道行也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向他们,楚元戟携手沐云歌已来到殿下。 楚元戟双手抱拳,态度恭敬有礼:“儿臣得知三皇兄今日大婚,特意携王妃一同从栖霞山赶回赴宴。 ” 楚道行望着他:“吾儿免礼,你患有眼疾……实不必如此辛苦地跑这一趟。” 沐云歌忍不住偷睨一眼高高在上的陛下,好奇传说中的皇帝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龙椅上的男人看上去并不老,眼神苍劲肃然,宽额削脸,微抿的唇看着有些刻板,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儿。 楚元戟眼敛微垂,轻扬的唇角细致逼人:“儿臣就算再辛苦些,也不愿错过三皇兄大喜的日子。” 楚道行有些敷衍地点了点头:“吾儿顾念手足之情,寡人甚感安慰。你回来了也好,寡人也正好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你觉得护军参领段崇溯这个人怎么样?” “听闻此人武艺超群,很是了得!” “既然你也觉得他好,那寡人就安排他跟着你,也帮你管管你手下的那些兵,吾儿也就不会太辛苦。 ” 楚道行三言两语,似无关痛痒,其实就是想绕着弯削弱楚元戟手中的兵权。 就连沐云歌这个外行也听出了陛下的弦外之音,做父亲的在儿子眼瞎后,没有流露出半分心疼,而是紧逼兵权,确实有些冷血无情,她暗暗可怜起楚元戟。 相较于她,楚元戟却是眉舒眼开,咧嘴笑得无比灿烂:“父皇如此体恤儿臣,为我添一名虎将,儿臣应该谢父皇隆恩。” 说着话,他抬手示意宫人端来美酒,动作流畅娴熟,取出一只杯盏。 沐云歌注意到,此时龙椅上的男人眼神发生了变化,显然楚道行也注意到了楚元戟的眼睛。 楚元戟如墨勾勒的眼梢带着笑,朝着殿上抬手举杯:“第一杯,儿臣敬父皇慈爱,体恤儿臣的辛苦。 ” 楚道行试探出声:“吾儿的眼睛……” 楚元戟依然笑,从宫人那里取出第二杯酒:“第二杯酒,还是要敬父皇,托父皇洪福,儿臣的眼睛已经不治而愈……” 这一句,顿时让合欢殿内一片寂静,所有的喧嚣嘈杂声音都在瞬间敛了个净。 震惊、激动、喜悦、恐惧、妒恨…… 人间百态的各种情绪,都充斥在这偌大宫殿的人群里,宫中皇子、后宫妃嫔、文武朝臣所有人的视线也全都落在了楚元戟一人的身上。 “吾儿的眼睛……真能看见了?” 楚道行激动地站起身,晦暗如深的眸光却是半信半疑,毕竟连宫中太医都断定绝无可能恢复,他才彻底死心放弃了这个儿子。 “千真万确!” “好,好,好!” 楚道行一连三声好,更是如同惊雷炸裂,冲撞着无数人的心。 这样的场面,站在男人身边的沐云歌小心脏也跟过山车似的大起大落,这会儿她才惊觉,楚元戟真的很会“搞事情”。 楚元戟敬完陛下,极其自然牵上沐云歌的手,走向今日合欢殿真正的主角。 “第三杯,我和王妃一起敬皇兄皇嫂,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楚元德和沐如雪似还在刚才的震惊中未回过神来,直至男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们夫妻二人才缓过神。 楚元戟也并未理会他们二人,而是瞥了眼沐云歌手中的酒,顺手接过来:“我家王妃不胜酒力,她这一杯就由本王代劳了!” 又是一仰首,杯中见底。 沐云歌心头莫名有些暖,她刚才正望着酒杯发愁,没想到楚元戟就极其自然地帮她解了围,不过…… 他竟然记得她不饮酒! 合欢殿内闹哄哄的,沐云歌也没空思考这些,她不仅看见沐睿正盯着自己,还看见郁贵妃身边的丫鬟秋娥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果不其然,秋娥微微福身行了礼:“贵妃娘娘请定王妃过去坐坐。” 沐云歌看了眼楚元戟,男人对她点头:“母妃定是想你了,王妃过去陪她说说话,本王晚点过去找你。” 分明长着一张冷月般的俊脸,嗓音却温柔得令人心颤。 沐云歌颔首点头,便跟着秋娥去了。 一身凤冠霞帔的沐如雪恨得牙痒,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向来残冷狠决的定王,竟会对那个丑八怪这般体贴。 就连三皇子楚元德的眼神深处,也闪过不可置信的疑色,面上却挂着笑:“七弟和王妃也是新婚燕尔,看见你们如此恩爱,为兄就放心了。” 楚元戟看似深情瞥了眼沐云歌倩影的方向,意味深长:“若要说来……三皇兄还是我与王妃的媒人,若不是皇兄成全,我也娶不到歌儿这么好的王妃。” 这番话,无疑是在内涵太子。 楚元德嘴角抽了抽,勉强挤出的笑比哭还要难看。 楚元戟的目光再望向沐如雪,慵懒浅笑:“本王猜想……三皇兄现在还不知道,当日在茶水里给他下药的人是三皇嫂?恭喜三皇嫂如愿以偿,坐上了太子妃之位!” 男人云淡风轻地丢下这记重磅火药,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一对大红喜袍的新人。 此刻,楚元德的脸色比猪肝还难看,紧握成拳的双手咯咯作响,似是努力克制着濒临爆发的情绪,锋利地瞪向沐如雪那张娇脸。 “七弟说的可是真的?那日当真是你给本王下的药?” 沐如雪吓得香肩乱颤,连连摇头:“太子切莫信他人挑拨,定王肯定还在为替嫁之事记恨你我,才会在大婚当日前来搅局。太子若是信了他的话……就真中计了。” 第35章 出了口恶气! 见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楚元德愤怒扭曲的脸色才缓缓好转。 他细思之下,似也觉得沐如雪的话不无道理,他们夫妻若是这个时候反目,不仅让所有人看了笑话,还丢了父皇母后的颜面,就真中了楚元戟的奸计。 “是本王不好,委屈爱妃了。老七那个浑蛋…… 胆敢公然让本王难堪,这笔账本王迟早要和他算。” 沐如雪趁机煽风点火:“太子贵为储君,想要拿捏他自是易如反掌。” 刚才发生的事情让她心有余悸,早就听闻定王狠决,原本以为他眼瞎失势,没想到他的眼睛竟然又恢复了,倘若不能除掉楚元戟,男人迟早会找他们算替嫁这笔账。 “爱妃放心,本王定不会轻饶了他。” 楚元德虽说得信誓旦旦,但是从小到大任何事情他没一样能比得过楚元戟,也正是因为此,他对楚元戟恨之入骨,现在只后悔没趁他眼瞎的时候斩草除根。 另一边,沐云歌跟着婢女秋娥来见了郁贵妃。 除了郁贵妃,太后娘娘也在这珠帘之后的雅殿内。 “臣妾给太后娘娘、贵妃娘娘请安。” “免礼!” 沐云歌抬眸,看见的是太后娘娘和郁贵妃无比慈祥的眼神,还有无法遮掩的喜悦激动。 若说楚元戟的眼睛恢复,这两位高兴的程度绝不亚于楚元戟本尊。 “看来戟儿上次提及太辉观道长的话,并不是敷衍哀家,你这丫头确实与戟儿的八字更相合,新婚这才数月有余,戟儿的眼睛就复明了……” 太后娘娘招招手,笑意盈盈地唤了沐云歌坐到自己身边,这份宠爱不言而喻。 郁贵妃也缓缓开了口:“戟儿的眼睛能复明,王妃功不可没。” 沐云歌受宠若惊,眼前坐着的都是宫斗里的姣姣者,她才不敢冒出风头。 “是定王殿下洪福齐天,臣妾只是贴身照顾了数月而已。” 太后满意点头:“你这次做得很好,哀家希望你们能再努把力,早日开枝散叶,切莫输给了旁人。” 太后的这句旁人,无疑是意有所指,说的正是今日合欢殿的一对新人。 郁贵妃也语重心长:“太后的话,也同样是本宫的心愿,定王妃可听明白了?” 沐云歌怯怯一声:“臣妾谨记。” 却不由暗自腹诽:这宫廷之中最内卷的事情,恐怕就是比子宫,怀孕生娃也要卷得你死我活! 只是短短几句交谈,已经让沐云歌感觉快要窒息,她突然间真的很能理解从小在皇宫内卷中长大的楚元戟,更加可怜他。 郁贵妃满意点头,吩咐身边丫鬟秋娥:“你准备些上好的补品,交给定王府的丫鬟,让她们回去好生侍候王爷王妃滋补身子……” “是。” 秋娥领命离开,沐云歌的心里更是咯噔一下,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郁贵妃的眸光再度落到她身上,意味深长:“王妃和令妹分别嫁给了定王和太子,相府里连接出了两位皇妃是丞相的福气,不过……本宫想要提醒王妃一句,无论在任何时候,你都要记得自己的身份是定王妃,而非相府嫡女。” 这句话,是提醒,更无疑是赤裸裸的警告。 沐云歌依然低眉顺眼,乖巧地应付一声,心里却暗叫救命,谁能来救她脱离苦海。 仿若是心有灵犀,楚元戟这个时候出现了,与他同时出现的还有八皇子楚元胤。 楚元胤的脸上从眉毛眼睛到嘴巴,都挂着藏不住的笑,因为他崇拜的那个威风凛凛的七哥又回来了,他亲眼看见七哥三两句话,就把太子和太子妃气的骤然变脸,这口恶气还真是出得爽。 “皇奶奶,母妃,七哥的眼睛真的复明了。” 郁贵妃秀眉微蹙:“你这孩子……若能有你皇兄一半沉稳,母妃也能放心。” 楚元戟行了礼:“儿臣前些日子让皇奶奶和母妃担心了。” 太后与郁贵妃对视一眼后,郁贵妃开了口:“戟儿能安然无恙,皇奶奶和母妃心中自是欢喜,不过… …你也该做些打算了。” 这句话,显然是话里有话。 楚元戟瞥了眼沐云歌,她识趣地秒懂,故作懵懂地起身道:“臣妾想出去看看,先行告退。” 看来她到底是外人,男人还是有所防备,不过沐云歌也不屑听他们的谈话,无非都是算计心机,这些都与她无关。 沐云歌撩开珠帘走出去,瞥了眼歌舞笙箫的大殿,选择绕过抄手游廊去后花园透透气。 后花园里安静清新,她深吸一口气,忽闻一道酸溜溜的冷嘲从旁传来——“定王妃今日可是出尽了风头!” 沐云歌顺着声音望向身侧的美人蕉,后面竟藏着一个人,她再定睛一看,原来是白姜荷。 白姜荷眼睛微红泛肿,显然是躲在后花园里哭过了,堂堂户部尚书的千金小姐沦落在此自怜。 沐云歌冷嗤:“白家小姐酸我做甚?抢了你未婚夫的人是沐如雪,又不是我沐云歌。” 白姜荷又羞又恼:“若非你们相府算计我爹,和太子的这门婚事又怎能轮得到沐如雪那个贱人?是你们相府让本小姐蒙羞,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沐云歌一点儿也不可怜她,一针见血:“那也怪你自己眼瞎,引狼入室,你当她是闺蜜,她想的却是如何撬走你的未婚夫。” 白姜荷被她怼得面红耳赤,委屈落泪:“说到底,你这个丑八怪又比我强得了多少?不也被自己的亲妹妹算计替嫁给了定王吗?” 沐云歌懒得理睬,继续朝前走,不料白姜荷竟又追了上来。 “白小姐总缠着我做甚?” 谁抢了她的未婚夫,她找谁算帐去便是! 白姜荷擦拭净脸上眼泪,突然冷静下来,定定盯着沐云歌:“你与我都是被沐如雪那个小贱人算计,不如你我联手如何?” “白小姐这是在拉拢我?” 沐云歌眯眯眼,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白小姐若能斗得过沐如雪,今日合欢殿上着凤冠霞帔的人便是你了。” 第36章 谁惹了本王的妃? 白姜荷哭肿的眼底生出狠决冷意:“听你的意思……是不愿与本小姐联手了?” 沐云歌当然不愿和这个胸大无脑的千金小姐联手,别到头来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落人把柄。 她毫不留人情地摇头:“与白小姐联手就算了。 不过……我倒是愿意和户部尚书大人聊一聊。” 白姜荷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你要见我爹?” “如果白小姐不愿意,倒也不用勉强。” 沐云歌探手摘了花叶,捻在指间把玩,依然是风轻云淡。 想要整治沐如雪,还不如拿太子开刀,可是要动太子,就凭她们两个是绝对不可能的,楚元傲在华胥城里交给她的那些证据,她也该筹谋如何交出去了。 白姜荷的脑子似也越来越明白了:“你想利用我爹的关系去动太子?” 沐云歌满眼无辜,装傻扮愣:“这话我可没说过。” 白姜荷可是在沐云歌手里吃过亏的,她知道这个丑丫头肯定有主意,杏眸流转之间也铁了心:“好! 三日后你来白府,我会安排你见我爹。” 沐云歌浅笑盈盈,优雅从容:“一言为定!” 白姜荷临走前,不由再深凝她一眼,总觉得这个丑丫头和以前相比,变化太大了。 花园里又静了下来,沐云歌继续在闲逛。 她原本盼着回京后就回相府接娘,再与定王和离,所有的一切就都结束了,可现在才突然惊觉,京城里等着她的人和事远远不止这些,太后贵妃催生、白姜荷盯上了她,原主怨灵要她报仇,还有楚元戟心悸的毛病……也得慢慢治!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一桩接连一桩,沐云歌已经感觉到应接不暇,她心里正叹气,突觉有阴影覆压而至,挡住了她面前的阳光。 沐云歌抬头,正好对视上的是沐睿幽深苍劲的瞳仁。 “爹……你怎么会在这儿?” 沐睿的脸色显而易见的不悦,迎面质问:“如果老夫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解释定王眼睛复明的事情了?” 沐云歌皱了皱眉头:“定王的眼睛是否复明对爹重要吗?爹想要妹妹坐上太子妃的位置,现在你已经如意了,还想怎么样?” “看来你果然是早就知道了定王眼睛复明的事情,瞒着老夫不报,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 沐睿气得不轻,挥手就想打她一巴掌。 却被沐云歌扬起手臂,紧紧攥住了他的皓腕,她眸光冷冽:“爹又想打我?你别忘了我现在的身份可是定王妃,你若敢碰我一根手指头,便是对定王不敬。” “你……你这个臭丫头,现在也敢拿定王来压爹了!” 沐睿胡须乱颤,抽搐着嘴角:“吃里扒外的东西,忘了是谁生养的你……” 他虽然口里叫嚣的厉害,终究还是收回了手,不敢再动弹沐云歌半根指头。 沐云歌也没客气,直接怼了回去:“倘若我真不念及生养的情分,在爹派人刺杀定王的时候,我就应该把你供出去。” “什么刺杀?你休得胡言……” 沐睿紧张的四下张,克制低吼:“这话若是让旁人听去,你是想害你爹掉脑袋吗?” 沐云歌只当他是害怕不敢承认,又义愤填膺地接着道:“爹锒铛入狱后,若非我们兄妹周旋,再有定王相助,你今日怕是不会站在这儿说话了。” “你……你这是在老夫面前邀功吗?” 沐睿气得语颤,就算前面曾为这双儿女设法营救他的事情动容过,现在也气得烟消云散了。 “女儿不敢邀功,只想告诉爹,这条命我已经还给你了。” 沐云歌不愿再与他继续纠缠,冷声道:“答应过爹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希望你也能履行自己的承诺,等过几日我这边打点好了,就回相府去接我娘。” 说完,她连沐睿的回答也懒得再听,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气的沐睿面色铁青,握紧拳头恨得牙痒,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养了这么个逆女。 和沐睿见面后,沐云歌也觉得晦气,摊上这么个爹,只想拿她当工具人,实在让她心情不爽! 她原路朝着合欢殿折返回去,差点在拐角处与人撞了个满怀,来人正是楚元戟! 男人见了她,那双乌黑的眼珠泛着黑矅石般的浅浅光芒:“王妃满身杀气,这是谁惹了你?” 后花园里的事情,沐云歌自是不想告诉他,可是心情确实糟糕得提不起劲儿。 她望着男人,澄清的雾眸透着少有的恳求:“王爷,我们能回府吗?” 楚元戟鹰眸微微眯起,无形之中的危险气息弥散开来,眼神沉了沉:“当然。” 下一瞬,沐云歌的小手便已经落入了楚元戟的掌心,男人牵着她先后给皇室的几位长辈辞行。 郁贵妃好不容易见着儿子,酒宴还未散席便说要出宫回府,心中自是有些不悦,但却也只是淡淡地交代了句:“太后和母妃的叮嘱,你们可都要放在心上……” “儿臣(臣妾)谨记!” 从合欢殿走出去的路上,沐云歌突然感觉男人塞了东西进她手心,脚步也放慢停了下来。 她疑惑地先瞥了眼楚元戟:“王爷塞了何物给我?” 楚元戟故意卖了个关子:“王妃自己看。” 沐云歌这才伸开掌心,掌心里的颗粒用精美油纸包裹,她拆开来看,是颗晶莹剔透的冰糖。 “是糖?” 她有些意外,歪着脑袋打量着男人。 楚元戟岑薄的唇角缓慢勾扬:“本王记得有人对我说过,吃甜食能让人心情愉悦。本王见王妃不开心,便拿了这个给你。” 沐云歌笑了:“没想到王爷还记得这个……” “本王只是想知道,王妃说的这个法子是不是真的管用。你还不快吃……” 楚元戟的语气依然是慵懒霸气,做出一副我并不关心你的冷傲姿态。 沐云歌并不在意,撩过面纱将冰糖喂入口中,心情好像真的好了许多:“我早就说过这个方子没错,王爷现在信了?” 楚元戟并未答话,唇角却漾起笑纹,那笑意一直蔓延到眼底。 第37章 狠手段还在后面! 沐云歌和楚元戟这段高糖画面,正好落入合欢殿内受着众人奉承的沐如雪眼中,原本挂在她嘴角的笑意渐渐褪尽,十指丹寇深陷入掌心。 她万没有想到,那个丑八怪替嫁到定王府,还真过得挺如意! 合欢殿外,杜随一行正帮着玉树天竺往马车里装东西,大大小小的锦盒几乎快要堆成了小山。 沐云歌惊得瞪大眼:“这些东西全都是贵妃娘娘赏的?” 天竺脸上笑开了花:“有贵妃娘娘赏的,也有太后的赏赐,太后还特意命御膳房写了滋补膳方,让奴婢们回去按着方子,给王爷王妃好生调养身子!” 沐云歌心中苦笑,她和楚元戟一清二白,身子调理得再好,肚子里调理不出娃呀! 马车摇摇晃晃的出了皇宫,沐云歌都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太后和贵妃娘娘的逼生的画面,倘若真让事情再这样发展下去,她真怕自己应付不来。 沐云歌黑睫忽闪,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将目光望向身侧端坐的楚元戟:“王爷……” “何事?” “不如……我们现在就和离!” 稳若泰山端坐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偏过头,眯眼盯着她:“王妃不是说要先回相府接你娘出来,再与本王做和离打算吗?” 沐云歌满目愁云:“原本是这么计划的,可…… 今日王爷也看见了,太后和贵妃娘娘已经开始逼我生孩子,我怕……” 她怕到时候假面夫妻的事情会瞒不下去。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就被楚元戟冷嗤打断:“你以为和离,就能让皇奶奶和母妃放过你?” 男人留下这句悬念,撇过头,再度恢复到先前的泰然自若。 沐云歌睁大眼,已经脑补出男人后面的话,试探问:“王爷的意思……如果我现在与王爷和离,太后和贵妃娘娘就会对我不利?” 楚元戟就像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紧张,闭目养神,幽幽飘出一句:“以本王对皇奶奶和母妃的了解,她们应该会杀了你。” 沐云歌听得心惊肉跳,急切抱紧男人的手臂:“那现在该怎么办?大婚当日王爷和我可是说好的,各取所需,事后便做和离。” 楚元戟捋了捋衣袖,眼神示意女人离自己远点。 沐云歌才意识到失态,老实松开手,却还是难掩心中焦急:“王爷倒是说句话呀!你……你就不怕我真赖着定王妃的位置?” 见楚元戟一副事不关己的清高姿态,她不免有些生气了。 这会儿,楚元戟才缓缓道:“和离,当然得离! 只是……王妃若不想丢了小命,就得听本王的话行事,待时机成熟时,本王自会放你离开。” “那……何时才算时机成熟?” “应该用不了多久。” 沐云歌心中已经妥协,现在才意识到计划赶不上变化,想恢复自由之身实是不易。 马车外面传来小摊贩的叫卖声,楚元戟突然唤了声:“杜随,将马车停在路旁,你去买串糖葫芦。” 沐云歌无精打采瞥他一眼:“王爷不是不喜欢吃糖葫芦吗?” “可是本王看见有人的心情又不好了,只能想出这个法子。” 沐云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因为男人的语气实在不像关心,更像是幸灾乐祸。 很快,杜随就买来了糖葫芦,识趣地直接递到了王妃手里。 沐云歌轻撩起面纱一角,喂了颗糖葫芦入嘴,发出愉悦的满足声。 楚元戟眯眯眼:“真有这么灵验?” “当然。” “给本王一颗尝尝。” 沐云歌有些傻了眼,因为男人不经她允许就握着她的手,喂了颗糖葫芦入嘴,等她再回过神,脸颊熨烫得热。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慌意乱,沐云歌佯装镇定地轻嗔:“王爷不是不爱吃这个吗?” 记得上次她送给他的糖葫芦,就被男人扔进了唾壶。 楚元戟瞥她一眼,意味深长:“人的口味是会变的。” 沐云歌水眸划过疑色,总觉得男人是话里有话,怪怪的。 很快,楚元戟又开了口:“王妃不是一直都想把你娘接出相府吗?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搬进定王府。” 沐云歌又惊又喜,不能置信:“王爷的意思,我娘真的可以住进逍遥阁?” 楚元戟的话说得斩钉截铁:“只要你一天还是定王妃,你们母女就可以安心住下。” 若真是这样,便解决了沐云歌眼下最大的难题,她原本是想在外面给向珍雁找处栖身之所,可是找房子需要时间,而且放着向珍雁一个人住她也放心不下。 “谢过王爷。那我明日便回一趟相府,早些把我娘接过来。” 想到很快就能把娘亲接到身边,不用担心向珍雁在相府再受欺负,沐云歌的心情雀跃得就像小鸟。 楚元戟看在眼底,心情也莫名有些甜。 入了定王府,由护卫送沐云歌回逍遥阁,楚元戟唤了杜随,在府门口停下了步伐。 “本王让你打听的事情如何?” 杜随压低嗓音:“有暗卫看见王妃今日在后花园先后见过户部尚书的千金和沐丞相,因为距离隔得远,听不见他们都说了什么,不过沐丞相似与王妃争吵得很厉害,还伸手想要打王妃耳光!” 楚元戟眸光一紧,杜随赶紧补充:“不过王妃没让丞相得逞,似也说了狠话,丞相恼羞成怒地收了手。” 杜随的补充显然没有半点意义,因为他已经感受到王爷眼睛里满满的杀机。 楚元戟薄唇抿成一条线:“沐睿……他竟敢动本王的妃!看来真是被今日的喜事冲昏了头,以为把自己喜爱的女儿送上了太子妃的位置,就能稳稳等着当国父了!” “……” 杜随能识趣地紧闭嘴,不敢搭话。 只见楚元戟眼底精芒划过,冷声下令:“杜随,你找几个手脚干净利索的,扒光楚元德那个草包扔进青楼,再造势将事态扩大,本王倒要看看谁还有脸借太子的威风。” “是。” 杜随倒吸一口冷气,他当然知道这只是主子泄愤的第一步,狠手段还在后面。 第38章 令她相形见惭! 翌日清晨,沐云歌对着铜镜高绾云鬓,金钗珠饰斜飞入髻,耀眼夺目。 她特意梳妆打扮,身着不扉华服,是因为今日要去相府接向珍雁,自是不能在沐睿和杜美兰面前输了气势。 逍遥阁的院子里,马车已经备好,除了天竺玉树,出乎意料还有一队随行侍卫,这些人都是楚元戟身边一等一的高手。 杜随双手抱拳:“王爷让属下传话给王妃,他今日要进宫面圣,不能陪王妃回相府,特意派一队侍卫随行,确保王妃安危。” 沐云歌微惊,这阵仗似乎有些大,她是去接娘,不是去打架。 “我只是回趟相府去接人,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天竺玉树随行,其余人都留下。” 杜随面露难色:“属下也只是奉命行事,还望王妃不要为难小的。” 话说到这份上,沐云歌若是再坚持,倒真像是不近人情了,只好就此作罢,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定王府。 十里长街,繁花似锦,街头小贩的叫卖声亦是道亮丽的风景线。 沐云歌最爱这人间烟火气,一路上从车窗探着头四处打量。 忽见,右面的烟柳巷口人头涌动,不断有人凑过去,不知是出了什么热闹事。 沐云歌忍不住好奇,唤了声窗边:“莫言,那边是出了什么事儿?咱们也过去瞧瞧……” 莫言面露难色,吱唔出声:“王妃……还是不要去凑这种热闹了。” 沐云歌听着不解,坐在身旁的丫鬟玉树忙凑到她耳边低声解释:“王妃,那是花街柳巷……还能有什么好事,无非就是嫖客睡了青楼里的姑娘拿不出钱,让人扔出来了。” 天竺那丫鬟也点头如捣蒜:“这种事时有发生,以王妃的身份就别去看热闹了。” 沐云歌恍然大悟,原来是青楼里的荒唐事。 既然是这种龌龊事儿,她也没了凑热闹的兴致,摆摆手:“也罢,那咱们便继续赶路,也能早些到相府。” 马车窗外,高头大马上的莫言不禁暗松口气,忙不迭的命马车快速前行。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马车缓缓在相府门口停了下来。 相府门外,沐睿和杜美兰已闻讯前来迎接王驾,可当发现马车里出来的只有沐云歌时,原本的恭卑顿时收敛了净。 沐睿瞬间明白了沐云歌的来意,不由皱紧了眉头:“王妃来接你娘出府?昨日明明说要等几日再来接人,怎么今日突然就来了?” 沐云歌冷淡应:“只要一想到我娘这些年在相府受的委屈,我便一日也忍不了。” 懒得理会沐睿气得黑沉的脸色,她已径自进了府,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人马。 看着她趾高气扬的背影,杜美兰故意在沐睿面前煽风点火:“瞧瞧咱们这位大小姐,当上定王妃后还真是变了个人,连亲爹也不放在眼里……” 沐睿心里莫名烦躁,妇人的话听着格外聒噪,低喝一声,打断了她:“你住口!” 妇人微微怔愣,转念便是楚楚可人的娇态:“老爷别生气,咱们相府还有太子和太子妃撑腰呢,等将来如雪母仪天下,看谁还敢这样对老爷说话……” 杜美兰虽然中年,却也是风韵犹存的美妇,这些年用撒娇发嗲的本事把沐睿治得服服贴贴的。 可今日,她的这一套显然是不太受用。 沐睿依然沉着脸,不耐烦地推开了她,自顾个儿走在了前面。 杜美兰美艳的容貌变得扭曲,气得牙痒,侍候沐睿这么多年,她哪能看不出男人今日的异样,他心里怕是还惦念着旧情,舍不得向珍雁那个下堂妇离开相府。 僻静清冷的小院,沐云歌突然华丽丽的出现,向珍雁又惊又喜:“歌儿……” “娘,你收拾一下,现在就跟我走。” 向珍雁睁大眼:“歌儿,你要娘跟你去哪儿?” 沐云歌信誓旦旦:“娘跟我回定王府!从今往后,我会好好孝敬你,绝不让你再受半分委屈。” 向珍雁明白过来,眼睛里的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沉着:“娘哪儿也不去,相府就是我的家。” 沐云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脑海里无数次想像过带向珍雁离开相府的场景,唯独没有想到会被妇人一口拒绝。 “难道娘这些年在相府受的委屈还不够吗?爹宠妾灭妻,对你无情无义,相府早就已经不再是你的家。” 向珍雁摇头浅笑:“娘的半生都在这儿,如果连这儿也不是我的家,那我还能去哪儿?” 妇人的声音又轻又柔,可是眼睛里的执拗却不容动摇。 沐云歌有些负气:“娘……” 向珍雁拉着她的手:“娘知道你是心疼我,可娘并不觉得委屈,只恨自己无能,不仅没能好好呵护你们兄妹,还看着你爹受那恶妇唆使,一步步走向歧途……” 妇人说着说着,红了眼眶。 沐云歌顿时心软:“娘对爹已经仁至义尽,我接你离开相府是爹亲口应允的,他心里早就没有你了,你这又是何苦……” “话虽是如此,但夫妻一场,他无情,我却不能无义。当年老夫人还活着的时候,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老夫人临终前我曾在她榻前发过誓,这一生都会好好照顾这个家,照顾好你爹……” 向珍雁说出了心里话:“倘若我现在撒手不管,就怕你爹利欲熏心,终有一日大祸临头,到时候你们兄妹二人,怕是也难逃牵连。我留下来,虽然日子清苦,但至少还能在你爹的耳边谏几句忠言,兴许他还能听上两句……” 这一刻,沐云歌才算是真正明白了向珍雁的良苦之心,她虽沦为下人,却依然要尽自己的微薄绵力护着沐睿,护着相府。 “娘这番话,让女儿相形见惭。” 沐云歌讨厌沐睿,一直以来只想带着母亲抽身而出,不愿沦为沐睿的棋子。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若是真想让向珍雁过得安稳舒心,并非是带妇人离开相府,而是要釜底抽薪,让利欲熏心的沐睿回头是岸。 第39章 花街柳巷热闹多! 沐云歌走出相府的大门那一刹,心情有些低落,她今日这般大阵仗的来,没想到却是空手而归。 不过,她很快便打起了精神,既然娘的心意已决,她就会竭尽所能,让妇人如愿。 马车一路行驶,途经烟柳巷口时忽闻外面人声鼎沸,有马蹄声传来直呼让道,就连沐云歌一行车马也被迫减速停靠在了路边。 沐云歌从车窗探头朝外望,看见百姓们纷纷急撤到道路两旁,一纵官兵疾速进了烟柳巷子,马蹄掠过,尘土飞扬,让路上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莫言,不会是出了人命?” 她记得清晨路过的时候,这烟柳巷口就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人,这会儿连官兵也惊动了,怕是真出了什么大事。 莫言低沉:“属下只负责保护王妃的安全,其他都无关紧要。” 沐云歌翻了个白眼,她真不知道楚元戟是怎么把这些属下调教得如此服贴,像提线的木偶人,就连一点人性的好奇心也没有吗? 她正觉得无趣,忽闻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本王远远看着就像是定王府的马车,果然是七皇嫂……” 沐云歌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在这烟柳巷口竟然遇到了楚元胤,莫非八皇子也常光顾烟柳之地? “八皇子……好巧!” 她努力佯装淡定自若,不让自己脑子里闪过的猜想暴露出来。 楚元胤倒是全然没有察觉,面上挂着笑,落落大方地走到了马车窗口旁:“昨日在宫中,本王原本心心念念着一定要当面向七皇嫂道谢,可谁知未等酒宴散席,皇兄就带着皇嫂出了宫。” “八皇子言重。” 经过几次接触,沐云歌对楚元胤的性情也有了几分了解,他一直被兄长母妃悉心保护,没经历挫折,也不够心机。 楚元胤看起来心情极好,笑容有些可爱:“不如今日就由元胤作东,请七皇嫂吃饭,也算化解我们以往的误会!” 沐云歌微笑,误会的人只有八皇子。 她本想着拒绝,却闻楚元胤又道:“其实元胤也还想趁此机会,向七皇嫂打听点事情,关于上次驿站的那些刺客……” 沐云歌眼帘微垂:“既是如此,那妾身恭敬不如从命。” 臻品轩,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 店小二看见楚元胤便点头哈腰一脸恭维地将人请上了二楼的雅间,不难看出八皇子是这儿的常客。 楚元胤轻车熟路,在这儿确实很熟:“七皇嫂可有忌口?” “没有忌口,我也不挑食。” 沐云歌发现八皇子现在对她的态度极其热络,与先前判若两人,应该和楚元戟的眼睛复明有关。 “那元胤就随意点菜了……” 楚元戟连菜谱都没看,袖袍一挥:“要个招牌凤尾鱼、挂炉山鸡来一只,还有佛手金卷、烤鹿脯、五彩驼峰、陈皮牛肉、三鲜龙凤球、水晶梅花包……” “妾身知道八皇子不缺银子,但我们二人真吃不了这么多……” 沐云歌没忍住,节约是美德,铺张浪费可耻。 楚元胤咂咂嘴,竟破天荒地红了脸:“七皇嫂教训的是,元胤下次一定注意。” 窗口有马蹄声经过,沐云歌和楚元胤的目光几乎同时朝窗外眺望去,只见刚才那些官兵从烟柳巷子里抓了许多人,声势浩大,围观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沐云歌愈发的好奇,不知究竟是出了什么大事。 楚元胤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晶光闪亮,高兴劲儿溢于言表:“这回可有好戏看了……” 沐云歌回眸看他:“一下抓了这么多,他们究竟是犯了何事?” 楚元胤伸手指向最前面骑马的那位,笑眼眯眯: “那个人叫赵虎,提督九门巡捕统领,能让他亲自上门抓人……自然是大案子!” “听起来八皇子似乎知道出了何事?” 沐云歌从楚元胤的眼睛里看见了幸灾乐祸的得意,不难猜出他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楚元胤唇角噙着笑,神秘眨眼:“今天早上醉花楼里有个人被扒光了扔出来,引得众人围观,皇嫂猜猜那个人是谁?” “你的意思……那个人我也认识?” 这话确实出乎她意料,沐云歌突然眸光蹭亮,惊讶张嘴:“不会是……王爷?” 她这一声问,直接让挂在楚元胤嘴边的笑容僵滞,石化当场:“七皇嫂觉得……元胤会傻到看自己兄长的笑话吗?” 沐云歌点头,觉得他这话在理,那被扒光扔出青楼的人肯定不是楚元戟。 “八皇子就别卖关子了……” 楚元胤神秘眨眼靠近:“被扒光从青楼里扔出来的是太子!” 沐云歌摇头,绝对不信:“不可能,昨日是太子大喜的日子……” 楚元德就算再色迷心窍,也不可能新婚之夜抛下娇妻逛青楼,这件事情肯定不同寻常。 楚元胤见皇嫂不信,顿时急眼:“元胤亲眼所见,皇嫂难道不相信我?” “八皇子亲眼所见?莫非……” 他昨夜也流连在花街柳巷? 楚元胤一眼便从她眼睛里看出脑袋瓜子里闪过的念头,慌忙解释:“绝不是皇嫂想的那样,本王虽然风流,但绝不下流。我是昨晚约了几名世家公子在臻品轩吟诗作对,多喝了两杯宿醉在此,这才赶巧遇上了今早的这场热闹……” 沐云歌望着绝尘而去的那队人马,又问:“所以刚才被抓的都是青楼里的人?” “本王只是有些奇怪,太子出事才一个时辰连提督九门巡捕统领都出马了,照这个速度……怕是不出半日光景,太子被扒光扔出青楼的事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楚元胤越说越神气,摇头晃脑:“所以本王才说接下来有好戏看了……” 沐云歌细细思忖,心里竟也有些高兴,她正愁没有合适的契机让沐睿对权欲死心,太子这件事情若真闹大,对沐睿而言无疑也是当头一棒。 “太子出糗,七皇嫂也算出了口恶气,还有你那个京城四绝之一的妹妹,听到这件事怕是肠子也要悔青了。” 第40章 王爷太反常! 楚元胤俊俏的脸颊漾着粉红桃花,这个京城第一丑女的七皇嫂,他是越看越顺眼。 沐云歌心中确实痛快,但也没有应声附和八皇子的话,故作淡定的话锋一转:“八皇子今日请我吃饭,不是说有关王爷在驿站遇刺的事情要问吗?” 经她这一提醒,楚元胤才想起了正事儿:“对对对。” “不知行刺之事……八皇子查得可有眉目?” 她这一问,楚元胤顿时有些泄气:“七哥遇刺之事,我回京查了许久也没有眉目,突然想到事发之时七皇嫂也在现场,所以想请七皇嫂帮着回忆当时的情形,你可有发现那些黑衣人有不同寻常之处?” 原来如此!看来八皇子并没有查到相府的头上。 沐云歌轻叹摇头,露出可惜之意:“那些黑衣人都蒙着面,出手极其利索,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楚元胤黑睫覆下,掩去眼底显而易见的失落,俊俏模样看着竟有些惹人怜惜。 沐云歌犹豫了数秒,又补充道:“不过……那些黑衣人虽然来势汹汹,但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有个杀手明明还有希望得手,却突然撤退了。” 楚元胤眸帘抬起,眸光微亮:“七皇嫂的意思… …是觉得那个杀手未尽全力?” 沐云歌点头:“嗯。当时乔枫受了重伤,在杜侍卫他们赶过来之前,那个伤害乔枫的杀手应该是有机会对王爷下手的,不过……或许是他见王爷已经察觉到,所以放弃了进攻。” 那次刺杀事件后,沐云歌偶尔会回想起当时的画面,她一直觉得,沐睿派去的杀手有点怂! 她之所以会和楚元胤说这些,是因为能看得出楚元胤真心想为他皇兄做点什么,而且她认为这些线索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实质用处,只是多说几句,也算不辜负八皇子请她的这顿饭。 午饭后,沐云歌他们回府的路上,太子青楼白嫖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真没想到……早上被扔出青楼的人竟是太子… …” “早知道……咱们就不该听莫侍卫的话,也该挤进烟柳巷子看热闹去……” 天竺和玉树两丫头压着嗓子窃窃私语。 沐云歌幽幽道:“你们若真去看了热闹,当心太子认出你俩,抓你们去当通房丫鬟。” 闻言,两个小丫鬟顿时面红耳赤,再不敢说半个字的闲话。 沐云歌却笑开了花。 定王府,朱红铜门外,沐云歌的马车与骑着骏马的楚元戟不期而遇。 “王爷猜我今日遇着了谁?” 沐云歌从马车上一跃而下,仰面望向马背上的男人,楚元戟一袭绛紫华袍,似海棠迎风摇曳,气度不凡。 楚元戟的鹰眸淡瞥了眼她身后,并未见到白珍雁同行。 “王妃今日不是回相府去接你娘了吗?” “我娘……她不愿离开相府,我也不想勉强她。 ” 沐云歌回答得很轻松,反倒让楚元戟有些意外,以他对女人的了解,她之前为相府做了那么多事,就是为了接向珍雁出府,现在向珍雁没有跟她一起离开,她的心情应该很低落才是。 可是沐云歌的情绪看起来非但不低落,似乎还挺愉悦。 楚元戟探究的眸光盯着她:“王妃今日是遇着什么好事儿了,竟如此开心……” 沐云歌俏皮地朝他勾勾手指:王爷坐在高头大马上,我怎么和你说? 似是读懂了她的眼神,楚元戟一撩衣摆,潇洒利落地跃下马背,顺从地走到她面前,二人并肩入了府。 “王妃有话要对本王说?” 沐云歌满眼神秘地压低了嗓音:“王爷今日进宫后,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太子殿下昨夜去青楼白嫖,今早被人扒光扔出来了,这件事儿连提督九门巡捕统领都惊动了……” 楚元戟狭眸半眯:“提督九门巡捕统领?王妃刚才说遇到的人就是他?你怎会认识赵龙?” 沐云歌忍不住赏他一记白眼:定王殿下到底会不会抓重点?重点是太子殿下当街出糗! “王爷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 楚元戟老实点头:“王妃说的每一个字,本王都听得一清二楚。” 沐云歌盯着他,轻声质问:“那王爷听到太子的事情,为什么一点都不吃惊?” 楚元戟面色无波无澜:“太子的事情本王在宫中就听说了,自是没必要再大惊小怪。倒是王妃,你还没告诉本王,你怎会认得提督九门巡捕统领赵龙?” 沐云歌没想到太子的事情这么快就传进了宫中,沐如雪那个绿茶听到消息,现在应该哭得死去活来了! 想到这儿,沐云歌更是无比轻松:“我怎会认得提督九门巡捕统领,其实是八皇子指认给我的。” 楚元戟有些意外:“你今日见着元胤了?” 沐云歌倒不避讳:“正巧在烟柳巷口遇上,八皇子晌午还请我上臻品轩吃了顿大餐,菜品点得太多,没吃完的我全都打包带回来了,晚上让厨房热热还能接着吃。” “王妃贤良淑德,实乃女德楷模!” 沐云歌突然惊觉,定王最近对自己好像越来越顺从,说话和颜悦色,也不吝赞美,实在是……有些反常! 她心中警钟作响,刻意拉开了和男人之间的距离:“王爷近日突然对我这般好,不会是有什么目的?” 楚元戟剑眉上挑:“本王有这么明显吗?” 沐云歌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没错:“当然。” 他刚才还夸了她贤良淑德,换作是以前……绝不可能! 楚元戟抬手扶额,看似有些苦恼,欲言又止。 男人愈是这样的反应,就愈让沐云歌忐忑难安: “定王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吞吐,有话你倒是直说呀!” 楚元戟华美异常的俊脸缓缓转向她:“昨日进宫,皇奶奶和母妃提及……要送两个丫鬟入府侍候。” 话落,他亲眼看见沐云歌那双漂亮的雾瞳瞪大,大惊失色:“王爷答应了?” 男人墨瞳华光暗藏:“当然没有,不过今日母妃又差人捎了话,本王担心……这件事情怕是也拖延不了几日了。” 第41章 愿定王福禄安康 沐云歌一把攥紧楚元戟的衣袖,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王爷,就算太后和贵妃娘娘说破了天,你也千万要挺住!” 若真让太后和贵妃的人进了定王府,那他俩是假面夫妻的事实恐怕就真的再瞒不住了。 以定王的身份自是能明哲保身,她这个相府不受待见的嫡长女,怕是就此要人头落地。 楚元戟白她一眼:本王倒是也想挺!可就怕挺不住呀!! 他故作淡漠地抖了抖袖袍,不留痕迹甩开了沐云歌,继续朝前走。 沐云歌忙不迭地跟在男人屁股后面追过去,事关她的小命,她可不敢怠慢:“妾身知道王爷的难处,可……可是这件事真的不能答应。” 楚元戟掩去眸底闪过的兴致盎然,口吻透着压力山大:“本王答应王妃,此事我会尽力周旋。” 沐云歌黑亮的眼珠闪动,感激地连连点头:“辛苦王爷,妾身也会和王爷一起想办法,咱们定能度过这一关。” 望着沐云歌和丫鬟朝着逍遥阁的方向渐行渐远,楚元戟黑亮的眸底泛着狡黠精光,唇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杜随轻咳两声:“王爷,赵统领派人前来请示,抓到的那些青楼中人该如何处置?” 楚元戟收回目光:“过堂审讯后就把人放了,青楼也是打开门做生意,何错之有?” 杜随点头,似又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王爷,属下有一事不明,今日太子的事情分明已经传入了宫中,王爷为何在陛下面前只字不提?” 楚元戟眯眯眼:“这话若是从别人口中传到陛下耳朵里倒也无妨,但若从本王口中说出,反会让陛下生疑……” 杜随顿悟:“太子今日吃了瘪,自是不会善罢甘休,事后肯定还会去青楼再闹……” 楚元戟冷笑,却是一副胸有成竹:“本王就怕他不闹,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被扒光从青楼里扔出来,还嫌脸丢得不够?只要楚元德那个草包敢去青楼闹,他就一定让事情顺势发酵,到时候陛下为顾全皇家颜面,自是不能轻饶了太子。 “属下明白王爷的意思了。” 楚元戟又问:“本王让你查的事,现在进行得怎么样了?” 杜随恭敬应:“回禀王爷,太子殿下这几年确实没少干荒唐事儿,可是眼下缺乏证据,似是有人抢在了我们前面一步把证据全都搜罗走了……” “本王应该知道那个人是谁!”楚元戟若有所思后,摆摆手:“这件事情就此作罢,你不用再继续追查。” “是。” 楚元戟似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明日你随本王去一趟誊州,若是陛下那里传召,就让人回禀说本王旧疾复发,出城静养几日。” 杜随想到了沐云歌:“王妃若是问起来呢?” “同样的说辞便是。” “属下明白了。” 逍遥阁,院子里的合欢树开得正艳,粉色绒瓣随风摇曳,美不胜收。 合欢树下,晾着水煮过的菩提果,隔着树荫风干后,白面黑点,质地干净。 天竺忍不住好奇:“王妃又是煮又是烘,花了这么多时间摆弄这些菩提果,究竟是要用来做什么?” 沐云歌笑道:“串手珠。” 现代的学习生活节奏快,所以她以前时常会做些手工活儿放慢自己,也让大脑适度地放松。 而穿越到异世后,虽然没有每天排得满满的手术台,可需要用脑子费神的事情也不少,沐云歌也想给自己找个放松的方式。 菩提果本身有油脂,所以她先煮过水,再烘干,色泽才能均匀持久。 旁边的玉树摇摇头,显然不能理解:“手珠外面随处可买,王妃又何苦花费那么些细工自己做。” 沐云歌意味深长:“外面确实能买到,不过自己做的才是独一无二的。” 她为了完成手珠,实验室里的仪器也派上了用场,磨骨的机器被她用来打磨菩提果,每一颗底色干净的菩提果棱角都打磨得圆润光亮,再用做手术更精细的仪器雕了花纹字体,又钻了瓶口孔方便串连。 接连两天,她都躲进房间偷着忙活这个,终于大功告成! 沐云歌拿在手中细看,每一颗菩提果都珠圆玉润,整串手珠白底黑点,大气典雅,更用心的是,她还在每一颗菩提珠上都精雕了花纹和小字。 【愿定王,福禄得安康,荣华保吉昌,所得皆遂意,千里共兰香。】 其实从一开始,沐云歌的这串手珠就是打算送给楚元戟的。 在栖霞山,楚元戟几次三番救她性命,沐云歌就一直挂念着想要送份礼物给他。 但堂堂定王殿下出身尊贵,自是什么稀罕物都不缺,所以送礼物这件事情,也让沐云歌犯起了难。她思前想后,觉得只有亲手做的东西才最有意义。 菩提果是吉祥佛果,用来做手串既好看,又意喻平安吉祥,送给灾祸连连的定王再合适不过了。 沐云歌对完成的作品很满意,小心翼翼收入锦盒,打算抽空去寺庙一趟,让菩提手串沾些香火气,再送给楚元戟。 屋门外,传来天竺的敲门声:“王妃,有人送了请柬来。” 沐云歌打开门,接过来看了眼:“是白府小姐请我明日去府中赴宴……” 看来白姜荷已经说服了她父亲,这才给沐云歌捎了信。 天竺神色有些慌张,上次在宫里她亲眼看见白家小姐和王妃打了一架,这回白姜荷请王妃入府赴宴,不会又打着什么坏主意? “王爷还未回府,王妃还是别去白府赴宴了。” 万一是场鸿门宴…… 小丫鬟担惊受怕,王妃要是有个闪失,她和玉树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沐云歌当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笑眼眯眯:“白姜荷若真想对我不利,也大可不必把我请入白府,这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她还不至于愚蠢到这一步。” 天竺歪着脑袋想想,王妃的话好像也在理儿,白家小姐应该还不至于愚蠢成这样。 第42章 SOS,求救暗号! 沐云歌和天竺二人正说着话,有家仆前来通传: “启禀王妃,相府派人前来求见王妃。” 闻言,沐云歌眼底的笑意敛尽,疾步走了出去: “人在哪儿?” “就在院外,小的这就去请。” 沐云歌跟着走出了院子,一眼便看见了杜美兰的贴身丫鬟紫竹。 “奴婢见过王妃。” 紫竹那双媚眼骨碌碌地转,从进定王府的大门起,就一直在四处打探,似恨不得多长出双眼睛,把定王府瞧个通透。 沐云歌沉着眼:“何事?” 杜美兰的几个贴身丫鬟以前没少欺负过原主,眼前这个叫紫竹的丫鬟更是其中姣姣,踩低攀高的本事在行,在男人面前更是步态婀娜,娇嗲入骨,简直就是得了杜美兰的真传。 紫竹耷眉低眼,怯怯出声:“夫人有话……让奴婢单独禀告王妃。” 沐云歌虽然反感她这做作模样,可想杜美兰绝不可能无缘无故派个丫鬟跑这一趟,肯定是有事发生。 她挥挥手,示意紧随身后的丫鬟全都退下。 直至院门口只剩下她们二人,紫竹才接着道:“夫人说有要紧的事情,让王妃现在随奴婢回趟相府。 ” 沐云歌秀眉挑起:“现在就跟你走?杜氏这么急叫我回相府,总该有个理由。” 而且故意支开了她身边的丫鬟,显然意图不轨。 紫竹眼帘微垂,避开了她的目光,有些刻意的怯意:“是……是老爷大发脾气,处罚了王妃的亲娘,王妃的娘亲现在奄奄一息,怕是……怕是快不行了。 ” 闻言,沐云歌心口缩紧,感觉大脑缺氧,一时间没办法仔细思考。 她虽然察觉到了紫竹的话有些刻意,但事关向珍雁,也只能宁信其有,不敢信其无。 沐云歌转身就要先回院子,紫竹敏锐地拦下她的去路:“王妃还是赶紧随奴婢回相府,再晚了怕是就见不着你娘最后一面了。” “好。” 沐云歌趁其转身不备之际,取下发髻银簪在瓦墙上迅速划下几笔,继而佯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和紫竹一起上了相府的马车。 自从上次在栖霞山发生过意外后,沐云歌便和天竺玉树约定了求救暗号s,希望天竺玉树还记得她们之间的约定。 马车出了定王府,一路疾驰,沐云歌心底的疑惑更加深了。 入了相府,沐云歌被紫竹带着朝牡丹阁的方向走去,她缓缓放慢了脚步:“我娘为什么会在牡丹阁? ” 紫竹眼底一闪而逝的心虚,而且看起来还有些焦急:“王妃的娘亲就在里面,王妃进去看了便知。” 沐云歌的脚步停了下来,冷漠道:“本妃命令你现在就把我娘送到我面前。在没见到我娘之前,我哪儿也不会去。” 凭着女人的直觉,她知道杜美兰的牡丹阁里肯定没安好心。 倘若这样毫无防备地进去,沐云歌不知道等着她的究竟会是什么。 “来人,给本王把她绑了。” 一道紫金袍角划破院廊,楚元德气势汹汹地从牡丹阁的院子里走了出来。 沐云歌这一刻才明白,杜美兰敢如此大胆派丫鬟将她骗回相府,是背后有太子授意。 “谁敢碰我一根手指,就是轻蔑定王殿下。” 她清风傲骨,这一声顿让奉命上前的太子侍卫神色一紧,放慢了脚步。 楚元德见手下的人都不敢动手,更是怒气上头,箭步上前一把掐上沐云歌的脖子。 “丑女人,蒙着面纱正好,免得你临死前这张丑脸污了本王的眼……” 沐云歌奋力挣扎拍打他的手臂,可与男人的力量相比,只是徒劳。 身后,杜美兰怯怯地探出了头:“请太子殿下三思……若真闹出了人命,相府恐怕真要大祸临头。更何况……太子殿下不是要留着她还有用处吗?” 杜美兰虽然巴结太子,但她也知道利害关系,定王可不是好惹的主儿。沐云歌若真死在了相府,别说定王,恐怕就连沐睿那里,杜氏也没办法圆过去。 经杜氏这一番提醒,楚元德才想起自己把沐云歌抓来的真正目的。 “先把人绑了押进去……” 楚元德大力甩手,沐云歌重重跌倒在地,近乎窒息的她一阵剧烈咳嗽的同时,迅速将发髻的银钗扔在地上,希望天竺玉树能发现她的随身之物。 很快,沐云歌便被五花大绑的关进了牡丹阁的密室里。 楚元德手里拿着皮鞭,恶狠狠地瞪着她:“好个狐假虎威的定王妃,你若是不想受皮肉之苦,就老实告诉本王,青楼之事是不是楚元戟找人算计的本王? ” 沐云歌忽然明白太子为什么会找上自己了。 她被绑在圆柱上,皮绳紧勒进皮肤,每动一下就会钻心的疼,可依然无惧楚元德的恐吓,冷笑道:“太子殿下青楼白嫖,被人扒光扔出来,成了全京城人尽皆知的笑柄,现在你是要急着找替罪羔羊,想把脏水往定王身上泼?” 她这番话对于楚元德而言,无疑是将他钉在了耻辱架上,永世都翻不了身。 楚元德气得啪啪两记甩鞭,抽得沐云歌皮开肉绽,素色裙衫瞬间染成血色。 “贱人,如果你现在松口,愿意在陛下面前指认此事是楚元戟谋划算计本王,我便饶你一命。” 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定王干的,楚元德都赖定了他! 沐云歌身上的伤口不断涌出鲜血,顺着衣袖往下滴,她却依然咬紧牙,肆血冷笑:“太子殿下想让我陷害定王?绝不可能!反正我在太子殿下手里已经死过一回,有本事你就再杀我一次!” 楚元德眼底有闪过一刹的寒颤,他曾亲眼见到沐云歌咬舌自尽,那一幕至今令他心有余悸,这个丑八怪当真就不怕死么? 他却又恨得咬牙,这个丑八怪宁可死,也不愿意松口。 “好,既然你想死,本王就成全你。” 楚元德扔了手里的长鞭,拨出腰间佩剑,就在这时密室的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一道光刃仿似从苍穹落下,直接将太子手中的长剑击飞。 紧接着十余名护卫峰拥而入,团团将沐云歌护了个严严实实。 第43章 定王妃,好狠! 玉树看见浑身是血的沐云歌,惊慌失措地差点哭出了声:“王妃……” 沐云歌虽然疼,却冲她轻笑:“看来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 s,她们约定的求救信号! 玉树忙着小心翼翼给沐云歌松绑,因为捆绑的皮绳都嵌进了肉里,她解时每动一下,都能感觉到王妃身子疼得微颤,心疼的她眼泪哗哗落下。 此刻,莫言率着一众护卫与楚元德的人对峙不下。 楚元德没料到定王府的人这么快就追来,低吼: “放肆!胆敢在本王面前亮剑,你们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莫言豹眸怒瞪,没有一丝怯意:“就算是太子,也不能动定王妃!倘若太子和你的人再不让道,就莫怪定王府的刀剑无眼!” 楚元德又羞又恼,居然连定王府的看门狗也敢在他面前叫嚣:“本王倒是要看看,今天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我?信不信本王灭你们九族!” 莫言冷笑一声,没有作答,不过手中的剑已经做出了进攻架势,算是给了太子答复。 楚元德顿时怯了,他被陛下禁足,本就是偷溜出宫的,身边只带了四名护卫,根本不可能是莫言他们一行的对手。 一番利弊权衡后,他只能咬牙跺脚:“我们走! ” 太子拍拍屁股走人,剩下的残局却总得有人收拾。 莫言和玉树奉命保护王妃,现在沐云歌在相府出了事,相府自然是脱不了干系。 “今日之事,相府无论如何也得给出一个交代! ” 杜美兰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听见定王府的人要请丞相过来,更是六神无主。 很快,沐睿便闻讯而来,当看见浑身是血被玉树搀扶着的沐云歌时,眸光一震,那双苍劲的鹰瞳再望向杜美兰,逐渐变得浑浊。 杜美兰瑟瑟发抖地跪在沐睿面前,微微颤颤:“老爷,妾身真的不知道……太子会下如此重手……” 沐睿脊背立得僵直,怒吼声透着颤:“住口!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派人去定王府把王妃骗来的?胆敢连老夫都瞒着,倘若今日不是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你是不是就打算帮着太子把老夫的女儿一卷草席扔进荒山?” 怒吼声穿透屋顶,震耳欲聋。 他确实气得不轻!虽然沐睿不待见沐云歌这个丑女儿,可毕竟是他亲生,他还不至于咒她惨死在别人手里! 杜美兰跪缩在地,一动也不也动:“老爷息怒,妾身就算有天大的胆儿,也绝不敢害定王妃,真的是太子他……” “你还敢在老夫面前提太子……” 沐睿气急败坏,太子青楼白嫖的丑事让他这个新岳丈已经好几天在朝臣面前抬不起头了。 杜美兰从未见过沐睿发这么大的火,赶紧地闭了嘴。 “杜氏勾结太子,谋杀定王妃,这件事情爹打算怎么处置?” 沐云歌的声音出奇的冷漠,她并不想知道沐睿刚才的话是真心还是做戏,过程不重要,她要看到的是结果。 沐睿的目光再望向这个女儿,在她眼睛里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歌儿……” 还未等他的话说完,就被沐云歌冷声打断:“若是帮这贱妇求情的话,爹还是收回去!” 沐睿咽了咽喉咙,他确实是想帮杜氏求情来着: “王妃……想如何处置贱内?” 看着亲爹在自己面前垂下头,那灰头土脸的表情仿若一下子老了十岁,沐云歌的胸腔里亦有一股难平的气流四窜,说不出的难受。 沐云歌紧了紧拳头:“我也不为难爹,只要答应我三条,今日之事定王府便不再追究。” 她特意强调了定王府,也是要给沐睿吃下一颗定心丸,也就是说楚元戟亦不会再为此事发难相府。 沐睿沉着眸,重重点下头:“好!老夫答应王妃。” 沐云歌这才有条不紊地列出如下:“第一,把我身上的伤,原封不动的还给杜氏,也让她尝尝鞭子抽在身上是什么感觉。” 杜氏这些年在相府作威作福,沐云歌和向珍雁身上的伤,都是她作的恶。 沐睿看了眼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的妇人,咬紧牙: “好!” 沐云歌冷哼一声:“掌鞭的事情就不劳烦相府的人,玉树……你来!” “是,王妃。” 玉树的眼泪还没干,心中这口恶气自是不出不快。 她如疾风般扬起长鞭,划破长空如电闪雷鸣,两鞭落下血光四溅,杜氏已经疼得昏死过去。 沐睿正想去扶,却在莫言阴鸷的目光注视下,捏紧拳头收回了脚。 “用冷水泼,泼醒了继续抽。” 沐云歌看似漫不经意地撩起了腕,露出深浅不一的新旧伤痕:“这才刚抽了两鞭,爹不会就心疼了?本妃身上的这些伤,可全都是拜杜氏所赐,也从未见爹爹有过半分怜惜。” “歌儿……”沐睿眼底一闪而逝的震惊,他眼里的杜美兰是个连杀鸡都不敢的柔弱妇人,怎么可能如此虐待他的亲生女儿。 沐云歌开始娴熟地帮自己处理伤口,嘴里念:“玉树,继续打,手下千万别留情。” “是,王妃。” 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在牡丹阁的空气里,杜氏几番被冷水泼醒,又被抽打得昏死过去。 沐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一点也无能为力。 直至杜氏被打得奄奄一息,沐云歌才抬了手:“行!把人扔进柴房,谁也不许送吃的喝的,不关足三天三夜,不许放她出来。” 定王府的侍卫领命,沐云歌周身散发的磅礴气势,就连沐睿也不敢喘一声大气。 他望着沐云歌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这当真还是他那个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丑女儿吗? 沐云歌的目光抬起,与沐睿的视线在空气里相撞。 “第二件事情,从今往后要善待我娘。她为了守护你和相府,宁可住在那破旧的小院,也不肯随我回定王府,相府若再敢薄待她,我绝不罢休。” 沐睿眼中雷霆闪过,那日向珍雁没跟沐云歌一起走,他就觉得奇怪,杜美兰告诉他,说向氏留在相府是为了监视他们,好随时向定王府汇报,为此沐睿还前去将向氏羞辱了一番。 第44章 不能临时变卦 可沐睿没想到,今日从沐云歌口中说出的却是另一番说辞。 虽然沐睿现在还难辩真假,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老夫答应你!” 沐云歌继续往下说:“我让爹做的第三件事,就是亲口将今日之事在朝堂呈禀陛下,让陛下知道太子殿下的恶行。” 这件事,沐睿没敢一口答应。 他吱吱唔唔:“王妃逼老夫这么做,岂不是逼老夫与太子决裂?” 没错,沐云歌就是要逼沐睿亲口呈禀陛下,将他与楚元德的关系逼进死角,这样也算是逼他回头是岸的第一步。 “如果爹不肯亲口向圣上禀呈也无碍,我自有办法将消息送到陛下那里,到那个时候……爹犯下的可就是欺君之罪了!” 沐云歌一口气把话说完,惊得沐睿连退几步。 “王妃……好狠!” 沐云歌幽幽道:“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是人呢!” 沐睿阅人无数,他从对方的眼神就能知道,沐云歌的话不是说说而已,她会说到做到! “好。老夫答应王妃……明日朝堂之上,我便将太子今日的恶行禀呈给陛下。” 沐云歌收回目光,淡淡一声:“玉树,我们走。 ” 玉树见王妃的伤口还在淌血,担心马车上再颠簸会让伤势加剧,小心翼翼提议:“王妃有伤在身,不如先去夫人院里稍作休息……” 玉树口中的夫人,指的自然是向珍雁。 沐云歌摇头:“不能让我娘看见我现在这副模样,且这件事你们日后也不许对她提起。” “是。” “回定王府。” 一行人马浩浩荡荡的离开相府,沐睿的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逍遥阁,天竺那丫鬟一边哭一边帮王妃清理伤口:“太子殿下竟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暗算王妃,简直太过分了……” 沐云歌发现自己没白教这丫头医护,天竺确实心灵手巧,就算是边哭边骂,消毒上药包扎也是一气呵成。 “太子自会有他的报应,你就别哭了。” 天竺悔不当初,她就应该跟玉树他们一起去相府救人:“奴婢又不是哭太子,奴婢是心疼王妃。若不是玉树和莫侍卫他们嫌我动作慢碍事儿,奴婢跟着去了相府,也能早些帮王妃的伤口止血包扎……” 受了伤的沐云歌,反要倒过来安抚她:“我这都是皮外伤,不伤筋动骨,休养几日便无碍了。倒是你再哭眼睛就肿了,明儿去白府赴宴,让人见了笑话。 ” 天竺惊讶地望着她:“王妃都伤成这样了,明日还要去白府?不如让人捎话,改日再去便是。” 这丫鬟并不知沐云歌此次要去白府的目的。 “既已收下白府送来的请柬,又岂能临时变卦。 此事不必再说……” 沐云歌心里却十分清楚,现在是扳倒太子的最佳时机。 虽然楚元傲交给沐云歌的那些证据扳不倒太子,但前面刚发生了青楼事件,明日沐睿在朝堂上会禀呈太子意欲谋害定王妃,若这个时候她能说服白旭琨出面递呈这份证据,令太子数罪并罚,楚元德的地位恐怕岌岌可危。 所以,明日的白府之行,沐云歌无论如何都是要去的。 翌日,沐云歌带着天竺玉树,准时去了白府赴约。 她今日身着如意云纹锦缎长裙,臂挽银丝勾勒的同色如意浅纹披帛,绕肩曳地,刻意遮掩住了脖子和皓腕的伤痕,同色如意浅纹面纱随风轻摆,腰间佩环也随步轻摇,莲步飘逸之间,尽显高贵气质。 白府大院,管家早已恭候多时:“恭迎定王妃,我家小姐有请。” 沐云歌一行跨步迈进朱红色的府门,眼前的景致豁然开朗。 白府官邸面积不亚于定王府,矗立的山石旁有人造湖泊,随处可见花草丛木,雅致之极。 对面,白姜荷迎向而来,她今日显然是精心妆扮了一番,输人不输势,就算没当上太子妃,她也还是京城四绝之一的白姜荷。 “还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定王妃现在有华服加身,和本小姐当初认识的那个相府嫡女还真是判若两人。” 白姜荷看起来心情不错,目光将沐云歌从上至下打量一番,她不得不承认,倘若不去想面纱下的那张丑脸,定王妃曼妙玲珑的身段和气质,倒真有几分出尘脱俗。 沐云歌单刀直入:“白大人呢?” 白姜荷瞥了眼她身后的两名丫鬟:“定王妃随我进去,其余人都候在外面。” 玉树和天竺自是不能答应,却被自家王妃眼神制止。 “你们两个就在此等候,我很快就出来。” 沐云歌嗓音空灵,如玉石撞击,亦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两个小丫鬟不敢抗命,默契对视一眼,倘若一炷香的功夫王妃还没出来,玉树定是要提着大刀杀进去的。 白姜荷走在前面引路,声音听着有几分幸灾乐祸:“太子逛青楼白嫖的丑闻,想必定王妃也耳有所闻?幸好本小姐没嫁给他,真想知道令妹现在是什么心情……” 沐云歌懒懒应:“白小姐想知道舍妹的心情,亲自去宫中问她便是……” 不想,白姜荷的杏眸倏地蹭亮,神色更是雀跃: “定王妃说得对,本小姐还真应该进宫去问候太子妃。” 沐云歌懒得再答话,只见白姜荷回头望她,突然问:“定王妃到底要和我爹谈什么?” “本妃见白大人,自是有重要的事情商谈。” 白姜荷秀眉微蹙:“连我也不能知道?” 好歹也是她这位白家千金帮沐云歌搭的桥,她定王妃才得以能见白旭琨一面。 沐云歌扯了扯嘴角:“就算告诉白小姐……你也未必能听得明白。” 这是在骂她蠢么? 白姜荷气得小脸一阵红一阵白,若不是肯定沐云歌是想要对付太子,她此刻绝咽不下这口气。 书房外,有护卫守在门外,看见白姜荷恭敬行礼。 白姜荷敲响了书房的门:“爹,定王妃来了。” “进来!” 白旭琨低沉的声音从书房内逸出。 第45章 冒牌货,也能享受待遇 白姜荷推门而入,在爹面前她倒是极为乖巧,福身行了礼:“爹……” 白旭琨缓缓抬头,目光落在沐云歌身上,话却是对白姜荷说的:“你出去。” “是。” 白姜荷撇撇嘴,她本还以为可以赖在书房,刻意探听一下沐云歌究竟都和白旭琨说了些什么,可现在白旭琨命她离开,她也不敢不从。 书房窗外盛开着金灿灿的花,层层叠叠,一阵风吹来,仿佛翻滚的金浪。 沐云歌亦不动声色打量着眼前这位户部尚书白大人,身材微胖,五官圆润,肤色白里透红,有点像笑面佛,看起来比沐睿要年长几岁,眼底沉淀的锋芒也更加锐利。 “定王妃请坐。” 白旭琨的语气十分冷淡,让人觉得有些失礼,明知道对方的身份是定王妃,他似也并未放在眼里。 沐云歌倒也不在意,落落大方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眸光不卑不亢。 白旭琨嘴角扯了扯,皮笑肉不笑:“不知定王妃有何事要与老夫商谈?” 虽是问话,但沐云歌能从他泛着精芒的眼睛里看出,白大人恐怕十有八九已经猜出了她的来意。 沐云歌依然保持着优雅从容,浅笑盈盈:“我有份礼物想送给白大人,只是不知白大人敢不敢接受? ” “定王妃身为相府嫡女,不会不知道老夫与沐丞相曾有过结,你这样巴巴地送礼到白府,就不怕沐丞相知道了会不高兴?” 白旭琨亦是笑,比狐狸还要狡黠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沐云歌的眼睛。 沐云歌当然知道,白旭琨信不过她。 她有条不紊:“白大人与我父亲同朝为官,令千金与舍妹也曾是香闺密友,你们父女应该比谁都清楚,我这个相府的嫡长女在相府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角色,否则也不会被逼迫替嫁进定王府。” 白旭琨倒是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直白,也不再拐弯抹角:“可是今日早朝,沐丞相在殿下状告太子,说太子意图谋杀定王妃……” 沐云歌听出白大人的言外之意,他是觉得沐睿为了维护她而得罪太子,显然她这位相府嫡长女,并非如传闻那般不受待见。 “我爹今日所为,不过是迫于定王府的压力,是我亲口告诉他,倘若他不肯御前为我申冤,我便闹到陛下面前,让他再落个欺君的罪名,他才只好松口。 ” “敢要胁自己的亲爹,定王妃也算是个狠角色。 ”白旭琨眯眯眼,似是在回味今日早朝上的场面:“老夫现在有些好奇,定王妃到底要送什么礼物给老夫?” 沐云歌也开门见山:“是搜罗到的太子近些年为非作歹的证据,如果能由白大人呈上朝堂,对于太子殿下而言,无疑是一记重创。” “沐睿朝堂状告太子是迫于定王府的压力,可老夫为什么要淌这滩浑水?得罪太子殿下对我没好处! ” 沐云歌笑了:“太子殿下与白小姐的婚约说变就变,难道白大人咽得下这口气?” 她的话确实戳中了白旭琨的痛处,原本皇后娘娘已经在白贤妃面前许下了太子和白家这桩亲,最后陛下却为太子与相府指了婚,着实让他咽不下这口气。 沐云歌看出他心中有所动摇,火上再烧点油:“若真能将太子拉下马,不仅让白大人出了心中这口恶气,亦还有机会再择良婿,以白小姐的福气,说不定未来太子妃的位置依然是她的。” 这句话,再次戳到了白旭琨的心坎上,他的女儿注定要母仪天下。 白旭琨面色平静无波,忽而一问:“其实定王妃大可将这些证据交到定王手里,为何偏偏找上老夫? ” 沐云歌黑白分明的眸透着果决:“这份证据若是由皇子呈交给陛下,恐怕只会适得其反,其中利害不用我说明,白大人心有见地。” 兄弟阋墙、操戈同室,都是陛下的逆鳞,这份证据楚元傲之所以送给她,无非也是因为皇子的身份不便。 沐云歌想为原主复仇,且这也是她与太子的私人恩怨,并不想将楚元戟牵连其中。 白旭琨一番深思熟虑后,点下头:“好!定王妃的这份厚礼,老夫收下了。” 金色的阳光从苍穹倾洒在大地,每一个角落都绽放着灿烂的光。 沐云歌从书房出来,心情亦如阳光那般灿烂。 白姜荷还守在门口,目光看起来贼兮兮:“定王妃现在……和本小姐应该算是同盟了?不如留在府里吃顿饭,咱们一起再合计怎么对付你那个狐媚子妹妹。” 沐云歌目光从她脸上一扫而过:“本妃何时与白小姐结盟了?你要对付太子妃是你的事。今日走出白府后,你我就当作从未见过。” 她一声冷斥,瞬间拉开了与白姜荷之间的距离。 白姜荷又气得咬牙切齿:“丑八怪,你这是要过河拆桥?” 利用她帮忙引见了白旭琨,然后便翻脸不认人。 沐云歌亦是懒得理睬她的质问,已经走向了天竺玉树,风轻云淡:“我们走。” 天竺和玉树皆是一怔,王妃不是受邀到白府赴宴吗?眼看着已近晌午,饭都没吃就要走了? 她们二人自是也不敢多问,忙不迭地跟着主子身后,出了白府大门。 直至坐上了马车,天竺才撇着嘴嘀咕:“白府请王妃前来赴宴,现在却连饭都没吃着,就把咱们打发了!” 沐云歌笑着打趣:“你还心心念念着白府的盛宴,看来臻品轩的饭菜你是瞧不上……” 闻言,天竺和玉树顿时喜出望外,满眼冒星星地望着可爱的主子:“王妃的意思,是要带奴婢们去臻品轩吃饭?” 京城第一食楼,除了价格昂贵,其它都没毛病。 沐云歌的嫁妆不算少,就算没有定王府每个月的例银,也够她花销很长一段日子了。 请自家丫鬟上酒楼吃几顿饭,九牛一毛,自是不成问题。 主仆三人进了臻品轩,眼尖的店小二竟然一眼就认出了沐云歌:“这位是定王妃?楼上的雅间请… …” 沐云歌也不由心中惊叹,戴着面纱也能被一眼认出,这臻品轩的店小二眼睛未免也太毒辣了? 没想到她借着定王妃的身份,还能享受待遇,这冒牌定王妃的头衔,好像还挺好用! 第46章 他弱,他还有理? 二楼的雅间临街,沐云歌她们坐在窗口能清楚看见熙熙攘攘的人潮涌动。 主仆三人点了几道招牌菜,谈笑风生之间,盘盘见底,吃得精光。 忽见一道藏青身影从窗口掠过,身手不凡。 接着便见楚元胤那张粉俏的五官挂在窗边:“七皇嫂让元胤找得好苦……” 楚元胤前去定王府寻人,却扑了个空,幸好路过臻品轩眼尖看见了定王府的马车,顺势抬头正好看见了坐在窗边的沐云歌主仆三人。 沐云歌见八皇子似是特意在寻她,有些意外:“八皇子找我何事?” 楚元胤一脸火急火燎,恨不得攥上她就走:“七皇嫂还有心情在臻品轩吃饭……我七哥现在正被父皇罚跪呢!” 闻言,沐云歌亦大吃一惊:“王爷不是出京未归吗?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提到这事儿,楚元胤就更是窝火:“还不都是太子惹的祸,皇兄得知七皇嫂昨日险遭太子毒手,今日返京便怒闯东宫,把太子狠揍了一顿,现在事情闹到了父皇那儿,两人都被罚跪在建章宫外。” 沐云歌秀眉紧蹙,报复太子的事情她全都安排妥当了,却没料到楚元戟会跑到东宫去把太子狠狠揍了一顿。 “这……八皇子来寻我,是想让我怎么做?” 楚元胤道:“此事是因太子对你不利而起,所以还需你亲自去父皇面前做出解释。我也是奉了父皇之命来请七皇嫂进宫!” 八皇子原来是得陛下口谕,宣她进宫。 沐云歌察觉事情已经开始变复杂,眼下也只能先随楚元胤进宫,再见机行事。 前往皇宫的路上,沐云歌心中一直在权衡利弊,太子企图杀她这件事情,原本是她占了理儿,可现在太子被定王揍了,不知陛下会如何决断? 不知不觉,马车已经进了皇宫,远远在建章殿外停了下来。 沐云歌在丫鬟搀扶下,莲步款款走下了马车,远远一眼就看见跪在建章殿外的熟悉背影。 烈日下,楚元戟的倒影在地面拉得修长,愈显孤寂落寞,却又带着倔强。 沐云歌正朝着他的方向走去,不巧和另一方向疾步而来的沐如雪不期而遇。 沐如雪脸色苍白,看起来气色不太好,距离大婚才过去短短几日光景,她整个人就削瘦了一圈,显然当上太子妃以后没少担惊受怕。 四目在空气里相撞,沐如雪杏眸深处的火苗瞬间燃起,她紧抿下唇,狠狠瞪着沐云歌。 沐云歌的冷眸亦是清洌无比,目光交织在一起,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继而各自走向自己的夫君。 沐如雪走到太子身边,二话不说也嗵地跪了下来,柔弱的娇声带着哭腔,对着宫殿的方向:“太子有伤在身,臣妾愿意以身替罚,求陛下成全。” 沐云歌心底不屑,却是一点儿也不意外,她这个娇柔的好妹妹最擅长的就是这样的戏码。 楚元戟跪在地上,薄汗渗透了绛紫衣袍,长袖有利刃划破的口子,手背上也有伤。 沐云歌默默在他身边的位置跪了下来,什么话也没说。 她没有沐如雪那么好的演技,只能先在御殿前跪下,等着陛下发话。 楚元戟压低的嗓音传来:“你来做什么?” “是陛下传口谕召我进宫。王爷和太子打架…… 真是为了我?” 沐云歌侧头望向他,有些不解定王为何要这么做? 男人却专注地目视前方,完美的侧面轮廓透着成熟稳重和威严。 “敢动定王府的人,就是轻蔑本王,此事与王妃无关。一会儿若是父皇传召,王妃也什么话都不必说,自有本王周旋。” 楚元戟的声音沉稳而冷冽,亦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 就在这时,有公公朝着他们的方向过来:“陛下刚睡醒,传太子和七皇子携内子进殿。” 陛下分明就是等他们人都齐了才召传,沐云歌能猜得出,想必陛下是要让他们当面问话对质。 四人一同走进了建章宫,殿内气息肃然庄重,楚道行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一袭明黄龙袍,苍劲深邃的鹰眸在微光下忽明忽暗,蕴藏着阴沉危险。 他身后的鎏金碧柱熠熠生辉,侍候在旁的奴婢慌忙退至身后。 “儿臣(臣妾)参见父皇(陛下)!” 楚道行眯着眼,冷哼一声:“寡人还没死,你们就急着煮豆燃萁,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同室操戈,到底还有没有把朕这个父皇放在眼里?” 沐如雪扯了把楚元德的衣袖,二人便在御前跪了下来。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楚元德也连声道:“儿臣枉冤,还请父皇明察。 ” 楚道行凝着他:“你何冤之有?” “儿臣新婚之夜被人迷昏扔进青楼,次日又…… 被青楼扔了出来,颜面尽失。今日七皇弟不顾礼数擅闯东宫,还狠狠地揍了儿臣一顿,父皇一定要替儿臣做主。” 沐云歌这才注意到,楚元德被揍得鼻青脸肿,相比起他,楚元戟身上的伤势不值一提。 楚元戟双手抱拳,不卑不亢:“儿臣也恳请父皇明察秋毫!太子昨日将内子骗出府,意图谋害她的性命,儿臣岂能容忍?儿臣是擅闯东宫揍了太子,可是儿臣未带兵刃,下手也有轻重,倒是太子手持利剑,招招都想取儿臣性命。” 龙椅上,楚道行沉着脸:“拿剑对着自己的皇弟,此事太子要作何解释?” 楚元德自是不肯承认,连声狡辩:“以七皇弟的身手,就算不用兵刃也能取我性命,儿臣若是不拿剑自保,恐怕早就被七弟打死了。父皇,儿臣确实有错在先,可我绑架定王妃只不过是为了吓唬吓唬她,绝非真动了杀机。倒是七皇弟……分明是想借着这个理由对儿臣狠下杀手,还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沐云歌还真是头一回见着,有人能把‘我弱我有理’阐述得这般鲜明! 她实在是忍不住,轻轻解开银丝勾勒的同色如意浅纹披帛,故意露出脖颈和手臂清晰可见的淤青和伤口。 第47章 宁可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 龙椅上的楚道行,不动声色将沐云歌的举动收入眼底,嗓音亦无波澜起伏:“此事皆因定王妃而起,寡人更想听你阐述整件事情的过程。” 沐云歌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她并未急着踩太子,而是道:“陛下息怒!太子昨日绑架了臣妾不假,不过臣妾以为此事应该并非太子本意……” 站在她身侧的楚元戟,猛然侧头盯着她,目光如炬,直盯的沐云歌心里微慌。 但她告诉自己,这个时候愈要沉着冷静,她露出身上的伤就是给陛下看看太子下手的狠辣,也是要让陛下心中明白。 “哦?”楚道行眉峰挑高:“定王妃有何高见? ” 沐云歌再度轻言:“臣妾以为,太子恐怕是听信了小人谗言,才会逼迫臣妾到御前污蔑定王,臣妾自是不能答应,才受了点皮肉之苦。” 她轻描淡写地指出了太子的罪名,却又刻意帮他开脱,因为她知道陛下想要的息事宁人,而非兄弟阋墙。 所以,沐云歌只能顺从陛下的意愿,故作大度,将此事化了。 大殿陷入一片寂静,楚道行半眯着眼打量着这个面纱掩面的新儿媳,眼神深处划过耐人寻味的精芒,丞相府这个传闻平平的嫡长女,今日倒是令他刮目相看。 跪在地上的楚元德也是惊诧万分,他万万没有想到,沐云歌没有借此机会在父皇面前描黑他,而是一笔带过。 唯有楚元戟的脸色,复杂难测。 他突然开口,嗓音如钟:“父皇若想要知道太子究竟是吓唬内子还是狠下杀手,倒也不难……” 楚元戟突如其来的一句,打破了殿内的沉寂,却也让空气变得更加紧张凝固。 沐云歌没想到,她好不容易才缓和下来的气氛,一下子就被男人打入冰底,这个时候深究到底,对谁都没有好处。 她不懂向来沉着稳重,运筹帷幄的定王,为何突然犯起了糊涂。 龙椅上的楚道行,面色倒是极为平静:“既然吾儿心里有了主意,不妨说出来。” 楚元戟没有半丝迟疑,低沉道:“内子身上的这些伤痕都是证据,父皇只要请仵作前来查验淤青和伤口,就能知道太子殿下用的力道是吓唬内子,还是心存杀机。” 他的话确实没错,单从沐云歌脖颈上清晰的乌紫勒痕几乎就能判断,当时楚元德下手的力道分明就是要致她于死地。 楚道行终是皱紧了眉头:“定王要寡人请仵作来断案,太子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楚元德没有想到,就连受害者沐云歌都松了口,七皇弟却不肯放过他,火爆性子顿时又上来了:“七皇弟别太过分,本王还真不信你会是为了这个丑女人出头,分明就是想借此机会打压本王……” “住口!” 楚道行恨不得远远一巴掌甩过去,怒道:“逆子,在朕面前还敢如此放肆!” 楚元戟此刻却出乎意料的冷静,他突然勾臂将沐云歌一把揽入怀中,掷地有声:“内子虽丑,但本王钟情!还请父皇为内子做主,不能让她在皇家受了委屈……” 沐云歌更是连大声也不敢喘,难料殿上瞬息万变的局面。 龙椅上,楚道行嘴角的沟壑愈发深邃,肃然沉默了好一阵:“太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寡人绝不偏袒自己的儿子。来人,将太子拖下去重责八十大板,罚三个月禁足,不得迈出东宫一步。” 就在御前侍卫领命上前时,龙威余震传来:“定王擅闯东宫引发兄弟不睦,一并受罚,拖下去杖责五十!” 沐云歌大惊失色,正想要开口求情,却被环在她香肩的大手暗示制止。 楚元戟松了她,双手抱拳:“儿臣领罚。” 显然,从头到尾他都知道结果,却偏偏宁肯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 沐云歌也是无语了。 她知道陛下虽然表面不说,心中必然是恼怒的,这五十大板楚元戟是挨定了。 烈日炎炎下,建章宫殿外左右两侧,楚元戟和楚元德皆被扒了外袍,摁在刑板上受罚杖责。 啪,啪,啪——又宽又厚的杖板重重落下,没有半点手下留情。 沐云歌和沐如雪都只能远远望着,心里再着急也无能为力。 沐如雪的眼睛虽然目视前方,却是咬着牙挤出了话:“姐姐是好手段,逼爹御前状告太子在先,唆使定王擅闯东宫揍太子在后,现在又在陛下面前扮好人,手段之高明真是让妹妹望尘莫及。” 今日建章殿上,她看见沐云歌镇定自若的应对陛下,确是大开眼界。 沐如雪没有想到,沐云歌替嫁进了定王府,不仅让定王对她百般呵护,就连场面周旋也是大有长进,与在相府时简直判若两人。 沐云歌同样目视前方,连看也未看她一眼,冷声应答:“那妹妹可得好好努把力,千万别鸡飞蛋打,到头来什么也没的捞着,就得了一个草包!” 说到草包时,她意有所指的特别瞥了眼太子的方向。 沐如雪哪能听不出她话里的讽刺,十指丹寇入掌,气得香肩乱颤。 杖责的响声此起彼伏,楚元德早已是疼得哇哇叫,沐云歌微黯的水眸望着楚元戟,男人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杖板落下之处已被鲜血浸透,却是咬着牙,半个哼音也未曾逸出。 杖责五十总算结束,沐云歌疾步上前,和杜随一左一右搀扶着楚元戟慢慢从刑板爬起来。 旁侧,楚元德的哀嚎声越来越响:“母后,快来救救儿臣呀!” 说来也巧,身着朱色凤袍的皇后娘娘,还真就远远朝着这边赶来了。 “住手!都给本宫住手!” 皇后娘娘美艳的娇容近乎扭曲,看着儿子衣衫不整浑身血迹的狼狈模样,让她又是心疼又是恼怒。 行杖的侍卫应声停了下来,恭敬道:“陛下下令杖责太子殿下八十,现在已经执杖六十二下,还有十八杖,请皇后娘娘息怒。” 皇后气急败坏的瞪了一眼沐如雪,似是恼她未及时传送消息,紧接着目光便落在了楚元戟和沐云歌的方向。 “陛下既然要罚,也理应一视同仁,定王为何只杖责五十,吾儿却偏要杖责八十。既然现在太子执杖了六十二板,那就再给定王补上十二大板,这样才算公平。” 第48章 定王难为情了! 皇后娘娘金钗琳琅,雍容华贵,眸光里尽是冷淡疏离。 她的话不是玩笑,是动了真格的要罚定王,见御前侍卫无人动手,紧随一记眼神示意,身侧的公公便会意出手。 楚元戟挨了五十大板,连站也不稳,自是闪躲不开。 杜随护主心切,虽然挡下了公公的进攻,但也结结实实挨了两掌,喷出一口鲜血。 沐云歌这才发现,皇后娘娘身边的公公身手极是了得。 此时杜随也受了伤,若再硬碰硬肯定吃亏,沐云歌出面阻止皇后:“杖责数目是陛下旨意,皇后娘娘执意要加罚定王,岂不是指责陛下处罚不公!” 皇后怒得冷笑一声:“人都说红颜祸水,没想到京城第一丑女也同样是祸水。说到底这件事都是你这丑妇惹出来的祸,本宫今日还偏就要加罚定王了,你们又能如何?” 显然皇后是铁了心,宁可事后亲自去陛下面前请罪,也不肯放过楚元戟。 那两名公公再次出手,杜随被狠狠一脚踢飞到旁,沐云歌也被推得一个踉跄。 楚元戟剑眉斜飞入鬓,眸光冷峻桀骜:“太子受罚是他罪有应得,皇后母仪天下,为报一己私怨而擅动私刑,何以服人?” 皇后冷朝他冷瞥一眼:“就算是你母妃,也不敢在本宫面前说教,就凭你也配?你们还不赶紧把人拿下,狠狠地补上十二大板。” 两名公公左右夹攻,楚元戟自是不会束手就擒,要与他们二人动手。 也就在这时,太后娘娘威严沧桑的冷声传来:“定王不配在皇后面前说教,不知道哀家有没有这个资格?” 这一道冷声,顿时让眼前的嘈杂全都收敛了干净。 耀眼的阳光照射下,皇后娘娘的面部线条异常复杂地抽动着,克制压抑着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恭恭敬敬福身行了礼:“臣妾给太后请安。” “请安就免了!有你们这般闹腾,让哀家如何能安?” 太后娘娘横扫了眼周围所有人,眼神犀利,她这话听似对所有人说,却又似直指皇后一人。 皇后娘娘十指丹寇深陷掌心,在太后面前却又不得不将锐气收敛,还得赔着小心:“太后娘娘年岁已高,还是回慈心宫休息的好,切莫气坏了身子。” 太后脸上挂着笑,语气却耐人寻味:“皇后这是在暗示哀家年纪大了,宫里的事情已经做不了主了,是吗?那就让人把陛下叫来,哀家倒是要问问陛下,若有人胆敢违抗圣命擅动私刑,又该如何处置?” 沐云歌亲眼看见皇后娘娘的锐气锋芒一点点消失殆尽,不由心中感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皇后耷低下头,掩去杏眸深处的恨色,暗暗咬紧了牙关:“是臣妾爱子心切,有失体统,还请太后责罚。” 太后既不看她,亦不接话,而是眼神示意奴婢搬来了椅子,扶着她缓缓坐下。 “陛下日理万机,今日哀家就为陛下分一回忧。 ” 说罢,太后的目光望向御前侍卫:“陛下的责罚执行了多少?如实禀来……” 御前侍卫自是不敢隐瞒:“启禀太后,陛下下令太子杖责八十,三个月不得迈出东宫一步,现已执杖六十二下,还差十八大板。定王责杖五十,已执杖完毕。” 太后面色毫无波澜,点点头:“那就继续执杖,完成陛下的旨意。哀家就坐在这儿看着。” “是。” 皇后娘娘恨得咬碎了牙也只能和着血吞进肚子里,太子哪能看不出母后今日为他在太后面前吃了瘪,自是也不敢再吭一声。 沐云歌今日是又长了眼界,上一轮宫斗的最后赢家确实狠劲十足,日后在太后面前她更要小心翼翼才是。 啪啪——杖责声再度扬起,厚重的板子落到楚元德的身上,疼得他又开始嗷嗷叫。 皇后始终垂着眸,恨意在血液里四处蔓延,今日在这里丢的脸面,她迟早会赢回来! 太后娘娘端坐在椅子上,神色平静而专注,直至看着沾着血迹的板子重重落下第十八下,这才收回了视线,转而望向了楚元戟和沐云歌的方向:“定王有伤在身,定王妃先扶他到哀家那儿上点药。” 继而,太后也没忘了还有太子:“扶太子回东宫好生休养,切莫忘了陛下的旨意,三个月内不得迈出东宫一步。皇后身为太子的母亲,也该尽到督促之责。” 皇后娘娘分明气得快吐血,还得恭恭敬敬地应上一声:“谢太后提点,臣妾会看着太子。” 就这样,沐云歌一行便跟着回了太后娘娘的慈心宫。 楚元戟屁股被打得皮开肉绽,只能趴卧在榻上,太后娘娘命奴婢拿了药,继而摆摆手:“除了定王妃,其余人都退下。” 房间四下,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沐云歌小心翼翼出声:“请太后娘娘赐教!” 她心里清楚,太后遣退其他人,肯定是有话要单独训斥。 太后沉着脸:“还不赶紧给你夫君上药?哀家的话等你给定王上完药再说也不迟……” 沐云歌的猜测确实没错,太后的口吻透着薄怒。 连皇后也要忌惮的人,沐云歌更是开罪不起,她慌忙拿着药走到榻前,准备给定王上药。 男人被打得皮开肉绽,布料里夹杂着血肉,想要处理伤口就得先剪开裤子。 医者父母心,沐云歌倒未觉得有何不妥,拎起剪刀就动了手。 “住手!” 楚元戟麦色的俊脸染上一层红晕,冷喝道:“你要做什么?” 沐云歌压低嗓音轻嗔:“当然是给王爷清理完伤口,再上药。” 刚才太后亲口下的命令,王爷没听见吗? 楚元戟眉心紧锁,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直接上药就行,裤子不必再剪了!” 还没等沐云歌回答,太后的斥责声已先扬起:“不剪开裤子如何清理伤口上药?戟儿在自家王妃面前,有什么可难为情……” 楚元戟抽了抽嘴角:“王妃与本王是夫妻,在她面前我自是不必难为情,可皇奶奶……也站在这儿盯着看,让孙儿情何以堪!” 第49章 会撒娇的男人,容易乱人心神 太后娘娘这才意识到皇孙嫌弃的人是自己,没好气白他一眼。 “你这臭小子在慈心宫里长大,小时候哀家没少帮你沐浴更衣,你浑身上下哪一处哀家没见过,现在倒是嫌弃起了哀家,莫非哀家还稀罕看你的屁股蛋子不成?” 说罢,太后拂了拂手中丝帕:“等王妃帮他处理好了伤处,哀家再过来。” 太后就这么走了,房间里只剩下沐云歌和楚元戟二人。 沐云歌没多想,提起剪刀继续开始剪男人的破裤头。 楚元戟后背明显变得僵直,压得极低了嗓音紧绷着:“本王刚才说过……王妃直接上药就行了。” 沐云歌这才突然意识到,定王是害羞了,才故意借口支走了太后! 她抿唇偷笑,声音却暴露出了蛛丝马迹:“医者的眼睛里不分男女,只有病患,所以王爷不必害羞,我的眼睛里看见的只有伤口……” 也就是所谓的心无杂念! 楚元戟皱着眉头,语气里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憋屈:“谁说本王害羞?本王……只是为了帮王妃省去麻烦而已。” 究竟是真是假,只有王爷心知肚明! 沐云歌幽笑:“比起给王爷的眼睛做手术,剪裤头算不得麻烦。只要王爷趴着乖乖别动,就是帮了我大忙,若伤口清理得不干净是会感染的,若是太后娘娘追究下来,妾身才真会惹上麻烦了。” 她说得振振有词,楚元戟无力反驳,只能乖乖趴在床榻上一动不动,感受着屁股后背火辣辣的痛楚,逐渐夹杂着透风的清凉,范围一点点扩大。 沐云歌仔细从皮肉里挑出衣料的碎布,即便是被杖板打得血肉模糊,也依然能清晰可见他后背延伸到翘臀漂亮的线条,性感流畅。 美男果然容易乱人心神…… 楚元戟开始嗤叫,语气莫名有些撒娇:“嗤——王妃下手就不能轻点儿吗?” 沐云歌深吸口气,不允许自己再被男色所诱,得专心干活。 “咳……王爷挨板子的时候也没吭一声,现在倒叫起痛来。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她理直气壮地低声训斥,若建章殿上楚元戟不一意孤行,也不至于落到现在皮开肉绽的下场。 楚元戟扭头仰望着她,深邃的鹰眸暗了下去:“楚元德那草包差点要了你的命,你为何还要在殿上帮他说话?” 男人克制的怒气似乎在瞬间被沐云歌挑起,俊脸也顿时沉下。 沐云歌也觉得委屈:“以定王的睿智,难道看不出陛下的心思么?陛下想要大事化了,王爷却偏不依不饶,到头来不仅和太子都挨了罚,就连臣妾现在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成了别人口中的祸水……” 她这番话不仅在理,还头头是道,顿时将楚元戟的怒气压制下去。 男人撇了撇嘴角,淡淡飘出句:“红颜才是祸水,王妃算不得。” 言外之意,还是嫌她丑! 沐云歌翻了个白眼:“王爷有太后贵妃庇护,自是什么人都不怕,但我不一样……” 她这个魂穿异世的小可怜,就算是复仇也得小心翼翼,曲线救国。 楚元戟再回头,半眯的眼神有些迷离:“你有本王的庇护!” 这句话出,让沐云歌的脑子嗡鸣一片。 映入她眼帘的,是男人近乎半裸的姿态,托腮回眸,妖孽般迷离的眼神,还拥有性感沙哑的嗓音,说出了刚才那么诱人的话,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勾引! 直至楚元戟的戏谑的调侃声传来:“王妃看够了吗?” 刚才是谁说医者的眼睛里只有患者,不分男女? 说自己心无邪念的那个女人,眼睛流露的全是贪婪之色。 沐云歌猛然回神,察觉自己的口水都快要落下,幸好有面纱遮掩,才不至于让滚烫的脸颊被男人发现。 楚元戟依然饶有意味地盯着她,就像能透过这层面纱,看见女人隐藏的羞窘尴尬,嘴角的坏笑无限扩大。 沐云歌轻咳一声,故作镇定:“我……看王爷的伤口已经清理干净了,现在要开始上药。” 她刻意加重了一丝力道,听见男人痛哼一声,抿嘴偷笑。 约莫过去半炷香的时辰,在流窜的暧昧气流中,沐云歌已经帮男人上好了药,不忘用干净的纱布搭落在翘臀之上,帮他遮挡外泄的春光。 “太后娘娘驾到!” 门口有宫人的通传声,紧接着内寝的大门被推开,太后娘娘在郁贵妃的搀扶下,不疾不缓地迈步而来。 沐云歌赶紧上前行礼:“妾身见过太后,给贵妃娘娘请安。” 她的余光能清楚看见,太后娘娘和郁贵妃的脸色都不怎么和善,看样子一顿训斥是免不了。 就在这时,趴卧在榻上的楚元戟发出痛哼声:“皇奶奶、母妃,戟儿已经知错,你们就别在这个时候往我伤口再撒盐了。” 男人还真是在撒娇,沐云歌听得骨头都酥了,再偷看一眼太后娘娘和郁贵妃,眼神明显也软了几分。 郁贵妃爱子心切,可疼惜是疼惜,训斥还是要的:“你可知今日皇奶奶为了护着你,不惜连皇后也得罪了。” 正是因为顾全大局,郁贵妃才没有露脸,否则今日之事只会闹得更僵。 沐云歌刻意后退到角落,希望自己被忽略掉。 可太后犀利的眼神显然没有漏掉她,声音苍劲清冷:“听闻今日是陛下特意传召王妃进宫觐见,当时在建章殿上你若是能机灵些,戟儿也不至于落得如此。” 太后娘娘一番话,顿时将矛头指向了沐云歌。 郁贵妃不满的眼神也朝她的方向望来:“建章殿上,王妃到底在想什么?” 无疑,也是在责备她没用脑子。 沐云歌还在酝酿该怎么解释,只闻楚元戟镇定的嗓音先扬起——“皇奶奶和母妃,甚至连王妃都以为本王是一时冲动,其实不然……太子绑架王妃,明摆着已经骑到本王的脖子上,欺人太甚。 建章殿上,本王当然能看出父皇的心思是想要大事化了,化解兄弟干戈,王妃也再三暗示本王适可而止,但这回本王若就此罢休,只会增长太子威风,下次他会变本加厉!所以,本王宁可自损八百,也要让太子长长记性!” 第50章 分明是故意拖她后腿! 楚元戟掷地有声,一番话竟让太后和贵妃陷入了沉思。 沐云歌忍不住偷睨向榻上的男人,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刚才那番话还真令人难辩其心思。 郁贵妃一番思索后,将目光投向太后。 太后娘娘若有所思地点下头:“戟儿所言也有道理,倘若被太子这般拿捏着也忍气吞声,哪还有半点天家儿郎的血性,又有什么资格继承大统?就连哀家也能想到这一点,陛下怎么可能想不到……” 郁贵妃听完太后的话,提着的那口气仍不敢松懈:“可若是陛下并不这么想呢?” 事到如今,陛下已经册立了楚元德为太子,想要逆转并非易事。 太后涂着艳红丹寇的手指轻轻拨弄着戒指,一圈,又一圈,最后停下动作时,目光落在了楚元戟的身上。 “想要摸清楚陛下的心思倒也不难,就传哀家的懿旨,说定王伤势加重,暂时留在慈心宫休养身子。 倘若陛下回头能想明白其中利害,心中尚有悔意,自是会亲自来慈心宫探病。” 郁贵妃杏眸流转,亦是划过赞色:“还是太后的这个法子好,让戟儿留在太后这里休养,妾身也不会落人口舌。” 沐云歌就这样安静地站在旁,听两位宫斗高手旁若无人的策划好了一切,心中感慨地瞥向楚元戟,没想到男人也正盯着她。 四目交织,二人神色各异。 沐云歌心里想的是,太后和贵妃要留定王在慈心宫养伤,她当然不反对,可就怕二位娘娘把她也强行留在这儿。 楚元戟的眼神却告诉她:本王若是被留下,王妃你也跑不掉! 虽然没说一个字,但眼神的交流已经很有默契。 沐云歌的脑子飞速运转,无论如何她也得找个理由回去,绝不能留在慈心宫里。 就在这时,太后的声音飘来:“哀家和贵妃刚才所言,定王妃可都听清楚了?你作何想法?” 沐云歌眼帘微垂,掩去眸底闪烁的精光,乖巧应答:“王爷留在慈心宫休养固然是好,不仅有太后和贵妃娘娘的照应,还有医术精湛的御医悉心治疗,臣妾就算出了宫,心里也是踏实的。” 她这话出,趴在榻上的楚元戟瞬间变脸,低咳一声:“本王不习惯外人换药照顾,所以还是同王妃一起回府。” 沐云歌暗暗咬牙,这男人分明就是故意拖她的后腿。 果不其然,他们夫妻二人的推搡之词,惹得太后娘娘沉了脸,满满不悦:“都什么时候了?哀家和贵妃忙着帮你们筹划,你们却一丝一毫都未曾放在心上,还像孩子在玩过家家。” 沐云歌识趣地闭紧嘴,不敢再出声。 太后凝重的眼神从他俩脸上扫过:“在戟儿的伤势痊愈之前,谁也不许离开慈心宫,这不仅是为了定王的前程,哀家也要看看,陛下的心里究竟孰轻孰重!” 扔下这句,太后娘娘一拂衣袖,负气离去。 剩下郁贵妃站在屋里,恨铁不成钢地瞪向他俩: “你们俩……能不能让太后和本宫省点心?” 楚元戟趴在榻上故作呻吟:“本王的伤口愈发疼了,母妃就不要再念叨,一切都听皇奶奶和母妃的便是……” 郁贵妃重重叹了口气,目光望向沐云歌:“这几日王妃要好生照顾定王,你们二人住在慈心殿,千万别再惹太后生气,明白吗?” 沐云歌还能说什么?想要出宫显然是不可能了。 只能低眉耷眼地顺从应下。 郁贵妃未再做停留,直至妇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沐云歌才皱起眉头瞪向榻上的罪魁祸首。 “王爷留在慈心宫休养便是,为何偏要拖着我? ” 楚元戟却是一脸无辜:“本王何时拖着王妃了? 我分明是向皇奶奶恳求,要随王妃一起回定王府!” 看他言辞凿凿,理直气壮的样子,当真没有半丝愧疚。 沐云歌实忍不住上前,隔着纱布狠狠揍了他一拳。 楚元戟刻意提高的哀嚎嗓门:“本王当真不是故意的,王妃别误会……” 沐云歌信他才怪! 她没好气应:“王爷说不习惯外人换药照顾,那妾身这几日自是要好好照顾王爷……” 二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呆在一间屋里,谁也不理谁,默默怄着气。 膳食都有奴婢送了进来,直至夜幕降临,慈心宫的奴婢送了换洗衣物,说是定王府的丫鬟特意回府取来的。 沐云歌猜想着肯定是天竺和玉树,便赶紧追了出去。 天竺和玉树还未走远,听见唤声回头,见着主子顿时松了口气:“王妃……”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还有……杜侍卫的伤势怎么样了?” 玉树回禀:“王妃放心,杜侍卫的伤并无大碍。 太后传令让定王府的人都先回去,待王爷的伤养好了再传消息给我们来接人。” 天竺却放心不下主子:“王妃和王爷留在慈心宫,没有奴婢们在身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沐云歌忍不住笑:“你们就安心回府去等消息!我又不是三岁的孩童,当然能照顾好自己。回去转告杜随,让他安心养伤,王爷有我帮着照顾,身体很快就能康复。” 玉树和天竺点头如捣蒜:“杜侍卫若是听了王妃的话,定是安心了。” 沐云歌目送两个小丫鬟坐上马车离去,眼神里满满都是羡慕。 如果她也能回去,该有多好! 身后传来脚步声,慈心宫的奴婢过来通传:“定王让奴婢来请定王妃回屋。” 沐云歌忍不住皱紧眉头,她好不容易才刚出来透口气,定王便派人寻过来,就算是十二时辰的贴身护理,也得给人一口喘息的时间? 那奴婢见沐云歌站在原地未动,压低声音提醒: “定王说伤口痛,让定王妃去看看。” 沐云歌知道这些奴婢也都是奉命行事,也不好与她们为难:“知道了。” 刚推开屋门,她便听见楚元戟有气无力的哼哼声:“王妃去哪儿了?” 沐云歌没好气应:“王爷受了伤不能动,我总得出去透口气!”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定王竟然这般黏人? “本王觉得冷……” 沐云歌黑眸缩紧,手指探上楚元戟的额头,好烫,他发烧了! 第51章 王妃扶着后腰,站姿可疑! 沐云歌不敢有半点耽搁,吩咐奴婢烧了些热水送过来,试着用温水帮楚元戟擦拭身体降温。 楚元戟趴卧在榻上,闭着眼睛,口中迷迷糊糊发出梦讫声:“王妃的手真软……”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沐云歌的手指能清楚感觉到,物理降温并没有起到半点作用,男人的身体滚烫得厉害,必须得尽快消炎。 她刻意关紧了门窗,隔着屏风打开了实验室的光门,迅速进去取了足够用量的针剂药水和退热冰贴,出来给昏睡中的男人贴了退热贴,又挂上了点滴。 直至后半夜,点滴才挂完,沐云歌把医疗垃圾又送回了实验室,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楚元戟还在昏睡中,沐云歌也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实是忍不住困倦,倚靠在床边不知不觉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沐云歌只觉得眼睛痒痒的,半梦半醒间抬手揉了揉,似听见了熟悉的低笑声。 她猛地惊醒,睁开眼睛只见楚元戟那张俊颜就映在面前。 男人指尖撩着她耳根的一缕青丝,在她的眼皮子上下扫来扫去:“本王从未见过……留下来照顾患者的人,却睡得比患者还沉……” 两张脸的距离近在咫尺,沐云歌能清楚感受到来自男人鼻息的温度,惊得她差点跳起来,却发现浑身酸麻僵痛,完全不能动弹,难受地痛呼出声:“哎哟——” 她昨晚守在男人的榻边实在太困了就睡着了,胳膊腿长时间血液不循环,浑身僵麻酸疼得要命。 沐云歌痛哼着嘀咕:“王爷昨夜高烧,我辛苦照顾到后半夜才睡,王爷非但不感激,还有心情在这儿说风凉话……” 楚元戟经她这一提醒,回忆脑海里关于昨日最后的画面,他差遣奴婢去唤王妃回屋,迷迷糊糊间好像感觉冷得发颤,接下来好像就不记得了。 今早再醒来看见的就是沐云歌伏在床边睡着的一幕。 “这么说来,昨夜让王妃受累了。” 沐云歌撑着腰好不容易站起身,冷白他一眼:是啊,累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楚元戟少有的殷勤,赶紧上前搀扶,沐云歌这才发现,男人已经换好了干净衣裳。 就在这时,房门外有动静,奴婢的通传声传来: “太后娘娘前来探望定王殿下。” 沐云歌半刻也不敢怠慢,甩开楚元戟的手,赶紧开了房门。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楚元戟也大步流星上前,看起来精神十足:“戟儿给皇奶奶请安。” 太后见他恢复得如此好,又惊又喜:“哀家今早才听说,戟儿昨夜高烧并未传太医前来,正担心伤势会不会加重……没想到,戟儿的身体竟恢复得如此之快。” 楚元戟一把揽过沐云歌,毫不吝赞:“都是王妃的功劳,本王早就说过,王妃与我八字相合,命里注定是我的福星。” 以往他受了伤,若伤口感染引起发热,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康复。 沐云歌尴尬地挤出一声笑:“王爷过誉。照顾王爷原本就是妾身份内的事情……” 太后睨向她,眼神透着满意,目光却很快落在沐云歌撑扶着后腰的手,显然定王妃站立的姿势看起来有些可疑。 “定王妃……近日可时有感到困乏?” 沐云歌苦笑回答:“不瞒太后娘娘,妾身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昨夜照顾男人到后半夜,她才刚合眼没一会儿,就被楚元戟闹腾醒了。 太后突然笑了:“王妃既有困意,那就好好睡上一觉,回头哀家就传太医过来给你号个脉,好好调理一下身子。戟儿,你随哀家到园子里去用早膳,让王妃好好休息。” 太后娘娘突如其来的善意,让沐云歌受宠若惊。 就连楚元戟的鹰眸亦泛疑色,皇奶奶怎么突然关心起了王妃的睡眠?他却也揣摩不透皇奶奶话中深意。 楚元戟和太后娘娘都离开后,屋子里只剩下沐云歌,她顿时感觉空气里都是自由的味道,没人打扰的私人空间真好。 关上门房,沐云歌躺在床上踏踏实实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得真香,直到晌午才醒来,她满足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天竺……” 守候在外的奴婢似是听见了屋里的动静,轻柔声恭敬传来:“太后娘娘命奴婢守候在此,等定王妃醒来后,带定王妃去园子里赏花用膳。” 沐云歌的好心情顿时幻灭,认清自己现在身处之地是慈心宫,而非定王府。 不过,再想到楚元戟高烧已退,身上的外伤若好好治疗,应该不出几日便能痊愈,到时候他们便能回定王府了。 再忍耐几日便好! 沐云歌暗暗给自己鼓劲加油,同时整理好仪容,开门走了出去。 婢女在前面引路,穿过抄手游廊,园子里的阳光正好,金灿灿打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太后娘娘的后花园布置得格外雅致,汉白玉石的桌子上摆着各种精致的膳食糕点,在旁还特意安置了软榻,明黄色的缎锦和金丝珍珠编织的帘子,随着轻风摇曳飘舞。 软榻上斜倚着一道身影,单臂托腮,如墨的长发没有任何束缚,随意倾泻而下,遮住了他大半张面容,却依然不难从轮廓看出是个美男。 沐云歌走近了些再定睛一看,那美男不是别人,正是楚元戟。 想来是太后怜爱皇孙,知道他屁股上的伤不宜久坐,所以特意在园子里给他安置了软榻。 沐云歌走到汉白玉石精雕的桌前,福身行了礼: “臣妾参见太后。” 太后一身捻金丝石青色素衣,银白发髻间斜插八宝攒珠金钗,高贵典雅:“快坐下。定王妃该饿了?” “妾身还……不太饿。” 沐云歌小心翼翼在太后娘娘身边的位置坐下,话才刚落音,肚子就不争气的咕了声。 “嗤——” 软榻上的楚元德没忍住笑出了声。 沐云歌更窘了,倘若不是有太后在面前,她定是要赏男人一记白眼。 第52章 她还是黄花大闺女! 太后呵笑了声,倒也和蔼可亲:“哀家让人给定王妃备了膳食,只是不知合不合王妃的口味。” 沐云歌慌忙应:“多谢太后,臣妾从不挑食,口味定是合适的。” 很快,便由三两成行的奴婢端着托盘呈到桌前,打开来一道道美味佳肴色香味俱全,翡翠白玉虾,羊奶山药羹,人参炖鸡,酥蜜粥…… 沐云歌不难看出,每一道膳食都极是滋补,她连忙道:“妾身饭量小,吃不了这么多,太后娘娘还是让他们撤回几道下去,以免浪费。” 太后不以为然,忽然话锋一转:“王妃现在的身子可马虎不得,宁可浪费些食物,也要多补充……” 这话听着怎么就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儿? 沐云歌不想浪费粮食,却也没有勇气反驳太后,只能深吸一口气,眸光盈盈地望向软榻上的男人:“这些菜肴和酥蜜粥都是滋补品,最适合伤患食用,王爷也一起来吃些。” 她虽然笑意盈盈,可楚元戟一眼便能从她的眼神里看见救援的信号。 楚元戟在软榻上换了个侧身,故作不适:“本王有伤在身,实是不便坐着用膳,不如……王妃坐来榻边,你我一同享用美食。” 沐云歌抿紧下唇,依她对定王近日的了解,等她坐到软榻边,男人就该让她喂了! 那她倒宁可浪费点粮食,坐在白玉桌前独自享用。 不料,太后却应了话:“这些膳食原本哀家是特意让御膳饭为王妃准备的,但王妃刚才所言甚是有理,戟儿有伤在身,这些温补食材着实对他的伤口有好处。来人,帮王妃把这些膳食搬到定王的软榻边,以便他们二人一同享用。” 沐云歌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真后悔刚才说的话。 现在太后娘娘开了口,她自是不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挪到楚元戟的身边坐下。 就在这时,有奴婢前来通传:“太后娘娘,贵妃娘娘有要事求见。” 太后娘娘顿生肃容,眼神也变得凛冽:“你们小两口慢慢吃,哀家就不在这儿陪你们玩了。” 在奴婢的搀扶下,太后娘娘的步伐有些勿促。 没有太后娘娘在旁盯着,沐云歌明显松了口气,她刻意忽略楚元戟带着坏笑的眼神,埋头吃饭。 “哎哟——” 楚元戟毫不做作的痛嚎声飘来,皱着眉头软着嗓子:“王妃,本王想吃口白玉虾……” 沐云歌瞥了眼旁边侍候的奴婢:“王爷说他要吃虾!” 奴婢忙不迭的侍候,玉箸夹到男人嘴边总会不小心掉落,吓得她额头直冒汗,都快要哭出来。 楚元戟黑沉着脸:“笨手笨脚,你是不是成心不想让本王吃?” 吓得那婢女直接嗵的一声就跪下了:“求定王饶恕……” 白玉虾每次夹到嘴边掉落,分明就是定王故意没接稳! 沐云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朝那婢女摆摆手:“你退下。” 那奴婢如获大赦,重重磕了个响头谢王妃恩典,忙不迭退下,其余的奴婢更是不敢近身,都离定王和定王妃远远的。 沐云歌无奈夹了只虾递到男人嘴边,楚元戟愉快接住,咀嚼中带着笑色。 “王爷这么玩有意思吗?” 从头到尾,楚元戟的把戏她全都看在眼里,知道他就是故意吓唬走那小婢女,逼她束手就擒,乖乖喂菜给他吃。 楚元戟理直气壮:“在皇奶奶宫里养伤,除了能和王妃玩玩,本王实在找不到其它乐趣了。” 沐云歌实在忍不住赏了他一记白眼:敢情定王是拿她当玩具? “早知定王这么不安分,昨晚就不该救你,让你迷迷糊糊地高烧几日,就没有精力折腾别人。” 把他治好了,他倒是有体力来折腾她了! 楚元戟突然冲她眨眼,嗓音也刻意压低:“本王故意支开婢女,是有重要的消息告诉王妃。” 原来这里有反转! 沐云歌杏眸微睁,有些意外,盯着男人帅气而神秘的眼神,也压低了声音:“王爷有话直说,别卖关子。” 楚元戟的眸光从面前的膳食一扫而过,狭眸半眯:“王妃难道不觉得……皇奶奶准备的这些膳食有哪里不对劲儿吗?” 沐云歌早就有这种感觉,有些焦急:“王爷说话能不能利索些?” 楚元戟揽上她的香肩,拉近二人之间距离。 沐云歌还没来得及推开他,只闻男人推心置腹的嗓音逸入耳底:“本王觉得皇奶奶似乎对王妃的肚子……有什么误会,刚才本王还听她差人去了太医府,让太医傍晚时分过来给王妃号脉。” “太后娘娘不会以为……我怀孕了?” 沐云歌杏眸瞪得跟铜铃似的,忍不住将自己从上至下打量一遍,纤腰细臂,小腹平坦,太后娘娘究竟是从哪一点看出她怀孕了? 人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瞬间,眼前的美味佳肴都不香了,沐云歌有种极力想证明自己清白的冲动。 楚元戟就像猜到了她的心思似的,狡黠坏笑:“以本王对皇奶奶的了解,王妃这个时候开口让她的美梦幻灭,皇奶奶定会勃然大怒。” 沐云歌狠瞪他一眼,真不明白他在乐什么? “就算太后娘娘不高兴,事实就是事实,我本来就没有怀孕!” 楚元戟耸耸肩,一副随便她高兴怎么样都行的慵懒神情。 忽闻有脚步声传来,郁贵妃搀扶着太后娘娘出现在园子里。 太后娘娘摆摆手:“让下人都退了。” 很快,园子里的空气分外寂静,郁贵妃搀扶着太后来到白玉桌前坐下,她也相继坐了下来。 沐云歌感觉偌大的园子,瞬间笼罩着一层紧张气氛。 还是楚元戟先开了口:“这是谁惹着皇奶奶和母妃不高兴了?” 太后娘娘神色沉着,沉默不语。 郁贵妃开了口:“听闻太子昨日受罚后,夜里直至今日都高烧不退,太医想了众多法子也没能让太子退烧,皇后又惧又恼,跑去御前状告太后,说如果不是太后监督执杖最后那十八大板,太子也不至于伤得如此之重。” 第53章 让定王背黑锅,王妃不答应! 这时,太后也咬着牙,恨恨开口:“要怪就怪她自己,没给儿子生养一副好身板,戟儿昨日不也挨了五十杖责吗?他现在不也好好的,依哀家看……说不定是皇后想借机报复,所以故意找了个茬在陛下面前挑拨……” 郁贵妃不由皱紧眉头:“皇后的兄长顾惊飞镇守西北,手握十万大军,也是朝中唯一的异姓王,陛下对此人向来都有所顾忌。” 提到西北王,太后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恨得咬牙切齿:“当年吾儿征战死在边关,就是这个西北王背后搞的鬼,要不然哪轮得到……” 倘若她的皇儿还活着,又怎轮得到楚道行坐上龙椅! 郁贵妃轻咳一声,打断姑母的话,刻意压低了嗓音:“有些话……姑母还是藏在心里的好。” 太后娘娘定了定神,眼睛里的哀伤褪尽,剩下的只有狠决:“就算有西北王给皇后撑腰又如何?难不成陛下为了她敢罔顾孝道,追究哀家的责任不成?更何况杖责太子八十大板,原本就是陛下口谕,现在又怎能怪罪到哀家头上?” 沐云歌听到这儿,大概已经听出了不少恩怨纠葛,愈发惊叹皇宫高墙内人命如草芥,机关皆算尽。 “陛下驾到!” 公公嗓音如洪,顿时也让园子里的气氛降至冰点。 太后娘娘和郁贵妃对视一眼,沐云歌也不由朝着楚元戟靠近了些,总觉得陛下这个时候来,不像是好兆头。 楚元戟紧了紧女人的香肩,目光望向对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有戟儿在此,皇奶奶和母妃尽管安心。” 明黄的龙袍映入眼帘,旒冕垂下的十二串白玉珠遮住了楚道行大半的面庞,男人气势十足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儿臣给母亲请安!” 楚道行面向太后,点了点头,微抿的薄唇透着肃杀之气。 郁贵妃和楚元戟夫妇,则向着陛下行了礼。 太后娘娘满面春风,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今儿是吹的什么风,竟把陛下给吹来了。” 楚道行显得有些敷衍:“是儿臣疏忽,许久未能来慈心殿给母后请安。” “陛下日理万机,哀家不会见怪。倒是陛下…… 不能光顾着天下苍生,也得注意休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沐云歌听着这些场面话,还真是和电视剧里演得像极了,客套话说完了,接下来重头戏就该上场了! 楚道行眯眼浅笑,点了点头:“朕今日来是有件事情犯了难,想让母后给拿个主意。” 太后娘娘一脸担忧:“哀家一个妇道人家,哪有资格给陛下拿主意。不过……陛下突然出此言,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楚道行定睛看着太后:“昨日朕一时冲动,下令惩罚了太子和定王,太子有错在先重罚八十杖责,定王犯错在后也杖责了五十。没想到昨夜太子高烧不退,皇后哭闹不休到了殿前,说朕处罚不公,偏袒定王……” 陛下只字未提太后督刑的事情,直将矛头指向了楚元戟。 太后娘娘故作不明:“太子高烧不退,皇后就该去太医府问罪,跑到陛下殿前哭闹,成何体统?” 楚道行也不再拐弯抹角:“不瞒母后,太子现在高烧不退,就连太医府也束手无策,皇后嫡出之子也只有太子一个,就算皇后的哭闹不成体统,朕也不能坐视不理!” 还没等太后开口,郁贵妃已经微颤着声抢先一步:“陛下的意思……是想要把戟儿交给皇后处置?” 楚道行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亦算是默认了。 沐云歌心里也不由咯噔一下,手心手背都是肉,陛下就算忌惮西北王,也不能为了平息皇后怒火,而让楚元戟背这口黑锅。 更何况,原本就是太子的错,受错挨罚,天经地义。 郁贵妃本是个忍耐力极强的人,可当知道这个答案时,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泪水泛红的杏瞳里打转:“陛下顾忌皇后,就要牺牲臣妾的戟儿…… ” “放肆!戟儿也是朕的皇儿,朕也不舍得让他受委屈,皇后只是想要朕给一个公道,怎么到了贵妃的口里……就变成了朕要牺牲自己的儿子?” 楚道行怒吼打断了郁贵妃的话,没有半点回旋余地:“戟儿是皇子,皇后就算再无礼,她也断不敢闹出人命。” 太后娘娘和郁贵妃都被陛下周身的戾气吓到,但仍心有不甘。 这时,楚元戟突然往前一步:“皇奶奶和母妃不必再说,既然皇后口口声声说父皇处罚不公,那就让她在本王身上再补上三十大板,便都公平了。” 沐云歌面色骤变,就算楚元戟身体再精壮,带伤再挨上三十大板,恐怕就真的在榻上躺上半个月不能动弹了。 更何况,这次是皇后点名要惩罚他,下手肯定会更狠!所以楚元戟能不能活命还真不好说。 沐云歌绝不能让楚元戟伤上加伤,否则她也真不知道何时才有机会离开这该死的皇宫。 “陛下,臣妾有话要说……” 楚道行的目光缓缓移落到沐云歌的身上:“定王妃想说什么?” 沐云歌清了清嗓子:“如果……如果臣妾能让太子退烧,陛下可不可以不要让皇后娘娘别再惩罚定王?” 果然,她这话一出,除了楚元戟,其他人全都朝她投来怀疑的眼神。 楚道行虽然不信,但还是反问了她:“连御医都束手无策,你能有什么办法?” 沐云歌暂时还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懂医术,勉强想出个理由:“其实定王昨天夜里也高烧不退,臣妾用了些土方子,没想到还真的管用,或许对太子殿下也能有用处……” 太后娘娘虽然断不准真假,但也连声附和:“没错,昨夜戟儿高烧不退,正是在王妃的照顾下才退了热。” 楚道行沉思片刻后,缓缓点下头:“那就让定王妃试试,不过……寡人丑话说在前面,倘若定王妃做不到自己所言,皇后一并迁怒下来,到时候朕保不了你。” 言外之意,倘若沐云歌是故意拖延时间而欺骗陛下,一切后果都是她咎由自取! 第54章 似看穿了王妃的秘密 既然楚道行把丑话说在了前面,沐云歌也同样要把条件说清楚,她明白与皇权周旋,真不能有半点马虎大意。 “臣妾若是不能让太子退烧,可任由皇后惩罚。 但若是臣妾做到了,陛下是不是也能确保皇后娘娘不会再借口惩罚定王?” 沐云歌这一句反问,确实有些大胆,就连太后娘娘和郁贵妃也被她惊到了。 楚道行苍劲幽深的眼神透着薄怒:“你是逼朕做出承诺?” 一个小小王妃,胆敢怀疑天子威严。 沐云歌不卑不亢:“臣妾只是谨言慎行,没有听到陛下的回答,臣妾也不敢贸然出手救太子,毕竟… …是人命关天的事。”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珠玑,一语双关。 楚道行再一次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遍:“好!朕向你保证,只要你能让太子平安无事,朕定不会允许皇后再借口对定王发难。” “有了陛下亲允,臣妾便能安心了。” 沐云歌再次福身行了礼,有陛下在太后和贵妃面前的承诺,这才算是真正上了保险。 楚元戟迈步上前:“请父皇允许儿臣陪王妃一同前往东宫。” 沐云歌暗戳戳捏了他一下,定王这个节骨眼出现在东宫,不是明摆着给皇后添堵么? “王爷有伤在身,留在慈心宫安心休养,等太子高烧退了,臣妾就回来。” 楚道行也冷着声:“难不成吾儿还担心寡人行事不公,要跟过去盯着朕?” 楚元戟双手抱拳,依然朝着陛下:“儿臣不敢。 只是……王妃与儿臣夫妻一体,儿臣不能让她独自前去东宫,不论是福是祸,儿臣都要与她一起承担。” “寡人倒是没想到,你们小两口的感情如此深笃。”楚道行眯着眼,意味深长:“既然吾儿执意,那就一同去!” 定王执拗不听劝,沐云歌也无可奈何。 东宫,临华殿。 沐云歌和楚元戟紧随陛下步伐,刚走到太子寝殿门外,便听见屋里传出沐如雪的抽泣声:“太子殿下……可千万不能有事……” “住口!都是你这个扫把星,自从把你娶进门… …太子就没一桩事是顺意的……” 顾皇后的话还未落音,便听见了门口传来的动静,顺着方向一眼便看见了明黄色的袍角划破门廊,楚道行走了进来。 “陛下……”顾皇后刚开口,余光紧接着就看见了陛下身后的两道熟悉身影,顿时面色骤变,眼神充满凶恶的敌意:“陛下这是把人带过来交给臣妾处置的吗?” 她咬紧牙,直恨不得上前手撕了碍眼的楚元戟,太子还躺在床上昏迷未醒,这个孽子却堂而皇之地走进了东宫。 楚道行哪能看不出皇后眼睛里的恨意,肃然道: “定王妃懂些退热偏方,是特意来为皇后分忧的。” 顾皇后显然不信,冷嗤道:“到底是来替本宫分忧,还是来打探太子的伤势?陛下竟然会相信她的话……” 楚道行皱了皱眉头:“现在连御医都束手无策,皇后不妨让定王妃一试又能如何?太后亲口告诉朕,定王昨夜高烧不退,就是定王妃想法子退的热。” 皇后娘娘半眯的杏眸里,闪过危险的信号:“那就是说……让定王妃来东宫是太后的旨意?本宫就问一句,如果定王妃做不到让太子退热,臣妾该追究谁的责任?” 沐云歌敏锐地察觉到了皇后娘娘的心思,抢先一步:“妾身事先已经向陛下承诺,如果做不到自是任凭皇后娘娘处置。可若是臣妾帮太子殿下退了热,皇后娘娘便不得再借口惩罚定王。” 闻言,顾皇后冷笑:“本宫凭什么相信你?” 昨日太后当众驳了她的颜面,只有严惩了定王,才能挽回她这个皇后的颜面,也是对太后的反击。 “现在御医都束手无策,皇后娘娘也只能相信臣妾,如果皇后娘娘不答应臣妾的要求,臣妾就没办法救人。” 沐云歌威胁完陛下又威胁皇后,心底当然怂,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她刚进门时就注意到,皇后杏眸红肿,发髻华服依然是昨日的装扮,显然是彻夜守在太子榻前,这般心疼太子,又岂能不答应。 顾皇后见她如此有底气,且楚元戟确实好生生地站在这儿,就像陛下所言,不妨让定王妃试试,至于答不答应放过定王,都是后话…… “好!本宫就让你试试。” 顾皇后一拂袖,在陛下身边的位置坐下,所有人都等着看沐云歌接下来怎么做。 沐云歌不疾不缓:“臣妾胆小,不习惯被这么多人看着行事,还望陛下和皇后娘娘能让臣妾单独留下来。” 皇后娘娘依然禀着怀疑:“定王妃究竟想动什么歪脑筋?” 就在这时,楚元戟开口说话了:“这里是东宫,内子和本王还能插翅飞了不成?” 楚道行深邃而威严的眸,也淡淡落在皇后的脸上:“用人不疑,皇后既然答应让定王妃一试,就便随她的意思办,我们出去大殿里候着。” 皇后娘娘能察觉到陛下的耐性正一点点被磨灭殆尽,也不敢再放肆:“臣妾都听陛下的。” 很快,太子寝宫里的人全都退了出去。 楚元戟最后一个离开,他的手轻轻落上沐云歌的香肩,沉沉拍了两下,仿似要给她喂下一颗定心丸: “本王就在门外守着,没有王妃应允,不会放任何人进来。” “王爷为什么硬要跟着来?就不怕我搞砸了,会牵连到你?” 沐云歌水眸一闪而逝的惊诧,男人就像是看穿了她的秘密。 “这次……把事情搞砸的是本王,王妃是在帮本王收拾烂摊子。”楚元戟长睫微敛,眼眸悄然流转,隐去高深莫测的暗芒:“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说完,楚元戟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脚步沉稳有力,止于门外。 沐云歌知道他就守在外面,原本还微有忐忑的心情渐渐变得平静,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第55章 得饶人处且饶人! 沐云歌迅速从屏风后面进入光门,在实验室里取了足够用量的抗生素针剂和电子耳温计,给楚元德挂上吊瓶。 时间渐渐流逝,就在药水快要打完时,她听见寝宫门外传来沐如雪的哭闹声——“定王妃在里面已经有一个时辰,定王守在门外不准人进去,你们夫妇究竟有什么阴谋?” 沐云歌皱了皱眉头,耳温计探试一下,太子的体温已经从四十度降到了三十八度,额头和身上都出了许多汗,体温正逐渐恢复正常。 门外,沐如雪的吵闹声愈来愈烈,床榻上的楚元德也动了动手指。 沐云歌不再耽搁,迅速将医用垃圾收拾还回到实验室,临走时似想起了什么,顺手又从实验室拿了支特效针药。 当她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看见榻上的楚元德已经苏醒。 楚元德醒来见寝宫里没人,有气无力的正要发火时,突然看见沐云歌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又惊又怒:“贱人,你怎么会在这儿?” 沐云歌对视上他圆瞪的怒光,清清冷冷:“太子殿下还有力气骂人,看来是真的没事了。” 说罢,她转身走向寝殿的大门,打开正好看见沐如雪被楚元伸臂阻拦,顺势跌倒在地,哭得梨花带雨:“定王和定王妃到底有什么……” 阴谋二字,沐如雪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见朱红木门吱的一声打开,沐云歌居高临下的眼神里透着轻蔑的冷意。 “太子醒了,还不赶紧去禀报陛下和皇后娘娘。 ” 奴婢赶紧去通传,沐如雪也顾不得继续装楚楚可怜,一阵风似的从沐云歌身边掠过,直奔内寝:“太子……” 门外,沐云歌和楚元戟对视一眼,正想要开口说话,就听见长廊尽头传来细碎脚步,陛下和顾皇后已闻讯赶来。 顾皇后夺门而入,看见楚元德在沐云雪的搀扶下,哼着痛声坐了起来,浑身都被汗水浸透。 “太子妃还不赶紧替太子更衣……” 皇后一声厉喝,沐如雪分外紧张的连声应是,木桅的轻纱帐幔层层落下,将她与太子的身影一同隐没在帐幔之后。 看见如愿以偿坐在太子妃宝座的沐如雪在皇后面前如履薄冰,日子似乎并不好过,沐云歌心中冷笑。 还真是应了那句:人在做天在看,善恶终都有报。 沐云歌对着陛下和皇后福身:“太子已经醒了,臣妾也算不枉陛下和皇后的信任。太子的身子还需好生休养,那臣妾和定王就先行告辞!” 没等陛下开口,只见顾皇后杏眸一凛:“太子醒了算定王妃走运,你可以离开,但是定王不能走!” 沐云歌心里咯噔一下,不过这样的场面却早在她意料之中。 “皇后娘娘分明答应过臣妾……” 顾皇后冷嗤一声,振振有词:“本宫只答应让你试试,没答应放过定王。” 她就是蛮横霸道,定王妃又能奈她何? 沐云歌求助的眼神望向陛下,楚道行皱紧了眉头:“皇后,得饶人处且饶人……” “臣妾只是要给吾儿讨回公道,又何错之有?太子是陛下钦定的王储,定王不问青红皂白擅闯东宫,其罪绝不能轻恕,否则将来宫中其他皇子,还有谁会把太子放在眼里……” 皇后娘娘说的义愤填膺,看来这件事情是绝不肯就此罢了。 “定王擅闯东宫,朕已经惩罚过了,如今定王妃又帮太子退了热,皇后还想怎样?” 楚道行的眉心锁得更紧了,皇后事后出尔反尔,又咄咄逼人,但毕竟身份尊贵,在人前还是要给她留几分薄面。 皇后还是不依不饶:“太子挨了八十大板,定王一个子也不能少。” 沐云歌能感觉到,站在身侧的男人早就蠢蠢欲动,似按捺不住冲动地想要上前。 她抢先一步,恭敬中带着不卑不亢:“昨日太子挨了八十大板不假,定王只挨了五十杖责也是真的,可太子是因谋害臣妾挨的板子,定王受罚只是因为一时意气用事,臣妾斗胆,这两个罪名若是让皇后娘娘来判,孰轻孰重?” 倘若真要按照罪名来判罚,太子的八十大板都算罚轻了,定王的五十大板挨的才算冤。 可皇后娘娘却口口声声说陛下判罚不平! 沐云歌暗自腹诽:确实不公,陛下着实是偏向着太子呢! 皇后没想到定王妃竟敢当着面戳穿了最后那层遮羞布,那她也用不着再客气,会让定王妃明白,姜终究还是老的辣。 “太子是绑架了定王妃,但太子也说了……他只是吓唬吓唬定王妃,并无谋害之心,而定王昨日敢擅闯东宫,明日就能同室操戈,兄弟阋墙!” 太子与定王二人的罪名,分别从沐云歌和皇后的口中道出,有着云泥之别! 一时间,气氛陷入冰点。 顾皇后下巴微扬,气势凌人,嘴角挂着冷意。她拿定主意要办的事儿,还从来没有落空过,这次惩罚定王,自是也不会例外。 就算是陛下在这里,也无力反驳她刚才的那番话! 沐云歌黑睫微敛,突然点下头:“看来皇后娘娘只愿意相信太子的话,不如今日就让太子当着陛下和皇后的面,将那日绑架臣妾之事再细细描述一遍如何?倘若太子真的只是为了吓唬臣妾,并无谋害之意,臣妾绝不再为定王擅闯东宫辩解半句。” 顾皇后心中暗笑,表面温和了些许:“好!本宫就依了定王妃的意思。” 她正愁没有机会为太子洗白,定王妃倒是自己送上门。 沐云歌又道:“既然此事因臣妾而起,那就让臣妾亲口向太子问个明白。” “好!”楚元德的声音从帐幔后传来,绣着洒珠银线的罗帐被层层拨开,他在沐如雪的搀扶下,微微颤颤地站起身,几乎喷火的眸光直逼向楚元戟和沐云歌夫妇。 既然太子妃愚蠢到要与他亲口对质,他又怎能错过这天赐的良机,只要他不承认自己曾对沐云歌动了杀机,母后便有借口重重惩罚楚元戟。 第56章 还定王一个公道! 沐云歌倒不急着立刻开口与太子对质,缓慢迈步到他与沐如雪的面前。 “太子有伤在身,还是趴卧在榻上,那日在相府发生的事情,咱们可以慢慢说……” 楚元德高烧刚退,出了一身的冷汗,身子确实还很虚弱,站得微微颤颤。 沐如雪搀扶着他也有些吃力,急着想扶他躺回床上,转身时却被沐云歌看似无意撞了一下,脚步一个踉跄,扶着太子的手臂也失去了平衡。 幸好沐云歌眼疾手快,迅速扶上楚元德的手臂,看似轻轻推了一把,将人稳住。 楚元德忽觉胳膊有刺痛感,转眼即逝,只当是定王妃借机报复掐了他一下,微微皱了皱眉头,倒也并没放在心上。 沐如雪瞪了沐云歌一眼,借位将她挤到一旁,没想到还是遭到了皇后的数落——“连个人也扶不稳,让本宫怎么放心把太子交给你照顾。” 顾皇后极是不悦,语气流露出满满嫌弃,不难看出她对这个儿媳尽是刁难。 沐如雪在相府何曾受过这种气,虽然委屈却也不敢言,只得小心翼翼地将太子安顿睡在床上。 楚元德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母后的数落声吵得他有些头晕眼花,略显不耐:“雪儿身子单薄,母后就不要再责怪她了。” 沐云歌站在旁,静静观察着太子的状态,知道测谎针已经开始见效了。 幸好她有先见之明,预料皇后极有可能出尔反尔,所以离开实验室之前她拿了支特效测谎针。 针管极小,藏在指缝之间不易察觉,趁着刚才扶楚元德的那一瞬,将药剂推入他的胳膊。 现代的测谎仪虽有九十六种分辨率,但对心理抗压能力极强的人并没有效果,反倒是这种测谎针剂,时效虽然只有五分钟左右,但测谎效果要更加精确。 楚元德趴卧在床榻上,眨眼的频率开始增多,缓缓半眯着眸,微垂的眸光渐渐变得迷离,旁人却无法察觉。 沐云歌知道现在她可以开始与太子对质了。 她立于榻前,语速缓慢,以便楚元德能清楚听见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太子殿下前日去相府都做了什么?” 楚元德的嗓音变得沙哑而慵懒:“本王去相府… …命杜氏派人去定王将把定王妃骗来相府……威胁她嫁祸定王!” 站在对面的顾皇后和沐如雪,眸光皆是一怔。 皇后娘娘当然心知肚明这是事实,但她原本以为太子能表达得委婉些,没想到太子如此直白。 沐云歌接着又问:“太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元德的回答还真是半点也不遮掩:“老七那个浑蛋眼睛失而复明,本王担心父皇会再度重用他,只好借机将青楼之事嫁祸给他……” 皇后娘娘大惊失色:“德儿……” 太子怎么能这般肆无忌惮地说出这些话,就算有皇后、有西北王作为他的后盾支撑,他也不该当着陛下的面把心里的这些话说出来! 果不其然,楚道行的脸色也变得黑沉,极度不悦地打断了皇后娘娘:“让他接着说!” 唯有站得离得最远的楚元戟,面色毫无波澜,静静看着事态的发展。 从刚才沐云歌伸手去扶太子的那一刹,楚元戟的眼睛就盯着女人的手,许是因为他潜意识里不愿意沐云歌碰触楚元德,所以目光才会极其毒辣。 却不想,让他看出了背后端倪,女人的指缝间藏着东西。 所以从头到尾,沐云歌都是有备而来。 现在,楚元戟一点都不为女人眼前应对的局面担心,不过却对她的那些奇怪的医术愈发感到好奇。 堂堂相府嫡长女,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这身本事? 沐云歌得到陛下应允,继续对太子发问:“定王妃到了相府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楚元德慵懒的声音分外清晰,语速不疾不缓:“本王最先想要掐死她,可杜氏说不能在相府搞出人命,更何况留着她的性命还有用处,于是本王忍了下来。只要那贱妇肯点头嫁祸老七,本王就愿意饶她一命,但是她嘴硬死活不肯答应,本王最后决定杀她泄愤……只是没想到定王府的人这么快就追了过来……” 如坐针毡的皇后娘娘再也无法淡定自若,火急火燎地冲到榻前怒吼出声:“太子究竟在胡说八道什么?” “本王没有胡说,我就是想杀定王妃,要让老七……” 不等他的话说完,皇后娘娘抬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让懵圈的楚元德下意识睁大眼,人也稍稍清醒了几分。 楚元德睁眼,看见面前的皇后娘娘满脸怒色,头还是微有些晕沉:“母后……” 皇后娘娘直接扔下狠话:“你若再敢胡说半个字,本宫现在就打死你……” 身后,楚道行冷冽的声音传来:“太子刚才的话,皇后可都有听清楚?朕的八十大板……看来真是轻惩了他!” 皇后哪还有半点乖张气焰,唯唯诺诺:“太子身子还虚弱,脑子怕是也还不清醒,陛下切莫将他刚才的胡话放在心上。” 楚道行冷哼一声:“朕看他的脑子倒是清醒得很,比朕都还要灵光。” 为了牵制后宫和各派势力,身为天子的他当然也会使用一些手段,对宫里的八位皇子厚此薄彼都很正常,但若有皇子为了谋权越线,同室操戈,他是断然不能容忍! “陛下……”皇后整个人仿如打了霜了茄子,腿脚瘫软,幸好有婢女在侧,一把将她搀扶托住。 楚元德还没有完全清醒回神,就又被眼前的画风给吓傻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眼下,沐云歌依然淡定自若:“敢问陛下,臣妾和王爷现在可以走了吗?” 楚道行袍袖一挥,气度威严:“定王先回慈心宫安心养伤,朕回头再去探望。” 能成为他左膀右臂真正效力的人,是定王,而非太子! 倘若到了这个时候,楚道行还不能再给定王一个公道,就真要寒了七皇子的心。 楚元戟双手抱拳,终于出声:“儿臣携内子,就先行告辞!” 第57章 奴婢的手,哪有王妃香软! 夕阳的光如同碎金,透过繁枝茂叶,倾洒而下。 楚元戟极其自然地握着沐云歌的手,大步流星走出东宫的殿门:“说!王妃刚才究竟对太子动了什么手脚?” 难道被定王发现了? 沐云歌收紧暗袖,佯装淡定,绝不轻易松口:“臣妾听不懂王爷话里的意思。” 楚元戟唇角噙着浅意,眸光笃定:“楚元德虽然是个草包,但也不至于愚蠢狂妄到这般地步,王妃藏在指缝里的东西本王都看见了。” 他就是想弄明白,这个女人究竟对太子动了什么手脚? 沐云歌翻了记白眼:“咳……王爷既然都看见了,还问我做甚?” 反正他俩现在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旦出了事,谁也跑不掉! 楚元戟直勾勾盯着她轻纱拂面人的侧面轮廓,探究的眼神透着玩味:“莫非王妃会下蛊?” 她能让楚元德突然乖乖地说了实话,除了下蛊,实在想不出其他可能! 沐云歌自是不会对他说实话,卖了个关子:“王爷莫要在试探臣妾,那是我的秘密武器……” 她不留痕迹将柔荑从男人掌心抽离,甩开楚元戟走在了前面,心里却是暗暗嘀咕,发现近来定王牵她的手,是愈发的自然了。 楚元戟被她疾步甩开了距离,如炬目光始终未曾从女人的倩影移离,金沙牡丹的长裙摇曳拖地,女人婀娜的背影透着一股子懒洋洋的雅致贵气。 看着看着,男人的唇畔勾扯起一丝笑纹,他这个王妃是真的不简单,日后他还得倍加小心才是。 慈心宫,太后娘娘和郁贵妃已经提前得到了东宫的线报,知道今日又是定王妃在东宫立下汗马功劳。 这次,定王妃凭一己之力,不仅让皇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也让定王再次受到陛下重视。 太后和郁贵妃,自是喜形于色。 而沐云歌这一回,也算是真真正正让二位娘娘对她刮目相待了。 她前脚刚迈进慈心宫,便被奴婢请入内殿,再定睛一看眼前摆放的各色绫罗锦缎、金饰步摇,各色珠宝更是迷乱人眼。 “这些都是诸侯国和邻邦呈来的贡品,太后特意拿出来让王妃挑选,有喜欢的尽管挑去便是。” 郁贵妃托着她的手,眼神尽显温柔:“太辉观的道长当真没有看错,云歌……你才是戟儿的良配!日后不论是在皇宫还是定王府,太后与本宫都是你的后盾,就算是戟儿也不能欺负你。” 沐云歌心中苦笑:看来太后和郁贵妃是真拿她当作定王的福星了! 就在这时,熟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本王的爱妃,本王疼她都来不及,怎会舍得欺负?” 沐云歌暗自腹诽:王爷还真敢说,就不怕闪了舌头。 她的眸光漫不经意扫过楚元戟的脸,却发现男人也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四目蓦地相对,楚元戟性感的薄唇露出少有的弧度,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 太后娘娘和郁贵妃对视一眼,显然还有话要说。 不过,重头戏当然还是由太后娘娘亲自出马:“哀家让奴婢单独给王妃收拾了一间客房,王妃今晚就住过去……” 沐云歌不由的眼神放亮,这对于她而言简直就是喜从天降。 楚元戟慵懒低沉嗓音扬起,透着明显不悦:“皇奶奶和母妃这是何意?” 太后娘娘清了清嗓子,赏了他一记白眼:“皇奶奶和贵妃都能理解你们小俩口是新婚燕尔,情到浓时难舍难分,可是该克制的时候还是要克制……” 话是点到为止,沐云歌嘴角的笑容僵滞,突然脚底发寒,隐隐察觉到了异样。 她的脑子里突然浮现晌午在园子里,楚元戟对她说过的那番话,说太后娘娘对她的肚子似乎有什么误会? 楚元戟这会儿反倒没了声音,一副坐看好戏的眼神盯着沐云歌,满眼戏谑。 “呃……太后……”沐云歌心底微颤,想着要如何开口解释关于“肚子”的误会! 她甚至不知道,太后是何以判断她肚子里有了? 太后娘娘满面和蔼,笑嗔:“你这丫头怎么还如此生分,随戟儿一同唤声皇奶奶,哀家也唤你云歌,可好?” 沐云歌受宠若惊:“好……皇奶奶……” 但她现在最想解释的,还是关于肚子的事情! 太后娘娘全无察觉,满意地应了声。 但沐云歌愈是想解释,却发现不知从何说起,在脑子里组织语言:“皇奶奶为云歌单独准备了客房,我真的很喜欢,只是……” 只是她并没有怀孕! 太后娘娘拍拍她的手,一副哀家懂你的眼神:“你这傻丫头,不必过于顾忌戟儿的感受,他虽然负伤在身,但到底还是血气方刚的男人……” 这一刻,沐云歌才明白什么叫解释不清,越描越黑。 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太后娘娘话里的暗示,听得她面红耳赤,血液逆流,舌头突然变得不利索了。 沐云歌干脆把心一横,不解释了! 反正她从来没说过自己怀孕,全都是太后娘娘凭空的揣测。 重点是,太后为她单独准备了一间客房,这对于沐云歌来说简直意外之喜,她正犯愁该怎么和楚元戟在同一间屋里划清界线! 现在,她只需要假装什么都没听懂,心安理得享受独立空间。 沐云歌心里拿定了主意,再将太后娘娘送的金钗步摇、绫罗绸缎,象征性地挑了几件,也算没有拂了太后的面子。 一旁的楚元戟,饶有兴趣地盯着她每一个细微的眼神变化,似是透过那双漂亮的雾眸,已经将女人的心思全数收入了眼底。 “可是本王的伤还需要王妃换药……” 太后直接摆手回了他:“慈心宫的奴婢个个都手脚利索,随便你挑,云歌现在需要多休息……” 沐云歌心里偷乐,好像被误会有孕也不是件坏事儿。 楚元戟却突然长臂一勾,环上她的香肩:“奴婢的手,哪有我家王妃的香软……” 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卖弄! 与此同时,沐云歌清楚感受到男人的薄唇覆到她耳边,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飘来:“本王是不是应该提醒皇奶奶传太医来给王妃号脉……” 第58章 王妃情窦初开,经不起诱惑! 沐云歌被男人在耳边的窃窃私语,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相信楚元戟言出必行,还真做得出这种事。 为了不让定王继续搞事情,沐云歌只能勉为其难地装作善解人意:“臣妾还不累,还是先给王爷上药,再回屋歇息也不碍事。” 太后娘娘故作生气地瞪了眼楚元戟:“你呀…… 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幸好娶了云歌这么温柔体贴的王妃。” 楚元戟唇角勾勒着得意浅笑,意味深长:“皇奶奶和母妃尽管放心,王妃体贴我,我自是会更加倍地体贴她。” 他这番意味,直让沐云歌的心跳加速。 她突然有点后悔故意撒了谎,感觉现在有把柄被捏在定王手里,心里反倒更不踏实。 楚元戟依然环着她的肩,向太后和母妃告退。 沐云歌只能任由他在众目睽睽下搂着自己回了屋。 一进房门,沐云歌便不留痕迹从男人的臂弯溜出,没好气瞪着他:“王爷为何要故意为难我?” 好歹她今日为了定王,在东宫也是豁出了半条命,威胁完陛下又算计皇后太子。 可这个忘恩负义的定王,就是这样报答她的! 楚元戟面不改色心不跳,一脸理直气壮:“本王以为刚才说得很明白了,奴婢的手哪有王妃香软,本王只要王妃给我上药。” 沐云歌翻了个白眼:“那王爷是自己脱,还是让臣妾帮你脱……” 楚元戟神色微怔,不过很快便会过意。 女人指的是……脱裤子抹药! 楚元戟性感的麦色俊颊浮上一层淡淡的可疑潮红,显得有些刻意地清了下嗓子:“王妃莫急,辛苦了半日肚子该饿了,先用过晚膳再抹药也不迟。” 他完全没有给沐云歌拒绝和选择的机会,已经传令下去,让人将晚膳送到房间。 沐云歌黑白分明的眸,直盯着他的俊脸:“王爷的脸怎么红了?不会又发烧了?” 她极其自然伸手探向他,楚元戟眸光微紧,没有闪躲,任由女人柔软的指背轻落上自己的额头。 “没有发烧啊?”沐云歌半眯的水眸骨碌碌直转,像极了精明可爱的小狐狸,突然话锋一转:“王爷不会是……害羞了?” 楚元戟仿似被踩到尾巴的老虎,顿时做出高冷表情:“今日的阳光太烈,本王只是有些热而已。” 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不假,楚元戟还故意脱了外袍,只剩下单薄的底衫长裤,勾勒出精壮挺拔的身躯。 沐云歌心虚地迅速收回目光,男人隐约显现的肌肉线条,散发着浓郁的雄性荷尔蒙,不得不承认…… 着实有些诱人! 她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哪经得起这种诱惑。 沐云歌偏头眯眼,忍不住再偷看一眼,语气极是诚恳:“暮风微凉,王爷还是把外袍添上,万一再染上风寒,怕是又要延误回府的时日。” 别妖孽惑人,凌乱了她的心神! 楚元戟泛着精光的鹰眸瞟她一眼,总觉得女人眸光有异,鬼鬼祟祟,多半是试探他! 他刻意沉下声,再次强调:“本王说了……热! ”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奴婢三两成行将晚膳呈送进屋。 晚膳倒是比较清淡,呈上的第一道菜是三元海参,三元即是用草菇、白萝卜和胡萝卜搭配。 接下来的几道菜也分别是三鲜五柳等素食搭配的主菜,三鲜以鸡肉冬笋鲜菇为原料,五柳则是添加了红椒绿菜,色香味俱全,不愧是御膳房出品。 沐云歌决定认真吃饭,以抵御对面散发的强大荷尔蒙的诱惑。 楚元戟却没动筷子,饶有意味地盯着她不厌其烦一次次将玉着撩过面纱,细嚼慢咽享受着美味佳肴,突然问:“王妃为何一直戴着面纱?” 沐云歌怔了怔,发现定王一直盯着自己。 她虽有些心虚,但还是很镇定:“我初次进宫那日,太后说我长得有失皇家颜面,特意赏赐了流彩飞花金百蝶面纱,臣妾自是应当遵从太后旨意,绝不能因为我的丑,而有损皇家颜面。” 楚元戟若有所思:“人人都道王妃是京城第一丑女,可本王却从未亲眼所见,如果王妃不介意,可否取下面纱,让本王看上一眼。” 沐云歌尬笑两声:“臣妾……很介意!” “王妃为何要介意?” 楚元戟皱了皱眉头,没想到女人会一口拒绝。 沐云歌当然有准备充分的理由,因为她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我当初替嫁到定王府,王爷对我恨之入骨,现在你我之间好不容易能和平共处,臣妾不想打破这份和谐。” 她说得合情合理,楚元戟却很不满意。 “王妃是暗指……本王会以貌取人?见过王妃的相貌后,就无法再与你和平共处?” 就算他曾经会以貌取人,可在与王妃共同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他觉得已经能够包容她容貌上的缺陷。 沐云歌浅笑盈盈,语气笃定:“是臣妾有私心,不想让王爷看见我丑陋的模样。还请王爷成全!” 话说到这个份上,楚元戟自是不能再强她所难,但还是心有不甘。 他想不明白,就连楚元胤那小子都见过沐云歌的真容,他这个做夫君的为何连看一眼都不行? 想到八皇弟,楚元戟的脑子忽闪过一道灵光。 楚元胤的一手字画都是极好的,他既见过沐云歌的真容,便能画得出,明日便唤他来慈心宫。 楚元戟想到这儿,唇角忍不住微微勾扬,心情好了些许:“既然王妃介意,就当本王没有提过此事。 ” 但王妃长得什么模样,他很快就会知道了。 出乎沐云歌意料的是,用过晚膳后楚元戟并没让她帮着上药,反倒急着将她打发走。 她脑子有些懵:“可是王爷的伤……” 分明是定王硬把她拽来屋里,说她的手比奴婢的香软,现在却又说不用她帮着上药。 楚元戟振振有词:“本王自己有手有脚,自是会处理得妥妥当当。王妃还是赶紧回屋歇下,要不然明日皇奶奶又该在本王的耳边念叨了。” 他莫名有些开始期盼明日的到来! 第59章 王妃没有怀孕,但我们会努力! 翌日,沐云歌和楚元戟陪着皇奶奶刚用完早膳,便听见偏殿外传来楚元胤阳光灿烂的笑声。 “皇奶奶,看看今日谁来看你了……” 楚元胤今日穿着件银灰圆领锦袍,如一缕春风悄然而入,赏心悦目。 太后娘娘乐得呵呵笑:“让哀家看看是谁来了… …” 沐云歌的目光也随着望向楚元胤身后的那对俊男俏女,着实是一对壁人。 男子白衣飘逸,五官俊美如雕刻,气质温润如玉,皎若明月,举手投足尽显高贵。 他身边的女子小腹高高隆起,琼姿花容,一袭红裙摇曳似怒放的曼陀罗花,亦符合她美艳活泼的气质。 “皇孙(永宁)给皇奶奶请安。” 那一双男女上前,恭恭敬敬地给太后行了礼。 太后娘娘的慈心宫里亦是有许久不曾这般热闹过,开心得合不拢嘴:“好,好,好!” 楚元戟也迎上前,相比对其他皇子,他似是与此人格外亲切。 “六哥什么时候回京的?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和元胤也好为你接风洗尘!” 沐云歌这会儿已经清楚了对方的身份。 六皇子楚元烨,十岁那年母妃去世后,便随郁贵妃的两位皇子同吃同住,与他们兄弟二人结下情谊。 两年前,楚元烨与东周国的永宁公主成亲后,夫妇二人便云游四海,过起了闲云野鹤般的逍遥日子。 沐云歌以前从天竺那儿听说了六皇子和永宁公主的故事时,心底就满满都是羡慕。 天家儿郎里竟然真的有人对皇权毫无欲望,愿意带着心爱的女人过神仙眷侣般的逍遥日子,这才真是活得潇洒通透,令人生羡。 楚元烨上前,与楚元戟兄弟二人来了个深情相拥。 “听闻七弟眼睛失而复明,六哥真心替你高兴。 ” 太后娘娘看了眼永宁公主高隆的肚子,眼睛里都是精明的光:“如果哀家没记错,烨儿和永宁公主离京已经两年,听说游山玩水不亦乐乎,怎么舍得回来看皇奶奶?怕是因为永宁公主的肚子快生了,这才赶着回来?” 楚元烨折返回永宁公主身边,笑拥爱妻,儒雅风流:“皇奶奶猜得不错,因为永宁还有两个月就要分娩,所以孙儿这才带她回京安定下来,总不能让孩子出生就跟着我们四处云游。” 太后娘娘也呵呵笑,又问:“那烨儿的意思…… 这次回京就不走了?” 老太太虽是呵呵笑,眼睛里闪烁的精芒分明带着试探。 楚元烨宠溺地摸了摸爱妻高隆的腹部,眼底泛着清水白莲明珠下凡般圣洁的光芒:“孙儿和永宁商量过了,孩子出生直至周岁前,都会暂留在京城,日后应该会带着孩子一同前往东周国,也好让外祖父、外祖母能共享天伦。” 长得帅,又宠妻,还懂得要尊重妻子娘家的长辈……简直就是个完美男人! 沐云歌心里几乎给这位六皇子打了满分,永宁公主嫁给这样体贴完美的男人,上辈子定是拯救了银河系! 她忍不住再打量向永宁公主,这位艳美公主望着自己夫君时,眼神里满满都是粉红泡泡,崇拜迷恋的不是一点点,幸福溢杯而出。 这二人,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人。 太后娘娘听了六皇子的话,杏瞳暗藏的锋芒瞬间褪尽,笑声听着更加和蔼愉悦:“皇奶奶就知道烨儿是个懂事孝顺的孩子,永宁公主远嫁而来,在京城里也没呆几日,定然是人生地不熟,今日定王妃也正好在,就让她们认识认识,日后也好有个照应。” 话说到这儿,楚元烨和永宁公主的目光同时望向了沐云歌的方向。 沐云歌颔首点头,极有礼貌:“见过六皇兄六皇嫂,云歌在此有礼了。” 论排行,楚元烨是皇兄,永宁公主是皇嫂,她理应行礼。 冷永宁笑容可爱,一点儿也不怯生。 她主动迎上前,握住沐云歌的手:“看着你我年纪相仿,日后我就唤你云歌可好?云歌,你也别叫我六皇嫂,喊我永宁就好。” 沐云歌还挺喜欢永宁公主这般天真灿烂的性子,点点头,满眼笑意:“那云歌就恭敬不如从命……永宁。” 冷永宁开心回眸,冲着楚元烨笑问:“元烨,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定王府玩儿?” 楚元烨笑容温柔:“只要你想去,我便随时陪你。” 这狗粮……撒得让人猝不及防,沐云歌羡慕的口水都快落下来。 这时,太后娘娘的笑音再度传来:“云歌,你陪着永宁公主四处走走,你们俩现在的情况……正好也能聊到一块儿。” 冷永宁那丫头倒是极机灵,一下子便听出了太后是话里有话,满脸雀跃地问:“云歌也有了身孕吗? 她看着这么纤盈窈窕……” 太后娘娘嘴角抑制不住的笑,可是沐云歌的眼角却抽搐着,她知道事情不能再瞒下去了。 “我没有怀孕!” 沐云歌的声音很轻很轻,却瞬间让周围的所有声音都敛了干净,她能清楚感受到来自所有人的目光,更不敢正视太后娘娘此刻的脸色。 太后娘娘脚下一个踉跄,显然大受打击。 沐云歌和永宁公主几乎同时扶住了她:“皇奶奶……” 楚元戟一行三位皇子,也迅速上前,搀扶着太后在椅子前坐下。 太后娘娘啰嗦着手指,指指沐云歌,又点点楚元戟,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沐云歌心虚地解释:“皇奶奶,真的是你误会了……” 太后娘娘气得撇开脸,不看她一眼。 这丫头昨日分明就听出了她话里的弦外之音,也不反驳,现在倒是肯说实话了,却是害她空欢喜了一场。 楚元戟内腹锋芒乍隐,突然单膝跪地,伏在了老太太膝上,委屈又诚挚:“都是孙儿让皇奶奶失望了,请皇奶奶放心,我和歌儿日后一定加倍努力,会早些让皇奶奶听到好消息。” 太后娘娘倒也挺受哄,凌厉的眸光明显软了下来,许是爱屋及乌,也不再追究沐云歌了。 “这番话哀家可是记下了,都起来!” 第60章 定王妃好想谈恋爱! 眼看着,太后娘娘总算消了气。 冷永宁灵眸流转,忙不迭地提议:“元烨和二位皇弟也是许久未见,不如让他们聊着,云歌陪我出去走走可好?” 沐云歌知道她是有心为自己解围,心里对永宁公主更是多了几分喜欢。 但她还是需要谨言慎行,刻意望向了太后。 老太太摆摆手:“去去!也多向永宁公主学学……” “臣妾谨记皇奶奶教诲。” 冷永宁托着沐云歌的手,二人相见如故,开开心心地出了慈心宫的大门。 就在她们身后,楚元戟那双墨瞳一直凝着女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突然一把攥上楚元胤,火急火燎地对着太后和六皇子道:“六哥远道而来,你该多陪陪皇奶奶,我找元胤这小子有要紧的事……” 楚元烨嘴角挂着浅笑,温润如玉的嗓音徐徐扬起:“你们兄弟俩还是这般爱闹,皇奶奶这儿有我陪着说话,你们先去忙要紧的事情。” 楚元戟赔着笑脸,脚步却是半点没耽搁,拖拉攥扯着楚元胤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七哥,你轻点……慢点……” 楚元胤毫无招架之力,可怜哀嚎。 太后娘娘不由得无奈摇头:“哀家平日只道元胤爱闹腾,戟儿现在也是越是越来越不像话……” 西宫,莲湖边的青石小径上,冷永宁雀跃又兴奋地指向湖边——“云歌,你瞧……湖里还有好多莲花呢,我好想去摘几朵……” “你大着肚子,还是让我来。” 沐云歌拾了根竹竿,很快便勾了几根莲花到岸边,利索地摘采下几朵,然后递给冷永宁。 永宁公主又惊又喜,似没想到沐云歌会对她这般好,握着到手的莲花,高兴地手舞足蹈。 沐云歌见她挺着大肚子大大咧咧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笑:“永宁,你还是慢些,当心别摔着。” 她这一声,让冷永宁的动作乖巧顺从地慢了下来,却是回头望向沐云歌,笑靥如花:“云歌……你真好!” 沐云歌突然被她这么夸,有些害羞地问:“为何突然夸我好?” 冷永宁笑得更灿烂了,她觉得能善待别人的人,就是好人。 “你刚才让我走慢些、当心摔着。这些话平日里元烨也常说。” 沐云歌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更加看出冷永宁这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公主,是个被保护得极好的天真善良的女孩。 想到她与六皇子的姻缘,沐云歌忍不住好奇问: “其实,我早就听人说起过你和六皇子这对神仙眷侣,却好奇你们当初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冷永宁眨眨眼,笑得像一只小狐狸,神秘兮兮: “我和元烨的婚事……其实是我哭着闹着向父王求来的。” 闻言,沐云歌眼底的兴趣更浓郁了:“也就是说……是永宁公主倒追的六皇子?” 她们二人还真是志同道合,聊得愈发兴致勃勃。 冷永宁毫不遮掩,落落大方地点头承认:“本公主觉得,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求父王与西晋联姻,让我嫁给了元烨。” 她的话,甚至带着傲娇,仿似拥有了楚元烨,就拥有了所有一切。 沐云歌附和地连连点头,她也觉得永宁公主是真有眼光,六皇子如此温柔体贴,永宁公主也算是人间值得! 冷永宁得到认可,也更喜欢沐云歌。 她突然牵上沐云歌的手:“云歌,可以陪我去个地方吗?” “去哪儿?” “莲宫。” 沐云歌心底微惊,她听说过莲宫那个地儿,不过……不是早就废弃了吗? 冷永宁拉着沐云歌,顺着莲湖的青石小径一直往西,就在莲湖尽头的不远处,看见了一座落破失修的宫殿。 再走近了些,殿门的牌匾上,依稀还能看见浅色的朱红描金字体——莲宫。 关于莲宫的传闻,沐云歌也是道听途说过一点点。 莲宫的主人玉昭仪是六皇子的生母,曾是最受圣宠的妃嫔,也是陛下唯一真心爱过的女人,在十七年前却不知为何突然疯了,一年后病逝。 冷永宁推开殿门,院子里的合欢树开得粉红绚烂,花绒漫天飞舞,画面美极了。 再顺着合欢树往下,她突然看见了一座坟头。 惊得沐云歌不由放慢了脚步:“这是……” “元烨的母妃就埋在这儿。”冷永宁上前,镇定自若将手中鲜采的莲花献到坟前,跪了下来:“母妃,永宁来看你了,元烨……他也回京了,我们一切都安好,麟儿也快出生了,母妃在那边勿需挂念。” 她磕了三个头,沐云歌将她扶起,也在坟前行了礼。 二人从莲宫出来后,沐云歌忍不住疑惑:“宫中嫔妃死后不是会葬入皇陵吗?玉昭仪的为何……会埋葬在此?” “听说这是母妃临终遗愿,陛下应了她。” 冷永宁也不知其中原委,不过她却一直记得元烨说过,他母妃最喜莲花,所以刚才在莲湖边,才想采摘几朵前来拜祭。 沐云歌也没再多问,但她刚才有注意到,莲宫虽然落破,年久失修,但里面却很干净,院子里的摆放也是极其整洁,不难看出一直都有人打扫。 这也就意味着,陛下并没有忘记这座废弃的宫殿,和合欢树下的这座孤坟。 回去的路上,冷永宁突然恳求:“云歌,今日我们去过莲宫的事儿,你千万莫要对旁人提起。我怕… …会对元烨不好。” 沐云歌慎重点头,答应了她。 冷永宁感激地紧紧握着她的手,撒娇的口吻有些可爱:“云歌,能交到你这个朋友,我真是太幸运了。” “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自己却还像个孩子。” 沐云歌只觉得她真的太可爱,可爱到让人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冷永宁搂着她的胳膊,呵呵笑:“云歌,知道你说话的语气像谁吗?元烨……” “元烨元烨元烨……永宁公主三句话就有两句离不开六皇子……” 这狗粮真是喂得饱饱的,沐云歌突然也好想谈恋爱了。 第61章 是他梦中的仙女! 慈心宫的书房里,楚元胤被皇兄逼迫着画出七皇嫂的画像。 他大笔挥舞几下,很快便勾勒出了一个女子面挂轻纱的素颜,那双黑白分明的雾眸甚是迷人,惟妙惟肖,一眼便能认出是沐云歌。 楚元戟瞥了眼画像,白眼扫向他:“本王要看的是王妃真容,这个……本王还需要你画给我看么?” 画像上蒙着轻纱的沐云歌,他日日得以相见,何需多此一举?楚元胤明显就是敷衍,极度令他不满。 楚元胤却是心生委屈地撇了嘴:“皇兄为何一定要看皇嫂真容?我真的画不出……” 他既不想看见七皇兄失望的表情,也不想破坏七皇嫂蒙面的美感。 但他说画不出来,也是实话。 楚元胤上次见到沐云歌的真容,还是她与楚元戟大婚后入宫那日,当时沐云歌脸上都是红肿脓包,看着恶心不说,除了眼睛之外的五官,根本让人分辩不清,着实难以下笔。 楚元戟眉心紧锁,慵懒威严:“平日里没少见你给京城里的小姐们画像,京城四绝应该都画过?现在让你画七皇嫂,你却推三阻四……” “七皇嫂……除了那双眼睛,其余的五官精髓元胤可真的都没看清,实在是不知如何落笔……皇兄,求你就别为难元胤了!” 楚元胤真画不了,却也不敢得罪皇兄。 他突然心生一计,腆着脸谄媚讨好:“不如…… 皇兄把你想象中七皇嫂的模样说给元胤听,我就按你说的画,这样……七皇嫂便是皇兄心目中的那个模样,你也不必再纠结七皇嫂的长相……” 楚元戟虽然心中不悦,可听他这么一说,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一张绝色花容。 那是在栖霞山时,他醉酒那夜曾在梦里见过的仙女,黑白分明的水眸泛雾,生得香娇玉嫩,粉红小嘴似玫瑰花瓣色泽诱人,朦胧的烛光打落在她精美的五官上,分外恬静柔和。 这一刻,楚元戟竟然被楚元胤的话说得动了心。 梦中那位绝色仙子的面容,近日在他脑海里愈来愈模糊了,他潜意识里有种冲动,不想忘记她的模样:“当真……本王说得出,你便画得出?” 楚元胤忙不迭地举手发誓:“元胤可是师承京城第一画师,绝不会辱没恩师名誉,说得到,就画得出。” 看他说出不辱师门时那一脸得意的样儿,楚元戟忍不住赏了他一记白眼:“画不出你七皇嫂的像,你就已经辱没了王画师的声誉。” 楚元胤无奈撇嘴:“皇兄信我便是,我定会好好画出你心里七皇嫂的模样……” “咳……”楚元戟并不想让他误会:“其实为兄让你画的……并非王妃,而是我梦中之人。” “梦中情人?”楚元胤不由的眼睛放亮,向来榆木脑袋不为女色所动的七皇兄,何时也开了窍,竟然还有女人入梦,着实让他有些意外:“皇兄快说她长得是何模样,元胤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了……” 七皇嫂虽好,但长相确实配不上七哥,倘若他能知道七哥喜欢哪种长相的女子,日后帮七哥纳妾也好知道如何挑选。 京城里的名门小姐,但凡是有几分姿色的,就没有楚元胤不认识的。 楚元戟鹰眸微暗,抬指托着下巴,仔细回忆着: “她长着一张瓜子脸,肤白腮红,眉如水黛,杏眸黑白分明泛着雾色,睫毛浓密似扇……” 楚元胤握笔的手指飞速在纸上挥舞,在皇兄的描述下五官逐渐成形,只是那双眼睛……怎么画得这般熟络,分明和七皇嫂的眼睛就是一模一样…… 他们兄弟二人之间,配合的倒是默契。 当楚元戟将记忆里的模样说完,楚元胤画笔下的人物很快也勾勒得差不多,他在五官细节上一边处理,一边让皇兄仔细辨认。 楚兄戟凝着画上的女子,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他还真没想到,元胤这小子竟然画出来了,画上那张难以言喻的精美小脸,双眼像碧泉含雾,黛眉微皱的模样,与他梦中的女子简直一模一样。 反倒观楚元胤,望着画中的女人,脑袋摇得跟波浪鼓似的:“这世间哪有如此清丽脱俗的女子,就算是京城四绝也望尘莫及……” 七皇兄的眼光这么高,让他上哪儿去给皇兄纳妾? 楚元戟眉眼渐舒,抿成直线的薄唇亦向上扬起,慵懒调侃:“算你小子笔力还不错,也算没有辱没王画师的声誉。” 说着话,他已经伸手将画卷收起,慵懒地藏于袍袖之中。 楚元胤总算是圆满交差,也暗暗松了口长气,赔着笑脸:“六哥好不容易回宫,咱们也不好晾着他太久,七哥,我就先出去了。” 他还是脚底抹油,赶紧开溜!万一七哥出尔反尔,又要逼他画七皇嫂,他可真的画不了。 慈心大殿,沐云歌和冷永宁已经回来了。 楚元烨迎上前,搀扶着爱妻坐下,又让奴婢呈上糕点茶水,嗓音温柔至极:“出去逛了一圈,也该饿了?皇奶奶这儿的糕点,可比外面做的好吃百倍,永宁你快尝尝。” 冷永宁笑眼弯弯,先拿一块递到他的嘴边:“元烨,你也吃……” 这对小夫妻,恩爱腻歪的劲儿,就连太后娘娘也看得不禁啧舌:“你们现在年轻人,腻歪的还真让人羡慕!” 谁说不是呢! 沐云歌这个恋爱小白,这一天的狗粮吃撑了,还羡慕得快要发狂,她什么时候也能谈一场这样腻歪的恋爱? 此刻,她的脑海里突然闪现过楚元胤肃然冷毅的那张俊脸,不由得身子一颤。 沐云歌这才惊觉,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定王妃,必须恪守妇道,想谈恋爱……只能等与楚元戟和离以后了…… 虽然心里有些失落,但她还是努力打起精神,告诉自己她和楚元戟之间很快就能结束。 不过,从她和永宁公主进殿到现在,好像都没有看见楚元戟和楚元胤兄弟两儿。 沐云歌心里正琢磨着,就看见楚元胤出现在不远的玄关处。 第62章 王爷的隐私,不便透露 楚元胤回到大殿,正好迎对上七皇嫂的目光,竟有些心虚。 而此刻,殿内所有人都闻声朝他望去。 还没等沐云歌开口,楚元烨的笑音已扬起:“元戟火急火燎拉着八弟去书房,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楚元胤更加心虚了,几乎不敢对视沐云歌的眼睛,尬笑着吱吱唔唔:“呃……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就是画……画了个人像。” 永宁公主听了这话,顿时来了精神:“早就听说八弟师承王画师,更是青出于蓝,一直没有机会见识。八弟什么时候也帮我画上一幅?” 楚元胤马上得意忘形,主动请缨:“能为六皇嫂这样的绝代佳人画像,我求之不得。” 冷永宁的目光投向楚元烨,一个撒娇的眼神男人便会意,随即吩咐下去:“来人,笔墨侍候。” 很快,奴婢就摆好了案台笔墨。 楚元胤在万众瞩目下挥毫落纸,丹青妙手,画脂镂冰,没一会儿功夫,便将永宁公主的美艳俏丽神韵,惟妙惟肖的展现在了画纸上。 围观之人无不拍手称赞,永宁公主更是满意的笑靥如花。 “八弟果然画技精湛,把我画得太美了……” 楚元胤的小嘴更甜:“是六皇嫂美艳绝仑,元胤只画出了七分皮相,神韵还差得远。” 二人你来我往,商业互捧互吹模式开启,听得众人皆乐,太后娘娘也难得放声大笑。 唯有沐云歌,盯着楚元胤笔下的美人,若有所思。 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她并不知道楚元胤的画技这般好。不过……她脑子里想的却是方才六皇子问楚元胤的问题。 楚元戟拉着楚元胤去书房画了个人像?那么…… 楚元戟让楚元胤画的人是谁? 沐云歌记得,刚才楚元胤从玄关处出来时,似有刻意回避她的眼神,神色明显不太自然,凭着女人敏锐的直觉,莫非楚元戟让他画的人是…… 就在这时,楚元戟欣长挺拔的身影也出现在了殿内。 远远地,他的目光就落在了被众星捧月拥簇着的楚元胤身上,余光扫过他面前的丹青,眉头微蹙。 沐云歌大步流星迎了过去,不动声色拦下了男人的去路,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听说王爷刚才让元胤画了个人像?画中之人可是臣妾?” 楚元戟背着她搞小动作,让她很不开心,她不想拐弯抹角,干脆直言问个清楚。 男人扯了扯嘴角,冷眼远远扫向楚元胤,那小子的嘴门还真是不紧,什么话都敢说。 沐云歌还是瞪着他,步步紧逼:“王爷昨日分明答应,不会再对我的相貌好奇,背地里却耍小动作,这让我以后还怎么信任你?” 他们现在是夫妻,虽然是假的,但却要共同面对所有的人和事。倘若内部都不能团结信任,还如何一致对外? 还从来没有女人敢这样放肆的训斥堂堂定王,可楚元戟也不知怎的,理亏的时候在沐云歌面前还真硬气不起来! “咳……王妃言重了!本王原本是想让元胤画你,可那小子偏说画不出来……” 沐云歌歪着脑袋,半信半疑:“可是元胤刚才分明说,他帮王爷画了个人像。” 楚元戟脸颊微热,吱吱唔唔:“那个人……不是王妃!” 不是画的她?沐云歌眯眯眼:“那画的是谁?” 刹那,楚元戟眸底闪烁着锐芒,慑人心魂:“这是本王的隐私,不方便透露。” 隐私? 沐云歌脑子里直接迸出了答案:“画的是个女人?” 当知道楚元戟背地里找楚元胤画她的人像时,沐云歌心里是很生气,可现在得知楚元胤画的不是她,而是另一个女人时,她心里却更生气了! 楚元戟皱了皱眉头,微有不悦:“无可奉告!” 说罢,他直接越过了沐云歌,朝着热闹的人群走去。 沐云歌愣站在原地,杏腮微鼓,愈发笃定男人让元胤画的人像,肯定是个女人! 慈心宫外,公公尖锐的嗓音响起:“陛下驾到! ” 殿内所有的声音都收敛干净,除了太后娘娘,其余人都急忙起身,恭迎陛下圣驾。 楚道行身着龙袍,刀刻般脸颊苍劲刚毅,浑身散发着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大步流星的迈进了慈心殿。 “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沐云歌站在最后面,跟着众人行了礼。 楚道行微微颔首,目光先落到太后身上:“寡人远远就听到了笑声,还是母后招人爱,这些后辈都爱往慈心殿里跑,朕的建章宫就要清冷得多……” 太后脸上挂着笑:“陛下日理万机,哪有时候陪这些后辈说笑,他们也只能来哄哄我这个老太婆。” 陛下唇角的笑容扩大,目光从六皇子楚元烨和永宁公主的身上一扫而过,最终落在了楚元戟的身上: “朕今日是特意来慈心宫探望戟儿,你的伤势恢复得如何了?” 从沐云歌的角度望去,正好能将他们父子的神色清楚收入眼底。 她察觉到,陛下似有刻意地忽视六皇子,而楚元烨在被父皇忽略后,温润如玉的墨眸微垂,不难察觉情绪有细微异样。 楚元戟双手抱拳,公式化的回答:“多谢父皇关爱,儿臣的伤势已无大碍。” 陛下点了头,若有所思:“近日朕……被朝堂之事搅得焦头烂额……” 说到这儿,他刻意顿了下,楚元戟黑睫微敛,并未接话。 朝堂之事?沐云歌顿时联想到了白旭琨,白大人的动作应该不会这么快? 太后娘娘见楚元戟未接陛下的话,主动开口:“哀家正想说,陛下的面色略显疲乏,莫非是近日过于劳累?” 楚道行一记眼神,公公命殿中所有奴婢都退下。 沐云歌察觉到隐诲之意,心中更加怀疑是白旭琨出手了! 只闻楚道行苍劲低沉的声音缓缓扬起:“说来惭愧,都是寡人教子无方,东宫那个逆子这些年在外面不知犯了多少笔糊涂帐,现在朝臣联名起奏,让朕废除太子……朕真是左右为难!” 太后的杏眸明显闪过光亮,表面却尽是惋惜之意:“那依陛下的意思……” “寡人近日太累了,想休朝几日。倘若戟儿的伤势已无大碍,就回来为朕分忧。” 第63章 论夫妻相处之道 面对陛下抛出的橄榄枝,楚元戟沉默未语。 直至太后娘娘轻咳两声,他才缓缓开口:“儿臣遵旨!” 楚道行满意地点下头,朝着太后道:“母后,寡人还有公务缠身……” “陛下去忙,但也要保重龙体。” 看着陛下一阵疾风似的席卷而来,又匆忙离去。 沐云歌心中不由的开始揣摩起了圣意,她总觉得陛下今日出现在慈心宫,似是并非如他所言特意来探望楚元戟,而更多的像是在试探。 从楚道行进了慈心殿,短短不到半柱香的时辰,重点的事情只围绕着一个,就是将朝臣联名奏书废除太子的消息丢了出来,然后默默地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楚元烨和永宁公主刚回京,自是不在楚道行的怀疑之列。 而沐云歌的身份地位,就更不会在楚道行的怀疑范围内。 楚道行怀疑的对象,除了楚元戟,应该就是太后。 虽然沐云歌猜不透陛下的心里现在究竟想做什么,不过她却看得出,楚元戟也察觉到了事态可疑,所以当陛下对他发问时,三番两次他都谨言慎行,并未表露出过多的情绪。 陛下离开后,太后娘娘将目光投向楚元戟:“戟儿,你可是有话要对哀家说? 楚元戟双手抱拳朝太后禀示:“父皇命戟儿回朝分忧,戟儿也就不能继续留在慈心宫陪皇奶奶了。” 听到这个消息,沐云歌暗自开心,住在慈心宫令她如坐针毡,早就盼着能出宫了。 而太后留定王在此的目的,显然也已经达到了,今日陛下特意前来探望楚元戟,不论陛下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他现在都需要重用楚元戟。 仅此一点,太后娘娘就心满意足,自是不会再作挽留。 “就算戟儿不提,哀家也不能再留你,今日你六哥回了京城,十王宅又热闹了些,你安心带着云歌回定王府,也好让她和永宁公主做个伴。” 定王府那一片是陛下特意修建的十王宅,除了太子入住东宫,其余皇子的宅邸皆在十王宅内,只是平日里皇子们之间并无走动往来罢了。 永宁公主嘴甜的连声谢恩:“还是皇奶奶疼永宁,云歌回了定王府,我便能日日去找她玩了。” 倒是一旁的楚元烨笑着提醒她:“你这般爱闹,若是天天往定王府跑,怕是定王和定王妃都要被你闹怕了。” 沐云歌笑着应:“我不怕她闹,就怕她不来。” 慈心宫的气氛再次热闹起来,太后一锤定音:“晌午你们都留下来陪哀家用膳,午膳过后……就都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我这个老太婆可不能耽搁了你们年轻人干正事儿。” “是,皇奶奶。” 午膳过后,定王府那边已经收到了消息,杜随亲自前来接王爷和王妃回府。 楚元烨说还有些事情要办,让永宁公主先随沐云歌他们一同先行回十王宅。 沐云歌和永宁公主走在前面,杜随就守在马车旁,她关切道:“杜侍卫的伤势如何了?” 杜随恭敬应答:“谢王妃关心,属下只是受了点轻伤,运息调理两日已经无碍了。” “那就好。” 今日楚元戟与杜随一起骑马,马车上只有沐云歌扶着冷永宁。 冷永宁悄悄撩开车窗,朝着楚元烨远去的背影眺望,眼神黯淡。 沐云歌觉得她是舍不得和六皇子分开,轻声打趣:“这才刚分开就想六皇子了……” “才不是……”冷永宁红着脸笑了,目光忍不住又往窗外瞟了眼:“我只是觉得元烨回京后,似有些郁郁寡欢……” 虽然楚元烨的脸上总是挂着温润如玉的笑容,可是冷永宁是他枕边之人,哪能察觉不出他的异样。 沐云歌没想到她会对自己吐露心思:“或许…… 六皇子是触景生情,想到了他的母妃。永宁……你若是真放心不下,可以直接问六皇子,你们本就是夫妻,互相倾述才是相处之道。” “元烨性情内敛,时常报喜不报忧,开心的事情愿意说出来,不好的事情他全都藏在心里,就算是对我也不会说。倘若他不想对我说,我亦不能逼他,其实只要能与他相守在一起,我就知足了。” 冷永宁的笑容显得有些无奈,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云歌,你可知……元烨自他母妃病逝后,便是和七弟八弟一起长大的?” 沐云歌点头:“我知道。” “那……七弟八弟应该知道很多关于元烨的事情,你……能不能帮我多打听一些?” 沐云歌觉得她多此一举:“你想知道六皇子的事情,尽管问他便是,何需绕着弯子向旁人打听。” 冷永宁漂亮的杏眸泛起了雾色,有些伤感:“元烨不爱提他小时候的事情,我总觉得他是心里有伤,就算想帮他治……也得知道伤在了哪儿不是?” 听她如此说,沐云歌突然有些心疼,这个善良的丫头,真的满脑子想的全是她的元烨。 “好好好,我答应你,有机会一定帮你打听。” 冷永宁破涕为笑,一把握紧她的手:“云歌你这般善解之意,和七弟肯定是一对无话不谈的神仙眷侣。” 沐云歌杏眸微怔,继而尴尬地笑了:“其实我和定王……之间也没有那么多话聊……算了算了,别提他们那些男人了,咱们还是聊点别的。” 她既然和永宁公主做了朋友,也不想刻意瞒着她,可是与楚元戟之间的秘密亦不能与旁人说起,只好岔开话题。 冷永宁也很受用,很快就天马行空地聊到了别的事情上:“云歌可知道灵隐寺?我听说那里有一片莲湖,想过去看看……” 永宁公主知道玉昭仪最爱莲花,元烨也亦喜莲,许是爱屋及乌,这两年她也迷恋上了出淤泥而不染的莲。 沐云歌笑呵呵道:“我明日也正打算去趟灵隐寺,既然如此,明日咱们就结伴而行。” 永宁公主又惊又喜:“太好了!不过……我去灵隐寺看莲湖,云歌你是去进香么?” “嗯。” 沐云歌没有多做解释,其实她是想把亲手给楚元戟编的菩提手串,想拿去寺庙沾些香火气息,然后送给定王就当做护身符! 第64章 王爷,夫妻还是以和为贵! 马车入了十王宅巷口后,一直往里走,直至将永宁公主送到誉王府的门口。 永宁公主下了车又回头招手:“云歌,别忘了咱们明日的约定。” 沐云歌朝她点点头:“知道了,你也慢点走,当心脚滑。” 直至永宁公主在奴婢的搀扶下进了誉王府,他们的马车才掉了头,缓缓行驶向定王府。 天竺和玉树已经恭候在门外,慌忙上前搀扶着主子下了车。 楚元戟一撩衣摆,潇洒利落地从马背跃下,目光望向沐云歌,看似随意:“王妃明日约了永宁公主去哪儿?” 沐云歌黑睫微垂,关于手珠的事情暂时还不想告诉楚元戟,想日后给他一份惊喜,于是道:“是永宁公主想去灵隐寺看莲花,我正好也想出去转转,所以陪她一起。” 楚元戟狭眸半眯,意味深长:“王妃自从回京以后,好像日日比本王都要繁忙……” 男人的话里,夹杂着一股阴冷气息,让沐云歌不由放慢了脚步,回头望向他。 当初是楚元戟亲口说,成婚以后也不会限制她的自由,她想要去哪儿想做什么都可以。 可他刚才那句话,分明有责怪之意。 沐云歌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问:“云歌愚钝,不知王爷究竟想说什么?” 楚元戟缓步跟了上来,越过她走在了前面,慵懒的冷音幽幽飘来:“王妃一点儿也不愚钝,不仅能在相府和皇宫内院周旋地游刃有余,还把手伸进了白府,连本王都被你蒙在骨里。” 沐云歌顿时心头一惊,原来男人含沙射影想说的是…… 从皇宫回定王府不到半个时辰,她没想到,楚元戟就查清楚了朝臣联名罢免太子之事的幕后是她与白旭琨联手。 事情已经在男人面前败露,沐云歌只能解释:“我并非有意隐瞒王爷,只是……这是我与太子的私人恩怨,之所以没有告诉王爷,云歌也是不想牵连到你。” “可是你已经牵连到了本王!” 楚元戟冷哼一声,脚步迈得更大更快。 沐云歌想要追上他的步伐,只能拎着裙摆一溜小跑,模样看着着实有些狼狈。 她小心翼翼攥上男人飞扬的宽大袖袍,努力解释:“陛下虽然怀疑,可王爷从未做过的事情,自是不可能查到你头上。” 凡事都要讲证据! 楚元戟的脚步突然停下,害得她一头撞上男人的后背。 也听见男人闷哼一声,显然是沐云歌这一撞,弄疼了他后背的伤口。 沐云歌发现自己真的愈乱愈容易出错,连声道歉:“王爷……对……对不起。” 楚元楚抖了抖袍袖,不留痕迹甩开了她的手,额头黑线隐隐:“就算查不到本王的头上,但如果查到了王妃,你真以为本王能独善其身吗?” 言下之意,他们是夫妻,如果这件事情查到定王妃,谁又会相信与定王无关呢? 沐云歌也很无奈,她的本意确是不想连累定王,所以才会找到白大人联手。 这会儿被楚元戟质问,她也意识到男人的顾虑确实没错,顿时少了底气:“那……那王爷倒是说句话……现在……现在该怎么办?” 楚元戟盯着那双泛着雾色的楚楚眼眸,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舒缓展开:“你先随本王去书房,把事情的经过分毫不差地说一遍。” 沐云歌顿时点头如捣蒜,就像闯了祸的孩子,急不可待地等着家长帮忙收拾烂摊子。 辰光阁,书房内。 沐云歌老老实实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告诉了楚元戟,包括关于太子那份证据的来历。 “没想到郡王早在华胥城就将证据交给了你。” 楚元戟再回想起华胥城发生的事情,眯眼盯着她:“离开华胥城之前,你去见郡王,就是为了拿这份证据?” 沐云歌老老实实地点头:“都这个时候了,我怎还敢欺瞒王爷。” 听她如此回答,楚元戟眉间舒展,脸色看起来也比刚才好了许多:“此事本王已经清楚了,你不必再过问,我自会妥善处理。” 察觉到男人的语气不再生硬,沐云歌暗舒一口气,小心试探:“那王爷……是不是就不生气了?” 同住一个屋檐下,她可不想惹恼定王,还是以和为贵的好! 楚元戟鹰隼狷狂的瞳,对上她试探的雾眸,女人那双漂亮的雾眸深处,闪烁着灵动的精芒,像极了他年少时在山谷里猎捕的小狐狸。 “王妃这次惹的祸,打算如何偿还?本王从来都不是什么大善人……” 男人缓缓开口,嗓音异常沙哑,微敛的长睫遮掩了他的眸光,让人无法从他的眼神猜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沐云歌心头一紧,她猜这件事情就不会容易翻篇,果然被她料中了。 她灵机一动:“我……我好好帮王爷治好隐疾,让王爷长命百岁。” 上次在栖霞山,让她无意发现定王有心律不齐的毛病,还特意摘采了天南星,一直都没机会煎服让定王服用。 如今回了定王府,楚元戟服药的时间也能规律些,那她也可以着手帮定王治病了。 沐云歌也不知道这能不能算将功抵过,只能眼巴巴的盯着楚元戟,等着男人张开尊贵的嘴说句话。 楚元戟缓缓抬眸,眸光深邃如子夜天籁:“好,就这么办!倘若本王不能长命百岁,你也得陪葬。 ” 沐云歌眼睛里的神采,随着男人缓慢吐出的这句话,由兴奋雀跃,渐渐变得黯淡无光。 长命百岁只是美好祝词好吗?竟然会有人当真,还说……要拉她陪葬! 她可爱的眼神变化,分毫不差落入楚元戟的眼底,男人的心情莫名变得愉悦起来。 “你这般不情不愿,是不想好好给本王治病,还是不想本王长命百岁?” 楚元戟面无表情,慵懒的鹰眸半眯,俊颜朝她靠近,危险气息紧逼而来。 沐云歌连连摆手,表示忠心:“不不不,我一定好好给定王治病,明日去灵隐寺……求菩萨保佑定王长命百岁!” 她可不想给定王陪葬! 第65章 王妃的重要之人,可是王爷? 翌日,冷永宁如约来到定王府,今日她鬓发低垂斜插翡翠珠钗,画着宫里最时新的飞霞妆容,一身粉红玫瑰金抱香上衣配着金红色的烟纱裙,腰间罗带金丝而成,漂亮极了。 楚元烨陪在她身边,见了沐云歌微微颔首,温文儒雅:“永宁说今日要和定王妃一同前往灵隐寺赏花,本王特意送她过来。” 沐云歌轻声打趣:“六皇子对永宁公主可真是体贴!” 楚元烨红了脸,仍然十分客气:“内子近日食量有增,时而会觉得饿,本王命奴婢准备了糕点食盒,都一并带上。” “六皇子放心,我不会让永宁公主和肚子里的宝宝饿到的!” 沐云歌笑着牵上冷永宁的手,让楚元烨安心离开。 等天竺玉树备好马车后,她们一行便出发前往灵隐寺。 出了十王宅的巷口,长安街上已经热闹起来,沐云歌撩开车窗,和永宁公主一边看着热闹,一边说说笑笑。 眼看着马车就要出城门,玉树刻意压低的声音从前面传来:“王妃,有辆马车从十王宅的巷口出来,就一直跟着我们。” 她是王妃的贴身婢女,警惕性是要有的。 沐云歌将窗帘放下,从缝隙间朝后望去,看见确实有辆马车一直跟在他们后面。 那辆马车外观华丽,看着也像是官宦府邸的马车,随车跟着家仆和婢女。 “应该只是同路罢了。” 玉树应声,稍稍加快了速度,刻意拉开了与后面那辆马车的距离。 出了西郊不远,在飞来峰与莲花峰之间,皇家为弘扬佛法曾修了栈道,顺着栈道往上,没多远就能看见灵隐寺。 马车就停在山脚下,远远便看见了一片湖泊,湖岸曲折婀娜,逶迤伸展,清澈的水面反射着阳光,湖面波光粼粼,如同星辰落入湖底,映衬着湖面大片大片的莲花,美艳如画。 “云歌,你看……” 冷永宁开心地撒腿就跑,沐云歌慌忙追了上去,紧张地一把攥紧她的手。 “我的好公主,你怀有身孕能不能慢点走,六皇子把你交给我,我就要对你负责的……” 见她一脸紧张兮兮的样子,冷永宁笑得更开心了:“云歌,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自是会有分寸的。 ” 沐云歌也笑了,却再没松开她的手。 灵隐寺,正中面朝山门的佛龛供奉弥勒佛像,袒胸露腹,趺坐蒲团,笑容可掬。背对着山门的佛龛供奉的是佛教护法神韦驮雕像,头戴金盔,身裹甲胄,神采奕奕。 冷永宁松了沐云歌的手,指向大雄宝殿,笑问: “云歌,你今日想去菩萨面前求什么?” “我……想求菩萨保佑定王长命百岁!” 沐云歌有点尴尬,不过这是她昨日许下的话,也不能食言。 “求定王长命百岁……哈哈哈,云歌,你就别拿这种话蒙我了,我就算没脑子也知道,你肯定是要去拜送子娘娘!” 冷永宁听得乐了,捂着肚子笑得快岔气,吓得身边奴婢赶紧搀扶上她。 沐云歌娇羞地白她一眼:“你若不信……也就算了,反正我说的是实话。” 冷永宁温柔地摸了摸自己高隆的小腹,俏皮笑道:“不管你是求定王长命百岁,还是求菩萨送子,反正……我就不陪你进去了,一会儿你过来湖边找我,我先赏莲去了……” 丢下话,她已经掉头转身朝着莲湖的方向去了。 沐云歌真羡慕她风风火火的那股精神劲儿,笑着目送她的背影走远。 玉树的声音传来:“王妃,栈道现在上来的…… 就是跟在我们后面那辆马车上的小姐……” 沐云歌回神,顺着她的提示朝着身后的栈道望去。 青石栈道的台阶上,身着湖绿碧霞罗裙的女子,美丽清秀,凤髻雾鬓斜插一朵木槿花,黛眉染春,恬静淡雅。 她身侧还跟着两名婢女,看得出来家世不凡,浑身上下有着官宦世家小姐的书香贵气。 栈道的出口很窄,沐云歌没有急着走,故意给这位小姐让了道。 既然玉树说这位小姐的马车从出了十王宅的巷口就一直跟着她们,沐云歌也很想知道,对方究竟是有意跟踪,还是只是巧合? 那湖绿碧霞罗裙的小姐从她们身边经过,目不斜视,清风傲骨,连多看一眼沐云歌也没有,显然并不认识她。 看来真的只是巧合罢了! 山涧有轻风拂过,女人的体香夹杂着淡淡的麝香味道,飘散在风中。 沐云歌微有怔愣,官宦人家的小姐,身上为何会有麝香的味道? “玉树,你去湖边看看永宁公主,天竺陪着我进殿上香,一会儿我们便去湖边寻你们。” 她也只是莫名有些担心,因为只要一提到麝香,几乎都会将此物与孕妇联想到一起,所以才安排了玉树去保护永宁公主。 “是。” 玉树虽不知原因,也遵从主子的话,迅速朝着湖边寻永宁公主去了。 沐云歌进了大雄宝殿,大殿正中是佛主释迦牟尼莲花坐像,妙相庄严,气韵生动。 她毕恭毕敬在佛前进香,功德香前添了绽金元宝,来到得道高僧面前:“大师,我有串菩提手珠,想请您帮我看看……” 高僧面色红润,仙风道骨,接过沐云歌手中锦盒,看见那串精美的菩提手珠时,连声惊呼:“善哉善哉!这些菩提佛果落到施主手里,竟化作如此妙物,也算是它们前世修来的善缘。” 沐云歌礼貌地问:“不瞒大师,这串手珠我想赠予重要的人做平安符,不知要如何做方可灵验?还请大师赐教。” 那高僧也是头一回见到有人将菩提手珠做得如此精巧:“今日正是黄道吉日,贫僧愿助施主开光点眼,愿佛法无边,能护施主心中那个重要的人一世平安。” “多谢高僧。” 半柱香过后,沐云歌拜谢高僧,和天竺一起离开了大雄宝殿。 天竺一脸不能置信:“王妃的那串菩提手珠,真的是用我们当初在栖霞山采的那些菩提果做的吗?” 沐云歌浅笑:“正是那些菩提果。” 天竺不可思议,连声感叹:“奴婢从来没有见过这好看的手珠,每一颗菩提珠上好像还刻了字画,简直……太精美了。” 沐云歌笑而不语。 天竺依然沉浸在震撼中,喋喋不休:“王妃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王妃刚才和高僧说的那位重要之人… …应该就是王爷?” 正说着话,忽闻莲湖那边人群骚乱,隐约听见惊呼声传来:“有孕妇落水了,快救人啊!” 第66章 生了个小郡主,泪目! 湖边传来惊呼声,沐云歌脑子里闪过怀有身孕的永宁公主。 不好! 沐云歌的直觉不妙,疾步朝莲湖的方向奔去,天竺紧随其后。 迎面而来的身着湖绿色长裙的女子好眼熟,正是今日一直跟着他们马车后的那位小姐,她和随行的两名丫鬟脚步匆促,与沐云歌主仆擦肩而过,急急离开。 天竺忍不住回头又瞅了眼那抹湖绿色的背影,若有所思:“王妃,奴婢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她……” 沐云歌此刻完全没有心思听她说话,挤进了看热闹的熙攘人群里,一眼就看见了湖岸边浑身湿漉漉的冷永宁,还有同样湿成落汤鸡的护卫和玉树。 “肚子……好痛。”冷永宁抱着肚子蜷缩在地上,脸色苍白痛苦,金红色的烟纱裙上有鲜红血色。 玉树累得直喘气,紧张又害怕地紧紧搂住蜷缩在地上的永宁公主:“永宁公主,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 王妃特意派她守护永宁公主,现在人却出了事。 “天竺,你请寺里高僧帮忙准备房间,永宁公主怕是要早产了。”沐云歌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上前,命令护卫迅速抬着永宁公主前往灵隐寺,另派人赶回誉王府通知楚元烨。 “人命关天,劳烦大家帮忙让出一条道……” 看热闹的人群听闻落水的是皇家的人,哪还敢继续在此围观,唯恐一不小心惹祸上身,瞬间所有人全都散开了。 冷永宁被护卫抬着疾步前行,柔荑却一把紧紧抓住沐云歌的手,眼泪仿若掉了线的珠子,声音带着颤:“云歌,我……我和元烨的孩子是不是要没了?” 小腹绞痛的她快要晕过去,一想到孩子可能保不住,更是要窒息的感觉。 沐云歌反握紧她冰冷的小手:“永宁,你别害怕,我一定会想办法保住孩子。” 冷永宁透着痛色的杏眸,燃起一丝光:“真的可以吗?” “你别再说话,保存好体力,我已经让天竺去请灵隐寺的高僧帮忙准备房间……” 沐云歌同样也很紧张,声音发着颤。 这个时候就是争分夺秒地和阎王爷抢命。 冷永宁痛得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咬着牙重重点下头。 她会努力坚持,为了腹中元烨的骨肉,说什么都得挺住! 灵隐寺的高僧得到天竺的求助,将香客住的厢院安排了几间空屋给他们,命人准备了僧服给他们换下湿衣,虽是粗布大褂,但干净且方便更换。 天竺是个手脚麻利灵光的丫头,已经着手烧上了热水,毛巾被褥,全都备置妥当。 沐云歌也有条不紊地做出安排:“天竺玉树,你们俩先帮永宁公主更衣,千万要注意保暖,我先去准备一下,很快就回来。” 她迅速去了隔壁的空屋,进入实验室准备好分娩要用的无菌器械,还有针剂药水、血包和美容缝合线,一应俱全,倘若真到万不得已,也只能进行剖宫术了。 沐云歌再赶过来,先给冷永宁注射了一剂催生针,帮助她宫口扩张。 接着她便将无菌床垫铺到床上,迅速做好分娩准备。 “天竺,手先消毒,戴上无菌手套,一会儿给我帮手。玉树,你先把湿衣换了,把守在门外不要让人进来。” 天竺和玉树何曾见过接生的场面,现在人命关天,她们半刻也不敢耽搁,服从主子的命令各自就位。 冷永宁支撑着身子躺到床上,身下似有羊水夹杂着血水涌出,她漂亮的五官也因痛苦而变得扭曲,咬着牙一字一句:“云歌……如果……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求你……一定要保住我和元烨的骨肉,让孩子活下来。” 她不想死,但能感觉到自己这次是凶多吉少!只是舍不得她和元烨的骨肉还没来到这世上,就要跟着自己一起下黄泉。 沐云歌鼻子有点酸,努力克制着情绪,镇定鼓励她:“傻丫头,不要胡说八道,你这是头一胎,所以才会这么痛苦,如果想要孩子顺利出生,你现在开始更要打起精神,我们一起加把劲儿,就能早点见到宝宝了。” 她先拿器械贴着冷永宁的肚皮,细细听着胎音,凭医生的经验触摸并判断胎位,这样也能早点做出正确的判断,决定顺产还是剖宫产。 “永宁,有一个好消息,宝宝的心跳还很有力,胎位也是正的,在开宫指数还没达到前,你先跟着我学习呼吸,一会儿分娩的时候才能用上力。” 冷永宁满头是汗,面色苍白的重重点下头:“云歌,我都听你的。” 沐云歌努力地引导着冷永宁,以呼吸来缓解她的疼痛。 冷永宁也很认真地跟着沐云歌学习呼吸。 沐云歌一边稳着她的情绪,同时细心关注着宫口的进度,大概是因为有小产迹象,宫口比正常开的要快,羊水开始变得浑浊起来。 羊水变得浑浊并不是好兆头,只有尽快顺产出胎儿,才能避免胎儿因缺氧窒息而送命。 沐云歌眼神坚定地望着她:“永宁,现在你要时刻做好准备迎接小宝宝的到来了,就按我们刚才练习的呼吸用力,明白吗?” “好。” 冷永宁眼睛猩红泛着血丝,虽然已经筋疲力竭,可听到沐云歌的鼓舞,再一次捏紧了拳头忍受着巨大的痛楚,一呼一吸全都是对腹中小生命的渴望。 时间一点过去,冷永宁已经快不行了,实在没有了力气。 天竺在旁早就哭得稀里哗啦,敬畏像永宁公主这般养尊处优的柔弱女子,为了腹中宝宝表现出的超乎常人的毅力。 “永宁公主,奴婢看见宝宝的头了……” 天竺那丫鬟十指紧握成拳,眸光激动,恨不得自己也能出上一份力。 冷永宁听见宝宝露出了头,双手再次死命紧攥着床单,几乎用尽了身体最后的所有力气,发出震耳欲聋痛声:“啊——” 婴儿呱呱落地,是个柔软娇小的女儿。 这一瞬她们全都泪目了。 沐云歌迅速剪下脐带打结,用干净棉包裹,哭着笑了:“永宁,她像极了六皇子。” 第67章 誉王喜当爹,当场石化 冷永宁笑着淌下泪,连嘴角上扬的力气也没有了:“云歌,我……刚才真怕自己坚持不下去了……” “可是你做到了!正因为你的努力……小郡主才能平安出生。” 沐云歌让天竺抱着刚出生的小郡主,送到永宁郡主的枕旁。 天竺抱着小肉团,紧张又激动,唯恐稍稍用力就会弄痛小郡主:“小郡主好软……好小……奴婢从未抱过刚出生的婴儿……” 她小心翼翼将小郡主放到了冷永宁的枕边。 冷永宁将柔软的小生命拥入怀里,看着那张稚嫩粉红的小脸蛋,所有辛苦都化为乌有,眼里全是满足和幸福。 沐云歌帮冷永宁的伤口做了处理,因为胎儿很小,撕裂伤口也比较轻微,连缝合都不用。 “永宁,我要给你打一针白蛋白,有助于提高免疫力,也能帮助你伤口尽快恢复。” 冷永宁虽然看见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器械针药,却一句多余的话也没问。 在经历过今日的生死一线,她完全信赖沐云歌这个朋友,今日若不是沐云歌,她和宝宝都活不了。 “云歌,今日……真的谢谢你。” 沐云歌浅笑盈盈,意味深长道:“若是旁人问起,我只能说灵隐寺乃佛门圣地,永宁公主和小郡主都是受了佛主庇佑,才得以平安无事。” 冷永宁瞬间会过意,明白沐云歌并不想将她懂得医术的事情张扬出去,连连点头笑应:“永宁明白! ” 此刻,永宁公主母女平安,沐云歌也不由得要追问起她落水的缘由:“永宁,你今日为何会突然落水?” 提到此事,冷永宁秀眉微蹙,回想起来她也觉得事有蹊跷。 “我原本在湖边赏莲,不知怎的突然腹痛难耐,疼得我腿脚乏力,奴婢正要扶我,也不知哪来的莽撞汉一下子撞过来,我也失重跌落湖中。玉树姑娘最先跳进湖里来救我,很快护卫也跳下水,几人合力将我从湖中救起……再接下来的事情,云歌你也全都看见了。” 沐云歌曾选修过法医专业,也协助过警方破案,她的脑海里立刻就产生了很多怀疑。 此事的前因后果听起来都像是巧合,但若是有太多巧合发生在一起,肯定就是阴谋! “永宁公主在腹痛之前,可曾做过什么?” 在给冷永宁接生时,沐云歌察觉到她有小产迹象,虽然落水受惊也有可能会导致小产,可她还是觉得事情或许没这么简单。 冷永宁现在平静下来,也细细回忆当时:“腹痛之前……我除了吃了一块杏花糕,什么也没做过…… ” 杏花糕? 沐云歌立刻对天竺道:“天竺,你去把永宁公主府里的食盒找来……” 天竺应声而去,没过一会儿人回来了,手里却未见食盒,不过她把誉王府的婢女带回来了。 “王妃,誉王府的婢女说……食盒不见了,许是慌乱中掉进了湖里。” 食盒突然不翼而飞,这事好像越想越不对劲! 沐云歌和冷永宁的目光同时望向誉王府的那个婢女。 那小婢女吓得嗵地就跪下了,声音哽咽:“回禀二位王妃,食盒原本确是在奴婢手里拿着,可是王妃和奴婢被一鲁莽男子撞开,王妃落了湖,奴婢又惊又怕,手里的食盒何时丢的也实在是记不清了……” 当时的情形确实很慌乱,她说的应该不是假话。 不过食盒丢了,线索也就断了,沐云歌想要弄清楚究竟是不是有人动了手脚,现在也无从查起。 就在这时,天竺突然弱弱出声:“奴婢们刚才去湖边,虽然没有找到食盒,但是找到了这个……” 她的掌心里,托着一块杏花糕,晶莹碧透,中间一点翠色,精致得很。 冷永宁一眼就认出来:“没错,这就是我们今日从府里带出来的杏花糕,糕心还点了翠,与寻常糕点不太相同。” 沐云歌接过来,放在鼻尖嗅了嗅,闻到一股浓郁的麝香味道。 看来永宁公主落湖之事,真的不是意外。 “这杏花糕是誉王府的厨子做的?” 冷永宁也看出她神色有异,不答反问:“云歌… …莫非是这杏花糕有问题?” 沐云歌点头,眸色肃然:“杏花糕里被人放了麝香,所以你才会腹痛,有小产之兆。现在我怀疑…… 撞你跌落湖里也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永宁公主不能置信地睁大了眼,似是再回想起发生的一切,不由一阵后怕。 但她接连又摇头:“不可能!我与元烨离京两年,在京城也并无仇家,我们这才刚刚回京,怎么可能就有人要害我和肚子里的宝宝?云歌,应该是你多虑了!” 沐云歌再细细一想,永宁公主与楚元烨大婚不久就离开了京城,她在京城连朋友都没有一个,又何来的仇家? 若说仇家寻来报复,确实有些不合情理。 但杏花糕里的麝香,也确实不假! 沐云歌想了想:“誉王府的厨子明知道誉王妃有孕在身,为什么要在杏花糕里放麝香?不如传他问个清楚。” 此事兹关性命,还是不能大意。 永宁公主摇头:“这杏花糕是元烨昨日从外面带回来的,他说尝着味道不错就买了些,并非誉王府里的厨子做的……” 若说是楚元烨买回来的杏花糕,沐云歌也觉得应该是自己多虑了,毕竟楚元烨是绝对不可能害自己妻儿的。 屋里正断案如火如荼,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只闻楚元烨火急火燎的声音传来:“永宁现在如何?她人没事?” 仅仅从声音就能让人感受到对方的紧张,楚元烨几乎是破门而入,眼睛里只有床榻上的冷永宁,一阵风似的冲到榻前,将她紧紧搂入怀中。 哇哇哇——婴儿的啼哭声,打断了楚元烨夫妻二人的温存,他这才意识到永宁公主的怀里还有个小奶娃。 冷永宁温柔地笑:“元烨,是个可爱的小郡主… …长得像极了你!” 楚元烨突然喜当爹,好像还没做好准备,望着那粉嫩五官的挤成一团的小东西,石化当场。 第68章 是他把冒牌王妃给惯坏了! 这一刻,沐云歌觉得应该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温情浓浓的一家三口,用眼神示意所有人静悄悄离开屋子。 外面的空气真清新,沐云歌正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眸光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鹰瞳:“定王……你怎么会在这儿?” 楚元戟直勾勾盯着她:“本王正巧和六哥在一块,听说六皇嫂在灵隐寺出了事,便一同赶了过来。” 沐云歌这才发现,灵隐寺前后左右全都被重兵包围:“王爷这是要……” 楚元戟刚毅的线条透着几分残冷:“本王已下令命灵隐寺方圆五里禁止出入,今日若找不出推六皇嫂入湖的那个人,他们谁也别想离开这儿。”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方知定王驾到,贫僧有失远迎!” 沐云歌一眼认出,正是今日在大雄宝殿帮她开光点眼的那位高僧。 那高僧仙风道骨,袍袖灌风,走到他们面前:“灵隐寺乃佛门圣地,定王派重兵手持利刃封锁了灵隐寺中各个出口,实是大动干戈。” 楚元戟冷哼一声:“誉王妃在灵隐寺出了事,本王就算封了你们这座寺庙也不为过。” 高僧无惧皇权威严,一身正气,嗓音如洪:“善哉善哉!誉王妃今日的遭遇,都是她个人的法缘,定王不该将这笔账算在灵隐寺的头上,更不该将无辜百姓困在这山谷之间,进出不得。” “放肆!” 楚元戟正要恼怒,却感觉到袖口被人牵扯着,转头正好对视上沐云歌恳求的目光。 “王爷……可否能听我说两句……”沐云歌也觉得高僧的话并没错,封锁灵隐寺将众多香客困在山谷里,就为了抓一个人,确实有些大动干戈。 楚元戟仅是一眼,便看出了她的意图,不留痕迹地拂开她的手,极是不悦:“你想帮这个老和尚说话?” 沐云歌无视男人眸光冷漠,依然心平气和:“我觉得高僧说得没错,王爷为寻一人而大动干戈,置百姓于不利,有失皇家风范。况且……距离誉王妃落水到现在,至少过去一个多时辰,王爷以为那人会乖乖留在灵隐寺里等着你们来抓他吗?倘若是我……早就快马加鞭跑得没影了!” 现在被封锁在灵隐寺的,无疑都是无辜百姓。 楚元戟薄唇紧抿,沉默不语,浑身散发着冷冽气息。 沐云歌知道他生气,声音软了几分:“就像高僧所言,一切皆有佛缘,誉王妃大难不死,那恶人将来也定会有他的恶报。王爷就当是为小郡主积福,把重兵都撤了……” 这女人的口齿是愈发伶俐了,竟让他无言反驳。 楚元戟静默看了她片刻,终于沉下声:“杜随,撤兵!” 沐云歌喜上眉梢,旁侧的高僧转动佛珠,直念善哉。 “本王去看小郡主。”楚元戟一拂衣袍,依然透着负气,转身进了屋。 留下沐云歌单独面对高僧,她颔首点头:“今日叨扰了贵寺,还请高僧见谅。” “世间万事,一切皆有缘法!贫僧今日为定王妃的菩提手珠开光点眼,定王妃为本寺劝谏定王撤兵,这便是你我结下的善缘。阿弥陀佛!” 高僧离去,沐云歌正要进屋,忽闻里面有笑音传来。 “云歌说她要求菩萨保佑定王长命百岁,我才不信,她定是去求送子娘娘了……” 永宁公主竟然把她的话传给了楚元戟,这会儿沐云歌真是窘了,落在门上的手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楚元戟望着她:“王妃站在门外偷听我们说话?” 沐云歌翻了个白眼,笑声那么大,她还用得着偷听吗? 她故作肃然地走了进去,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本正经地望向楚元烨:“誉王昨日的杏花糕是从哪儿买的?” 原本温馨和谐的气氛,被她这一问,空气瞬间凝固。 永宁公主护夫心切:“云歌,元烨他并不知道杏花糕里有麝香……” 楚元烨沉默过后,语气沉重地开了口:“杏花糕是本王从外面买回来的,亲口尝过并未发觉异常,这才让人装进食盒给王妃带上。实是没想到差点酿成大错……” 麝香对于常人确实无碍,楚元烨还特意尝过糕点,说明他对于永宁公主的食物也是慎重的。 看见楚元烨情绪变得低落,沐云歌也不好再刨根问底。 楚元戟这会儿似也听出了其中端倪,淡淡开口: “六皇嫂刚分娩不宜马车劳顿,今晚六哥会留在灵隐寺陪她们母女,王妃若是无他事,便随本王一起回府。” 他这显然是在为她解围。 沐云歌也觉得是自己搅坏了气氛:“永宁,你好好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冷永宁笑应:“等明日我回了府坐月子,你可一定要记得去看我。” 还未等沐云歌回答,已经被楚元戟攥着拖出了门:“王妃当真没有眼力劲儿吗?六皇嫂身子还虚弱,早些让她休息。” 沐云歌嘴角抽了抽,小声嘀咕:“王爷平日对我说话大呼小喝,这会儿倒是懂得体贴了……” 她的声音极低,几乎咽进了肚子里。 楚元戟瞥向她:“也不知刚才在高僧面前,是谁对本王大呼小喝?” 他再三容忍,这女人还恶人先告状,看来他的包容真的把这个冒牌的定王妃给惯坏了! 沐云歌杏眸微睁,定王的耳力这么好吗?这样也能听见。 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从袖中掏出锦盒,清了清嗓子:“这个……是送给定王的礼物?” 望着递到眼前的精美锦盒,楚元戟稍有怔愣,很快便回过神,傲娇而不屑:“本王可不是什么礼物都能看得上眼……” 沐云歌早就料到男人会不屑一顾,却还是心怀期待:“王爷好歹也看一眼,好歹这也是我花费了好些工时才做出来的。” “是王妃亲手做的?” 楚元戟慵懒看她一眼,浅浅的凤眸微眯,伸手接过女人递来的锦盒。 似听说是女人花费心思亲手所做的以后,他的心里对这份礼物竟然有了几分期待,缓慢地打开了那只红木雕花锦盒。 一串打磨得圆润光滑的菩提手珠安静躺在盒中,质地润白起黑点的珠身,每一颗都有用心精雕细刻——愿定王,福禄得安康,荣华保吉昌,所得皆遂意,千里共兰香。 第69章 王妃果然是天赋异禀! 秋高气爽,山林一片翠绿,阳光透过树梢的新叶,落下斑斑驳影。 山脚停靠的马车,要留给刚分娩的冷永宁,所以沐云歌需要和定王他们一同骑马返城。 楚元戟想到这女人不会骑马,也不便让她与外人同骑。 他瞥了眼腕上的手珠,勉为其难:“看在王妃送我礼物的份上,允你与本王共乘一骑……” 楚元戟没料到的却是,他话还未落音,就看见沐云歌挑中一匹鬓毛油亮的白马,潇洒利落地翻身跃上了马背。 “王妃……会骑马?” “我已许久没骑马了……”沐云歌几乎是脱口而出,话刚出头便意识到自己好像说漏嘴了,记忆里的沐家嫡长女并不会骑马,于是吱唔补充:“以前曾偷着骑过两回,应该还能勉强应付。” 话是这么说,回去这一路,她驭马的能力可是一点儿也不像是勉强能应付! 沐云歌确实许久不曾骑马了,在空旷的草地上驰骋骏马的感觉就像鸟儿一样自由,她很喜欢这种感觉,没一会儿便将楚元戟一行远远甩在身后。 “王爷,王妃……她会骑马!” 杜随的话是肯定句,就连他都看出来,王妃刚才的话说了谎。 楚元戟如墨勾勒的眼梢,心神涌动,他眼睛没瞎,自是看得一清二楚。 枉他刚才还开口要与她共乘一骑,幸而那话并未被女人听见,否则才真是羞窘。 杜随又清了清嗓子,故意岔开话题:“五皇子近日在地下赌庄输了不少钱,属下已经将王爷的安排部署下去,想五皇子近日为了捞钱,定会频频接近户部尚书大人。” “点到为止,本王的目的不是要把事情闹大。明白吗?” 既然陛下怀疑是他与白旭琨联手,那他总得推一个人出去,以免查到沐云歌的身上。 反正老五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撞到风口上算他倒霉。 杜随点头:“是。” 楚元戟的目光依然直视前方,他看见沐云歌停了下来,似在远处等着他们,便一甩马缰,速度加快追了上去。 杜随识趣地保持着一定距离,近日他总觉得王爷每次见了王妃,眼神总会放亮。 从他刚才向王爷禀报情况时,王爷的眼睛就一刻也没从王妃的背影离开过,实是越来越反常。 楚元戟很快便追上了沐云歌,眼波涟漪滟潋:“王妃偷着学骑了两回,就能有这样的骑术,看来是天赋异禀。” 沐云歌尴尬笑了两声,她刚才骑得高兴,确实有些忘形。 “王爷谬赞,不过……我也觉得自己是天赋异禀,不然怎么可能偷着学骑了两回,就能骑得这么好! ” 眼下唯一能解释的理由,就是她天赋异禀,是个骑马天才。 楚元戟唇角微微勾扬,明显是不信,却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沐云歌这会儿也放慢了马速,与男人并肩齐驱,灵动的水眸却是不由自主地瞥了眼男人戴着手珠的皓腕。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麦色的肤色衬着黑白相间的菩提手珠,刚柔并济,好看至极。 从楚元戟的反应看来,似对她精心准备的这份礼物还是满意的。 “王妃总喜欢这样盯着男人看吗?” 楚元戟眯眼侧头,周身的强势狂肆气息毫不遮掩,勾畔勾勒着几分戏谑。 沐云歌赶紧收回了目光,故作镇定:“其实…… 我是有些事情想向王爷打探……” 楚元戟的余光看似不经意睨向腕间,看在这份礼物尚且令他满意的份上,不妨听听她想打探什么。 “说来听听……” 沐云歌也没想到男人这么容易就松口了,忙不迭地问:“我想问王爷一些关于六皇子的事情。” 楚元戟皱紧了眉头,明显不悦:“你为何要打探六哥的事情?” 沐云歌连忙解释:“我也是受人之托,不得已才向王爷打探几句。” 她既然答应过永宁公主,多少还是要回句话才合适。 楚元戟也听出了弦外之音,想必托她来打探的人就是永宁公主,他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几分:“永宁公主托你打探什么?” 既然被定王看穿了,沐云歌也就直言不讳:“永宁公主想知道,六皇子小时候心理是不是受过伤害? 听说自玉昭去世后,六皇子便养在郁贵妃身边,与定王和八皇子一起长大,你和元胤应该对六皇子最为了解。” “六哥自小性格内敛,就算是有心事,也不会同旁人倾述。” 楚元戟的话,倒是和冷永宁同出一辙。 沐云歌犯起了难,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一般说来宫中皇子年幼丧母,都会养在皇后身边。玉昭仪去世后,六皇子为何会寄养在贵妃娘娘身边?” 这件事情确实有些不太寻常。 楚元戟告诉她:“是皇奶奶向陛下开口要人,将六哥接到母妃身边,同我和元胤一起长大。” 太后亲自向陛下要人,陛下自是不能拒绝。 不过沐云歌也愈发觉得好奇,这背后肯定还有故事:“皇奶奶怎么会为了一个故去的妃嫔,去向陛下开口要人?” 后宫妃嫔与太后之间的关系原本就很谨慎,以玉昭仪喜爱莲花的清寡性子,也不像是太后身边的红人。 楚元戟眉峰微挑,轻叹一声:“因为已故玉昭仪的亲哥哥玉灏将军,跟随先靖王一同战死在西北边境,而先靖王就是皇奶奶故去的嫡子。” 原来,太后娘娘是看上玉将军生死追随先靖王的情分,才会对玉昭仪所出的六皇子另眼相待。 沐云歌心中感慨,其实后宫的女人不论手段心机多么高明,也都有自己的软肋。 皇后为了太子敢与陛下叫嚣,太后直至今日,提起已故的皇儿还对西北王恨得咬牙切齿。 今日虽然探出了皇家隐私,不过这些对于永宁公主而言,应该没有什么帮助。 沐云歌很无奈:“如果告诉永宁公主,她应该会很失望!” 金色的眩目光环笼罩下,马背上的男人目视前方,意味深长:“倘若有一日,六哥愿意将心里的秘密告诉永宁公主,那时候他们才真正成了一家人。” 第70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暮色将至,沐云歌和楚元戟回到了定王府,难得一起吃了顿晚饭。 有家仆前来通传:“启禀王爷,相府派人捎来书信给王妃。” “递进来。” 沐云歌打开来看,是向珍雁让她明天抽空回一趟相府。 自从那日牡丹阁发生的事情后,沐云歌也一直被闲杂事务缠身,没来得及回相府看看那边的情况,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我娘捎信,让我明日回趟相府。” 楚元戟缓缓放下玉着,眸光肃然:“那本王明日派莫言随你一同前去。” “经过上次的事情,我爹和杜氏都受到了教训,自是不敢再有半分逾越之举。王爷不必兴师动众,有玉树和天竺陪我去便可。” 沐云歌能认出向氏的字迹,确定这封书信是母亲派人捎来的。 楚元戟眼瞳缩了缩,点点头:“既然王妃执意,那本王也不勉强。” 就在这时,天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王妃,药已经熬好了。” “放下。”沐云歌已经将天南星的煎熬方法教会了天竺,她要从今日起帮定王治疗心疾:“王爷刚用了晚膳,再过半柱香的时辰,汤药的温度正好服用。” 黑乎乎的汤药摆放在了楚元戟的面前。 他垂眸淡淡瞥了眼,正经作答:“本王会好好服用,不辜负王妃的一番心血。” “臣妾明日回相府,还需提前做些准备,就先回逍遥阁了。” 沐云歌前脚刚走,杜随已一脸紧张地望向了主子:“王爷病了?” 楚元戟清了下嗓子:“把汤药倒了!” 杜随虽心有疑惑,也只能遵命上前,当端起药碗时忍不住嗅了嗅:“王爷,这汤药里可是用了上好的人参……” 药材昂贵,倒了实在是可惜! 楚元戟闻言转头,目光再看一眼那碗汤药,改了主意:“那就拿去浇花……” 花儿若是得了养分长得更加娇艳,也算没浪费这些名贵药材。 杜随抽了抽嘴角,用如此昂贵的汤药养出来的花,不知道会不会成精? 院子里的紫薇花已经开始爬藤了,杜随从窗口将汤药泼出去,顺着藤条缓缓流落到根茎。 男人沙哑慵懒的声音飘来:“以后每日王妃送来的汤药,就这样处理。” “是。” “不可透露出去。” “是。” 杜随嘴角抽搐,实是看不出王爷这又是唱的哪出。 翌日,已近晌午。 沐云歌来到相府,将太后赏赐的绫罗绸缎和金钗步摇全都搬进了向珍雁的小院。 向珍雁看着琳琅满目的一堆金丝银线,大惊失色:“歌儿,这是做什么?” 沐云歌冲她眨眼俏笑:“娘,这些布料是太后娘娘赏赐的贡品,我拿来给你做几件像样的衣裳,布庄的老裁缝我也给请来了,让他帮你量个尺寸,等衣裳做好了就送过来。” 向珍雁一脸受宠若惊,连声道:“太后的赏赐… …娘可受不起,你赶紧拿回去。” “娘,这是女儿的一片孝心,你就别再推辞了。 ” 沐云歌上前,拉着母亲的胳膊撒起了娇。 向珍雁面露难色:“可是……娘平日里真的穿不着这么好的衣裳,你别浪费了好料子。” 她平日里干的都是粗活儿,再说以她现在的身份,实是配不上御用的贡品。 沐云歌听到她妄自菲薄,自是不乐意:“这样的好料子,我只愿意看娘穿,娘若是再推辞,女儿便真要生气了。” 前一世,她没来得及尽孝;这一生,她真心想要弥补。 向珍雁拗不过她,神色忐忑地任由着老裁缝给量了尺寸。 沐云歌这才眉舒眼笑:“娘肤如凝脂,这些缎料色彩娇艳,最能衬托娘的肤色,女儿现在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娘穿着新衣裳的俏模样了……” “你这孩子,娘都这把年纪……哪还有什么俏模样。” 向珍雁也不由被她逗得红了脸。 沐云歌见母亲羞涩,便不再逗她,话锋一转:“娘特意捎了书信让我回府,是出了什么事吗?莫不是那杜氏又绕着弯儿找你的茬儿了?” 她算算日子,杜氏应该从柴房里放出来了。 沐云歌担心杜氏那贱妇憋着一口恶气,全都撒在向氏的身上。 向珍雁连连摇头:“娘都好些日子没见着她了,是你爹……他想见你。” 闻言,沐云歌秀眉微蹙,还没来得及开口,已经看见沐睿从院外走了进来。 “老夫见过定王妃。” 沐睿经过上次,也算见识到了沐云歌骨子里的狠劲,有了几分忌惮。 沐云歌面色淡然,不欲与他热络:“父亲急着见我,所为何事?” 以她对沐睿的了解,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若急着要见她,肯定有事相求。 沐睿面露尬色,看了眼向珍雁。 妇人还是心疼曾经的夫君,她沉了沉眸子,轻叹一声:“歌儿,和你爹进里屋说话。” 毕竟是父女,站在院子里这般对峙,也让外人笑话。 沐睿苍劲的瞳色紧了紧,勉强挤出一抹笑:“是啊,咱们有话进屋再说。” 沐云歌看在母亲的面子进了屋,望着沐睿眼底浮动的精芒,冷冷问:“爹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沐睿年近五旬,头发亦已花白,苍劲的沟壑刻着岁月的痕迹:“云歌,爹知道这些年让你们母女受委屈了。爹答应过你,会善待你娘,就一定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沐云歌进屋就注意到了,向珍雁原本徒有四壁的屋子里,添置了各类摆设,让原本清冷的院落稍稍有了几分气派。 她嗤笑一声:“娘是你的结发夫妻,善待她原本就该是你应尽的责任,而非因为爹对我做出的承诺。 ” 就算有了物质的补偿,她依然没有从沐睿的眼睛里感受到真诚,他现在为向珍雁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迫于对定王妃的承诺。 沐睿被她毫不留情的训斥,脸色也有些绷不住了:“爹都照你说的办了,你还想让爹怎样做?” 沐云歌的声音清清冷冷:“爹也不必再拐弯抹角,你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消息,还是想让我帮你办事?就直接说!” 第71章 试探!切莫打草惊蛇! 四目相对,沐云歌眼底洞察一切的精芒,再一次让沐睿心底感到震撼。 他这个女儿,自从嫁给定王后,好像真变得不太一样了。 “老夫听说定王为了你,擅闯东宫揍了太子,还为此在建章殿上与陛下为难。” 若非这件事情在宫里传得人尽皆知,沐睿也不敢相信自己这个丑女儿,竟如此得定王宠爱。 他盯着沐云歌:“近日朝堂之上时有纷争,朝臣联名上奏要废除太子,你能否对爹说句实话,这背后是不是定王伙同幕僚,对太子设下了阴谋?” “朝堂上的事情女儿不懂,不过太子对我所做的恶行,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女儿斗胆问爹,朝臣们手里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又怎敢联名上奏废除太子? ” 说到底,还是太子咎由自取! 沐云歌一席话,顿让沐睿哑口无言。 但他依然不甘心,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事到如今,爹也不再瞒你,这次联名上奏废除太子的为首的正是户部尚书白大人,他与老夫素来不和,倘若他并非为定王办事,恐怕背后牵扯的又是天家的那位皇子……” 沐云歌冷笑,一针见血揭穿了他的心思:“爹最担心的,应该是怕太子殿下真的会被白大人他们扳倒?” 想到沐睿费尽心思才将沐如雪推上了太子妃的宝座,倘若太子被废,以楚元德那个草包的能力,恐怕下半辈子就再无出头之日了,那沐睿的这步棋岂不是全盘皆输了! 沐睿微红了脸,有些羞恼:“没错,老夫是想护着太子,但这也是为了整个相府。只有保住太子,将来你妹妹坐上凤椅,才能光耀相府门楣。” “那爹爹就好好想想办法,看看怎么样才能保住太子。”沐云歌的语气,明显透着讥讽。 沐睿气得胡须乱颤,也没法再继续和她说下去,直将怒气撒到向珍雁身上:“瞧瞧你养的一双好儿女,没一个肯听老夫的话,都是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他一拂衣袖,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向珍雁神色悲伤,无奈摇头:“看你爹这个样子,怕是真会做出什么傻事。” “娘,爹这种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撞南墙不回头。” 道理大家都明白,可终究敌不过心软。 向珍雁无奈摇头:“娘也不知该怎么劝他。” “劝不动,那你就任由他撞得头破血流,命悬一线。不过,女儿能向你保证,我会尽力攥着爹,不让他落入深渊。” 沐云歌知道,想让沐睿看破名利纷争,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有了女儿的慎重承诺,向珍雁这才踏实了不少,儿子远在青州,她身边只有这个女儿能说体己话,她发现自从沐云歌出嫁后,好像也变得越来越有主意了。 “歌儿你难得回来一趟,晌午想吃什么?娘做给你……” “还是老样子,我最爱吃的就是娘煮的番茄鸡蛋面。” 母女俩之间的气氛渐渐变得轻松自在,回到熟悉的小院,向氏做了她爱吃的番茄鸡蛋面,玉树和天竺也全都有份。 离开相府的时候,向氏一直送到府门外目送马车离去,直至看不见踪影。 马车上,沐云歌隔着薄纱幕帘,凝视着妇人娇小的身躯逐渐变得模糊,心里有些难过。 天竺一声叹息,同样有些舍不得向夫人:“每次见到王妃的娘亲,我都会想起我娘。小时候我娘也总给我做好吃的……” 小丫鬟忍不住再朝着窗外眺望,却不经意瞥间看见了一道熟悉身影:“王妃,那不是六皇子吗?” 沐云歌顺着方向望去,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她还是看清了,走进茶楼的那个男人,确实是六皇子楚元烨。 家中还有坐月子的妻子,他跑来茶楼做什么? 天竺的惊诧声再度响起,却又刻意的压低了音量:“王妃,那个……那个女人……是我们在灵隐寺见过的……” 那女子身着一件淡紫色锦缎长裙,腰肢纤细,缎面上点缀着金粉,不显俗气,反而让人感觉如同月空星辰,高贵典雅,一如她清冷高傲的气质。 只见她也迈步进了茶楼,沐云歌杏眸微紧,低唤一声:“玉树,停车。” 沐云歌突然回想起,昨日冷永宁落水时,这女子与她身边的丫鬟疾步离云,如果沐云歌的记忆没有出问题,其中有个丫鬟手里提着食盒。 而沐云歌最初在栈道遇见她们主仆时,丫鬟的手里并没拎着食盒。而且……那日这名女子身上有股淡淡的麝香味道,而偏巧永宁公主吃的杏花糕里也有麝香。 楚元烨带回府的杏花饼确实很可疑,就像永宁公主所言,那杏花饼做工精美,外面的糕点铺子是做不出这般精致的。 一旦忆起了细节,沐云歌顿时起了疑心,亲眼看见楚元烨与那女子同时出现在茶楼,脑子里瞬间闪过的想法如同睛天霹雳,莫非…… 玉树已经将马车停靠在了路边。 沐云歌不想打草惊蛇,轻声下令:“玉树,你去茶楼里打探清楚,查清六皇子和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关系,记住……切莫惊动他们。” 她知道天家皇子个个文韬武略,只有派玉树会身手的人去打探,才不至于打草惊蛇。 玉树领命,悄然而去。 天竺坐在马车里,依然绞尽脑汁的嘀咕着:“奴婢绝对在哪儿见过那个女人……” 沐云歌也没有心思听她嘀咕,仔细回想昨日发生的细节。 约莫过去了半柱香的功夫,玉树便回来了。 不过和她一起出现在沐云歌面前的,还有六皇子楚元烨。 楚元烨不请自来,跃身上了马车,双目盯着沐云歌,嗓音沉着稳重:“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定王妃,真巧!” 沐云歌无惧他锐利的目光,同样沉着:“六皇子不在府中陪伴妻儿,怎有心情逛起了茶楼。” 楚元烨皱了皱眉头:“所以定王妃就派丫鬟前去偷听本王和程小姐的谈话?” 天竺听到程小姐三个字,顿时眸光放亮,她想起来那个女子正是京城四绝之一的程湘水,兵部侍郎程大人府里的千金。 第72章 私人物品,王妃勿动! 楚元烨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微微上翘,眉眼之间流露的冷意,是沐云歌之前从未见过的。 沐云歌的黑白眼珠浅浅发光,亦很冷静:“六皇子若没做亏心事,何需这般紧张?” “你……怀疑是本王加害自己的妻儿?”楚元烨紧了紧拳头,不难看出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本王绝不会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他眸光里的锋芒,翩若惊鸿,不可小觑。 沐云歌语气不愠不火,漆黑倨傲的雾眸却也紧逼不放:“现在……六皇子可否能告诉云歌,你带回府里的杏花糕是从何处买的?昨日我见着那糕点着实精致,也想买些回去尝尝。” 如果六皇子能说得出杏花糕的卖处,算她输! 果不其然,楚元烨薄唇紧抿,答不上话。 不过,他很快便收敛了眸底的锋芒,高傲淡漠地轻斟轻酌:“本王的家务事,没有必要向定王妃交代,也请定王妃自重,管好自己的嘴。” 他的这番话,说得虽然极轻,却带着浑然天成的霸气,丹凤眼底流露的狠劲儿,与他平日里温润如玉的形象,大相径庭。 楚元烨丢下这句警告,已经下了马车,很快便消失在长街尽头。 玉树怯怯地低头认错:“王妃,都是奴婢没用,刚找到六皇子和那位程小姐的雅间,就被他们发现了。” 沐云歌摆摆手:“六皇子深藏不露,你被他发现并不为奇。” 她脑子里现在琢磨的是,楚元烨究竟有没有参与谋害永宁公主和她腹中的孩子。 不过,楚元烨刚才虽然态度凶狠,但他却一口咬定不会加害自己的妻儿。 难道……麝香谋杀案是那位程小姐的杰作?但若没有楚元烨将杏花糕带回誉府,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他们俩到底是不是同谋? 天竺的声音弱弱飘来:“依奴婢看,六皇子心里肯定还挂念着程小姐……” “你知道六皇子和那位程小姐究竟是什么关系? ” 沐云歌差点忘了,天竺这个小丫头可是妥妥的八卦女王,不论是京城名媛还是后宫妃嫔,但凡有点名头的人物,她都能说出点事情来。 天竺杏眸泛亮,一聊起八卦她就特别精神:“两年前京城就有人传,京城四绝之一的程湘水和誉王有私情,不过以兵部侍郎程大人的官品,怕是很难攀上皇家这门亲事,但程湘水素来清高冷傲,曾在京城名媛圈里放过话,她这一生非誉王不嫁。没过多久陛下为誉王和东周国的永宁公主谈了和亲,大婚当日程湘水就投了湖,后来被人救起,这两年她几乎闭门不出,奴婢也都差点快忘记了这个人……” 所以那日在灵隐寺,她看着程湘水只觉得面熟,却偏偏怎么也想不起来。 沐云歌听了天竺的这番话,直觉楚元烨和程湘水之间应该是有旧情,否则不可能楚元烨一回京,闭门两年足不出户的程家小姐就现身了。 这件事情还真是让沐云歌犯起了愁,楚元烨刚才警告她,不要掺和誉王府的家事。 但是昨日永宁公主险些遇害,沐云歌若坐视不理,也担心酿成大祸,害了冷永宁的性命。 沐云歌将目光投向玉树:“玉树,你刚才在茶馆,当真一句话也没听到吗?” 她只想弄清楚,楚元烨和程湘水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藕断丝连,或是旧情复燃,又或者……还有其它可能? 玉树歪着小脑袋,细细想了一会儿:“奴婢是听见了摔杯子的声音,才找到六皇子和程小姐坐的雅间,当时六皇子看起来很生气,地上全是瓷杯碎片。” 她虽然一句话也没听见,不过从侧面也能察觉到几分异样。 闻言,沐云歌再次陷入沉思,楚元烨冲着程小姐发火了,应该是为了杏花糕的事情,也就是说他是真的不知道杏花糕里放了麝香。 看来程湘水想要加害冷永宁和她腹中的孩子,这是铁证了! 天竺那丫鬟轻声试探:“王妃会把今天的事情告诉永宁公主吗?” 沐云歌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既然六皇子让我不要掺和誉王府的家务事,他自是会妥善处理。我们还是先不要多管闲事。” 倘若让她发现楚元烨和程湘水狼狈为奸,那她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马车慢慢悠悠回了定王府,沐云歌刚进府门,便有家仆上前:“王爷请王妃回府后去书房一趟。” 楚元戟主动找她,肯定是有事情。 沐云歌半刻也没耽搁,疾步前往辰光阁,叩响书房的门。 乌木七屏卷书桌案前,楚元戟正认真地批阅公文,抬头瞥了推门进来的女人,手中的狼毫笔放落在砚台上。 “王爷找我有事?” 沐云歌一边说话,同时漫不经心打量着书房里的摆设。 乌木七屏卷书桌案,同样款式的扶手椅,桌案上摆着碧玺麒麟,还有紫竹雕的虎形笔洗,倒也算精致典雅。 她的目光突然落在桌案边上的画卷上,如果她没有看错,这轴卷和慈心宫太后娘娘那里的材质色泽都是一模一样。 莫非……这就是楚元胤帮定王画的女子? 沐云歌心中所思,手指已不由自主落过去,却还未来得及触碰到,那轴卷便落入了楚元戟的掌心。 楚元戟凝着她,一本正经:“本王的私人物品,王妃莫要擅动。” 话外之音就像是,他们的关系还没有熟络到那种程度。 沐云歌脸颊微热,语气冷了几分:“王爷差人唤我来,究竟有何事?” 定王有话就快说,听完她就走人,与他在同间屋子里多呆一秒,她也不愿意。 楚元戟的语速放慢了下来,多了几分慵懒:“叫王妃过来,是要提前知会你,本王今晚会去逍遥阁过夜。” 突如其来的这一句,顿时让沐云歌完全将画卷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她后背立得僵直,直勾勾瞪着男人:“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元戟皱了皱眉头,眸光复杂而深邃:“当然是字面意思。” 第73章 华胥城之夜,事故重演! 楚元戟的话顿了下,他显然知道女人还在等着解释,又幽幽补充道:“今日,王妃的逍遥阁里添了个丫鬟,名叫玲珑,她是母妃派来的。所以从今日起,本王也需隔三岔五的去逍遥阁过个夜…” 听他的语气,去逍遥阁过夜倒像是委屈了他。 沐云歌当然不能答应,与他对峙质问:“王爷之前不是答应会在贵妃面前尽力周旋的吗?怎么贵妃娘娘的人突然就进了定王府?” 这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楚元戟耸了耸肩,一副你还有脸问我的表情:“本王近日为了弥补你闯下的祸事,已经精疲力竭,哪还有时间去留意母妃那边的动静,谁知道母妃偏就在这个时候将那个叫玲珑的丫鬟送进了府里,本王知道这件事情,比王妃也就早了半个时辰……” 沐云歌怎么听着这话,男人百般无辜,罪魁祸首是变成了她。 既然楚元戟提到了她与白大人联手那件事,她也想知道事情现在进展得如何? “关于搜罗太子证据的事情,听王爷的意思…… 陛下是不会怀疑到定王府了,是吗?” 沐云歌想到今日回相府,沐睿同样怀疑白旭琨的背后有某位皇子指使,倘若陛下不再怀疑定王,那陛下现在怀疑的人会是谁? 这个楚元戟,不知道又暗着给哪位皇子挖了坑! 沐云歌盯着他,突然发现自己之前好像真的忽略了这位定王,以他的城府谋略,怕是远不止此。 若是继续再深究下去,沐云歌甚至怀疑,太子在青楼被扒光扔出来的事情,还真有可能和定王脱不了干系。 桌案前,楚元戟丝毫未察觉到女人的心思。 依然故作疲乏地揉了揉太阳穴,语气沉重:“本王为了帮王妃开脱,已经熬了两个晚上没睡个好觉,实是疲乏之极。” 沐云歌灵动的雾眸忽闪,突然凑近他:“王爷的言外之意,是想说……今晚让臣妾把床榻让给你好好休息一夜,没错?” 她眉眼藏笑,眼神里闪动着小狐狸似的灵动聪慧,耳边的青丝随着窗口的轻风飞扬。 刹那间,仿若坠入凡尘的仙子般,透着圣洁之美。 那一刹,楚元戟的心神为之一颤。 却在他还没来得及回神之际,沐云歌已经撤回身子,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 她冷冷赏了他一记白眼,郑重其事:“逍遥阁是我的地盘,王爷若真要隔三岔五的来过夜,就只能睡在地上。” 说完,她毫不留情的再次狠狠瞪了楚元戟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去。 楚元戟坐在书案台,脑海里浮现的全是那双灵动聪慧的雾眸,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的目光突然惊觉,落在手边的画卷上,指尖轻缓打开…… 夜幕将至,初秋的风透着凉意。 沐云歌从辰光阁里出来,却是浑身泛热,她真的要被楚元戟给气死了! 男人亲口说好的,他会与后宫的太后贵妃周旋,可现在贵妃娘娘的人就在逍遥阁。 沐云歌往后还有什么自在日子?时时刻刻都会感觉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想到这儿,沐云歌真想扒了楚元戟的皮,也将他从青楼里扔出来一回,方能泄恨! “王妃这是怎么了?” 天竺那丫鬟一眼便看出了主子的异样,小心翼翼给了玉树一记眼神。 自从王妃从王爷的书房里出来,整个人就不对劲了。 沐云歌想想,觉得还是必要和天竺玉树两个丫鬟交代几句,万一她俩说话没心没肺,让贵妃娘娘安插的眼线听了去,怕是真会招来祸事。 “你们两个听着,从今晚起……王爷应该会隔三岔五的来逍遥阁过夜……” 她的话还没说完,天竺玉树两个丫鬟已经睁大眼睛张大嘴,惊得下巴都快要落下来了。 两个小丫鬟每日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铁树开花,王爷和王妃终于要…… 沐云歌从她俩的花痴相,已经看穿了她们脑子里的龌龊思想,直接丢过去一记白眼。 “我是想要提醒你们俩,逍遥阁的院子里新添了个叫玲珑的丫鬟,她是太后和贵妃娘娘的人,日后你们说话都要有分寸,切莫让她看出了我和王爷……” 天竺眯眼笑:“王妃放心,奴婢们一定会守口如瓶。” 小丫鬟心里想的却是,只要王爷能隔三岔五的来逍遥阁过夜,就保不准和王妃干柴烈火,指不定过不了多久,王妃的肚子就能有好消息了。 自从亲眼目睹永宁公主分娩了小郡主,天竺也盼着王妃能生个宝宝。 逍遥阁,沐云歌一行刚走到院口,便看见一身淡绿长裙的丫鬟拿着竹帚正在打扫院子,她应该就是玲珑了。 玲珑生得秀丽白皙,看起来要比天竺玉树大上几岁,身材已经发育得很好,丰腴婀娜。 “奴婢玲珑,见过王妃。” 沐云歌没有想到郁贵妃派来的丫鬟竟然姿色不俗,举手投足之间的妩媚,倒是一点儿也不像个丫鬟。 “玲珑,你都会做什么活儿?说出来日后也好做分配。” 玲珑眼波流转,榴齿含香:“贵妃娘娘安排奴婢来定王府中侍候,奴婢自是什么活儿都愿意干,除了干活……若是王爷王妃有雅致,琴棋书画奴婢也都能献丑作陪一二。” 就连玉树和天竺也不禁睁大了眼,同样是奴婢,对方的高大上瞬间让她们矮了一截。 沐云歌端庄大气,浅笑盈盈有:“玲珑姑娘如此多才多艺,在定王府做奴婢,恐怕有些委屈了你。” 玲珑福身行礼,故作心慌:“莫不是奴婢说错了什么话,惹得王妃不高兴了?还请王妃切莫怪罪。” “玲珑姑娘何需惊恐,本妃是在夸你……” 沐云歌依然挂着笑,可愈看这位玲珑姑娘,愈觉得她不像个奴婢。 不过人是郁贵妃送来的,也只能暂且先收下,静观其变! 月华如水,夜暮沉沉。 沐云歌已经有了困意,可是楚元戟还没来,她也不敢轻易入睡,担心华胥城那一夜的事故会再重演。 第74章 大补汤,果然厉害! 沐云歌还在忧心忡忡,门外又传来玲珑的声音: “奴婢给王妃准备了补汤。” 她淡淡应:“本妃晚上没有进食的习惯。” 可是玲珑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这补汤是贵妃娘娘特意让宫中太医调配的方子,王妃还是不要辜负了贵妃娘娘的一番心意。” 又拿贵妃娘娘来压她! 沐云歌打开门,玲珑毕恭毕敬地将汤药递到她面前:“奴婢试了药温,王妃放心服用。” 这丫鬟是要亲眼看着她服下这碗大补汤才放心呀! 沐云歌想到玲珑是贵妃娘娘派来的人,还是决定暂时先忍了,但她肯定会催促楚元戟赶紧想办法把人打发走。 黑乎浓郁的汤汁,里面有不少名贵药材的味道,可真不怎么好喝。 沐云歌几乎是捏着鼻子饮下去的,喝完将汤碗递给玲珑,正要打发她走,看见玲珑那双骨碌碌杏眸正朝她屋里四处打探。 玲珑眸光狡黠带着试探:“王妃的屋里……怎么没有王爷的东西……” 还真是个眼尖的丫鬟,这么快就将屋里大致看了个透。 “王爷有洁癖,他的东西向来都是收拾起来的。 ”沐云歌淡淡关上门:“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屋歇了。” 沐云歌关了门,却是睡意全无。 她对这个新来的玲珑实在是不喜,一双狐媚勾魂的眼睛东张西望,时时刻刻都让她感觉不舒服。 忽然,沐云歌感到身体发热,体内好似有一股无名的火开始燃烧。 她突然意识到,玲珑刚才送来的那碗大补汤…… 里面定然是加了催情之物。 沐云歌的脸颊也越来越热,意识到不太对劲,她急忙进入光门从实验室里取了生理盐水给自己挂吊瓶,稀释血液里的浓度。 约莫一炷香的时辰过去,她体内的骚动稍稍得到缓解。 却就在这时,她听见院子里传来声音,楚元戟出现在了逍遥阁。 沐云歌从窗口的缝隙朝外望,看见玲珑端着一碗汤药,正站在男人面前说着话。 银白月光下,玲珑一颦一笑,皆是妩媚。 沐云歌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但是玲珑举手投足之间的风情,她都看得一清二楚,然后再看见楚元戟接过玲珑手中的汤药,一饮而尽。 沐云歌差一点就在破窗而出,阻止男人喝下那碗大补汤。 可显然,一切都来不及了。 沐云歌急急拔了针头,将医用垃圾还回实验室,等她再出来时,房门正好被敲响。 “歌儿……” 这男人竟然唤她的乳名,而且还叫得这般顺口。 沐云歌不情不愿地开了门,余光能看见玲珑还站在院子里,鬼鬼祟祟未曾离去。 楚元戟突然揽上她的肩膀,极其自然地进了屋。 沐云歌反手插上门栓,不留痕迹从男人的臂弯溜了出来,打开柜门抱出提前准备好的地铺,抢先一步扔到男人怀里。 她秀眉微挑,眼神示意男人睡地上:“客随主便,王爷别想打床的主意。” “王妃还真是……无情无义!” 楚元戟故作叹息,却是顺从了她的意思,直接在床榻旁打了地铺。 沐云歌还在气头上,想到玲珑那丫鬟总拿贵妃娘娘压她,就很不服气。 “玲珑那丫鬟鬼鬼祟祟,王爷还是早点想办法把她给打发了,你也好回你的辰光阁,舒舒服服地睡大床。” 楚元戟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躺在了地上:“玲珑那丫鬟勤快又温柔,本王倒觉得不错……” “是长得还不错!” 沐云歌冷嗤一声,那个玲珑一脸的狐媚相,姿色确实勾魂。 不过她却没想到,就连楚元戟也会被那丫鬟的美色迷惑。 看见楚元戟打地铺睡下了,她也上了床,不过那碗大补汤的药效好像太强了,沐云歌躺在床上依然感觉身体微躁。 她猛然想起,楚元戟刚才在院子里,好像也喝了那碗大补汤。 沐云歌睡在上铺,小心翼翼试探:“王爷,你… …有没有觉得身体发热?” 男人喝下大补汤,按理说这会儿药效也该发作了。 楚元戟闭着眼,慵懒沙哑的嗓音有着说不出的性感:“王妃不会是在暗示本王什么?” 暗示你个大头鬼! 沐云歌是担心他喝了那个大补汤,万一半夜兽性大发…… 她懒得理睬男人的调侃,不过却在暗中观察,半炷香的时辰过去,地上传来男人的微鼾声,显然是她多虑了。 但沐云歌心里不禁犯起了疑,同样的大补汤,为何她喝了身体燥热难耐,楚元戟喝了却安然无恙?莫非玲珑给他们喝的汤药有所不同? 这一夜,沐云歌几乎彻夜未眠,那碗大补汤着实很厉害。 直至天边露出鱼肚白,她才迷迷朦朦地睡着。 沐云歌再睁眼已经日上三竿,床边的地铺哪还有楚元戟的人影,被褥行李全都收拾得妥妥当当,看不出半点痕迹。 她洗漱穿戴好,刚走出房门便接收到了天竺和玉树满眼期待的目光。 王妃今天睡到这么晚,定然是昨夜太辛苦了! 沐云歌随口问了句:“王爷什么时候走的?” 她早上真的睡得太熟了,连楚元戟什么时候离开的也毫无察觉。 天竺忙应:“王爷五更就出门了,他说王妃刚睡下,让奴婢们不要吵扰。” 两个丫鬟的眼睛里,不断冒着粉红泡泡。 五更才睡下!王爷和王妃岂不是激战了一夜! 可是王爷辛苦了一晚上,连喘口气的机会也没有,就得上朝了。 心疼王爷! 沐云歌完全没有察觉到两个丫鬟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她反倒惊奇自己彻夜未眠,直到天朦亮才睡着的事情,楚元戟竟然了如指掌。 但她却连男人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突然有种占了下风的感觉。 玉树清了清嗓子,接着传话:“王妃,誉王府的奴婢前来传话,誉王妃请王妃过去府上一同用晌午饭,说是坐月子太闷,想让王妃过去陪她。” 沐云歌爽朗应答:“我正好肚子饿了,现在就过去陪永宁一起吃午饭。” 玉树忍不住压低嗓音提醒:“可是王妃……昨日咱们和誉王……” 他们昨日才和誉王楚元烨之间发生了不愉快,今天就登堂入室去他家吃饭,倘若见面岂不是会很尴尬? 特别是玉树,昨日偷听被逮了个正着,让她再见到誉王,她肯定会不自在。 沐云歌拍拍她的肩,一脸你想多了的表情:“永宁公主请我去吃饭,当然要去!你和天竺就不必跟着了。” 倘若她不去,反倒显得是她心虚做了错事! 沐云歌才不管楚元烨怎么想,她和永宁公主是朋友,相聚吃饭自是不会受到他人影响。 誉王府距离定王府不远,玉树和天竺站在府门口就能目送主子走进誉王府的大门。 誉王府的门口停着一辆马车,看着有些眼有熟,马车帘布用的是紫粉绸缎,上面绣着富贵牡丹。 沐云歌忍不住再多看一眼,眸底突然闪过一道异色,脚步顿时加快了几分。 她突然回忆起,门口停放的这辆马车,正是上次去灵隐寺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那辆,这也就意味着,程湘水来了誉王府。 “带我去见你们王妃……” 沐云歌急着让婢女在前面引路,是真的担心冷永宁的安危。 因为昨日她就已经能够确定,上次在杏花糕里放麝香加害冷永宁母女的人,就是程湘水。 婢女在前面带路,穿过抄手游廊进了内寝,沐云歌在长廊上就听见了屋里传来的笑声。 “小郡主真可爱,不知起了名字没有?” 说话的女声是道陌生的声音,回答她的声音是冷永宁:“乳名叫灵儿,她是在灵隐寺沾了佛祖的福气,才得以顺利出生,元烨说就叫她灵儿。” 沐云歌推门而入,目光直视向坐在榻边的貌美女子,果真是程湘水。 冷永宁显然是不知道这位程姑娘和楚元烨的关系,一脸天真无邪的乐呵。 “云歌,你可算来了,元烨说坐月子不能见风,连这间屋子也不让我出,我都快要闷死了。幸好今日有这位程姑娘前来探望,陪着我说了不少话……” 沐云歌自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也来到榻前,不留痕迹地将小郡主从程湘水的手里接过来:“才一日不见小郡主,好像又长漂亮了。” 冷永宁连声附和:“灵儿长得像极了元烨,漂亮的丹凤眼,樱红的嘴,真好看……” 夸起夫君和女儿,她丝毫不吝赞美之词,眉眼嘴角全都漾着满满的爱意。 沐云歌自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程湘水,她的面色虽然一如既往的平静,可是手中的绢帕却被蹂躏得皱皱巴巴,显然内心并非如表面这般淡定自若。 “永宁,你还没有给我介绍这位程小姐呢?” 冷永宁拍了拍脑袋,还是冒冒失失的可爱模样: “瞧瞧我……一时聊得热闹,忘了给你们介绍。程小姐是兵部侍郎程大人府里的千金。这位是云歌,定王妃,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此时,程湘水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沐云歌的身上,大概是因为听了冷永宁最后那句话。 她微微颔首福身:“久仰定王妃大名,今日得见,幸会!” 沐云歌浅浅一笑:“其实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见,在灵隐寺的时候就见过了,只是那时候与程小姐并不相识。不知……程小姐今日怎么来了誉王府?” 程湘水眼帘微垂,避开了沐云歌的眼神:“说来惭愧,我是特意来向誉王妃请罪的。” 沐云歌心底微微泛疑,正在猜她的用意。 这时冷永宁却开口了:“云歌,程小姐是为了杏花糕的事情而来,我才知那日元烨带回的杏花糕是程府的伴手礼,正是出自程小姐之手,不过她平日里做杏花糕就有入麝香的习惯,并不知元烨会给我食用… …” 程湘水突然嗵地一下跪在榻前:“昨日誉王怪罪,臣女才知杏花糕差点酿成大祸。还请誉王妃责罚。 ” 冷永宁急急下榻,拉她起来:“程小姐快快请起,既然我与小郡主都平安无事,此事就不再追究了。 更何况,杏花糕的事情也不能完全怪你,你也不知元烨会留给我食用。”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道冷声:“程小姐,你为何会在这儿?” 楚元烨的目光深邃而冰冷,如芒在背。 沐云歌心里暗道,原来这位程小姐是不请自来,连六皇子也被她蒙在鼓里。 程湘水见到楚元烨,神色微异,十指交缠紧绞着帕子:“臣女昨夜辗转难眠,今日特意前来誉王府请罪,不论誉王和誉王妃要怎么惩罚,臣女都愿意领罚。” “你现在就滚出去!本王不想再看见你……” 楚元烨的脸色都青了,就连冷永宁也是头一回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元烨,程小姐已经很自责了……” 冷永宁看见眼泪在程湘水的眸子里打转,她却依然清风傲骨地伫在那儿,纹丝不动。 程湘水的目光,死死盯着楚元烨的怒眸:“如果只有我死,才能让誉王消气,那今日我便死在你面前。” 她的手里不知何时突然多了一把短匕,高高扬起手臂。 沐云歌的第一反应是抱紧小郡主避开,唯恐这个疯女人会再次伤害小郡主。 千钧一发之际,楚元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抢夺程湘水手中的短匕。 “程湘水,你是不是疯了?” 程湘水泪水决堤,近乎咆哮的嘶吼:“我是疯了,都是因为你……如果只有我死才能让一切变得圆满,我愿意成全你们。” 他们二人争夺着短匕,一旁的冷永宁突然有些傻了眼,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有鲜血,顺着刀尖滑落。 程湘水突然停止的挣扎,松开了匕首,紧张的握住了楚元烨的手:“你流血了……” 楚元烨将手中短匕飞扔出去,连看也未看一眼受伤的手,冷冷甩开程湘水的手:“本王送你回程府。 ” 他掉头转身,目光在对视上冷永宁杏眸的那一瞬,错综复杂。 他们俩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冷永宁目光呆滞地看着楚元烨和程湘水的背影,一前一后离去。 第75章 定王,果然被勾了心魂! 沐云歌也没有料到,今天誉王府会上演这样的一幕。 从冷永宁失魂落魄的模样能看得出,她已经看出其中端倪。 内寝静谧得有些诡异,直至灵儿的哭声打破了沉寂。 冷永宁回了神,从沐云歌怀里接过女儿,眼眶泛红,轻声拍哄:“灵儿乖,灵儿不哭……” 她的声音透着哽咽,泪水浸染黑睫,努力克制着情绪。 也不知是在哄灵儿,还是宽慰自己。 沐云歌不知该如何劝慰,只能轻揽上她的肩头,透过掌心传递的暖意,给对方微薄的力量。 灵儿似也感受到了娘亲的伤心,乖巧地不再哭闹,没一会儿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冷永宁将女儿放进床畔的摇篮里,目光回望向沐云歌,终于开口吐露心扉:“云歌,你现在心中肯定在为我鸣不平?” 她的心仿似碎裂般的痛,唇角却扬起涩笑:“其实我早就知道在杏花糕里放麝香的人是程湘水……” 这一回,是沐云歌被她的话惊到了:“你……早就知道程湘水?” 对视上她眼底的惊诧,冷永宁无奈苦笑:“如果你抢走了别人的心爱之物,就注定这辈子也不能安心……” 沐云歌更是惊得说不出话,从冷永宁的话外音,事情显然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冷永宁的眸光渐渐失去焦聚,思绪飘到了很久以前——“两年多前,皇兄为建邦交前来西晋,我乔装同行,可入了京城我因为贪玩跟丢了队伍,身上的银袋也被小偷扒走了,孤目无亲地站在长安街头,又饿又怕…… 皇兄发现我走丢后,画了人像请陛下全城搜寻。 是元烨,他在熙攘的人群里找到了我,我还清楚记得那天他穿着一身白色南海冰蚕丝软袍,衣襟袍袖用银丝精绣着祥云图案,仿佛轻云蔽月,流风回雪,当他站在我面前,如同神只从天而降,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他……” 冷永宁回忆往昔,眼睛里的爱意依然难以遮掩。 “回东周国后,我便哭着闹着让父皇为我和亲,并指明要嫁给六皇子元烨。父皇向来宠爱我,与西晋和亲也是建邦之上策,便顺理成章成就了此事。 直至大婚那日,洞房花烛之夜元烨彻夜未归,我才懵懂地察觉到,我对他了解甚少。于是我花费了些银两派暗卫去查,才知道元烨在成婚之前与程家小姐两情相悦,就在我们大婚当日,程小姐投了湖,元烨得到消息后赶去了程府,彻夜未归。 那时……我心里也没了主意,木已成舟,是我的无心之举和任性,拆散了元烨和程小姐。新婚之后,一连数日我都没见到元烨,就在我做好了心理准备打算与他和离时,元烨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让我与他一起离开京城……” 冷永宁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年藏有私心,当楚元烨对她提出离开京城四海云游时,她到了嘴边的“和离”二字,悄悄咽进了肚子里,装作什么也不知晓,点头答应下来。 这两年来,她与楚元烨游览山河,花前月下,度过了最美好幸福的时光。 直至近日回京待产,原本宁静的生活突然被打破。 沐云歌回想起那日离开皇宫,楚元烨称有事情要办,让冷永宁先行回十王宅时,冷永宁在马车上眼神流露出的忐忑不安。 想必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她心里就有了感觉。 “永宁,既然你认识程家小姐,当日在灵隐寺为何只字不提?” 倘若冷永宁早些提高警惕,也不至于差点连性命也丢了。 冷永宁摇头:“当年我也只是打探到了程小姐的闺名,却素未谋面,那日在灵隐寺也并不认识她,直到你发现杏花糕有问题追问元烨时,我才察觉到元烨神情有异,心里便猜到了七八分。只是没有想到,程小姐今日会登门造访,亲口承认此事。” 她将藏在心里两年的秘密全盘托出,也如释重负。 这两年来,每日感受到的幸福,她都觉得是偷来的,早就不堪负荷,压得她喘不过气,全都说出来以后,反倒轻松释然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 沐云歌也说不清楚元烨、冷永宁和程湘水这三人之间,究竟孰对孰错? “云歌,你现在是不是特别鄙夷我?我明知元烨心有所属,还答应与他离开京城,双宿双飞,置程家小姐于何地?” 冷永宁自嘲地勾起唇角:“这两年来,我偶尔想起此事,也会瞧不起自己。” “感情的事情没有人能分得清对错。” 沐云歌庆幸自己没有随便掺和,但她也有些担心永宁公主现在的处境:“永宁,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 今日程湘水在誉王府这么一闹,最后那层遮羞布反倒被掀开了,他们三人谁都再也无法回避。 冷永宁和楚元烨自是也无法佯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冷永宁望向躺在摇篮里睡得香甜的稚嫩小脸,眸光越来越温柔,也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果敢。 “我决定向元烨坦白一切,告诉他……其实两年前我就知道了他和程小姐之间的事情,却还答应了与他离开京城,是我间接拆散了他和程小姐,至于接下来他想怎么做……我尊重他的选择!” 两年过去了,如果楚元烨的心里依然还装着程湘水,只能证明她当年太自私,拆散了一对有情人。 冷永宁不想再背负着小偷的罪恶,继续装傻地享受着眼下的幸福。 就算楚元烨开口和离,她也会答应。 初秋的暮色,温柔湿润,空气里弥漫着秋菊的芬芳。 暗幕的天空,月牙儿升起来了,照亮薄薄的云层。 沐云歌走出誉王府时,天色已经暗了,她因为担心冷永宁,所以留到这个时辰。 出乎意料的倒是,冷永宁悲伤过后,变得出奇的冷静淡定。 女子本弱,为母刚刚。 言谈举止间,她还是那个冒失可爱的永宁公主,可是眼神里却生出了沐云歌从未见过的光亮,就像是有人往她的身体里注入了勇气。 如果有,那个人一定是小郡主! 冷永宁整个下午都与沐云歌在谈笑风生,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沐云歌甘愿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听永宁公主从东周国聊到她的父王皇兄,又说到她那位幼年就被刺客掳走,便再杳无信讯的九皇弟。 直至夜幕降临,楚元烨也未回府。 用过晚饭后,冷永宁说有些倦了,催着沐云歌回定王府。 沐云歌出了誉王府,并未急着离开,她紧了紧身上的外袍,朝着十王宅巷口的方向张望。 她想在这里等着六皇子楚元烨。 虽然冷永宁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坦然和勇敢,可是作为朋友,沐云歌还是担心她会受伤,所以等在誉王府的门口,想在永宁公主开口之前,先与楚元烨聊几句。 有马蹄声远远传来,暮色染着一层淡淡薄雾,像被秋风扯碎的细纱,勾勒出高头大马的隐绰雾影。 沐云歌探出头,努力想看清马背上的人是谁。 马蹄声朝着定王府的方向而去,忽地又停了下来,高头大马上的男人突然一扯缰绳,掉转了方向,直直奔着沐云歌的方向而来。 楚元戟一袭紫金色精绣长袍,骑坐在马背上,华袍下摆呈祥云弧度层层叠叠,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前的女人:“王妃站在这里做甚?” 他的五官极美,浸染在雾色里,如妖孽般蛊惑人心,却无一丝阴柔。 沐云歌见着他,灵眸忽闪,脑子里直接迸出来句:“王爷今日进宫,可有去求贵妃娘娘收回成命?” 她不答反问,只想快点支走玲珑那个丫鬟,否则每日的大补汤就让她难以承受。 楚元戟皱了皱眉头,一副本王就快累死的表情: “近日,父皇让本王筹备围猎,此事牵扯甚广,不能有半分差池。” 言下之意,他有正事要办,根本没有空闲去母妃那里斡旋。 沐云歌白他一眼:“我看王爷是根本就不想去贵妃娘娘那儿斡旋?” 都说时间就像女人的胸,挤一挤还是有的。 依她看,定王并非没空去与贵妃斡旋,根本就是舍不得让玲珑那丫鬟走。 从昨晚她看见楚元戟站在院子里,和玲珑那丫鬟眉来眼去,她就觉得定王怕是被那双狐媚眼勾了心魂。 现在看来果真不假! 楚元戟眯眯眼,身体突然前倾,几乎贴在马背上,拉近了他与女人之间的距离:“王妃这话,是话里有话……” 伴随着熟悉的淡淡龙涎香的气息靠近,沐云歌的心跳陡然加速。 她完全忘了自己还在等楚元烨,掉头转身,冷冷丢下一句:“我再给定王七日期限,倘若你还不想办法把那只小狐狸精弄走,我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小狐狸精? 楚元戟凤眸上翘,带着勾魂的笑意盯着她离去的倩影,她才是他眼里的小狐狸! 逍遥阁,沐云歌前脚进门,楚元戟后脚也跟着进来。 玲珑那丫鬟偏不巧又拿着竹帚在院子里扫地。 沐云歌瞥了眼满院合欢花的绒絮,也不知这丫鬟是真扫地,还是做个把式装装样子。 “奴婢参见王爷王妃。” 沐云歌微微颔首,擦肩而过。 听见身后传来玲珑娇滴滴的嗓音:“王爷看起来似乎有些疲乏,奴婢以前跟着太医学了套舒筋解乏按摩手法,王爷不如让奴婢一试?” “你竟还有这般本事?” 楚元戟的回答,透着毫不遮掩的欣赏,清晰落入沐云歌的耳朵里。 看来定王果真对这个狐媚精动了心思,以往从未见过他与其他女人搭话。 沐云歌一拂衣袖,加快脚步上了楼。 她对他们接下来的调情对话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玲珑媚眼如丝,声音更是细柔得紧:“奴婢献丑,定王殿下不要嫌弃才是。” 楚元戟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二楼的房门关闭,几乎连看也未看玲珑一眼,大步流星地离去。 玲珑站在原地怔愣数秒,定王为何突然就冷着脸,也不理人了。 莫非是她刚才说错了话?还是媚眼抛得过于明显,让定王产生了反感? 玲珑想着想着,有些焦躁地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贵妃娘娘派她来定王府帮王爷和王妃调理身子,还承诺她等定王妃怀孕后,就允定王纳她为妾。 其实玲珑早在宫中的时候,就对俊美无双的定王动了心思。 无奈楚元戟从来都没拿正眼看过她们这些丫鬟,这次玲珑能有机会入定王府里侍候,自是不会放过大好的机会。 她甚至违背了贵妃娘娘的旨意,悄悄偷换了汤药,给沐云歌喝的是加了催情粉的大补汤,但给楚元戟喝的却是清心寡欲的汤药。 玲珑这丫鬟也算是费尽了心机。 她琢磨着,定王妃喝下大补汤,夜里自是索求无度,不出两日定会让清心寡欲的定王生厌,觉得定王妃是个不知餍足的荡妇。 若王爷王妃一旦生隙,关系疏远,便是玲珑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玲珑从迈进定王府大门的那一刻,就没有想过要做妾,她想着只要自己能抢先一步怀上定王的子嗣,一举得男,地位就无人能撼动。 楚元戟推门而入。 沐云歌坐在象牙梳妆台前,从铜镜的倒影里冷瞥他一眼:“王爷这么快就享受完了舒筋解乏的独特按摩手法?” 空气里竟然弥漾着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 楚元戟突然脱下外袍,动作没有停下,继续脱里面的底衣。 精壮结实的上身就这样赤裸的呈露在空气里。 “本王今日陪父皇练习射术,后背的伤口绷裂了,无福消受玲珑姑娘的按摩。” 沐云歌从铜镜里,直勾勾盯着男人赤裸的上身,流畅的肌肉线条如同希腊神话的人物雕像,完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王妃打算看着本王自己上药吗?” 男人的声音传来,正从铜镜里直勾勾盯着那双对他垂涎欲滴的雾眸,鹰眸危险半眯。 沐云歌迅速收回视线,幸好蒙着面纱,男人看不见她羞红的脸颊,还有嘴角的口水。 都说秀色可餐,其实美男也可以当饭吃! 不过,沐云歌的脑海里突然想到男人对玲珑的赞赏,眼神顿黯。 她正要开口讥讽,定王可以去找玲珑那丫鬟帮他上药,门外就传来了玲珑的声音——“贵妃娘娘安排的补汤,奴婢已经熬好了,特意给王爷王妃送来。” “进来。” 楚元戟应了声。 玲珑那丫鬟推门而入,当视线落在男人精壮赤裸的胸膛时,媚眼一闪而逝的惊艳。 她赶紧低垂下头,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两碗汤药。 沐云歌的视线同样盯着那两碗汤药,从昨晚喝下那碗大补汤后,她就心生怀疑。 现在再看见玲珑那丫鬟的眼睛半分也不敢离开汤药,心里就更起疑了。 玲珑将手中的端盘放在桌上,恭敬取出一碗先递给楚元戟:“请王爷服用。” 还未等楚元戟伸手,沐云歌突然道:“你先把汤药放下,王爷后背的伤口先帮他上药。” 玲珑听闻让她帮王爷上药,微敛的杏眸放亮,能用指尖轻抚王爷的肌肤,想想心尖都微微颤抖。 她几乎连想也没想,就将手里那碗汤药放到了一旁。 沐云歌也顺势上前,借着将药膏递到玲珑面前的机会,顺手将玲珑拿出来的那碗汤药和端盘里的那一碗,迅速的调了包。 玲珑正一门心思的盯着王爷精壮的后腰,全然没有察觉到沐云歌的小动作。 可就在她要伸手给男人上药时,楚元戟的厉喝声扬起:“本王的身体岂是什么人能随便触碰的?上药的事情……让王妃亲自来。” 玲珑那丫鬟吓得急急收了手,惊魂未定,但她很快便稳住了心神。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呢! 玲珑再次端起刚才放在手旁的那碗汤药,怯怯递到男人面前:“刚才是奴婢鲁莽,还请王爷恕罪,先喝了这碗大补汤。” 在旁的沐云歌,主动端起另一碗汤药,仰首一饮而尽。 男人的这碗汤药与她那碗截然不同,有着茅根草的清甜,这是清心的汤药。 看来她的猜测真的没有错,玲珑那丫鬟不对劲儿。 楚元戟同样,端起汤药一饮而尽,眉头却微微一皱。 大补汤与昨日味道迥异,莫非是每日的配方有所不同? 玲珑完全未察觉到异常,只当是王爷心情不佳。 她亦不敢再逗留半刻,将空碗收入端盘,行礼告退。 沐云歌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暗自琢磨玲珑这个丫鬟的真正用意。 倘若真是宫中太医开出的方子,两碗补药亦不可能功效截然相反。 “王妃还在磨蹭什么?” 楚元戟的声音从旁传来,男人抬手扶额,擦拭了一把汗星,身体好像突然变得躁热,胸腔里莫名燃起一把火。 沐云歌回眸,顿时察觉到了男人的异样,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王爷……可是感到浑身躁热?” 闻言,楚元戟猛然意识到了什么:“那碗汤药… …王妃是故意换的?” 刚才沐云歌调换汤药,并未能逃过男人的眼睛。 楚元戟虽然心底闪过疑惑,但眼看着玲珑要帮他上药,顿时忽略了此事,没想到药里竟暗藏玄机。 第76章 孤男寡女,不得不防! 沐云歌瞥了眼门外:“贵妃娘娘送来的这个丫鬟,恐怕不简单。” 随手,她将几颗牛黄清心丸递到楚元戟眼前,意味深长:“王爷把这个吃了,否则今晚怕是难熬。 ” 因为她怀疑那碗大补汤有问题,所以提前准备了药丸。 现在倒是给定王派上了用场。 楚元戟抬首,深深凝视着沐云歌:“王妃是想告诉本王……母妃送来的人有问题?” 沐云歌突然笑眼弯弯,看起来心情不错:“如果她真有问题,对我们而言倒是件好事儿,能帮王爷省去在贵妃娘娘面前斡旋的精力……” 看次看见女人眼底流露出的狐狸坏笑,楚元戟就知道她心里肯定有什么歪主意。 “王妃究竟想说什么?” “现在王爷应该能看清楚,玲珑那丫鬟的真面目了?” 楚元戟口口声声夸玲珑那丫鬟温柔又勤快,她就是想让男人看清楚,玲珑那丫鬟究竟有何居心。 两碗大补汤功效截然相反,那丫鬟就是居心叵测。 沐云歌说话的同时,帮楚元戟先处理了伤口,再拿起准备的药膏接着上药。 绷裂伤口传来的疼痛,稍稍抑制住了男人体内燃烧的欲火,可还是难受得紧。 楚元戟的目光落在沐云歌扔在桌上的那几颗黄色药丸,终于拾起来,吞咽入腹。 他皱着眉头问:“王妃昨夜辗转难眠,莫不是… …因为这大补汤的缘故?” “王爷的药比我的可好喝多了,玲珑那丫鬟是存心与我过不去。” 沐云歌的手指在男人的背肌上来回摩挲,将药膏抹得更加细致均匀。 孰不知,指腹轻柔带动的每一下,都让楚元戟的呼吸变得急促紊乱,心跳也逐渐加速,鹰眸黝暗,讳莫如深。 “住手!这药……王妃不必再抹了。” 楚元戟猛地站起身,夺门冷喝一声:“来人,送桶冷水上来……” 该死! 身体燥热难耐,楚元戟不耐眯眼:“王妃究竟给本王吃的什么药?为何越发燥热了?” 沐云歌怔了怔:没道理啊?牛黄清心丸就算不能完全化解大补汤里催情粉的燥热,但至少能缓解许多。 除非……王爷心有杂念! “王爷你……千万要冷静,别……胡思乱想。” 沐云歌下意识朝后退了两步,双臂环抱,眸色十分警惕。 她担心的是,楚元戟这会儿脑子里还惦念着玲珑那个狐媚精,心有欲念,所以才会压抑不住大补汤的药。 楚元戟见她如避瘟神般躲着自己,无名的火气冒上来,突然粗鲁地迈步朝前,顿时将沐云歌逼到了床柱旁。 这女人急着退避三舍,以为他是饥不择食的禽兽么? “你把本王看成了什么人?” 就算他欲火焚身,也不会……随便找个人做! 楚元戟双臂绕过沐云歌身体两侧,撑落在床柱上,将她整个人圈锢在狭小的范围里,眸子里快要喷出火来。 沐云歌由于身高劣势,被迫注视男人赤裸的精壮胸膛。 眼帘再稍微下垂,映入眼底的便是男人的八块腹肌,让她的心跳不由加速,同时咽了咽口水。 属于男人独有的淡淡龙涎香,钻入从她鼻底,在四肢百骸肆虐蔓延,她不得不承认,定王……真的很性感! 沐云歌庆幸自己刚才喝下的是清心寡欲的汤药,所以这会儿她还能坐怀不乱,否则怕是真有些招架不住定王的魅力。 “王爷稍安勿躁,心静自然凉!”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天竺玉树的声音:“启禀王爷,奴婢们抬了冷水上来……” 楚元戟冷声应:“送进来。” 天竺和玉树抬水进屋,眸光却不由自主落到床柱旁的暧昧画面,二人皆红着脸迅速收回了目光,慌张地抬着水桶走向了屏风后。 哗哗水声传来,浴桶里似是加满了冷水。 楚元戟的双臂依然撑着床柱,怒瞪着沐云歌僵峙不下。 但从旁观的角度看过去,定王赤裸着上身迫不及待地扑向王妃,似是急不可耐。 天竺玉树不敢有半刻耽搁,将水倒入浴桶后,红脸耷拉着头急急退出屋子,两个丫鬟心里却是雀跃地开出了花儿。 楚元戟瞪着沐云歌的目光,渐渐发生了变化。 如此近的距离,沐云歌黑白分明的雾眸,似山涧清泉,翦波浅浅,确实与画像中仙女的眼睛一模一样。 楚元戟内心不禁大惊,莫不是他日日对着沐云歌,所以梦中臆想的仙女,才有着与她极其相似的一双雾眸…… 想到这儿,男人松了手,突然后退两步。 难道真如元胤所言,那梦中的仙女是他臆想的定王妃的模样。 沐云歌从他阴晴不定的眼神,猜不透男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不过男人麦色的脸颊泛着可疑潮红,还是令她难以安心,她刻意提醒:“王爷要的冷水已经备好了… …” 楚元戟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绷着冷脸掉头转身,大步流星走向屏风后。 这碗该死的大补汤,还真是折磨人! 沐云歌决定上床睡觉,不想再招惹到定王。 她躺在床上睡不着,只能假寐,耳朵却聚精会神地感受着屏风后浴桶里的动静。 水波翻涌起伏的声音,应该是男人将头和身体全部没入水里,他又猛地冒出水面,几番起伏后,她似听见男人双手捧着冷水,狠狠洗了把脸。 沐云歌躺在床上紧闭着眼,仅凭着声音就可以脑补出所有画面。 她听见了男人出浴的声音,站在屏风后稍作停留,应该是在擦拭身体。 这时,沐云歌的脑海时顿时浮现起在初入华胥城的那天,男人出浴更衣的香艳画面,高大精壮的身躯上还挂着水珠,八块腹肌性感诱人…… 她正想着,有脚步声走来。 沐云歌回了神,闭眼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唯恐被男人发现她是假寐。 楚元戟走到榻前,目光落在双目紧闭的女人,就连睡觉也戴着面纱?那双美丽雾眸下的容貌,真会丑得无法入目吗? 沐云歌听见脚步声到了床畔,然后就没了动静。 她依然紧闭着眸,却隐约察觉到了异样,突然警惕地睁开眼。 楚元戟正俯身朝她渐渐逼近,俊脸几乎已经凑到了沐云歌的眼前。 啊——惊得沐云歌一声尖叫,下意识攥紧被子向后挪: “王爷想干什么?” 男人沐浴后,身上仅披着件玄袍,衣襟敞开,胸膛赤裸,直让她脑子里闪过坏念头。 定王不是刚泡过冷水浴吗?克制力不会这么差? 楚元戟的面色平静如水,朝她晃了晃手里的药膏:“给本王上药……” 他将药瓶直接扔到她身旁,转身褪下玄袍,在榻边坐下。 沐云歌方才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她刚才差点以为…… 她定了定神,将目光重新落在男人后背的伤口上,他后背绷裂的伤口在冷水浸泡后有肉眼可见的脓血,似有些感染了。 “王爷的伤口有感染,化脓的腐肉需要马上处理……” 方才是她的疏忽。 因为担心楚元戟克制不住补汤的药性而兽性大发,忘记了他身上的伤口不能浸水,现在伤口已经有感染的迹象。 “嗯。” 楚元戟闷沉应了声,算是默许了。 沐云歌从床上爬起来,取了工具用烈酒消毒后,帮男人将背上化脓的腐肉一点点处理干净。 从头到尾,空气都出奇地静谧,男人连哼也未哼一声。 沐云歌想起男人在建章宫挨板子的时候,被打得血肉模糊,同样也一声没哼。 这男人是痛神经不敏感么?就像感觉不到痛似的。 “王妃刚才……以为本王想干什么?” 趴在榻上的楚元戟突然开口,让正在上药的沐云歌指尖僵滞一下。 下一刻,她才回味出男人话里的意思。 楚元戟是问她刚才被吓得尖叫时,以为他想对她做什么? 沐云歌没有回答,话锋一转:“王爷的伤需要静养,近日不能碰水,最好也不要再射箭。” 她已经利索地帮男人处理好了伤口,再用纱布包扎起来。 楚元戟缓缓坐起,目光如炬,咄咄逼人:“王妃是以为本王会轻薄你?” 他依然紧咬着刚才的问题不放。 沐云歌只好凝望向他,不再回避:“王爷服了大补汤,身体躁狂,我有此担心也很正常。虽然是京城第一丑女,但我也是个女人!” 孤男寡女,不得不防! 楚元戟皱紧了眉头,虽然不悦,却未反驳。 最后不耐摆了摆手:“玲珑那个丫鬟本王会处理,明晚……王妃就不会看见大补汤了。” 沐云歌暗喜,若非定王今晚被这碗大补汤坑得太惨,他怕是也不会这么快拿定主意。 她已经热心快肠地开始帮男人想对策:“王爷把人给贵妃娘娘退回去,总得想个好名目才是……” 毕竟玲珑是贵妃娘娘派来的人,把人退回去,还是得谨慎应对。 沐云歌脑子骨碌碌地转着,真的是在用心琢磨。 只闻男人冷冷应了句:“本王何时说要把人退回宫里?” 此时,楚元戟已经轻车熟路地打好了地铺,准备歇息了。 沐云歌眼角的笑意瞬间凝固:“人不退回宫里? 那王爷说的处理玲珑那丫鬟……又是何意?” 楚元戟躺下之前,挥灭了桌上的红烛,屋里瞬间陷入了黑暗。 男人沙哑困乏的声音幽幽传来:“总之从明日起,玲珑那丫鬟就不会出现在逍遥阁,大补汤也不会再出现,王妃能安心睡了吗?” 他堂堂定王,竟然被王妃当成了色胚,担心被他轻薄! 想到这事儿,楚元戟就气得睡不着。 同样,沐云歌这一夜也失眠了! 翌日,楚元戟离开后没多久,沐云歌便起了床。 她脑子里还想着昨天晚上楚元戟说过的话,急急出了屋。 院子里,天竺正在晾洗好的衣裳,看见王妃眸光微惊:“王妃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 昨夜王妃的叫声楼下都听见了,可见与王爷酣战之激烈。 沐云歌全然没有察觉到小丫鬟的心思,左右环顾后,问她:“你可有见到玲珑?” 她就是想知道,楚元戟到底要如何处理那个丫鬟。 天竺恍然,急忙答:“奴婢差点忘了告诉王妃,玲珑姐姐从今日起就不在逍遥阁侍候了,王爷把她调去了辰光阁。” 虽然答案在意料之中,可沐云歌心里还是没由来的生气。 定王所说的处理,就是把那狐媚精调去了辰光阁,他还真是一举两得。 既敷衍了沐云歌,又行了他自己方便。 天竺一眼就看出了主子不高兴,放下正在晾晒的衣裳,小心翼翼凑近她:“是奴婢说错话了吗?王妃……好像不高兴。” “我高兴!我现在比什么时候都高兴!” 逍遥阁里少了一双眼睛盯着她,这是好事儿。 沐云歌很快就调整好情绪,她转念又问:“你可有看见玲珑每日熬药剩的那些药渣?” 天竺摇头。 说来也奇,玲珑姐姐这两日都有熬药,可她却没见过药渣。 就在这时,玉树的声音传来:“奴婢这两日有看见玲珑鬼鬼祟祟的绕去后院,不知在墙角埋了什么… …” 身边有玉树这样身手好又警惕的丫鬟,还真是省心不少。 “带我过去看看。” 虽然现在玲珑人去了辰光阁,但是她用大补汤害沐云歌的事情,不能就这样善罢甘休。 玉树在前面带路,来到后院墙角根,顺手找了把铁锹,那块土壤还是松软的,很容易便挖开了,里面果真埋着药渣。 沐云歌蹲下身,拈起一把药渣放到鼻尖嗅了嗅,确实是这两日给她和楚元戟分别熬药剩下的药渣。 天竺一脸不可思议:“玲珑姐姐为什么要把药渣埋藏在这儿?” 沐云歌冷嗤:当然是作贼心虚。 玉树也愈想愈不对劲,忿然道:“自从玲珑第一天进了逍遥阁,奴婢就觉得她有问题,每天在府里到处乱逛瞎打听,干活就是装把式。” 她这话确实不假,天竺也点头附和。 玲珑离开逍遥阁,倒是让她们自在了许多。 沐云歌仔细吩咐:“天竺,你把这些药渣收起来,晾干后妥善保管。还有……这件事情只有我们三人知道,不准对外泄露出去。” 第77章 杀人就该偿命! 用过早膳后,沐云歌打算去一趟誉王府。 她昨晚在誉王府门外没能等到楚元烨,也不知永宁公主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心里还是挂念着。 就在沐云歌带着天竺玉树要出府门时,忽见一辆马车在巧在定王府的门口停下,从马车上下来一张熟悉面孔。 沐云歌眸光泛疑:“碧红婶婶……” 碧红是向珍雁当年的陪嫁丫鬟,后来向氏沦为家奴,碧红也被赶出相府,是向氏从压箱底的陪嫁银子里,取出五十两悄悄塞给了碧红,让她自谋生计。 而碧红因为放心不下主子,就在离相府不远的街上开了家包子铺。 她手艺好人也勤快,包子铺的生意红红火火,又遇到良人,成家生了一对儿女,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沐云歌记忆里,原主小时候常去碧红婶婶开的包子铺,每次碧红都会给她装好些个大肉包带回去。 但沐云歌带回去的那些肉包子,向氏总舍不得吃,只要看着子胥和云歌两个孩子吃得饱饱的,她就露出一脸满足的笑。 沐云歌见碧红神色焦急地出现在定王府门外,直觉肯定是事发生。 碧红闻声,也认出了蒙着面纱的沐云歌:“大小姐,奴婢看见太子妃的轿辇今日回了相府,心里担心夫人,这才匆匆忙忙赶到定王府给大小姐传信……” 太子还在禁足,沐如雪突然出宫回了相府,肯定不是简单的探亲! 沐云歌想到自己前不久才刚刚惩罚了杜氏,如今身为太子妃的沐如雪若是见了杜氏身上的伤痕,以她的性子,恐怕会迁怒于向珍雁。 “多谢碧红婶婶特意来捎口信,我这就回相府一趟。” 碧红婶婶指着面前的马车:“这是我夫家堂弟的马车,让他送我们,大小姐可以放心。” 沐云歌点头,带着天竺玉树一同上了马车。 马车上的一路,碧红家长里短地说了不少话。 当她提到向氏时依然忍不住热泪盈眶:“奴婢的包子铺虽然不是什么大生意,但要多养活一个人也不成问题,这些年奴婢多次恳求夫人离开相府,夫人都不肯点头。” “碧红婶婶不要难过,你对我娘忠心耿耿,我娘她心里都明白,她不愿意离开相府,也是有自己的苦衷……” 沐云歌轻声宽慰,就连她这个亲生女儿也劝不动向氏离开相府,更何况外人。 碧红眸底泛红:“奴婢知道夫人心里放不下老爷,可是当年……老爷听信杜氏那个狐媚精的谗言,不顾夫人刚生下小姐还在月子里,就废妻扶正妾室,这般无情无义的夫君,又有何值得留恋?” 听了碧红的话,沐云歌才知道向氏竟是在生了她还未足月,就被废了正妻,沦为家奴。 在原主的记忆里,向氏一直就生活在那间落魄小院,很多事情都是从兄长沐子胥口中得知的。 但沐子胥从来没有说过,向氏为何被休。 “碧红婶婶可知,当年我爹为何会休了我娘?” 沐云歌想着,就算一个男人再无情,也不该在妻子刚分娩还未足月就要休妻,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 碧红眸光微怔,神色一闪而逝的尴尬,似是察觉到自己嘴快说错了话。 “事情过去了太多年,奴婢也记不清了。” 沐云歌看得出她在说谎,不过碧红婶婶对向氏忠心耿耿,如果她不肯说,定然是那些过往的事情会对主子有伤害。 她既不愿意再提起,沐云歌也不勉强。 马车不知不觉到了相府的巷口,沐云歌让他们停了下来:“余下的几步路,我自己走进去,就不劳烦碧红婶婶了。” 碧红知道沐云歌是为她着想,担心被相府的人发现是碧红通风报信,给她招惹来麻烦。 “好。大小姐自己多当心。” 当沐云歌出现在相府时,就连管家也大吃一惊。 沐云歌没有给他前去通传的机会,带着天竺玉树大步流星地朝着向氏居住的僻静小院走去。 碧红和她的担忧,还真的都被应验了。 远远的,沐云歌就听见了沐如雪盛气凌人的尖锐嗓音:“爹,你为何要护着这贱妇?” 沐睿嗓音低沉:“老夫答应过定王妃,会善待她娘。” 沐如雪娇艳的五官气的扭曲:“难道爹忘了我那位好姐姐是如何对相府的?是她逼着爹在御前状告太子,害得我在皇后娘娘面前抬不起头,她竟还对我娘下如此狠手,娘的伤口到现在还流着脓血,这口气爹让我如何咽得下!” 更何况,她现在的身份是太子妃,若连这口气也不能出,让她日后在沐云歌面前还如何抬得起头? 沐如雪的气焰愈加嚣张,指着向珍雁的鼻子:“你的女儿胆敢鞭责我娘,我今天就加倍让你偿还!” 沐睿皱了皱眉头:“雪儿……” 他突然发觉这个女儿徒有一张好皮囊,却不知谋略。 眼下太子还被罚禁足,眼看着朝堂里废除太子的声音越来越多,皇后才让沐如雪回相府找沐睿智商议应对之策。 可沐如雪回府后得知杜氏被沐云歌责罚的事情后,就冲动地跑来找向珍雁兴师问罪,完全不知孰轻孰重。 不等沐睿的话出口,沐云歌清冷的声音已在院外扬起:“逼爹去御前状告太子的人是我,责罚杜氏的也是我,太子妃若要出这口恶气,理应去定王府找本妃算账。在这里欺负我娘这个妇道人家,算什么本事?” 沐如雪见到她,气得眸色猩红:“你竟还有胆子回相府?本妃正要找你算账……” 定王府她是不敢去闹事,但这里是相府,她可不怕沐云歌! 还不等沐如雪把狠话说完,玉树已经拔出利剑,挡在了沐云歌的身前。 “谁敢动王妃,先问过奴婢手中的剑!” 这丫鬟浑身散发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着实令人不敢小觑。 沐云歌眼角挂着浅笑,丝毫未将沐如雪放在眼里,缓慢踱步,走到了向珍雁的面前。 沐如雪狠瞪一眼玉树,更是怒火中烧:“又是你这个丫鬟,真以为本妃不敢动定王府的人么?” “太子妃尽管试试看!” 沐云歌冷嗤,透着不屑:“我今天才发现,太子和太子妃真是天生一对。都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太子妃不急着保住太子殿下的储君之位,还有心情到处惹祸。” 言外之意,沐如雪敢在这个时候招惹定王府,无疑就是在太子岌岌可危的处境下,火上又浇了一瓢油。 沐如雪被她这一番冷嘲热讽,虽然怄气,但脑子却也清醒了。 她才意识到自己回相府的初衷,其实是要求爹爹共谋对策,看如何才能平息众怒,帮太子殿下渡过这一劫。 沐睿也无法再坐视不理,冲着沐如雪冷喝一声: “你随老夫……借一步说话!” 身为两朝元老,沐睿自是对朝堂的局势了如指掌,眼前陛下明显是愿意保住太子,却又抵不住朝堂之上每日都有人联名上奏要废除太子。 皇后娘娘和沐睿虽然也都有各方势力,企图保住太子,但双方势均力敌,朝堂对峙难下。 这个时候,唯有第三方有人站出来说话,陛下才合适做出决断。 沐睿深知定王在朝中根基颇深,倘若他愿意帮太子说句话,任凭白旭琨那一众势力再强,陛下也能就此让他们闭嘴。 沐如雪还得仰仗丞相爹帮她想法子救夫君,自是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出了院门。 院子里,沐云歌握紧向氏的手,面色担忧:“娘,你还是随我回定王府!” 今日若不是碧红婶婶赶去定王府通风报信,她也不可能及时赶回相府。 虽然沐睿看似有遵守承诺,但沐云歌心里终究还是不踏实。 向珍雁浅笑摇头:“娘在相府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不也相安无事?你就不要小题大作了。” 沐云歌知道她性子执拗,但凭谁来劝也没用:“我今晚不走了,留在这儿陪着娘。” 她知道沐如雪的性子,这口恶气没出成,自是不会善罢甘休。 只要沐如雪还在相府,她也不走,就守在向珍雁的身边。 向珍雁眼里都是宠溺,轻声嗔:“你是嫁出去的女儿,哪能就这样随随便便留在娘家过夜,别使小性子。” 沐云歌眼角微翘,抱着妇人的胳膊撒娇:“女儿已经好久都没有和娘一起睡了。” 向珍雁还是放心不下:“可是定王……” “娘放心,王爷向来体恤云歌,他不会有意见的。” 沐云歌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她和楚元戟原本就各住各的,就算她彻夜不归,男人肯定也不闻不问。 更何况,定王的辰光阁里刚添了玲珑那个狐媚丫鬟,他哪还有心思管逍遥阁的事儿。 沐云歌原本心里也还在和楚元戟生气,多陪娘亲两日,就当出门散个心。 自从女儿嫁出去以后,向珍雁也倍感孤寂,沐云歌就算能多呆一夜,她也很开心。 清冷的小院多了几个人,也变得热闹起来。 天竺缠着向氏学了番茄鸡蛋面,她知道王妃好这一口,特意要学的。 玉树是个实在丫头,默不吱声的将院里的水缸挑满了水,柴火也劈得堆成了一座小山。 向氏倍感欣慰,连赞沐云歌是前世修来的好福气,今生才能得到天竺玉树两个这么贴心的丫鬟。 眼看着天色暗下,向氏给天竺玉树也备好了房间。 “我今晚要跟娘一起睡……” 沐云歌在向氏面前撒娇耍赖,自从十二岁母亲病逝后,她好久都没能这样肆意的撒娇了,感觉真的很幸福。 向氏宠溺的摸摸她的头:“都依你!” 母女俩刚要回屋,忽闻外面传来动静,回头一看,竟是沐如雪搀扶着杜氏进了院门。 沐云歌和向氏眼底的笑容瞬间僵滞,还未等她们先开口,杜氏虚弱娇柔的声音已先传来:“定王妃,以前都是妾身不好,还请定王妃大人大量,不要再计较过去的事情。” 杜氏突如其来的道歉服软,让沐云歌半眯凤眸,显然是别有用意。 沐如雪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抿着唇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吱唔憋出句话:“逼迫姐姐替嫁到定王府,是如雪的过错……” “你们母女俩究竟想说什么?” 沐云歌和她们一起生活了十七年,太了解这对母女的手段,能让她们低声下气认错求饶,重头戏肯定藏在后面。 杜氏和沐如雪对视一眼,杜氏眼神示意沐如雪开口。 沐如雪朱唇紧抿,若非沐睿镇重其事的告诉她,想要救太子于水火,除非定王肯相助。 以皇后娘娘和沐睿的身份,自是不可能轻易向定王开口,只有沐如雪放下太子妃的身段,从定王妃这里寻求突破口。 “如雪知道,姐姐因为我和太子逼你替嫁之事… …一直耿耿于怀。可是姐姐嫁给定王,现在不是过得挺好吗?定王的眼睛失而复明,对姐姐体贴有加,姐姐又何需再计较……” “住口!妹妹可还记得往我嘴里灌哑药时说过的话?你现在居然能站在我面前,把谋害人命之事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沐云歌实是忍不住要打断沐如雪,原主被太子和她逼死了,她竟然还能厚颜无耻的说出这番话。 “若真想求得我的原谅,你也得拿出诚意,若先磕三个响头赔罪,我还能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这是她欠原主的,倘若原主立有灵牌,沐如雪和太子就该在她的牌位前磕头谢罪。 闻言,沐如雪杏眸瞪大,嘴角抽搐两下:“姐姐不要太过份……” 堂堂太子妃向定王妃磕头认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成了全天下人的笑柄。 丢的不仅仅是她的脸,更是太子和皇后娘娘的脸面。 沐云歌冷笑:“主动认错求原谅的是妹妹你,倘若没有诚意,又何需故作姿态,还是早些回宫去! 皇后娘娘怕是还在等着你的消息……” 她压根儿就不稀罕沐如雪磕这三个响头,不论是太子还是沐如雪,杀人都该偿命。 第78章 她要坦白的是倾城美貌! 沐如雪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气得转身就要走,却被杜氏暗暗一把攥住皓腕,眼神多了几分凌厉的暗示。 杜美兰的眼神是在提醒女儿:小不忍则乱大谋! 沐如雪咬咬牙,事关太子,她不能意气用事。 况且,倘若事情没办好,她回到皇宫以后也没法向皇后娘娘交代。 沐如雪那双漂亮的水眸透着隐忍,眼看着天色渐暗,这僻静之地也没有旁人,就算真有奴婢看见,量也没人敢把话传出相府。 想到这儿,她嗵地跪了下来,仓促慌张的连磕了三个响头。 还来不及整理弄乱的发髻,就赶紧爬了起来,衣裙袖挽还有额头的珠钿,全都染上了灰尘,模样看起来着实有几分狼狈。 “头也磕了,姐姐现在能不计前嫌,求定王殿下帮太子解围了吗?” 沐云歌冷瞥她一眼:“妹妹的脑子怕是磕糊涂了?我只是说你若磕三个响头,我才会考虑要不要原谅你,还不一定会原谅呢!” 可太子妃,才磕完头就忙不迭地让她去求定王救太子,未免也太天真了? 闻言,沐如雪顿时觉得自己被耍了,全然顾不得太子妃的形象,张牙舞爪的直朝着沐云歌扑过去。 “你这贱人,胆敢耍弄本妃!” 沐云歌不似原主那般柔弱,她还不至于被沐如雪轻易地就拿捏住。 只见沐云歌脚下敏捷的一记旋转,让沐如雪直扑了个空,然后她又不留痕迹地从身后推了一把。 沐如雪摔了个狗吃屎,华服染尘,珠钗凌乱,看着更加狼狈了。 杜氏也没料到事态会变成这样,她慌忙上前扶女儿:“雪儿……” 这会儿,杜氏才意识到,自从沐云歌嫁入定王府死里逃生后,就像变了个人,下手快狠准,且毫不留情。 此刻,杜美兰也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她忽闻院外有脚步声传来,是沐睿! 这些年杜氏早就练就了一个本领,沐睿还在百丈开外,她就能听出他的脚步声。 杜氏杏眸流转,突然掩面抽泣:“我们母女真心诚意来向定王妃道歉,就算定王妃逼着如雪向你磕头认错,她也都照做了,求定王妃看在老爷的情面上,不要再羞辱我们母女……” 沐云歌秀眉微蹙:分明太子妃个性跋扈,动手打人却自食其果!杜氏突出此言,显然是居心叵测。 很快,沐云歌也察觉到又有人进了院门。 沐睿智面色黑沉,杜氏刚才的话他全都听见了,甚是气恼。 他直面走向沐云歌,冷声道:“这世间,只有跪天跪地跪父母!如雪是你的妹妹,但也是太子妃,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跪你!” 听说沐云歌逼沐如雪下跪,确实把沐睿气得不轻。 沐云歌哪能看不出沐睿气急败坏的样子。 现在该跪的都跪了,他们又能拿她如何? 她依旧眸色清冷,平静如水:“她们母女俩跑来唱的这一出,想必是爹给出的主意!” 沐睿皱着眉头,克制着怒意:“该出的气你已经出了,倘若还把相府当做你的家,你就该为这个家尽份心力,帮你妹妹相助太子,这对定王而言只是举手之劳。” “定王的事情都是他自己做主,朝堂之事,更不是我一个妇道人家该掺和的。” 沐云歌四两拨千斤,再次回绝了沐睿。 沐睿越看她越气,越想也越恼:“你当真以为老夫只有定王这一步棋可以走吗?就算没有定王出手相助,以老夫现在的实力,一样能保太子渡过此劫。” 于他而言,定王这一步棋是最为稳妥的,可若此路不通,这盘棋也并非就成了死局。 只是要多绕些弯路,花费些棋子,但想要保住太子,还是有其它路可行的。 在旁的沐如雪听见这番话,紧绷的心弦顿时松弛。 她再转念,又想起沐云歌方才逼她从磕的那三个响头,更觉颜面扫地:“爹……你既然还有法子,为何偏逼着女儿来求她……” 沐如雪气得脸颊熨烫,怒眸瞪着沐云歌,想到所受的羞辱,再也克制不住。 她指着沐云歌,近乎嘶吼:“你这个杂种!身上流的根本就不是沐家的血,又怎么可能把相府当成自己的家,更不会把爹放在眼里!” 她的话如同晴天一道霹雳,让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向珍雁更是脸色苍白,瘫软地扶着墙根才站稳了脚:“你……胡说八道!” 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她结痂的伤疤再次被人揭开一条血淋淋的口子。 沐云歌上前搀扶着向氏,秀眉微蹙。 听沐如雪刚才振振有词,倒不像是空穴来风,她也从中似听出了几分端倪。 沐睿黑沉着脸,戾眸投向了杜氏:“这些浑话都是你教她说的?老夫当年是如何交代的?” 事情已经过去十七年,倘若不是杜美兰告诉女儿,沐如雪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老爷息怒,妾身只是……无意间提过一回。” 杜美兰怯颤地连连摇头,瞥了眼女儿,埋怨她不该提起此事。 可是沐如雪看见向氏面色骤变,还有沐云歌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她眼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占了上风,自是不会就这样轻易松口。 她无所畏惧地迎向沐睿,底气十足:“爹为何不准人再提起此事?红杏出墙偷汉子的是向氏,爹为了自己的颜面而替她遮掩,别稀里糊涂养了十七年的女儿,到头来却是别人家的……” “雪儿,住口!” 杜氏急着上前,一把堵了她的嘴,不许她再往下说。 “既然要说,那今日不如就把话说透了!”向氏气得微微颤颤,却也不再保持沉默。 她抽搐着双肩,一字一句:“我自从嫁进沐家,扪心自问从未做过对不起老爷的事情,当年所谓的被人捉奸在场,根本就是遭人陷害。这十七年的委屈我可以受,但我绝不允许有人侮辱我的女儿,云歌是老爷的亲生骨肉,谁也不能歪曲事实!” 当年向珍雁产下女儿云歌,还未足月,不知是谁下药将她迷晕,她再醒来时衣衫不整地出现在柴房,和一个赤身裸体的陌生男人躺在草垛里。 还未等向珍雁回过神,已经有人破门而入,沐睿和姨娘杜氏全都出现在她面前。 这件丑事虽然被沐睿镇压下去,也不允许府中任何人再提起,但向珍雁也因此被休,从此沦为府奴。 向氏当年因为羞愧,心中虽然冤屈却也没法解释,她只要一回想起和那个陌生男人在草垛里的羞耻画面,就恨不得一头撞死。 只是,一对儿女尚幼,她舍不得。 十七年前的丑事,再次被摆到台面上,沐睿的脸色也是青一阵黑一阵。 他绷脸抿唇,迈着大步走到向珍雁面前,厉声问:“你既说当年是遭人陷害,为何十七年来却从未在老夫面前辩解过半句?” 向珍雁杏眸噙泪,浅涩冷笑:“当年的场面…… 老爷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我再多说……亦是自取其辱!” 想当年,她嫁入沐府风光无限,老夫人疼她,夫妻恩爱。 直至沐老夫人一病不起,沐睿以冲喜之名纳了杜氏进门,一切就都变了。 当向珍雁在柴房被抓奸当场的那一幕发生时,她曾以为夫妻一场,沐睿了解她的为人,一定会相信她。 可是,男人暴怒,连给她开口解释的机会也没有。 她以为的夫妻信任,原来只是她的误解! 沐睿既不信她,她又何需再多做解释。 四目相对,沐睿和向珍雁的眸光深处,都透着极其执拗的倔强。 十七年前发生的事情,他们其实都还耿耿于怀。 二人谁也没有再先开口说话,空气里弥漾着难以捉摸的诡异气流。 杜美兰的喉头一紧,小心翼翼来到沐睿身侧:“老爷的身子要紧,勿要再动怒,让妾身陪你回去歇息。” 沐睿依然站在原地,一动未动:“既然你说当年的事情是被人陷害,那老夫就一查到底,看看究竟是老夫冤枉了你,还是你在说谎!” 向珍雁盯着他,没有说话。 沐云歌却注意到,杜氏在听见沐睿说完这句话时,眸光慌张失色,虽然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可明显有些魂不守舍。 看来沐睿说要彻查十七年前的事情,让她内心惊慌失措。 沐睿再次深凝向氏一眼,方才拂袖离去。 杜美兰紧随其后,眼神忍不住又瞪了眼沐如雪,她这个女儿还真是能添乱,无端又给她惹出了麻烦。 沐如雪一脸懵,她原本只是想挫一挫向氏母女的锐气,没曾想会惹得父亲盛怒,从母亲的眼神她也不难察觉,自己可能又惹祸了。 清冷的院落又恢复了宁静。 向珍雁的情绪却再难平静,身体顺着墙根滑落,环抱双膝掩面轻泣。 多年来压抑在心底的委屈,这一刻似再也忍不住爆发,泪水决堤而下。 沐云歌缓缓蹲下身子,从背后环搂着她,就这样静静地守候在旁。 也不知过了多久,向珍雁微颤的肩膀渐渐平复,情绪也平复下来。 沐云歌轻细温和的声音在妇人耳畔:“我知道娘心里有委屈,娘……把你的委屈说出来,女儿现在长大了,我也想为娘分忧。” 她真的难以想像,向氏遭人陷害却能忍受十七年不为自己辩解,她更不能想像这些委屈压在向氏的心里十七年,无人倾吐该有多难受。 向珍雁盈盈泪眸凝着她,哭着笑了:“歌儿长大了,娘有委屈也可以对你倾诉了。” 这一晚,向氏向女儿坦露心扉,详细聊起了当年发生的事情。 最让沐云歌关注的点有两个,一是沐老夫人重病冲喜,二是向珍雁被人下药陷害。 这两件事情看似无异,却有一个共通点,两件事情发生的最大受益人都是杜美兰。 当年,因为沐老夫人重病冲喜,杜美兰才有机会嫁入沐府,虽然身份只是个妾室,但当沐老夫人离世,向珍雁与人私通的事情曝出后,她就名正言顺成为了沐府的当家主母。 这两件事情串联起来,细思之下,不得不令人起疑。 沐云歌不由不问:“娘可知道,祖母当年是得的什么病?” 向氏摇头:“你祖母身体一直都很硬朗,当年因为我有孕在身,她特意进庙去求签,回来后就感染风寒一病不起。请了大夫来看,药也喝了不少,总不见起色。” “那纳妾冲喜又是谁想出来的?” “是你爹提出来的,我才知道他养了外室,他说杜氏已有身孕,得给她一个名分才是。可杜氏娶进门两个月,老夫人就去逝了。” 提起老夫人,向氏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 沐云歌不想再让母亲伤心难过,刻意转移了话题:“我也有件事情……要向娘坦白!” 向氏愣了愣,盯着她不明所以。 沐云歌眉眼藏笑,抬手轻轻摘下面纱,冲着妇人灿烂一笑。 烛光下,一张无法言喻的倾城容颜映入向珍雁的眼帘,那双雾眸似碧泉清澈,黛眉秀鼻,樱红小嘴,不施粉黛,却清丽脱俗。 向珍雁惊得杏眸睁大,倘若不是声音未改,她真的不敢相认。 沐云歌贴靠到妇人的肩头,带着女儿的撒娇:“我想让娘成为第一个见到我真实容貌的人。” 向珍雁这才回了神,依然难以置信:“歌儿,你的脸……” 简直美如仙女下凡! 沐云歌知道娘的脑子里肯定很多疑惑:“娘,很多事情我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向您解释清楚,但你一定要相信女儿,我们都会越来越好。” 向珍雁含泪点头,柔荑小心翼翼轻抚上女儿的脸颊,如凝脂般光滑细腻的肌肤,真实的让她感动的想哭,这也是她这十七年来,最开心的一刻。 母女俩有笑有泪,躺在床上聊到深夜,心也离得更近了。 翌日清晨,一大早相府就有人来报,定王府的人来寻王妃。 来人是莫言,楚元戟的亲信。 当在向氏的小院里见到沐云歌时,莫言紧绷的神色明显舒缓。 第79章 一亲芳泽,定王妃真香! 莫言一身青衫,青如叠翠,伫立在院子里:“属下奉王爷之命,来保护王妃。” 沐云歌微怔:“莫侍卫,这么早……” 是不是意味着,楚元戟一大清早就发现她失踪了? 莫言面无表情,如实回答:“属下昨晚就守在院外!不过王爷有交代,让属下到了相府要守规矩,所以属下一早便登门求见王妃,请他们通传。” 闻言,沐云歌的眼角不由抽搐了两下。 莫言昨晚就守在院外,那也意味着昨晚在院子里上演的家丑大戏,他全都看见了? 沐云歌料定,莫言肯定会把事情一五一十的禀报给楚元戟,想到这里就不由得开始头疼。 她揉了揉太阳穴:“莫侍卫既然昨晚就来了,也该知会本妃一声。” 相府毕竟还是她的娘家,家务事她还也不想都被外人知晓。 莫言双手抱拳:“昨晚的情形……属下以为在暗处不暴露身份,才能更好地保护王妃。” 不过,昨夜莫言也见识到了,他家王妃并非省油的灯,让堂堂太子妃给她跪下磕头,就连藏在暗处的莫言也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沐云歌心口一沉,看来他是真的什么都看见了! 于是再一转念,眸光微亮:“莫言,王爷既然让你保护我,也就是说……你可以任我差遣?” 莫言愣了愣,恭敬点头:“是!” 送上门的好劳力,她若是不好好利用岂不是可惜? “正好……我这里有件棘手的事情需要你去办! ” 沐云歌上前,压低嗓音在莫言面前又说了几句,是让他派人盯着杜氏那边的动静。 昨夜她细细琢磨,还是觉得杜氏身上的疑点太多。 如今沐睿承诺要将十七年前的事情一查到底,心里最慌的应该就是杜美兰。 倘若她在十七年前真的做了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定然是要想办法,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所以,沐云歌派人盯着她,应该会更容易找到线索。 莫言很快便会过意,恭敬点头:“是!属下这就吩咐下去。” 当日傍晚,沐云歌在相府就得到了沐如雪回宫的消息。 看来她和沐睿已经商量出了为太子解围的法子,这才能安心回宫。 听说太子妃已经回宫,向珍雁也将沐云歌拉到一旁:“歌儿,太子妃已经回宫,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人来我的这间小院儿找茬。既然定王派了侍卫前来,你也随他们早些回定王府。” 她昨夜与女儿禀烛夜谈,听出了沐云歌与定王正闹着别扭,她自是不能再留女儿继续住下,以免他们夫妻隔心,关系越闹越僵。 不等沐云歌开口,莫言已随声附和:“属下昨日离府前,王爷还有句话让属下带给王妃。王爷说…… 王妃为他备的药,昨日已经饮完了。” 言外之意,倘若王妃今日不回府,楚元戟治疗心悸的汤药就断了。 沐云歌皱了皱眉头,她倒是疏忽了这一茬儿。 向珍雁握着她的手,温柔道:“歌儿,定王这是催你回府呢!听娘的话……你就早点回去!” 向氏与楚元戟只有两面之缘,定王看似阴鸷冷漠,令人不寒而栗。 倘若她不是亲眼看见沐云歌嫁给定王后,受到百般呵护,也会被定王冷漠的外表蒙蔽。 如今,向氏心底倒是暗暗看好楚元戟这个女婿,也希望女儿与定王能早日修成正果。 沐云歌用过晚饭后,辞别母亲,离开了相府。 向氏依旧是送她到府门外,翘首望着马车远去,直至消失在视线里。 母女相处的时光平淡却美好,只是总觉得短暂了些。 夕阳一寸寸地落下去,沐云歌一行在太阳的余晖下,回到了定王府。 沐云歌带着天竺玉树直接回了逍遥阁。 由天竺负责为定王煎熬汤药,沐云歌先回了屋。 沐云歌刚走进房间,就察觉到了异样,她床上的摆置被人动过。 莫非……楚元戟昨晚进来过她的房间? 应该就是这样的,否则男人也不可能发现她失踪,下命让莫言去相府保护她。 天色此刻已经暗了下来,天竺熬好了汤药,奉命送去辰光阁。 莫言当值巡夜,便也离开了逍遥阁。 沐云歌还想着娘亲十七年前被陷害的事情,需要细细在脑子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再捋一捋。 她突然想去花园里走一走。 “王妃要去哪儿?” 玉树见主子出了院门,急着跟上去。 沐云歌轻声阻止了她:“我就在府里随便走走,你不必跟着。” 月色黛蓝,沐云歌静静漫步在青石小径。 她仔细回味昨夜娘亲叙述的过往前尘,其中有许多细节里的小人物向氏都记不清了。 但沐云歌知道,往往案件的突破口都是在那些被人忽略的小人物身上。 她突然想到了碧红婶婶,碧红当年是向珍雁的婢女,向珍雁身为主子,自是不会留意府里的下人,但碧红说不定能有印象。 看来她得找个时间,再去趟碧红婶婶的包子铺。 忽闻有马嘶声传来,沐云歌朝前眺望,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来到了马厩前。 她早就听闻定王府的马厩中有好些宝马,既然到了马厩外,不如进去见识见识。 马厩里养着几十匹骏马,个个膘肥体壮。 但沐云歌一眼望去,有两匹马最惹人眼,一红一白。 红鬓骏马毛发油光发亮呈血红色,身材高大威猛,有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另一匹白色宝马,通身雪白,没有半根杂色,一看就知是极品。 沐云歌拾起干草喂它们,在马厩里逗留了约莫半炷香的时辰。 忽闻外面有嘈杂声传来,她这才走了出去,一眼便看见了带队巡夜的莫言。 莫言目光锋利,四处搜查,看样子是在寻人。 当看见沐云歌时,微微一怔:“王妃怎么会在这儿?” “我随便走走。”沐云歌察觉到气氛的紧张,试探的问了句:“莫侍卫,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莫言也没料到会在此遇见沐云歌,顾及到王妃的安危:“有外人潜进了定王府,属下先派人送王妃回逍遥阁。” 现在定王府已经四处戒严,刺客逃不出去,肯定还藏在府内。 沐云歌看得出来他们的搜查正如火如荼,并不想添乱。 “逍遥阁离得不远,你们刚从那边一路搜查过来,我独自回去肯定也是安全的,不必派人送我。” 为了不耽搁莫言他们办正事儿,她话音落下就已经迈步离去。 莫言看了眼往逍遥阁的路,距离确实不远,倘若真遇到情况只要王妃大叫一声,他们也能听见。 于是下令让侍卫们兵分三队,开始搜查马厩。 沐云歌独自朝着逍遥阁的方向折返,也不知是心里作祟还是怎的,总觉得好像有人跟着自己。 莫非是因为听莫言说府中进了刺客,所以才疑心窦生。 眼看前面就快到逍遥阁,路上有棵硕壮高大的合欢树,忽闻身后有石子响动的声音。 沐云歌警惕回眸:“什么人?出来!” 须臾,一道紫金华袍的修长身形从暗处走了出来,施展轻功眨眼便飘落在沐云歌的面前。 沐云歌杏眸微怔,出现在她面前的竟然是……楚元戟! “王爷?你鬼鬼祟祟跟着我做什么?” 楚元戟清了清嗓子:“本王听说府中进了刺客,担心王妃的安危……” 他仪态潇洒风流,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 沐云歌瞥了眼马厩的方向,察觉有些不太对劲。 她察觉到跟踪之人分明就是从马厩一路跟着过来的,而马厩与辰光阁的方向是南辕北辙,仅这一点就说不过去。 再则,楚元戟私下与她在一起,也从来不会说这种体贴之词。 体贴的话都是故意说给外人听的。 想到这儿,沐云歌故作虚软,带着几分撒娇:“臣妾听说有刺客,正是害怕的腿脚都软了,王爷可否扶臣妾一把。” 眼前的楚元戟眼底闪过一丝笑谑,语气带着玩味:“爱妃既是腿脚发软,不如让本王抱你回去。” 那张和楚元戟一模一样的容貌,唇角挂着笑谑,朝着沐云歌靠近的同时伸出双臂。 沐云歌的目光迅速从他的皓腕闪过,并未看见熟悉的菩提手珠。 当他的身体靠近时,沐云歌发现此人高出自己约莫半个头,身高明显要比楚元戟矮,而且他身体的骨架和手骨都要细些。 他并非定王! 就在那人带着调戏的圈上沐云歌香肩的那瞬,沐云歌对视上他的眼睛,一个人就算易了容,那双眼睛却是骗不了人的。 这是一双黝黑精锐的瞳,黑白分明,透着少有的灵动。 与楚元戟的眼神是截然不同。 “你究竟是何人?” 沐云歌的直觉,此人如此低调潜入定王府,还有心情与她在此调情,绝不可能是为了烧杀抢掠。 闻言,对方眸光有瞬间的惊诧,似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被认出来。 他直勾勾盯着沐云歌,唇角勾着坏笑:“爱妃连自己的夫君都不认识了?” “你既口口声声说是我夫君,那不如坦城相诚,先让我扒了你的人皮面具。” 沐云歌猝不及防,突然伸手探向她的耳根,果然感觉到了贴着一层人皮。 只是,对方的身手极为矫健,沐云歌也只有机会触到了一下,就被她旋转飞身避开。 “啧啧啧,既然爱妃想与我坦城相见,那就先拿出诚意,让本王一亲芳泽。” 那人笑音风流,袖袍挥舞之间,似有狂风席卷。 沐云歌脸上的面纱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卷起。 那人的飒爽英姿突然飞身靠近了她,朱唇印上她的脸颊。 随即而来的是更加欢愉的大笑:“京城第一丑女,原来是位绝代佳人。这件事情若是传扬出去,一定很有意思。” 沐云歌抚好面纱,清灵的雾眸平静凝盯着她:“潜入定王府的刺客,不仅会易容术,还是女扮男装,若这事传扬出去,也一定很有意思。” 对方脸色的笑色顿滞,盯着沐云歌:“你怎会知道我是女人?” “你先告诉我,你潜入定王府的目的……” 沐云歌笑着卖了个关子,其实在对方刚才靠近她的时候,她闻到了对方身上有股淡淡茉莉香料。 这是只有女子才会用到的香料,虽然调香的味道极浅,但还是暴露了她的身份。 就在这时,有急促的脚步声朝着她们的方向而来。 冒充楚元戟的刺客顾不得多想,直接掳了沐云歌飞身跃身藏进粗壮的合欢树里。 “不许出声,否则就杀了你。” 她将一把短匕架在了沐云歌的脖子上,二人挤身藏在繁茂枝叶中。 沐云歌并不慌张,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个刺客的目的不是杀人,就算被对方胁持,也无一丝惧意。 从枝叶缝隙之间朝下望,沐云歌看见一道刚劲笔挺的熟悉身影。 楚元戟正带着人朝着这边走来,他身后还跟着玉树,想必是那丫鬟迟迟未见沐云歌回逍遥阁,所以禀报了定王。 沐云歌饶有意味的瞥了眼掳劫自己的这位,对方那双黝黑精锐的灵眸,划过一抹焦虑,显然她也不想和冒充的正主碰面。 似是感应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楚元戟在靠近合欢树的时候,突然放慢了脚步。 沐云歌能清楚的感觉到,身旁的刺客身体立得僵直。 合欢树前,楚元戟那双洞悉万物的锐眸横扫一周,目光突然咄咄望向合欢树茂密的枝叶,冷喝一声: “出来!” 刺客瞪向沐云歌,沐云歌满眼无辜的回望着她,似用眼神告诉她,我可什么也没做! 那女刺客也还算厚道,将架在沐云歌脖子上的短匕收起,眸光却是凛然,突然将沐云歌从高壮茂密的树端推了下去。 这棵合欢树又壮又高,沐云歌掉下去的地方少说也有十余米,就算不死,也得断胳膊断腿。沐云歌大声呼救:“王爷救我——” 楚元戟飞身掠起,袍袖灌风,身姿潇洒,挡去月色华光,在夜幕里画出绝美的轮廓。 还未等沐云歌的求救落音,整个人已经落入了男人怀里。 也就在同时,合欢树里的另一道黑影飞身掠过,笑音袅绕:“定王妃真香,下次我还要一亲芳泽。” 她轻功了得,眨眼便逃离出了众人的视线。 第80章 定王也想闻一闻,女子的体香 银白月色,点点倾洒在楚元戟修长精壮的身躯,如水银流动,却掩不住他眸底的冷魅森寒。 “给本王抓活的!” 如果他没有听错,那贼人竟敢轻薄他的王妃,无疑是故意要让他颜面扫地。 所有侍卫领命:“是。” 玉树瞥了眼王爷怀里的王妃,她还是别留在这儿碍眼,也跟着侍卫们一起去抓刺客! 刹那,合欢树下瞬间只剩下了楚元戟和沐云歌。 沐云歌虚惊一场,慌忙从楚元戟的怀中挣脱出来:“多谢王爷刚才出手相救……” 她正想要接着告诉楚元戟,那刺客是易容成他的模样,得赶紧传令通知侍卫们。 只是,未等沐云歌把话说完,男人冷冽的嗓音已经扬起:“王妃怎能任由那登徒子轻薄?” 楚元戟的嗓音透着薄怒,一脸兴师问罪。 沐云歌愣了愣:“我……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 且不说那刺客是个女人。 就算刺客真是个男人,功夫如此了得,沐云歌也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呀! 让人亲了一下是真,无力反抗也是真! 楚元戟眼底的光倏地暗下,皎洁明月投在他身上的光,也变得阴冷邪肆。 他狠狠捏紧了拳头:“等本王抓到他,会让他付出惨痛代价。” “可是……我觉得她现在……恐怕已经逃出王府了……” 极有可能还是从正门大摇大摆离开的! 沐云歌的话又才说到一半,就感受到了来自男人眸底的寒光。 楚元戟恼怒,这个女人究竟是低估了他,还是高看了那个登徒子? 男人精致的五官流露出傲人的自负:“还从来没有人,能从本王布下的重围里全身而退!” 看着定王脸上的骄傲自负,还有不可一世的神情,沐云歌真的不忍心打碎他编织的美梦。 但她还是清了清嗓子,理智地轻声提醒:“那刺客她是……易容成了王爷的模样!” 闻声,楚元戟高挑的眉峰顿时沉下,墨瞳中犀利如刀的光直直逼落向女人,好似一道闪电划破虚空。 “你为何不早说?!” 他一挥宽厚的长袍,捏紧拳头,闪身便消失在了沐云歌的面前。 男人显然是急着要去阻止刺客从王府逃走。 沐云歌眉眼梢动,嘴角抽了抽。 并非她不肯早说,而是定王刚才兴师问罪,完全不给她把话说完整的机会。 不过,倘若那刺客要是真跑了,定王不会把这笔账算到她头上? 逍遥阁,沐云歌在院子里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玉树回来。 “玉树,人抓到了没?” 玉树垂头丧气:“听说那人是易容成王爷的模样,大摇大摆从正门离开的,就连莫侍卫他们与他迎面而过,也没能认出来。” 天竺也惊得睁大眼:“这世上真有如此了得的易容术吗?奴婢也好想见识……” 她话还没说完,就收到了玉树的白眼。 “莫侍卫他们放跑了刺客,正在受罚呢,你还有心情说要长见识。” 天竺顿露愧色,突然之间也觉得莫侍卫他们好可怜:“要不……让王妃去求求王爷,还是不要惩罚莫侍卫他们了。” “玉树,带我们过去瞧瞧。” 沐云歌听说莫言他们要受罚,心里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若是她及时说出了刺客易容乔装,或许人已经抓到了。 已是亥时,昏定。 定王府的功名轩内灯火通明。 方正的练武场上,莫言和一队侍卫接受着惩罚,围着练武场的内圈深蹲、负重蛙跳,一个个汗流浃背。 “连本王和刺客都分不清,这些年你们跟在本王身边……都是白瞎了吗?” 沐云歌才走到功名轩的外墙,就听见了男人的怒声。 她从圆弧石门探出头,一眼就看见了杜随。 杜随今日被定王派出去办事,回来正好撞见这一幕,弄清楚原委后也不由出了身冷汗。 就算是他跟在王爷身边十年,倘若遇到有人易容乔装,也未必能第一时间察觉。 杜随暗暗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 不过,以杜随对王爷的了解,他还是觉得王爷今天的火气有点大。 “王妃……” 杜随看见沐云歌走了进来,也不知当不当拦。 沐云歌没有给他机会,已经走进了练武场。 楚元戟高高在上地坐在檀木师爷椅上,一眼便瞥见了她,眉心微锁:“王妃怎么来了?” 沐云歌径直朝他走去:“臣妾听闻王爷下令惩罚莫侍卫一众,特意前来求情。” 听闻王妃来求情,受罚的侍卫们个个都忍不住偷瞄过来。 王妃真是个善良的好人! 楚元戟却不买账,冷冷冰冰:“本王惩罚下属,天经地义。王妃想要开口求情的话,还是收回去。 ” 明明看出男人言辞冷漠,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沐云歌还是忍不住想要多说两句:“刺客已经逃走了,就算王爷再惩罚他们也无济于事,倒不如查清楚刺客潜入定王府的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她提到了刺客,再次挑起了楚元戟心中的妒火。 楚元戟冷眼凝着她:“那贼人潜入定王府,显然就是为了轻薄王妃,藐视皇室威严。” 这话里透着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 他只可惜没逮到那个登徒子,否则定会让他尝遍定王府的酷刑,后悔对王妃一亲芳泽带来的严重下场。 沐云歌忍不住想笑,努力心平气和:“王爷觉得……那刺客易容乔装,花费周折潜入定王府,就为了轻薄我这个京城第一丑女?” 就连她也察觉有异,定王怎么会想不明白呢? 楚元戟微仰的俊脸精美剔透,月光下的瞳色变得复杂而深邃。 以他的睿智,方才竟不知为何有些昏头,那刺客闯入定王府,自是绝不可能只为了轻薄定王妃。 此时此刻,楚元戟似才静下心来认真思忖,细细回忆发现刺客出现的地段。 距离那里不远处有马厩,而据莫言向他禀报,王妃正是从马厩离开后,才遭遇到了刺客。 楚元戟似在瞬间茅塞顿开:“杜随,你带人仔细检查马厩,如发现异样立即向本王禀报。” 男人一声令下,瞬间让所有的嘈杂声都收敛了净。 傲然的冷笑再次浮现在定王的唇角,他的眼底又有了决战千里的狂妄霸气。 沐云歌知道,这个时候男人的智商已经在线了。 楚元戟看了眼操练场上一个个累得汗流浃背的汉子,皱着眉头摆摆手:“今日就到此为止罢!” “谢王爷开恩。” “倘若还有下回,你们便自行离开王府!若是连自家主子与易容的刺客也分辨不出,本王留你们在身边还有何用?” 男人嗓音如洪,与生俱来的威严气势令人不寒而栗。 很快,功名轩变得安静异常。 天竺玉树都守候在石门外,压根儿就不敢靠近。 操练场边,只剩下了沐云歌与楚元戟。 沐云歌实是忍不住,还是想为莫言他们辩解几句:“其实王爷对莫侍卫他们过于严苛了,那刺客的易容术真的极其高明,莫侍卫他们对王爷又是极其恭敬,自是不敢近身亵渎,又怎能一眼分辨出真假?” 楚元戟眯眼望向她:“既然说那刺客的易容术极其高明,王妃又是如何发现他是易容乔装的成本王? ” 既然连莫言他们都没能一眼认出,她又是如何发现的? 似是猜出定王心中所想。 沐云歌直言不讳:“刺客的易容术确实高明,我第一眼看见时也误以为他是王爷,只是他言行举止轻浮纨绔,我这才起了疑心。再近身试探,发现他的手腕上并没有戴我送给王爷的手珠,而且身高和骨架都有出入,这才断定此人身份是假。” 她的话合情合理。 楚元戟黑睫微垂,瞥了眼左腕上的那串菩提手珠,原来如此! “你可有从与他的对话中,察觉到任何与他身份有关的信息?” 眼下人已经逃走了,想要弄清楚他的身份就更难了。 沐云歌摇头,淡淡应:“我除了能确定她是个女人,其它的一无所知。” 那人易容乔装,看不出真实相貌和身段,她唯一知晓的就是对方是个身手极高的女子。 “女人?” 楚元戟墨玉般深邃的瞳色放亮,轻薄王妃的登徒子竟然是个女人! 这让他原本压抑的怒意在瞬间消褪不少。 转念,他又半信半疑:“王妃何以断定,此人为女子?” 沐云歌如实道:“因为她身上有女子的体香,当我猜出她的身份时,她一时惊诧亦说漏了嘴。所以我能断定,她就是女子。” 楚元戟眯眼,满脑子只有五个字:女子的体香。 他朝前迈出一步,无形中拉近了与沐云歌之间的距离,不动声色地悄悄深吸一口气,但是什么味道也没有闻到。 女人的体香是什么鬼?是王妃在说谎吗? 难道……是他们的距离稍微远了点? 楚元戟默默地将脚朝前又挪了一大步,身躯微倾,面无表情的那张俊脸几乎凑到了沐云歌的脸前。 一股淡淡的晚玉清香钻入他的鼻底,却在下一秒就散去了。 沐云歌神色微变,急急朝后退了一大步。 她秀眉微蹙,警惕的瞪着楚元戟:“王爷要做什么?” 男人突然靠她那么近,惊得她心跳加速,脸颊也热了起来。 楚元戟安静的凝盯着她,算是相信了她口中‘女子的体香’这一说法。 不过,他依然惊诧,潜入定王府的刺客竟然是个女人。 不仅会易容术,而且身手不容小觑的女人。 沐云歌没有等到定王的解释,倒是等来了杜随。 杜随神色凝重,步伐急促的上前禀报:“王爷,马厩确实被人动了手脚。所有的马都被人下了响铃散……” 响铃散是一种来自西域的蛊粉,往往用在动物的身上。 当马被下药后,看起来与平时并无二异,但下药之人可以用特有的声音操控马匹,而达到其目的。 这种蛊粉虽然阴毒,但解药也很普遍,皇宫军营里都有常备。 杜随双手抱拳:“属下这就命人施下解药。” “等等!” 楚元戟抬手,制止了杜随的动作。 杜随不解的望向主子。 暗夜里,男人的眼睛里闪烁着星辰般璀璨的精芒,幽幽开口:“我们什么也不用做,一切如常。” 既然摸不清刺客的底细,那就只能放长线钓大鱼,弄清楚对方的目的,才能顺藤摸瓜,查出背后的人。 杜随很快便明白了主子的用意:“属下明白了。 ” 看着杜随转身离开,沐云歌也道:“既然王爷已经查出了刺客潜入王府的目的,我也要回去歇息了。 ” 经过这一番闹腾,眼看着已近子时。 沐云歌确实感觉到了困意。 她折转出了功名轩,圆弧石门口正巧撞上了丫鬟玲珑。 玲珑手里端着托盘,媚眼如丝。 她在看见沐云歌的那一刹,眼神微有变化,恭恭敬敬的欠身行了礼:“奴婢参见王妃。” 沐云歌注意到,玲珑白皙的脸蛋特意扑了细润的香粉,还描了青眉、画了眼线、晕染了红唇,分明是经过了一番用心妆扮后,才前来给王爷送补品。 “天竺玉树,我们走。” 沐云歌清冷而过,带着婢女回了逍遥阁。 这两日马车劳顿,她也甚是疲倦,临睡前好好泡了个热水澡。 氤氲雾气弥漫,沐云歌在浴桶里差点就睡熟了,水温冷却的凉意将她惊醒,她这才忍着冻赶紧出浴擦干身子套上底服。 正想回到床上去睡个安稳觉,忽闻门外传来脚步声。 沐云歌顺手戴上面纱,小心翼翼靠近门边,还未等她靠近房门,窗口就传来动静。 只见楚元戟敏捷修长的身姿,从窗口一跃而入,惊得沐云歌睁大雾眸。 “王爷……” 这男人夜半跃窗进入她的闺房,未免也太轻浮。 楚元戟皱了皱眉头:“本王来你这儿避一避…… ” 说着话,他极是自然的从柜里抱出了地铺,动作迅速,席地而眠。 倒是让站在门边的沐云歌怔愣当场,不知所措。 她突然意识到,今日发现床榻的摆置有异,应该是…… “王爷昨夜可是在我房里留宿?” 楚元戟闷沉应了声,翻身背对着她,显然不愿意再搭理她。 第81章 王妃这是关心本王? 秋风起,院子里合欢花的粉色绒瓣随风摇曳,飞飘碾落。 清晨,沐云歌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见楚元戟的人影。 也许是这两日太累了,昨晚她倒床便睡熟了,也未再对定王追究盘问。 醒来再细细想,楚元戟昨夜翻窗而入,说要来她这儿避一避…… 男人是在躲谁? 沐云歌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玲珑那张精妆打扮的小脸,难不成…… 她又摇摇头,定王特意将那狐媚精调去了辰光阁,不可能又避之不及! 此时楚元戟已经进宫去了,一切还是等他回来再问个究竟。 简单收拾后,沐云歌便带着天竺玉树去了誉王府。 昨日没得闲,她今日才特意来探望冷永宁。 在奴婢通传后,沐云歌便入了内寝,冷永宁正将吃饱睡熟的小郡主放回了摇篮里。 “云歌,你来了……” 冷永宁微微一笑,气色看起来不错。 沐云歌先探到摇篮边,瞧了瞧漂亮的小郡主,她的小脸蛋粉嫩得就要挤出水来,漂亮的丹凤眼,眼线极长,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小郡主肉乎乎的,真可爱……” 永宁公主打趣道:“你要真觉得可爱……就赶紧和定王生一个,这样每日都能对着肉乎乎的小人儿,看个没完没了。” 沐云歌尬笑两声,刻意转移了话题:“今日怎么不见六皇子?” “元烨一大早就进宫了,去给太后娘娘和郁贵妃请安,应该要用过午膳才会回来。” 冷永宁突然握上她的手,眼神雀跃而紧张:“云歌,我……昨日把压在心底的那些话,全都对元烨坦白了,你猜猜……元烨怎么说?” 从她的眼神沐云歌不难猜出结果:“来看六皇子并没有生你的气。” 冷永宁连连点头,唇畔如花:“元烨说……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我们现在又有了灵儿,一家人要好好过日子。” 听到这个消息,沐云歌也为她感到高兴。 她的柔荑反覆上冷永宁的手,欣喜宽慰:“六皇子能这样说,你就踏踏实实地好好和他过日子,别再胡思乱想了。” 冷永宁开心的模样,透着可爱的孩子气,连连点头。 晌午,沐云歌留在誉王府陪冷永宁一起用午饭。 为了不影响永宁公主月子里休息,她就先行告辞了。 沐云歌刚从内寝的游廊走出来,拐角处遇到誉王府的奴婢。 那婢女手里端呈着一套亵衣,正要朝内寝走去。 沐云歌倏地唤住了她:“誉王妃刚歇下了,你勿要进去吵扰她。” 可那婢女却犹豫不决:“是……程府的人将六皇子的衣物送还回来,特意吩咐一定要交给王妃。” 闻言,沐云歌杏眸微凛,上前细细端详了一番奴婢端呈的衣物。 亵衣亵裤用的都是上等的料子,确实与楚元烨的身份相符。 不过,程府派人送回六皇子的贴身衣服,还特意嘱咐要交给冷永宁,这分明就是有人别有用心。 永宁公主还在月子里,身子原本就虚弱,倘若再三天两日的怄气伤心,怕是真要伤了元气。 沐云歌想到这儿,从婢女手里接过这套衣服,低沉吩咐:“衣物本妃会亲手交给六皇子,这件事情不许你在誉王妃面前提起半个字,明白吗?” 那奴婢虽不知所以,但是从定王妃肃然的神色也能察觉到事态的紧张复杂。 她只是个小小婢女,自是不敢惹麻烦上身。 “是,奴婢明白了。” 沐云歌刚遣退那婢女,忽见一道雪袍划破角廊,楚元烨的身影就出现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 “定王妃在誉王府里指手画脚,未免不合时宜。 ” 显然,刚才的话他全都听见了。 楚元烨朝她走近,目光却是落在沐云歌手中的那套亵衣上,眉心微蹙。 沐云歌的目光死死盯着他。 看得出六皇子已经认出了她手里拿的,正是他的贴身衣物。 沐云歌将手中的衣物递到楚元烨面前,静静凝着他,神色极是认真:“这是程府特意让婢女呈递给永宁公主的衣物,倘若不是云歌指手画脚,这些衣物此刻已经进入内寝,呈在了永宁公主的面前。” 她平静地叙述了事实,也默默地观察着楚元烨的神色。 楚元烨英俊的脸颊有微微抽搐的痕迹,程府之举显然在他意料之外。 “衣物是本王的,不过本王并没有……向定王妃解释的必要!” 他似乎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衣物确实是他落在程府的,但并非是外人遐想的那样。 楚元烨原本想要说的是这个,但他又猛然意识到,自己没有必要对外人解释。 既然他不愿意解释,沐云歌也没想问。 她沉了沉眸,淡淡叙述:“永宁今日一整早都很开心,她告诉我……说昨日对六皇子坦白了秘密,六皇子不仅没有责备她,还说要和她好好过日子。云歌今日有冒昧之举,也是不希望永宁受伤,还请六皇子勿怪。” 沐云歌说罢,浅浅颔首,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其实,她总觉得有些看不清六皇子楚元烨。 初见楚元烨时,他温文儒雅,宠妻疼女,简直就是女人心中的完美男神。 可是当沐云歌发现六皇子与程湘水之间藕断丝连时,也看见了楚元烨不为人知的冷戾一面。 温文或冷戾?究竟哪个才是六皇子真实的性情? 沐云歌看不透,也不想猜测。 程府今日送到誉王府的亵衣亵裤,分明就是程湘水在向冷永宁发出示威。 依沐云歌看来,程湘水和楚元烨的事情,不会就此善了。 她只希望楚元烨能够兑现对永宁公主的承诺,好好过日子,别伤了永宁的心。 从誉王府回到定王府,沐云歌路上只字未言,心口有些堵得慌。 忽闻玉树指着定王府大门的方向:“王妃,那是宫里来的马车。” 沐云歌顺着望去,马车上特有的装饰和华丽帘布,确实是宫中之物。 宫里怎么突然来人了? 正在这时,定王府的管家探出了头,正好与沐云歌她们目光相撞,急急迎上前来。 “贵妃娘娘差了公公前来,接王妃进宫。” 沐云歌眸光流转,贵妃娘娘没有半点征兆就突然召她入宫觐见,实是不同寻常。 “敢问公公,贵妃娘娘突然召本妃入宫,所为何事?” 公公搭好了马凳,撩起车帘托起手臂,态度恭恭敬敬:“奴婢不敢多言,等定王妃进了宫,便知晓了。” 沐云歌搭了把公公的臂,上了马车,天竺玉树同行。 马车行驶得极快,莫过了两刻,便入了皇宫,直奔未央宫。 两扇红漆朱金宫门缓缓打开,郁贵妃端坐偏殿的沉香木雕宽椅上,面色阴沉。 丫鬟们被拦在玄关外,唯有沐云歌独自走了进去:“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向来稳重优雅的郁贵妃,美丽的五官露出少有的急迫:“免礼!本宫急着唤你进宫,是因为戟儿出事了……” 闻言,沐云歌亦是一惊:“王爷出了什么事?” 她的脑子里条件反射就想到了昨天晚上定王府潜入刺客的事情,不会…… 郁贵妃神色凝重:“今日早朝之时,戟儿的坐骑不知何故发了疯似的闯入金鸾宝殿,不仅惊了圣驾,本宫现在担心,他恐怕还会因此而遭到他人诟陷。” 坐骑闯入金鸾宝殿,西晋的百年王朝,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么离谱的事情。 今日陛下之盛怒,可想而知。倘若再被有心之人诟陷抹黑,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沐云歌心中惊叹,问题果然还是出在了马的身上。 但是,她昨晚也曾听杜随说过,若有人想用某种特殊声音控制中了蛊粉的动物,也必须是在一定范围内,方能有效。 今日楚元戟的坐骑失控闯进了金鸾宝殿,同样也意味着,控制马匹的人也在宫中。 换一句话说,昨夜擅闯定王府的刺客,与宫中之人脱不了干系。 沐云歌相信,她能想到的这些,楚元戟肯定也都想到了。 男人现在怀疑的对象究竟会是谁? 就在她暗自揣摩之间,郁贵妃焦灼地揉了揉太阳穴:“本宫听闻陛下一怒之下,将秋季围猎的事情交给了太子,说得好听是给太子将功补过的机会,说得难听……就是对戟儿起了戒心。” 郁贵妃虽然已经四十出头,但是保养得极好,乌发浓密,白肌胜雪,今日楚元戟突然出了这种事情,急得她瞬间显出老态。 可怜天下父母心! 沐云歌缓了缓,开口问:“贵妃娘娘传召臣妾入宫,是想让臣妾做什么?” 贵妃娘娘如此着急传她入宫,定是有事情需要她去办。 郁贵妃点头:“本宫要你去趟建章宫,打探看看戟儿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也只知道在早朝散后,楚元戟自作主张跪在建章宫外求见陛下,却是求而不得。 因为兹事敏感,太后和贵妃娘娘都不便出面,所以郁贵妃才会即刻派人召传沐云歌进宫。 以沐云歌的身份前去建章宫,新婚燕尔,担忧夫君也是常情,陛下总不至于为难一个晚辈。 “臣妾这就去一趟建章宫。” 沐云歌离开了未央宫,在宫人的指引下前往建章宫。 为了不落人把柄,公公送沐云歌到了路口,便不再往前。 沐云歌曾去过建章宫,她记得路怎么走,独自继续朝前。 她却未想到,还真是冤家路窄,迎面而来的熟悉面孔,正是太子妃沐如雪! 沐如雪今日是一脸春风得意,不难看来沐睿应该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帮太子化解了这次的危机。 “啧啧啧!这不是定王妃吗?听闻定王今日闯下大祸,正罚跪在建章宫外呢!”沐如雪气焰极是嚣张,拦下了沐云歌的去路:“姐姐现在急着赶过去也无济于事,陛下将秋季围猎的事情交给了太子,说明已经不再信任定王了。” 她的口吻,流露出幸灾乐祸的得意。 沐云歌雾瞳微眯,盯着对方的额头,故意惊讶: “妹妹额头上的红印怎么还没消褪?看来是那天晚上磕头磕得太重,不过……妹妹竟然这么快就忘了疼! ” 她以牙还牙,同样幸灾乐祸的鄙夷之色! “你……”沐如雪被她戳中痛处,气得捏紧拳头:“好!我就看姐姐还能再嚣张几日?定王今日惊了圣驾,指不定犯下的就是什么重罪,你就等着和他一起流放!” 她方才正好偷听到了皇后与太子的对话,知道他们绝不会放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定要给定王扣上一顶谋逆的帽子,至少也要逼陛下将其流放,终生不得返京。 沐如雪说完就愣了下,她好像在气头上把皇后娘娘和太子的计划透露出去了。 不过,祸是定王自己闯下的,把柄也是他自己落下的。 沐如雪心想,就算自己一不小心把话放出去了,定王也无回天之术。 闻言,沐云歌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冷嗤道: “多谢妹妹提醒。” 她淡淡丢下这一句,便越过沐如雪,头也不回的离开。 建章宫殿,雕栏玉彻,富丽堂皇,青柱雕镂着祥龙,贴金镶玉,金光灿灿。 巍峨屹立的宫殿外,跪立着一道如青松般挺立的背影。 沐云歌不得不感慨,伴君如伴虎,不论是皇子还是朝臣,在陛下面前都得谨言慎行,活得小心翼翼。 美人迟暮,红粉枯骨。 最是无情帝王家! 沐云歌走到楚元戟身边,一言不发,也跪了下来。 男人连头也未侧,便知是她:“王妃来做什么? ” 沐云歌翻了记白眼,压低嗓音:“王爷明知马被人下了药,却执意要冒险。现在惹下大祸,不知有多少人等着落井下石,想让你永无翻身之日!” 楚元戟唇角突然勾起淡淡弧度:“王妃这是在关心本王?” 沐云歌真不知他是哪来的自信?忍不住又白他一眼:“倘若不是贵妃娘娘急着传我入宫,我才懒得管你死活。” 男人若真死在了建章宫,那她连和离的手续也省了,还能名正言顺的霸占定王府的豪宅,继承定王的遗产。 楚元戟面色无波无澜,淡淡应:“那你帮本王捎句话给母妃捎话,让她稍安无勿躁。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本王心里皆有数。” 第82章 被定王的美色冲昏了头! 楚元戟的话才刚说完,只见建章宫紧闭的朱红殿门,缓缓打开。 出现在殿门的是陛下身边的桂公公,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桂公公恭敬地压低了嗓音:“陛下正在气头上,定王殿下还是请回!” 作为陛下身边的人,他深知定王殿下在陛下心里的位置还是极其重要的,自是要极其小心地应付。 楚元戟剑眉星目,执着而笃定:“父皇什么时候愿意见儿臣,儿臣就跪到什么时候。” 桂公公轻叹一声,又无可奈何:“那……奴婢试着帮定王殿下再通传一声。” “那就有劳桂公公了。” 眼看着桂公公转身又进了建章宫,楚元戟依然目视前方,他的话却是对沐云歌说的:“本王也不能确定父皇什么时候肯见我,王妃还是先回!” 沐云歌看了眼再次紧闭的宫门,目光瞥向他:“要是陛下这一整天都不肯见王爷呢?” 从这个情势,她也能感觉到,定王想要见陛下一面,恐怕不易。 楚元戟面无表情,语气平淡的就像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那本王就在这里跪一整夜,等父皇明日走出殿门,终还是能见到的。” 他跪在建章宫外,身形如挺拔的苍松,屹立于云雾之间,骨子里透着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 沐云歌忍不住多看他一眼,这个男人还真是执拗! “我……还是留下来陪王爷一同跪着等陛下召见!” 沐云歌只觉得,这个时候若扔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建章宫外,竟有些于心不忍。 所以说,男人长得俊俏也是有好处的,惹人怜惜。 这回,楚元戟终于侧头望向了她。 他那双如墨的黑眸溢出的精芒无波无澜,却又如深海般高深莫测,突然开口问:“父皇未必肯召见本王,王妃请回!” 女人刚才主动说要留下来陪他,让他心口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他深凝了一眼沐云歌,有些看不透她的心思。 沐云歌被他的锐目盯得极不自在,清了清嗓子解释:“王爷别误会,我留下来可不是为了陪你……” 她顿了下,接着镇定道:“因为我现在的身份是定王妃,夫君有难,我若是不能同心同德,日后定会遭人诟病。再说……若我现在扔下王爷走了,贵妃娘娘那里怕是也难有说辞!” 沐云歌心神慌张地扯了一堆理由,她才不会告诉男人,自己是不忍心将他孤零零的抛下。 她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楚元戟也没有再开口。 他们二人,就这样跪在建章宫外。 时间一点点过去,下午的日头晒的沐云歌有点晕,膝盖也渐渐疼起来。 她真的不能理解,古人动不动就下跪,回头她得支使天竺多做几对护膝才行。 似是察觉到了她体力不支,男人的声音再度扬起:“王妃还是回了!” 楚元戟跪立在原地,依然如苍松伫立,纹丝未动。 可是,沐云歌已经放出了豪言,她哪能就这样半途而废! 倘若她这个时候坚持不住,前面跪地近两个时辰岂不是白白地跪了。 她才不要,咬紧了牙关,从缝隙里迸出两个字: “不回!” 秋高风清,日暮黄昏。 微有黄叶在飘落在建章宫外的青石板上,四周静谧得有些诡异。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沐云歌只觉得双腿几乎麻木地失去了知觉,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她忍不住再瞥了眼身侧的男人,楚元戟面无表情,就像一座雕像般,纹丝不动。 醇厚低沉的熟悉嗓音传来,也显得有些疲乏:“王妃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沐云歌心底是真的有些后悔了,都怪她一时被美色冲昏了头脑,才会鬼使神差的陪着男人在这里硬跪了三个时辰。 此刻,就算她后悔得想走,感觉腿也已经废掉了。 想动弹一下都变得很艰难。 就在这时,朱红的殿门再次打开,桂公公在月色下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沐云歌顿时看到了希望,也打起精神立直了身子。 桂公公来到他们面前,恭敬俯身:“陛下传定王觐见。” “一会儿不论听到什么动静,王妃都不要轻举妄动,就在这儿……等着本王!” 楚元戟起身时,在沐云歌的耳畔郑重其事地交代了一句,便大步流星地迈腿走进了建章宫。 沐云歌依旧跪在原地,揉捏着麻木的双腿。 脑子里想着刚才楚元戟说的话,有些懵懵的。 眼下,天色黑暗下来,除了宫灯所照之处,其余的地儿都是黑漆漆的。 沐云歌环顾四周,偌大的殿前只有她一个人,安静得有些诡异。 就在这时,远处的宫墙似有光影闪过,应该是有人提着宫灯急急躲了起来。 沐云歌虽然没有看清楚是谁,但不难猜到,此时此刻就在皇宫大院之内,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建章宫,盯着定王! 今日,金鸾宝殿发生的事情,牵动着不少人的心。 就在这暗黑的宫墙四周,就不知埋了多少眼线,等着看陛下对定王的态度。 沐云歌心里正琢磨着,忽闻建章宫内有动静传来,似有瓷玉砸碎的声音,隐约夹杂着陛下的怒吼。 这声响她听见了,隐藏在明处暗处的那些眼线,自然也都听见了。 定王殿下这才进去一盏茶的功夫,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沐云歌的心也随着揪成一团,她也猜不透楚元戟到底在陛下面前如何做的解释,又惹得陛下盛怒。 没多久,她就看见楚元戟被侍卫请出了殿门。 楚元戟站在建章宫外,袍袖挥舞,带着负气的怒意冲着殿内大吼:“既然父皇对儿臣有疑,那儿臣自明日起就不再上朝。” 说完,他掉头转身,锐利如鹰的墨瞳,不留痕迹地横扫四周。 沐云歌凝着男人盛怒的气势,眸光微怔。 直至楚元戟站在了她面前,她才回过神。 楚元戟伸出长臂,厚实粗粝的手掌落在女人眼前:“回府!” 男人虽然伸手拖她,可沐云歌的腿完全麻木得不能动弹,有些尴尬:“王爷,我好像起不来了……” 她的话还未落音。 楚元戟俯身微倾,有力的臂膀一把将她公主抱,冷绷着脸疾步离去。 沐云歌为了掩饰自己的羞窘,刻意压低嗓音提醒:“王爷,建章宫外有眼线。” “连自己也照顾不好,还有闲暇管别人。” 楚元戟冷冷出声,大步流星走向前面的大树,杜随一直守候在此。 沐云歌被男人抱上了马车,紧接着听他吩咐:“杜随,让人捎口信去未央宫,就说本王先回府了,改日再进宫探望母妃。” 这个时候贵妃娘娘应该是翘首以盼,等着定王这边的消息。 可是定王却偏偏连面也不照,就这样离宫了。 很快,杜随和天竺玉树便与他们会合,一行离开。 马车上,沐云歌实是有些忍不住:“王爷究竟是如何对陛下解释的?” 她实在想不明白,男人在建章宫外跪了一天,就是为了面见陛下,解释今日他的坐骑为何会失疯闯入金鸾宝殿。 却不想,楚元戟进了建章宫,不仅未能让陛下息怒,父子之间的关系反而变得更加紧张。 沐云歌就是很想知道,定王到底对陛下说了什么,陛下为何又会盛怒? 楚元戟瞥向她:“这件事情……本王不想再提! ” 他言简意赅,打断了她的臆想。 沐云歌从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实是猜不透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于是又试探:“王爷从明日起,真的就不再上朝了?” “嗯。” 男人闷沉应了声,从车窗朝外道了句:“先去臻品轩。” 沐云歌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听见臻品轩三个字顿时眸光放亮。 她也懒得再管定王父子的闲事。 马车刚在臻品轩酒楼的门口停下,八皇子楚元胤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七哥——” 高头大马上,楚元胤一身袖口烫金的紫色华袍,袍摆用金丝纹着祥云图案,一如既往的风流倜傥。 他人刚出现,还未来得及说接下来的话,就被楚元戟冷声打断——“你有什么话,等本王吃饱了再说,免得影响胃口。” 楚元戟不用想也知道,楚元胤一路追到这儿,定是带了太后和郁贵妃的话。 但这个时候,他只想先填饱肚子。 楚元胤一路疾驰而来,也累得够呛。 他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极其自然利索地和店小二招呼,安排了楼上的雅间。 八方桌上,很快便上了一桌的美味佳肴。 屋里只剩下楚元戟、楚元胤和沐云歌三人。 沐云歌也是饿极了,一言不发,专注干饭。 楚元胤坐在桌边,清了清嗓子:“七哥,我不是来给你添堵的……” 从楚元戟离开建章宫,不到一刻的功夫,他与陛下闹得分崩离析的消息,已经在宫里传开了。 太后和郁贵妃自是受了惊吓,却见不到楚元戟的人影,得不到他亲口解释,心情更是七上八下,特意派八皇子楚元胤出宫追人。 楚元戟夹了一筷五柳牛肉,得闲瞥了八皇子一眼,慢慢悠悠:“你既不是来传话的,那是来做什么的?” “我知道七哥心情不好,今晚这顿饭算我的。” 楚元胤向来忌惮皇兄,一脸讨好的凑上前:“近日我还发现了一个好吃好玩的地方……叫销魂山庄,本想带七哥去玩玩,只是七哥每日都忙的不得闲。” 销魂山庄? 沐云歌手里的筷子终于顿了下,光是这个名字听着就……不太正经! 似是察觉到了来自七皇嫂异样的眼神,楚元胤连连摆手解释:“绝对不是七皇嫂想的那样!那其实是我朋友家的避暑山庄,既能入山打猎,又能下河摸鱼,至于销魂山庄的得名,是因为他们家秘制的烤肉调料堪称一绝,我们称作是黯然销魂粉,便给那山庄取了个浑名,叫它销魂山庄。” 听说是因烤肉的调料好吃而得名,沐云歌顿时雾眸放亮,又有了兴趣:“那烤肉的调料真有那么好吃吗?元胤,倘若你下回再去,记得带些回来给我尝尝。” 还未等楚元胤答话,楚元戟稳沉有力的声音先扬起:“何需等他下次再去,明日便可去那个销魂山庄小住几日。” 楚元胤怔愣当场,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明日?可是……七哥哪能得闲……” 他的七皇兄可是父皇的左膀右臂,平日里要为父皇分忧,哪像他这个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日日就忙着吃喝玩乐。 楚元戟面色平静如水,吃着饭幽幽道:“本王从明日起不用再上朝,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既然八弟如此有心,为兄也不能辜负你的一番心意?” 楚元胤睁大眼睛张大嘴,七皇兄不会是动真格? 连朝堂也不上了,这要是让太后和母妃知道…… “八弟发什么愣?刚才的话不会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楚元戟反倒将了他一军,让楚元胤回过神,吱吱唔唔:“呃……好!元胤明早就做安排。” 就连沐云歌心里也微惊,看楚元戟的模样不像是玩笑。 这男人当真这是和陛下僵峙不下,打算要远离朝堂纷争吗?这可不像是定王的作派! 从臻品轩出来,沐云歌依然心中生疑,故意探问:“王爷明日真要去销魂山庄小住几日?” “不仅是本王,还有王妃。” 沐云歌微有意外,没有想到楚元戟把她也算上了:“王爷要让我随你一起去销魂山庄?” 似是怕她接下来就要找理由拒绝,男人紧接着道:“王妃独自留在府里,皇奶奶和母妃定会派人寻上门,传你进宫兴师问罪。” 今日建章宫发生的事情,在太后和郁贵妃那里如同掀然大波,她们等不到楚元戟上门解释,自是不会就此作罢。 沐云歌只要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倘若楚元戟当真和元胤跑到销魂山庄散心去了,留下她独自在定王府,恐怕真的难以招架得住太后和贵妃的攻势。 楚元戟幽幽的低沉嗓音继续飘来:“王妃不是也想尝尝堪称一绝的烤肉秘料吗?可别错失了良机…… ” 就好像是沐云歌再不点头答应,他就要改变主意了。 沐云歌也已经考虑清楚了,与其留在定王府等着太后和贵妃来找麻烦,不如跟着男人去混吃混喝。 “好。我去!” 第83章 小子,你和谁眉来眼去呢? 夜色如雾,楚元戟望着逐渐消失在夜幕中的倩影,鹰眸这才缓缓移望向杜随,浮现出一抹深长意味。 不等主子开口,杜随双手抱拳:“王爷当真要去销魂山庄小住几日?” “眼下,所有人都知道本王与父皇分崩离析,本王这个时候出城,比任何时候都要合适。” 楚元戟的嗓音,如同暴风雨之前的平静,眼底深处却闪烁着残阳般的嗜血。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接下来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在没有弄清楚对方的身份之前,楚元戟只能保持缄默。 哪怕是对太后和母妃,还有他最疼爱的八皇弟,他也不能吐露半个字。 楚元戟顿了下,嗓音压得更低:“你今晚联络赵虎,一切计划照旧。还有……让他自己想办法,找个理由缠着元胤一并带上他去往销魂山庄。” 他与赵虎虽是生死之交,但也只能在暗处,不能摆在明面。 隐藏势力,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坏事。否则就连陛下,恐怕也会对他心生忌惮。 杜随嘴角抽了抽,赵统领执行任务还得先演戏。 不知堂堂煞面虎本人得到消息,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杜随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赵虎爆粗骂娘的样子了:“是。” 二人朝着辰光阁的方向而去,杜随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属下敢问……王爷今晚是睡在辰光阁,还是逍遥阁?” 不知何时起,杜随发现已经不能确定翌日清早应该在哪儿等王爷。 以前王爷只可能睡在辰光阁,可现在……他已经连续好几次都扑空,才发现王爷已经连续好几夜都睡在逍遥阁。 而且,有日王妃回了相府,王爷夜里也是在逍遥阁睡的。 楚元戟冷瞥向他:“办好本王交代的事儿,不该你管的事情,别瞎操心。” 杜随愣了愣,他是瞎操心吗?不是啊。 “那……属下今夜办完事,该上哪儿向王爷复命?” 杜随吱吱唔唔,极其小心翼翼。 他这次用的是官方文句,应该不算瞎操心了。 楚元戟皱了皱眉头,略露难色,他倒是想睡在逍遥阁,就算是打地铺也成。 可是明日要出门,计划的某些细节他还需要安静地细细琢磨,不好在王妃面前显露。 他想了想,下了决心似的点点头:“本王今晚会在书房。” “属下明白。” 杜随领了命,却依然还跟着主子身后,朝辰光阁的方向走。 闻声,楚元戟不禁回眸睨向他:“你还跟着本王做什么?” 言外之意:你小子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啊! 杜随耷拉着头,一脸苦恼:“待属下替王爷浇了花,便前去统领府见赵大人。” 王爷好像自己都忘了,嘱咐他每日用心悸的汤药浇紫藤。 近日,那株爬墙的紫藤株长势喜人,按照这个长势,不出半个月,怕是就要挂满墙面了。 百年老参等珍贵药材的功效,也算没有白费。 楚元戟似是也想起了这事儿,闷沉应了声,直接朝着书房而去。 长廊上,他远远看见一抹妩媚身影,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楚元戟原本是看在母妃的面子上,对这个叫玲珑的丫鬟再三容忍。 哪怕是这个丫鬟在逍遥阁偷换了汤药,他也未动声色。 没想到玲珑却是不知天高地厚,成日打扮得妖娆惑人,找机会在他面前献媚,着实令人生厌。 而就在长廊那一头,玲珑也看见了定王。 男人身形高大威武,锦衣华袍,俊逸潇洒,不过今日看她的眼神却格外冰冷,令人不寒而栗。 玲珑怔了怔,才小心翼翼地凑上前:“王爷这一日定是辛苦了,奴婢准备了燕窝……” 白日里,她听说宫里来人接走了定王妃,而王爷和王妃直至戌时才归,这一日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玲珑也是个精明的丫鬟,脑子骨碌碌地转,心里琢磨着,不会是和昨晚府里进了刺客的事情有关? 楚元戟摆了摆手:“本王还有公务缠身,你先退下。” 男人态度极其冷漠,几乎连看也未多看她一眼。 玲珑屡屡被拒,实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好。 初在逍遥阁侍奉时,她也并不觉得定王如此冷漠无情。 后来定王下令调她到辰光阁侍候时,玲珑还在心里窃喜。 只是,她没想到进了辰光阁,自己反倒是连定王的眼也入不了了。 今日,玲珑壮着胆子悄悄在燕窝里加了催情粉。 “王爷日理万机,但是身子骨也要紧,还请王爷先食了这碗燕窝,再处理公文也不晚。” 她就不信定王这般血气方刚的男子,在她这般羞花颜容之下能丝毫不受魅惑。 楚元戟推门进入书房,冷声道:“燕窝放下! ” 男人嗓音透着不悦,只是敷衍地让玲珑放下,他却未必会食用的样子。 玲珑自是不能放心,她扭着腰枝丰臀,莲步款款走到书案前,将燕窝放下的同时,揭开盅盖:“王爷若是太忙,奴婢愿意侍候王爷食用。” 依她话里的暧昧暗示,是要一口一口地喂定王。 楚元戟倨傲的冷眸微暗,视线从面前的燕窝缓慢朝上延伸,落在了玲珑那张风情万种的朱唇上。 一个婢子成日描眉画唇,打扮得妩媚妖娆,居心何在可想而知。 他缓缓沉下心,唇角勾扬:“母妃确实有眼光,派了你这么体贴入微的奴婢来照顾本王,看在你如此尽心尽力的份上,这碗燕窝……本王就赏赐给你了。 ” 玲珑耷拉着头,掩去眸底的惊慌:“如此珍贵的补品,奴婢不配享用,王爷还是赶紧趁热食用。” 她赶紧推托,只希望定王能收回成命。 楚元戟却是定定地凝着她:“本王说你配,你就配!” 闻言,玲珑那双狐媚的杏瞳深处,闪过一丝异色。 她表现的异样虽不明显,却都分毫不差落入了男人的眼底。 此刻,楚元戟更加能够确定她的叵测居心,心中冷笑。 前几日因为大补汤的事情,害得他和王妃不浅。 他不想惊动母妃,便未与这奴婢计较,没想到玲珑的胆子倒是愈发的大了,今日敢胆公然在他的碗里下药。 这一回,他绝不可能再就此作罢。 玲珑眼见男人执意难改,唇角的笑意显得有些牵强:“那……奴婢就谢过王爷疼爱。” 既然计划已经泡汤了,她只想全身而退,再待时机。 就在玲珑谢恩后,端着燕窝想要离开时,楚元戟的声音再度扬起:“等等!” 玲珑停下脚步,不确定王爷的用意。 楚元戟敲了敲桌木,慵懒的嘴角明明在笑,眼珠却淡漠如冰:“这碗燕窝本王既然赏给你吃,你自是要当着本王的面,吃得精光才算不枉费本王的一番疼惜。”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她就是! 感觉到来自男人的犀利目光,玲珑的脸颊微微发热,这碗燕窝里加了什么她一清二楚,倘若真的吃下去…… “你还愣着做什么?是对本王的赏赐不满意吗? ” 楚元戟的嗓音不高,流露的戾气却让玲珑心尖一颤。 握在手心的这碗燕窝,眼下就好似烫手山芋,让她恨不得扔出去。 扔? 玲珑的脑子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假装手中一滑,手里的盅碗顺势滑落,眼看着就要砸落到地面。 她心中窃喜,正想着要脱身。 打翻了定王赏赐的燕窝,大不了跪着求饶,也总好过欲火焚身之苦。 却不想,就在那白玉瓷盅要摔落在地上的那一瞬,被一只大手稳稳接住。 楚元戟一弯身,掌心就稳稳握住了那只盛装着燕窝的白玉瓷盅,神情冷漠,目光疏离。 玲珑吓得嗵的一声就跪下了:“奴婢不是故意的,还请定王殿下恕罪。” 她怎么也没想到,定王的身手如此敏捷,竟然接住了那碗掉落的燕窝。 楚元戟居高临下地俯视向她,语气多了几分讥诮:“这回你可得拿稳了,本王赏赐的燕窝,你必须仔仔细细地吃个精光,分毫也不准浪费。” “奴婢……奴婢不敢。” 玲珑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哪里还有半点妖娆妩媚,只剩下惶恐不安。 此刻,她已经清楚地察觉到定王的话中深意,自知行为暴露,不由心头发颤,接过燕窝的双手更是颤抖得厉害。 恐惧,深入骨髓向四肢百骸蔓延。 楚元戟高高在上地冷凝着她,看着她颤抖着手,一勺接着一勺,将那碗燕窝食了个底朝天。 “滚出去!” 随着男人一声戾吼。 玲珑心惊又怕,连滚带爬地出了书房。 她的身子已经变得燥热不堪,急急朝着水井的方向奔去。 书房内,楚元戟慢条斯理地摆出笔墨纸砚,沉稳如钟,如同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翌日清晨,逍遥阁的院子里,天竺玉树忙着将准备的行李搬上马车。 沐云歌今日的装扮极是随意,一袭素色长裙,三千青丝仅用一根红绳绑起,外面披了件青烟色的薄披风,同是青烟色的轻纱遮面。 迎着秋晨凉风,八皇子楚元胤的声音传来:“七哥让我来看看七皇嫂这边有什么需要帮手。” 沐云歌瞥向天竺玉树,笑着打趣:“有她们两个在,就轮不到八皇子帮手了。” 楚元胤突然神秘兮兮的靠近她,压低了嗓音:“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七皇嫂,上次驿站的刺客,本王好像有了眉目。” 他唇角上扬,笑得灿烂且得意:“不过……在没有查清楚之前,这件事情七皇嫂要替我保密,千万不能让七哥知道。” 这还是他头一回如此认真的查办一件事情,只为七哥。 沐云歌的神色却是微怔。 她也没有想到,楚元胤竟然还真的能查出点名堂来,万一牵连出沐睿,该如何善了? 一时间,沐云歌有些心事重重。 楚元胤突然盯着她那双漂亮的雾眸,越看越觉得和七哥让他画的梦中之人一模一样。 他忍不住凑近些。 正想开口说话时,忽闻一道冷洌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元胤,你在做什么?” 阳光跃过云层,将楚元戟高大挺拔的身影笼罩,金色的光芒衬得他玉质金相,俊美异常。 他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楚元胤的失礼之举,那小子的脸几乎就要凑到王妃面前了。 楚元胤闻声,惶恐的连退几步。 方才失神的沐云歌,也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看见楚元胤一脸老鼠见猫的表情,只觉得可爱的有些好笑。 她眉眼弯弯,问楚元胤:“你方才盯着我看什么?” 楚元胤偷睨一眼皇兄,哪里还敢再提画中之人的事儿,吱唔两声赔着笑脸:“我以为七皇嫂额上沾了米粒,看花了眼……” 紧接着,沐云歌的视线落在了紧随楚元戟身后的那道高大身影上。 那男人英姿飒爽,身形欣长,方正刚毅不苟言笑的模样,她好像在哪儿见过。 沐云歌突然想起来了,上次在烟柳巷口看热闹时,骑马带着官兵进青楼拿人的,为首的就是此人。 在臻品轩吃饭时,八皇子还特意指给她认,说此人是提督九门巡捕统领赵虎。 楚元胤顺着七皇嫂的目光,赶紧出声介绍:“这位赵统领是本王的朋友,他今日也会随同我们一起去销魂山庄……” 似是看出了沐云歌眼底的疑色,他不露痕迹的又靠近她,悄悄透露:“这位赵统领刚被人退了婚,他要找本王喝酒,本王只能顺捎将他带上……” ‘只能顺捎将他带上’说得实在是勉强,主要是,堂堂八皇子压根也不敢拒绝这只煞面虎! 赵大人的暴脾气,在京城里可是出了名的,身居高位,手握兵权,就算是众位皇子在他面前也不敢放肆。 楚元胤倘若不是心中生惧,也不想带上这只煞面虎,想到一路都要面对那张凶神恶煞的大方脸,他心里就不得劲儿。 楚元戟慵懒冷戾的声音幽幽飘来:“赵大人既是元胤的朋友,你就要好生招待,别怠慢了客人。” 他冷眼扫过楚元胤靠近沐云歌的肩,皱了皱眉头。 这小子平日里与官宦贵家的小姐们眉来眼去也就算了,在自家皇嫂面前也敢失了礼数。 楚元胤完全没有察觉到皇兄逐渐蔓延的酸意,腆着笑脸指了指旁侧的马车:“七哥,我腿疼,想随七皇嫂一起坐马车。” 他不敢说:七哥,我怕赵大人! 第84章 定王就是个醋缸啊! 楚元戟迈着流星步伐,朝着马车走来,话是对八皇子说的:“本王旧伤未愈,需要卧榻休息。” 马车里有软榻,不过这样一来,马车里最多也只能容纳三个人。 玉树负责赶车,马车里除了楚元戟,还有沐云歌和丫鬟天竺。 也就意味着,楚元胤只能骑马。 “八弟应该能体谅为兄……” 楚元戟拍了拍他的肩膀,即刻上了马车。 他才不管八皇子的腿是真疼还是假疼,总之他不想再看见这小子靠近他的王妃。 楚元胤拉着一张苦瓜脸,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沐云歌爽朗的笑音扬起:“既然八皇子腿疼,不如换你乘坐马车,我正好想骑马。” 她笑着说话的功夫,已跃身坐上马背,裙摆摇曳,干净利落。 就连不苟言笑的赵虎也不由眼皮一跳,忍不住多看了这位定王妃一眼。 虽然隔着面纱,但传闻里的京城第一丑女,举手投足都透着潇洒爽朗,看着并不碍眼。 楚元胤如获大赦,连声道:“还是七皇嫂疼元胤,那……元胤就不客气了。” 他忙不迭地跃上马车,唯恐下一刻沐云歌就改变了主意。 已经稳坐到马车上的楚元戟正在悠闲饮茶,闻声差点被呛到,连咳了好几声,那双好看的凤目微微湿雾,俊逸的脸颊泛着潮红,更显妖孽。 天竺忙递上帕子,小心翼翼退坐到角落。 刚上马车的楚元胤堆着笑脸,谄媚讨好地凑到皇兄面前,捶背揉肩,换来的却是皇兄的无情白眼。 楚元戟从齿缝里迸出无尽森冷:“出发——” 楚元胤委屈的撇撇嘴,不经意间一瞥,正好看见退缩到角落里的天竺耷拉着脑袋,掩嘴偷笑。 今日究竟是什么日子?还真是诸事不利! 楚元胤一脸郁郁寡欢,他大清早就被赵统领那只煞面虎拦下路,这会儿又遭皇兄的白眼,就连丫鬟也在背地里偷笑他。 仔细想想,唯独七皇嫂待他亲善,听闻他腿疼骑不了马,不究真假,便将马车让给了他。 楚元胤不禁暗暗在心里发誓,从今往后七皇嫂就是他的亲嫂嫂,他绝不会再嫌弃七皇嫂的丑陋容貌。 他们一行人轻装出发,从南边出了城,朝着城郊的方向赶路。 晨风习习,直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能从京城压抑的气氛里抽脱,到荒郊里外放松身心,分外惬意。 沐云歌夹紧马肚子,在草地上驰骋奔跑,恣意潇洒。 她那双漂亮的雾眸也因眼底的光芒变得晶亮,说不出的雀跃。 马车里,楚元戟斜倚在软榻上,撩开的窗口时而看见女人骑坐在马背上的身影,时而又消失在视窗里。 那身影时隐时现,他的心情也莫名随之起起伏伏。 这一路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后,天色突然暗了下来,乌云蔽日,云层间划过电光。 沐云歌抬头看了眼天色,立马掉头转向杜随:“杜侍卫,这天色像是要下雨了。” 乘坐在马车里的几人倒是打不打紧,他们这几个骑马的恐怕要加快脚程,否则一会儿得淋成落汤鸡。 还没等杜随开口答话。 马车窗口,楚元戟探出那颗英俊的头颅:“赵统领是客人,哪能让客人冒雨前行,换赵统领乘坐马车,本王下车骑马。” 他正愁没机会与沐云歌一起骑马同行,此时更像是天赐良机。 随着楚元戟一声令下,马车徐徐停了下来。 一路上都绷着冷脸沉默未语的赵虎,从马背上跃下,竟无半个字,闷声走向了马车。 他哪能看不出来定王的心思,只是没有想到,堂堂定王也会有被女色迷惑的一日,今日这趟也算没有白来。 同时,沐云歌也正盯着赵统领的背影,心里暗想:这位赵统领虽然看起来凶神恶煞,行事却无半点煞气,定王要与他交换坐骑,他立马就答应了。 却不想,马车里的楚元胤突然一脸慌色,抢先一步从马车里跳下来。 “七哥有伤在身,还是让元胤骑马在前面给各位引路……” 楚元胤眼看着赵虎就要上马车,自是不能坐以待毙,否则待会儿马车里的沉闷气氛就能憋死他,他宁可冒雨在前面领路。 楚元戟故意幽幽提醒他:“八弟的腿不是还疼吗?” 他好容易才有机会名正言顺与王妃同骑,这个小子却又不知趣地冒了出来。 可别坏他的好事! 却偏偏,事与愿违…… 楚元胤极其响亮地连声回答:“不疼!我的腿已经完全不疼了。” 似是担心皇兄会抢先一步,他急忙跃上马背,紧紧握住了缰绳,这个位置是他的,谁也别和他抢! 楚元胤一个转身,笑眼弯弯地冲着沐云歌道:“七皇嫂,你跟紧我。” 策马扬鞭,马蹄声起。 沐云歌亦笑着响亮应了他,紧随其后,尘烟滚滚中渐行渐远。 楚元戟唇角微微上扬,浓墨般的瞳孔却骤然紧缩。 赵虎跃上马车,饶有意味地瞥他一眼,虽然面色冰冰冷冷,眼神却分明在笑。 碍于有外人在场,他与定王只能佯装不熟。 楚元戟上扬的唇角缓缓绷直,薄唇紧抿:“加速行进!” 马车外,玉树挥扬着马鞭,急急跟着八皇子和王妃的背影飞奔。 最紧张的莫过于天竺,马车上坐着两尊煞面佛,小丫鬟退缩在角落里,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乌云阵阵,雷声滚滚。 青紫的电光闪烁,豆大的雨说下就下了起来。 马车飞驰,在空旷的郊野狂奔,只能远远地看见八皇子和沐云歌的背影。 楚元胤骋马疾奔,似是没料到沐云歌的马也骑得这么好。 他雨中回眸,眉角眼梢都是盎然的笑意:“七皇嫂,敢不敢与元胤比试比试,看看谁更快抵达?” 沐云歌丝毫不怵,眉眼飞扬,娇柔间透着英气: “比就比,谁怕谁!” 她也好久都没有这般肆意地骑马玩耍了。 楚元胤笑容灿烂,朝她指定了方位和距离,扬鞭为令,两匹骏马如同离弦的箭,嗖嗖飞驰而云。 他们二人就像两个没长大的孩子,在雨中策马奔腾,你追我赶。 这阵骤雨来得猛烈,去势也快。 雨渐渐变小,停了。 这一刻钟的功夫,楚元胤已经率先到了销魂山庄,他勒马停下,冲着紧追而来的沐云歌扬了扬手中的马鞭,笑容让人心旷神怡:“多谢七嫂承让,元胤抢先一步。” 沐云歌今日虽也淋了雨,但玩得很开心。 被雨水打湿的面纱紧贴着她的脸颊,勾勒出清秀的轮廓。 马背上的楚元胤盯着她的脸,微有怔愣,似乎与他记忆里七皇嫂的轮廓有变化。 似是察觉到他的猜疑,沐云歌刻意迅速掠身而过,丢下一句:“元胤,我们这一路都湿透了,你能想办法赶紧生火吗?” 因为换洗的干净衣裳都装上了马车,他们二人现在想换身衣裳也没有。 楚元胤这才察觉自己的疏忽,他一个大男人被雨淋湿了倒无所谓,七皇嫂是个柔弱女子,倘若受凉染了风寒,他可没法对七哥交代! “我这就去通传薛老夫人,让人准备姜汤浴给七嫂去寒。” 避暑山庄的主人是大理寺卿薛常安,薛大人膝下有三子两女,薛三公子沅昕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与楚元胤私交甚好。 薛三公子虽不得父亲青睐,却极得薛老夫人的疼爱。 说来,薛家老夫人就住在这座庄园里,她平日里擅长烹饪,楚元胤他们称之为销魂的炙肉调料,就是薛老夫人之手。 薛沅昕时常会带着一众纨绔公子来此吃喝玩乐,也能给薛老夫人逗个乐子,所以尽得祖母偏爱。 楚元胤和沐云歌刚要进入山庄,已经有家仆迎了出来,态度恭敬:“我家老夫人得知今日有贵客临门,让奴婢们在此恭候。” 眼下,楚元胤他们这一身湿漉漉的,也不好去给薛老夫人问安。 他便直接留了人继续在此等候楚元戟他们的马车,先让家仆带着我们去住处。 薛老夫人已经让人将南边的仙杏阁收拾了出来。 沐云歌一踏进这座园子,入眼的便是满目翡色,珠露寒花,爬满阁楼的绿藤,仿若置身田园。 不愧是薛老夫人,想得也是周到,不仅让人准备了姜汤浴,还让人架好了火堆,俨然是已经做好了炙肉的准备。 楚元胤催着让沐云歌赶紧去泡浴去寒,还吩咐婢女将沐云歌的衣物拿去火架上烤干。 沐云歌发现,平日里看似只知玩乐的八皇子,其实还是个暖男。 婢女为沐云歌准备了干净的换洗衣裳,还应她的吩咐备了面纱。 沐云歌还未泡完姜汤浴,就听见屋外传来了动静,应该是楚元戟他们一行随后也到了仙杏阁。 她浸泡在热气腾腾的浴桶里,极是舒服惬意,清楚地听见外面的对话——“趁着天色还早,八弟去猎些野味回来,晚些也好炙肉。” 冷冰冰的声音是来自楚元戟。 楚元胤难掩愉悦心情,兴致勃勃:“七哥,炙肉的食材薛老夫人都备好了,不用……”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又被楚元戟打断了:“住在薛家的庄园原本就已是吵扰人家,又怎好意思再白吃白住?你去猎些野味回来,正好也送些给薛家老夫人,也算礼尚往来。” 这番话说得确实合情合理。 可是,楚元胤瞅了眼自己身上湿嗒嗒还没来得及换的衣裳,再瞥一眼杜随:七哥为何不使唤随行侍卫,偏让他去? “那……我先去换身衣裳。” 楚元胤心有疑惑,却不敢反驳,只能乖乖回屋换了衣裳,背着弓箭疾驰而去。 沐云歌好好泡了个姜汤浴,擦拭干净,穿戴整齐走出了屋子。 院子里的火堆还燃着,架子上搭着她的湿衣。 翡翠色的绿藤在风中轻轻摇曳,楚元戟一身藏青锦袍,玉带束腰,挺拔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更加修长。 “王爷是让元胤打猎了吗?倘若没有淋湿,我也能和他一起去……” 沐云歌落落大方地走到火堆前坐下,倾斜着头将湿漉的青丝捋顺,借着火堆的温暖烘干头发。 女人虽然轻纱掩面,但刚刚出浴的肌肤透粉,脖颈曲线修长,美好的轮廓入眼即是一道唯美画面。 楚元戟深邃的眼神凝向她,面色却不太好:“本王最擅长的就是狩猎,如果王妃想要猎物,跟着本王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他一本正经的口吻,让沐云歌偏过头,正好撞进男人如渊似海的眸光里。 沐云歌雾眸微怔,定神再看他一眼:“王爷这… …又是在和谁生气?” 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数月,她早就能看得出定王隐藏的情绪了。 楚元戟这个时候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明显是在生气。 闻言,男人闷哼一声,什么话也没说。 不过,沐云歌却从这一声闷哼里读出了更多信息,眼神更是一愣:“王爷不会是在生我的气?” 她这一路上,可都没沾惹过这位定王殿下! 楚元戟冷眼凝着她:“王妃可知男女有别?你与元胤一路嬉闹至此,置本王于何地?” 他分明心里妒忌得要死,面上却依然能保持清贵自持。 沐云歌这会才明白,原来是她今日的恣意放肆,算失了妇德,扫了定王颜面。 她虽心里不服气,但也只能好生解释一番:“我与元胤嬉闹亲近,也是因为他是王爷的胞弟,元胤口口声声叫我皇嫂,真挚待我,我若还刻意疏远,岂不是伤了他的心……” 楚元戟冰冷的眸子逐渐有了温度。 不知为何,听了女人的那番解释,他的心情已经转好。 他又清了清嗓子:“元胤是本王的胞弟,但他也是个男子,王妃往后还是要保持分寸,以免落人口舌。” 沐云歌正要点头应声,脑子里突然意识到,她不过是个冒牌王妃,用不了多久就要与定王和离,为什么还要守这么多规矩? 她环望四下,赵统领回屋后就没有出来,杜随和天竺玉树此时也都离得远远的。 这才压低嗓音:“王爷,咱们究竟何时才能和离?” 眼下定王和陛下闹僵,殿前和离之事怕是又要拖延。 第85章 定王总算是心满意足! 楚元戟投给她一个淡淡眼神:“王妃这般着急和离,莫非也是见本王与陛下分崩,料定本王不日必将失势,所以急着想与我撇清关系吗?” 还真是小人之心! 和离之事原本就是他们先前约定好的。 沐云歌白了他一眼:“定王不论失势还是得势,又与我这个冒牌王妃有何关系?” 她十指插入青丝,细细捋着及腰的长发,看在男人如今虎落平阳的可怜份上,她也懒得同他斤斤计较。 沐云歌不难想象楚元戟现在的处境,坐骑疯闯金鸾宝殿之事,原委她十分清楚,定王分明就是被人陷害。 可陛下却又偏生多疑,不肯相信楚元戟。 眼下,宫内宫外有多股势力,都想置定王于死地。 沐云歌想到这儿,不由轻叹了声,可怜他的劝慰:“王爷既然出门散心,就该把心放宽些,这样才能玩得开心。” 楚元戟能听出她的真心诚意,同样也察觉到了她的心思。 虽然这女人明显低估了他的实力,不过楚元戟内心却莫名愉悦。 没想到他到了落魄之境,还会有人无关名利,能真心待他。 “王妃说得对,是本王心胸过于狭隘了些,既然出来散心,是该把心放宽,这样大家才能玩得开心… …” 楚元戟看似不经意地调整坐姿,身体却分明朝着沐云歌的位置靠近了些。 他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就是想离她近一点。 沐云歌见他有如此觉悟,也很高兴,全然没有注意到男人不留痕迹的小动作。 “听元胤说薛老夫人给我们准备了炙肉的食材,不如我们先炙些肉,待一会儿人多起来,也不至于让大家伙儿都饿着等……” 说到这儿,她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有些尴尬地笑了。 其实就是她自己饿了! 楚元戟紧抿的唇线微微上扬,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纹。 男人很快便恢复如常神色,一脸正儿八经:“既然薛老夫人准备了食材,自是不能辜负老人家的一番心意,本王也想尝尝传闻中的黯然销魂粉究竟有多销魂……” 他未露声色地化解了沐云歌的尴尬。 沐云歌心中油升起暖意,偷睨一眼男人的方向。 只见楚元戟一边吩咐奴婢呈上野味,同时撸起袖袍,摆出了炙烤的架势。 天竺那丫鬟闻声迅速上前,利索地收走了沐云歌烘得半干的衣裳。 很快,薛府家仆便将处理干净的野鸡野兔全都呈送了过来。 沐云歌的关注点,落在那灰褐色的香料上。 她随手端起碗在鼻尖嗅了嗅,看上去普普通的一碗香料,里面的调料确是不少,甘菘、丁香、八角、小茴香、草果、砂仁、三奈、灵草…… 仅是沐云歌能分辨出的香料就有十余种,各种香料都没有掩盖其它香料的味道,可见用量比例掌控得恰到其好。 这些香料还都各有特性:小茴香能行气止痛;砂仁能健胃消食;而三奈性温,能温中化湿,且芬芳独特;灵草便是现代的罗勒,有治风寒的作用。 这香料不仅味道好,且益于身体健康。 可见,薛老夫人定是极其擅长此道。 沐云歌由衷赞叹:“难怪元胤心心念念这黯然销魂粉,薛老夫人配制的香料确实很妙……” 似是又听她念叨着元胤,楚元戟心里有些酸。 不过,男人脑子里立马闪过一道灵光,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双墨黑的鹰眸泛着精光,突然幽幽问:“王妃可有注意到,六皇兄夫妇二人相互的称谓?” 听他突然提起楚元烨和冷永宁,沐云歌侧过头,看见楚元戟已经将野串在了火架上。 男人手握短匕,将生肉划开了多条细口,动作看起来极其娴熟。 沐云歌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事儿,淡淡应: “六皇子唤她永宁,永宁唤六皇子元烨……” 这有什么问题吗? 她看见男人将生肉细割开了口子,便配合着开始朝上面均匀地撒上香料。 “没错!六皇兄与六皇嫂之间互称名讳,这才不显得生分。”楚元戟就像是找到了他和沐云歌之间存在的最大问题,郑重其事地点着头:“所以……从今往后,本王也允许你直呼我的名讳!” 沐云歌正撒着香料的手指顿了下,眼神惊诧地望着楚元戟:“王爷……” 楚元戟朝她投来犀利的眼神,其中透着浓郁警告意味。 他刚刚才说了允她直呼自己的名讳,这女人竟然这么快就忘了没影,听她叫元胤的名字的时候,倒是叫得极其顺口。 沐云歌咽了咽喉咙:“楚元戟……” 男人又冷着脸打断她:“皇家姓氏可不是谁都能直呼的……” 沐云歌扯了扯嘴角,艰难且缓慢地吐出:“元戟……” 楚元戟想听到的那两个字,终于从女人口里叫出来。 他眉角微微抽搐了两下,唇角亦不由自主上扬: “你既然呼了本王名讳,那日后本王就唤你歌儿,这样才不显得生分。” 如果他没有记错,除了沐云歌的娘亲和兄长,好像还不曾有人这般唤她。 沐云歌这会儿有些弄明白了,定王刚才提起六皇子夫妇的用意何在。 只是,楚元烨和冷永宁是正儿八经的夫妻,言行都出自肺腑,他和定王这般伪装,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想着想着,沐云歌的心底划过一抹失落。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朝生肉上撒着香料,柔荑却突然被男人的大掌一把握住。 楚元戟厚实粗粝的大手,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在掌心,眸光平静无波幽幽道:“这些生肉有用盐巴和香料腌制过,在炙熟之前,不用再放太多的香料。” 他说话时,眼睛直勾勾盯着沐云歌。 沐云歌只觉得脸颊熨烫。 不知是因为心不在焉多撒了香味的缘故,还是男人过于炙热眼神令她发慌。 又或者是因为……她的手此刻还被楚元戟紧紧地握在掌心。 她一时怔愣,竟然忘记将手挣脱出来。 就在这时,楚元胤兴奋的声音从仙杏阁的院口传来:“七哥七嫂,你们猜我今日猎到了什么宝贝?一头山猪……足足有两百多斤,竟然让我给射中了,现在已经让人送去给薛老夫人了。” 他觉得七哥的话有道理,不能总是来薛家蹭吃蹭喝。 薛老夫人热情款待是老人家知礼数,他们天家儿郎身份尊贵,自是更不能失礼。 他今日走运猎到一头山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运回山庄,应该够薛家的人吃上好几个月了。 楚元胤兴冲冲而回,没想到落入眼帘的第一幕就是七哥七嫂秀恩爱。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闯进来的好像不太是时候,于是尬笑两声岔开话:“七哥烤的肉……真香……” 只是,这小子的眼睛盯的哪是烤肉,他从进院就直勾勾的盯着楚元戟握着沐云歌的那只手! 楚元胤不忘冲着七皇嫂挑眉挤眼,他从未见过七哥与女子亲近,更别提肌肤之亲。 没想到这次同行,还能有这般眼福,就连七哥也开始在人前秀恩爱了! 沐云歌这才惊觉过来。 她慌忙将柔荑从楚元戟的掌心挣脱,还得强装镇定地道:“王……元戟你说得对,现在不该放那么多香料……” 她差点又喊了王爷,却在男人的咄咄目光逼视下,灵光乍现才迅速改口。 显然,楚元戟对于她的反应还算满意,收回手时还顺带着将女人被风吹乱的青丝,帮她捋到了耳根后。 “待生肉炙熟时,撒上香味火上翻转一下,食用起来才更是美味。” 男人目光灼灼,尽显温柔,就连说话的嗓音也如美酒般醇香迷人。 沐云歌突然感觉心如小鹿乱撞,她连忙扯了个理由说要洗手,仓促而逃。 她一口气逃到水井旁,用力洗手的同时,心里泛起了嘀咕:定王究竟在搞什么鬼?他刚进仙杏阁的时候还生着闷气,现在却眉眼温柔,搅得她春心荡漾。 沐云歌好不容易平复心情,再缓缓折返回来。 路上便闻到了浓郁的炙肉飘香,更是听到了众人兴高采烈的声音。 她再走近些,发现炙肉的火堆前已经围坐了好些人。 除了杜随赵虎,还有一张陌生面孔,是位身着华服,白皙俊俏的公子哥儿。 楚元戟在他身边刻意留了个空位,显然是留给沐云歌的。 另一侧挨着坐的,就是那位陌生的俊俏公子,再过去的位置才是楚元胤。 也不知是不是楚元戟为了不让沐云歌和八弟挨得太近,故意而为之。 楚元胤看了七皇嫂走过来,一把环揽上那位俊俏公子的肩膀,极是熟络地帮他们介绍:“沅昕,这是我的七皇嫂。七嫂,这位就是薛家三公子。我原本听说他昨日方到了青州,没想到这么快就回了京城,还赶到庄园来陪我们炙肉……” 站在他身边的那位薛三公子,起身朝沐云歌行了礼:“沅昕见过定王妃。” “薛三公子不必多礼,是我们前往府上叨扰了。 ” 当沐云歌走到他面前时,突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淡淡清香。 当她在脑海里忆起这清香的来历时,杏眸微敛,掩去惊诧之色。 眼前这位薛三公子身上有股极为淡雅的茉莉清香,与前几日夜闯定王府的刺客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沐云歌装作毫不经意的请薛三公子坐下,自己也在火堆前坐了下来:“方才听元胤道,薛三公子是从青州回来的?我兄长就驻地在青州……” 她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不想让对方察觉出自己的试探。 沐云歌记得,从青州回京城就算是快马加鞭也得两日的行程,倘若薛三公子昨日方到青州,就算是插翅也不可能回来得如此之快。 不过,薛三公子很快便笑着应答:“倘若去了青州,哪能这么快就赶回来,在下是半道上改了主意折返回了京城。正好得知八皇子要来山庄,便赶过来凑个热闹。” 沐云歌笑了笑,未在多问。 炙肉的香味在空气里渐渐弥散开,赵虎不知从哪儿拎出几截郫筒酒,豪气万丈:“哪有光吃肉不喝酒的道理,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郫筒酒是以约摸二尺长的粗壮竹身为筒,留节为底,外面刻上花纹,加上盖子,竹身描了黑漆。 这种酒不同于寻常,是用糯米和中草药酿制,倾春酿于筒,苞以藕丝,蔽以蕉叶,香飘十里。 沐云歌因为坐得离薛三公子较近,所以听见了他压低音量问楚元胤:“这不是提督九门巡捕赵统领吗?他怎么也来了?” 楚元胤的声音压得更低,沐云歌未听见他的答话。 此时,她心中对薛三公子的疑心并未减褪。 就在这时,赵虎吩咐下人给每个人都斟满了酒: “诸位,先干了这杯!” 楚元戟分明是护妻心切,却又偏要表现的无波无澜,语气清冷淡漠:“歌儿不胜酒力,她的酒就由本王代饮了。” 同时,薛三公子也急切出声:“在下今日也身体微有不适……” 一旁的楚元胤起哄道:“沅昕,平日里就属你酒量最好,今日可不许扫兴。” 就在这时,沐云歌站起身,缓缓举杯:“这杯酒……我先干为敬,也算不辜负赵大人的一番美意。” 她将杯撩过面纱,优雅饮尽杯中酒,落下杯:“只是云歌确实不胜酒力,接下来就不能陪诸位豪饮了。” 沐云歌这一番,是落落大方,优雅大气。 她虽然从不饮酒,但也听闻过失传已久的郫筒酒,既有这等机缘,她也想轻浅细品一口。 最重要的是,如果连她一介女流都饮下这杯酒,在场的其他人应该没有推辞的理由。 果不其然,薛三公子也不好再推辞,只能硬着头皮仰首一饮而尽。 就在他仰首饮酒时,沐云歌的水眸眨也未眨的盯着他的喉部。 没有喉结! 这位薛三公子确实是个女人。 虽然他刻意穿了件高领宽袍,想要遮掩细节,但还是没能逃过沐云歌的眼睛。 此人的易容术果然高明,冒充完楚元戟,又装扮成薛沅昕混入他们其中,胆儿未免也太肥了些! 沐云歌没有立刻揭穿他,她心里还在琢磨,此人冒着如此风险出现在这里,究竟有何目的? 记得此人上次潜入定王府,在马厩下了响铃散,紧接着楚元戟的马便闯出金鸾殿出了事! 如果这刺客的幕后指使者是为了陷害定王,那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为何又会出现在薛家的避暑山庄? 沐云歌突然惊觉,这件事情似乎并有她想像中的这么简单。 第86章 能不能别再撒狗粮,虐单身狗! 沐云歌心中的狐疑,让她决定再暗中观察看看,能不能发现新的蛛丝马迹。 紧接着,赵虎拎着郫筒酒,挨着个儿地给在座地又倒了个遍,不过经过沐云歌面前时,他却轻轻掠过了。 沐云歌和这位赵统领虽然一句话也没说过,这一刻却心生好感。 只见赵虎一边倒酒,目光咄咄地落在了薛沅昕的身上:“薛三公子,用小酒杯招待客人,未显得薛府太小家子气,还是换上大碗才能饮得痛快。” 他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风风火火,豪气冲天。 薛沅昕闻言,连忙吩咐府里的奴婢:“来人,给赵统领换上大碗。” “薛三公子这是什么话?要换大碗饮酒……当然是要众人一起喝才痛快。” 赵虎说着话,啪的一声将手中的酒杯砸落在地,他那爆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薛沅昕有一瞬的恍神,似是全然没有料到赵统领的脾气如此火爆。 倒是坐在他身边的楚元胤,赔着笑脸忙打圆场: “赵大人别生气呀!大家都是出来散心解闷的,还是开开心心的好。来人,全都换上大碗喝酒,今晚陪着赵统领不醉不归!” 沐云歌清楚地看见,薛三公子在听见全都换上大碗喝酒时,眸底闪过一丝慌色。 她心中暗笑:八皇子对赵虎发怵,不知自己却和了稀泥。 这会儿,沐云歌只想坐台观戏,她要看看这个假冒的薛三公子,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想必,在“他”的目的还未达到前,是不会轻言离开的。 刚才赵虎这么一般闹腾,倒也是件好事儿。 至少能让沐云歌早些知道,这个假冒薛三公子之人,今日出现在薛府山庄究竟想做什么? 楚元胤招呼来奴婢,把所有人面前的酒杯全都换成了大碗。 除了沐云歌,无一例外。 炙肉的香味弥散在空气里,夹杂着郫筒酒扑鼻的香味,令人垂涎欲滴。 沐云歌馋得快要流口水,便见一只短匕插着一只肥硕的鸡腿出现在眼前。 她顿时眉开眼笑。 再一看,递给她鸡腿的人正是楚元戟! 山鸡炙熟后,楚元戟先卸下一只肥硕的鸡腿给她,眼神透着期盼:“本王已经撒过香料,歌儿快尝尝味道如何。” 他早就知道沐云歌饿得咕咕叫。 见她忙不迭地接过鸡腿,眼眉弯弯,男人心里竟莫名感到满足,如墨的瞳仁绽放出绚如烟花的灿烂。 鸡腿递给了沐云歌,楚元戟紧接着端起酒碗,将目光投望向薛沅昕:“薛三公子尽地主之谊诚待本王一行,这碗酒……本王敬你!” 薛沅昕的语气明显有些牵强:“定王……不必客气!” 但看着定王碗中之酒一饮而尽,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喝下去。 沐云歌饶有兴趣地一边吃鸡腿,一边看热闹。 她就好奇这位冒充薛三公子的神秘女子,究竟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薛沅昕的酒碗才刚放下,坐在对面的赵虎也举碗朝他:“这一碗,在下敬薛三公子。” 一碗接连着一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故意灌主人酒呢! 薛沅昕勾扬的唇角,笑容越来越牵强:“赵统领客气……客气……” 坐在薛沅昕身侧的楚元胤,见众人都先敬东主,也只能跟着敬酒:“沅昕,这碗酒……” “八皇子与我情同手足,你我之间客气话不必多说……” 酒自然也不必再敬! 薛沅昕连声推辞,他的酒量就算不差,也经不起这番的车轮战术。 沐云歌看着这位假冒的薛三公子,不留痕迹地将楚元胤的酒给推辞了。 她心中不禁猜测,这位假冒的薛三公子,酒量应该不如原主,倘若再被人敬几碗酒,怕是就没法离开这儿了。 果然不出沐云歌所料,眼前的薛沅昕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的目光在楚元戟和赵虎身上来回穿梭,突然开口试探:“以前未曾听闻定王和赵统领有私交,今日二位怎么会结伴前来敝庄散心?” 沐云歌也听出来,对方要露出狐狸尾巴了。 却不想,薛沅昕的话刚出口,就被楚元胤接了过去——“这次七哥和赵统领能遇上,纯属巧合。 是我见七哥心情不好,便想着带他到销魂山庄来吃喝玩乐一番,没想正巧……赵统领约我饮酒,我便捎带着把人全都约来销魂山庄了。” 楚元胤拍拍他的肩膀,一副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眼神:“更没想到的是,沅沂你得知消息后也能赶来陪我们解乏,不愧是本王的好兄弟!” 沐云歌看在眼里,八皇子显然还没察觉,被他勾肩搭背的这位好兄弟,并非本尊! 薛沅昕一脸好说好说的表情,眸光却依然在楚元戟和赵虎身上打转。 他似有些等不及,很快又开了口:“得知定王和赵大统领同时来了敝府,沅昕还以为……是薛家山庄附近要出什么事情呢!毕竟定王和赵大统领都是大忙人,你们两人同时出现在此,着实有些令人意外。” 沐云歌听到这儿,似乎有点听出了对方的试探。 他是在从侧面打探楚元戟和赵虎的来意,看来是不太相信他们是来此处散心。 赵虎皱了皱眉头:“老子一年到头都在忙,今年二十八了还没娶上媳妇,找谁说理去?出来散个心也不成么?” “成成成!赵统领为了保京城一方百姓,连个人的终身大事也没空解决,实在是令本王敬佩、敬佩… …” 楚元胤可不敢惹恼这只煞面虎,连声谄媚应付,还不忘给了薛沅昕一记眼色,提示他也不要再在老虎嘴上拔毛。 “赵统领说得对,人不能一直忙……” 就在这时,吃着炙肉饮着酒的楚元戟,慵懒懒地开了口:“再忙的人,也要有得闲的时候!本王从即日起不理朝政,也算是半个闲人了。听闻薛府山庄前后,不仅能入山狩猎,还能下水摸鱼,正合本王心意,怕是还要在此多叨扰几日。” 他的话说得轻松,却能让人轻易听出其中怨气。 更让人对定王与陛下分崩的传闻,深信不疑。 这二人你一言我不语,各自都带着情绪,愈发让人听着逼真。 薛沅昕这会儿也赔着笑脸,赶紧道:“以沅昕与八皇子殿下的交情,定王只管安心住下,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似是虚惊一场过后,他暗暗松了口气。 楚元戟却突然再次举杯,迎向他道:“那就多谢薛三公子了,本王先干为敬!” 男人拂袖挥袍,一饮而尽。 沐云歌清楚看见,这位薛三公子的眼底有着说不出的苦楚。 定王已经先干为敬,薛三公子也只能硬撑着举起酒碗,喝了个干净。 就在薛三公子刚放下酒碗,赵虎的酒竹筒已经又落了过来,给他斟倒上满满一碗。 “薛三公子热情好客,在下今日便也结交了你这个朋友。” 赵虎豪气干云天,压根就没有给人拒绝的机会,已经先干了底朝天。 他抬手朝薛沅昕亮了亮碗底。 沐云歌看到这里,有那么一刹真的感觉赵虎和定王就是一伙的。 每次楚元戟敬完薛三公子,赵统领总会补上一碗。 看见赵虎这么豪爽地亮了碗底,薛沅昕硬着头皮,苦笑着抬起碗。 不过,他的眸子却在下一瞬闪过光亮,说道:“沅昕突然想起,父亲让我给祖母带了药,还特意叮嘱沅昕定要亲自侍奉祖母服下,待元沂干了这碗酒,怕是要失陪了。” 他放出这番话,无疑是要开溜了! 沐云歌哪能让他就这样走了,于是道:“薛三公子这么一说,本妃倒是觉得今日有些失礼,我们进府叨扰,理应上门去给薛老夫人问声安。” 薛三公子连连摆手拒绝:“定王妃不必拘礼…… ” 沐云歌话说得极其诚恳,目光望向楚元戟:“元戟,既然薛三公子要去见老夫人,不如我们也顺便一同前去打声招呼,如何?” 她心中期盼,男人能够与她心有灵犀,听出话中藏着玄机。 却不料,楚元戟依然慢条斯理地吃着烤肉,幽幽道:“今日下了雨,时辰也不早了,薛老夫人怕是早早就歇下了,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明日一早再去问安也不迟。” 沐云歌心里翻了一万个白眼。 这男人和她果然没有默契,她一心想帮他找出刺客,他却眼睁睁地要放跑此人。 “既然薛三公子正要去,咱们不如随他一道…… ” 沐云歌努力的还想再加强一点暗示。 可是男人偏偏视若无睹,充耳不闻:“薛三公子是薛老夫人的孙儿,他就算是进了内寝也不为失礼,我们就不合时宜。本王知道歌儿也是担心失了礼数,不过我们今日淋了场雨,耽搁了时辰,薛老夫人应该能够理解。” 楚元戟正吃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定王的脑子就像是灌了稀泥,沐云歌气得不想再理睬他。 在旁听得胆战心惊的薛沅昕,闻声连连附和:“定王所言甚是,祖母是绝不会在意这些的。各位慢慢食用,沅昕就先行告辞。” 薛沅昕片刻也不再停留,疾步离去。 似是唯恐慢了一步,就又要节外生枝。 正巧,楚元胤看见薛沅昕的银袋落了位置上,赶紧拾起追了出去。 沐云歌又气又急,正想要跟着追出去。 只闻身侧传来男人沉稳的低音:“让他走!” 她愣了愣,目光再次落到楚元戟的脸上,不知男人指的究竟是薛三公子,还是楚元胤? 楚元戟依然一副尊贵优雅的仪态,慢条斯理的切食着炙肉,饮着美酒。 但是他的神色里,却有着运筹帷幄的精芒。 沐云歌眯眯眼,似乎猜到了男人指的是谁。 她渐渐靠近定王,凑到男人耳边轻声道:“定王知道他是谁吗?” 她心想,要是定王知道刚刚放走的人就是冒充他从定王府大摇大摆逃走的刺客,脸色应该就不会如此淡定了? 毕竟,那天晚上刺客从定王府逃脱,也是狠狠打了定王的脸! 楚元戟从火架上又切下一块兔肉,转头递给她,轻嗤道:“他是谁不重要,本王要的是他身后指使的那个人!” 这一刻,沐云歌才明白,原来男人刚才是在装糊涂。 她接过兔肉,没好气的瞪着楚元戟:“既然定王都知道了,为何不给我一点暗示?” 男人不动声色,她却一颗心七上八下,唯恐一不留神又把人放跑了。 楚元戟眯眼盯着她的雾眸,唇角勾勒起少有的笑弧:“本王只是没有想到,歌儿会这么担心我。” 沐云歌翻了个白眼:“鬼才担心你……” 她只是希望能抓到原凶,让男人早些与陛下解释清楚。 他们父子和解,她与定王和离之事才能尽早提上日程。 虽然他们二人的音量压得极低,不过还是引起了对面有人的刻意轻咳。 赵大统领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嗓子咳咳了好几下。 他是用行动在暗示定王,能不能别再撒狗粮了? 你们夫妻卿卿我我、窃窃私语、打情骂俏得没完没了,还让不让单身狗好好喝酒吃肉? 杜随抿唇不语,抬碗默默与赵统领干了,这一碗敬单身狗! 楚元戟的目光突然望向杜随:“明日本王要带王妃去狩猎,你就不必跟着了。” “是。” 杜随应声,瞥了眼赵虎。 赵虎冷着一张大方脸,语气听起来有点酸:“杜侍卫就和在下一起饮酒吃肉好了,或者……咱们可以结伴下河去摸鱼。” 俩个大男人光着腿子下河去摸鱼,是看谁的腿毛长吗?他对赵统领的提意,提不起半分兴趣。 杜随无声给了他一记冷漠眼神,让赵统领自己慢慢品。 倒是沐云歌,突然听楚元戟说明日要带她去狩猎,有些意外的睁大眼睛望向男人:“你明日真要带我去狩猎?” 他刚才不是还说,要抓出假冒薛三公子那人的幕后指使吗?怎么还有闲心去狩猎? 楚元戟看她满眼不能置信,嗤笑道:“你不是告诉本王,既然出来玩就要放宽心,这样才能玩得开心。明日本王带你去狩猎,就是要开开心心的玩儿…… ” 没想到男人竟然还真听了她劝。 沐云歌想想也是,既然出来散心,那就开心了玩儿,顿时也来了兴致:“好!” 第87章 仙女又来入梦了!你是酒仙吗? 银白色的月光下,觥筹交错,酒肉飘香。 沐云歌让天竺玉树也坐到了火堆前,与大伙一块儿炙肉。 所有人都吃喝尽兴,唯有出去追人的楚元胤,无精打采地折返回来。 他的手里还拿着薛三公子落下的银袋,喃喃道: “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没影了,沅昕什么时候腿脚变得如此利索了?” 楚元胤忍不住又看了眼手里粉红色的银袋,还精绣着一白兔图案,眸露精芒。 这分明就是女子之物,莫非是哪家小姐送给沅昕的信物? 这个银袋他定要好生保管,等再见到沅昕时必须逼他坦白交代,究竟是与哪家的小姐定了私情,竟然连他这个好兄弟也瞒住了。 楚元胤拿定了主意,心情放晴。 他再定睛一看,火架上的鸡兔已经所剩无几,顿时急急凑了过来,坐在了沐云歌的另一侧。 “七哥七嫂,你们怎么也不等我?好酒好肉都要吃喝殆尽了。” 沐云歌随手切了一块兔肉递给他,笑意盈盈:“放心,薛老夫人准备的食材还多着呢,不怕你吃不饱。” 她与元胤虽然同龄,但她多活一世,心理年龄终究要成熟得多。 心思单纯的楚元胤在沐云歌的眼里,就像弟弟一样。 楚元胤眉目如画,笑若白月流光,嘴甜极了:“还是七嫂疼我。” 此次出行,他愈发是感觉到了七嫂的好处,比起皇兄的疼爱,还是七嫂的疼爱更实惠。 醋意,从旁逐渐溢散开——“吃肉还堵不住你的嘴!” 楚元戟将剩余的鸡架全数塞给了楚元胤,又拿了一只生鸡挂上了火架上。 此时,沐云歌已经有了饱腹感,便坐在旁看着他们划拳行令、杯酒言欢,好不热闹。 楚元戟和赵统领的酒量似乎都是极好的,眼看着杜随和楚元胤已经喝得晕晕乎乎,他们二人还正酒兴高至。 沐云歌也渐渐有了困意,和玉树天竺先撤了。 仙杏阁有十余间客房,每人都安排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 天竺给主子打来热水洗漱,沐云歌遣了她早些回屋歇着。 许是床榻铺得极其舒软,沐云歌很快便睡熟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半有凉风袭来,惊醒了睡梦中的她。 沐云歌迷蒙的睁开杏眸,窗口有皎洁的月光透进来。 窗户不知何时被风给吹开了,冷风正是从窗口灌进来的。 她睡意惺忪的正要爬起来去关窗,身子却突然给绊了一下,突然察觉到身畔躺了个人。 沐云歌再定睛仔细地看。 衬着月色的银光,楚元戟只着了件月牙白的里衣,外袍、云靴不规则地散落在从窗口的地面,一路凌散的落到了榻前。 显然,男人是喝得酩酊大醉,翻窗而入进了她的房间,然后倒床呼呼就睡熟了。 沐云歌秀眉微蹙,若非被窗口的凉风灌醒,她还浑然不知男人进了屋。 可是……定王就算喝醉了,也不该闯进她的屋里来睡! 楚元戟似是也感觉到了夜风的凉意,沉睡中下意识地拱着温暖的方向。 他一个翻身卷臂,锥刻的俊脸几乎钻进了沐云歌的怀里,不知羞耻地摩擦取暖。 沐云歌仿佛遭到电击,半懵半醒的脑子瞬间就清醒了。 她羞窘得差点要跳下床榻,腰肢却被醉梦里的男人死死缠住。 楚元戟醉睡的死沉,高大的身躯却是精壮如牛。 沐云歌根本挣脱不开他的束缚,被缠裹在属于男人独有的气息里,无法动弹。 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仿似倒进了滚烫的油锅里,开始沸腾。 冷静!镇定! 沐云歌心中默念:男人只是喝醉了,无意识地摩擦走火,只能算是个意外! 她雾眸微缩,漆黑的眸子清灵空白,渐渐混沌的头脑也渐渐沉静下来。 近在咫尺的距离,她能清楚地感受到男人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脸颊,还有淡淡龙涎香夹杂着醇香的酒味儿。 这一刻,沐云歌睡意全无。 老实说,窝在男人宽厚的胸膛里的感觉,很温暖,也挺有安全感。 她挣不脱男人铁钳般禁锢的长臂,于是静下心来细细打量着醉睡中的他。 熟睡中的楚元戟,俊颜少了凌人的盛气,俊挺的冷毅五官看起来柔和了不少,朱唇宛如含丹,冷艳妖冶,与他平日的气质判若两人。 沐云歌还是头一回这么惬意悠闲且明目张胆的打量定王! 看着看着,她又有些昏昏欲睡。 她倘若再继续窝在定王怀里,恐怕是真的又要睡着了。 可是,沐云歌今日临睡前取下了面纱,她绝不能在男人怀里睡过去。 于是,她趁着楚元戟醉睡正浓,轻手轻脚地一点点拨动他的手指,企图将他紧锢在她腰间的大掌拨开。 沐云歌好不容易悄然拨开了男人的五指,慢慢挪开了他的手臂。 她正想从男人身上越过,突然发现…… 楚元戟猛然半眯着狭眸,正醉意惺忪地盯着她,似梦似醒地喃喃一声:“仙女,你又入了本王的梦里……” 他突然俯着俊脸,更进一步地凑近她,那双如深海般幽暗的墨瞳深处,若有流火划过。 楚元戟透着酒气的醉意里,流露出激动欣喜。 他再次紧紧环抱住沐云歌,炙热的唇落上她柔软的唇瓣,霸道地肆意掠夺她的香甜。 突如其来的攻势,让毫无经验的沐云歌瞬间手足无措。 她只觉呼吸一窒,大脑一片空白。 缓缓,重重揉捏着她腰间的力量褪去,男人伏在她的脖颈里,再度沉沉睡去。 那一脸温和无害的英俊面容,仿若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沐云歌的心依然怦怦地不停,几乎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男人的身体仿若炙火般,灼得她心惊肉跳。 她半刻也不敢再耽搁,火速从楚元戟的怀里挣脱出来。 夜半三更,沐云歌套上外衣戴上面纱,逃也似的敲响了天竺的房门,在小丫鬟挤在一起睡了后半夜。 翌日,天竺知道王妃要去狩猎,特意给她准备了一套火红色的骑服。 沐云歌坐在梳妆镜前,一身红衣,衣袖束口,英姿飒爽。 她刚戴好了面纱,忽闻门外的长廊传来天竺的声音:“奴婢给王爷请安!” 楚元戟的声音紧接着传来:“这一早你可有看见王妃?” 天竺吱吱唔唔:“王妃……在奴婢……屋里歇息。” “你是说……王妃昨夜睡在你屋里?” 楚元戟低沉的嗓音透着一丝狐疑,他今早醒来才发现自己睡在了沐云歌的房间,女人却不失所踪。 脑子里断断续续闪过些零星画面,似梦非梦,令他生疑。 天竺怯声应:“王妃说……王爷酒后呼噜声太大,吵得她睡不着,这才到奴婢房里挤了半夜。” 楚元戟眯眸沉思,看来昨夜他是又做梦了。 奇怪的是,两次醉酒竟然都梦见了同一个仙女,莫非她是酒仙? 天竺见王爷面无表情,又沉默不语,以为是自己失言说错了话,吓得战战兢兢。 就在这时,房门打开,沐云歌身着耀眼的火红骑服,从屋里走了出来。 “元戟昨夜宿醉沉沉,我唤不醒你,只好到丫鬟屋里挤了一宿。你……昨夜睡得可好?” 沐云歌清澈的眸光不露痕迹地打探男人的神色,亦不知他是否和上次一样醉酒断片,不记得那些暧昧的片段。 映入楚元戟眼帘,是女人干练潇洒的英姿,艳丽的火红色更衬得她眉目娇美,别有一番韵味。 他眸光并无异色:“本王睡了一觉醒来,只觉神清气爽。看样子歌儿也已经准备妥当,那等用过早饭,咱们就出发进山狩猎去。” 暖色的晨光中,山影如画,头顶雪白云朵,脚踏翡翠清流。 沐云歌与楚元戟骑马刚出了山庄,便闻身后传来马蹄声。 是楚元胤得到消息紧追了出来:“七哥,你要带七嫂去狩猎怎么不叫我?” 还真是甩也甩不掉的牛皮糖! 楚元戟眯着眼,故意提醒:“你小子不好生留下来招呼贵客,跟着我们做什么?” 他指的贵客,自然是跟着八皇子前来的赵统领。 提到赵虎,楚元胤更是避之不及,苦笑连连:“赵统领和杜侍卫倒挺投缘,就让杜侍卫陪他好了。我还是随七哥七嫂进山狩猎比较痛快!” 似是唯恐楚元戟不答应,楚元胤求助的眼神又望向了他身边的沐云歌。 沐云歌经过昨夜的事情,见到楚元戟总觉得心神不宁,正想着这一日要与男人单独相处,不免有些尴尬。 这会儿楚元胤的突然出现,正好化解了她的尴尬,她是求之不得。 “多个人一起前去,自是热闹些,万一遇到什么猛兽,也能有个照应。” 沐云歌开口帮楚元胤说了话。 八皇子闻言,更是冲她笑得灿烂:“七皇嫂说得没错,倘若七哥今日又猎得一头野猪,还能让元胤当苦力,给你们搬回来。” 他谄媚中带着灿烂,模样丝毫不令人生厌,反而觉得极是可爱,惹得沐云歌爽朗的笑出声来。 楚元戟不禁瞥了眼身侧马背上的女人,他极少听见她这般愉悦的笑声,只可惜红颜一笑,只为他人。 他绷着脸,冲着楚元胤冷声道:“既然是要跟着去做苦力,背干粮和打水的活儿,也全都是你的。” 说完,他双腿一夹马肚子,一马当先跑在了前面。 楚元胤在他身后愉悦且响亮的应了声。 然后乐呵呵的骑马来到沐云歌身边,把她马背上的干粮全都挂到了自己身上:“七嫂有任何需要,只管使唤元胤便是。” 沐云歌笑而不语,二人不疾不缓的驾马齐驱。 绿草婆娑舞动,青峰巍峨壮丽,不远处的双子峰,如迎风而立的仙人,傲然伫立。 楚元胤向来话就多,他指着双子峰告诉沐云歌: “这一片以前原本也是皇家的围猎场,但是因为野参丰盛,时常会有百姓偷偷潜入采参,屡治不绝。后来父皇忍痛割让出这一片山地,给百姓采药狩猎,也因此受到民间百姓赞誉。” 闻言,沐云歌眉梢涌动。 “元胤,你是说……皇家围猎场也在这儿?” 她记得前不久,楚元戟手里正在忙碌的就是近日即将举行的御驾围猎事宜。 只不过因为烈马惊了圣驾,也让陛下收回了成命,把围猎之事交给了太子楚元德。 楚元胤下意识的瞥了眼前方远处的身影,食指竖在唇边,嘘的一声:“一会儿在七哥面前,七皇嫂千万莫再提皇家围猎场,我怕七哥心里难过。” 沐云歌冲他笑:“你七哥可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 其实从昨晚,沐云歌心里就有了猜忌,总觉得楚元戟这一趟销魂山庄之行,并非简简单单的散心。 从假扮薛三公子的刺客出现,他似乎就胸有成竹。 反倒是被蒙在鼓里的沐云歌,一直在为他操心。 直至刚才听楚元胤提到皇家狩猎场就在附近,沐云歌就更加坚定了心中的猜测。 定王这一趟所谓的散心,绝不简单。 既然楚元戟有心连八皇弟也瞒着,沐云歌也没打算告诉这小子。 不过,沐云歌倒是想起了件事,临出门前楚元胤曾神秘兮兮的告诉她,已经查到了有关驿站刺客的事情。 她一时心神慌乱也没来得及问,这会儿正好趁着与元胤独处的机会,不妨探一探他的底。 “元胤,记得昨日你好像对我提及,关于你七哥驿站遇刺之事,你已经查出了一些眉目?我记得当时那些刺客来去匆匆,连开口说话也不曾有,你这是从哪儿查到的线索?” 沐云歌试探的口吻极其自然,甚至透着赞色,顿时让楚元胤那小子有些飘飘然地沉不住气了。 “皇嫂有所不知,事后我又去过好几次驿站,终有一回让我在距离驿站不远的泥地里发现了一块蒙面黑布,应该是刺客匆促离开时落下的,后面又下了好几场雨,那块黑布被淹在泥地里,就算是有人回来寻,也不易发现……” 却偏巧让他碰运气拾到了。 虽然只是一块布料,可是却暴露了许多信息,只要楚元胤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很快就能知道究竟是谁想杀他的七哥。 第88章 长得好看,说话也撩人心弦 见楚元胤一脸胸有成竹的表情,沐云歌猜他应该是真的查出了眉目。 楚元胤忍不住再三强调:“七皇嫂可一定要替我保密,在查出幕后真凶之前,不要将此事告知七哥。 ” 他好不容易能有件事情做得像模像样,只期盼水落石出之日,能得到皇兄对他另眼相看。 沐云歌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他。 但她心里却暗暗思忖,若真到了水落石出的那一日……事情查到沐睿的头上,沐云歌不会有半丝怜悯,因为这一切都是他罪有应得。 但是,楚元戟会不会因沐睿之罪而迁怒相府? 从而牵连到向珍雁和沐子胥? 沐云歌所挂念的也就是此。 她该怎么做,才能保住娘亲和兄长? 楚元胤春风满面,全然没有察觉到皇嫂的心思。 他瞥了眼皇兄渐行渐远的背影,一扬马鞭:“七哥就要进山了,我们得赶紧跟上去。” 楚元胤策马扬鞭,奔在了前面。 沐云歌暗暗稳住心态。 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相信事情总能有圆满解决的办法。 她紧跟在楚元胤身后,追上了已经入林的楚元戟。 双子峰这片山林,树木高耸入云,繁枝交叠遮住了烈日,只有丝丝缕缕的碎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照射入林子。 光线也陡得暗沉下来,视线也减弱了许多。 楚元胤突然一个潇洒的侧翻,腿勾在马背上,俯身在灌木丛生的山地里摘了朵浅蓝色的野花,嬉笑回眸递给沐云歌:“这朵花真好看,送给七嫂。” 细看那花瓣色泽浅蓝,花心泛着淡幽的紫色,精致不失华美。 沐云歌见他一脸孩子般阳光灿烂的笑,也被他的兴致感染,接过了花朵:“谢谢。” 只闻一声冷嗤从旁传来:“华而不实!” 楚元戟沉着一张冷脸。 从刚才沐云歌和楚元胤追上他,他都是这副冷冰冰的表情。 因为楚元戟向来都待人冷漠,不苟言笑,沐云歌和楚元胤也全然都未放在心上。 楚元胤闻声,不以为然:“七哥这就不懂了,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鲜花和胭脂。” 他一脸军师的得意表情。 从小到大,他确实事事不如皇兄,但若是说到对女人的了解,七哥还真是远不如他。 京城的名媛小姐们,就没有他楚元胤不知道根底的。 楚元戟瞥他一眼:这小子的机灵劲也就用到这些不着调的事情上面了! “臭小子,一会儿要不要比试比试,谁先射中了猎物,另一个人就得负责搬运的活儿。野鸡野兔等小兽不能作数,如何?” 楚元胤的好胜心立马就被勾起来了,顿时兴致勃勃:“比就比,谁怕谁!” 昨儿他才刚猎了一头野猪,现在还斗志昂扬呢! 不过,他似是一转念又想起了什么,目光从沐云歌身上一扫而过,狡黠坏笑:“一会儿七哥和我兵分两路,谁先猎到猛兽就发信号弹。七嫂你……就别再跟着我了……” 最后这句,是赤裸裸的嫌弃! 沐云歌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手里的花也不香了,直接朝这臭小子扔去:“你是怕我拖你后腿?” 楚元胤侧身闪过她扔来的花,依然嬉笑:“七嫂别生气,我……这不也是怕输给七哥吗?你们夫妻本是一体,七嫂还是跟着七哥合适!” 这小子,总算说了句人话。 楚元戟瞥他的眼神,稍稍有了些温度。 倒是沐云歌,原本还想着有楚元胤在旁,能够化解她与楚元戟之间的尴尬气氛。 没想到计划还真是赶不上变化,这小子关键时刻立马将她撇下,要开溜了。 楚元胤那小子似是生怕会有变数,夹着马肚子攥了把缰绳,逃也似的入了东边的丛林,眨眼的功夫便看不见人影了。 楚元戟和他的方向相反,朝西而行。 这个时候,沐云歌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楚元戟。 越往山林深处,突闻隆隆的声响,每一声落下都能感觉到地震山晃,好似巨大的野兽落下的沉重脚步。 这巨响声里似还夹杂着,一声声小兽们的哀嚎。 沐云歌顿时心口一沉,他们不会真的这么快就遇上猛兽了? 山林里的风,似也变得阴嗖嗖的,阴风里还夹杂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果不其然,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嶙峋青石之上,血淋淋地散落着小鹿的尸骨,凌乱而瘆人。 楚元戟突然朝她伸出手:“你不是想狩猎吗?现在机会来了……” 男人这是在邀请她与他共乘一骑! 沐云歌有些犹豫,目光再落到不远处的血腥画面上,她还是觉得和定王在一起会更安全。 于是,她将柔荑落到楚元戟的掌心。 男人轻轻一带,沐云歌便轻盈地坐在了他的身前,后背能清楚感受到来自男人胸膛的温暖。 轰隆隆的巨响再次传来,让沐云歌收了魂。 她声线紧张,轻声试探:“元戟,我们究竟是遇到了什么猛兽?” 楚元戟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精芒,嗓音沉着稳重:“从脚印上看应该是黑熊,倘若真的是……那咱们今日可算是捡到了宝!”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林间凌乱的足迹,唇角勾起少有的笑意。 谁都知道熊的浑身都是宝,从熊皮到熊胆,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 看来今日他的运气要比元胤好! 沐云歌的心口却是绷得更紧了。 黑熊那样的猛兽,以她的小身板,应该一巴掌就被拍死了! 不过,她也听出了楚元戟的语气里显而易见的兴奋。 男人的脸上眼底就写着五个字:他要猎黑熊! 突然,一把弓箭突然落在了沐云歌的眼前,她的耳畔传来男人的低语:“你不是想狩猎吗?正好先给你练练手!” 温热的气息,直扫的沐云歌的耳根子熨烫,不过危险在前,她很快就理智的让脑子清醒过来! “呃……可是我没射过箭。” 沐云歌是真的没有射过箭,她担心在性命攸关的时刻拖了男人的后腿。 此时,地震山摇的感觉愈来愈近,他们顺着野兽留下的足迹,已经渐渐追了上去。 砰砰砰——一只巨大的熊瞎子像是中了邪一般,发了疯地在山林里横冲直撞。 它所经之处树倒鸟惊飞,不少小兽也跟着倒了霉,不是被撞晕撞飞,就是落入熊掌被撕得血肉模糊。 “本王说过要教你狩猎,自是说话算数。” 楚元戟心里清楚,想要用弓箭射死熊瞎子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只是想要兑现承诺,让沐云歌尝尝狩猎的滋味。 楚元戟说话的同时,双手覆握上沐云歌的手,让她的小手稳稳落在弓箭上。 好听的醇厚嗓音幽幽飘入女人的耳底:“射箭… …一定要把握好身体重心,瞄准目标后,箭心微微朝下……” 沐云歌感觉自己的脑子就是一片空白,她甚至不知道手中的箭是怎么放出去的。 猛然发现长得好看的男人,说话也能撩人心弦。 幸好她戴着面纱,不至于被男人发现她刚才一脸花痴的呆傻表情。 这一箭,少了点力道,没能射到黑熊。 不过,发出的声响却惊动了那只黑熊,它突然停下脚步笨拙缓慢地转过身,一声嘶吼像催命符,粗暴而冷酷。 惊得沐云歌的手一抖,若非男人的双手紧握着她的手,她手里的弓箭恐怕都惊落了。 “弓弦拉开,再试一次。” 楚元戟沉稳的嗓音再度传来,似是丝毫不在意黑熊已经注意到了他们。 沐云歌压低嗓音:“它好像发现我们了,快屏住呼吸……” 她记得黑熊的视力很差,但是嗅觉极好,特别是对人的气味很敏锐。 但是黑熊只喜欢攻击活物,对死物没有半点兴趣。 倘若他们摒住呼吸,便不易被熊瞎子发现。 沐云歌说完,立刻屏住呼吸,用力拉开弓弦,按照男人教她的方法,快准稳地射出了这一箭,直中熊瞎子的心口。 “干得漂亮!” 楚元戟低笑的赞声逸来。 就在同一瞬,那黑瞎子嘶吼着用前爪一把扯断胸口的木箭,显然是被激怒了,迈着笨拙沉重抽步伐,朝着他们的方向扑来。 沐云歌注意到,那黑熊的毛色虽然沾了血,但对于皮糙肉厚的猛兽那支木箭就好像挠痒痒,不伤筋动骨。 还有,刚才她分明提醒了男人憋气摒住呼吸,敢情就她自己憋得小脸通红,男人根本没听她的话。 定王那一声‘干得漂亮’瞬间暴露了他们的位置,森森杀气紧逼而来。 眼看着那熊瞎子朝他们扑过来,楚元戟的手中突然多出一把锋利的长剑,从马背上飞身迎去。 沐云歌还是头一回清清楚楚看见男人出手。 上次在蛇谷,被瘴雾迷了视线,只能看得清朦胧绰影。 只见楚元戟脚下生风,完全将熊瞎子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他身形飘忽如同鬼魅隐隐,手中的利刃如细雨落下,密密地扎进熊瞎子的眉心胸口,血光飞溅。 那熊瞎子虽然空有一身蛮力,却完全触碰不到楚元戟的身体。 它发疯似的怒吼着东倒西撞,将四周的树木全都推倒,发泄满腔的怒气。 高耸入云的大树七零八落地倒下,稍不留神就能将人碾压成肉泥。 眼看着一棵大树朝着沐云歌的方向倒下。 沐云歌攥了把缰绳敏捷避开,紧接着身后又倒下一根,她再次闪躲却避之不及。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忽闪,楚元戟如同旋风呼啸而来。 他的长臂勾环上女人的纤腰,一把将她从危险中席卷而出。 紧接着,便闻一声哀嚎。 原本骑在沐云歌身下的骏马被粗壮的树杆压成了肉泥。 沐云歌惊出了一身冷汗,倘若不是楚元戟身手敏捷,这会儿她恐怕也变成了肉酱。 崩的一声巨响,垂死挣扎的黑熊因失血过多,重重摔倒在林间。 再放眼看去,四周都是横七竖八的擎天大树,血淋淋的动物尸骨,让这块山林看着一片狼藉。 沐云歌虽然见过的血腥场面也不少,但这会儿胃里却在翻江倒海,浓郁的血腥气味实在令人难受。 就在这时,有马蹄声传来。 楚元胤远远便听到了这片山林的动静,闻声赶了过来。 “天啊,是熊瞎子。七哥,你的运气也太好了!” 楚元戟瞥了眼还惊魂未定的沐云歌,话却是对八皇子说的:“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带歌儿下山。” 楚元胤看了眼倒地的巨大黑熊,俊颜抽搐:“七哥这是想累死我么?” “愿赌服输!” 男人幽幽提醒他,他们二人可是打过赌的。 楚元胤悻悻地耷拉着眉眼,满脸都是绝望。 就在这时,忽闻有‘救命’声隐约传来。 三人神色皆是一惊,这山林里还有其他人。 沐云歌也回了神:“有人在呼救!像是在那边… …” 她指向那边,或许是出于医者的本能,她几乎连想也未想,脚步已经迅速朝着山林深处奔去。 楚元戟望着她的背影先是一怔,这个女人刚刚死里逃生还惊魂未定,这会儿听见有人呼救,竟然没有片刻的犹豫就冲了过去。 她还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 却也只是短暂怔愣后,男人便疾步跟了过去。 楚元胤自是也不会错过,紧随其后。 呼救声是从不远处的灌木丛里发出来的,一颗年轻的头颅探出来,骨碌碌的眼睛四处流转,不难掩饰地惊慌恐惧。 当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他的目光与沐云歌对视的那刹,差点激动的落泪。 沐云歌看见他战战兢兢地躲在灌木后,心想他刚才应该也是看见了熊瞎子,才会如此害怕。 “出来!黑熊已经死了。” 一位身着布衣的俊朗男子微微颤颤地拨开灌木,他身上背着药筐,应该是上山来采药的。 沐云歌这会才发现,灌木丛里除了这个年轻男子,还躺着一位白胡子老者。 “我师父他……他被黑熊吓得病发,突然昏死过去了。” 沐云歌看见那白胡子老者唇色青紫,老人家是突发了心疾,刻不容缓。 她疾步上前,迅速解开老人的衣襟,掏出银针朝他的心口四周施针。 第89章 癸水来的不合时宜! 青灰布衫的俊朗男子看见沐云歌手里银针落下,动作娴熟利索,不由又惊又喜:“原来姑娘会医术? 太好了,求姑娘一定要救活我师父。” 昏死过去的白胡子老头,是京城德仁堂有名的常大夫,眼前这名年轻男子,正是他的徒弟。 双子峰药产丰富,他们师徒二人今日上山采药,没曾想会遇上熊瞎子。 方才地动山摇,吓得常老大夫突发心疾,徒儿学艺不精,看见师父发病也是束手无策。 直到山林里静了下来,年轻男子刚才也听见了有人与黑熊的打斗声,他这才壮着胆子开口呼救。 沐云歌手起针落,银针所落之处,渐渐泛起黑紫色泽,白胡子老者的唇色却缓缓恢复了血色。 一盏茶的功夫后,她利索地将银针抽出。 紫黑色的血迹顺着老者的心口渗出,昏死过去的老人家缓缓睁开了眼睛,苏醒了过来。 这一幕,也同样落入了随后而来的楚元戟和楚元胤兄弟二人的眼底。 最惊诧的莫过于楚元胤,他睁大眼睛张大嘴,惊得说不出话。 那年轻男子慌忙伏跪到常大夫身前,言语愧疚: “师父,都怪徒儿学艺不精……” 看见师父得救,他喜极而泣,转身就要差点就要给沐云歌磕头:“在下于顺,是京城德仁堂的学徒,这位是我师父常大夫。今日多谢姑娘出手相救,大恩大德定当涌泉相报。敢问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 救命之恩,自然是要好生报答! 于顺的眼睛里除了感激,还流露出仰慕的赞色。 他还从未见过有人这么年轻就有如此的医术修为,而且还是名女子。 此时此刻,沐云歌在他的心里不仅是拯救了师父的恩人,更是华佗在世的高人,无尽仰慕和尊重。 沐云歌神色极是淡然:“于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我也只是举手之劳。不过,老人家的心疾实在不宜再过度劳累……” 她看了眼长长的山林,要走出去恐怕得花费些力气。 于顺连忙指向身后的灌木丛:“姑娘放心,一会儿我用板车拉着师父走。” 原来,他们来时就推了辆板车,原本是想着用来装药材,现在正好用来拉他师父回城。 这会儿,那白胡子老者了也缓过了劲儿,得知是沐云歌救了自己,同样是满脸不能置信。 老人家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姑娘你年纪轻轻,就能有这般医术造诣,着实了不起!” 就算是他行医四十载,也自愧不如! 八皇子楚元胤听闻这师徒二人有板车,顿时眸光放亮。 他正愁如何把那只黑熊弄回去,听到板车二字,如获至宝:“咳……你们师徒二人若真感谢我七嫂,就借用你们的板车顺道帮我们把黑熊捎回去。” 出门在外,行事还是要低调,不能轻易暴露了身份。 这是七哥方才对他的叮嘱。 随着楚元胤这一声,常大夫和于顺师徒二人才注意到,离灌木丛不远处还站着两个衣饰华丽,气质非凡的男人。 于顺面露尬色,以他的身板拉师父回城倒是勉强能行,若是板车上再加上一头硕壮的黑熊,他担心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 似是看出了小药僮的心思,楚元胤连声补了句: “装黑熊的马车交给我,老人家可骑乘我的马,你只管牵着你师父慢行便是。” 听明白八皇子的意思,于顺看了眼师父。 楚大夫点了点头:“顺子,你把板车拖出来,交给这位公子。” 老人家懂得熊胆的珍贵,自是不能看着好药材落在此处,白白浪费了。 原本口口声声说让楚元胤搬运猎物的楚元戟,最后还是动手,帮着八皇弟一起将黑熊搬上板车。 兄弟二人侧于板车左右,迈着沉重的步伐,协力同行。 一行人出山林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沐云歌他们来时是三匹马,有一匹折在了林子里,回去只剩下两匹马。 楚元胤的马让给了德仁堂的常大夫,沐云歌骑乘一匹,二人并驱前行。 坐在马背上的常大夫,不止一次将目光投向沐云歌,欲言又止。 “老人家似乎有话想对我说?” 沐云歌早就察觉到了,于是主动开了口。 常大夫神色有些犹豫,终还是说了出来:“老夫虽然行医四十余载,却对自己的心疾无法根治,今日若没有姑娘出手相救,老夫的性命怕是就折在这儿了。不过……姑娘刚才的施针疗法好生奇特,老夫也是头一回见。不知姑娘这是出自何门何派?” 最关键的是,在经过这位姑娘施针后,常大夫感觉心口轻松了许多,这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现象。 沐云歌盈盈浅笑,淡淡应:“我的这套针法应该算是中西合并疗法。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常大夫的心疾应该是先天的,今日我只是及时帮你放了心脏周围的瘀血,让血脉顺畅流通,这也只是急救之策,若想要根治此病,是需要做手术的。” 却不想,她这话说完,牵着马的于顺突然回了头,与常大夫对视一眼。 师徒二人的眼神交流,多了几分深邃意味。 常大夫咽了咽喉咙,用力克制着内心的激动:“不瞒姑娘,老夫这心疾确实是先天的。姑娘方才一席话,胜过老夫从医的这四十载,不知姑娘刚才所说的手术……真的能彻底断根地治好老夫这样的心疾?” 老人家显而易见的激动,有些出乎沐云歌意料。 她看了眼老人家年近六旬的身子骨,极是认真负责地告诉他:“手术确实能够治愈楚大夫的心疾,不过……以你现在的年龄和体质,我并不建议做手术,其实就算是采取保守治疗,也同样能控制住病情。” 手术毕竟还是有风险的,特别是心脏手术,并不适宜所有人。 常大夫连连摇头,突然双手抱拳朝着她深深作揖,极是恭敬——“老夫已近六旬,生死早就看淡了。只是老夫家中有一女,偏偏传了老夫的这种心疾,她打小就体弱多病,倘若姑娘真能医治得好小女的病,老夫愿意以全部身家性命作为交换。” 这会儿,沐云歌才算明白老人家的神色为何会如此激动了。 原来,德仁堂的这位常大夫是老来的女,妻子难产而死,女儿又遗传了他的心脏病。 这些年来常大夫一直苦心钻研药理,以身试药,但也没能研制出好药方根治此疾。 眼看着他已年迈,女儿二九芳华还待字闺中,常大夫的心里就仿若压了块磐石,身体也每况愈下,一日不如一日了。 却没想到,他们师徒今日上山采药,偶遇到沐云歌这般奇女子,顿时让老人家又看到了希望。 沐云歌连声道:“老人家言重了!不过……我需等过几日才能回城,到时必登门造访,给令千金诊断后才能给出准确的治疗方案。” 医者父母心! 其实,沐云歌来到异世后,也正为自己的一身医术无处施展暗暗发愁,既然有人开口相求,她当然乐于助人。 常大夫又惊又喜:“多谢姑娘肯出手相救,老夫今日真是遇见了活菩萨。” 沐云歌的余光瞥见了身后被甩了一截的两兄弟,低声又说了句:“不过……我去德仁堂给令千金看病的事情,希望常大夫能暂时替我保密。” 眼下她的身份是定王妃,诸事还是多有不便,也还不到公开医术的时候。 常大夫顿悟,连连点头:“老夫虽然眼拙,但也能看得出几位身份尊贵,绝非凡品。姑娘放心,只要你愿意帮小女医治心疾,不论让老夫做什么,老夫都愿意照做。” 于是,他们之间便算是做下了约定。 沐云歌一行回到避暑山庄。 楚元胤急着安排庄中的家仆将黑熊搬运进去。 沐云歌将板车还给了常大夫师徒:“二位好走! ” 常大夫师徒二人看见如此华丽气派的山庄,自是更是笃定了沐云歌一行身份不凡。 他们师徒二人临行前再次深鞠一躬,依然恭敬: “沐姑娘,我们就此别过。” 沐云歌微微颔首,礼貌地目送他们二人的身影渐行远去。 突然,熟悉的声音从她耳畔传来:“才两刻钟的功夫,歌儿就与人这般熟络了?你和那个常大夫…… 一路上都聊了些什么?” 从山林回来的路上,楚元戟远远在后面清楚看见,沐云歌和那位常大夫聊了一路。 因为距离隔的实在有点远,他并未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沐云歌被他突如其来的气息惊到。 男人的唇几乎凑到了她的耳根,她刚才回头的那一瞬,耳垂正巧从男人的唇瓣上擦过。 她的脸颊一下就热了起来,连退两步:“王爷属猫的吗?走路一点儿声音不出……” 沐云歌故作镇定,冷白男人一眼,扔下话便迈步进了山庄。 身后,楚元戟狭眸半眯。 他觉得女人的神色看着有些鬼祟,定然是有事情瞒着他,所以心虚了。 于是男人不依不饶地又疾步追了上去,刨根问底:“歌儿为何不回答本王的话?你和那个常大夫究竟在聊什么?” 沐云歌连头没回,清清冷冷的就把楚元戟给打发了:“他是大夫,我们聊的当然是行医的学问,就算是告诉你,你也听不懂。” 楚元戟眸光深邃,压根就不信她的话。 “倘若真是讨论医术上的学问,那常大夫为何一路上都对你毕恭毕敬?歌儿,你没对本王说实话!” 虽然他没有听见沐云歌和常大夫一路上的对话,但察颜观色的本事,他定王还是擅长的。 沐云歌的脚步在瞬间停顿下来,正面迎对上男人犀利的锐眸,那双清灵的眸子透着精芒。 她突然压低嗓音:“你敢说……自己对我也没有隐瞒吗?” 楚元戟暗眸微怔,似是没有料到她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本王不明白你的意思。” 看来男人是要继续装麻痹。 沐云歌直接耸了耸肩,无所谓的轻松口吻:“大家都是成年人,王爷的隐私我不过问,我的事情你能不能也别管?” 他们原本就是假装夫妻,井水不犯河水,日子才能太平。 沐云歌直接把话挑明,接着就要迈步朝前。 却不想,楚元戟长臂一勾,攥住她的纤臂用力往回一带,沐云歌的额头便撞进了男人的怀中。 男人的胸膛如铜墙铁壁一般,撞得沐云歌额头泛红,生生的痛。 “本王的隐私你知道多少?倒是说来听听……” 楚元戟醇厚如美酒的嗓音,似试探,似戏谑,又似还夹杂着更多的复杂情绪。 同时,他的手指轻挑着沐云歌的下鄂,逼迫她的眼睛对视着自己。 隔着薄薄的火红轻纱,楚元戟的指腹能清楚感觉到女人细腻温滑的肌肤,心口微异。 沐云歌被撞疼了额,有些恼,没好气道:“王爷这次……当真只是来薛府山庄散心吗?炙肉那晚刺客出现,王爷没有丝毫惊诧,似乎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 所以,这次散心根本就只是个幌子,定王绝对另有目的! 她的话不用再接着往下说,相信男人已经听得再清楚明白不过。 楚元戟似乎并不意外,凝盯着沐云歌的眸光愈发透出玩味:“既然歌儿都看出来了,你为何不当面问本王?你若是开口……本王并不介意告诉你实情。” 他的话半真半假,让女人听得半信半疑。 沐云歌定了定神,又白他一眼,用力打落了他勾在她下鄂的手指:“我才不像某人,不尊重他人的隐私。” 她口中的某人,显然就是眼前的这位。 原本,沐云歌并没有打算拆穿他。 可偏偏,楚元戟对她的事情刨根问底,逼得沐云歌不得不开诚布公的把话说清楚。 成年人就该识大体、知分寸,尊重别人的隐私。 面对女人的冷讽,楚元戟非但没有生气,内心反倒油升起一丝丝的趣意。 就在这时,沐云歌突然秀眉微蹙,她感觉到小腹传来痛意,癸水不合时宜的来了…… 第90章 定王,你要给爱妃挖坑吗? 沐云歌突然来了癸水,神色骤变。 她来不及解释,掉头转身,逃也似的朝着仙杏阁的方向而去。 只留下了一脸愕然的楚元戟。 楚元戟眸光微沉,也微有些不悦。 他不过就只多问了两句,这女人当真生气了? 就在楚元戟要迈步走进山庄时,忽闻马蹄声传来。 他回头望去,只见赵虎和杜随二人骑马归来。 杜随手里拎着的鱼篓子看起来沉甸甸的:“王爷,属下与赵统领今日下河捉到了不少鱼——” 他与赵虎二人利落地跃下马背,晃着晃手里的鱼篓子,眸光却看似不经意地淡淡从四周扫过。 楚元戟从对方的话语里,洞察到了更深沉的意思。 他幽幽道:“河里能捉到的也不过是小鱼小虾,要捉大鱼还是得入江下海。” “定王这话就不对了,小河里未必只有小鱼小虾,有实力还是能捉到大鱼的。我与杜侍卫的实力就还不错……” 赵虎一把从杜随手接过鱼篓,递到楚元戟的面前,显然是要给男人看他们今日的战果。 他的语气似故意带着几分挑衅:“定王带爱妃进山狩猎,不知可有收获?” “本王的收获自是不比你们少……” 楚元戟答的意味深长,又瞥了眼鱼篓:“不过,赵统领和杜侍卫捕鱼的本事确实不错,这些鱼今天晚上足够我们吃了。” 他们几人看似无趣的闲聊,齐步走进了避暑山庄。 杜随察觉到暗处的眼线丢远了,这才压低嗓音道:“启禀王爷,今日有尾巴跟了我与赵统领一路,我们只好转道去了河里摸鱼。” 楚元戟也能清楚的感觉到,刚才有人影一直躲在暗处,显然是在盯梢他们。 他点点头,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们:“本王今日入双子峰狩猎,也被人盯梢。看来是幕后指使之人对我与赵统领的行踪产生了怀疑,所以这两日我们更要多加小心,万一他临时取消行动,那我们这出戏也就都白演了。” 想到这儿,男人眉心紧锁。 就连沐云歌都能怀疑到他此行有异,非同寻常,那熟谙易容之人的幕后主使,定然也能猜到。 不过楚元戟心中也笃定,幕后指使的那人……先让手下潜入定王府对马下了散响粉,让马在金鸾殿前失惊,为的就是让陛下对楚元戟生疑,不让楚元戟再插手御驾围猎事宜。 紧接着炙肉的那晚,他又派手下乔装成薛沅昕出现,字语行语无非也是在探他们的底。 所有事情都指向一个重点,隐匿在宫里的那个幕后指使,不想让楚元戟参与围猎之事。 这也更让楚元戟毋庸置疑,围猎那日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幕后指使的那个人,处心积虑地布下这个局,定是不会就此轻易取消。 所以,楚元戟故意装作出城散心,也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 他想要把隐匿在宫里的那个人揪出来。 仙杏阁内,沐云歌肚子痛得厉害。 她回想应该是昨日淋雨受了寒,所以这个月来癸水才会极是难受。 天竺打了热水给她简单清洗了一下,她便上床休息了。 就在这时,薛府的奴婢门外通传,说饭已经做好了。 沐云歌浑身酸软,腹痛难忍:“天竺,你出去回个话,说我身子不舒服先睡下了。” 她现在也没有半点食欲,而且全身发冷。 “还有……帮我弄个暖炉进来。” 天竺这丫鬟也没料到主子这个月来癸水会这般难受,又是心疼,又有些担忧:“奴婢去给王妃冲一碗红糖水……” 红糖水对于女人来癸水的时候,最有用处。 小丫鬟不敢有半点怠慢,急急出屋去了厨房:“我家王妃身体抱恙,晚饭就不吃了。这位姐姐,我… …还想要一些红糖……” 薛府的家仆面露难色:“可是……红糖只有老夫人的屋里才有。” 就算是在大富大贵的府门,红糖这样的东西也是按例份算的,除了薛老夫人的屋里,别处并没有红糖。 天竺心急如焚:“有劳这位姐姐,能不能帮忙去薛老夫人的屋里讨些红糖来,我家王妃真的腹痛难忍……” 王妃还等着红糖水救命呢! 闻言,薛府的奴婢连忙应:“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 那奴婢匆促离去,天竺再一回头,正好对视上楚元戟如炬的鹰眸。 “奴婢……给王爷请安。” 天竺有些慌神,她刚才并没有注意到王爷就站在自己身后。 这会儿突然对视,吓了小丫鬟一大跳。 王爷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 话说,楚元戟一行刚才进了院子,他正好听见天竺站在厨房门口与薛府奴婢对话,当听到她说王妃身体抱恙时,男人的脚步就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如果他没记错,沐云歌今日狩猎往返的一路上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腹痛难忍了? 楚元戟眸光犀利地盯着小丫鬟:“王妃她怎么了?” 天竺虽然有些害羞说不出口,但也不敢对王爷隐瞒。 她红着脸,吱吱唔唔地道:“王妃突然来了癸水,腹痛难忍。” 楚元戟的脑海里,浮现出女人最后离开时眉眼紧蹙,神色看着确实有异。 他还以为那女人是在耍小性子,原来是突然来了癸水! 如此一来,好像是他错怪了她。 楚元戟不自在地清了下嗓子:“那……你向薛老夫人讨红糖又是何意?” 他一个大男人,实是不懂这些名堂。 天竺同样微愣,王爷以前从来都不会关心这种事情。 “呃……女人来癸水时若是腹痛,喝一碗热乎乎的红糖水……会好受些。” 她的脸红得像苹果,却惊诧地发现王爷的脸颊也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楚元戟为了掩饰脸色的尴尬,摆摆手:“知道了,你先去照顾王妃。” 天竺更是逃也似的跑进厨房,端了个火盆飞奔回到了沐云歌的房间。 小丫鬟气喘吁吁,进了屋还依然是一脸的惊魂未定。 蜷缩在床上的沐云歌,虚弱地瞥了她一眼:“天竺,你这是怎么了?” 她看这小丫头神色不对,就像是后面有人在追她似的。 “王妃,奴婢只找到了火盆,应该也能暖和点儿。” 天竺一边喘着气,赶紧把火盆端到床畔边:“王妃还冷吗?奴婢让人去薛老夫人屋里讨些红糖,一会儿给王妃冲碗红糖水,喝下就不会这般难受了。” 沐云歌刚才本想吃颗止痛药,但还是忍住了。 很快,屋外传来敲门声。 天竺杏眸微亮,脱口而出:“肯定是那位姐姐帮着把红糖讨来了,王妃等着奴婢去……” 小丫鬟兴冲冲地跑去开门,门一打开,看见端着红糖水站在门口的楚元戟时,顿时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口舌打结:“王……王爷。” 天竺再回神,忙不迭地伸手去接红糖水,却被男人不露痕迹的避开。 楚元戟绕过她直接进了屋,连头也未回:“这里有本王,你出去!” 他话音未落,天竺那丫鬟已经识趣地退出了屋子。 王爷要亲自照顾王妃! 小丫鬟心里暗暗雀跃,迫不及待地想赶紧把这件事情告诉玉树。 刹那间,万籁俱静,天地无声。 狭小的屋里只剩下了沐云歌和楚元戟。 楚元戟端着红糖水,在床畔坐下。 他沉着脸,一语未发,一手端碗一手拿勺,看架势是要打算亲自喂女人。 这架势,看得沐云歌心里一慌,她捂着腹艰难地坐靠着床背:“我自己来。” 接着,沐云歌从男人手里接过那碗红糖水。 她连勺子也省了,直接撩过轻纱,喝了一小口。 微烫的糖水穿喉而过,瞬间温暖了她的身子。 沐云歌的眼神微微舒展,专注且认真的又喝下一小口。 她的注意力全都在身体的感触上,全然未察觉到男人的视线久久盯着她。 楚元戟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一种花。 眼前的这个小女人就像是深谷幽兰。 分明是传闻中的京城第一丑女,却偏偏给人的感觉是气质淡雅出尘,如兰花一般看似娇柔,骨子里却透着坚韧的力量。 看着看着,楚元戟的唇角情不自禁扬起一丝略带傻气的浅笑。 莫名有一丝丝的心魂荡漾。 沐云歌喝完了手里的红糖水,这才突然察觉到男人的目光:“你盯着我看什么?是我额头上沾了脏东西吗?” 她将碗放到一旁,不由自主的抬手试探的摸了把额头。 什么也没有啊! 还未等楚元戟答话,门外传来奴婢的敲门声:“定王和王妃的晚饭送来了。” 男人低沉应:“进来。” 两名婢女抬着一张矮案,上面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和鸡汤,直接送到床前。 她们二人接着便行礼,退了出去。 沐云歌不解的望向男人。 她分明刚让天竺去传了话,说自己不吃晚饭了。 楚元戟瞥了眼床畔的火盆,意味深长道:“身体发冷就要补充食物,光靠火盆暖炉这样的东西是无用的。” 说着,他已经拿起了碗筷,目光落向对面的女人:“你是自己吃,还是要本王喂你?” 沐云歌白他一眼,不情不愿的端起了碗筷。 虽然她明白男人是一番好意,但他这样霸道无理的风格,与强盗又有何异! 楚元戟眼敛微垂,眼底闪过得逞的笑意。 不论用的什么法子,能达到目的就成! 空气再次陷入安静,整间屋子都弥漫的着菜的香味。 沐云歌原本并不饿,可热乎乎的饭菜进了肚,反倒勾起了食欲。 吃着喝着,原本冰冷的手脚也渐渐变得暖和。 就在这时,坐在她对面的楚元戟低沉的嗓音飘来:“歌儿说得对,本王此番前来薛家山庄,确实另有目的。” 沐云歌怔愣望向他,不知他突然对自己说这番话,意欲何在? “元戟,你……为何突然要告诉我这些?” 她虽然猜到一二,但也并不是那么好奇。 沐云歌心里明白,自己知道定王的事情越多,与他的牵扯也会越多。 眼下,多知一事,不如少知一事! 楚元戟放下碗筷,低沉道:“今日入山林狩猎,就一直有人跟踪我们。” 沐云歌睁大眼睛,有人跟踪他们?可是她全然没有察觉到! 她问:“你怀疑跟踪我们的人,与前来打探的刺客是一伙的?” 楚元戟点头:“他们肯定是一伙的,但本王还猜不到幕后指使究竟是何人?不过……有件事情本王一直好奇,歌儿两次都精准辨认出了乔装易容的那个人,难道全凭你所说的体香?” 他还是有些难以理解,竟然有人能凭着如此细微的体香,就能辨认出一个人。 沐云歌已经吃饱了,也放下了碗筷:“我第二次认出她,起因是因为她身上的浅香,后来借着饮酒又发现她没有喉结,这才断定她就是那夜潜入定王府的刺客。” 毕竟,能有如此精妙易容术之人,并不是随处就有,必定是同一个人。 楚元戟盯着她认真思考说话的神色,发现他的王妃远比他想像中的要聪明。 不知为何,这令他有些愉悦。 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本王好像已经猜到,下次再遇到那个刺客……她会易容成谁的模样!” 沐云歌看似丝毫不好奇。 她清冷瞥了眼面前的残羹剩饭:“饭已经吃完了,王爷现在能让我好好歇息了吗?” 喝了红糖水又饱饭一顿后,她的经痛得到了极大的舒缓,可还是浑身酸软无力。 楚元戟这次倒是识趣,手脚利索的先将矮案从床前撤走。 沐云歌终于又慵懒的窝进了被子里。 还未等她来得及闭眼假寐,只见楚元戟那张俊脸就又凑了过来。 男人鹰眸幽深,一脸神秘兮兮的朝她靠近:“歌儿你就不好奇,那个刺客下次会乔装成谁的模样?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沐云歌真的并没有那么好奇,可是她却想知道男人猜测的准不准。 她慵懒眯眼,窝在被子里瞅着他:“你想怎么赌?” 为什么总有种男人在给她挖坑的感觉? 第91章 一箭双雕,真是只老狐狸! 楚元戟的眼神里透着狐狸般狡黠的精芒,薄唇勾勒起好看的弧度——“本王若是猜中他下次易容成谁的模样,你就要如实回答本王一个问题。倘若本王没有猜中,也会如实回答你一个问题。这个赌约……你敢不敢应?” 他也不知自己怎会突发奇想,要与沐云歌打这个赌。 或许是因为越来越无法洞悉这个女人的心思,楚元戟就愈是想要探究她的一切。 沐云歌蜷缩在被子里,虚弱的眯眼打量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定王当真想和我打这个赌?我的秘密可没有王爷的值钱!” 这个赌约很明显,定王想要打探关于她的事情。 虽然沐云歌还猜不透楚元戟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她这样的小人物和定王打这种赌,肯定不是亏本的买卖! 反正,她也没有什么大秘密。 真正的秘密,也不会轻易告诉定王。 倒是楚元戟位高权重,如果沐云歌侥幸赢了,她留着这个赌约,将来说不定真能派上用场。 楚元戟斩钉截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这会儿,沐云歌的雾眸也生出清明的光亮:“王爷的预测……可以说来听听了!” 她眯着眼,等着男人开口。 楚元戟同样半眯着鹰眸凝着她。 二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狐狸般的光亮,眉眼竟有几分神似。 “如果本王的猜测不错,她下次出现时……应该会易容扮成太子的模样,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围猎场。 ” 这一回,楚元戟绝不会再轻易让她逃走。 沐云歌的双目更亮了:“王爷如何断定,她会扮成太子的模样?”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接近陛下。” 楚元戟也是那晚灵光乍现,恍然顿悟的。 当他意识到那幕后指使陷害自己的目的,只是为了阻止他参与围猎。 再想到陛下将围猎之事交给了太子全权负责,而太子楚元德的身手谋略都不足为惧,换作由他来负责围猎事宜,更容易让有人之心钻空子。 这一切,显然都在幕后指使的神秘人意料之中。 那神秘人三番两次派出熟谙易容的这个女子行事,也就意味着十分信任此人。 楚元戟更能断定,围猎场这么重要的任务,他肯定会再次派出这名女子易容行事。 对方的目标显而易见,就是当今陛下。 想要接近楚道行,乔装易容成太子的模样,是最简单的办法。 沐云歌颇为惊诧,到了嘴边的话竟然问得战战兢兢:“王爷的意思……是幕后指使刺客的人,想要对陛下不利?” 陛下若真的遇刺,那这件事情可就太大了,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沐云歌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和男人打赌? 现在,不论楚元戟的猜测是真是假,她都和他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倘若真让男人给猜中了,那他们知情瞒报的罪名可就更大了! 沐云歌完全忽略了来癸水的酸累,紧张地一把攥住男人的皓腕:“元戟,我们……是不是应该把这个消息赶紧传给陛下?” 她早就怀疑男人给她挖了坑,却偏偏还抱着侥幸心理往里跳。 沐云歌现在肠子都要悔青了! 相比起她,楚元戟就要显得淡定自若的多。 他的目光久久落在自己的皓腕上,泛着精光的狐狸眼神依然让人感觉高深难测,幽幽出声:“歌儿不必担忧,父皇向来谨慎,身边更是高手如云,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楚元戟此话确实不假。 况且他深知父皇生性多疑,这个时候倘若他冒出头,反而是害了自己。 最重要的是,楚元戟心里明白,让楚道行经历这一劫,不仅能洗脱他的罪名,还能顺势拉太子下马。 一箭双雕的好事儿,他又何乐而不为? 沐云歌盯着眼前的这只狐狸,突然明白了什么,咬着牙一字一句:“楚元戟,你不会是故意拉我下水?” “本王只是想赢赌约!”楚元戟唇角勾扬,笑如妖孽:“但是接下来,歌儿必须陪我演完这出戏。” 与女人立下赌约,同样也是一箭双雕! 他既要赢,也想……和她成为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接连下来的几天,楚元戟和沐云歌一行,在薛府山庄里过得悠然自得。 沐云歌知道是有人在暗处盯梢,也极是配合地陪男人花前月下。 她还趁此机会,特向薛老夫人请教了炙肉调料的配方,当然也没忘了使唤楚元戟,让他一起晒制磨研调料。 谁让男人摆了她一道,她总得给男人安排点活儿来干。 楚元戟虽然从没做过这种事情,却也得心应手。 还有他们从双子峰打回来的那头黑熊,他和楚元胤兄弟二人也得闲扒了熊皮,处理干净,打算回宫后送给皇奶奶。 沐云歌则取了熊胆清洗炮制,熊胆性味苦,但功效奇多,清热解毒、平肝明目,还能杀虫止血,治疗黄疸、惊痫、疳疾,是不可多得的奇药。 天竺那丫鬟不知何时,已经成了沐云歌的好帮手,无论是清洗炮制入药,还是研末细粉,她都已经得心应手。 而杜随和赵虎,二人成了酒肉之交,除了猎物摸鱼,便是成日一起吃喝划拳行酒令。 约莫过了五日光景,隐藏在暗处的眼线已不疑有它,陆续消失。 紧接着,沐云歌发现杜随和赵虎也不见了。 入夜,黑幕有星光闪烁,微凉的风轻轻刮过仙杏阁的院子。 依然如同往昔一般,众人围坐在火堆前炙肉说笑。 “七哥,我们再喝一杯。” 楚元胤这几日的心情极是愉悦,他不记得有多久没和七哥在一起这般吃喝玩乐了。 记忆里,还是在他年幼的时候。 楚元戟今年二十五,比楚元胤年长八岁。 自楚元胤记事起,七哥就有学不完的书卷,练不停的武学。 有件事情过去了十年,却还是让楚元胤记忆犹新。 那年他七岁,缠着让七哥给他做风筝,因而耽搁了楚元戟一日的学业,因此害得七哥被母妃责罚,手掌被戒尺打得红肿,罚跪到了子时。 那个时候楚元胤就明白,七哥被皇奶奶和母妃寄予厚望,不得有半日的懈怠。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缠过七哥陪自己玩儿,既是不想连累七哥挨罚,但也心疼七哥这些年付出的辛劳。 在楚元胤的心里,七哥就该是那个坐在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选。 只可惜,圣意难测,父皇偏偏立了三皇子楚元德为太子。 楚元胤的心里,是为七哥鸣不平的! 可是他却使不上半分力,只能看着七哥被人刺杀、又接连遭人暗算。 唯有这一趟陪七哥散心,楚元胤看见七哥这几日能卸下所有的负担,每日悠闲度日,才觉得自己这个纨绔也算是有了点用处,至少能带着七哥开开心心地玩乐。 楚元戟举杯,与他痛饮了起来。 酒肉几巡,楚元胤已经醉意薰薰的说起了醉话: “七哥,你别难过,父皇他……他是老糊涂了……” 楚元戟低沉打断道:“八皇子醉了,扶他回屋歇下。” 天竺玉树也不敢怠慢,连忙将楚元胤扶回了屋去。 炙肉的火架前,只剩下了沐云歌和楚元戟。 男人压低嗓音突然开口:“明日就是围猎的日子,本王要出去一趟!倘若元胤问起,歌儿一定要想办法替本王瞒下来。” “你不想让元胤卷入其中,所以晚上才灌他喝了那么多酒?” 沐云歌一语道破男人的心思。 其实从白日里杜随和赵虎失踪,她就猜到那二人应该是奉命行事去了。 晚上又看着楚元戟和楚元胤一杯接连一杯地喝,她心里就更怀疑了。 “其实想要瞒住八皇子也并不难,等他明日醒来,让丫鬟告诉他我们已经回城便是。” 闻言,楚元戟敏锐地察觉出了什么,目光灼灼: “歌儿……你想做什么?” 这女人刚才说的是‘我们已经回城’,言外之意就是楚元胤酒醒来时,她也不在这儿了。 沐云歌一脸理所当然地答:“我与王爷既立了赌约,输赢都得明明白白,我当然要和你一起去。” 楚元戟的脸色顿时冷得掉渣:“不行!” 就算围猎场里他已经埋伏了人,但也绝不能带着她一同前往。 沐云歌自是不服气:“定王这是想耍赖吗?” 她耐着性子陪男人演了好几天的戏,现在他想要过河拆桥,当然不成! 楚元戟皱紧眉头:“本王绝不会赖帐!” “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沐云歌态度坚持,她和男人现在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论输赢生死,她都要明明白白的。 所以这次围猎场,她一定要去。 楚元戟见她神色笃定,思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应了下来:“你要去可以,但必须听从本王的安排。 ” 他已经吩咐赵虎秘密安排了人潜伏在围猎场外围,只等着刺客出逃便能收网。 如果沐云歌坚持要看个究竟,他可以答应她! 虽然是多了个累赘…… 沐云歌似是看穿了男人的心思,没好气地道:“我自己能保护自己。” 她为了这一天,早就提前做好了准备,麻醉针药粉都带上了,用来自保完全没有问题。 翌日,天还蒙蒙亮,沐云歌便跟着楚元戟出发了。 叠虎山,也是这次御驾围猎的山林。 围猎场方园五里全都戒备森严,不过楚元戟还是轻车熟路的带着沐云歌穿过了警戒线,进入了围猎场的范围。 进了围猎场,沐云歌才发现这片山林很大很大,一眼望不到边。 楚元戟应该是事先与杜随他们有过约定,带着沐云歌直接朝着南面的方向而去。 很快,杜随的身影出现。 当看见与王爷一起出现的沐云歌时,杜侍卫的神色一怔。 很快,他便接收到了王爷的命令:“杜随,找处隐秘的位置将王妃安置好,你再前去与赵统领会合。 ” 楚元戟再看向沐云歌:“你就在此等着,本王会把那人拎到你面前,让你看得真真切切。” 男人丢下这句,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丛林里。 沐云歌这才注意到,这个地段土丘连绵,是藏身的好地方。 不过,男人却突然把她扔在了这里,实在是不厚道。 杜随似是看出了王妃的不悦,压低嗓音听似劝慰:“王爷这也是为了王妃的安危着想,赵统领派人事先在此挖好了地洞,王妃先藏于此,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沐云歌憋着一口气,现在也只能先跟着杜随躲进地洞。 半人高的土洞,沐云歌蹲地里面还算宽敞,她只要抬抬头,就能将四周丛林的画面尽收眼底。 她这会儿才惊觉,原来这个土洞也不是随便挖的,地理位置和视觉都恰到好处。 四周静悄悄地,沐云歌的腿脚蹲得有些发麻。 忽闻一阵马蹄声传来,在这沉寂的山林里犹为清晰。 沐云歌悄悄探出了头,只见一群黑衣人聚集在一起,四下环望,像是在等什么人。 吓得她缩了缩脖子,赶紧将头埋进了土洞里。 这些人不会是发现她了? 她虽然带了些防身用的针药,但是寡不敌众,绝不可能赢得了这么多人。 不对!这里是围猎场,那些黑衣人出现在此的目的,当然是当今陛下。 他们又怎么可能会发现这山丘土洞里藏着人! 很快,又有马蹄声传来。 沐云歌壮着胆子朝外瞅,只见一匹白色的骏马飞驰而来,马背上坐着一名灰袍男子,同色灰布掩面,让人看不见他的面孔。 不过,那人身材高大魁梧,一看便知是练家子。 清晨朝阳的晖芒笼罩在他的身上,高大且威武。 所有的黑衣人在见到他的那一瞬,全都双手抱拳,恭敬一声:“将军。” 沐云歌听得一清二楚,面色骤变。 为首的灰袍男子,身份竟是将军?不知他是西晋的逆臣,还是别国前来执行暗杀的首领。 男人沙哑厚沉的嗓音传来,隐约能听得出极力克制着激动情绪:“蛰伏二十余载,今日就是我们为靖王报仇的日子。所有人听令,取下狗皇帝的人头,用他的血,祭慰靖王在天之灵!” 第92章 一见钟情! 躲在土洞里的沐云歌当听到靖王二字,大吃一惊。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靖王二十八年前战死在西北,他是太后娘娘的唯一儿子。 因为靖王的死,让太后娘娘至今仍对西北王耿耿于怀。 难道……这些黑衣人是太后娘娘派来的人? 这个念头从沐云歌的脑海里闪过,更是一阵心惊肉跳。 她想到,幕后指使的那个人……设计不让楚元戟参加围猎,再趁此机会让太子背上护驾不利的重罪。 一石二鸟之计,还真的像是太后娘娘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但是再细想,沐云歌又觉得还是有点不太对劲儿。 既然太后娘娘将靖王之死归咎于西北王,她又怎么可能会冒如此大的风险,设局刺杀陛下? 沐云歌若有所思地又摇了摇头,要刺杀陛下的人,不应该是太后。 就在这时,那群蒙面刺客扬鞭离去。 马蹄声渐远,沐云歌注意到他们正是朝着楚元戟一行离开的方向而去。 沐云歌突然有些不安。 她现在也料不准刺杀陛下之事是否与太后有关,但是刚才却清楚听见为首的灰袍将军提到了靖王。 无论如何,这件事情都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万一真和太后扯上关系,当楚元戟费尽心揪出幕后主谋的那一刻…… 不行! 沐云歌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傻傻地蹲在土洞里等,她需要尽快将这个消息告诉楚元戟。 毕竟,他们现在是拴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需要及时的信息共享。 沐云歌从土洞里爬出来,幸好她今日穿着一身劲装衣裤,行动起来也极其敏捷迅速。 繁茂的山林里,粗壮的枝节交错,翠叶枝丫将天空的遮掩,太阳金芒变得支离破碎,穿过树隙落下斑斑驳影。 沐云歌知道楚元戟在外围的密林里藏了马。 她从里面挑了一匹,顺着前面留下的马蹄脚印,疾速追了过去。 半刻钟后,前面的马蹄脚印朝着四面八方散开,无迹可寻。 不过,马蹄脚印是从此处分散的,也就意味着那群黑衣人会在周围包抄埋伏。 沐云歌再放眼望去,叠虎山的这片密林里的灌木足了半人高,如果她冒然跟进去,担心会遭遇埋伏。 于是,她决定先将马藏起来,再以灌木丛为遮挡,隐蔽地朝前行进。 头顶上的阳光忽被乌云遮蔽,整座叠虎山林都被阴沉沉的灰色笼罩,偶有听见远处传来野兽的嘶吼。 沐云歌在灌木丛里匍匐前行,能感觉到四面八方肆意蔓延的危险气息。 忽闻,丝竹声声入耳,有马蹄的惊厥声扬起。 天色沉,风阴冷。 山林里真正可怕的并不是猛兽,而是比猛兽更难预料的人心。 随着马蹄声惊起,刀光剑影如期而至。 虽然打斗声距离沐云歌还有一段距离,但她从灌木丛的缝隙之间,隐约能看见过远处的画面。 身着明黄色狩猎服的陛下楚道行,坐骑突然受惊前仰,直接将御驾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在他身旁的太子楚元德,突然拔出剑直指向陛下。 远远的,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但画面却是看得人心惊动魄。 楚元德出手利落,长剑直刺向楚道行的心口,血光溅出的同时,一道银光飞来,御前禁军侍卫及时出手救驾。 这一幕,直让躲在灌木丛里的沐云歌也心口一紧。 楚道行发颤的咆哮声传来:“给朕抓住这个孽子……” 也就在此同时,隐藏在暗处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围攻上来。 短时间内,便将楚道行和随行禁军侍卫团团包围。 沐云歌看见,那个为首的灰袍男子也出现了。 灰袍男子手握长剑,剑光仿若水中蛟龙,银色光刃破空而落:“狗皇帝,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随着银色光刃划破长空,所有黑衣死士手握利刃,与禁军侍卫们展开生死搏杀。 一声巨响划破云霄,有禁军侍卫发出了信号弹。 这也意味着很多就会有大批援兵赶到。 若这群黑衣刺客们不能在短时间内达到目的,注定就将前功尽弃。 在混乱之中,刚才对陛下出剑的太子楚元德趁机逃离。 他逃离的方向,正是沐云歌来时的这条路。 沐云歌正在思忖这是自己的机会来了,或许她能比楚元戟抢先一步抓到此人。 就在这时,只见楚元德突然进了密林里,纵身跃上一匹白马,掉转身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又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如疾风呼啸而过。 同样是几个蒙面的人骑马追了过去,虽然这几个人都穿着夜行服,但是背影看着有些眼熟。 沐云歌再惊觉过来,那几匹马连同人影早已不知所踪。 她猜到,刚才去追楚元德的那几个黑衣人,应该是乔装后的楚元戟一行。 楚元戟为了赢赌约,临行前曾在沐云歌面前放下了豪言,说一定会把人带到她面前来。 沐云歌再瞅了眼远处刀光剑影的打斗场面。 此时此刻,她不能继续在此耽搁时间了。 眼看着宫中援兵就要到了,等会儿若是要抓刺客,必定会大肆搜山。 沐云歌怕自己到时也难脱身了。 事不宜迟,她赶紧原路折返。 越出灌木丛骑上骏马,朝着来时的方向飞驰而去。 沐云歌回到了山丘旁藏好了马,回到土洞等待男人。 可是,一刻钟过去了,也不见楚元戟一行折返回来。 山林里动静逐渐越来越大。 沐云歌躲在外围的土洞里,也隐约能够从声音判断出,御林军已经开始搜山了。 那些黑衣人的踪迹也未再出现。 沐云歌告诉自己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事态严峻,不论是黑衣人,或是楚元戟,应该都已经从另外的出口撤出了叠虎山。 于是,她也迅速从土洞里钻出来,正要离开时,忽闻有声响传来。 只见一名红衣女子从密林里穿出来,身骑一匹白马,疾奔而过。 看那女子骑坐在马背上的身姿,摇晃不定,有些奇怪。 就在她慌乱越过山林外拉起的围栏时,突然马失前蹄。 那红色的娇躯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又重重地摔落到地上,那身影跌落到泥地里后,就再也没有动弹。 不会是摔死了? 沐云歌愣了愣,看这女子从皇家围猎场里飞奔而出,她的身份究竟是皇宫里的人,还是黑衣刺客一伙的? 沐云歌也来不及多想,赶紧从土洞里出来,疾步来到那红衣女子的身边,细细打探。 还有鼻息脉跳,是活的! 只是,那红衣女子躺在地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脸色过于苍白。 沐云歌这才注意到,她的红裳全都被鲜血染透,肩胛和手臂都有很深的刀伤,约莫两指长的白骨能肉眼可见。 也是因失血过多,而导致她的面色苍白如纸。 眼前的女子虽然陷入了昏迷,但她那张脸蛋着实好看。 眉目如画,秀鼻挺立,苍白的唇色让她未施粉黛的小脸,更显凄艳美丽。 只是,沐云歌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张脸,极其眼熟。 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且沐云歌心里又十分清楚,她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这名女子。 山林里传来的动静渐渐逼近,沐云歌知道自己不能再耽误下去。 倘若被宫里的禁军发现了她,她怕是跳到黄河里也解释不清。 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计! 沐云歌再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昏迷未醒的红衣女子,秀眉微蹙,她也不能扔下垂死之人不管! 虽然还不知此女的身份究竟是哪一边的,但还是救人要紧! 沐云歌的目光又落在一旁的骏马上。 白色鬃毛的骏马身上也沾染了血迹,但它身上并没有伤口,应该是红衣女子的血色染落在上面。 只见那马儿极有灵性似的,一直徘徊在红衣女子身边,朝她吐着热气。 这红衣女子应该是从马驹出生时,就一直与它相守的主人,才可能有这样的感情。 于是,沐云歌尝试着上前拍了拍马背:“你的主人受伤了,你得乖乖蹲下来,我才能把她弄到马背上,救她出去……” 她轻柔地将马背朝下按压,没想到那白马就像听懂了她的话似的,前腿跪屈在地面,马背顿时矮了一截。 这会儿,沐云歌才能将红衣女子搬到马背上。 就在她要跃上马背时,突然发现不远处落下了一个包袱,应该是刚才红衣女子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时候,从她怀里飞出去的。 沐云歌迅速将落下的包袱拾起,这才跃身上了马背,带着昏迷中的红衣女子迅速离开了此地。 日头高挂,已近晌午。 沐云歌只能先把人带回了仙杏阁。 幸好受伤的女子是一身红衣,她身上的血迹并不惹人注意。 当骏马嘶的一声,在院子里停了下来,正巧被宿醉醒来刚走出房门的楚元胤撞了个正着。 “七嫂,你这一大早上哪儿?”楚元胤慵懒地朝她走了过去,当他发现马鬓上有血迹时,神色顿时变得凝重,目光落到马背上的红色身影上:“这……这个女人又是谁?” 沐云歌压低嗓音:“还不赶紧帮忙……把人抱到我屋里去。” 紧接着,她吩咐随后而来的玉树:“你把马身上的血迹清理干净,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似是担心白马怯生,沐云歌安抚的轻轻拍了拍它的脖子:“你要乖乖地听话,把身上的血迹清洗干净,才不会给你的主人遭来麻烦。” 说完,她把缰绳交到玉树手里。 这白色骏马倒是真乖巧的,跟着玉树走去了井边。 沐云歌接着吩咐天竺烧热水稍后给那女子清洗,而她要尽快先帮红衣女子做伤口缝合的手术。 此时,楚元胤已经将红衣女子抱进了沐云歌的房间。 他虽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对高门贵府的千金也是如数家珍,但与女子有如此亲密之举,破天荒也还是头一回。 八皇子年轻俊俏的脸颊,酡色晕染。 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怀中的女子,眸底闪过一道惊艳之色。 楚元胤敢说,就算是京城四绝,也无人能与此女的容貌相比。 看见她面色苍白毫无生机的模样,八皇子竟然有些心疼了。 在京城,谁都知道八皇子最是怜香惜玉的主儿。 就在这时,沐云歌推门走了进来,看见楚元戟还将红衣女人抱在怀里。 “把人放在床上,元胤你就可以出去了。” 楚元胤小心翼翼将人放下,临出门又回头:“她流了好多血,七嫂,你可一定要救活她。” 昨日沐云歌在山林里救下德仁堂药铺的常大夫,那一幕楚元胤看得一清二楚。 就算他心里依然很难相信七嫂会医术,但事实确是如此。 为了那一见钟情的红衣美人,楚元胤眼巴巴的望着七嫂,满眼恳求。 沐云歌白他一眼:“你若是再磨蹭下去,她可真的就要命悬一线了。” 楚元胤识趣的赶紧带上门。 沐云歌插上门栓后,迅速将红衣女子的血迹拿进实验室验了血型,并顺带取了血包和针药出来。 她轻轻将昏迷中的红衣女子的血衣褪去,袒露在外的肩胛上剑伤很深,血内之中可见森森白骨。 幸而也只是伤了皮肉,骨头并无大碍。 至于红衣女子一直昏迷不醒,是由于失血失温造成的。 沐云歌给她缝合伤口之前,先挂上了血包吊瓶,输血补充能量的同时,才开始进行伤口缝合。 伤口很长,用最细的针和美容线需要缝合百余针。 就在缝合快要结束时,传来了红衣女子细微的痛哼声:“你是谁?快放开我……” 那红衣女子趴在床榻上,面部朝下,虚弱的动弹不得,也并未看见沐云歌的脸。 沐云歌利索的缝合收线,意味深长:“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你,你究竟是谁?今日若不是我出手相救,你现在恐怕已经死在了叠虎山。” 当听见沐云歌的声音时,那红衣女子突然安静下来。 沐云歌紧接着又帮她处理手臂上的伤口,依然是刀剑所伤,所幸伤口并不算太深。 所以,沐云歌给她上药后,做了简单包扎。 第93章 你知道本王有多担心吗? 门外,传来了丫鬟天竺的声音:“王妃,奴婢把热水送来了。” 沐云歌开门让她进来。 眼看着红衣女子输入的血包和药水已经挂完了,沐云歌顺势拔了针头,用药棉按着还在渗血的针孔。 就在这时,床上的红衣女子挣扎着虚弱的身子,试想爬起来:“我要离开这儿。” 她的声音,一如她失血过多的身体,都很虚弱。 沐云歌很容易便阻止了她,将她重新摁回到床上。 她目光望向天竺:“你先帮这位姑娘清洗一下,给她换身干净衣裳,切忌让水渍碰到伤口。” “是!” 天竺这段时日跟着主子,也是学到了不少医学常识,伤口不能沾水以免感染,她早就熟记于心。 纱幔层层落下。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天竺已经帮红衣女子清洗干净了血迹,又给她换上了身同色的干净红衣。 隔着轻纱帐幔,那女子推开了天竺。 她踉踉跄跄着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就要朝外走。 经过沐云歌身边时,她伸手一只手,轻易便拦下了红衣女子的去路:“你究竟是什么人?” 既然这红衣女子是在围猎场里受的伤,倘若她不是宫里的人,那就肯定是和刺客一伙的。 人,沐云歌要救。 但她想就这样一走了之,也绝不可能! 红衣女子泛白的脸色,在红色衣裳的映衬下更显苍白:“念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不杀你。倘若你再不闪开,就别怪我不客气!” 伤得不轻,口气依然不小。 听着她的话,沐云歌突然笑了。 沐云歌的身体微微前倾,又近了红衣女子几分: “小姑娘,你受了内伤,连路都走不稳,真以为自己还能伤得了谁?” 这女子容貌虽美,面孔却还稚嫩,应该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 不过,她年纪轻轻,气场倒是挺强。 开口说话的声音不大,气焰却是极其嚣张。 这会儿,当沐云歌靠近她的时候,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茉莉馨香,味道极是淡雅。 原来是……她! 瞬间,沐云歌就猜出了此人的身份,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先前应该是红衣女子身上的血腥味道,将这股淡淡的茉莉清香遮掩,所以沐云歌并未能发现她的身份。 方才经过天竺帮红衣女子一番清洗后,去除了血腥,让她身上原有的茉莉清香再度浮现。 红衣女子眉头紧蹙,神色和语气都变得焦虑起来:“我真的有急事要走,你若再拦我,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叠虎山里,她身负重伤地从定王的埋伏圈里钻进密道方能逃脱,但却没能及时赶去约定地点与叔父他们会合。 倘若叔父等不到她,必定会心急如焚,万一他们再折返回去寻她,岂不是自投罗网! 玉槿言越想心里越是焦急。 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沐云歌秀眉高挑,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样子,你是要急着去和你的同谋会合……” 沐云歌朝前再紧逼一步:“倘若你能老实交代,竟是谁指使你潜入定王府,对马厩里的马儿下的响铃散?又是谁派你在我们炙肉的那天晚上,前来杏仙阁刺探?或许我能放你这一回。” 闻言,那红衣女子杏眸惊诧,不能置信的望着沐云歌。 不可能! 定王妃怎么可能认得出她? 每次易容乔装,她不仅改变了外貌、声音,甚至连身高也有改变。 为何这个定王妃却认出了恢复真容后的她? 玉槿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身份会被识穿。 这一瞬,她的眼神里流露出惊诧之色,也忘了应该做出掩饰。 紧接着,她一言不发,突然从发丝里抽出一条细软的铁丝,抬手旋身之间,那条铁丝便缠绕上了沐云歌的脖颈。 玉槿言虽然受了重伤,但拼着一股劲儿,身手也极是迅敏的。 屋里的丫鬟天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傻了。 她想要开口呼救,却被玉槿言狠戾的眼神制止: “看是你叫人快,还是我动手指头更快!” 天竺又急又怕,眼睁睁看着王妃被人胁持,却不敢发出半个音。 相反,沐云歌却是极其镇定自若。 她眼底噙着笑,瞥向玉槿言:“其实,只要你说出幕后指使你的人究竟是谁,我就可以放你走。” 分明是她自己被别人拿捏着七寸,她的口吻却是反过来了。 玉槿言还真是被她的气得哭笑不得:“定王妃,你知道我手里的这条玄铁丝有多厉害吗?只要我用力一扯,你的人头立马就会落地。” “你不会!杀了我,对你没有半点好处,反而会更让你的处境变得危险!况且你还有内伤,我能帮你治。” 沐云歌的语气轻松之极,更是笃定。 听了王妃这番话,天竺也恍然大悟,原本忐忑不安的小心脏,也逐渐安静下来。 玉槿言秀眉微蹙,这个定王妃就像能读懂人心似的,还真是不简单。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八皇子可有见到王妃?” 是杜随的声音,想必是他们回到土洞里不见沐云歌的人影,所以急着赶回来打探消息。 沐云歌明显感觉到红衣女子的眼神一紧,她笑着轻声道:“你放心,元胤他应该不会出卖你。” 果不其然,楚元胤的声音从外面飘来:“七嫂回来约莫半个时辰了,说……是有点累,已经……在屋里歇下了。” 八皇子多了个心眼,他并没有告诉杜随,沐云歌带了个浑身是血的红衣女子回来。 而这一切,早就在沐云歌的预料之中! 因为刚才她就发现,楚元胤望着身受重伤的红衣美人的眼神,满满都是情窦初开的粉红泡泡。 玉槿言微微怔愣,倒是十分意外,她心里纳闷八皇子为什么要帮她?手里的玄铁长丝也松懈下来。 很快,外面又有马蹄声传来,是楚元戟和赵虎一行全都回来了。 沐云歌轻轻拨开玉槿言还绕在她颈上的玄铁长丝,意味深长:“现在你就算是想走,怕是也走不了了。” 楚元戟极是敏锐,身后重伤的玉槿言想出杏仙阁,自是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 “别把我交出去!” 玉槿言突然一把攥紧她的衣袖,方才的嚣张气焰全都蔫了。 沐云歌凝着她:“我还是那句话!你得告诉我… …你们的人为什么要刺杀陛下?幕后指使你的那个人又是谁?只要你说出来,我就答应护你周全。” “好好好!我答应你,不过……我现在真的好困好倦,能不能等我先睡上一觉,醒来再细细地同你说。” 玉槿言摇晃着步伐,回到床榻边,虚弱地扶着床柱缓缓坐下。 她眼帘微垂,掩去杏眸深处的复杂神色,她刚才之所以答应沐云歌,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待时机逃走。 沐云歌也不傻,对方若是紧咬着不愿意松口,倒更像是真心。 像红衣女子这样一口就答应下来的,多半是假意。 沐云歌也并不急着拆穿她,幽幽道:“天竺,我们先出去,让这位姑娘先好生睡上一觉。” 阁楼外,是湛湛青空,穹宇万里。 沐云歌一眼就看见了缠着楚元戟问东问西的楚元胤。 看来八皇子为了拖住定王,还真是煞费苦心。 楚元戟的神色看起来有些不耐,他急着要上楼去找沐云歌,却被八弟缠着不肯松手。 似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他们兄弟二人的目光同时朝着沐云歌望来。 楚元戟看见沐云歌安然无恙,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原本悬到嗓子眼的一颗心才算是缓缓落下。 但下一刹,他的脸色就沉了下去,精芒的锐眸生出戾色:“不是让你乖乖等着本王回来找你吗?” 他冒着被禁军搜到的风险,原路折返回土丘地段,可哪里还有沐云歌的身影。 惊得他以为女人是被御林军给绑走了,急着要想办法救人。 幸而有赵虎在旁提醒,土洞旁并无大量脚印,也没有拉扯留下的凌乱痕迹。 楚元戟这才发现,自己竟一时乱了分寸。 他向来引以为傲的理性睿智,在瞬间化为了乌有。 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 沐云歌冷眼瞥向他:“王爷半道上把我一个人抛下就走了,我为什么要乖乖留在那儿等你?” “本王那不是……” 本王那不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吗? 楚元戟到了嘴边的话没有说出口,因为楚元胤正一头雾水,好奇的眼神在他们夫妻二人身上来回穿梭。 楚元戟的话戛然而止,可憋在心里又不吐不快,堵得他实在难受。 他突然迈步朝前,伸臂一把攥过沐云歌的手:“你跟本王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楚元戟强行拉着沐云歌,大步流星的走出了院子。 身后,只留下呆若木鸡的楚元胤。 八皇子怔愣地望着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歪着俊逸的头颅,挠首托腮:“七哥和七嫂这一大早究竟去哪儿?” 七哥还把七嫂扔在了半道上? 总而言之,七哥把女人扔在半道上,就是他的不对! 而仙杏阁外,楚元戟攥着沐云歌一口气走了好远。 男人绷着冷脸,怒气冲天:“你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跑了,知道本王有多担心吗?” 沐云歌不明白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她的语气也极是不爽:“王爷把我一个人扔在那个土洞里,难道就不担心吗?” 如果不是她机灵跑得快,指不定就被宫里的御林军逮了个正着。 “本王将你留在那里,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楚元戟还从未见过如此不识好歹的女人,不让她以身涉险,反倒成了他的错! 见他一脸气鼓鼓的模样,沐云歌眼角抽了抽:“御林军搜山,我再继续等下去,难道要等着他们来抓我吗?” 她不是没等他,可是等了那么久男人都没回来,她还以为他从另外的方向逃走了。 闻言,楚元戟安静了下来。 当他的眸光不经意瞥间,突然注意到沐云歌的身上有血迹,刚陷入平静的眸色惊起一丝波澜。 “你受伤了?伤在哪儿了?” 男人沙哑的嗓音听着有一丝懊恼,不由自主攥着沐云歌的手上下检查。 沐云歌心里微惊,应该是她救那红衣女子的时候,不小心染上的血迹。 还是她方才太大意了,竟然没有注意到细节。 “受了点小伤,并不碍事。”她不留痕迹的将柔荑从男人的掌心抽离,拉开了与男人之间的距离,故意岔开话题:“你说好要抓回来给我看的人呢?” 她这一番问,让楚元戟的脸色又变得阴沉。 男人恨得牙痒痒:“那人……简直就是条滑溜的泥鳅,分明受了重伤,却突然消失不见了踪影,杜随他们寻了半个时辰,才发现原来他们提前在密林里挖了密道,密道里还有残留的血迹,再从另一个出口追出去,已经没了那人的踪影。” 楚元戟说到这儿,有些气恼,分明是到了嘴边的鸭子,却突然飞了。 “不过,从那人马蹄逃走的方向,应该是朝着歌儿你这边而来,你可曾有看见可疑之人经过?或许… …那人卸下了伪装,又变成了另一张陌生面孔。” 男人的目光突然凝向沐云歌,让她内心变得纠结起来。 这个时候她可以将红衣女子交出来。 可是,现在那红衣女子身受重伤,倘若沐云歌将她交给楚元戟,男人一番严刑拷问之下,那女子的小命必然难保。 沐云歌再想到,那红衣女子虽然几次三番威胁自己,但其实并无杀机。 不过也就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顶多爱耍嘴皮子逞狠,也不是大恶之人,而且她受了如此重伤,已经算受到了惩罚,不至于要赔上性命。 于是,沐云歌转念道:“其实,今日确实有遇到一群可疑的黑衣人从我面前路过,为首的男人身材高大魁梧,我听见其余人称他为‘将军’,他们还说… …要刺杀陛下,为死去的靖王报仇。” 闻言,楚元戟也不禁大惊失色:“歌儿,你…… 当真听清了他们的话……” 第94章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如果沐云歌刚才所说不假,事情恐怕就远比楚元戟料想的要复杂。 楚元戟知道,皇叔靖王在二十八年前战死在了西北沙场,太后娘娘为此一直耿耿于怀,说是西北王害死了靖王。 但是这一点,却无从查证! 沐云歌点头,清楚地告诉楚元戟:“千真万确,那些黑衣刺客就是这么说的。” 她心里清楚,这个消息足够劲爆到让楚元戟忽略继续追问红衣女子的下落。 也确实如此! 楚元戟心中疑云顿生。 倘若今日那些黑衣刺客口口声声要杀当今圣上,为靖王报仇?莫非二十八年前靖王之死还有隐情? 只是……此事至关重大,就算是他也不敢盲目断言! 楚元戟眼底的神色变得错综复杂。 事情牵扯出去世多年的靖王,再接下来要牵扯到的人莫非是…… 他鹰眸紧凛,突然压低了嗓音:“歌儿,我们现在就起程回京!” 今日围猎的刺杀事件发生之后,如果不出意外,陛下应该很快就会派人前去定王府,传召楚元戟入宫觐见。 但是眼下,楚元戟想赶在见父皇之前,先与皇奶奶见上一面。 虽然男人什么话也没说,沐云歌对他的心思也能猜出个七八分。 她知道男人定是急着入宫,想一探太后娘娘的底细。 毕竟,楚元戟自幼就与太后娘娘亲近,如果真牵扯出太后,他即将陷入两难境地。 一边是父皇,一边是太后。 左右两难。 可是沐云歌现在不能跟楚元戟一起离开。 她需要留下来,从红衣女子的身上弄清楚所有事情的真相。 于是,沐云歌找了个合理的理由:“元戟,我炮制的熊胆还需多浸两日,暂时不能挪动,不如你先回京城,等我这边收拾得差不多,便去向薛老夫人辞行。” 楚元戟的时间也确实不能再耽搁,他点了点头: “那本王就把杜随留下,给歌儿差遣。” “不用了。杜随跟在王爷身边侍候惯了,还是让他跟着你。我这儿有玉树天竺就足够了,更何况还有八皇子呢!” 沐云歌忙不迭地拒绝了他。 留着杜随在这儿,反倒多了个眼线盯着她,行事诸有不便。 男人如墨般幽深的瞳,深瞥她一眼,突然又道: “不管怎么说,这次的赌局本王未能如约将人带到歌儿面前,算我输!歌儿你想问什么……尽管开口便是!” 愿赌服输,尽显男子气概! 虽然沐云歌心里清楚,其实男人并没有输掉赌局。 不过眼下,她也只能将秘密藏在肚子里:“元戟……我暂时还没想好要问什么,等我想好了要问的问题,再告诉你。” 二人说着话,已经折返回到了仙杏阁。 楚元戟让杜随备马,准备返城。 很快,后院传来了马嘶声,听起来有些反常。 杜随进去了好一会儿才出来,额头上汗水汵汵。 刚才后院里的动静,楚元戟和沐云歌都听见了。 楚元戟开口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属下去牵马,有一匹马不受驯,死活拉不动… …”杜随有些脸红:“属下就……就和它置了会儿气,最后……还是没能将它驯服。” 他记得府里的马分明都是驯化过的,怎么突然就不听使唤了? 杜随这番话出,沐云歌的脑海里立马反应过来,与杜侍卫置气的那匹马……肯定是红衣女子的坐骑。 楚元戟听了杜随的回禀,眸子倒是生出几分趣意:“哦?本王最喜欢的就是难以驯服的野马……” 或许是男人与生俱来的征服欲作祟,看定王的架势,掉头转身是想要朝后院的方向去。 沐云歌心头一惊,慌忙提醒他:“元戟,你不是要赶着进宫吗?” 驯马的事情与宫中大事相比,自是不值一提。 楚元戟停下了脚步:“也罢!等本王有空的时候也驯服它也不迟。” 他顺手接过杜随递来的缰绳,潇洒跃上马背。 就在楚元戟正要驾马离开时,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放心不下的回眸,瞥向沐云歌。 把这女人单独扔下,会不会有危险? 楚元戟的目光转向楚元胤,突然开口交代:“元胤,照顾好你七嫂!” “七哥放心,我一定把七嫂完好无损地送回定王府,少一根头发丝你就拿我问责。” 楚元胤依然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嬉笑模样,颇有京城纨绔的风姿。 七哥临时起意回城,他心里是最高兴的,这样七哥就不会发现受伤的红衣少女了。 马鞭扬起,楚元戟带着杜随绝尘而去。 楚元胤捂着怦怦乱跳的小心脏,赶紧凑到了沐云歌的身旁:“七嫂,你老实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儿?还有……你带回来的那个姑娘……她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 八皇子憋了好长时间,此刻他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 沐云歌道:“那姑娘是我在半道上捡到的,她摔下马背又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倘若我不把人带回来,她肯定要死在路上。” 关于红衣女子的身份,她自己都还不清楚,也不能对楚元胤透露更多。 楚元戟又急着问:“那她的伤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刚才沐云歌从阁楼里出来时,因为七哥在场,楚元胤也不能多问。 虽然问了丫鬟天竺那丫鬟,可话吱吱唔唔,反而更让他放心不下了。 男女有别,楚元胤也不能擅闯进七嫂的房间,去查看那位姑娘的伤势。 这会儿他只能眼巴巴地瞅着沐云歌。 沐云歌拍了拍他的肩,饶有意味地道:“放心,她命大,还死不了!” 只要那丫头自己不作,就不会死。 说完,沐云歌就先回屋了。 眼下的仙杏阁里,除了她和天竺玉树主仆三人,就只剩下了楚元胤和这位红衣少女。 人少,简单,行事也变得清静。 沐云歌进屋后,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口木梁上的玉树。 “王妃,她想要翻窗溜走……” 玉树一记燕子翻身,就从窗梁上飞身而下,英姿飒爽。 沐云歌笑着瞥向虚弱的躺在床榻上,正用眼神瞪着自己的红衣少女:“你就没想过,要真是逃出去了,或许还没等到与你的同伙会合,你就死在了路上。 ”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不乖乖躺着,真是个不安分的丫头。 幸而沐云歌早就料到,让天竺吩咐玉树守在后窗。 果不其然,真让玉树逮了个正着。 玉槿言那双漂亮的杏眸,透着倔强:“我现在落在你们手里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既然逃不掉,那她也认命了。 但若想让她出卖叔父一众,恕她难以从命。 “既然你一心求死,我就成全你。”沐云歌的指缝间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微型针管,一步步朝着玉槿言逼近:“只要这一针扎下去,你很快就能去见阎王爷了。” 天竺和玉树相视一眼,王妃真要杀人吗? 玉槿言凝着步步逼近的沐云歌,眼神里的怯意一闪而逝。 她大概是以为自己的死期真的到了,一咬牙,把心一横。 头掉了也不过碗口大的疤,十六年后她又是条女汉子! 沐云歌的针头扎进了她的胳膊,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丫头的眼神就变得浑浊不清。 测谎针已经开始起效了。 早就料到这丫头不会老实交代,沐云歌也只好使出这一招了。 “你叫什么名字?” “玉槿言。” 她姓玉?这个姓氏并不多见。 沐云歌的脑海里突然一惊,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何初见玉槿言时,会觉得她如此眼熟了! 因为这个玉槿言的相貌,和誉王府里玉昭仪的画像,至少有七八分相似。 而且她们是同姓。 莫非这个玉姑娘……和玉昭仪是血亲? 但是,沐云歌记得十七年前玉昭仪病死在皇宫以后,没过两年玉家就遭人诟陷,满门抄斩,据悉并无活口。 沐云歌眼神一紧,又接着问:“你家中都还有些什么人?” 玉槿言迷迷糊糊的声音传来:“家中……还有一个……叔父。” “你的叔父叫什么名字?” “玉……灏。” 玉灏这个名字,如雷贯耳。 沐云歌有些震惊,因为玉灏就是当年跟随靖王出征西北的年轻将领。 靖王战死沙场,玉灏亦尸骨无存。 而太后娘娘亦是看在玉灏将军生死追随靖王的情分,才开口求陛下将六皇子养在了未央宫里。 沐云歌惊呆了。 她回想起今日在叠虎山见到的那位灰袍男子,其余黑衣人都尊称他一声将军,难道……他就是传闻死了二十八年的玉灏将军? “今日在叠虎山上与你里应外合的人,可是玉灏将军?” 玉槿言秀眉紧蹙,有些痛苦的揉了揉脑袋:“正是叔父。” 她坚强的意志力,让她的脑子时有清醒。 所以,玉槿言下意识的想要反抗。 她不允许自己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可是思绪在清醒与浑沌里交叉变幻,她愈是挣扎,就愈是痛苦难受。 沐云歌知道药效坚持不了多久了,赶紧进入正题:“你几次三番易容行事,是受玉灏指使,还是另有其人?” 相比她上次对太子楚元德用到测谎针,这次的药效明显要短了许多。 这也正好说明,这个叫玉槿言的女子,意志力比起太子要顽强许多。 玉槿言艰难的吐出:“是受叔父之命。” 沐云歌抛出最后一问:“那你们……为何要刺杀陛下?” “狗皇帝……为坐上帝位,与西北王联盟残杀靖王及其党羽,我玉氏满门誓死效忠靖王殿下,也惨遭灭门……” 玉槿言用力摇头,痛苦的想撞向床柱。 沐云歌见此,眼神示意,玉树疾步上前制止了她。 很快,沐云歌接着给她注射了一针镇定剂,暂时稳住了她的情绪,也结束了对她的问话。 半柱香过去。 玉槿言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她无力且绝望的躺在床榻上,狠狠瞪着沐云歌:“你究竟对我使的什么妖术?” 虽然她刚才无力控制自己的意志,却也清楚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沐云歌转头瞥了眼天竺玉树:“你们俩个先出去。” 她想单独和玉槿言聊几句。 天竺和玉树这俩个丫鬟还惊魂未定。 刚才所看见的、听见的一切……现在回想起来还让她们心惊肉跳。 俩个小丫鬟心里也纳闷,王妃究竟给玉姑娘注射了什么药水?竟能让姑娘乖乖地回答了王妃所有的问题。 但是,玉姑娘刚才说的那些话,更令两个小丫鬟心有余悸! 该听的,不该听的话,她们全都听见了。现在已经开始担心掉脑袋的事情! 天竺和玉树神色慌张的退出了主子的房间。 沐云歌这才缓缓将目光凝向玉槿言:“为了让玉姑娘说真话,我确实使用了些不得已的手段。” “卑鄙!” 玉槿言紧紧地咬着牙。 若非她身体刚才的消耗太大,现在又不知被注射了什么鬼东西变得浑身无力,她肯定会爬起来狠狠咬上沐云歌一口。 沐云歌的语气却是淡淡的:“你们为了刺杀陛下所使的手段,也清高不到哪里去。” 相比之下,半斤八两,谁也别看不起谁! 玉槿言气得脱口而出:“我们要杀暴君,是为民除害。” “你们就这样冒然行刺,可有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国不可一日无君!倘若……你们真得手了,不仅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反而会让天下苍生陷入混乱。” 沐云歌自是比她看问题,要看得更加透彻。 虽然陛下册立了太子,但今日围猎之事,太子肯定会受到牵连。如果陛下发生意外,其余的几位皇子为了争夺龙椅,定会各显神通,朝局也将会陷入一片混乱。 玉槿言听了她的一番话,突然变得安静了许多。 她虽然年纪小,但也算聪慧女子,沐云歌的话引得她认真思考。 “我相信叔父,他一定会考虑到全局。”玉槿言沉默许久后,幽幽吐出了这句:“且我玉家满门的血海深仇,不能不报,狗皇帝必须得死!” 显然,这位玉姑娘对她叔父的信任,远远高过了一切。 第95章 这口气,她绝对咽不下! 事到如今,其实沐云歌也怀疑靖王之死,极可能与当今陛下脱不了干系。 或许,当年玉家满门抄斩,背后也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楚道行如今是天子,九五之尊,他身边高手云集,想近他的身都是不易。 这次围猎应该也是玉家唯一的机会,既然错过了,他们日后再想要杀楚道行,就更是难如登天。 沐云歌看着玉槿言,真心劝诫:“玉姑娘年纪轻轻,又何必要卷入上辈人的恩怨?更何况……要找天子寻仇谈何容易?你今日是遇上我,才能捡回一条小命,下次你未必还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她从玉槿言的年纪看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应该就出生在玉家满门遇难左右。 总之,沐云歌言尽于此,听不听也只能看玉姑娘自己了。 玉槿言冷挑秀眉,虚弱却不失底气:“我并非贪生怕死之辈!” 沐云歌意味深长:“其实……活着比死更不容易!” 就像她,莫名其妙魂穿到异世,想要在这里自由地好好生活,实在不易。 玉槿言眼瞪着她:“定王妃想知道的事情,现在也全都知道了,你可以放我走了吗?” “玉姑娘现在的伤势想要痊愈,至少也需要十天半月,就算勉强能走,那也得休养个两三日才行。” 沐云歌神色平静地凝着她:“你放心,我答应让你安全离开,就一定不会食言。” 她的语气很诚恳,足以令人信服。 玉槿言眸底划过一丝复杂,就在沐云歌正要转身离开的那一刹,她急切开口:“你等等——” 闻声。 沐云歌缓缓回头,与她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 她安静地等待着玉槿言接下来的话。 玉槿言紧抿下唇,犹豫不决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压低了声音:“如果在明日黄昏还没有我的消息,我担心叔父会以身犯险潜入皇宫救人。所以……我想求定王妃帮我一个忙!” 今日叠虎山围猎,黑衣刺客的行动终究失败,御林军大肆搜山,肯定会抓到漏网之鱼。 而玉槿言在行动失败后,未能如约与同伴会合,也迟迟没有露面。 叔父玉灏说不定会以为她也被御林军抓走了。 玉槿言担心叔父为了救自己以身涉险,派人潜入皇宫地牢里去救人,那样反倒会让更多兄弟自投罗网。 她细思极恐,不得已的情形下,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求沐云歌。 因为她现在也实在想不到其实办法了。 沐云歌没有一口拒绝她,但也没有答应:“你先说来听听看。” “我想请定王妃帮捎个口信。好让叔父他老人家确定我是安全的。” 玉槿言说完,似唯恐沐云歌会拒绝,又流露出抱怨的轻嗔一句:“定王妃强行把我留在这儿,你自是应该对我负责。” 倘若因为她的失约,而害了其他人,这个责任似乎全都落在了沐云歌的身上。 沐云歌哪能听不出这丫头古灵精怪,她想了想,反问道:“你信得过我?” 玉槿言撇了撇嘴,分明透着对沐云歌的不满:“信不过又能怎样!现在除了你……我也别无选择。” 沐云歌嗤笑了声,又问她:“好!那你让我帮你把口信捎去哪儿?” 玉槿言终于下定决定,才开口:“定王妃帮我捎个口信到京城长安街的金彩布庄,你只需和店里的掌柜说……城下秋江寒见底,晓风吹时雁方回。” 玉灏失踪这二十八年来,组建的庞大的暗杀组织,名为天罗宗,在各地皆有接头地点和暗语。 玉槿言是通过暗语告诉组织的人,自己受了重伤,需要休养一阵才能回来。 沐云歌若有所思:“好,我明日一早就回城。会把丫鬟天竺留下来照顾你,等你伤势痊愈后自行离开,我们就算是两清了。” “好!” 翌日清晨,天竺依依不舍地将沐云歌和玉树送到了山庄外。 昨日,天竺玉树听到了不该听到的秘密。 知道玉槿言是敢刺杀陛下的人。 今日,沐云歌要留下天竺独自面对玉槿言。 天竺这丫鬟一脸怯色,哆哆嗦嗦:“王妃,奴婢有些……害怕……那个玉姑娘。” 沐云歌拍了拍她的肩:“你先照顾她几日,等熊胆炮制好了,你就先行回定王府,自是……会有人继续照顾她。” 其实,玉槿言的伤势也只是前面几日需要专业护理,后面好生休养便可。 沐云歌已经将外用内服的药全都交给了天竺,小丫鬟只需要留下来护理好最重要的前几日便可。 就算天竺回了定王府,那位玉姑娘身边肯定也是会有人照顾的。 刚才离开仙杏阁时,沐云歌还看见八皇子殷勤地前去探望伤者。 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她也不能干预。 不论是否情深缘浅,都得让他们自己体会。 天竺乖巧地点头,目送沐云歌和玉树骑着马扬尘而去。 约莫晌午时分,沐云歌和玉树才回到京城。 繁花似锦的长安街,生意最好的布庄就是这家金彩布庄了,备受京城达官显贵家的女眷追捧。 金彩布庄街面的店铺就是三层楼。 一楼摆放着各式绫罗绸缎,花式繁多;二楼的面料更为高级,也能够定制各款成衣;三楼的布匹面料就更加稀罕珍贵,只有达官显贵及其女眷才能进去挑选。 沐云歌在原主的记忆里,也是知道这间布庄的。 金彩布庄的掌柜乔白,手艺精绝,想要约他亲自量体裁衣,据说只有皇亲国戚才能有此荣幸。 杜美兰和沐如雪母女,多年来量体裁衣,都是非金彩布庄不可。 可就凭她们的身份,也从来没能穿上一件乔掌柜亲手制作的衣裳。 沐云歌这位从小就是不受宠的嫡女,根本连金彩布庄的大门也从来没有迈入过。 她心中不禁有些惊诧,原来玉灏将军的势力在京城里已经蔓延扎根。 店里的伙计见到有客人进来,连忙迎上前:“这位姑娘想挑什么料子?我们店里有妆花缎料,雨花锦缎、彩晕锦缎、古香缎、织金缎……” 没等他的话说完,就被沐云歌打断:“我要见你们掌柜。” 店伙计愣了愣,如果他没有记错,乔掌柜今日并无约客。 “姑娘应该知道,我们掌柜从不见客。” 沐云歌只能开门见山:“是有位玉姑娘让我捎话给你们掌柜,只有见到了乔掌柜本人,我才能把话告诉他。” 店伙计听说是姓玉的姑娘让沐云歌前来捎信,眸光顿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异色,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请……姑娘先到三楼的雅间稍等片刻,小的… …想办法通知掌柜。” 店伙计走在前面,带着沐云歌一直走到长廊最尽头的那间房。 沐云歌上了三楼才发现,上面都是相隔的雅间,就像是现代的私人定制房。 推开门,一眼看见的是嵌贝阁帘,流光四溢。 紫檀青玉云纹的架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绫罗绸缎,华丽耀目。 沐云歌一眼便认出了珍贵的单罗纱缎和提花天香云缎,上次上宫里太后娘娘赏赐给她的布料里,就有这两种布匹。 连宫里的缎品也有,由此不难看出,金彩布庄确实名不虚传。 她对这些眼花缭乱的缎料并不感兴趣,踱步走到窗边摸了摸贝壳阁帘。 手刚碰到贝壳,就发出动听悦耳的声音,仿若让人置身在海边。 沐云歌笑眼弯弯,许久都不曾听见大海的声音了,让人身心舒畅。 一道男声从门口传来:“听说……姑娘是来帮人捎话的?” 说话的男子正是掌柜乔白。 沐云歌顺着声音望去,映入眼帘的男子年轻俊美,面如冠玉。 他一身雪色锦袍绣着碎金片,闪烁着华贵的光芒,华袍下摆如同花蕊微卷,层层叠叠,贵气逼人。 “你……就是乔掌柜?” 沐云歌有些难以置信,约莫十年前,她就知道这个人。 可是眼前的乔掌柜看起来,年龄应该与楚元戟相仿,如此年轻怎么可能是名誉京城的第一名手。 乔白走进屋,眼神透着犀利,仿若冰刀子一般: “槿言在哪儿?” 清冷孤傲的神色,倒是与传闻中的乔掌柜有几分相似。 沐云歌在他的眼神逼迫下,缓缓开口:“玉姑娘让我捎话给乔掌柜,城下秋江寒见底,晓风吹时雁方回。” 她猜测这句话肯定是暗语。 果不其然,乔白听了她的话,沉默片刻后:“是你救了她?” “算是。” 沐云歌虽然救了玉槿言,不过她也让玉槿言付出了代价,她们已经两清了。 既然话已经带到了,那她也该走了。 就在她转身要走的那刹,乔白突然伸臂,拦下了她的去路——“金彩布庄从来不欠人情,你既然救了槿言,又替她捎来口信,作为回报,这里的布料你随便挑,我亲自为你量体裁制一身衣裳。” 口里分明说的是回报,可是沐云歌从他的语气里感受到的只有高冷。 她的声音也变得清冷:“我与玉姑娘之间已经钱讫两清,金彩布庄也并不欠我什么。告辞!” 还有人会拒绝让京城第一名手为自己量体裁衣? 乔白高冷的眼神划过异色,这还是他头一回主动提出帮人量体裁衣,而且被拒绝了! 若非是因为她救了玉槿言,恐怕这辈子也不会有此殊荣。 沐云歌说完,压根也没多看乔白一眼,便与他擦肩而过,走出了雅间。 她刚走出来,就听见了熟悉的女声从对面传来——“这次无论如何你们也要帮太子妃约到乔掌柜亲自裁制……” 杜美兰的口吻带着少有的强势,若说以前她们母女的身份不够格让乔掌柜亲自量体裁衣,现在她的宝贝女儿已经荣升成为太子妃,乔掌柜还敢拒绝不成? 她的话才说完,眼珠子就瞪鼓起来,还真是冤家路窄,竟让她在这儿遇见了沐云歌。 “定王妃……怎么会在这儿?” 沐云歌挑眉冷眼瞅着她:“布庄打开门做生意,只许你们母女来,本妃就不能来吗?” 杜美兰自讨没趣,也只能小心赔着笑:“是是是,定王妃如今身份尊贵,自是能来三楼的雅间定制衣裳。不过……定王妃的身份在这里,恐怕也只能让乔掌柜的学徒为你量体裁衣。” 她表面笑着,心里却是冷嗤。 定王妃的身份,与太子妃相比,还是矮了一截。 沐云歌哪能听不出她字语行间的挖苦,同样心中冷笑:看来杜氏还全然不知太子现在的处境,太子一旦落马,沐如雪便也不再是太子妃。 她眉眼藏笑,并未回驳杜氏的话,看看谁会笑到最后。 前两日,莫言曾秘密向她禀报,说杜氏这几日有频繁见过几个人,且都是十七年前在相府的老家仆,行踪实是可疑。 沐云歌猜测,应该是前些日子沐睿说要清查十七年前的事情,杜氏慌张之余,已经开始着手清理后患了。 她会着实将事情查得水落石出,还向珍雁一个清白。 杜氏见沐云歌一言不发的下了楼,心中自是得意。 她再一抬头,正好看见了乔白从最里面那间厢房走了出来,于是兴冲冲的迎了上去:“乔掌柜,这回无论如何你也要亲自给太子妃做身华服……” 杜氏听说太后娘娘的寿辰快到了,京官女眷也都有受邀赴宴,无论如何她都要让自己的宝贝女儿艳压群芳,赢出太子妃的气势。 她刻意加重了太子妃这三个字,强调了身份。 乔白俊美的五官却毫无波澜,只是淡淡道:“已经有人提前预约了。” 也意味着他没有时间再为第二个人量体裁衣。 闻言,杜美兰不能置信的睁大眼睛:“是谁?” 宫中太后和皇后这样身份地位的人,自是不可能到金彩布庄这样的地方裁衣。 京城里达官显贵的女眷千金,谁的身份还能高贵得过她的女儿? 堂堂太子妃的身份,竟然就被乔掌柜一句话给推辞了,实在不像话! 乔白冷眼凝着她,幽幽吐出三个字:“定王妃! ” 这一听,杜氏立马就炸裂了。 就在乔掌柜要擦肩而过的那一瞬,她一把拽住了乔白的衣袖:“乔掌柜,太子妃与定王妃的身份…… 孰轻孰重,你可要仔细掂量掂量。” 杜美兰意味深长的语气,更是透着警告之意。 乔白却是轻嗤一声,带着嫌弃的将衣袖从她手中抽离,冷冷道:“沐夫人也是金彩布庄的常客了,不会不知道店里的规矩。” 白掌柜拒绝的客人,绝对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眼看着乔白头也不回的下了楼,杜氏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旁边的伙计压低了嗓音轻声提醒:“沐夫人,太子妃的衣裳……还要定制吗?” 杜氏气得咬紧牙:“除非你们乔掌柜亲自为太子妃量体裁衣,否则免谈。” 这口气她绝对咽不下! 第96章 这出戏,着实是越看越有趣! 长安街以北的路面上,一家店铺冒着热气腾腾的青烟。 沐云歌从金彩布庄出来,一路带着玉树来到了这儿。 店铺的牌匾上刻着几个朱红大字——碧红包子铺。 玉树又惊又喜:“是碧红婶婶的包子铺!” 沐云歌刚走到店铺门口,碧红一眼就看见了她: “今儿是刮的什么风?大小姐竟然得闲上我这儿来了……” 碧红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乐呵呵地朝她们招呼过来:“大小姐和玉树姑娘应该还没吃午饭,我这就给你们上刚出笼的大肉包子,还热乎着呢!” 今儿一大早,沐云歌便和玉树起程回城,晌午先赶到金彩布庄给乔掌柜捎了口信,确实还没来得及吃午饭。 这会儿被碧红婶婶一问,她们主仆二人还真饿了! 碧红端上来一大笼热气腾腾的肉包子,还配了两碗胡辣汤。 玉树胃口极好,一口气连吃了两个大肉包子,发自心底的欢喜。 “碧红婶婶,这家的肉包子可真香。” 沐云歌吃得不紧不慢,目光一直凝盯着碧红婶婶,看她在来来往往的客人里不停穿梭,干起活来热情又利索,确实是个好把式。 约莫半个小时过去,店铺里的客人渐渐少了。 见沐云歌和玉树也都吃饱喝足,碧红便交代自家相公好好看店,自己带着沐云歌和玉树上了阁楼。 这间包子铺上面有间阁楼,面积不大。 但平日里碧红两口子干活累了,也能上阁楼喝茶打个盹,夜里收了摊两口子就回自个儿家。 他们家中的一双儿女,年龄也不算小了,平日里也有公婆帮着照料,碧红两口子经营着包子铺,倒也无后顾之忧。 碧红面露歉意:“大小姐难得来,你看我这一忙起来也没个准儿,怠慢了大小姐……” 沐云歌莞尔一笑:“碧红婶婶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过来蹭吃蹭喝,还让你腾出空来招呼,已经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他们两口子开门做生意,这家包子铺要养活一家老小,自是不能耽搁了忙活生意的正事儿。 “大小姐快别这么说,可真是折煞了我。” 碧红给她们沏了茶水,在狭小的阁楼里坐了下来:“大小姐突然上我这儿,不会是夫人出了什么事?” 她突然敏感且紧张地盯着沐云歌,察觉到了几分异常。 大小姐在这个时辰来她这间小小的包子铺,不可能只为了填肚子,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沐云歌覆上她的手:“碧红婶婶别紧张,我娘她没有事,是我……专程来向碧红婶婶打听一些陈年旧事。” 说完,沐云歌便将上次在相府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给了碧红听。 她想知道十七年前更多的信息。 碧红听她说着就红了眼眶:“奴婢一直都相信夫人是被冤枉的,可是当年老爷派人去查,偏偏在当铺找到了夫人的珠钗首饰,还偏巧是那个男人拿去典当的,于是一口断定夫人与他之间确有奸情……” “那个男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碧红婶婶你可知道?” 沐云歌心想,倘若能找出那个男人,当面对质,是最直截了当的方法。 碧红摇头:“当年老爷一气之下,让人打瘸了他一条腿,后来就不知所踪。” “是个瘸子?”沐云歌似想到了什么,又低沉道:“那碧红婶婶可认识一个叫秋杏的妇人?” 前几日莫言一直派人盯着杜氏,短短几日之内,她与一个叫秋杏的妇人见过好几次面。 “秋杏?”碧红听到这个名字,很快便回忆起来:“如果是我认识的那个秋杏,当年她也是夫人屋里的丫鬟,夫人出事以后,她家里有人帮她赎了身,听说是回去嫁人了。” 她深瞥一眼沐云歌,直觉这件事情不简单。 “大小姐怎么会突然问起秋杏?莫非……她和十七年前夫人被冤枉的事情有关?” 沐云歌的雾眸泛着清明的冷芒:“虽然这件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但秋杏十七年前突然离开相府,近日杜氏又频频与她联系,那她当年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 或者是参与了陷害向氏的阴谋! 因为沐云歌还得到了一个最重要的线索,秋杏的相公……也是个瘸子! 这让她心中不得不产生了怀疑。 沐云歌又开口问:“碧红婶婶,倘若再让你见到当年的那个男人,你可有把握还能认出他?” 毕竟已经过去十七年,要记得一清二楚,也并非易事。 碧红提起此人,恨得咬牙切齿:“那个男人污蔑夫人,害了夫人的一生,他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出他。” 当年,若非那个男人一口咬定向珍雁与他有奸情,也不至于让向珍雁就此背上污名。 沐云歌即刻便道:“倘若碧红婶婶能有把握认出他,我想请你随我去一个地方。” 碧红得知大小姐是要帮夫人洗刷当年的冤屈,当仁不让。 只要是她力所能及的事情,她都愿意去做:“那现在就和当家的打声招呼,然后便随大小姐去。” 城西,地处偏僻的一座院子里,中年妇女的骂声传来:“你这个赌鬼,是不是又偷了我的钱,这个家已经让你给败光了,你到底还要赌到什么时候?” 水缸边,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瘸腿男人,满不在乎地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下肚。 他抬手,一把抹去下巴渗漏的流水,这才回头冷眼扫向那中年女人:“这个家里的钱都是靠老子一条腿换来的,老子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放屁!你的那些钱早就被你赌博输光了。这些年若不是靠老娘帮人洗衣挣些碎银,你怕是连饭也吃不上了。”那中年妇女气得直哆嗦:“老娘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个赌棍……” “你再骂骂咧咧,敢在老子面前多说一句,老子就把你的腿也废了。” 那中年男子瘸着腿,但体格还是强壮的,他带着戾气地走向那中年女子,一拳头,又一拳头地挥向她。 凄惨的哭叫声很快就传到了院外。 躲在暗处的沐云歌和碧红都看得一清二楚。 碧红四肢紧绷,浑身僵硬,脸色亦如冰霜般毫无血色:“是他……他和秋杏……” 她认出了那个男人,就是当年陷害向珍雁的那个人。 只是让碧红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和秋杏竟然结为了夫妻。 细思之下,不难猜到当年向珍雁被陷害的事情,与他们二人都脱不了干系。 一阵暴打过后,瘸腿的中年男人摔门而去。 院子里的秋杏倒在地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渗着血丝。 她抽泣着爬起来,眼神凛然,像是下定了决定地进了屋,很快便肩挂着一个包袱走了出来。 秋杏打开院门,正要出去时,突然迎面一道身影,拦下了她的去路。 她的目光落在沐云歌挂着面纱的脸上,怔了怔,语气有些不耐:“你是谁?” “你的债主。” 沐云歌直勾勾的盯着她肩上的包袱,看起来沉甸甸的,里面应该装着杜氏前几天悄悄拿给她的一百两银子。 看样子,秋杏是将这笔银子瞒住了瘸子,现在想带着银子跑路。 债主?莫非是那个死赌鬼又在外面欠了钱? “那个赌鬼欠的债,你自己找他去讨,老娘我可……” 秋杏眉头紧皱,正要冲沐云歌发火,目光突然看见了从她身后走出的那张脸,声音戛然而止,睁大眼睛张大嘴,瞬间僵滞。 “当年陷害夫人的人……原来是你!秋杏,虽然你不是跟着夫人陪嫁到相府的,但夫人向来待你不薄……” 碧红脸色苍白,眸子里的恨意蔓延,直接扑上去狠狠地掐住秋杏的脖子:“当年你说家人给你赎了身要回去嫁人,夫人如此落魄,还从压箱底的银子里拿出了五两给你做嫁妆……” 她怎么也没想到,秋杏就是让夫人落入万劫不复的刽子手。 碧红的眼睛里,泛着睚眦欲裂的赤红血丝,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想要了秋杏的命。 秋杏的手死死护住包袱里的银子,一时无手还击,快要喘不上气:“碧红……姐姐,我……我也是被逼无奈……” 她瞪大的眸子爬满了血丝,再加上脸上的淤青伤口,面色变得越来越扭曲。 最终,秋杏只能松了手里的包袱,才一把用力推开了碧红。 她包袱里白花花的银元宝,也因此而散落了一地。 秋杏慌忙得想要去拾银子,这些可都是她下半辈子用来活命的钱。 就在这时,沐云歌一记眼神,玉树手中那把冰冷的寒剑,已经架到了秋杏的脖子上。 这会儿,秋杏才意识到了事情的可怕,颤着声求饶:“碧红姐姐,我知道错了,求你饶了我……” 不过,她却下意识地察觉到,眼前这位蒙着面纱的年轻女子,才是能做主的人。 于是朝着沐云歌哭着又道:“这十七年来我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怀着身孕时被他打的小产,这辈子都不能再生孩子了,老天爷已经惩罚了我,求求你们就饶了我的性命。” “你为什么要陷害我娘?究竟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沐云歌盯着她,眸色喋血,似有妖冶的火光摇曳燃烧。 这妇人满面青紫,全都是伤,虽然看上去极是狼狈可怜。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秋杏为了保命,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一口气将当年的事情原原本本全都交代得干干净净。 “当年在相府,奴婢时而出府采购时认识了李坞,见他相貌端正,长得高大魁梧,于是动了春心,暗通款曲。不想有一回在后门被杜姨娘给撞见了,于是她拿捏着奴婢的把柄,让我和李坞合力帮她陷害夫人,承诺事成之后会给我和李坞一笔钱,让我们远走高飞……” 秋杏的声音越来越低,压根儿就不敢抬头看碧红的眼睛:“夫人茶水里的蒙汉药是我放的,珠钗首饰也是我偷拿了让李坞去当铺里典当,后来老爷派人查到了当铺,更加确信了是夫人与人通奸的证据。” 沐云歌冷声问:“杜氏为了堵住你们的嘴,总共拿了多少银子给你们?你家相公还赔上了一条腿,应该不能便宜!” 秋杏吱吱唔唔:“当年事成之后,杜姨娘给了我们三百两银子的封口费,可这些钱早就被李坞那个赌鬼给输光了。” 他们当年确实得了一笔横财,可不义之财,来得容易去的也快! 沐云歌冷嗤:“那你包袱里的这些银子又是从哪儿来的?” “这……这是前几日杜氏突然上门,让我拿着这些银子带着瘸子离开京城,今生今世都不许再回来。 ” 秋杏心里原本还在纳闷,杜氏怎么会突然主动上门送银子。 原来是有人查到了十七年前的事情,杜氏担心会受到牵连,才慌忙来料理这个烂摊子,打发他们俩口子火速离京。 沐云歌凝了眼洒落满地的银元宝,饶有意味:“可是你却打算带着这些银子,一个人逃走?” 还真应了那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沐云歌心想,杜美兰忍痛割肉的花了这一大笔银子,为了就是永绝后患。 可现在秋杏却要撇下她的瘸子相公,一个人携着银子出逃。 一群演员毫无默契的配合,让这出戏,着实是越看越有趣! 秋杏哪能听不出沐云歌语气里的嘲讽,连声叫苦喊冤:“大小姐,不信你瞧瞧……我身上就没有一块好皮肉,全都是被李坞那个赌鬼打的,我……我是实在受不了和他过这种日子了,才想着一个人逃走。” 她一边说一边撩袖子、撸裤管,让沐云歌能清楚看见她身上的那些伤。 不是她不讲夫妻情分,但凡李坞能把赌瘾给戒了,或者对她好一点儿,她也不至于会绝情的走到这一步。 沐云歌才没有兴趣听她唱苦情戏,她冷冷一挥手:“把人先带走。” 这院子四周,原本就有莫言安插潜伏盯梢的暗卫,这会儿冒出头,直接将秋杏给带走了。 第97章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让暗卫将秋杏带走后,院子里恢复了宁静。 碧红忍不住问:“大小姐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她恨不得立马就让杜氏的恶行曝光。 可是沐云歌吩咐暗卫将人带走,看样子不像是要到相府去找杜氏对质。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沐云歌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当年杜氏是如何陷害她娘,如今她也要让杜氏尝到同样的滋味。 “碧红婶婶,今日辛苦你跑这一趟,剩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办。” 碧红眸光泛红,紧紧握着她的手:“大小姐,你可一定要帮夫人讨回公道!” 方才倘若不是玉树将她拦下,碧红真的想要一把将秋杏掐死。 她想到夫人无辜受冤十七年,每日都饱受煎熬,心里就愈发的恨。 沐云歌知道碧红婶婶与向珍雁情同姐妹,重重点头向她承诺:“碧红婶婶放心,我一定会为我娘讨回公道的。” 一行几人从秋杏的家中离开。 沐云歌特意去了趟隔壁,敲响了邻居的家门。 她给了穿着补丁粗布大褂的妇人十两的银元宝,又低声交代了几句话,方才离开。 等沐云歌和玉树先将碧红送回家,再回定王府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只见莫言已经等在了府门口:“王妃,那个叫秋杏的妇人关押在了柴房。” “你们先把人看好,再过几日她才能派得上用场。”沐云歌上前,笑着拍了拍莫言的肩:“这些天辛苦莫侍卫和盯梢的兄弟们了,等事情结束后,我请大家伙吃饭喝酒。” 莫言被王妃称兄道弟似的拍了肩,神色微惊。 他不自在的垂眸低眉,清了清嗓子:“为王妃办事,实乃属下分内之责。” 沐云歌低眉浅笑,想到杜氏正在一步步落入自己布下的局,她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却依然要沉得住气。 “莫侍卫,接下来这几天你让人帮我盯好那个瘸子和杜氏,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要向我禀报。” 莫言抱拳低应:“属下遵命!” 其实,沐云歌今日从秋杏家里出来后,是故意去隔壁家敲的门。 她谎报家门说自己是沐府杜氏的丫鬟,奉夫人之命前来找秋杏和李坞,偏巧秋杏他们家里无人,所以想恳请隔壁的大婶帮她捎个口信,就说是沐府杜氏来找过他们。 沐云歌还故意出手阔绰的,给了隔壁那位大婶一绽白花花的银元宝。 而现在,秋杏已经被沐云歌控制住,隔壁大婶的口信只可能捎给李坞。 以市井妇人的习性,隔壁大婶上门捎口信的时候,一定会添油加醋,再绕着弯子打探出手阔绰的有钱人和秋杏李坞夫妇究竟有什么关系? 沐云歌不难想到,好赌成性的李坞身无分文,突然发现秋杏不见了,定是勃然大怒。 当隔壁大婶上门这么一提醒,李邬自然就想起杜氏这棵摇钱树。 接下来的一切,应该就会顺理成章,按着沐云歌设计的方向去走。 沐云歌虽然现在人证俱全,但她可没打算就这样草草结案。 就这样曝光杜氏的罪行,倒是真正便宜了这妇人。 沐云歌在心里暗暗发誓,她要让杜氏亲身体会当年向氏所经历过的一切。 眼下她要做的事情,就是耐心等待鱼儿上钩! 天色渐暗,沐云歌突然问起了楚元戟,又问道: “王爷回府了吗?” 想到昨日男人匆促入宫,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 莫言回禀:“王爷昨日入宫,到现在还没有回府。不过……宫里派人来传了信,说是陛下身体抱恙,让王爷留在宫里辅佐政事。” 陛下身体抱恙?不知是在围猎场受了伤,还是怒极攻心,被假太子气得病倒了。 楚元戟在宫里不能回府,沐云歌也正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她除了等着杜氏和李邬那边的消息,想到之前在双子峰还答应过德仁堂的常大夫,要帮他的女儿治疗心疾。 她承诺过的事情,自然是要遵守。 翌日,沐云歌便带着丫鬟玉树,出门去了德仁堂。 京都德仁堂,在繁华的长安街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医馆药堂。 常大夫行医四十载,虽然不比皇宫里的太医,但在京城里也是极有名望的。 沐云歌和玉树,远远地就看见了德仁堂店门外排成长龙的队伍,这些都是慕名而来看病的患者。 德仁堂的大门外,有药僮正有序地为排队的患者发放号牌,那个人正是于顺。 只见他将手中的号牌发完,冲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龙队伍后面大声喊:“今日的五十个号牌已经发完了,其余的人就不必再等,明日早点来排队!” 沐云歌没想到,在古人的时候就已经有限量看诊了。 她身边的玉树,压低了嗓音嘀咕:“这么多人慕名而来找常大夫看病,他的医术应该是十分了得才是,怎么还要来求王妃来给他的女儿看病?” 沐云歌打趣的轻松口吻,接了她的话:“当然是因为你家王妃的医术更高妙。” 今日来德仁堂之前,她就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玉树。 天竺玉树都是她身边的人,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沐云歌也觉得她们都是可以信任的人,便也一点点对她们敞开了心扉。 这时,发放完手里看诊号牌的于顺,正要转身进药堂,眸光似是受到了牵引般,突然转头朝着沐云歌的方向瞥来。 虽然沐云歌蒙着面,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刚看到沐云歌的那一刹,于顺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他吃惊的睁大了眼睛,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紧接着欣喜之色溢于言表,疾步迎上前来:“神医姑娘,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那日在双子峰偶遇后,常大夫和于顺师徒二人回来后,心里也一直都在挂怀着此事。 唯恐山林里遇到的神医姑娘,不会如约而至。 沐云歌看了眼门外排成长龙的队伍,笑了笑:“我答应了常大夫,自是不会爽约。” 很快,于顺便带着她们进了药堂。 常大夫见到沐云歌,同样是又惊又喜:“顺子,今日医馆闭门歇业一日。” 比起平日里看诊,他更担心的当然是宝贝女儿的病情。 于顺吱吱唔唔:“可是……师父,今日看诊的五十个号牌已经发出去了。” 门外的患者们拿了号牌,现在德仁堂突然说要关门歇业,也着实不太合适。 沐云歌看得出,常大夫是心系着宝贝女儿。 于是笑着道:“常大夫,我今日来只是要给常姑娘做些常规检查,看看她的身体是否适合做手术治疗。你不必过于担忧,尽管接着给病人看诊便是。” “那就有劳神医姑娘了。” 常大夫师徒二人不知沐云歌的真实身份,都尊称她为神医姑娘。 于是,于顺在前引路,带着沐云歌主仆穿过长廊和中庭,来到了一座阁楼前。 这间阁楼就处在药堂的后面,院子里还晾着衣物床单,应该是药堂里的伙计学徒们平日里居住的地方。 常大夫的独女常湘玉也住在这间阁楼里,因为她身子骨弱,爬楼时有气喘,所以香闺就安置在一楼长廊右边最里面的那间屋。 坐北朝南,门窗通透,房间极为宽敞。 门外窗边都摆放着盆栽的花草绿植,平日里常姑娘就爱摆弄这些花花草草。 “玉儿,神医姑娘来给你看诊了。” 于顺敲响了门,没一会儿便有人开了门。 “顺子哥,你先去药堂里忙。” 常湘玉面容绢秀,书香气极重,一眼看去就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小姐模样。 于顺望向沐云歌,沐云歌对他点点头。 “那……我的小师妹就拜托神医姑娘了。” 常湘玉客气地将沐云歌主仆二人请进了屋,她的目光一直盯着沐云歌:“听说前些日子我爹在双子峰采药犯了病,是姑娘救了他。” 这件事情她不止一次听顺子哥在她耳边提起,更是将沐云歌的医术吹嘘得玄乎。 今日乍见沐云歌,虽然对方轻纱掩面,但常湘玉依然不难从额角轮廓判断出对方的年龄。 被顺子哥和她爹吹嘘的玄乎的神医姑娘,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岁,还没有她的年龄大。 如此年纪轻轻,怎么可能医术盖世超群? 常湘玉顿时心里生了疑,意味深长:“我爹行医四十载,也不能医好我的病。我只想劝姑娘一句…… 你若是没有本事治好我,还是趁早向我爹说明,你拿了多少诊费我并不在乎,我只是不想看见我爹又空欢喜一场,他年事已高,身体也经不起折腾了。” 虽然常家开的是医馆,可这些年打着为常姑娘医病上门行骗的也不在少数。 看来,常湘玉是把沐云歌也当作行医诈骗之人。 沐云歌自是从她的眼神看穿了她的心思,她不以为意,淡淡笑道:“我是受常大夫所托,前来为常姑娘看诊,我究竟能不能医好常姑娘的病,也要等医治过后才知道。玉树,把我的药箱拿来……” 在来这里之前,沐云歌准备了医药箱,里面放着听诊器以及医药用品。 玉树闻声,迅速将用灰色粗布包裹的医药箱送了过来。 这只医药箱是沐云歌从实验室里带出来的,外部是由铝合钛金材料制造,里面由衡温材料所制,可以保存需要特定温度储存的药物。 只是外观的铝合钛金材制过于亮眼,沐云歌不得已才用灰布将外观包裹。 “玉树,你到外面守着。我给常姑娘看诊的时候,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搅。” 常湘玉见她不退反进,也微有些惊诧。 莫非这位姑还真有点本事? 她看见沐云歌解开灰布,露出一只银白得极乎刺眼的药箱,上面的扣锁看着也极是古怪。 沐云歌掏出了听诊器,一边挂在耳上,长长的线牵着一块明亮的铁片,落在常湘玉的胸口。 “不要紧张,正常呼吸。” 常湘玉从没见过她手里的这种医具,只能半信半疑的配合她。 沐云歌又取出一根极粗的注射针管:“接下来我要给常姑娘抽血,做常规检查,才能确定你是否适合做手术。” 看见长长的针头,常湘玉眼底生出怯意。 沐云歌刻意提醒她:“如果常姑娘害怕,也可以把眼睛闭起来。” 就在常湘玉闭眼的那一刹,她迅速换了一只短针,将药水推入她的静脉。 刚才那根粗管长针,原本就是用来吓唬人的。 沐云歌的计谋确实成功了,她成功的转移了常湘玉的注意,并注射的安眠剂。 眨眼的功夫,常湘玉已经昏睡过去。 其实在来之前,沐云歌就做好了两手准备。 她备了药箱,是在不能顺利将常湘玉带入实验室的情况下,也能做出必要的常规检查。 但如果能将人顺利带入实验室,用仪器做出全面检查,当然是更方便。 常湘玉身体纤弱,沐云歌很容易便将她弄进了实验室,用心脏彩超的机器,迅速检查出了她心脏的结症之处。 顺便抽血做了化验,常湘玉各项指标都基本合格,只需加强营养调理好身子,就可以进行手术。 等常湘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榻上。 沐云歌的声音传来:“常姑娘晕血,我的针才刚扎进去,你就晕了……” 她说的极其自然。 常湘玉也想不起来,自己刚才究竟是怎么晕厥过去的。 沐云歌也没有给她细细回忆的机会,又主动开口:“常姑娘刚才昏倒后,我给你做了详尽的检查,你除了体质有些弱,需要加强营养外,其余的指标都符合手术标准。” 手术的事情不能着急,以常湘玉盈弱的身体,还是需要先加强营养,增强免疫力。 “你的意思……可以通过手术治好我的心疾?” 常湘玉听了她的话,大吃一惊,她虽然心里对眼前这位年轻的神医姑娘还持有怀疑。 但当沐云歌说能治好她的病时,常湘玉的内心还是怀有期盼。 她被心疾折磨了十八年,大门不能出,二门不敢迈,日日被药罐子包围着。 别人家像她这般年龄的姑娘,已经都嫁人当娘了。 她常想,与其苟活于世,不如一死了之。 只是……她不能愧对年迈的老父亲。 常大夫老来得女,将常湘玉视若珍宝,她不敢辜负父亲多年来的付出,这条命只能苟且。 沐云歌的眼神极是认真,一脸正色:“我给常姑娘一个月的时间调理身体,这段时间你要好好吃饭,适量运动,增加营养和运动才能有足够的免疫力,倘若免疫力不好,就做完手术也是会有极大风险的。” 她神采里流露出满满自信,言语也足以令人信服,整个人仿似笼罩在光亮里。 这是常湘玉最认真的一次注视着沐云歌,细细听她说话。 第98章 这姑娘真是神医下凡! 沐云歌给常姑娘做完常规检查,折返回到了医馆的药堂,打算从正门离开。 远远的,她就听见药堂里传来闹轰轰的声音——“我家侄子就是在他们药堂抓的方子,回去吃了就不省人事。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们德仁堂别想草草了事! 今天若是拿不出二百两银子的安葬费,我就报官封了你们的铺子……” 那个中年壮汉凶神恶煞地狠狠瞪扫过药堂里的所有人,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蛮横模样。 这就是典型的医闹! 围观的除了排队等候的病患,也有不少路过的百姓被医馆里的嘈杂声吸引过来。 原本给人看病的常大夫,也气得不轻。 他胡须微颤,嘴唇泛着青色,手也发抖:“你… …休要在此血口喷人!” 这凶神恶煞的壮汉来医馆这般胡闹,不仅坏了他行医四十年的声誉,也让医馆蒙羞。 现在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不明真相的人,恐怕还真以为是他们医出了人命。 沐云歌就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她的目光落在用草席卷着扔在地上的那道娇小身板,因为她看见露在外面的黑瘦手指分明动了一下。 草席里卷着的人没有死! 沐云歌径直走到草席前蹲下身。 那壮汉正顾着向常大夫讹钱,压根连看也没朝草席的方向看一眼。 沐云歌拨开草席,只见里面躺着一个黑瘦的少年,衣衫破烂,肉眼可见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到处都是伤,脖子还隐约可见还未干涸的血迹。 “先救人要紧。” 沐云歌这一声,顿时让屋里的嘈杂声收敛了尽。 那个壮汉这才发现有人动了草席,顿时黑着脸怒气汹汹地冲过来:“哪里冒出来的臭婆娘?懂不懂什么叫死者为大?谁他妈允许你碰我侄子的?你是不是和德仁堂的人是一伙的?” 这壮汉一口气下来,连喘都不带喘的。 他挥舞着拳头,眼看着就要朝沐云歌砸下来。 却不想,玉树灵敏地一个闪身,先发制人,一个反手擒拿就将他给狠狠地摁在了墙上。 看那壮汉长得五大三粗,却还没来得及碰到沐云歌一根手指头,就被玉树给压制住了。 沐云歌转头望向于顺,神色肃然:“患者头部受到重创,造成颅内出血,需要尽快做引流术。你们过来两个人,将他平躺抬进里屋……” 接着,她回眸看了眼玉树:“把这个人看好了,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不能离开。” 因为沐云歌刚才注意到,黑瘦的少年身上的新伤旧伤不断,是长期遭受到虐待残害。 眼前这个壮汉在侄子重伤昏迷的时候,还能大张旗鼓地来医馆讹钱,显然嫌疑最大。 听说草席里的少年还没死,于顺和另一名伙计慌忙上前帮忙抬人。 常大夫也不由暗松了口气,今日若没有神医姑娘在这儿,他们德仁堂的名声就真要毁在这个恶汉口里了。 沐云歌让人全都退出房间后,她以屏风为隔,将手术器械都准备好。 她迅速给少年剃了光头,挂上点滴。 在他后脑受伤的部位四周画上记号,颅部消毒开孔,开始做引流术。 约莫过去了一个半时辰,沐云歌终于结束了手术。 幸而少年那狠心的叔父为了讹钱,到医馆来得迅速,少年颅内出血还未干涸,没有错过最佳的抢救时间,很快便有血水引流出来。 引流术创伤小,只要少年能尽快苏醒过来,应该便无大碍。 就在沐云歌给少年做手术的这段时间,药堂里的气氛更加紧张胶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里屋迟迟没有传出消息。 那壮汉虽然被玉树控制住,但却是一个劲儿地叫喊着冤屈——“走过路过的父老乡亲,大家都进来评评理,我家侄子被德仁堂庸医开的方子害死了,现在他们不但不认账,还欺负我这个老实人。” 沐云歌收拾好屋里的残局,推门走出来就听到了这些。 那壮汉看见她,连声大叫:“就是这个臭婆娘,是她让人把我的侄子的尸体抬走了,他们德仁堂肯定是想毁尸灭迹,你们现在若是不把我侄子的尸体交出来,我就要告上衙门。” “既然要告上衙门?那也得把证据拿齐了才是。 ” 沐云歌冷白他一眼,目光再转向于顺:“你可有查到那位少年的就诊册子,他都在医馆里开了什么药方?” 既然遇上了医闹,那也得有凭有据,一会儿才能狠狠地打他的脸! 于顺以为那少年真的死了,心底一阵失落。 虽然他和师弟刚才把人抬进去的时候,那少年四肢冰凉,脉搏微弱,是真的只剩下一口气了。 可是于顺心里还是抱存着一丝幻想,希望神医姑娘能把人给救回来。 听到沐云歌的问话,于顺很快回了神,情绪有些低落地仔细翻阅了药堂的册子,找到了那少年的记录。 “他家侄子来医馆分明就只买了一瓶外用的创伤药,并无开方子拿药。就算是误将创伤药内服,那也绝不能吃死人啊!” 于顺提高了嗓门,拿着看诊册对四下围观的老百姓们大声解释。 可是根本就没有人相信他说的话。 那壮汉冷笑着大声道:“谁知道你们德仁堂卖的什么黑心药?我侄子用完就倒地断了气……” 人群里也哗声一片,各说纷纭。 沐云歌刚才也注意到了昏迷过去的那位少年,伤口确有抹过创伤药的残留。 这一点,与药堂在册是相符的。 那壮汉眼看着舆论一片地倒向他这个弱者,更是叫得厉害:“可怜我那侄子,死得实在是冤啊!” 沐云歌雾眸半眯,冷清的眼神投向他:“既然你口口声声喊冤,那不如现在就报官。” 她这句话一出,那壮汉的身子顿时僵滞,瞪大眼,一时竟然忘了开口说话。 沐云歌又嗤笑一声:“你这个叔父这般心疼侄子,自是不能看着他枉死,不如我们现在就报官,让衙门里的仵作来断定,你家侄子究竟是怎么死的。倘若真是德仁堂赚了黑心钱,就让官府封了他们的医馆,关了药堂……” 药堂里,常大夫和几名徒弟皆是一愣。 神医姑娘怎么也跟着落井下石呀? 此刻,那壮汉已经回了神,虽然神色有异,但还是很快强撑着镇定。 他故作悲伤地抽泣两声,假惺惺地抹了把泪,一脸惨兮兮的道:“人死不能复生。只要你们德仁堂肯拿出二百两……不,三百两银子来安葬我家侄子,这件事情就算善了……” 此人除了心狠毒辣,还贪得无厌。 不过他的反应,也全都在沐云歌的意料之中。 沐云歌压根儿不理会他的商榷,目光投向于顺: “还不赶紧去报官。” 于顺哪里敢动,眼下可是出了人命的官司,要是去报了官,德仁堂恐怕真要关门大吉了。 可是那壮汉一开口就要三百两银子,就算是把医馆里里外外的家当全都算进去,也没有这么多银子。 “神医姑娘,不能报官啊!” 于顺压低了嗓音,轻声提醒沐云歌:“德仁堂是师父一生的心血,不能就这样毁了。”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对面的壮汉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那壮汉刚才听见沐云歌要坚持报官,原本心里也一阵发怵,可再看见于顺唯唯诺诺的神色,他就心安了。 “要报官你们可得想清楚了,报了官……德仁堂就地关门大吉!” 闹出了人命官司,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未语的常大夫突然开口了: “顺子,去报官!” 常大夫一生行得正坐得端,明知道这壮汉分明就是用死人来讹钱,他自是不能向恶势力屈服,哪怕真的受了冤屈,害得德仁堂关门,他也绝不妥协! 沐云歌眼神流露出赞色,暗暗冲着常大夫竖起了大拇指。 顺子咬紧牙关,跺了跺脚,还是出了门。 德仁堂门外,来围观的老百姓越来越多了。 原本气焰嚣张的壮汉,眼神也显露出慌色。 他故作镇定,吓唬常大夫:“老东西,你舍不得荷包里银子,就等着蹲大牢。” 常大夫原本心脏就不太好,今日遇到人上门搅事,旧疾又有些犯了。 沐云歌疾步上前,掏出银针给老人家扎了心穴,才算是缓了缓。 她凌厉的目光射向那壮汉:“衙门里的官差还未到,此案断下来,还不知道要蹲大牢的人是谁呢!” 紧接着,她轻声告诉常大夫:“老爷子,那少年还活着。” 她这一句,更让常大夫惊诧不已。 刚才沐云歌让顺子他们把人抬进去之前,常大夫曾拨开那少年的瞳孔看过一眼。 那少年瞳孔散开,已经半只脚踏进了阎王殿,想要救回来难如登天。 所以当沐云歌出来时,常大夫早已断定那少年死了。 不想,沐云歌现在却突然告诉他,那少年还活着。 如此一来,德仁堂就没有背上命案了。 很快,衙门里有官差前来:“有人报官说德仁堂闹出了命案,这里管事的人在哪儿?” 那壮汉连忙指向常大夫和沐云歌:“就是他们俩儿,那老头的药害死了我侄子,这个臭婆娘是和他一伙的,她让人把我侄子的尸体抬走,肯定是毁尸灭迹了。” 那官差一挥手,一声令下:“来人,把他们带回去!” 沐云歌秀眉微蹙:“赵虎就是教你们衙门这么办案的?” “什么人胆敢直呼赵统领的名讳?” 那官差神色微惊,再细看一眼沐云歌,虽然轻纱蒙面,却依然掩不住骨子里的优雅华贵,让人不敢亵渎。 沐云歌冷眼瞅向他:“我问你,倘若有人虐待亲侄,残害致死,该当何罪?” 她不留痕迹的走到那官差面前,将定王府的令牌悄悄亮了出来。 那官差顿了顿,他就知道敢直呼赵统领名讳的人,非富即贵。 果不其然,站在他眼前的女子绝非凡人。 眼前的人命官司,这位官差更要谨慎些:“杀人偿命,理应该处以绞刑。” 那壮汉闻言,惊骇的瞪大眼,那臭婆娘好像突然把罪名安到了他的身上! “官爷,你可千万别听这臭婆娘胡说八道,是他们……连我侄子的尸体也不肯放过,残虐之极,官爷一定要为我死去的侄子申冤呀!” 眼看着讹钱是没希望了! 壮汉眼下只希望自己不要惹上人命官司,否则他真的是讹钱不成蚀条命啊! 那官差似是猜出了沐云歌的身份,态度也变得极其小心翼翼:“请问……死者的尸体现在何处?在下让仵作仔细查验过尸体,才能做出决断。” “那少年救回来了。不过……他身上的伤,确实需要差爷派仵作仔细验一验。” 沐云歌一开口,围得水泄不通看热闹的人群里,又是一片哗然。 “人不是死了吗?刚才抬进去的时候就是一具尸体……” “是啊!我瞅着也已经断了气。” “这姑娘莫非真是神医?” 这些声音此起彼伏,沐云歌已经带着差爷和仵作进了里面的小屋。 少年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呼吸均匀,他破烂的衣裳遮不住身上到处的新旧伤痕。 经过仵作一番仔细察看后,向官差禀报:“李捕头,这孩子长期遭受虐打,他后脑的伤时间离得最近,从伤口的骨痕能看出,是受到棍棒重击,也是他的致命伤。” 说到这儿,那仵作不禁多看了沐云歌一眼,受了这样的重伤还能把人救活,着实不可思议。 莫非真像外面的老百姓传的,这姑娘是神医下凡? 外面人声鼎沸,那壮汉再也沉不住气,撩起袖子推开玉树就想跑。 玉树冷哼了声,一脚踹上他的后背:“就凭你,也想从我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那壮汉跌倒在地,紧接着就被几个差兵看押住。 官差和仵作从里面出来,神色皆流露了出鄙夷: “好一个贼喊捉贼,连自己的亲侄子也能下如此狠手,简直人畜难容。把人带回去,依律法处置!” 一场闹剧落幕,人群里有人带头朝那壮汉扔了鸡蛋,紧接着烂白菜红番茄都扔了过去。 “没人性!” “绞死他!” “……” 第99章 终于,要出手了! 衙门的差兵将上门讹诈的壮汉带走了,德仁堂今日也是虚惊一场,化险为夷。 常大夫带着几个徒弟,特意进里屋看了黑瘦少年的伤势。 少年手术后依然还在昏迷中,但从他的瞳孔和脉搏能看出,生命已经趋于平稳。 沐云歌的声音从旁传来:“这孩子的身体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他家中叔父如此虐待他,他还与叔父生活在一起,想必也是无处可投了。” 那孩子但凡有地方去,也不至于受到叔父的这般虐待,还住在一起。 常大夫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神医姑娘尽管放心,在这孩子身体没有康复之前,老夫会让徒弟们好生汤药照顾着,一定让他健健康康地走出德仁堂。” 虽然少年的叔父不是什么好人,但这少年却是无辜的。 德仁堂也是有医德的。 沐云歌原本确是有些放心不下这少年,现在有了常大夫的承诺,她也能安心了。 “那就辛苦常大夫和各位了。” 常大夫今日亲眼看见垂死的少年在经过沐云歌抢救后,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心中更是对她的医术多生出几分敬畏。 “神医姑娘今日为小女看诊,不知结果如何?” 常大夫心中抱着期盼,倘若连这位神医姑娘也没有把握医治他的玉儿,那这世间恐怕就再无人能救玉儿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 沐云歌的神色极是认真地告诉老人家:“常姑娘身体的各项指标都没有问题,不过……她的体质太弱,手术的事情不能着急。” 闻言,常大夫的眼睛里泪潮翻滚:“神医姑娘,你就坦白告诉老夫,玉儿的手术是不是不能做?” 这样的打击他经历过不知多少回,还是忍不住伤心难过。 大概是这次怀揣着过多的希望。 沐云歌见老人家突然掉泪,知道他是误会了。 她赶紧连声解释:“常大夫,玉儿姑娘的手术不是不能做,而是要等她的身体调理得好些,我才能帮她做手术。” 常大夫又是一愣,声音透着颤:“那……那就是能做了?” “手术什么时候都能做,只不过常姑娘身子弱,我想让她多点时间加强营养,等身体调理得结实些,免疫力也会好一点,有利于手术后的恢复。” 沐云歌这一番解释后,常大夫顿时就明白了。 刚才是他太敏感,误会了神医姑娘的意思。 也是因为这十八年来经历了太多的失望,瞬间就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好好好。老夫这段日子一定每日都炖上鸡汤,好好侍候这两个小祖宗,让他们一个快点好起来,一个养好身体能顺利地做手术。” 常大夫激动得热泪盈眶,他说的两个小祖宗,一个是刚做完引流术还昏迷未醒的少年,一个就是他的宝贝女儿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交代:“顺子,还不赶紧去后院杀鸡。神医姑娘也留下来一起吃……” “是,师父。” 顺子乐呵呵地去杀鸡了。 沐云歌也没客气,不仅留在德仁堂吃了饭,下午还留下来帮着常大夫一起坐诊。 她一口气,接诊了十来个病患。 虽然多数患者也都只是伤风咳嗽发热的一些小毛病,但她也都看诊得极是仔细。 今日有了沐云歌帮忙看诊,不到申时,德仁堂发出的五十个号牌就全都看完了。 沐云歌从早上出府,在德仁堂眨眼的功夫一天就忙过去了。 这让她又回忆起过去做医生的日子,工作虽然忙碌,但也能让人变得充实。 离开德云堂回去的路上,她的眉梢眼角都不时扬起笑,没由来的愉悦。 玉树哪能看不出主子的高兴,同样也跟着高兴。 “王妃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 “嗯。” “奴婢才发现,王妃的医术真是了得,那少年分明都断气了,王妃偏生就把他给救活了。” 以前玉树只觉得王妃懂医术,现在才发现王妃就是华佗再世,是敢和阎王爷抢人的女罗刹。 沐云歌轻叹一声,笑意带着遗憾:“所以,我才那么高兴……” 一个半时辰的手术,救回一条人命。 下午坐诊看了十来个病人,悉心的开出药方,帮助患者的身体渐渐康复,真的是能让心情愉悦的事情。 至少能让沐云歌知道,她还有价值存在。 玉树脱口而出:“既然王妃喜欢给人看病,那我们明日再来德仁堂。常大夫可是求之不得呢!” 小丫鬟今日受王妃之命,不能在德仁堂暴露了王妃的真实身份,所以都不大开口说话,唯恐一不小心露了馅儿。 沐云歌笑着点头,她心里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近日肯定还会去德仁堂。 主仆二人说笑之间,马车已经在定王府门外停了下来。 沐云歌的目光不禁朝着誉王府的方向望去,她也有十来日都没和誉王妃见面了。 也不知冷永宁近日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小郡主应该愈发的可爱了! 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玉树笑道:“王妃既然挂念着誉王妃,不如过去看看……” “也好!” 沐云歌正迈开步伐,要往誉王府的方向去。 忽闻莫言的声音从定王府的朱红大门内传来:“王妃可算回府了。” 见他一脸火急火燎的神色,想必已经在府里等候许久。 沐云歌望向他:“莫侍卫急着找我,是出了什么事儿?” 她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李坞和杜氏。 难道李坞这么快就已经采取行动了? 沐云歌原本猜测,他对十七年前被沐睿打折了一条腿,对相府应该有所忌惮,不敢明目张胆这么快就找上门。 至少应该会在相府外贼头贼脑的试探几日才是。 莫言抱拳回禀:“晌午的时候,宫里便有人前来传召王妃进宫,说是……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都对王妃甚是挂念。” 原来不是李坞和杜氏的事情。 不过,宫里晌午的时候就来人通传了,眼看着现在已经过了申时,也难怪莫言会火急火燎。 “那……就先进宫。” 沐云歌转身正要上马车。 莫言的声音再次传来,吱吱唔唔:“宫里的二位娘娘……说是要让王妃入宫小住几日,娘娘是不是要带上几件换洗的衣裳?” 沐云歌正要迈上马上的莲步,在空中僵滞。 她回眸:太后和贵妃娘娘让她入宫小住? 相比起皇宫,定王府当然是更加自在些。 不过,楚元戟入宫已有三日,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沐云歌心里竟也有那么一丝挂念。 “玉树,简单收拾一下,我们进宫。” 赶在天黑之前,马车徐徐驶入皇宫。 却不想,还没抵达慈心宫,半道上就让人给拦了下来。 玉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杜侍卫?” 很快,杜随的声音从马车窗口逸入:“王爷听说太后娘娘传了王妃入宫,特意让属下在此恭候。” 沐云歌秀眉微扬:“王爷让你传话给我?” “王爷让属下转告王妃……那日在围猎场看到的听到的,对任何人都不要再提起。” 杜随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窗边的王妃可闻。 沐云歌顿时明白男人的意图,派了杜随守在宫门,是担心她在太后贵妃面前说漏嘴。 这也意味着,楚元戟并没有将玉灏将军还活着的事实告诉皇奶奶。 不过,沐云歌能够理解男人的内心,想必他也备受煎熬和挣扎。 一个是他亲近的皇奶奶,一个是他尊崇的父皇。 这两个人都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一旦揭开了玉灏还活着的事实,就意味着他必须在父皇和皇奶奶之间做出选择。 沐云歌低沉应:“你请王爷放心,围猎场的事情我不会再对任何人提起。不过……纸是包不住火的,有些人和事就算王爷想隐瞒下来,也只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她只是想提醒楚元戟,玉灏既然出手,就绝不会就此作罢。 太后娘娘总有一日会知道他的存在,也会知晓二十八年前靖王之死的真相。 杜随点头,临行前似是想起了什么。 “王爷要留在建章宫陪陛下用晚膳,晚些时候再过去慈心宫接王妃。” 沐云歌愣了愣,没听懂杜随说王爷晚些时候去慈心宫接她是何意? 她还没来得及问,杜随已经风风火火地转身离去。 缓缓,马车继续前行,朝着慈心宫的方向而去。 太后娘娘已经让人摆上了晚膳,似是就等着沐云歌来。 郁贵妃也在慈心宫,端坐在太后身侧,二人说说笑笑,看起来心情甚是不错。 “臣妾给皇奶奶请安,请母妃请安。” 沐云歌上前行了礼,自从上次她在东宫救下了定王,太后与贵妃就待她和善了许多。 不过她上次进宫,是因楚元戟的马儿惊撞了陛下,贵妃娘娘派她去建章宫打探情况,可楚元戟却直接攥着她离了宫,沐云歌连给贵妃娘娘打声招呼也没有。 她今日入宫不免有些心虚,也不知道郁贵妃会不会耿耿于怀。 “免礼。云歌快入座,你若是再不来,饭菜就又要再热一次了。” 太后娘娘笑音开怀,郁贵妃的脸色同样和蔼可亲。 婢女们将菜盘一道道的揭开,香喷喷的美味佳肴,瞬间扑鼻而来。 偏殿只留下了太后和郁贵妃的心腹婢女,其余人全都退了下去。 “都动筷子!在哀家这儿就别客气了。” 太后娘娘先拿起玉箸,众人也都不再客气。 沐云歌白日在德仁堂里做了场手术,下午又接连着看诊,体力消耗有些大,确实有些饿了。 她拿起筷子夹了根龙井竹荪,新鲜的竹荪里透着龙井的清香,入口即化,茶香四溢。 皇宫里的御厨手艺确实了得,素食也能做出人间美味。 沐云歌正品着竹荪里的茶香,只闻贵妃娘娘的声音飘来——“云歌,你这丫头嘴可真是紧,和戟儿一起…… 连太后和本宫也瞒了下来!” 这一句,差点让沐云歌呛得噎住。 “臣妾愚钝,不知母妃所指……” 她吱吱唔唔,小脑袋瓜子却是转的飞快。 莫非……太后和贵妃娘娘已经知道了玉灏将军的事情? 不可能! 沐云歌暗中瞅了眼太后娘娘,从太后娘娘的神色看来,郁贵妃所指的应该不是这件事情。 果不其然,郁贵妃优雅浅笑着又开了口——“那日戟儿的马受惊闯了金鸾宝殿,也惊撞了陛下,陛下一怒之下将围猎的事情交给了太子……不,现在应该称他三皇子才对。 如今回头再看这件事,戟儿恐怕是早就料到其中有诈,他瞒着本宫也就罢了,云歌你也帮他瞒着,着实让本宫好生担心了几日。” 虽然是埋怨沐云歌,可贵妃娘娘的眉眼之间却是难以掩饰的笑容。 沐云歌这会儿也听明白了。 这次围猎发生刺杀事件,楚元德的太子之位被废也是意料之中。 虽然陛下三番五次的保他,但这一回,他着实是触碰到楚道行的逆鳞了。 无论楚元德怎么解释,也无法消除在陛下脑海里,他亲手拿剑指向楚道行的那一幕。 也难怪太后和贵妃娘娘的心情会如此好。 太后娘娘紧接着摆摆手:“他们小俩口能齐心协力,这是好事儿。齐家治国平天下,只有家先齐了,才能治国平天下。” 沐云歌听着二位娘娘一唱一合,心中苦笑。 殊不知,她压根儿也是被男人蒙在骨里的,还真以为是要陪他去城郊散心呢! 其实从在建章宫外跪着的那刻,楚元戟心里就已经摆上了这局棋。 沐云歌只是被他拉上了贼船而已。 可在太后和贵妃的面前,她还得装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表情,优雅贤淑:“是云歌不懂事,让母妃和皇奶奶担心了。” “有你在戟儿身边,本宫和太后也安心多了。” 郁贵妃对这个儿媳,似也越看越顺眼起来。 自从楚元戟娶了沐云歌,一切都变得顺风顺水,眼睛失而复明,失之交臂的太子之位,现在又有了机会。 既然沐云歌是戟儿的福星,那她这个做母妃的,日后也要善待这个儿媳才是。 太后的声音也幽幽飘来:“戟儿入主东宫,看来也是迟早的事,在你们搬入东宫之前,哀家会想办法帮你们除去顾氏那个眼中钉。” 顾皇后? 太后娘娘要对皇后出手了! 第100章 定王瘦了,云歌好心疼! 太后娘娘手里握着鎏金飞凤花式的银匙,优雅的轻啜一口鲜汤。 方才幽幽飘出的那句话,就像是一件无关要紧的事儿。 沐云歌只能装袭作哑,当作做什么也没听见,埋头吃饭。 偏殿内的花架上,花卉缠绕,淡淡的清香在空气里弥漾散开。 郁贵妃谦和的嗓音低低扬起:“姑母,陛下虽然废了太子封号,可顾氏的身后还有西北王,想要扳倒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西北王手握十万大军,陛下又怎能毫无忌惮。 否则,以顾皇后执掌后宫二十余年的嚣张跋扈、允事不公,陛下也不能一直偏袒着她。 郁贵妃的话,似提醒,更是试探。 她知道太后娘娘的势力不容小觑。 太后娘娘眼神幽幽,暗暗咬紧牙关:“正是因为顾氏身后有西北王,哀家才不能放过她。吾儿的血海深仇,绝不能就此罢了。” 思念亡子的痛楚,让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 失去独子苟活于世的这二十八年,对于太后而言,每一日都是煎熬。 而西北王顾氏一族,就是太后的眼中钉。 在她有生之年,无论如何也要扳倒顾氏一族,为逝去的皇儿报仇。 一旁默默埋头吃饭的沐云歌,其实也听明白了。 太后娘娘表面说是为了定王入主东宫,要帮楚元戟拔掉顾皇后这颗眼中钉,实则是她自己心中的仇恨难平。 二十八年前的血债,太后娘娘从来都没有忘记,她一直等着机会报复顾氏一族。 眼下太子落马,陛下对顾氏定然心生不满。 沐云歌猜测,太后娘娘一定也觉得这是除掉顾氏的大好机会! 突然提到逝去的靖王,空气里的气氛变得凝重沉寂。 郁贵妃的声音极是轻柔,带着试探:“姑母如此笃定……莫非是已经有了主意?” 既然太后将狠话放下,她猜测太后心里应该有了计策。 太后娘娘缓缓点头,阴沉的吐出一句:“你可还记得蓝迦法师?哀家已经让人寻到了他,近日就会乔装入宫……” 太后娘娘这话一出,郁贵妃神色骤变。 “姑母……莫非是要……可是先帝曾下旨后宫之内禁用巫蛊之术,若是被发现……” 太后口中的蓝迦法师,是西域鼎鼎大名的巫师,先帝在世时,蓝迦就因利用巫蛊之术祸乱后宫之罪,被驱逐出境,并下旨绝不允许此人再踏入西晋国土半步。 郁贵妃虽然不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个蓝迦法师的巫蛊之术究竟有多厉害,但是她心里却清楚,这件事情倘若被告发,后果不堪设想。 太后皱了皱眉头,显然是觉得这个郁贵妃胆子太小。 老人家略显不耐的摆摆手:“行了,这件事情你就不要再过问,就当哀家什么也没说过,你什么都没有听到。” 郁贵妃哪能听不出太后的语气透着薄怒。 她也赶紧识趣的改了口:“是臣妾说错话,姑母莫要放在心上。这件事情……臣妾绝不会对外吐出半个字。” 既然姑母让她不要再过问,她也全然当作没听见。 这些年,郁贵妃也全仰仗着在宫里有姑母的拂照,才几度化险为夷。 太后娘娘的势力和手段,郁贵妃心中自是知晓。 太后搬来了蓝迦法师是为了对付顾氏,但倘若太后真能解决顾氏,对于郁贵妃而言,也是帮戟儿除掉了一块绊脚石。 沐云歌耳朵一边听着二位长辈的对话,头埋得更低了。 多听少说,算是她总结出的皇宫生存法则! 虽然沐云歌没完全听明白太后娘娘想做什么,但已经感觉到了阴森森的毒辣手段。 不愧是上一轮宫斗的最后赢家,肯定是留有后手的! 就在这时,玄关处传来奴婢的通传:“启禀太后娘娘,七皇子来了。” “他的消息倒是灵通,这么快就知道定王妃来了哀家这儿。传他进来!” 太后娘娘一声轻笑,苍劲犀利的眼神淡扫过郁贵妃和沐云歌:“还有半个月就是哀家的寿辰,到时候哀家会让你们看到一出好戏。” 意味深长的这番说辞,算是为刚才的话题划下了句号。 很快,楚元戟一身绛紫华袍,凤眸狭长,步伐沉着稳重的从玄关处走进了偏殿。 “戟儿给皇奶奶、母妃请安。” 太后娘娘故意沉着脸:“你这臭小子,除了进宫当日来哀家这里冒了个头,这两日都不见踪影,若不是云歌来了哀家这儿,你怕是还无影无踪。” 楚元戟薄唇微抿,走到太后娘娘身后。 他双手落在上太后的肩膀,为老人家揉捏,语气也软了许多:“皇奶奶这可就冤枉我了,父皇抱恙在身,公务堆积成山,孙儿已经熬两宿了。” 他站在皇奶奶的身后,目光正好对望向沐云歌,冲她眨了眨眼。 几日未见,他竟然会为了早些见这小女人一面,放下了堆积成山的公文跑来了慈心宫。 在看见沐云歌的那一眼,郁结的情绪莫名舒缓,还能在太后娘娘面前打趣玩笑。 沐云歌还是头一回见到定王言语谄媚的在太后面前撒娇,直觉得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轻纱下的朱唇微抿,忍不住偷笑。 闻言。 太后娘娘看似心疼的覆握住楚元戟的大手,轻拍两下:“两宿没睡这怎么成?听说陛下让戟儿暂居在北宫的德阳殿,你还是赶紧回去歇下。” 太后的话虽是这么说,可楚元戟的本意并不在此。 他少有的扬唇展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孙儿原本是要回德阳殿歇着,可听闻歌儿在皇奶奶这儿,正好顺道来接她。” 太后娘娘眉眼弯弯,一抬手,旁侧的丫鬟便递上了鎏金银纹杯,茶香四溢。 老人家细眯的眼缝间流露出狐狸般狡黠的精芒,轻啜一口茶,这才开口:“哀家特意召云歌进宫小住几日,就是为了让她给哀家解解闷。你这浑小子从进殿就绕着弯儿的哄着哀家,又是捏肩又是叫苦,说到底就是要从哀家这里把人拐跑。” 楚元戟笑容加深颔首:“皇奶奶此言差矣!歌儿本就是我的人,又何来拐人这一说。” “你这小子,伶牙俐齿,哀家不与你计较。”太后娘娘笑呵呵的瞥了眼在旁的郁贵妃:“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养的这个儿子……现在眼里可没有咱们这些长辈了。” 虽只是一句玩笑话,郁贵妃嘴角的笑容却有些僵滞:“新婚燕尔,正是情浓之时,姑母不要见笑才是。” 太后突然想到这一茬儿,嘴角的笑容微僵:“都说是情浓之时,那云歌的肚子怎么还不见有好消息传来?” 突如其来的一问,顿时让气氛变得紧张。 沐云歌从头到尾都有开口说一句话,现在听到这个话题,更是如坐针毡,沉默不能语。 只见,楚元戟突然大步流星走到她身边,长臂极其自然的揽上她的肩,又收了把力,将她圈得紧些。 男人信誓旦旦的开口:“都怪戟儿一直都太忙,冷落了歌儿,日后定会倍加努力,争取早日传出好消息。” 楚元戟这番话,还真是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神色极其自然逼真。 反倒是沐云歌,听得小心脏怦怦乱跳,脸颊一阵臊热。 幸而有面纱遮掩,不然更加羞窘。 突如其来的这一把狗粮,齁的太后娘娘也不好意思再留人。 她老人家现在若是还要将沐云歌强行留在慈心宫,倒显得一把年纪不懂事,耽搁了皇室开枝散叶。 “好好好,你把人带走,别忘了答应皇奶奶,早点让我抱上曾孙。” 太后娘娘摆摆手,算是放人了。 楚元戟唇角的笑容无限扩大:“那……戟儿就带着内子先回德阳殿歇息了,明日再给皇奶奶和母妃请安。” 与此同时,他掌心稍加重力道,示意沐云歌起身,跟着自己离开。 沐云歌尴尬起身,男人的这番骚操作实在是让她脸红。 不过相比留在慈心宫,她当然愿意跟楚元戟走。 夫妇二人给太后和郁贵妃道安后,一起离开。 前脚刚走出慈心宫,沐云歌正要挣开楚元戟的臂弯。 突闻身后传来郁贵妃的声音:“戟儿,你等等——” 楚元戟和沐云歌脚步放慢,同时回眸望来。 郁贵妃在奴婢的搀扶下,加快了步伐,刚才在慈心殿看见儿子愈渐消瘦的轮廓,她就有些心疼。 “母妃慢些——”楚元戟见她走得急,又折返回来伸手搀扶。 郁贵妃丹寇手指轻抚上他刀刻般的轮廓:“这几日受累了?人都消瘦了……” “儿臣又不是三岁孩童,母妃莫要让人看了笑话。”楚元戟不留痕迹的躲开了,唇角勾了勾,很快便恢复了以往的沉稳肃然:“母妃应该是有话要对儿臣交代?” 他太了解自己的母妃,心疼儿子是真,但审时度势也是真。 郁贵妃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 沐云歌也看得出来,郁贵妃应该是有话想单独对儿子说。 “我先去找玉树……” 却不料,楚元戟压根不给她离开的机会,臂弯将她的肩头锁得更紧。 几乎将她整个人揽入怀中:“歌儿不是外人,母妃有话就直说。” 郁贵妃的神色深处,还是有些许的意外。 她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从小到大就算是亲兄弟面前,也绝对会有所保留。 可是当他面对沐云歌时,眼神里流露出的坦荡是郁贵妃从未见过的。 她辛苦养大的皇儿,竟然有一天会毫无保留地信任着另一个女人。 虽然沐云歌是楚元戟的新婚妻子,可郁贵妃的心中还是无形的失落。 她暗暗平复了情绪,才开口:“戟儿,你父皇抱恙在床,让你代为处理朝政是对你的信任,母妃知道你很辛苦,但无论如何……你也一定要熬过去,东宫的位置一定是你的。” 楚元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儿臣心中有数,母妃不必挂心。” 说罢,他微微福身颔首,便带着沐云歌转身离去。 从西宫前往北宫的林荫小道,月华如水,花香四溢。 楚元戟主动松开了沐云歌,神色却分外深沉,变得沉默安静。 沐云歌突然想起了玉树:“我们刚才出来的时候,好像没见着玉树……” 她一时走得匆忙,竟然连自己的丫鬟也给弄丢了。 “是我让杜随先带她去了德阳殿。” 男人低声回了句,便又静了下来。 沐云歌这会儿才认真地凝盯着他的侧颜打量,三日光景,男人好像真的消瘦了一圈。 她看得出楚元戟心事沉重,他肩头和心尖的压力可想而知。 男人此刻情绪倏地变得低沉,应该是来自郁贵妃? 母妃为了皇权而时时鞭策着儿子…… 沐云歌轻声问:“楚元戟,你这几日真的累坏了吗?” 宫里的御厨做饭那么好吃,倘若换作她每日都吃得如此可口,肯定是要长肉的。 可是眼前的男人,却偏偏瘦了。 他的压力太大了! 沐云歌突然也有些心疼他,忍不住伸出手,差点摸上男人的俊颜。 可是她的脑海里,却突然想起刚才贵妃娘娘摸男人的画面…… 于是,带着试探的柔荑,又迅速收了回来。 身侧的男人却似察觉到了什么。 楚元戟突然侧眸,盯着她,再瞅了一眼她缩回去的柔荑:“你想做什么?” 面对男人审视的锐眸,沐云歌突然吱吱唔唔,话锋一转:“我……我突然想起我娘做的番茄鸡蛋面,真的是人间美味。不如我给你做一碗!” 既然男人消瘦了一圈,她就好好帮他补充点营养。 楚元戟被她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听得怔愣当场。 沐云歌误以为他是瞧不上鸡蛋番茄面,瞬间就打了退堂鼓:“呃……我忘了……各人口味不同,定王也许不好这一口……” “要。” 楚元戟还未等她的话落音,果断地迸出一个字。 似是见沐云歌傻愣愣地没回过神,他又加重语气强调的迸出两个字:“我要!” 这一回,沐云歌听明白了,眉梢眼底勾勒着笑。 男人要吃她做的番茄鸡蛋面。 半刻钟后,德阳殿的厨房里,一碗热气腾腾的番茄鸡蛋面端到了楚元戟的面前。 番茄的酸鲜配着鸡蛋的香味,还喷洒着香葱的青翠,还未入口,已经让楚元戟咽了好几下口水。 第101章 我也不习惯别人碰我! 沐云歌就在楚元戟对面的位置坐下。 她托腮凝着男人,眉眼弯弯地笑道:“元戟,你赶紧趁热吃。” 看见男人望着番茄鸡蛋面垂涎欲滴的馋样儿,她的心情也变得愉快。 楚元戟也没有客气,坐在她面前拿起筷子挑起一大口面条,味觉瞬间得到满足。 男人冷冰冰的五官有了笑意。 虽然一句话也没说,却用行动证明了这碗面是真好吃! 没一会儿功夫,这一大碗番茄鸡蛋面就全进了楚元戟的肚子,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以他堂堂七皇子的尊贵身份,平日里吃的都是珍馐美味,这副吃相实在是有失优雅斯文。 沐云歌从头到尾一直盯着男人看,直至看着他将一大碗面条吃到碗底空空,忍不住出言打趣:“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定王三日没吃饭呢!” “本王这三天,确实没吃什么东西。” 楚元戟放下碗,满足地舒了口长气。 他的话却让沐云歌目光一滞,眼梢的笑容也渐渐敛净。 当真是三天没吃东西?难怪人消瘦了一圈。 沐云歌不知为什么,竟莫名有些生他的生气,轻嗔反问:“你为什么不吃饭?” 楚元戟唇角勾扬,吃饱后的心情看起来不错。 他只是淡淡用了几个字回应:“公务繁忙!” 沐云歌忍不住白他一眼,口吻流露出训斥:“就算再忙,也不可能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 她这语气,俨然是在教训自家相公。 楚元戟神色微愣,盯着女人的鹰眸划过一抹复杂。 除了皇族长辈,还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这小女人分明是在训斥他,可是……为什么他听着还挺顺耳。 楚元戟突然笑出了声:“歌儿现在这副训斥本王的模样,倒是真有几分定王妃的气势!” 入宫三日以来,他每日都是忙不完的公务,心里却总感觉空荡荡的。 没有胃口吃东西,也睡不着觉,处理公文也如行尸走肉,完全没有一丝人间烟火气。 直至今日沐云歌突然进宫,吃上她亲手煮的热气腾腾的面条,楚元戟才感觉枯燥乏味的日子才有一丝生机。 沐云歌被他突如其来的这句话,臊得红了脸。 她压低了嗓音轻声嘀咕:“倘若不是还没和离,我才懒得管你。” 楚元戟听得有趣,剑眉上挑,反问她:“为何是……没有和离,你才肯管本王的死活?” 每次看着这小女人雾眸流转,眼珠子一动,就觉得她脑子里不知又琢磨什么呢! 沐云歌见他刨根问底,没好气地应:“王爷动辄就三日不吃饭,你身体怎么吃得消?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岂不是成了寡妇?没有和离之前……我当然得管着你!” 她虽说得振振有词,可脸颊却是一阵臊热。 男人愉悦的笑声在厨房里扬起。 不知怎的,仅是和沐云歌这样斗斗嘴,也让楚元戟的心情愉悦起来。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大掌越过桌面,一把握上了沐云歌的手:“本王带你去个好地方……” 男人压根儿就没有给沐云歌拒绝的机会,霸气有力的手掌攥着她的柔荑皓腕,头也不回的出了厨房的门,直朝着北宫后山的方向而去。 院子里,杜随和玉树对视一眼。 玉树怯怯地问:“杜侍卫,我们还要跟着吗?” 王爷和王妃手牵着手,分明就是要花前月下、谈情说爱,他和杜侍卫若是跟在后面,会不会太碍眼了? 杜随清了清嗓子:“你……就不必跟了。” 当然,他也只能远远地看着。 前往后山的林荫小道上,沐云歌眼角抽了抽。 她被男人拖攥着朝前走,只能对着楚元戟的后脑勺说话:“元戟,天色不早了,你不回屋早点歇着,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如果她没有记错,楚元戟已经熬了两夜没睡。 可是再看楚元戟,他似是刚才吃了番茄鸡蛋面,整个人元气满满,看着浑身都是劲儿。 他紧紧地握着沐云歌的手,心情看起来也不错,手指向后山的树林:“本王从小到大,都是在那里习武练功。” 闻言。 沐云歌自然反问:“你为何不与其他皇子一起去练武场?” “因为本王发现那里有一块宝地,风景极美…… ”楚元戟笑着卖了个关子,才接着道:“本王约莫五岁的时候,有次在后山迷了路一直到天黑,远远地看见有一大片绿色星光点点在黑夜里闪烁,便朝着绿色星辰走去,发现了那块极美宝地。现在是初秋的季节,说不定还能见到萤火虫……” 以往,北宫是皇子们授业之地,后山的这片树林很少有人过来。 没曾想,夏夜里成片成片的萤火虫,就像提着绿灯笼的姑娘成群结队,跳着妖娆的舞姿,成为了夏夜里最美的风景。 自从楚元戟发现那片有萤火虫的空旷草地以后,他经常夜里到那里习武,时而躺在草地上仰望星空,那里便也成了他舒缓压力的好地方。 这么多年来,除了向来与他亲近的楚元胤和楚元烨,旁人并不知晓这件事情。 今天,他却突然心血来潮,带着沐云歌来了这儿。 入夜,四周静悄悄的一片。 初秋的夜已经泛起寒意,根本不见萤火虫的踪迹。 偶有秋蝉夜鸣几声,只有风过树梢发出的沙沙声。 楚元戟原本兴致冲冲的愉悦眸子,瞬间变得黯淡无光:“真可惜……” 他本想将自己见过的最美风景,与沐云歌一同分享,没想到时不投机,未能如愿以偿。 夜色渐暗,秋风在草丛间荡漾。 沐云歌从男人弥散在夜风里的低沉嗓音,感受到了他心底的失落。 但是,她领会到了楚元戟的心意。 男人能带她来到属于他的秘密空间,从心理学的角度,这意味着……在楚元戟的内心深处有她的一席之地! 沐云歌抿了抿嘴,偷偷笑了。 虽然没有看见漫山遍野的萤火虫,可是她却比任何时候都开心。 沐云歌笑拽着他坐了下来:“没有萤火虫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坐在草地上看星星。” 后山的这块地势属于半坡,没有树林的遮挡,仰望星空的位置极佳。 楚元戟也坐了下来,熟悉的地方让他想起了陈年旧事。 他少有的主动开口聊起了自己:“本王在此度过了不少寒冬酷暑,最喜欢的就是夏夜,虽然蚊虫多了点儿,可是漫山遍野都是萤火虫,真的很美。” 没想到,定王还有点文青范儿。 习武练功还找了这么一处环境优雅的地儿。 沐云歌侧眸瞥他一眼,笑道:“谁能想到,沙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定王,竟然还有欣赏风景的雅致。 ” 说罢,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缓缓朝后躺在草地上。 土坡地势倾斜,倚靠着倒是极其舒适。 楚元戟也朝后躺下,二人并肩而倚。 男人也朝着沐云歌的方向瞥了眼。 银白月光下,女人发黑如墨,眉眼舒笑,虽有轻纱掩面,但举手投足之间亦流露出万千风情。 这让楚元戟一时间有些迷了眼,他悄然不觉地伸出手指,绕上沐云歌耳根的一缕青丝。 下一刹,又仿若遭到电击般,迅速收了手。 好在沐云歌正仰望着夜幕星河,感叹美景,并未察觉到异常。 她指着北边的一片星辰,乐呵呵的道:“元戟,你知道北斗七星吗?应该就是那七颗……” 这里的夜空真的很美,黑幕的星子多得数也数不清。 可是,楚元戟这一刻却在发呆。 他是被自己刚才下意识的动作惊到了,突然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沐云歌愈来愈亲近。 才几日不见她,心里就空荡荡的; 原本没有胃口,却将女人亲手煮的番茄鸡蛋面吃得精光; 几乎连想也没想,就把她带到了自己的秘密基地。 沐云歌的问话没有得到回应,不禁侧眸朝他望过来:“元戟,你在想什么呢?和你说话也不理人…… ” 她这一声唤,楚元戟才回了神。 男人神色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脸颊熨烫。 沐云歌眼尖的注意到,男人的脸颊泛着潮红。 她自然而然的倾身靠近,探手落在他的额头:“你脸怎么红了?不会是发烧……” 沐云歌只是出于本能的关切,可话还没说完,柔荑就被楚元戟的大手一把拨开。 “别碰我!” 楚元戟的动作很急,力气也有些大。 好大的脾气! 只是,男人的火气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沐云歌还没来得及生气,身体就因为被男人这一推,重力失去平衡,直接朝后倒了下去。 因为这里的地势原本就是斜坡,如果她朝后倒下去,就会直接滚下土坡。 楚元戟敏捷的反应过来,心急如焚,动作如闪电疾风,扑过去想要一把拉住她。 可是,却又因为过于迅猛,身体反倒一下压在了沐云歌身上。 紧接着,俩个人的身体就交缠在一起,就齐齐从斜坡上滚落下去。 情急之下,楚元戟也顾不了那么多。 本能的想要保护沐云歌。 他的手掌包裹着沐云歌的小脑袋,宽厚的胸膛和长臂将她整个人圈锢在怀中。 楚元戟用身体完全将她护住,不让她受到青石树桩的擦撞。 沐云歌的小脸紧贴着男人的心口,男人的怀抱宽厚而温暖,虽然身处险境,可是沐云歌一点儿也不害怕。 在男人的怀抱里,让她莫名的有安全感。 就在两道身影交缠着滚下山坡时,半道上出现了一棵粗壮的大树。 楚元戟眼疾手快,抱着沐云歌一个旋身。 成功的避免了沐云歌的后背撞上树杆,他自己却是一声闷哼。 不过,有了这棵大树阻挡,俩人如雪球似的翻滚终于停了下来。 沐云歌旋转的头都晕了,但她还是清楚地听见了楚元戟刚才那一声闷沉的痛哼。 此时此刻,她已经完全忘记了靠近这场事故的元凶。 急着抬眸望向男人:“元戟,你没事儿?” 楚元戟亦是同样急切的眼神,将她上下打量了遍:“本王无碍。歌儿你呢?有没有受伤?” 男人眼神里的担忧,直让沐云歌的心跳漏掉半拍。 她舌头突然打卷,不利索地吱吱唔唔:“我…… 我也没事儿。” 楚元戟这才拉着她站起身,又从头到脚的看了个遍,确实她没受伤,这才放心舒了一口气。 女人的心思都是敏感而细腻的。 沐云歌能够感受得到男人眼睛里的担忧,定王… …不会对她动心了? 其实,她也有那么一丢丢的喜欢楚元戟。 原本压抑在心底的朦胧情愫,在这一刻突然生根发芽了。 沐云歌突然正色盯着他的眼睛,鼓足勇气开了口:“楚元戟,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我……” 她接着下面一句想说:我也有点喜欢你! 如果遇到喜欢的人,先表白其实也不错。 不想,楚元戟却冷声一口打断了她:“没有。” 男人的话说得斩钉截铁,可心里却莫名有些虚。 他盯着沐云歌石化的雾眸,又连声解释:“歌儿你千万别误会!只因你与本王是一条绳上的,故而才比以往更亲近了些。” 他想表达的是:这只是利益,不是爱慕之心。 沐云歌脑子一阵懵圈后,已经听明白了。 而后,她不留痕迹的将柔荑从男人掌心抽离,故作轻松:“方才我说的也只是玩笑话,你不必当真。 不过……刚才在上面,你为何突然推开我?” 沐云歌内心依然半信半疑,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且刚才男人眼神里的担忧,让她清楚感觉到,他是在意她的。 楚元戟的眼神划过一丝懊恼:“刚才……是本王一时鲁莽,本王还是不太习惯被人随意触碰身体。” 这个解释,让沐云歌直接给了他一眼白眼。 定王搂她的肩、牵她的手的时候,可是无比自然。 反正,这个男人是死鸭嘴硬。 于是,沐云歌神色正经的回应:“多谢元戟的提醒,以后我会注意,绝不会再随便碰你。不过……希望你亦是如此,不要随便搂我牵我抱我,因为我也不太习惯别人随意触碰我的身体。” 第102章 和离,做个了结! 沐云歌确实是生了定王的气。 原本几日没见楚元戟,她心里还有些挂念。 今日见男人消瘦,她还特意给他煮了番茄鸡蛋面。 可楚元戟的性子却阴晴不定,如子夜般难以捉摸…… 分明是他几次三番主动向她示好,带她来后山,主动告诉沐云歌关于他的事情。 而且,刚才不慎从土坡滚落下去的时候,楚元戟还不惜用身体帮她挡下危险的青石和树杆。 正是他一次次展露的体贴和柔情,让沐云歌感受到爱情正在萌芽,她才主动开口……想要对男人表白! 没想到她的表白还没说出口,就被楚元戟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沐云歌这才冷声将男人的话怼了回去。 然后手脚并用的努力朝上爬,沿着来时的路折返回去。 她负气的走在前面,没想到楚元戟很快就追了上来。 男人下意识伸出长臂,拽住沐云歌的纤臂。 却被沐云歌朝着他的大掌冷凝一眼,冰冷眼神里的满满都是警告意味:“定王这么快就忘记了我说过的话?” 她刚说过,让他别碰她! 楚元戟也突然意识到,好像每一次都是他主动亲近她、触碰她的身体。 他面色一阵黑一阵红,尴尬地松了手:“歌儿,其实……本王是有一事相求!” 沐云歌心中冷哼:以定王的身份地位,还有什么事情会需要求人? 不过,楚元戟的神色极其认真,不像是说笑。 沐云歌也不再耍性子,杏眸凝着他,声音依然清冷:“何事?” 男人顿了片刻,才道:“父皇自从围猎回来,似乎受了刺激,神志时常混乱不清。太医府配的方子喝下去也不见起色……” “你想让我为陛下看诊?” 沐云歌眯眯眼,看来定王现在对她的医术是深信不疑。 否则,也不会将陛下的病情透露给她。 楚元戟差点又要抓上她的柔荑,悬到半空的手突然一顿,乖乖地收了回来,满脸的尴尬。 沐云歌毫不客气地又白他一眼:定王也好意思说自己不习惯被人触碰到身体?分明就是你总爱占我便宜。 气氛确实有点尴尬。 楚元戟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歌儿,是你医好了本王的眼睛,又在灵隐寺帮助誉王妃顺利产子,还在双子峰救了德仁堂的常大夫,虽然本王猜不出你这身医术是从何处习得,但本王知道和宫中太医相比,你比他们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说的是真心话,虽然他也看不透沐云歌医承何派,但还是相信她的医术! 沐云歌眯眯眼,反问他:“元戟相信我的医术可以救陛下,可是旁人谁会信我?” 她不过是相府嫡女,谁能放心把陛下交给她诊治? 眼下,陛下龙体抱恙,除了最为亲近的人,谁也不可能靠近。 楚元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明日你与本王一起去建章宫给父皇请安,本王会为你找机会给父皇看诊。” 至于接下来要怎么做,等她为陛下看诊后再做决断。 不过,就如同沐云歌所说,虽然他相信她的医术,可是旁人不可能相信。 楚元戟也确实没有办法让沐云歌名正言顺地给父皇看诊,只能另辟蹊径。 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 见沐云歌迟迟未有回应,楚元戟再次道:“父皇的病情也只能瞒得了一时,倘若再拖上几日,风声定会走漏出去,到那个时候……怕是要出大事!” 他说出事态的严重,希望沐云歌能答应自己。 沐云歌低头沉思了片刻,再抬眸对视上男人的眼睛:“倘若我能医好陛下,你我和离之事……能不能尽快了结?” 她今晚突然发现,自己对男人动了情。 可是楚元戟也信誓旦旦告诉她,他并不喜欢她! 沐云歌只想尽早抽身而出,对她而言,尽早分开才是正确的选择。 所以,她也趁此机会,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楚元戟的眸光黯沉下去,与女人清冷的雾眸对视。 空气陷入一阵沉寂后,男人再开口:“好!本王答应你,只要你能医好父皇的病,本王就立马向父皇求赐和离的御旨!” 和离之事,原本就是他们之前约定好的。 气氛在瞬间,变得诡谲。 沐云歌点头:“那就一言为定!” 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 楚元戟没有追过云,而是独自折返回土坡的草地,躺在草地上仰望着天空,脸色如同夜幕一般黑沉。 他没有想到女人会用替陛下看诊为条件,只求早日与他和离! 难道他平日里亏待了她么?这女人竟然这般迫切地想要离开他。 夜色沉沉,沐云歌回到德阳殿,穿过亭台轩榭,只闻水石花开的声音,没有脚步声追来。 看来真的是她的错觉! 她以为定王对她的好,其实都只是她的错觉! 今晚,男人应该是提前就筹划好,要开口求她为陛下看诊。 所以才会故意带她去后台看萤火虫,赏星观月,用身体为她挡青石树杆,都只是张口求人之前要做的铺垫而已…… 沐云歌彻彻底底的醒悟过来,她原本还抱有的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 定王不喜欢她! 也不可能喜欢她! 轻薄面纱下,沐云歌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 “是啊!谁会喜欢上京城第一丑女呢?” 连她都以貌取人,倘若不是定王生着一张绝世俊颜,她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喜欢上他! 沐云歌啊沐云歌,你怎么会产生那种误会? 男人今日的拒绝,如同当头一棒,也正好敲醒了她! 也算是件好事儿! 翌日,沐云歌起了个大早。 为了给陛下看诊,她昨晚特意在实验室里调配了香料和药物。 昨日楚元戟曾提及,陛下是从围猎回来以后,神志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其实围猎当日的场景,沐云歌远远地也全都看见了。 她不难猜到,陛下是因为在围猎场受到了极大的刺激,那份刺激并不是来自太子楚元德突然拔剑指向他,而是……一个死了二十八年的人,突然又复活了! 陛下这是犯了心病,心病,当然还是需要心药来医! 沐云歌刚用过早饭,杜随就出现了“王爷请王妃一同前往建章宫给陛下请安!” 昨夜在后山,王妃和王爷拉拉扯扯,最后一起跌下山坡的经过,杜随远远地在树上全都看见了。 不过离得远,他并没有听到王爷和王妃的对话。 只能凭着他们的肢体动作,判断出是王爷和王妃闹别扭了! 王爷昨晚……竟然在后山的草地上睡着了! 最后是杜随把人背回来的。 可是王爷一大早就绷着冷脸,生人勿近的阴鸷眼神,让杜随也跟着心惊胆战。 杜随小心翼翼打量着王妃的眼神,欲言又止。 他很想开口:求王妃跟王爷和好! 因为王爷不高兴,最倒霉的人还是他! 不想,沐云歌的神色却同样清冷,淡淡丢下一句:“走!” 她已经全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给陛下看诊。 沐云歌越过杜随,率先走在前面。 杜随被王妃周身的冷息吓退,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了咽了下去。 看来王爷和王妃,这次是动了真气! 建章宫外,沐云歌从代步的轿辇下来,一眼就看见了一身烟青织锦长袍的男人。 楚元戟站在殿门外,刚毅的线条冷肃而慑人,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度。 闻声,他侧眸望来,挑起的剑眉微微皱在一起。 那双犀利的鹰眸,紧紧盯着沐云歌走近,眼神里充满着浓郁的占有欲。 沐云歌被他这样的眼神盯着看,心跳有些紊乱。 她暗暗告诉自己,不要再被男人慑人心魂的眼神迷惑。 冷静!镇定! 等治好了陛下的病,她与楚元戟之间就能快刀斩乱麻,和离做个了结。 夫妇二人只是冷冰冰的眼神对视,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楚元戟等她上前后,二人并肩走进了建章宫殿。 长廊上,二人的步伐很慢。 沐云歌压低嗓音道:“让我为陛下看诊可以,但还是老规矩,我看诊治疗的时候,不能有第三者在场。” 她这次要用的是催眠术,就更是不能让外人看见。 否则,恐怕还真会被人当作是会巫蛊之术的妖女。 沐云歌昨日在慈心宫,亲耳听见郁贵妃和太后的对话,先帝早就禁令了巫蛊之术,万一被人误会告发,岂不是冤枉丢了性命。 楚元戟闷沉应声:“本王会亲自守在寝宫门外。 ” 这便算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空气,再一次陷入死寂。 夫妇二人就这样一路沉默地,走到了陛下的寝宫门外。 寝宫外面,都禁军守候在此。 朱红的大门倏地打开,是太医府的人从从里面出来,几名太医个个都战战兢兢,浑身发着颤。 寝宫内,传来陛下愤怒的吼声:“一群废物!” 显然,是陛下的病情依然毫无起色。 公公通传后,沐云歌便跟在楚元戟身侧,一前一后的进了陛下内寝。 “儿臣携内子,给父皇请安。” 砰——一碗汤药被打落,应声而碎,药汁飞溅到四处都是。 楚道行冷脸沉声:“寡人是如何交代你的?你带着王妃来给寡人请安,究竟是安得什么心?” 陛下的病情,连西宫和朝廷百官都瞒得严严实实。 楚道行也是认清眼下局势,只有楚元戟这个皇儿能独当一面,才传召他入宫觐见,为自己分忧。 却没想,楚元戟今日却把沐云歌带来请安,无疑让楚道行心中生疑。 楚元戟单膝跪地抱拳:“父皇息怒。儿臣今日之所以带内子前来,是因为她命中有医神星,或许能助父皇早日康复。” 这种谎话,男人说过一次,现在再说更加娴熟。 不过,清醒时的楚道行可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他冷哼一声:“医神星?简直是一派胡言……” 楚元戟见父皇完全不相信,言辞更加凿凿:“父皇,儿臣句句属实。父皇可还记得儿臣的眼睛失而复明?” 他这一提,倒是真提醒了楚道行。 陛下泛着精芒的苍劲眼神,直勾勾凝着他:“你想说……你的眼睛失而复明,全都是因为她?” “大婚前夕,太辉观的道长曾为儿臣指点迷津,说沐家嫡长女云歌命中有医神星,或许能助儿臣眼疾康复,儿臣半信半疑,不想竟一语成谶。” 楚元戟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就连在旁的沐云歌都快听信了。 这男人胡扯瞎掰的本事,倒是真厉害! 连命里有医神高照这种事情,也能信口拈来。 这会儿,楚道行的眼神里确实有了一丝丝的松动,至少没有再继续怪罪楚元戟带着沐云歌前来请安。 “命中有医神星高照?寡人还是头一回听说…… ” “父皇不妨再相信儿臣一次,让内子与父皇单独呆上半个时辰。这……也是为了让医神星的辉芒能够照到父皇身上……” “放肆!你……你这孽子……怎能开口说得出这种混帐话……” 让堂堂陛下与儿媳在内寝单独相处半个时辰? 这件事情若是传了出去,不禁楚道行颜面无存,沐云歌恐怕更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楚道行就算再风流,也不可能做出不伦之事。 沐云歌就在这个时候开口:“陛下息怒!臣妾知道……陛下是顾及到云歌的清誉,才会动怒。臣妾更知道,元戟也是为了陛下的龙体才出此下策。只有陛下龙体康复,才能国泰民安。与天下苍生相比,云歌的个人清誉又算得了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却蕴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那双雾瞳宛如墟洞一般,吞噬了屋里所有人的表情。 在这一刻,就连楚道行也不禁被她雾瞳里的眼神惊到。 这不是他第一次发现定王妃的独特。 “寡人准了!” 楚道行这一声,透着君临天下的王者之气。 很快,除了沐云歌之外的所有人,都遵命退出了陛下的内寝。 楚元戟绷着一张冷脸,寸步不离的守在寝宫门外。 禁军守的是陛下,他守的是沐云歌。 因为不知道沐云歌会用什么方法为陛下看诊医治,也不知道内寝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楚元戟的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就算是面对千军万马,他也从不曾如此紧张过。 第103章 让他心痛了半辈子的女人 陛下的寝宫内,沐云歌轻轻揭开鎏金银龟香炉,又轻轻盖上。 不留痕迹地添加了安神的香料。 很快,便有宁神的淡淡清香,从香炉里袅袅飘出。 丝丝缕缕,化作比翼,在空气里痴缠不休。 宽大的龙榻上,楚道行倚靠着床背,凝盯着沐云歌的背影。 沐云歌今日乌发半绾,月牙白的简约长裙,同色面纱遮面,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说不出的圣洁高贵。 “定王妃可相信……刚才定王的那番说辞?” 楚道行威严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不难听出对沐云歌的试探。 不论是谁,与九五至尊单独相处在同一间屋子,恐怕都无法如此镇定自若。 但是她,落落大方,不慌不忙。 楚道行这一生经历得太多,也阅人无数,能够看得出,眼前这位定王妃绝非寻常女子。 沐云歌回眸,眉眼浅笑:“虽然不知道元戟的话是真是假,但我还是相信自己真有医神星照拂,能给陛下带来好运!” 她端着桌上摆放的棋盘和两盒黑白棋子,朝着床榻的方向走来:“既然有半个时辰的相处,不如让云歌陪陛下对弈一局,如何?” 桌上摆放的两盒黑白棋子,色泽极是圆润,只有常经人触摸把玩才会如此。 沐云歌刚才点香的时候,有留意到这个细节。 可见,陛下闲暇之时,最爱的下棋。 原本,楚道行凝盯着她的眼神,分明透着戒备之色。 但是看见沐云歌手中的棋盘和棋子时,男人眼底的戒备有了松动。 自从围猎回宫后,楚道行已经好几日都没有摸过棋子了,还真是有些手痒。 “你会下棋?”楚道行渐渐放下戒备,唇角勾勒起耐人寻味的笑意:“不过寡人下棋,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手。” 倘若以往,他自是不屑与女子对弈。 不过今日情形特殊,他们二人单独相处,若是不寻点事情做,气氛实是有些尴尬。 闻言。 沐云歌那双雾眸深处,同样漾着笑色:“云歌自知不是陛下的对手,但也会尽己所能,认真地陪陛下下一局……” “好!寡人就喜欢对手全力以赴。” 楚道行顿时被她的话激发出了斗志,也正一点点完全忽略了对她的防备。 其实,沐云歌之所以选择了与陛下对弈,也正是希望通过用对方熟悉的棋子,让他逐渐降低戒备之心。 这样才便于她后面使用催眠术。 黑白两色的棋子,两只棋碗各执一边。 沐云歌虽然棋艺不精,但脑子却是好使。 而且她以前学棋的时候,还特意记下了好几场国际高手的对决经典棋局。 所以,现在她根本不需要花费心思,只需要按照记忆里高手对决的棋局,与陛下较量。 而且以陛下的棋艺,确实达到了国际围棋高手的水平,他落子的每一步棋,都和沐云歌记忆里料想的分毫不差。 不过,每当楚道行的棋子才刚落下,沐云歌就轻松落下一子。 她就像是连想也没想似的。 而且她落下的棋子,总是恰到好处,也是落在最为合适的位置。 这就不得不让楚道行内心惊诧。 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人下棋能与自己旗鼓相当,不由地将目光从棋子,移望向沐云歌。 “定王妃的棋……下得可比沐丞相要好得多!” 楚道行话音虽然透着笑,可是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他从未见有人落子如此敏捷,而且还如此精妙,且还是名女子。 堂堂一国之君,倘若输给一个小丫头,传出去岂不是要成了笑话。 对弈之间,楚道行也越来越认真。 沐云歌注意到,陛下落在棋子上的目光越来越专注,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到了极其关键的一步,轮到她落子。 沐云歌手执一颗白棋,朝着陛下轻轻左右晃动,浅笑盈盈:“陛下觉得……云歌手中的这颗棋子…… 会落到何处?” 她的语速极慢,手中摇晃的棋子也愈来愈慢。 沐云歌成功地将楚道行的目光完全吸引,落在她手中那颗棋子上。 楚道行的眼珠子跟着她手中的白色棋子,左右摇晃了几个来回后,目光渐渐失去焦距。 他倚靠着床背,眼睛紧闭,在全然卸下防备的情况下,被沐云歌催眠了! 沐云歌嗓音放得很轻很轻:“陛下现在看见了什么?” 迷朦间,楚道行低沉沙哑的声音缓缓喉间逸出: “他……寡人看见他了……他……玉灏……他终究还是回来了!” 沐云歌继续轻声引导:“玉灏是谁?陛下是害怕见到他吗?” 睡梦中的楚道行,紧紧皱着眉头,情绪微有波动:“寡人乃九五之尊,怎么可能怕他?他不过是个鲁莽冲动的武将!”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楚道行的双手紧握成拳,明显是戒备姿势。 沐云歌果然没有猜错,玉灏确实让陛下变得情绪失控。 为了让被催眠的患者摆脱抵制情绪,她轻声安抚:“陛下当然不会怕他!那陛下……想和他说点什么?把你要对他说的话,全都告诉他……” 沐云歌引导着陛下在梦境里,一步步走向他噩梦的源头。 很快,她便听见楚道行的梦讫声徐徐传来——“玉灏,你以为朕想杀害自己的皇兄吗?皇权之争,朕只有一条路可以选!” “十七年前你既然从莲宫逃走,就不该再回来! 倘若不是你,玉夙也不会死,是你害死了玉夙,害死了朕最心爱的女人。” “当年……她如果不是放走了你,如果不是知道了朕的秘密,朕也不会……亲手杀了她!” 当提到玉夙的时候,睡梦中的男人情绪突然变得更加激动。 楚道行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他在睡梦中嚎啕大哭出声:“玉夙死了,朕永远地失去了她。她是朕这一生唯一爱过的女人,又有谁知道朕的心有多痛? ” 陛下突如其来的嚎啕大哭,不仅惊到了沐云歌,也惊动了寝宫外的禁军侍卫。 很快,寝宫门外明显传来动静。 听声音,应该是守护陛下的禁军听见哭声,急着想要闯进寝宫。 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被楚元戟拦了下来:“半个时辰还未到,没有父皇的应允,谁都不许进去。” 他答应过沐云歌,在她给陛下看诊治疗时,绝不会让任何人闯进去。 寝宫门外,情势瞬间变得焦灼而紧张。 禁卫军虽然忌惮定王的身份,可是他们只服从陛下的命令,时刻要保护陛下的安危。 “定王若是再不让开,就别怪小的们得罪了!” 门外的声音,沐云歌听得一清二楚。 她知道今日的治疗暂时只能到此了,迅速一记指响,将陷入催眠状态的陛下唤醒。 楚道行睁开眼,重重地喘了口粗气,下意识突然抬手摸了一把脸颊。 苍劲的沟壑还挂着泪,他依然未平复的情绪是那么的真实。 这一瞬,楚道行的眸底划过一抹疑色。 当他抬眸时,映入眼帘的是沐云歌手中握着白棋,还未落下的姿态:“陛下刚才突然就睡着了,臣妾一直等着陛下醒来,棋子还未落下。” 也就在这时,寝宫门外的嘈杂声越来越高,打断了楚道行的思忖。 他沉声冷喝一声:“外面在吵什么?” 门外的禁军侍卫听见了陛下的声音安然无恙,这才放弃了与定王殿下的对峙。 恭恭敬敬地朝寝宫内回禀:“陛下,方才……末将们听见了陛下……的哭声,放心不下……” “寡人无碍!”楚道行沉稳镇定地答复了外面的禁军侍卫,目光再次回落到沐云歌的身上,流露出明显的疑色:“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好像做了个梦,梦里一直在和人说话,在梦境与真实里游走,连他自己也有些分不清了。 而且,连门外的禁军侍卫都听见了他的哭声。 这一切发生的太诡异了! 沐云歌的神色依然平静如水,雾眸流露着无辜无害:“陛下刚才睡着了,好像……还做了噩梦。” 她知道自己倘若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反倒会增加陛下的疑心。 楚道行锐利的眸,死死地盯着她:“寡人怎么会突然睡着?你……在寡人睡梦中,可曾开口说过话? ” 隐约在梦中,他好像一直在与人交谈。 沐云歌摇头,一副乖巧模样:“陛下确实有说梦话,但是……臣妾不敢应答。” “那寡人……梦里都说了什么?” 楚道行的眼神口吻,都透着警惕之色。 今日他突然就睡着了,总觉得有些蹊跷。 面对陛下的咄咄逼问,沐云歌当然不能瞎扯,否则只会更令人猜忌。 她的声音压得很轻,露出怯色:“陛下一直念着玉夙这个名字……她应该是对陛下很重要的人?否则……陛下不会在念着她的名字时,突然就……就嚎啕大哭起来……” 当听到玉夙这个名字时,楚道行的气势瞬间颓废,整个人如同打了霜的茄子般,蔫了! 原来他是真的梦见了夙儿,那个让他心痛了半辈子的女人。 楚道行摆摆手,不愿再追问下去:“你……走!寡人想一个人静静。” “是。” 沐云歌看了眼对奕的残局,刻意将手中的白棋还回到棋碗里,这才转身离去。 打开寝宫的门。 楚元戟在看见她走出来的那一瞬,吊在嗓子眼的那颗心,终于缓缓落下。 不过,男人表面却未显露出分毫,只是淡淡瞥了眼沐云歌。 沐云歌轻声开口:“陛下说想一个人静静。” 楚元戟薄唇微抿,低沉:“本王送你回北宫。”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建章宫的殿门。 环顾四周无人,楚元戟才低沉开口:“父皇的病情如何?” 刚才在寝宫外听见父皇嚎啕大哭,连他也被吓倒了。 不过,他也知道沐云歌的治疗方式向来与众不同,且对她有信心。 沐云歌如实回答:“我已经找到了病症所在。” 今日在催眠陛下的过程中,让沐云歌知道了玉昭仪之死……并非传闻中的那么简单! 原来是陛下亲手杀了她! 而玉昭仪就像是扎在陛下心里的一根刺,刺得心痛,又拔不出来。 玉灏的出现,正是一个导火索。 让楚道行再次勾起了痛苦的回忆,是他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女人,这辈子都痛不欲生。 陛下真正的心结,不是玉灏,而是玉昭仪! 听闻她找到了父皇的病症所在,楚元戟迫不及待的道:“那你赶紧开出方子,本王让太医府按着方子抓药……” “等等!王爷恐怕误会了,陛下得的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不是普通汤药能够解决的?” “那你的意思是……” “从现在起,每次看诊我都需要像今日这般,与陛下单独相处半个时辰以上。” 只有心理治疗,对陛下的病情才有效果。 闻言,楚元戟的脸色顿时就黑了。 他担心的不仅仅是后宫和朝廷百官,而是要让沐云歌频繁出入建章宫,这才是最大的难题。 男人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咬着牙开口:“歌儿你有把握,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医好父皇?” 面对这个问题,沐云歌只然如实告诉他:“这属于心理疾病,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治愈,全都取决于患者本身。” 心理疾病的治愈,医生只能起到引导的作用,究竟能不能走出阴霾,全都靠患者个人的意志决定。 楚元戟停下脚步,神色懊恼而复杂。 “本王今日能顺利让你留在父皇寝宫看诊,已经是幸运,只怕往后……就不会再有这样的运气了。” 而且楚道行生性多疑,楚元戟也不能确定,究竟还能不能让沐云歌继续给父皇看病。 他原本以为一次看诊,再像太医府那样开个方子熬些汤药就成。 沐云歌清冷的眸光凝着他:“不用王爷操心,近日陛下自会派人来请我去建章宫。” 见她如此胸有成竹的模样,倒是让楚元戟大吃一惊:“莫非歌儿……对父皇做了什么?” “不过是与陛下对弈一局,留下了残局!” 沐云歌风轻云淡的丢下这句,率先走在了前面。 既然陛下是对弈高手,肯定会对刚才那局残棋意犹未尽,而沐云歌还未落下的那颗白子,正是极其关键的一步。 依着楚道行不肯服输的性子,肯定会拉着沐云歌下完最后的残局。 第104章 她是无价之宝 金色的阳光透过苍穹,倾泻落在沐云歌的背影上。 楚元戟就站在原地,凝视着沐云歌走向丫鬟玉树,二人的身影渐行远去。 他万万没想到,沐云歌竟然懂得利用陛下对下棋的爱好和好胜心,为下次去给陛下看诊治疗布下了局。 着实让楚元戟再次对她刮目相看。 这段时日的相处,沐云歌在他的眼里就像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精雕细琢之下,让人发现她内镶金玉,乃无价之宝。 楚元戟的心情,莫名五味陈杂。 因为他想起了与沐云歌之间的约定。 等医治好陛下的病,便是他俩和离之时。 听见有脚步声靠近,楚元戟很快收回了思绪。 很快,桂公公压低的嗓音从他身后传来:“定王殿下,户部尚书白大人和几位大臣,这两日一直闹着要见陛下。” 桂公公是陛下身边的亲信,自从陛下围猎回宫后,一怒之下废了太子,自个儿也卧床不起。 这几日,他费尽心思才将后宫的娘娘们都挡在了宫外,朝中大臣那边,也只能靠定王来应付了。 毕竟楚元戟是陛下亲自召进宫,帮陛下处理政务的人,这个时候桂公公也只能听定王的话。 楚元戟心里清楚,户部尚书白旭琨是只老狐狸,他走的每一步棋都是有目的的。 “想必白大人们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九五之尊,也不能一直对朝臣避而不见。 男人垂眸沉思后,开口问公公:“父皇现在的情况如何?” 桂公公神色慌张:“回禀定王殿下……陛下刚才又发狂了,摔了好多东西。这样下去……怕是瞒不住了。” 万一事情闹大,他这个阉人肯定是要掉脑袋的。 楚元戟见桂公公一脸惊魂未定,沉稳道:“白大人那边,本王这就去会一会。” 他正好也能趁此机会,探一探白旭琨的底。 据楚元戟得到的消息,自从上次五皇子欠下赌债,他顺水推舟地将人引向白旭琨,没想到五皇子楚元衡和白大人之间的关系真的越走越近了。 先前白大人联名众臣弹劾太子,这次太子落马后,也属他蹦跶的最为活跃。 楚元戟知道白旭琨不会无缘无故地与楚元衡亲近,二人之间肯定是达成了某种协定,或是有了利益牵扯。 难道,白旭琨已经做了五皇子楚元衡的幕僚?想要扶持楚元衡坐上太子之位不成? 如今太子落马,也确实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楚元戟眯眯眼,白旭琨这只老狐狸,和沐睿都是一门心思的想把女儿推上凤位。 看来这次他是真动了心思。 楚元戟不再犹豫,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就在楚元戟前去会见白旭琨的同时,沐云歌在北宫也迎来了不速之客。 一位穿着翠红相映宫服的奴婢上前:“奴婢给定王妃请安!我家白贤妃得知定王妃进了宫,让奴婢来请定王妃前往常宁殿一聚,有要事相商。” 沐云歌神色微怔,白贤妃是户部尚书白大人的亲妹妹,白姜荷的姑姑。 她怎么会突然找上门? “姑娘可知贤妃娘娘找本妃,是要商议何事?” 沐云歌故作轻松,笑着试探。 这深宫高墙里的娘娘,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定王妃有所不知,再过半月就是太后娘娘的寿辰,这次寿宴是由贤妃娘娘负责操办,我们娘娘也想集思广益,所以请了各宫嫔妃一起出谋划策。听闻定王妃也在宫里,便让奴婢过来请定王妃……” 那奴婢这么一番解释,沐云歌有些明白了。 “听你这么说,今日常宁宫里可是人多热闹着了。” 她眯眯眼,既然白贤妃已经请上门来,而且为太后准备寿宴的理由也是冠冕堂皇,倘若她要是不去,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沐云歌笑着迎合:“本妃最喜欢热闹,我们走。” 前往常宁殿,莲湖是必经之路。 微风微漾,碧莲清香,日光投落在湖面,光影也变得柔和起来。 沐云歌的目光不禁眺望向莲湖尽头的那座莲宫,若有所思。 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常宁殿。 西宫各殿的妃嫔,也成群地结伴而来,衣香鬓影,好不热闹。 沐云歌刚走到常宁殿的门口,一位妩媚贵气的妇人迎面朝她走来。 “定王妃才真正是宫里的稀客,本宫也难得见上一面。快里面请!” 白贤妃约莫也就三十岁左右,髻斜插一枝金镶百花半翅蝶簪,云鬓花颜金步摇,身着紫罗兰香缎罗锦长裙,裙摆摇曳蔓延到脚边,淡紫色衬得她雪肌透着粉红,更添娇媚。 沐云歌虽然与白贤妃有过数面之缘,但还从来不曾接触过。 没想到,白贤妃如此热情和善。 “宫里的妃嫔……定王妃应该都不太熟悉,今日就让本宫为你一一介绍认识……” 白贤妃笑意盈盈,声音娇媚温柔,和沐云歌想象中大相径庭。 不过,知人知面难知心。 沐云歌想到白姜荷的跋扈任性,还有白旭琨的城府之深,总觉得这个白贤妃没那么简单。 她未露声色,一副乖巧安静模样,跟在白贤妃身后,听她一一介绍着殿内的妃嫔。 “这是林昭媛、舒婕妤、宝美人……” 沐云歌还是乖巧地挨着顺序打了招呼。 来白贤妃这常宁殿的除了林昭媛,其余都是婕妤美人,虽然品级都低于白贤妃,但在西宫也算是有些身份地位。 自打她们进了常宁殿,个个对白贤妃都是恭敬客气。 白贤妃和她们每个人说话,也都是和颜悦色。 沐云歌没想到,白贤妃在后宫的人缘似乎挺不错。 刚介绍完这些后宫妃嫔,就听见殿门外传来宫人尖锐的通传声:“皇后娘娘驾到!” 闻声,常宁殿内的诸位妃嫔面面相觑,挂在脸上的笑容也全都收敛了尽。 还是白贤妃落落大方地率先迎上前:“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众妃嫔也一并跟着行了礼。 沐云歌混在人群最后面,她并不想和皇后娘娘打照面。 顾皇后一袭凤冠华服,装饰隆重而奢华的走了进来,她的目光全都落在白贤妃的身上,也完全没有注意到沐云歌的存在。 “听说白贤妃今日拉拢了一众妃嫔在常宁宫聚集,不知你想干什么?” 皇后娘娘勾了勾唇角,眼神透着极强的攻击性。 沐云歌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看来这深宫高墙之内,真的没有秘密,白贤妃前脚才刚请了众妃嫔,皇后娘娘那里就得到了消息。 “再过半个月就是太后寿辰,臣妾受陛下嘱托承办此事,只是……臣妾才疏学浅,这才邀请了各宫的姐妹来我这儿喝茶坐坐,也想听听姐妹们的意见。” 白贤妃言语温柔又客气,愈发突显出皇后娘娘的蛮横跋扈。 顾皇后冷哼一声,杏眸冰凉:“依本宫看……你分明就是别有心机,借着给太后准备寿辰的理由,拉帮结派,分裂西宫。” 好大的罪名,就这样扣在了白贤妃的头上。 沐云歌站在不起眼的角落,正好将白贤妃的侧颜尽收眼底。 她在妇人娇柔妩媚的脸上,没有看见一丝一毫的惊慌。 白贤妃同样勾了勾唇,不卑不亢地对视上顾皇后的眼睛:“臣妾只想尽心尽力做好陛下吩咐的事情,办好太后娘娘的寿辰。皇后倘若怀疑臣妾别有用心,可以亲自去建章宫禀明陛下,让陛下收回成命,将承办太后寿辰之事交给皇后负责。” 她的声音温柔,嘴角始终噙着笑。 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之势,怼得皇后娘娘无言以对。 顾皇后气得薄唇微颤:“你……” 整个皇宫里谁不知道,自从陛下从围猎场回来的当日,一怒之下废了太子,她这个皇后连陛下的照面也没能得见。 眼下楚元德还在关禁闭,她这个母后也不能得见。 夫君儿子都不能相见,顾皇后这几日原本就急的似热锅上的蚂蚁。 而白贤妃却在这个时候,拉拢各宫妃嫔聚集,更让顾皇后心生警惕。 皇后娘娘气恼过后,很快就冷静下来,依然是皮笑肉不笑的冷色:“好!既然白贤妃说人多想法多,那本宫就让如雪留下来,多个人也能多一份力。白贤妃应该不会拒绝?” 沐云歌这才注意到,跟在皇后娘娘身后进来的除了两名奴婢,还有道娇柔身影藏在后面若隐若现,原来是沐如雪。 紧接着,皇后娘娘回眸,同样冰冷的眼神扫向这个儿媳。 沐如雪一脸胆战心惊的娇柔模样,踱步走上前来。 眼下楚元德被关了禁闭,皇后娘娘又见不着陛下,成日都将怒气撒在沐如雪的身上,她现在的日子是真不好过。 这会儿,沐如雪接收到皇后娘娘投来的眼神示意。 她这位跋扈霸道的婆婆,是要把她留在常宁宫当眼线。 沐如雪心里就算再不愿意,也不敢反抗皇后的旨意,只能乖乖上前,迎对上白贤妃笑意盈盈的目光。 “原来皇后娘娘说的是太子妃……不,现在应该唤她宁王妃才对。” 白贤妃就像是一时不经意的口误,却像一把尖刀插进顾皇后和沐如雪的心口。 “宁王妃愿意留下来和我们一同商议太后寿辰的事情,本宫当然求之不得。正巧……本宫今日请来了定王妃,定王妃和宁王妃是亲姐妹,肯定有说不完的话。” 沐如雪的目光惊诧,再抬眸果然看见了沐云歌,脸色更是一阵红一阵白。 顾皇后听到定王妃三个字,杏眸泛着嗜血的红丝。 自从上次沐云歌在东宫不知做了什么手脚,害得楚元德在陛下面前说了一通胡话,也为陛下废除太子之事埋下了祸根。 白贤妃温柔动听的嗓音,这个时候又扬起:“皇后娘娘统管六宫,想必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臣妾就不留皇后娘娘喝茶了。” 她当然看得出皇后娘娘眼睛里燃烧的杀气。 但是这里是常宁殿,定王妃是她请来的客人。 白贤妃掷地有声的下了逐客令,她不会允许顾皇后在她的常宁殿撒野。 皇后娘娘也只能咬着牙,狠瞪一眼沐云歌,再落到沐如雪的身上,意味深长:“你留下来,帮着白贤妃她们好好想主意……” “是。” 沐如雪嫁入东宫以后,在皇后婆婆面前一直都很憋屈。 她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忍气吞声。 眼看着皇后娘娘拂袖而去,常宁殿的妃嫔们也都恢复了如常神色。 不过,所有人对沐如雪都有着拒之千里的冷漠。 唯有白贤妃,主动请她入座:“你们姐妹二人定有许多话说,就坐在一块儿。” 沐如雪的位置,被安排坐在沐云歌的右侧。 白贤妃开口:“不用本宫再说,大家都知道再过半个月就是太后娘娘的寿辰,本宫寻得一件翡翠宝衣,想送给太后娘娘作为寿礼。不知大家的寿礼都备了什么?” 她这一开口,有妃嫔紧跟着开口:“我得了一株鹿角珊瑚,说是美容养颜的圣物,打算送给太后作寿礼。 紧接着,又接连好几位妃嫔都跟着说出了自己准备的礼物。 乍听之下,每一件都是不扉之物。 听得沐云歌心魂难定。 宫中的妃嫔娘娘们,送礼也内卷的如此厉害? 沐云歌突然意识到,她也理应要给太后娘娘准备寿礼。 说不巧,就在这时白贤妃还偏巧就问到了她。 “定王妃与太后向来亲近,不知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沐云歌也不能说自己还没准备,故作神秘的呵笑两声:“既然是寿辰礼物,说出来就没有惊喜了,等到太后寿辰,大家便知晓了。” 白贤妃笑了笑,意味深长:“不愧是定王妃,行事作派与定王一样,总是要到最后一刻……” 她这言外之意,暗示的应该是楚元戟眼睛失而复明,却偏不动声色,直至在太子大婚之日,合欢殿上不仅抢了新郎新娘的风头,也惊到了一众人。 还没等沐云歌回应,林昭媛突然开口:“陛下废除太子后,建章宫只允了定王殿下一人进出,看样子……定王妃很快就能荣升太子妃了。” 第105章 谁还能欺负你? 这位林昭媛看起来,要比白贤妃年长许多,却依然风韵犹存。 秀眉水眸,尖挺的鼻尖微勾,从面相上就能感受到是位精明的主儿。 沐云歌的目光淡淡朝林昭媛望去:“林昭媛这番话要是传出去,揣摩圣意……可是大不敬。”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雾眸迸射的锋芒却不容忽视。 沐云歌不知道林昭媛为何突然将矛头指向自己,但她会让对方知道,自己绝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她以四两拨千斤之势,幽幽将话回了过去,就连白贤妃也不禁神色凛然,眸光一紧。 随即,白贤妃的红唇勾了勾,柔声带着圆滑:“哎哟哟,定王妃言重了,林昭媛不过是随口一说的玩笑话罢了。” “是啊,开个玩笑而已。” 林昭媛嘴角抽了抽,也挤出一抹笑,脸色却不太好看。 这会儿,沐云歌也算看明白了。 白贤妃和林昭媛这是一唱一和。 缓缓,沐云歌眼底的锐芒也在瞬间收起。 她亦眉眼含笑,扮猪吃老虎的乖巧模样:“臣妾刚才说的也是玩笑话,贤妃娘娘和林昭媛莫要紧张才是。” 就连坐在沐云歌身边的沐如雪,看到这一段情节,也不由感到惊诧,同时又暗自怄气。 让她惊诧的是,沐云歌面对白贤妃和林昭媛的双面夹击,竟然能够轻轻松松地应付过去。 更让沐如雪生气的是,各宫妃嫔对她视若无睹,还故意时刻提醒她现在已经不再是太子妃的身份。 白贤妃似也没有料到,定王妃如此牙尖嘴利,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对付。 于是,她话锋一转,继续回到为太后筹办寿辰的事情上——“离太后寿辰只剩下半个月,御膳房的菜品本宫已经定下,现在只等陛下过目了……” 提起陛下的时候,白贤妃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地落在了沐云歌的身上:“定王妃今日可是去过建章宫? ” 沐云歌这会儿也清楚意识到,白贤妃今日打着为太后筹办寿辰的旗号将自己请到常宁宫,果然别有用心。 绕来绕去,终究还是绕到了陛下的身上。 其实,沐云歌暗自琢磨正好猜到这儿。 看来她今日去过建章宫的事情,白贤妃已经知道了。 直接差人到德阳宫将沐云歌请来,目的就是打探陛下的消息。 沐云歌如实道:“是的,臣妾今日随元戟前去建章宫给陛下请过安,还陪着陛下对弈了一局。” 据她所知,陛下这几日不仅不见文武大臣,后宫的妃嫔娘娘们,也一概不见。 而且,陛下盛怒之下刚刚废除了太子。 在这个节骨眼,宫内宫外必定都是暗潮涌动。 这会儿,沐云歌的脑海里直觉闪现出一道白白胖胖的身形。 她突然明白过来,白贤妃今日这一出,目的其实是在帮自己的亲哥哥白旭琨打探消息! 白旭琨是只老狐狸,宫内宫外都有他的势力,当初沐云歌找他联手时,就知道他是个有野心的人。 沐云歌脑子骨碌碌地转,眉眼却无波澜,异常平静。 再加上她有轻纱掩面,白贤妃也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思。 白贤妃听闻定王妃陪陛下对弈一局,微有惊诧。 不过,她也知道陛下最爱下棋,沐云歌的话听起来不像说谎。 那也就意味着,陛下身体无恙? 白贤妃也是精明的人,试探完沐云歌,故意转了话题:“听说宁王妃和宁王很快就要搬去十王宅了? ” 想当初,她与顾皇后分是达成了共识,要将自家侄女白姜荷许给楚元德,没想到相府的这个小丫头片子,竟然来了一招生米煮成熟饭,让尝了腥的楚元德对她念念不忘。 最终皇后娘娘还是拗不过儿子,只能让皇上为楚元德和沐如雪指婚。 顾皇后出尔反尔,不仅扫了白家颜面,也狠狠打了白贤妃的脸面。 白贤妃对此耿耿于怀,今日难得的机会,沐如雪自己送上门来,她自是不会客气。 一番话问得不痛不痒。 却让沐如雪的脸色刹那间,变得一阵红一阵白。 沐如雪当然知道白贤妃是故意的,她也不愿轻易输了气势。 更何况,她身边还坐着沐云歌。 她轻扬起下巴,摆出太子妃的清高冷傲:“元德这次是被人陷害,母后也正在追查此事,只要等到水落石出,父皇自会还元德一个公道。臣妾不知贤妃娘娘是从何处听来的传闻,但我和元德会不会搬出东宫,现在还不一定呢!” 沐如雪当初为了嫁给太子,不惜背叛闺蜜,对亲姐下毒手。 现在她绝不甘心让这些人反过来看自己的笑话。 不论怎么说,楚元德都是嫡出的皇子,有皇后娘娘和西北王做靠山,不可能会让人践踩在脚底。 瞬间,常宁殿变得安静无声。 白贤妃眯眯眼,杏眸的狭缝闪过惊愕,沉寂过后扬起一丝冷笑。 “其实……宁王妃搬去十王宅也没什么不好,和定王妃住得近了,两姐妹平日里也能有个照应,总好过在宫里被人呼来唤去,当婢子一样使唤的好……” 白贤妃的语速很慢,嘴角挂着笑,语气里暗藏着冷嘲热讽。 一个小丫头也想狐假虎威,仗着皇后的势在她面前摆架子,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她偏要一针见血,让沐如雪认清自己的身份地位,别给了几分颜色就灿烂了。 各宫妃嫔也都笑了起来,丝毫不给沐如雪面子。 沐云歌突然起身:“臣妾突然想起来,要去慈心宫给皇奶奶请安,就不陪各位娘娘喝茶了。” 不管白贤妃究竟是想打沐如雪的脸,还是打皇后娘娘的脸,她都不想掺和。 她既是说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自是没人再敢挽留。 沐云歌微微颔首,算是行了礼,便头也不回了出了常宁殿。 她和丫鬟玉树正朝外走,忽闻身后有脚步声跟了出来,回头一看,原来是沐如雪。 沐如雪的脸色难看极了,显然是刚才被各宫妃嫔笑话,咽不下这口气。 “大姐,你还是沐府的人吗?眼看着妹妹被她们欺负,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贤妃她们都知道沐云歌和沐如雪是亲姐妹,可是刚才在常宁殿,沐云歌眼看着她被人欺负,却一句话也不帮她。 看着沐如雪喘着粗气跑到前面,拦下了她们的去路。 玉树正想上前,却被沐云歌一记眼神阻止了。 沐云歌淡然而立,平静的视线落在沐如雪的身上:“妹妹若是能拿出当初陷害我、逼迫我嫁入定王府的气魄来,又有谁还能欺负你?” 她眉梢挂着冷意,这个沐如雪还真是和她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 说完,沐云歌便绕过她,继续朝前。 没想到,沐如雪不肯罢休地又跟了上来。 不过,这次她倒是不像以往那般跋扈,反而压低了嗓音:“姐姐难道还没看出,那个白贤妃和林昭媛开始针对你了?” 沐云歌雾眸微垂,依旧往前走。 其实不用沐如雪提醒,她心里早就有数。 “姐姐你可知道,那个林昭媛是什么人?她是五皇子萧元衡的生母,近日里与白贤妃走得格外热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白家恐怕是想要和五皇子结亲了。” 尽管沐云歌走在前面,完全对沐如雪不理不睬。 但沐如雪依然不肯死心,紧跟着沐云歌的步伐,在她耳畔煽风点火。 沐云歌终于停下脚步,目光灼灼:“看来妹妹在皇宫里的这段日子,还真是没闲着。你对我说这些,究竟有何用意?” “姐姐难道还不明白吗?一旦五皇子和白家结了亲,户部尚书白大人和贤妃娘娘肯定都会卯足了劲儿为五皇子铺路……” 沐如雪小脸涨得通红,急切地把话说得更加通透。 “这又与我何干?” 沐云歌哪能看不出她的心思,这丫头是想借她的手阻止白府与五皇子结亲。 沐如雪顿时语塞顿了下,不过很快灵眸流转,再次出声:“姐姐,我之所以提醒你,可全都是为了你和定王好。自从陛下废除太子的封号,其他皇子及其幕僚,个个都虎视眈眈。其中白大人的党羽势力最为强大,倘若真让白家与五皇子结了亲,那可是给定王添了个强劲的对手。” “为什么说是定王的劲敌?妹妹刚才在常宁殿不是还说,皇后娘娘正在调查真相,等水落石出之时,陛下定会还宁王一个公道?怎么这么快就变成支持定王了?” 沐云歌冷嗤一声,心中只觉得可笑。 她这个好妹妹,还真是为了达到目的,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果不其然,沐如雪秀眉紧蹙,看着极是诚恳:“倘若元德真的与太子之位无缘,我当然更加看好定王。毕竟咱们才是一家人。” 只不过,她这般娇柔作态的模样,对于沐云歌而言再熟悉不过。 “那就不劳妹妹费心了。其实……不论谁坐在太子之位,我都不在乎。” 这一次,沐云歌加快了脚步,并示意玉树,不允许沐如雪再跟过来。 沐如雪原本想利用沐云歌帮自己达成目的,却不想对方根本不上当,站在原地气得牙痒痒。 回北宫的路上,再次经过那片莲湖。 沐云歌对玉树道:“你陪我沿着湖边走走。” 刚才她虽然一口回绝了沐如雪,但是沐如雪所说的话,却在她心里激起波澜。 沐云歌这才明白,为什么林昭媛凝盯着自己的眼神会透着敌意。 原来在那妇人的心里,她和定王都是假想敌。 从白贤妃和林昭媛的亲密程度,恐怕白家是真打算要与五皇子结亲了。 这件事情她还是要告诉楚元戟,至少让男人心里有个准备。 沐云歌边走边想,不知不觉走到了莲湖的尽头,不远处那座败落的莲宫,再次落入了她的视线。 “玉树,能帮我采几朵莲花吗?” “是。” 玉树施展轻功,脚踏碧波,身手极其敏捷的掠过湖面,采摘了几朵莲花。 再上岸,将清新欲滴的莲花递到沐云歌的手中。 “王妃让奴婢摘采莲花,是要用来入药吗?” 沐云歌摇头浅笑:“要去探望一位……长辈,总不能空着手。” 话音未落,她已经走在了前面。 玉树一脸懵,探望长辈不是应该准备糕点或礼物吗?摘几朵莲花算是怎么回事儿? 她心里纳闷,脚步却是半刻也不敢耽搁,迅速的跟上了王妃的步伐。 莲宫,朱红描金的牌匾依然破旧不堪。 宫门未锁,沐云歌直接推门便走了进去。 这里平日应该没有人来,但是却打扫的很干净,除了合欢树上时而飘下的粉红色的花瓣绒絮,其它地方几乎都是一尘不染。 沐云歌来到合欢树下的坟前,将刚采摘的莲花放在玉昭仪的墓碑前。 “玉昭仪,虽然你与云歌素未谋面,可是云歌却多次听到关于你的事情,也不由对前辈产生了好奇… …” 能让冷酷无情的陛下心痛了半辈子的女人,肯定有她独有的魅力。 “云歌今日前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听着沐云歌在玉昭仪的坟前请求,玉树不由愣了愣,已经过逝的人,还能帮得上王妃什么忙? 只闻,沐云歌继续道:“眼下……陛下的心病只有玉昭仪才能治,云歌今日冒昧前来,是想恳请玉昭仪让我进入莲宫。” 虽然她不知道当年陛下与玉昭仪的感情如何,但是能让陛下痛悔半生,他们之间肯定有许多难忘的美好记忆。 “倘若玉昭仪在天有灵,也希望陛下的病能好起来,你就保佑我能找到对陛下病情有帮助的物件。倘若你……心里还恨着陛下,让云歌空手而回,也没有关系……” 说完,沐云歌再次在坟前三鞠躬,礼毕后转身推开了殿门。 玉树也慌张的来到玉昭仪的坟,重重磕下三个响头,才敢转身迈入莲宫的殿门。 空荡荡的大殿,显然荒凉而阴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 一阵阴风吹过,白纱翻飞,殿内伴着风声的回响,声音听着有些瘆人。 第106章 命是我的!不会算到你头上! 莲宫里,墙壁上挂的字画早已泛黄。 各种沉香木精雕的桌椅摆件上面,也全都是空荡荡的,尽显落寞孤寂。 沐云歌在玉树的陪同下,穿过殿内垂挂的白色轻纱,走进了内殿寝宫。 这里的摆件装饰,都还保持着玉昭仪活着时的样子。 寝宫内,四周都垂挂着圣洁的白纱,象牙白的梳妆台上一尘不染。 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有人打扫。 再望向宽大的床榻,四周高低错落地悬挂着银雕的镂空香球,布置也极是典雅。 不难让人感受到,这间宫殿主人清雅出尘的气质。 沐云歌是来找东西的。 为了尊重逝去的主人,她的动作极其轻柔小心,花费了近一个时辰仔细查找了整间屋子,可是这里除了还保存着玉昭仪的部分衣物,其它什么都没有发现。 玉树见王妃四处查找,她想要帮忙,可是却无从下手。 “王妃究竟想找什么?不妨告诉奴婢,奴婢也好帮着一起找……” 沐云歌摇摇头,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要找的什么。 只是琢磨着,莲宫是陛下特意为玉昭仪修建的,她在这儿生活了十年光景,至少能留下一些与陛下之间的痕迹。 她这也是为了给陛下治疗,才想到从莲宫着手。 可搜寻了这么长时间,却毫无发现。 沐云歌轻叹一声:如果玉昭仪真留下了什么,应该也被陛下收藏了起来,不可能还留在莲宫里。 这里除了空荡荡的摆设和一些衣物,真的就什么也没了。 沐云歌摆摆手,正要开口说罢了。 她的目光不经意一瞥,突然落在了墙角的一块被白纱蒙盖的物件上:“那是什么?” 玉树抢先一步上前,隔着白色轻纱看出了物件: “这应该是玉昭仪生前用过的古琴。” 白色轻纱上,已然落了一层薄灰,许久都不曾有人动过这张古琴了。 沐云歌踱步上前,轻轻揭开轻薄的白纱,一张梨花木雕的古琴映入眼帘。 这张古琴成色老旧,看样子有不少年头了,琴弦也断裂了。 沐云歌轻挽起琴弦,让玉树稍用力将琴身倾斜,轻声道:“果真是一张好琴,我们帮它把弦接上。 ” 这张琴虽然华丽,但不像宫中之物,应该是随着玉昭仪出嫁进的宫,一直陪在她身边。 她们主仆二人花费了些力气,才终于将断裂的琴弦复原。 就在玉树正要松手时,突然发现琴座的声音有些脆,原来下面是空心的。 “王妃,底下好像有东西。” 闻声,沐云歌惊诧地顺着玉树所指的方向,果然这琴座下面有暗格。 她将暗格打开。 里面整齐摆放一只香囊、一叠书信,还有几件极其奢华精致的首饰。 玉昭仪将这些东西藏在古琴底座的暗格里,显然这些东西都是她想隐藏的秘密。 玉树又惊又喜:“一定是玉昭仪在天显灵,才让王妃找到这些,王妃快打开来看看,这些东西是不是你要找的?” 一切就好像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就连不信邪的沐云歌,也觉得太巧了。 她进莲宫的殿门之前,曾在玉昭仪坟前说过的那番话再次浮现在脑海,难不成还真是玉昭仪在天有灵! 沐云歌也不再多想,先从暗格里拿出了香囊。 这是一只绣着鸳鸯图案的香囊,帛锦缎面丝滑柔顺,底色大红,鸳鸯飘然灵动,栩栩如生。 打开来看,露出了两股交缠的青丝,用红绳紧紧地系结在一起。 沐云歌清澈的雾眸划过一丝疑色,她知道,古代伉俪多数都会各取一缕青丝,交缠结发放至香囊,香囊由夫君随身带着。 意喻夫妻结发,至死不渝! 可是,玉昭仪为何要将这个香囊藏起来? 仔细瞧着,玉昭仪的这个香囊绣工极其精巧,想也知道是她是花费了心思的。 如此花费心思制作的结发香囊,她却没有送出去,而是藏在了琴座里。 可见,玉昭仪与陛下之间的感情,远比沐云歌想象的要错综复杂。 沐云歌将香囊还回到暗格里,又取出那一叠书信。 她挨着个地打开,字迹娟秀,却又柔中带刚。 每个信封里,并不是装的信,而一张张的词,还标记着音律。 想来,玉昭仪应该是精通音律。 她自己作词作曲,将所有的情绪心思,全都藏在了词曲和信封里。 沐云歌耐着性子一封封地看完,拿出学霸的习惯,自行查找细节和规律。 皇天不负有用心人,她按照这些词曲的时间顺序,果然有了新发现。 沐云歌发现,玉昭仪笔下,愈是年经远久的词,字里行间尽显孤独和绝望。 【鹊飞应织素,风起独抚琴,深宫闻哀挽,泪尽望高墙……】 但是愈往后去,她笔下的词曲虽是清凉,但也偶尔会夹杂着温情暧昧的暖色。 【窗外月寒,芙蓉帐暖,颈项相交,青丝缠绕… …】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随着时间的推移,玉昭仪对陛下的情感也渐渐发生了变化? 并非传闻中那般清冷无心! 为了读透吃透这些词曲,沐云歌不知不觉在这里竟然耗了近两个时辰。 她们主仆从晌午来到这儿,连饭也没吃,这会儿才感觉到肚子饿了。 隔着轻薄的窗纸,外面的阳光也开始变暗。 “玉树,我们该走了。” 今日她们是偷摸摸地进了莲宫,若是真被人发现,恐怕会惹祸上身。 沐云歌将信件一封封折好还原,重新放回到琴座的暗格里。 玉树有些不解:“王妃怎么又把东西还回去了? ” 里面还有几件名贵首饰,沐云歌更是连碰也没有碰。 闻言,沐云歌轻松舒了口气,笑道:“这些东西只有放在这儿,才是最有用处的。” 有了这些发现,今日这趟莲宫她们算没白来。 也许真的是玉昭仪在天显灵,不忍看见心爱之人饱受相思的痛苦,所以才引着她们找到了这些物件… … 沐云歌从莲宫出来后,心中依旧五味陈杂。 虽然她与玉昭仪素未谋面。 但经过这个下午,阅读完一封封的委婉生动的词曲,让她感觉玉昭仪像是她认识了多年的老友。 沐云歌为玉昭仪最终的宿命感到惋惜。 身为玉家人,她不能背叛家族,却也不想继续伤害心爱的男人。 死在楚道行的手里,或许是她想到的最体面离开的方式。 玉树见王妃半晌不出声,轻声试探:“王妃还在想玉昭仪的事情吗?” 沐云歌点点头:“她是位才情兼备的女子,只可惜生不逢时……” 她们主仆二人刚回到北宫,差点就和迎面而来的杜随撞了个满怀。 见杜随一脸焦急模样,沐云歌开口:“杜侍卫火急火燎的,这是要去哪儿?” 在她的记忆里,还不曾见过杜侍卫这般慌张的模样。 当看见沐云歌和玉树,杜随紧绷的神色微怔,紧接着明显松了口气:“属下……奉命正要去找王妃… …” 找她? 沐云歌愣了愣,杜侍卫的额头上还冒着汗,找她用得着这么急吗? 她打量着对方:“杜侍卫这么急着找我,莫不是出什么事?” 杜随一副欲言又止。 王爷下午回到德阳宫,听闻王妃早上被白贤妃请去了常宁宫,一直没有回来,瞬间神经紧绷,冷着脸满心戒备,急匆匆地赶去常宁宫要人。 没想到,是白贤妃说定王妃晌午饭都没吃,就去慈心宫给太后请安去了。 可是当楚元戟赶去慈心宫,依然没找到沐云歌。 于是,男人命令杜随出动了宫中安插的几十名暗卫,悄无声息地开始在皇宫各处搜查沐云歌的下落。 直到方才,依然还是没有得到沐云歌的下落。 杜随被王爷劈头盖脸地一顿骂。 楚元戟下令扩大搜索范围,宫里没人去的冷宫和僻静之地,全都不能放过。 就在杜随领命刚走出德阳宫,就撞上了突然冒出来的王妃。 王妃竟然还一脸淡定,问他着什么急? 杜随差点就想说:王妃要是再不回来,属下就要被王爷生吞活剥了。 他嘴角抽搐了几下,咽着喉咙忍住了:“王爷回来没见着王妃,有点……着急。” 王爷的有点着急,只差要掘地三尺! 沐云歌浑然不知,自己在莲宫呆了一个下午,身后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她风轻云淡地冲着杜随笑了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还怕不认识回来的路么?今天和玉树在宫里随便转了转,到现在还没吃晌午饭,肚子真是饿了。” 说罢,她望向玉树:“你这丫头想必也饿坏了?等着我煮面给你吃……” “王妃,还是让奴婢来。” 玉树一脸受宠若惊,以往在相府向夫人煮面给她和天竺吃也就罢了。 王妃的身份如此尊贵,理应是由她侍候主子才是。 沐云歌却不以为意,拍了拍她的肩,浅声轻笑: “舞刀弄剑你在行,厨房里的细致活儿你是真不行。 我可不是心疼你,我是担心一会儿你把面煮酡了没法吃。” 她玩笑似的打趣,完全忽略了还跟在身后杜随。 玉树红了脸,难为情的跟在沐云歌身后:“王妃放心,奴婢日后一定会跟着天竺好好学习厨艺。” “你呀,把身手练好就成,我和天竺还指望着你保护呢!”沐云歌笑呵呵的进了厨房,敲了敲灶台: “生火就交给你,我负责煮面。” 玉树爽快的应声,点柴生火的速度极是利索。 沐云歌准备了鸡蛋番茄和青菜香葱,再揉了些面粉,很快擀成薄薄的面皮,切成条,入锅开煮。 半炷香的功夫,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就端上了桌。 玉树洗净了手,很快便凑到桌前,香喷喷的味道和在相府的一模一样。 “王妃这一手厨艺,应该是和夫人学的?” 还别说,小丫鬟对这口也是恋恋难忘,向夫人的番茄鸡蛋面做的真是一绝。 沐云歌笑着道:“这番茄鸡蛋面还真是跟我娘学的……” 就是上次回相府,向珍雁教天竺那丫头的时候,她偷师学来了这一手。 原本她就会做饭煮菜,学煮面条压根不是什么难事儿。 主仆二人说说笑笑,正吃得开心。 忽闻有脚步声传来,楚元戟沉着冷脸就冲了进来:“你今天下午究竟去了哪儿?” 沐云歌怔了怔,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定王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了。 “都已经和杜侍卫说过了,就在宫里随便走了走……” 夕阳的光透过门框,笼罩在楚元戟的身上。 男人被光圈笼罩,仿若云里雾间,冷峻如斯:“各宫各院本王都派暗卫搜查过,根本就不见你的人影。” 听到这儿,沐云歌突然顿悟,明白刚才杜随为什么神色慌张火急火燎,还有绷着一张黑脸站在这儿的楚元戟。 “你们……该不会是以为我又被绑架了?”她又好气又好笑:“还有玉树跟着我呢!怎么可能…… ” 楚元戟突然迈步朝她走了过来,步履沉稳,气魄雄伟,有着碎天地破苍穹的气势。 直至走到了沐云歌的面前,他的脚步才停了下来。 那双冷魅的狭长星辰深处,戾气隐隐:“你以为身边有个会点身手的小丫鬟,便能在这深宫高墙之内随意行走了吗?倘若真的有人想害你,她也只能帮你挡上一剑。” 看着这小女人一脸无所谓的淡定模样,他不知怎的竟然更生气了。 当下午听说她被白贤妃请去常宁宫未归时,他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迸出来。 白日,楚元戟刚会过了白旭琨,他当然知道白贤妃安的是什么心思。 虽然白贤妃年纪还轻,可是她能年纪轻轻就坐在贤妃的位置,除了靠哥哥白旭琨在朝中的势力,她本人也不容小觑。 沐云歌秀眉微蹙,她不过是失踪半日,定王用得着发这么大的脾气吗? “命是我的,如果真有个三长两短,也是自己命薄,不会算到定王的头上。” 她没好气的怼了回去。 “你……” 楚元戟漆黑的眸子仿若无尽深渊,一眼望不到的黑洞。 他十指紧握成拳,骨节咯咯作响,冷冷看着沐云歌。 当余光瞥了眼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面,楚元戟的薄唇缓缓抿成一条直线,突然掉头转身,夺门而去。 第107章 真是个魅惑人心的妖孽呀! 厨房再次恢复了宁静,气氛却无法回到先前。 玉树担心王妃和王爷闹别扭,赶紧压低嗓音轻声劝慰:“王妃,其实王爷刚才也是担心你。” 就连她一个小丫鬟,也能看得出来。 王爷是紧张王妃出事儿。 “他分明就是小题大做。”沐云歌淡淡应。 紧接着回坐到桌前,佯装淡定地继续吃面。 定王真的是在担心她吗? 男人恐怕是怕她出了意外,陛下的病就没人能治了! 玉树不能同意王妃的说法,忍不住提起上次沐云歌被太子绑架的事儿。 “王妃上次在相府,就差点丢了性命。所以王爷说的……其实没错,以奴婢的身手若真是遇到了高手,最多也只能帮王妃挡上一剑。” 小丫鬟的话虽有些丧气,心里却更是坚定要好好习武的决心。 沐云歌被她这番话,说得心里更乱了。 明明肚子很饿,她却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 一番洗漱的,不知不觉已近戌时。 沐云歌正打算早点上床睡觉,忽闻敲门声传来。 “谁?” “是我。” 楚元戟醇厚低沉的嗓音从门外传来。 沐云歌怔了怔,男人这个时辰来找她做什么?莫不是还在为白天的事情恼怒,又要找她训斥说教不成? 她心中猜测,同时整理好衣衫面纱,打开了房门。 楚元戟站在门外,那双深如暗海的漆黑眼眸,静静地望着她。 “你下午去了莲宫?” 他刚才忿然离开以后,细细捋了思路。 又按着白日暗卫们搜查遗漏的地方,亲自细细都去查看了一遍。 这次,楚元戟确实有了新发现。 他发现莲宫院子的合欢树下,玉昭仪坟前摆放着几朵莲花。 莲花的花杆都很新鲜,应该是下午有人来过这儿。 但皇宫里除了六皇子夫妇,平日鲜有人来。 他再去查了今日皇宫进出记载,六皇子并未入宫。 楚元戟顿时猜测,在玉昭仪坟前献花的人,极有可能是沐云歌。 莲宫,在皇宫里也算得上是一片禁地。 没有得到陛下的旨意,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除了平日里打扫的宫人,其他人几乎都是避而远之。 楚元戟猜不透这个小女人来莲宫,究竟想做什么? 面对男人的质问,沐云歌下意识带着负气的敌对气势:“王爷这么晚来找我,就为了兴师问罪?” 她心里明白,没有陛下的旨意,不得进出莲宫。 所以也认定,楚元戟担心惹祸上身,是来找她兴师问罪的。 不想她的话出,楚元戟暗沉的眸色深处,似划过一丝受伤的痛色。 他眼帘微垂,沉默片刻后,才低沉开口:“歌儿,在这深宫高墙之内,你想去哪里本王都不会拦你。 但是莲宫并非寻常之地,你若是想去,事先应该告诉本王,万一……出现意外,本王有所准备,才能护你周全。” 四目相对,沐云歌连忙敛下眼眸。 方才男人眼底一闪而逝的痛色,清晰落入她的眼底,莫名有些懊恼。 原来他并不是来兴师问罪!是她错怪了他! 沐云歌的语气,下意识的软了几分:“今日从常宫宁出来,我也是临时起意,改道去了莲宫,并非事先筹划之事,所以没来得及和王爷打声招呼。” 她还是心平气和下来,如实对男人说了实情。 二人就这样对峙在房门口,气氛一度变得有些微妙。 楚元戟目光灼烈,直勾勾盯着她眉眼:“那你能告诉本王,你为何要去莲宫?” 沐云歌顿了下,定睛认真回答:“是为了找到为陛下治疗心病的方子。” 楚元戟眯眯眼:“那你找到了吗?” 他一直都知道沐云歌看病不同于寻常大夫,只是治疗父皇的心病要到莲宫里去找方子?确实令他有些意外。 沐云歌点头,斩钉截铁地道:“现在……我对陛下的病情已经有了初步的治疗方案,如果不出意外,陛下的病情很快就能有转机。” 楚元戟眸光微亮,明显透着兴奋:“倘若能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他相信沐云歌的医术。 不过,楚元戟似转念又想起了什么。 等到陛下的病情治愈,也就是他答应女人要向陛下提出和离的时候。 沐云歌似是也和他想到了一块儿,二人对视一眼,眸光各异。 空气,刹那之间变得一片死寂。 “那……你早点休息!” 终于,楚元戟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掉头转身,青衫侧颜映衬着浅浅月光,流露出说不出的孤寂。 沐云歌突然开口唤住他:“元戟,你等等——” 她突然想到了白天在常宁宫发生的事情。 觉得还是应该将白贤妃和林昭仪试探自己的细节告诉楚元戟。 倘若白家真要与五皇子联姻,下一步肯定是要联手对付定王。 这件事情早些让楚元戟知道,他也好早做防备。 沐云歌静静凝着他,神色认真而肃然:“还有件事情……我想应该告诉你……” 紧接着,沐云歌便将今日在常宁宫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 楚元戟听着听着,眉峰高挑,目露寒光,冷峻精致的五官散发出慑人心魂的戾光。 他突然走近她,迸出一句:“她们欺负你了!” 男人的眼睛里,有火苗燃起。 父皇的这些妃嫔,在他面前倒是不敢放肆,可是背地里敢胆欺负他的王妃,那就是和他过不去! 沐云歌秀眉微蹙。 难道是她表达得不够清楚?还是男人抓不到这件事情的重点? 她是想告诉定王,白家和五皇子极有可能已经结盟,让他多留个心眼。 可是,楚元戟却以为……她是在向他告状,自己被人欺负了! 堂堂定王,理解能力为什么这么差? 着实让沐云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再次强调:“我想说的是白家和……” 不等她的话说完,就被楚元戟打断了。 男人突然伸出双手,紧握住她的肩头,一脸正色地道:“白家和五皇子的事情,本王会看着办!今日贤妃娘娘和林昭媛……欺负歌儿你的这笔账,本王迟早也会同她们清算。” 楚元戟唇角轻扬,如墨勾勒的眼梢,静谧中透着高深莫测的精芒。 如此眼神,再配着少有的温柔声调,直让沐云歌心神涌动。 原来,她的话男人全都听明白了! 沐云歌迅速定了定神,不留痕迹将双肩双男人的掌心挣脱出来,连退到屋。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我告诉王爷这些话,只是为了给你提个醒,并无它意。时辰不早了,我要睡觉了,王爷也早点回屋歇着!” 说完这番话,沐云歌迅速关上房门。 砰的一声响! 她后背死死抵在门板上,手捂着怦乱跳动的小心脏,久久不能平静。 为什么? 定王的眼神似有着慑人心魂的魔力,每次盯着她,总能将她平静的心湖搅起层层涟漪。 为什么? 这个男人明明说了不喜欢她,眸子里总是一片深情似海。 刚才听说她被贤妃娘娘她们欺负了,还信誓旦旦要记下这笔账,说迟早要找她们清算。 这个楚元戟,还真是个……魅惑人心的妖孽! 沐云歌摇摇头。 她真的要好好再努把力,争取早点治好陛下的病,这样也能早点与楚元戟这个妖孽分道扬镳。 否则再这样相处下去,她怕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招架不住。 翌日清晨,陛下身边的桂公公来到德阳宫,传召沐云歌觐见。 这一切,都在沐云歌的意料之中。 不过她一大清早,却未见到楚元戟的人影。 一会儿没有男人帮她守在陛下寝宫门外,沐云歌心里终究不能踏实。 建章宫,巍峨大殿在金色琉璃般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沐云歌跟在桂公公身后,顺着青玉石阶进了殿门。 蜿蜒幽深的长廊上,她远远地看见楚元戟高大挺拔的身影那刻,悬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下。 楚元戟原本在御书房批阅公文,得了消息便迅速赶了过来。 看来这个小女人的招数还是管用,这么快就得了陛下召见。 “桂公公怎么把内子请来了?” 桂公公见了楚元戟,恭恭敬敬行了礼:“定王妃昨日与陛下对弈留下了残局,陛下今日特意差奴婢前去德阳宫,请定王妃下完这局棋。” 楚元德风轻云淡:“内子的棋艺虽好,但却有个奇怪的习惯,她不喜旁观者,要是旁边多了闲杂人等,她就不会落子了……” 男人听似无心的玩笑话,其实是在提醒沐云歌,一会儿以什么理由遣退宫人。 他这一席话,确实帮沐云歌想了个好理由。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陛下的寝宫。 楚元戟淡淡道:“既然父皇要与内子对弈,本王就不进去了。” 他瞥了沐云歌一眼,脚步就停在了门外,如青松般伫立在此。 虽然男人一句话都没有和沐云歌说,但是她却默契的收到了男人传达的信号。 她知道楚元戟会一直守在外面。 沐云歌心中莫名油升起暖暖的安全感,说不出的踏实,迈进走进陛下的寝宫。 此刻,楚道行已经坐在了桌前。 他苍劲的目光落在残局的棋子上,看样子是盯着看了许久了。 昨日这局对弈,定王妃走棋确实高妙,他已经很久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了。 桂公公轻声提醒:“陛下,定王妃已经到了。” 楚道行观棋太投入,全然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 这会儿听见桂公公在耳边提醒,才恍然回神:“给定王妃看座。” 桂公公迅速为沐云歌拉开了对面那把紫檀木雕花靠背椅。 沐云歌在陛下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紧接着楚道行的声音就从对面传来:“昨日这局棋,定王妃布局甚是高明,现在……轮到你走白子。 ” 虽然这几日陛下的脑子时而狂躁不清醒,可是昨日的那局棋他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沐云歌抬眸环顾四周,故意流露出几分怯色:“臣妾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陛下清退闲杂人等?” 楚道行皱了皱眉头。 一旁的桂公公赶紧附在陛下耳边,压低了嗓音: “陛下有所不知,定王妃虽然棋艺高明,可是倘若有旁人在场,她就会紧张地不知如何落子……” 桂公公这是刚刚从定王那里听到的小道消息,就立刻禀明陛下,唯恐有失职之嫌。 闻言,楚道行的眸底划过疑色。 有旁人在,就紧张的不会下棋,他还是头一回听说这样的怪事儿。 虽然陛下半信半疑,不过相比起眼下未分出胜负的残局,他更在乎的是输赢! “所有人都退下!” 虽然陛下与儿媳独处不妥,可是昨日已经独处过一回,也不在乎再多一次。 瞬间,屋里的宫人全都退了出去,桂公公也不例外。 沐云歌这才执起白棋,凝着棋盘稍作思忖后,缓缓落下。 她这一步棋落下的位置,着实让楚道行大为吃惊。 紧接着几步棋,更是如火如荼。 半刻钟过去。 沐云歌突然浅笑盈盈:“陛下,平局!” 随着她手中的棋子落入棋盘,楚道行才发现棋局陷入了死循环,确实打了个平手。 “这……不可能!” 一个小丫头的棋艺竟能与他打成平手。 沐云歌依然风轻云淡,手指捏起一颗白棋,在棋盘里细细比划:“陛下回退七步,再仔细看看,倘若这一步棋陛下的黑子落在这儿,局势就会截然不同… …” 楚道行的目光落在她手指的黑色棋子上,神色极是专注。 也就趁着他注意力集中的机会,沐云歌再一次顺利的将陛下催眠。 眼看着,楚道行的身体缓缓倚靠着紫檀木雕花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沐云歌起身来到陛下身后,轻柔的声音压得极低,再次引导着他的思绪——“陛下可还记得莲宫?你和玉昭仪在莲宫在那里有许多美好的回忆……” 楚道行渐入梦境,声音喃喃逸出——“莲宫……是寡人特意为夙儿建造的宫殿!初见她时,她就站在皇兄的身边,笑靥如花,比彩霞还要绚丽…… 从那个时候,寡人就喜欢上了她!可是她是皇兄喜欢的人,我只能费尽心力地除去皇兄和父皇,荣登九五,下旨迎她入宫,封了昭仪。 寡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光明正大的和她在一起。 夙儿入宫十年,寡人为她建莲宫、种莲花,为她描画像做纸鸢,搜罗到的首饰美钗定是先挑选给她,但凡是夙儿喜欢的,寡人都想要满足她。” 第108章 威胁!只会让她死得更快! 沐云歌没想到,楚道行竟然还是个情种。 这个男人能心狠手辣到除掉自己的皇兄和父皇,扳倒了一个又一个的党羽,最终手握皇权。 他的城府之深,如深海般难测。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能为了玉夙做到如此地步。 与楚道行生性风流的传闻,大相径庭。 “但陛下终究……还是亲手杀了她,这个让你爱入骨髓的女人!” 沐云歌的声音很轻很轻。 看见楚道行的眉心蹙紧,睡梦中牙关亦是紧咬——“朕为她做了这么多,可是她却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莲宫莲湖……不能博她一笑。画像纸鸢,她付诸一炬,全都化为了灰烬。就连寡人精心为她挑选的玉钗首饰,也全都被她扔进了莲湖。 难道寡人付出的真心,在她那里还比不过一个死人吗?” 楚道行的声音透着激动情绪,玉夙就是他心里的那个结,永远解不开的结。 沐云歌知道,陛下口中的死人,正是被他害死在西北沙场的靖王楚道先。 玉夙心里装着楚道先,可她最终还是爱上了楚道行! 十年夫妻,就算是冰山也能被温情融化,更何况是一个女人柔软的心。 沐云歌终于明白,玉夙为什么会将香囊、词曲和首饰藏起来。 因为她不能让楚道行发现自己的爱慕,那对玉夙而言,是对靖王的背叛。 玉夙不能面对自己的背叛,只能用冷漠和死亡来惩罚自己,也惩罚了楚道行。 沐云歌完全不能想象,竟然有人能够如此压抑内心的情感,十年来都隐藏得严严实实,未露分毫。 哪怕是在玉夙死去了十七年,楚道行依然不知道,玉夙当年曾对他动过心,用过情。 “玉夙曾经爱过陛下,只是陛下浑然不知罢了。 莲宫里……就藏着陛下想知道的谜底,如果陛下心里还有玉夙,你就一定可以找到她留给你的物件。” 沐云歌在催眠里给了楚道行暗示,但她没有直接告诉男人那些东西就藏在琴座里。 能不能破解陛下心中的结,就要看他对玉夙的爱究竟还剩下多少。 她的话才刚说完,似听见外面有嘈杂声,声音愈来愈清晰,好像是顾皇后远远地闹着要见陛下。 沐云歌缓慢回坐到陛下对面的位置,一记响指结束了这次的催眠治疗。 楚道行猛然醒来,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 当看见坐在对面的沐云歌,依然保持着棋局结束时的姿态。 楚道行深吸一口气,神色庄严肃然,沉稳出声: “是寡人刚才又睡着了吗?” 沐云歌乖巧应答:“是的。臣妾见陛下睡着香,不敢出声惊扰。” 而此时,长廊远处顾皇后的声音也传入了陛下的耳朵里。 楚道行眉头紧锁,充耳不闻,目光依然注视着棋面。 定王妃说得没错,如果倒退七手棋,他的黑子改落在另一处,局势则截然不同。 “没想到定王妃也是棋道高手!你这一局棋…… 可以让朕细细琢磨好几日了。” 沐云歌笑应:“那就等陛下好好琢磨几日,云歌愿意再与陛下对弈一局。” 她之所以留出几日的时间,实则别有用心。 催眠治疗源于人希腊神话中睡神hypnos的名字,运用心理暗示和受术者意识沟通,施术者给了正面的催眠暗示后,也需要一些时间让受术者接受。 只有陛下按着她催眠暗示留下的线索,找到玉昭仪留下的东西,化解楚道行内心的心结,才便于沐云歌在下次的治疗里更容易取得患者的信任。 楚道行神色极其平静地凝着她:“好!一言为定!” 就在这时,建章宫内似有打斗声传来。 原来,是皇后娘娘手下的人和阻拦在前的禁军侍卫,在建章宫内打得不可开交。 而她本人,已经气冲冲地闯到了寝宫殿前。 顾皇后方才在远处,早就一眼就看见了楚元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陛下废了太子,建章宫只允许定王出入,不难看出是要对定王委以重任。 难道她嫡出的皇儿,就这样成了一颗废棋了吗? 皇后娘娘当然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就算是冒着大不敬的罪名,也一定要见陛下一面,把三皇子被人陷害的真相告诉陛下。 可是一连几日都被桂公公拒绝挡在了殿门外,顾皇后再也按摁不住了! 她原本就是将门之女,骨子里就有着一股子凶狠猛劲儿。 于是一声令下,就算是闯宫,她今日也一定要见到陛下! 与皇后娘娘目光相对的那瞬,楚元戟唇角勾勒起不易察觉的冷笑。 其实,禁军侍卫完全可以将顾皇后和她的人拦在建章宫外,是他故意让内线放水,让皇后娘娘有机会闯了进来。 这妇人在宫里嚣张跋扈了二十多年,也该是时候让她栽跟头了。 顾皇后还全然不知自己的处境越来越危险,只以为是众人惧于她的身份背景,不敢拦她。 “全都给本宫闪开!本宫今日一定要见到陛下! ” 她的嗓门极大,足够让寝宫里的楚道行和沐云歌听得一清二楚。 沐云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陛下的脸色,虽然楚道行坐在紫檀木椅上纹丝未动,但是轻捏着棋子的手指,却在不知不觉中加重了力度。 男人依然在隐忍。 沐云歌猜测,陛下之所以对顾皇后再三容忍,还是如众所周知,西北王手握十万大军,掌控着西北一带的命脉,势力还是会让陛下有所忌惮。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应该是顾皇后想硬闯进陛下寝宫,被守在门口的侍卫把剑拦下。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拦本宫?只要本宫一声令下,现在就能让你人头落地。” 顾皇后嚣张的尖锐嗓门,清晰地传来。 她现在人已经到了陛下的寝宫门外,而且闹出了如此大的动静。 如果这个时候楚道行还默不吱声,君王的颜面和威严何在? 只见,楚道行十指紧握成拳,苍劲阴鸷的眸,冷瞥一眼寝宫门的方向——“皇后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想必陛下心里已经猜出,皇后娘娘闯宫是为了什么。 顾皇后听见陛下的质问,原本跋扈的嗓门立马软了下去,尽显哀凄悲凉:“陛下好狠的心,将太子关禁在东宫,又拒臣妾不见,陛下这是要抛弃我们母子了吗?” 沐云歌在屋里听着,浑身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后宫的女人个个都是好演员,就连皇后娘娘也不例外。 顾皇后的话音刚落。 守在寝宫门外禁军侍卫的怯声紧接传来:“启禀陛下,是皇后娘娘……坚持要见陛下,带着人硬闯了进来,末将们护宫不利,还请陛下责罚!” 他黑沉着脸,一撩衣摆,打开了寝宫的殿门,目光直直冷扫向顾皇后。 “胆敢带人闯宫?皇后的眼里,看来是已经没有朕了!” 楚道行这一声冷喝,额间青筋暴鼓。 顿时吓得顾皇后脸色惨白,她随即匍匐跪在,眼泪仿若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陛下息怒,臣妾这也是被逼得无路可走,才想了这么个法子。” 楚道行眉头紧蹙:“被逼得无路可走?皇后的意思是朕在逼你吗?” 皇后娘娘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只能哭得撕心裂肺,抱着陛下的腿不肯松开。 “陛下,臣妾绝无冒犯陛下之意,臣妾只是因为德儿被人陷害,急着想在陛下面前为他洗清罪名,这才……闯宫觐见!只要陛下愿意听臣妾把话说完,事后臣妾甘愿领罚。” 楚道行皱眉,眼神里透着明显不耐,但最终他还是忍了下来。 冷眸虚眯,目光薄凉却渐渐地平静:“好!把人带进来,寡人暂且听她说完。” 很快,楚道行再次回到屋里,回坐到那把紫檀木椅上,骨节分明的大掌分别落在椅子两侧的把手上,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他是在用肢体动作发泄内心的震怒,努力克制着情绪。 顾皇后紧跟着进来,也随即发现陛下的寝宫里还有一个人——沐云歌! 这个发现,更让顾皇后震惊不已。 “她怎么会在这儿?” 顾皇后不是傻子,很容易就猜出刚才陛下的寝宫里,只有楚道行和沐云歌两个人。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能干出什么好事儿! 而方才,顾皇后分明看见楚元戟就站在寝宫门外,这也就意味着,定王明知道自己的王妃在父皇的内寝,还甘心为他们守门放风! 好龌龊的手段! 楚道行冷洌的嗓音扬起:“朕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要向皇后禀示了?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寡人还有其他事务。” 这一声,也让顾皇后回了神。 现在不是找定王妃算账的时候,她得赶紧帮皇儿洗脱罪名,下一步才能逼陛下恢复楚元德太子的封号! “陛下,德儿是被人陷害的,刺杀陛下的不是德儿,他当时被人打昏绑在了密林里,醒来后好不容易才挣脱绳索,就被搜山抓人的御林军撞了个正着。” 却不想,楚道行的面色极其平静,嗓音亦是无波无澜:“他是皇后十月怀胎生下的皇儿,皇后自然是向着他的。宁王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朕还留着他的性命,已经是看在与皇后多年的夫妻情分上……” 沐云歌就坐在楚道行的对面,男人的神色分毫不差的落入她的眼底。 直觉告诉她,陛下心里其实已经猜出了那日刺杀他的楚元德是有人假扮。 可是楚道行却并没有想要为三皇子脱罪的意思。 显然,他是真的打算放弃楚元德这颗棋子了。 顾皇后哪里猜得透圣心,她依然以为陛下只是误会了此事,跪着连连上前,泪眼婆娑的紧拽着陛下宽阔的袖摆:“臣妾派人前去围猎场搜查过,确实找到了捆绑德儿的绳索和打斗的痕迹,陛下圣明,一定要还德儿一个公道。” 见陛下稳坐当前,却始终沉默不语。 顾皇后的心里更急了,她突然冷不丁道:“就算陛下念及我顾家镇守西北几十年的份上,也不能让吾儿蒙羞,这岂不是要断了德儿的前程吗?” 这一句,听着是求情,却也能让人清楚听出弦外之音。 顾皇后这是要搬出顾家的靠山,让陛下好好想清楚其中利害。 沐云歌坐在原位,走也不是,留在这儿也着实有些尴尬。 不过,她觉得皇后娘娘在这个时候搬出顾家来威胁陛下,并不明智。 楚道行轻啜了一口茶,神色出奇的冷静。 他似是思忖了片刻,才开口:“皇后所言……朕自会核查清楚,倘若宁王真是被冤枉的,朕看会还他一个公道。” 听到陛下的承诺,顾皇后顿时松了口气,眉眼藏笑,连忙磕头谢恩:“臣妾替德儿谢过陛下!” 她搬出了顾家,终究还是达到了目的! 沐云歌看得出,皇后娘娘是拿陛下的这句话当作了承诺,以为楚元德很快又能恢复太子的身份了! 可是以沐云歌对陛下的了解,她觉得皇后今日的这一记下马威,恐怕只会坏事儿。 楚道行的城府之深,恐怕远远不是皇后娘娘能够想像得到的。 就在皇后娘娘满心欢喜的磕头谢恩后。 陛下苍劲的嗓音再度扬起:“说完了宁王的事情,现在再来说说皇后带人闯宫该当何罪?” 楚道行这一声提醒,也让顾皇后眉眼的笑意瞬间僵滞。 她差点就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进的建章宫,怎样来到了陛下的寝宫…… 顾皇后杏眸流转,连声道:“臣妾一时糊涂,还请陛下念及臣妾父兄镇守西北,为陛下分忧的情分上,饶了臣妾这一回。” 既然陛下对她父兄有所忌惮,她也只能再好好的提醒陛下一次。 沐云歌的心里跟着咯噔一下,这个皇后娘娘还真是不作死不肯罢休呀! 她再暗暗打量向楚道行,男人的眼神愈是平静,愈是意味着暴风雨即将来临! 楚道行唇角勾起了浅笑,一声无奈叹息:“皇后的父兄这么多年来,镇守西北,为朕分忧,确实为我西晋立下了汗马功劳!就算是看在他们的情分上,朕也不能对皇后痛下狠手……” 第109章 定王这只狐狸,果然老谋深算! 顾皇后似是也没有想到,陛下会如此轻易就饶过自己。 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 须臾之间,楚道行的声音再度扬起:“但是皇后今日擅闯建章宫,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倘若朕就这样轻易了事,龙威何在?又如何服众?” 他这话一出,顾皇后立刻回过意来:“臣妾知罪,请陛下责罚!” 顾兰糜心想,陛下既是有心庇护她,责罚自然也只是做做样子。 毕竟在过去的二十多年,类似这样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果不其然,楚道行点了点头,道:“那就罚皇后一年的俸禄,再加上十日禁足。” 禁足十日? 沐云歌暗自在心里算了下日子,等到顾皇后解了禁足令,正好太后娘娘的生辰差不多也就到了。 对于陛下的这个惩罚,顾兰糜自是十分满意。 她忙不迭地磕头:“臣妾领罚。” 这个惩罚,对于擅闯建章宫的罪名,确实是不值一提。 皇后娘娘心中也不由暗暗舒了口气。 看来,陛下终究对西北王还是有所顾忌。 远在西北的兄长顾惊飞,现在是顾兰糜唯一的指望得上的靠山了。 就在顾兰糜刚刚松了这口气,就听见楚道行低喝一声:“来人!押送皇后回去面壁思过,禁足十日之内,不得离开寝宫半步。” 男人说话的时候,垂眸敛眉,掩去了眼底的森寒阴鸷。 顾皇后神色微愣,刚才陛下说的是押送二字! 不等她细细品出这句话更深层的意思,已经有两名禁军侍卫进屋来到她身侧。 “皇后娘娘,得罪了!” 两名禁军侍卫一左一右,将顾皇后从地上拖起来。 顾兰糜冷声喝:“你们住手!本宫自己会走。” 身为母仪天下的皇后,被人这般拉扯,成何体统! 顾兰糜的目光泛起一丝狐疑,再深凝向楚道行,意味深长地留下句:“十日之后,希望陛下已经查清了德儿被陷害之事,臣妾……等着陛下的公断。” 不过,这一刻顾兰糜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拿捏不准陛下的心思了。 刚才陛下明明一切都答应了她,可不知为什么,她却突然没由来放心不下。 “带下去!” 楚道行摆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顾皇后微微福身,行了礼。 她转身离开的那一瞬,眸光落在沐云歌的身上时,狠狠地剐了一眼。 顾兰糜的心中犯疑,名扬京城的天下第一丑女,怎么可能入得了陛下的眼? 定王和定王妃为讨陛下恩宠,还真是手段穷出,卑鄙龌龊之极。 这一切,她日后定会与他们清算! 就在顾皇后前脚刚被带走,楚道行便传了楚元戟进来。 沐云歌今天给陛下催眠治疗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刚才是因为皇后娘娘突然闯进来,她迟迟没有机会开口请辞。 这会儿,沐云歌又见陛下传楚元戟进屋,料想定是有要事相谈。 于是,她识趣地开口:“陛下和王爷有事情要谈,云歌就不打扰了……” 还未等她起身,便闻陛下低沉出声:“慢着!” 楚道行瞅她一眼,眸底的死寂,让人看不出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定王妃已经在寡人这儿打扰了这么久,也不在乎多一时半刻。”楚道行再将目光投向楚元戟:“戟儿,你也坐下。” 楚元戟抱拳行礼,闻声落座。 三人围桌而坐,成三角之势。 楚元戟唇角微勾,剑眉朝上挑起:“父皇有话要对儿臣和内子说?” 其实,他心中已经猜到父皇想说什么。 只是……陛下为何又将沐云歌也留下了?这让楚元戟也有些琢磨不透。 楚道行苍劲的眸光从他们二人面上扫过,低沉缓慢的说道:“刚才的事情你们也全都看见了,难道心里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一句淡淡的反问,毫无波澜。 楚元戟薄唇紧闭,在没有琢磨清楚父皇的心思之前,他选择谨言慎行。 倒是沐云歌,反应极快的道:“陛下放心,刚才的事情臣妾绝不会对外透露半个字。臣妾的嘴……向来很严实!” 她正奇怪陛下为何突然将自己留下?此刻听完楚道行的话,压根来不及多想,只以为陛下是想维护皇后的面子,要让他们封口。 所以,她忙不迭地表态。 以为自己把态度表明后,陛下应该能放她走! 却不想,楚道行在听见她的答话后,突然爽朗大笑:“今日之事……用不着定王妃对外透露,寡人猜想,此刻宫中应该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沐云歌转念一想,确实如此! 建章宫乃陛下住所,多少双眼睛暗中盯着呢! 皇后娘娘又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想不让人知道都难。 沐云歌偷瞄一眼楚元戟,男人坐在对面像座冰山,面无表情。 她见楚元戟不说话,只好自己硬着头皮问:“那陛下把臣妾留下来,是有何意?” “定王妃擅长棋道,定然也是冰雪聪明的女子。 戟儿一向都是朕的左膀右臂。留你们夫妻二人在此,朕是有道难题想要考一考你们……” 楚道行端起面前的茶,饮了一口,这才缓缓接着道——“朕养了一只野猫,平日里好鱼好虾地喂养它,原本指望它好好捉老鼠,谁知道猫儿的嘴养刁了,只爱吃鱼虾,却不捉老鼠,朕训斥了它两句,这野猫反倒伸出利爪来吓唬朕。你们说……朕该拿这只猫如何是好?” 陛下并未养猫! 这番话,沐云歌听着,怎么感觉……像是在影射皇后娘娘! 同时,沐云歌还感觉到,陛下的目光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定王妃,先说说你的想法……” 楚道行直接点名,望着沐云歌。 沐云歌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大胆开口:“依臣妾看来,这只猫之所以变成现在的样子,全都是陛下一手惯出来的。倘若陛下一开始就没有用好鱼好虾喂养它,而是让它知道自己天生就是要捉老鼠吃才能填饱肚子的,便也不会到这一步……” 说到底,这就是人性的贪婪。 “听定王妃的意思,倒成了寡人的错?” 楚道行眯眯眼,这个定王妃莫非是吃了熊心豹子。 她竟敢直言道出天子的不是! 沐云歌虽然只是就事论事,但她也看出龙颜微怒。 于是,清了清嗓子又补充了一句:“是陛下让臣妾说,臣妾才斗胆道出愚见,倘若有冒犯到陛下,还望陛下海涵。” 话是陛下非逼她说的,总不能逼人说了实话,又要责罚? 楚道行依然拉着脸,沉默下来。 沐云歌也终于明白,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的意思。 时刻都有掉脑袋的风险! 难怪楚元戟这只狐狸一直不开口,他还真是老谋深算。 就在这时,楚元戟突然说话了:“内子说话有口无心,她并无冒犯父皇的意思,还请父皇息怒。” 眼看着沐云歌惹怒了父皇,楚元戟这才开口。 楚道行深邃幽暗的黑瞳,缓缓望向他,目光变得更加庄严肃然:“戟儿,你也来说说看,朕该拿这只猫如何处置?” 还是这只猫,显然刚才沐云歌的回答,未能让陛下满意。 空气里的气氛,瞬间仿若凝固了一般。 楚元戟神色平静的对视上父皇的目光,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沉稳干练。 他幽沉缓慢地回答:“那只猫既是父皇眷养了多年的宠物,自是杀不得,但还是要给点教训,就看给了教训后……它究竟会不会用利爪伤害父皇?倘若这只野猫不用利爪伤害父皇倒也就罢了。可是,如果它真敢用爪子挠主人,这时候它的利爪就必须得斩了… …” 虽然都是拿猫打比喻,可是沐云歌也听得明明白白。 男人口中的利爪,应该指的是皇后娘娘背后的靠山——西北王! 而沐云歌从陛下眼神暗涌的锋芒,能看得出楚元戟刚才的回答,深得圣心! 楚道行依然还是眯着眼,凝盯着楚元戟。 他又问:“倘若这只野猫真要伤害寡人,它的爪子又无比锋利,朕怕是也不敢轻易靠近,戟儿,你又可有把握能为朕分忧?” 这一句,是陛下对他赤裸裸的试探! 空气也变得越来越紧张,沐云歌连呼吸也变得缓慢。 陛下这是想让楚元戟帮他扼制西北王?这不明摆着是又要拿他当刀使吗? 沐云歌却也更好奇,精明的楚元戟会如何应答陛下的话。 万籁俱静,天地无声。 楚元戟垂眼沉思了片刻,才镇定回答:“父皇如果真的有心想要斩断野猫的利爪,其实也不难,只要选对了利刃便可达成。儿臣知道一把刀,虽然难以驾驭,但是用来斩野猫却是正好!” 他猜到父皇想让他做手里的刀,可是这一次,他不想按父皇的意愿行事。 楚元戟淡淡将话锋转移,引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听了他的话,楚道行眼底划过错愕。 “哦?何处有这样的一把刀?你倒是说来与朕听听……” 楚元戟的眼神不闪不躲,声音异常沉着稳重:“此刀就在华胥城!” 他的话落音,清楚看见楚道行的眼神暗沉下去。 就连沐云歌也大吃一惊。 原来定王口中的那把难以驾驭的刀,指的是郡王楚元傲! 她还记得,当初在华胥城,楚元傲曾经开口求过楚元戟,请他助自己一臂之力,重回京城! 可是回京后,楚元戟迟迟未向陛下提及此事。 就连沐云歌也几乎快将楚元傲那个人忘记了。 没想到今日,楚元戟突然在父皇面前,举荐了郡王。 沐云歌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巧,楚元戟这只狐狸,做任何事情肯定都有他的算计! 不过,沐云歌更好奇的是陛下的态度。 当年的红楼案,可是陛下亲查之后给长皇子楚元傲定下的罪名。 楚道行的眸色燃起怒意,苍劲犀利的眸光透着猛兽般的狠劲儿:“你怎么会提起那个逆子?他的眼里什么时候有过朕这个父皇……” 提起楚元傲,他是真正气得牙痒。 宫中众多皇子中,唯有楚元傲像一匹无法驯服的野马,他身上那股又浑又狠的劲儿,让天王老子也拿他没办法。 楚元傲的生母是西域舞姬,身份卑贱,楚道行也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这个儿子。 正巧,当年的红楼案,楚元傲也被牵涉其中。 楚道行正愁越来越拿捏不住这个皇长子,于是借着红楼案为幌子,将这匹无法驯服的野马发派到了华胥城。 说来,他们父子也已有五年未曾见面。 楚元戟明明看出父皇动了怒,依然不慌不张,有条不紊的细细道来——“西北边境的民风一向豪迈,西北王的性子更野,他掌管的西北大营,不论是将领还是士兵,个个都是能征善战之辈。倘若有朝一日,西北王真要对京都发难,儿臣也不敢断言自己在沙场上能完胜西北王。 父皇与其在京城被动的揣摩西北王的心思,不如派可信之人深入他们内部,倘若日后西北王胆敢兵变,我们的人里应外合,必能一举得胜! 皇长兄虽然性子野,但文韬武略皆属上乘,他这狂野不羁的性格,就算是混进了西北大营,也不会让人察觉有异。儿臣以为,他才是父皇现在需要的那把刀。” 梵元戟的话,每一句其实都说到了楚道行的心坎上。 楚道行虽然远在京都,但他也十分清楚西北王顾惊飞的势力,这些年正日渐壮大。 倘若它日顾惊飞真要是起了异心,他这个一国之君也拿西北王没辙! 既然父子把话摆到了明面上,楚道行也不再遮掩。 “戟儿你也知道,那个逆子向来都不听朕的话,他又怎么可能甘心做朕手里的刀!” 就算是楚道行想用这把刀,也担心驾驭不了! 楚元戟见父皇有了松动,这才又道:“父皇可还记得,儿臣数月前曾往太辉观疗养,经过华胥城曾与皇长兄见过一面,皇长兄又提起了五年前的红楼案,儿臣见他愤意难平,口口声声说是遭人算计被陷害。 如果……父皇能许他重查红楼一案,以皇兄的执拗性子,他肯定会答应帮父皇达成所想!” 第110章 好戏要开场了! 楚元戟的话说完。 楚道行沉思了许久:“那个逆子的性子,这几年也不知有没有收敛?朕想想……还是有所顾忌!” 毕竟长皇子是被陛下撵出京城的,现在若是再下旨把人召回京城,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楚元戟不难猜出父皇的心思。 他刻意压低了嗓音:“再过几日就是皇奶奶的六十寿辰,皇长兄奉旨进宫为老人家祝寿,倒也于情于理。至于父皇要不要用他,等见过一面后再决定也不迟。” 这个提议一出,楚道行眸光暗沉,似也觉得可行,缓缓点下头:“来人,替朕拟一道密旨送去华胥城。” 此事,就算尘埃落地。 看来陛下这回是下了决心,想要斩断西北王的利爪,以免养猫成虎,后患无穷。 紧接着,沐云歌和楚元戟向陛下请辞,离开了建章宫。 许是昨日沐云歌失踪半日,让楚元戟心生担忧。 今日男人执意要陪同沐云歌一起回北宫。 不巧,在德阳宫门外正好遇见了莫言。 莫言看见沐云歌,抱拳上前:“王妃,鱼儿已经咬钩了。” 沐云歌杏眸放亮,目光投向楚元戟:“我在相府还有点事情处理,恐怕需要出宫几日。元戟,陛下的病情现在已经有了转机,再过几日等我回来便能知道结果。” 如果不出意外,陛下这几日应该会去莲宫,至于有没有收获,还得看他与玉昭仪之间的机缘。 楚元戟如墨的眸色平静如水,似乎对相府的事情并不意外。 “杜氏也并非省油的灯,本王再调派些人手暗中保护你。” 看来,莫言帮沐云歌办的事儿,也都分毫不差的向王爷禀报过了。 用过中午饭,沐云歌便和莫言玉树一同出宫去。 临近宫门的例行检查,莫言亮出了定王府的令牌。 沐云歌从马车里探出头,不经意瞥间看见宫门的另一边有人进来。 那宫女看着有几分面熟,是太后娘娘慈心宫的人,此刻正掏出令牌给看守宫门的侍卫检查。 侍卫撩开了马车的车帘,沐云歌的角度望过去,看见马车里坐着一道高挑清瘦的身影。 对面马车里的那个人,应该是位老者,高挑清瘦的身形完全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之下,连袍的黑色斗篷将他的头发和大半张面孔遮掩,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沐云歌就只是这样随意的瞟了一眼,感觉全身的血液变得僵凝,说不出的森冷。 那位老者的样貌虽然看不清,但他的眼神阴寒妖冶,哪怕隔着几十丈的距离,也带给人如此强烈的冲击感。 马车缓缓启动,对面的车帘也被侍卫落下。 与对面的马车擦肩而过的那一瞬,沐云歌的脑海里还是忘不掉那双眼睛。 那老者漆黑的长袍从头包裹到脚,仿若黑暗里走出来的幽灵。 再想到马车前引路的奴婢是慈心宫的人。 沐云歌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前几日太后娘娘说过的话,难道……那个人就是蓝迦法师? 从年纪和装扮看来,十之八九。 不知为何,沐云歌一想到那位蓝迦法师,就从脚底油升起一股寒意。 感觉不像是好兆头! 马车一路朝着相府的方向而去,最后在路边的一家典当铺子旁停了下来。 沐云歌进了当铺,直截了当地问:“掌柜,今日可是有一个瘸腿男子拿了首饰上你这里来典当?” 正看着账本打算盘的掌柜,闻声抬头朝她望来,见来人是一位年轻女子,虽然轻纱遮面,但是服饰精美讲究,气质不俗。 “今天早上确实有位瘸腿的中年男人拿了珠钗和玉镯来小店典当,不知姑娘的意思……” “劳烦掌柜把他典当的东西拿出来,连同签字画押的当票一并,我以百倍的价格赎回。” 沐云歌一开口,掌柜眼底的笑意已经蔓延到了嘴角:“小的这就帮姑娘去取!” 他就看来人气质不凡,果然是大手笔的主儿。 沐云歌拿到手,一支金钗玉花的簪子虽然款式老旧,但确实是杜氏的东西。 那只玉镯通透的翠色里,夹杂着一缕红…… 天色的翠色透着红玉的玉镯并不多见,沐云歌杏眸微惊。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只玉镯是向珍雁失盗的陪嫁之物! 大概是四五年前,向氏屋里被人偷过一回,仅剩的几样陪嫁首饰全都不翼而飞。 首饰被盗的事情告到了沐睿那儿,查出是府里有个婢女手脚不干净,偷出去卖了钱。 最后,那丫鬟被卖出了府,这件事情也只能不了了之。 就连沐云歌也没有想到,今日玉镯竟然就这样冒了出来。 看来,当年向氏的首饰被偷之事,也和杜美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倒也正好,借着这次的机会,将陈年旧账一笔笔算个清楚。 沐云歌拿到首饰和当票,与掌柜又交代了几句,方才离去。 马车直奔相府,在府门口缓缓停下。 “莫言,一切按着约定来。” “是,王妃。” 沐云歌在玉树的陪同下,进了相府的大门。 才刚走出几步,便看见了沐睿和杜氏闻讯而来。 “不知定王妃驾到,老夫有失远迎。” 沐睿的语气十分客气,还毕恭毕敬的朝沐云歌行了礼。 这几日朝堂局势变幻莫测,太子被废,陛下闭关清修,定王楚元戟再次被陛下重用,处理着朝中大大小小的政事。 沐云歌当然明白其中缘由。 她面色清冷淡淡道:“爹爹不必拘礼,我是特意来看我娘的。” 说罢,她已越过沐睿和杜氏,走在了前面。 沐睿依然跟在后:“你娘前两日染了风寒,老夫已经请大夫来看过了,屋里也指派了两名丫鬟侍候着。” 听说向氏病了,沐云歌加快了脚步,似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她突然回头——“十七年前我娘被人冤枉的事情,爹可有查到线索?” 沐睿微怔,前些日子他忙着帮太子准备围猎之事,这几日又因太子落马焦烂额,还真没顾得上查向氏被冤的那件事。 “老夫正准备派人去查……” 沐云歌雾眸半眯,似笑非笑:“听说当年爹爹将那个叫李坞的男人打瘸了一条腿,这些日子我倒是查到了一点关于他的消息。” 听到沐云歌提到李坞,跟在沐睿身后的杜美兰脸都绿了。 杜氏暗暗捏紧了拳头,她前些日子分明给了秋杏一笔银子,交代秋杏无论如何都要带着李坞离开京城。 却不想,秋杏那个贱人竟然卷款跑了。 前几日,杜美兰出门,在半道上竟被人拉进了死胡同。 当她看清楚眼前的人更是大吃一惊,竟然是李坞那个赌鬼,他输红了眼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杜美兰的头上。 杜美兰迫不得已,给了他几十两银子,以为打发了。 可是李坞得寸进尺,再次找上门来要钱,而且还胆大包天地潜进了牡丹阁。 杜美兰被他用十七年前的真相威胁,只好找出一支老旧不戴的珠钗,和一只销赃的玉镯,将李坞打发走了。 她今日还正在犯愁,要如何解决李坞那个贪得无厌的麻烦精。 这会儿突然听见沐云歌说查到了李坞的消息,杜氏立马坐不住了。 看来,解决李坞的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了。 沐云歌早已不动声色,将杜氏的神色尽收眼底。 都说兔子逼急了都会咬人,像杜氏这种狠心妇人,被逼急了杀人的事情也是做得出来的。 沐睿面色微僵,时隔十七年,再听见李坞这个名字,十指不由紧握成拳,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他人在哪儿?” 虽然恨得牙痒,但是沐睿既然答应过要彻查此事,自然说话会算话。 沐云歌道出了李坞家的住址。 深凝沐睿一眼:“我能告诉爹的就只有这些,希望爹能亲办此事,尽快查出真相,还我娘一个清白。 ”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身后一片寂静,没有人再追来。 沐云歌知道,刚才她这一番话后,不论是沐睿还是杜美兰,肯定都沉不住气了。 沐睿是因为被女儿抢先一步查到线索,面子上挂不住。 就算是为了争回颜面,他必然也会亲力亲为,立马去查出李坞的下落。 而杜美兰,她自是不能让沐睿与李坞碰着面。 所以妇人定会想办法先拖住沐睿,然后抢先一步找到李坞,解决了此人。 面纱下,沐云歌的嘴角漾起一丝冷嘲。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玉树,你跟过去看看,一会儿来我娘的院子里寻我。” “是。” 玉树领命,施展轻功很快便消失在远处。 沐云歌这才疾步前去了向珍雁那间清冷僻静的小院。 隔着院墙,她就已经闻到了浓郁的汤药味道。 “夫人,你先回屋歇着,这些衣服我来洗…… ” 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紧接着又一道尖锐的冷声传来:“红桃,你若是闲得慌,就把我屋里那几件衣裳一并拿去洗了。嗤… …她不过是个下堂夫人,又穷又衰,人你的马屁拍得再响,也捞不到半个子的好处。” 沐云歌闻声进院,一看就看清了院子里的景象。 向氏和一名丫鬟站在井边,围着一大木盆的脏衣僵峙不下。 而另一边,有个丫鬟悠闲自得的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嗑瓜子,脸上眼底全写着偷奸耍滑的精明。 似听见了院子里有人进来,几人的目光同时朝着沐云歌的方向望来。 “歌儿,你怎么来了?” 那个翘着二郎腿嗑瓜子的丫鬟,一时也慌了神,连忙起身将剩余的瓜子塞进了口袋。 虽然向氏是下堂妻,可是她养的女儿可是定王府的正妃,身份尊重。 这些丫鬟自然也不敢在沐云歌的面前放肆。 沐云歌走向向珍雁:“歌儿听闻娘染了风寒,你怎么不在屋里歇着?” 看着向氏的脸色确实有些苍白,气色不太好。 沐云歌内心不禁有些自责。 自从她嫁去定王府后,事情总是一件接连一件,竟连自己的娘亲也无法照顾周全。 似是看出了女儿的心思,向珍雁温柔地覆上她的手,浅笑道:“我也是闲不住,出来院子里透口气,顺便把几件衣裳洗了。” 向氏下堂这么些年,身边并无丫鬟侍候,都是靠她自己打理。 这么多年下来,也早都习惯了。 所以前面生病积攒了几日的脏衣裳,她也没有指望让别人洗。 就在这时,方才在院子里偷懒还说风凉话的那名丫鬟,也连声附和:“是夫人闲不住,奴婢们想劝也劝不住。” 还真是个巧言令色的丫鬟。 沐云歌平日里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 她淡淡瞥了眼井边的木盆,冰冷出声:“井水寒凉,我娘感染风寒未愈,井水自然是不能碰的。” 那丫鬟全然不觉沐云歌的冷漠,更是谄媚附和: “定王妃教训的是,夫人的身子还虚,井水肯定是不能碰的。奴婢这就搀扶夫人回屋歇着。红桃,你赶紧帮夫人把脏衣裳洗了。” 红桃那丫鬟一副做错事的怯懦神色,不吱声的蹲下,手就要碰到木盆的那一瞬。 突然被沐云歌厉声打断:“红桃,你搀扶着我娘进屋,这盆衣服……交给她来洗。” 红桃愣了愣,似是被定王妃周身的气势吓倒,回神赶紧扶着向氏进了屋。 而在旁的另一个丫鬟脸色不太好看:“这些衣裳为什么要让奴婢洗?” 刚才红桃分明就已经准备来洗了,定王妃却偏偏点名让她来洗。 “本妃说让你洗,那你就得洗!” 沐云歌就要让她知道,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那丫鬟依然愣站在原地,她原本就是杜氏房里的丫鬟,来向氏这里侍候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实际是帮杜氏盯着向珍雁。 所以在这里,活儿都是红桃的。 沐云歌再看了她一眼,嗓音更多了几分狠戾:“你还愣着做什么?我们相府可不养闲人,就算我娘只是个下堂妻,你既是来了这里,就得毕恭毕敬的侍候着。日后……倘若再敢对我娘有半分不恭敬,本妃要么割了你的舌头,要么把你卖去窑子里,让你去侍候那些有钱有势有身份的人……” 第111章 奸夫淫妇,不堪入目! 沐云歌的声音不大,却是掷地有声。 这个丫鬟她刚才看着就有点眼熟,细想突然忆起,曾在牡丹阁见过此人。 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 那丫鬟确实被沐云歌的话吓到,顿时闭了嘴,乖乖蹲在水井旁开始洗衣裳。 沐云歌这才回屋,正好看见丫鬟红桃倒了汤药,递送到向珍雁面前。 这个叫红桃的丫鬟看着面生,应该是新进府的丫鬟。 沐云歌对她印象还不错,等了结杜氏的事情后,倒是可以让红桃这丫鬟继续留在向珍雁的身边侍候。 她正想着,向珍雁的声音传来——“歌儿,你怎么突然就回府了?” 既不逢年也不过节,女儿突然回娘家,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沐云歌浅浅一笑,走向妇人:“我回来陪娘小住几日,娘怎么还嫌弃我了……” 向珍雁眼底都是宠溺,语气却带着斥责:“你这孩子……嫁为人妇,怎能动辄就往娘家跑?理应留在夫君身边照顾才是。” 虽然妇人心中也思念女儿,可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相夫教子才是妇德。 沐云歌亲昵地挽着妇人的胳膊:“元戟这几日政事繁忙,还是他提议让我来相府陪娘小住几日,也能解解乏。” 她知道娘的性子,所以并未告诉向氏自己此次前来相府的目的。 不过等到明日,真相水落石出,妇人自会明白。 很快,玉树便随后而至。 她附在沐云歌耳边低语:“王妃猜的果然没错,杜氏教唆管家拖住了沐丞相,自己先一步离开了相府,应该是去了城西李坞家中。” 沐云歌眉眼含笑:“知道了!” 就算杜氏去了城西李坞的家中,也不可能见得到李坞。 而莫言的人,也已经早在那里等着杜氏。 向珍雁不难看出女儿眼底的笑意,忍不住好奇: “难得见你这孩子如此高兴,今儿莫非是遇上了什么喜事儿?” 一旁的玉树和向氏也极是熟络了,神秘眨眼卖了个关子:“确实是件大喜事儿,等到明日……夫人自然就知道了。” 王妃有交代,在事情还没有办成之前,绝不能对外吐露半个字的风声。 向珍雁笑了笑:“好好好!瞧你们这两个丫头神神秘秘,我就不过问了。” 转眼,便已入夜。 沐云歌和娘亲睡在一张床榻上。 空气里静悄悄,母女俩之间的气氛温馨又和谐。 沐云歌撒娇的贴靠着娘亲,俏皮地轻声道:“娘现在最大的心愿是什么?说出来……或许很快就能实现了。” 她心中猜测,妇人最大的心愿应该是,希望十七年前的事情能沉冤昭雪,真相大白。 向珍雁轻歪着头,和女儿的脑袋靠在一起,唇角含着笑。 妇人几乎连想也没想,轻声笑道:“娘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早日为定王开枝散叶,子胥也能说门好亲事。” 当娘的,心里永远最挂念的都是儿女。 沐云歌水瞳蒙上一层浅雾。 她还一直都没有机会告诉向氏,自己和定王并不是真正的夫妻,而且就快和离了! 显然,现在也不是开口的好时机。 “娘,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应该多为自己打算……” 沐云歌仔细看看娘亲,她多希望娘也能得到属于她的那份幸福。 向珍雁虽然已经四十,但皮肤白皙细腻,五官秀美温婉,气质流露出这个年纪少有的娇羞清雅。 妇人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逸出一声轻叹:“只要你们兄妹俩幸福,娘就知足了。” “只有娘幸福,我和哥哥才能幸福。” 沐云歌声音轻柔,却是意味深长。 为了帮娘沉冤昭雪,回到当家主母的位置,她早已安排了一出好戏,等到明日便能知晓。 翌日清晨,沐云歌陪着向珍雁吃完早饭,硬拽着妇人去花园里散步。 花园左边的南厢是沐睿的住处,右边紧靠着就是杜氏居住的牡丹阁。 向珍雁的杏眸划过一抹复杂,压低嗓音道:“歌儿,我们还是回去。” 这牡丹阁,曾经是向氏的住处,留有太多太多的回忆。 平日里,若非万不得已,向珍雁从不会靠近此地。 就在这时,忽闻牡丹阁的院子里有怒声传来:“夫人昨夜究竟去了哪里?” 这怒吼声似出自沐睿! 向珍雁正要转向的身子,微微僵滞,缓慢回头望向牡丹阁的方向。 “好像是爹的声音,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儿?娘,我们过去瞧瞧……” 沐云歌说话的时候,身后的手悄悄给了玉树一个手势。 她也没有给向珍雁开口拒绝的机会,拽着妇人走向牡丹阁。 向珍雁面色凝重,声音更是压得极低:“歌儿,这里不是娘该来的地方,你别再胡闹。” “女儿正好有话要问爹,这件事情也与娘有关,娘当然要去……” 沐云歌执拗地拽着向珍雁,继续朝前走。 向氏微微怔愣,她不明白事情怎会突然扯到自己。 不过再回神,妇人还是极力想要挣脱女儿的手: “歌儿,娘还是……” 就在这时,站在院子里的沐睿已经看见了她们母女。 男人眸光收紧,苍劲五官的戾气微有收敛:“你们母女怎么来了?” 倒是沐云歌故作云淡风轻地先开口:“我与娘在花园散步,正巧听见爹的声音,于是女儿便过来问问,昨日我给爹的那个住址,爹可有找到那个叫李坞的男人?” 当听到李坞这个名字,向珍雁的身子如遭电击,脚步也停滞不前。 沐云歌挽着妇人的胳膊,自是能清楚感受到妇人的异样。 她压低嗓音轻声道:“娘放心,女儿一定会帮你洗清当年的冤屈。” 向珍雁此时才明白,女儿硬拽着她来此的目的。 眼下,沐睿已经踱步走到了他们母女面前。 男人清了清嗓子,理直气壮:“昨夜老夫昨日派人蹲守了一夜,可是却并未见到有人回去。” 沐云歌却是冷冷一笑:“爹口口声声说要彻查十七年前的真相,事实上却没有用心竭力,如今看来,女儿只能自己亲自来查了。” 她这句冷讽,让沐睿面子上挂不住,神色极是尴尬:“老夫近日……确实事务繁多,没能顾得上此事,不过老夫答应过彻查此事,就一定会做到。” 就在此时,玉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王妃,莫侍卫他们已经查到了那李坞的下落。” 当着沐睿的面,沐云歌故意反问:“那厮现在人在何处?” 玉树连声应:“人进了云莱客栈,还没有离开… …” 沐睿眉头紧蹙,低沉一声:“来人,准备马车。 老夫亲自走这一趟。” 他的话落音,沐云歌紧攥着向珍雁的手,上前一步:“我和娘……也随爹一同前往。” 沐睿眸光微暗:“你娘……就不必去了!” 虽然事情过去了十七年,但向氏和李坞当年衣衫不整被发现的画面,始终是沐睿的心结,至今不能释怀。 他自是不愿意再让向氏与那李坞再见上面。 向珍雁那双清亮的明眸深处,眸光亦是错综复杂的变化。 男人的神色和言语,都戳中了她的痛点。 她明明是被人陷害冤枉,却只能忍辱负重十七年,连她自己也觉得抬不起头做人。 “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向珍雁突然开口,神色坚定绝决:“既然是为我彻查此事,我岂有不出面的道理。” 妇人咬紧牙关,心里暗暗拿定了主意,这次她定要亲口与那个叫李坞的男人对质,问清楚当年他为何要污蔑陷害自己! “我赞同娘一同前往。” 沐云歌从娘亲的眼睛里,看见了执着与勇气,顿时安心不少。 原本她最担心的就是向珍雁,怕重查此案勾起妇人的伤心事,再次伤害到向氏。 现在看来,向氏已经拿出了决心和勇气,要从过往的阴影里走出来。 既然沐云歌与向氏母女意见一致,沐睿也无话反驳,只能默许了此事。 马车已经备好,约莫两刻钟的时辰便到了云莱客栈。 莫言在前面引路,故意压低嗓音提醒:“王妃,听客栈的伙计说,屋里还有个女人,我们……真要就这样闯进去吗?” 沐云歌瞥了眼沐睿,将问题抛给了他:“依爹的意思呢?” “像他这种不入流的货色,在客栈开房搅和在一起的女人,能是什么好东西。不必给这种货色留面子。” 沐睿这一路上都冷着脸,提到李坞这个人,更是满腔恨意和鄙夷。 闻言,沐云歌给了莫言一记眼色:“我爹说得对,这种不入流的货色……不必给面子,直接把门撞开!” “是,王妃。” 砰的一声响,莫言率先把门撞开。 客房的床上交缠着两具白花花的身子,男人壮实的身体将女人压在身下,画面不堪入目。 门外的向氏急急撇开目光,脸色泛起酡红。 沐睿也有些不自在地望向别处。 也就在这瞬间眨眼的功夫,莫言不留痕迹的点指解开了这二人身上的穴道。 床榻上,原本交缠在一起的两道白花花的身子,忙不迭地分开。 被同时解开了哑穴的女人,发出一声尖叫:“啊——” 这一叫不打紧,熟悉的声音顿时让站在门外的沐睿和向珍雁同时回眸。 比起令人羞耻的画面,更让他们血液逆流的是这尖锐嗓音的主人,竟然是杜美兰。 沐睿望着床榻上那对赤身裸体的狗男女,眼底杀机隐隐,凶戾之极:“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来人,把人给老夫绑了。” 杜氏光溜溜的身子暴露在众人前,又羞又惊,再看清楚来者何人,更是惊恐万分。 她急着想上前解释,无奈春光外泄,只好用力将被子拉到胸前遮羞,再急着下床:“老爷……” 沐睿压根儿没有给杜氏碰到自己的机会,一脚狠狠踹在她的身上。 杜氏的身子瞬间倒在地上,白皙光洁的裸身又暴露在空气里,凄凉的哀嚎声扬起:“老爷,臣妾真的是被人陷害的,我和这个瘸子……绝无苟且之事。” 她就算是瞎了眼,也绝不可能和李坞这种角色搅和到一起呀! 沐睿咬着牙:“贱妇,你昨晚彻夜未归,原来是和这个不入流的奸夫厮混在一起……” 他昨夜留宿牡丹阁,清早却发现妇人不在,怀疑杜氏彻夜未归。 可牡丹阁的丫鬟却解释,说杜氏昨夜回来得晚,今儿一大清早又出城去灵隐寺拜佛祈福了。 沐睿原本还半信半疑,现在看来牡丹阁里的丫鬟说得都是谎话。 想来,牡丹阁的丫鬟这也肯定不是头一回说谎。 李坞刚来得及穿了条亵裤,就被人五花大绑了起来。 别看他平日里打起老婆来凶猛,此时就是个怂包,只差没吓得尿裤子,连声讨饶:“丞相饶命!其实是……是夫人她勾引的我……” 杜氏闻言,更是花容失色,香肩乱颤的发抖:“死瘸子,你少血口喷人!” 她昨日抢先一步,赶在沐睿的人之前到了李坞家中,却不知被谁打晕过去。 再醒来时,杜氏就发现自己被李坞这个赌鬼压在身下。 二人皆身无寸缕,动作极其不堪的交缠在一起。 而且,他们二人皆被点了穴道,无法动弹,也不能出声。 李坞咬紧牙,指着杜氏:“夫人怎么能翻脸就不认帐了?你还说就算小的腿瘸了,还是一样的腰有力气活儿也好,十七年前夫人不就是看中我这一点,才肯花了三百两银子让我伙同你……陷害当时的沐夫人,现在东窗事发了,你可不能翻脸不认帐。” 其实,在昨日杜氏被敲昏后,莫言等人将从她身上搜出的毒药,当着李坞的面毒死了一头牛。 也让李坞顿时明白杜氏找上门的目的,是要置他于死地。 李坞自是不肯坐以待毙。 眼下,他要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杜氏头上。 只有将杜氏置之死地,他才有可能死里逃生。 闻言,沐睿更是震惊不已。 他没想到十七年前的事情,竟然会是杜氏一手策划的。 沐睿一身凶戾,歇斯底里冲着裹在被子里杜氏怒吼:“贱妇,你还不快给老夫……从实招来!” 第112章 一纸休书! 站在门外的向珍雁,在听见刚才李坞的那番话后,杏眸惊怔。 她知道杜氏心术不正,但却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会坏到骨子里。 向珍雁心中悲愤交加,在女儿的搀扶下,微颤着走进了屋子。 眼前的杜氏,看起来狼狈之极,依然不甘地想要在沐睿面前强辩。 “老爷,这件事情分明是有人想要害我,昨日我出府被人敲昏过去,再醒来就出现在这里……” 还未等沐睿开口,身后传来沐云歌的一声冷嗤。 她轻蔑反问:“你昨日唆使管家拖住我爹,匆促出府难道不是为了抢先一步去见李坞吗?哦……不对,应该说你是为了抢先一步杀人灭口!” 闻言,沐睿苍劲的墨瞳更显晦暗如深。 杜氏紧裹在被子里,原本瑟瑟发抖的身子突然僵滞,也当场石化。 不过,杜氏转念就想明白了。 再抬眸,她的眼睛里迸出刀子般凌厉的光,又恨又气:“我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你这个小贱人设下的圈套……老爷,妾身和这个死瘸子真的是清白的,是这小贱人陷害算计我。” 其实刚才沐云歌一开口,沐睿便听出了其中端倪。 不过,杜氏的身上肯定也干净,十七年前的事情和她脱不了干系。 但不论怎么说,杜氏现在都是丞相夫人。 今日之事闹得如此大,传出去丢的是相府和沐睿的颜面。 沐睿暂且放下杜氏在旁,冷沉的目光落到沐云歌的身上,透着薄怒:“歌儿,你……为何要这么做? ” 就算是要彻查十七年前的真相,也不必将家丑外扬,丢脸丢到了长安街上。 见沐睿将矛头指向沐云歌,一直沉默未语的向珍雁突然疾步上前。 “老爷为何不先质问那毒妇,当年为何要陷害我?” 向氏现在才明白,女儿口口声声说今日会为她沉冤昭雪,看来已是准备了许久。 女儿为了她能做到这一步,她当然拼尽全力也要护着女儿。 向珍雁下巴微扬,眸底透着锐光,毫无惧意地与沐睿视线相对。 沐睿凝着突然对峙在眼前的向氏,愣了愣,喉结滚动,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自从向氏嫁入沐府直至下堂,这二十多年来,沐睿还是头一回在向氏的眼睛里看见如此咄咄逼人的强硬气势。 沐睿在妇人犀利的目光注视下,眸色终于有了松动:“老夫说过,十七年前的事情会彻查到底,给你一个交代。就一定会言而有信!” “老爷要如何交代我暂且不问,不过……她倒是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向珍雁的目光,从男人的脸上缓缓转向杜氏,目光冰冷,一步一步走近杜氏。 向氏突然抬起手,啪啪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落在杜美兰的脸上。 她几乎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能将胸腔的愤意发泄。 重力甩下两记耳光后,向氏脚步不稳的朝后退了一步。 幸而沐云歌眼疾手快,一把将娘亲扶稳。 在沐云歌的印象里,娘亲虽然骨子里倔强,但性情温柔善良,平日里连一只蚂蚁也舍不得踩,更别提动手打人。 看来,妇人憋屈受了十七年的痛苦,全都在这两记耳光里。 杜美兰挨了两记耳光,白皙美艳的脸颊顿时红肿得像馒头,又痛又恨:“贱妇,你敢打我……” 自从她坐上相府女主人的位置,何曾受过这种屈辱。 杜美兰爬起来想要还手。 无奈双手一松开,被子下白花花的身子就暴露在空气里,春光外泄。 迫使杜氏只能收手紧攥住被子,无力还击,却心有不甘:“求老爷为妾身做主,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母女欺负妾身啊……” 沐睿怒不可遏,低喝:“你还嫌在外面脸丢得不够吗?来人,先把人押回相府。” 烈日金辉,笼罩着大地。 丞相府的南厢的大堂内,窗口倾洒的阳光也仿若突然暗沉下来,气氛分外阴冷肃然。 沐睿端坐在家主的位置上,凝盯着押跪在堂下的二人。 瘸腿李坞依然只着一条亵裤,浑身被鞭打得血痕累累,嘴角也挂着血丝,无力地趴跪在堂下。 “丞相大人,小的……真的全都交代了。当年杜氏发现小的与相府的丫鬟秋杏私通,以此为威胁…… 逼小的陷害夫人,丞相大人休妻下堂,她这个妾室才有机会扶正……” 杜美兰跪在不远处,此刻身上穿着白色底衣,发髻凌乱。 闻言,她更是吓得花容失色。 杜美兰泪眼汪汪,梨花带雨地望着沐睿哭诉:“当年老爷可是亲自查明了向氏与李坞私通,向氏还将自己的首饰赠予这个赌棍,他拿去典当铺子的当票,还是老爷亲自去取的。” 说罢,她再指向李坞,企图反咬一口:“这个死瘸子分明就是和向氏母女一伙,今日与她们母女联手,算计陷害妾身,还请老爷明察秋毫。” 沐睿眉峰微挑,苍劲的眸光隐隐透着戾气。 若说到证据,当年是他亲自在典当铺子查出向氏的首饰被李坞画押典当。 倘若说向珍雁与李坞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首饰为何会落入李坞手中,当年确实让他很难相信妇人是清白的。 眼前,杜美兰身姿娇柔,掩面抽泣的楚楚模样,让沐睿心里不禁油生一丝怜惜。 他实在不相信睡在自己身边,娇柔媚嗲的妇人,会有如此心机。 莫非,这一切真的是向氏母女与瘸腿李坞设下的局? 想到这儿,沐睿捏紧拳头,墨瞳犀利如刀,目光再次扫向沐云歌。 他襟正肃然地道:“既然今日是处理家务事,那就恕老夫冒犯,这里没有定王妃,只有相府嫡女。” “云歌是身份不重要,今日重要的是要为我娘亲讨回公道。” 沐云歌眉目清冷,透着难以言喻的气势。 不过,沐睿的眼神同样凌厉,带给人极其强烈的压迫感。 “老夫既说要查清此事,那就定是要还所有人一个公道。今日之事,分明皆在你的算计之中,你为了帮你娘洗脱罪名,不惜陷害杜氏,可属实情?” 他纵横官场,阅人无数,哪能看不出今日之事全盘都是在沐云歌的掌控之中。 沐云歌倒也不遮不掩:“没错!今日的一切,确实都是我一手策划的。” 听见她亲口承认,杜美兰的气焰顿时就起来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直接奔上前抱住沐睿的衣袖,哭中带闹:“老爷,你刚才可听清楚了,这个死丫头亲口承认是她陷害我,妾身和那个死瘸子真的是清白的!” 沐睿不留痕迹地甩开了她,脸色亦是极黑极沉。 就算今日之事是沐云歌算计杜氏,但杜氏也难将自己摘干净。 沐睿沉着脸,凝向沐云歌和向氏,语气带着斥责:“你们怎能不顾相府颜面……” 沐云歌冷笑:“爹不是说要彻查十七年前的事情吗?女儿今日这出戏也是为了给爹热场,帮你勾起当年的回忆。今日杜氏所经历的,都是她十七年前陷害我娘所做过的事情,女儿不过是以牙还牙,何错之有?” 此时此刻,杜美兰已经渐渐从慌乱中回了神。 既然沐云歌已经亲口承认设计陷害她,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十七年前的事情,就算李坞开口指认她,也拿不出证据来。 杜美兰顿时有了底气。 为了打消沐睿对自己的怀疑,她咬牙发起了毒誓:“老爷,妾身敢对天发誓,十七年前绝没有做过陷害向氏的事情,倘若妾身说谎,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这辈子再也得不到老爷的恩宠。” 果然还是她更懂男人的心。 她信誓旦旦地发完毒誓,清楚看见沐睿的神色似有松动。 杜美兰不失时机的又补了一句:“老爷,今日之事不难看出……向氏与这个死瘸子一直藕断丝连,他们才会有机会联手陷害妾身。” 今日,沐云歌害她出了这么大的糗,杜美兰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她宁可发毒誓,也要死咬着当年确是向珍雁红杏出墙,企图将沐睿的怒火再转移到向氏的身上。 沐睿深邃幽暗的墨瞳,直勾勾瞪着浑身是血的魁梧男子:“如果你不想另一条腿也废了,就老老实实全盘托出……”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浓郁杀机。 李坞的身体颤抖得厉害,除了血淋淋的鞭痕疼得很,他心中也是极害怕的。 于是,他再次将十七年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 还有他这次是如何寻到杜氏,三番两次索取钱财,以及杜氏昨日寻上门想要下毒谋害他性命之事,全都交代了。 杜美兰这才猛然发现,原本藏在衣袖里的那包毒药不翼而飞。 她慌张辩解:“老爷,一切都是他胡谄,想要陷害妾身,我从来没有给过他银子,也与他并无往来… …” 杜美兰心中笃定,自己给李坞的那些银子,这个赌棍肯定是输光了。 而且,秋杏拿了她最后一笔银两后便失踪,显然是撇下李坞这个赌棍卷款逃离了京城。 就凭李坞这几句话,根本定不了她的罪名。 况且沐睿对李坞恨之入骨,也不可能相信李坞的说辞。 所以,杜美兰坚信只要自己死咬着不松口,就万无一失。 为了转移沐睿的注意,她再次将矛头对准向珍雁。 朝着向氏大声冷嘲热讽:“如果我没记错,秋杏那丫鬟当初离府时,你还给了她二十两银子,现在却又编排是她与你的奸夫合谋,反正现在找不到秋杏,你们母女想怎么编排都成!” “你……血口喷人!” 向珍雁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她也是今日才得知,当年陷害自己的人,其中还有秋杏。 心里确实不是个滋味! 看见杜氏的嚣张气焰见涨,沐云歌也不打算再继续浪费时间了:“玉树,把人带上来。” 闻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沐云歌的身上。 她这才接着道:“既然十七年前陷害我娘的事情,秋杏是关键人物,那就让她来亲口说出实情。” 这一回,轮到杜美兰傻了眼。 很快,秋杏就被带到了厅堂中央。 从她走进门,就感受到了来自向珍雁的灼灼目光。 秋杏心虚地耷拉着脑袋,不敢与往昔的主子目光对视。 刚才在门外,杜氏的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当年,向氏确实待秋杏不薄,知道她赎身出府嫁人,还特意拿出了压箱底的陪嫁,赠予她二十两银子当作嫁妆。 只可惜秋杏当年被男女情爱冲昏了头脑,才会受杜氏利用,陷害自家主子。 “夫人,奴婢对不起你。”秋杏嗵的一声对着向珍雁的方向跪下,磕头认错:“当年奴婢听信了杜氏的谗言,一时迷了心窍,才会在夫人的茶水里下药。 ” 她的话出,杜美兰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恨不得立马将秋杏撵出去——“她是哪里冒出来的野妇?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你们母女别以为随便找个人冒名顶替秋杏,就可以把罪名扣在我的头上……” 杜美兰知道,平日里沐睿连她身边常侍候的几名丫鬟都叫不出名字,男人又怎么可能还记得秋杏。 更何况事情已经过去十七年,物是人非,秋杏的容貌身材都有极大的变化。 杜美兰何等精明,无论如何这个罪名她还是会咬牙不承认。 秋杏拿出随身的包袱,将里面的银元宝呈落在地面:“老爷,这是前些日子杜氏找上我,给的一百两银子,全都在这儿了。” 向来,大户人家的银元宝都会有记号,只要沐睿看了便知。 沐睿眸光阴鸷,低沉下令:“呈上来。” 随即,家仆便将摆在地上的银元宝呈上去。 站在沐睿身边的杜美兰,这次是真的慌了神。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秋杏把那些银子竟也带来了。 只怪她当初心急,一时疏忽忘了将这些银两洗白。 当这些印有沐府印记的白花花银元宝,呈现在沐睿面前时,男人的脸都绿了。 杜氏口口声声说是向珍雁母女陷害她,可是眼前人证物证俱在。 根据李坞和秋杏夫妇的证词,也并无疏漏之处,实在是让沐睿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的杜美兰。 “这些银两……你要做何解释?”沐睿冷眼瞥向杜氏:“你不会告诉老夫,它们是自己长脚从相府里飞出去的?” 男人的口吻,分明已经对杜氏产生了怀疑。 倘若这些事情都真的是杜氏所为,那妇人的歹毒心机,着实令他脊背寒凉。 杜美兰脸色惨白,吱吱唔唔:“妾……妾身真的不知道……” 因为秋杏出现得太突然,让她全然没有设防。 就在这时,沐云歌突然走上前。 半壁阳光从窗口倾落,她的周身被金光笼罩,芳华明媚,璀璨之极。 “女儿这里还有两样物件,一并呈交给爹爹定夺。” 沐云歌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支金花珠钗和翡色玉镯。 向珍雁一眼就认出了那只玉镯,顿时杏眸睁大: “歌儿,这……只玉镯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她的惊诧声,也让沐睿仔细望向沐云歌的手中之物。 那只翡色玉镯里有一缕红玉,独特之极。 就算沐睿也还能记得,这是向氏当年的陪嫁之物。 前几年在府中遭窃,偷盗的丫鬟是抓到了,可是东西却没能搜出。 沐睿揉了揉太阳穴,眉头变得更沉。 当年他就察觉到此事有异,却未深究,今日东窗事发,更知非同寻常。 不等他开口问。 沐云歌的声音扬起:“这支珠钗和玉镯都是李坞拿去当铺典当的首饰,当票就在这里,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日期,也就是昨日早上的事情……” 李坞趴在地上,鲜血沿着手臂往下滑落,有气无力的应声:“这两件首饰都是杜氏给我的,她说手里没有银子,让我自己想办法。” 这回,杜美兰再也无力辩解。 前几日李坞缠着她要银子,她才刚给了秋杏一百两,实在是没有办法再从府里的帐面取出大量白银,只好将自己不用的一支旧钗和藏着无法销脏的这只玉镯拿出来,打发了李坞。 没曾想,沐云歌竟然能从当铺里将这两样东西赎回来。 沐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狠狠地瞪着杜氏,出声威胁:“你若是再不如实交代,老夫也只能将你送官查办。” 杜美兰只觉腿脚一软,瘫倒在地。 她仿若一只落入陷阱的困兽,悲痛哭着求饶:“老爷,妾身也是太爱老爷,才会一时糊涂……” 这番说辞,简直是可笑之极。 沐云歌冷声提醒杜氏:“如果我没有记错,方才你可是发过毒誓的,如果当年真是你陷害我娘,便死无葬身之地!这话……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 杜美兰脸上还挂着泪,眸光错综复杂,既愤然,又惶恐,还有说不出的恨意。 沐云歌的目光平静地望向沐睿:“爹打算如何给我娘一个交代?” 此时此刻,她的语气就像是个旁观者,淡看云卷云舒,静观沐睿的态度。 沐睿眉心紧锁,沉默片刻后:“杜氏犯七出之妒忌,勾结外人陷害向氏,起歹毒之心,欲杀人灭口,从即日起……杜氏不再是相府主母,贬为府奴。相府中馈印章交还给向氏主掌。来人,纸墨侍候!” 第113章 她只想保全定王! 沐睿几乎是咬着牙提起笔墨,龙飞凤舞地写下休书,落笔盖印。 他将那一纸休书扔在了杜氏的脸上,冷哼一声,气得说不出话。 此时此刻,杜美兰瘫软在地,脑子混混沌沌,整个人好似打了霜的茄子,蔫了。 厅堂里,更是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还是沐云歌先开口,打破了眼前的沉静:“来人,现在就去把牡丹收拾出来,所有用过的东西全都要换掉。” 她这一声,仿若当头一棒,顿时让杜美兰清醒过来。 杜氏渐渐恢复理智,视线落在眼前的休书上。 她再缓缓抬眸望向沐云歌。 杜美兰这半生,算计人还从未失过手。 可是她却在沐云歌的手里,接连着翻过两次跟头,这次被沐睿休弃贬为府奴,较上回相比,更显狼狈。 想到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小贱人一手策划的,杜美兰心底怒火中烧,睚眦欲裂,此刻想杀了沐云歌的心都有。 不过,杜美兰也不是轻易认输的主儿。 她心中冷笑,沐云歌这个小贱人,真以为这样就能击垮她吗? 等着瞧! 相府女主人的位置,迟早还是她的! 似是看穿了杜美兰的心机,接连下来的几日,沐云歌都留在了相府。 沐云歌心里明白,沐睿这次虽然言出必行,给了向珍雁一个交代。 但他和向氏二人分开多年,之间早就产生了无形隔阂。 就算沐睿将府里的中馈印章交到了向珍雁的手里,也并未与向氏敞开心扉。 向珍雁一时之间,很难在相府再次树立起主母的威信。 而且,杜美兰虽被贬为府奴,可是她心机颇深,日后在相府少不了会挑惹事端。 以向珍雁温柔和善的禀性,自然不是杜氏的对手。 所以,沐云歌要在离开相府之前,要帮向珍雁将牡丹阁里的人手都安置好。 以前牡丹阁的丫鬟,自是一个都不能留。 她先前看中的红桃,便安排留在了向珍雁的身边侍候。 还有楚元戟安插给她的人手,现在也派上了用场。 沐云歌让几名侍卫乔扮成家仆,留在了牡丹阁里。 只有保证向氏在相府里平安无事,她才能安心地离开。 离府之前,向氏拉着女儿的手,眸光含泪,依依不舍。 沐云歌最怕这般煽情的场面,故作轻松地打趣道:“娘若是真舍不得我,女儿就不走了。” 她这一句出,便逗笑了妇了。 向珍雁柔声轻言:“歌儿,你回去后要代娘向定王殿下转达谢意。” 沐云歌笑应:“他又没出半分力气,娘谢他做甚?” “若非定王殿下派手下的人帮忙,仅凭你一人之力,又怎能帮娘沉冤昭雪?” 向珍雁是明白人,就算沐云歌聪明,手底下也得有好帮手。 而定王安排在沐云歌身边的人,向氏都看在眼里,个个都是忠心耿耿,也不禁让妇人对定王的好感加深了几分。 沐云歌反覆上妇人的手,轻拍两下:“好好好! 我一定把娘的谢意传达到。” 就在沐云歌正要上马车之际,沐睿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府门口。 “老夫也有几句话,想单独和定王妃说。” 经过杜氏这件事情,沐睿显然深受打击。 才几日的光景,他就平添了不少白发,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许多。 沐云歌原本一直对这个爹不满,可是当看见沐睿银发苍苍的颓唐模样,心尖还是没由来的一软。 毕竟是骨血相连,想来原主对这个爹,也并非全无感情。 沐云歌一记眼神示意,玉树和随行侍卫便都退下,向氏也先行离开。 马车前,只剩下沐睿和沐云歌二人。 沐云歌开门见山:“爹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自从陛下围猎遇刺回宫后,就一直没有早朝,朝中事务多由定王殿下代为处理。如今朝堂之上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猜忌,甚至……有其他皇子的党羽,背里的想要诟陷是定王殿下软禁了陛下。” 沐睿的神色有些疲惫,近来家事国事,无一不令他忧心。 沐云歌静静看着他,反问:“爹是想绕着弯子,在我这里打探陛下的情况吗?女儿只能告诉爹,我什么都不知道。” 听得出女儿话里的提防,沐睿的眉心皱得更紧了。 “爹知道你不信任我,但是此事关系定王殿下前程,老夫的这番话你一定要传达给定王殿下,陛下的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歌儿,爹知道……你认为爹向来厚此薄彼,以前眼里只有……宁王殿下,但定王殿下也是我的女婿,定王府与相府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老夫绝不会看着他被人算计也无动于衷。” 从他的眉眼之间,能看得出此话并非虚意。 沐云歌再细品父亲刚才的话,其间似乎并未试探过陛下懒朝的真正原因。 看来,沐睿这番话是出自肺腑。 沐云歌这才点了头:“爹的这番话,女儿会告诉元戟,也……替他在此多谢爹的这番好意。” 闻声。 沐睿再一次正色凝盯着这个女儿,突然觉得熟悉又陌生。 这次,是沐云歌查出十七年前向氏的冤案真相,她每一步都算计得极其缜密,人证物证俱全,着实让沐睿大吃一惊。 也正是这件事,让沐睿重新认识了这个不被自己待见的女儿。 倘若沐云歌是个男儿身,有此谋略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沐睿心中竟漾起一丝惋惜。 很快,马车离开相府,徐徐朝着皇宫的方向行进。 莫言一早便回宫传了消息,等到沐云歌回宫时,他已等在宫门口。 “属下奉命在此恭迎王妃,王爷还交代……让王妃回宫后便前往莲宫,王爷在那里等着王妃。” 沐云歌心中微惊。 为何男人会让她直接前去莲宫?莫非陛下出了什么事? 想想又不太可能。 倘若陛下有事,楚元戟应该早就派人去相府传信给她了。 马车继续往前,沿着莲湖的青石小径,很快便到了莲宫外。 沐云歌下了马车,一眼便看见了宫门外的场景。 莲宫的高墙外,四周全都排列着禁军,看样子应该是守候在此。 楚元戟身着如火焰般赤红精绣着曼陀罗花的锦袍,英俊的五官映衬着灼灼火红,耀眼之极。 他大步流星朝着沐云歌的方向走来,高大伟岸的身躯每一步都沉稳霸气。 “元戟,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沐云歌环顾四周,莲宫外不仅戒备森严,气氛亦是凝重。 楚元戟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自然地牵上她的手:“歌儿,借一步说话。” 见他神色肃然,沐云歌竟一时忘了抽回手,任由男人牵着她走到临近的莲湖前。 “自从你那日离宫后,父皇突然就来了莲宫,也不知是在莲宫里发生了什么事,父皇将自己关在玉昭仪曾经的寝殿中,不吃不喝已经好几日了……” 楚元戟眉头紧锁,看得出心中担忧:“歌儿,本王记得你先前说过,已经找到了治疗父皇心病的法子,可眼下这样的情形,看起来似乎并不像好兆头。” 听完男人的话,沐云歌大概猜到,陛下应该是找到了玉夙留下来的词曲和物件。 “我想……是时候让我再给陛下看诊了。” 她料定,经过这几日的沉淀,陛下的情绪应该渐渐平稳,冷静下来。 楚元戟紧握着她的手,目光深邃且凝重:“你可真有把握?” 事关陛下安危,倘若真有个好歹,恐怕就连他也不能独善其身。 这几日,虽然楚元戟已经极力的封锁了消息,可是莲宫外有重兵把守,不可能不引人猜忌,朝堂里的异声已经越来越清晰,他心里都十分清楚。 沐云歌雾眸出奇的宁静:“已经到了这一步,元戟你也只能让我一试了。” 今日沐睿的一番话,也让她清楚知道了楚元戟现在的处境并不好过。 陛下信任且重用他,反倒让他在朝堂惹得一身骚。 楚元戟薄唇紧抿,鹰般锐利的眸盯着她,沉默片刻后重重点下头:“本王信你!”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从他一开始找上沐云歌,其实就是选择了相信她。 缓缓,楚元戟松开她的手,依然愁云满脸:“只是……父皇现在什么人也不肯见,就连本王也只能站在寝殿外说话。” “元戟,你帮我准备一盘棋,就说我恳请与陛下对弈。” 沐云歌心里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事到如今,也只能一试。 楚元戟愣了愣,又是棋?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沐云歌前两次为陛下看诊,也都利用了棋局。 莫非……这棋局里藏着给父皇治病的药引? 在沐云歌迈进莲宫前,楚元戟便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棋盘和棋子,让她带入了莲宫。 桂公公已经等在门内,面色惶恐:“奴婢给定王妃引路。” 前往玉昭仪寝殿的路,沐云歌并不陌生。 桂公公心惊胆战在站在门外通传:“陛下,定王妃恳请与陛下对弈一局。” 这一连好几日,陛下将自己关在里面,不吃不喝。 桂公公只觉得,自己项上的这颗人头怕是很快就要掉了。 接着,空气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就在桂公公面露难色地望向沐云歌的时候,一道沙哑低迷的声音从门内传来——“让她进来。” 是陛下的声音,伤感中透着无力,更似疲乏。 桂公公又惊又喜,没想到陛下会答应让定王妃进去。 他连连向沐云歌作揖行礼:“就有劳定王妃了。 ” 桂公公心想,定王特意请定王妃来莲宫,心中一定是有了把握。 眼下,他这个奴才也只能将劝谏陛下的希望,落在定王妃的身上了。 沐云歌微微颔首,推门进了屋。 进门,她便看见偎倚在墙角古琴边的中年男人。 虽然已经迈入五十,但是楚道行以前看着并不显老。 可是,这会儿映入沐云歌眼帘的男人,却似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还望陛下保重龙体!” 沐云歌的目光,落在了男人的手上,还有他面前的地面,散落的一页页的词曲纸张。 楚道行的眼睛缓缓移望向她,虽然憔悴苍老,眼神却依然犀利如钩。 “听说……你想与寡人再对弈一局?” 沐云歌点点头:“是的。” “倒是与寡人想到一块儿去了。坐下!” 楚道行眼神示意她,就在自己对面的地上坐下。 沐云歌心中微怔,一时未能想明白,陛下话里的意思。 难不成陛下也正想着与她对弈一局? 可是……听闻陛下不吃不喝已经将自己关在这里数日,怎么可能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想着与她对弈下棋? 沐云歌没有时间细细琢磨,便在楚道行对面坐了下来。 二人皆坐在地上,不拘泥于小节,摆上了棋盘。 “陛下先执一棋。” “这次……朕执白棋。” 看着陛下手执白棋,落下一子。 沐云歌相继落棋。 约莫半刻钟过去,沐云歌不禁在心中暗叹,陛下虽然看着憔悴,眼脑却是清明如镜,每一步棋都并无失误。 不过,她此番的目的却并非真的要与陛下对弈,而是为了催眠试探陛下的心结是否解开。 “陛下棋艺高妙,这一步棋可是难倒了云歌…… ” 沐云歌手执一颗黑子,故技重施,让陛下的关注度完全落在她手上的这颗棋子上。 果不其然,陛下凝盯着她手中的黑子,很快就再次被她催眠。 沐云歌如释重负,轻声开口:“陛下已经去过莲宫,玉昭仪留给陛下的东西,陛下也已经看见了,其实玉昭仪并非如陛下想的那般绝情,她的心里曾经也是有陛下的……” 她在为陛下催眠时,运用心理暗示,解开楚道行的心结。 “朕只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男人沙哑的声音扬起,楚道行缓缓睁开了眼睛。 沐云歌眸光惊诧,她万万没想到,楚道行这次竟然并没有被她催眠。 “陛下……” 沐云歌脑海只闪过一个念头,她这次有口莫辩,恐怕是死定了! 楚道行锐利的鹰眸死死地盯着她:“你究竟是用的什么妖法,一次又一次地进入寡人的梦境?是戟儿授意你这么做的?” 男人的声音虽然有气无力,依然难掩天子威严,仅仅是凌厉的眼神就让沐云歌感觉无所遁形。 沐云歌脑子几乎连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这件事情与元戟毫无关系,都是臣妾自己的主意,他并不知情。” 这个时候,她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就是想要保全楚元戟。 不过,她也发现,陛下虽然眸光锐利,却并无怒色。 楚道行安静地凝着她:“如果你真的不想连累戟儿,便把你这手段一五一十的给朕说清楚,但凡有半点含糊,你们夫妻二人全都脱不了干系。” 君无戏言! 沐云歌只好如实道:“妾身并不懂得什么妖法,只是利用陛下对弈时的专注,对陛下进行了催眠…… ” “你三番两次将寡人催眠,究竟又是何居心?” 楚道行并未问她是从何学来的催眠术。 沐云歌也冷静下来,雾眸凝对上陛下的眼睛,神色认真:“得知陛下围猎受了惊吓,妾身懂得一种催眠疗法,想通过催眠化解陛下的心病。” “所以,在寡人在睡梦中,一直和寡人说话的那个人……其实是你!” 面对楚道行的质问,沐云歌沉默,算是默认了。 楚道行幽暗的眸色微惊,显然对于这件事情甚是惊讶。 他再度低沉问:“那你又是如何得知……莲宫里……藏着这些东西?” 不论楚道行对催眠这件事情有多么的匪夷所思,他确实是从睡梦中听到有人告诉自己,莲宫里藏着他想要的东西,这才得缘见到了夙儿留下的遗物。 沐云歌认真地回答:“不瞒陛下,妾身自从梦境中得知陛下的心结玉昭仪之后,便偷偷来过莲宫,或许是玉昭仪在天之灵保佑,才让妾身发现了这些物件。于是在第二次的催眠里,给了陛下暗示……” 楚道行的目光一直盯着她。 又是一阵沉默后,意味深长:“想来……你是真心想治好朕的心病。” “陛下明鉴!” 沐云歌的心脏几乎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她从陛下的神色完全无法猜透男人心里在想什么。 就在她惶恐难安之际,楚道行沙哑沉稳的声音再度扬起:“你确实医好了朕的心病。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沐云歌差点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她没有听错?陛下刚才是在问她,想要什么赏赐吗? “妾身惶恐,不敢求赏……” 她咽了咽喉咙,小心翼翼地回答。 都说君心难测,沐云歌实在猜不透陛下的心思。 楚道行那一泓深邃的墨瞳深处,透着君王高高在上的威信:“君无戏言!朕既说了要给你赏赐,那就一定是要赏的。说,你想要什么?或是有什么愿望,朕都可以满足你。” 沐云歌定了定神,让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陛下执意,那她……要不要提出和离的请求? 可是转念再一想,好不容易能得陛下一个愿望,她若是就这样用了岂不是可惜? 和离之事,自有楚元戟亲口向陛下提起。 那她何不暂且将陛下的这个恩典收入囊中,指不定日后还真能用上。 第114章 定王妃还有脸说问心无愧? 沐云歌心中经过一番权衡,微微颔首应声:“圣上恩典,只是……云歌一时半刻也想不出想要什么,可否等我想清楚以后再告知陛下?” 没想到,楚道行没有半丝犹豫,袖袍轻拂,道: “朕准了!” “谢陛下恩典。” 沐云歌谢过圣恩,从莲宫里出来时,依然心有余悸。 从今日之事,她不难看出楚道行的心机谋略。 想必,从她今日提出要与陛下对弈的那一刻,男人就猜出了她的企图。 沐云歌忆起,当她提要与陛下对弈时,陛下曾说‘倒是与寡人想到一块去了!’。 她现在回想起来,才明白其中深意。 陛下故意顺着她的意图,假装被催眠,引君入瓮,让沐云歌无所遁形。 还真是老谋深算,城府极深之人。 莲宫外,楚元戟看见她走出殿门,已经迎上前来:“父皇情况如何?” 还未等沐云歌开口回答,莲宫深处已经传来了桂公公高亢的声音——“摆驾,迎陛下回建章宫!” 闻声。 楚元戟紧绷的神色明显松弛下来,他低沉吩咐: “传御辇进来接驾!” 不用沐云歌再开口,眼下陛下已经给出了最好的答案。 桂公公搀扶着虚弱的陛下,微微颤颤地迈出了殿门。 楚元戟上前搭了一把手,一并将虚弱的陛下扶上御辇。 “儿臣送父皇回宫……” 楚道行却摆摆手:“不必了,你也退下!寡人回宫休养一日,明日金鸾殿早朝。” 看来,陛下的心结确实已经解开了。 直望着御辇渐行渐远,莲宫外的禁军也全都随着御辇而去。 这座落败的宫殿外,只剩下了沐云歌和楚元戟,也再次恢复了以往的冷清安静。 楚元戟的目光再落到她身上,抽了抽嘴角:“歌儿,这次得亏了你……” 陛下若是再继续将自己封闭在莲宫里,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且不论朝局混乱,仅仅是陛下这个年龄几日滴水未进,身体也吃不消。 沐云歌想到方才在莲宫里发生的事情,欲言又止:“其实……是我们低估了陛下。” 男人眸底涌起的疑色。 沐云歌便主动将刚才在莲宫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楚元戟。 “其实早在前两次我为陛下催眠治疗后,陛下就产生了怀疑。这次当我再次想要催眠陛下时,竟入了陛下设下的局。” 楚元戟听完这件事情,鹰瞳也愈加幽邃。 其实之前,沐云歌并未对他透露过给陛下治疗的方法。 他也是此时此刻才知道,还有所谓的催眠治疗。 楚元戟虽然猜不透父皇的心里究竟怎么想,但经历过此事,至少让他看清了父皇心里对玉昭仪用情至深。 如今,虽然陛下心结已解,病亦痊愈。 可是楚元戟的心里,却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今日之后,宫中皇子在陛下心里的比重排位,怕是又要重新洗牌了。 沐云歌见男人神色凝重,突然沉默不语,也察觉到了异样。 “元戟,难道是我疏漏了什么吗?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刚才在莲宫,陛下未罚反而赏了沐云歌。 可是沐云歌深知,圣意难测,城府极深的楚道行,根本让人猜不透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楚元戟与她目光相对。 赤红的曼陀罗花纹锦袍在阳光的照耀下,让男人看起来俊邪得犹如天神。 “其实,本王也揣摩不透父皇接下来会做什么。 不过……父皇答应满足你一个愿望,这份恩赐总是好的,你暂且留着,有朝一日说不定真能派上用场。” 楚元戟的语气淡淡的,像是无关紧要,却又意味深长。 藏在他心底的那份沉重,只有他自己知道。 沐云歌见男人面色平静如水,全然没有看透他的心思。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犹豫片刻后,又道:“如今陛下的病情已经痊愈,朝中诋毁王爷的声音应该也能闭嘴了……” 沐云歌心里正在酝酿,要如何开口提醒楚元戟… … 是时候,让定王对陛下提及和离之事! 只是,沐云歌的话却还没有说完,就被男人打断了。 楚元戟眸光泛疑:“歌儿怎会知道朝堂中的事情?莫非……是丞相大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沐云歌忙解释道:“元戟莫要误会,我爹他这次是真心诚意的想要提醒王爷,毕竟……王爷现在还是他名义上的女婿。” 最后那句说完,她清了清嗓子,一语双关地给了男人暗示。 楚元戟也听明白了,女人这是在提醒他,向陛下提及和离之事! 男人那双幽暗的鹰眸微敛,眸光悄然一转,掩去眸底深处闪过的复杂情愫:“和离之事,本王会尽快对父皇提起。” 沐云歌颔首点了点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知为何,气氛在瞬间变得沉闷,甚至透着说不出的诡谲。 二人突然都安静下来,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一路朝着北宫走去。 直至回到了德阳宫外,楚元戟停下脚步,打破了沉寂:“本王还有公文要处理,就送你到这儿了。倘若……没有其它事,今日就不要出去了,等本王回来我们就出宫去!” 听闻今日就能出宫,沐云歌心生欢喜。 不过,她也恍然明白,刚才楚元戟陪她一路走回北宫,只是为了送她回来。 她眸光微愣,连句话也还没来得及说。 就见楚元戟已经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沐云歌依然愣站在原地,凝望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远处。 玉树压低了嗓音,轻声提醒:“王妃,王爷已经走了,咱们也进去。” 虽然从莲宫回来那一路,她和杜侍卫都离得远,但也能感受到王爷和王妃之间的气氛不对劲,也不知在莲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进去……”沐云歌轻轻叹息一声。 和离之事原本就是约定好的,可为何当真走到了这一步,她的心里却是五味陈杂,不是个滋味。 主仆二人正要转身进德阳殿。 就在这时,忽闻悉碎的脚步声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那宫女不是别人,正是郁贵妃身边的秋娥。 “贵妃娘娘听闻定王妃今日回宫,特意让奴婢来请定王妃过去一同用膳。” 此刻,刚过未时。 午膳时辰早就过了,若用晚膳……似乎又早了点。 郁贵妃那个人,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沐云歌心如明镜,交代让玉树留在德阳宫。 她这才迎上前:“臣妾这就随秋娥姑娘去未央宫。” 虽然她与定王即将和离,不过眼下她还坐在定王妃的位置上,还是要做得体面周到。 郁贵妃有请,她不能不去! 玉树眼看着沐云歌跟着秋娥离开了北宫,愣了片刻,才顿悟地拍了下脑袋。 刚才王爷临走前还交代,让王妃莫要离开德阳宫。 不好! 玉树得赶紧去禀告王爷,王妃被郁贵妃传去了未央宫。 艳阳高照,橙灿灿的阳光遮天蔽日般,覆盖了整座未央宫。 秋风金蝶,似梦如幻。 沐云歌被带到了偏殿。 郁贵妃端坐在椅子上饮茶,一袭玫瑰色的裙装渲染了裹金,素纱中单,锦丝为金红,发髻高绾,气质美艳华贵。 “臣妾给母妃请安。” 沐云歌福身请安,能感觉到空气里的紧张。 郁贵妃抬眸瞥了她一眼,嗓音冷冷的:“本妃听闻你前几日回了趟相府,今日刚入宫。” “正是。”沐云歌不动声色地留意着郁贵妃的神色,察觉到妇人的不悦。 “还是坐下说话!” 郁贵妃虽然态度冷漠,但还是摆了摆手,示意丫鬟给沐云歌看座看茶。 沐云歌缓缓坐下,开门见山:“不知母妃传臣妾前来,所为何事?” 郁贵妃放下手中的茶盏,凝向她的眼神生出几分犀利:“看来……你还不知道近日西宫沸沸扬扬的那些传闻……” 闻言,沐云歌雾眸微敛,道:“还请母妃明示。 ” 郁贵妃朱唇微抿,似有克制情绪:“就连本宫前几日也曾听到风声,说定王妃三番两次前往建章宫,与陛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有此事?” 这会儿,沐云歌才算是真正听明白了。 “看来母妃所指,是臣妾前几日进出建章宫的事情。事出有因,臣妾……不便在母妃面前解释,但我问心无愧。而且这件事情元戟也是知情的。” 为了治疗陛下的心病,她两度进入陛下的寝殿,确实有违伦常礼节。 只是沐云歌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会如此迅速的在后宫发酵传开,恐怕是有人故意使坏。 啪——郁贵妃一掌重重落在木案上,脸色阴沉:“问心无愧?和自己夫君的亲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也有脸说自己问心无愧?你知道现在宫里传得有多难听吗?还有人拿此大做文章……” 未等郁贵妃把话说完,殿外便传来了宫人的通传声:“定王殿下驾到!” 郁贵妃神色微愣,目光很快落在沐云歌的身上,不悦的蹙紧了眉头。 显然,贵妃娘娘是觉得定王突然来到未央宫,是沐云歌留的后手。 沐云歌平静的眸色亦划过一丝惊诧。 她并没有料到楚元戟会来! 一道火红的袍角划过门廊,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躯已经越过玄关,出现在她们眼前。 楚元戟目光锐利冰凉,如寒芒刺背,直勾勾逼视向郁贵妃。 “母妃若是为了宫中的流言蜚语问罪,应该冲着儿臣来才是。” 他的嗓音不高,却气势十足,阴鸷沉稳的神色里,流露出肃杀之气。 就连郁贵妃也被儿子来势汹汹的模样惊吓到。 “戟儿,你这是做何?” 沐云歌这时也听明白了,原来宫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男人早就知道。 可是他却连提也未提。 否则沐云歌也不会被郁贵妃问得一头雾水。 楚元戟上前,抱拳颔首:“外面的流言蜚语并不属实,歌儿所做的一切都是儿臣求她做的,倘若母妃觉得有损颜面,就把怒气冲着儿臣来,不要为难歌儿。” “戟儿……你可知刚才这番话若是传出去,朝中百官会怎么看你这位定王殿下?现在已经有人开始拿此事大作文章,说定王为讨陛下欢心,不惜……不惜让自己的王妃勾引陛下……” 郁贵妃气得浑身发颤。 因为此事,就连她这个贵妃娘娘在西宫,也被人在身后指指点点,怎能不生气动怒。 楚元戟紧绷的冷脸抽搐两下,在母妃面前的语气也软了几分。 “儿臣明白母妃的担忧,不过请母后相信,解决这点问题的能力儿臣还是有的。” 他的这句话,对郁贵妃确实起到了安抚的作用。 郁贵妃渐渐平静下来,直勾勾的眼神极是认真: “戟儿的意思……莫非是已经查出了此事的始仲俑者是谁?” 楚元戟点头,黑沉沉的墨瞳犹如一潭死水。 “母妃放心,儿臣绝不会被这些势力扳倒。很快,那些人就再也无暇顾及加害儿臣之事了。” 他之所以没有将此事告诉沐云歌,也是为了保护她不受伤害。 只要他尽管解决了幕后之人,这些流言蜚语的热度很快就会过去。 原本,楚元戟打算处理完今日的公文,就带沐云歌离宫,也正是不想让她听到这些流言蜚语。 但他却没想到,母妃的动作会这么快。 幸好玉树那丫鬟机灵,否则沐云歌怕是要在郁贵妃这里受些委屈。 郁贵妃凤眸半眯,将信将疑:“戟儿,母妃知道你胸怀雄才伟略,足智又多谋,只是陛下现在偏爱于你,宫内宫外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你当真有把握……能应付得来?” “母妃若是真想为儿臣分忧,日后就不要再为难歌儿。这样儿臣才能有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去对付那些想置我于死地的人。” 楚元戟的眼睛里,充斥着震骇四方的王者霸气。 郁贵妃的神色又是一怔。 她这个儿子从小到大,还是头一回对她说如此重话。 而且,还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她在皇儿的心里,好像真的不如沐云歌更重要。 郁贵妃咬紧了牙,还是强忍了下来:“母妃答应你,今日这样的事情,日后绝不会再发生。” 眼下,陛下还未再立太子,她必须扶持着戟儿坐上那个位置。 其它一切,都不那么重要! 楚元戟深深凝视妇人一眼:“儿臣谢过母妃体恤之心。” 说罢,他转头迈步走到了沐云歌的面前。 男人粗粝有力的手掌,落在了沐云歌的面前。 她的目光里有片刻的迟疑,还是伸出了柔荑,落入楚元戟的掌心。 第115章 定王不想和离! 楚元戟面色凛然,向母妃请辞。 随后便带着沐云歌离开了未央宫。 刚走出未央宫的殿门,沐云歌便挣开了男人的手。 今日,她又是虚惊一场。 这会儿压低嗓音,要向男人问个清楚:“元戟,你老实告诉我,那些流言是从哪里传出去的?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 从刚才男人与郁贵妃的对话,沐云歌得知有人想拿此事大做文章。 这背后,肯定藏着那些人不可告人的目的。 “传出这些流言的人,真正的目的并不是你。他们无非是想中伤本王!” 楚元戟原本瞒着她,也是不希望女徒添烦恼。 可现在沐云歌已经知道了这些流言,他也只好将自己查到的线索告诉她。 “歌儿,可还记得那日皇后娘娘擅闯建章宫?自从那日后,这些流言就从皇后的宫里散播出去。只是……她和宁王现在都还在禁足,就算是想要借此事大做文章,也是分身乏术。” 言外之意,现在借题发挥的人并非顾皇后母子。 沐云歌皱紧了眉头:“既然不是皇后,那又是谁在搞鬼?” 她虽然并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可幕后之人分明是别有用心,当然还是要查个水落石出才行。 楚元戟的眸光微沉,狭眸半眯。 幽冷的嗓音更显深沉:“在这深宫高墙之内,最难测的人心恐怕都在西宫了。白贤妃和林昭媛意想要借着皇后娘娘吹起的这阵风,败坏本王声誉,摧毁我在朝中威信。” 皇宫朝野,有时候仅仅只是谣言舆论,就真的可以压死人! 沐云歌听得心中一惊,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变得如此严峻。 倘若真让奸人得逞,她心中也会为楚元戟鸣冤。 经过这数月的相处,沐云歌发现定王并非传闻中的那般残冷无情。 面对最为冷血无情的陛下,身为皇儿,他也已经做到仁至义尽。 楚元戟的谋略睿智和手段,确实都很厉害。 但他只会用在对手的身上,而非身边之人。 沐云歌若有所思,突然停下脚步。 她正色凝望着男人深沉的俊颜,正色对他道:“元戟,倘若朝中有人真要用此事来中伤你,我愿意站出来为你澄清。” 这是她的真心话! 楚元戟威严的眸光,一闪而逝的震惊。 看这小女人一本正经的神色,像要慷慨就义的英雄一般。 男人深凝着她,岑薄的唇角缓缓向上勾扬,突然笑了:“就算你这次能为本王挡下明刀,下次也未必能防得住暗箭。还有……你莫非忘了,你我不久就要和离,这个时候本王就更不能污了你的名节。” 若真要分开,这也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了! 可是,沐云歌却脱口而出:“我不在乎什么名节,如果他们真要泼脏水,全都冲着我来好了。可是元戟……你和我不一样,不能让这些流言蜚语,而毁了你在朝中的威信和似锦前程。” 她的声音不大,掷地有声,句句都发自肺腑。 而她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似有双无形的手,悄然撩动着楚元戟的心弦。 楚元戟眉梢涌动,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歌儿,眼下时局动荡,圣心难测,本王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和离之事……可否作罢?” 倏地,沐云歌睁大雾瞳张大嘴,半晌未能发出半个音节。 男人突如其来的这番话,不会是在对她表白? 四目相对,楚元戟神色紧张得似是连大气也不敢喘。 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沐云歌,安静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 沐云歌石化当场,好一会儿脑子才逐渐变得清醒。 如果她没有记错,前不久楚元戟才刚说过不喜欢她。 这才仅过了几天…… 沐云歌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冷静、理智,千万别再闹出什么乌龙! 她暗暗深吸一口气,镇定反问:“元戟为何不想与我和离?时局动荡常有,圣心难料也并非现在才是,你刚才说的那些,都不能成为挽留我的理由。” 她的态度很清晰,男人若真的不想和离,就给她一个充足的理由。 譬如……亲口向她表白! 告诉沐云歌,他假戏真做,喜欢上了她,想与她成为结发夫妻! 沐云歌朦胧的雾瞳里,闪烁着希翼的光芒。 如果楚元戟现在向她表白,她扪心自问,肯定会答应男人! 喜欢一个人,眉眼是藏不住的。 而沐云歌,是真的是喜欢他! 她提出的这个问题,倒像是难倒了楚元戟。 男人眼帘微垂,认真思忖的好一会儿才抬眸,一本正经的道:“太子被废以后,父皇将朝政托付于本王,此事让各皇子身后的势力开始惶恐不安,接下来他们会想尽各种办法来压制本王,这些流言蜚语只是第一步棋,也许……歌儿也会成为他们的目标。所以这个时候,本王只有将你放在身边,才能保护好你。 ” 楚元戟咽了咽喉咙,这是他能够想到的最理直气壮的理由。 其实,为何迟迟不愿意与沐云歌和离?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理由。 也许是这个小女人天资聪慧,总能在关键时刻助他一臂之力,才让楚元戟舍不得这个贤内助。 他幽深的目光紧盯着沐云歌,心里仿似有数十只小鹿乱撞。 沐云歌雾眸平静如水,虽然男人的这个理由并不是她想要的。 可是男人眼神里的期盼,却让她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沐云歌抽回手,转身走在前面,刻意回避了男人的眼神。 “如果定王是担心会牵连到我,和离才是对我最好的保护!没有了定王妃的头衔,那些人自是不会再针对我……” 她心里告诉自己,当断则断!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感情的事情不能拖泥带水,否则到头来只会令自己深陷泥潭,无法自拔! 沐云歌很冷静,她留下的回答,让楚元戟的心头涌上一阵失落。 堂堂定王,除了朝堂政事需要绞尽脑汁谋略,还从来不曾为了挽留一个人,费尽心思,忐忑难安。 刚才等待女人的答案时,楚元戟紧张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迸出来了。 却不料,这个女人还是拒绝了他! 眼看着沐云歌的背影渐行渐远,男人缓慢踱步远远地跟在后面,若有所思。 “杜随——” 楚元戟低唤一声。 杜随很快便出现在男人身侧:“王爷有何吩咐? ” 男人的脸色沉着得令人发怵,冷声幽幽:“王妃……她要与本王和离!你说……本王现在该如何做? ” 于楚元戟而言,杜随即是侍卫属下,亦是能说得上话,且可以信任的朋友。 闻言,杜随神色微怔。 他从王爷的脸色不难猜出,王妃想要和离,而并非王爷! 王爷询问他的意思,显然也只愿意听顺耳的话。 “咳……如果王爷舍不得王妃,和离之事,也并非一定要成!若是没有陛下应允,也是离不成的…… ” 杜随刻意压低了嗓音,耐人寻味的语气,给了主子暗示和提醒。 到底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原本愁眉不展的楚元戟,经杜随轻声这句点拨,暗沉的眸色划过让人熟悉的精芒。 没错! 他堂堂定王,年少一战成名,千军万马面前都能从容应对。 现在不过是想要留下一个女人,于他而言又有何难? 精明的睿光再度重现在男人眼底,楚元戟俊颜的阴霾散去,只剩下决战千里的昂扬斗志! “本王交代的事情,现在准备得怎么样了?” 杜随低声回禀:“已经按照王爷的话传令下去,今夜丑时动手,夜半三更,也不会造成百姓伤亡。” “本王这次一定要让老五吃不了兜着走,账本都找到了吗?” 杜随压低嗓音:“五皇子监修十里桥时的账本,已经全都找到了,今夜行事,明日早朝之时,就会有人将账本递呈给陛下,五皇子苛扣修桥官银的罪名便坐实了。” 楚元戟冷哼一声:“既然他敢动工部修桥的银两,就得想到会有这个后果。这一回,白旭琨那个老狐狸也别想将自己撇干净,毕竟钱都是户部掏出去的,以他现在和老五之间的关系,就算是想解释,怕是也解释不清楚。” 倘若不是白贤妃和林昭媛在后宫作浪,急着想往沐云歌的身上泼脏水,他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对五皇子楚元衡动手。 白家的人看中了楚元衡,想捧他坐上太子之位,这些日子手段是层出不穷。 楚元戟的这一步棋,不仅能让他们近日应接不暇,没有多余的精力想着害人。 更重要的一点,他是要让白旭琨看清楚,五皇子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若是白家想攀上这门亲,保不定哪天就要被牵连得满门抄斩! 杜随跟在定王身边多年,最清楚主子雷厉风行的铁腕手段。 他自是明白主子一箭双雕的用意。 当日,沐云歌便和楚元戟一道离宫,回到了定王府。 楚元戟急着回了辰光阁,看来是还有事务要处理。 沐云歌则在玉树的陪同下,回了逍遥阁。 刚走到院门外,就看见天竺那丫头从里面探出头来。 当看见是沐云歌和玉树,小丫鬟喜上眉梢,从里面直奔而来。 “王妃,玉树,这几日我可是想死你们了。” 天竺风尘仆仆,看样子也是刚刚才回来。 沐云歌将天竺这丫头留在仙杏阁照顾重伤的玉槿言,如今天竺回来了,那玉槿言的伤势应该也无碍了才是。 “那位玉姑娘现在如何?” 天竺坏笑着压低嗓音:“有八皇子照顾着,王妃就放心。” 也是,楚元胤还留在那儿,他自是不会委屈了玉姑娘。 眼看着时辰已经不早了,主仆几人进了逍遥阁,院里好些时日无人,还需好好收拾一番。 沐云歌回屋,桌面已布上一层薄灰。 她让天竺打来清水,正要擦拭之前,突然发现有一处的薄灰上,落有清晰的指印。 “等等——” 沐云歌察觉到,她们都不在逍遥阁的这段时日,有人进过她的房间。 天竺和玉树亦很快也反应过来。 玉树出声提醒:“屋里有人进来过。王妃快看看可有少了什么贵重的东西。” 定王府守卫森严,能潜入府中之人,定是不容小觑。 只是,若真有人费心力潜入定王府,目标应该也是在定王的辰光阁才是。 沐云歌心里虽有疑惑,但还是赶紧检查了床底下的嫁妆木箱。 果不其实,床下的地面有拖动过木箱的划痕。 有人动过她的嫁妆! 沐云歌心里咯噔一下,这些银子少说也有近千两,也是她将来谋生的所有财产,可千万不能被贼人偷走。 当她的手落在木箱把手上,沉甸甸的重量才让她悬到嗓子眼的心落回肚里。 又是虚惊一场! 沐云歌还是将木箱打开来细细检查了一遍,白花花的银子一绽都没少。 这不禁让她眼底又划过疑色,既然这贼人都进了屋,怎么偏生却一绽银两也没拿? 实在是不合常理! 沐云歌将木箱放回原处,接着在屋里继续细细查看。 朱漆雕花描金的衣柜边角,有素色的腰带夹在门角。 她的衣柜,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沐云歌上前,轻轻打开衣柜。 衣服整理摆列,看起来并没有少什么。 可是出于女人的直觉,肯定有人动过这扇衣柜。 就在沐云歌沉思之际,天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件霞彩千色梅花百水裙,奴婢分明是叠放在左侧的柜门里,怎么跑到右侧去了?” 天竺只是随口提了一嘴,倒也并未放在心上。 但是她的话却给了沐云歌启发。 进她屋子四处搜查的应该是个女人,上千两的银子也未动分毫,她的目的显然并非为财而来。 这条价值连城的霞彩千色梅花百水裙,不如白银那般沉重,倘若那贼人起了盗心,拿走它全然不费力气。 可是那贼人也只是拿出来看了下,或许还试穿过,不过她最终还是又放回了衣柜里。 虽然她叠得整齐,看不出一丝动过的凌乱痕迹。 可是那贼人,却偏偏忽略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 天竺那丫头,分摆衣裳向来有她自己的习惯,所以她一眼就发现霞彩千色梅花百水裙不在它原本的位置。 第116章 果真让她料到了! 虽然,沐云歌她们发现有人曾潜入过逍遥阁,可一时也无从查证。 “王妃,奴婢现在就去禀告王爷……” 玉树说着就要出门,却被沐云歌轻声制止。 “不必了!今日天色已晚,这件事也不急于一时,明日再禀告王爷也不迟。” 她们主仆三人刚回来,屋子落尘也需要清理。 况且,楚元戟近日疲于政事,已经疲累坏了。 沐云歌不想为这样的事情,再去打扰他休息。 天竺和玉树只能听从主子的吩咐,二人迅速将屋里打扫干净,房间里都换上了干净的床单被褥。 这一夜,是沐云歌近日来睡得最安神的一晚。 翌日她睁开眼,天已经大亮。 沐云歌洗漱穿戴整齐,这才出了屋。 院子里的阳光正好,合欢树的花絮纷纷扬扬。 美好的清晨,令人心旷神怡。 正巧,天竺从院子外回来,她手里拎着食盒,应该是从王府的厨房那边过来。 小丫鬟眉目含笑的朝着沐云歌走来:“王妃醒了?今日厨房里做了花糕和鸳鸯卷,还熬了红枣莲子小米粥,都是王妃爱吃的……” “就放在这儿!” 院里的合欢树下有一张白玉石桌,沐云歌示意她就将食盒放下:“怎么不见玉树那丫头?你们都坐下来陪我一起吃。” 她们三人好不容易才齐聚一堂,沐云歌的心情也是极好的。 天竺压低嗓音道:“昨晚发现王妃屋里进过人,玉树姐姐放心不下,一直守在王妃的房门外,直到天亮才回屋。她现在应该睡得正香呢!” 闻言,沐云歌眸光微惊,心头却是一暖。 天竺和玉树这两个丫头,待她情同姐妹,确是真心。 “那就不要吵醒她了,我们给玉树留些吃食,待她醒来再吃。” “是。” 天竺单独给玉树留了食物,放到厨房的热锅里温着。 她再返回院子里,和沐云歌一起吃早饭。 小丫鬟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满眼神秘:“奴婢刚才去厨房,听出府采购的于婶说,昨儿夜里京城的十里桥突然坍塌了,幸好是在夜里坍塌,无人伤亡,倘若要是在白日,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你说的可是淮河上的那座十里桥?” 沐云歌知道,京城相连着淮河,平日里的农耕,以及百姓用水多取于此。 而十里桥便是建在淮河之上,有了它才让京城各处四通八达,便利了许多。 天竺道:“还能有哪座十里桥?自是它了。” 沐云歌也不禁皱紧了眉头:“没了那座十里桥,我要回相府还得多绕半个时辰的道。不过……幸好事故是发生在夜里,没有百姓伤亡。但这样的豆腐渣工程,上面必须得好生查清楚,把里面的蛀虫挖出来。 ” 她不提这个倒也罢了。 一提起,天竺这丫头也藏不住话。 小丫鬟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她和沐云歌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王妃应该知道,这座十里桥修建峻工不过刚满一年,虽然明面上是工部侍郎负责,可奴婢都知道,陛下曾下旨命五皇子监工,掌管全局。” 她的话点到为止,言外之意已经很清楚。 如果十里桥的事故真要一查到底,贪污拨建官银的蛀虫恐怕不是工部侍郎,而是幕后的五皇子。 当听到此事牵扯到五皇子时,沐云歌杏眸微愣。 怎么会如此巧? 她昨日还在犯愁,要是五皇子与其党羽真要利用她和陛下的那些流言蜚语对付楚元戟,她该如何站出来帮元戟澄清。 没想到,半夜十里桥就坍塌出事了。 这项工程于京城而言,也是至关重要的。 如今,陛下一定是盛怒。 五皇子和涉案官员此刻肯定焦头烂额,怕也也无暇再拿她与陛下的事情做文章,来算计楚元戟了。 那……十里桥坍塌之事,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 沐云歌不相信世上有那么多的巧合。 十里桥坍塌正值半夜,无百姓伤亡,若再细细品味,就更觉得此事并非偶然。 沐云歌清楚楚元戟的手段。 男人行事沉稳,手里肯定是有了五皇子贪污的证据,他才敢闹出如此动静。 楚元戟这一步棋,虽说是狠了点儿,但能一举置五皇子于死地,也是上策。 天竺见王妃突然变得安静,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有些慌神:“是奴婢多嘴,还请王妃责罚。” “这些话,也只能在逍遥阁里说说就罢了,明白吗?” 天竺那丫头连连点头。 主仆二人刚吃过早饭,沐云歌突然道:“你陪我去一趟誉王府。” 前段时日一直忙碌,她已经许久没有去看永宁公主和小郡主了。 算算日子,再不出几天小郡主就要足月了。 誉王府,奴婢通传后,沐云歌很快就被请了进去。 内寝门外,就听见了永宁公主正逗小郡主的笑声:“我的灵儿会吐舌头笑了,一会儿等你爹回来,你就笑给他看。” “小郡主已经会笑了吗?” 沐云歌笑着加快脚步,走到了摇篮前。 二十来天不见,小郡主粉嫩的脸蛋圆润了不少,养得肉嘟嘟的,一点儿也不像是早产的婴儿。 再看冷永宁,同样也是白白嫩嫩,丰腴了许多。 “云歌,你可总算是来看我了,我还以为你把我和灵儿都给忘了呢!” 冷永宁亲昵的拉着她的手,虽有埋怨之意,却更显思念的亲切。 沐云歌笑道:“你们母女俩都长肉了,看来这个月子坐得是好。” “是元烨把我们娘俩照顾得好。前些日子我奶水不足,灵儿饿的哇哇哭,元烨特意进宫请太医开了补方,每日一早就去厨房督促炖上补汤,这才不出半个月,就把我和灵儿都给养胖了。” 冷永宁提起楚元烨,依然是一脸幸福娇俏的小女人模样。 摇篮里的灵儿发出咿呀,粉嫩可爱的笑容,让沐云歌的心都要融化了。 她满眼艳羡的将小郡主从摇篮里抱出来,轻声逗她:“灵儿是想要抱抱了,对不对?” 冷永宁见她满眼都是对灵儿的喜爱,唇角的笑容勾得更深了。 忍不住打趣道:“灵儿说,七皇婶这么喜欢宝宝,也赶紧生一个出来,就算定王不在府中,日后你也不会觉得孤单。” 沐云歌抬眸笑望向她,同样打趣的口吻:“宝宝虽然可爱,但生养又谈何容易。永宁你和我不一样,你整日与誉王黏在一起,卿卿我我,情浓意浓……而我与元戟都喜欢各忙各的,没有孩子的羁绊,也能更自在。” 永宁公主出生在皇宫,自是见惯了皇室为了子嗣之事,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说来,云歌你与定王成婚也有些时日了,肚子一直没有好消息,这件事就算你不着急,宫里可有人要着急了。” 她淡笑着点拨了沐云歌两句,也没有再继续往深了说。 沐云歌眉眼浅笑,没有再继续搭话。 她与楚元戟就快要和离了,自是不用再担心这些。 只是,虽然她与永宁公主私交甚好,但和离之事现在还不方便说。 至少在楚元戟向陛下恳请和离之前,沐云歌是要守口如瓶,以免节外生枝。 沐云歌轻轻触摸小郡主肉嘟嘟的粉脸,话峰一转:“今日怎么不见誉王?” 她原本只是随口一问。 不想,冷永宁唇角的笑容微僵,目光蓦然一凝。 “昨晚,宫里的公公来了府里,说陛下传召元烨入宫觐见。可是元烨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府,我刚才还正在琢磨着,想让你帮我请定王入宫打探打探,元烨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永宁公主从嫁给楚元烨之前,就知道他自幼丧母,不受陛下待见。 和亲之后,她更是看清了陛下对楚元烨的冷漠,除了誉王的头衔,楚元烨在父皇那里什么也没有得到过。 陛下作为父亲的关爱和庇护,从来都没有给过这个六皇子。 玉昭仪死后,楚道行为这个儿子做过唯一正确的决定,就是人将他养在了郁贵妃的膝下,而没有交给皇后娘娘。 这个多年来,对六皇子不闻不问的陛下,突然传召皇儿入宫觐见,且彻夜未归。 冷永宁当然是担心的。 听了永宁公主的话,沐云歌微有惊诧。 难怪昨日总觉得楚元戟心思重重,恐怕男人是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数了! 他与六皇子素来亲近,日后会不会生出变数? 沐云歌再细思,陛下应该是发现了玉昭仪留下的那些信物后,心中生出愧疚。 陛下应该不仅仅是觉得愧对玉昭仪,对被他忽略冷漠了多年的六皇子,同样心感愧疚。 “永宁不必担心,陛下传召六皇子进宫,应该是好事儿。” 据沐云歌所知,宫中的八位皇子,除了六皇子以外,其余七人皆有在史户礼兵刑工六部担任职务。 就连楚元胤这般贪玩的纨绔公子,也有负责礼部事务。 可是陛下却偏偏疏漏了六皇子,就让他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虚度光阴。 想心这次楚道行传召六皇子进宫,是打算要重用这个皇儿了。 冷永宁见沐云歌答得如此笃定,眸光亦是一愣。 “云歌,你莫非是知道了什么?快快与我说来,就别让我再担心了。” 沐云歌简明扼要的说了陛下在莲宫发现了玉昭仪的遗物,应该是睹物思人,后悔这些年没有好好庇护自己与玉昭仪唯一的儿子,所以才传了六皇子进宫。 冷永宁听完她这一番话,心里才算是真正踏实。 她轻叹一声:“元烨虽然贵为皇子,却无娘疼没爹爱,是皇宫里最可怜的皇子。” 沐云歌的脑海里不知怎的,闪过了长皇子楚元傲那张桀骜不逊的粗犷模样,他应该才是皇宫里最可怜的那个皇子! 毕竟六皇子还在玉昭仪身边长到十岁,后面又跟了郁贵妃,没吃过什么苦头。 可是楚元傲的母亲是个舞姬,身份卑微,他从小便养在顾兰糜的身边,顾皇后自是不会善待他这个野种,从小到头没少给他苦头吃。 冷永宁见她突然发起了呆,轻声问:“云歌,你在想什么呢?” “我只是突然觉得……皇子公主的身份不管有尊贵,有时候还比不上普通百姓的家里,严母慈父,绕膝欢笑,和乐融融。” 沐云歌收回思绪,发出一声感叹。 她的话,倒是很快便得到了冷永宁的附和认可。 “是啊,只要一家人能和和美美的在一起,比什么荣华富贵都要令人向往。” 沐云歌挑起秀眉,笑着问她:“我记得初见你和六皇子时,你们夫妇二人曾提及,等孩子满了周岁就离开京城。如今,倘若陛下要重用六皇子,你和六皇子会改变当初的决定吗?” “就算陛下要重用元烨,元烨也一定不会答应的。他那个人向来没有什么野心……” 冷永宁抿唇笑,一脸胸有成竹,显然是自认为极是了解自己的夫君。 沐云歌心里倒并不这么想。 她浅浅笑应:“如果六皇子真能远离朝野皇权,那他就真是有大智慧的人,不愁吃穿用度,有妻儿相伴游山玩水,何等惬意! 直至晌午时分,楚元烨从皇宫回来。 沐云歌这才舍得放下怀里熟睡的灵儿,打算告辞。 冷永宁一见到楚元烨便急着迎上前:“元烨,你可算回来了!我担心的正想找七皇子去打探你在宫里的情形,幸好云歌告诉我,陛下不会与你为难……” 楚元烨深凝了沐云歌一眼,目光再落在永宁的脸上,面色平静:“父皇说,想让我去吏部历练一些日子。” 他的眼神深处,藏着不易察觉的试探。 冷永宁全然不觉,一边帮他整理锦袍,笑着搭话:“你向来不喜朝堂之事,定是拒绝了……” “我答应了父皇!” 楚元烨低沉稳重的声音,打断了冷永宁没说完的话:“吏部的事务虽然繁杂,但也极是能锻炼,趁着还在京城,我也想去历练一段时日。” 他的语气极其镇定自若,就像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倒是冷永宁,呆怔站在原地,一时忘了手里的动作。 空气里萦绕着尴尬的气,沐云歌觉得自己该走了! “永宁,我明日再来看灵儿。” 直至她出了内寝的大门,心中仍在想,永宁公主似乎并不了解自己的夫君,她以为六皇子会继续与她过闲云野鹤般的神仙日子。 却不料,楚元烨一口便应下了陛下的话。 却是真让沐云歌料到了这个结果! 直觉告诉她,六皇子盼这一天,应该已是许久! 第117章 今晚,他就睡在这里! 沐云歌和天竺回到逍遥阁,正好遇到杜随从院子里出来。 “杜侍卫,你怎么会在这里?” 沐云歌不禁朝着院内瞅了瞅,并没有看见楚元戟的人影。 杜随恭敬地抱拳行礼:“是王爷吩咐属下送东西过来。王妃,属下还有事在身,就先行告辞了!” 见他匆匆而去,沐云歌心生疑惑。 这杜侍卫还没说,王爷究竟让他送什么东西呢! 沐云歌心里琢磨着这事儿,人也已经进了院子。 玉树正在院子里晒衣裳,看见王妃回来,赶紧放下了手里的活儿,迎了过来。 “王妃,王爷说后日誉王府要为小郡主设满月酒,王爷请宫里的尚衣局给王妃准备的新衣和首饰,刚让杜侍卫送了过来,奴婢已经放到王妃屋里去了。” 闻言,沐云歌微愣。 她刚刚从誉王府回来,也没听永宁提起满月酒。 楚元戟的消息,不可能比她还要快? 除非誉王府给小郡主设满月宴的事情,是六皇子今日在宫里定下的。 沐云歌又问道:“那杜侍卫可有提起,王爷什么时候会来逍遥阁?” 她知道楚元戟公务繁忙,也不知他今日有没有向陛下提和离之事? 天竺和玉树两个丫鬟相视一眼,嘴角扬起坏笑。 显然这两个丫头是以为,王妃这么快就开始想王爷了! 玉树抿嘴笑着答话:“王妃放心,奴婢把逍遥阁进了贼人的事情告诉了杜侍卫,杜侍卫回去定会禀告王爷,奴婢猜测……王爷今日一定会来逍遥阁。” 沐云歌忍不住赏了她们一记白眼。 这两个丫鬟,越来越没个正经了。 沐云歌清了清嗓子,故意对她们说:“本妃是有重要的事情和王爷商讨,你们两个小脑瓜里都在想什么呢?” 却不想,两个丫鬟掩嘴偷笑得更开心了。 “王妃还是赶紧去试试宫里尚衣局制的新衣! 其它王府的王妃可都没有这样的殊荣,也只有咱们王爷受陛下重用,尚衣局才会给这个面子……” 天竺那丫鬟调皮地连推带拽,拉着沐云歌回了屋。 沐云歌房间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张木制托盘,里面整齐摆放着一袭浅紫色轻纱罗裙,外搭茄花海棠红广袖外袍。 另外配着一支同色系的海棠红茄花珠钗,和一支金珠发簪,清雅不失明艳。 “不愧是尚衣局出品,这针脚绣工……真是绝了!”天竺那丫鬟一脸艳羡垂涎的模样,小手在这身衣裳来回轻轻抚摸:“王妃后天穿上这身衣裙赴宴,定会让世家女眷们个个艳羡的不得了。” 小丫鬟平日里就喜欢女红,看见好看的绣品就移不开眼。 沐云歌浅浅一笑,打趣道:“这么好的衣裳,配上我这个京城第一丑女,外人看来只会觉得可惜了。 ” 天竺却不以为然:“只要王爷喜欢,那些人就只能羡慕王妃!” 当天晚上,已是入夜。 沐云歌洗漱了正要上床睡觉,忽闻门外传来天竺的通传声——“王妃,杜侍卫刚来通传,王爷一会儿就到。” 沐云歌刚刚褪下的面纱,又重新戴回到脸上。 她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天色都这么晚了,楚元戟还跑来做什么? 不过,沐云歌再转念一想。 男人应该是为了和离之事来的,他今日应该已经对陛下提起此事了? 于是,沐云歌赶紧打开了房门。 透过长廊的围栏,她正好看见楚元戟修长挺拔的英姿迈进了院门。 楚元戟进了逍遥阁,便径自上了楼。 长廊上,正好与等在门口的沐云歌眸光相对。 “夜里风寒,歌儿进屋说话。” 楚元戟似是一眼就看见她的外衣是披在身上的。 他倒是一点儿也不见外,还有些反客为主的气势,迈步直接走进了女人的香闺。 沐云歌还没来得及拒绝,他都已经坐在桌前喝上了茶。 沐云歌无奈转身进屋,关上了房门,开门见山: “元戟这么晚来找我,是和离之事有消息了吗?” 楚元戟抬眸,墨瞳深邃:“本王今日进宫,原本想与父皇提及此事,只不过……父皇的心思全都在六哥身上,根本无暇理会本王。” 他的话,半真半假。 父皇今日的心思,确实全都落在了六皇子楚元烨的身上不假。 但是,楚元戟也并非完全没有机会向陛下提和离之事。 是他压根儿就没打算提! 沐云歌今日正巧去了誉王府,知道陛下要重用六皇子,所以对楚元戟的话深信不疑。 她只好宽慰男人:“今日没机会开口便罢了,下次再找机会向陛下禀示就是。” 楚元戟故作为难,重重叹了口长气:“父皇前些日子因病耽搁了不少朝政,如今事务繁多,本王近两日恐怕都难接近到父皇身边。而接连着……就是小郡主的满月酒,还有皇奶奶寿辰,这两件都是大喜事儿,倘若我要在这个时候去向父皇提和离之事,又怕六哥和皇奶奶心生芥蒂……” 他说的这些都是实情。 沐云歌无言反驳。 毕竟和离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正赶上小郡主满月和皇太后生辰。 这个时候提出和离,似有些触了当事人的霉头,寓意不祥。 “那……也只好再多等几日了。” 反正已经等了这么久,沐云歌想想,也不在乎再多等几天。 楚元戟微敛的眸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又道:“后日是灵儿的满月酒,六哥按着父皇的意思,打算办两场酒宴,后日先在誉王府里热闹一番,接连着会在皇宫设宴庆祝。” “誉王什么时候这么听陛下的话了?”沐云歌似笑非笑,也在桌前坐了下来:“其实昨日在莲宫,元戟你就猜到了,宫中皇子的格局即会发生变故,对吗?你绞尽脑汁协同我治好了陛下的病,现在陛下却突然向六皇子抛出橄榄枝,难道你心里有没有一丝丝的不满?” 她试探地望向楚元戟。 永宁公主看不透六皇子,她发现自己好像也看不透定王。 “他是我的父皇,我不可能看着他生病变得疯魔而坐视不理。父皇突然关注起了六哥,确实出乎本王的意料之外,但是……是六哥,总好过其他皇子。” 楚元戟很清楚,陛下能坐上帝位,自是精晓权衡之术。 楚道行不可能让一个皇子独大,无论如何他都还会提拔其他皇子上位。 今日就算不是楚元烨,也会是其他人。 如果是这样,那楚元戟倒更希望能与自己并肩站在朝堂上的人是六哥。 他这一番话,意味深长。 也让沐云歌顿悟。 她再深凝一眼男人,他好歹对她说的是实话,并无欺骗。 只见,楚元戟依然端坐在桌案前,慢条斯理细细地茗品茶香。 天色已黑,男人看起来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沐云歌只好清了清嗓子,虚咳两声:“咳!元戟,天色已经不早了……” “本王今晚就睡在这儿。”楚元戟倒是毫不遮掩,而且回答得理直气壮:“听闻逍遥阁前些日子进了贼,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本王就住在这儿。” 听起来,他倒像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 沐云歌觉得不合适,吱唔出声:“其实那件事情,我觉得不必过度担忧……”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觉得有诸多不便。 男人若是睡在这儿,她夜里连面纱也不能摘! 楚元戟盯着她,狭眸半眯:“那贼人进屋,既不求财,也不为色,实在是有些蹊跷。本王留下来,也是为了寻找更多的线索。” 似见女人神色犹豫不决。 男人岑薄的唇角漾起一丝耐人寻味的浅笑:“歌儿与本王也不是头一回同住一间屋里。莫非你还担心本王会轻薄你不成?” 沐云歌白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定王绝不会对我这个京城第一丑女有轻薄之意,但你也用不着故意拿这样的话来羞辱我。” 说完,她站起身,眼神冷冽地回到床边,和衣上床,背对着禁元戟的方向闭眼假寐。 似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男人应该是走到了床边。 沐云歌依然闭着眼,突然感觉眼睛痒痒的,熟悉的淡淡龙涎香逸入鼻底。 惊得她猛地睁开眼睛,只见她耳根的一缕青丝,被男人把玩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撩着她的黑睫,唇角勾勒着戏谑坏笑。 “生气了?” 楚元戟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嗓音少有的温柔。 如此近的距离,沐云歌只觉浑身的血液逆流,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呼吸一窒。 但她很快便清醒过来,没好气地一把将男人推开。 “定王既然要睡在这里,那就要遵守规矩。以这张床沿为界,你打你的地铺,不许逾越半步。” 沐云歌坐起身,眸光冷冷的盯着他。 楚元戟唇角抽了抽,这女人看样子是真生气了。 他记得杜随说过,女人生气要送礼物才能哄好。 可现在天色已晚,让他上哪儿去准备礼物? 男人喉结滚动,思索了好一会儿,艰难的吐出: “本王刚才绝无羞辱之意!歌儿若是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倘若我心里对歌儿有半分羞辱不敬,就让我死……” 向女人道歉,这对于堂堂定王而言,破天荒的头一回。 只是,楚元戟的话还没说完,薄唇就被女人葱白柔荑覆盖。 很快,沐云歌便松了手。 那双清澈澄净的雾眸,似怒似嗔,瞪着楚元戟: “我让你打地铺,没让你发毒誓!都要和离了,我才懒得管你是死是活,以后这样的浑话都别在我面前说……” 说完,沐云歌再次背转过身子躺下,不理睬男人。 楚元戟的薄唇鼻尖,还残留着女人葱指的余香。 他怔愣地凝盯着床榻上那抹纤盈的背影,缓缓地,扬起一抹会心笑意。 虽然女人刚才的话,气鼓鼓,凶巴巴,可是楚元戟却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情也莫名变得灿烂起来。 他极是娴熟的从柜里拿出铺垫盖褥,在女人的床边打好地铺。 食指轻掸,桌上的烛火熄灭。 屋子里静悄悄地,床上地下的二人,呼吸声逐渐平稳均匀。 一连两日,楚元戟都睡在沐云歌的屋里。 沐云歌原本还以为自己会失眠,却不想她竟然睡得无比香沉。 大概是知道屋里多了个保镖,入睡反而更踏实了。 倒是楚元戟,每日沐云歌醒来时,都已经不见男人的踪影,地铺也收拾得妥妥当当,竟然看不出半点痕迹。 屋外传来了天竺的声音:“王妃,今日是灵儿郡主的满月宴,奴婢为王妃梳妆绾发。” 这小丫头知道今日誉王妃宾客如云,绝不能让自家王妃输了仪容。 沐云歌哪能不知道天竺的心思,笑着坐到梳妆铜镜前:“我终日戴着面纱,化妆就不必了,你就帮我仔细绾个发髻便是。” 天竺应声来到了铜镜前,她那双手极是灵巧。 她合着木梳三两下,便将沐云歌的墨发挽成流云髻,髻后镂空斜插入那支海棠红茄花珠钗,同裙裳同色,精美雅致。 “王爷说在前堂等王妃,一同前去誉王府赴宴。 ” 既然是小郡主的满月宴,贺礼当然是少不了的。 天竺手巧,绣制了大红喜庆的衣鞋。 沐云歌前两天也趁着白日屋里没人,找出之前人泡制晒干的菩提果里挑选出小珠,进入实验室,为小郡主精雕细刻了一串手珠。 每一颗菩提珠上都精雕着花纹和祝词。 【愿灵儿生如明珠,钟灵毓秀,冰清玉润,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因为挑选的都是菩提小珠,制作工艺更加细致,但是小巧之物,也更显可爱精致。 当天竺看见王妃从抽屉里取出这串手珠时,惊得下巴都要掉了:“王妃这样的手艺,整个西晋国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人。” 沐云歌将手珠交给天竺,让她与婴儿衣鞋一并装在锦盒里。 这才离开逍遥阁,来到前堂与楚元戟会合,前往誉王府。 刚走出定王府,便看见誉王府门外络驿不绝的马车轿辇已经排到了巷子口。 没想到平日里清冷的誉王府,今日前来赴宴的宾客还真不少。 楚元戟突然强势地牵上沐云歌的手,压低嗓音道:“今日宾客不少,你跟紧本王。” 第118章 王妃连夫君也不要了! 誉王府。 今日宾客如云,有管家奴仆恭候在府门口,一一将宾客引入到设宴的莲花雅居。 大概是为了怀念逝去的母妃,当初楚元烨特意让人在府里开凿了人工湖,并种满了莲花。 如今秋高气爽,莲花浮露在湖面,朵朵清雅脱俗。 通往莲花雅居的人工莲湖上,搭建了两座白玉拱桥,连接着莲花雅居和莲湖水榭。 莲花雅居,面朝莲湖。 不仅能欣赏美景,长长的石台一直延伸到湖面,今日有邀请乐师奏琴,还有一众舞姬伴随着节奏翩然起舞。 映衬着碧波青池,仿若人间仙境,也成了誉王府最美的一道风景。 沐云歌还是头一回来莲湖雅居。 楚元戟托着她的手,才刚到就听见了莲花雅居里有人唤她的名字。 “云歌!” 冷永宁怀抱着灵儿,四周围满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眷。 她看见沐云歌的那刻,仿若看见了救星一般,急急起身抱着灵儿一路小跑而来。 沐云歌杏眸一紧,抽出被楚元戟握在掌心的柔荑,疾步迈过白玉拱桥,迎上前去。 楚元戟掌心一空,神色微怔。 他再定睛看时,沐云歌已经到了永宁公主的面前。 这女人,见了永宁公主竟然连夫君也不顾了。 沐云歌是看见永宁公主一路小跑,风风火火的模样,担心得紧。 这会儿,她正压低声音训斥永宁公主:“看看你……都是当娘的人了,还是这么莽撞,万一要是跌倒了,你倒是不打紧,可要是摔伤了灵儿,你就是哭着后悔也没用……” 冷永宁被她一把扶住,怀中的灵儿也顺势落到了沐云歌的怀里。 似是在沐云歌的眼睛里,让冷永宁感受到了朋友的真情。 她冲着沐云歌呵呵傻笑两声,露出一口洁白的贝齿。 被训斥以后,冷永宁还不忘调皮地挤眉弄眼,刻意压低了音量:“云歌,你若是再不来,我就要被那些胭脂俗粉薰晕过去了……” 平日里誉王府都极是清静的。 楚元烨突然就决定今日在府中设宴,为灵儿摆满月酒。 身为女主人,冷永宁也不好拂了夫君的颜面,只好抱着灵儿来莲花雅居接待宾客。 可没曾想,今日的宾客实在是太多。 楚元烨将男宾安排到相邻的莲湖水榭。 莲花雅居风景更为雅致,女眷们便三两成群,全都聚集于此。 就在这时,楚元烨的声音也紧随而至:“七弟和弟妹也来了,快里面请。” 沐云歌回头,只见楚元戟面无表情地跟了过来。 男人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眸中似藏有怨色。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情急之下抛下他,想必是让定王觉得失了颜面。 沐云歌灵眸流转,将灵儿抱到男人面前,故作轻松地低声道:“元戟,你看看灵儿多可爱,今日是她的满月酒,你这个做皇叔的可不能绷着脸……” 她先柔声服个软,也算是安抚了男人。 楚元戟的目光落在灵儿熟睡的粉嫩小脸蛋,眸光瞬间变得柔软。 他原本就并非生的和女人生气,既是她给了台阶,他自是就下来了。 “让本王也抱抱灵儿。” 楚元戟张开双臂,动作看起来有些僵硬,定是从来没有抱过婴儿,不知该如何下手。 沐云歌看得出他这个做皇叔的是真心喜欢灵儿,不忍拂了他的意,便小心翼翼将灵儿递到他怀里。 她还耐心地握着楚元戟的手,教他怎么抱宝宝。 楚元戟黝黑的鹰眸,也愈发变得温柔如水。 当落入楚元戟怀里的那一刻,柔软可爱的小家伙突然醒了过来。 灵儿睁着一双漆黑圆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男人,突然吐了吐舌头,冲他咧嘴笑了。 虽然只是无意识的笑容,却还是足以融化所有人。 楚元戟几乎是当场石化,抱着小家伙的身躯更是僵硬得一动也不敢动,唯恐稍一用力就会伤到这个柔软的小东西。 “她……笑了。” 男人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堂堂定王这般的窘态,惹得沐云歌和冷永宁呵呵大笑。 特别是永宁公主,笑得是前仰后合,捂着肚子立不直腰。 还是温文儒雅的六皇子楚元烨上前,眉眼含笑地体贴搀扶住了她。 楚元戟被她们二人这般嘲笑,少有的红了脸,紧抿薄唇拉长了脸。 一旁的楚元烨忙出声解围:“七弟莫要难为情,我第一次抱灵儿的时候,还没你这般有模有样。等你日后当了爹,自是要比我更像样。” 冷永宁笑够了,这会儿也不忘夸七皇子几句:“元烨说得没错,等日后定王当了爹,肯定比他更像模像样。” 经过他们夫妻俩这一唱一和,似将话题转移到了生孩子上面。 沐云歌自知不妙,赶紧机灵的话锋一转:“今天是誉王府大喜的日子,誉王夫妇可不能光顾着与我们打趣,把满座的宾客都晾在一旁了……” 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楚元戟深瞥了她一眼,沉默未语。 楚元烨想起了什么,突然上前一步,距离楚元戟更近了些。 “七弟,户部的白大人可是与你有什么过节?他托本王在中间牵线,说想与七弟单独谈谈。” 楚元戟鹰眸微敛,再抬眸:“先前发生了一点小过节,但是本王并未放在心上,是白大人多心了。” 他心里明白,这次十里桥坍塌事故牵扯众广,白旭琨也身在其中。 那只老狐狸借着誉王府设宴的机会,让誉王牵线,想与他谈和? 白旭琨的这步棋,倒是在楚元戟的意料之中。 “既然白大人请了六哥牵线,我自是不能拂了六哥的面子。” 冷永宁赶紧从楚元戟的手里接回了灵儿,小家伙这一会儿的功夫又睡熟了。 “既然定王和元烨还有正事,那你们便去忙。 ” 楚元戟的目光落向沐云歌,温柔道:“本王还有事情,就不能陪着你了,六嫂刚出月子,你正好陪着她四处走走。” 这般温柔的口吻,就连沐云歌也怔了怔。 不过人前秀秀恩爱,也不足为奇。 还不等沐云歌开口,冷永宁的戏谑声已经传来: “定王就放心的去忙正事儿,你的歌儿就交给我了,保证你回来的时候,一根汗毛也不会少。” 沐云歌也轻轻推了他一把:“你快去!” 这恩爱若是再秀下去,不仅别人信了,连她自己也快要信了! 楚元戟和楚元烨兄弟二人,越过白玉拱桥,朝着水榭的方向而去。 冷永宁抱着灵儿,一直凝盯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唇角含笑。 “誉王已经进了水榭,连背影都看不见了……誉王妃,我们可以走了吗?” 这一回,轮到沐云歌调侃永宁公主了。 冷永宁红着脸,轻声娇嗔:“你讨厌……” 想着莲花雅居里还有众多女眷宾客,冷永宁身为女主人,不能扔下她们不闻不问。 于是,她和沐云歌也迈过白玉拱桥,回到了莲花雅居。 她们刚进莲花雅居,就有人看出了沐云歌的这身衣裙是出自宫里的尚衣局。 有女人的地方确实是非多,窃窃私语声瞬间便传开来——“定王妃身上穿的可是南疆进贡的织金锦,你们看看那缎面,柔滑得就跟羊奶似的,光泽亮丽,真的是太漂亮了。” “只可惜,市面上根本就买不到。听说陛下只赏了定王妃和誉王妃二人,就算是其他王府的王妃都没有份……” “你们看看,誉王妃得了赏赐也极是低调的,再看看这个定王妃,京城第一丑女哪配得上这样的好料子,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这些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足够传到沐云歌和冷永宁的耳朵里。 冷永宁皱紧了眉头,满心不悦:“这些人好歹也是名门世家,怎么说话如此难听?我去和她们理论! ” 沐云歌是她在西晋京城唯一的朋友,冷永宁自是听不得外人出言诽谤她。 却不想,沐云歌拦下她,轻声制止:“今日她们都是誉王府的客人,你若是这样一闹,又让誉王如何收场?” “我不管!反正我不愿意听她们背地里说你坏话。” 见冷永宁孩子气得鼓着杏腮,一副要去找人拼命的表情,沐云歌忍不住笑出声。 “她们说什么,那是她们的自由,我根本不在乎,也不会影响我的心情。” 闻言,冷永宁惊诧地睁大眼睛:“云歌你听到刚才那些话,当真不会生气?她们可是说你……是京城第一丑女。” 倘若有人要是骂她丑,冷永宁定是会被气哭。 可是她见沐云歌神色极是轻松自在,真的一点儿也没受到那些话的影响。 沐云歌笑着道:“她们说的也是实话,我本就是京城第一丑女,又何必要为此去与她们争辩高下,岂不是自取其辱。” 冷永宁的目光,忍不住在她隔着面纱的脸上来回打量。 小脑袋摇得跟波浪鼓似的。 “不对!云歌你的眉眼生得极是好看,面纱下的轮廓也小巧秀美,怎么可能成了京城第一丑女?我不信……” 冷永宁恨不得生了一双透视眼,穿过这层厚实的面纱看清沐云歌的真容。 可就在这时,有道身影从莲花雅居里走向湖边,正是朝着沐云歌和冷永宁的方向而来。 正是京城四绝其中之一的白姜荷。 白姜荷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沐云歌,眸光耐人寻味:“我想和定王妃单独聊几句,可否借一步说话? ” “找我?” 沐云歌倒是有些意外,她和这位白家小姐已经很久没有交集,猜不透白姜荷究竟又想搞什么? 白姜荷秀眉上挑,语气透着挑衅:“众目睽睽之下,定王妃莫非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就算要吃我,你也得有那么大的胃口才行。” 沐云歌一声轻蔑冷笑,率先走向石台的另一侧。 白姜荷紧跟在她身后。 莲花雅居延伸到湖面的石台极宽,沐云歌走到另一侧,距离冷永宁约摸有数百丈。 冷永宁也同样远远地望着她,显然是担心沐云歌会吃亏。 沐云歌面对白姜荷这一脸兴师问罪的表情,眸光清冷,气定神闲:“白小姐到底要说什么?我听着呢!” 白姜荷最气的就是对方这副高冷的神色。 在她眼里,沐云歌不过就是瞎猫碰上死老鼠,好命的嫁给了定王。 没想到坐在定王妃的位置后,昔日京城里的第一丑女,也敢在她面前叫嚣端起了架子。 “沐云歌,你们沐家是存心和我们白府过不去吗?沐如雪抢婚在先,你现在又毁了本小姐和五皇子的婚事,究竟居心何在?” 沐云歌见她义愤填膺,眸色依然平静如水。 她眯眼盯着白姜荷:“白小姐,也不知你是高估了自己,还是低看了本妃?我平日里事务繁忙,哪有闲心去破坏你的婚事?” 沐云歌倒是真没想到,白姜荷找她兴师问罪的竟然是这件事! 这也就意味着,白府已经弃了五皇子这颗棋。 看来楚元戟十里桥这步棋,确实走得高妙。 远远地,冷永宁还眼巴巴地望着她们这边的情势。 沐云歌与她目光相对,蓦地看见了程湘水出现在了冷永宁的身后。 即便是离得有一定距离,沐云歌还是感受到了程湘水不怀好意的眼神。 “如果白小姐没有其它事,我就先行一步。” 沐云歌急着想要离开,却不料白姜荷却不肯罢休,伸开双臂将她拦了下来。 “就算你不承认,本小姐也知道是你干的好事儿。既然你们沐家誓要与我们白家过不去,我们白家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儿,就算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 ” 白姜荷几乎是咬着牙关,一字一句全是警告。 她最后那句,倒是让沐云歌有些意外。 以沐云歌对白姜荷的了解,京城四绝就属她最没有脑子,自损八百伤敌一千这样的话,她是绝对说不出来的。 除非……她是听白旭琨说过这样的话,依葫芦画瓢的照搬了过来。 就在沐云歌失神沉思之际,忽闻对面传来一声惊呼:“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啊!” 沐云歌顿时回神,几乎是不加思索的推开白姜荷朝对面奔去。 她的脑子里刚才闪过了一个坏念头:程湘水把冷永宁母女推进了湖里? 可当她再定睛看仔细,冷永宁抱着小郡主就站在湖边,脸上眼底全是惊恐。 落水的并不是她们母女! 第119章 我们女人在意的,并非是一件衣裳! 莲湖里扑腾的那个人,竟然是程湘水。 只见她面露痛苦之色,时而冒出头来,时而沉入水中。 围观的女眷不少,但是没人识得水性,只能大声呼救,同时也惊动了所有宾客。 扑通扑通——紧接着两声水响,湖面飞溅起水花。 有识得水性的两名家仆,先后跃入了莲湖,很快便将程湘水救上了岸。 可是程湘水因溺水陷入了昏迷。 这时沐云歌越过拥挤的人群,迅速来到程湘水的身边为她急救。 虽然她没看见程湘水是怎么落湖的,总觉得有些蹊跷。 但眼下还是救人更要紧。 沐云歌掏出绢帕,迅速为她清理干净鼻口腔,然后扯松了程湘水腰间的束带,最后不停用力按压她的腹部。 没一会儿,昏迷中的程湘水接连喷出几口水,缓缓睁开了眼,苏醒过来。 就在这时,有威严凌厉的男声越过人群,低沉扬起:“这是怎么回事儿?”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刚刚苏醒的程湘水身上,只见她抿着唇不吱声,目光却有意地望向了依然还呆愣在旁的冷永宁。 程湘水的这一瞥,无疑引人遐想。 人群里已经有人忆起,刚才程家小姐落水时,身边只有抱着小郡主的誉王妃。 楚元烨的眸光变得幽暗了几分,凝向冷永宁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嗓音:“永宁,这是怎么回事儿?” 冷永宁这会儿脑子才逐渐清醒,她摇头:“我… …我真的没有用力推她……” 刚才程湘水走到她面前,眼神不善,还伸手去摸灵儿,朱寇的指甲落在灵儿的脸蛋,眼看着就要掐上去,冷永宁情急之下推开了她的手。 冷永宁敢对天发誓,她只是推开了程湘水的手。 却不知程湘水为何突然身体失去了重心似的,跌入了湖中。 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冷永宁刚才整个人都傻了眼。 幸好,程湘水的婢女就站在不远,当程湘水落水的瞬间,她便已经大声呼救。 程湘水难得放下了清冷高傲的姿态,娇态楚楚: “誉王殿下莫要责备誉王妃,我想她也不是故意要推我入湖的。” 京城里知道楚元烨与程湘水有旧情的人不在少数。 冷永宁就算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 大家都只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的结果。 认定是誉王妃善妒,故意借着今日的机会,给程家小姐一点颜色。 虽然明面上没人敢说,可是这些人幸灾乐祸的眼神,比尖刀利刃还要剐痛。 楚元烨的脸色此刻也变得难看极了。 绷脸紧抿着薄唇,却未发作。 还是沐云歌低沉一声,打破了沉寂:“程小姐浑身都湿透了,还是赶紧让丫鬟带她去换身干净的衣裳,以免染了风寒。” 冷永宁也是个识大体的女子,她咽下了这口气: “还是让本妃带程家小姐去更衣!” 她已经搁下了尊贵的身份,主动向程湘水示好。 却不想,程湘水杏眸流转,望向了楚元烨:“今日是小郡主弥月之喜,我本应该留下来多饮两杯,只是……现在恐怕要扫誉王的兴致,小女一身狼狈,还是先回府了。” 她的言外之意,是拒绝了誉王妃的一番好意。 无疑,这也更加惹人遐想。 众人只会以为冷永宁威胁过程湘水,让她委曲求全,借故告辞。 恐怕不仅仅是众人这么想,就连楚元烨也同样是。 他突然走到冷永宁面前,低沉道:“今日让你在众人面前出了丑,是内子和本王的不周,你若是就这样走了,旁人只会道我誉王府不懂礼数。” 没有给程湘水开口拒绝的机会,楚元烨温文儒雅地摆出一记请姿,众目睽睽之下,亲自领着程湘水去内殿更衣。 沐云歌的目光投向冷永宁,只见她目光紧跟着楚元烨和程湘水远去的背影。 明明眼泪在眶里打转,却硬生生咬牙忍了下来。 “刚才发生了一点小意外,打扰了诸位的雅兴,还请见谅。” 冷永宁冲着众人,嘴角挤出一抹笑,紧接着招呼乐师舞姬,继续在湖面石台上弹奏舞蹈。 很快,乐师的琴声再度扬起,舞姬翩翩。 方才笼罩在莲花雅居的凝重气氛也随着音律节奏,飘散在空气里。 冷永宁这才抱着灵儿,走到一处僻静无人的角落里,潸然泪下。 倏地,一只温柔的手臂从身后轻环上她的肩。 “我知道不是你干的……” 沐云歌知道永宁公主的为人禀性。 更知道程湘水是个手段狠辣的女人,从她害得冷永宁早产,月子里故意让奴婢送来楚元烨的底衣,都能看出这个女人不简单。 冷永宁抹去脸上的泪痕,故作轻松地笑了声:“我没事儿!” 虽然她故作坚强,但沐云歌知道她心里定是委屈的。 只是皇室公主的修养,让她知道要顾全大局。 沐云歌接过她怀里的灵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永宁,今日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这个程湘水突然使出这么一招,我觉得她的目的绝不是这么简单。”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程湘水对楚元烨有执念。 哪怕时隔两年,已过二九年华的她依然未嫁,直至楚元烨和冷永宁此番回京后,她才又活跃在京城的名媛圈子里。 若要说她真的不是为了接近楚元烨,就连沐云歌也不信! 冷永宁在沐云歌的面前,倒是无需隐瞒,她如实将刚才程湘水出现在自己面前,眸光不善,故意要用指甲掐灵儿,挑衅自己出手推开了她。 如今再细细回想,冷永宁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是中了程湘水的圈套。 程湘水就是故意要激怒她,让她出手,这样才能在众人面前坐实了誉王妃善妒的罪名。 想到这儿,冷永宁懊恼地拍了下脑袋:“都怪我太蠢,怎么会上了她的当……” 沐云歌倒是十分能够理解:“永宁你也是担心灵儿才会出手,身为人母,情急之下都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倒是程湘水,能利用这样的手段达到目的,还真是不容小觑。 京城四绝之中,唯一能算得上才貌双全的,恐怕也只有她了! 只是此女心思毒辣,着实令人不喜。 也不知当年六皇子怎么会和她情投意合,搅和到了一起。 此刻,冷永宁也陷入了沉思。 既然猜出了程湘水的别有用心,也不难猜出她的目的是什么。 “云歌,你说……这位程小姐对元烨余情未了,元烨对她……会不会亦是如此?” 冷永宁在这份感情里一直表现出大度。 她甚至还主动提出过,要帮楚元烨纳了程湘水做侧妃。 只是这件事情楚元烨一口回绝,才就此作罢。 其实,楚元烨拒绝再纳侧妃,冷永宁的心里是欢喜的。 沐云歌轻声反问她:“那你想让誉王纳程湘水为侧妃吗?” 她能看得出,冷永宁问自己这个问题的时候,眸光是纠结的。 身在这个年代,哪怕是皇室公主,也觉得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倘若不愿夫君纳妾,倒是要背上善妒的骂名。 冷永宁吱吱唔唔:“我……不知道!” 她口里说不知道,心里又怎能自欺欺人。 沐云歌淡淡地戳破了那一层纸:“你说不知道,那定然就是不愿意。既然你心里不愿意,那就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守住自己的幸福,不要让别人夺走了!” 她的语气极是平静。 倒是冷永宁,不能置信地睁大眼睛。 她长到这么大,学的是女德,教的是修养。 还是头一回有人告诉她,不用顾全礼数教义,遵从自己的内心,守住自己想要的幸福! “云歌,我……突然有点羡慕你了……” 冷永宁满眼深情的凝望着她。 她羡慕沐云歌活得通透自在,敢无所顾忌地说出自私念头,不怕世俗眼光,刚才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诚挚之言。 还未等沐云歌来得及开口,忽闻身后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不知六皇嫂羡慕我家内子什么?” 楚元戟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身后,竟然未发出一丝声响。 沐云歌怀抱着灵儿,也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吓到。 她没好气地赏了男人一记白眼:“定王是属猫的吗?走路怎么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楚元戟不怒反笑,意味深长:“本王是想让你们知道,什么叫隔墙有耳……” 这女人竟然背地里教坏六皇嫂。 这些话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怕是又能大做文章,一石激起千层浪。 就在这时,莲花雅居另一侧传来骚动声——“你们快看,程家小姐新换的那身衣裳,是不是御赐的织金锦?” “绝对没错,就是南疆进贡的织金锦,面料和定王妃身上那件一模一样。” “听说这织金锦的面料,几位皇子里……陛下只赏了定王和誉王。誉王怎么会把这身衣裳给程家小姐?” 贵门世家的夫人小姐之间,窃窃私语此起彼伏。 也有人讥讽冷嘲:“还真是世事难料,定王妃这样的丑女,倒是得了定王这份恩宠,再看看誉王妃… …贵为东周公主,还抵不过誉王的老相好。” 沐云歌和冷永宁坐在暗处,这些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站立于她们旁侧的楚元戟,同样也听得清清楚楚。 男人眉心紧锁,低沉道:“六皇嫂莫要听这些妇人背地里嚼舌根,六哥这么做,定是有他的理由。” 冷永宁的眼睛里,蒙上一团看不透的雾气,顺着人潮涌动的方向望过去。 只见程湘水一袭月牙白织金锦长裙,裙裾摇曳,肩袖挽媚紫轻纱,同色的媚紫束腰绶缨有流苏。 落水之后,程湘水应该是让丫鬟为自己重新梳理了青丝,发髻高绾,再配上这身华丽的织金锦长裙,气质高贵逼人。 “云歌说得对,如果我内心不愿意,就该遵从心里的想法……” 冷永宁突然站起身,从角落里走了出去。 刚才那些躲在背地里嚼舌根的女眷,突然看见誉王妃冒出来,惊得面色骤变。 唯有沐云歌,面纱下的唇角勾扬,似是已经料到了冷永宁下一步要做什么。 楚元戟目光如炬,似是看穿了面纱下女人的笑意。 他压低嗓音道:“要是六皇嫂听信了你刚才那番教唆,今日怕是要和六哥心生嫌隙……” 沐云歌不悦的怼道:“我并无心挑拔誉王和永宁的夫妻感情,但凡事都有底线。” 她杏腮微鼓,瞪着男人。 楚元戟清了清嗓子:“不过是一件衣裳罢了,何至于……” 不等他的话说完,就被沐云歌没好气的打断。 “女人在意的可不是这件衣裳……一会儿不论发生什么,永宁都只是遵从她内心的真实想法罢了。” 沐云歌忍不住又白了楚元戟一眼。 像他们这样的皇子,自诩身份高贵,更是不懂得打从心底尊重女性。 楚元戟识趣的闭上嘴。 不过,今日程湘水的手段连他也微有惊诧。 楚元戟相信,六哥不可能看不出来,今日程湘水不论是落水还是更衣,都暗藏着不可言喻的玄机。 这会儿,程湘水已经回到了莲花雅居。 似是察觉到了来自其他女眷眼底的艳羡,她唇角微勾,扬起一贯的清高冷傲。 她得意的笑容才挂上嘴角,就看见冷永宁莲步款款的朝她而来。 相比起程湘水的美,冷永宁更显纯净清透,就仿若这湖里的莲花一般,圣洁高贵。 “程家小姐可知,你身上的衣裙是从何处而来? 这可是陛下的赏赐……” 冷永宁不愠不火,语气虽然极是平静,却也不怒自威,有着皇室公主的气派。 程湘水似也早就料到了誉王妃会找上自己,故作委屈的俯首作小:“这裙衫是誉王殿下拿给臣女的,臣女并不知来历。” 其实,她分明就是刚才听见了那些女眷议论定王妃的装扮,记在了心里。 故意趁着落水更衣之际,在楚元烨面前硬要来这身衣裳换上的。 现在她又说自己不知这华裙的来历,就是想惹恼冷永宁,让她在众人面前失态。 却不想,冷永宁莞尔一笑:“原来是元烨错拿了这身衣裳,那就请程家小姐再辛苦一趟,去把这身衣裳换下来。” 第120章 你还嫌乱添得不够吗? 程湘水愣了愣,她没有想到誉王妃会如此镇定自若。 不过,程湘水很快就沉着下来,依然摆出温顺乖巧的模样,却给了冷永宁一记挑衅的眼神——“衣裳是誉王殿下拿给臣女的,如果是誉王殿下让臣女换下,臣女自是不敢不从……”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冷永宁这位誉王妃,根本没有资格指使她! 眼下,几乎所有的女眷宾客都望着她们这边。 程湘水是故意搬出了誉王。 一来,她是要在众人面前煞誉王妃的威风。 二来,又更惹众人遐想,怀疑誉王和程湘水是不是旧情复燃? 冷永宁出生在是皇室,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 她秀眉微挑,嘴角依然扬着笑,只是这笑容却一丝未入眼底:“织金锦是南疆进贡的面料,宫里曾特意派人来府上为本妃量过尺寸。陛下赏赐给誉王,自然是给本妃的。这身衣裳……可不是谁都有资格穿! ” 冷永宁深凝她一眼,接着道:“不过……本妃看在是元烨错拿给程小姐,此事不与你计较,倘若你要是不懂得分寸,玷污陛下御赐之物的罪名,不知道程府可担当得起?” 冷永宁的声音不大,她要扞卫与楚元烨的感情,却也不想把事情做绝。 所以,她刻意压低音量,不想让旁人听见。 不至于拂了程湘水的颜面,也不会让楚元烨为难。 冷永宁的话,程湘水听得一清二楚,她知道对方的威胁,是要让她知难而退。 程湘水的脸色微沉。 她原本料定以冷永宁的性子,刚才落水之事也未吵闹深究,这次也一定会为了顾全大局而忍气吞声。 可让程湘水没想到的是,冷永宁会用玷污御赐之物的罪名,逼迫她脱去这身衣裙。 此时此刻,程湘水还真是骑虎难下。 若是她执拗不肯脱去这身织金锦裙,此事真闹到了御前,不仅会牵连父亲,还会让陛下对她生出坏印象,日后她想要嫁入誉王府就不易了。 但是,程湘水若是现在乖乖伏首,换下了这身衣裳…… 恐怕明日京城的名媛圈里,传的肯定都是她自取其辱的笑话。 毕竟京圈里的名门贵女,今日也全都在这里了。 正在程湘水左右犯愁之际,忽然不经意瞥间,看见楚元烨的身影出现在白玉拱桥,正朝着莲花雅居的方向而来。 程湘水杏眸微敛,不留痕迹眸底的狠绝冷色。 她的脑子里已经有了主意! 既然永宁公主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态度,那她就让这位东周公主知道什么是手段! 这次,她是赢定了! 程湘水倏地再抬眸望向冷永宁时,眼眶中噙着泪,提高了音量:“誉王妃当真要如此?” 刚才冷永宁对她说的那番话,刻意压低了音量,并无旁人听见。 这会儿,她只需要歪曲对方的意思,博得众人的同情便是。 冷永宁愣了愣。 她似是没有想到,刚才还故意挑衅她的程家小姐,突然就红了眼眶,一副楚楚可怜的柔弱姿态。 冷永宁顿了下,还是冷声低应了对方的话:“本妃只是要让程小姐知道,什么是分寸!” 程湘水的再三逾越之举,她不会再忍! 此刻,坐在远处的沐云歌,也察觉到程湘水不太对劲儿。 她正疑惑时,无意看见楚元戟眼底掠过一丝轻蔑的冷笑。 沐云歌再顺着男人不经意的视线望去,正好看见楚元烨已经越过了白玉拱桥,朝着莲花雅居而来。 也就在此同时,程湘水凄凄的哭声传来——“只要誉王妃不要为了这件衣裳的事情,与誉王殿下为难,你让臣女脱,臣女现在就脱……” 她这位堂堂官家小姐,当着众人的面,哭着解开腰间束带,哭得凄凄惨惨。 但凡是谁看了,都会认定是誉王妃仗势欺人。 这会儿,冷永宁才惊觉自己又似乎被背上了恶名,而这个程家小姐的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卑鄙得很。 冷永宁正想出声质问对方,自己何时因为这件衣裳的事情,埋怨了元烨? 偏巧也就在这个时候,楚元烨的冷声从她的身后传来:“永宁,你究竟干了什么?” 属于男人身上独有的沉香,也随之飘来。 不远处,沐云歌皱起了眉头,她终于明白刚才楚元戟眼底的轻蔑冷笑是何意! 想来,楚元戟是早就看穿了程湘水的小心机。 只可惜,冷永宁直至听见了楚元烨的冷声,才顿悟自己又被程湘水给算计了。 “元烨……” 冷永宁正要开口解释。 程湘水绷着脸,咬紧牙关,硬是脱去了这身织金锦衣裙。 她直接扔到了冷永宁的手里,凄冷发问:“现在……誉王妃可满意了?” 此时此刻,程湘水的身上仅剩下一身底衣。 楚元烨瞥了眼冷永宁手里的那件织金锦裙,温润的眉头紧锁,多了几分锋锐。 他没有片刻的犹豫,便解开自己的外袍,将程湘水包裹得严严实实:“来人,带程家小姐下去休息。 ” 楚元烨紧绷的嗓音里,能听出克制的情绪。 紧接着,他一把拽上了冷永宁的手,带着她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莲花雅居。 沐云歌心里咯噔一下,抱着灵儿正要跟过去。 却被楚元戟伸臂拦下:“歌儿,难道还嫌今日添得乱不够么?” 倘若不是这个小女人刚才在六皇嫂面前胡说八道,教六皇嫂要遵从自己的内心。 冷永宁也不至于在宾客面前失了大体,还反倒被程湘水算计。 沐云歌自是不满男人的这番言语。 她挑眉冷瞥向楚元戟:“你都已经看出了是程家小姐故意算计永宁,添乱的人分明是她,可不是我! ” 说罢,沐云歌轻巧地从旁绕过男人的阻拦。 她眼看见楚元烨拉着冷永宁已经越过了白玉拱桥,消失在视线里。 沐云歌抱着灵儿,随即跟了过去。 天竺和玉树两名丫鬟,也赶紧追着主子身后离开。 没想到冤家路窄,半道上让沐云歌遇上了程湘水。 程湘水的身上,还披裹着楚元烨的那件外袍。 此刻,她的脸上无一丝尴尬慌乱,气定神闲中还透着一丝得意。 正和她的贴身丫鬟悠然自得的走在誉王府里,那气势神情,不知道的人怕是还以为她才是这誉王府的女主人呢! 还真是好不惬意! 沐云歌眸中的冷戾之色,清晰可见。 很快,程湘水的目光便与沐云歌在空气里相撞。 程湘水眯了眯眼,虽然她与沐云歌并无过多交集,但是也知道,这位定王妃与冷永宁私交甚好。 想到程湘水刚才算计冷永宁的事情,沐云歌自是不会给她好脸色。 看这位程家小姐外表明艳动人,没想到心思如此歹毒。 沐云歌冷冷地开了口:“都说京城四绝的程家小姐才情绝艳,没想到只是虚名,不过是个不知礼数羞耻的女人罢了!” 她冷嘲热讽的攻击,让程湘水细长深邃的丹凤眼,透着凉薄的冷意。 程湘水定了定神,依然慢条斯理:“定王妃出口便是伤人,也不像是名门闺秀所为,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本小姐不知礼数羞耻?” 沐云歌的眼神倨傲,居高临下:“你既然知道本妃的身份,见面却不行礼参拜,这难道不是不懂礼数?还有……披着誉王的外袍在王府里四处转悠,你真把自己当成誉王府的女主人了么?这就是不知羞耻! ” 在她看来,这个程湘水自以为今日赢了冷永宁一局,就更加目中无人了。 沐云歌今日还偏要挫挫她的锐气:“程小姐若是不服气,倒也可以出言反驳本妃的话,说一说本妃所言,可有错怪了你?” 她知道程湘水一心想嫁给楚元烨,才故意戳她的死穴,惹她动怒。 果然不出沐云歌所料。 程湘水高傲的性子,自是忍受不了她这番训斥。 她也全然不顾沐云歌的身份,警告声透着阴冷: “我知道定王妃和誉王妃关系匪浅,不过我还是要劝定王妃一句,莫要多管闲事。还有……誉王府的门,我是进定了!” 程湘水的气焰倒是真的嚣张。 她看出沐云歌是故意与自己为难,倒也不再装腔作势,直接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但为了要嫁进誉王府,她可以无用其极,什么手段都能用上。 沐云歌身边有玉树,她才不会白白地让这个程湘水欺负。 “胆敢在本妃面前大放厥词,玉树,给本妃掌她的嘴!” “是!” 玉树闻声而上。 程湘水虽然是将门之女,但千金之躯平日还是疏于勤练。 她闪躲几下后,终还是不敌玉树的身手,挨了两记响亮的耳光。 就连披在身上的锦袍也滑落在地,白皙的脸颊印着两道触目惊心的掌印,模样极是狼狈。 “小姐……” 程湘水的贴身丫鬟又惊又怕,赶紧上前拾起地上的外袍,再次披在程湘水的身上,却被程湘水一把推开。 程湘水又气又窘,怒瞪着沐云歌:“定王妃今日的羞辱,本小姐记下了!” 说完,她气得扭头转身,直奔向誉王府大门的方向。 她的贴身丫鬟愣了愣,也赶紧追了过去。 天竺望着她们主仆离去的背影,轻声嘀咕:“真没想到京城四绝的程湘水,竟然有如此心机,王妃这次也算是帮誉王妃报仇了。” 玉树也连声附和:“奴婢刚才下手,可是使上了十分的力气,至少能让她天都没法出来见人。” 两个丫鬟也看不惯程湘水刚才的嚣张气焰。 让程湘水吃了瘪,她们的脸上也多了几分雀跃。 倒是沐云歌,虽然刚才教训了程湘水,心情却不仅没能变得轻松,反而变得更加沉重。 “我们先去看看永宁!” 沐云歌怀里还抱着灵儿,倒是有个极好的理由前来。 还没等婢女进去通传,内寝的雕花木门深处,传来楚元烨不悦的冷声:“今日府里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你为何偏生要让她难堪?” “原来,在元烨的眼里,只有我让她难堪了?” 冷永宁的声音透着沁心的凉意,她还是头一次放下端庄大体,出言讽刺:“你连御赐的裙衫都给她穿上了,难道就不曾想过……你们会不会让我在人前难堪? ” “本王已经解释过了,是程家小姐不肯穿别人用过的衣物,父皇御赐的织金锦裙,你既是不穿,放在那里也是闲置着,给她换上又何妨?” “因为是御赐之物,永宁是爱惜才不肯在哺乳期换上,唯恐弄脏了衣裳。这并不是你借口给她更换上的理由!” “你……简直不可理喻!” 楚元烨夺门而出,正好与站在门外的沐云歌照了个正面。 男人的脸色难看之极,负气的一拂衣袖,连句招呼也没打。 此时的六皇子,与平日里温文儒雅之态,大相径庭。 看来也确实是气极了! 内寝里,传来冷永宁嘤咛的轻泣声。 闻声,沐云歌疾步走了进去。 似是听到了有人进来,冷永宁的抽泣声戛然而止。 她抬眸,当看清进屋的人是沐云歌时,顿时孩子气的撇撇嘴,漂亮的脸蛋全写着委屈:“云歌,想必你刚才全都听见了,元烨他……根本不信我的话,还是一味地袒护那个程湘水。” 沐云歌见她梨花带雨的模样,竟有些不是滋味。 她看着眼前冷永宁和六皇子闹成这样,再想起先前楚元戟的警示,难道真的是她错了? 沐云歌轻叹一声,有些难过:“永宁,今日若不是我教唆你那番话,你也不会被程湘水算计,更不会和誉王大吵一场。都怪我……” 冷永宁抹了把眼泪,一口打断她:“云歌你在说什么呢?虽然我今日着了程家小姐的道,但也只怪我不如她心机深算,我又怎么会怪你?” “可是……我看到你与誉王争吵后这般难过,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沐云歌是真的内心有些愧疚。 她深知冷永宁对楚元烨的感情,他们俩口子向来说话都是和言细语,像今日这样嘶吼着大吵,恐怕还是头一回。 冷永宁走到她面前,脸上泪痕未干,却突然扬起了一道会心的笑容。 “可是……云歌你知道吗?今日确是我大婚以来最痛快的一回。” 第121章 定王是她的白月光! 沐云歌怔愣住,她不明白冷永宁的这番话,究竟又从何说起? 似是看出了她眸底的疑色。 冷永宁微笑着从她手中接过熟睡的灵儿,轻轻放进摇篮。 再反身轻握住沐云歌的手,眸色镇定又认真:“云歌,你也知道……我和元烨的这门婚事,是我哭着闹着向父皇求来的。说得难听些,就是我喜欢元烨,用政治联姻将他与我捆绑在一起。” 冷永宁的语速很慢,复杂情绪皆在眼底流转:“可是,却从来没有人问过元烨,他到底愿不愿意娶我?元烨和我……婚后一直相敬如宾,我们甚至连大声与对方说话也不曾有过。云歌,你真的觉得这样的夫妻关系正常吗?我倒是更希望我和元烨能像普通百姓一样,遇事能起争执,有烦恼也愿意向对方倾诉…… 我宁可他像今天这样与我大吵一场,也不愿意他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她一字一句,慢条斯理地说完这番话,沐云歌已经完全明白了她方才的意思。 既然永宁公主真诚地告诉了她这些。 沐云歌也想说几句心里话:“永宁,其实……这就是你的心结!虽然我知道你心里现在很难过,但是心结压积在心里越久,将来只会让你更痛苦,与其如此,不如早点解开它,你往后的人生才能过得轻松自在。” 因为,冷永宁是在和楚元烨政治联姻以后,才知道程湘水的存在。 所以,冷永宁心里一直有道跨不过去的坎。 她觉得自己的幸福是偷来的,内心忐忑,也极是敏感。 这两年来,她与楚元烨愈是相敬如宾,就愈是觉得幸福的不真实。 听完沐云歌的这番话,冷永宁亦是恍然顿悟。 她重重点下头:“云歌,你说的没错,程湘水与元烨的过往……就是我的心结!我越是装聋作哑地刻意回避,内心就越痛苦!与其这样,还不如坦然地应对!” 沐云歌在她的眼神里看见了少有的沉稳冷静。 她知道,冷永宁是真的想明白了。 “既然你想明白了,我们便不再提这些扫兴的事情。永宁,你还没来得及看过我为小郡主准备的弥月礼,不如打开来看看……” 很快,冷永宁便传府里的丫鬟将定王府的贺礼送了过来。 “王妃,这是定王府送来的弥月礼。” 那奴婢打开其中最为华丽的一只锦盒,里面躺着一副精美的金玉项圈和手镯,金圈上围绕镶嵌着红绿色的名贵宝石。 一看便知,这份贵重的礼物是楚元戟准备的。 沐云歌连声道:“天竺,你把我们给灵儿准备的新衣新鞋和手珠的锦盒,找出来呈给誉王妃。” 天竺从那奴婢身边定王府的贺礼之间,挑出她与王妃准备的那只锦盒,呈递到冷永宁的面前。 小丫头还没打开锦盒,已经先夸上了:“誉王妃,送给小郡主的手珠可是我们王妃亲手制作的,奴婢敢说,这世间怕是再无人能有如此精湛的手艺。” 沐云歌白她一眼,笑着轻嗔:“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学会吹牛说大话了?永宁听你这般吹嘘一番,还不知我这盒子的手珠何等惊艳,一会儿怕是要失望了……” 天竺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沐云歌这才接着又向冷永宁解释:“你可千万别听天竺这丫鬟胡吹,我只是费了些手工,用菩提珠给灵儿做了串手珠,菩提果轻巧,改日你拿去灵隐寺沾了香火气,再给灵儿戴上,就当作是平安符了。” 要知道,楚元戟送给灵儿的那一副金玉项圈手镯,虽是名贵,但是分量也沉重,不适合宝宝佩戴。 沐云歌说话的同时,天竺那丫鬟已经打开了锦盒。 那串小巧精美的手珠映入冷永宁的眼底,闪过惊艳的喜色。 “确实精湛绝伦,好巧的手艺!云歌,我觉得天竺这丫鬟说得不错,这般精巧细致的工艺,世间怕是无双了。” 冷永宁出生尊贵,见过的巧工能匠自是不少。 但能在如此小巧的菩提珠上雕花刻字,她真还是头一回见。 她握着这串手珠,是越看越喜欢:“云歌,等过两日宫里给灵儿办完了满月酒,你便陪我去一趟灵隐寺,如何?” 菩提本就是佛树佛果,冷永宁想早日沾染佛祖香火,为灵儿祈福保平安。 沐云歌点头应了她:“我答应你。” 冷永宁满心欢喜的再拿出锦盒里的衣鞋,喜庆的大红缎料,精绣着白色的可爱小兔,还配有一对绣着同样白兔图案的小红鞋。 “这衣鞋都是天竺这丫头的心意,听玉树说,她连着熬了两个晚上赶出来的……” 沐云歌不忘夸赞天竺,这小丫头功不可没。 冷永宁轻唤一声旁侧的奴婢:“把我那支青簪珠钗拿来,赏给天竺姑娘!” 天竺闻声,又羞又紧张,连连摆手:“誉王妃的赏赐奴婢不能要,做这些都是奴婢应该的,再说…… 奴婢也是真心喜欢小郡主。” 她跟在王妃身边,时而来誉王府探望小郡主,看见灵儿这般可爱漂亮,粉粉嫩嫩,也不由自主的心里喜爱。 冷永宁却笑着就应:“就凭你真心喜欢灵儿这句,本妃就更要赏你了。” 她接过了奴婢递来的青簪珠钗,递到天竺面前。 沐云歌此时开口解围,她吩咐天竺:“既然是誉王妃一番真心诚意,你也不必再推辞,收下!” 主子发了话,天竺这才难为情的收下了珠钗。 “奴婢谢誉王妃赏赐。” 没过一会儿,誉王府的家仆前来:“酒宴就要开席了,王爷让小的来请王妃和定王妃移步莲花雅居。 ” “知道了。你去回禀王爷,我和定王妃一会儿就过去。” 冷永宁原本笑意盈盈的脸色微微下沉。 想到刚才的莲花雅居发生的事情,她不知道一会儿酒宴上还会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 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沐云歌压低嗓音轻声道: “那位程家小姐已经离开了。” 闻言,冷永宁惊诧不已。 “程湘水走了?” 从刚才她与程湘水的几番交手。 程湘水今日显然就是有备而来,她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就离开? 冷永宁的眼神里,满是不能置信的疑色。 还没等沐云歌开口,旁侧的天竺那丫头已经忍不住抢先一步:“她是被我们王妃教训后,又被玉树姐姐给打跑的……” 想到玉树那两记响亮的耳光,天竺就觉得太痛快了! 小丫头的话匣子打开,眉飞色舞的将刚才她们主仆遇到程湘水的事说给了冷永宁听。 冷永宁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好闺蜜背地里还干了这样的好事儿,真是狠狠为她出了口恶气。 “云歌,你……对我真好。” 冷永宁撒娇的小女人姿态,一把紧紧抱住了沐云歌。 沐云歌依旧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淡定模样。 她轻笑着提醒道:“我们若是再不过去莲花雅居,那些女眷们不知又要如何传谣了。” “那些长嘴妇人的话,本妃才不在乎。云歌,你先移步去莲花雅居,待我喂饱了灵儿,迟些再过去! ” 于是,沐云歌先行一步。 红日悬挂在苍穹,秋日的风却依然透着凉意。 沐云歌登上白玉拱桥,眸光瞥向泛着粼粼波光的湖面。 今日的湖水应该很凉?那程湘水为了算计冷永宁,竟然连命都赌进去了! 毕竟家仆将她从湖水里捞起来的时候,她昏迷不醒确实不假。 对自己下手都这么狠的女人,怕是真的难对付。 沐云歌内心,不禁有些为冷永宁担忧。 当她迈步走进莲花雅居的宴厅,一眼便看见了英姿飒爽的楚元戟。 这个男人,哪怕是坐在一群衣饰华丽的达官显贵的人中间,依然是鹤立鸡群,气质出尘,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他。 远远地,楚元戟的目光也正望向她。 纱幕般的黑睫微垂,投下一片阴影,漆黑幽暗的鹰眸,竟然看起来有些落寞。 沐云歌注意到,今日的酒宴也是按男女宾客分开坐而坐。 楚元戟左侧坐着楚元烨,右侧还有好几位皇子,不过此刻倒是有个面熟之人挂着谄媚笑容,就俯在楚元戟跟前举杯敬酒。 那位身着华服白白胖胖的男人,竟然是白旭琨。 这位白大人,怎么突然跟转了性似的? 沐云歌再看一眼楚元戟。 面对白旭琨谄媚敬酒的态度,楚元戟虽未笑脸迎和,但也没有推辞。 他缓缓端起了杯,一饮而尽。 这两个人突然搅和到一起,倒是让沐云歌有些意外。 她也没有时间来得及细细思忖,已经有婢女迎到了跟前:“定王妃,这边请!” 那婢女在前面引路,将沐云歌带到了她的席位。 女眷这边的席位,除了誉王妃和定王妃的位置是单独的,其余人全都两位一张案台。 而坐在沐云歌右侧的,正是白姜荷。 白姜荷身边的那个位置是空的。 沐云歌淡淡瞅了一眼女眷席座,其余的位置都并无虚席。 想来,白姜荷身边这个空着的席位,原本是属于程湘水的位置。 “程湘水突然就不见了,想必……定王妃应该知道她人去了哪里?” 白姜荷的声音突然飘过来,阴阳怪气的语调,显然透着诡异。 沐云歌侧眸睨了她一眼,冷声反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她知道白姜荷的性子,是藏不住话的那种没脑子的女人,所以她问出这一句,肯定还有话要说。 “半个时辰之前,你让婢女打了程湘水两记耳光,本小姐可是全都看见了。” 白姜荷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趾高气昂的扬起下巴,似刻意压低声音:“这会儿各府女眷们怕是都以为誉王妃把程小姐怎么了,若是本小姐告诉她们,仗势欺人的是定王妃,你的恶妇的名声恐怕明日就能在京城里传来了……” 沐云歌见她一脸自嗨的说完这些,只觉得又吵又可笑:“你觉得本妃会在乎这个?” 她拿起玉箸开始吃食物,她是来吃饭的,吃饱喝足,才是正经。 实是懒得与这些长舌妇纠缠。 白姜荷被人完全无视,气得香肩微颤。 她的目光却不禁望向了对面的男宾席座,虽是遥遥相望,视线却是落在定王的身上,就再也移不开眼。 酒宴在场的所有皇子里,最耀眼的那一个,无疑就是楚元戟了。 这个男人,是她心中最初的白月光。 白姜荷暗暗咬紧了牙:“定王妃是不在乎名声,还是不在乎定王妃的位置?” 她心里最早爱慕的就是七皇子楚元戟,只是定王冷漠薄凉,骨子里透出的冷洌让她不敢靠近。 后来为了坐在太子妃之位,才选择了楚元德。 只是白姜荷万万没想到,沐府不仅让个丑八怪替嫁进了定王府,沐如雪那个小狐狸精还抢先一步生米煮成熟饭,抢走了太子楚元德。 沐家姐妹二人,让她白姜荷的白月光和红玫瑰全都落了空。 似出于女人敏锐的第六感,沐云歌察觉到了什么。 她猛地侧眸,顺着白姜荷的目光望去,似乎明白了什么。 沐云歌再细细回味白姜荷刚才那句话,面纱下的唇角勾起一丝冷魅。 “看来……白小姐这是话里有话!你不会是看上了本妃的夫君?” 楚元戟岂是这个胸大无脑的白姜荷可以肖想的! 沐云歌没由来的有些生气,还是生生忍了下来。 没想到,白姜荷咬咬牙,还真敢应了她的话:“就凭你这个丑八怪,本就配不上定王。单凭相貌…… 本小姐就能甩你十条街。” 沐云歌雾眸深处却覆下一片阴影,似笑非笑:“如果白小姐不介意做小当妾,再向本妃多说几句好听的话,或许本妃愿意点拔你几句,让定王对你刮目相看,说不定就能收了你!” 堂堂户部尚书的千金,明里暗里都是要朝着凤位去的,怎么可能愿意当妾。 沐云歌的话,分明就是嘲讽。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胸大没脑的白姜荷,眼睛里还真的闪过一丝犹豫,吱唔反问:“当真就凭你几句话……就能让定王喜欢我?” 沐云歌看在眼里,心里更是恼了,这个蠢女人,还真想肖想她的元戟? 看来,她得让这位白家小姐脑子清醒点。 第122章 这个案子破了!定王英明! 沐云歌放下了手中的玉着。 此刻,她已经全然没有了胃口。 沐云歌雾眸流转,闪烁之间,轻声道:“天竺玉树,你们陪本妃出去透透气。” 她前脚走出莲湖雅居,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跟来。 眼角微垂余光能够看见,白姜荷果然跟了她出了宴厅。 沐云歌附在玉树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然后,她们主仆便从雅居延伸出的石台,一直走到莲湖跟前。 湖边的石台上还有几位乐师,弹琴吹萧,琴瑟和鸣。 沐云歌故作欣赏地鼓了掌。 就在这里,白姜荷尖锐的嗔声从对面传来:“沐云歌,你刚才的话,是故意戏耍本小姐的?” 她美艳的娇容一阵红一阵白,不难看出满腔怒气。 方才,当沐云歌突然放下玉着离开席位后,白姜荷就意识到自己被她出言戏耍了。 她再细细回味沐云歌说的那番话…… 让她做小当妾,这分明就是嘲讽,更有贬低白府之意。 白姜荷又羞又窘,只恨自己刚才头脑发热,竟然没听出来。 她在宴厅里也不好发作,便跟着沐云歌追了出来。 而白姜荷会跟着追出来,似也全都在沐云歌的意料之中。 沐云歌就站在湖边,慢悠悠地答道:“白小姐虽然算不上聪明,但也不算太笨,现在好歹还是明白过来了!” 这话是褒是贬,让白小姐细细品! 白姜荷的眼底透着满满的愤懑,恨不得上前撕了沐云歌。 “沐云歌,你别欺人太甚!” 就在白姜荷气冲冲朝着沐云歌疾步到了湖边,沐云歌未动声色地看了玉树一眼。 玉树的指尖,有米粒大小的石子弹出去,正好击中在白姜荷后膝窝的位置。 她的手速极快,石子粒小,力道又是刚刚好。 别说旁人没有察觉,就连白姜荷本人,也只是觉得腿弯一麻,以为是腿抽筋。 刹那,白姜荷的身体失去平衡地朝前倾斜。 这姿势看起来,她就像是要推沐云歌下湖。 而沐云歌早有防备,身体迅速移到旁侧。 这会儿,白姜荷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水性不好,上次在皇宫里就吃过沐云歌的亏,虽然这段时日一直有练习游水,可还是见到水就畏惧。 就在白姜何绝望地以为,自己就要栽进湖里时。 沐云歌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皓腕。 只是,白姜荷倔强地瞪向她,脱口而出:“沐云歌,别以为你现在拉了本小姐一把,本小姐就会既往不咎……” 沐家妹妹对她所做的,她迟早都要还回去! 近在咫尺,沐云歌雾眸深处的森寒冷漠。 这眼神,直看的白姜荷心头一惊。 白姜荷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种不祥的预感,立马后悔自己刚才的威胁。 但是,还没等她来得及再开口说话。 沐云歌冷魅的声音轻轻飘入她耳底:“我是想救白小姐来着,可惜力不从心……没能抓住你!正好让冰冷的湖水,让你醒醒脑子!” 她的话音未落…… 白姜荷只感觉到胳膊一阵刺痛。 是沐云歌握在她皓腕的那只手,重重加了一把力道,直接将她推向湖中。 接着喊:“快来人啊!白小姐落水了……” 白府的两名丫鬟顿时傻了眼,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 大小姐突然离开宴厅,她们跟着追出来时,正好看见白姜荷要推定王妃下湖,却被定王妃闪躲开,而定王妃反手想要救大小姐,却没能抓住她。 这便是旁人肉眼看见的画面。 今日,誉王府的家仆也是忙累坏了。 不明白这些官宦人家的小姐分明不识水性,却偏偏爱往湖里掉。 很快,白姜荷便被人救起来。 幸好她这段时日有勤练游水,只呛了几口水,并无大碍。 白旭琨透着威严的苍劲嗓音传来:“荷儿怎么样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他在宴厅得到消息,便赶紧赶了过来。 白姜荷顿时含着哭腔:“爹,是她……推女儿下湖的。” 她浑身湿漉漉,冷得发颤,极其狼狈的手指向沐云歌。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望向沐云歌,其中包括白旭琨。 白旭琨和沐云歌打过一回交道,心里十分清楚沐云歌绝不简单。 可是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负到他的宝贝女儿,也就是未将他这位正一品的官员放在眼里。 白旭琨的眸光顿时沉了下来,先发制人:“定王妃今日……无论如何也要给小女一个交代,给老夫一个交代。” 面对白姜荷的指认和白旭琨的质问。 沐云歌雾眸无辜,透着不解:“白大人可有亲眼看见,我推了白家小姐落湖?凡事……可都要讲证据!” 她的语速极慢,不慌不忙,且理直气壮。 就在沐云歌正回答白旭琨的话时,眼角的余光看见,楚元戟修长挺拔的身影从莲湖雅居内走了出来。 方才沐云歌和白姜莲前后脚离开宴厅,坐在对面男宾席座的楚元戟看得一清二楚。 他不动声色地给了杜随一记眼色,让他跟了出去。 杜随一直暗中看着,见自家王妃压根儿就没有吃半分亏,反倒是白家小姐被沐云歌坑了一把,落入湖中。 他刚回去悄悄将此事禀明了王爷,白府的家仆就匆匆进了宴厅,附在白旭琨耳边说了几句。 紧接着,白旭琨仓促离席。 楚元戟听完杜随的话,唇角一直勾勒着若有若无的浅笑。 当看见白旭琨仓促离开宴厅后,他饮完杯中的酒,也潇洒地撩起衣摆,优雅离开。 如果仅是一个白姜荷,楚元戟倒是不担心。 可是现在白旭琨那只老狐狸掺和进去,他怕自己的歌儿会吃亏。 所以楚元戟也不疾不缓地跟着出现在了石台上,正好听见白旭琨的冷哼——“荷儿亲口说,是你推她入湖,此事还需要什么证据?她就是人证!” 沐云歌的语气依然是轻轻淡淡,气势却丝毫不输:“白大人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与白家小姐无怨无仇,我为何要推她落水?刚才旁边有不少人都看见的事情原委,包括几位乐师,白大人可以向他们求证!” 白旭琨一记眼神扫过去,几名乐师都吓得胆战心惊。 就在这时,楚元戟淳厚沉稳的嗓音扬起:“在场所有人都要如实回答,倘若有半句谎话,本王可是要拉你们入刑部去问话!” 他说话的同时,人已经走到了沐云歌的身边,语气顿时柔软下来:“歌儿别怕,本王也是爱女心切,并非针对你,倘若真的只是误会,本王也会为你力证清白。” 定王这一副护妻心切的模样,也让刚才摇摆不定的几名乐师,心里顿时明白自己该说什么。 虽然他们惧于白大人的权威,可是定王妃也有定王撑腰。 再则,若真说了谎话被拉去刑部,这才是最惨的结果。 “启禀定王,小的们刚才在湖边奏乐,定王妃正欣赏着,还为小的们鼓了掌,就在这时白小姐气势汹汹地朝定王妃而来,突然伸手要推定王妃落湖,却被定王妃躲闪开了,白小姐脚下打滑,差点栽入湖中,定王妃还伸手攥了她一把,可能是力气太小……没能攥住,白小姐这才落入了湖里。” 其中一名看起来年长的乐师,恭敬上前禀明。 他说完以后,其余几人附和地连连点头。 如此听来,定王妃不仅没有推白姜荷落湖,反而还伸手相救了。 白旭琨的老脸顿时有些挂不住。 那双犀利的眸光,一向已经被毛毯裹得严严实实,正哭哭啼啼的白姜荷。 白姜荷原本就最怕这个爹,被这一记眼神瞪得毛骨悚然。 她连忙哭着解释:“爹,女儿没有说谎,真的是她推我落水的。女儿并没有要推她,是……” 白姜荷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她突然记起来,自己的后膝窝没由来的一阵麻。 于是,紧接着脱口而出:“我知道了……一切都是她算计好的!” 白旭琨眉心微蹙,没有急着应她的话。 他的目光,再度缓缓移望向沐云歌:“老夫食过的盐,恐怕比定王妃食过的米饭还要多。我最清楚… …人有些时候连自己的眼睛都不能相信,因为就算是亲眼所见,看见的也未必是真相。” 白大人的话暗指的是什么,沐云歌心里当然明白。 她不遮不掩,开门见山:“看来白大人是不相信乐师的证词,依然认定是本妃将令千金推下了湖?” “既然刚才定王妃说过,凡事都要讲证据,那你可否能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无罪?” 白旭琨倒是真有几分高官气魄,就算面对的是定王妃,也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沐云歌眉梢微动,眼角勾了勾:“乐师的证词就是证据,可是白大人却充耳不闻。就算本妃现在还能说得出其它证据,白大人依然视若无睹的话,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气氛倏地变得僵峙不下之际。 楚元戟再度开口:“如果白大人信得过本王,今日之事不如就让本王做个公断如何?” 闻言,白旭琨抽了抽嘴角。 他若是信得过定王,才真是信了鬼! 从刚才楚元戟突然出现,明显就是站在沐云歌那一边的。 可是,就算白旭琨心知肚明,也不能说出来。 更何况他近日受了五皇子牵连,还指望定王不要在这个时候在朝堂给自己使绊子。 只要楚元戟不动他,等过了五皇子的风波,他便能安然无恙。 白旭琨抿唇挤出一抹弥勒佛的笑容:“全凭定王定夺!” 楚元戟侧眸望向沐云歌:“除了乐师的证词,歌儿可还有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的语气极是温柔。 沐云歌闻声望去,对视上男人慑人心魂的墨瞳,平静温和的漆黑深处,溢出无波无澜的淡定,却又如同深海般难测。 不知道为何,沐云歌有一种感觉。 她感觉到,楚元戟的眼睛里透着洞察全局的睿芒。 这个男人就好像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全部经过。 这个念头在沐云歌脑子里一闪而过,很快她便恢复了如常神色。 “刚才乐师出言作证,也正好提醒我想起,自己刚才救白小姐时攥了她一把,奈何力气太小,指尖一滑便脱了手。不过……白小姐千金之躯,自是娇嫩无比,我想刚才那么大力攥扯之间,她的皓腕应该会留下痕迹。” 沐云歌这番话出。 白姜荷杏眸缩紧,手也下意识的朝着毛毯里缩了进去。 刚才情急之下,她是有察觉到痛意,却并未来得及细看。 这会儿沐云歌如此一说,白姜荷突然发现自己真的是百口莫辩。 “还请白小姐把手伸出来,让本王亲自鉴定。” 楚元戟威严的嗓音传来,人已经走到了白姜荷的面前。 白姜荷还是头一回如此近距离的看清自己心中的白月光,男人异常俊美的容颜,好似误入凡尘的神祗,硬生生将他身后的人和物,全都淡成背景。 就在她怔愣之间,男人一记眼神示意,玉树出其不意的将白姜荷的双手从毛毯里一把攥出。 白姜荷的左手腕,暴露在空气里的白皙肌肤上,有明显指甲划伤的红痕。 楚元戟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乐师的证词与白小姐身上的痕迹相吻合,说明他们没有说谎,今日白小姐落水之事,确实与内子无关!” 他一锤定音,这个案子就算是破了! 白旭琨的脸色一阵青一阵黑,他心里当然明白女儿今日吃了哑巴亏。 可他就算是心中不甘,也只能暂且忍下这口气! 白姜荷听到这样的结果,差点嚎啕大哭:“爹… …” 这件事情分明是沐云歌算计她,凭什么沐云歌却变成了无辜的人,反倒像是她污蔑了沐云歌。 白姜荷还没来得及一哭二闹三上吊,就被白旭琨冷厉打断——“来人!先送小姐回府。” 一身狼狈的白姜荷,在婢女的拥簇下急急离开。 白旭琨的低笑声扬起:“今日之事只是一场误会,小女也是受了惊吓,才会口不择言。定王殿下刚才仓促而来,怕是扫了酒兴,一会儿进去老夫自当自罚三杯,代小女向定王赔罪。” 第123章 他就是一匹野马! 面对白旭琨那张笑面佛似的,白白胖胖的大圆脸。 楚元戟点了点头:“还请白大人先移步宴厅,本王与内子说几句话,随后便到!” 他的目光淡淡瞥向沐云歌,不留痕迹地下了逐客令。 “好!老夫等着定王,今日不醉不归!” 白旭琨临行前,目光从沐云歌身上一扫而过,笑容变得诡异难测。 明明笑容如弥勒佛,却又比地狱里的恶鬼还要令人森冷阴寒。 沐云歌知道今日这笔账,白旭琨是记下了。 不过,楚元戟刻意支走了白旭琨,不知要对她说什么? 楚元戟倒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问她:“歌儿今日为何会招惹白大人的千金?” 他知道沐云歌的性子,并不是爱惹祸的人。 其中肯定有缘由! 沐云歌虽然早就察觉到男人看穿了她的小算计,但是听到他亲口说出来,心里还是感到了震慑。 还真是什么事情都逃不过定王的眼睛。 她故意避开了话题,不答反问:“既然元戟心知肚明,为何刚才没在白大人面前揭穿我?” 见沐云歌瞪视着他,满眼警惕防备的模样,楚元戟突然低笑出声。 下一瞬,男人下意识抬起手,粗粝的食指轻柔点上沐云歌的额头。 “你是本王的人,本王为何要在外人面前揭穿你的把戏?” 楚元戟的口吻,竟然透着难以言喻的宠溺味道。 刹那,沐云歌感觉到脸颊熨烫。 额头被男人手指碰触过的地方,更是火辣辣的热。 她佯装淡定地轻声回怼了句:“算王爷还有点良心,也不枉我三番两次地帮你。” 说完,沐云歌便打算越过男人的身体离开。 却不想,楚元戟一记反手,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歌儿莫非把本王当成了白家小姐,以为我也好糊弄么?” 他刚才问的问题,这女人还没回答呢! 楚元戟狭眸半眯,细缝间透着戏谑,更透着令人无法忽视的精芒! 沐云歌心里嘀咕一声:定王还真是只狡猾的狐狸! 看来男人的问题是想回避也回避不掉了。 沐云歌总不能告诉他:定王,那个白姜荷竟敢肖想你,所以本小姐让她到湖里清醒清醒脑子! 她稍有踌躇,然后清了清嗓子,刻意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你何时见我主动招惹过谁?是白家小姐认定她的姻缘是我破坏的,与我纠缠不休……” 沐云歌如此说,就算是楚元戟暗地里去查,也不会出纰漏。 闻言。 楚元戟面色无波无澜,直勾勾盯着沐云歌那双漂亮的雾瞳。 让人猜不透,男人心里究竟是相信还是怀疑? 沐云歌依然有条不紊,又接着道:“白大人还等着王爷进去饮酒,王爷可别让人等急了才是。” “你不与本王一同进宴厅?” 楚元戟凝着她,眸色微微暗沉。 沐云歌眉眼浅笑:“我吃饱喝足,也有些困了,先回府睡会儿。” 男人伸手拂去落在她青丝上的一片落叶,缓缓点下头:“今日的酒宴还不知何时结束,你先回府去也好!” 楚元戟掉头转身,高大欣长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莲花雅居深处。 沐云歌目光投向天竺玉树:“你们俩也先去吃点东西,一会儿见了誉王妃就告诉她,我有些困先回府了。” 定王府与誉王府仅几步之遥,今日里里面面都有侍卫把守,倒是不至于出什么差池。 天竺玉树点下头:“奴婢们很快就回去……” 沐云歌笑着提醒她们:“今日誉王府设宴,美味佳肴多不胜数,你们两个留下来慢慢吃,不着急…… ” 她今日和程湘水、白姜荷闹腾了一番,确实有些困倦了,现在只想回逍遥阁痛痛快快睡上一觉。 天竺那丫鬟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多谢王妃体恤奴婢们!” 定王府。 比起往日更显安静了些。 沐云歌独自回到逍遥阁,还未走进院门,雾眸就微微眯起。 清晨她与天竺玉树离开的时候,特意关了院门。 可是此刻,院门微微虚掩。 沐云歌能够断定,在她们离开逍遥阁后,肯定有人进去过。 那个人也许现在还在里面也不一定。 想到这儿,沐云歌不由地提高了警惕,小手下意识摸了摸衣袖,里面藏着微型麻醉剂。 为了不打草惊蛇,她轻手轻脚将院门推开,闪身进了院子。 沐云歌的脑子突然闪过,她的房间里前几日屋里进了贼。 会不会与今日潜入逍遥阁的是同一个人? 沐云歌放轻脚步,直接上楼朝着自己的房间而去。 隔着镂空雕花木窗,她看见屋里有一道人影。 虽然看不清容貌,但从身影不难判断出,对方是一个女人。 沐云歌的脑子迅速的转动。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定王府的女人…… 要么是像玉槿言一样身手了得的江湖侠女,要么……就是潜藏在定王府里的家贼! 她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张脸,雾瞳蒙上一层寒色。 隔着窗纸,沐云歌看见那贼人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从柜门里翻出了楚元戟每晚打地铺的垫铺和被褥。 她再也按捺不住,砰的一声推开房门。 丫鬟玲珑艳红的唇角勾勒的邪魅坏笑还未褪去,瞬间僵滞,整个人石化当场。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来本妃的屋里偷东西…… ” 沐云歌戾喝一声,其实她心知肚明,知道玲珑并不是求财。 否则她上次进屋,也不会两手空空而回。 “王妃……奴婢……奴婢绝没有偷东西!” 玲珑这丫鬟的一张媚脸,这会儿吓得花容失色。 她知道今日是誉王府小郡主的满月酒,定王和王妃前去赴宴,却没有想到沐云歌会提前回府,正好将她逮了个正着。 沐云歌不留痕迹地瞥了眼她正打开的那扇柜门,铺垫上还残留着些许地面的灰尘。 看来玲珑这丫头是对她和楚元戟的关系起疑了! 沐云歌挑起秀眉,冷声质问:“既然你说不是偷东西,那你鬼鬼祟祟在本妃的房间里做什么?” 玲珑那双勾魂的桃花眼骨碌碌地转,吱吱唔唔: “奴婢是突然想起……有件裙裳之前落在了逍遥阁,这才特意回来寻找。” 这丫鬟的话,骗谁也不会信! 沐云歌眸光流转,原本的困意也早已荡然无存。 她冷漠的淡淡开口,问:“什么衣裳如此珍贵? 你指的不会是本妃的那件霞彩千色梅花百水裙!” 玲珑的眼神明显闪过一丝心虚。 她细微的眼神变化,分毫不差落入沐云歌的眼底,更加确定了她心里的猜测。 沐云歌不想再与她打哑谜,直接打开亮话:“看来,上次偷偷潜入逍遥阁的人也是你!玲珑,本妃的那件霞彩千色梅花百水裙,你应该是爱不释手?是不是还偷偷地试着往身上比画了……” 她这话一出,玲珑那双桃花眼顿时瞪大。 不过,玲珑这个丫鬟到底是从宫里出来的,在奴婢里也算是开过了眼界的人。 她很快便沉着冷静下来,稳稳地回应:“定王妃可不能血口喷人,奴婢不过是回来找件衣裳,你可不能把如此大的罪名往奴婢的头上扣。我知道王妃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奴婢,奴婢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好,还请王妃明示!”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鬟,几句话倒是将责任全推到了沐云歌的身上,她倒成了无辜受害的丫鬟。 沐云歌眼帘微垂,余光瞥了眼依然还打开着的柜门。 柜门里的铺盖,显然玲珑这丫鬟全都看见了。 沐云歌清楚记得,她刚才推门而入的那一瞬,看见玲珑的嘴角噙着坏笑。 说明这个坏丫头已经猜到了,沐云歌和楚元戟是同房分铺睡的。 既然如此,不如把话说得再通透些。 沐云歌直接从屋角的暗处,拿出一包东西,扔在玲珑的面前:“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这会儿,玲珑已经完全能应对眼前的场面。 因为她知道,自己手里掌握着王爷和王妃的秘密,真正害怕的不该是她,而应该是站在她面前倨傲的定王妃。 玲珑慢条斯理地解开那个油纸包,当看清里面装的是药渣时,低垂的眸底还是划过了一丝异色。 就算是化作灰,她也能认出这些药渣,就是她当初悄悄埋在后院墙角的那些。 怎么也没有想到,沐云歌会把这些东西找到,并且留下来。 “王妃究竟想说什么?!” 玲珑的眸色黯淡下去,脸色也变得难看了。 她知道沐云歌留着这些东西,无疑就是抓住了她的把柄。 沐云歌能清楚感觉到,玲珑的锐气被打压了下去。 于是,她眉梢轻扬,开门见山:“从你第一天进逍遥阁就对本妃不怀好意,悄悄在本妃的汤药里加料,还把王爷的汤药调了包,你以为自己做的这些事情能够瞒天过海?这些证据本妃可是都给你留着呢!” 玲珑见话都说穿了,干脆连伪装也省了。 她看着沐云歌的眼神里,全然没了半点娇作的恭敬,冷冰中带着几分挑衅:“定王妃谋算如此之深,留下了这些药渣作证据,应该不会就为了羞辱奴婢?” “你也是聪明人,本妃也不必再与你拐弯抹角。 如果你不想这些药渣落入贵妃娘娘的手里,从今日起,你就离开定王府,远离京城自行谋生,再也不许回来。” 虽然沐云歌和楚元戟很快就能和离,可是倘若这个秘密传到了皇宫,肯定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既然玲珑这丫鬟看穿了她与楚元戟的秘密,自然是再也留不得! 玲珑大惊失色,让她离开京城自行谋生,这与逼她去死又有何异? 她顿时慌了神,嗵的一声在沐云歌的面前跪下,失声痛哭:“奴婢求王妃不要赶奴婢离开京城,奴婢自幼在宫中长大,侍候的都是皇室贵族,王妃若要赶奴婢出京,就是不给奴婢留活路啊!” 玲珑哭得悲戚,声音里清晰可闻的恐惧,她是真怕了! 沐云歌被她的哭声吵得头疼,若说这丫头精明,好像也没那么聪明! 她不耐的一声低吼,打断了玲珑的哭声:“本妃让你离开京城,才是真正要给你一条活路!” 玲珑这丫头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也想不明白! 倘若这件事情让楚元戟知道,玲珑恐怕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沐云歌的这一声低吼,让玲珑当场怔愣,忘记了继续痛哭,她似转念再一想,有些明白过来沐云歌话里的意思。 “奴婢……这……这就走!” 玲珑一脸失魂落魄的神色,她的脑海里闪过上次在辰光阁定王对她的无情,突然意识到了危险。 她跌跌撞撞的离开了逍遥阁,沐云歌倚站在长廊的木栏前,凝视着她远去的背影。 玲珑这丫头若是惜命,就知道应该要远离京城,也不枉费她的一番苦心。 虽然沐云歌不喜欢玲珑身上的那股子狐媚骚气,但她也不想看着玲珑死在这儿。 以她对楚元戟的了解,若是知道玲珑对他手握皇权产生了威胁,是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就在沐云歌失神之际,突然一颗头颅从屋顶上方倒吊下来,吓得她差点失声叫了出来。 “哈哈哈,好久不见七弟妹,没想到本王刚入京就看了这么一出好戏!” 一道黑色长袍倒挂金钩,再轻巧的纵身跃上长廊,高大魁梧的楚元傲,突然出现在了沐云歌的面前。 沐云歌惊魂未定,眼前的男人却唇角勾着放荡不羁的狂笑,玩谑的盯着她。 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神?明亮慑人,闪烁着张狂自信,就像是暗夜里的星辰,越是在黑暗中,就愈是耀眼无比。 沐云歌终于回了神,雾眸泛疑,瞪着眼前的男人:“郡王?你……怎么会在逍遥阁?” 她回忆起,前不久楚元戟向陛下举荐了楚元傲,所以陛下密旨召他回京。 再看眼前的楚元傲,英俊的面庞依然粗犷刚毅,桀骜不逊的就像一匹无法驯服的野马。 他狂笑两声,一撩衣摆直接坐在了凌空的木栏上。 “老头子召我入京,我就知道这事肯定和七弟有关,所以进了京便直奔定王府,先把事情问清楚了,再见老头子也不迟。” 沐云歌心中暗道:这个被陛下大骂孽子的长皇子,脑子倒是不差! 第124章 仙女,这次我绝不放你走! 沐云歌知道这个楚元傲难缠,并不想与他过多交集,只想赶紧将他从逍遥阁打发走。 “今日誉王府小郡主弥月之喜,元戟在那边吃酒,也不知何时才会回府。不如我让人先安排郡王到辰光阁里稍作歇息……” 却不等沐云歌的话说完,就被楚元傲摆摆手,含笑打断——“既然七弟人不在府中,本王独自在辰光阁那多无趣,还不如留在弟妹这里聊聊天。” 郡王生性豪迈,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沐云歌勉强挤出一抹笑:“郡王看我这院子里… …丫鬟们都不在,实在是不太方便留你。” 她的拒绝已经很明显了,楚元傲不可能听不出来。 却不想,楚元傲被嫌弃了,非但没有生气,笑声反而更加爽朗张扬。 “哈哈哈……七弟妹可不像是拘泥于这些繁文缛节之人。说到底,你就是想要赶本王走……” 既然被他看穿了心思。 沐云歌干脆又响亮地应道:“我今日又困又乏,确实没有心情陪郡王聊天。郡王若闲着无聊,倒是可以前去誉王府凑个热闹……” 原本今日在誉王府里,应付程湘水和白姜荷就已经令她疲乏,没想到回到逍遥阁还有玲珑和这位郡王等着她。 沐云歌突然觉得应该翻下黄历,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 说完,她没有看楚元傲的脸色,亦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扭头便回了屋,砰的一声关紧房门,还不忘插上了门栓。 沐云歌和衣躺在了床榻上,还没来得及舒口气,便闻屋顶传来悉碎声响。 紧接着,与她床榻相对的后窗一道身影倒悬落下,楚元傲悠然自得地探进头,紧接着潇洒跃身,坐在了窗台的木栏上。 “誉王府今日宾客如云,本王不适合露脸。况且,比起去誉王府凑热闹,本王对七弟妹倒是更好奇… …” 沐云歌冷瞥了眼窗口的方向,这个郡王还真是阴魂不散。 看楚元傲坐在窗台上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看样子是撵不走了。 沐云歌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云歌并不明白,郡王对我的好奇从何而来?” “刚才那个小婢女进屋行窃,态度还如此嚣张,七弟妹手里既然握有那些药渣作为证据,为何不重重惩罚她,而是要将她赶出京城?” 楚元傲的语气虽然透着玩味,但是他的思路却是清晰得很。 沐云歌脑子里警铃大作,显然刚才整件事情的经过都被郡王收入了眼底。 “这是定王府的家务事,本妃没有必要向郡王一一禀明。” 沐云歌佯装淡定,静静地看着他,语气保持着疏冷淡漠。 她与楚元戟之间的秘密,自是不能被楚元傲发现。 只是这楚元傲极其精明,与他周旋在细节上也要小心翼翼。 沐云歌不能让男人在自己的眼睛里看见一丝一毫的心虚。 面对她一如既往的淡漠神色,楚元傲呵笑两声。 “既然七弟妹不愿与我说,那本王也不强求!” 楚元傲意味深长地深瞥她一眼,不羁狂妄的眼神,透着十足霸气:“这段日子京城发生的事情,本王也有所耳闻,楚元德那个草包德不配位,终究还是被老头子废了,这里面除了七弟的功劳,应该也有七弟妹的一份苦劳!七弟能得到你这般贤内助,实是他之所幸!” 即便身在华胥城,他也能将京城的情形摸得一清二楚。 沐云歌愈发觉得这个郡王不容小觑。 她起身走到了桌边坐下,直接摆上两只茶盏:“说到太子落马,是和陛下围猎遇袭有关,听说罪证全都指向了三皇子。元戟和我也是事后才知晓此事,不知……郡王又是从哪里听来的风声。” 既然郡王赖在这里不肯走,那便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沐云歌也想借此机会探一探对方的意图。 楚元傲潇洒一撩衣摆,跃下窗台,大步流星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他半眯狭眸,话里有话:“父皇围猎遇袭,证据全都指向三皇子。可是以本王对楚元德这个草包的了解,他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而且……也没有这样的谋略!” 郡王的言外之意,无疑暗指楚元德是被人陷害! 沐云歌正色凝对着他的眸:“那依郡王殿下的意思,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和谋略呢?你不会是在怀疑元戟?” 楚元傲倒是没有半分遮掩,毫无顾忌的道:“若真让本王斗胆来猜,老三的嫌疑确实最大!” 谁都知道只要太子落马,剩余的众多皇子之中,最有可能得到这个位置的人就是楚元戟! 沐云歌眸光淡淡地扫他一眼:“若是让云歌来猜,倒是觉得有个人的嫌疑更大!”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也确实引起了楚元傲的好奇。 楚元傲的目光全然落在她那双清冷好看的雾眸上:“谁?” 莫非是他的消息有误,忽略了什么重要的角色。 沐云歌定定的凝着他,目不转睛,无比平静:“就是郡王殿下你!” 她这话一出,楚元傲的鹰眸先是微微怔愣,很快便回了神,接着大声狂笑起来。 “本王人都不在京城,你居然怀疑本王?” 沐云歌的眸色依然淡定如水:“郡王殿下心里,难道不是一直记恨着顾皇后和三皇子吗?当初我与元戟离开华胥城时,你还特意将三皇子的罪证交给我,目的不就是为了扳倒他吗?虽然你人在华胥城,可是京城里的消息你却是一样都没落下,可见京城里还是有你的人,你若是想要筹谋围猎刺杀来陷害三皇子,自然也是合情合理!” 她有条不紊的说完了楚元傲的疑点,接着又道: “再说到元戟,他就算想要扳倒太子,也不可能拿陛下的安危冒险。相比起郡王,元戟对陛下可是要尊重得多。” 虽然当日陛下围猎遇袭之事并非元戟所为,但是男人事先确实预料到。 但沐云歌怎么也没想到,远在华胥城的楚元傲,会将围猎之事怀疑到楚元戟的头上。 她刚才这番话,有条有理,说得也是理直气壮。 不仅让楚元傲眼底闪过艳赞之色,还开怀大笑了起来。 他生性豪迈不羁,确实与沐云歌见过的其余几位皇子截然不同。 “七弟妹说得对,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儿确实不像七弟的作派,如果宫里的皇子之中,真有人敢做出这种事,恐怕也只有本王了!” 楚元傲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扬言无所顾忌,笑得更是豪迈爽朗。 不过,他的目光却久久落在沐云歌的面纱上,久久未曾移来。 眸光灼灼似妖,却让人猜不透他心里要想什么。 沐云歌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为他面前再斟满茶水,微垂的雾眸流转之间,幽幽开口:“郡王刚才执意留在逍遥阁,美名曰要与云歌聊聊天,其实……不过是想打探围猎之事的真相?” 既然楚元傲是性情直爽之人,沐云歌也不想拐弯抹角。 “没错。既然围猎之与七弟无关,那本王也能放心与他站在同一阵营了。” 楚元傲进京是由楚元戟举荐,所以他自然是考虑想到了这一层关系。 万一围猎刺杀案真是楚元戟一手策划的,日后倘若东窗事发,陛下自会牵连到所有关联人员,楚元傲自然也会排列其中。 他想回京,可是却不想死得冤枉! 不等沐云歌再开口下逐客令。 楚元傲饮尽面前这杯茶,已起身告辞:“本王就不在此叨扰七弟妹了。” 就在他跃窗离开的那一瞬,突然回眸:“虽然本王不知道七弟妹为什么要一直戴着面纱,不过还是想说,其实你不戴面纱的样子更好看!” 还没等沐云歌从震惊中回过神,楚元傲的背影就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刹那间,她的脑子突然变得混乱。 如果不是她耳朵出了问题,难道在华胥城的时候…… 沐云歌突然回想起,当初在华胥城的郡王府,她给乔枫换药回屋的路上,曾被楚元傲拦堵。 当时身体原主的怨念还很深,她一时不能控制身体昏迷过去,事后听丫鬟说是楚元傲将她抱回了屋子。 难道……就是在那个时候,楚元傲看见了她的容貌? 敦不知,就在沐云歌还在逍遥阁若有所思之际。 定王府后院高墙之外的巷子里。 一名黑衣人肩上扛着麻袋,恭敬的向楚元傲行了礼:“爷,这个女人怎么处理?” 楚元傲盯着他肩上不停蠕动的那只麻袋,若有所思:“先把她关起来,等本王进宫见过老头子,回头再来审她。” “是。” 当天夜里,喝得酩酊大醉的楚元戟,跌跌撞撞的来到沐云歌的房门外,砰砰敲响了门。 沐云歌刚伸手打开门,男人高大沉重的身躯就朝她压了过来,扑鼻而来的是浓郁的酒味儿。 她急急稳住步伐,身体的力量才勉强支撑住男人身体的重量。 “怎么喝醉成这样?” 沐云歌的印象里,这应该是第三次看见楚元戟喝醉酒。 楚元戟将头伏在她单侧的肩膀上,含糊不清的应答:“本王没醉。我把他们全都喝趴下了……” 醉得一塌糊涂,还不忘得瑟自己的海量。 沐云歌无奈的翻了记白眼,冲着门外大呼一声: “杜随!” 她知道,杜随就像是楚元戟的影子,就算偶尔看不见,也一定是隐藏在了黑暗里。 果不其然! 眨眼的功夫,杜随已经出现在房门口。 看见沐云歌艰难的支撑着王爷,他识趣的赶紧上前帮忙。 杜随正要将楚元戟扶向床榻,沐云歌急切阻拦: “杜侍卫还是把元戟扶回辰光阁歇着!他……他醉酒了会打呼噜,我会睡不着。” 若真让男人睡上了床,那一会儿她该怎么睡? 沐云歌可不想睡地铺,第二天会腰酸背痛的难受。 可是杜随却面露难色:“王爷特意交代,今晚要留宿逍遥阁,小的不敢违命。” 他可是王爷的心腹,王爷的心思他懂! 完全没有再给沐云歌开口拒绝的机会,杜随已经将人扶上了床。 “属下告退!” 屋子里,只剩下床榻上醉生梦死的楚元戟,还有满眼郁闷的沐云歌。 无奈之下,沐云歌只好从柜门里拿出铺盖,在床边打起了地铺。 “看在你喝醉的份上,我就不同你计较了。” 不知是地铺太硬,还是男人的呼噜声太重,沐云歌翻来覆云好长时间睡不着。 黑暗中,她取下面纱。 趁着男人熟睡,她也能透口气。 忽闻咚的一声闷哼,床上滚下一道庞然大物。 醉梦里的楚元戟竟然从床上掉下来,正好落在了沐云歌的地铺上。 惊得她的手迅速落在枕边的面纱上,却还未来得及,男人的身体连着手臂又是一个翻转,几乎半边身子压在了沐云歌的身上,大掌不偏不倚握住了她落在面纱上的柔荑。 许是刚才重摔的那一下,让楚元戟的呼噜声突然停止。 醉意朦胧间,男人眯开了那双如万年古潭般幽深的眸。 只是眯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黑暗的夜色里,沐云歌还是察觉到了。 她甚至连动弹也不敢,怕惊醒了半梦半醒的男人。 楚元戟喉结滚动,迷懵沙哑的逸出了一句:“又是你……仙女!这次本王绝不会再放你走掉……” 伴随着男人的醉声,沐云歌的心跳也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迸出来。 她清楚感觉到,男人环抱着她身体的手臂加重了力道,仿若要将她揉捏碎了,融进他的身体里。 楚元戟狭眸半眯的细缝,渐渐合上。 停止的呼噜声也再次有节奏的响起。 可是,他紧搂着沐云歌的双臂,却没有丝毫的松懈。 沐云歌试探的想要挣开男人的怀抱,她却只是稍稍挣扎一下,就换来男人如同铁钳般收紧的力量,几乎让她喘不上气来。 几次试探后,她最终只能放弃。 夜深人静,男人酣梦正浓。 沐云歌却睡意全无,她现在也还没有做好用真容面对楚元戟的准备。 可是现在却完全动弹不得,满脑子都是绝望的念头。 第125章 这样的作派,他喜欢! 一整夜,沐云歌都未能入眠。 她的身体手臂,一直都被楚元戟紧紧的圈锢。 直至东方露出鱼肚白。 沐云歌感觉到,男人压覆在自己身上的力量渐渐松软,少了防备。 她才能小心翼翼将柔荑从男人掌心抽离。 只感觉,握着面纱的手已经又酸又麻,却依然连半刻都不敢耽搁。 沐云歌迅速地刚刚戴上了面纱,就惊动了半梦半醒的男人。 楚元戟迷迷朦朦间,朝着女人柔软温暖的身体挤了挤,双臂也无意识之间,将女人香香软软的娇躯搂得更紧了几分。 他似是还在半梦半醒之间,自以为搂抱的是梦中的绝色仙女。 可就在下一刹。 楚元戟眉梢微动,大脑突然清醒了几分。 因为他察觉到了,自己怀中……真真切切抱着一具香软娇躯。 这不是做梦! 察觉到异样,男人猛然睁开鹰眸,正好对视上沐云歌深渊般漆黑的雾眸。 映入楚元戟眼帘的女子,三千青丝洒落在枕边,只穿着白色底衣,脸上还挂着面纱,黛眉微挑,漆黑的雾眸透着森冷的寒意。 这不是他的王妃吗? 楚元戟眸色惊诧,舌头少有地变得不利索:“歌儿……你怎么会睡在这里?” 他迅速拉开了与女人之间的距离,酒意也完全清醒了。 那张镌刻的俊脸,划过一丝尴尬神色,整个人的神色看起来有些不自然。 覆压在沐云歌身上的重量突然消失。 她的呼吸才变得轻松了些,但是四肢和身体却依然又僵又麻。 沐云歌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眼前的男人:“王爷好像忘了,这里原本就是我的房间。” 昨晚男人喝醉了酒不回辰光阁,反倒跑来她这里捣乱。 害得她心惊胆战,一夜未眠。 楚元戟哪能听不出她气鼓鼓的口吻。 他定了定神,又清了清嗓子:“那你怎么会睡到本王的地铺上?” “我倒是想睡床,可是王爷醉气薰天,倒床便打起了呼噜!”沐云歌艰难的从地铺爬起来,没好气地又狠瞪了他一眼:“王爷这一夜倒是睡得挺踏实…… ” 可是她却差点就要被定王压得……半身偏瘫了! 沐云歌揉着酸麻的肩臂,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一头倒进宽敞松软的大床,只想蒙头好好睡上一觉。 楚元戟凝着女人背对着他的纤盈身影,脑子里闪过一丝疑惑。 说来真的太奇怪,他昨夜又梦见仙女了! 梦中虽然昏暗,可他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而且,搂抱着仙女入怀的触感,与他今日清晨醒来前,是一模一样。 可是当他睁开眼,怀里抱的人却是沐云歌。 她的身体是那么香软,和梦里的仙女无异。 细柳腰枝,幽幽暗香。 沐云歌和梦中仙女的身影在他的脑海里重叠起来。 一时间,竟让楚元戟难以分清梦境和现实。 为什么他每次醉酒都会仙女入梦? 为什么每次仙女入梦,他都是在沐云歌的房间? 就在楚元戟怔愣出神之际。 沐云歌迷迷糊糊的声音飘来:“还有件事情…… 昨日郡王入京了!” 虽然瞌睡虫入脑,但她还是突然想起了这件重要的事情。 于是,下意识提了一嘴。 楚元戟正凝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当听见沐云歌提到郡王入京,思绪顿时被打断。 他眸光顿时放亮,几乎是脱口而出:“皇兄来过定王府?那他现在人在何处?” 沐云歌睡意袭来,头蒙在被子里,不耐烦地摆摆手:“腿长在郡王的身上,我怎知道他在哪里?王爷自己寻去……” 还是正事要紧! 楚元戟不再耽搁,迅速收拾了地铺残局,悄然离开。 晌午,日上三竿。 沐云歌补足了睡眠,睡意惺忪地睁开了眼睛。 肚子咕叫几声,她才发现自己饿了。 天竺早就将府里厨房送来的饭菜热在锅里。 沐云歌刚走到逍遥阁的小厨房外,就闻到了饭菜飘香。 “好香!我已经闻到了松子鱼的甜味儿……” 美味佳肴的香味,愈发勾起了她肚子里的馋虫。 沐云歌咽了咽口水,加快脚步走了进去:“厨房的饭菜送来了,怎么不早点叫醒我吃饭?” 天竺那丫鬟微红着脸,吱吱唔唔:“王爷说王妃昨晚太累了,不让奴婢们进屋吵扰。” 就连一旁的玉树,也点头如捣蒜。 两个小丫鬟脸颊微红,眼睛里却都笑眯眯地流露出喜色。 显然,这两个小脑袋瓜子里想的,都是无法言喻的羞耻画面。 沐云歌实在是忍不住翻了她们一个白眼。 她昨夜确实太累了! 不过,是给定王当了一夜的人肉抱枕,身体都快石化了。 可是这种事情,她也不好当着天竺玉树两个丫鬟的面去抱怨,只能生生咽进肚子里。 还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天竺,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赶紧开饭!” 别说沐云歌饿了,其实天竺和玉树等着主子开饭,也同样饿极了! 平日里,只有她们主仆三人时,沐云歌都让两个小丫鬟和自己一起吃饭。 起初的时候,天竺和玉树死都不敢,是沐云歌以王妃的身份命令她们,陪自己一起吃饭。 到了现在,这两个丫鬟也已经养成了习惯。 天竺赶紧从锅里端出热气腾腾的饭菜。 今日的菜肴有腰果鸡丁、扒鱼肚卷、松子鱼、素三鲜。 按照沐云歌定下的规矩,厨房每顿送来的菜不能超过四道,她们三人正好光盘,不会浪费。 天竺忍不住轻声打趣:“王妃的鼻子真灵,在门外就闻到松子鱼的味道了。” “我这个鼻子可是要辨别草药的,当然得灵。” 沐云歌得意的笑了,拿起碗筷开始干饭。 不过,一提起草药,她的脑子里就不由地想起了德仁堂。 上次颅内出血做了引流术的少年,也不知现在恢复得如何了。 还有常大夫的千金常湘玉,沐云歌交代让她好生调理身子,也不知近日状态如何。 作为医者,自是要定期为患者复诊。 随即,她便开口:“下午你们随我去一趟德仁堂。” 玉树自是明白主子的心事,响亮地应了声:“是。” 倒是天竺,怔愣着发问:“去药堂做什么?莫非……王妃身体哪里不舒服了?” 上次沐云歌在德仁堂救人的事情,天竺并不知晓,当时她还留在薛家的避暑山庄照顾重伤的玉槿言。 于是,玉树趁着吃饭这会儿,把上次德仁堂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天竺。 天竺听完又惊又忿:“真不敢相信,天底下竟然有如此狠心的叔伯,活生生的一个孩子,被打得差点送了小命……这样的人就该抓去衙门,不能轻判了他!” “那孩子得亏遇到了我们王妃,否则怕是救不回来了。” 玉树现在对王妃的医术,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就算是提起来,也是满脸傲娇。 天竺那丫鬟却似想到了什么,轻叹一声,由衷感叹:“只可惜王妃不能做大夫,不然还能救活更多的人。” 她俩叽叽喳喳说到这儿,突然都安静了下来。 大概是为了王妃这一身好医术不能悬壶济世,都感到很可惜。 一直默默干饭的沐云歌,这会儿突然幽幽地开口,问道:“倘若有一日,我真的做了大夫,你们二人可愿意留在身边帮我?” 沐云歌清澈雾眸的深处,透着认真的光芒。 等她与楚元戟和离后,自是要寻一条生计养活自己的。 行医济世本就是她心之所向。 沐云歌前些日子原本就打算找一找长安街上的铺面,若地段不错价格也合适,她就打算先定下来。 天竺和玉树跟着她的时日虽然不长,但沐云歌心里是真的舍不得她们。 玉树能武,天竺心灵手巧,也能做她的助手。 倘若天竺玉树愿意跟着她,那和离之时沐云歌打算向楚元戟要了她们二人。 或者,她拿出压箱底的嫁妆银子,帮天竺玉树二人赎了身,离开定王府。 沐云歌刚才轻描淡写的一句问话,却让天竺和玉树傻了眼。 王妃刚才是说将来要做大夫吗?还问她们二人可否愿意帮她? 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以王妃的身份,怎么能去做大夫?”天竺吱吱唔唔:“奴婢刚才不过是信口胡说的一句,王妃可千万别当真。” 天竺以为是她刚才的话,让王妃突然之间头脑发热。 这件事情若是传到王爷的耳朵里,知道她唆使王妃出去抛头露脸,那她的脑袋怕是就要落地了。 沐云歌却莞尔一笑:“我只是随便说说……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们可愿在我身边?” “奴婢们誓死效忠王妃。” 天竺和玉树几乎是异口同声。 有这两个丫头自愿留在她身边,沐云歌心里也觉得踏实了许多。 德仁堂,一如往昔。 拿到问诊号牌的患者,挨个排着队。 沐云歌刚走到药堂门口,就被人认了出来。 “这不是那位神医姑娘吗?小黑仔就是被她救活的。” 紧接着排队的患者里,有位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突然冷不丁的拦下了沐云歌的去路。 玉树紧张地上前护主,那年轻妇人却嗵的一声跪了下来,哭着恳求:“神医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家二丫,我已经在德仁堂等姑娘多日了,眼看着二丫就快熬不住了……” 沐云歌的目光瞥向她怀里的女孩。 那个小女孩看着不过三四岁的模样,面黄饥瘦,病怏怏地躺在娘亲的怀里,她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娇小身子,肚子却圆鼓鼓的,一看就不正常。 沐云歌疑惑的望向妇人:“你是……特意在这里等我?” 就连沐云歌自己都不知道,自从她那日在德仁堂,众目睽睽之下救活了颅内出血的小黑仔,神医姑娘的名声就已经传开了。 慕名前来德仁堂向神医姑娘求诊的人不少,这位年轻妇人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德仁堂的常大夫也不知道沐云歌的真实身份。 所以这位年轻妇人就抱着日渐消瘦的女儿,每日都在此排号。 “都说神医姑娘能起死回生,求神医姑娘救救我家二丫!” 沐云歌弯下腰,将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扶起。 “孩子的病情恐怕有些复杂,我们还是进屋再细说。” 想到这位年轻的母亲为了救孩子,已经在德仁堂空等了她好些日子,沐云歌心里既有感动,也很难受。 妇人一脸受宠若惊,听神医姑娘的口吻,这是答应救她的二丫了。 她们刚迈进德仁堂的大门,于顺也闻声而来。 当他看见沐云歌的时候,又惊又喜:“神医姑娘,你可算是出现了,这几日不知有多少患者前来德仁堂求姑娘看诊……” “于顺,劳烦给我单独安排一间屋子看诊。” “神医姑娘,请!” 沐云歌一行走进了德仁堂。 此刻,就在德仁堂对面的茶楼,二楼雅间的窗口。 “爷,那个人不是定王妃吗?她来德仁堂做什么?” 一袭月牙白暗纹绸缎锦衣的男人狭眸微眯,剑眉斜飞入鬓,锐眸一直追随着沐云歌的背影消逝在视线里。 其实,从刚才沐云歌出现在德仁堂的门口时,楚元傲一眼就看见了她。 那女人今日虽然一身白裙质地朴素,也无丝毫的点缀,却能让人在人群里一眼就注意到她。 紧接着,便听见了人群里此起彼伏的唤她神医姑娘…… 刹那,女人那身质地朴素的白裙,在她透着神秘气息的气质下,似也变得生动起来。 楚元傲鹰眸半眯,无形之中的不羁狂野气息,从骨子里渗出。 这个叫沐云歌的女人,再一次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时隔五年,楚元傲此番入京,印象最深的竟然是这位七弟妹。 他早就知道,京城里都盛传的第一丑女沐云歌! 可是在华胥城,无意之间却让楚元傲发现,这女人分明就生着一副倾国倾城的美貌。 面对外界的菲薄,这女人既不辩解,依旧我行我素,活得潇洒自在。 她这样的作派,倒是挺符合楚元傲对女子的喜好。 只可惜,她是七弟的女人! 楚元傲的个性爱憎分明,兄弟之妻自是不会肖想! 只是,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派个人乔装成伤患,到德仁堂里去打探打探,看定王妃进去都做过什么,然后一五一十回禀给本王。” “是。” 第126章 责任由本王承担! 德仁堂为沐云歌准备的单独的诊室。 沐云歌将小病患二丫留下,让她的娘亲到门外等候。 诊室门外,有天竺玉树把守。 二丫因为病情,萎靡不振,一直是昏昏欲睡。 沐云歌打开实验室的光门,将小丫头抱进实验室内,用实验室里的仪器为她诊断了病情。 小丫头的腹腔内回音异常,能看见约莫拳头大小的肿瘤影像。 沐云歌皱紧了眉头,肿瘤已经长得这么大,难怪二丫肚鼓如锣。 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半年来所受的病痛折磨,真是令人心疼。 只是,眼下沐云歌还不能断言,二丫的肿瘤手术以后是否就能完全康复。 只有经过手术之后,对肿瘤提取物进行化验,才知道良性还是恶性,也才知道二丫是祸是福。 做完检查后,沐云歌很快便请二丫的娘亲进了诊室。 同时,她还让于顺请了常大夫过来。 毕竟德仁堂是常大夫的医馆,她就算是要在此为患者手术治疗,也还是需要经过常大夫的同意才行。 沐云歌将二丫的病情告诉了她娘和常大夫。 那年轻妇人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肿瘤这种病。 她含泪的眸子有些慌乱,一把抓住沐云歌的手: “神医姑娘,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家二丫,就算是砸锅卖铁,我也会付银子的。” 常大夫行医四十年,也见过不少疑难杂症。 其实,他最初也是怀疑二丫肚子里长了异物,可是开了药方,也不见效果。 常大夫看着孩子受病痛折磨,只恨自己医术不精,无能为力。 方才,听沐云歌如此笃定地诊断出二丫的病情,常大夫心生佩服。 他也忍不住询问:“神医姑娘,可有治疗的法子?” 沐云歌点了点头:“这便是我要与二位商议的事情。目前,二丫腹腔里的肿瘤,只能通过手术的方法切除。” 如果采取保守治疗用草药,疗效很慢,以二丫目前的状态怕是撑不了那么久。 听到手术切除这几个字,常大夫和二丫的娘都不由睁大了眼睛。 二丫的娘就连手也开始啰嗦,哆嗦着唇颤着声: “神医姑娘说的手术切除……莫非是要把我家二丫开膛破肚?” 这不是要杀人吗? 沐云歌凝盯着年轻妇人,神情无比认真:“二丫她娘,手术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我会尽量采取微创,把对孩子身体的创伤减到最小。只不过,二丫身体里的肿瘤情况比较复杂,现在我也不清楚究竟是良性还是恶性,如果肿瘤是良性,她便能逃过一劫,可肿瘤若是恶性的,那日后就还有复发的可能……” 做这个手术之前,她也不能确定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 可是如果不做这个手术,二丫的小命怕是真的就保不住了! 沐云歌作为医者,有义务将其中利弊全都告诉病患家属,但肯定是保命要紧。 她的语气诚恳,温暖的眸光仿若在无形之间,将力量传递给了身边的人。 年轻妇人抿紧下唇,片刻犹豫后,重重点下头: “我相信神医姑娘,你连死过去的小黑仔也救活了,也一定会能救得了我家二丫,不管怎么样……只要孩子能活下来就好!” 活着,就是希望! 常大夫恭恭敬敬,再次询问:“神医姑娘打算何时给二丫做手术?” 沐云歌看了眼二丫的状态,语气变得沉重了几分:“这孩子的病情不能再拖延了,今日我就给她做手术。” 常大夫眸光微亮:“不知神医姑娘给二丫做手术的时候,老夫……可否能在旁观摩。” 作为医者,自是想精益求精。 但他的这个请求,让沐云歌很为难。 见沐云歌突然沉默不语。 常大夫又识趣地连声道:“是老夫太唐突,有些失礼了,如果神医姑娘不方便,老夫绝不强求。” 他也懂得,行医之人多数都还是会有所保留,神医姑娘不希望被外人偷师,也是情理之中。 沐云歌颔首微微点了点头:“我为病患治病,不习惯有旁人在场,还望常大夫见谅。” 二丫的手术需要进入无菌手术室,还要用到各种精密仪器。 这才是沐云歌不能让常大夫观摩的原因,因为她无法让常大夫见到实验室里的一切。 因为二丫年龄小,身体弱。 沐云歌竭尽所能地采取了微创,虽然会增加手术过程的繁琐,延长了手术时长,但是对孩子身体的伤害能减到最小。 整个的手术的过程,耗费了近三个时辰才结束。 沐云歌在明亮的手术室里,完全不知道门外的人,从白日等到了天黑,心里都是万分的焦急。 手术后,她为二丫挂上了营养液,然后争分夺秒地化验肿瘤提取物,进行化验。 当二丫输液的吊瓶快要滴完时,沐云歌那边的化验结果也出来了。 提取物的化验结果,二丫腹腔里的肿瘤是良性的! 沐云歌如释重负,重重舒了口长气。 在化验结果没有出来之前,她的心也悬到了嗓子眼。 沐云歌为二丫拔了针,抱着她娇小瘦弱的身子走出实验,这才发现外面已经完全黑了。 她将二丫放在了软榻上,朝着门外道:“天竺玉树,让他们进来……” 随着沐云歌一声唤,守在门外的天竺玉树也松了口气。 如果不是沐云歌事前再三交代,没有她的应允,谁都不许进来。 这么久没有听见屋里的动静,两个丫鬟早就想破门而入了。 常大夫和二丫的娘也应声全都到了门外,手里执掌着灯烛,映照出沐云歌略显疲惫的神态。 “神医姑娘……” “手术很成功,肿瘤是良性的,只要等二丫苏醒过来,好生调养身体便可。” 沐云歌的这一句出,二丫的娘顿时腿软的瘫倒在地,大哭出声。 天竺玉树赶紧上前搀扶起年轻妇人,轻声宽慰: “二丫已经没事了,别哭了……” 不过,众人也都能够理解,二丫她娘这是喜极而泣,压抑在心底这么多日子的恐惧和无奈,这一刻终于可以喧泄出来。 “神医姑娘就是我家二丫的再生父母,大恩大德,民妇来世就算做牛做马,也一定要报答……” 年轻妇人再回神,又要给沐云歌磕头,却被天竺玉树拦了下来。 沐云歌强撑着疲倦,故作轻松:“客气的话就不要说了,能不能先给我弄点吃的,我现在肚子是真的饿了。” 常大夫连声应:“饭菜早就备好了,神医姑娘这边请。” 再次看见沐云歌展露出了精湛的医术,常大夫的内心也无比激动,他还指着这位神医姑娘救他的女儿湘玉呢! 二丫她娘抹净了眼泪,恭恭敬敬地朝着沐云歌深鞠了个躬。 “你先陪着孩子,我吃完饭就过来。” 后厨里用了晚饭,周围并无旁人。 沐云歌压低嗓音对天竺和玉树交代:“你们两个先回王府,今晚我得留在这里!” 二丫的麻醉剂还没褪尽,人也还陷在昏迷中,今天夜里是最关键的时候,她要监测这孩子的心率血压是否正常。 “奴婢们也要留下来……” “不许胡闹!你们都留在这里,咱们反倒给德仁堂添了麻烦。” 天竺嘟起了小嘴:“那若是王爷问起来,奴婢们该如何交代?” “如实告诉他便是!” 楚元戟早已知道她的医术,沐云歌倒是不必瞒他。 可是,丫鬟玉树却不肯走。 “奴婢的职责就是保护王妃的安全,王妃在哪儿,奴婢就在哪儿。” 通风报信的事情交给天竺就好了,她坚持要留下来。 沐云歌知道玉树这丫头的倔脾气。 就算她现在硬将玉树赶走,那丫头也肯定会躲在暗处,绝不会真正离开。 “也罢!你就留下来!” 当晚,二丫就苏醒过来。 沐云歌守候在她床前悉心照料,一直到后半夜伏在床边睡熟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闻嘈杂声从外面传来。 沐云歌猛然惊醒,才发现天光已是大亮。 床榻上的二丫,倚靠着床背,正甜甜地笑望着她:“神医姐姐,娘亲说是你救了我。谢谢神医姐姐! ” 沐云歌心中一暖,还没来得及回答。 忽闻玉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王妃,出事了! 来了不少官兵,把德仁堂团团围起来了,看起来情况不妙!” 沐云歌大惊,轻声交代一句:“二丫她娘,你照顾好她,我出去看看……” 二丫她娘刚才听见玉树称呼神医姑娘一声王妃,怔愣当场。 还没等她回过神,沐云歌的背影就已经消失在了房门外。 德仁堂的正门口,被数百名官兵层层包围。 当沐云歌和玉树出来时,正好看见两名士兵要将年迈的常大夫押解出门。 于顺和其余几个学徒,想要阻止他们,却又惧于对方腰间的长刀。 “站住!”沐云歌一声厉喝,疾步拦下了侍卫们的去路:“德仁堂的常大夫犯了什么罪?你们凭什么无故抓人?” 为首的官兵正是上次前来德仁堂抓人的那位。 他见过沐云歌,也见过她手里有定王府的令牌。 只见他面露难:“小的们是奉了定王之命,带常大夫回去问话!” 这位官爷心里也纳闷,眼前这位姑娘分明是定王府的人,却不知是定王命他们来办差。 闻言,沐云歌惊诧的睁大眼睛。 这些人是楚元戟派来的? “常大夫年迈,还患有心疾,你们不能无故抓人,要是把老人家吓出个好歹,这个责任谁能担待得起?” 沐云歌暂且不论究竟是谁派他们来抓人,但人肯定是不能让他们就这样带走! 就在这时,一道冷冽的嗓音从德仁堂大门外传来——“这个责任当然由本王来承担!” 紫金色的袍角划破门廓,男人修长的身躯走了进来,深邃如刀刻般的冷峻轮廓,凌厉慑人的气场,全身都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冷洌,仿若地狱里走出来的撒旦。 “元戟,你……这是何意?” 沐云歌刚才还半信半疑,这会儿看见楚元戟,才确信这些人是他派来的无疑。 这会儿,常大夫和于顺都认出了楚元戟,惊诧的瞪大眼睛张大了嘴。 虽然那日在双子峰初见,常大夫师徒二人就看出楚元戟和沐云歌一行非富即贵。 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的身份竟然会是至尊无上的皇族。 楚元戟的目光凝着沐云歌:“堂堂定王妃,在外抛头露脸也就罢了,还夜不归宿,成何体统?” 男人身着华服,倨傲逼人的眸光,令人不寒而栗。 说罢,他的视线又移落到常大夫的身上:“让定王妃为你的德仁堂卖命,你的胆子倒是不小?” 常大夫终于回过了神,抱拳躬身,小心翼翼应答:“是老夫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定王大人大量。”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沐云歌来德仁堂会一直隐瞒身份。 沐云歌秀眉微蹙,走近楚元戟。 她刻意压低了嗓音:“此事也与常大夫无关,是我心甘情愿在德仁堂帮忙医治患者。可是……元戟你今日这般一闹,日后还让我如何面对他们?” 男人一大清早派兵将德仁堂围了个水泄不通,不仅有损德仁堂的声誉,也让她感觉到尴尬。 再说,她救死扶伤,何错之有? 楚元戟也靠近她一步,俊颜微俯,如墨的黑眸隐藏在微长的乌发下,如同深不见底的漩涡,让人一眼望不到底。 “你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突如其来的这一句问,让沐云歌愣了愣,下一秒她猛然醒悟过来。 “陛下在宫中设宴庆贺灵儿弥月之喜的日子…… ” “你倒是还记得!” 楚元戟冷嗤一声,低沉的嗓音带着负气。 接着却刻意的压低了音量:“父皇惦念着你的棋艺,天朦朦亮就派公公来府里接人,本王昨晚半夜才回府,并不知你彻夜未归,否则就把人拦下了。现在父皇那儿……怕是已经知道消息了,既然事情闹大了,总得有个说法。” 男人的声音极小,沐云歌却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她的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第127章 发现了他们的秘密! 很快,沐云歌就明白了楚元戟话里的意思。 她的秀眉蹙得更紧:“元戟的说法,就是抓了常大夫,要将罪责全都推到德仁堂的身上?” 夜不归宿的人是她,若陛下真要责罚,便冲着她来好了! 德仁堂不过是个医馆。 常大夫已入花甲,还在行医济世,竭尽所能帮助所有病患。 像他这样的一个好人,沐云歌自是不能让他和德仁堂遭受无妄之灾。 楚元戟狭眸半眯,如墨晕染:“这件事情,本王总要给父皇一个交代!” 他之所以这么做,无非也是要为沐云歌开罪。 只不过,这个女人似乎并不领情。 沐云歌眼帘微垂,思索片刻后再抬眸,凝望着男人:“元戟,我恳求你……不要将德仁堂牵连进来! 这件事情我们再另想对策,好吗?” 她的语气软了几分,语气却极是笃定。 让楚元戟的唇角微微抽搐了两下,倨傲冷漠的神色也有了几分松动。 他不得不承认,对视上女人那双晶莹润白如雪樱般璀璨的眸,竟然狠不下心拒绝! “把人放了,撤兵!” 半晌沉默后,楚元戟终究还是做出了让步:“你先随本王入宫,路上再商议对策!” 其实,他还留有后手,只是不知杜随那边的情况如何? 沐云歌临行前,疾步走向常大夫,匆促交代了几句关于二丫的伤口换药的事宜。 德仁堂是医馆,她倒是不担心二丫的护理问题。 沐云歌再走出德仁堂,只见马车已经等在了外面。 丫鬟天竺耷拉着脑袋就站在马车旁,听见脚步声抬眸。 看见沐云歌的那一瞬,天竺那丫鬟沮丧的小脸划过一抹愧色。 都怪她早上不小心说错了话,宫里的公公知道了王妃是彻夜未归。 楚元戟沉稳的嗓音从旁传来:“侍候王妃上车更衣。” “就在马车上更衣?” 沐云歌愣了愣,虽然她不拘小节,可是在马车上换衣服,还是觉得有点别扭。 楚元戟语气冷冷应:“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你不会是想就穿着这身入宫赴宴?” 他瞥了眼沐云歌这身质地朴素的白裙,哪有半点儿定王妃的华丽尊贵。 再想到她在德仁堂给人治病,还熬通宵照顾病患。 他的王妃,被德仁堂当作婢女差使。 楚元戟心里就由升起一股莫名的火气。 沐云歌哪能听不出男人言语里的怒气。 她不能理解男人为什么生气,也懒得与他争辩。 沐云歌先行上了马车,淡淡吩咐:“玉树,你守在外面,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进来。” 楚元戟的俊脸不由得又抽搐两下,马车外除了他还有谁? 这女人真把他当成轻薄之徒了么? 楚元戟的脑子里,莫名浮现出前天夜里,他醉酒后搂着沐云歌睡了一宿的画面,脸颊感到微微发热。 男人尴尬得在心里为自己辩解:虽然那夜他的举止有失妥当,可……那不是喝醉了吗? 他堂堂定王,难不成还会偷看她更衣不成?! 很快,马车里便传出了沐云歌的声音:“出发!” 眼看着已近晌午,他们已经在这里耽搁了不少时辰,路上还要商议如何向陛下解释她为何彻夜未归。 楚元戟一撩衣摆,优雅不失霸气地上了马车。 见男人上了马车,沐云歌开门见山:“我刚才细细想过,不如就回禀陛下,说我昨日前去灵隐寺祈福,看着天色渐晚,便住了一晚。” 楚元戟在另一侧坐下,慵懒地倚靠着车背,闭上了眼,不看女人一眼。 懒洋洋的沙哑声线缓缓逸出:“这个理由破绽太多,父皇只需派人查探城门进出的马车,便知你说的是谎话。” 他冷漠的嗓音不难听出,还在生她的气。 沐云歌转念一想:“或者……就说我回相府了! ” 她充满期盼的眼神凝着男人,希望他能给点建议。 楚元戟依然双目紧闭,幽幽的冷声飘来:“无缘无故回相府探亲,就连本王也不知情,这个理由也太牵强!” 沐云歌见他总是一副漫不经意的慵懒态度,也不禁有些恼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不如干脆对陛下明说好了,是我主动留在德仁堂照看病患,德仁堂并无过错!” 闻言,楚元戟缓缓睁开了眼,星目仿若夜空星辰,精芒烁烁。 “留在德仁堂照顾伤患?那你又打算如何向父皇解释你的医术从何而来?” 沐云歌对视上他的眼睛,没好气地道:“定王说得头头是道,那你倒是说说,要如何解释才能不令陛下生疑?” 楚元戟依然是那副懒懒模样,语气慢慢悠悠:“依本王的意思,只要把德仁堂的常大夫抓了问罪,就说是他们强行将定王妃扣在了医馆,此事便算了结。 ” “那你……也不能随便冤枉好人!常大夫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的身份……” 沐云歌愈是听他这么说,心中愈是生气。 她却不知,男人为何会大动肝火。 楚元戟薄唇紧抿,努力克制着胸中怒气。 在他眼里,德仁堂敢差使定王妃,就是有以下犯上之罪。 不过眼下,还是先谈正事要紧。 楚元戟沉着眸,低沉开口:“今日能不能顺利瞒过父皇,就得看丞相大人的了。” 听他突然提到沐睿,沐云歌雾瞳泛疑。 不明白怎么又牵扯到了她爹? 楚元戟似也不愿意多说,再次闭目养神。 马车一路朝着皇宫而去。 宫门口,杜随似早了他们一步,已经恭候在此。 “王爷的话,属下已经转给了沐丞相,现在沐丞相已入殿赴宴,殿内的情况属下还并不知晓。” “知道了!” 沐云歌回想起刚才在德仁堂就没有看见杜随,看来那个时候楚元戟就已经是留有后手了。 “你想让我爹配合我们欺瞒陛下?” “眼下也只有这么一个法子,听起来更合乎情理。只是不知道沐丞相会不会为了你这个不受待见的女儿,冒险在御前撒谎。” 楚元戟的话倒也不假。 对沐睿的性格,沐云歌也是有所了解的,虽然他贪恋权势,可是胆子并不大,让他欺君……他恐怕不敢! 更何况,他向来不待见沐云歌这个嫡长女。 所以,沐云歌打从心底对沐睿并未抱有希望。 她已经暗暗拿定主意,倘若这件事情真的瞒不过去,那她就用陛下曾向自己许下的那个承诺,来作为交换。 崇德殿,便是今日为灵儿郡主庆贺满月设宴之处。 淡淡如金的碎光,洒落在花树交错间,落下斑斑驳影。 崇德殿四处都挂满了彩丝摇铃,随着微风拂动,发出轻柔悦耳的喜庆之声。 沐云歌一行还未进殿门,便听见了殿内传来抚琴的乐声。 走到殿门前,只见大殿之上歌舞升平,声声燕尔,一派其乐融融之象。 高坐在殿上方主位的,是一身龙袍的楚道行。 顾皇后还在禁足,陪伴在陛下左右两侧的是郁贵妃和白贤妃。 沐云歌走进殿门,便看见冷永宁远远便朝她迎了过来:“云歌,我正担心你,你便来了!伯母的病情可有好转?” 闻言,沐云歌的目光不由自主扫向大殿,不偏不倚对视上沐睿的眼睛。 男人苍劲沉稳的眸,朝她深凝一眼。 父女俩一句话也没说,沐云歌却像是明白了什么。 她清了清嗓子,轻声应:“早上去德仁堂抓了方子,大夫说是并无大碍。” 站在沐云歌身后的楚元戟,也突然冷不丁地开口:“歌儿听闻她娘亲病了,连本王也未来得及知会一声,别说六皇嫂担心,就连本王也着实吓到了。” “有定王护着云歌,我倒是不担心。你们既然到了,就赶紧给父皇请安!” 冷永宁一早便听说了陛下派人去定王府请沐云歌进宫下棋的事儿,也是为沐云歌捏了把冷汗。 直至沐丞相来赴宴才知,是沐夫人突发急病,所以让人急急接回了沐云歌。 楚元戟携同沐云歌,落落大方的来到殿前。 “儿臣(臣妾)给父皇请安!” “免礼!” 楚道行摆摆手,目光落在沐云歌的身上:“朕对定王妃的棋艺颇为欣赏,不知今日定王妃可愿意再陪朕对弈一局?” “能得陛下赏识,是云歌的荣幸。” 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楚道行又开口:“听丞相说你娘病了,病情可有好转?若是需要太医,尽管让戟儿去太医府传唤他们便是。” “就不劳宫中太医了,云歌已经让德仁堂的常大夫抓了药方。” “那就好!你们也不必拘礼,都入席。” 这一关,竟然如此轻松的就过了。 就连沐云歌也没有预料到。 就在她随同楚元戟回坐到位置上的时候,总感觉到有一双来自异处的眼神盯着自己。 凭着女人敏锐的直觉,沐云歌眸光流转之间,对视上了一双桀骜不逊的鹰眸。 是长皇子楚元傲! 他眼神里的光芒,永远是那么张扬,仿若天不怕地不怕,无所顾忌。 此刻,楚元傲的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邪魅。 让沐云歌在瞬间竟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他好像看穿猜透了她似的。 沐云歌迅速收回了目光,佯装淡然自若,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当她与楚元戟坐下时,男人还是看出了她的异样。 “不用担心,这件事情已经翻篇了!”楚元戟已经端起酒杯,又站起身:“本王去敬岳父大人一杯! ” 显然,男人对沐睿今日的选择是满意的。 沐云歌拿起玉箸,心不在蔫的吃着菜肴,食不知味。 她突然察觉到,食案前覆下一片巨大阴影。 再抬头,楚元傲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面前。 “七弟妹虽然身在皇宫,心里应该无比牵挂着宫外的病人?” 楚元傲不请自坐,嘴角挂着笑,杯中斟满了酒,更像是自饮自话。 沐云歌侧眸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是话里有话: “郡王这话是何意?” 这个男人眼底的精明,总会让她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就像他刚才提到病人,沐云歌差点怀疑他知道自己在德仁堂为病患诊治的事情。 楚元傲乌黑的眼珠如黑曜石般,浅浅发光:“听闻七弟妹的娘亲病了,本王猜想七弟妹虽入宫赴宴,心中定然是牵挂着生病的娘亲。莫非本王刚才说错了话,七弟妹竟未能听明白……” 他这话虽然听起来没毛病,可沐云歌的直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眼神! 没错,就是楚元傲看着她的眼神! 男人的眼神里分明闪烁着戏谑,就像置身事外在看一出好戏的人。 这样的眼神,让沐云歌感到不安。 只觉得眼前恍过一道紫金华光,楚元戟风姿绰约的欣长身影,从背光处踱步而来,随之而来的是属于男人独有的淡淡龙涎香。 “皇长兄和歌儿在聊什么呢?本王也好奇的想听一听……” 楚元戟正给沐睿敬酒,不经意瞥间就看见,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人。 他虽知皇长兄的性子就是这般不羁,但还是忍不住饮完杯中的酒,就迫不及待的撤了回来。 “听闻七弟妹的娘亲病了,为兄便过来问候两句,七弟不会是吃醋了?” 楚元傲呵笑两声,锐眸不留痕迹的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穿梭。 他入京短短三日,收获却是不小。 最大的收获便是,让他发现了七皇弟和沐云歌并不是真正的夫妇。 这个发现竟让楚元傲莫名的兴奋雀跃! 这件事情还得从他入京的第一起。 那日,楚元傲看见沐云歌将玲珑那丫鬟撵出京城时,他就觉得那个丫鬟身上一定藏着秘密。 于是,楚元傲派出随行死士,半道上掳了玲珑并关押起来。 直至昨日,他又撞见沐云歌进了德仁堂,女人的惊人医术,再次勾起了楚元傲的好奇心。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关着一个丫鬟。 楚元傲回头就亲自审问了玲珑那个丫鬟。 没想到,竟让他得知了一个更为惊人的消息:楚元戟和沐云歌极有可能是假扮夫妻! 而且,以楚元傲敏锐的观察力,还发现七皇弟似乎还并不知道自己的娇妻有着倾城美貌。 有意思!这件事情真是太有意思了! 第128章 我们再重新认识一次! 楚元戟鹰隼般锐利深邃的墨眸,与楚元傲那双耐人寻味的戏谑眼神,在空气中相对,眸光各异。 “皇兄,你坐了我的位置!” 楚元戟的声音幽幽冷冷。 他虽然没有承认自己吃醋,可是语气分明透着一股子酸意。 虽然只是个座位,但更似在宣示自己的主权。 楚元傲倒是并不介意,他唇角勾扬着,笑着缓缓站起了身。 同时,他端起了手中的酒杯:“为兄这次能回京,全都是七弟一手促成,这杯酒……为兄敬你!” 楚元戟没有拒绝。 他却在饮下这杯酒之前,凝着对方的眼,意味深长道:“如果元戟没有猜错,皇兄吃了今日这杯酒,恐怕就要起程了。它日皇兄还能不能再返京城,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楚元戟这番话,是话里有话! 陛下之所以密召楚元傲进京,无非也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 西北王的势力日渐壮大,西北局势愈往后去,恐怕愈加难以控制。 楚道行看着西北王的气势越来越狂妄,心中早生忌惮,却又不能轻易出兵讨伐。 他再三思忖,听从了楚元戟的建言,再次拾起了早就被他废弃的长皇子这颗棋。 让楚元傲潜入西北军营,关键时刻能起到里应外合的作用。 楚元傲明白他的暗示。 他当然明白,自己想要真正重返京城,还需经历重重考验,并非易事。 不过,楚元戟从小就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 他想要的,都要靠自己去争去抢,才能得到! 楚元傲勾勒着唇,眸光璀璨如星,神色透露出超凡的自信:“七弟向父皇举荐为兄,不也是认为本王能完成父皇的任命吗?” 此话确实不假! 楚元戟向来沉着稳重,虽然他帮楚元傲是存有私心,但也并非盲目而行。 想要不露痕迹地扳倒西北王,最合适的人选还真的只有楚元傲! 他赞许地点了点头,更加意味深长地提醒:“元戟只希望,待皇兄功成返京之时,莫要忘了当初对元戟的承诺。” 当日的华胥城,楚元傲曾向他许诺:只要楚元戟能助他回京,日后,他就是楚元戟手中的刀! 楚元戟定定地凝着他,声音虽然不大,可提醒的每个字,分量都重如磐石。 他们虽然是亲兄弟,可是这么多年未相处,也不曾亲近,之间存有猜忌也是自然。 面对楚元戟的试探,楚元傲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再抬眸,他那双刚毅的鹰眸,专注中透着成熟男子的稳重。 楚元傲慎重开口:“我答应过七弟的话,绝不会食言!不过……七弟也得答应我,等我从西北归来,你要帮我一起查出红楼案的真凶。” 红楼案,是楚元傲这五年来耿耿于怀之事,一想到此,便如鲠在喉! 楚元傲原本以为,此案查得已经有了眉目,这次入京才猛然发现,所有的线索都中断了。 红楼案牵扯的不仅是宫中权贵之人,还隐藏着江湖中人的痕迹。 那个人的背影,远比他想象的还要高深复杂。 楚元傲有自知自明。 倘若没有人相助,仅凭他的一己之力,恐怕再耗费个几年,也查不出幕后的那个人。 但是,那个人藏得愈是深,楚元傲就愈有一种冲动,一定要把他挖出来! 在京城,唯一有能力且可能帮他的人,也就只有七皇子楚元戟了。 红楼案,虽然感觉此事有些棘手。 但楚元戟稍作思忖,还是点下了头:“好!这件事我应下了。” 他们二人算是一拍即合,口头达成了协议。 沐云歌佯装认真吃饭,就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似的。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闻一阵低笑声传来——“今日小女弥月之喜,能在宫里见到长皇兄,实是让元烨又惊又喜!五年不见……长皇兄愈发地高大魁梧了。” 正埋头认真吃饭的沐云歌,闻声侧眸。 只见楚元烨携同妻女,端着酒杯正朝着他们这桌走来。 今日是誉王府的喜事儿,他们夫妻自是不能少了礼数,从陛下那边挨着一路敬酒过来。 楚元烨那双墨瞳,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语气亦是温和儒雅。 楚元傲笑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听闻六皇弟大婚之后,就一直带着六弟妹四海游历,不知你们此次回京……打算住多久?” 当楚元傲的这句话问出来,空气里的气氛似发生了微妙的异样。 虽然所有人的脸上都表现得无波无澜,其实所有人都不动声色的等着听楚元烨的回答,心思各异。 沐云歌猜不出来,楚元傲究竟是随口一问,还是有意试探? 不过她却看得出,楚元戟和冷永宁都默默在等着楚元烨的回答。 楚元烨的脸上,依然挂着处变不惊的镇定浅笑: “我与永宁原定的计划,是等到灵儿周岁……” 他的话只点到为止,没有再往下说。 这个答案,其实也是模棱两可。 沐云歌看见,冷永宁的杏眸黯淡下去。 她不动声色的起来,走到冷永宁面前,从她怀里接过小郡主,故作轻松的轻声道:“看看咱们灵儿,今日多精神,正睁着眼睛骨碌碌的到处看呢!真是个小可爱……” 冷永宁知道,沐云歌是故意岔开话题宽慰自己。 眼看着,楚元烨他们兄弟几人聚在一起,觥筹交错,谈笑风声。 冷永宁将沐云歌拽到一旁,心事忡忡的压低了音量:“云歌,我总觉得……元烨与我之间突然变得疏远了。” “此话怎讲?” “元烨昨日早出晚归,我哄灵儿睡着了,他还没有回府,天亮我们娘俩睁开眼,他都已经去了朝堂。 ” 一连两日,他们夫妻二人几乎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若不是今日宫中设宴,冷永宁怕是还没机会见到楚元烨。 沐云歌看得出永宁的情绪有些低落,只能好言安抚:“你也知道,陛下近日让六皇子管理吏部事宜,就算是熟悉公文资料,六皇子怕是也要忙上好一阵子了,依我看……六皇子应该只是公务繁忙,这才冷落了你们母女,你不要胡思乱想才是。” 听了她这一番开解,冷永宁久违的笑容再次挂上了嘴角。 不过,她转念似又想到了什么,轻叹一声:“可是,我还是希望元烨不要过问朝堂之事,这样他才能有更多的时间陪着我和灵儿。” “男儿志在四方,六皇子若是心系天下,你也不能阻挠。倒是永宁你……平日里除了照顾灵儿,也该找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让生活变得充实起来,你便也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沐云歌就事论事,绝不偏袒任何一方。 而且,也正因为冷永宁是她重要的朋友,沐云歌更要发自肺腑地给对方一点建议。 沐云歌希望冷永宁能够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要将关注的重心完全放在夫君的身上。 她知道,古代这些养尊处优的公主千金,就像金丝雀一样被养在笼子里,以夫为天,她不希望永宁也成为失去自我的金丝雀。 沐云歌的这番话,让冷永宁微微怔愣。 “可是……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和元烨在一起……” 过去的两年里,他们游历山河,冷永宁什么都不用想,只要紧跟着楚元烨就好了。 突然之间元烨不理她了,要去做陛下安排的事情,冷永宁完全没有办法适应突如其来的变故。 沐云歌实是忍不住翻了一记白眼,却还没来得及开口斥责永宁,便看见陛下身边的桂公公,正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陛下请定王妃前去御书房对弈一局。” 桂公公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上次陛下发了疯邪,和定王妃下了几局棋,陛下的病竟然就好了,这件事情也让桂公公对沐云歌刮目相看。 冷永宁听闻是陛下有请,赶紧从沐云歌的怀里抱回了灵儿。 “云歌先失陪!” 沐云歌还是向着楚元戟一行微微颔首,打了声招呼方才离开。 桂公公在前面引路。 不过,到了御书房的门外,桂公公的脚步却放慢了下来。 他突然压低嗓音,恭敬地向沐云歌道:“陛下的御书房里好像来了客人,还请定王妃稍等片刻。” 沐云歌浅笑点头:“那臣妾就在此等候。” “那奴婢先进去通传,稍后传定王妃觐见!” 桂公公恭身退下,先行进了御书房。 门外的长廊上,除了各处把守的禁军,一片寂静。 沐云歌无聊的四处张望,花园里的景致倒是极美,茉莉、紫薇,小花香槐,争相斗艳。 忽见长廊的尽头,出现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楚元傲粗犷不羁的俊脸上,挂着足以迷倒众生的笑容,咧嘴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他的笑容正是冲着沐云歌绽放,脚步也正是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沐云歌面色平静如水,脑子却是有点懵。 她好像和这个长皇子并无深交,却察觉到楚元傲似乎有意无意的总想接近自己。 莫非……他是想从她这里打探什么? 很快,沐云歌内心更加笃定了这个猜测。 “老头子不是约了七弟妹下棋吗?你怎么站在这儿?” 楚元傲说话的同时,朝着御书房的方向瞅了一眼。 沐云歌对他满脸笑容的谄媚,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冷冷盯着他:“长皇子跟着我追到这儿,究竟有何居心?” 被她冷眼瞪着,楚元傲不怒反笑:“七弟妹似乎对我有什么误解?不如……今日出了宫,由本王作东请你到醉春楼喝一壶,就当作你我之间再重新认识一次!” 沐云歌还真是看不懂他。 她冷声拒绝:“如果能重新选择,我可不想认识郡王。” “哈哈哈……” 楚元傲还真是半点也不做作,即使是在御书房外也敢如此肆无忌惮的狂笑。 他的声音显然惊动了御书房的人,桂公公很快出现了。 “御书房外禁止喧哗,还请郡王殿下自律。” 楚元傲霸气十足,不答反问:“父皇请定王妃前来御书房对弈,却把人晾在外面,这是何意?” 好家伙! 沐云歌忍不住白他一眼,什么时候轮到他帮她出头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俩多熟呢! 这个郡王是喜欢多管闲事吗? 桂公公唯唯喏喏的回了话:“陛下与兵部侍郎程大人,临事有要事相商,只好委屈定王妃稍候片刻。 ” 兵部侍郎程大人?不正是程湘水的父亲吗? “公公不必挂在心上,我并无碍。” 沐云歌客气的颔首点头,目送桂公公的背影进了御书房。 就在她出神之际,耳畔突然传来楚元傲调侃的低笑:“你这么好说话,很容易被人欺负的。” 男人温热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墨竹馨香,突如其来的喷洒在沐云歌的耳根。 惊得她脚下连退两步,拉开了与楚元傲之间的距离。 “还请郡王自重!我们并没有那么熟络……” 沐云歌刚才心里正在琢磨,程大人今日入宫赴宴,却突然来御书房求见陛下,应该不是为了公务。 可若是为私事,程大人会有什么事情,需要陛下介入才能解决呢? 她的脑海里刚闪过一个大胆猜测,就被楚元傲的无礼给打断了。 沐云歌还在为男人刚才突如其来的靠近惊魂未定,脸颊也一阵发热。 楚元傲那双犀利的眼,似是能穿透她脸上的面纱,看出女人粉颊泛起的浅浅红晕,眼中的笑谑一闪而过。 “一回生,二回熟,我与七弟妹这已经是第三回见面了,早就熟透了!” 沐云歌还真是被他气得无语! 就在这时,御书房的雕花木门再次被打开。 先走出来的人是程大人,他身着官袍,身形修长,尽显干练。 随行的桂公公接着通传:“郡王殿下、定王妃,陛下有请。” 楚元傲一拂袖袍,潇洒利落的走在了她的前面。 沐云歌刻意放慢了脚步,一来是她不想和郡王同行,二来她的目光不留痕迹的观察着刚从御书房出来的程大人。 那位程大人走出御书房的大门时,明显松了口长气。 看来他与陛下刚才的对话,于他而言比较顺利,应该是陛下答应了他的请求。 就在她望向程大人的时候,对方的目光也陡然朝她望了过来。 这位程大人身形清瘦,步伐却是矫健,不能看出是个练家子。 第129章 醉春楼,我等着你! 御书房内,弥漫着淡淡的书墨砚香。 桌案上除了文方四宝,已经摆上的棋盘,黑白棋子各执一边。 楚道行威严苍劲的身躯端坐在龙椅上,目光先与走在前面的楚元傲对视上,脸色沉了沉。 “你来见孤,可是考虑好了?” 沐云歌刚走到御书房的门口,正好听见了陛下冰冷的问话。 同样身为皇子,陛下似乎却并没有平等对待,他对每位皇子的远近亲疏都有不同。 这一刻,沐云歌心里,竟然为楚元傲感到一丝悲凉。 就连她一个外人内心也为楚元傲觉得陛下不公,而楚元傲这个当事人却像全然没有看见陛下的冷脸似的。 “父皇不是早就算好了吗?一直以来,儿臣都没有第二选择!” 他一脸玩世不恭,随性地在陛下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唇角虽挂着笑,可是这笑容却未达眼底。 他们父子之间,都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倔强冷傲。 “你若能帮孤除去西北王这个心头大患,孤自是不会薄待了你!事成之后,你若能平安归来,孤对你定有重用!” 楚元傲一脸淡然:“父皇的这些许诺,等到事成之后再说也不迟!不过……儿臣临行之前,确有一件事情要求父皇应允。” 他肯以身涉险前去西北,并非为了父皇,而是要为自己谋一条活路! 楚道行眯眼凝着他:“何事?” “当年的红楼案,并非儿臣所为,倘若儿臣能找出幕后真凶,还请父皇昭告天下,还儿臣一个清白。 ” 楚元傲眼底的玩世不恭,都在瞬间收敛了净。 他是认真的! 四目相对,就连楚道行也能感受到他眸光中的震慑,不由心头微惊。 当年,正是因为楚元傲桀骜难驯,让楚道行感觉到了威胁,他才借着红楼案的机会,将这个儿子流放到华胥城。 这五年来,根据探子的回报,楚道行知道这个儿子在华胥城过着花天酒地的快活日子,并无异常之举。 只不过,楚道行却没有想到,红楼案过去了五年,楚元傲的心里竟然还没有放下。 他咬咬牙:“好!只要你能为孤分忧,除掉西北王,孤就答应你这个要求!”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楚元傲的嘴角再次扬起痞邪的坏笑,神色如昔: “那儿臣就不打扰父皇的雅兴了……” 他瞥了眼桌面的棋盘,起身回眸时目光再度落到沐云歌的身上,唇角的笑容更是无限扩大。 沐云歌只是与他目光对视了一瞬,便迅速回避开。 当楚元傲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时,压得极低的嗓音飘入她的耳底:“别忘了今日出宫后,醉春楼我请你吃饭。” 好一个张狂的男人! 沐云歌稳住心神,充耳不闻,保持着淡定自若的神色。 她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陛下的神色,不知道刚才长皇子的失礼,陛下这个当爹的有没有注意到。 楚道行的神色看起来有些疲乏。 身为一国之君,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太多了。 显然,他并没有察觉到刚才楚元傲临出门前对沐云歌说的悄悄话。 沐云歌上前行了礼:“云歌见过陛下!陛下看起来似乎有些乏了,是否改日再对弈……” “孤确实有些乏了!不过和你下棋,孤不觉得累,坐下!” 楚道行揉了揉太阳穴,又幽幽开口:“孤和郡王刚才说的话,定王妃都听见了?” “陛下放心,那些话云歌左耳进右耳出,什么也不记得了。” 沐云歌当然知道这些话都是军机密要,倘若透露半个字的风声,也是要掉脑袋的。 若是可以选择,她也不想听到这些。 楚道行满意地点了点头:“定王妃是聪明人,朕相信你懂得权衡。开棋,今日寡人让你先行。” 沐云歌凝着棋盘,脑子里思索好走哪种棋局,这才落子。 她的棋艺并不如陛下高明,全都靠的是脑子记下的经典棋局,才能与陛下平分秋色。 约莫一刻钟的时辰,棋面已经是如火如荼。 沐云歌全凭记忆,所以落子很快。 倒是楚道行,每一步都要细细思考,手中的棋子落下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男人的眉心,也渐渐紧锁:“定王妃的每一步棋,看似不假思索就落了子,实际每一步棋子都是恰到好处。看来朕确实是年纪大了,脑子也越来越迟钝… …” 沐云歌这才发现,这是她的漏洞。 她落子不应该如此之快,一来不合乎常理,二来还会冒犯龙威。 “陛下的脑子才不迟钝,其实……这局棋是云歌耍了小聪明,我在入宫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如何布棋,前面每一步看似不假思索地落子,其实都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还请陛下知道真相以后不要动怒,云歌若非未雨绸缪,又怎敢在陛下面前班门弄斧。” 幸好她反应快,这一番解释倒也是锦上添花。 楚道行不仅没有生气,倒是乐呵地笑出了声:“原来如此!你这丫头……虽然耍了些手段,但朕只有和你下棋,才有棋逢对手的感觉!” 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话确实不假! 沐云歌心底暗暗舒了口气,趁着眼下气氛缓和下来。 她轻笑着回答并带着试探:“想到陛下日理万机,连今日小郡主弥月之喜的日子,还在接见大臣,处理军机政务,陛下能抽出时间与云歌对弈,实乃妾身的荣幸。” 沐云歌心里,实在惦记着刚才从御书房走出去的程大人。 也想借着陛下心情不错的机会,探一探陛下的口风。 楚道行手中的棋子落下,漫不经意地脱口而出: “程大人求见孤,哪是为了什么军机政务?不过是为了给他的宝贝女儿,来向朕求一门亲事。” 果然,沐云歌之前的猜测还真是没错。 既然陛下开口提到此,沐云歌故作惊讶,看似不经意地随口一问:“听闻程大人府里有五位千金,不知程大人是求陛下给哪一位指婚?” 沐云歌对程府的了解,仅限于知道府中有五位千金,程湘水排行第四。 她手中的棋子缓缓落下,目光打量向陛下。 楚道行认真地盯着棋盘,似在认真思考,直至棋子落下,才徐徐开口:“程大人府中的五位千金,除了四女儿待字闺中,其余皆有婚配。他来求孤为程家指婚,自是为了这位四女儿。” 说到这里,他突然凝眸盯着沐云歌,苍劲锐利的眸色,直让沐云歌心口一紧。 莫非陛下是听出了她的试探? 沐云歌将目光落在棋盘上,不再继续追问。 黑白棋子交错,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空气变得沉寂,没有人再开口说话,直到最后的棋子尘埃落定。 沐云歌轻笑道:“云歌技不如人,输得心服口服。” 今日这一局棋,她从一开始就选择了输局。 因为沐云歌知道倘若不输给陛下,日后陛下一定还会再传她入宫对弈。 今日的输局,只为换她日后的清静。 “定王妃虽然输给了朕,但你的棋艺已算上乘。 ” 楚道行的性子确实极其看重输赢,今日赢了沐云歌,他虽然表面上看着沉稳自若,端着长辈的气势。 不过从眼底油生的喜色,却早已暴露了他的情绪。 沐云歌颔首浅笑:“时辰也不早了,陛下公务繁忙,云歌就不打扰了。” “等等!孤还有点事情想问定王妃……” 楚道行摆摆手,示意桂公公撤下了棋盘。 隔着沉香雕花木案,他直勾勾盯着沐云歌:“孤听闻你与誉王妃私交甚好,孤想请你做个说客,如何?” “恕臣妾不能答应陛下。” 沐云歌一口拒绝。 她几乎连想也不用想,就猜到了陛下接下来的话。 沐云歌直觉,陛下应该是答应了程大人,要将程湘水赐给誉王为侧妃。 可是冷永宁毕竟是东周公主,名正言顺的誉王妃,这件事情还需她点头才不算难看。 却不想,楚道行在听见她的回答后,嘴角勾勒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寡人还没有开口,定王妃似乎就猜到了孤要说什么。如定王妃这般冰雪聪慧,看来你之前的问话,是在有意试探寡人?” 沐云歌这才意识到,陛下刚才出其不意的那番话,也是在试探她! “云歌不敢!” 就算是,她也绝不会承认! “你嘴里说不敢,可是胆子却是不小,别忘了… …你方才刚拒绝了朕!”楚道行高深莫测的苍劲眸光,一直盯着她的眼睛:“丞相府的嫡长女,胆识过人,你还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沐云歌实是听不出陛下的话是褒还是贬? 她赶紧起身,福身行礼:“云歌与誉王妃是有私交,可是陛下所托之事,云歌实在是无能为力,还请陛下恕罪!” 沐云歌明知道冷永宁对楚元烨用情至深,也知晓他们与程湘水之间的情感纠缠,要让她说服冷永宁接受程湘水,这无疑是拿刀子捅永宁的心窝。 就算是得罪陛下,她也绝不能答应。 见她小心翼翼,滴水不漏的样子,楚道行眉心微蹙摆了摆手。 “你退下!这件事情朕会找机会亲自和永宁说……” “臣妾告退!” 沐云歌从御书房出来,依然心有余悸。 不难看出,陛下是心意已决,打算让楚元烨将程湘水娶进门。 她不知道这件事情楚元烨是否知情?但能确定冷永宁肯定还不知道。 沐云歌的心里还真是犯起了难。 不知该不该在陛下开口之前,先一步将此事告知冷永宁。 当她再回到崇德殿,并未看见冷永宁的身影,灵儿由她身边的侍女抱着。 “玉树,你可有看见誉王妃?” “奴婢看见誉王妃朝着后花园去了。” 沐云歌微微怔愣,冷永宁向来是寸步不离灵儿,怎会独自去了后花园? “你随我一同去看看。” 她们主仆二人越过喧嚣的主殿,穿过抄手游廊,直奔向后花园。 远远的,小桥流水拥簇中的八角亭里,似看见了冷永宁的身影。 不过,沐云歌很快就注意到,朱红的圆柱后还有一道人影,绛紫色的官袍异常眼熟。 是程大人! 看来,程大人从御书房出来以后,私下约见了冷永宁。 因为程大人是武臣,沐云歌担心他会对冷永宁动粗,不由加快了脚步。 却不料,远处的画风却陡然一变。 沐云歌看见程大人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在永宁公主面前的态度极是恭敬。 显然不是如她想像的那样,要对永宁公主不利。 也不知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在沐云歌赶到之前,程大人已经行礼离开。 只见,冷永宁瘫坐在八角亭的长椅上,一动不动。 直至沐云歌走到了她面前,她也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眼眶微红。 “永宁,程大人……他找你做什么?是不是和你提起了……陛下要让誉王纳程湘水为侧妃的事儿?” 沐云歌知道这件事情肯定是瞒不过去的,开门见山的问了她。 冷永宁杏眸划过一抹惊诧:“云歌……连你也知道了?” “我去御书房与陛下对弈,正好撞见了程大人去求陛下赐婚。” 她的话还没落音,冷永宁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滚滚滑落。 沐云歌赶紧出声劝慰:“永宁,你先不要着急,现在是程大人去求的陛下,我们还不知道六皇子的意思,他若要娶程湘水,早在你先前提出的时候就娶了,又何需等到现在……” 冷永宁刚分娩时,程湘水就曾大闹过誉王府,还以性命威胁。 也正是那一次,冷永宁才向沐云歌坦露心扉,说出了他们三人之间的爱恨纠葛。 既然那个时候楚元烨笃定的表示,不会娶程湘水进门,他现在的立场应该也不会改变。 可是,冷永宁却摇头:“今时不同往日,元烨… …已经答应了程大人,纳程湘水为侧妃。” 就连沐云歌也深感意外:“这……怎么可能?我去找六皇子问个清楚……” 这桩亲事最关键的人物,就是楚元烨! 她正要转身,却被冷永宁一把攥住手腕:“云歌,求你不要去!这件事情……已成定局,因为程湘水……她怀了元烨的骨肉!” 第130章 第一个让他心动的女人 没想到,程湘水竟然已经怀了楚元烨的骨肉? 这个消息,着实惊到了沐云歌。 也让她瞬间明白了,为何陛下会如此轻易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皇室的血脉自然不能流落为私生子,还是要有个名分才算体面。 如今看来,这件事情楚元烨定然是知情的! 沐云歌的目光落在冷永宁楚楚可怜的小脸上,心疼地将她轻拥入怀。 轻声安慰:“永宁,你别难过了。”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就算冷永宁再伤心难过,也无济于事。 冷永宁抽泣出声:“我只是想不明白,如果真的要娶程湘水,为何不能亲口告诉我?” 就连沐云歌都知道了这件事,她却是从程大人口中得知此事,而非楚元烨亲口告诉她。 冷永宁可是被东周皇室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公主,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最让她难过的是,楚元烨要娶程湘水,显然不是今天才决定的。 “云歌,我……想家了,想父皇、母后和皇兄… …” 冷永宁越想越伤心,泣不成声。 这个时候,沐云歌能做的也只有陪伴在她身边,给她力量。 她安抚地轻拍着冷永宁的后背,语重心长:“永宁,你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根本不知人间疾苦。所以今日受了点感情挫折,便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其实……这世上比你悲惨百倍千倍的人多了去了,我想… …应该带你去个地方!” 她知道冷永宁现在的心情很难受,仅仅是语言的劝慰,其实并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正在抽泣的冷永宁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沐云歌攥紧了手拉走了。 “玉树,你让天竺抱上小郡主,今日我们提前出宫。” “是。” 冷永宁听说要出宫,几乎是脱口而出:“云歌,我们出宫要去哪儿,我是不是得告诉元烨……” 她刚提起楚元烨的名字,声音便戛然而止,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沐云歌知道她是又勾起了伤心事,故作轻松地道:“永宁,你其实不用什么事情都向六皇子禀示,刚开始或许有些不习惯,但是……你总要学会独立。” 她希望永宁能够清楚地意识到,她本身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 也许现在永宁还无法理解她的用意,但将来总有一天,永宁会明白的。 她们出宫要先离开崇德宫,需要经过歌舞升平的大殿。 早先她们一步的玉树,已经让天竺抱上了小郡主,正等在那儿。 当沐云歌牵着冷永宁穿过殿堂时,清楚地感受到正在把酒言欢的方向,楚元烨和楚元戟的目光,几乎同时朝着她们这边望过来。 冷永宁虽然抹干了眼泪,可是泛红的眼眶和鼻头,不难看出刚才哭过。 沐云歌的余光看见,楚元烨的脚步犹豫不定,似乎想要朝着她们的方向走来。 于是,她刻意放慢了步伐,想给六皇子一个开口解释的机会。 但是结果却让沐云歌失望了! 楚元烨犹豫了片刻,很快便折转过身体,背对着她们的方向继续与人把酒言欢。 男人的回避,让沐云歌没由来的生气。 誉王就算要纳侧妃,至少也要安抚好正室,做得漂亮些。 可是楚元烨却从头到尾,连一句解释也没有。 冷永宁的脸色变得苍白,显然她刚才也察觉到了这一幕。 “云歌,我们走!” 这一回,是冷永宁咬紧了牙关,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夕阳西下,暮色如烟。 当马车在德仁堂的门外停下时,冷永宁从窗帘的缝隙里朝外瞅了眼,眸光泛疑:“云歌,你带我来医馆做什么?” 沐云歌冲她浅浅一笑:“永宁可还记得我与你说过,每个人都要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来实现自我价值。” “可是……什么是实现自我价值?” “能让你收获认可和成就感,并且有意义的事情,都算实现了自我价值。永宁,今日我带你来这里,其实是想和你分享,我想要做的事情……就在这里! ” 沐云歌指了指德仁堂,轻松的口吻也透着认真: “我喜欢当大夫,行医济世,看着病患一天天康复,我就很满足。” “可是我……没有云歌的医术,也没有你这样的胸怀大志,我……” 冷永宁抿紧下唇,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和元烨在一起。 可是此时此刻,这番话她却再也说不出口。 沐云歌轻轻托着她的手:“永宁,你随我一起下去转转!” 她清楚地知道,冷永宁是温室里的花朵,从未经历过风雨,也没见过人间百态。 德仁堂不仅仅是一家医馆,这里还充斥着人间真实。 冷永宁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她生病从来都是太医床边侍候,从未进入过市井医馆,对于未知的事情没由来地有些紧张。 沐云歌吩咐天竺和玉树,留在了马车里照顾小郡主。 她则引领着冷永宁进了德仁堂。 刚走进德仁堂,就看见一个黑黑瘦瘦的小男孩手拿扫帚,正在打扫屋子。 沐云歌瞥了眼冷永宁,轻声道:“就是这个孩子,长期遭受亲叔伯的虐待,最后一次重创到颅内出血,差点就救不回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足以震撼人心。 冷永宁清澈的杏眸划过一丝心疼,目光细细打量向不远处的黑瘦男孩。 沐云歌笑着主动打了招呼:“小黑仔,你的伤势看起来恢复得不错!” 小黑仔早就听说自己的命是这位神医姐姐救回来的,一直没有机会道谢。 不苟言笑的他,抿着唇微有些拘谨地走过来,在沐云歌的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谢神医姐姐救命之恩,我……长大一定会报答你!” 这么小的孩子,眼睛里却没有半分天真烂漫,透着超乎这个年龄的成熟懂事。 站在一旁的冷永宁看在眼里,心有触动。 沐云歌微俯身体,离他更近了些:“小黑仔,姐姐不需要你的报答,只希望你能努力学习,将来长大能够帮助到更多的人。” 像小黑仔这样的年纪,正是念书学习的年纪。 小黑仔微微耷拉下头:“我没念过书,家里也没有钱。” 他眼下也只能靠着德仁堂的接济,才能有一口热饭吃。 沐云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相信姐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看得出来,小黑仔也是个懂事的孩子,所以带着伤就在德仁堂里打扫,也是不想白吃了这碗闲饭。 冷永宁看着听着,竟不由得又红了眼眶。 沐云歌又带着她去探望了刚手术不久的二丫。 然后,又闲逛似的又转到后院,去看了看常大夫的女儿湘玉身体调养的情况。 每去见一位病患之前,沐云歌都会平静地把病患的情况,大致告诉冷永宁。 冷永宁的心境,也在一点点发生变化。 她原本以为元烨纳侧妃,就像是天塌下来一般。 如今,经过沐云歌的一番点拨。 冷永宁顿时醒悟,是她的想法太狭隘,才会陷入情爱中无法自拔。 殊不知,这世上还有多少人,吃不饱饭穿不暖衣。 虽然她没有云歌的医术,也没有什么大胸怀,但她也能为国泰民安尽一份绵薄之力。 冷永宁突然开口:“云歌,我平日里也并无它事,可以教小黑仔他们这些穷苦孩子识字念书。” 她突如其来的一句,带给了沐云歌前所未有的惊喜。 沐云歌紧拉着她的手:“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明白的!” 她们临行前,常大夫一直送到马车边。 “老夫有眼无珠,前几日多有冒犯,还请定王妃恕罪。” 经历过早晨那一场虚惊,常大夫原本以为沐云歌再也不会出现在德仁堂,却没有想到她傍晚就又出现了,身边还带了位衣饰华丽的姑娘,一看便知身份不凡。 沐云歌眉眼含笑,极是平静:“该说抱歉的应该是我,我隐瞒身份就是不希望让德仁堂上下有压力,倘若常大夫日后还希望我常来,就唤我云歌。” 常大夫大惊失色:“万万不可……” “看来常大夫是不欢迎云歌日后常来德仁堂了? ” 沐云歌秀眉微挑,半开玩笑半打趣。 常大夫的头,摇得就像波浪鼓似的:“不不不,老夫还指望着定……云歌姑娘为小女的心疾做手术呢!” 老头儿立马改口,算是妥协了! 沐云歌觉得常大夫尴尬摇头的表情实在是可爱,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冷永宁先迈上了马车,就在沐云歌正要上马车时,忽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奔到马车边,递了一个信封给她。 “姐姐,有人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说完,小乞丐扭头便跑了。 沐云歌愣了愣,谁会突然传信递到德仁堂的门口给她? 莫不是正在暗处盯着她? 想到这里,沐云歌忍不住四下张望,却并未发现有异常。 她这才打开信封,里面的纸张上只写了五个字——【玲珑醉春楼】 当玲珑二字映入眼帘时,沐云歌的心头一惊。 可是再看见醉春楼三个字时,突然有种似曾听过的感觉。 沐云歌细细一想,猛然想起了,今日在御书房的时候,楚元傲曾说晚上要请她在醉春楼吃饭,不见不散! 难道这张字条会和郡王有关? 一时间,沐云歌也猜不透究竟是巧合,还是暗藏玄机。 但是信里提到了玲珑,沐云歌不能视而不见。 她对着马车内交待:“天竺玉树,你们俩个先送誉王妃和小郡主回府,我还有点事情要办,晚一点会自己回府。” 没有给两个小丫鬟磨磨叽叽的机会,沐云歌掉头转身,迅速离去。 天竺玉树对视一眼,二人皆是一脸无奈。 醉春楼,在京城也是屈指可数的上等酒楼。 沐云歌刚走到门口,便有一位青袍男子迎上前。 他双手抱拳,态度恭敬:“属下奉命在此等候定王妃,里面请。” 沐云歌深凝他一眼,她记起曾在楚元傲身侧见到过此人。 青袍男子转身,率先走在前面。 沐云歌稍有犹豫,还是跟在他身后进了醉春楼,径直上了二楼最角落的雅间。 青袍男子站在门外:“爷,人已经到了!” “请她进来。” 沙哑醇厚的嗓音从雅间里传来。 沐云歌推门而入,一眼便看见了坐在窗边的高大身影。 楚元傲的目光也正直勾勾盯着她的方向,刚毅粗犷的薄唇勾起不易察觉的笑纹,浓密叛逆的剑眉朝上扬起。 “云歌,这个名字很好听。” 听到他突然直呼自己的闺名,沐云歌雾眸缩紧,总觉得这个郡王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她开门见山的问:“德仁堂门口送信的那个乞丐,可是郡王支使的?” 面对她的质问,楚元傲并不急着回答。 而是抬着手指轻敲两下桌面,幽幽笑:“本王为了请你吃饭,可是早早就在醉春楼定了位置,你若是不赏脸,岂不是辜负了本王的一番心意。” 沐云歌眯眯眼,瞥了这一桌酒菜,看深凝向眼中闪烁着笑谑的男人。 “郡王殿下这是摆的鸿门宴么?” 她实是猜不透,楚元傲的心里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既然来了,就不如把话挑明了说! 沐云歌落落大方的走上前,在男人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现在这里也没有旁人,郡王殿下究竟在我身上打什么主意?” 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饭,郡王再三接近她,不得不让她心生猜忌。 “本王不本王不过是想在临行之前请你吃顿饭,没想到却被你当成了居心叵测之人。” 面对她的质问,楚元傲却豪放不羁的大笑出声,虽然外形粗犷,可是举手投足之间尽是贵雅,没有丝毫的蛮夷野性。 沐云歌显然不相信他的这番说辞:“无功不受禄,我与郡王并无深交,这顿饭我可受不起。” 眼看着她站起身,打算转身就走。 楚元傲醇厚的嗓音再度扬起:“你是第一个让本王心动的女人!所以……本王在离开京城之前,还想要再见你一面。” 刹那,沐云歌整个人僵滞。 这个郡王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第131章 他们的情份,做个了结! 沐云歌静静地凝盯着对面的楚元傲。 他倒是无一丝回避之意,目光灼灼地与女人对视,霸气十足。 沐云歌定了定神,冷声回应:“郡王,你别忘了本妃的身份可是你的七弟妹!郡王刚才那番无礼之言,我就当没有听过,还望郡王日后出言自重!” 面对她眉目间迸射的冷冽光芒,楚元傲依然是一副不羁狂放的模样。 他勾勒的唇角无限扩大,笑容更加深邃:“云歌,你和七皇弟之间的秘密……本王心知肚明!你在本王面前,就不用再演戏了。” 闻言,沐云歌心中一惊。 莫非郡王所指的是,她与楚元戟是假扮夫妻的事实? 可是楚元傲怎么可能知道这个秘密? 沐云歌的脑海里,再次浮现起刚才小乞丐送的那封信,纸上写的内容让她顿时明白过来。 她脱口而出,问:“郡王把玲珑那丫鬟怎么了? ” 除了玲珑,就没有人会泄露这个秘密。 看来,玲珑那丫鬟……该说的不该说的,全在郡王面前全都招供了。 沐云歌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放玲珑出府,竟会给了郡王钻空子的机会。 楚元傲摇头笑:“本王留着她还有用处,自是不能告诉你那丫鬟的下落。” “玲珑不过是个丫鬟,对于郡王而言并无大用,郡王留着她要做什么?” 沐云歌愈来愈发现,这个男人不是一般的难缠,若论文韬武略,并不逊于楚元戟。 楚元傲眸底泛着潋滟波光,不羁张狂:“如果本王告诉你,我留着那丫鬟,是为了得到你!云歌,你可相信本王所言?” 沐云歌还真的是头一回见到说话如此张扬之人。 她虽然脸颊发烫,却还是佯装镇定,冷嗤一声: “你……简直是无耻!” 隔着面纱,楚元傲似也能想象出女人脸颊酡红,杏腮微鼓的可爱模样。 他依然是那副厚颜无耻,却又理直气壮的模样,笑声愉悦:“兄弟妻不可欺,可是云歌你与七皇弟只不过是表面夫妻。本王自是不必再顾忌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来无耻之说?” 楚元傲语气透着玩味,锐眸里闪烁的精芒却是无比认真。 他说的绝不是玩笑话! 沐云歌正色凝着他:“楚元傲,我劝你不要将无谓的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不管你想利用玲珑做什么,最好收了你的心思,我也没有时间精力再来应付你。” 仅仅是当个冒牌的定王妃,就已经让她身心疲惫。 要是再多个郡王掺和进来,她感觉自己真的应接不暇。 而且这个郡王,显然比楚元戟要缠人得多。 楚元傲狭眸半眯,意味深长的道:“云歌尽管放心,现在你还是定王妃的身份,本王自是不会再来骚扰你。” 但只要不出意外,这个女人很快就不再是定王妃! 沐云歌冷白他一眼,暗自腹诽:郡王即刻就要起程前往西北,自是不会再骚扰到她! 只希望,他日后返回京城时,也不要再生事端! 她却并不知,眼前的郡王在离开京城前,已经留下了后手。 此刻,楚元傲淳厚沙哑的性感嗓音,再度幽幽扬起:“本王此去西北,会途经青州,不知云歌可有什么话,要让本王帮你带给子胥?” 闻言,沐云歌微怔。 子胥?叫得倒是亲切。 听楚元傲这话里的语气,就像与她的兄长沐子胥颇为熟络似的。 沐云歌挑眉,疑惑问:“郡王与我兄长相识?” “五年前,十八岁的沐家长子三元及弟何等风光,谁人不知,谁人不识?本王对沐公子也甚是仰慕… …” 楚元傲岑薄的唇角上扬,勾勒起一抹邪魅:“本王此番既然途经青州,自然是要去拜访未来妻兄,虽然本王向来不拘小节,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的!” 他越说越离谱,桀骜不驯,没个正经的模样。 沐云歌实在是再也听不下去了。 “云歌就此告辞!希望郡王好自为之……” 她冷冷丢下这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醉春楼。 身后,楚元傲嘴角的笑意却渐浓,眸光一直注视着女人背影消失的方向。 门外的青袍男子走了进来,双手抱拳,极是恭敬:“爷,那个叫玲珑的丫鬟如何处置?” 闻声,楚元傲嘴角的笑纹在瞬间敛了个睁,幽眸望过去:“天蝎丹可有给她服下?” “已经服下了。” “那就放了她,告诉她如果想活命,就乖乖按着本王吩咐的话去做。等本王从西北归来,自会给她解药。” “是。” 定王府,沐云歌才刚到府门,就看见了管家恭候在此。 “王妃你可算是回来了,王爷说天竺玉树护主不利,把王妃扔下自个儿先回府了……正要罚那两个小丫头呢!” 平日里,天竺玉树在府中也是招人喜欢的。 管家对这两个小丫头也是格外照顾,所以特意等在门口,盼着王妃能早点回来救救这两个小丫头。 闻言,沐云歌神色骤变。 “她们现在人在哪儿?” 今日是她吩咐天竺玉树先行回府,倘若真的牵连她们受了责罚,她心里自是过意不去的。 “人就在辰光阁里跪着……” 还没等管家的话落音,沐云歌已经提起裙摆,一阵风似的跑得没影了。 当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辰光阁,昏暗光线下,一眼就看见了跪在院子正中央的两道娇小身影。 “王妃不必紧张,王爷并没对她们两儿动刑。” 杜随看见沐云歌跑得气喘吁吁,又刻意压低嗓子轻声提醒:“王爷人就在屋里,王妃进去哄上几句,这件事情应该就能过去了。” 他知道王爷今日是动了怒,可是迟迟未对天竺玉树动刑,想必还是念及着王妃的情面。 毕竟,杜随知道王爷并不想和王妃和离,平日里还是要对王妃和善些才是。 沐云歌听闻天竺玉树没有受刑,这也暗暗松了口气。 可是这两个丫鬟还被罚跪在院子里,她也只好进屋去找楚元戟解释清楚。 “多谢杜侍卫,那我先进去了……” 沐云歌进屋前,目光无意之间瞥了眼墙边种植的紫藤。 昏黄的光线下,一串串的淡紫色花藤,绽放得妖冶繁茂。 辰光阁的这株紫藤花,未免也养得太好了? 就在她的目光落在紫藤花上的时候,殊不知站在身后的杜随眼底闪过一丝心虚。 王妃用百年老参给王爷熬制的汤药,可全都喂了这些紫藤,它们若是不成精,都对不起这些名贵药材的滋养。 幸好,沐云歌并未回头,径直进了辰光阁。 屋内,几颗硕大的夜明珠,将厅堂照得通亮。 沐云歌一眼就看见了正在练字的男人。 他手中的笔墨生风,浓郁的墨色在宣纸在晕染开,字迹龙飞凤舞,却又刚劲有力。 沐云歌没有心情欣赏男人的墨宝,径直走到楚元戟跟前,开门见山:“元戟,今日是我让天竺玉树先行送永宁回府,她们两个不过奉命行事,并无过错。 你就放过她们!” 楚元戟只是抬头淡淡扫了她一眼,目光便再度回落到宣纸笔墨上。 他的嗓音冷冽淡漠:“本王派她们二人到逍遥阁侍候,她们的职责就是守护照顾你。可是今日,她俩却先行回府,把你单独留在外面,这就是护主不利。 在栖霞山犯下的错误,她们两个又重蹈覆辙,这一回……本王绝不能轻饶了她们!” 随着男人最后一个字落音,手中的狼嚎笔亦重重落在了宣纸上。 黑色墨汁四溅。 点点飞溅的黑星,仿若一颗颗燃烧的火苗,正在腾腾升起。 经男人的提醒,沐云歌也回想起在栖霞山的那一回。 那次是她为了追那只含着草药的兔子迷了路,误入狩猎区掉进了猎人的陷阱。 当她被楚元戟救回去的时候,看见天竺玉树也罚跪在院子里。 沐云歌没有想到,那件事情男人还牢记到现在。 她努力地再次为两个小丫鬟做出解释:“元戟,这件事情如果真的要追究,错也在我,她们只是奉命行事。更何况,你已经罚了她们跪到现在……” “你以为本王未对她们用刑,是动了恻隐之必吗?本王是在等你,等着你回来亲眼看着她们受罚!” 这样才能让这个女人记忆深刻些! 楚元戟冷凝着她,绷着冷脸下令:“来人,把那两个护主不力的奴婢杖责各二十大板。” 沐云歌先是一愣。 紧接着,她一把攥住男人的胳膊,摇头恳求:“元戟若真是要罚,就罚我好了,请你放过她们。” 近在咫尺,她能够愈发清晰的感受到男人眸底的寒意,神色无一丝一毫的松动。 楚元戟敛眸盯着她的眼睛,嗓音淳厚笃定:“本王就是在惩罚你!你身为定王妃,恣意妄为,才让她们受了皮肉之苦。” 她这样随意支开身边的婢女,万一遇到不轨之徒,如何应付? 楚元戟气的是她全然没有顾及到自己的安危,任性妄为。 因为了解沐云歌对两个丫鬟感情深厚。 他下令杖责,木板打在那两个丫鬟的身上,同样也抽在沐云歌的心上。 沐云歌这会儿,才算是听明白了男人的真实用意。 杀鸡儆猴,责罚天竺和玉树用来震慑她! 刹那,沐云歌与男人对视的眼神衍生出深浓的疏冷,紧攥着楚元戟袖腕的手也缓缓松开。 她的呼吸微微一窒:“楚元戟,你今日若是定要杖责她们二人,你我之间的情份便也到此做个了结! ” “你这是在威胁本王?” 楚元戟醇厚沙哑的嗓音愈加低沉,不怒而威,那双鹰眸更是犀锐逼人:“传令下去,让外面的人给本王重重地打,不许手下留情!” 显然,他是被女人的话给激怒了。 沐云歌的朱唇微微抽动两下,院子里传来了天竺的痛声。 她咬紧牙,狠狠瞪了楚元戟一眼,头也不回奔了出去。 “住手!” 受命刑罚的侍卫自是不敢停手,而且还有人拦下了沐云歌。 仅仅只有几步之遥的距离,沐云歌眼睁睁看着宽厚的木板重重落在玉树和天竺的身上。 “你们住手,不要再打了……” 沐云歌奋力的想要挣开侍卫的束缚,可是她的力气根本无法与侍卫抗衡。 玉树和天竺那两个小丫头,似是不想让王妃为难,都咬紧了牙,不肯再哭喊出声。 可木杖每一次落下,二人痛得面容扭曲的模样,落入沐云歌的眼里,更是心疼不已。 那两个小丫头不哭,沐云歌反倒难过的哭出了声。 木杖重重落下,一下,又一下…… 仿若磐石重重砸在沐云歌的心上。 她眼睁睁的看着天竺玉树的身上渗出殷红的血色,衣料被血色浸染,一片血肉模糊。 “天竺玉树,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们……” 沐云歌的心里很痛,很难过。 “王妃,奴婢不痛,真的……” 天竺那丫鬟话还没说完,就已经疼得晕厥了过去。 “天竺……” 此时,二十大板已经行刑完毕,侍卫松了手,沐云歌直扑向天竺和玉树。 玉树颤抖的伸出手,轻轻擦拭掉沐云歌脸上的泪,努力挤出一抹笑:“王妃,二十大板不算什么,王爷已经手下留情了!” 杖责二十大板,在定王府这样的惩罚确实算是轻的。 沐云歌却对此事不能介怀,她哽咽着问玉树:“还能走吗?我扶你……” 玉树毕竟是练武之人,杖责二十大板后,还能支撑着身体站起来。 可是柔弱的天竺就不行了,小丫鬟已经晕厥过去。 在旁的杜随低沉吩咐下去:“把人抬回逍遥阁。 ” 其实,就连他也没想到,王爷是刻意等着王妃回府后,再下令对天竺玉树用刑。 杜随不难看出,王妃肯定会对这次的事情耿耿于怀。 他也知道王爷的冷犟性子,这夫妻二人怕是要僵峙不下了。 眼看着沐云歌搀扶起玉树,就要离开。 杜随紧跟上去两步:“王妃,其实王爷也是担心王妃的安危……” “杜侍卫不必帮他解释!帮我带句话给定王,我答应他的事情会如约办到,希望他也能信守诺言!” 直等到太后娘娘寿辰过后,他们便一别两宽,再无瓜葛。 沐云歌丢下这句,便搀扶着玉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辰光阁。 只留下杜随愣站在原地,拉着一张苦瓜脸:王爷啊王爷,你明明不想和离,却偏偏又杖责了王妃的丫鬟,这一回……属下也真的没辙了! 第132章 定王绝不意气用事! 逍遥阁。 沐云歌看着满身血迹的天竺和玉树,心揪般的痛。 她一边给两个小丫头上药,泪水仿若断了线的珍珠:“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让你们俩先行回府。” 天竺这会儿已经苏醒过来。 小丫头轻轻握住沐云歌的手,声音温软:“奴婢们能得王妃的一片真心,就算是为王妃去死,奴婢们也心甘情愿。” 玉树连连点头,也赞同她的话。 沐云歌凝着她们俩,清澈的雾眸只剩下感动的温暖。 她突然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纱,倾城美貌一览无遗。 望着风华绝代,优雅雍容地坐在她们面前的王妃。 这一刹,天竺和玉树几乎同时瞪大眼睛张大嘴,满脸的不能置信:“王……王妃……” 两个小丫头一时语塞,不知道接下来要问什么。 天竺和玉树这两个小丫鬟,也只在王妃和王爷大婚的头两天,见过沐云歌的模样,自从太后赐了面纱后,她们就再也没见过王妃这张脸。 不过才过去两三个月,王妃却像换了一张脸,完全变了一个人。 相貌娇美,清丽脱俗,如此风华绝代的美人,说是西晋第一美人也不为过。 可偏偏,她们家的王妃,却是传闻中的京城第一丑女。 沐云歌当然知道两个小丫头心里在想什么。 她抹干眼泪,冲着两个小丫鬟莞尔浅笑:“你们真心待我,从今往后……我的秘密也不会再瞒着你们,我们就如同亲姐妹一般。” 揭开面纱,以真实容颜相对。 这是沐云歌对她们敞开心扉的第一步。 天竺还是一脸懵,她清楚见过王妃以前的那张丑脸,不明白怎么突然就换了脸。 小丫头突然灵机一动:“王妃以前……莫非也是戴着人皮面具?” 天竺这丫头自从认识了玉槿言,才知道原来人还可以易容,想变成什么模样,就可以易容成什么模样。 沐云歌看出了她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禁被她逗笑了。 “易容术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学成的,你们原先见到的那张丑脸,不过是因为皮肤堵塞,发炎溃烂,早在栖霞山的时候,我就已经为自己医治好了。” 有关易容术,沐云歌早年也有查看过相关文献,从猪皮里提取胶原蛋白,炼制出来的人皮面具确实难辩真假。 不过,这种技术活儿却不简单,想要乔装易容成他人的模样且惟妙惟肖,就更是难上加难。 玉槿言那丫头有这样一手绝活儿,着实是了不起! 这会儿。 玉树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好奇地询问:“京城里人人都说王妃是第一丑女,王妃既然恢复了倾城美貌,为何不摘下面纱?狠狠打那些人的脸……” 想到前几日在誉王府,王妃被白家小姐骂丑八怪,玉树心中忿意难平。 趴躺在榻上的两个小丫头,全然忘记了身上伤口的疼痛。 二人皆是一脸八卦,求知若渴地盯着沐云歌。 经过今日之事,沐云歌已经下定决心要与她们真心相交。 于是,她定了定神,神色认真地说出了心里话: “在我与定王和离之前,我并不想节外生枝。” 和离?! 仿似又抛下了一记重磅火雷。 让天竺和玉树两个小丫头,更是惊得下巴快要掉下来。 两个丫鬟似同时想到了同一件事,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出声——“王妃若是因为奴婢们挨了杖责的事情要与王爷分开,那奴婢们可就成了千古罪人。求王妃莫要冲动……” “王妃,王爷今日所为,也是因为担心王妃。” 天竺和玉树又惊又惧,眼巴巴望着眼前的绝美王妃。 沐云歌却是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她静静望着两个小丫头,认真回答:“和离之事,与你们无关,这原本就是我与王爷先前的约定。待太后寿宴过后,便是我与定王和离之时!” 如此听来,此事已成定局! 天竺和玉树顿时傻了眼。 紧接着,天竺突然哭出了声:“王妃这是……要抛下奴婢们了吗?” 玉树也回了神。 倘若王妃与王爷和离,日后定是要离开逍遥阁,离开定王府的。 可是天竺玉树她们两儿的卖身契都在定王府,注定了生是定王府的人,死是定王府的鬼。 同样,这也就注定了,等到楚元戟和沐云歌和离之日,就是她们主仆分离之时。 天竺这么一哭,向来坚强的玉树也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虽然跟着沐云歌的时间不长,可是却让这两个小丫头感受到了亲人般的温暖。 她们还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个主子会下厨为丫鬟煮番茄鸡蛋面。 这般温情,如母如姐。 这两个挨板子都忍着不曾落泪的小丫头,这会儿眼泪哗哗落。 沐云歌也受不了如此煽情的画面。 她赶紧出声解释:“我怎么可能抛下你们不管? 就算是和离,我也一定会带着你们一起离开定王府。 ” “可是……” 玉树吱吱唔唔,她们可是都有卖身契的,没有那一纸文书,她们哪里也去不了。 沐云歌当然知道她们的担心。 她刻意压低了嗓音:“关于你俩儿的卖身契,我自会想办法解决,别忘了我床底下还有压箱底的银子,就算是为你们赎身,也肯定会带着你们一起离开。 ” 她这一番话,让天竺和玉树破涕为笑。 “奴婢就知道王妃舍不得我们……” 天竺撒娇地一把抱住沐云歌的胳膊,却不小心扯到伤口,又哭又笑。 主仆几人以真心换真心,心与心的距离又近了几分。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沐云歌都在逍遥阁里照顾天竺和玉树的伤势。 有她的特效药,两个小丫鬟的伤势也恢复得特别快,伤口结上了痂,已经能行动自如了。 沐云歌还趁着空闲的时候,在实验室调制了一些护肤品和香水。 最先受益的人自然是天竺和玉树这两个丫头。 爽肤水、精华液和面霜,让她们皮肤变得更加水润光泽。 两个小丫头又惊又喜,没想到王妃还有这么多绝活儿。 这日,沐云歌拉着两个小丫头,让她们试着闻了好几种调香。 “你们两个帮我闻一闻,哪种香水更适合太后娘娘?” 已近太后寿辰,沐云歌出于礼貌,也还是要准备一份礼物才是。 两个丫鬟挨着个儿,将几张沾有不同香水的纸张都闻了一遍。 玉树也说不出哪个更好,只是惊叹地连声称赞: “王妃,这些香水的味道都太好闻了,奴婢觉得每一种都好……” 天竺生性比较细致,她歪着脑袋闻过每一种香水,竟然还都能说出几分。 “奴婢也觉得王妃配制的这几种香水都很好闻,但如果是送给太后娘娘,这瓶香根鸢尾香味淡雅不浓郁,回香却是极长,奴婢觉得更为合适。” 沐云歌眼角挂着笑:“你倒是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也觉得这款香根鸢尾更适合送给太后。天竺,你竟然能闻出调香的基调,看来也有些天分,日后闲暇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调制更多种香水。” 天竺自是喜出望外:“多谢王妃,奴婢求之不得!” 主仆几人正聊得火热,忽闻外面的院子里有传来动静。 玉树赶紧出门察看,确实有人进了逍遥阁。 楚元戟一袭白色锦袍,衬得他玉树临风,更显气宇轩昂。 玉树赶紧行礼:“奴婢给王爷请安!” 男人步履稳健,冷魅凌寒的从她身边越过,径直朝着已经出现在长廊上的沐云歌走去。 杜随跟在男人身后,抽了抽嘴角。 自从那日杖责了天竺玉树之后,楚元戟和沐云歌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这几日王爷就跟座冰山似的,让杜随他们这些跟在王爷身边的人,不寒而栗,连大气也不敢喘。 杜随心里知道,王爷心里想着逍遥阁,想着王妃,可是却放不下面子。 正巧,今日杜随突然察觉,辰光阁里好像少了一个丫鬟。 是那个叫玲珑的丫鬟,似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了。 原本府里少了个丫鬟并不是什么大事,但这个玲珑是郁贵妃送来的,还是马虎大意不得。 杜随去打探了一下,才知道玲珑那丫头前几日就出府了,而这件事是定王妃应允的。 于是,杜随小心翼翼将这件事情汇报给了王爷,他清楚看见楚元戟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亮。 这会儿,楚元戟总算有了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可是去逍遥阁见那个和他怄气的小女人了。 他大步流星的走到了沐云歌的面前,脸色依然冷冽:“本王有话问你!听说玲珑那个丫鬟被你遣出了府,她现在人在哪儿?”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玲珑这件事情一直压在沐云歌的心头,总觉得要出事儿。 可是那日见过楚元傲之后,沐云歌还没来得及将此事告诉楚元戟,就因为他杖责天竺玉树的事情而决裂。 “人是我撵出府的,因为我发现她几次三番偷偷进我屋里,居心叵测,留着她迟早要出岔子。” 沐云歌语气淡淡的,心里犹豫着究竟要不要把玲珑落在了楚元傲手里的真相告诉眼前的男人。 当听闻偷进沐云歌房间的人就是玲珑时,楚元戟的眸光陡然暗沉。 那个丫鬟几次三番偷进从沐云歌的房间,显然是不怀好意,莫非…… 想到最坏的结果,男人的脸色也随着更加黑沉。 他那双犀利的冷眸,直勾勾盯着沐云歌,声音更加冷冽:“你既然发现她图谋不轨,就更不该放她离开王府,倘若因她生出事端,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 男人的语气压得极重,最后那句更似如尖刀一般。 沐云歌淡漠的雾眸油生出寒意,带着几分倔强: “人是我放走的,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我一人承担便是,绝不会牵连到定王殿下。” “你……你说得轻巧,要真出了差池……可不是你说一人承担,就能一人承担下来的!” 楚元戟气得无语,这女人有错在先,训斥了她两句,她倒是先说上了气话。 倘若玲珑那个丫鬟真是猜出了他们是假扮夫妻,这件事情若是让宫里知道,必定会引起掀然大波。 沐云歌冷眼凝着他,信誓旦旦:“我既然说到,就一定会做到!定王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就请回! ” 她这一声逐客令,更把楚元戟气得不轻。 “好!本王就看你如何做到!” 楚元戟黑沉着冷脸,一拂衣袖,掉头转身,扬长而去。 杜随提着一颗心,紧跟主子的步伐,出了逍遥阁。 他小心翼翼的低声试探:“玲珑的事情……王爷真的就不管了么?” “派人暗中搜查,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那个丫鬟。” 楚元戟虽然和沐云歌怄气,但是这件事情至关重要,他从来都不会意气用事,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侧眸望向杜随,眸色多了几分肃然:“兵部尚书的位置已经空了一段时日了,听闻父皇打算提拔兵部侍郎程大人,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杜随微微颌首,神色深邃:“这个……属下不好说。” 楚元戟摆摆手,沉稳道:“但说无妨,本王恕你无罪。” 得了主子赦免,杜随这才接着道:“王爷应该还知道另一个消息,那就是兵部侍郎程大人府里的四小姐程湘水,很快就要嫁入誉王府为侧妃,而这件喜事正巧赶上程大人要高升的时候,属下总觉得有些蹊巧。” 楚元戟眯眯眼:“你是怀疑六哥想要拉拢程大人,故意与程府结亲,连成一派?” 这两件事事情摆在一起,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 可是六皇兄是与他一起长大的兄弟,以他对楚元烨的了解,楚元烨并非有野心之人。 杜随连声解释:“属下……并非要挑拨王爷与誉王之间的兄弟情谊,但两件事情如此巧合,不得不令人猜忌!” 楚元戟沉默未语。 倘若这两件事情真是六皇兄刻意而为,那这么多年来他认识的六皇兄岂不是变成了陌生人? 最重要的是,楚元烨的心机城府之深,更是让人难以想像。 第133章 亲了一下,人就跑了! 自从那日楚元戟一气之下,从逍遥阁拂袖而去,一连又是过去了好几天。 他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在逍遥阁。 这些日子,天竺的玉树这两个丫头的伤势,在沐云歌的照料下,已经痊愈了。 翌日,便是太后娘娘的寿辰。 同样,也离沐云歌与楚元戟约定的和离之期越来越近了。 沐云歌坐在合欢树下的石凳,漫不经意地吃着杏花糕。 莫名,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空落落的感觉。 她原本以为与楚元戟之间能好说好散,没想到头来竟会是这样清冷的局面。 沐云歌暗暗在心中告诫自己:也罢!就当是快刀斩乱麻! 就在这时,院外有脚步声传来。 来人是定王府里的管家,他恭敬通传:“王妃,府外有位乔公子要见你,他说……王妃在金彩布庄定制了衣裳,他亲自送来交给王妃。” 闻言,沐云歌愣了愣,她何时在金彩布庄定制过衣裳? 乔公子?莫不是……金彩布庄的掌柜乔白? 那个高傲自大的家伙?他来做什么? 还未等沐云歌开口。 一旁的天竺惊诧地睁大眼睛,忙不迭地凑上前: “金彩布庄的乔公子?李伯说的莫不是那位千金难求让他做一件衣裳的乔掌柜?” 说到金彩布庄,天竺又惊又喜。 就在这时,沐云歌淡漠的冷声飘来:“我并未在金彩布庄定制过衣裳,管家让人打发他走!” 闻言,天竺差点哭出来,她急急上前阻止:“王妃,乔掌柜亲手定制的衣裳,可是千金难求……” 管家也面露难色,金彩布庄定制衣裳并非易事,会不会是王妃忘记了这事儿。 于是,他低沉开口提醒:“王妃,有没有可能… …是你忘了自己曾去金彩布庄定制过衣裳?这位乔公子是带着衣裳前来定王府求见的,想必他不可能弄错。” 就连他这个一把年纪的老管家也知道,乔掌柜从不轻易给人定制衣裳,倘若王妃没有前去金彩布庄定制衣裳,人家怎么可能送上门? 万一……真是王妃自己忘记了,现在把乔掌柜撵走,这件事情传出去,岂不是让定王府落人口舌,成了京城里的笑柄。 沐云歌当然听得出管家话里的意思。 可是,她是真的从未开口让乔白给自己定制衣裳! 但现在,她是有嘴也难解释不清。 天竺直攥着沐云歌的衣袖,眼巴巴地恳求:“王妃不如去府门口,向乔掌柜问个究竟……” 小丫头久仰乔掌柜的大名,对乔掌柜定制的衣裳更是心神向往,哪怕只是能看上一眼,也是开了眼界。 无奈之下。 沐云歌只好起身,同意出府去当面向乔白问个清楚。 定王府的大门口,立着一位相貌极美的男子。 乔白身着一身月牙白金丝软袍,绣着星星点点的碎金,袍摆如花蕊微卷,层层叠叠,摇曳得一片旖旎。 他站在府门口已经等候多时,却看不出半丝不耐,一副气定神闲模样。 似听见了府门内有脚步声传来,他的目光投望过去,正好与走出来的沐云歌眼神相遇。 沐云歌的眉眼间有着淡淡的疏离,上次在金彩布庄,她对这位傲慢的乔掌柜印象并不好。 四目相对。 沐云歌冷冷出声,问他:“我不曾记得自己有在金彩布庄定制过衣裳,乔掌柜恐怕是弄错了。” 阳光照射在乔白俊逸的脸颊上,肌肤晶莹剔透,仿若润玉一般,比女人的皮肤还要细腻白皙。 他凝着沐云歌那双漆黑明亮的雾眸,唇角勾扬: “是我承诺过要亲手给定王妃定制一身衣裳,当然要言而有信!” 沐云歌记得,她那日前去金彩布庄帮玉槿言捎信,乔白确实对她说过这番话。 可是,沐云歌当场就回绝了他。 她帮玉槿言捎口信,是她们二个女人之间的约定,不需要额外的回报! “既然定制,那就要量体裁衣,乔掌柜并未与我量过尺寸,这衣裳必然也不会合身,你还是拿回去!” 沐云歌婉言拒绝了乔白的美意。 她并非爱慕虚荣的人,就算是全京城的名媛都求之不得的衣裳,她也并不稀罕。 就在沐云歌正要掉头进府之时,乔白突然一把攥住她的袖腕。 紧接着,他便将手中叠得整齐地包裹,塞入了沐云歌的怀里。 振振有词的自信嗓音低沉传来:“我乔白的眼睛就是量体的尺子,只要看一眼那人的身形,她的尺寸便都在我的脑子里了。定王妃若是不信,尽管试穿看看。” 就在乔白说完这句话时,巷口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天竺压低了嗓音道:“是王爷回来了。” 沐云歌顺着马蹄声望去,雪白的骏马背上的英俊男人正是楚元戟。 男人一袭紫金华袍,金色的阳光笼罩在他的身上,整个人被淡淡的金圈包裹,仿若天人一般,威严神圣,不可侵犯。 乔白眸色闪过一丝异样,低沉一句:“衣裳已经送到,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说完,他便转身上了马车,缓缓离开。 沐云歌突然意识到衣裳还在她的手里,正想疾步追过去。 一匹膘肥体壮的雪白骏马,突然挡在身前,拦下了她的去路。 “那个男人是谁?” 楚元戟那双幽深的鹰眸,如深海般高深难测,居高临下的盯着沐云歌。 男人睥睨天下的高傲眼神,也激得沐云歌有些不悦。 她没好气的冷瞥男人一眼:“他是谁……又与定王何干?” 说完,沐云歌便抱着怀里的衣裳,掉头转身,进了王府。 丫鬟天竺随后也赶紧追了进去。 方才离开前,天竺看见王爷的脸都绿了。 楚元戟坐在马背上,脸色一片铁青,眼睁睁地看着那女人头也不回地进了府,心中忿意难平。 管家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回禀:“王爷,刚才那人是金彩布庄的掌柜乔白,是来给王妃送衣裳的。” 楚元戟眉峰高挑,精致的人五官散发着森寒的气息。 “原来是个小掌柜……送衣裳为何在府门外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刚才远远的那一幕,乔白攥着沐云歌的袖袍,看起来好不亲热。 楚元戟的脑海里再闪过这一幕,不由地捏紧了拳头,黑瞳犀利如刀。 就连站在马下的管家,也不由打了个寒颤。 他赶紧出声解释:“是那位乔掌柜上赶着要送衣裳给王妃,王妃说并未上门定制,所以不肯收,乔掌柜便硬塞给了王妃……” 晦暗如深的冷芒,再次浮现在楚元戟的眼底。 那个小女人并未在金彩布庄定制衣裳,乔掌柜却上赶着送了新衣上门,这件事情听起来不太合乎情理! 就连楚元戟也知道,金彩布庄的定制在京城是赫赫有名的。 那位掌柜乔白更是声名远赫,想要让他定制一身衣裳,就算是皇亲国戚也未必能如愿以偿。 可是他却不仅亲手为沐云歌定制了衣裳,还亲自送到了定王府硬塞给那个小女人。 这两人的关系,楚元戟越想越觉得玄妙。 绝对不同寻常! “杜随,派人去查查那个乔白的底细,弄清楚他和王妃何时竟有了这般交情?” 空气里,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无声蔓延…… 杜随闷沉应了声,瞥了眼手中的锦盒:“那尚衣局的这件华服……” 他手中锦盒里装着的,是楚元戟今日从宫中尚衣局取回来的华服,是特意为王妃准备,让她明日太后寿诞酒宴上穿的。 “送去逍遥阁,告诉王妃,让她明日穿着这身华服入宫赴宴。就说是本王的命令!” 楚元戟语气生硬,也不知在心里默默地和谁较着劲儿。 “是。” 杜随知道这个时候,还是离王爷远一点更有安全感。 他忙不迭地跃身下了马背,抱着怀中锦盒先行一步,朝着逍遥阁的方向而去。 逍遥阁,天竺陪着沐云歌刚进院门,就听见了身后有急促而来的脚步声。 杜随的声音紧接着传来:“王妃请留步!” 沐云歌回眸:“杜侍卫有事找我?” 只见杜随将怀里的锦盒递过来:“这是王爷特意让宫中尚衣局为王妃准备的华服,请王妃明日入宫赴宴务必换上它。” 他的话虽然婉转,却明显透着深意。 沐云歌瞥了眼锦盒,没有伸手去接:“这是王爷的意思?” “这……是王爷的命令!” 杜随只能硬着头皮,传达了主子的话。 沐云歌眉梢微动,雾眸笼罩着冷意:“那你也帮我转告王爷,明日要穿什么衣裳入宫赴宴,我自己还能做决定,轮不到旁人指手画脚。” 说罢,她连锦盒也没接,转身便进了逍遥阁。 杜随愣了愣,紧接着便将锦盒塞给了天竺,给了小丫头一记眼色。 要是明日王妃没有穿王爷准备的华服,后果…… 难以预料! 天竺接收到了杜侍卫的眼神示意,勉强点了点头。 小丫头紧接着便追上了沐云歌的步伐,压低嗓音道:“王妃,王爷特意让尚衣局为王妃准备的华服,王爷也算是有心之人。王妃……还是不要辜负了王爷的一番心意才是!” 能想到劝说的话,天竺全都说了,她再偷睨一眼王妃的脸色。 沐云歌面色无波无澜,面对天竺的劝说,她没有表态。 而是悠然自得的重回到合欢树下,坐下来继续一边饮茶,吃着杏仁糕。 白玉石桌上,并齐摆放着乔白和楚元戟分别准备的衣裳。 虽然沐云歌没有表态,但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她与楚元戟正处于冷战,但是和离在即,她并没有必要把事情做到绝处,刚才故意让杜随带话,就是看不惯定王颐指气使的态度。 明日赴宴,她定然还是要穿楚元戟准备的这套华服。 天竺并不知道主子的心思,心中忐忑难安。 忽闻有笑音从院门外传来:“七皇嫂的杏仁糕好香啊!元胤远远就闻到了味道……” 沐云歌不禁眸光一亮,突然出现的竟是已有半月有余未见到八皇子楚元胤。 她前几日还正琢磨着,不知他照顾玉姑娘的伤势如何了? 沐云歌见了他,忍不住开起了玩笑打趣:“我正琢磨着……八皇子是不是掉进了温柔乡,乐不思蜀,看样子你还没有忘记太后娘娘的寿辰。” 却不想,她这话一出,让原本笑意盈盈的楚元胤瞬间垮下脸。 “七皇嫂就莫要拿我打趣了,枉我这些日子以来悉心照顾那位玉姑娘,她倒是好……一声不吭的就走掉了,我在城外寻了她好几日,也没有消息。” 他有些孩子气的撇撇嘴,闷闷不乐的一屁股在沐云歌对面的石凳坐了下来。 “你说玉姑娘她不告而别了?莫不是你欺负了人家,把人家给吓跑了?” 沐云歌原本只是随口玩笑。 可是楚元胤白皙的脸颊却在瞬间红透了,如同成熟的苹果。 他神色闪烁,吱吱唔唔:“她武功那么好,我又能把她怎么样……” “看来八皇子是想欺负人家来着,只是人家武功好,你没能欺负得逞!” 沐云歌眯眯眼,直接把他的话又解释了一遍。 这回,楚元胤的脸变得更红了。 他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恳求中带着几分撒娇: “七皇嫂,你就别光顾着打趣我了,赶紧帮我想想法子……” “你让我帮你想法子,总得告诉我怎么回事儿?” 沐云歌看着他面红耳赤的害羞模样,心情莫名变得愉悦起来。 男人害起羞,似乎比女人更可爱。 沐云歌盯着楚元胤的脸,脑子里莫名闪过了另一张相似的俊颜,楚元戟脸色微红的窘态,不由自主从她脑海里划过。 不过,她很快便回过神来,暗自腹诽:沐云歌啊沐云歌,你是脑子进水了么?为什么会想到他? 楚元胤薄唇微启,又轻轻合上,如同春日枝头初绽的樱花瓣,纯美稚嫩。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他还是咬咬牙:“那天晚上我……亲了她!翌日一早,她就不见了。” 还说没有欺负人家,啧啧啧! 沐云歌投以他一记鄙夷的眼神,幽幽问:“人都不见了,你让我帮你想什么法子?” “当然是想法子找到她啊!七皇嫂,这次你可一定要帮我……” 楚元胤虽然有些羞窘,但还是要腆着脸开口求人。 第134章 幕后真凶,原来是他! 沐云歌秀眉上挑,望着八皇子楚元胤,语气依然带着打趣:“八皇子想让我帮你寻人,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寻人可是力气活儿,八皇子你不是寻了好几日,不是也没找到吗?” “七皇嫂就别卖关子了,你就给个痛快话,到底肯不肯帮我?” 楚元胤红着脸,堂堂八皇子被这番调侃,面子快绷不住了。 见他就要生气的模样,沐云歌笑出了声。 不过,她很快便敛净了嘴角的坏笑,故作正经: “既然元胤你开口求了我,就算是再难……我也得帮你找。” 闻言,楚元胤俊逸的脸上瞬间笑开了花,喜上眉梢,眉眼里的雀跃欢喜藏也藏不住。 他就知道,沐云歌既然偷偷藏着玉槿言并为她治伤,就一定知道更多有关玉槿言的事情。 看来他这一趟,是来对了! 此时,沐云歌也是看出了,楚元胤这小子是真的对玉槿言一见钟情! 虽然她也觉得八皇子和玉槿言那丫头,二人外形看着极是般配。 不过……关于玉槿言的身世背景,注定了他们之间是一场孽缘,很难修成正果。 但是感情这种事情,不论好坏,都得让人亲身经历,才能领悟其中真谛。 沐云歌自是不能干涉他们。 可此时开始,沐云歌已经心疼起楚元胤这小子了。 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楚元胤还沉浸在喜悦中,全然没有察觉到沐云歌眼底一闪而过的忧心。 他顺手拿起一块杏花糕,轻松地咬了一口,随口而出:“七皇嫂肯帮我寻人,那我便能安心去查驿站刺客的事情了,根据线索……我的人已经顺藤摸到了瓜,应该今日就能有结果……” 沐云歌听完他后面的话,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僵滞。 她努力克制着紧张,故作漫不经意的试探:“元胤的意思是……上次驿站遇刺的幕后主使,你已经查到了,今日便能知道他是谁?” 楚元胤一脸胸有成竹,极是自信:“没错!等查出了那人的身份,本王要亲自禀明父皇,一定要严惩幕后黑手!” 敢动他的皇兄的人,他说过要亲手把人揪出来,就一定说到做到! 沐云歌的心口一滞,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端坐在石凳上,表面看着淡定自若,大脑已经乱轰轰的一片:“元胤,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 楚元胤侧眸望向她:“七嫂要让元胤做什么?” 沐云歌定了定神,一本正经的道:“如果你查出幕后真凶是谁,能不能第一个告诉我?” 如果这件事情真是沐睿做的,在楚元胤向陛下禀报之前,她也能有个心理准备。 楚元胤哪里猜得到她的心思,只道是七皇嫂也对驿站遇刺之事耿耿于怀,和他一样恨不得立马就抓到真凶。 他斩钉截铁地点下头:“好!我答应七皇嫂,今日得到消息后,第一个让你知道。” 七皇嫂愿意帮他找到玉槿言,他对七皇嫂的要求,自然也不会拒绝。 说罢,楚元胤将手中残剩的半块杏花糕,潇洒扔入口中,一撩衣摆站起身来。 “那元胤就先去忙正事儿了,七皇嫂等着我的好消息。” 这小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阵风似的没了踪影。 沐云歌却突然有些神不守舍,愣凝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还是天竺的轻声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王妃,八皇子已经走远了……” 沐云歌回了神,却依然心不在焉。 万一这件事情真是沐睿所为,闹到了御前,她该如何是好? 虽然沐云歌一直对沐睿有成见,可是对方终究还是她的亲生父亲,前些日子还在御前欺君,以身犯险,破天荒的保护了她一回。 那件事情,确实让沐云歌有些意外。 天竺的声音再度传来:“王妃要不要试试尚衣局送来的衣裳?还有乔掌柜亲手定制的衣裳,王妃还看都没看一眼呢!” 沐云歌无精打采地摇摇头:“不了,我先回屋歇会儿,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情,就不要打扰我。” 说罢,她便转身上了楼。 天竺疑惑地凝着王妃的背影,猜不透王妃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自从八皇子来了一趟,王妃就好像失了魂似的,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临近傍晚,楚元胤再次出现在了逍遥阁。 天竺赶紧去通传给王妃。 很快,沐云歌便出现在了院子里。 映入她眼帘的俊俏郎君,此刻正无精打采地坐在合欢树下的石凳上。 楚元胤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丧气,眸光也失去了以往的明亮。 沐云歌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能让楚元胤如此沮丧,只能说明幕后真凶的身份出乎了他的意料。 她也更加笃定,真凶是沐睿无疑了! “看来……你都知道了!” 沐云歌轻叹一声,喃喃低语声清楚传入了楚元胤的耳朵里。 他惊诧地睁大眼:“七皇嫂何出此言?你莫非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所以……才让我答应第一个告诉你?” 面对他眼底的疑问,沐云歌沉默了片刻,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楚元胤黯淡的眸子里,终于有了情绪。 惊诧、愤怒、疑惑……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 他直勾勾地盯着沐云歌。 这个时候除了七皇嫂,楚元胤真的不知道,这些话自己还能对谁去倾诉。 他费尽心力地想要查出幕后真凶,护一回皇兄,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一切,都是皇兄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码! 可是他却像个傻子一样,拼尽全力地去查。 楚元胤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皇兄极力阻止他彻查这个案子。’原来,这根本就是一场闹剧! 可是沐云歌还全然不知道真相,她还误以为楚元胤的情绪之所以这么激动,是因为真凶是她爹沐丞相。 沐云歌还是沉住了气。 既然八皇子已经知道了真相,那她不妨直言了: “既然元胤已经查出了真相,不知……你打算何时禀明陛下?” 楚元胤怔了怔,一脸不能置信的眼神望着她:“七皇嫂把元胤当成了什么人?我就算是再没有脑子,也不可能去向父皇告发自己的同胞兄长!” 这一刻,沐云歌石化当场! “你说……驿站出现的刺客……是楚元戟派去的?” 好一会儿,沐云歌才捋清了思绪。 原来她和楚元胤刚才的对话,根本就是鸡同鸭讲。 楚元胤亦是一惊:“不然……七皇嫂以为我说的是谁?” 沐云歌欲言又止,既然事情并未牵连到沐睿,她当然不有主动提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还好,楚元胤倒也没有继续逼问,而是悻悻地耷拉着肩,又变回无精打采的模样。 “皇兄竟然连我也瞒着,显然是不相信我……” 沐云歌不忍见他如此沮丧的模样:“你皇兄应该是没有料到,你会卷入此事,元胤,你是元戟的亲兄弟,这世上若还有他相信的人,你肯定是其中之一。 ” 听了七皇嫂的这番话,楚元胤的心情明显多云转晴,黯淡的眼神里有了光亮。 他再细细回想那日,确实是他不请自来,才撞上了那一幕。 可是,皇兄为何要导演了这出戏? 以楚元胤对亲哥哥的了解,他这位七哥绝不会做没有目的的事情! “明日就是太后寿辰,元胤也早些回去休整一番,明日才能打得起精神来。” 沐云歌不留痕迹地下了逐客令。 楚元胤猜不出皇兄自导自演的那出戏码所为何故,但是沐云歌已经猜到了几分。 此刻,她的胸腔里有团熊熊的火焰在燃烧。 她只想赶紧打发走了楚元胤,亲自去辰光阁向楚元戟问个清楚! “多谢七皇嫂的这番开导,那元胤就先行告辞了!” 楚元胤前脚刚走,沐云歌便风风火火地闯进了辰光阁。 “楚元戟,你给我出来!” 定王妃直呼王爷名讳,听得辰光阁的侍卫们个个面面相觑,心惊胆战。 沐云歌正在气头上,声音还真不小。 正在偏厅与人商议事务的楚元戟,当然也听见了这道熟悉的声音。 男人漆黑的眸底的光亮,仿若水中皎洁的月光,被石子碾碎激荡起层层涟漪。 玄关处,熟悉的纤盈倩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虽然蒙着面纱,沐云歌眸底迸射出的寒意,依然能清楚让人感受到她的愤怒。 “王妃好歹也是名门闺秀,怎么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楚元戟凝盯着怒气汹汹冲到自己面前的小女人,面色无波无澜,瞳仁之中却迸发着极具侵略占有的光芒。 沐云歌冷嗤一声:“楚元戟,上次驿站遇刺的事情,是你一手策划的?” 她这话出,男人的脸色依然平静如水,极其冷静。 而坐在男人身边的,正是提督统领赵虎。 此刻,赵虎是一脸高台看戏的玩味神色,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而站在一旁的杜随,神色划过一抹心虚。 他眼神的细微变化,没能逃得过沐云歌的眼睛。 她愈加的确定,这件事情和楚元戟脱不了干系。 沐云歌的雾眸,死死盯着楚元戟:“想必那日清晨我收到的字条,也是定王一手策划的?楚元戟,你一直让我误会驿站刺杀之事是我爹做的,究竟居心何在?” 第135章 她一定有目的! 沐云歌突如其来的兴师问罪,着实出乎楚元戟的意料之外。 不过,以他对沐云歌的了解,女人的能力不可能查到这一步! 楚元戟还是极其沉得住气,面色淡定,毫无波澜。 沐云歌正在气头上,朝着楚元戟又逼近了一步: “定王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她咄咄逼人的样子,就像平日里温顺的猫咪,突然张开了尖锐的爪子要挠人。 坐在楚元戟身边的赵统领,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浅笑。 赵虎悠悠放下了茶杯:“如果定王今日要处理家务事,那在下还是改日再来……” “用不着改日……” 楚元戟直接打断了赵统领的调侃,眯成一条细缝的鹰眸深处,划过深不可测的冰封。 他的目光对视上沐云歌的眼睛,嗓音冷洌透着震慑力:“王妃说的那件事,本王日后再慢慢同你解释,今日我与赵统领还有要事要商议,你先回逍遥阁… …” 这语气,不是妥协,而是命令! 堂堂定王,被一个女人当着属下拂了面子,楚元戟心中自是不满。 这一刻,沐云歌的心里失望到了极点。 她冷笑一声:“定王不必再作解释,你只要记得自己的承诺就行!” 事到如今,她不想再听男人的谎言。 沐云歌一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楚元戟不由皱了皱眉头,他当然知道女人所指的承诺是什么。 “杜随,去查一查刺客的事情究竟是谁告诉王妃的?” 这段时间,让男人烦心的事情还真是一桩接连一桩。 杜随压低嗓音,小心翼翼的道:“据属下所知,八皇子一直还在查王爷驿站遇刺的事情,这件事情… …十有八九与八皇子有关。” “元胤?本王不是早就交代过,让他不要再追查此事……” 楚元戟皱了皱眉头,他这个亲弟弟难得认真的干一件事,没想到头一回认真,就拆了他的台。 还真是让他不知该感到欣慰,还是生气! 男人的锐眸紧接着瞪向杜随,语气透着不悦:“你知道发现元胤还在追查此事,为何不与本王禀报? ” 杜随也很委屈,耷拉着脑袋悻悻地道:“属下也没有想到,八皇子真能查出点眉目……” 是他小瞧了八皇子,原本以为那位纨绔公子哥儿只懂得吃喝玩乐,没想到还真让楚元胤查出了真相。 楚元戟的脸色沉了沉,又问:“那本王再问你,玲珑那个丫鬟还没找到吗?” 这段日子也不知怎么了,总觉得诸事不利。 就算主子不骂人,杜随也觉得有些发怵。 他垂着头,闷闷应了声:“我们的人已经把京城寻遍了,也没有找到人,如果她不是有意藏起来了,就是已经离开了京城。” “扩大搜索范围,无论如何都要找到那个丫鬟。 ” 以楚元戟对玲珑那个丫鬟的了解,她不是吃苦耐劳的人,也离不开繁华的京城,按理说是不会离京的。 可是她自从定王府离开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让男人总感到一丝丝的不安。 沐云歌自从辰光阁出来后,心里愈想愈堵得慌。 虽然从一开始嫁入定王府,她和楚元戟就是假面夫妻。 可是她却没有想到,自己从一开始就被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成了她手中的一颗棋子。 沐云歌甚至不知道,他还有多少事情算计过自己? 与她在一起的经历,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天竺和玉树从辰光阁出来,就一直小心翼翼的跟在王妃身后。 看得出王妃既生气又难过。 她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只能默默地跟在王妃身后。 回到逍遥阁的院子里,天竺一眼便看见了合欢树下白玉桌上摆放的包袱和锦盒。 她顺手将两件新衣端呈,送进了沐云歌的屋里。 “王妃明日……还是穿宫中尚衣局准备的华服入宫赴宴!” 天竺知道王妃现在心情不好,可是该提醒的事情,她还是必须得说。 而此刻,沐云歌却改变了主意。 她都被定王当成了棋子,还有必要为他留最后一丝颜面吗? 沐云歌眸光笃定,斩钉截铁的做出了决定:“明日我要穿乔掌柜送来的那件衣裳!” 天竺和玉树默默对视一眼,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担忧。 “可是……王爷……” 天竺欲言又止,今日杜侍卫也有特别交代过,明日赴宴让王妃务必要穿王爷送来的华服。 “从明日起,他便再也不能干涉我,我要穿什么衣裳入宫赴宴,也由我自己说了算。” 沐云歌那双灿如星辰的雾瞳,如冰似霜。 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重要决定,等明日太后寿宴散后,她会亲自向陛下提出和离。 楚道行曾经答应过,会满足她一个愿望。 沐云歌因为担心沐睿刺杀楚元戟的事情暴露,心里一直盘算着要在关键的时刻再用上陛下承诺的那个愿望。 如今,真相大白。 驿站的那些刺客根本就与沐睿无关! 沐云歌只想快到斩乱麻,与楚元戟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翌日清晨。 屋子里,檀香袅袅。 沐云歌坐在铜镜前,一身鹅黄色的碧霞罗缎凤尾裙,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包裹得恰到好处,完美的曲线一览无余。 这身衣裙虽然没有镶嵌过多的装饰,但是款式新颖,腰间的罗带用金丝编成流苏,层层叠叠,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裙摆逶迤拖地,华丽大气。 不愧是出自赫赫有名的乔掌柜之手。 沐云歌凝着铜镜里的自己,有些超凡脱俗的淡然清雅。 她神色极其平静,突然开口,意味深长:“天竺,今日为我好好妆扮一番……” 天竺的巧手下,沐云歌那张原本就精致美丽的五官,更添了三分美艳,美态入骨。 无论怎么看,都是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沐云歌不疾不缓拿起梳妆台上的面纱,将容貌遮掩。 玉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王妃,王爷捎话过来,让我们入宫了!” “天竺,带上送给太后的寿礼,我们走。” 马车已经等在府门外。 马车旁的白色骏马上,楚元戟的目光在落到一身鹅黄色碧霞罗缎凤尾裙的女人出现时,鹰眸陡然暗沉下去。 显然,这个女人是把他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楚元戟的冷声传来:“本王不是交代过,让你换上尚衣局定制的衣裳入宫赴宴吗?” “如果我连自己穿什么都不能决定,那这场寿宴不去也罢!” 沐云歌冷冰冰的对视上男人的眼睛,倔强中带着较劲儿! 言外之意,如果定王要逼迫她换衣裳,那她就不去参加太后的寿宴了。 楚元戟的脸都黑了,气得额头黑线隐隐:“你这是在威胁本王?” “如果定王要这么认为,我也不反对。” 沐云歌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冰锥子一样。 听似负气,却又无比认真。 这一刻,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随行的天竺玉树,就连旁侧的杜随,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妃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这样和王爷说话。 楚元戟鹰般犀利的黑瞳,直勾勾盯着沐云歌,狂妄中透着危险,沉稳中带着迫人臣服的霸气。 这气势,英俊邪肆,令人不寒而栗。 可偏偏,沐云歌清澈的雾瞳不见一丝惧色,与男人的目光交织在空气中。 刹那,仿若有电光闪烁。 就在天竺玉树正为王妃担忧,暗暗捏了把冷汗的时候。 楚元戟沉着脸,紧攥马缰,长腿一夹马肚子,扬长而去。 显然,沐云歌赢得了这一回合的胜利。 她当然知道,今日太后的寿宴自己不能缺席,楚元戟也不敢让她缺席。 所以男人只能忍了下来,看着她穿着乔白定制的裙裳,大摇大摆的入宫赴宴。 天竺和玉树搀扶着王妃上了马车,也不禁暗暗松了一口长气。 “王妃,王爷好像……真的生气了!” 天竺那丫鬟回想到刚才的画面,依然心有余悸。 沐云歌却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头,突然笑了:“从今日开始,我不会在意他的感受,我要做我想做的事,成为我想成为的人。” 她的话,意味深长,耐人寻味。 天竺有些没听懂。 不过,小丫鬟隐隐有一种预感,今日肯定有大事发生。 因为从来不施粉黛的王妃,今日还特意妆扮了一番,非同寻常。 而此时,楚元戟已经扬着马鞭先行一步,只剩下沐云歌主仆三人驾着马车悠悠跟在后面。 当马车经过宫门时,沐云歌从车窗帘布的缝隙朝外不经意瞥间,突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背影。 那背影步伐匆匆,披着白色的斗篷,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可是妖娆婀娜的步态却极是眼熟。 很像是玲珑那个丫鬟! 沐云歌顿时心头一惊:“玉树,你悄悄跟上那个人,看清楚她是不是玲珑?” “如果是她……奴婢要怎么做?” 玉树瞥了眼那抹背影的方向,经王妃这么一提醒,她也觉得那背影像极了玲珑。 “跟着她,弄清楚她去见了谁,都说了些什么? ” 沐云歌的直觉,玲珑突然出现在皇宫绝非偶然,那丫鬟一定是有目的。 第136章 果然,这事不简单! 沐云歌从车窗的缝隙里,凝着玉树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的殿宇宫墙里。 马车徐徐朝着长乐宫的方向,继续行驶。 长乐宫,神仙殿。 今日太后的寿宴就在这里举办,朱红的一排殿门齐齐打开,宴案从殿内一直延伸到园子里。 再看殿外的园子里,还特意搭建了戏台子,张灯结彩,看着好不热闹。 沐云歌并未急着进去,她轻声交代天竺:“我们先在外面等会儿,玉树应该很快就赶来了。” 主仆二人站在长廊尽头的角落里。 这里位置僻静,不引人注目,视角却是极好。 站在这儿,沐云歌能够将神仙殿内外,看得清清楚楚。 远远的,她看见一身明黄华袍的太后娘娘,老人家今日发髻高绾,凤钗步摇,雍容华贵。 沐云歌再定睛一看,搀扶在太后娘娘身侧的一男一女,男的是楚元戟,那位年轻女子竟是白姜荷。 那白姜荷今日明显用心打扮了一番,粉金玫红色烟纱散花裙,发髻低垂斜插玉簪金钗,美艳动人。 不知在她太后娘娘面前阿谀奉承地说了些什么,乐得太后娘娘嘴都合不拢。 白姜荷更是娇俏含羞,不止一次地将眼神投向楚元戟。 就连远在长廊尽头的沐云歌都能感受到她眼神的灼热,就不信楚元戟会感觉不到。 可是男人却没有半点回避之意。 站在沐云歌身边的天竺,自是也看见了这一幕。 小丫鬟朱嘴微撅,心里为王妃鸣不平:“王爷怎么能和白家小姐走得这么近……” 天竺再小心翼翼瞥向身侧的王妃,却见沐云歌的眼神平静如水,看不出一丝波澜。 沐云歌的面色虽然无波无澜,可是小手却下意识握紧了袖口。 她淡淡道了句:“我们还是出去等玉树……” 话未落音,沐云歌人已经率先走出了长乐宫的大门。 在门口,她正好撞见了一身明黄华服的顾皇后,和她身边的沐如雪。 一段日子未见,沐如雪看上去消瘦了不少。 顾皇后的目光,与沐云歌在空气中相撞,眼神顿时变冷,仿若寒潭冰窟。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沐云歌微微颔首,行了礼。 她这会儿才想起来,顾皇后的禁足令已经到期了。 不过,皇后娘娘身边只跟着沐如雪,却不见楚元德。 看来,楚元德还在面壁思过,陛下并未下令放他出来。 顾皇后将沐云歌从下往下打量了遍,一眼便发现了沐云歌这身凤尾裙的衣襟处,属于乔掌柜独有的绣艺标记。 她不由冷哼了声,不屑地给了沐云歌一记白眼: “定王妃还真是今时不同往日,这身衣裳竟然是出自金彩布庄乔掌柜之手,看来没少花银子。不过……你们小两口也得意不了几天了!” 顾皇后意味深长的丢下这句,便趾高气扬地迈步走进了长乐宫。 跟在顾皇后身后的沐如雪,刻意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凝着顾皇后的背影,直至看见妇人的背影消失在朱红的大门内…… 沐如雪的眸光顿时生出利刃般的锋芒,直勾勾地瞪向沐云歌:“沐云歌,你为何要加害我娘?” 这段时日楚元德被罚面壁思过,沐如雪又不受皇后待见,在宫中的日子,如履薄冰。 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后院还起了火。 她娘杜氏被沐云歌算计,不仅丢了当家主母的位置,还被贬为了府奴。 而原本是府奴的向氏,重新拿回了中馈印章,管理起相府上下事务。 当沐如雪得到这个消息,气得好几个晚上都没睡着。 好不容易今日遇见了沐云歌,自是要问个清楚。 沐云歌冷眼对视着她:“这句话,你应该自己去问你娘,问她十七年前都做过什么?” 杜氏所受的一切,都是她自作孽! 沐如雪顿时沉下脸,可就在她再要开口时,朱门的方向传来皇后贴身婢女的声音——“皇后不是交代过,让王妃少与定王府的人来往吗?” 就连皇后身边一个小小的婢女,竟然也敢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 可沐云歌再瞥向沐如雪…… 刚才还嚣张气焰极盛的沐如雪,在听到这道声音时,顿时如同打了霜的茄子,整个人都蔫了,悻悻地垂眸转身。 “妹妹用尽了手段抢来的,原来就是这般低声下气地活着。” 沐云歌实是忍不住一声冷嗤,透着鄙夷。 沐如雪刚刚迈出的脚步悬在半空,顿了顿。 她微垂的视线瞥了眼斜后方,咬着牙扔下句:“我终有一日会坐到想要的位置,姐姐不信……我们便走着瞧!” 她们姐妹俩,匆匆一面,不欢而散。 等沐如雪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后,玉树正好出现在沐云歌的视线里。 沐云歌朝着她的方向迎了过去。 玉树的脸色看起来却不太好。 “王妃,怕是要出大事了!” 玉树行色匆忙,声音带着微喘,显然这一路过来她赶得很急。 沐云歌眸光镇定,轻声道:“你不要着急,慢慢说……” 玉树摇头,身体凑近到沐云歌的耳边,嗓音压得极低:“奴婢按照王妃的吩咐,悄悄跟上了那个人,发现果然是玲珑。玲珑看样子是要去未央宫的,可是半道上她却撞上了白贤妃,人被半道上截走,带去了常宁殿。” “你说……玲珑被白贤妃带走了?” 沐云歌眸光微紧,看来白贤妃是知道玲珑是郁贵妃的人,她半道上把人截走,明显居心叵测。 玉树点头:“奴婢清楚听见白贤妃说,玲珑受了郁贵妃指使去了定王府,现在匆匆回宫,莫不是在定王府里发现了什么,才急着回宫复命……王妃,玲珑要是真的全招了,那王妃和王爷的把柄,可就被白贤妃攥在手心里了。” 因为常宁殿戒备森严,玉树没办法进去打探到更多消息,只能赶紧将这件事情回禀王妃。 沐云歌虽然不知道玲珑为何突然会进宫见郁贵妃,但她人现在落在了白贤妃手里,比她去见郁贵妃要更加棘手。 以沐云歌对白家人的了解,白贤妃也不是省油的灯。 天竺和玉树已经完全是沐云歌一个阵营的人,都变得着急。 “你们先别急,容我好好想一想。” 沐云歌知道事情棘手,但幸好她们提前一步得知,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也深知,倘若白贤妃真的使用一点手段,以玲珑那丫鬟贪生怕死的性子,是铁定什么都会招供出来了。 如此一来,沐云歌还是要做出最坏的打算。 “天竺玉树,我要如厕,你们守在外面。” 沐云歌借着如厕的借口,进入了实验室,果断地为自己注射了一针孕激素的药剂。 注射了这种药,会产生假孕的现象,而且就算是太医号脉,也难辩真假。 之所以这样做,沐云歌也是为了以为防一。 她料定玲珑若是真的招供,将她与楚元戟并没有夫妻之实的秘密透露出去,白贤妃断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而今日太后寿宴,就是白贤妃最好的机会。 只要她当面拆穿了沐云歌和楚元戟并没有夫妻之实,那欺君的罪名他们就坐实了。 这个时候,沐云歌想办法应对也并非是为了保住楚元戟,她只是不想让自己和离的计划被打破。 离开实验室时,沐云歌又带了一颗红色药丸,这颗药将要发挥更重要的作用。 长乐宫,神仙殿。 当沐云歌再次迈进殿门,发现宾客满座,该来的人几乎都到齐了。 太后娘娘坐在陛下身侧的席位,座下便是各宫嫔妃。 殿上歌舞升平,妃嫔们也挨着个儿,向太后娘娘献礼。 楚元戟低沉的冷声传来:“你怎么现在才来?皇奶奶的寿宴,身为孙媳姗姗来迟,太不像话了!” 杜随回禀说定王府的马车早就入了宫,可是这个女人却迟迟没有露面。 沐云歌还没来得及回话,只觉胃里一阵翻滚。 这是打了孕激素的假孕反应! 突如其来的感觉,让沐云歌措手不及,她秀眉微蹙,小手越过面纱,不自觉地掩住嘴。 楚元戟眉梢微扬,静谧的冷眸泛起丝丝波澜:“你不舒服?” 沐云歌很快便适应了身体的变化,她知道这是打了孕激素后的正常反应。 “天竺,把我给太后的礼物准备好。” 她压根儿连理也没理楚元戟,对男人视若无睹,直接越过他朝着太后娘娘的方向而去。 楚元戟脸上写着大大的难堪两个字。 不过,回想到女人刚才的异样,他心里莫名的有些放心不下。 楚元戟虽然刚被女人驳了面子,可他还是厚着脸皮,跟在沐云歌身后,同朝皇奶奶的方向而去。 他人还没走到,一股极好闻的淡雅幽香。 紧接着,便听见太后娘娘欣喜愉悦的嗓音:“云歌这份礼物,哀家真是太喜欢的,宫中调制的香料也不如她这个好闻,你这里面都放了些什么配料?回头要是有人询问,哀家也能装模作样的说出几分……” 比起各宫妃嫔呈送上来的那些宝贝,沐云歌仅凭一瓶香水,就获得了太后娘娘的欢喜,成为了大殿的焦点。 女人多的地方,事非也多。 很快便有人注意到了,沐云歌这身漂亮的凤尾裙是出自金彩布庄乔掌柜之手,窃窃私语声,更是此起彼伏。 沐云歌直接忽略掉那些嘈杂的声音,回禀太后: “云歌为皇奶奶调香的基调,用得是香根鸢尾花,这花香淡雅,经过一层层调配后,能持续留香四个时辰以上,皇奶奶只需要每日清晨喷上一点儿,就可以留香一整日。” 她这番解说,深得太后娘娘满意。 老人家嘴角含笑,连连点头:“好,这个香根鸢尾花的香味儿,倒是合哀家的喜好。”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幽幽从旁飘来:“没想到定王妃不仅棋艺好,还懂得调香,真是不简单。” 说话的人正是白贤妃,今日太后娘娘的寿宴就是她负责承办的,不论是宴殿布置,还是娱乐消遣和酒宴美食,她都打理的有条不紊。 白贤妃的语气柔柔地,在侄女白姜荷的搀扶下,缓缓走到了太后面前。 她半撒娇的口吻,又接着道:“定王妃送的礼物是亲手所制,倒是让臣妾等人的这些俗物都拿不出手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她一记眼神示意,在旁的婢女便将礼物锦盒打开,露出一件晶莹剔透的翡翠宝衣。 相比这么昂贵的翡翠宝衣,沐云歌送的一只小小水晶瓶装的香水,确实不算什么。 白贤妃虽然口里说自己的翡翠宝衣是拿不出手的俗物,可是不论是眼神还是骨子里流露的傲气,都对沐云歌那瓶香水透着鄙夷之色。 就连跟在白贤妃身边的白姜荷,凝向沐云歌的眼神都似笑非笑,俨然一副要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太后娘娘见到这件翡翠宝衣,也不由乐得呵呵笑:“白贤妃还真是爱说笑,你这件价值连城的宝衣若是也拿不出手,那今日哀家收到的礼物,就没有一件能拿出手的了。” 白贤妃的目光从沐云歌身上一扫而过,嘴角依然噙着柔美的笑容:“今日,本宫也有件礼物要送给定王妃……” “哦?今日是皇奶奶的寿辰,贤妃娘娘为何要送礼物给臣妾?” 沐云歌故作惊诧,但她心里早有准备,知道白贤妃来意不善。 就连站在一旁的楚元戟,暗眸也划过戒备。 白贤妃刻意先附到太后娘娘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太后娘娘的眸光顿时一亮:“当真有这样的本事?” 白贤妃噙着笑,极是笃定的点了点头:“臣妾怎敢欺骗太后娘娘,若是不灵验,太后尽管拿臣妾问罪便是。” “传哀家旨意,让那个嬷嬷赶紧过来给定王妃瞧瞧……” 从太后娘娘眼睛里的光亮,沐云歌大致已经猜到了白贤妃的计谋。 白贤妃这是要借着太后的手,拆穿她还是处子之身的事实。 沐云歌故作懵懂无知,虚心请教:“贤妃娘娘说了半天,臣妾还不知道娘娘究竟要送什么礼物给臣妾呢!” 第137章 定王妃这是喜脉! 话到了这一步,白贤妃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 她意味深长地对视上沐云歌的雾眸,刻意加重的语调:“本宫的常宁宫有位老嬷嬷,最擅调理生儿育女之事,只要让她看过定王妃的身子,她就能传授法子让定王妃能早日为定王开枝散叶。” 果然和沐云歌猜测的差不多,白贤妃绞尽脑汁地想要揭穿她还是处子之身的事实。 不过,还未等沐云歌开口。 坐在她旁侧的楚元戟,那双凌厉的鹰眸就已经射向了白贤妃。 男人嗓音低沉,言语却是锋利之极:“贤妃娘娘身边既然有这样的能人,你又为何至今也没能给父皇开枝散叶,生下一儿半女?本王的王妃,身子岂能随意让人亵渎!” 他的话,瞬间让故作温柔的白贤妃脸色骤变,似水的眸子一闪而过的猩红怒气。 不过,白贤妃极快地微垂下眸,掩去眼底的异色。 她很快便恢复了柔弱姿态,手拿绢帕轻拭着眼角,声音突然带着几分楚楚哽咽,朝着太后哭诉——“太后娘娘,臣妾不过是一番好意,定王却拿着刀戳我的心窝子。臣妾若非早年小产伤了身子的根本,如今小皇子也该有十岁了。虽然臣妾现在是无法再为陛下生儿育女,可是臣妾还是希望皇室人丁兴旺… …” 白贤妃声泪俱下,楚楚可怜。 就在刚才楚元戟有意出言阻止让嬷嬷为沐云歌验身,就更让白贤妃坚信,玲珑猜测的事情是真的。 这也让白贤妃愈发的要竭尽全力,拆穿定王夫妇的秘密! 白贤妃的这一轮苦情牌,打得确实好。 就连太后娘娘也不好再袒护楚元戟。 太后身为西宫地位最高的女人,当着众人的面,自是不能失了公允。 她幽幽开口:“贤妃是一番好意,哀家当然明白,其实哀家又何尝不是一样,希望儿孙满堂,皇室人丁越来越兴旺。这一回……是戟儿的不对,是他有失了礼数。戟儿,你还不赶紧给贤妃娘娘赔个不是!” 楚元戟沉眸抿着薄唇,并不开口。 最终,还是白贤妃自个儿找了台阶下。 她擦拭净泪水,挤出一抹笑:“太后娘娘言重了,定王也是心直口快,道歉就不用了,不如还是先让臣妾宫里的老嬷嬷……为定王妃看一看!” 白贤妃的余光已经看见,她的贴身奴婢带着位老嬷嬷,已经进了神仙殿的大门。 沐云歌当然也看见了远远迈进殿门的嬷嬷。 她突然抬手掩嘴,隔着面纱干呕两声。 一旁的丫鬟天竺,紧张地赶紧上前:“王妃,没事……” 沐云歌恶心干呕的声音不小。 而她突如其来的异样,也吸引了太后娘娘和其他妃嫔的目光。 太后娘娘眼神微眯:“定王妃这是怎么了?还不赶紧给定王妃赐座……” 这会儿,沐云歌才在丫鬟的搀扶下坐了下来。 紧接着,她身侧的位置坐落下一道高大身影,此人正是楚元戟。 沐云歌忍不住在心里白了他一眼,这男人总阴魂不散的跟着她做什么? 而此时,楚元戟压低的嗓音飘入她的耳底——“歌儿这是病了吗?为何不早些告诉本王……” 楚元戟突然想到清晨,自己因为衣裳的事情,还对女人恶语相向,内心不禁油生出一丝愧疚。 如果他早知道这女人身体不舒服,就该谦让她几分的。 可没想到,他努力放低身段,压低嗓音的关切问话,未得到女人一丝一毫的回应。 沐云歌压根儿连看也未看他一眼,也不理他。 而是将眸光凝向太后的方向,嗓音轻轻柔柔:“臣妾这几日也不知怎的,感觉乏力困倦,时而也有些反胃……” 沐云歌刻意地说出孕早期的常见现象。 她知道,以太后娘娘这般的精明,应该很快就能猜到怀孕的事情上面。 “定王妃该不会……是有喜了?” 宫里的嫔妃,反应倒是比太后娘娘还是敏锐,瞬间就有人脱口而出。 太后娘娘精明的杏眸,紧接着也变得精亮:“没错!哀家当年怀孕的时候,也是乏力困倦,胃酸干呕。来人,快去传太医,来给定王妃号脉……” 沐云歌成功地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此时此刻,也没有人再多看一眼白贤妃宫里匆促请来的那位嬷嬷。 白贤妃的眼底划过一道精芒。 女人敏锐的直觉告诉她,沐云歌愈是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反应,就愈是证明了她的心虚。 白贤妃认定,定王夫妇二人绝对没有夫妻之实,所以他们二人才会花样层出不穷。 说到底,都想为了极力欺瞒,骗过众人的眼睛! 可是白贤妃这样精明的女人,怎么可能让他们蒙混过去。 “是啊!让太医来给定王妃号脉看看,希望真是有了好消息。” 白贤妃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在冷笑。 她心里在笑,定王妃还真是天真,肚里货虽然识不破,但是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就算定王妃假装怀孕,一会儿太医来号了脉,一切真相就会大白。 所以,白贤妃才故意附和了太后娘娘的话。 她心中盘算着,等会儿太医号脉确定沐云歌并无身孕后,她再借机让老嬷嬷验身,证明沐云歌压根儿就没有经历过人事。 也就正好借此机会,拆穿定王和定王妃的秘密。 站在白贤妃身旁的白姜荷,忍不住撇了撇嘴。 今日她终于鼓起勇气,将自己喜欢定王的秘密告诉了姑母。 白姜荷本是指望着白贤妃能帮她拿主意想法子,能不能挤走沐云歌那个丑八怪,让她坐上定王妃的位置。’可没想到,姑母似乎丝毫没把她的事情放在心上,反倒热络地张罗着让定王妃能早些为定王开枝散叶。 着实让白姜荷的内心变得有些沮丧。 而此时,楚元戟也没有料到事态会突然变成失控的局面。 今日白贤妃显得格外反常,先是招来宫中嬷嬷,想强逼着给沐云歌验身,然后故意附和着要请太医来给沐云歌号脉…… 楚元戟心里明白,无论是嬷嬷或太医来了,对沐云歌和他而言,都不会有好结果! 所以,男人必须得想办法,解决眼前的麻烦。 从眼下看来,他只有带着沐云歌离开神仙殿,才能躲开白贤妃的刻意纠缠。 也只有离开了宴殿,楚元戟也才能想办法,如何把这件事情干净利索地瞒过去。 楚元戟面色平静无波,镇定出声:“今日是皇奶奶寿辰,孙儿实是不能还让皇奶奶为内子的事情操心,不如让戟儿先带云歌下去歇息,等太医看诊后,戟儿再来向皇奶奶回禀。” 却不想,白贤妃依然是不依不饶。 “定王虽是一番孝心,可是太后娘娘更期待能亲耳听到太医的好消息呢!太后娘娘,臣妾说得没错?” 白贤妃一脸温柔乖巧模样,故意讨好地望向太后。 太后并未察觉到异样,想到定王夫妇大婚也有数月了,沐云歌的肚子是该有好消息传来了! “贤妃娘娘说得极是,哀家等你们小两口的好消息已有许久,还是亲耳听见太医的诊断,哀家心里才能踏实。” 太后娘娘满怀希翼的眼神,直勾勾望着沐云歌,嘴角更是不由自己的上扬。 倘若定王妃能早日为戟儿开枝散叶,也是一桩喜事! 楚元戟还想再开口,却闻身侧传来女人清冷的声音:“定王不必再多言,能让太医为臣妾诊断看看… …也是好的!” 沐云歌坐在位置上,神色淡定。 她的话虽然是对楚元戟说的,声音却清冷疏离,眼睛还是连看也未看男人一眼。 楚元戟有种被冷落的感觉。 他喉结滚动,嗓音同样压得极低:“难道歌儿还看不出,贤妃娘娘分明就是留了后手……” 虽然楚元戟猜不透,白贤妃今日为何会盯上了沐云歌,但看妇人如此胸有成竹的神色,他觉得还是要更加小心谨慎些的好。 沐云歌神色冰冷,充耳不闻。 她压根儿就懒得理定王,更不屑对他解释这件事情。 如果沐云歌没有记错的话,那日定王得知是她放走了玲珑,曾质问过她,倘若日后真因为玲珑闹出了事,她可担得起这个责任? 今日,沐云歌就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默默承担起这份责任! 所以,她不需要对男人解释什么! 就在这时,太后传召的太医已经进了神仙殿。 楚元戟皱了皱眉头,这个张太医并不是他的人,就算想动手脚,也无能为力。 男人暗暗捏紧了拳,看来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张太医拎着药箱,恭恭敬敬地上前行了礼:“微臣贺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免礼!定王妃近日困倦乏力,张太医还是赶紧给定王妃号脉看看……” 太后娘娘眯着眼,看着张太医走近了沐云歌。 婢女搭了一块白色的绢帕,在沐云歌的皓腕上。 张太医娴熟地搭落上手指,凝神仔细感受着脉搏跳动。 老头儿检查得很仔细,望闻问切,不敢有半点马虎。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张太医收拾好药箱,恭敬的回话:“恭喜定王,定王妃这是有了喜脉!” 坐在沐云歌身侧的楚元戟,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俊脸瞬间石化。 这位张太医,不可能信口开河! 可是他压根儿就没有碰过沐云歌,这女人怎么可能突然就有了身孕? 莫非……沐云歌背着他在外面偷汉子! 当这个念头闪过,楚元戟的脑子里莫名浮现昨日在定王府门外,乔白攥着沐云歌皓腕的那一幕…… 一团无名的火在男人肚子里燃起。 楚元戟紧绷着冷脸,直勾勾瞪着张太医,一声低吼:“张太医可有检查清楚?倘若要是误诊……你的项上人头也不用再留着了!” 刹那,张太医吓得差点腿软,啰嗦着连忙扑嗵一声跪在地上。 “老夫行医五十载,绝不会检查错,定王妃确实有了身孕。” 定王妃有孕分明是喜事儿,可是定王的一张冷脸却像是出了丧事。 不止是张太医,聚坐在此的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一幕。 太后娘娘眸底划过一丝疑色。 楚元戟也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俊颜迅速恢复了如昔平静。 他当着众人的面,突然侧身握住沐云歌的手,似情深款款:“爱妃突然有了身孕,本王就要当爹了… …刚才忍不住太激动!” 他心中暗骂,本王还真是当了一个便宜爹! 可是定王情深款款的表白,落入众人眼里,所有的疑惑自然也消除了。 大家仔细想想,似也并不为奇,定王妃突然诊断出有孕,定王惊喜当爹,情绪突然反常,也是情理之中! 唯有白贤妃,杏眸里流露出不能置信的疑色。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事情绝不是她眼睛看见的结果。 定王和定王妃分明就是假扮夫妻,定王妃又怎么可能怀了身孕? 此刻,楚元戟侧身与沐云歌眸光对视的模样,看在外人眼里,更像是夫妻情深。 可只有沐云歌能清楚感觉到,男人紧握住她柔荑的手,暗暗加重了力道,捏得她手骨生疼。 楚元戟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音量,低沉着嗓子:“难怪王妃如此胸有成竹,看来是早就知道自己有了身孕!说……这个野种究竟是谁的?” 男人的声音压得极低,也依然能让沐云歌感受到他的灼灼怒火。 这会儿,定王的肺怕是都要气炸了? 突如其来的喜当爹,分明是被人戴了绿帽,却也还得装出一副情深意浓的模样。 这对于楚元戟而言,无疑是莫大的羞辱! 沐云歌知道他在生气,但也不愿与他多做解释: “定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她淡淡一句话,便将楚元戟给打发了。 就在这时,太后娘娘的笑音再度扬起:“好好好!今日也算是双喜临门!哀家高兴,也要多喝两杯… …时辰不早了,大家都各自入席!白贤妃倒是有心,还准备了戏台子,哀家也有许些日子没有看过戏了……” 说话的同时,太后娘娘的目光淡淡瞥了眼郁贵妃的方向。 第138章 定王实力护妻! 郁贵妃今日格外的安静,看起来甚至心不在焉。 刚才,太医为沐云歌诊断出了身孕,她这个做婆婆也只是一闪而逝的惊喜,不仅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表示嘉奖之意。 可就在这时,当郁贵妃接收到了太后的眼神,整个人一个激灵,显然是打起了精神。 沐云歌的角度,画面正好清楚落入她的眼底。 从画面看来,太后娘娘那一记眼神,应该是在给郁贵妃某种暗示。 直觉告诉沐云歌,今天的郁贵妃有些不对劲。 此刻,众人都陆续各自入席。 沐云歌也按照席位排列,回到她与楚元戟所在的位置。 临近他们左侧的位置席位是六皇子楚元烨,右侧是八皇子楚元胤。 沐云歌下意识瞅向楚元烨的身边,本是想与冷永宁打声招呼。 却不想,今日坐在楚元烨身边的人,竟是程湘水。 沐云歌雾眸微沉,今日是太后娘娘的寿辰,冷永宁没有缺席的道理! 她再看一眼程湘水,今日华服金钗,满脸春风得意。 此刻,程湘水正娇态万千地附在楚元烨的耳边,窃窃私语的说着话。 画面落入沐云歌眼里,如鲠在喉。 她暗自腹诽:想必这位程四小姐,为了能光明正大坐在六皇子身边,等这一天应该很久了! 沐云歌清了清嗓子,忍不住地开口问:“敢问誉王,今日为何不见誉王妃前来赴宴?” 她特意强调了誉王妃三个字,让坐在旁侧的程湘水嘴角的笑容瞬间僵滞。 沐云歌就是要提醒她,冷永宁才是名正言顺的誉王妃,应该坐在楚元烨身边的人。 楚元烨的眸光朝她望来,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文尔雅:“永宁今日因身体不适,故留在了府里休养。本王已经向皇奶奶禀示过了……” 身体不适? 沐云歌秀眉微蹙:“永宁生病了?得的什么病? ” 就在前几日,她还曾去过誉王府看小郡主。 记得永宁公主的气色看起来挺不错,她产后恢复得也很好,怎么可能突然就病了? 见她神色透着担忧,楚元烨再次低沉回应:“定王妃不必担心,永宁倒也不是生的什么大病,只是突然腹泻不止,不便入宫赴宴。” 说完,他微微颔首侧过了头,看样子是不愿意再与沐云歌继续谈论冷永宁的病情。 而此刻,酒宴也已经开始了。 几十名宫娥排列成行,整齐优雅地将美味佳肴,分发到各个席位。 沐云歌脑子里,却还在回味六皇子刚才的话。 冷永宁突然腹泻难止?她怎么总觉得这事儿听起来有些蹊跷。 因为自从冷永宁生下灵儿后,在哺乳期唯恐饮食不当,会牵连到灵儿腹泻,所以生冷的食物,她连碰也不碰。 在饮食上都有注意细节的永宁公主,怎么可能突然就吃坏了肚子? 就在沐云歌还在琢磨着这事儿时,忽闻冷冽的嗓音从旁飘来——“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管誉王府的闲事?倒是打算何时对本王交代,你腹中野种的来历……” 楚元戟沉着一张黑脸,眉宇之间尽染戾色。 宫娥款款,美味菜肴已经陆续全都摆上了桌案。 沐云歌无视男人的冷色,拿起玉箸先吃了起来。 “定王在紧张什么?你我很快就要和离,我腹中的野种自是不会让你负责!” 她嗓音幽幽,音量压得极低,却足以让楚元戟听得一清二楚。 见这小女人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样的话,楚元戟紧抿的薄唇,更显冷肃慑人。 “你说的倒是轻巧!只有你我心里明白这是个野种,父皇母妃皇奶奶谁又能知道?” 楚元戟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女人红杏出墙,还敢如此理直气壮。 她说不让他负责,他就不用负责了么? 沐云歌的胃里没由来的又是一阵翻滚。 她慌忙放下手中玉着,隔着面纱掩着鼻口又是几声干呕。 楚元戟的脸色更难看了,却还是递过来一杯茶水。 压低了嗓音轻斥:“六皇兄新纳的侧妃,同样怀着身孕也没见像你这般娇贵……” 沐云歌负气地一把推开他的手,茶水差点泼了男人一身。 她侧眸冷瞪着楚元戟:“定王现在是横竖都看我不顺眼,倒不如今日太后寿辰结束后,你我便亲自去陛下面前和离!” 就算男人不答应,她也已经下定了决心。 楚元戟同样在气头上,水性杨花的女人不配做他的王妃! “本王求之不得!倒是你……现在有了身孕闹得人尽皆知,你觉得父皇现在能答应和离吗?” 他们二人的声音虽然压得极低,但冷眼相对的模样,不难看出是起了争执。 远远地,白姜荷坐在女眷席上,正好瞧得一清二楚。 都说定王极宠定王妃,看来也不尽然。 沐云歌定神凝盯着男人愤怒的眸,语气极是笃定:“只要定王不要出尔反尔,和离之事今日就定然能成!不过……在和离之前,还有件事情希望能得到定王应允!” 这个女人红杏出墙,让他颜面尽失,竟然还有胆子对他提要求! 楚元戟双眸锐利如鹰,直勾勾地瞪着她,沉默不语。 但是,不论定王是否答应,这件事情沐云歌都得说! “我想向定王要了天竺和玉树这两个丫鬟。当然……我并不会白占定王府的便宜,她们二人的卖身契值多少银子?我愿意为她们赎身!” 就是这件事情,必须得说在前头,以免再生枝节。 楚元戟倒是没有想到,她提的要求竟是给两个丫鬟赎身。 这女人就连对两个丫鬟都能做到仁至义尽,为何偏偏对他做出了如此无情的事情? 他心有不甘! “本王倒是要看看,你能如何让父皇答应和离? 等你做到了,再来和本王谈那两个丫鬟的卖身契。” 楚元戟冷哼一声,语气透着不悦。 以他对父皇的了解,得知沐云歌怀有身孕,是绝不可能会答应和离的。 沐云歌的眸色却平静无波:“一言为定!” 说着话,沐云歌也渐渐没了什么食欲。 不过,刚才楚元戟的一句话却提醒了她。 六皇子新纳的侧妃程湘水不是也怀了身孕吗? 按照时间算来,程湘水现在正是孕早期。 可是,看她面色红润,精神抖擞,也并无一丝忌口,实在是不像是刚有身孕的人。 沐云歌的心里,不禁对程湘水怀孕的事情产生了怀疑。 要是有机会,她定要试探一番。 酒过三巡,园子里的戏台子热闹起来。 楚道行和顾皇后上前,左右搀扶起太后娘娘,率先去园子里看戏。 沐云歌的目光到,郁贵妃与身边的奴婢秋娥附耳低语了几句。 秋娥点了点头,佯装不经意地上前,支开了顾皇后身边的丫鬟。 紧接着,郁贵妃靠近了顾皇后:“皇后这段日子辛苦了,照顾太后的事情还是让妾身来。” 沐云歌似看见郁贵妃的手轻轻攥了一把顾皇后的衣袖。 顾皇后与太后素来不和睦,上前搀扶不过是做面子,既然郁贵妃主动开口,她也不必凑到太后的跟前。 园子里的雅座,太后与陛下端坐在中间,顾皇后坐在陛下左侧,郁贵妃居太后右侧,其余皇子和嫔妃则依次而坐。 沐云歌回想着刚才郁贵妃靠近顾皇后的画面,郁贵妃看起来似乎有一丝丝的紧张。 莫不是,与太后娘娘与她对视的那一眼有关系? 她的脑子里又忆起了,半个月前太后曾经说过,在寿辰之日会让她们看一出好戏。 沐云歌心想,太后娘娘所说的好戏,绝不会是戏台上的那一出! 她心里一边揣摩着太后娘娘的心思,也缓缓起身,准备前往园子里看戏。 与此同时,坐在旁边席位的程湘水也站了起来。 她起身的动作极其敏捷,手也没有护着小腹的本能反应。 这一幕清楚映入沐云歌的眼睛里,她心里更加觉得程湘水极有可能是假装怀孕。 沐云歌刻意缓慢的站起身,就在程湘水从自己面前经过时,不失时机的探出脚。 “啊——” 程湘水尖叫一声,眼看着身体前倾。 沐云歌抢先一步握住她的皓腕。 她看似攥了程湘水一把,实则是不动声色的给程湘水号了脉象。 果然不出沐云歌所料,从程湘水的脉象看来,她根本就没有怀孕。 程湘水稳住脚,杏眸瞪向沐云歌:“又是定王妃?你故意伸脚绊我,又出手相扶……究竟居心何在? 我可要提醒定王妃,如今我有孕在身,刚才要是真摔倒了,你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沐云歌突然靠近她,压低了嗓音:“就怕万一摔倒了,程侧妃连太医也不敢见……” 她这一句话,顿时让程湘水面色骤变,原本红润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也就在这时,在旁侧与人饮酒的楚元烨,突然折返回来。 “湘儿,你的脸色怎么如此难看?莫不是……定王妃又欺负内子了?” 又欺负? 看来这个程湘水背地里是告过状了! 上次让沐云歌命玉树扇了两记耳光,想必也是记恨上了。 面对楚元烨眼神迸射的冷洌,沐云歌淡淡道:“云歌哪有本事欺负程侧妃,以她的心机城府,不欺负人就算是行善了。” 她的语气里,分明流露出对程湘水的鄙夷不屑。 站在对面的楚元烨,脸色微沉,隐约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度。 “定王妃三番两次的与湘儿为难,本王看在七皇弟的面子上,未与定王妃计较。如今湘儿已经入了誉王府,是本王名正言顺的侧妃,本王绝不会再任由定王妃欺负她……” 这番话,无疑是对沐云歌的警告。 沐云歌眉梢勾扬,静谧的雾眸涌动着不屑的冷色。 还未等她开口,忽闻又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女人之间的事情,六皇兄又何需动怒?依本王看来,程侧妃可不是省油的灯,倒是我家歌儿温柔纯善,被人欺负了也不知如何开口辩解……” 来人正是楚元戟! 听他话里的弦外之音,显然是回怼了六皇兄楚元烨。 楚元戟缓缓走到沐云歌身边,轻揽上她的肩头,锐眸与六皇子楚元烨相对。 男人的唇畔虽然含着淡淡笑谑,这笑容却一丝未入眼底。 瞬间,气氛变得诡异而紧张。 就连沐云歌也始料未及,完全没有想到楚元戟会突然出现,而且为了维护她,还和向来与他亲近的六皇兄对峙不下。 楚元烨显然也没有料到。 他的眼神深处划过异色,嘴角抽动两下:“七弟的意思,认为本王和湘儿联手欺负了定王妃?” 就算他没长眼睛,也绝不相信定王妃温柔纯善,是被欺负了也不知开口辩解的人。 这种话,也只有定王才说得出口。 闻言,楚元戟面不改色气不喘:“六皇兄刚才说,绝不会看着程侧妃被人欺负。这句话……也正是本王想说的,我也绝不会任由歌儿被人欺负!” 他这一句,也让气氛变得更加紧张。 这两个男人,是都要实力护妻么? 沐云歌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开口打破了眼前的僵局:“园子里的戏已经开始了,六皇子和王爷慢慢聊,我就不奉陪了!” 她不留痕迹的将肩头从男人掌心滑落,临行前不忘给了程湘水一记耐人寻味的眼神,就像是在告诉程湘水,你的秘密我知道了! 程湘水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魂不守舍。 沐云歌临行前的那一记眼神,更让她心惊胆战。 眼看着沐云歌拔腿离开,楚元戟迈开步伐,大步流星的追了上去。 刚才他远远地,亲眼目睹了沐云歌故意伸脚去绊程湘水,然后又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以楚元戟对沐云歌的了解,女人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用意。 而就在他朝回走时,看见六皇子先一步折返,出言警告沐云歌的话,正好被楚元戟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才有了后面实力护妻的这一幕! 楚元戟疾步跟上了沐云歌,一把攥住她的胳膊: “站住!沐云歌,难道你就没有话要向本王解释吗? ” 这个女人肯定有事情瞒着他! 第139章 谁敢让定王当王八? 廊腰如缦带萦回,檐角似飞鸟高啄。 楚元戟一把拽紧沐云歌,拉着她隐身于无人经过的赤红朱柱后面。 男人俊朗精致的五官,散发着霸道的气势,直勾勾地瞪着沐云歌:“本王劝你,最好不要对本王有所隐瞒!” 他的话,一语双关。 除了腹中野种,这女人似乎还藏着秘密! 沐云歌娥眉淡淡,雾眸透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定王还想让我解释什么? ” 楚元戟皱了皱眉头:“本王知道你肯定就事情瞒着我……” 在他看来,这女人今日种种行为都透着古怪异样。 “如果定王是想刨根问底问关于我腹中野种的事情,恕我无可奉告。” 沐云歌刻意加重的‘野种’二字。 她的话显然激怒了对方,楚元戟墨玉寒潭般的眸子,陡然变得暗沉。 沐云歌将皓腕从男人的手里挣脱出来,头也不回地进了园子。 只留下楚元戟黑沉着脸站在原地,大手紧握成拳,骨节咯咯作响。 无论如何,他都要把那个野男人揪出来,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杜随……” “属下在!” “传令下去,王妃平日里常去的地方,接触过的男人,全都给本王查得一清二楚。” 楚元戟紧咬着牙关,谁敢背地里让他当王八,他就把谁千刀万剐扔进湖里喂王八。 “是。” 杜随小心翼翼复命。 他前脚刚离开,长廊灌木丛里传出悉碎声。 楚元戟冷喝一声:“谁?出来!” 茂密的矮灌里,缓缓探出一颗头,正是京城四绝之一的白姜荷。 她香肩颤抖着,哆哆嗦嗦的害怕模样,怯怯出声:“定王殿下,是……是臣女!” 楚元戟见到是她,眉心皱紧:“你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做什么?” 他狭眸半眯的直直盯着白姜荷,刚才他与沐云歌及杜随的对话,这位白府小姐想必是全都听见了。 倘若她是中途躲进的灌木丛,楚元戟不可能不会发现。 白姜荷眼帘微垂,战战兢兢地回答:“臣女的香囊掉进了灌木丛里,所以钻进去捡……” 她也没有想到,刚钻进灌木丛里就听见了沐云歌和定王殿下的争执声。 所以,她才会躲在灌木丛里一动也不敢动。 却不想,竟然让她听到了无比惊人的消息。 定王妃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定王的! 白姜荷惊诧过后,又是一阵莫名的惊喜。 沐云歌红杏出墙,连野种都怀上了,定王自然是不会放过她和那个奸夫。 果不其然,紧接着她就听见定王让杜侍卫去查奸夫的身份。 只是,灌木丛里突然蹿过一只老鼠,吓得她差点叫出了声。 虽然紧捂着口鼻隐忍,但还是发出了细微声响,暴露了她的存在。 白姜荷唯恐定王不信,微颤地扬起手来,壮着胆子对视上男人的眼睛:“这个……就是臣女掉落的香囊。” 她的手中,确实有一个沾染了尘土的香囊。 楚元戟眉目流转间,透着冷峻和尊贵。 他凝着白姜荷的眼睛,意味深长:“本王不管你刚才听见了什么,或看见了什么,最好都乖乖闭紧你的嘴,不要让本王听到任何传言……” 白姜荷连连摆手,信誓旦旦:“定王殿下放心,臣女刚才所见所闻……绝不会对外透露半个字,就算是我的亲爹和亲姑姑,我也绝不会说。” 她这番话几乎是不假思索,同样也是出自她的真心。 虽然白姜荷急于想看沐云歌那个小贱人的笑话,可是她却也不想让定王失了颜面。 她如此配合的表态,倒是有些出乎楚元戟的意料之外。 男人幽暗的鹰瞳,深瞥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转身正要离开。 却不想,白姜荷突然越过灌木,从青石台阶穿上长廊,拦下了楚元戟的去路。 “定王殿下,那个丑八怪本就配不上定王妃的位置,如今她竟然还犯了这样的丑事,定王应该休了她才是。” 就连白姜荷自己,也没想到何来的勇气。 也许是她的婚事几次三番受挫,这一回她想要按照自己的心意,风风光光地坐上定王妃的位置。 既然沐云歌犯下七出之罪,定王休了她,也合情合理。 楚元戟凤眸如墨,眼若星辰,高挑起剑眉:“本王的家务事,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男人眼底的冷色,令人不寒而栗。 白姜荷情不自禁了打了个冷战,发热的脑子也冷静下来。 她咽了咽喉咙,连连后退两步,耷拉下脑袋:“是臣女失言,还请定王殿下恕罪!” 她低垂的视线,看见男人的紫金袍角掠身而过。 楚元戟压根儿连一句回应也没有,绷着俊逸的冷脸,头也不回地离去。 白姜荷好不容易才平复下小鹿乱撞的心,目光小心翼翼追随着楚元戟远去的背影,男人正朝着戏台子的方向而去。 她心里不由琢磨起来,定王刚才的脸色冷魅凌寒,从骨子里散发着冰山的冷冽,看来定王妃红杏出墙的事情,让定王气得不轻。 白姜荷的心里又升起一丝希翼,或许这一回,她真的有希望能嫁进定王府,坐上定王妃的位置! 戏台下,沐云歌到的时候,只能坐在第二排。 偏不巧,坐在她前面位置的人正是白贤妃。 白贤妃的余光似也察觉到了,坐在她后面的是沐云歌,特意回眸深凝了她一眼。 妇人的嘴角挂着笑,嗓音温柔却耐人寻味:“定王妃的运气好像一直都不错,总是能出乎本宫的意料之外。” 虽然今日太医诊断出沐云歌有了身孕,但是白贤妃并不相信。 凭着女人敏锐的直觉,她知道怀孕是假。 问题可能是出在太医身上,也有可能是定王妃做了什么手脚。 只不过,白贤妃并不能拿出确凿的证据,也只能忍气吞声。 面对白贤妃的试探,沐云歌浅浅笑,客气中透着疏冷:“臣妾的运气向来不错……” 她的回答,逸入白贤妃的耳底,无疑是赤裸裸的挑衅。 白贤妃眯眯眼,意味深长:“可是……人的运气都是有数的,定王妃一向运气不错,也就意味着你的好运气很快就会用完了。” 沐云歌哪能听不出,白贤妃的这句话,明显夹枪带棒。 她依然眼角含笑,依然是不卑不亢的应答:“臣妾只说听过,人各有命,云歌天生命好,运气也好。 ” 沐云歌的声音虽不大,但是语气却格外自信。 白贤妃顿时就沉下了脸。 这会儿,戏台子上面演的热闹,陛下坐在台下,突然带头拍掌叫好。 众人纷纷附和,拍掌叫好,人声哗然。 白贤妃原本想说什么,突然被这热闹的气氛打断。 她咽了咽喉咙,到了嘴边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可是,白贤妃被沐云歌这样一个小辈当面挑衅,心里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手里还握着那个叫玲珑的丫鬟,揭穿沐云歌和定王的秘密是迟早的事儿,她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沐云歌总感觉到来自异处的眼神注意,顺着望去,正好看见楚元戟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她瞥过头,佯装没有看见男人。 可是却感觉到男人正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就在这时,突然前排座位传来一声尖叫。 “太后……” 紧接着,场面陷入了混乱中。 楚道行苍劲沉稳的嗓音传来:“传太医,快!” 沐云歌的角度从后排望过去,看见太后突然晕厥在了陛下的怀里。 原本正朝着沐云歌而来的紫金身影,疾步奔到了太后身边。 “皇奶奶,这是怎么了?为何会突然晕厥?”楚元戟当机立断:“父皇,园子里人多嘈杂,还是让儿臣先抱皇奶奶回屋躺下,再等太医前来看诊……” 楚道行也觉得他的所言在理,沉沉点头:“也好!” 就在楚元戟倾身上前,从陛下怀里将太后抱起时,突然太后的身上有东西落下。 坐在太后身边的郁贵妃眼尖的第一个发现。 她拾起落在地上的物件,是一只稻草扎的小人,上面赤红的字迹写的生辰八字,正是太后的。 郁贵妃瞪大眼,连唤了一声:“陛下……” 闻声。 楚道行接过郁贵妃战战兢兢递到面前的稻草人,锐眸顿时暗沉下去。 “何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宫里行巫蛊之术!” 早在先帝年间,巫蛊之术就成了禁术,没想到现在还有人敢在宫里用这等巫术来害人,简直就是无视王法。 “戟儿,你先送太后回慈心宫,其余的人……谁也不许离开!” 楚道行一声令下,原本还喜气洋洋的园子,瞬间变得人心惶惶。 谁都知道行巫蛊之术是犯下了大忌,陛下不允许任何人离开,无疑就是要彻查此事,找出加害太后的真凶。 就在这时,郁贵妃再次开口:“陛下……这稻草人身上的朱红未干,若是谁带来的,身上必定会留有朱红印迹才是。” 随着郁贵妃的话音落下。 楚道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来人,挨着个儿给朕搜身检查,一个也不能漏过。” 第140章 圣心难测! 方才听见郁贵妃提醒陛下搜查时,沐云歌就察觉到了这件事情有异。 她的脑海里回想起了,先前离开神仙殿时的那一幕…… 沐云歌记得,从神仙殿出来前,郁贵妃曾用眼神暗示婢女秋娥,让秋娥支开了顾皇后身边的奴婢。 紧接着,郁贵妃便刻意她靠近了顾皇后。 沐云歌当时有察觉到郁贵妃手里有小动作,神色也透着紧张。 此时太后突然晕厥,还不合时宜的发现有人动手脚行了巫蛊之术。 这一切,都未免太巧合了。 此刻,随着楚道行一道令下。 宫中禁军已经列成两队,封锁了神仙殿园子四周的所有出口。 禁军侍卫们得令,挨着个儿的检查了所有人的荷包袖囊。 不论是王公大臣,还是嫔妃女眷,无一例外。 原本热闹非凡的园子,这会儿变得死气沉沉,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就算众人问心无愧,却又人人自危。 在没有查到蛛丝马迹之前,每个人的心几乎都悬到了嗓子眼,唯恐会被无辜牵连。 此时此刻,只有沐云歌的心里早已知道了答案。 相较于其他人,她显然要淡定许多。 所以当禁军站在她面前搜查时,她也并不紧张。 禁军侍卫们搜查的分外小心仔细,既不能冒犯王公大臣和妃嫔女眷们,也不能错漏过任何可疑之处。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神仙殿园子里的所有人,都接受了禁军的搜查。 为首的禁军统领恭敬抱拳,眼神坚定的对着楚道行摇了摇头。 “陛下,并无发现可疑之人。” 沐云歌远远凝着顾皇后,因为母仪天下的身份,顾皇后方才并未被搜身检查。 不过,她知道这件事情绝不会就此结束。 听了禁军统领的回禀,楚道行暗眸泛疑,皱紧了眉头。 “莫非那人还插翅飞了不成?” 显然,陛下是觉得不信! 也就在这时,站在陛下身边的顾皇后,杏眸划过一抹暗芒。 顾皇后突然开口:“确实有一个人,从陛下的眼皮子底下离开了,便是定王殿下!本宫觉得他就是那个疑凶……” 没想到,这个时候顾皇后还不放过一丝一毫可以诋毁楚元戟的机会。 只是,当她的话出口,郁贵妃清冷的声音便紧接着扬起——“皇后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戟儿自幼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他与太后祖孙情深,陛下比谁都清楚。 就算怀疑这里任何一个人,也绝不可能怀疑到戟儿的头上!刚才戟儿离开,也是受了陛下之命,护送太后回宫问诊,皇后娘娘怀疑戟儿,便是怀疑陛下的判断!” 眼前的顾皇后不知大祸临头,还敢诬蔑她的戟儿。 郁贵妃显然被皇后激怒了,面色黑沉的再度开口:“陛下既然说了要彻查所有人,后宫嫔妃和王公大臣们也全都接受了搜查,皇后娘娘身为后宫之首,应该也不能例外才是。” 她这一句话,矛头直指向顾皇后。 似是也提醒了所有人,皇后娘娘刚才确实没有接受禁军的搜查。 沐云歌旁观者清,她刚才还在想郁贵妃会如何想办法开口,将矛头指向皇后娘娘? 眼下再看,倒是顾皇后无故想牵扯到定王,却自己引火上身。 郁贵妃刚才的情绪说出那番话,合情合理,完全不会惹得外人怀疑。 这时,顾皇后也被郁贵妃的质问气得脸色黑青。 她瞪着杏眸,冲着郁贵妃一声戾喝:“放肆!郁贵妃……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怀疑到了本宫的头上! ” 在后宫跋扈惯了的顾皇后,自是受不了这种气。 可是,她却没有注意到,身旁的陛下已经皱紧了眉头。 楚道行沉了沉眸,低沉开口:“贵妃的话虽不无道理,但是皇后母仪天下,做事还是分清轻重的。” 男人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定夺和决定,但是绝不会直接了当的说出来。 还需几番周旋,才能让人猜不透圣意。 面对皇后娘娘的气势,还有陛下刻意的出言解围,郁贵妃的神色愈发的沉着冷静。 她沉稳出声回应:“陛下,臣妾今日也只是就事论事!皇后娘娘若真是清白的,自是什么也不用担心,坦坦荡荡的让禁军搜查便是。后宫所有妃嫔,不也全都接受了搜查吗?若是皇后娘娘例外,倒显得陛下有失公允!” 郁贵妃的这番话出,让楚道行的眸光陡地暗沉了下来。 男人苍劲沉稳的嗓音,透出几分戾色:“依贵妃的意思,是指朕有意包庇皇后,所以连朕也一起怀疑了?” 郁贵妃自知失言,连忙躬身行礼,下颌微沉,态度恭谦又小心翼翼。 “臣妾也是担心太后,才会出言不逊,还请陛下念在臣妾一片孝心的份上,切勿怪罪!” 她刻意的,再次提起了太后。 楚道行苍劲的鹰眸凝着她微垂的头,眸中的戾色渐缓消褪,目光再度缓缓移落到了顾皇后的身上,幽沉开口——“贵妃的话虽有冒犯,但念在她对太后的一片孝心,朕就不深究了。朕再细思之下,也觉得贵妃的话并非全无道理,朕既然下令要彻查,自然是不能漏过一人。来人,为朕与皇后也例行搜身检查,今日君臣妃嫔,皆要一视同仁!” 随着陛下这一声令下,园子里更是雅雀无声。 禁军侍卫们得了令,也是一动也不敢动。 谁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也不敢搜查陛下呀! “还愣着做什么?听不懂朕的命令吗?” 楚道行皱紧了眉头,语气加重了几分。 为首的禁军统领这才反应过来,舌头不利索的打着结:“遵……命!” 一支禁军小分队上前四人,分别对陛下和皇后进行搜查。 几名禁军小心翼翼,可是当搜查到顾皇后的袖袋时,华服的袖口内侧,清晰可见有朱红印迹,与稻草人写着太后生辰八字的朱红对比,完全吻合。 此刻,负责搜查的禁军面色一滞,手里的动作也僵停在半空。 这边突如其来的异样,自是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顾皇后同样也察觉到了异样。 她的目光顺着禁军侍卫检查的袖口望去,一眼就看见了内袖醒目的朱红印迹。 刹那,顾皇后的脸色布满阴霾,几乎是脱口而出,冲着禁军侍卫怒吼:“这绝不可能,是不是你们检查的时候不小心弄上去的?!” “末将们绝对没有!这些朱红印迹就是皇后娘娘内袖沾染的,与草人上的朱红相符。” 禁军侍卫既紧张,还是笃定的抱拳向陛下回禀了发现。 慌乱中,顾皇后的目光又直射向自己的两名贴身婢女,这次压低了嗓音:“本宫的华服是你们准备的,这上面为何会有朱红迹印?” 两名婢女顿时吓得面如土灰,嗵的一声跪下:“奴婢们也不知这朱红印迹从何而来?皇后更衣的时候奴婢们也并未见到……” 就算顾皇后出声质问了婢女,以推卸自己的可疑。 可是朱红印迹就是禁军侍卫在她的内袖里发现的,证据确凿,就算百口也是莫辩。 皇后娘娘矢口否认,但园子里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顾皇后只能上前,啪啪两记耳光甩落在婢女的脸上:“你们侍候在本宫左右,竟然还让人栽脏嫁祸给了本宫,该当何罪?” “奴婢们该死!是奴婢们侍候不周,才让皇后娘娘遭小人陷害,倘若陛下要责罚,奴婢们愿意代为受罚。” 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丫鬟,自然都是训练有素。 主子只要一开口,她们便能意会到其中深意。 眼下皇后娘娘骑虎难下,两名婢女就算是掉脑袋,也得保住主子的声誉。 就在这时,郁贵妃清冷的质问声扬起:“这倒是两个忠心耿耿的好奴才,只是……你们口口声声说有人陷害皇后,证据呢?仅凭皇后和这两个奴婢的一面之词,就想将加害太后的罪名推得一干二净?还请陛下公断!” 不远处,沐云歌看着郁贵妃一步步将事态推到了高潮。 难怪她先前在殿内,就发觉贵妃娘娘今日有些心不在蔫,看来郁贵妃是为了此刻的这出高潮戏,紧张得不能集中精力。 此刻,顾皇后身边的婢女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声鸣冤:“陛下,奴婢突然想起来,今日皇后娘娘上前搀扶太后的时候,贵妃娘娘身边的秋娥姐姐突然支开了奴婢二人,想必就是在那个时候,有人陷害了皇后。” 经婢女这么一提醒,顾皇后也回想起,她上前搀扶太后时,郁贵妃曾借机靠近她,好像还扯了一把她的袍袖。 “陛下,臣妾也想起来了,就是郁贵妃……是她陷害的臣妾!” 顾皇后伸手指向郁贵妃,眼睛里迸射出猩红的恨色。 郁贵妃满脸委屈,瞬间就红了眼眶:“陛下,就因为臣妾担心太后而说了几句实话,皇后娘娘现在就要反咬臣妾一口,可是皇后娘娘似乎忘记了,太后可是臣妾的亲姑母,臣妾就算心再狠,也不可能加害自己的亲姑母。倒是皇后娘娘,掌管六宫,却一向跋扈蛮横,素来连太后这位长辈也不放在眼里……” “你若再敢胡说,本宫要撕拦你的嘴!” 顾皇后美艳的容貌因气愤变得扭曲,抬手便欲一记巴掌甩向郁贵妃。 却不料,她高高扬起的手,还未落下便被身侧的楚道行一把攥住,狠狠地甩落下来。 “够了!朕还在这里站着,皇后就如此撒泼,依朕看来……你的眼里不仅没有太后这位长辈,就连朕也没有了!” 楚道行眉心紧锁,冷眼瞥了眼顾皇后,冷哼一声。 男人的话,仿若一盆冷水从顾皇后的头顶泼下,顿时让她眼底的气焰浇灭,取而代之的是慌乱的神色。 顾皇后突然意识到,这会儿当着所有王公大臣的面,不能忤逆了陛下的威严,否则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她一把抱住楚道行的胳膊,语气继而楚楚:“陛下,臣妾是因为被人栽脏陷害,才会如此生气……” 眼下,皇后娘娘嫡出的皇子楚元德还在关禁闭,还等着她求陛下恢复三皇子的太子之位呢! 顾皇后愈想愈觉得现在不是和陛下斗狠的时候,语气更软了几分:“春兰和秋菊都是跟在臣妾身边十多年的婢女,既然是她们侍候不周,才闹出今日这出乌龙,臣妾愿意把她们二人交由陛下处置……” 说到这里,顾皇后也心疼的咬紧了牙。 她也舍不得春兰和秋菊这两个奴婢,可是眼下事态已经闹到了这般田地,只能牺牲这两个奴婢,才能勉强找个台阶让她平安落地。 虽然这个说辞有些勉强,但是以顾皇后对陛下的了解,看在她娘家西北王的面子,陛下还是会排除众议袒护她的。 只是,让顾皇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楚道行的回答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巫蛊乃宫中禁术,人尽皆知……这是要掉脑袋的重罪!皇后身为六宫之首,母仪天下,却一句话将罪责推脱到两名婢女的身上,就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可是,这件事情朕又要如何面对太后?又该如何对眼前的这些王公大臣和嫔妃女眷们作出交代?” 男人言辞犀利,掷地有声! 王者威严和不容忽视的冷洌,着实吓傻了眼前的顾皇后。 她的声音透着颤,眼神依然是不能置信的惊恐: “陛下……这是何意?” 楚道行无情的甩开了妇人的手,冷声下令:“这两名奴婢罪不可恕,拖下去斩了!将皇后打入冷宫,听候发落!” 闻声,顾皇后两眼一黑,整个人瘫软倒地。 要知道,被打入冷宫也就意味着皇后的头衔被废除了。 谁都知道陛下一向偏袒顾皇后,今日却惩罚的如此之重。 不仅王公大臣们惊诧不已,后宫妃嫔们亦是不能置信。 就连这件事情的始仲俑者郁贵妃,杏眸深处亦划过一道惊诧异色,不过很快便被意外欣喜替代。 顾皇后被打入冷宫,同样也就意味着三皇子再无翻身的机会。 这对于七皇子楚元戟而言,离太子之位也就更近了一步。 第141章 就是颗定时炸弹! 随着楚道行一声令下,顾皇后的两名随身婢女被拖下去问斩。 而已经晕厥过去的顾皇后,很快也被奴婢架走了。 身着龙袍的天子,再次威严开口:“定王妃留下,其余人等全都散了!” 闻言,沐云歌心头微惊。 她猜不透,陛下为何偏偏要单独留下自己? 而在陛下身旁的有郁贵妃,原本刚刚暗松了一口气。 这会儿,却在听见陛下要单独留下沐云歌时,杏眸划过一道戒备。 园子里的宾客齐齐退下。 唯有郁贵妃的脚下却似灌了铅似的,她离开园子的步伐极其缓慢,目光凝向沐云歌。 沐云歌领命,朝着陛下的方向而来。 不过,她远远地便察觉到了贵妃娘娘投来的目光。 在她与郁贵妃擦肩而过的那刹,接收到了妇人眼神里别有深意的警告。 沐云歌微微颔首,算是向妇人行了礼。 她这才径直来到了楚道行的面前:“不知陛下单独召见云歌,有何吩咐?” 此时,园子里除了陛下身边的亲信,只剩下了沐云歌。 楚道行苍劲如鹰的锐眸,直勾勾地盯着沐云歌: “朕只想知道,今日园子里发生的事情,可与定王妃有关?” 男人的语气听似慵懒,实则凌厉。 这一问,着实惊到了沐云歌。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陛下竟然会将巫蛊之术与自己联系到一起。 沐云歌秀眉微蹙:“陛下为何要怀疑臣妾?就因为云歌曾经用催眠术医治好了陛下的心疾?” 她的眸光直视上陛下的锐眸,眼睛里透着坦荡的清亮。 刚才那瞬间,沐云歌第一反应,确实被陛下的话惊到了。 但是她脑子转念一想,很快就想明白了陛下为何会怀疑到她。 当初,沐云歌为了医治陛下的心疾,而采用了催眠术。 而她的伎俩,却偏偏被楚道行识破了。 如今这个时代,催眠术在世人的眼里,恐怕与巫蛊之术无异,同样透着不可思议。 沐云歌心中不由揣测,陛下应该是在刚才就怀疑她了? 面对她的反问。 楚道行面色肃然,威严而庄重:“你上次为朕治疗心疾的法子,确实有些邪门,不得不令朕怀疑。” 虽然男人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吓唬人。 不过,沐云歌心里清楚,陛下并不会为难她。 因为,楚道行刚才已经下令惩处了顾皇后,这个罪名顾皇后已经背下了。 此刻陛下召见她,还故意遣退了所有人。 显然,楚道行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怀疑的人是沐云歌。 沐云歌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透亮,正色回答:“云歌当初为陛下治疗心疾的法子是催眠术,这是医书里有记载的心理疗法,与巫蛊之术截然不同。” 她明确否定,这件事情与她无关! 楚道行鹰眸泛着锐利的精芒,似要穿透过她的眼睛,看穿到她的心里去。 幽沉的口吻,依然透着试探:“也就是说……加害太后的人并不是你?” 沐云歌斩钉截铁地回答他:“臣妾的医术只会救人,不会害人。” 楚道行点了点头:“朕暂且愿意信你!不过…… 在没有确定太后的病情之前,你必须留在宫里。倘若太后安然无恙,朕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放你离开!” 沐云歌皱紧了眉头。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陛下刚才这番话的意思,是要将她扣留在宫里? 倘若真是这样,沐云歌觉得陛下过于蛮横无理! 她定了定神,认真问道:“陛下这话又是何意? 万一太后娘娘有个好歹,陛下莫不是要将这笔账算在云歌的头上?” 楚道行慵懒的幽幽应答:“所以,你必须确保太后能安然无恙……” 他不管这个定王妃会的究竟是医术,还是巫蛊之术,眼下必须确保太后安然无恙。 今日,太后是在寿宴上出的事。 王公大臣们全都看在眼里,万一太后有个好歹,当然也会有损楚道行的天子威严。 听到这里,沐云歌才算是明白了陛下的真正意图。 他单独留下沐云歌的目的,是因为认定沐云歌的“医术”能确保太后安然无恙。 如此一来,沐云歌也看出了,谋害太后的罪名是陛下故意安在了顾皇后的头上。 其实陛下心里早就看明白,真正的凶手并不是顾皇后。 沐云歌的心里也不禁涌上一股寒意。 天子还真是无情! 只要是任何威胁到了陛下龙威的人,楚道行都不会手下留情。 沐云歌也自知,胳膊拧不过大腿,她当然无法违抗圣命。 所以,垂眸思索了片刻后。 沐云歌抬眸,缓缓开口:“既然陛下如此信得过云歌,云歌自是会竭尽全力的护太后娘娘平安无恙。 ” 硬碰硬自是不行,她便先应下来。 楚道行半眯着眸,满意地点下头:“很好!朕就知道你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与戟儿倒是天生一对! ” 沐云歌紧接着又道:“不过,云歌还有一件事情想说……” 陛下似没想到她的话还有下文,鹰眸微沉:“定王妃但说无妨!” “陛下可还记得,当初在莲宫曾对云歌许个一个愿望?这件事情……可还算数?” 宫中人心叵测,从陛下到各宫妃嫔,都让沐云歌觉得步步惊心。 眼下到了这一步,沐云歌觉得是时候要用到这一张底牌了。 她要早点摆脱定王妃的身份,这样才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楚道行凝着她,沉稳应道:“君无戏言!朕许给你的承诺,自是会说话算话。更何况,你现在还怀着皇室的血脉……” 陛下最后的这一句,倒是提醒了沐云歌。 她要和离!但现在还不是开口的时候! 沐云歌垂眸轻声道:“陛下的话,云歌谨记于心。等太后娘娘的身子无恙,云歌再向陛下开口提出我的要求!” 此刻,她在心里不禁有些懊恼起白贤妃来。 正是因为白贤妃今日的一番算计,才会让她迫不得已假装怀孕。 现在闹得宫中皆知。 沐云歌现在可以确定,她肚子里的“孩子”若不解决掉,想要求陛下和离,恐怕不易。 所以,她才选择了缓兵之计。 这件事情必须想个办法做个善了。 正好,陛下命令她暂且留在宫里照顾太后的病情。 这也给了沐云歌时间,让她想办法思忖对策。 楚道行摆了摆手:“那就如此说定了,定王妃也退下!朕想一个人静静……” 沐云歌微微福身行了礼,很快便退出了殿门。 没想到,她刚走出神仙殿的大门,就看见了去而复返的白贤妃。 迎面而来的白贤妃,脸上少了平日里伪装的温柔,戾色尽现。 而她此时此刻的气势,明显是冲着沐云歌的方向来的。 果不其然,白贤妃霸气地拦下了沐云歌的去路: “定王妃,本宫劝你还是乖乖把人交出来!” “贤妃娘娘让我把谁交出来?” 沐云歌雾眸半眯,见贤妃娘娘这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莫非是……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却又很快否定,觉得不太可能! 白贤妃冷哼一声:“定王妃还要在本宫面前装模作样吗?本宫当然是让你把玲珑那个贱婢交出来!” 她原本就奇怪沐云歌今日在神仙殿竟然躲过了她的算计。 当她回到常宁宫之后,得知玲珑失踪的消息,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沐云歌。 白贤妃的话,竟然印证了沐云歌方才心中的猜测。 难道是玉树担心她被牵连,所以冒险将玲珑从常宁宫带走了? 沐云歌心中揣摩着,却又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可能。 可是白贤妃已经兴师问罪找上了她,玲珑肯定是失踪了! 沐云歌面色平静如水,淡淡对视上白贤妃的杏眸:“如果臣妾没有记错的话,玲珑那丫鬟应该是贵妃娘娘宫里的人?贤妃娘娘如此理直气壮地来找臣妾要人,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以为玲珑那丫鬟是常宁宫的人呢!”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却又颇有四两拨千斤之势。 顿时让气晕了头的白贤妃,在瞬间找回了理智。 没错! 她这般兴师问罪地来找沐云歌要人,无疑也是承认自己私扣了郁贵妃的人。 这原本就是见不得光的事,哪敢明目张胆地告诉他人。 白贤妃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怒视着沐云歌,气势依然还在。 她的嗓音却下意识地压低了许多:“虽然不知道定王妃今日是用了什么法子瞒天过海,但是本宫知道,你和定王根本就没有夫妻之实……” 说到这里,白贤妃的唇角突然勾勒起一抹邪魅冷笑,语气多了几分讥讽嘲弄:“本宫就一直纳闷,高冷不可一世的定王殿下,面对京城第一丑女……怎么可能睡得下去?就算换作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面对你这样的丑八怪,怕是也很难提起兴致!” 丢下恶毒的讽刺,白贤妃扬起她那高傲的下巴: “就算没了玲珑那丫鬟,本宫一定能有办法揭穿你。 ” 假如今天的太医真是被定王府收买了,整个太医署的人,也不可能全都是定王府的人。 白贤妃这一回,还真是和沐云歌杠上了。 她冷白了沐云歌一眼,掉头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凝着妇人婀娜妖娆的背影,沐云歌皱了皱眉头。 她不想惹麻烦,可是麻烦似乎总会主动找上门。 这个白贤妃显然是不会善罢甘休,而且她信誓旦旦的语气,显然不相信沐云歌有了身孕! 既然如此,沐云歌只能想办法,在解决肚里“孩子”的同时,一并将白贤妃这个麻烦也解决掉。 这便是一箭双雕! 她脑子里正在筹谋着要如何一箭双雕,忽闻天竺玉树的声音传来——“王妃!” 沐云歌见到她们二人,不由想到刚才白贤妃说的话。 眼看着两名丫鬟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沐云歌这才压低了嗓音问:“玉树,可是你从常宁宫带走了玲珑?” 玉树微怔,连连摇头:“常宁宫戒备森严,奴婢根本连进也进不去,就算想把人带出来,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既然不是你……莫非是玲珑自己逃走了?” 沐云歌秀眉蹙得更紧了,现在不论玲珑是被人带走还是自己逃走了,她都仿佛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炸。 “玉树,你悄悄四处搜寻,看看能不能发现玲珑的踪迹……” 虽然希望有些渺茫,但总比什么也不做的好。 玉树点头领命,紧接着便先行离开。 沐云歌在天竺的陪同下,前往慈心宫。 却在半道上遇见了杜随。 杜随神色凝重,双手抱拳:“王爷请王妃即刻前去德阳宫……” “我奉陛下旨意,要去慈心宫看望太后。” 在和离之前,沐云歌不愿再与楚元戟纠缠不清,能避则避,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就在她绕过了杜随的身体,却不想对方脚移乾坤,再次拦下了她的去路。 “王爷找到了玲珑那丫鬟,王妃……还是去一趟德阳宫的好。” 杜随的语气依然恭敬,但是也不难听出不容拒绝的执拗。 他奉了王爷的命令,一定要将王妃带去德阳宫,倘若王妃执意不从,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就算失了礼数他也是一定要把人绑过去的。 原来是楚元戟从常宁宫里将玲珑带走了! 沐云歌有些意外,但很快便恢复了如常神色。 其实她早就该想到的,能够在戒备森严的皇宫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掳走一个大活人,有这样本事的人屈指可数,定王肯定算其中一个。 既然事关玲珑,也同样关系着沐云歌,她只好改变主意,走一趟德阳宫。 况且,沐云歌也看出来,就算她不肯去见楚元戟,杜随也不会让她如愿。 “好!我跟你去!” 杜随也不由暗松了口气:“多谢王妃没有让属下为难……” 德阳宫。 杜随在前面引路,沐云歌才知道原来德阳宫里还有如此隐蔽的地道和地牢。 石壁上插着火把,阴暗潮湿的青石台阶,蜿蜒漫长。 他们一直往下走,约莫一炷香的时辰。 沐云歌的耳畔,隐约听见了有女人的嘤嘤哭泣声。 第142章 肚里的孩子帮她解了围!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玲珑被五花大绑在铁柱上。 她气若游丝的嘤嘤的哭泣声,在阴冷的地牢里分外清晰:“奴婢句句属实,是贤妃娘娘的威逼之下,奴婢不得已才说的。” 沐云歌此时已经走了下来,她的目光落在玲珑的身上。 只见玲珑的脸上有利刃划过的痕迹,鲜血顺着脸颊轮廓滑落,血迹斑斑。 她的身上亦有鞭印,旧痕新伤,看来今日她进宫后,是没少吃苦头。 昏暗的光线下。 楚元戟虚眯着鹰眸,顺着脚步声朝沐云歌的方向望去。 男人嗓音低冷,透着不悦:“歌儿既然早就知道玲珑落在了白贤妃的手里,你为何不告诉本王?否则今日在神仙殿,也不至于被白贤妃如此拿捏……” 楚元戟原本就纳闷,白贤妃今日之举,确实分外反常。 正巧,他今天紧跟在沐云歌身后进入戏园子以后,敏锐地察觉到白贤妃与沐云歌之间的异样。 楚元戟前思后想,愈想愈觉得蹊跷,于是派了暗卫潜入了常宁宫。 这才发现,原来玲珑那丫鬟竟然落在了白贤妃的手里。 此时,面对男人的质问,沐云歌面色平静无波。 她坦坦荡荡,清声回应:“玲珑这丫鬟是我放她离开的定王府,我说过无论是什么后果,我都会自行承担,绝不会牵连到定王。” 哼! 楚元戟的俊脸却在瞬间变得黑沉:“你可还记得本王说过,我们是串在一条绳上的……歌儿,你不该对本王有所隐瞒!” 这个小女人,倒是回答得光明磊落。 可是,沐云歌突然开始对男人有所隐瞒,这个变化让楚元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疏远。 他不喜欢在这小女人的身上,看见她这样的改变。 沐云歌抿了抿唇,瞥了眼浑身是伤的玲珑,低沉开口:“事到如今,王爷打算如何处置她?” 发生过的事情,她不想为此再与楚元戟继续争辩。 眼下,玲珑落在了楚元戟的手里。 以沐云歌对男人的了解,玲珑这丫鬟恐怕是难活着出去了。 果不其然,楚元戟眯着眼,神色慵懒矜贵的冷瞥向浑身是血的丫鬟玲珑,幽冷逸出:“你永远都要记住,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闻言。 玲珑吓得呆滞的杏眸瞬间回神,全身止不住的颤抖痉挛。 她紧张又胆怯的哭泣声断断续续传来,气若游丝,却又似拼尽了全力——“奴婢不想死……求定王殿下和王妃开恩,奴婢……绝对不会再对外泄露半个字……求定王殿下看在奴婢侍候贵妃娘娘多年的份上,就放奴婢一条生路!” “倘若你没有在常宁宫说过那些话,本王或许还能给你一条活路,现在……你没机会了!” 楚元戟皱了皱眉头,想到接下来还要对付白贤妃,不禁有些懊恼地将怒气全都撒在了玲珑的身上。 倒是沐云歌,看着浑身是血的玲珑,不禁起了恻隐之心。 眼前被吓得魂飞魄散的玲珑,哪里还有平日里的狐媚惑人,看着不过就是个浑身是伤的可怜丫头。 眼看着地牢里的黑衣暗卫,在接受到楚元戟的眼神示意,正要拔剑给玲珑做个了结时。 沐云歌冷不丁地开口:“等等!” 楚元戟慵懒一抬手,示意黑衣暗卫住手。 紧接着,他的目光与沐云歌正面相对,眼神里生出一缕暗色。 似是看穿了沐云歌想开口为玲珑求情,男人先发制人:“她若不死,总会是一个祸患!” 楚元戟沉稳笃定的口吻,明显透着警告意味。 他这是要让沐云歌把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进肚子里! 沐云歌垂眸稍微犹豫了片刻,再抬眸。 她正色凝盯着楚元戟暗沉的鹰眸:“其实……这丫鬟可以不用死!定王别忘了,你我和离在即,只要在和离之前暂且将她关押在此,等定王与我和离之后,也没人会再追究你我的关系,等到了那个时候,定王再把这丫鬟放了便是!” 好歹也是一条人命! 虽然玲珑这丫头心术不正,但她只不过是想凭着几分美色,攀龙附凤罢了,也并非大奸大恶之徒。 沐云歌只能尽自己所能,希望可以说服楚元戟,挽回一条性命! 这一瞬,被绑在铁柱上的玲珑,那双桃花眼底也不禁划过不可思议的复杂眼神。 她万万没有想到,关键时刻愿意救自己的人,会是沐云歌! 楚元戟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沐云歌的身上:“你这是执意要与本王和离?” 男人低沉的嗓音,努力克制着心中不快。 “和离之事,原本就是定王早就与我商议好的,等今日太后娘娘的寿辰过去,王爷就该履行承诺,亲自向陛下请旨和离才是。” 沐云歌秀眉微挑,和离的事情男人一拖再拖,到现在她已经有点看不透定王的意图了。 不过,就算定王出尔反尔,这件事情她也已经有了筹谋。 楚元戟薄唇紧抿,明显不愿再接答她的话。 只见他一拂袖袍,沉着脸冷冷丢下句:“人暂且关押在此,每日让人送饭给她,留着一条命便是。” 男人大步流星,如同一阵疾风驰过,高大欣长的身影瞬间便消失在青石台阶的尽头。 他这一声令,无疑算是答应了沐云歌刚才的请求,暂且留下了玲珑的这条小命。 沐云歌深凝了一眼血迹斑斑的玲珑,嗓音清清冷冷:“等我与定王和离之后,我会再次请求定王,让他放了你!” 虽然她也不能确定,楚元戟会不会改变主意,眼下她力所能及的也只能如此。 就在沐云歌欲转身离开的那刹,玲珑突然虚弱地再度开口——“奴婢……有话想对王妃说!” 此时此刻,地牢里的暗卫和杜随都跟着楚元戟身后离开了,阴冷潮湿的空气里只剩下了沐云歌和玲珑。 沐云歌刚迈出的脚步,又缓缓收了回来。 她眸光泛疑,视线再次落在玲珑的身上:“你想对我说什么?” 玲珑吱吱唔唔:“奴婢这次进宫……原本是受了有郡王殿下的胁迫,郡王殿下逼奴婢服下了毒药,让奴婢回到贵妃娘娘身边……等候郡王殿下下一步的差遣!可是……还没等奴婢见到贵妃娘娘,就被白贤妃的人抓走了!” “你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些?” 沐云歌平静的望着她,她知道玲珑刚才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 也突然明白,楚元傲离开京城之前胸有成竹的那番话,原来是因为手里握着玲珑这颗棋子,想要利用这个丫鬟达成某种目的! 玲珑额头上冒着冷汗,除了身受重伤,每日傍晚时分,郡王逼她服下的毒药都会发作,万蚁蚀心的感觉,着实是生不如死。 “奴婢从小就进了宫,身份卑微,所以才会绞尽脑汁地想要攀附权贵,从此飞上枝头。可是……直到今日奴婢才明白,我的命在那些权贵的眼里,始终不如一只蝼蚁。也只有定王妃……是唯一将奴婢的生死……放在眼里的人。所以……奴婢就算是真的会死去,也要把这些话告诉定王妃。” 她的身体因为毒性发作,血肉骨髓都仿若被烈焰灼烧着,双目赤红,发出痛苦的哼声。 沐云歌探手号了她的脉,确实是有中毒的迹象。 可是仅凭号脉,沐云歌也无法确诊毒性,得经过验血看到数据,才能对症下药。 她皱了皱眉头,问眼前的玲珑:“既然郡王要留着你,他应该会留解药才是,解药在哪儿?” 沐云歌猜得没错,楚元傲确实有留下部分解药给玲珑。 也仅仅只是能暂时缓解她的痛苦,留着小命为他办事而已。 此刻,玲珑沾染着鲜血的脸颊,因痛苦而颤抖痉挛,小脸扭曲成了一团。 她含糊不清地痛苦回答:“解药……被贤妃娘娘搜走了!” 白贤妃知道她是郁贵妃派去定王府的眼线,突然见她回宫,自是认定玲珑是带回了重要的消息,早就将这丫鬟浑身上下搜了个遍。 郡王殿下留下的几颗解药,也全都被搜走了。 这时,沐云歌突然想起自己的袖袋里还有麻醉剂和止痛针。 她迅速掏出来,为玲珑注射。 很快,玲珑的痛色便得到了缓解,连她也感到不可思议。 “定王妃……这是怎么做到的?” 玲珑的目光落在沐云歌的手上,似看见了奇怪的透明细管,里面殷红的液体好像是她的血液。 沐云歌低沉的嗓音传来:“我会想办法弄出解药,你再忍耐几日。” 刚才她抽了玲珑的血液样本,等化验结果出来,就可以配制出救她的解药。 闻言,玲珑呆若木鸡,一时竟然忘了反应。 等她再回过神,沐云歌的背影已经远去,渐渐消失在昏黄的青石台阶远处。 沐云歌从地道里出来时,天竺正急得团团转。 密道的门外有暗卫守着。 之前没有楚元戟的允许,天竺只能等在密道外,不得进入。 早在一炷香之前,王爷和杜侍卫他们就出来了。 可是天竺却没见着王妃的身影,一颗心忐忑难安。 小丫头正在担心,是不是王爷将王妃关押进了地牢。 也就在这个时候,沐云歌现身了。 让天竺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终于落回到肚子里。 “王妃……” 小丫鬟眼眶泛红,声音透着哽咽。 沐云歌怔了怔:“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 天竺赶紧连连摇头:“奴婢是担心王妃……” 沐云歌看她撇着嘴的可爱模样,忍不住低笑出声:“瞧你这点出息,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她拍了拍天竺的小脑袋:“先陪我去趟慈心宫,看看太后娘娘的情况……” 沐云歌没有忘记,自己还要重要的任务在身。 只有确保了太后娘娘安然无恙,她才有机会和陛下谈条件。 天竺点点头,忙不迭的跟在主子身后。 德阳宫里,并没有见到楚元戟的身影。 这样倒也清静,沐云歌直接带着天竺前往慈心宫。 慈心宫外,奴婢前去通传。 沐云歌只能先在殿门外等候,很快便有奴婢前来请她进殿。 奴婢在前面引路,直接引着沐云歌来到了太后娘娘的寝殿门外。 “贵妃娘娘,定王妃带到了。” “让她进来!” 郁贵妃的声音从内寝传来。 沐云歌推门走了进去,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太后榻前的郁贵妃。 “臣妾给母妃请安!皇奶奶的情况怎么样了?” 在她还没有与楚元戟和离之前,还是要尊称一声母妃和皇奶奶,以免节外生枝。 郁贵妃凝着她,眸光幽深:“本宫知道你早就猜到了,今日园子里的意外……正是本宫和太后一手策划的,目的就是要扳倒皇后。” 床榻上,也传来了太后的两声轻咳。 看来太后确实无恙,不过是躺在床上装装样子。 沐云歌清了清嗓子:“既然皇奶奶无碍,那云歌就放心了。” 就在这时,郁贵妃的嗓音再度扬起:“今日在神仙殿的园子里,陛下遣退了所有人,唯独留下了你,本宫想知道……陛下究竟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沐云歌眼帘微垂,她当然不能告诉郁贵妃,陛下心里其实知道,加害太后的凶手并非顾皇后。 “陛下心情不好,让云歌陪他对弈一局。” 其实沐云歌也猜不透,陛下究竟是否知道,这出戏其实是太后自导自演的? 这深宫高墙之内,人心比海水还深不可测。 郁贵妃对她的话,显然也是半信半疑。 她的杏眸仔细在沐云歌的身上来回打量,凌厉的眸光直看得沐云歌有些心虚忐忑。 就在沐云歌被郁贵妃盯得浑身不自在时,太后的声音从榻上飘来。 “云歌还怀着身孕,还不快给她赐座。当心动了胎气……” 太后娘娘的这一声,倒是正好打消了郁贵妃的疑虑。 没错,太医刚诊断出沐云歌怀了身孕,有了楚元戟的孩子,那他们现在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郁贵妃低沉的声音扬起:“坐下说话!” 沐云歌也知道,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为她解了围。 第143章 真是个厉害的角色! 沐云歌也在床榻前的位置,缓缓坐了下来。 她轻声开口:“陛下很担心皇奶奶的身体,特意吩咐让云歌留在慈心宫一尽孝心,照顾皇奶奶……” 太后娘娘抬了抬手,郁贵妃便上前将太后扶坐了起来。 只见,太后的眼睛里藏着精锐的光芒。 老人家唇角勾勒着笑,幽幽道:“虽然陛下今日在园子里严惩了顾氏,可是哀家又怎知道他究竟是不是装作样子,所以还要再观察几日……” 只要顾皇后身后有西北王这座靠山,陛下就不会拿她怎么样。 所以过去的二十多年,陛下对顾皇后的袒护,在皇宫里几乎是人尽皆知。 可是,这次陛下突然一反常态,反倒让太后娘娘产生了怀疑。 巫蛊之术在宫中确实是犯下大忌,太后正是要利用这一点,让陛下骑虎难下,不得不惩罚顾氏。 但当得知陛下命令将顾氏打入了冷宫,太后娘娘还是感到惊诧的。 只有沐云歌心里知道,陛下这次是真的铁了心想要拔掉西北王这颗虎牙。 看似一反常态的将顾皇后打入了冷宫,也许只是陛下将计就计。 楚道行之所以没有立即废了顾氏的皇后之位,在沐云歌看来,应该是陛下还不能确定楚元傲进入西北之后,能不能成功除掉西北王。 所以,楚道行也留了后路。 他将顾皇后打入冷宫,暂且没有废除她的皇后之位,也是为了自己的后路。 沐云歌没想到太后娘娘在自己面前,倒是无丝毫隐瞒。 这与以前相比,确实大相径庭。 看来是真的将她当成了自己人。 沐云歌凝着太后娘娘,轻声又道:“那这几日… …云歌就留在慈心宫照顾皇奶奶!” 一来这是陛下的旨意,二来她也不想住在德阳宫,减少和楚元戟见面的机会。 闻言,太后娘娘却低笑出声:“云歌你如今怀有身孕,哀家怎么能让你操劳照顾我这个老太婆?不过……你能留在慈心宫多陪我这个老太婆几日,哀家倒是很高兴,也能有人解闷。” 一想到沐云歌很快就能为戟儿开枝散叶,太后娘娘就很高兴。 就在他们正聊得起劲时,寝殿门外又传来了奴婢的通传——“贵妃娘娘,六皇子携同程侧妃,前来探望太后娘娘。” 是楚元烨和程湘水前来探望! 太后眼角的笑意瞬间敛尽,她给了郁贵妃一记眼色。 郁贵妃点点头:“传六皇子和程侧妃进来。” 与此同时,太后娘娘已经重新躺回到榻上继续装作昏迷。 沐云歌知道,太后娘娘之所以没有拒绝六皇子探望,也是不想引起怀疑。 郁贵妃压低嗓音提醒:“一会儿六皇子他们进来,你可别露了馅儿。” “臣妾一定谨言慎行。” 沐云歌佯装乖巧地点了点头。 很快,楚元烨携同程湘水一起,在奴婢的引领下来到了太后的寝殿。 “元烨给贵妃娘娘请安!” 程湘水同样俯身行了礼:“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烨儿免礼!这位……就是新提拔的兵部尚书程大人的千金?” 郁贵妃的嘴角扬起浅笑,楚元烨十岁起便与元戟元胤一起在她身边长大,于她而言也算是半个儿子。 以往,楚元烨不问朝堂之事,与永宁公主婚后游山玩水,倒也让郁贵妃并无防范之心。 可是近日,陛下重用了楚元烨,兵部尚书之女又嫁进了誉王府,一桩连着一桩的事儿,还着实是很难让郁贵妃心安。 她用心疼爱过的半个儿子,会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和她的亲生儿子兵戈相对? 楚元烨温文有礼地点头应声:“正是!不过…… 湘儿与元烨相识在多年前,缘分天定,只是如今才得以走到一起。” 他不留痕迹的一番话,显然是为了打消郁贵妃心中的猜疑。 言外之意便是,他娶程湘水是两情相悦,与程大人的官位迁升并无关联。 郁贵妃嘴角依然挂着笑,点下头:“既是天定的缘分,本宫也为你感到高兴,听闻程侧妃也有了身孕,誉王府的人丁是越来越兴旺了。” “承贵妃娘娘吉言,元烨能有今日的福气,也都承蒙了皇奶奶和贵妃多年的照顾。” 楚元烨始终温文有礼,说出的话也极是暖人心扉。 沐云歌注意到,郁贵妃在听了他的这番话后,眼底的戒色明显消褪散去。 这也让沐云歌更加意识到了,六皇子楚元烨是个厉害的角色。 首先,楚元烨这个人,真的能将情绪隐藏得极深。 相比起楚元戟,他看上去更容易让人亲近,也更容易令人放下戒备之心。 可实际上,沐云歌却觉得楚元烨更加高深难测,也更加可怕。 倒是外表看起来刚正不阿,冷毅无情的楚元戟,在她的眼里比六皇子要更加心软,更为善良。 一番寒暄之后,楚元烨的目光投向了床榻上的太后。 “皇奶奶的情况如何?太医是怎么说的?” 郁贵妃轻叹一声:“太医也探不出个究竟,只能暂且开了些补方,用汤药吊着太后娘娘这口气,再观察几日看看。” 就算楚元烨是在她身边长大的皇儿,终究不是亲生的儿子,有些事情还是要瞒住他。 楚元烨步态优雅,踱步到太后的榻前。 温润如玉的眸底泛着浅浅的精光,轻轻握上太后娘娘的手:“皇奶奶,烨儿会日夜为你祈福,你可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楚元烨说了一番诚挚感人的话,又在床前逗留了片刻,这才转身望向郁贵妃:“皇奶奶昏迷未醒,这些日子怕是要辛苦贵妃娘娘了,元烨明日再进宫来探望皇奶奶。” “难为烨儿你的一片孝心,皇奶奶若是知道也定然会被你感动。不过……陛下如今刚对你委以重任,你还是要勤于政务,皇奶奶这里有本宫照顾,出不了大事!” 郁贵妃知道太后是假装昏迷,自是不能让六皇子来得频繁,否则迟早会被看出端倪。 刚才楚元烨在太后娘娘的榻前站立了一小会儿,郁贵妃紧张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再听男人开口说明日再来探望,立刻婉转的一口回绝。 楚元烨听了贵妃娘娘的话,温和顺从地点下头: “也好!那就要辛苦贵妃娘娘了,若有什么事情是元烨力所能及的,贵妃娘娘只管差人捎句话便是。” 坐在旁侧的沐云歌,此刻愈发能感觉到六皇子是极擅察言观色之人。 或许他已经察觉出了太后娘娘的异样,却未露声色也不一定。 很快,楚元烨便带着程湘水先行告退。 直到长廊外完全静了下来,太后娘娘低沉的声音才从榻上传来:“难为这孩子对哀家还能有这份孝心……” 看得出,太后娘娘对六皇子也颇有好感。 郁贵妃微敛下眸,附和着太后的话:“当年若不是太后垂怜,这孩子若是落到了皇后宫里,恐怕会和长皇子落下一样的下场。玉昭仪离世时他已经十岁,那么大的孩子心里是知数的,他心里定然还是会念着太后的这份恩情才是。” 太后娘娘眸色幽深,似飘到了多年前的记忆,不同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息里,似夹杂着遗憾、惋惜、无尽的酸楚。 “姑母这是又想起表哥了?” 郁贵妃跟在太后身边这么多年,自是对太后的心思十分明了。 当年的靖王殿下楚道先,是太后诞下的唯一血脉,也是太后这一生的悔恨。 太后再次缓慢地从床上坐起,郁贵妃和沐云歌都会意地上前搀扶。 只见太后娘娘的目光望向寝殿西角的方向,沐云歌顺着老人家视线的方向望去,意外地注意到,西北角的方向有张乌木台案,上面竟然供奉着一座灵牌。 “吾儿冤死二十八年,哀家明知是西北王害死了他,却眼睁睁地看着顾氏那个贱人嚣张跋扈的统掌后宫二十余载。哀家愧对死去的先儿……” 太后娘娘轻轻挣开二人的搀扶,朝着灵牌的方向走去。 只见她娴熟的在靖王的灵牌前插上在三根香,伤感的语气又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先儿,哀家今日总算是为你出了一口恶气!哀家的有生之年,但凡有一丝机会,也一定会扳倒西北王,让顾氏满门血债血偿!” 原来,太后娘娘从来没有忘记这笔血海深仇。 沐云歌心想,倘若太后娘娘知道,陛下如今也是一心一意的想要除掉西北王,不知会不会又惊又喜。 只闻太后的哀叹声再次传来:“只可惜,你当年走得匆忙,也未能留下一儿半女,哀家如今想起来,也忍不住恨自己。当年若不是哀家极力反对你娶玉家的女儿,也许还能让你留下一丝血脉,也能为哀家留下个念想……” 沐云歌早就对玉家和皇室之间的纠葛了如指掌。 太后娘娘一开口提到玉家的女儿,她才明白,原来当年玉夙与楚道先有情人未能成眷属,是因为太后娘娘的极力反对。 看来楚道先对玉夙也是一往情深,非她不娶。 最终战死在西北沙场,也未能留下一儿半女。 太后娘娘在靖王的灵牌前伤心的许久,郁贵妃终是忍不住,上前劝阻。 “姑母若要是真伤了根本,表哥的在天之灵也难以安宁。姑母今日已经扳倒了顾氏,等有朝一日戟儿得势,定会为表哥报仇,让西北王满门血债血偿,付出代价。” “好!哀家一定会竭尽全力,助戟儿坐上太子之位。” 太后娘娘苍劲的骨子里,透出一股子狠劲儿。 她这一生最后的夙愿,就是为儿子报仇。 说完这句话,太后娘娘的目光紧接着便落到了沐云歌的身上。 “云歌,你能嫁给戟儿……也算是有福之人!有朝一日戟儿册封太子,你便是太子妃。哀家和贵妃都把你当作自己人,做任何事情也不再对你隐瞒,这份信任……你可要好好珍惜!” 太后的眼神,直让沐云歌的心咯噔一下,莫名变得紧张。 倘若有可以选择的机会,沐云歌也不想知道这么多的秘密。 她早就明白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可偏偏她就好像是吸引秘密的体质,谁都爱找上她! 玉家、陛下、太后、还有不消停的楚元傲,这些事情就没一个能让她省心的。 “云歌谨记皇奶奶的教诲!” 沐云歌口里乖巧的应答,心里却是已经开始琢磨,要如何解决肚子里的孩子。 这件事情亦是迫在眉睫,趁着太后娘娘还陷入“昏迷”的这几日,她必须毫无痕迹的解决这件事情,然后才能名正言顺的请陛下赐和离昭书。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了奴婢的通传:“贵妃娘娘,贤妃娘娘前来探望太后。” 沐云歌的眸光微亮,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就算她不陷害白贤妃,白贤妃也不会放过她。 郁贵妃秀眉微蹙:“就说太后陷入昏迷,太医说需要静养,让白贤妃请回!” 虽然白贤妃名下无子嗣,不会对楚元戟册封太子造成威胁,可是她的娘家是白府,白旭琨素来爱暗中给楚元戟使绊子。 所以,郁贵妃对白家不满,对这位白贤妃也没什么好感。 沐云歌却在这时轻声开口:“母妃就这样三言两语便将贤妃娘娘打发了,难保她日后不会在陛下面前告状,说自己来探望皇奶奶,却被母妃挡在了门外… …” 在她的提醒之下,郁贵妃细细一想,似觉得她的话确有几分道理。 “可是……太后现在的情形,确实不时宜常有人来探望。” 郁贵妃眉心微锁,面露难色。 沐云歌这才更进一步,主动请缨:“不如让臣妾亲自去说,也显出几分诚意,不会让贤妃娘娘觉得是母妃刻意怠慢……” “还是云歌考虑得周全,哀家准了,你去!” 不等郁贵妃点头,太后娘娘已率先应下了她的话,苍劲的眸儿还流露出了几分满意。 看得出老人家对这个皇孙媳,是越来越满意。 虽然人丑了些,但娶妻要贤,这才能兴旺家业。 沐云歌点下头,接着便走出了太后娘娘的寝殿,顺着长廊远望向尽头,一眼便看见了白贤妃的身影。 第144章 前来一探虚实! 白贤妃怀里抱着她的宠物,一只进贡的波斯猫。 与她同行出现在慈心宫的,还有她的亲侄女白姜荷。 当看见沐云歌迈着莲步款款而来,白贤妃的眸光瞬间变得冷沉下来。 “还真是在哪儿都能遇见定王妃……” 今日太后的寿诞,是由白贤妃全权负责张罗准备的。 戏园子里突然发生变故,太后昏厥,皇后被打入了冷宫,白贤妃心里也有无数个疑问。 虽然巫蛊之术的矛头都指向顾皇后,可是白贤妃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如果她是顾皇后,想要加害太后娘娘,又何必大费周章地选择在太后的寿诞之日动手?显然并不合乎常理。 先前因为玲珑失踪,白贤妃一时乱了阵脚。 这会儿才回过神,特意借着探望太后之名,前来一探虚实。 可没想到,又让她撞见了沐云歌。 白贤妃的唇角微扬,似笑非笑,眼底的寒凉却能让人轻易捕捉到。 此刻,沐云歌已经走到了白贤妃的面前。 她微微颔首,柔声扬起:“听闻贤妃娘娘前来探望太后,可是太后至今昏迷未醒,太医交代说她老人家需要静养,所以……贤妃娘娘还是先请回。” 闻言。 白贤妃冷冷一笑:“既然太医吩咐需要静养,为何郁贵妃和定王妃又可以进殿探望?只允许你们来慈心宫敬孝,却不让本宫入内,郁贵妃究竟是何居心? ” 若说后宫之中,最擅长人际关系的莫过于眼前的白贤妃。 就连一贯嚣张跋扈的顾皇后,也曾被她哄得服服贴贴,最后还是因为太子悔婚负了白府,改娶了沐府的沐如雪,她与皇后之间的关系因此而闹崩。 白贤妃一直也有尽力在讨好太后娘娘,承办寿宴之事也是她全力包揽。 可是她也知道,无论自己百般讨好,付出多少努力,能站在太后娘娘身边的人也是郁贵妃。 如今顾皇后被打入冷宫,倘若真的就此失势,西宫必将易主。 想要坐上凤椅,除了讨得陛下的欢心之外,太后娘娘的意思也极为重要。 可偏在这个节骨眼,郁贵妃存心不让她探望太后…… 像白贤妃这么有心眼的人,自然是认定郁贵妃不怀好意。 不过,倒是恰好让沐云歌猜了个准。 白贤妃抱着她的猫,清高冷傲,眼看着就要硬生生地往里闯。 沐云歌正想着机会来了。 却不料,还没等她上前碰瓷,白贤妃突然被人一把攥住。 正是跟在贤妃娘娘身边的白姜荷。 白姜荷凝望着白贤妃,压低嗓音怯怯出声:“姑母,要不……还是等过两日太后娘娘的病情好转,再来探望也不迟……” 白贤妃杏眸迸射出犀利的冷芒:“你这丫头,胳膊肘儿这么快就往外拐了?我可警告你,你说的那事儿……门都没有,你最好是想也别想!” 白姜荷顿时如同打了霜的茄子,整个人都蔫了。 而白贤妃刚才的话,却让沐云歌听得有些懵。 她没听明白,白贤妃暗指的是什么事儿连门都没有?还有……她为何要骂白姜荷胳膊肘儿朝外拐? 第145章 喜脉没保住! 沐云歌心里正琢磨着。 忽见白贤妃瞪了白姜荷一眼,接着便掉头转身,看样子要打算离开慈心宫。 白贤妃这就要走了吗? 沐云歌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她肚子里的孩子……还等着白贤妃背锅呢! 凝着白贤妃刚掉转的背影,她突然笑了:“贵妃娘娘是太后的亲侄女,这层关系……贤妃娘娘自然是比不了的!如今太后昏迷不醒,有资格在榻边侍候的人,也只能是贵妃娘娘了。” 沐云歌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很轻,但她知道足够让白贤妃听得一清二楚。 果不其然,她微垂的视线清楚看见,白贤妃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白贤妃转过身,脸色沉了下去,目光含威透凉: “本宫虽然入宫的时间不如郁贵妃长,但也贵为正一品夫人。凭什么说只有郁贵妃才有资格在太后榻边侍候?今日……本宫偏要一尽孝心,谁也没有权力拦着本宫!” 就算是郁贵妃,同为正一品,也没有资格压她一头。 在白贤妃的眼里,郁贵妃无非就是仰仗着太后的势力,才能在后宫占有一席之地。 她虽然比郁贵妃年轻许多,但骨子里的野心还是有的。 如今,顾皇后被打入冷宫,也正是她一飞冲天的机会。 太后娘娘这一关,白贤妃迟早是要闯过的。 这会儿,在沐云歌的激将下,白贤妃一念之间又改变了主意。 郁贵妃愈是不让她探望太后,她就偏偏就要留在太后榻前侍候。 眼看着白贤妃气焰嚣张的拔腿就要往里面闯。 沐云歌装模作样地上前阻拦:“贤妃娘娘不能进去,太医说过……皇奶奶需要静养!” 说话的同时,她流转的灵眸落在了白贤妃怀里的那只猫身上。 她沾染了香料的手指,看似漫不经意间从猫的鼻底划过,同时张开双臂,拦下了白贤妃的去路。 说来也巧,沐云歌今早打翻了香水,手指沾染的香料上有薄荷的气味。 薄荷的味道对于猫而言,会让其短时间产生幻觉并兴奋。 白贤妃被一个小辈三番两次地阻挠,不禁有些恼了。 却不料,还没等她来得及警告沐云歌,突然怀里一声猫叫。 那只油光发亮的白色肥猫,突然发了狂似的从她怀里挣脱,直扑向站在对面的沐云歌。 “啊——” 沐云歌一声尖叫,在肥猫扑面而来的撞击下,身体明显失去平衡,然后重重摔倒在地。 这一幕,白贤妃和白姜荷都始料未及,僵愣站在原地,当场石化。 直至沐云歌的痛声扬起:“我肚子好痛,快来人啊……” 她的这一声,也让白贤妃顿时回过神来。 再顺着视线望去,沐云歌那身浅鹅黄色的凤尾裙下面,隐约看见有殷红的血色。 其实,沐云歌在走出太后寝宫的那一刻,就悄悄服下了从实验室带出来的那颗粉红药丸。 那颗红色药丸,为的就是让癸水提前来。 也正好混淆视听,神不知鬼不觉地造成滑胎小产的假象。 如此一来,沐云歌便能瞒天过海的将假孕的事情顺理成章地掩盖过去。 先前,白贤妃一直怀疑沐云歌是假孕。 可是当她看见眼前的这一幕时,不禁对自己的猜测也产生的怀疑。 刹那间,白贤妃也惊得身子一个激灵,有些慌了神:“快……传太医!” 天竺早就收到了主子的眼色示意。 她迅速奔向太后娘娘的寝宫,站在门外通禀传报:“贵妃娘娘,不好了!王妃被贤妃娘娘的猫冲撞到,看情形不太妙……” 闻声,郁贵妃几乎是破门而出,黑沉着那张桃花脸,疾步走向长廊的远处。 她的目光首先落向倒在地上的面露痛色的沐云歌。 再当视线落在沐云歌身下的血迹上时,妇人眼神里隐隐闪现过杀机。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太医人呢?怎么还没有到?” 郁贵妃近乎咆哮的吼声扬起,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端庄优雅。 紧接着,她的目光怒瞪向白贤妃的方向,眼神如同冷冽的冰刀子,步步逼近。 “今日定王妃肚子里的孩子若是有个好歹,白贤妃可要担得起这个责任……” 平日里心高气傲的白贤妃,此时此刻也有些发怵了。 她吱吱唔唔,舌头也变得不利索,却还得咬紧牙不能松口。 “这事儿不能赖本宫,陛下御赐的灵猫……突然发了狂的朝定王妃扑过去,依我看……肯定是定王妃身上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灵猫才会一反常态… …” 白贤妃深知残害皇族子嗣的罪名有多大,她当然还没有愚蠢到一口承认。 灵猫是陛下御赐的,郁贵妃总不敢将责任追究到陛下的头上。 沐云歌蜷伏在地上,面露痛色:“是贤妃娘娘执意要闯进太后寝殿,臣妾出手相拦,这才惊到了灵猫,分明是贤妃娘娘错在先,现在还出言污蔑臣妾身上不干净……” 她捂着小腹,痛哼声愈发的凄惨。 沐云歌当然看出了白贤妃的企图,这妇人想就此赖脱,想也别想! 眼看着她鹅黄色的裙下血色越染越浓。 郁贵妃的脸色沉得更深了:“还不赶紧把定王妃搀扶到客房里躺下!立刻派人去通知定王……” 她好不容易才盼到定王妃肚子传来好消息,没想到当天就出了这种事情。 想到这儿,郁贵妃心中对白贤妃有怒火,同样也对沐云歌有怨气。 只不过是被灵猫冲撞了一下,她这位儿媳竟然就摔倒在地还出了血,身子骨未免也太弱不禁风! 看凤尾裙上晕染的大片血色,也愈发令人不安。 很快,沐云歌就被天竺和另一名奴婢搀扶进了离得最近的一间厢房。 她躺在房间的床榻上,依然能清楚地听见长廊上传来郁贵妃和白贤妃的争执声——“本宫是来探望太后的,郁贵妃凭什么不让本宫进去?” “这是太医交代的,就算白贤妃告到御前,本宫也做得没错。倒是白贤妃,现在最好祈祷定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安然无恙,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本宫也一定会告到陛下面前去……” 二位正一品的娘娘正吵得不可开交,长廊上有匆促的脚步声赶来。 是太医,奉命赶来了慈心宫。 太医的出现,正好打断了两位娘娘之间的争执不休。 “太医,里面请。” 郁贵妃顾不得再与白贤妃争执,面色肃然地引着太医朝客房走去。 事情到了这一步,白贤妃的心里若说真不忐忑,那是假话。 虽然她在郁贵妃面前始终保持着淡定自若,可她心里也十分清楚,倘若定王妃是真的小产,这件事一旦闹到了御前,她恐怕也很难交代。 白贤妃不动声色,悄然无声地跟到了客房门外。 她虽然没有进屋,但几乎是竖起耳朵打探着屋里的动静,迫切地想听见太医怎么说。 屋内,沐云歌躺在床榻上,隔着轻纱帐幔,将皓腕伸了出去。 来为她看诊的太医,依然是今早为她诊断出喜脉的那位张太医。 天竺在王妃的脉搏搭上一块轻薄的丝帕,张太医的手指这才落上脉愽。 张太医的手指刚落上沐云歌的脉搏,脸色骤变。 他松手嗵的一下在郁贵妃面前跪了下来:“娘娘,下官惶恐,定王妃的喜脉……没能保住!” 这一句,仿若五雷轰顶。 郁贵妃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身边的奴婢迅速上前将她搀扶住。 门外的白贤妃,同样腿脚发软。 得亏了白姜荷把她扶住:“姑母,现在怎么办? ” 白姜荷虽然知道沐云歌肚子里怀的是“野种”,可她答应过定王,这件事情绝不会对外透露半个字。 就算眼前的人是她的亲姑母,她也不能说! 白贤妃手脚发凉,努力让自己沉着冷静:“我们走!先回常宁宫……” 就在她们姑侄二人折返离开时,殿门口与闻讯而来的定王楚元戟撞了个正着。 白贤妃心虚地朝旁让了道儿。 楚元戟阴鸷幽深的鹰瞳,从她身上一扫而过,越身疾步离去。 客房,楚元戟才刚走到客房门外,就听见屋里传来母妃训斥的低吼——“本宫原本就是让奴婢前去把白贤妃打发了,可你偏要逞能出头,现在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你可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错?” “本宫和太后不知盼了多久,你这肚子才算是有了好消息传来,现在消息都还没捂热,就又凉了。” 郁贵妃全然不顾沐云歌刚刚“小产”还虚弱着身子,言辞凌厉,透着怒气。 屋里除了她的训斥声,寂静得就像没有人似的。 楚元戟推门走了进去,一眼便看见哆哆嗦嗦跪在榻前的张太医。 隔着轻纱缦帐,他只能隐约看见沐云歌躺在床榻上,纹丝未动。 “戟儿……” “微臣叩见定王殿下,恕下官无能,没……没能保住定王妃腹中的胎儿。” 张太医惶恐万分,他行医五十载,也是头一回遇到今天这样的事情。 早上才为定王妃号出了喜脉,傍晚就滑了胎。 楚元戟摆摆手:“要如何开药方给定王妃调整身子,张太医先看着办。” 闻言,张太医如释重负。 他立马连连点头:“下官这就下去开方子,让人煎药侍候定王妃调理身子。” 老太医几乎是连滚带爬,慌张的退了出去。 屋里的气氛依然是死一般的沉寂。 郁贵妃看见了皇儿,又把刚才训斥沐云歌的话,不由地重复地说了一遍,字语行间全都是对沐云歌的苛责。 听她的语气,显然是希望听到皇儿的附和声。 却不想,楚元戟的神色和语气,都是出乎寻常的平静:“事已至此,母妃也先回去歇着!” 淡淡的一声逐客令,让郁贵妃的眼神怔愣,面子上显然有些挂不住。 “戟儿,没保住的可是你的血脉啊!你……” 你怎么能平静的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似的? 郁贵妃到了嘴边的话,在对视上楚元戟眼底的寒凉时,又生生咽回到肚子里。 “好!本宫去照顾太后……” 郁贵妃咬紧牙,怏怏收敛了气焰。 想必失去了小世子,戟儿的心里也不好受,她还是暂且忍一忍,让他们小俩口自己面对。 丫鬟天竺,也在王爷凌厉眼神的示意下,乖乖退了出去。 瞬间,客房里便只剩下了沐云歌和楚元戟。 男人低冷的嗓音在空气里扬起:“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如同定王殿下所闻,臣妾为了阻拦贤妃娘娘,被灵猫冲撞跌倒……滑了胎,孩子没了!” 沐云歌的声音清清淡淡,不难听出其内心的沉着冷静。 楚元戟就算用脚趾头猜,也不难猜出这件事情绝非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 单单从女人的情绪就不难判断,丝毫没有刚刚失去孩子的悲痛欲绝。 “你知道本王最擅长的是什么吗?” 便是洞察人心! 楚元戟半眯着狭眸,一步一步朝着床榻逼近,猛然伸手,一把撩开了轻纱缦帐,眯成一条细缝的锐眸里迸射出的冷芒,直逼向床榻上的沐云歌。 “每次征战沙场,都会有将士战死,本王会带着他们的骨灰,亲手交到他们的家人手中,有些人哭得声嘶力竭,眼里却只有抚恤金。有些人无声落泪,眼睛里的凄凉却让人不忍直视。哪些人是真心,哪些人是假意,本王还是能一眼就辨别出来的!” 沐云歌故意装作听不明白,他话里的玄外之音。 “定王长篇大论的说了一通,云歌却听不懂你究竟想表达什么?” 楚元戟对视上她冷淡的眼瞳,身体突然前俯,俊脸几乎凑到了她的面前。 “一个刚刚滑胎小产的女人,眼睛里却看不见一丝的悲伤,唯一的可能……就是从头到尾你都说了谎!” 他直勾勾的盯着沐云歌那双澄清的雾眸,隔着轻薄的面纱,隐约能看清一张秀气的轮廓,让他不由自主探出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沐云歌突然伸出手,佯装淡定的一把推开他,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第146章 是定王给她的底气! 沐云歌凝盯着男人,秀眉高挑,言辞凿凿——“若说别人不知,定王怎么也犯起了糊涂?你分明知道……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原本就不应该存在,留着也只会徒添麻烦,滑胎小产……于我、于王爷而言,都是件好事儿,我为什么要悲伤?王爷你……同样也该感到高兴才是!” 她的话,听起来确实合乎情理,可是每一句却都像尖刀捅在了楚元戟的心窝子上。 楚元戟犀利的锐眸,直勾勾怒瞪向她:“沐云歌,本王虽然不齿你的行为,但也还不至于冷血到为一条无辜生命逝去而感到高兴!事到如今……本王只想听你一句实话,今日之事究竟是不是你一手筹划的? ” 说到底,楚元戟还是不相信会有这么多的巧合。 以他对白贤妃的了解,那妇人虽有几分争强好胜之心,却也不至于犯下这种糊涂事。 沐云歌知道瞒不过他,倒也不予否认。 她干脆直接地点下头,承认下来:“没错!只有没了肚子里的孩子,王爷与我之间的和离之事,便再也了无牵挂!” 如果不解决肚子里莫须有的孩子,不仅和离不成,日后她也没法再伪装下去。 这件事情,必须要有个了结! 可是,楚元戟在听到她的回答后,鹰眸陡然如幽潭般森寒。 他凝盯着沐云歌的眼神,变得深邃而陌生,好像越来越不认识她了。 男人醇厚沙哑的声音带着质问:“所以……你就为了与本王和离,便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都说虎毒不食子,这女人竟能做出这般狠心之事? 且,她的眼睛里没有半丝的悔恨和伤心。 要么,就是她隐藏得太深,心狠手辣的手腕远远出乎他的认知! 要么,就是从头到尾都是她在说谎! 但不论她究竟是隐藏得太深,还是在说谎,目的都只有一个,为了与他和离! 楚元戟的心,很痛,这是受伤的感觉。 沐云歌对视上男人眼神深处的震撼,仿若能感受到他的心在颤抖。 这一刻,她竟然无法开口给男人一个确切的回答。 面对她的沉默,楚元戟就当作她是默认了! 男人如若寒星的凤眸深处,清华中透着冷峻,冷峻里又透着威仪。 他狠狠地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吐出:“既然你是这般迫切地要与本王和离,那本王成全你便是!我明日便去御前,恳求父皇赐和离书。” 楚元戟说完,一拂衣袖,几乎是摔门而去。 这一次,他的眼神是绝决的。 就在楚元戟前脚刚离开,天竺那丫鬟后脚便进了客房。 刚才王爷愤然的声音,小丫鬟站在门外也听得一清二楚。 天竺怯怯地扯了扯沐云歌的衣袖:“王妃当真不和王爷解释清楚吗?” 虽然楚元戟被蒙在骨里。 可是天竺却是一清二楚,她知道王妃从头到尾都没有背叛过王爷。 眼看着王爷刚才摔门而去的愤怒模样,天竺不由的有些心慌,她从内心真的觉得,王爷和王妃极是般配,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不必了!” 沐云歌轻轻一声叹息,她的心里又何尝好受。 可是想到即将和离,又何必再说那些无用的解释,不如就让男人误会着! 如此一来,也少了一分念想。 只是,当刚才听到楚元戟说到明白去御前恳求陛下赐和离书时,沐云歌的心里并没有如期而至的轻松,反而更多了几分沉重。 这样的感受,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沐云歌甩甩头,既然已经决定的事情,就不再犹豫不决,也不要再纠结。 “天竺,打些热水来,再帮我准备一身干净的换洗衣裳。” 今日为了制造出小产的假象,乔掌柜亲手制作的这身衣裳也被弄脏了。 眼下戏演完了,她也要清理干净,让自己舒服些。 虽然沐云歌嘴里不说,但天竺能看得出来,主子有心事。 小丫鬟乖巧地没有再多问,打来热水,将换下的脏秽衣物和床单全都送去清洗。 沐云歌没有忘记玲珑那丫鬟中毒的事情。 这会儿人都遣散退去,她插上门栓进了趟实验室,迅速将玲珑的血样进行了化验。 从血样化验的结果看来,玲珑确实中了慢性剧毒,这种毒性有些复杂,配制解药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沐云歌皱了皱眉头,她想到玲珑说过,她身上的解药被白贤妃搜走了。 虽然沐云歌能猜到,白贤妃手里的解药绝不是最终的解药,只是能够暂缓玲珑身体的痛楚。 可是,若能得到那几颗解药,便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减少研制新药所需花费的时间。 从实验室出来后,天色已经更晚了。 沐云歌稍作犹豫,决定还是要走一趟常宁宫。 天竺小心翼翼地提醒:“王妃才刚刚小产,这个时候应该躺在榻上静养才是。” 闻言,沐云歌冲她眨眨眼,意味深长:“正是因为失子之痛,本妃才会拖着虚弱的身体,前去找贤妃娘娘要个说法。” 沐云歌知道,滑胎小产这件事,郁贵妃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后宫里的这些嫔妃娘娘们,若是攥住了对方的把柄,是决然不会轻易松手的。 而这个时候,也正是她去找白贤妃谈判的好时机。 天竺听得懵懵懂懂,并不知主子的心思,只是乖巧顺从地搀扶着沐云歌,出了慈心宫。 刚出殿门,正好撞见寻来的玉树。 这倒是也正巧,两个丫鬟一起陪着沐云歌前去慈心宫。 路上,玉树的神情有些沮丧:“王妃让奴婢搜寻玲珑的下落,可是奴婢能找的地方都寻过了,也没找到她。” 莫不是真插翅飞了不成? “人你不用再找了,她是被定王的人带走了,就在德阳宫里。” 接着,沐云歌便将玲珑中毒和要向白贤妃讨解药的事情,一一如实告诉了这两个丫鬟。 既然待她们情同姐妹,这些事情沐云歌便都不想隐瞒。 当天竺和玉树得知,主子这番前去常宁宫,是为了向白贤妃讨要解药救玲珑那丫鬟时,表情皆是惊诧。 天竺最先反应过来,小丫鬟撅着小嘴,明显流露出不高兴:“玲珑那丫头差点就要害死王妃,王妃为什么还要救她?” “是啊!依奴婢看……她现在就是罪有应得!王妃就不该救她……” 玉树完全赞同天竺的话,二人一唱一和。 沐云歌知道她俩对玲珑之前的种种行径感到不耻。 “我和你们一样,也觉得她是罪有应得。不过… …终究是一条人命,她也只不过就是贪婪了些,也并非大奸大恶之人。” 主仆三人一路说着话,夜幕中已经看得见常宁宫。 恢宏的宫殿灯火通明,仿若一朵绽放在黑夜中的圣莲,华丽而璀璨。 当沐云歌让宫中奴婢前去通传后,很快便有脚步声传来。 她一眼便看见,首当其冲迎面而来的人,竟是白姜荷。 “你来找我姑母做什么?” 白姜荷的嗓音不高,却明显透着愤怒。 沐云歌冷眼凝着她,清冷反问:“我找的是白贤妃,还轮不到你来与我问话。” 她眼睛里的鄙夷冷色,着实惹恼了白姜荷。 白姜荷往前一步,左右环顾间压低了音量,却透出一股子狠劲儿:“沐云歌,我劝你最好安安分分的呆在慈心宫休养身子,不要再拿孩子的事情与我姑母为难……” 白姜荷心里清楚,沐云歌滑胎小产的孩子根本就不是定王的血脉,可是这件事情外人却并不知晓,其中也包括白贤妃。 自从慈心宫回来后,白贤妃明显的有些忧心忡忡。 白姜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她想要为姑母分忧,却又无从下手,正巧听到婢女通传,说定王妃上门来找白贤妃,于是抢先一步出来,意欲先发制人。 沐云歌见她如此有底气的开口维护白贤妃,心里有些意外,脸上却未表露出分毫。 她冷笑一声:“白小姐好大的口气?本妃倒想知道,你哪来的这份底气?” “当然是定王给我的底气!” 白姜荷一咬牙,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脱口而出。 从她白天无意听到定王和沐云歌之间的争执,知道他们二人之间已生嫌隙,就算她现在搬出了定王,也料定沐云歌不可能去找楚元戟当面对质。 不仅沐云歌眼神微愣,身后的天竺玉树同样大吃一惊。 看白姜荷一脸笃定,胸有成竹的样子,确实令人生疑。 沐云歌眯眯眼,意味深长:“你说是定王给你的底气?本妃不信……” 她幽幽落声,眉梢涌动,流窜着似笑非笑的冷意。 白姜荷显然被她的话激到了,她抿紧唇,数秒的犹豫后,嗓音压得更低:“定王亲口告诉我,你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定王的血脉!” 仿若晴天一道霹雳落下。 有短短那么一刹,沐云歌的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是懵的。 白姜荷的眼睛里,闪过得意的精芒。 她又故意补充了一句:“你应该清楚,如果不是定王亲口告诉我,我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个秘密?本小姐之所以保守这个秘密,是为了维护定王的名声,可倘若你要是再咄咄逼人,我可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守得住这个秘密……” 白姜荷的这一番恐吓威胁,也让半懵圈状态的沐云歌,渐渐地回过神。 沐云歌想不出是什么理由,会让楚元戟将这件事情告诉了白姜荷。 就算这男人是气极攻心,晕了头,也不该说出这样的话。 此时此刻,沐云歌也不想再深究。 看着白姜荷在她面前这副颐指气使的模样,沐云歌不屑的冷嗤一声。 她再度恢复到淡若清风的神色,冷冷一句:“本妃还是那句话,我要见的是贤妃娘娘,与你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白姜荷意外的睁大杏眸,她都已经把话说明了,该威胁的也威胁了,可是沐云歌却依然是那副心高气傲、不为所动的模样…… 就在这时,长廊内传来奴婢的脚步声。 是进去向白贤妃通传的奴婢,已经折返回来。 “贤妃娘娘请定王妃进偏殿说话!” 沐云歌带着天竺玉树,跟着那奴婢进了殿,与白姜荷擦肩而过的那瞬,眼神透着冷笑。 白姜荷愣站在原地,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她原本以为几句威胁的话,便能吓跑沐云歌,却没有想到,即便是手里握着沐云歌的把柄,也没能占到半点便宜和上风。 着实让白姜荷心里又气又恨。 常宁宫,偏殿。 白贤妃端坐在东座,看起来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正茗着茶香。 “贤妃娘娘好雅兴,这个时候了还能静得下心茗茶……” 沐云歌微微颔首,算是行了礼,透着笑音的清冷嗓音,分明带着嘲讽。 她心里清楚,白贤妃这是故作淡定。 白贤妃嘴角抽了抽,心里虽对沐云歌的不敬感到生气,却还是忍了下来,朱唇努力向上勾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定王妃这才刚伤了身子,不好生呆在屋里休养,跑到本宫这里来做什么?” 沐云歌倒也不遮掩,落落大方的回答:“我是来和贤妃娘娘谈条件的。” “谈条件?本宫听不懂定王妃的意思……” 白贤妃眯眼盯着她,眼睛深处透着狐狸般的狡黠。 这眼神,倒是与她的兄长白旭琨有几分相似。 沐云歌幽幽笑:“贤妃娘娘是聪明人,和你说话……我也用不着拐弯抹角,今日你害得我小产,这件事情贵妃娘娘是断然不会就此罢休的,就算我不说,贤妃娘娘心里应该也能猜到。如果不出意外,明日陛下定会传召,就此事御前做出公判!” 她的话,一字一句确实都戳到了白贤妃的心坎上。 白贤妃自慈心宫回来后,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虽然她极力将定王妃小产的事情,推脱到了御赐的灵猫身上,可是圣心难测,她也猜不准陛下会如何断定此事! 虽然平日陛下对白贤妃也是极其宠爱的,可是就连为皇上诞下了子嗣的顾皇后,都会被打入冷宫,更何况是她这个未曾生育的贤妃。 第147章 现在不是杀人的时候! 白贤妃纤长微垂的黑睫,缓缓抬起。 她的目光直勾勾凝向沐云歌:“定王妃这个时候来找本妃谈条件,你究竟想要本妃为你做什么?” 沐云歌面色平静如水的四下环望了一周。 白贤妃即刻明白了她的用意,摆了摆手:“全都退下!” 就连她的亲侄女白姜荷也不例外。 沐云歌同样一记眼色。 玉树会意的点下头,退出偏殿守候在玄关外,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很快,偏殿里只剩下沐云歌和白贤妃。 沐云歌开门见山:“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白贤妃将今日从玲珑身上搜到的药丸交给我,今日你害得我小产之事,到了御前我便答应出言帮你开脱。” 檀香袅袅,她的眉梢眼角都勾勒着风轻云淡的浅笑。 四目交织之间,白贤妃下意识神色一震:“玲珑那贱婢果真在你手里……” 她说到这儿,似是突然反应过来,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看来……那贱婢说得没错,你与定王确无夫妻之实。所以……今日在神仙殿上太医诊断出你有身孕的消息是假,慈心宫里……你滑胎小产也是假的。” 白贤妃仿若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定王妃好深的心机,连本宫都差点被你骗过去了!” 当意识到被沐云歌利用陷害,她的眼神顿时变得阴冷森寒。 偏殿里只有她们二人,沐云歌倒也没有遮掩之意,却也没有明确承认白贤妃的猜测。 “我的条件就如此简单,白贤妃究竟要不要答应,你可以考虑一晚。” 沐云歌的眼神依旧平静如水,眼眸如空山清泉,夜明珠的浅光落在她的素衣白裙,有着超凡脱俗的淡然清雅。 白贤妃冷着脸:“你好大的胆子,陷害了本宫,还敢找上门来谈条件!倘若本宫不答应你呢!” 定王妃寻上门来问她要那几颗药丸,想必也是极其重要之物。 既然如此,白贤妃自是不会轻易愿意交出去。 她手里握着那几颗解药,倘若再把玲珑那丫鬟翻出来,也能利用那几颗解药逼那贱婢出面指认定王妃和定王的欺君之罪,就算到了御前,也还有逆风翻盘的机会。 沐云歌哪能看不出妇人心里打的算盘。 她依然不愠不火,幽幽开口:“臣妾自是不敢勉强贤妃娘娘,我已经说过……贤妃娘娘还有一晚的时间可以考虑,等明日到了御前,你若愿意改变主意,臣妾的话依然算数。” 说完,她微微颌首点点头:“时辰不早了,臣妾就先行告退。” 见沐云歌摇曳拖地的素裙倩影离去,白贤妃的脸色更难看了。 就在沐云歌前脚离开,白姜荷后脚便进了偏殿。 她莲步疾风般的来到白贤妃身前,面色急切:“姑母,沐云歌那个小贱人究竟都对您说了些什么?” 方才听闻沐云歌说要和白贤妃谈条件,她担心姑母因为沐云歌滑胎小产的事情再次被威胁利用。 白姜荷心里暗鸣不平,恨沐云歌利用腹中的野种,欺负她的姑母。 可是这件事情她却又敢怒不敢言,心里很是窝火。 面对侄女的关切声,白贤妃故作轻松的摆了摆手:“就凭她一个小小的定王妃,还奈何不了本宫。你先退下,传白公公进来见本宫。” 白公公名为白宴,原本是白府的心腹暗卫,十多年前为了跟随白贤妃净了身,陪嫁入宫。 此人武功高深,最重要的是对白贤妃忠心不二,也是白贤妃最信任的人之一。 很快,白宴便出现在偏殿。 白姜荷站在玄关处,眸光泛疑,不肯离去。 白贤妃一记眼神,白宴便出现在白姜荷面前,恭敬的一记请姿,眼神却无比凌厉。 顿时让白姜荷眸露怯色,识趣的退了下去。 白宴这才回到白贤妃身边:“娘娘,可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属下去办?” 平日里,他都守在白贤妃身边,偏巧今日出了趟宫,回来就发现娘娘心事忡忡,应是出了大事。 “白宴,我要你今夜无论如何,都要帮我寻到一个人。” 如今,白贤妃只能把所有的希翼寄托在寻找玲珑身上,只有找到了那个奴婢,她才有逆风翻盘的机会。 否则,一旦明日郁贵妃状告到御前,白贤妃就算百口也莫辩。 她简单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白宴,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找到玲珑。 白宴从小在白府长大,年长白贤妃不过几岁。 他从年少就爱慕白家小姐,但自知身份悬殊,他宁可净身入宫,只求能默默地守护在白贤妃的身边。 听闻白贤妃今日竟被定王妃陷害,埋下了如此祸端,白宴的眼神顿时变得阴冷无比,紧握成拳的骨节咯咯作响,森冷的寒息沁人心骨。 “娘娘放心,如果找不到那个叫玲珑的贱婢,属下就杀了那个沐云歌为娘娘泄愤!” 白贤妃摆摆手:“白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但现在不是杀人的时候!她人在宫里,今日又出了这种事,你若是一时冲动……只会将本宫推到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 白宴耷拉地垂下头:“属下明白了!今夜就算是掘地三尺,属下也一定要把玲珑那个贱婢找出来。” “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去!” 白贤妃凝着他那张年轻英俊的脸,语气柔软了几分。 她与白宴之间,也算是青梅竹马,年少时暗生情愫,只不过还在萌芽就被扼杀在一道册封圣旨中。 白宴为了她净身入宫,白贤妃自是更加珍惜他的这份深情。 奈何,情深缘浅。 所幸的是,今生他们还能以主仆的身份相伴一世。 另一边,沐云歌带着天竺玉树从常宁宫出来。 “玉树,你去德阳宫一趟,让定王殿下今夜务必要加强防备,千万不能让玲珑那丫鬟被人劫走了。” “王妃的意思,是白贤妃今夜会派人去德阳宫掳人?” 玉树不能置信,皇宫这般戒备森严的地方,想必没人敢如此猖狂才是! 沐云歌浅笑摇头:“狗急跳墙,这句话你们应该都听过,如今白贤妃只能孤注一掷,将希望放在玲珑那丫鬟的身上。” 一旁的天竺撇撇嘴:“不过是几颗药丸罢了,贤妃娘娘留着也没用,又何苦大费周章,把事情越闹越大……” 沐云歌笑道:“倘若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想,这世间就没有贪欲了!只有断了贤妃娘娘的念想,她才会乖乖地合作,交出解药。” 玉树奉命前去德阳宫。 天竺继续陪着王妃一起回慈心宫。 才刚走到宫殿门口,便碰到了郁贵妃的贴身婢女秋娥。 秋娥疾步迎上前,压低嗓音道:“定王妃才刚滑胎小产,这是去了哪儿?贵妃娘娘已经等你许久了。 ” 沐云歌也没有想到郁贵妃会去而复返。 客房的沉香木方桌上,烛火摇曳,郁贵妃的身影映在薄凉的窗纸上,纤盈细长。 “臣妾见过母妃……” 沐云歌进屋行了礼,她知道今日滑胎小产之事,让郁贵妃十分不悦。 郁贵妃沉着脸:“你刚才去哪儿了?” “回禀母妃,臣妾刚才去了常宁宫。” 沐云歌没有隐瞒,她心里十分清楚,就算她不如实回禀,以郁贵妃和太后遍布在宫中的眼线,很快也会得到消息。 郁贵妃倒也没有继续追问,沉眸凝着她,嗓音压得低沉——“先坐下说话!” 看样子,贵妃娘娘是有话要交待。 “谢母妃。” 沐云歌一副乖巧顺从模样,在郁贵妃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很快,贵妃娘娘便开了口:“你滑胎小产的事情,太后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让老人家十分难过…… ” “都是云歌不小心,才酿成大祸,明日云歌会亲自去向皇奶奶赔罪。” 沐云歌眼看着事情都朝着她所希望的方向在发展,她自是不愿意与郁贵妃起冲突。 只要明日一切顺利,等她与楚元戟拿到和离昭书,便与皇宫里的这些纷争再无牵连。 那时候,贵妃娘娘也不会再有机会找她的麻烦。 郁贵妃见她言辞诚恳,态度恭谦,原本的怒气便也消褪了几分。 但依然是恨铁不成钢,瞥了眼沐云歌小腹的方向。 “太后倒是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但是白贤妃的居心叵测,前段日子还在绞尽脑汁的帮五皇子排斥戟儿,现在又害你们失去世子,这件事情绝不能就这样算了。” 听郁贵妃说到这里,沐云歌心里其实已经明白她的用意。 不过,她还是表现出懵懂的样子,弱弱地问:“臣妾不知……母妃的意思是……” “明日本宫会亲自去向陛下禀明此事,谋害世子的罪名绝不能轻饶,如今的后宫……上至皇后,下至妃嫔,歪风邪气弥漫了整座西宫,倘若陛下再不出面整治,这后宫怕是真要乱了!” 这番话,义正言辞。 不过沐云歌却能听得出来,这般霸气的口吻,应该是出自太后娘娘之口。 只是,眼下太后还在“昏迷”中,只能教郁贵妃按着她的法子行事。 “臣妾一切都听从皇奶奶和母妃的安排!” 只要德阳宫今晚不出大事,明日的一切应该都能顺利如期。 第148章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翌日,沐云歌清晨醒来便听闻德阳宫昨夜走水的消息。 紧接着,陛下身边的桂公公便出现在慈心宫。 “陛下听闻定王妃昨日不慎小产,特派奴才前来一探究竟。” 沐云歌微微福身:“多谢陛下挂念!不知陛下派公公前来,可还有别的吩咐?” 桂公公小心翼翼道:“定王妃小产之事,贵妃娘娘在御前状告了贤妃,陛下为求公断,特让奴才前来请定王妃去建章宫对质,御辇就在外面候着,还请定王妃随奴才走一趟。” 这一切,其实也都在沐云歌的意料之中。 “臣妾谨遵圣命!” 很快,她便乘坐御辇朝着建章宫而去。 就在建章宫外,正好撞见了白贤妃。 白贤妃的脸色苍白,极是难看。 自昨夜她派白公公前去寻找玲珑的下落,就至今未归,她今晨醒来便得知德阳宫夜里走火的事情,却依然没有白宴的消息。 白贤妃的直觉,昨夜德阳宫走水的事故,怕是与白宴失踪有关联。 但是,她这边还没有得到白宴的消息,那边陛下的建章宫就派了人前来通传,让白贤妃迅速到建章宫觐见陛下。 白贤妃当然知道陛下突然传召,是因为贵妃娘娘今日在殿前参奏她故意谋害小世子。 原本白贤妃还指望着白宴能够找出玲珑,让她逆风翻盘。 可现在看来,恐怕就连白宴也是凶多吉少! 白贤妃心神不宁,在婢女和侄女白姜荷的陪伴下,忐忑不安地来到了建章宫外,正好遇见坐着御辇到达的沐云歌。 沐云歌与她眸光相对,深凝一眼,其中深意不言自喻。 二人的目光仅仅在空气中刹那交汇,接着便前后进入了建章宫。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楚道行龙威浩荡,端坐在高殿之上。 郁贵妃端坐于下,面色肃然冷清,目光从白贤妃迈入殿门的那一刻,就落在她的身上。 “臣妾参见陛下!” 白贤妃的沐云歌分别上前行了礼。 楚道行摆摆手:“免礼。来人,给定王妃赐座! ” 男人的锐眸淡淡从白贤妃身上一扫而过,嗓音生出几分冷冽:“寡人听闻定王妃昨日小产了,这件事情可与贤妃有关?” 白贤妃眼帘微垂,一咬牙嗵地跪下:“臣妾是冤枉的,还望陛下明察秋毫。定王妃她……根本就没有怀孕,是她陷害臣妾。” 被逼到这一步,白贤妃只能孤注一掷,希望陛下能相信她。 还不等沐云歌开口,郁贵妃先怒了。 她也嗵地一下在御前跪下,怜声楚楚:“陛下,昨日太医为定王妃诊断出喜脉,人尽皆知,白贤妃害得云歌小产,现在却还矢口否认,臣妾也恳请陛下明察秋毫。” 楚道行皱了皱眉头:“传张太医!” 白贤妃深知传了张太医来,形势对自己也极是不利的。 于是,她慌忙不迭地又接着道:“陛下若能在宫里找到一个人,她定能证明臣妾所言不虚,是定王妃欺骗了所有人……” 白贤妃信誓旦旦地凝着陛下,只希望龙椅高座上的男人,能够信她一回。 楚道行眯了眯眼:“你说的是何人?” “一个叫玲珑的丫鬟,她原本是郁贵妃身边的婢女,后来被郁贵妃派入定王府,她知道定王和定王妃之间的秘密,如果能找到她,臣妾就能洗清冤屈。” 当白贤妃提到玲珑的时候,郁贵妃原本阴沉的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复杂。 郁贵妃已经有段时日没有收到玲珑那丫鬟传来的密信了,此刻听到白贤妃提到玲珑,她隐约已经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知道,白贤妃不会平白无故的提一个奴婢的名字。 就连龙椅之上的楚道行也察觉到了异样。 他眯眼盯着殿下的白贤妃,问:“不过是个丫鬟,你让朕上哪儿寻人?” 陛下的这一声问,让白贤妃仿若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那丫鬟如今人就在宫中,只要陛下现在派人搜查德阳宫,臣妾确保一定能搜到她。” 白贤妃咬紧牙关,孤注一掷。 眼下除了要找到玲珑,还有她更关心的一件事,那就是白宴的下落。 倘若昨夜德阳宫的那场大火和白宴脱不了干系,那白宴的人不论生死,肯定都还在德阳宫里。 郁贵妃几乎是脱口而出:“陛下,戟儿的德阳宫昨天夜里走水,现在还是一片狼藉,贤妃娘娘明显就是趁着混乱,又要泼脏水到戟儿的身上。她让陛下去寻得那个丫玲珑,向来心细,本宫才这才将她派到定王妃身边侍候,白贤妃所说的那些话,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坐在一旁的沐云歌,看得出白贤妃这是要孤注一掷。 她心里不禁揣测,昨日德阳宫的那场大火,看来定是与白贤妃脱不了干系。 昨夜那一场大火,看样子是白贤妃设法想要逼出玲珑的。 如今,就连沐云歌也不知,楚元戟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 坐在龙椅上的楚道行眯眼稍作沉思后,幽幽开口:“既然贤妃和贵妃各说一词,朕也想查验一番。贤妃既说只要找到玲珑那奴婢,就能证明你的清白,那朕就给你一次机会。” 闻言,郁贵妃自是不能答应。 她跪地再次行礼:“陛下,白贤妃残害皇室子嗣,证据确凿,还望陛下严惩不贷。” 白贤妃见陛下松了口,自是也要牢牢抓住最后这一根救命稻草,同样跪地恳请:“臣妾多谢陛下能给臣妾一次证明清白的机会。” 两位娘娘在殿前,再次僵峙难下。 楚道行苍劲的鹰眸瞥向白贤妃:“不过……朕的丑话也要说在前面,倘若在德阳宫里,找不到贤妃所言的那名婢女,或是如贵妃所言,你方才的那些话都是无稽之谈,朕都会重重地惩罚你。你可愿意受罚? ” “倘若臣妾所言有虚,甘愿受罚!不过……臣妾恳请陛下移驾,亲自前往德阳宫查处此事。” 白贤妃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再无退路。 她也要亲眼去德阳宫看一眼,白宴究竟是死是活? 第149章 对质! 就连沐云歌也没有想到,白贤妃会破釜沉舟,走出这一步险棋。 坐在龙椅之上的楚道行,低沉开口发了话:“好!朕就答应你,看看究竟是你恶意诽谤定王和定王妃,还是他们犯下了欺君之罪。摆驾德阳宫!” 随着陛下这一声令下,殿下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沐云歌现在也并不知道,德阳宫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仅令她始料不及,就算是白贤妃和郁贵妃,同样也无法预知。 众人心思各异。 圣命却也难为! 所有人分别乘坐轿辇,朝着北宫的方向而去。 沐云歌不动声色的偷睨了一眼白贤妃,妇人虽然佯装镇定,但眼神飘忽不定,明显心事忡忡。 就在这时,她感受到来自白贤妃身边的异样视线,顺着方向望去,正好对视上白姜荷的冷眼。 显然,白姜荷是将白贤妃今日被陛下追究责任的事情,怪罪到了沐云歌的身上。 她狠戾的冷眸,就像是在警告沐云歌,这件事情到眼下不可收拾的局面,全都是沐云歌的错。 沐云歌的眼神淡淡收回,目光望向渐行渐近的德阳宫。 空气里还残留着未散的硝烟味道,德阳宫里里外外有几十名宫人正在打扫。 远远的,众人便看见了一身紫金华袍的楚元戟。 男人就站在德阳宫外,指挥着侍卫和宫人搬运木材砖石,修复被大火损毁的宫殿。 以楚道行为首的御辇,浩浩荡荡朝着德阳宫的方向而来,不容忽视。 楚元戟亦闻声望来,当看见陛下的御辇时,急急上前接驾。 “不知父皇驾临,儿臣有失远迎,还请父皇恕罪。” “寡人听闻戟儿的德阳宫昨夜走水损失惨重,可有人员伤亡?” “托父皇洪福,只是损失了些物件摆设,并无人员伤亡。” 楚道行缓缓点头,佯装漫不经意地再度开口:“听你母妃提起,有个叫玲珑的丫鬟办事细心,赏给了你府里?此人可有在德阳宫?” 这一刻,就连沐云歌的心口也凛然一紧。 她知道这是陛下对楚元戟的试探。 再看轿辇上同坐的郁贵妃,脸色亦是一阵白一阵青。 倘若不是今日白贤妃在殿上提起玲珑,郁贵妃还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楚元戟的身上。 楚元戟目无旁视,始终与陛下的视线相对,恭恭敬敬地抱拳应答:“玲珑那丫鬟手脚麻利,儿臣吩咐她在内殿打扫残局,父皇若是要见她,儿臣这就派人传她前来觐见。”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回答沉着而稳重。 沐云歌也不禁在心里犯起了嘀咕,不知道楚元戟究竟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有了应对之策。 楚道行唇角勾勒着耐人寻味的浅笑,侧眸瞥了眼后侧方轿辇的方向。 里面乘座之人,正是白贤妃。 “是白贤妃要找那丫鬟对质,戟儿就不必掺和了,你与寡人就在此等候,让白贤妃亲自带人去把玲珑那丫鬟带出来……” 第150章 并非虚张声势 就在陛下的话刚说完,郁贵妃已经下了轿辇。 她疾步上前来到御辇前:“臣妾恳请与贤妃一同进德阳宫,把玲珑那丫鬟带出来……” 若仅让白贤妃单独与玲珑在一起,郁贵妃当然不能安心。 楚道行端坐在御辇之上,玄色华贵纹服,气势十足地点下头:“也好!那贵妃和贤妃就一同前去! ” 郁贵妃再转身,眸光不留痕迹地瞥了楚元戟一眼,继而转向白贤妃。 听似客气却不失凌厉的嗓音扬起:“白贤妃,请!” 白贤妃嘴角抽了抽。 她刚才一直在暗中观察定王,发现男人极其沉着稳重,心里也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不过,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也没有后路可退。 白贤妃下意识扬起下巴,在郁贵妃母子面前绝不能输了气势。 很快,她和郁贵妃并行走进了德阳宫。 殿外的气氛,看似平静无波,实则笼罩着风雨欲来的凝重。 沐云歌看见,白姜荷走到了楚元戟身边,低声窃语不知说了些什么。 她佯装淡然自若地瞥开头,懒得再看他们一眼。 沐云歌的脑子里,回想起昨晚前去常宁殿被白姜荷拦下说的那番话。 她原本还对白姜荷的话半信半疑,可眼下看见白姜荷和楚元戟窃窃私语的亲近画面…… 也许真是她高估了楚元戟! 沐云歌的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窝火,紧抿着下唇,脸色也沉了几分。 却就在这时,她却感觉到楚元戟高大欣长的身影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男人走到她乘坐的轿辇边,刻意压低了音量:“玲珑那丫鬟是受了长皇兄的胁迫,这件事情你为何没有告诉本王?还是说……你的长皇兄之间还有更多的事情瞒着本王?” 楚元戟的音量虽然压得极低,醇厚嗓音克制的怒火却清晰可闻。 看来,这男人事后再次提审了玲珑。 沐云歌眼神透着清冷,嗓音同样压得极低:“就算我没有告诉定王,你不也全都知道了吗?” 二人之间,火光四射。 表面却都佯装出平静无波的淡然。 楚元戟英俊的脸颊抽搐两下,咬紧了牙:“既然你与本王不能再同舟共济,那就早日分道扬镳好了! ” 说罢,他一撩衣摆,面色冰冷地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沐云歌的余光看见,郁贵妃和白贤妃并肩从德阳宫里走了出来。 在二位娘娘身后,紧跟着的婢女玲珑。 那丫鬟耷拉着脑袋,从肩膀到身子都透着微颤。 只见楚道行威严地摆了摆手,身边的桂公公便会意的清了场:“闲杂人等暂且全都退下。” 除了陛下身边的众亲信,便只留下了几名对质的当事人。 “奴婢……参见陛下。” 玲珑那丫鬟行了跪礼。 沐云歌有注意到,这丫鬟换了身干净衣裳,脸上身上的伤全都被乔装隐藏,一眼看过去并看不出异样。 这一刻,沐云歌也意识到了,楚元戟刚才并非虚张声势。 显然男人是料到现在的这一幕。 他既然敢让玲珑出来对质,想必是做好了万全之策。 第151章 惊艳! 沐云歌心里正想着,就听见陛下威严苍劲的声音传来——“白贤妃,现在当着定王和定王妃的面,朕还给你最后一次证明清白的机会。” 楚道行端坐在华丽的御辇上,居高临下,霸气中透着阴鸷肃杀之气。 无形中,带给人强而有力的压迫感。 白贤妃黑睫微敛,掩去眼底闪过的慌乱之色。 她刚才走进德阳宫,发现墙角还有火油的残留,昨夜德阳宫的这场大火,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只是,眼下她这里并没有白宴的消息,也拿不准这场大火是不是他干的? “多谢陛下恩典。臣妾定会好好把握这个机会,证明自己的清白。” 白贤妃一边应答,目光幽幽凝向身侧的玲珑,踱步走到了那丫鬟的面前。 背对着陛下,白贤妃不动声色地露出的袖口里的解药瓶,不多不少,足够让玲珑正好能够看见。 昨日沐云歌大费周章地前往常宁宫,和白贤妃谈条件,就是为了这几颗解药。 也让白贤妃在关键时刻顿悟,或许她也能利用这几颗解药,逼迫玲珑为她证明清白。 玲珑的眸角瞥见白贤妃袖中的解药瓶时,眼神深处划过一道异色。 白贤妃泛着精光的杏眸,将她眼底的异色分毫不差的收入眼底,原本忐忑的心也逐渐冷静沉着。 “玲珑,你可还记得昨日对本宫说过的那些话? ” “奴婢记得!” 玲珑耷拉下头,香肩微颤,不难看出紧张的怯意。 白贤妃见她一口便承认了,虽有些惊喜,但也还是心存警惕。 她刻意地低俯着身子,朝着跪地的玲珑凑近了几分:“本宫命你,将昨日告诉本宫的那些话,今日在陛下面前如实再说一遍!” 白贤妃冠冕堂皇地大声说完这句,嗓音刻意压低,用几乎只有她们二人才能听见的音量又补充了一句:“这次你帮了本宫,本宫不仅还你解药,还赏你黄金千两,送你平安出宫。” 远远的,沐云歌也一直仔细地凝盯着白贤妃和玲珑的方向。 凭着女人的直觉,她知道白贤妃绝不可能束手就擒,如果狡猾的妇人要拿解药威胁,玲珑那丫鬟不可能不动摇! 可是就算沐云歌心里明白事态严峻,也无力改变眼前的局势。 此刻,只见玲珑那丫鬟点了点头,怯怯出声:“奴婢遵命!” 就在这时,郁贵妃的厉声突然扬起:“玲珑这丫鬟是本宫的人,她怎么会在白贤妃面前说话?这件事情……白贤妃是不是应该先对本宫解释一番?” 其实听到这儿,郁贵妃已经大致猜出了一些蹊巧。 她担心玲珑这丫鬟背叛了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恐怕真的会对楚元戟和沐云歌夫妇不利。 所以,郁贵妃在关键时刻话锋一转,想要再次将矛头对准白贤妃的身上。 白贤妃见郁贵妃慌了神,愈加的有了底气。 她目光投向楚道行:“陛下……” 楚道行闷沉应了声,眉心紧锁:“朕也想先听一听,这个叫玲珑的丫鬟究竟知道什么秘密?等朕听完了她的话,贵妃再想要追究此事也不迟!” 陛下一声令下,也让郁贵妃瞬间鸦雀无声。 白贤妃仿若打了场胜仗的将军,微扬起下巴,暗下给了郁贵妃一记得意眼色。 仿佛是在告诉郁贵妃:你最得意的皇儿就要完了! 郁贵妃的眼神里,流露出少有的惊慌失措。 “玲珑,陛下等着你的话呢!” 白贤妃居高临下地站在玲珑的面前,再次悄悄撩起袖角,露出解药的半只瓶口。 这一次,沐云歌看见了并不显眼的这一幕。 她的心也紧揪成团,没想到她昨夜去找妇人谈条件,反倒给了白贤妃一记绝地反击的底牌。 玲珑怯弱的柔声,在空气里扬起:“回禀陛下,奴婢昨日进宫后,本想去贵妃娘娘宫里拜见,却不料……半道被贤妃娘娘的人掳走了!” 刹那,白贤妃的脸色沉了下去,没好气地低沉打断:“贱婢,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本宫让你交代的是在常宁宫里说的那些话!” 玲珑俯首趴在地面,惶恐地回答:“贤妃娘娘,奴婢正是在如实交代……” 她战战兢兢,娇小的身子颤抖得厉害。 就连陛下也不禁皱着眉头,瞥了眼白贤妃:“在这丫鬟没有交代完之前,谁都不许再开口打断她。” 这一下,白贤妃也只能紧闭上嘴。 她刚刚松懈的心情也在瞬间又绷得紧紧的。 反倒是伏趴在地上的玲珑,这会儿沉着了许多,微颤的双肩渐缓平稳下来。 “启禀陛下,奴婢被贤妃娘娘的人带到常宁宫后,遭到了威逼利诱,贤妃娘娘利用千两黄金,让奴婢在陛下面前诬陷定王和定王妃犯下了欺君之罪……” “住口!你这贱婢……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白贤妃实是没忍住,上前就是一记巴掌,将玲珑那丫鬟打倒在地。 紧接着,她又慌张地朝着楚道行的方向跪下:“陛下,这丫鬟一定是收了定王和定王妃的好处,这才反咬臣妾一口。还请陛下明察秋毫!” 楚道行阴鸷的冷眸盯着妇人:“朕想听她把话说完!” 白贤妃也不禁被陛下眼底的冷芒吓到,乖乖紧闭上嘴,小脸变得苍白无一丝血色,脚下也是一个踉跄不稳。 幸好她的侄女白姜荷,眼疾手快地一把将白贤妃搀扶住。 “姑母,你还好吗?” 白姜荷微颤的声音压得极低,眼前事态的反转,她看得一清二楚,心里也十分明白姑母眼下的处境。 白贤妃一时也忘了答话,所有的关注力全都落在了玲珑的身上。 此时此刻,她也猜不透玲珑这丫鬟的嘴里还会迸出什么话来。 玲珑依然伏身跪地,恭敬从容地应答:“陛下,奴婢昨日……确实有被贤妃娘娘的利诱打动,答应回去好好考虑,只是奴婢没有想到,贤妃娘娘竟然还留了后手,一边害得定王妃滑胎小产,一边派人半夜来德阳宫放火……奴婢越想越觉得后怕,今日坦白所有罪过,恳请陛下恕罪!” 她伏地抽泣,哭声楚楚可怜。 白贤妃惊诧得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人也没有想到,玲珑会胡编出这一番话。 “贱婢!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本宫……” “住口!朕何时允你开口问罪!” 楚道行的脸色一阵青一阵黑,白贤妃几次三番冒然开口,将他的话全然当作了耳旁风。 陛下这一声冷喝,让白贤妃又惊又惧。 她这会儿也开始害怕了,纤盈的娇躯忍不住开始颤抖:“陛下,臣妾真的是被冤枉的,就算是臣妾的无意之举,害得定王妃滑胎小产,德阳宫走水……又怎么可能和臣妾有关?” 楚道行的眼睛望向伏地的玲珑,低沉开口:“你抬起头来……看着朕……如实回答朕的几个问题。” 显然,陛下对谁的话都不能全信,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见的。 玲珑缓缓抬起头,精致秀美的五官,还有那双含泪的桃花眼,映入陛下苍劲深邃的瞳底,闪过一道惊艳。 “奴婢惶恐!” 玲珑在宫中那么久,也从未得到过陛下一眼正视,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今日。 仅仅只是刚才那一眼,她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楚道行苍劲的眸底,透着毫不遮掩的占有欲望,后宫妃嫔无数,却没有一个人的眼睛能有如此勾慑心魂的魅力。 “朕允你看着朕的眼睛。回答朕的话!刚才你说……德阳宫昨夜走水,和白贤妃有关,此话怎讲?” 玲珑凤眼含春,黛眉入鬓,极是轻言细语:“昨夜有人潜入德阳宫倒火油,正好被奴婢撞了个正着,奴婢记得那个人,正是白贤妃身边的白公公。这件事情……奴婢对谁也不曾提起,这会儿见了陛下,龙恩普照,奴婢才敢斗胆说出来。” 她娇柔楚楚的这般模样,更是酥到了骨子里。 就连坐在轿辇上的沐云歌远远看着,也觉得骨头一麻。 以前她极是讨厌看玲珑这番媚骨撩人的模样,可是今日却突然觉得,看起来顺眼了许多。 最重要的是,沐云歌原本以为玲珑这丫鬟是根墙头草,没料到她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候帮了自己一把。 虽然她也猜不透玲珑为什么会这么做,也许是为了自保也不一定。 可无论如何,今日确实是玲珑的这番话,才让她和楚元戟解除危机。 白贤妃在听完玲珑的话,腿脚发软的又是一个踉跄。 却还没有等她想好要如何做出解释,就听见楚道行的质问声传来:“贤妃,你身边的白公公人在何处,朕要传他来问话!” 白贤妃被问得哑口无言,舌头打卷吱唔了半天,才挤出一句——“白公公他……他帮臣妾出宫办事去了,恐怕要过几日才能回来,等他回宫后……臣妾定让他及时向陛下回话。” 楚道行苍劲的狭眸半眯,冷洌中透着精芒:“贤妃莫不是忘了来德阳宫之前,信誓旦旦在朕面前许下的承诺?” 他这一句,威严中透着咄咄逼人的霸气。 让原本就心怵的白贤妃,腿脚一软,再次嗵的一声跪地。 第152章 利弊权衡,再三试探! 白贤妃伏跪倒地,声音透着颤:“陛下,臣妾绝没有利诱唆使过玲珑这贱婢,她刚才那些话分明就是栽赃陷害臣妾。还请陛下明鉴!” 楚道行皱紧了眉头,沉默未语,目光再次投望向玲珑的方向。 玲珑媚眼如丝,梨花楚楚:“奴婢绝无半句虚言,夜里纵火的白公公已经被侍卫生擒,陛下倘若不信,把人带出来一认便知!” 闻言,白贤妃的身子仿若一摊泥,瘫软在地上无法动弹。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白宴会落入楚元戟的手里。 若说到白宴的身手,绝对称得上一等一的高手,就算陷入重围,他也是绝对有能力突围逃脱的。 如果昨夜纵火的事情真是白宴所为,有备而来的他更不应该被生擒才是。 楚道行听说纵火犯被抓住了,鹰眸微沉,瞥了眼不远处的楚元戟。 “戟儿,玲珑这丫鬟所言可属实?昨夜德阳宫走水是真的有人故意而为之?” 沉默了半晌未开口人的楚元戟,这会儿终于有机会说话。 他一撩衣摆上前,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潇洒,双手抱拳:“回禀父皇,昨夜德阳宫走水确实是人为之祸,罪魁祸首已被侍卫拿下,不过……儿臣也是刚刚才知道那人的身份,原来是贤妃娘娘身边的白公公。” 昨晚正是因为有玉树的通传,楚元戟提前做了充足的准备,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白贤妃的人自投罗网。 只是让男人没想到的是,白贤妃派来的人竟是一等一的高手,费了好些气力才将白宴生擒。 随后,楚元戟便吩咐杜随浇上火油,制造了一起纵火案。 这个罪名,到头肯定是要落在白贤妃的头上! 只见楚元戟一挥手:“把人带上来!” 很快,杜随和莫言便押着浑身血痕的白公公出现在此。 白宴浑身都是伤,不难看出昨夜在德阳宫是有一番激战。 当他看见跪倒在地的白贤妃时,脸颊眼角微微抽搐了两下,嘴角更是艰难地向上扯动:“陛下,奴才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主意,与贤妃娘娘无关!” 白宴辜负了白贤妃的重托,耷拉着脑袋无颜以见。 事到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人顶下所有的罪,只求白贤妃能顺利渡过此劫。 楚道行暗沉的眸色,仿佛地狱里的阎罗一般邪侫冷魅。 他冷眼直勾勾地瞪着白宴:“朕再最后问你一次,纵火谋害定王……你究竟是受人指使,还是自己的主意?” 白宴微垂的眸底划过一抹异色。 纵火?谋害定王? 他潜入德阳宫的目的只是为了找到玲珑那个丫鬟而已,从未想过要谋害定王,更没有纵过火! 显然,这件事情从头开始,他就落入了定王的陷阱。 可是事到如今,白宴知道自己就算是开口辩解,也根本解释不清。 他暗暗咬紧牙,一字一句无比笃定:“所有的一切,都是奴才一个人的主意,没有人指使奴才,奴才也甘愿领罚。” 随着白宴的声音落下,白贤妃和白姜荷的脸色皆是惨白一片。 特别是白贤妃,如同打了霜的茄子,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从白府到入宫,白宴陪在她身边已经有了二十个年头。 白贤妃也知道,这件纵火案绝没有想象的这么简单,白宴一口将罪责全部承担下来,无疑是为了保护她。 就在这时,郁贵妃的声音扬起:“陛下,这奴才的说辞不可信!他不过是个小小奴才,平日与戟儿并无交集,又为何要豁出性命加害定王?” 妇人的脑子也不愚钝,她当然看得出白公公是为了帮白贤妃开罪。 眼看着白贤妃落了下风,郁贵妃自是要趁此机会落井下石,不愿再给她翻身的机会。 楚道行似也觉得郁贵妃的话不无道理,苍劲醇厚的嗓音缓缓逸出:“你倒是说清楚,为何要加害定王?” 白宴缓缓抬眸,眸光顺着望向楚元戟的方向,眼神充斥着狠戾的冷芒:“十年前,奴才还没有入宫,有次在路上惊撞了定王的马,定王手中的马鞭狠狠落在了奴才的身上,事后……奴才的伤口溃烂,落下了隐疾,鞭痕至今还落在身上!这些年……奴才每次旧疾犯痛时,都会记起定王的那一鞭,耿耿于怀。” “扒了他的衣裳……” 楚道行冷冷开口,身边的禁军侍卫大步上前,迅速将白宴的上衣扒了下来。 一道鞭痕,从脖颈一直蔓延到胸前,仿似一条巨大的蜈蚣,触目惊心。 就连白贤妃也不禁神色微怔。 她依稀记得,十岁那年随家人寺庙进香,遇到了贼人意图绑架她,幸好被白宴及时发现大声呼救,为首的贼人气恼之下,狠狠一鞭子挥向了白宴。 那一鞭,差点要了白宴的命,他反复高烧昏迷了近半个月,才算是捡回了这条小命。 当年的白贤妃尚且年幼,也从未亲眼见过白宴的这一道伤口,直至今日才得以目睹。 瞬间,白贤妃噙在眶中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落下。 她颤着声开口:“陛下,臣妾恳请陛下饶他一条性命……” 郁贵妃皱了皱眉头,她也没想到白公公还真能扯出理由。 而且,他身上的这道伤疤触目惊心,倒也作不了假。 郁贵妃只能幽幽地开口提醒:“白公公企图谋害皇子,就是死罪一条。白贤妃这个时候还有心情为这个奴才求情,你谋害小世子的罪名,也同样是重罪。 ” 她的一句话,也将白贤妃拉回到了现实。 事情演变到现在的地步,她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就更别想保住白宴了。 就在这时,白宴深邃的眸子缓缓望向了她。 能在临死之前,听见白贤妃为他求情,于他而言已经心满意足。 “奴才为了一己私欲,差点就要连累贤妃娘娘,还请娘娘看在奴才侍候在娘娘身边多年的情分,原谅奴才这一回。来世奴才愿当牛做马,偿还娘娘的这份恩情!” 白宴心明如镜,他知道自己和白贤妃的主仆情谊,只能缘尽于此了! 这一刻,白贤妃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滑。 她的十指丹寇,深陷入掌,痛却不自知。 只闻,楚道行一声令下:“好个胆大包天的奴才,在宫中纵火谋害皇子,朕定要严惩不贷。来人,将他打入天牢,明日午时三刻,行五马分尸之刑。” 白宴再度垂下头,恭恭敬敬地应了声:“奴才谢陛下恩典!” 好一个奴才,死到临头依然面不改色,临危不惧之下,还不忘叩谢圣恩。 就连楚道行也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就在白宴被禁军侍卫拖下去的那一刻,白贤妃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旁侧的白姜荷又惊又惧,跪倒在地,搂抱着姑母又哭又喊:“姑母,你别吓荷儿……” 可是无论她怎么摇晃白贤妃的身子,白贤妃都没有反应。 看着眼前的画面,郁贵妃秀眉紧蹙,没好气地冷冷出声:“白贤妃就这样晕厥过去了,莫不是想逃脱陛下的惩罚?” 就连楚道行也不由皱紧了眉头。 虽然有言在先,白贤妃害得定王妃小产这件事情,必须严惩不贷。 可是看见郁贵妃对白贤妃咄咄相逼的模样,也让男人起了恻隐之心。 身为帝王,不论是对朝堂臣子,还是后宫妃嫔,最重要的就是做到权衡限制。 如今,他已经决定要拔掉顾皇后这一枚棋子,就不能再动白贤妃。 否则不仅朝堂会有震动,就连后宫怕是也会再起波澜。 就在这时,白姜荷嚎啕大哭着跪求:“陛下,姑母自从十年前小产后,就一直体虚孱弱,实在再受不起责罚之罪。昨日在慈心宫,姑母怀中的灵猫不小心冲撞了定王妃,害得定王妃滑胎小产,可此事也不能全部怪罪到姑母的身上,如果臣女能及时反应过来抱住灵猫,也不会酿成大错。这件事情臣女也有责任,我愿意代姑母受罚,还请陛下成全……” 楚道行并不急着回答,而是将眸光凝向了郁贵妃。 倘若白贤妃再失势,后宫之中最有势力的人无疑只剩下太后和郁贵妃了。 楚道行心里也清楚,太后和贵妃都姓郁,她们两人原本就是一条心。 可是后宫里最让陛下生畏的,也正是这件事。 “此事……贵妃心里怎么想?” 郁贵妃哪里听得出陛下的试探,她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拔掉白贤妃这一颗眼中钉。 “陛下,不是臣妾不顾念白贤妃身子孱弱,而是她害得定王和王妃失去了他们的第一个世子,倘若她不能受到惩罚,小世子的冤灵怕是也难以得到安宁。 ” 郁贵妃答得还是得体有礼,字里行间却也透着固执。 楚道行依然没有回答她的话,目光再度回落到白姜荷的身上。 “贵妃的话你都听见了?你又如何作想?” 白姜荷垂眸思忖片刻,咬着牙关抬起眸,大声回答:“臣女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平息贵妃的怒火,也能还定王一个公道!” 第153章 她请求陛下恩准和离! 白姜荷这番话一出,气氛瞬间陷入了沉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沐云歌杏眸微眯,因为她清楚看见白姜荷的眼神从她身上扫过,蕴藏着耐人寻味的意味。 就在这时,楚道行庄严而沉稳的嗓音扬起:“白家小姐既有两全齐美之策,朕倒是想听一听。你且说无妨!” 有陛下开了圣口,其他人自是不能有异议。 郁贵妃也只能咬牙沉着脸,耐着性子听白姜荷接下来把话说完。 很快,白姜荷细柔声音就再次扬起——“臣女愿意嫁入定王府为侧妃,为定王开枝散叶,弥补姑母犯下的过错。还请陛下成全!” 她恭恭敬敬地伏跪在地,行了大礼。 若要论身世背景,白姜荷身为白府嫡女,白贤妃的亲侄女,身份尊贵自是能配得起做任何一位皇子的正妃。 可她现在愿意自降身段,嫁入定王府为侧妃,着实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就连刚才还黑沉着脸的郁贵妃,这会儿眼神也一点点发生了变化。 白府嫡女嫁入定王府,无疑就意味着六部之首的白旭琨这一股势力,将来也会心向着楚元戟。 郁贵妃再瞥了眼昏迷倒地的白贤妃。 白贤妃虽然有心机,在后宫也聚集了一些势力,但是她不能生育,也并不会给郁贵妃造成多大的威胁。 只不过之前,白贤妃一直攻心于要将自己的亲侄女白姜荷嫁给太子和五皇子,所以才与郁贵妃之间的暗潮越涌越烈。 事到如今,白姜荷为了化解姑母的危机,主动提出愿意屈身嫁入定王府为侧妃。 这对于郁贵妃而言,简直就是捡到了天大的便宜。 楚道行不露声色,静静将妇人的神色变化都收入了眼底,幽幽问:“白家小姐的话,朕听着倒是觉得极有诚意,不知贵妃意下如何?” 坐在轿辇里的沐云歌,清澈的雾眸微敛。 她身为定王妃,定王要纳侧妃,却没有一个人问她的意见,不禁让她心里划过自嘲的冷意。 刚才郁贵妃的神色她也全都看见了,就算还没有听见妇人开口回答,她也能猜到答案。 果不其然,郁贵妃故作淡定自若的嗓音扬起:“既然陛下也觉得白家小姐的话极有诚意,臣妾自是相信陛下的眼光,一切全凭陛下做主!” 楚道行沟壑深邃的嘴角,勾勒着耐人寻味的浅笑。 他点了点头,目光再度望向楚元戟:“朕前不久才给你六皇兄指婚,纳了程府的四小姐为侧妃,今日也由朕做主,帮你定下白府这门亲事,你意下如何? ” 这一刻,沐云歌微垂的眼眸也不禁抬起,目光直视向楚元戟的方向。 陛下在等着楚元戟的回答。 沐云歌也同样下意识的想听听楚元戟的回答! 楚元戟长身玉立,流畅而华美,清晨朝阳的金光倾落在他的脸上,如墨的黑眸溢出无波无澜的淡光。 男人眼底那淡淡的光芒,却又如深海般难测。 “一切全凭父皇母妃做主!” 楚元戟的声音不大,却如同磐石一般,重重撞击在沐云歌的心上。 她突然大声道:“云歌也有一事,恳请陛下能够恩准!” 第154章 她犯了七出之善妒! 沐云歌在天竺的搀扶下,缓缓迈下轿辇。 雪色面纱虽然让人无法看见她的面容,一双雾眸流露的冰冷,也不难让人感受到浑身的冷息。 就在她迈步欲走向御辇方向的半道上,楚元戟抢先一步,拦下了她的去路。 男人的嗓音压得极低:“白家小姐嫁入定王府,是本王点头应允的,你莫要再为此事与父皇争辩!” 楚元戟深邃的墨眸暗沉,语气里也透着满满的警告之意。 沐云歌更没想到,男人抢先一步拦下她,竟然是担心她会阻止白姜荷嫁入定王府。 楚元戟如青松挺立的高大身影,正好挡住了身后的所有视线。 也让沐云歌毫无顾忌的冷眸瞪向他,冷嗤一声: “定王以为我会阻止你娶白府小姐?本小姐还真的没有这份闲情雅致……” 说罢,她再次瞪了楚元戟一眼,越过男人宽阔的肩膀,头也不回地大步朝前。 楚元戟沉着俊颜伫立在原地,脸色越来越黑。 而此刻,沐云歌已经走到了陛下的御辇前。 御辇上,楚道行眯着眼,静静打量着眼前的沐云歌。 苍劲低缓的嗓音幽幽飘来:“定王妃突然开口,不知想求朕答应你什么?” 沐云歌对视上陛下锐利的眸,不卑不亢,神色极是镇定:“臣妾恳请陛下下旨,赐我与定王和离!” 她这一声,如同晴天一道霹雳。 虽然楚元戟面色毫无波澜,微暗的眸色还是难掩内心的惊诧。 他原本以为沐云歌是不愿意白姜荷嫁进定王府,此刻才明白这女人开口求陛下,是为了和离之事。 与此同时,郁贵妃刚刚舒缓的神色,顿时又暗沉了下去。 不等陛下先开口,她已疾步上前拦在了沐云歌的身前,冷着脸大声训斥:“胡闹!陛下才刚传口谕为定王纳了侧妃,你就在御前闹着和离,成何体统!” 郁贵妃的身体是背对着陛下。 她故意大声训斥完沐云歌同时,又刻意压低了音量,嗓音极是柔软的好言相哄:“云歌,母妃知道你咽不下滑胎小产的这口气,回头母妃和皇奶奶定会好好地补偿你,你就莫要在陛下面前再生事端了!” 沐云歌见妇人前后两副面孔,也看穿了郁贵妃的心思。 郁贵妃这是当她在耍小性子,刻意画饼来安抚她,希望她能顾全大局,不要影响到定王平步青云的高升之路。 沐云歌并不贪慕荣华富贵,她也早就有心想要摆脱与皇室之间的纠缠。 面对郁贵妃的好意提醒,她的唇角勾勒着淡淡的浅笑,那双山涧清泉的雾眸,平静地凝对上郁贵妃的眼睛,轻声道:“云歌心意已决,还请贵妃娘娘成全!” 一句贵妃娘娘,声音恭敬有礼,却也透着淡淡的疏离。 郁贵妃的脸色顿时就又沉了下去,耐着性子哄人的好脾气,很快就荡然无存。 她的嗓音依然压得极低:“戟儿不过是纳个侧妃,你就在陛下面前闹着要和离,可知自己已经犯了七出之条的善妒?” 第155章 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面对郁贵妃的斥责,沐云歌沉默不语。 她心里清楚,和离之事只要能让陛下点头,郁贵妃怎么说都并不重要。 就在这时,楚道行的声音从御辇上传来:“朕才刚允了定王纳白府小姐为侧妃,定王妃就闹着要和离,你这是在向朕叫板吗?” 男人低沉的嗓音似不温不火,却透着清晰可闻的天子威严。 显然,陛下对沐云歌开口恳请和离之事,也甚感不满! 郁贵妃听到陛下的责问,不由再次冷剐了沐云歌一眼。 妇人似是在责备,这一切都是沐云歌自找的。 沐云歌见郁贵妃退到旁侧,知道妇人是不打算在御前为自己说情了。 不过,这样倒也正好。 沐云歌缓缓抬眸,对视上楚道行犀利的锐眸,开口道:“陛下曾答应过,要满足云歌一个要求,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楚道行锐眸半眯,微有震惊:“你这是要用朕允你的一个愿望,换来和离之书?” 一向老奸巨猾的陛下,也没有料到沐云歌竟然会将如此珍贵的机会,用来恳求他赐一纸和离。 以他对沐云歌的了解,这女子如此聪慧,不会不明白她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开口得到更多的利益。 原本胸腔还充斥着怒气的楚道行,神色渐渐发生了变化。 沐云歌眉眼如画,平静的声音透着斩钉截铁的坚定:“没错!云歌现在开口恳求陛下,赐我与定王和离!” 就在她开口的同时,楚元戟的脸色亦是阴沉的骇人。 楚道行的目光,缓缓移望向楚元戟,锐眸依然半眯,带着似有似无的打探:“定王妃执意要和离,戟儿,你作何想法?” “儿臣……全凭父皇做主!” 楚元戟没有想到,分明商量好的就是他提出和离之事,可这小女人还是按捺不住,抢先一步开了口。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原来沐云歌得了陛下一记允诺! 君无戏言,这也意味着和离之事没有回旋的余地。 楚元戟不由暗暗捏紧了拳头,有种打碎了牙也只能和着血往肚里咽的憋屈。 而楚道行刚才那一声询问,显然也并不是真的要听取儿子的想法,只是要逼着楚元戟松口,他才能名正言顺的兑现对沐云歌的承诺。 楚元戟的回答,让陛下满意地点下了头。 “虽然朕也不想看到现在的局面,但是……正如定王妃所言……君无戏言!定王妃,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当真是想清楚了?” 楚道行直勾勾地盯着御辇下的沐云歌。 女人目不斜视,抬手行礼:“云歌已经考虑清楚了,请陛下赐旨!” “来人,笔墨侍候。” 御前侍候的桂公公,迅速取来了笔墨。 就在陛下提笔龙飞凤舞之时,御辇前的众人除了沐云歌神色平静如水,其余人皆神色各异。 神色最为复杂的恐怕要属白姜荷,从恐惧害怕,到豁出去的毅然决然,再到现在的暗自欣喜。 白姜荷的心情几度起伏。 她心中盘算,倘若沐云歌与定王和离,那她便不用伏小为侧妃了。 第156章 你若想活,就乖乖退婚! 君子一言九鼎。 楚道行履行了对沐云歌的承诺,为她与楚元戟赐了和离昭书。 桂公公宣读了和离昭书后,将昭书交到了沐云歌的手里。 沐云歌领了旨:“臣女谢陛下恩赐!” 楚道行似是又想起了什么,透着凉薄的墨瞳瞥了眼御辇前的众人,再淡淡落到了白姜荷和白贤妃的身上。 白贤妃依然紧闭着眼,其实从头她就是假装昏倒。 刚才白姜荷开口说的话,白贤妃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可她也只能心里干着急,半个字也说不出。 陛下沉稳苍劲的嗓音再度扬起:“白家嫡女姜荷,顾全大体,愿意以和亲之事,化干戈为玉帛,既然朕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贵妃就不要再咄咄逼人,从今往后都是一家人。” 男人的锐眸从白贤妃和白姜荷的身上,再度缓缓移落望向郁贵妃。 郁贵妃也没有料想到,今日之事会闹到这样的地步。 她迎对上陛下的视线,恭恭敬敬福身应了声:“臣妾谨记!” 郁贵妃仔细想想,今日虽然没能扳倒白贤妃,但却因此而与白府成了亲家,于她和定王而言,并没有损失。 这会儿,楚道行的目光最后幽幽落在跪在地面的玲珑身上:“贵妃夸你是个灵巧的丫鬟,才放到定王妃的身边侍候。如今定王妃已与定王和离,你就回宫来朕的身边侍候!” 玲珑心中早就有了预感,却又装作一脸受宠若惊:“奴婢……谨遵圣命!” 可是,陛下这句话,却让刚刚舒缓了一口气的郁贵妃脸色瞬间僵滞。 她几乎脱口而出:“陛下,这丫鬟干活不太利索,如果陛下身边缺人,臣妾再另找个手脚麻利的…… ” 却不等她把话说完,就被楚道行冷声打断:“贵妃不正是觉得玲珑这丫鬟乖巧懂事,才放到定王妃身边侍候的吗?怎么现在朕开口要了这丫鬟,贵妃的话又变卦了?莫非……是不愿意让这丫鬟来侍候朕?” “臣妾不敢!玲珑这丫鬟若是合陛下的心意,陛下只管把人带去建章宫便是,臣妾绝无异议。” 郁贵妃眼看着男人沉声变脸,心生怯意,自是不敢再接着话往下说。 但玲珑是她宫里的丫鬟,郁贵妃自是知道那丫头狐媚的禀性。 前些年大概是因为年纪小,五官身材都还没长开,陛下倒也没有留意到这个丫鬟。 今日经德阳宫这般一闹,倒是给了玲珑这丫鬟在陛下面前露脸的机会。 郁贵妃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与此同时,昏迷过去白贤妃也不禁暗中十指紧握成拳。 她怎么也没料到,玲珑这个贱婢会被陛下一眼看中,她们这回结下了梁子,玲珑这贱婢自是对她怀恨在心,指不定日后进了建章宫,会在陛下面前如何编排她。 就在白贤妃暗自心中忐忑之时。 楚道行的目光最后再回落到沐云歌的身上:“沐云歌,朕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办到了,如今朕与你银讫两清,你也恢复了自由之身!” “臣女谢陛下恩典。” 沐云歌垂头作揖,态度恭敬。 如今她已恢复自由之身,也意味着随时可以离开皇宫。 就在这时,慈心宫有婢女疾步前来通传:“启禀陛下,太后娘娘醒了!” 这一声,也让沐云歌最后一桩心事得以了结。 先前她曾答应过陛下,会留在慈心宫照顾到太后苏醒。 刚才拿到和离昭书的那一刻,她心里还在忐忑,因为不知太后娘娘究竟要装昏死到什么时候?现在听到慈心宫传来太后苏醒的消息,也让沐云歌的心缓缓落下。 她心中猜测,大概是太后娘娘听说了德阳宫出事的消息,再也按捺不住了。 这对于沐云歌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 听闻太后苏醒的消息,楚道行鹰眸缩紧,唇畔却渐缓勾扬起一抹耐人寻味的浅意。 他重重拍了下御辇把手,低沉道:“太后醒了,这是大喜事儿!传朕的旨意,摆驾慈心宫。” 随着陛下一声令下。 玲珑那丫鬟机灵地迅速爬起来,朝着御辇的方向迎去。 她途经过沐云歌的身侧时,压低嗓音轻轻落下一句:“解药我自己会想办法……” 当沐云歌的眼神再朝玲珑望去时,对方的背影已经走到御辇旁,侍奉在陛下身侧,朝着慈心宫的方向而去。 郁贵妃见陛下匆促前往慈心宫,也不敢有半刻耽搁,顾不得再找沐云歌的麻烦,也匆匆离去。 沐云歌看见假装晕厥过去的白贤妃也睁开了眼睛,挣开侄女白姜荷的怀抱,心事重重地站了起来。 白姜荷想要伸手去扶妇人,却被白贤妃冷眼推开。 “本宫要去一趟慈心宫,你现在就出宫回府,把今日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爹……” 白贤妃一双眼暗沉森然,压低嗓音朝着白姜荷交代,凝着她的眼神凌厉骇人。 直让白姜荷心生畏惧地打了个冷颤:“姑母…… ” “本宫现在没空教训你,回头再和你算账!” 白贤妃瞪了她一眼,却也来不及再多训斥,因为她心里还惦记着玲珑那个贱婢。 虽然今日是白姜荷舍身救了她这个姑母,可是这丫头竟然瞒着她自作主张,要放低身段去定王府当侧妃。 白姜荷突如其来的这一出戏码,让白贤妃措手不及! 白府大小姐给定王做侧妃?让白旭琨和她这个贤妃娘娘的脸面往哪儿搁? 德阳宫外的人越来越少。 沐云歌也打算离开皇宫。 但是,在离宫之前她还得和楚元戟谈妥天竺玉树的卖身契,以免夜长梦多。 只要男人点头答应让她为天竺玉树赎身,回到定王府交接好此事,她就能带着天竺玉树一起离开。 沐云歌眼看着楚元戟正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她也迎向朝着男人走去。 却不想,楚元戟漆黑如墨的鹰瞳,却对迎面而来的她视若无睹。 男人高大欣长的身躯,直接越过沐云歌,正是朝着白姜荷的方向而去。 沐云歌的心猛然一沉,雾眸仿若看透沧桑,也沉了下去:“天竺玉树,我们走!” 天竺玉树的眼睛里也闪过担忧之色。 她们虽然早就知道王妃和定王要和离,可真的到了这一天,心里还是感觉不是滋味儿。 眼看着沐云歌头也不回地离去,两个小丫鬟也赶紧地追了上去。 德阳宫外,只剩下了楚元戟和白姜荷。 白姜荷望着男人深邃薄凉的冷眸,内心由升起恐惧,眼神闪过慌乱,怯怯地低垂下头。 “臣女今日之举,也是迫于无奈……” 楚元戟森然的眸底涌起残冷的狰狞:“你有胆子威胁本王,现在却告诉本王只是迫于无奈……” 男人咄咄逼人的步伐,让白姜荷不由自主脚下一个踉跄。 弹指间,楚元戟已经逼站到了她的面前,抬手之间,白姜荷发髻的金钗已然落入他的手中。 白姜荷及腰的青丝披散而下。 下一刹,她便感觉到了脖子上传来冰冷尖锐的触感。 楚元戟手握金钗,尖锐的一面直抵在白姜荷的脖颈,嗓音仿若地狱里冒出来的撒旦:“你若还想好好活着,就自己想办法退了这门婚。” 白姜荷艰难的咽了咽喉咙,男人眼睛里的残冷,让她知道他的话绝非儿戏! “可是……陛下已经下旨,君无戏言……臣女心有余而力不足!” 男人一声冷嗤:“倘若不是你执意而为,事情又怎可能发展到现在这般地步?” 白姜荷清楚感觉到脖颈一阵刺痛,有血腥的味道传来。 她的生死,就在男人的一瞬之间。 白姜荷从来没有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死亡的威胁,男人的话莫名地激发了她的勇气。 她壮着胆子正面迎视上楚元戟眼底的冷芒,大声道:“就因为我威胁要将沐云歌那小贱人怀的是野种的事情禀明陛下,定王才愿意在陛下面前忍气吞声,应下这门亲事吗?” 这门亲事看似她为了救姑母舍身而为,实际上,白姜荷昨晚就已经想好了。 要嫁给楚元戟,原本就是她心中夙愿,而救白贤妃只是一个契机而已。 可显然,定王并不明白她的心意。 楚元戟鹰眸平静无波,却让白姜荷感觉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见定王冷绷着脸并不应话,白姜荷又壮着胆子大声问:“沐云歌那个丑八怪究竟有什么好?她甚至背着定王怀了别人的野种……啊……” 脖颈的痛感让白姜荷委屈地噙着泪痛呼一声。 楚元戟鬼魅般的冷声飘来:“本王的家务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掺和。” 哐啷一声,男人将手中的金钗扔落到地上。 楚元戟寂如死水的鹰眸,依然直勾勾地瞪着白姜荷。 “别忘了本王交代的话!倘若你真敢嫁进定王府,本王就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最后丢下这句话,男人拂袖而去。 只留下白姜荷捂着渗血的脖颈,一身狼狈的哭丧着脸站在原地。 陛下已经亲口指婚,这门亲事哪里是她想要取消就能取消的? 此时此刻,白姜荷欲哭无泪,她究竟哪里不如沐云歌那个丑八怪了?定王竟然百般维护那个红杏出墙的小贱人,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第157章 调虎离山之计! 沐云歌乘坐着马车,徐徐来到了宫门口。 守卫例行检查了马车,趁着等候的空闲,沐云歌从车窗朝外眺望。 巍峨壮丽的皇宫,仿若一条盘旋的巨龙,寂静中透着庄严。 沐云歌放眼再次打量了眼前的楼台殿宇,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欣赏皇宫的景致了! 就在这时,一辆熟悉的马车映入她的眼帘。 双马驾乘的马车,气派豪华,沐云歌曾在东宫见过。 赶马的车夫行色匆匆,沐云歌一眼就认出来,那人正是顾皇后身边的孙公公。 此时,孙公公褪去了宫服,粗衣布褂,此番乔装看样子是要出远门。 只见他掏出腰间令牌,递给宫门的守卫。 守卫接过孙公公递来的令牌,看清楚后神色骤变。 “陛下有令,皇后宫里的人一律不许出宫。” 这一幕,沐云歌坐在马车里,看得一清二楚。 看来陛下加强戒备,是预先就料到了顾皇后定会派人出宫,前往西北给她父兄传递消息。 此刻,孙公公听到守卫的话,眼神在瞬间黯沉。 “杂家倒要看看,你们谁能拦得住我!” 只见他突然腾空而起,双掌飞出,强大的内力顿时将离得最近的两名守卫身体震飞到十丈开外,重重落地,喷出一口鲜血。 紧接着,孙公公解开其中一匹马,飞身跃上马背,手扯缰绳,驾地一声。 那膘肥体壮的骏马,便撒开蹄子朝前狂奔,一骑绝尘,瞬间就消失在宫门外。 “追!” 为首的守卫同时下令,所有人都奋力去追孙公公。 坐在马车里的沐云歌,雾眸微怔。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守卫都去追孙公公了,宫南门口现在空无一人。 “玉树,我们也走……” 沐云歌的话还没说完,忽见刚才孙公公驾乘的那辆马车里,钻出来一个人。 是个乔装过的婢女,只见她娴熟的将马车重新固定,忙不迭地驾车冲出了宫门。 沐云歌的眼里闪过一抹异色。 刚才,就在车帘被那婢女撩开的那一刻,她看见了马车里还坐着一个人。 是一脸惶恐忐忑的沐如雪。 沐云歌顿悟过来,刚才孙公公那一招是调虎离山之计,为了就是掩护沐如雪出宫。 看样子,顾皇后是把前去西北通风报信的任务交给了沐如雪。 “玉树,追上前面那辆马车!” 沐云歌皱紧了眉头,她深知陛下这次是有意要铲除西北王。 倘若沐如雪没头没脑地掺和进去,怕是会给沐府带来无妄之灾。 玉树响亮地应了声:“是。” 马蹄声扬起,迅速朝着前面马车的背影追去。 前面驾车的那名婢女,应该也是个练家子,马车驾得又快又稳,直奔着城门的方向而去。 玉树卖力追赶,前面的人似察觉到了她们在追,马车奔驰得更快了。 直至快到西城,玉树绕行越过他们,在一处僻静的巷口才将那辆马车拦截下来。 “识趣的赶紧把道让开……” 那辆马车上的婢女语气倒是不小。 沐云歌直接从马车上下来,迎面对上那婢女的眼睛:“我有话要对你家主子说。” 对面的马车里,沐如雪被马车颠得胃里翻滚,她原本以为是宫里的追兵,突然听见马车外传来沐云歌的声音,不由大吃一惊。 第158章 她就是画卷中的仙女! 很快,沐如雪便从马车上探出头,与沐云歌四目相对。 “姐姐紧追着我不放,究竟想说什么?” 沐如雪眉心紧锁,她原本以为嫁给太子楚元德以后,就能平步青云,将来母仪天下。 却不想,太子被废。 现在就连顾皇后也被打入了冷宫。 虽然沐如雪心中对顾皇后有诸多不满,可是她也深知顾皇后是楚元德最后的靠山,没有了顾皇后的扶持,楚元德就真的再也别想登上太子之位了。 眼下,沐如雪只能孤注一掷,将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西北王的身上。 她受顾皇后之命,带着信物前去西北送信,不仅仅是为了顾皇后和楚元德,更是为了她自己的锦绣前程。 沐云歌从她的眼睛里,看见这破釜沉舟的决然。 “我紧追着你不放,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做傻事,将相府置于危难之中。” 马车上,沐如雪嗤之以鼻,皮笑肉不笑。 “姐姐说的倒是好听,你究竟是为了相府的安危,还是担心元德再次得势,抢走了定王的风头,只有你自己心里明白。” 显然,在沐如雪的眼里,人都是自私自利的。 在她看来,沐云歌阻止她,就是害怕楚元德卷土重来,重新坐上太子之位,断送了定王的帝王之路。 沐云歌眼底透着冷魅,声音更加清冷:“看看妹妹还不知道,陛下已经下旨赐我与定王和离!我没有必要为了定王谋权而阻止你……” 沐如雪杏眸游离闪烁,不能置信的神色一闪而逝。 不过下一瞬,她便恢复了如常神色,唇角勾勒着笑,不痛不痒地道:“以姐姐的姿色,能在定王妃的位置上坐几个月,已经算是奇迹了。定王没赐你一纸休书,而是赐了和离,倒也还算给了相府几分薄面。 不过……我现在没心情管你的闲事,你若是识相的话就赶紧闪道让开!” 既然沐云歌已经不再是定王妃,沐如雪就更加无惧了! 她居高临下,冷眼瞪着沐云歌,睥睨天下的眼神,仿若眼前的沐云歌不过是只蝼蚁。 沐云歌皱紧了眉头,低声冷喝:“只要我还是沐府嫡女,就不会允许你做出危害沐府的事情。” 说罢,沐云歌一记眼神,玉树便会意点头。 玉树腾空跃起,要将对面的沐如雪拽下马车。 却不想,驾车的那婢女突然从袖口拔出一根软剑,直朝着沐云歌的方向逼来。 玉树护主心切,亦拔出腰间佩剑,与那名婢女打斗起来。 她们二人的身手倒是不分上下,谁也占不了半分便宜。 对面的马车上,沐如雪面露担忧之色,轻手轻脚地下了马车,显然是想开溜。 沐云歌哪能让她就这样逃走,疾步上前拦下了她的去路。 “沐如雪,倘若你现在回头,你我以往的旧账,我可以既往不咎。” 她目光灼灼地逼视着沐如雪,言辞虽锋利,但这已经是她对沐如雪最后的仁慈。 沐云歌心里想的,是保护好相府,只要沐如雪就此收手作罢,以前的事情她可以不再计较。 可是,在沐如雪的眼里,沐云歌就是眼红她,不愿意看见她手握皇权,母仪天下。 沐如雪紧咬着牙,眼里全是决然。 “不论姐姐说什么,我都一定要把皇后的信送到西北,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劝姐姐你也最好识时务,等将来我带上凤冠,将会是整个相府的荣耀。” 沐云歌袖中的手,紧握着麻醉针:“既然你不肯听劝,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就在她正朝着沐如雪逼近,要见机行事时,忽然一阵阴风从身后呼啸而来。 一只厚实粗粝的掌心,从身后扣住了沐云歌的脖颈。 沐云歌条件反射的一记反手,将手中的麻醉针插进了那人的手臂。 只闻一声闷哼,那人顺势一掌将沐云歌拍出去,这股力量之强大,沐云歌的身体就像狂风中被卷起的落叶,飞到半空中,又重重地摔落到地上。 她喷出一口鲜血,雪白的面纱瞬间溅得一片殷红。 “王妃……” 天竺急切地奔过来,护守在沐云歌身前。 沐云歌受到重创,脸色惨白,一时动弹不得。 她忍着痛,抬眸望向偷袭自己的人,原来是刚才调虎离山支开了守卫的孙公公。 看样子,孙公公是顾皇后派来护送沐如雪前往西北送信的。 他在宫门设计引开守卫,甩掉追兵后又赶来与沐如雪会合。 与婢女纠缠打斗的玉树,看见主子受了伤,情急之下奋力摆脱了那婢女,直朝着孙公公执剑而来。 孙公公用力拔下胳膊上的针头,眼底划过一道疑色,皱着眉头将针头重重扔到地上。 他闻声抬眸,眼看着玉树指剑朝他逼来,瞳仁缩紧。 运功的掌风带着十成的戾气,仿若一条火蛇般,迎面扑向玉树。 玉树被这记阴森的火掌灼得手疼得一松,手中的剑也哐啷一声落地。 这时,沐云歌和天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因为她们看见,孙公公正欲再次出掌攻击玉树。 以孙公公的功力修为,这一掌落下,玉树定是凶多吉少。 不过,就在孙公公正欲再接着一掌劈向玉树时,突然面色骤变。 沐云歌知道是麻醉剂起了作用。 孙公公眯眼瞅向刚才拔出针头的位置,果断的点了两下穴位,沉冷着声:“我们走!” 那婢女闻令,迅速搀扶着沐如雪上了马车,孙公公也飞身跃上马车,掉头疾驰而去。 马蹄扬起的尘灰散去,巷子里只剩下沐云歌主仆三人。 玉树顾不得身体的灼伤,迅速来到沐云歌身边。 “王妃,你还好吗?” 沐云歌面纱上的殷红血迹看着实在是瘆人,两个小丫头都紧张地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我还能撑得住!” 沐云歌撑着受伤的身子,在天竺玉树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 却因为疼痛轻咳了一声,又喷出一口鲜血。 天竺和玉树顿时都被吓坏了。 “不行,王妃的伤势太重,我们得赶紧送去德仁堂,让常大人仔细瞧瞧。” 玉树当机立断,和天竺连扶带抱,将沐云歌搀上了马车。 沐云歌也知道,刚才孙公公那一掌应该是伤到了脾脏,需要尽快就医。 这会儿,玉树驾着马车,向德仁堂的方向直奔而去。 沐云歌原本来了癸水身子就虚弱,额头泛出豆大的汗珠。 面纱被鲜血浸染,黏黏乎乎的不舒服。 她索性一把扯下面纱,倾城之色一览无余。 “王妃,你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到德仁堂了… …” 天竺发颤的嗓音带着哭腔,只恨自己三脚猫的医术派不上用场,眼睁睁看着王妃受了重伤,也无能为力。 沐云歌嘴角挤出一抹浅笑:“我现在已经不是王妃了,从今往后……你们就叫我一声云歌姐便是。” “奴婢不敢。从今往后,奴婢们还是改口唤大小姐好了。” 天竺心里明白,沐云歌从来没有将她和玉树当作奴婢,但是主仆尊卑,还是不能乱了。 小丫头不肯以姐妹相称,沐云歌也不勉强。 就在这时,马车外传来玉树紧张地低声:“王妃,有人一直在追我们的马车,那人……好像是……八皇子。” 楚元胤应该是认出了定王府的马车,所以一直紧追不放。 他骑着骏马,眼看就要追上来了。 沐云歌斜倚在软榻上,有气无力:“既然追来了,就让他追上!反正……迟早也是要面对的。” 她瞥了眼手中带血的面纱,直接扔到了地上。 既然已经与楚元戟和离,从今往后她也用不着再戴着面纱示人,可以做真实的自己。 马车的速度缓缓慢了下来,停在了德仁堂医馆的门口。 与此同时,楚元胤的骏马也已经追了上来。 还没等沐云歌下马车,就听见八皇子兴师问罪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七嫂为何要与七哥和离?我七哥可有薄待于你?” 楚元胤这番话,显然是为七皇兄鸣不平。 当初沐府骗婚将沐云歌这个京城第一丑女嫁入定王府,楚元胤就是忿然不平的。 虽然后面他与沐云歌化干戈为玉帛,也认可了这个七皇嫂。 但是一听说沐云歌求父皇赐旨,与楚元戟和离的事情后,他就马不停蹄的赶出皇宫,要向沐云歌讨个说法。 沐云歌撑着身体的痛楚,故作轻松的应了声:“八皇子这么快就不生定王的气了?看来还真是血浓于血,你待他……比待我要好得多。” 说话的同时,沐云歌在天竺的搀扶下,艰难迈步走出了马车。 玉树疾步上前搀扶上她的另一侧,同时为主子鸣不平:“我家主子受了重伤,要赶紧医治,恳求八皇子不要再与我家主子为难……” 楚元胤的眸光顺着望去,当落在那张琼花玉颜的精致小脸上时,当场石化。 这……不是七哥让他作画,描绘出的梦中的仙女姐姐吗? 此时此刻,就像是美人儿从画卷里走了出来! 惊得楚元胤呆若木鸡,半响未回过神来。 第159章 这件事情你不要管! 沐云歌唇角还残留着鲜红的血迹。 她虽然受了重伤,可在对视上楚元胤目瞪口呆的模样时,还是忍不住峻笑一声。 “八皇子怎么傻眼了?莫非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沐云歌轻咳一声,又有鲜血从嘴角溢出。 这会儿,楚元胤才算彻底回了神:“你……当真是七皇嫂?” 话音刚落,他不禁焦躁地摇摇头,急声道:“罢了,你这伤势不轻,还是赶紧让德仁堂的大夫给你医治……” 至于沐云歌的那张丑脸,为何会突然间变得倾国倾城,楚元胤眼下也来不及深究! 他疾步先行进了医馆,大声下令:“快让你们医馆掌事的大夫出来,给我七嫂看病。” 楚元胤一身华袍,气度不凡,德仁堂的伙计自是不敢怠慢。 很快,常大夫便现身出现在药堂大厅。 他一眼便认出了沐云歌身边的天竺和玉树,紧接着便猜出了沐云歌的身份。 虽然先前的几面,沐云歌一直都是以面纱遮脸,可那双山涧清泉般的雾瞳,和杨柳身姿还是能让人一眼就识别出来的。 “这……不是神医姑娘吗?怎么伤成这样了?” 天竺几乎哭出声来:“常大夫,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家主子。” 常大夫赶紧让她们将沐去歌扶到后面的屋里躺下,接着便给她号脉诊断。 “是谁下的如此重手?五脏经脉俱损……” 常大夫也不由得眉头紧锁,什么人如此狠心,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下如此重手。 闻言,天竺玉树吓得三魂六魄都飞了一半。 原本是来找沐云歌兴师问罪的楚元胤,听了常大夫的诊断后,顿时忘了自己的来意。 他拳头紧握,嗓音也高了八度:“究竟是谁伤的我七嫂?” 天竺玉树自是不敢随便回答,目光怯怯地望向沐云歌。 因为事情牵扯到沐如雪,也等于牵连到了相府。 沐云歌也不能随意将此事泄露给楚元胤,虽然她能看得出,八皇子这是想为她出头。 她躺在软榻上,虚弱地道:“八皇子,我已经不再是你的七嫂,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常大夫,劳烦开镇痛止血的药方给我,我还要赶路。” 想到沐如雪此刻怕是已经出了京城,沐云歌得赶紧见沐睿一面,商榷此事。 常大夫随即就变了脸色,摆出长者的威严:“神医姑娘的伤势,短时间内绝不可再颠簸劳顿,你也是习医之人,应该明白自己的伤势有多重。” 沐云歌挣扎着要起身:“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 …” “天大的事,也没有比人命更重要的。老夫不管神医姑娘的身份有多尊贵,你现在人进了德仁堂,老夫就要确保你的性命安危,绝不会让你现在离开。” 常大夫面色肃然,显然也是动了真格。 不过,他对沐云歌也还是心怀敬畏,很快声音就软了下来,劝说中带着恳求:“神医姑娘,你就安心在德仁堂休养,老夫确保能医治好姑娘的伤。” 第160章 等着听她的解释! 沐云歌当然明白,眼下她的伤势不宜颠簸劳顿。 可是,沐如雪就这样出了京城,还不知道会给沐府带来什么样的灾祸。 沐云歌不能看着事情陷入不可收拾的局面,她必须尽快回府通知沐睿。 “常大夫……” 她还想恳求常大夫通融一下。 可还没等她的话出口,就被站在常大夫旁侧的楚元胤打断——“大夫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你的伤势现在哪儿也不能去!本王会派人守在这儿……” 楚元胤对视上沐云歌的眼睛,嘴角抽了抽。 就算这个女人现在已经不是他的七嫂,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以身犯险。 不过,他似也看出了沐云歌有心事。 楚元胤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又接着道:“你是不是还有事情放心不下?如果你还信得过本王,本王倒是不介意帮你。” 他分明是一番好意,却绷着脸装作疏冷的表情。 沐云歌唇角不由地上扬。 虽然受了重伤,身体痛楚疼得厉害,可是看见楚元胤假装冷漠的可爱表情,她还是忍不住的笑了。 沐云歌捂着心口,笑中又露出痛色:“我当然信得过八皇子。” 楚元胤紧张得连忙俯身前倾,脱口而出:“七嫂……” 情急之下,他还是没能将冷漠继续伪装下去。 常大夫连声道:“老夫这就去配药……” 沐云歌虽然身体疼痛,却依然还是强忍着。 她唇角噙笑,温柔地望着楚元胤:“既然八皇子开了口,那我就不客气了。可否请八皇子帮忙跑腿去趟相府,请我爹务必来德仁堂与我见上一面。” 沐云歌的声音有些虚弱,清澈如泉的雾眸透着令人无法拒绝的温暖。 楚元胤被她这样温柔的眼神望着,俊俏的脸颊晕染上一层酡红。 他立直身子,刻意一本正经地回答:“本王就算是用绑,也一定会将沐丞相带到你的面前,不过…… 你也要答应本王,在没有养好伤势之前,绝不许离开德仁堂半步!” 看样子,这小子是将常大夫的话记在了心上。 “八皇子放心,还没有帮你找到玉姑娘之前,我绝对不会死的!” 沐云歌忍不住轻声打趣。 她就爱看八皇子被逗得面红耳赤的可爱表情。 只是,她这一笑又牵扯到了五脏六腑的内伤,不由得秀眉微蹙。 这次,楚元胤非但没有同情她,还绷着脸没好气地丢下句:“你最好别出个好歹,本王还等着听你要如何解释这张脸……” 从他认出这张倾国倾城的脸确实是沐云歌无误,还没来得及问个究竟! 眼下沐云歌身受重伤,不宜再多说话,以免浪费体力。 楚元胤只能暂且放她一马! 接着,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长廊外似是交代了随身侍卫几句,方才离去。 没多久,于顺便送来了着煎好的汤药。 天竺服侍着沐云歌服用下,让她安静地躺着休息。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楚元胤再次出现在德仁堂,与他一同出现的还有沐睿。 第161章 将她卷入这池浑水! 当沐睿跟着楚元胤走进内阁,看见屋里软榻上躺着的绝色陌生面孔时,眉心微蹙。 “八皇子不是说云歌要见老夫吗?她人在哪儿? ” 沐睿在府中,刚刚得到了沐云歌与定王和离的消息,他也正急着要见到沐云歌,问清楚和离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正巧八皇子楚元胤上门,说是沐云歌受了重伤,要沐丞相出府相见。 沐睿虽然心生疑惑,但还是跟着八皇子出了府。 却不想楚元胤把他带到了一个年轻的陌生女子面前,心中不禁微恼。 沐云歌喝了药,又休憩了好一会儿,此刻精神稍有好转。 她轻声开口:“我有话要单独与我爹谈,还请八皇子见谅。” 闻声,沐睿那双漆黑苍劲的眸,瞳孔倏地缩紧,不能置信地望向软榻上的女子。 虽然映入他眼帘的那张小脸是陌生的,可是声音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楚元胤虽然好奇沐云歌究竟要与沐睿商谈何事? 但他还是有君子之礼,退出了这间屋子。 天竺和玉树也退出去,守在门外。 原本还琢磨着想隔墙探听的楚元胤,面色微有尴尬,紧接着便佯装淡然自若地离开。 屋内,沐睿依然不能置信的盯着眼前的绝色女子。 他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张脸。 这张面容,虽然因重伤而苍白得无一丝血色,但是绝美精致的五官和清丽脱俗的气质,就算是病容也遮掩不住。 若非听到熟悉的声音,沐睿说什么也不可能把这张面孔和他嫡出的丑女儿联系到一起。 “你……真的是云歌?你的脸……” 沐睿沙哑的嗓音顿了顿,没有再接着往下问,接着话锋一转:“老夫听闻……是你在御前恳求陛下赐旨和离,你为何要这么做?” 相比沐云歌为何会变成倾国容颜,沐丞相更关心她与定王和离之事! 也不知陛下究竟被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还就答应了沐云歌的恳求。 沐睿的心里是又急又愤,他的两个女儿全都嫁入了皇室,现在却一个比一个的下场落魄。 他堂堂丞相,颜面何存?在朝堂上又要如何自处? 沐云歌身体发凉,痛楚无力。 她面对父亲的责问,漆黑的雾瞳染上淡淡凉薄: “与定王和离,是我自己的选择!倘若爹要是觉得失了面子,可以当作从来没有生过我这个女儿。” “你……” 沐睿气得胡须微颤,面对沐云歌眼底的薄凉,竟说不出话来。 沐云歌接着开口,挑明用意:“今日之所以请爹过来相见,是有件事情迫在眉睫……妹妹她受皇后指使,今日偷溜出宫前去了西北……”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气息有些虚弱。 闻言,沐睿的脸色亦是一沉。 身为陛下身边的重臣,他当然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陛下将顾皇后打入冷宫,显然是决意要铲除西北王那一支的势力,否则也不会对顾皇后下手。 沐睿虽可惜自己当初将女儿嫁给了三皇子楚元德,错下了这步棋。 但他只是臣子,绝不敢忤逆圣心的意思,淌这趟浑水。 可他却想没想到,顾皇后会将沐如雪卷进这池浑水里。 第162章 杀鸡焉用宰牛刀! 沐睿眉心紧锁,沉住气,凝盯着沐云歌衣襟残留的血迹,问:“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就是为了拦下她?” 虽然他平日里不待见沐云歌这个女儿,可毕竟也是他的骨血,若说漠不关心是不可能的。 沐云歌面色苍白平静,云淡风轻:“爹还是赶紧派人去追她!若是再晚……怕是就来不及了!” 此事非同小可,沐睿也不敢耽搁。 他面色沉重地点下头:“老夫会亲自出马,一定把她带回来。” 沐睿说完,眼底的神色顿了下,微有异样,似还有话想说,欲言又止。 他嘴角抽搐两下,最终还是又开了口:“无论怎么样,你始终都是老夫的女儿,既然与定王和离已成定局,那就回家住!正好也能陪陪你娘……” 对于向来对沐云歌不苟言笑的沐睿,说出这番话着实是有些艰难和尴尬。 丢下这句,男人便逃也似的离开。 留在躺在软榻上的沐云歌,雾眸荡漾着还未散去的惊诧。 她与楚元戟和离后,确实还没有找到落脚的地儿。 原本以为沐睿只会一门心思的责备她和离的事情,却没有想到,这老头儿竟然主动开口,让她回家去住。 确实有点出乎意料! 沐云歌凝着沐睿背影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沐睿会亲自出马去抓沐如雪回来,显然也是猜到了陛下的心思,知道楚道行要对西北王出手了。 她正出神,门外传来脚步声。 是常大夫前来探诊。 “神医姑娘,喝了老夫开的药,疼痛可有好转? ” 常大夫比谁都更担心沐云歌出意外,他宝贝女儿的病还等着沐云歌做手术呢! 沐云歌嘴角噙着笑:“还真有了些好转,有劳常大夫费心了。” 医馆的这些中草药,自是没有她实验室的那些西药管用,只是沐云歌现在体力还没有恢复,等晚些能支撑着起来,她便进实验室帮自己治疗。 常大夫嘴角挂着勉强的浅笑,吱吱唔唔:“上次……都怪老夫有无眼无珠,竟然没看出神医姑娘的身份如此尊贵,以往若有怠慢之处,在此请神医姑娘海涵……” 老人家提到的,是上次沐云歌在德仁堂为二丫做手术耽搁了一夜,翌日楚元戟亲自上门兴师问罪的事情。 “那件事情……该说抱歉的是我。是我差点牵连了德仁堂……” 提到楚元戟,沐云歌的笑容多了几分涩意。 她顿了下,接着开口:“不瞒常大夫,我如今的身份已经不再是定王妃,倘若常大夫不嫌弃,日后我便能踏踏实实地在德仁堂坐诊,不会再有人上门找麻烦。” 沐云歌身为医者,悬壶济世,是她这一生想要坚持做的事业。 常大夫先是一惊,紧接着便是喜:“神医姑娘愿意来老夫的德仁堂坐诊,老夫自是求之不得,这也是伤病患者的福气。” 他转念再想,又道:“不过……神医姑娘医术超凡,接诊的病人也自是应该有一番筛选才是……” 杀鸡焉用宰牛刀!说的就是这个理儿! 第163章 究竟有多少秘密瞒着他? 就在沐云歌留在德仁堂养伤之际,楚元胤已经快马加鞭的赶去了定王府。 直觉告诉他,沐云歌和七皇兄和离之事,绝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既然在沐云歌这里得不到答案,楚元胤还是决定要去找七皇兄问个清楚。 自从楚元胤上次查出驿站遇刺的真相,是七皇兄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码后,就一直还在生闷气,好几日都没有理睬七哥。 他原本是打算等着七哥感觉到自己的疏冷,先开口询问他时,他再把话挑明。 却不想,他没等到七哥先来哄他,反倒等来了七哥和七嫂和离的消息。 定王府,辰光阁。 楚元胤无视守候在门外的杜随,就擅自朝里面闯了进去。 杜随似也完全没有料到,八皇子会不等通传,就朝里面擅闯进去。 他想到王爷也刚刚回到王府,此刻正与赵统领在书房密会,商谈要事。 杜随一个箭步,欲拦下楚元胤的去路:“八皇子,你不能进去……” 对方的身份毕竟是八皇子,杜随也不敢动粗,态度还是毕恭毕敬。 却不想,楚元胤一记冷眼瞪过来,毫不客气地推开了他。 八皇子的反应,完全出乎杜随意外之外。 紧接着,楚元胤便像一阵风似的,袭卷而过。 杜随再想要拦住对方,已经来不及了。 他眼睁睁看着,楚元胤朝着书房的方向直奔而去。 以楚元胤对亲哥哥的了解,他知道楚元戟这个时候应该在书房。 “八皇子……” 杜随意图阻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楚元胤直接一把推开了书房的门。 当楚元胤的目光与屋内的视线相撞,气氛瞬间跌到了冰点。 楚元戟眉心紧蹙,目光如炬:“门也不敲就闯进来,你是越大越没规矩了……” 男人醇厚沙哑的训斥声扬起,不难听出其中不悦。 楚元胤的目光却落在坐在七哥桌案对面的高大身影上,眸底划过一抹疑色。 坐在楚元戟对面的人不是赵统领吗? 楚元胤记得七哥曾说过,与此人并无交情,上次前去薛家的避暑山庄时,他们二人也并没有什么交集。 可今天这样的画面看来,楚元戟和赵虎之间的关系,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楚元胤的心情倏然暗沉,他不知道七皇兄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瞒着自己的? 显然,楚元戟和赵虎也都察觉到了他心绪的变化。 他们二人一记眼神对视,微微颔首点头,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紧接着,赵虎便站起身。 他双手抱拳,看似客气地道:“既然定王也有意推荐护军参领段崇溯,那我们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今日回去我便拟个折子,明日大殿呈送到陛下面前。 ” 楚元戟点点头:“那就有劳赵统领了,好走不送!” 听见他们俩一本正经,公事公办的模样,不禁让楚元胤的脑子又是一懵。 赵虎离开前经过他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来还要感谢八皇子,让末将有机会结识定王,日后有机会再一起出城狩猎散心……” 他唇角勾扬,喉间逸出豪爽的笑声,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书房。 第164章 兄弟反目! 杜随追到了书房门口,没能拦下八皇子,他的脸上划过一抹愧色。 却见楚元戟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杜随恭敬点头,随手关上了书房的雕花木门。 此刻,书房里只剩下了楚元戟和楚元胤兄弟二人。 楚元胤脑子依然有些懵,他闯进书房时分明感觉到七皇兄和赵统领之间的气氛十分熟络。 但是刚才赵统领的一番话,却明显听带着与楚元戟之间的生分客气。 难道是他误会了? 就在这时,楚元戟不悦的冷声扬起:“门也不敲就闯进来,究竟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他刚才正在和赵虎商议重要的事情,这些事情他都不想让元胤这小子知道,不愿将亲弟弟卷入皇嗣争斗的漩涡中。 楚元胤虽然并不知道皇兄的心思,但是自从查出皇兄驿站遇刺的真相后,他也不再像从前那样盲目地信任七哥。 “七哥为什么要和七嫂和离?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大家?” 楚元胤眸光泛疑,这个猜测出自他的直觉。 他也希望七哥能真诚地对自己说一次实话。 可是楚元戟却眉心紧锁,透出不耐的冷色:“你这么着急见为兄,就是为了问这件事?我与沐氏和离已成定局,也是我与她之间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来搅和了。” 想到沐云歌今日在御前恳请陛下赐旨和离的事情,也着实出乎了楚元戟的意料之外。 他万万没有想到,父皇私下曾经答允过沐云歌一个要求。 当陛下开口问他的意思时,龙威逼人,也让楚元戟不得不咬紧牙应承下来。 可是他的心里,却咽不下这口气。 和离之事,楚元戟虽然与沐云歌是事先约定好的,但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对于楚元戟而言,多多少少有些不体面。 他堂堂定王,被和离了! 沐云歌在圣前恳请和离的这件事情,恐怕很快就会在京城里传开。 所以,当楚元胤在他面前提起沐云歌时,也正好戳中了楚元戟的痛处。 楚元戟的心情顿时阴沉下来,语气和脸色都说不出的难看。 楚元胤并不知晓皇兄的心思,只当是七哥不信任自己。 他嘴角抽了抽,委屈又有些心寒:“从什么时候开始,七哥连我这个亲弟弟也信不过了?” “为兄何时信不过你了?元胤,你已经不是三岁孩童了,本王不求你能帮得上我,但求你凡事不要无理取闹,因为本王没有精力一直哄着你!” 楚元戟沉着脸,语气有些重。 他的态度,也在瞬间将楚元胤压抑在心底的怒火点燃。 楚元胤不服气地低吼道:“原来在七哥的心里,元胤就是个无理取闹不求上进的弟弟。好!从今往后……我绝不会再给七哥添乱,不管我再遇到什么麻烦,七哥都别再插手就是!” 他猛然转身,摔门而去! 枉他前段日子还绞尽脑汁的要查出驿站的刺客,却没想到在皇兄的心里,他只是个需要人哄着,无理取闹的弟弟! 楚元胤完全忘记了自己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就是要告诉楚元戟,他梦中仙女的画像,和沐云歌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第165章 恢复之快,过于惊人! 德仁堂。 夜色浓郁,天籁俱静。 沐云歌夜半醒来,屋子里静谧无声。 天竺玉树就住在她隔壁的客房。 经过大半日的休养,沐云歌的体力恢复了不少。 她旋转腕上的手环,打开了实验室的光门,支撑着身体缓缓走了进去。 虽然白日里,常大夫为沐云歌煎制了治疗内伤的汤药。 可是中草药的药效太慢,按照这样的治疗进度,没有十天半个月,沐云歌根本就没法恢复自如。 眼下,她心里还牵挂着沐府的事情,得赶紧康复才行。 趁着夜半无人之际,沐云歌进了实验室,用仪器为自己检查后,做了小小的微创术,接着挂吊瓶,服用了特效药。 天亮之前,沐云歌回到了房间里。 经过实验室一夜的特效治疗,她腹内的创裂伤口已经好转了许多,疼痛感也消褪了些。 天竺因为心里挂念着主子的伤势,也早早地就来到了沐云歌的房间。 “大小姐的气色,今儿看起来似乎好了许多…… ” 沐云歌笑而不语,她昨晚输了一夜的药水血包和营养针,气色自是会好转许多。 天竺似想起了什么,连声道:“大小姐从昨日到现在还滴水未进呢!奴婢这就去给大小姐做早饭…… ” “我想吃番茄鸡蛋面……” 沐云歌突然有点想娘亲了。 还是等她的身体恢复几日再回府也好,以免向氏看见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又该心疼难受了。 天竺欢愉响亮地应了声:“奴婢这就煮面去。” 小丫鬟走了没一会儿,常大夫带着徒弟于顺前来探诊。 “神医姑娘今日的气色看起来不错,让老夫再给你号个脉……” 常大夫的手指刚搭上沐云歌的皓腕,深邃的眸底便划过一抹异色。 他一脸不能置信,手指搭落在脉搏上,极其认真地听诊。 老人家不由地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昨日他给沐云歌号脉,女人脾内出血,五脏裂损,身体虚弱不堪。 可是才过了一夜,今天他再来给沐云歌号脉,从她的脉象看来,内伤近乎愈合,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就算是华佗在世,也绝不可能做到。 常大夫的目光落在沐云歌美丽精致的小脸上,心里有了猜测。 不过,他却也是看破不道破,不禁在心中对沐云歌医术的崇敬又多了几分。 “神医姑娘的伤势,恢复之快实在是惊人,老夫也能安心了。” 眼见沐云歌的伤势转危为安,常大夫确实是松了一口气。 他的宝贝女儿湘玉的病情,看来是真的有救了! 沐云歌面露感激之色:“能得常大夫鼎力相救,云歌心里感激不尽,这份恩情云歌定会铭记于心!” “神医姑娘千万别这么说。你答应了帮湘玉做手术治心疾,就是我们常家的大恩人,老夫不论为姑娘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就在这时,门外有伙计通传:“师父,昨日那位八皇子……他又来了!脸色黑沉沉的,看起来好生吓人……” 第166章 可爱的八皇子! 这一大清早的,楚元胤竟然就上门来了,不知这小子又要找什么茬儿! 沐云歌心里暗自琢磨。 此时,常大夫也同样担心八皇子是来找茬的。 他的黑瞳紧了紧:“神医姑娘好好休息,让老夫去拦下八皇子……” “常大夫,就让他进来!他不会对我怎么样… …” 沐云歌看得出常大夫有心想要护着她。 可是,她也不想让堂大夫和他的德仁堂,因为自己而遭受无妄之灾。 楚元胤既然是来找她的,那就让她来面对。 更何况,以沐云歌对楚元胤的了解,那小子也还只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不至于伤害她! 常大夫原本还想说什么。 沐云歌笑着冲他摆摆手:“德仁堂早上是最忙的时候,常大夫还是赶紧去给病患看诊,不要把时间都浪费在我这儿了。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她嘴角的灿烂笑容,还有眼睛里闪烁的自信,足以让常大夫相信。 “那老夫……就先去忙了,晚些顺子煎好汤药,就给神医姑娘送来。” 常大夫前脚刚走,楚元胤便来到了门外。 他前脚刚进屋,天竺也煮好了面条端了进来。 小丫鬟手脚勤快又麻利,将端盘的大碗面条和分装用的小碗竹箸,摆放在桌案上,整整齐齐。 须臾间,番茄夹杂着鸡蛋的鲜酸香味儿,瞬间在狭小的房间里弥漫开来。 就连楚元胤也不禁瞥了眼,喉咙上下滚动的同时,肚子不争气地咕叫了两声。 不仅是沐云歌的嘴角扬起玩味,就连天竺那丫鬟也不由得掩嘴偷笑。 “八皇人一大早就跑来德仁堂,应该还没来得及吃早饭?不如坐下来一起吃。” 沐云歌嘴角噙着盈盈浅笑,清澈的雾瞳投向楚元胤。 她的眼睛里虽然透着戏谑,但是邀请的态度却是真诚的。 只见楚元胤抽了抽嘴角,眼底虽然一瞬的犹豫,但还是绷着冷脸在软榻旁的木案前坐了下来。 沐云歌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看样子八皇子的心情确实不佳! 不过,似乎也不像是冲着她来的。 女人给了天竺一记眼色,小丫鬟动作利索的先帮楚元胤挑盛了一小碗面条,恭恭敬敬地摆放到他的面前。 “八皇子请——” 沐云歌缓缓坐立直身子,天竺已经为她也盛好了面条,接着便识趣地退下了。 屋里弥漫着番茄蛋面的香味。 沐云歌已经先动了竹箸,她一边吃,眸光悠悠瞥了眼坐在对面纹丝未动的男人。 “面条真香啊!天竺这丫头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沐云歌声情并茂地感叹一声,丝毫不顾忌形象地大口吃了起来。 美食是有感染力的,坐在一旁的楚元胤,无意识地咽了咽喉咙。 没等沐云歌开口唤他,他的手已经下意识地拿起了筷子,端起面碗挑起几根面,喂入口中。 当面条落入口中的那瞬,八皇子的眼神闪过一丝光亮,挑面条的筷子明显加大了力度,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这一幕,分毫不差的落入了沐云歌的眼睛里,她勾扬的嘴角无限扩大,笑意更加深邃。 其实她一点儿也不讨厌八皇子,相反还觉得这小子挺可爱。 第167章 仙女就是枕边人!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极了。 只听得见沐云歌和楚元胤二人吃面喝汤的声音。 沐云歌从昨日受伤后,就滴水未进。 她可是饿坏了,顾不得形象气质,一口气连吃三碗番茄鸡面。 看得楚元胤目瞪口呆。 这小子直勾勾地盯着沐云歌,碗里的面条也忘了吃。 他记得,这位沐家嫡小姐以前也没这么能吃啊? 敢情这位沐家小姐嫁给他七皇兄以后,连一顿饱饭都没吃过? 楚元胤心里不由暗戳戳地猜测着…… 想想也对!沐云歌成日都戴着面纱,换作是谁… …这样吃饭也不利索,怎么可能吃得饱? 就在八皇子自以为是的揣摩时,对面有笑音传来——“八皇子总盯着我看什么?莫不是我脸上刻了字?” 沐云歌笑着轻声打趣,也打断了楚元胤的思绪。 这小子悻悻地放下碗筷,紧抿的薄唇轻抽两下: “沐云歌,你老实回答我,是不是你与我皇兄和离后,与我也生分了?否则,你怎么改口唤我八皇子…… ” 楚元胤孩子气地撇了撇嘴角。 他昨儿在七哥那里受了委屈,回到府里彻夜难眠,今儿天不亮就爬起来,却又不知道该去哪儿? 所以一大清早的,他已经把长安街转了个遍,却在不知不觉之间,来到了德仁堂的门口。 他是心里还挂念着沐云歌的伤势,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便让伙计进来通传。 没想到,正好赶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番茄鸡蛋面,也让楚元胤阴霾的心情挥霍一空。 这会儿,楚元胤已经能静下心坐在对面,心平气和地和沐云歌说话。 沐云歌凝着他,依然少有地感觉到亲近。 有种对方就像是她亲弟弟的感觉。 沐云歌只能好好向他解释:“因为云歌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再是定王妃,自是不敢再直呼八皇子的名讳……” 可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楚元胤一口打断——“本王允你直呼我的名讳,谁敢有半个字的异议?看你一口一个八皇子,明显就是想与本王疏远,你还不肯承认?” 这小子下巴微扬,雄纠纠气昂昂的架势,就像在和谁逞强斗狠似的。 他孩子气的可爱模样,让沐云歌忍不住抿唇,笑出了声。 “既然八皇子允了,那云歌日后也就不再拘礼,直呼你一声元胤便是。” 楚元胤听她如此一说,脸色才算是好看了些。 他定定地望着沐云歌,一本正经地接着道:“沐云歌,就算你不再是定王妃,也绝不许故意与本王疏远。别忘了你还答应过本王,要帮我寻到玉谨言那个坏丫头……” 提到玉谨言那个鬼灵精怪的丫头,楚元胤的嘴角不由得又撇了撇。 他已经寻找了好些日子,可那个坏丫头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沐云歌咧嘴,露出一口洁白贝齿,冲他笑道:“元胤这一大清早,这么急着来找我,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才不是……” 楚元胤白皙的脸颊顿时晕染上一层酡红,尴尬吱唔的舌头也打起了卷。 一大清早有八皇子来解闷,沐云歌的心情也不由变得灿烂。 她笑着接着打趣:“不过……元胤你尽管放心,我既然答应帮你找玉姑娘,就一定说话算数。等我的伤势恢复些,立马就去帮你寻人……” 楚元胤紧抿着薄唇,这会儿也变得安静下来,算是默应了她的话。 玩笑过后,沐云歌的神色也多了几分认真。 虽然她还挺喜欢这个可爱的八皇子,可是……出于身份的顾忌,有些话她还是要提。 “元胤,我答应过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无论如何我都一定会帮你找到玉姑娘。我也知道……你是真心拿我当朋友,只是……你我现在的身份不同往日,你与我走得过于亲近,恐怕对你会有影响……” 沐云歌这番话发生肺腑,苦口婆心。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楚元胤的身份是当朝八皇子。 他身边结交的人,自是会有眼线一一向宫里禀明。 倘若让郁贵妃和太后知道,他与沐云歌走得如此亲近,自是心中不悦。 而这对于沐云歌而言,也并不是一件好事儿。 并且,沐云歌还有另一个顾忌,那就是楚元戟! 虽然她与楚元戟已经和离,再无瓜葛。 可是,倘若让楚元戟知道她私下与元胤交好,必定会认为她是不怀好意,只怕到时候又会生出枝节。 沐云歌现在只想过平静又平淡的生活,与定王府和皇室划清界限,是必要的! 可若是她与楚元胤走得太近,就必然会与皇室、定王都沾染上关系。 闻言,楚元胤的神色黯下,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直勾勾地盯着沐云歌眼睛,嘴角泛着委屈:“沐云歌……你说这番话,究竟是为本王着想?还是你根本就不想交本王这个朋友?” 楚元胤口吻犀利,凌厉的眼神更是让沐云歌无处可逃。 沐云歌定了定神,凝神对上对方的眼睛,语气放得更加轻柔:“元胤,我虽然是有顾虑之心,但确实也是为了你着想,倘若让你母妃和七哥知道……你私下与我还有交往,他们也是断然不会答应的!” 听她提起了楚元戟,楚元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从今往后,本王的事情由本王自己做主,母妃管不着,七哥……他就更管不上了!” 楚元胤想到昨日楚元戟说过的话,才认清自己这么多年来,在七哥眼里就是个无闹取闹爱闯祸的弟弟。 所以,昨晚他就在心里暗暗发过誓,从今往后凡事都要靠自己! 就算再遇到天大的难事,他也绝不会再向七哥开口。 同样,他的事情由他自己做主,也绝不允许七哥和母妃干涉。 沐云歌见他这一脸气鼓鼓的模样,不难猜出这小子是在和谁怄气! 沐云歌也只能笑笑,轻柔细语地一笔带过:“既然元胤你都不在意这些,我还有什么要顾忌的呢?” 她实在是见不得,楚元胤这小子委屈难过的样子。 也罢,私下交往便交往! 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她也没做什么给人拿捏把柄的事情! 沐云歌如此想,心境不由也变得开阔,嘴角漾起如花笑靥,精致好看的五官,仿若镀上了一层淡薄的光圈,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带着圣洁的光芒。 楚元胤的眸光怔了怔,他这才想起来,一直忘了问沐云歌的那张丑脸,为何会变成眼前的倾城美貌。 这会儿。 他朝着沐云歌凑近几分:“沐云歌,既然我们现在是朋友了,你是不是应该如实告诉我,你的脸为何会变成现在的模样?莫非……你会仙术不成?” 楚元胤既惊诧,又好奇,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沐云歌,等待她的回答。 除了仙术,还有什么法子能将京城第一丑女,变成第一美女? 沐云歌被他的话逗得呵呵笑。 不过,她倒是也不再隐瞒,原原本本地如实告诉他,自己原本是患了皮囊炎症,现在已经完全医治好了。 楚元胤恍然大悟。 他眉目璀璨,流转之间,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七哥与你同床共枕这么久,怎么会连你的真实样貌也不知道?” 楚元胤真的很好奇,倘若七哥知道他梦中的仙女,根本就是他的枕边人,不知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沐云歌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他的猜测。 楚元胤似又想起了什么。 他撇了撇嘴,忍不住负气嘟嚷:“就算是精明如七哥又如何?还不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连枕边的人也认不出!” 想当初,楚元戟让他画像时,他就察觉到画中的仙女眉眼与沐云歌几乎是一模一样。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七哥太大意了,否则不可能这么明显的漏洞也没有察觉到。 又或者,是当局者迷。 沐云歌从他的语气,不难猜出这件事情楚元胤还未曾对楚元戟透露分毫。 她眸光流转,突然开口:“云歌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元胤对我的身份能暂时保密!我与你七哥刚和离,倘若让他知道我婚内对他有所欺瞒,定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沐云歌只希望和离后能恢复平静的生活,她也不想自找麻烦。 她语气轻柔,态度诚恳,楚元胤也不由生出恻隐之心。 楚元胤昨日发现沐云歌的身份,正是七哥梦中情人时,原本是打算第一时间告知楚元戟的。 只不过他昨日在辰光阁,被七哥一顿训斥后,气得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眼下,沐云歌眼巴巴地恳求他。 面对眉目如画,唇似桃蕊的美人儿,楚元胤自是无法拒绝。 他一咬牙,七哥对他不仁,就别怪他不义。 “好!我答应你,这件事情绝不会向七哥透露半个字。” 楚元胤自是会说到做到。 从今往后,他都要做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绝不会再让七哥给看扁了。 他留在德仁堂陪着沐云歌说说笑笑,阴霾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离开时,还不忘留下话,说有空会再来探望沐云歌。 接下来的几日,沐云歌白日里接受常大夫的中医治疗,还有八皇子陪说陪笑。 夜里,她则悄悄地进入实验室,利用针剂仪器,助于内伤的有效恢复。 不出七日,她的身体基本上已经完全康复了。 常大夫为她号脉看诊时,虽然眼神里依然流露出不能置信的惊诧,但表面已经能装出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可见,对沐云歌出神入化的医术,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常大夫缓缓开口:“神医姑娘的伤势已经痊愈了,等你的身体再休养几日,便可以在德仁堂开始坐诊了!” 自从沐云歌在德仁堂救下黑仔,又医治好了二丫的病以后,她的名声已经在京圈医馆传遍了。 只不过,几乎没有人见过她的容貌,也并不知道沐云歌的真实身份。 所以,那些求医若渴的患者和家属,只能慕名到德仁堂来寻人。 面对络驿不绝的病患,常大夫也没有办法给个准信儿。 毕竟沐云歌的身份特殊,他也没法联系到本尊。 直至沐云歌那日受伤出现在德仁堂,并且开口承诺,说伤好了以后愿意在德仁堂行医坐诊。 常大夫这才敢放心大胆的把这个消息放了出去。 果不其然,这几日上门求医的患者更是多不胜数。 但是常大夫之前就说过,以沐云歌的医术,自是不能接诊普通病患,否则就是大材小用。 所以,常大夫先放出消息,打算挑选出疑难杂症的患者,再约定时间让沐云歌接诊。 沐云歌听说能为病人看诊,顿时精神抖擞。 “用不着休养几日,等今日我回相府看过我娘,明日便能来德仁堂坐诊。” 这几日受伤,天竺玉树两个丫鬟比她娘还管得严,除了吃喝拉撒,其余时间一律不许她下床。 沐云歌感觉自己在榻上躺的已经快要发霉了。 不给常大夫拒绝的机会,她欢快的从床上一跃而起,不忘冲着天竺玉树那两个丫鬟挤眉弄眼:“你们刚才都听见了,常大夫说我已经痊愈了,别说下床… …就算是下河摸鱼也没问题了!” 天竺玉树被主子戏谑的口吻逗笑了。 不管怎么样,大小姐的身体痊愈了,这两个丫鬟心里也就踏实了。 天竺不禁小声试探:“大小姐,我们是要回相府吗?可是……大小姐的随身衣物和嫁妆都还在逍遥阁呢!” 想到大小姐逍遥阁的嫁妆木箱里,还有数千两的白银,衣柜里的华服更是价值连城,这些若是再不及时去取,担心夜长梦多。 沐云歌却是一脸不着急的淡定模样:“那些东西又没有长脚,你还怕它们跑了不成?我们先回相府。 ” 距离沐睿出城去追沐如雪,也已经过去了七日。 可是沐云歌这几天却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倘若沐睿已经将沐如雪拦截带回了京城,不可能连一个消息都不传给她。 唯一的可能就是,沐睿自七日前离京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玉树迅速备好了马车,她们主仆三人一行,离开了德仁堂,就直奔向沐府而去。 第168章 随便掳人,还有没有王法? 沐府,牡丹阁。 沐云歌才刚走到院门外,就看见了火急燎燎迎出门来的向氏。 向珍雁的眼睛里写满了担扰,上前一把紧紧握住沐云歌的手:“你这孩子……这些日子消息全无,究竟去了哪儿?” 闻言,沐云歌心中有数。 看来她与定王和离的消息,已经在京城里传开了。 向氏身为母亲,自是担心女儿的处境。 却又迟迟没见沐云歌回相府,妇人心里就更担忧了,唯恐她遭遇了不测。 沐云歌的柔荑反覆上妇人的手背,故作轻松的笑着安抚:“娘,女儿这不是好生生的回来了吗?” 她虽是说得轻松自然,可是妇人眼睛里的愁绪却分毫未减。 “你说你……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却连个口信也不往家里捎。还有你爹,也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们这一个个……还真是都不让人省心!” 向珍雁的话虽是责备,却不难让人感受到妇人担忧紧张的情绪。 她飘忽游离的眼神里,还牵挂着至今都没有半点消息的沐睿。 知母莫若女! 沐云歌一眼便看穿了向氏的心思。 刚才听闻沐睿离开相府一直没有消息,她的心里也不免生出几分担忧。 “爹出门这些天,真的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传回来吗?” 沐云歌关切中透着丝丝试探,她不想让妇人更加担心,便不想将沐睿出京的实情告诉向珍雁。 闻言,向珍雁却极其敏感的将目光凝向她。 “你怎知你爹已经消失好些天了?” 沐云歌眼神微闪,努力佯装镇定:“不是娘刚才自己亲口说的吗?” 向氏怔了怔,她一时情急,也记不清自己刚才的原话究竟说了些什么。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 妇人紧握着沐云歌的手:“歌儿,你可知是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儿?你爹他不会是又让陛下关进牢里了?” 见娘亲紧张的双肩都在颤抖,沐云歌赶紧开口安抚:“娘,女儿前些天刚从宫里出来,并没有听说什么不好的消息。也许……爹是受了陛下旨意,出京执行任务了也不一定。” 她的话,听起来似的几分道理。 可是向珍雁思前想后,愈想愈觉得,还是不太对劲。 “可……就算是陛下的旨意,人也不可能一声不吭的就消失不见了呀!你爹总该给家里捎个口信才是。” 妇人定了定神,话峰突然一转:“歌儿,这件事情娘决定……还是要飞鸽传书给你兄长,他是朝廷官员,打探起来自是要比我们这些妇人方便些。” 沐云歌想想,也觉得此事可行。 想到沐睿离京也有七日,却消息全无,确实有些令人担忧。 而沐子胥外驻青州,正是前往西北的必经之路,若传书信给他,让他打探父亲的下落,应该机会也更大些才是。 “那女儿现在就进屋写信给兄长。” 向氏连连点头,一日没有沐睿的消息,她的心里就一日难安。 母女二人进了书房。 天竺玉树那两个丫头,知道夫人和大小姐母女久未相见,定是有许多话要聊,早就识趣地乖乖退下了。 书房里,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 等沐云歌写了书信,念给向氏听一遍后,便将此事飞鸽传书递向青州。 望着信鸽飞远,向氏的目光从遥远的青空缓缓回落到了沐云歌的脸上,眼神也沉了几分。 “和离这么大的事儿,你怎能和家里不商量一声,就如此冒然行事?”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沐云歌乖巧的坐在位置上,安静地聆听着妇人的训斥,既不反驳,也不吭声。 反正木已成舟,就算听妇人训骂几句,过去便也过去了。 向珍雁看她这副乖巧顺从的模样,一时间竟不忍心再责骂女儿。 她只能无奈的轻叹一声:“你这孩子,时常在娘面前说起定王待你如何好,可到头来……求陛下赐和离昭书的也是你!好女不嫁二夫,这个道理难道还要让娘教你吗?现在你与定王虽是和离,可将来又有哪户高门大户的公子再敢娶你?” “没人敢娶,那女儿就一辈子不嫁,守在娘亲身边陪着你,岂不是更好!” 沐云歌黑睫忽闪,眨巴着那双美丽动人的雾眸,楚楚怜人的模样,着实任谁也不忍心再继续说下去。 一时间,向珍雁也是哭笑不得。 妇人渐渐平复了心情,也算想明白了:“事情已经发生,娘只希望你不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而后悔终生。” 沐云歌趁着妇人态度变得柔软之际,撒娇的一把搂住向氏的胳膊,轻轻摇晃着:“娘,女儿谁也不想嫁,就想一辈子陪着你。” “你这孩子……” 向氏紧锁的眉心,终于渐渐舒缓展开,提到嗓子眼好些日子的心,也终于不再那么难受。 眼下,就等着沐子胥从青州传消息回来了! 翌日,沐云歌陪着娘亲吃过早饭,便如约来前往德仁堂。 从今天开始,她就是德仁堂的沐大夫了。 马车上,沐云歌的目光投向天竺玉树,认真中透着耐人寻味的深意。 “天竺玉树,你们都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从今日起,你们就要跟着我坐诊德仁堂行医济世,希望无论你们看见了什么,都能够为我守口好瓶!” 她意味深长的这番话,让天竺和玉树神色皆是一怔。 两个小丫鬟面面相觑,不太明白大小姐的话中深意。 沐云歌微微浅笑,话也并未说透,只是点到为止。 不知不觉,马车已到达德仁堂。 玉树将马车停在路边的树下,天竺先行一步,下车搀扶着大小姐落下。 沐云歌今日着一身淡绿罗裙,肌肤嫩白胜雪,似乎要滴出水来,双目流转之间,清媚娇柔,似出水芙蓉,风华绝代。 她刚出现在德仁堂的门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天底下竟有如此天仙般的美人儿! 常大夫已经从医馆大堂迎到了门口,态度恭敬之极:“神医姑娘,你当真今日就来坐诊了?身子骨真的不需要再休养几日吗?” 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常大夫的话,瞬间也就知道了沐云歌的身份,原来就是誉满京城的那位神秘的神医姑娘。 “神医姑娘原来长得这么美,简直就是天仙下凡……” “神医姑娘以前总以面纱遮掩,原本还以为她相貌丑陋的没脸见人,没想到竟是如此绝色……” 人群里的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沐云歌莲步款款,落落大方的走进了医馆。 常大夫特意为沐云歌单独准备了偏堂的诊室。 位置靠里,清静且宽敞,摆设齐全。 常大夫不忘交代:“顺子,今日将我们筛选过的病人,安排拿号牌看诊。别忘了……神医姑娘重伤初愈,不能过于劳累,今日看诊的病患,暂且只接待一位。” 于顺恭恭敬敬的应答:“师父放心,徒儿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似是担心沐云歌会提出异议。 常大夫特意朝着她,又多强调了句:“神医姑娘可莫小瞧只有一位病人,这些都是老夫也束手无策的病患,要为他们治疗也并非易事。” 今日是沐云歌正式坐诊德仁堂的第一天,重新回到久违的工作岗位,内心的激动无法言喻的。 听完常大夫的话,她的心情又多了几分雀跃和紧张。 “也好,那就赶紧让病人进来。” 很快,于顺便带着今日有幸能让沐云歌接诊的第一位病人进了偏堂。 是一位双耳失聪的姑娘。 她告诉沐云歌,她的双耳在反复疼痛以后,最终失聪再也听不见了。 这些年父母带着她四处求医未果,当这位姑娘得知德仁堂有位能医死人活白骨的神医姑娘,便迫不及待的前来问询。 虽然这位姑娘耳朵听不见,但却识字,沐云歌可以用笔墨和手语与她进行交流。 沐云歌让天竺将事先准备好的医疗器械箱拿进来,她利用强光筒检查了这位姑娘的耳洞深处,发现她双耳都患有中耳炎。 从时间上算来,这位姑娘的中耳炎应该是反复发作。 虽然机率很低,但也可能导致鼓膜穿孔、听骨链缺损而导致耳聋。 这种病症可以通过手术做鼓膜修补,来恢复患者的听力。 鼓室成形术只是个小手术,沐云歌给患者打了麻醉药。 这次,她当着天竺的面,走到屏风后打开了实验室的光门。 “天竺,帮我一起把人扶进去!” 天竺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画面,惊得下巴差点落下,直至听到沐云歌唤她帮忙,她才懵懵地回过神。 当小丫鬟配合着沐云歌的动作,穿越迈进实验室的光门时,看见自己的身体穿过奇异的光圈,进入到一个明亮宽敞又奇怪的地方。 这里灯火通明,到处都透着冰冷的金属气息,红光绿点,还有玻璃橱窗里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多不胜数。 “我要帮她做手术,你吩咐玉树在外面守着,不能让任何人进来。一个时辰后,你再通过屏风后的光门进来,帮我一起将人扶出去。” 沐云歌面色平静如水,有条不紊的安排着接下来的事情。 天竺这丫头忍不住再次环望了一圈眼前的景象,她这会儿静下心来,也注意到了这里其实是治疗室。 或者,称这是一间比德仁堂豪华气派得多的医馆,也不为过。 小丫鬟从惊诧好奇,渐渐转变成了惊喜雀跃。 她看见沐云歌调整了手术床的高度,杏眸不禁又是一亮。 天竺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级的医馆,就连病人躺着的床,看起来既精巧又高级。 眼下大小姐交代了任务给她,她也只能暂且收起好奇心。 不过,天竺这会儿倒是有点想明白了,大小姐在马车上说的那番意味深长的话。 原来是藏着这样的秘密! “奴婢一定会记着时辰……” 天竺匆匆离开了实验室。 留下沐云歌做完消毒准备工作之后,利用微创仪器辅助,为她正式上岗后的第一位病人仔细做完这台手术。 这样的小手术,对于她而言很简单。 沐云歌只花费了两刻钟的时间便完成了手术,接着帮病人吊瓶消炎的空闲,又特意配制了一些药物,能够改善微循环,帮忙这位姑娘尽早恢复听力。 还不到一个时辰,天竺行色匆匆的进入了光门。 看她的脸色不太好,沐云歌便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好像是有人听闻神医姑娘在德仁堂坐诊,强行要进来看病,虽然被常大夫和伙计们拦下了,可是敌众我寡,奴婢担心那些人很快就会闯进来。” 天竺这才慌张地提前进入了实验室。 所幸的是,沐云歌这边也已经全都收拾好了。 主仆二人带上配制好的药,左右架着那位姑娘,迅速将人扶出去躺在了外面的软榻上。 偏堂外,果然传来吵轰轰的声音。 人已经来到了偏堂外,显然是被玉树拦了下来。 沐云歌轻声交代一句:“天竺,你留在这里照顾病人,我出去看看。” 天竺紧张地连连点头:“大小姐,你也小心些。 ” 外面那些人虽然是来求医的,可是嗓音气焰却极是嚣张,也不知是京城那户高门大院派来的人。 沐云歌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外面传来常大夫微颤的嗓音——“就算是官居一品的白府,也不能强行掳人? 更何况神医姑娘现在正在给人看病,你们总得讲点规矩!” “老头儿,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不讲规矩了?这里是两绽金子,就算是把你们德仁堂买下来也绰绰有余了。该说的好话我们也都说尽了,是你给脸不要脸,硬逼着我们进来抢人!” 说话的粗犷嗓音,彪悍得很,一听就知是练家子。 哐的一声脆响,守在门口的玉树人狠话不多,直接亮出了剑。 “想掳走我家大小姐,也得先问问我手里的剑答不答应!” 小丫鬟横眉冷对着一群彪形大汉,虽然感觉到了自己势力单薄,可是气势上她也绝不输人。 对面传来调侃戏谑声:“啧啧啧,这位小娘子长得倒是标致得很……” “住口!” 沐云歌突然推门走了出来,冷眼扫向对面这群彪悍大汉。 第169章 给他们一点教训! 当几名彪形大汉看见一袭淡绿罗裙的窈窕美人出现在面前,眸光皆是一怔。 直至玉树恭敬唤了声大小姐,他们才反应过来。 原来眼前的这位美人儿,就是传闻中的神医姑娘。 沐云歌美若天仙的样貌,令人馋涎欲滴,可是几名彪形大汉也明白自己的使命,他们奉命来请神医姑娘去白府,若是耽搁了白大小姐的事儿,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他们就算有色心,也没有这个色胆。 为首的彪形大汉上前,微微躬身行了礼:“这位就是神医姑娘?我家小姐要请姑娘入府看病,还请神医姑娘随我们走一趟。” 看他这架势,分明是先礼后兵。 到底是高门大户的家仆,语气也明显透着傲慢。 倘若沐云歌开口拒绝,他们也肯定会动粗,直接将人掳回去! 沐云歌面色平静无波,淡淡反问:“你家大小姐又是哪位?既然要请本姑娘上门看病,也总得先报上家门才是。” 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刚才似是听见有人提到了白府二字,不由心中生疑。 她这一句问,彪形大汉的神色明显带着得意。 为首的男人下巴高高扬起,响亮回应:“户部尚书白大人的千金,正是我家小姐。” 仿若是说出白府的名号,对方必定立马就吓软了。 闻言,沐云歌的雾瞳确实微有异色。 户部尚书白大人的千金,说的莫不是白姜荷?那位大小姐前些天在皇宫里还生龙活虎,怎么可能说病就病了? 就在沐云歌暗自琢磨的时候,几名彪形大汉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为首的男子冷嗤一声:“神医姑娘该问的也问了,现在总该跟我们走了?” 他一边说话的同时,脚步也跟着朝前。 玉树见那彪形大汉一脸鲁莽地朝着沐云歌逼近,刹那间拔剑朝前,挡在了沐云歌的身前。 小丫鬟一声厉喝:“我家大小姐还没决定要不要给你家小姐看病呢!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为首的彪形大汉顿时就黑沉下脸,怒气汹汹地凝视对上玉树的目光。 “你这小丫头片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大爷我练剑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 “你……” 玉树顿时羞得面色绯红,只想一剑劈了这个贱男人。 却在这时,沐云歌的冷声扬起:“等等!我答应跟你们走一趟,不过……既然是要给你家小姐看病,总得容我一点时间准备药箱。” 她这一声,算是及时的扑灭了几名彪形大汉的怒火。 “好,就再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我们在门口等着。” 为首的男人紧皱眉心,下令吩咐几名彪形大汉就守在门外。 沐云歌和玉树前后脚进了偏堂。 玉树小脸涨得通红,又羞又愤,握剑的手指骨节咯咯作响。 她气愤中嗓音压得极低:“大小姐用不着委屈自己,不如就让奴婢和他们拼了,就算豁出这条命,奴婢也绝不会让他们把大小姐带走……” 这些臭男人气焰如此嚣张,玉树实在是忍不了。 沐云歌轻笑拍了拍她的肩,柔声中透着深长意味:“傻丫头,他们人多势众,咱们又何苦鸡蛋碰石头,想要教训这些粗人,机会多的是。” 玉树愣了愣,大小姐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惧怕这些人,而且好像是已经有了主意。 此刻,偏堂里的天竺虽然守在病患的榻边,但刚才外面那些彪形大汉的话,她也全都听见了。 小丫鬟的眼睛里划过一道激灵:“大小姐,白家大小姐怎么会突然派人来德仁堂寻人?她……不会是已经知道大小姐的身份了?” 天竺这一提,玉树眼睛里也多了几分担忧。 两个小丫鬟都清楚知道,白姜荷和沐云歌早就结下了梁子。 白姜荷突然派人来请沐云歌去白府,恐怕是来意不善。 沐云歌瞥了眼床榻上还昏迷未醒的病人,轻声道:“现在一切都还未知,你们也不要过度紧张。既然答应了要去……我先准备一些东西。” 说罢,她便走到了屏风后。 隔着屏风,玉树看见了一道耀眼的光亮,杏眸微怔,泛着疑惑。 只有天竺知道,大小姐肯定是又进了实验室。 没一会儿,沐云歌从实验室里出来,只见她手里似多了不少瓶瓶罐罐。 她扬起手,冲着玉树晃了晃,嘴角勾勒起狡黠神秘的坏坏笑容。 玉树还没反应过来,一头雾水,不解地望着沐云歌手里的那些玻璃瓶罐。 “大小姐,这些是……” 沐云歌黑睫忽眨:“刚才那些人怎么欺负你,一会儿我们就怎么欺负回来!” 紧接着,她走到玉树面前,附在她耳边低声交代了一些话。 听着听着,玉树的杏眸划过光亮,原本暗沉的眸光多了几分生气,变得雀跃而激动。 她凝着沐云歌手中的玻璃瓶,一只只精致小巧瓶子盛满了液体,仿若装盛着酒酿。 “大小姐,这些东西……真的能有用?” 沐云歌神秘坏笑:“你别小瞧这几瓶,保管能让他们拉得虚脱,几天起不来床。” 但是,最坏的结果还并不止这些! 沐云歌扬起另一只手,一只塑胶宽口罐,里面装着实验室的纳块,和少量的煤油。 将这玩意放到茅厕,等那几名彪形大汉腹泻进入茅厕方便,还会有一场更为火爆的大戏上演! 也算是帮玉树报那些莽夫的羞辱之仇! 天竺那丫头刚才凑近了耳朵,将沐云歌的计划亦是听得一清二楚。 小丫头也压低嗓音兴奋地主动请缨:“奴婢也想去白府看热闹……” 想到大小姐的计划,她迫不及待地想亲眼看见那几名彪形大汉出丑的样子。 但是,恐怕要让天竺这丫鬟失望了。 沐云歌一本正经地望着她,道:“眼下这位病患刚做完耳疾手术,等她醒来你要把我配制的药交给她,并将服用方法一并交到她的手里。” 这件事情也很重要,只有交给天竺,沐云歌才能放心。 “奴婢明白了。” 天竺撇了撇嘴,虽然有些失落,但她从跟着沐云歌学医的第一天,就知道病患的利益高于一切,所以她还是会乖乖留守在德仁堂,等着病人醒来。 此时,门外传来了粗鲁的砸门声——“神医姑娘还要墨迹到什么时候?黄花菜都要凉了……” 沐云歌和玉树对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一齐朝着偏堂大门的方向走去。 “来了来了,让几位大爷久等了,这是我独家秘制甘露酿,给几位大爷解渴消火。” 沐云歌笑意盈盈,同时朝着玉树使了个眼色:“你这丫头真没眼力劲儿,还不赶紧给几位大爷献上甘露酿,就当是刚才失礼的赔罪。” 所谓的甘露酿,其实就是泄药甘露纯,味道甘甜,如同美味佳酿,一般是用来给病人手术前清肠用的。 这些甘露纯经由沐云歌特制,更醇更浓,药效也会更加强烈。 玉树收到大小姐的暗示,也极是配合。 她装出一脸唯唯诺诺模样,将几瓶甘露纯恭敬地递送到几名彪形大汉的手里。 几名彪形大汉顿时找回了面子,顿时呵呵大笑。 为首的那位中年男子从玉树手里接过甘露酿的同时,还不忘趁机揩油,摸了一把玉树细白滑嫩的小手。 玉树心里又羞又怒,此刻也只好压制着胸腔的怒火,和沐云歌一起前往白府。 白府大院。 这几名彪形大汉引着沐云歌不走正门,反而是鬼鬼祟祟地从后侧门溜进白府。 侧门早就有丫鬟等在此处,看见他们一行,不耐地催促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大小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人带回来了吗?” 为首的彪形大汉望着那丫鬟色眯眯的笑:“巧云姑娘安排我做的事儿,哪回不是给你办得妥妥的?就算你让我将此事瞒着老爷,我也可是全都依了你的,今儿晚上你可得依我才行……” 那位叫巧云的丫鬟,见他口无遮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黄腔,也不禁红了脸,娇嗔地推了他一把:“这事儿是大小姐吩咐你办的,你想要打赏尽管去向大小姐开口便是……” “好!那我就管大小姐开口要了你……”彪形大汉的话还没说完,脸色骤变,突然捂着肚子,舌头也变得不利索:“神医姑娘就在马车里,你先带她去见大小姐,我……我们的事儿回头再聊。” 他前脚刚走,沐云歌就主动下了马车。 她手提着药箱,走到巧云那丫鬟的跟前,落落大方地道:“请姑娘在前面带路。” 巧云那丫鬟不禁眸光微愣,完全没有想到神医姑娘会是如此国色天香的美人儿。 不过,她很快就回了神。 “你跟我来……” 巧云疾步走在前面,不时左右环顾,唯恐会被人发现似的。 沐云歌的余光朝后瞥了一眼,剩下的几名彪形大汉也陆续有了药物反应,连接慌张地离开。 玉树轻巧地从马车里跳下来,杏眸划过狠戾冷色,不忘冲着远去的沐云歌打了个手势。 现在,轮到她来狠狠教训这几个臭男人了。 沐云歌在丫鬟的引领下,很快来到了白姜荷的香闺雅苑。 空气里,弥漫着蔓木铃花的淡雅清香。 丫鬟巧云轻轻敲响了门:“大小姐,德仁堂的那位神医姑娘已经请来了!” 沐云歌未动声色,心里暗自揣摩,看来白姜荷还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不过,一会儿倘若真的见了面,只要沐云歌一开口,恐怕声音就露了馅儿。 “请她进来!” 丫鬟巧云推开门:“神医姑娘请进!” 沐云歌注意到,白姜荷的屋内门窗全都关闭着,房间里的物件摆设摔得七零八落,屋里也只有白姜荷一个人。 沐云歌迈步走进屋,丫鬟巧云已经退出了房间,并且随手关上了门。 看样子,这位白大小姐最近脾气不小,院子里的丫鬟也是能避则避。 此刻,屋里只剩下了沐云歌和白姜荷。 白姜荷挑着刻薄的冷眼,凝向沐云歌的方向。 当看清她漂亮的容貌时,眸底一闪而逝的惊艳,很快就便妒火取代。 “京城里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漂亮的女神医?本小姐前所未闻……” 虽然她们素未谋面,可是长得漂亮也会变成原罪。 白姜荷心生妒火,恨不得毁了这张好看的脸。 面对她的冷言,沐云歌故意打着手势比划,假装是个哑巴。 只要她不开口说话,白姜荷就不可能认出她。 而且沐云歌也很想知道,这位白家大小姐兴师动众的把她掳来,究竟想干什么? 突然看见女神医咿咿呀呀的打起手势,白姜荷眼底的妒火也随之消褪,心情明显有了好转。 只见她嘴角扬起轻蔑不屑,冷嗤一声:“原来是个哑巴,可惜了这张勾魂的脸……” 沐云歌懒得理会她的肤浅行径,开门见山的伸手比划,问白姜荷请自己来是何用意? 经她比划着这么一提醒,又勾起了白姜荷的痛处。 “都说京城德仁堂有位女神医,能医死人活白骨,既然你有这么大的本事,那让你给本小姐配一副药应该不难?” 沐云歌勾勾耳朵,打手势问她要配什么药? 白姜荷咬紧牙关,神色能看得出意难平。 最终,她还是咬着牙开了口:“本小姐需要一副药,喝下去以后就算连太医也会觉得无药可治……” 只有这样,她才能让陛下主动同意毁婚。 虽然,白姜荷是很喜欢楚元戟,可是楚元戟的威胁也让她害怕。 那日在皇宫,楚元戟残冷无情的眼神,让她几度从噩梦中惊醒。 自打从皇宫回府后,她唯唯喏喏的将宫里发生的事情如实向白旭琨禀明。 原本以为爹会骂她鲁莽行事,然后帮她想办法退婚。 却不料,白旭琨在知道楚元戟与沐云歌和离的消息后,片刻沉默后,竟然点头同意了这门婚事。 但是,白旭琨也明确表示,他会亲口向陛下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让白姜荷做为定王正妃,风风光光的嫁去定王府。 要是若是换作以前,白姜荷肯定喜出望外。 第170章 是要杀人灭口吗? 白姜荷在皇宫里,经过楚元戟的一番恐吓后,三魂六魄也吓得丢了一半。 她害怕嫁去定王府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她爹白旭琨现在的心思却与她截然相反。 白旭琨自从知道定王与沐云歌和离后,似是就认定了他是女婿的最佳人选。 想来也是,在经过了三皇子和五皇子两番选婿之后,白旭琨也清醒地意识到,所有皇子当中最有能力手段,也最有机会继承大统的人,只有楚元戟。 他白旭琨的女儿,将来一定是要当皇后的。 而这边的白姜荷,几日来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到能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正巧,她听闻德仁堂有位女神医,救活了一个已经死去的孩子。 德仁堂的女神医,能医死人活白骨,如此高妙的医术,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也正是这个传闻,让白姜荷脑子灵机一动,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她得了不治之症,命在旦夕,陛下定然不会让定王娶一个将死之人。 如此一来,这门婚事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所以,白姜荷瞒着父亲,让丫鬟暗下派人将女神医带来见她。 此刻,她对着沐云歌把话说完,发现对方眸光微惊。 白姜荷看得出,女神医眸泛疑光,显然是看不明白她意欲何在。 “本小姐让你怎么做,你便怎么做就是,用不着弄明白是什么意思!” 白姜荷眉心紧锁,眼神不屑地又补充了一句:“又不是真的让你下药害死本小姐,只是让你瞒天过海,能骗过所有人就够了。至于银两方面你不用担心,本小姐自是不会亏待你,我可以先付你五百两白银的定金,待事成之后再支付给你一千两白银。” 身为户部尚书的女儿,白姜荷从小就算得一手好账,这些年也攒存下来了不少银钱。 虽然一口气掏出一千五百两白银让她很是肉痛,但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她现在也顾及不了这么多了。 一千五百两白银!沐云歌心里也不由暗叹,不愧是户部尚书府的千金,好大的手笔。 可就算她开价高昂,沐云歌在没有揣摩透她这么做的目的之前,也绝不会点头答应。 此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丫鬟巧云的声音传来:“大小姐,奴婢看见老爷正朝着这边来了……” 闻言,白姜荷脸上的清高气焰全无,她如同一只打了霜的茄子,整个人都蔫了,神色慌张地左顾右盼。 香闺里,被白大小姐摔得一地狼藉,还没来得及让丫鬟收拾。 就在下一秒,白姜荷的目光落在了沐云歌的身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先躲到屏风后面去……” 若是让白旭琨看见了沐云歌这张陌生面孔,必定会刨根问底。 白姜荷担心,到时候会被爹看穿她背地里搞小动作。 于是情急之下,一把将沐云歌推到墙角的屏风后。 白姜荷似是还有些放心不下,又回头警告她:“除非是本小姐唤你,否则你绝对不能出来,明白吗? ” 沐云歌面色平静如水,附和着淡淡点了点头。 她站在屏风后,借着对面窗口的光,能依稀看见外面的景物轮廓。 有敲门声传来,很快白旭琨矮胖的身形走进了白姜荷的香闺,他们父女之间的对话声传来——“女儿给爹爹请安!” 白姜荷站在爹爹面前,老实又乖巧。 不过,虽然她刚才慌张地拾起屋里摔得七零八落的摆件,可是时间仓促,房间里看起来还是特别凌乱。 白旭琨精明的眸子淡淡横扫了一圈屋内,不留痕迹地扫过了屏风的方向,幽声扬起:“老夫听说,你这几天在闹脾气?” 看来,在白府里若有什么事情瞒过这位家主的眼线,是绝对不可能的。 白姜荷紧张的神色僵滞,吱吱唔唔:“女儿不敢……” 站在屏风后的沐云歌,嘴角扬起一缕轻蔑的浅笑。 这位白大小姐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刚才在她面前说话的那股拽劲儿,到了她爹白旭琨的面前,荡然无存。 没错! 白姜荷见了白旭琨,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可是,这位白大小姐的内心,却又一直萌生着蠢蠢欲动的叛逆。 她在亲爹白旭琨面前唯唯诺诺,也只是表面功夫罢了,背地里她也时常会搞小动作。 就像上次在皇宫,她自作主张地在陛下面前请旨,要嫁到定王妃当侧妃。 还有今日,她又私底下派人将德仁堂的女神医强行掳了来。 白旭琨凝着眼前耷拉着脑袋的乖巧女儿,语气多了几分深长意味:“在陛下面前请旨要嫁给定王,是你自己的主意,如今……你若是胆敢毁婚,害的可是白府满门……” 就连沐云歌隔着屏风也能感受到,白大人言语里的警告。 看样子,白旭琨对他这位宝贝女儿背地里的小动作,心里一清二楚。 白姜荷听完白旭琨的这番警告,心里也确实有些惧意。 她的神色,也因此而变得飘忽闪烁。 白旭琨看在眼底,也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他这个宝贝女儿,肯定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白旭琨的目光,再度瞥向屏风的方向,一声冷喝:“你也不必再遮遮掩掩的藏着了,出来!” 闻声,白姜荷更是面若死灰。 相比她的惊恐神色,藏在屏风后面的沐云歌,倒是要显得沉着淡定得多。 沐云歌缓慢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迎对上白旭琨那双泛着精光的锐眸。 当白旭琨看清楚眼前款款而来的这张绝色姿容,眸光深处闪过一丝惊艳。 京城里竟有如此绝代佳人? 只是,这个美人儿的眼神,看着怎么有些眼熟? 白旭琨阅人无数,记忆力也是极好的。 虽然,眼前的美人儿看着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他还是能确定,自己确是第一次见到这张美丽的面孔。 再则,像这般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但凡是见过一次的人,也绝不可能会忘记这张脸。 “你是何人?为何鬼鬼祟祟藏在大小姐的闺房之中?” 白旭琨向来理性冷静,就算眼前站着的是绝世美人,他也不会忘记正事儿。 沐云歌面色平静地打着手势,表示自己是个哑巴。 白旭琨的眼神里,也不由闪过一丝惋惜:“竟然是个哑巴?” 如此绝色的美人儿,他原本还有些期盼,她一开口能逸出如同黄莺百灵鸟一般悦耳动听的声音。 却不想,对方竟然是个哑巴。 “既然你无法开口说话,那就用手势比画,老实交代……大小姐究竟跟你都说了些什么?” 白旭琨是个谨慎的人,既然知道白姜荷背地里又在搞小动作,他就不能掉以轻心。 否则,真不知道他这个愚蠢的女儿,又会给他惹出什么样的祸事! 白姜荷此刻才明白,白旭琨根本就是有备而来,显然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她站在白旭琨的身后,眸光凌厉透着威胁,直射向沐云歌,明显就是在警告对方,不许向白旭琨透露分毫。 沐云歌视若无睹,白姜荷越是怕白旭琨知道这件事,就愈说明这件事情很棘手。 所以,现在也正是沐云歌甩掉麻烦的机会。 她径直走到窗边的桌案前,提起笔墨,将白姜荷对她说的那番话一字不差地写了出来,递到了白旭琨的面前。 一手娟秀漂亮的字迹,不由令白旭琨眼前一亮。 他沉着冷静地看完了纸上的内容,掩去眸底的暗色。 男人再抬起头,目光落在香肩颤抖的白姜荷的脸上。 此刻,白姜荷哪里还能沉得住气。 还不等白旭琨开口质问,她已经抢先一步上前。 白姜荷先是一把推开了站在白旭琨面前的沐云歌,推搡的力道明显带着怒气。 她完全没有想到,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哑巴,竟然如此大胆,无惧她的眼神警告,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如实告诉了白旭琨。 眼下,白姜荷也只能打碎牙和着血,乖乖咽进肚子里。 面对白旭琨凌厉的眼神,她瞬间就红着眼眶。 白姜荷一把抱住白旭琨的胳膊,声音带着颤,楚楚可怜:“爹,是定王……他威胁让女儿自己想办法解除婚约,否则……女儿就只有死路一条。女儿也是迫不得已,才想出这样的法子!” 这会儿,她也只能把过错推到楚元戟的身上。 白旭琨气得胡须微颤,脸色看起来却依然无波无澜。 他直勾勾地盯着白姜荷,嗓音沉了几分:“你是说……定王出言威胁过你?” 事情到了这一步,白姜荷咬紧牙关,也不敢再有隐瞒。 她干脆一口气,将那日在皇宫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全都说了出来。 “女儿为了救姑母,当时也顾不得许多,就拿了定王妃肚子里怀的是野种的事情做威胁,逼着定王在陛下面前答应了这门亲事。可谁曾想,定王妃和陛下曾有约定,她在陛下面前恳请和离之后,定王立马就与女儿翻脸,还威胁女儿若是执意要嫁入定王府,就……就让我死在那儿!” 白姜荷哭得梨花带雨。 她先前对白旭琨还有所隐瞒,直到现在瞒不下云,只能一五一十把事情原委道出。 而沐云歌在旁,也同样听得一清二楚。 她心底划过一道惊诧,再细细回忆那日在德阳宫门外看见楚元戟和白姜荷神秘私语的画面,现在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一直以来是她误会了楚元戟! 那日,她开口提出和离,楚元戟低声拦下,让她不要无理取闹。原来当日定王是受了白姜荷的威胁,怕白姜荷将沐云歌怀“野种”的消息公布于众。 堂堂定王竟然也有受人肋迫的时候?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莫不是为了……保护她? 沐云歌的脑子里刚闪过这样一丝念头,心底又油生出一抹自嘲。 她和楚元戟早已和离,再无瓜葛,就算现在知道了真相又如何? 总而言之,从他们在驿站遇刺那一刻起,楚元戟就在欺骗她。 这样的男人不值得让沐云歌心生愧疚! 白旭琨低沉稳重的声音,紧接着扬起:“老夫今日约了定王入府,正是要与他详谈你们的婚事,就让老夫来探探定王的语气!荷儿……你不要怕,只要有爹在,就不会看着你被定王欺负,定王妃的位置是你的,你也会活得好好的。” 六神无主的白姜荷,得到亲爹的安抚后,仿若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在旁的沐云歌,听说楚元戟一会儿要来白府,心头微惊。 她可不想和定王在这里遇上,她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就在这时,白旭琨的目光再度落到了沐云歌的脸上,眯了眯眼:“你就是京城传闻的那位女神医?” 虽然只是民间传闻,但白旭琨也有所耳闻。 沐云歌点了点头,她刚才听见了许多不该听到的话,此刻突然有些后怕。 她担心老谋深算的白旭琨,会不会为了怕消息泄露出去,对自己动了杀机! 这会儿,屋子里的空气在瞬间仿若凝固了一般。 沐云歌努力佯装镇定,面色平静的打着手势告辞。 白旭琨的目光一直盯着她,就在沐云歌装作若无其事的迈腿离开时,男人突然抬手拦下了她的去路。 这一刻,沐云歌的心也不由地提到了嗓子眼。 她担心的事情,不会真的要发生了? 倏地,门外传来府中家仆的通传声——“老爷,定王已经到了府门外!” 白旭琨眯眼盯着沐云歌绝美精致的小脸,幽幽应了声:“知道了!先让人带定王在府里四处参观一下景致,老夫随后就到。” 他的目光虽然不锋利,眼底的精芒却透着穿透人心的魔力,仿若想要穿透沐云歌这双雾瞳,看清楚她心里的念头。 沐云歌沉住了气,打着手势反问白大人,为何要拦住自己? 其实白旭琨一直盯着她,是因为总觉得她看起来有些眼熟,却又不知是为什么? 此刻,沐云歌理直气壮的反问下,白旭琨的眼神终于有了松动。 也许真的是他想多了! 第171章 与仙女相遇!这不是梦境! 幸好,沐云歌是个哑巴,而且还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哑巴,这才让白旭琨动了恻隐之心,决定放过她! 白旭琨低沉着嗓子缓缓开口:“听说你就在德仁堂坐诊,如果你还想安生地好好行医,应该明白哪些话不该透露出去!” 沐云歌依然神色清冷淡定,不卑不亢地点下头。 她遇事不惊,坦荡自若的模样,更让白旭琨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只可惜她是个哑巴,女人少了发嗲撒娇的声音,就全然没了生趣。 否则,如此妙龄美人,纳进府做个偏房,倒也不错。 白旭琨白白胖胖的圆脸摇了摇,有些可惜,接着又摆了摆手:“你走!” 沐云歌曾经与白旭琨打过交道,深知这个男人看着慈眉善目,其实是只狡猾的笑面虎。 此时此刻,但凡她有一丝露出马脚的地方,恐怕今日就无法安然无恙地走出白府了。 所以,虽然此刻沐云歌的心里恨不得如脱弓之箭一般疾奔而去,但却还是极力克制着情绪,莲步款款,不紧不慢的走出了小院。 果不其然,从她转身出门的那一瞬,白旭琨的眼睛就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未离分毫。 直至沐云歌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他才缓缓收回目光。 倒是白姜荷,对这个哑巴神医怀恨在心,忍不住在白旭琨面前挑唆——“爹就这样放她走了吗?我们刚才的话……她万一泄露出去。” “与其把心思放在一个哑巴身上,倒不如多花点心思,想想如何赢得定王的心。沐云歌那个京城第一丑女嫁到定王府都能与定王相安无事,你生得如花似玉,难道会连她也比不过吗?” 白旭琨冷眼凝着自己的宝贝女儿,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她还有心思和一个哑巴较劲儿。 白姜荷顿时就蔫了,不敢再反驳半句,目光怯怯地看着爹爹坐下茗茶,看样子接下来又少不了一番训斥了。 另一头,沐云歌走出了白大小姐的香闺小院。 她和玉树在分手之前曾有约定,如果寻不到对方,就重新回到侧门去会合。 所以,沐云歌加快了脚步,打算前往侧门去会和玉树会合。 不过,她刚才听说楚元戟已经到了白府。 为了不和男人正面相迎,沐云歌特意避开通向白府正门的青石路,决定从旁侧的小树林绕道而行。 可是,沐云歌却万万没有想到…… 就在她刚绕道穿进了林荫,就与迎面而立如青松挺直的男人撞了个正面。 楚元戟身着一袭金丝镶边的黑色长袍,站在林中的小道上。 宽大的袍袖灌风摇曳,墨色在翠荫之中,染得一片旖旎。 沐云歌疾步闯进这片绿荫之地时,传来的动静也同样吸引了男人的目光。 当楚元戟侧眸望来,目光落在沐云歌的那张脸上时,浅浅的凤眸微眯,如三月烟花般,淡漠里绽放出璀璨的光。 是他梦里的仙女! 楚元戟愣站在原地,呼吸微窒,刹那间失了神。 倒是沐云歌,在发现男人的那一瞬,迅速改变了路线,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她急着转身的那一刹,楚元戟眼底隐闪的宝玉光华瞬间褪尽。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由暗暗掐了把自己的大腿。 痛! 还能感觉到痛,说明这不是在梦境里! 眼看着沐云歌转身就要逃出绿荫林,楚元戟腾空凌步,其形翩若惊鸿,宛如游龙。 沐云歌的眼前,是一片墨色旖旎。 熟悉的高大身影,从她前面的上空翩翩落下,楚元戟那张英俊倨傲的脸,又出现在她的眼前。 “你是谁?看见本王为何要逃?” 楚元戟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汹涌澎湃,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曾经出现在他梦里的仙女,竟然就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 沐云歌突然意识到,其实男人并不认识她的这张脸。 于是,她也缓缓镇定下来。 沐云歌故技重施,依然装作是个哑巴,比画着手势说自己走错了路。 当看见她打着手势比画,努力表达出意图时,楚元戟那双凤眸微微下沉,眸光陡然黯淡下去。 他梦中见过的仙女,怎么可能会是哑巴? 沐云歌比画着手势,打算绕过男人风姿绰约的欣长身姿。 却没想到,就在即将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楚元戟突然一把攥住了她的纤臂。 不仅沐云歌没有想到男人会有如此举动,就连楚元戟自己也没有料到,他会生出如此轻薄之举。 沐云歌的眼神,仿若夜空的上弦月,皎洁明亮,却又冷冽如霜,扫向男人落在她纤臂上的大掌。 楚元戟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冒昧,极快的松开了手,但是高大的身躯依然挡住沐云歌的去路,没有要放她离开的意思。 男人低沉开口:“本王见你有些眼熟,你……之前是否见过本王?” 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楚元戟从对方的眼神里,能感觉到她肯定认识自己! 虽然这种感觉,听起来有些诡异,但是楚元戟心中却是笃定。 梦里见过的仙女,竟然让他在现实中撞见。 这世上应该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诡异了? 沐云歌从男人的眼睛里,看出了他的猜疑试探。 不过,她内心亦是疑惑,有件事情想不明白。 楚元戟凝盯着她的眼神,分明流露着见到故人的熟悉感…… 莫非……男人认出了她? 这绝不可能! 沐云歌的脑海里很快便否决了这个猜测,以往的她可是名满京城的第一丑女,就算是亲爹亲娘也未能一眼就将她认出来,定王就更不可能了。 她镇定自若地与男人眸光相对,面色清冷的摇摇头,再次绕开他,形同陌路。 这一刻,楚元戟的内心也凌乱了! 他梦中的仙女刚才望着他的眼神,清冷无一丝温度,莫名让他的心也不由跌入冰冷的谷底。 刹那的失神,等楚元戟再反应过来,只见女人的背影已经远去。 他墨瞳缩紧,一撩衣摆,不留痕迹地暗中追了过去。 其实,楚元戟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要追一个陌生女人,也许是因为她的长相和他梦里的仙女一模一样,也许……是因为那双极其熟悉的雾眸! 沐云歌原本是要去侧门与玉树汇合的。 可是,因为刚才遇见了楚元戟,以她对男人的了解,他心中起疑之事,定会深究查个清楚。 所以沐云歌临时起意,改变主意从白府的正大门离开。 如此一来,楚元戟便不会撞见玉树,也不可能怀疑她的身份。 沐云歌脚步匆促地朝前走,微垂的余光不时朝身后瞥望,即使她不回头,也能猜得到楚元戟就跟在暗处。 白府的朱红铜门就在眼前。 沐云歌一只脚迈出半尺高的门槛,还没来得及舒松一口气,只闻一阵马蹄声传来。 她的目光顺着声音望去,杏眸倏地睁大。 楚元胤淳厚好听的嗓音迎面而来:“我今日路过德仁堂,听常大夫说你被白府的人带走了,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这小子对她能有这份情谊,沐云歌内心很感动,可是……他来的也确实不合时宜! 沐云歌甚至敢百分百确定,此时此刻在暗处的楚元戟肯定正盯着他们。 细思极恐! 沐云歌来不及多想,不由分说地跃上马背,坐在楚元胤身后压低嗓音道:“快走!” 楚元胤的眸光微微怔愣,他还从来没和女人共乘一骑呢! 不过,沐云歌刻意压制的低沉嗓音,也让他很快察觉到了异样。 楚元胤顺从听话地一扯缰绳,骏马驰骋,疾飞而去。 不远处的一棵壮硕的大树上,楚元戟藏身于繁枝密叶之间,将府门口的画面看得一清二楚。 金色的阳光透过翠叶,倾洒在男人英俊的脸颊,柔和的光芒也遮掩不住他周身散发和阴冷森寒。 楚元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梦中的仙女和他的亲弟弟会如此熟络。 刚才楚元胤突然策马出现在白府门口,连他也大吃一惊,原本以为楚元胤是有急事找他,才寻来了白府。 完全没有料想到,这个臭小子要找的人竟然会是……她! 楚元戟清楚记得,他曾让楚元胤画过此女的画像,那小子当时的反应应该是还不认识这个女人。 这小子分明知道这个女人是楚元戟的梦中之人,日后却也从未对他提及过只字片语。 枉费了这些年楚元戟对他的保护和疼爱。 此时此刻,楚元戟的内心除了愤怒,更多的是失意。 他从高树一跃而下,黑沉着脸原路折返。 正巧撞上刚才被他甩掉的家仆。 “定王,我家老爷久候多时了,王爷里面请!” 楚元胤周身冰冷的森寒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家仆更是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喘,刻意拉开了与定王之间的距离,远远地走在前面引路。 而在这时,借故去茅厕的杜随人也正好折返回来。 他是奉了王爷之命暗中在白府查探,看看白旭琨今日究竟摆的是不是鸿门宴。 杜随将身体靠近主子,嗓音压得极低:“王爷猜属下刚才撞见了谁?玉树那丫头竟然也在白府,也不知和白府的家仆结下了什么梁子,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呢!” 说到这儿,杜随嘴角上扬,也不知是看了场什么样的好戏,看起来心情不错! 楚元戟侧眸瞥了他一眼,语气冰冰冷冷:“本王让你查探消息,你查了半天……就只有这些?” 虽然玉树出现在白府令人生疑,可是那丫鬟已经不算定王府的人,她的事情楚元戟也不想过问。 杜随后知后觉,这会儿才察觉到了王爷的异常。 不过是两刻钟的功夫,王爷的脸色却似掉进了冰窟似的,莫不是……嫌他办事不力,回来的太慢了? 杜随吱吱唔唔,他确实看了场好戏,可是也没耽搁他办正事儿呀!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和玉树打声招呼,就赶紧地办正事儿去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杜随压低着嗓音赶紧回禀——“属下倒是未发现白府有任何异常,白旭琨刚离开白小姐的香闺小院,神色看着有些沉重。不过…… 属下倒是听见白家小姐和院里丫鬟说的话,听起来有些奇怪。 白小姐骂骂咧咧的说什么哑巴坏了她的好事儿,她身边的丫鬟却说,那位神医姑娘并不是哑巴……” 杜随的话还没说完,楚元戟暗沉的鹰眸划过一道惊芒。 她不是哑巴?神医姑娘? 此刻,楚元戟已经全然没有再听杜随的话,冷不丁丢下一句:“转告白大人,本王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改日再来拜访!” 走在前面的家仆,闻声回头,只看见定王主仆已经不见了身影。 杜随紧随王爷的步伐,脑子完全是懵的。 他查探到的消息,是白府并无异常,可是王爷怎么突然掉头就走了? 虽然一头雾水,但杜随的脚步也半点不敢耽搁,跟着王爷疾步离开。 楚元戟的脑子里,再次回忆起刚才在白府门口的画面。 虽然距离很远,但他还是依稀听见楚元胤提到了德仁堂。 近日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神医姑娘,别人不知道是谁,但是楚元戟却一清二楚。 他清楚知道沐云歌有恩于德仁堂,也深知她出神入化的高妙医术。 名扬京城的那位神医姑娘,分明说得就是刚与他和离的沐云歌。 现在,怎么又跑出来一位貌若天仙的神医姑娘? 最令楚元戟生疑的是,他今日遇见的那位冒牌的“神医姑娘”,看见他为何要落荒而逃? 那女人慑人心魂的眼睛,总令他有种无法言喻的熟悉感觉…… 此时此刻,相比起白大人的邀约,对于楚元戟而言,弄清楚这位神医姑娘的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绝对是更为重要! 男人出了白府,纵身跃上马背,直奔向德仁堂的方向。 杜随紧跟着策马追上去,他怎么觉得王爷今天的情绪太失常了! 德仁堂,依然门庭若市,前来看医就诊的病人络驿不绝。 骏马扬起一骑飞尘,火急燎燎在德仁堂的门口停了下来。 第172章 暂且放他一马! 楚元戟火急火燎地赶到德仁堂医馆,为的就是见到“神医姑娘”,当面弄清楚她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人? 却不想,沐云歌早就料到定王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她匆匆回到医馆对常大夫留下几句交代,紧接着便带着天竺离开了德仁堂。 沐云歌一行前脚刚走,楚元戟后脚便赶到了德仁堂,但还是扑了个空。 楚元戟心有不甘,让伙计带路来到了偏堂。 他听闻,这里就是神医姑娘为人看诊的地方,只是现在空荡荡的,空无一人。 楚元戟负气地坐在了椅子上,幽雅清淡的香味儿,好像在哪里闻到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就在他垂眸沉思之际,偏堂外传来了杜随的声音——“王爷,常大夫带来了!” 紧接着,杜随便将花甲之年的常大夫带了进来。 楚元戟犀利的锐眸凝向常大夫,冷声扬起:“常大夫,本王问你的话希望你能如实回答!在德仁堂坐诊的那位假冒神医姑娘的人,究竟是何来历?她现在人又去了哪里?” 这些话,沐云歌先一步早有交代。 常大夫战战兢兢地耷拉着脑袋:“回禀定王,老夫是真的不知道。” 楚元戟剑眉上挑,显然是不相信常大夫的话,一掌拍落在案台上,喝厉一声:“大胆!全京城都知道她在德仁堂坐诊,你怎可能不知道她的来历和去处? 常大夫,本王看在你与前定王妃有些交情的份上,并不想对你动粗,但倘若你敢继续说谎,本王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们德仁堂!” 整个京城,谁都知道定王从来都是言出必行。 常大夫更显小心翼翼,态度却不卑不亢:“老夫绝不敢在定王面前说谎,这位神医姑娘虽然不如前定王妃医术高妙,但也医术精湛。只是……她原本就不是德仁堂的人,至于她是打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老夫也没有资格过问……” 老人家依然嘴硬地不肯松口,而且说出的话也并不无道理。 楚元戟的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了。 就在这时,偏堂外隐约传来了嘈杂声,外面听起来闹轰轰。 楚元戟皱着眉头朝外:“杜随,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儿?” 杜随如实回禀:“王爷,是德仁堂就诊的病患们……迟迟见不着常大夫看诊,已经开始闹起来了。” 眼下正是德仁堂医患就诊的高峰期,楚元戟强行将常大夫带过来问话,让等候就诊的病患心存不满,现在已经有人率先开始闹事了。 其中嗓门高昂的带头者,声音传入偏堂——“就算定王身份尊贵,那也不能随便抓人问罪,况且常大夫年岁已高,万一要是吓出个好歹,将来还有谁来为我们这些百姓看病……” “是啊,他们皇室有医术精湛的太医,我们这些京城的百姓,也只有像常大夫这样为数不多的几名好大夫可以看病了……” 似是受到了气氛的渲染,外面那些病患的负面情绪也被挑动起来,嘈杂声越来越大。 殊不知,这一切也都是沐云歌临走之前交代于顺安排的戏码。 想要逼退楚元戟,也只能用这样的招数。 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沐云歌的鬼主意,倒确实是有效果。 杜随压低嗓音提醒:“王爷,既然神医姑娘今日不在德仁堂,我们还是改日再来。” 楚元戟当然明白杜随这番提醒的其中深意。 杜随是担心这些病患再接着闹腾下去,情势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也会因此败坏了定王的名声。 但是,杜随的这份担忧,也并非没有道理。 楚元戟如墨的鹰眸专注地凝盯着常大夫,薄唇紧抿:“好!那就劳烦常大夫,那位神医姑娘再出现在德仁堂时,别忘了派人去定王府给本王捎个口信!” “老夫谨记定王的旨意。” 外面已经有民愤声起,倘若他要是再对常大夫做出惩罚,对他定王的声誉必然是有影响的。 楚元戟虽然霸道强势,但也懂得顺应民意的道理。 今日之事,也只好就此作罢,暂且放过德仁堂一马。 来势汹汹,走也匆匆! 就在楚元戟和杜随骑着高头大马离开德仁堂时,对面茶楼的窗边,有三双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 方方正正的茶桌前,楚元胤、沐云歌各坐一方,丫鬟天竺站在大小姐身后。 天竺捂着心口,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刚才他们前脚刚走进德仁堂对面的茶楼,就看见楚元戟和杜随后脚迈进了德仁堂。 如果不是沐云歌反应迅速,此刻他们已经被定王堵在了德仁堂,沐云歌的身份肯定也已经暴露了。 沐云歌那双漂亮的雾眸,凝盯着楚元戟骑着骏马消失在远处的背影,若有所思。 “元胤,你有没有发现哪里不太对劲儿?” 她今日与楚元戟在白府偶遇,男人的反应似乎过于激动了些。 他们不过是素未谋面的两个人,就算楚元戟心中起疑,也不应该反应如此过激。 坐在沐云歌对面的楚元胤,此刻也正头痛地揉着太阳穴。 因为他也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也不比沐云歌好多少。 如果真像沐云歌所言,那他去白府寻找沐云歌的画面全都被七哥看得一清二楚。 楚元胤私下与七哥梦中的仙女会面,这样的画面…… 恐怕七哥现在是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想要扒了他的皮? “我现在……是哪哪儿都觉得不得劲儿……” 虽然楚元胤前几日才放下了狠话,要与七哥划清界线。 可现在想到七哥会误会,他整个人都蔫了,无精打彩地趴在了桌子上。 沐云歌瞥了他一眼,依然认真的道:“为什么… …定王给我的感觉,不像是第一次见到我?” 趴在桌上的楚元胤眼神微怔,紧接着打趣精神从坐立直身体:“我七哥当然见过你,他还让我画过你的画像呢!” 他随口这一说,也让沐云歌的脸色微微僵滞。 “你说的……莫不是在皇宫里画像的那次……” 那次是沐云歌第一次见到八皇子出神入化的笔力,但是那日他为楚元戟在书房作的画,却没有人有幸得见。 楚元胤点头如捣蒜:“没错!那日七哥让我帮他作了一幅画,说画中的女子是他梦中所见,那女子的容貌与你一模一样!” “所以……前几日你在德仁堂门口见到我,才会如此惊诧?” 沐云歌回想起那日的情形,当时楚元胤呆若木鸡的惊诧模样,她到现在依然记忆犹新。 她原本还忍不住在心里笑话,以八皇子的身份见过的美人儿不在少数,怎么会如此失态! 却不想,原来这背后还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沐云歌一直以为楚元戟早将醉酒以后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没想到男人还让楚元胤作了画,将她的真容收藏了起来。 就在她沉思之际,楚元胤悻悻地声音飘来:“沐云歌,你究竟还要躲着我七哥到什么时候?本王觉得……他现在已经盯上你了,以我七哥的睿智的手段,你与其等他查出来真相,不如自己如实交代……” 沐云歌清澈的眸光幽幽飘向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打趣:“听八皇子的语气,这是已经怂了?不过就算你现在害怕,也已经来不及了。” 她知道,楚元胤从骨子里对他七哥有畏惧之心。 可是她说的也是实话,今日楚元戟亲眼看见楚元胤和“神医姑娘”在一起,就算楚元胤想和沐云歌撇清关系,现在也已经来不及了。 楚元胤撇了撇嘴:“本王何时说过怕了……” 就算心里真有点怕,堂堂八皇子嘴上也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沐云歌也不再继续逗他,言归正传:“经过定王今日这么一闹,我这几日也不方便出现在德仁堂,正好趁着空闲的机会,帮你打听玉姑娘的下落。” 听她提起要去寻找玉槿言,原本无精打采的楚元胤顿时就有了精神,身体立直,如青松挺立,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底,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你打算去哪儿找她?” 楚元胤早就猜到沐云歌和玉槿言之间肯定藏着什么秘密,只不过沐云歌不肯开口,他也没办法强迫她说。 不过,只要沐云歌言而有信,愿意帮他找到玉槿言,他就心满意足了。 沐云歌黑睫忽闪,依然保守秘密:“这个八皇子就不要问了,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便是。” 当初玉槿言留给她金彩布庄的接头点,她曾慎重承诺过会帮玉槿言保守秘密,自是要言而有信,说话算数。 似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沐云歌再次出声:“还有一件事情,我需要元胤的帮忙……” 楚元胤忍不住翻了记白眼:“本王现在发现,你就是个麻烦精儿,说,又想让本王帮你做什么?” 他虽然表情嫌弃,可明显并不是真的嫌弃。 沐云歌嘴角噙着笑,倒也丝毫不客气:“自从与定王和离后,以我的身份也不再方便接近皇室的人,所以……想劳烦八皇子帮捎个口信给誉王妃,让她有机会出府与我见上一面。” 虽然沐云歌不喜与皇室周旋,但她与冷永宁也是有些情谊的,就算不再是定王妃,但她也还是冷永宁的朋友。 她一直都没有机会告诉冷永宁,程湘水怀有身孕是骗人的。 却不想,当楚元胤听她提到冷永宁,原本还挂在嘴角的笑容微微僵滞,眼角的肌肉尴尬的抽动两下: “看来你还不知道,誉王府最近刚出了件大事儿,就算是本王的身份,也同样不方便与誉王妃见面人!” 沐云歌的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 “誉王府会出什么大事儿?该不会是……程侧妃也小产了?” 程湘水那个肚子,迟早有一天都会露馅儿,若真是她小产的消息,沐云歌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 倒是楚元胤,一脸不能置信,瞪大眼睛张大嘴: “沐云歌,你……你莫不是真的会仙术?竟然连这种事情都能猜到?” 这个女人还真是神了! 沐云歌秀眉紧蹙。 不是她会仙术,而是她知道程湘水假孕的真相。 如果……事情再往坏一点去想,程湘水应该还不会忘记算计冷永宁,说不定她正是利用小产的计谋,一石二鸟,再将冷永宁也牵连进去。 还没等沐云歌开口问,楚元胤已经忍不住的对她娓娓道来——“前几日,你还在德仁堂养伤的时候,本王就听说了誉王府出了事儿,刚纳进门的程侧妃和誉王妃发生口嘴,被誉王妃推倒小产了。因为这件事情,六哥下令惩罚誉王妃禁足半月……本王知道你与誉王妃私交甚好,可是因为你重伤还未复原,也不敢将此事告知你……” 听到这儿,沐云歌的眉头蹙得更紧了:“这件事情永宁是冤枉的……” 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她心里是一清二楚的。 楚元胤先是微微一愣,接着一本正经的跟着附和:“本王也觉得誉王妃不像是善妒的心机妇人……” 虽然沐云歌的话无凭无据,但是楚元胤完全认同。 “既然如此,八皇子就更要帮我这个忙,带个消息给誉王妃。” 以沐云歌对冷永宁的了解,不论永宁公主和程湘水发生争执是真是假,当她得知程湘水腹中的孩子是因她而小产,心中必定会自责不已。 再加上楚元烨的责罚,从小养尊处优的永宁公主,恐怕在心理上很难渡过这个坎儿。 沐云歌必须要早一点让冷永宁知道实情,不能让她背负着愧疚在誉王府里卑微的活着。 楚元胤面露难色:“你这不是……为难本王吗? ” 他堂堂皇子,鬼鬼祟祟的跑去誉王府见六皇嫂,万一落人把柄,还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沐云歌自是看出了他的顾忌,但她也实是担心冷永宁现在的状况。 于是,她刻意拉下脸,神色肃然:“永宁公主从小养尊处优,感情上对六皇子是死心塌地,现在她被程湘水冤枉,还被心爱之人惩罚禁足,万一她想不开又没人诉说,头脑发热干了傻事……” 她庄重正经的神色看着好生瘆人,顿时让楚元胤点头求饶:“行行行!你就别拿这种话来吓唬本王了,我答应去一趟誉王府还不行吗?” 楚元胤突然意识到,这位曾经的七皇嫂还真是吃定了他! 第173章 画中仙女的底细! 一连过去了三日,沐云歌也没有前去德仁堂坐诊。 以她对楚元戟的了解,男人这几日肯定正火急火燎地找她,她并不想在风口浪尖上与男人撞到一起。 再则,前几日沐云歌还答应了帮楚元胤寻找玉槿言的下落,正好趁着这几日清闲的时候,把这件事情落实了。 想要找到那位玉姑娘,其实沐云歌也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前去金彩布庄,找掌柜乔白。 沐云歌回想起上次乔白送她的那条凤尾裙,她原本是打算后面找机会再还给他的。 却不想,那日在皇宫里事发突然,凤尾裙全都染满了血迹,她也没法再完璧归还给乔掌柜。 沐云歌向来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所以她打算借着这次寻找玉槿言的机会,当面向乔掌柜表示歉意。 且不得不承认,乔白的设计和手艺都是一流的。 由玉树驾着马车,主仆三人一行出了沐府,沿着长安街道一直往前走。 约莫两刻钟过去,金彩布庄就在前面,马车徐徐在门外停了下来。 风微凉,烈阳似火。 沐云歌淡淡地留下一句交代:“你们就在外面等着,我去去就来。” 她迈步走进了金彩布庄,里面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各色布料,一眼望去,无限旖旎。 当沐云歌独自一人,清丽脱俗的绝色容貌,瞬间吸引了店里伙计们的目光。 立马就有小伙计热络地迎上了前:“这位姑娘想看什么样的布料?我们布庄里正好进了一批花式别致的新料子……” 沐云歌淡淡打断小伙计的热络,正色道:“我是来找你们的乔掌柜的!” 小伙计先是一怔:“姑娘可与我们乔掌柜提前有约?” 金彩布庄的规矩,他们的乔掌柜可不是随便就能见的,就算眼前这位姑娘貌若天仙,他们也不敢坏了布庄规矩。 沐云歌摇头:“我这次来,并未与乔掌柜提前约定,不过……劳烦小哥帮我捎句话,再看乔掌柜是否决定见我?” 小伙计从她的样貌气质,自是能看出不凡。 于是破例的又问了句:“敢问姑娘,要捎句什么话给我家掌柜?” “城下秋江寒见底,晓风吹时雁方回。” 这句是当初她帮玉槿言带信到金彩布庄的话,如果乔白听到这句话,应该就知道是她了。 不过,沐云歌也并不敢确定,那个性情高冷不羁的乔掌柜,是否会愿意见她一面。 “小的也只能帮姑娘捎句话,掌柜要不要见姑娘,就只能看姑娘的运气了……” 店里的小伙计上了楼。 当脚步声再度传来时,沐云歌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朝着脚步声的方向开口询问:“乔掌柜可有答应……”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道身着青烟色雍容华服的熟悉面孔已经映入眼帘。 公子面如白玉,五官俊朗,正是她曾经见过的乔掌柜。 乔白的目光落在沐云歌的脸上时,眸色深处划过一道惊艳的精芒。 不过,他的眼神里却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惊诧,而是淡然若水的徐徐开口——“在下心里一直很好奇,传闻中的京城第一丑女,为何会生着一双慑人心魂的雾眸?直至今日,在下终于明白了……” 沐大小姐哪是什么京城第一丑女?分明就是珍珠蒙尘,遮住了绝代风华。 乔白的眼神里,油生出玩味的笑谑。 那双如幽谷般深邃的墨眸,直勾勾的盯着沐云歌,一瞬不瞬。 沐云歌被他放肆不羁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可是想到她今日来此的目的,她还是强行忍了下来。 “我今日来见乔掌柜,是为两件事情。其一,上次乔掌柜送我的凤尾裙,怕是无法完璧归赵了,还请乔掌柜见谅……” “那……其二呢?” 乔白那双漂亮的凤目,眼尾微向上翘,饶有兴趣的盯着沐云歌,闪烁着慑人的光芒。 “其二,我要见玉姑娘,相信乔掌柜一定能帮我联络到她。” 既然当初玉槿言受了重伤,托付沐云歌捎信联络的人是乔白,也就意味着乔白是她极其信任的人。 找到乔白,肯定就能找到玉槿言! 乔白眯了眯眼:“究竟是你要见玉儿,还是皇城里的那位八皇子要见她?” 他这句反问,确实惊到了沐云歌。 沐云歌没有想到,乔白会知道玉槿言和楚元胤的事情,除非是玉槿言自己告诉他,否则他不可能知道。 而玉槿言连如此隐私的事情都愿意告诉他,更加可以得见二人关系匪浅。 “不瞒乔掌柜,云歌确实也是受人之托,愿不愿意见八皇子当然还是要遵从玉姑娘的本意,不过还是要劳烦乔掌柜在中间传个话。” 沐云歌没有隐瞒,不过她心里却并无把握乔掌柜会不会答应帮这个忙。 这间金彩布庄是玉灏创立的天罗宗在京城的据点,乔白当然清楚玉槿言的身份背景,他又怎么可能答应帮忙为玉姑娘和八皇子牵线见面。 虽然心中无一丝胜算,但沐云歌还是贵在了真诚。 她不遮不掩,一五一十道出了实情,乔白竟然出乎意料地一口应了下来:“我可以答应你……” 沐云歌黑白分明的雾眸微睁,眼神分明透着惊诧,迎对上乔白那双耐人寻味的深邃墨瞳。 男人的声音接着徐徐飘来:“虽然在下对皇室的那位八皇子并没有什么好感,不过……玉儿的事情还是应该由她自己决定,在下也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 ” 在他们天罗宗这个组织里,条条框框的规矩亦不少。 更何况玉槿言是玉家名门之后,也是玉灏唯一的传人,从小就受到最严格的训练,玉灏自是不会允许她与皇子有任何牵扯。 以沐云歌的智商,并不难猜出乔白做出这个决定的利害关系。 她记得与乔白初见时,对这个家伙的印象极差,但是今日乔掌柜的这番话,倒是让沐云歌对她刮目相看。 “看样子,乔掌柜和玉姑娘真的是交情匪浅!” 所以乔白才会冒着违反宗规的风险,为玉槿言去做这件事。 却不想,乔白挑眉反问她:“玉儿对在下而言,就像亲妹妹一样,她是我看着长大的。不过……我答应帮你做这件事情,也并非完全是为了玉儿?” 他眼神里闪烁的饶有兴趣的光芒,让沐云歌又是一怔。 显然,沐云歌并没有听懂他又在卖什么关子? 倒是乔白没有再继续吊人胃口,难得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着对她道:“上次那条凤尾裙原本就是我给沐姑娘的补偿,就算你弄脏弄坏了,也用不着向我抱歉。不过……既然你我已经银讫两清,今日你让我帮忙之事,是否也应该拿出诚意?” 闻言,沐云歌这才恍然大悟。 她当然不能白占人家的便宜,只是金彩布庄的乔掌柜自是不缺银两,她也不知该如何回报。 于是,沐云歌也打开亮话,直截了当地问:“不知……云歌能为乔掌柜做什么?以作为这件事情的回报!” 她思前想后,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是拿得出手让乔掌柜能看上眼的。 却不想,乔白依然冲她咧嘴笑:“倒还真有件事情,是沐姑娘能为在下做的。” 沐云歌突然发现,这位乔掌柜今日从见她第一眼起,就一直称呼她为沐姑娘。 显而易见,他已经知道沐云歌现在的身份不再是定王妃。 “乔掌柜但说无妨!只要云歌力所能及,定然义不容辞!” 沐云歌向来重承诺守信用,为了兑现对楚元胤的承诺,就算乔白提出过分的要求,她也决定咬紧牙关应下。 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乔白笑谑道:“在下可不是什么好人,沐姑娘就不怕我趁机狮子大开口?” 沐云歌面色淡定无波,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浅笑,不愠不火:“就算乔掌柜狮子大开口,那也得是云歌力所能及之事。” 乔白脸上浮着一抹笑,风度翩翩,朝着她迈近: “在下的要求也不过分,只要姑娘做东,晌午请我到醉月楼吃顿酒,就当作是回报了!” 沐云歌看看外面的日头正高,已近晌午。 “能请乔掌柜吃顿酒,是云歌的荣幸。乔掌柜请!” 她也没有想到,乔掌柜开口竟然只是让她请吃一顿酒,还真是出乎意料。 沐云歌自是不会推辞,择日不如撞日,便是今天了。 乔白倒也丝毫不客气,潇洒地撩扬起青烟色的袍角,率先走在了前面。 金彩布庄门外,天竺和玉树还在马车里等着。 沐云歌让她们先行回沐府,她晌午请乔掌柜吃了饭,再自行回府便是。 玉树放心不下:“奴婢先送天竺回府,晚些时候再来接大小姐……” 不给沐云歌拒绝的机会,小丫鬟已经驾着马车离去。 乔白饶有趣意的嗓音从旁传来:“这两个丫鬟对你倒是忠心耿耿,不过听说她们的身份至今还是定王府的丫鬟。” 他的话倒是提醒了沐云歌,天竺和玉树的卖身契至今还在定王府里。 不过,沐云歌不禁心中嘀咕,一个布庄的掌柜连这样的消息都一清二楚…… 这个乔掌柜,他知道的未免也太多了! 沐云歌不动声色,礼貌地和乔白并肩朝着不远处的醉月楼走去。 醉月楼,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酒菜的价格虽是不菲,但依然客流如水,人声鼎沸。 沐云歌为避人耳目,特意让店小二安排楼上的雅间。 却偏不巧,所有的雅间全都被人提前预定了,最后他们只能选择了厅堂最角落不显眼的一张桌位。 乔白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却并不戳穿,全然配合地坐到了角落里。 敦不知,就在沐云歌和乔白走进酒楼的那一瞬,就已经落入二楼雅间某人的视线里。 今日定下二楼所有雅间的不是别人,正是定王楚元戟。 为了与京城里的心腹议事,他特意选择了人多嘈杂的醉月楼。 却不想,他让人盯了几日德仁堂却全无消息的冒牌神医姑娘,竟然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醉月楼。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不过,楚元戟还有重要的事情与人商议,此时此刻并不方便现身。 更何况,当看清楚沐云歌身边的男人是谁时,楚元戟镌刻的俊颜变得更加阴冷森寒。 竟然又是那个该死的乔掌柜! 楚元戟不由握紧拳头,十指骨节咯咯作响。 就在这时,杜随低沉的嗓音从门口传来:“王爷,人都到齐了,就等着王爷主持大局。” 这一声,也让楚元戟缓缓收回了眼神:“那个冒牌的神医姑娘就在醉月楼的厅堂,你这次务必要把人给本王盯紧了,顺藤摸瓜,把她的底细查清楚。” 闻言,杜随先是微怔,但很快就会意过来,明白王爷口里的那位冒牌神医姑娘是何人。 “属下这就吩咐下去!” 虽然杜随没有亲眼见到过那位假冒的神医姑娘,但他却见过了八皇子作的那张画像。 王爷前几日气势汹汹地从德仁堂回到府中,第一件事就是从书房抽出那幅画卷,扔了出去。 杜随是去帮王爷捡画的时候,看见了那张美人图,惊为天人。 却不想,下一秒又被王爷从书房夺门而出,从他手里将画卷抢了回去。 所以,杜随藏在醉月楼厅堂的暗处,一眼便认出了坐在角落里的冒牌神医姑娘和……乔掌柜! 当认出乔白时,杜随也不由大吃一惊,眼底划过疑色。 他的记忆里,这位乔掌柜曾经亲自前去定王府,为沐云歌献上一套凤尾礼裙,气得王爷当时就黑了脸。 难怪刚才王爷的脸色会如此难看,看来又和这位乔掌柜脱不了干系。 此时此刻,沐云歌已为乔白点了一桌丰盛的酒菜,全然没有察觉到周围的异样。 “恕云歌冒昧地问一句,乔掌柜帮忙捎口信给玉姑娘,何时才能有消息?” 乔白唇角始终噙着笑,意味深长地对她道:“消息我一定会帮沐姑娘带到,不过……至于她答不答应见那个人,我也做不了主。” 第174章 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醉月楼里,沐云歌耐着性子陪坐在乔白身旁,直到对方酒足饭饱,嘴角露出满足的笑意。 她这才轻柔细语地开口:“乔掌柜的要求,云歌已经做到了,只想请问乔掌柜一句,什么时候能给我一个回话。” 不论玉槿言是否答应与楚元胤见面,沐云歌也总要给楚元胤一个交代。 乔白坐在她对面的位置,面如冠玉,潇洒清俊。 他幽幽道:“如果不出意外,明日清早就能有消息。在下会派人送消息去沐府……” 沐去歌微微颔首,示意告辞:“那就有劳乔掌柜了,云歌明日在府里静候佳音。” 紧接着,她便缓慢起身,先行离去。 乔白依然坐在原位,纹丝未动,眸光凝盯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视线里,这才起身离开。 藏在暗处的杜随,低沉吩咐身侧的暗卫:“跟上这个乔掌柜,无论他去过哪儿,见过什么人,都要查得一清二楚。还有……这个人是个练家子,你们跟踪他务必要小心翼翼,切莫被他发现了。” 自从上次楚元戟下令让杜随调查这个乔掌柜,杜随就发觉此人身份背景极是隐秘。 可是,越是难查的神秘人物,就越是说明这个人的背景不简单。 因为之前的查探无果,杜随更要趁着这次机会,再将乔白查一查。 就算此人身份再神秘,也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于是,杜随不仅派人跟踪了那位貌美似仙的神医姑娘,也顺便让人跟踪了这位乔掌柜,当沐云歌走出醉月楼,一眼便看见了玉树驾着马车已经等在门外。 这丫头还是真的很贴心,始终放心不下将她一人留在外面。 “玉树,我们走!” 沐云歌登上马车,心里依然回味着乔白之前提过的话。 天竺玉树现在虽然都跟在她身边,可是卖身契却还在定王府,这件事情确实需要早早有个了断才行。 马车一直朝前,很快便回到了沐府的大门口。 玉树伸手搭了沐云歌一把,她便轻松地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就在这时,玉树的眼神突然闪过一抹警色,猛然回眸望向巷子后侧的墙拐角,紧接着腾空跃起,凌空飞步朝着那方向逼近。 沐云歌黑白分明的雾眸微愣,玉树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不过,玉树很快便无功而返,杏瞳里盛着疑惑: “奴婢刚才察觉到好像有人跟踪,可是追过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难道那呼啸风声,真的只是她的错觉? 玉树这丫头哪里知道,楚元戟培养的这些负责跟踪盯梢的暗卫,虽然身手不是绝顶高手,但是个个轻功极是了得,绝不会轻易被人逮到。 沐云歌只当是这丫头紧张过了头,不由轻松地笑着拍了拍她的头:“我看你呀……自从上次从白府回来后,时时刻刻汗毛都是竖起来的。” 她说的也没错,玉树自从上次被白府那几名彪形大汉欺负后,成日都保持着极高的警惕,就像一只竖起毛根的刺猬。 玉树紧绷的神经渐渐舒缓,面色有些难为情:“可能是奴婢太紧张了……” 她唯恐因为自己的疏忽,再让大小姐陷入危险,所以有点草木皆兵了。 主仆二人进了府,刚进门便见丫鬟红桃迎面而来。 “大小姐,夫人有令……让大小姐回府后立刻去牡丹阁。” 红桃这丫鬟是沐云歌亲自为向珍雁挑选的,她倒是慧眼识人,一眼就看出这小丫鬟纯善忠心,现在确实也成了向珍雁的心腹丫鬟。 沐云歌雾眸微紧,她了解向氏的性子,会这么着急找她,事情一定是和沐睿有关。 提起沐睿,自从那日离开京城后突然消息全无,算算日子也有十来日了,确实令人心生担忧。 沐云歌加快步伐地来到了牡丹阁,一眼就看见了厅堂里来回踱步的向氏。 “娘,是有爹的消息了吗?” 向珍雁闻声朝她迎向而来,眉心紧锁,手里握着一封书信。 “子胥来信了,他说你爹确实一路朝西北而去,不过在进入西北边城后就失去了消息,连他派去打探的人也一并没了音讯。” 闻言,沐云歌的心里也不禁咯噔一下。 就连沐子胥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也一并没了音讯? 这个消息听起来似乎真的不太妙。 可是看见向珍雁满脸愁容,沐云歌告诉自己不能乱了阵脚,越是这个时候,遇事就越要沉稳。 “娘,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他一定能够保护好自己。既然哥哥已经有了线索,那他也一定会顺着方向查下去,相信很快就能有爹的消息。” 沐云歌强作镇定,轻声劝慰地安抚着向氏的情绪。 原本焦灼不安的向氏,在女儿的安抚下稍稍平复了心情,紧锁的眉头依然不难看出她内心的担忧。 “歌儿,娘知道你与八皇子交情不错,可否能从他打探到陛下那里的消息?你爹离开京城直奔西北,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娘就想知道……到底是不是陛下的密旨?你爹不过是一介文臣,陛下派他去那蛮荒边境之地做什么?” 沐子胥的书信里写得明明白白,沐睿一路朝着西北而去。 向珍雁虽是妇人,但也听闻过西北局势混乱,民风粗犷。 像沐睿这样的京职文臣,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了,要真入了西北边城,恐怕是要吃些苦头的。 向氏与沐睿虽然分开多年,但她心底始终没有放下过沐睿,自是十分担心。 虽然让沐云歌去向八皇子开口有些冒昧,但这个时候,向氏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沐云歌心知肚明,沐睿是为了追回沐如雪出的京城,可是这件事情她却又不能对向氏明说,否则只会让妇人更加担心。 “我答应娘,近日会找机会向八皇子打探消息,娘就暂且先安下心,等着我和哥哥的消息便是。” 沐云歌表面应承下来,但她心里明白,沐睿这么久没有消息,恐怕是真的遇到麻烦了。 且不说西北边城环境复杂,就连沐如雪身边的那位孙公公就不好对付,倘若沐睿真遇到他,就怕那位孙公公不顾忌沐睿的身份,也会痛下痛手。 沐云歌越想越担心,她决定瞒着向氏,背地里给兄长再传一封书信,将事情原委如实道来。 兄妹二人齐心一起想办法,总比她一个人干着急要好。 就在沐云歌焦头烂额之际,醉月楼那边二楼的雅间,客人陆续散去,最东边的雅间里只剩下了楚元胤和杜随二人。 杜随双手抱拳,恭敬地将刚刚得到的消息向男人禀明:“王爷说的那位神医姑娘,方才回了沐府,驾马车来接她的人……是玉树!” 刚才听到这个消息时,就连杜随也大吃一惊。 显然,那位冒牌的神医姑娘,不仅仅只是冒充了前定王妃沐云歌的声名,她与沐云歌的关系也肯定匪浅。 “回了沐府?有没有弄清楚她与沐府究竟是什么关系?” 楚元戟鹰眸倏沉,当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惊诧。 大概是他早就感觉到了,那位绝色倾城的女子和沐云歌有着某种牵连。 既然人都住进了沐府,便也就更加确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杜随吱吱唔唔:“暗卫说他跟到沐府门口就被发现了,没有更多的消息。不过……他说听见玉树称呼那位神医姑娘为大小姐……” 大小姐? 楚元戟狭长的鹰眸眯的更紧,细长微翘,凝神沉思的俊颜,犹如妖孽般蛊惑人心。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沐家大小姐是何人! 京城第一丑女,沐云歌! 可是玉树那丫鬟却尊称那位倾城女神医为大小姐…… 一时间,楚元戟的脑子也有些混沌了。 一个是他的前王妃,一个是他梦里的仙女。 一个是京城第一丑女,一个是倾城美貌的陌生人。 可是,当沐云歌那张蒙着面纱的脸,和他梦中仙女的倾城容貌,同时在脑海里重叠的那一刻…… 楚元戟的眸光突然闪过一个激灵。 同样的黛眉细长,同样一双极其美丽的雾眸,似山涧清泉一般,潺潺流动。 “杜随,是她!她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楚元戟语气笃定的说出这句话时,内心是汹涌澎湃的。 虽然他不知道沐云歌那个鬼灵精怪的女人究竟又使了什么妖法,但是她确实做到了,成功地骗过了所有人,让众人都以为她是个丑八怪。 杜随脸色呆滞,也同样被王爷的判断惊到了。 “王爷的意思……是指那位冒牌的神医姑娘…… 就是前王妃?不可能……属下见过前王妃的长相…… ” 当初沐云歌还未日日以面纱遮掩容貌时,楚元戟的眼睛并未复明,所以他从来都没有见过沐云歌那张红肿丑陋的面容。 杜随不能置信地摇头,他觉得这件事情肯定是王爷弄错了。 王爷没有见过沐云歌,他可是见过的。 虽然杜随极力否定,但是楚元戟却是铁了心的认定自己的猜测不会有错,虽然他没有见过沐云歌揭下面纱的模样,但他却清楚记得露在面纱上面的那双雾眸。 和他近日撞见的神医姑娘,根本就是同一双眼睛。 楚元戟再细细回想,自己几次三番醉酒入梦的仙女,根本就是他醉酒之后的记忆。 其实,他很早就见过沐云歌面纱下的那张面容,却都被沐云歌巧妙的遮掩了过去。 那个女人,竟然连他堂堂定王也骗过去了。 楚元戟静下心来,从头到尾将这几个月与沐云歌相处的点滴,在脑海里捋了一遍。 真相似乎也越来越清晰! 为他治眼的一路相处、蛇谷患难与共、栖霞山的点点滴滴,直至回京以后发生的种种意外,将他们紧紧地捆绑在一起,他甚至带她去了后山的秘密基地看萤火虫…… 楚元戟的脑子里,突然回响起当日在后山看萤火虫时,沐云歌突然其来的那句【楚元戟,你是不是… …有点喜欢我?我……】 那日她接下来的话,究竟想说什么?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楚元戟沉稳有力的心跳,也开始变得加速而紊乱。 原本在得知被沐云歌欺骗的怒气,也在点点回忆里发生了变化。 楚元戟好像不再那么生气,可是心里却又憋着一股子情绪,无法发泄出去。 “杜随,你继续派人盯着沐府,有什么风吹草动,务必要向本王禀示。” 楚元戟还是头一回,栽在了女人的手里。 不过,他被骗得这么惨,自是不会轻易作罢。 沐云歌,你等着!这笔账本王迟早都要同你清算。 翌日,沐府。 一大清早便有家仆来报,说金彩布庄的伙计前来送信。 沐云歌心里正惦记着此事,自是半刻也不敢耽搁,独自一人便迎了出去。 沐府的大门口,来人确实是金彩布庄的伙计,此人眼神飘忽闪烁,看起来有些紧张慌乱。 “可是乔掌柜派你来送信的?” 沐云歌只当他是头一次来高门贵府送信,所以有些局促不安,并未察觉有异。 那小伙计点头如捣蒜,将手里的信封塞给沐云歌,便逃也似的掉头跑了。 沐云歌神色微愣,脑子有点懵。 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便落到了手里的信封上。 打开来一看,竟然是一张白纸。 沐云歌这会儿才意识到不对劲儿,还没等她抬眸,便看见一双暗花祥云为边的黑靴落在了她的面前。 熟悉的淡淡龙涎香袭面而来,直让沐云歌的小心脏紧紧揪成一团。 “本王到底该称呼你神医姑娘,还是称你为沐大小姐?” 楚元戟一身紫金蟠龙图样华袍,白色绸缎为襟,发束紫金冠,冷魅凌寒的俊脸,雍容华贵且透着难以言喻的威严。 虽然男人的周身带着一丝慵懒气质,但是那双凌厉的鹰眸,倨傲逼人,带给沐云歌一股无形的压力。 威严熟悉的嗓音,足以让沐云歌猜到,男人已经全都知道了。 虽然知道纸包不住火,但定王知道真相的速度,还是超出了沐云歌的意料。 第175章 果然被定王发现了奸情! 沐云歌见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她也没有必要再继续遮掩隐瞒。 只见她唇角微勾,绝美的五官在金阳朝阳下,绽放出入骨的美态。 “定王并非我的病人,你还是称呼我为沐大小姐比较合适。” 沐云歌故作轻松地说完这句,嘴角的浅笑也在瞬间收敛了净。 她开门见山地又接着道:“想必……是定王刚才劫走了金彩布庄送来的信?麻烦你把信还给我!” 她也是突然意识到,乔白既然说今日会给她回复,自是不可能送来一张白纸。 沐云歌再细心的回忆,刚才布庄那位送信小伙计的失态,瞬间就回神,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那位小伙计分明是受人胁迫,所以神色才会如此的局促和慌张。 楚元戟薄唇岑冷,抽搐了两下。 倘若他没有拦截到那封信,还真不知道这个女人果然与金彩布庄的乔掌柜有奸情! 楚元戟再回想起,那日在皇宫太医诊断出沐云歌有了喜脉,一股无名的火在楚元戟的丹田腾升而起。 如此推理,不难知道那个夭折的野种,是乔白干的好事儿。 楚元戟扬了扬手里的那封信,冷魅的轮廓朝着沐云歌的方向,步步逼近——“你还有胆子向本王要那封信?你可知道……只要本王将这封信交到三司审,你和姓乔的那个奸夫,全都得死!” 沐云歌眉心微蹙,语气也顿时冷至冰点:“你看过这封信了?定王凭什么私自拆看他人的信件?” 这封信应该是玉槿言转给八皇子的!就算由她转呈,她也绝不会偷看。 可是,现在信被楚元戟拦截了下来,这男人不由分说了拆看了玉姑娘给八皇子的私信,未免也太蛮横无理了! 面对沐云歌的冷脸,楚元戟更是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态度:“本王若是不拆看这封信,又怎能拿到你与那姓乔的私通幽会的证据?” 那张信纸上清楚写着【明日申时,灵隐寺湖畔相见!】 这分明就是一封幽会的邀约! 孤男寡女,约到荒郊野外,还敢说没有奸情? 楚元戟越想心里越火,虽然他与沐云歌已经和离,但这女人婚内红杏出墙,与人暗结珠胎,这口恶气让他如何能咽得下。 如今,证据确凿! 楚元戟扬着手中的信封,本以为沐云歌看见证据会低声下气,却没想到沐云歌的气焰竟然比他还要嚣张。 沐云歌横眉冷对,凝着男人手中的书信,清冷反问:“定王到底把信交不交出来?” “不交!” 楚元戟果断落声,气急败坏的模样就像是抓到妻子红杏出墙一般。 看见男人眼底燃烧的腥红色泽,沐云歌决定不与这个疯男人再做纠缠。 她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反正现在玉姑娘的回信到了定王的手里,楚元胤若是真有心,就自己去向他皇兄拿便是! 于是,她冷瞥楚元戟一眼,云淡风轻地丢下一句:“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让八皇子亲自向定王索要信件了!” 反正,沐云歌已经做到仁至义尽,她能为八皇子做的事儿,也全都做到了。 还未等楚元戟回味过来她的话,只闻砰的一声响。 沐云歌潇洒转身,用力关闭了府门。 堂堂定王殿下,这回是结结实实吃了一记闭门羹。 楚元戟如墨的瞳孔,仿若磁石一般牢牢盯着沐府紧闭的大门。 他站在原地,呆若木鸡地回味着女人最后丢下的那句话,如果他没有听错,这封信与楚元胤还有牵连? 好像……这件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得多! 楚元戟狭长的凤眼深处,闪烁着魔魅不定的光芒,看样子他是要见见元胤那小子了。 自从上次在书房不欢而散后,向来感情深厚的兄弟两儿也生出了嫌隙。 楚元胤显然是动了真格,以往每次和七哥闹别扭,不出两日他就会主动凑来求和。 可是这一次,已经过去了十来天,那小子愣是连面都没有露一下。 看来,这一回楚元戟的主动上门去找他了。 十王府内,楚元胤的住处琼花苑,可谓别具一格,风雅清俗,不拘泥于其他王府。 楚元戟刚走到府苑外,就听闻楚元胤去了誉王府的消息。 他眸底划过一抹异色,虽然知道元胤与六哥的交情好,可是誉王府最近刚出了事儿,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保持些距离比较好。 从小在皇宫里长大的楚元胤,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这小子却偏偏还朝誉王府跑,不得不让楚元戟心生疑惑。 “走,我们也去誉王府。” 楚元戟稍作犹豫,带着杜随掉头便朝着誉王府的方向而去。 这一趟,也幸好是楚元戟去了。 才走到誉王府的大门外,便听见里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那大嗓门竟然是楚元胤——“六哥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不辩是非了?就算你喜新厌旧,也不能白白冤枉了六皇嫂,连我都不相信她能干出那种事,你与她夫妻两载,自应是更了解她才是。” “你倒是对她怜惜!所以你要如何解释……方才鬼鬼祟祟从你六皇嫂的屋里出来?” 平日里和颜悦色的楚元烨,今日的脸色也冷到了极点。 在兄弟之间,他虽然与楚元戟楚元胤兄弟二人走得亲近些,但毕竟并非一母同胞,也绝不可能做到什么事情都能包容。 楚元胤确实也理亏,他为了帮沐云歌捎话给冷永宁,趁着来誉王府拜访的机会,悄悄摸摸去见了冷永宁,却不想前脚刚出门,就撞上了六哥楚元烨。 看楚元烨来势汹汹,显然是听到了风声。 楚元胤只能开口解释,是因为见六皇嫂受了委屈,实在是于心不忍,前来宽慰几句。 可是楚元烨压根儿就不听他的解释,于是便上演了刚才的这一幕。 话说到这个份上,楚元胤原本就很窝火。 偏不巧,一道清冷细柔的声音在这时飘来:“烨,你也别气坏了身子,也许……八皇子进姐姐屋里,真的只是为了宽慰她几句。” 说话的人正是程湘水,她这句听似解围,却明显是火上加油。 楚元胤强忍的火气再也压不住,犀利冷冽的眸子,恶狠狠地瞪向程湘水:“你不是刚刚小产了吗?不在屋里养着身子,跑出来煽什么风点什么火?如果本王没猜错的话,刚才给六哥通风报信的人应该是你?小产了还有这么好的精力害人,本王看你根本就是假装小产……” 他这一番话,劈头盖脸全都是冲着程湘水去的,丝毫没有给她留半分情面。 程湘水的脸色骤变,一阵红一阵白。 确实是她让人一直盯梢着冷永宁屋里的动静,所以才会及时的发现楚元胤进入了冷永宁的房间,更是灵机一动的让下人将消息传给了楚元烨。 可是她却没有想到,楚元胤竟然会怀疑到她小产的事情,而且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这样口无遮拦的全都说了出来。 程湘水鼻子一酸,柔弱地在楚元烨面前掩面抽泣——“烨,就算妾身的身份再低贱,八皇子他……也不该如此作贱妾身,拿我们未出世就夭折的孩儿…… 戳妾身的心窝子……” 楚元烨儒雅的五官因愤怒而拧成一团,面色铁青。 楚元胤听了程湘水的这一番哭腔,更觉得她就是心机婊,沐云歌的猜测肯定没有错。 “六哥,你可千万别被这个女人蒙蔽了眼睛,她从头到尾就是假怀孕,嫁入誉王府、陷害六皇嫂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他恨不得扒开程湘水的黑心肠,让六皇兄看个清楚。 可还未等他的话说完,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厉声打断:“元胤,你不在府里好好用功念书,又跑到六哥这儿来胡闹什么?” 楚元戟方才在府门便听见了动静,来不及等下人通传,便大步流星地赶过来。 刚才楚元胤说的那番话,他全都听得一清二楚,同样也清楚看见了楚元烨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显然,楚元烨并不相信楚元胤的话,还在恼怒他的言行举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迎面而来的楚元戟望去。 这个时候,程湘水更是哭得梨花带雨:“烨,八皇子也不知是听了谁的挑唆,似乎对妾身的偏见颇深。” 楚元胤犀利回眸:好一个心机婊,任何时候都不忘含沙射影地陷害人。 要知道,楚元胤刚刚才见过冷永宁,程湘水的弦外之音无疑是在暗示,这些话都是冷永宁对八皇子说的,是冷永宁借刀杀人想要害她! “刚才这些话,本王都是有依据推理的,才没有受任何人的挑唆!敢问程侧妃,你怀有身孕是谁的诊断?可有请宫里的太医确诊过喜脉?你的肚子才刚传出怀孕的消息,这么快就小产了,恐怕也是知道癸水要来了,想瞒也瞒不住了!” 楚元胤一语点破,谁都知道,女人来癸水也同样可以假冒小产。 他句句犀利,全都是针对程湘水,没有半分留情面。 就在这时,楚元烨似再也克制不住胸腔的怒气,厉喝一句:“住口!” 从刚才撞见楚元胤鬼鬼祟祟从冷永宁的屋里出来,到他血口喷人,恶言诋毁程湘水,楚元烨已经忍了很久。 “定王来得正好!今日之事也算有个见证,不是本王不顾念兄弟情分,你也看见了……元胤这小子都干了什么浑事儿,说了些什么浑话!” 楚元烨的冷眸只从楚元胤的身上一扫而过,便落在了楚元戟沉稳的脸色上。 正好现在楚元戟出现,他便当着定王的面,把话说清楚。 “六哥消消气,元胤这小子年轻气盛,你我与他……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那不着调的性子别人不了解,六哥也是清楚的。他刚才那些话……六哥切莫放在心上才是。” 说罢,楚元戟凌厉的眼神射向楚元胤,狠狠瞪了他一眼。 楚元胤怎么也没想到,七哥会突然出现在誉王府,方才的气焰顿时消褪了一大半。 他虽然内心不服气,但也不敢再出声,抿着薄唇,负手而立。 楚元戟再次凝向楚元烨,嘴角牵强勾扬:“今日之事,我代元胤向六哥赔个不是,改日再请六哥吃酒,我们兄弟几个也好久没一起喝酒了。” “喝酒就不必了,本王近日也没有饮酒的心情! ” 楚元烨依然绷着脸,连同对楚元戟的态度,也生出了几分疏冷。 楚元戟深邃的墨瞳深处,一闪而逝的复杂。 他与六皇兄年纪相仿,从小又是一起长大,但也是头一回看见楚元烨如此不留情面的态度。 要么,是楚元烨动了真格的生气了! 要么,这便是六皇子借机与他们兄弟疏远,从今往后便没了交情! 谁都知道,现在的六皇子在朝中的身份地位都不同往日,有了陛下的偏爱,楚元烨在朝中也逐渐有了推崇者。 再加上六皇子性格儒雅随和,擅长交际,拢络了不少人心。 这一切,楚元戟全都默默地看在了眼里。 他也能清楚感觉到,楚元烨逐渐变大的野心。 虽然六皇兄表面不露声色,但是很多细节还是瞒不过楚元戟的眼睛。 “既然六哥府务繁杂,元戟和元胤就不多作打扰了,告辞!” 楚元戟倒也不加勉强,兄弟间的礼数他尽到了,不论六哥是否领情,他已尽了兄弟情谊。 他冷眼扫向楚元胤,低沉一声:“还不向六哥告辞?” 楚元胤抿嘴憋着一肚子火,迸出两个字:“告辞!” 在楚元烨冰冷的目光注视下,楚元戟和楚元胤兄弟二人一前一后的朝着誉王府的大门方向走去。 程湘水的轻泣声若有若无的随风飘来:“烨,妾身受了委屈……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才是!” 楚元胤向前迈步的脚,在空中微有僵滞。 一看就知道,他那股较真的犟劲儿又要上来了。 楚元戟几乎连头也未回,无一丝温度的冷声,从他正前方扬起:“你还嫌闯的祸不够吗?如果你想害得六皇嫂更无立足之地,尽管去祸祸她……” 第176章 本王现在就去沐府提亲! 楚元胤愣着凝着七哥头也不回的潇洒背影。 只见楚元戟脚步没有半分停留之意。 眼看着七哥渐行渐远,背影已经消失在府门外。 楚元胤脚步有片刻踌躇,接着咬紧牙,疾步追了出去。 他决定暂且忍下这口气,至于程湘水那个心机婊,她迟早都会有露出马脚的一天。 楚元胤迈步走出誉王府,却意外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飘来:“你跟随本王回定王府,我有话要问你! ” 原来,刚才楚元戟走出誉王府以后,并未急着离开。 而是负手而立站在拐弯的墙角处,耐心地等待随后而至的楚元胤。 看见楚元戟的这一瞬,楚元胤神色微怔。 虽然刚才得亏了七哥及时出现,在誉王府帮他解了围。 但是,楚元胤也还没有忘记,自己还正在和七哥冷战中…… 这小子撇撇嘴,英俊的下巴微扬,强作傲气:“本王为何要听你的话?不去……” 楚元胤孩子气的忿忿道完,掉头就要朝另一方向的琼花苑而去。 楚元戟沉稳嗓音徐徐从身后传来:“今日本王在沐府偶得一封书信,听说是有人托沐大小姐捎给你的,既然你不想要,那回头本王便将书信销毁了就是… …” 他方才从沐府回十王府的路上,又将劫来的那封私信拿出来,细细地研究了一番。 信纸上的字迹,虽然豪迈潇洒,但笔锋却是娟秀,而且从笔力看来,更像是出自女子之手。 楚元戟再依据信里的内容,和沐云歌最后丢下的那句话,不由大胆猜测出,这封书信应该是一名女子托付沐云歌转交给八皇子楚元胤的。 楚元戟凝着楚元胤傲慢转身的背影,幽幽地飘出了这句话。 他低沉的嗓音虽然听起来轻飘飘,语气却不难听出胸有成竹的底气。 看来他是有足够的自信,觉得这封信能够威胁到楚元胤。 果不其然,当楚元胤听到这句话时,原本迈出的脚步,瞬间又收了回来。 他猛然回头,眼神里的惊诧清晰可见。 一来,楚元胤听出,七哥已经知道沐云歌和冒牌神医姑娘就是同一个人。 二来,玉槿言给他的回信竟落到了七哥的手里,这让楚元胤好不容易在七哥面前建立起来的傲慢,在瞬间瓦解。 不用楚元胤开口,楚元戟从他的眼神里已经看见了答案。 他凤眸半眯,似笑非笑的嘴角,写满了深长意味。 紧接着,楚元戟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掉头转身,率先朝着定王府的方向而去。 从他大步流星的坚定步伐,更像是料准了楚元胤一定会跟过来。 楚元胤愣站在原地。 现在玉姑娘给他的回信就在七哥手里,他的硬气也变得荡然无存,原本的铮铮傲骨瞬间软化,委屈地抽了抽嘴角。 他的七哥……真是个欺负人的行家! 楚元胤虽然心中不满,也还是拔腿朝着七哥的背影追了上去。 辰光阁。 偏堂里的气氛格外幽静。 楚元戟的神色不再肃然冷冽,一派悠然自得的茗着茶香。 “为兄这里有碧螺春刚下的新茶,你当真不要饮上一杯?” 他那双慵懒的鹰眸,不痛不痒地投向坐在对面,刻意离他远远的亲弟弟楚元胤。 “不必!本王不渴!” 此时此刻,楚元胤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紧抿着嘴坐在角落里,一脸不开心。 紧接着,空气便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楚元戟看起来并不着急,慢条斯理地轻啜一口香茶,也不开口说话。 倒是楚元胤,绷着冷脸坐了半天冷板凳,有些沉不住气了:“七哥究竟要如何才肯将那封信还给我? ” “你只需要回答为兄几个问题,那封书信我自会交还给你,也不会问你这封信的由来和底细。你意下如何?” 楚元戟慵懒的嗓音慢慢悠悠,说得似漫不经意,可狭眸深处闪烁的精芒却不容忽视。 楚元胤一看见七哥眼睛里狐狸般狡黠的精芒,就知道他这个七哥要问的问题都不简单。 可是,就算明知道前方是坑,楚元胤也只能咬着牙跳下去。 因为楚元戟手里握着的那封信,对他的诱惑太大了。 “七哥究竟要问什么?” 这俊俏小子分明是已经妥协了,却依然心有不甘地撇开脸,不愿与七哥眼神相对,带着几分孩子气。 楚元戟眼底的笑意却是愈发浓烈,瞳色成墨染,仿若铺上了一层令人看不清的迷雾。 他开口问出第一个问题:“你究竟是何时得知沐大小姐的真实身份的?” 自从楚元戟猜出了沐云歌的双重身份后,又细细回味了这段日子发生的许多事情,也终于明白了,为何楚元胤会与“神医姑娘”是熟识。 这个小子明知道沐云歌的身份,竟然瞒着他这个亲哥哥! 楚元胤撇撇嘴,虽不情不愿,还是如实回答:“正是上次我去书房找你的那日,倘若不是七哥出言不逊,那日你便能得知真相了……” 似是看出了七哥心中不满,他刻意强调了一句。 楚元戟依然半眯着眼,那眸底的精光邪魅肆意。 “看来还是本王的不是了?” 他似笑非笑这一句反问,也让楚元胤乖乖地闭了嘴。 只闻楚元戟的声音再度传来:“那为兄再问你,你今日去誉王府,鬼鬼祟祟见了誉王妃,这事可是沐云歌教唆你的?还有……你顶撞六哥,诋毁程侧妃假孕假装小产,这些话可也是沐云歌教唆的?” 一缕墨发落下,正好将男人深邃的瞳色遮掩,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先前在誉王府,楚元戟听见楚元胤振振有词,驳斥程侧妃是假孕假装小产污蔑誉王妃时,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双熟悉的美丽雾眸。 他回想起,那日沐云歌在皇宫被诊断出有孕到流产,发生的速度同样迅雷不及掩耳。 莫非也事有蹊跷! 今日楚元胤的那番话,也正好敲醒了楚元戟。 他的脑子里一直在思忖,当日沐云歌从怀孕到滑胎小产,经历与程侧妃惊人的相似。 而且,她们两个滑胎小产,也同样都牵连到他人。 沐云歌那日滑胎,给了白贤妃重重一击。 而程湘水这次小产,也害得誉王妃冷永宁被责罚。 如果说这一切都只是巧合,楚元戟绝对不信! 楚元胤乍一听,以为七哥是在质疑沐云歌。 他不禁脱口而出,强行辩解:“我相信沐姑娘的话,她精通医术,医德仁心,绝不会随意诋毁任何人。” 言外之意,他已经认定,程湘水就是假孕假装小产。 闻言,楚元戟薄唇上扬,墨发遮掩的眸底,闪耀着绝世无双的光华。 他若有所思,口中喃喃:“你说得没错,她精通医术,自是有办法做到……” 虽然,楚元戟猜不透沐云歌那日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太医也一口断定她是有了喜脉。 可是现在楚元戟却敢肯定,不仅仅程湘水怀孕小产是假,沐云歌怀孕滑胎也同样是假的! 想到这儿,楚元戟的心情突然莫名变得愉悦起来。 也就是说,沐云歌从来都没有其他男人,怀孕是假,红杏出墙自然也是假的。 楚元戟突然动作爽朗豪迈,抽出了袍袖里的那封书信,递向楚元胤的方向——“为兄的问题已经问完了,这封信还给你!” 面对七哥突如其来的好心情,楚元胤的眼神划过不能置信的惊诧。 不过,楚元胤这小子下一瞬便回过神。 他箭步上前,从七哥的掌心一把抽过信封,唯恐楚元戟下一秒就突然反悔了。 楚元胤拿到书信,原本迫不及待的想拆开来看,却似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有所顾忌地瞥了眼楚元戟。 看着这小子慌张失措又警惕的模样,楚元戟嘴角勾勒的笑意更加深邃。 男人淳厚的幽沉嗓音扬起:“这封信为兄已经细细研读过多遍,应该是出自女人之手!看她笔锋潇洒豪迈,性格也应该外向活泼,这性格倒是与你有几分般配。” 都说字如其人! 楚元戟也是擅长习字之人,见字如面,确实能看出几分端倪。 楚元胤白皙的脸颊泛起红潮,不过在听完七哥后面的话,嘴角还是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扬,不难看出眼底心里的欢喜。 刹那间,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前几日立下的豪言壮志,眉开眼笑地凑到楚元戟的面前,端起案上的茶盏,一饮而尽。 紧接着,楚元胤仰起俊脸,露出一口大白牙:“这碧螺春的新茶可真香啊!七哥……你是当真觉得她与我般配?” 他向来相信七哥的眼光,这次七哥见字识人,一眼就看出他与玉槿言般配,对于楚元胤而言着实是个好消息。 刹那间,他对七哥心生的嫌隙,也在无形之间化解。 楚元戟瞥他一眼,脸色虽然还是不冷不热,可是眼睛里依然流露出对这个弟弟的宠溺和包容。 “如果是你真心喜欢的姑娘,下回记得带来定王府吃顿便饭。日后为兄也好在母妃和皇奶奶面前帮你们说话。” 言外之意,只要是楚元胤喜欢的姑娘,他便算是认可了。 至于深宫里的那二位娘娘,他也会尽量的去周旋。 听到七哥的这句承诺,楚元胤开心的一把搂住楚元戟:“还是七哥最疼元胤……” 这小子差点就要往七哥的脸上亲一口,却被楚元戟满脸嫌弃的推开了。 楚元戟清了清嗓子,意味深长:“知道七哥对你好,从今往后你的胳膊肘儿可不能再往外拐。” 楚元胤也不傻,很快便听出了七哥话里的弦外之音,吱唔试探:“七哥的意思是……” “为兄知道你与歌儿走得亲近……” 楚元戟醇厚沙哑的嗓音,油生出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 而且,他对沐云歌的称呼,已在无意识间从沐大小姐又变回到歌儿,连他自己也浑然不觉。 还没等他的话说完,楚元胤已经识趣的察觉到了七哥的醋意。 这小子慌忙立起手指起誓:“如果七哥不喜欢元胤和沐大小姐走得亲近,以后元胤再也不去沐府和德仁堂找她便是。” 楚元胤还指望日后七哥帮他在母妃和皇奶奶面前,撮合他与玉槿言的婚事呢! 他也知道七哥和沐大小姐已经和离,自己若是再与沐云歌走得太近,恐怕会让七哥的颜面尴尬难看。 却不料,楚元戟沉稳的嗓音打断他:“为兄何时不许你再去找歌儿了?日后你不仅要找她,还得与她走得再亲近些才是……毕竟是一家人!” 一家人? 楚元胤目瞪口呆,是他听错了?还是七哥说错了? 他顿了下,吱唔着出声提醒:“七哥和沐大小姐……不是已经和离了吗?” 楚元戟性感的薄唇微抿勾扬,笑容耐人寻味:“本王与歌儿已经和离是不假,但要再把她迎娶回定王府,也是动真格的。” 他生性睿智,更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自从楚元胤顿悟明白一切,发现自己被沐云歌算计后,就更坚定了非她不娶的决心。 这天底下的女子,能配得上他堂堂定王的也只有沐云歌了。 楚元胤完全听明白了七哥的意思,又惊又喜:“元胤也觉得七哥与沐大小姐极其般配,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果七哥真能再把沐大小姐娶回来,元胤举双手赞同!” 七哥睿智高深,沐大小姐聪慧机敏,这两个人配在一起,绝逼是一对狡猾的狐狸。 没有人比他们在一起更合适了。 楚元戟听到亲弟弟也如此认可,更是自我感觉良好。 带着惯有的慵懒自信,就连语气听起来也有些傲娇:“连你也这么认为,那本王……现在就派人去沐府提亲!” 赫赫定王,似乎全然没有考虑过,沐云歌可能会拒绝这门亲事。 倒是楚元胤,心里有几分顾虑,他好心提醒七哥:“七哥要去沐府提亲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试探一下沐大小姐的意思?万一……” 但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被楚元戟一口打断: “没有万一!难不成你觉得歌儿会拒绝本王的提亲? 是本王配不上她不成?” 第177章 声势浩大的聘礼! 从楚元戟的这句话,能听出男人的骄傲自大。 闻言,楚元胤抽了抽嘴角。 他轻声嘀咕:“七哥可别忘了,当初主动提出和离的人可是沐大小姐。” 并非楚元胤不看好七哥,而是沐云歌若愿意当定王妃,当初又何必执意要和离?岂不是多此一举! 楚元戟睥睨天下的傲慢鹰眸,瞥了眼楚元胤。 他的神色俨然是一副:你还年轻,很多事情都不懂! 楚元戟幽幽道:“歌儿当初执意要与本王和离,一来是担心她欺瞒本王之事,迟早有一天会暴露,忐忑难安。还有一则,她听闻本王要纳白姜荷为侧妃,紧接着就恳请求陛下赐旨和离,这不过是女子的妒忌之心作祟罢了。” 见他这副胸有成竹的高深表情,楚元胤恍然大悟。 “元胤愿主动请缨,前往沐府帮七哥提亲!只不过……听闻沐丞相近日不在府内,这门亲事只能先向沐夫人禀明。” 楚元胤顿时眉飞色舞,他比谁都希望沐云歌能再做回他的七皇嫂。 这小子的脑海里现在就已经闪过画面,想象沐云歌得到这个大喜的消息,一定又惊又喜。 见到皇弟如此高涨热络的情绪,楚元戟满意地点下头。 “也好!以你和歌儿的交情,由你前去沐府提亲再合适不过,你切记在向沐夫人禀明,婚聘的礼数一样也不会少,大婚当日本王会骑着高头大马,亲自去沐府迎亲,一定会给沐府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上次他与沐云歌成亲,是因为眼睛失明,为了冲喜才匆忙大婚。 那场婚礼,楚元戟不仅没有亲自迎亲,还在沐云歌嫁入定王府后,差点取了她的性命。 这一次,楚元戟是真心诚意的想要给沐云歌一场风光的婚礼。 不为任何人替嫁,只属于她沐云歌的一场婚礼! 就连楚元胤听到这番话,神色也为之一动。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七哥对女人如此上心。 “只等七哥备好十里红妆的聘礼,元胤这就去沐府向沐夫人提亲。” 楚元胤原本以为,要准备好丰厚的聘礼至少也得花费三日以上的时间。 却不想,他神通广大的七哥,只用了半日光景,便安排好了一切。 繁华的京都城里,各大糕饼店、布庄、玉器店、金银工匠铺子、铁匠铺、马市,上好的商品,几乎全都在半日之间售罄一空。 翌日清晨,由八皇子楚元胤为首,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定王府出发,前往沐府提亲。 宽敞的长安街道,少有的繁荣热闹。 定王府数百家仆,清一色的红布褂衫,挑抬着装盛着聘礼的大红木箱。 一眼望去,仿若连绵起伏的红色海浪。 浩浩荡荡一队送聘人马,张灯结彩,敲锣打鼓,热热闹闹朝着沐府的方向而去。 这般声势浩大的景象,也让城中百姓,不由猜疑纷纭。 因为没有人知道,究竟是哪位皇族贵子这么大的排场下聘?看上的又是哪一家的千金贵女? 人群里,疑声此起彼伏——“这么盛大的排场,也不知是哪位皇子要提亲下聘?还是八皇子亲自出马!” “十里红妆,这么厚重的聘礼,也不知是哪府的千金如此好福气!” 在众目睽睽下,浩浩荡荡的人马缓缓在沐府的大门外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情况?我记得沐府的两位嫡女,不是全都出嫁了吗?” “可不是,听说那个丑八怪嫡长女前不久刚与定王和离了,现在回娘家吃闲饭呢!” “京城第一丑女,怎么配得上英俊潇洒的定王? 下堂是迟早的事儿,陛下御赐和离,也不过是给沐丞相留了几分薄面罢了……” 还真是看闹热不嫌人多,除了浩浩荡荡的送聘队伍,围观的闲杂百姓亦是将沐府门外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沐府里不可能不知道。 向珍雁和沐云歌都很快就分别得到了消息。 沐云歌听丫鬟玉树通传,说为首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是楚元胤,不禁大吃一惊。 接着,她便疾步赶到了府门口。 也就在此同时,向珍雁也闻讯赶了出来。 “元胤,你这又是在闹什么?” 沐云歌一眼望去,几十个大红木箱子分外醒目。 她那双黑白分明的雾瞳顿时缩紧,心里油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再细看,楚元胤今日还特意换了身大红喜袍。 这小子满脸春风得意,嗓音响亮:“七嫂,七哥派我前来沐府向沐夫人提亲!” 他突然改口,对着沐云歌又叫回了从前的称呼。 七哥说得对,都是一家人,叫一声七嫂更显亲近。 沐云歌雾眸凛然,瞳仁倏地缩得更紧了。 七嫂?提亲? 围观的百姓也众说纷纭,交头接耳议论。 众人都不认识,这位从沐府走出来,开口说话的美丽女子,究竟和沐府是什么关系? 但似听见八皇子刚才唤了她一声七嫂! 莫非……刚与沐大小姐和离的定王,这么快又要娶妃了? 定王要娶妃,这事儿并不稀奇,可稀奇的是,为什么会跑来沐府送聘? 沐云歌秀眉微蹙,门口看热闹的人不少,这对于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还没等沐云歌开口,旁边的向珍雁已经回过神。 妇人惊诧的目光望过去,轻声试探:“八皇子的意思……恕民妇听得不太明白。” 向珍雁并不是真的没有听明白楚元胤的话,而是难以置信! 她呆怔地望着府门外浩浩荡荡的豪华排场,楚元德当初在太子之位,迎娶沐如雪的时候也没有定王府今日送聘这么大的排场。 楚元胤刚才说,他是帮定王来提亲的! 向珍雁唯恐自己听错了,抑制着紧张的颤抖,这才大着胆子又问了楚元胤一遍。 见到沐夫人,楚元胤恭恭敬敬地朝着沐夫人抱拳,算是行了大礼。 他的语气也极是客气,道:“回禀沐夫人,元胤是受了七哥所托,前来沐府向夫人提亲,求娶沐家大小姐云歌。” 他嗓音清透嘹亮,意气风发。 不仅仅是向珍雁,所有围观的百姓也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人群里,更是响起一片哗然。 谁都知道,沐家大小姐相貌丑陋,所以才会被皇室和离,撵回了娘家吃闲饭。 可谁又曾想到,今日这浩浩荡荡的送聘队伍,竟然会是定王再次向沐府求娶沐大小姐。 向珍雁听清楚这番话,更是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楚元胤已经掏出了聘礼清单,正儿八经地大声念道——“定王府下聘沐府,求娶沐大小姐云歌,今日下聘清单如下:黄金二百两,白银万两,马匹六十,金茶筒一对,银茶筒两对,绸缎一千匹、玉器五十件、玉如意四柄、祥云珐琅盘一套……” 他一边念,身后围观百姓的哗声连绵不断。 如此大手笔,沐府简直就是捡了个聚宝盆。 只是,所有人都不明白,定王前脚才与沐大小姐和离,后脚又重聘过礼求娶,这小两口究竟在玩什么花样? 楚元胤一口气将聘礼清单念完,就连他也被这张巨大财富清单给吓到了。 且还有各类糕饼、鸡鸭鱼肉和府邸良田未算其中。 七哥这一次如此大手笔,看来是真的对沐云歌动了心! 楚元胤一挥手,示意随行家仆将盛装聘礼的大红木箱往沐府里面抬进去。 却不料,前面突然闪现一道素白纤影,沐云歌伸出纤臂,拦下了家仆们的去路。 “这些聘礼……劳烦八皇子送回定王府!” 十里红妆,一眼望不到尽头。 不知有多少人眼馋羡慕,但沐云歌并非贪慕虚荣之人,她深知千金万银也无法买到幸福。 无论楚元戟要娶她是出于什么目的,此时此刻,她都绝不会答应。 闻言,楚元胤噙在嘴角的笑容瞬间僵滞。 是他出现幻听了吗? 七嫂让他把这些聘礼送回定王府? 这是要拒婚的意思吗? 楚元胤舌头打卷:“七嫂……是嫌七哥的聘礼不够隆重?还是……元胤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妥,怠慢了沐府?” 他主动请缨来提亲,若是把事情给办砸了,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七哥? 此刻,围观的百姓们似乎也全都看明白了。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貌如天仙的女子,竟然就是有着京城第一丑女之称的沐家大小姐云歌! 也是定王重聘向沐府求娶之人! 沐云歌明眸凛然,淡淡扫了眼将沐府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 她刻意压低了嗓音:“元胤,我拒婚与聘礼多少无关,更不是你的问题。你现在赶紧带着聘礼离开,不要让事情再继续闹大了。” 今日定王府下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无疑是将沐府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为了全京城关注的焦点。 楚元胤还想说什么,却在对视上沐云歌凌厉的眼神时,到了嘴边的话又乖乖咽了回去。 这个小女人的眼神就好像带着某种魔力,让他这位八皇子,也全无反抗之力。 “是!传本王的命令,打道回府。” 楚元胤耷拉着脑袋,全然没有了来时的风发意气,整个人如同打了霜的茄子,蔫了。 就在打发走了八皇子这队提亲的人马后,沐云歌搀扶着向氏迅速入府,并下令关闭府门,今日不见任何访客。 她知道,经过清晨这么一闹腾,今日沐府门外是没有清静的时候了。 干脆关闭府门,不闻不问,让流言蜚语不攻而破。 牡丹阁,向珍雁拉着沐云歌的手,眸光疑惑不解:“歌儿,为娘知道你向来都是个心里有主意的孩子,可是……今日拒婚之事,娘还是觉得你做得有失妥当。定王派八皇子带着十里红妆的厚重聘礼前来提亲,可见足够的诚意。” 向珍雁是过来人,心如明镜。 她早就从以往的点点滴滴,看出来女儿云歌对定王有感情。 既然今日定王拿出了诚意,来沐府提亲要迎娶沐云歌,向氏不明白女儿为何要一口回绝? 沐云歌反手轻覆上母亲的手背,雾瞳极是认真: “娘,以貌取人之人,都是肤浅之辈,这样的男人女儿绝不会托付终生,就算他再多拿出十倍百倍的聘礼,也只能证明他更加肤浅。” 假如楚元戟是在知道她的真实容貌之前,对她付以真心,她或许还会心动。 但现在,看见楚元戟见过她的真容后,不出一日就重聘上门来提亲,更让沐云歌在心里又给他减了分。 向珍雁秀眉微蹙,男人贪图美色,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看见女儿的态度如此坚决,她也尊重沐云歌的选择。 “只是,今日定王府提亲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定王失了颜面,也不知会不会迁怒到沐府。” 向氏轻轻叹息一声,眼下沐睿音讯全无,失去主心骨的沐府就像一盘散沙,再也经不起任何波折了。 沐云歌似是看出了娘亲的担忧,下意识握紧妇人的手:“娘,就算爹不在,这个家还有女儿呢!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好这个家……” 她那双漂亮的雾瞳深处,闪烁着璀璨的自信光芒,任人但凡看了一眼,都会选择相信她。 向氏凝着这个女儿,突然发现她的宝贝女儿自从与定王成亲后,真的变化越来越大,聪慧善良,独立自信,果断又勇敢,总是能安抚人心,为她带来惊喜。 “娘相信你!” 妇人眼前能依靠的人,也只有这个女儿了。 夜色渐凉,银白月光从窗口倾泻落下。 沐云歌原本以为楚元胤会独自折返回来,找她质问拒婚之事。 可出乎意料,送聘的队伍离开后,楚元胤也没有消息再传来。 就在她正要松口气时,忽闻玉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小姐,听说定王府出事了!” 小丫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促,看样子事情还不小。 沐云歌心口一紧,疾步迎向门外,脱口而出:“定王府出了什么事儿?” 白日里,定王府还兴高采烈的来提了亲,怎么可能突然就出事了?谁又能动得了堂堂定王? 第178章 是谁在背后捣鬼? 沐云歌打开房门,迎对上玉树焦急的眼神。 小丫鬟压低音量,神秘兮兮地道:“奴婢奉大小姐之命,前去琼花苑传消息给八皇子,告诉他玉姑娘捎给他的书信在定王手中,没想到……正好撞见大理寺卿亲自率兵前去定王府,听说是要请定王回去接受三司会审!” 闻言,沐云歌大吃一惊。 刑部、御史台、大理寺,称为三法司。 堂堂定王突然被大理寺带走接受三司会审?楚元戟究竟犯下了何事? 以沐云歌对楚元戟的了解,男人行事手段虽然狠戾果决,但也是有底线的人。 以他的聪明睿智,更不可能会落下把柄。 “那八皇子呢?” “八皇子人不在琼花苑,奴婢一直等到天黑他才回来。可是……奴婢还没来得及开口,八皇子就接到了定王被大理寺卿带走的消息,急着离开之前,让奴婢捎句话给大小姐,说劳烦大小姐帮他捎个口信给玉姑娘,说他近日有重要的事情回宫周旋,只能过段时日再见玉姑娘。” 当时情势紧张,玉树与八皇子只是匆匆见了一面。 紧接着楚元胤已经急着回宫,显然是为了七哥被大理寺带走的事情。 楚元戟被大理寺带走显然不假,但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沐云歌一时之间脑子也有点懵。 沐云歌很快又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为定王的事情伤脑筋? 他们现在已经不再是夫妻,男人就算被带去三司会审,也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于是,她佯装淡定,很快便恢复了淡然自若的神色。 沐云歌幽幽出声,故意避重就轻:“看来八皇子不仅收到了玉姑娘的书信,他们二人应该已经见过面了。如此一来,我便安心了。” 她绝口不提楚元戟被大理寺卿带走的事情。 倒是玉树,有些沉不住气。 小丫鬟压低嗓音轻声嘟嚷:“定王为何会突然被大理寺卿带走?大小姐难道就真不担心王爷会出事么?” “他可是堂堂定王,陛下的亲生儿子!就算犯下滔天大祸,应该担心他的人也绝不应该是我。” 沐云歌故作云淡风轻的一语带过,看见玉树的眼神依然透着焦虑,又幽幽飘出句:“时辰不早了,你出去大半日也辛苦了,赶紧回屋歇下。” 玉树悻悻地点头转身离开。 沐云歌凝着她的背影,眼底消褪的愁云再度缓缓聚拢,瞬间睡意全无。 虽然她在玉树面前说得轻松,面色装作淡然无事。 可是沐云歌的心情,却没法做到真正轻松淡然。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她与楚元戟并无夫妻之实,但是也终究是共过患难的。 沐云歌甩甩头,强迫自己不要再为定王的事情忧心。 那个男人满肚子的花花肠子,自是不会让自己陷入危机。 翌日,沐云歌便重新回到德仁堂坐诊就医。 只有回到忙碌充实的工作中,她才能让自己静下心,不再去想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情。 算一下日子,常大夫的女儿湘玉调理身子也有近月。 沐云歌觉得是时候为常姑娘复诊,确定近日是否能将她的手术排上日程。 常姑娘就住在德仁堂的后院,对于沐云歌做过的几例手术都有听闻,心中亦是生出膜拜和信任。 这一次,沐云歌来为她复诊,常姑娘看她的眼神都与上次截然不同。 “沐大夫,请喝茶。” 沐云歌还未为她号脉,仅从对方红润的脸色就看得出,她的身体状态调理得不错。 “常姑娘的气色看起来不错,最近应该有适量运动,对吗?” 常湘玉微显羞涩地红着脸,点了点头:“自从上次沐大夫说了那些话,我爹才稍稍大着胆子允许我适量的活动一下,昨日我还去逛了集市,一路走回德仁堂,也没觉得气喘体虚。” 从小到大,常大夫担心宝贝女儿会有性命之忧,什么活儿都不敢让她做,更别提出门逛街。 沐云歌笑了笑,接着为她号脉复诊。 “常姑娘的脉象心跳,比起上月初诊要稳定有力得多,看来适量的运动结合饮食,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只需要再做一些术前常规检查,明日便能安排手术。” 闻言,常湘玉杏眸睁大,惊诧的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激动。 “沐大夫的意思……是明日要为我做手术?” 见她既激动又紧张的模样,沐云歌轻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温柔的声音透出几分玩笑戏谑:“已经等了一个月,你不着急我也着急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常大夫更为激动的苍劲嗓音:“神医姑娘说的可是真的?玉儿的手术真的明日便能做了?” 知道沐云歌今日要为常湘玉复诊,常大夫安排徒弟先在医馆前堂里顶着,自己按摁不住担忧的心情,还是要来后院看上一眼。 却正好听见了沐云歌那才那番话,激动地站在门口,恍惚一阵才回过神。 常大夫进了屋,眼眶里噙着热泪,望向沐云歌的眼神满满都是感激。 沐云歌冲他笃定点头,微笑道:“今日我再为玉儿姑娘做几项常规检查,如果没有问题,就安排明日手术。” 常大夫父女相视一眼,眼眶里皆噙着热泪,压在他们心里最痛的一根刺,终于能拔掉了。 看着眼前的画面,虽然沐云歌极不忍心打断,但关于手术可能出现的意外,她还是全都要事先向常大夫父女说清楚。 “有手术就有风险,虽然我会竭尽全力,但也不能保证手术过程中不会出现意外……” 还没有等常大夫开口,常湘玉先说了话:“沐大夫,你就放心大胆地给我手术!就算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也是我的命数,我爹绝不会怨恨你。” 常大夫抽了抽嘴角,虽然有些艰难,但也还是出了声:“玉儿的话,也是老夫的态度。沐大夫,我女儿的命就交到你手里了,老夫……相信你!也接受一切后果……” 说到最后,老人家干枯的脸颊滑下两道清泪,紧紧握着女儿湘玉的手,那神色,仿若他握着的是一件家传之宝,唯恐一松手就被摔坏了。 沐云歌看在眼里,自是能深刻感受到这对父女给予自己的信任。 她也慎重对他们承诺:“云歌一定会竭尽全力,也请你们放心。” 天竺递来药箱,沐云歌取出针管为常湘玉采血,要做术前血常规的化验。 当日下午便出了结果,决定下来明日为常湘玉做心脏手术。 第二天,德仁堂关门停业一天。 常大夫心里挂念着女儿安危,也确实没有办法静下心来为病人看诊。 德仁堂里所有的伙计学徒,也个个都担心常姑娘的手术是否能顺利成功。 看见德仁堂如此大的阵势,沐云歌只好刻意强调,今日常姑娘的手术复杂,术时也会比较长,就算是到了天黑,只要手术还没有结束,任何人就不准擅闯打扰。 得到了常大夫的点头许诺,她这才带着天竺玉走进了常湘玉的房间,不忘插上了门栓。 常湘玉躺在床榻上,看起来很紧张,沐云歌轻声安抚的同时,为她注射了麻醉剂。 紧接着,她便打开实验室的光门,率先走了进去。 天竺已经见识过了,此刻脸色极是平静。 倒是玉树,虽然听天竺神秘地提到过这间豪华的医馆,但还是头一回亲眼看见。 天竺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大小姐进去做术前准备了,我们把常姑娘带进去。” “嗯。” 玉树是练武之人,力气也要大许多。 她一把抱起纤盈的常湘玉,紧张兮兮地跟在天竺身后穿过光门,走进了实验室。 穿越过光门,里面明亮又宽敞。 此刻,沐云歌已经做好了消毒准备,帮天竺玉树和常姑娘全都换上了无菌服,这才进入了无菌手术室。 “今日的手术我需要你们的帮助,玉树负责递手术器械给我,天竺负责为病患补充药剂和血包……” 两个小丫鬟还是头一回亲眼看沐云歌做手术,既紧张又激动。 很快,手术便紧张开始了。 沐云歌清晰说手术器械,玉树便迅速递过去。 天竺那丫头原本学医就有些天赋,跟在沐云歌身边这么久,也学会了给病人挂点滴输液。 虽然这场手术精细复杂,耗时近四个时辰。 但有天竺玉树两个丫鬟当助手,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就连沐云歌也没有想到,和这两个丫鬟配合的第一场手术,就这么成功。 趁着常湘玉的麻醉还没有苏醒之前,沐云歌将她连同手术床一起推了出去,再三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将她移到了床榻上。 沐云歌再将手术床推回实验室时,发现实验室里已经再次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无菌手术室里,手术床依然原封不动地摆在那儿。 她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既然实验室里的东西取之不尽,也就意味着可以将这些资源与德仁堂共享。 德仁堂里时常有重病患者需要卧床治疗,但是古代的病床哪能与现代的医疗病床的性能相比。 想到这儿,沐云歌的心情变得不错。 只是,她也不能贸然地突然将这些医疗病变出来,还得寻找一个恰当的时机才行。 沐云歌离开了实验室,再重新回到了常湘玉的房间里。 只见天竺和玉树两个丫鬟呆怔站在常姑娘的床前,似是依然还沉浸在那场惊心动魄的手术里,心有余悸,还未能回魂。 此刻,窗外的天色已经渐暗。 “天竺,你留下来照顾常姑娘,我去传消息给常大夫。” 沐云歌刚打开房门,就看见在门外长廊上来回踱步的常大夫,老人家的脸上挂着少有的焦虑,眉心紧蹙。 似听见了门这边传来动静,常大夫猛然回头。 他朝着女儿房门的方向望来,目光与沐云歌相对的那一瞬,眼睛里的紧张害怕显而易见。 沐云歌冲他点点头,目光温暖:“常姑娘的手术很成功,休养几日便能下床活动了。” 常大夫紧绷的神经陡然放松,腿脚一个踉跄。 幸好在旁的徒弟于顺一把扶住了他,声音同样带着几分激动:“有神医姑娘出手相助,湘玉的病总算能医好了。” 常大夫也缓过劲来:“神医姑娘她们辛苦了一天,还没来得及吃口热饭呢,顺子,赶紧让他们把做好的饭菜送过来。” 经这么一提醒,沐云歌还真感觉到有些饿了。 主仆三人,好好吃了顿热乎饭。 沐云歌商量着安排:“天竺,你今晚留在常姑娘屋里照顾,明晚便由我来照顾……” 她考虑到常大夫年岁已高,德仁堂里又都是男人,常姑娘是个女儿身,多多少少不太方便。 天竺连声应:“大小姐给常姑娘做完这他个手术,肯定累坏了,你也早点回府歇着,常姑娘这里有奴婢照顾,你尽管放心好了。” 玉树也看出了沐云歌眼睛里的疲惫,连声道:“得是,大小姐早点回府歇着!” 天色昏暗,夜风微凉。 沐府的朱红大门外,左侧的石狮旁似有道人影晃动,歪歪斜斜。 玉树警惕性极高的将沐云歌护在身后,厉喝一声:“什么人藏在那里?” 一阵夜风拂过,浓郁的烈酒味道钻入沐云歌的鼻底。 她再定睛细细看,从石狮后摇摇晃晃走出来的那道人影,看起来似有几分眼熟。 “元胤——” 虽然光线昏暗,但是沐云歌还是凭着身形体态,认出了喝得酩酊大醉的楚元胤。 月光倾洒在那抹欣长身影上,也将八皇子那张俊逸的面孔耀得清晰可见。 “他们……分明就是故意陷害我七哥,说七哥为一己私欲,短时间内动用京城大量物资,影响了百姓生活?可是……京城里的百姓分明都生活得好好的,究竟是谁筹谋了万民联名书状告七哥,你……你…… 你们是不是也签了名?” 楚元胤眸光猩红,已经醉糊涂了,他迈着歪歪倒倒的步子,指着沐云歌和玉树的方向质问。 虽然他的口齿含糊不清,但是这些话还是清楚逸入了沐云歌的耳朵里。 第179章 就在后门堵她! 听到这儿,沐云歌大概已经猜出楚元戟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她雾眸缩紧,想起昨日楚元胤前来沐府提亲,送来的聘礼十里红妆,价值不菲。 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筹集到这般丰厚聘礼,定然要耗费巨大的人力和物力。 就算楚元戟的身份是定王殿下,要做到此事,也并不容易。 沐云歌刚才从八皇子的醉言醉语,听出正是有人拿定王送聘之事做文章。 “玉树,先把八皇子扶进府去,帮他醒醒酒…… ” 眼下,八皇子楚元胤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倘若放任着这小子不管,万一再生出个事端,恐怕就会愈发变得不可收拾了。 楚元胤脚步摇摇晃晃,眼看着一个重心不稳,就要朝旁倒下去。 沐云歌和玉树眼疾手快,几乎同时箭步朝前,一左一右地将楚元胤架扶起来。 这小子身板看着精瘦欣长,却没想到分量还是挺沉的。 沐云歌和玉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架着扶进沐云歌居住的清水阁。 路上,楚元胤满口酒气,含糊不清地一直在骂人。 他嘴里念叨的那些名字,有些沐云歌似有耳闻,更多的是陌生,不过可以确定都是朝中重臣。 而且听起来,楚元戟出事应该和那些人都脱不了干系。 沐云歌和玉树将八皇子扶进了客房。 “玉树,你留在这儿看着他,我去给他弄碗解酒药。” 却不料,沐云歌还没来得及转身,皓腕突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掌抓住。 楚元胤半眯着盯着她,声音断断续续:“父皇… …你口口声声……说最看重七哥,可是现在……你却任由着三法司的那些冤枉他……” 他醉得一塌糊涂,满嘴都是胡话。 沐云歌秀眉微蹙,瞥了眼被他握得生疼的手腕,已经微红泛青。 这会儿,玉树已经点亮了烛火,一眼就看见了沐云歌泛红的手腕。 “大小姐……” 玉树急着上前,想要掰开八皇子的手。 可她越是用力,楚元胤就拽握得越紧。 沐云歌的眉心皱得更紧,显然是更痛了:“算了,就让他攥着!玉树,你去冲一杯温热的蜂蜜水来,给八皇子醒酒。” 她若是能抽身,就能去给楚元胤调一碗解酒药。 可现在沐云歌被八皇子攥着不能离开,只能让玉树弄杯蜂蜜水,给这小子凑合着喝! 玉树心疼大小姐泛红的皓腕。 可是再看一眼八皇子这般俊俏的模样,折腾得如此狼狈,也有些于心不忍。 小丫鬟只好就此作罢,任由八皇子攥着大小姐,她则赶紧去厨房倒蜂蜜水。 楚元胤饮下蜂蜜水,又经过一番胡话折腾,总算在客房里沉沉睡去。 他紧攥沐云歌手腕的大掌,也逐渐松了力道。 玉树赶紧递来活络油,心疼地撇撇嘴:“大小姐的手腕都青紫了……” 沐云歌泛青微紫的皓腕,方才已经被楚元胤攥得麻木了,现在才感觉到了疼痛。 “我不碍事儿,玉树,你也辛苦了一天,赶紧去睡!” 玉树摇头,眼睛倔强而坚持:“比起奴婢,大小姐更辛苦,今日你为常姑娘做手术肯定就累坏了,今晚还是让奴婢来负责照顾八皇子!” 沐云歌也知道这丫头的倔脾气,稍作思忖,点头应下。 “也好!那你照顾上半夜,下半夜我起来替你。 ” 沐云歌今日给常姑娘做的这台手术确实很费精力,眼下真的有些疲累了。 等她回屋洗漱睡下,没想到再睁眼,天光已经微亮了。 沐云歌的脑子里突然想起,昨晚说好要下半夜和玉树交接照顾酒醉的八皇子。 可她夜里睡得太沉,竟然忘得没影了。 沐云歌迅速穿戴整齐出了屋子,脚还没迈出门就闻到了厨房里的香味儿。 她再定睛一看,院子里那棵老杏树下站着一道欣长身影,如青松挺立。 正是八皇子楚元胤。 “元胤,想必是饿了?还是我去厨房给你煮碗面……” 沐云歌想到玉树的厨艺,煮出来的东西就连她也觉得难以下咽,就更别提养尊处优的八皇子了。 却还没等她转身,楚元胤便出言阻止:“七嫂… …你等一等!” 今日天还不亮,楚元胤就酒醒了。 他发现守在榻前的丫鬟是玉树,脑海里闪过昨晚的零星画面,想起自己拎着酒壶一路来到了沐府门外,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断片了。 根据玉树的描述,昨晚他喝醉酒后,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全都说了。 虽然七哥提亲被拒,但是他们兄弟二人心里都认定了沐云歌。 就算沐云歌不答应,楚元胤这个七嫂也叫定了! 于是,楚元胤一副孩子气可怜兮兮的模样,走到沐云歌的跟前。 他心想七哥还在三司受苦,倘若七嫂能说几句温言暖语让他捎去,也能给七哥几分慰藉。 楚元胤的目光定定落在沐云歌泛着青紫的皓腕上:“昨夜……是元胤多喝了两杯,在七嫂面前失礼了。” 他先道个歉,把态度软下来。 沐云歌盯着他,并不知这小子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只是心中明了,看样子应该是玉树把昨晚的事情全都告诉他了。 像八皇子这般俊俏年少的郎君,如此低声下气的可怜模样,犹人见怜。 就算是沐云歌,也于心不忍责备。 沐云歌凝着他微黯的眸子,轻柔道:“元胤,虽然我不再是你七嫂,但也不会因此与你生分,我给你煮碗面,你吃了赶紧回去,别让府里的人着急了。” 以八皇子这样的身份,昨晚夜宿在此,实有不妥。 她绝口没有问一句,有关楚元戟的任何消息。 楚元胤还想开口说什么,却还没来得及,沐云歌就疾步离去,进了厨房。 果不其然,厨房里烟雾缭绕。 玉树被烟呛得一阵咳,手忙脚乱中案台上也是一团乱。 似听见厨房门口有动静,小丫鬟连声道:“还请八皇子再稍等一会儿,奴婢很快就弄好了……咳咳… …” 沐云歌也被呛得轻咳两下,玉树这才意识到进来的人是大小姐。 “玉树,灶里的柴火是不是放得太多了?你负责生火,案台和锅里就交给我。” “大小姐,奴婢真没用……” 见小丫鬟面露愧色,沐云歌开玩笑地劝慰道:“都说术业有专攻,你只需练好武功,保护我们便好。 ” 玉树也难为情地笑了,接着又是一阵呛咳,赶紧将灶里的木柴退了几根出来。 主仆二人配合得十分默契,一炷香的功夫,几碗热气腾腾的番茄鸡蛋面就出锅了。 “八皇子,早饭做好了。” 玉树请了楚元胤进来吃面。 见楚元胤一副欲言又止模样,玉树识趣地退了出去,将厨房的空间留给他们。 小丫鬟留下时间和空间,让八皇子和大小姐好好说话,她知道大小姐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还是担心定王殿下的。 楚元胤上次在德仁堂,就已经尝过了番茄鸡蛋面,味道极好。 可是今天再入口,却食之无味。 大概是他心里一直还牵挂着七哥的事情,全然没有胃口。 “七嫂……” 还没等楚元胤说完,就被沐云歌打断:“如果你不想唤我沐大小姐,可以叫我一声云歌。” 这声七嫂,她受之不起! 楚元胤撇嘴,孩子气的别扭迸出一个字:“不! ” 沐云歌也拿会撒娇卖萌的八皇子没有办法,无奈摇头,埋首继续吃面。 只闻楚元胤的嘟嚷声继续飘来:“七哥为了求娶七嫂,现在被人陷害关进了三司审,七嫂竟然连一个字也不问,未免也太狠心……” 沐云歌已经十分清楚地知道,七哥是因为赶着准备聘礼,才让人捏住把柄参奏了一本。 现在三法司直接介入调查,形势不容乐观! “树大招风的道理,定王和八皇子应该比我更清楚。错就错在你们根本就不该来沐府提亲。” 沐云歌埋首吃面,几乎连头也没抬,云淡风轻的语气,就像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她愈是表现得冷漠,楚元胤就愈是生气。 他突然之间,有些替七哥感到不值。 七哥因为准备聘礼动用了京城大量物资,这件事情显然被有心人当成把柄,牢牢攥着不放。 这件事情别人不闻不问倒也说得过去,可是沐云歌居然也一句话也不问,似乎是丝毫不关心楚元戟的死活? 楚元胤还是第一次感觉到七嫂的冷漠! “我七哥这么多年来一直行事谨慎,若说他唯一疏忽的……就是这次送聘求亲之举,要在半日的时间里准备这么多的聘礼,他不也是为了给足你沐大小姐面子吗?可你现在却一句树大招风……可有想过我七哥为你都付出了什么?” 楚元胤拍案而起,一脸义愤填膺。 相比八皇子激动的情绪,沐云歌的面色更显毫无波澜。 她缓缓抬眸,瞥了眼楚元胤面前的那碗面:“面凉了就不好吃了。” 楚元胤现在哪还有心情吃面? 别说让他把面前的这碗番茄鸡蛋面吃完,就算是再和沐云歌这种冷漠无情的女人再多说一句话,他也不愿意。 “要吃你吃,本王还要回去想办法救七哥!” 楚元胤薄唇紧抿,没好气的冷白了她一记白眼,负气离去。 望着他愤然离去的背影渐行渐远,沐云歌缓缓放下了手里的竹箸,若有所思。 刚才八皇子咄咄相逼之下,她依然佯装冷漠,无非是想让他们兄弟二人对她死心,别再继续纠缠。 可是,楚元胤的那些话,她也并非完全没有上心。 楚元戟向来谨小慎微,不是个容易被人抓住把柄的人,这次的疏忽应该也是一时头脑发热。 来沐府提亲之事过于仓促,才导致他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能够在这个节骨眼上抓到定王把柄的人,自是不会轻易松手。 不过,沐云歌内心也很好奇,究竟会是谁在背后捅了定王这一刀? 从三司审这样的架势看来,敢捅定王刀子的人来历必然也不小! “玉树,帮我准备笔墨。” 沐云歌虽然表面装作漠不关心,但这件事情终究还是与她有牵连,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她也想悄无声息的尽绵薄之力。 朝堂里的事情她一介女流自是无法插手,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写信向兄长求援,看看沐子胥能不能想出什么好法子! 要知道,沐子胥当年可是三元及弟,京城少有的才子。 沐云歌将事情始末在信里写得一清二楚,飞鸽传书,静候佳音。 八皇子楚元胤自从离开沐府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一连过去三日,也没有消息传来。 沐云歌白日在德仁堂坐诊,顺便照料手术后逐渐好转的常姑娘。 但这几天她的心里一直都挂念着青州的来信,从时间上算来,兄长沐子胥的回信也该抵达京城了。 德仁堂的后院,沐云歌刚帮常姑娘换完药,准备回到前堂。 忽然看见于顺脚步匆匆的朝着她的方向而来,神色看起来有些慌张。 “沐姑娘,有个凶神恶煞的将领率着大批官兵,将德仁堂的大门围得水泄不通,而且点名是要找你,看样子来意不善,师父让我赶紧退知你从后门逃走! ” 德仁堂从上到下,都敬重沐云歌的医术,更何况她救了常湘玉,是德仁堂的大恩人。 所以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德仁堂也发誓要保护好沐云歌。 闻言,沐云歌秀眉微蹙。 她还没琢磨出自己究竟又惹上了什么麻烦,就已经被于顺推搡着朝后门的方向而去。 沐云歌被动的被推到了后门,她突然会过神,出声反问:“可是……我若是走了,会不会牵连德仁堂?” 既然官兵是冲着她来的,没抓到人,也定然不会甘心空手而回。 还没等于顺开口。 楚元戟醇厚沙哑的嗓音,已从后门外面传来——“当然会!而且会牵连到德仁堂的每一个人!” 极其熟悉的声音,让沐云歌的后背瞬间僵滞,直感觉到脊背一阵发凉。 清晨朝阳的余晕倾泻而下,笼罩着楚元戟的周身仿若镀上了一层淡淡光圈。 只见他冲着沐云歌勾唇一笑,削瘦了几分的面颊看起来竟然柔和了几分,连同两道剑眉也一并泛起温柔的涟漪,眉眼好像都藏着笑。 第180章 再次强吻 当沐云歌看清楚出现在后院的人竟然是楚元戟时,神色先是微微一愣。 但她的脑子很快就回过了神。 定王能够行动自如地出现在德仁堂,看样子是已经逃过这一劫。 只是,沐云歌猜不出男人究竟是如何从三法司那里脱身? 她转念再一想,楚元戟毕竟是身份尊贵的七皇子,就算朝廷里有不少人想害他,但奋力要保他的人,也绝不在少数。 这就是皇权皇子身后,一只只看不见的手,一股股无形的力量! 沐云歌雾眸半眯,凝盯着朝自己步步逼近的高大身影。 “定王……不会是冲着民女来的?” 刚才于顺说,德仁堂的大门被官兵团团包围,点名了要她! 现在,沐云歌亲眼见到楚元戟等在后门,守株待兔。 显然这个男人是有先见之明,料准了德仁堂的人会通知她会从后门溜走。 四目相对,楚元戟淳厚沙哑的嗓音咄咄逼人:“本王的确就是冲着你来的!沐云歌……” 男人一字一句,重重念出了她的名字,意味深长! 晨光点点倾洒在他精壮高大的身躯,胜似白雪的华袍如水银流动,勾勒出男人高大完美的身形线条。 楚元戟岑薄的唇角虽然勾勒着笑,但却能让人清晰感受到,骨子里散发的冰冷邪魅。 沐云歌的直觉,男人来意不善! 她定定地凝着他,问:“定王究竟想做什么?” 楚元戟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半眯的狭眸隐隐可见的危险气息。 只见,他突然伸出长臂,掌心的力道一把将于顺从后门推了出去。 砰的一声响,门栓落下,木门紧紧关闭。 于顺在外面用力拍了几下门。 他似乎意识到无济于事,便再也没了动静,想必是绕转到前堂去了。 这会儿,后院门口只剩下了沐云歌和楚元戟二人。 楚元戟漆黑的墨瞳始终直勾勾地盯着沐云歌,英俊不凡的五官冷冽得令人不寒而栗。 他步伐缓慢,朝着女人步步逼近,依然沉默不语。 沐云歌在他骇人的目光逼视下,脚步不由自主地跟着后退。 她的后脚跟突然撞上硬物,才发现身后是墙,再也无路可退。 就在这时,对面熟悉的龙涎香,猝不及防地覆压而下。 楚元戟高大欣长的身体突然前倾,岑冷的薄唇,蓦地覆上她柔软的唇瓣。 突如其来的一记吻,让沐云歌惊傻愣住。 她片刻才反应过来,伸手用力抵住男人的胸膛,意欲推开楚元戟的同时,不忘奋力反抗。 不过,她的力量只是徒劳,根本奈何不了男人的侵犯。 楚元戟的薄唇带着惩罚的力道,在女人的樱唇蹂躏厮磨,火热的灵舌极有攻击力道,侵略入丁香小口的每一寸柔软。 忽闻嗯的一声闷哼——浓郁的血腥味道在沐云歌的口腔里弥漫开来。 但并不是她的! 楚元戟吃痛地皱紧了眉头,松开了女人的唇:“你敢咬本王?” 只见沐云歌突然立臂对向从他,她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手术剪刀。 这是她刚才帮常姑娘拆换伤药的时候,顺便带了一把手术剪刀在身上,没想到这会儿正好用来防身。 除了那次定王醉酒后无意识地强吻过她一次,这还是沐云歌头一回正儿八经地被人强吻。 她的心里如同有十几只小鹿乱撞,但还是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冷静镇定。 那双清冷的雾眸深处,写满了戒备警色,一字一句:“定王若是再敢无礼,我真的会宰了你!” 刚才她在情急之下,重重咬了男人的舌头,才阻止了楚元戟继续侵略的举动。 舌头传来的痛感,让楚元戟再次皱紧了眉头。 他的神色森寒,如同千年寒潭,死寂的墨瞳盯着眼前的女人:“沐云歌,你……还真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可知伤了本王玉体,就足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会儿,沐云歌也逐渐冷静下来。 她手里的剪刀依然握得紧紧的,雾眸平静无波,淡淡出声:“是定王仗势欺人,非礼在先!民女不过是正当防卫,这事儿就算是告到三法司,民女也占理儿。不过民女猜想……定王这辈子恐怕都不想再踏进三法司半步了?” 沐云歌的声音轻细缓慢,却每一句都戳在了楚元戟的心窝子上。 这几日,楚元戟在三法司受审,也受了不少冤枉气。 他当然听得出沐云歌是故意提到三法司,故意要往他的伤口上撒盐。 这个狠心的女人!嘴可真毒! 楚元戟暗暗捏紧拳头,一咬牙:“好!本王现在不仗势欺人,我们就谈正事儿!” 他那双英俊邪肆的眼神,仿若深不见底的冰窟,冰寒彻骨。 沐云歌雾眸微垂,掩去眸底的一缕疑色。 定王突然冷沉着嗓子要与她谈正事儿,总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虽然心中忐忑,表面依然佯装镇定,再缓缓抬眸,沉稳反问:“定王与民女,能有什么正事儿可谈?” 沐云歌一口一声民女,刻意撇清了与男人之间的关系,语气也极是疏冷。 楚元戟脸颊抽搐两下,冷魅凌寒,同样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漠语气——“西北一带出现疫情,陛下派本王前往西北赈灾,本王决定即日起征用德仁堂,随大军一同前往疫区赈灾。” 闻言,沐云歌大吃一惊。 西北出现了疫情? 她的脑海里接连想到了楚元傲和沐睿都在西北,现在西北又传来消息出现疫情…… 这一切只是巧合?还是西北现在就是多事之秋? 沐云歌看出男人是想借机与她为难,连征用德仁堂随军前往西北赈灾这样的主意都想得出来,脑子还真是灵光! “定王似乎弄错了!我虽然在德仁堂坐诊,但并非德仁堂的人,就算你征用德仁堂为朝廷效力,此事也与民女扯不上半点关系!” 她风轻云淡地丢下这句,故作淡定地越过男人宽厚的肩头,正要离开。 却不料,楚元戟低冷的嗓音再度从她脑勺后上方传来:“就算你与德仁堂的这些人撇清了关系……可天竺玉树那两个丫鬟呢?她们的卖身契你也不打算要了吗?既然如此,那本王明日便将她们卖出去!” 沐云歌刚悬在半空的莲步,又缓缓落了下来。 她虽然没有回头,也能感觉到身后有双犀利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就算要卖,那也应该卖给我。定王别忘了你当初答应过我,会将天竺玉树的卖身契让我赎回来!” 其实,沐云歌心如明镜。 定王不过就是笃定抓住了她的软肋,知道她想护着那两个丫头。 她回过头,不愠不火,面色平静如水地盯着男人,一瞬不瞬。 沐云歌那双淡若清风的雾眸,在无形之间也带给了男人无形的压迫感。 楚元戟的心跳莫名加速了一拍,定了定神才稳住了心绪。 他那双深如暗海的眸,如黑夜星辰:“本王可以将天竺玉树的卖身契让你赎走,不过条件是……你必须随本王走一趟西北,等抗疫赈灾顺利结束,回京后那两个丫鬟的卖身契就归你了的!” “定王坚持要让民女随你一同前往疫区,你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说男人仅仅是因为她的医术高明,沐云歌绝对不相信! 面对她清冷出声质问,楚元戟倒也并不避讳。 他理直气壮地瞪着女人,道:“沐云歌,本王没有任何目的,就是单纯的觉得……在定王府对你太好了,所以要把你带在身边继续差遣使唤!而且这一路你最好乖乖听话,别再惹恼本王……” 堂堂定王殿下,为了向沐府提亲一不小心给自己挖了这么大的坑。 眼前的这位沐大小姐不仅拒了婚,更是对他连半个字的关心也不曾有过!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枉楚元戟还心心念念的惦念着她,可是她却如此绝情冷漠。 楚元戟想到这件事,就不由的窝火。 不论是和离,还是提亲被拒,沐云歌让他这位定王在全京城百姓的面前,丢尽了颜面。 所以,楚元戟决定,从现在开始不会再惯着这个小女人。 沐大小姐让他丢的脸,他一定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最好的法子,就是把沐云歌绑在他身边,做奴做婢,任由他差遣使唤。 沐云歌听到这儿,已经大致听明白了楚元戟的用意。 这男人不过是愤意难平,想要拐弯抹角刁难她罢了,说是随军赈灾,其实不过就是要拿她当作使唤丫鬟。 沐云歌虽然可以拒绝,可是男人刚才提出了这是交换天竺玉树卖身契的唯一条件。 她垂眸沉思了好一会儿,再抬眸凝睛望着楚元戟:“既然如此,那还要请定王白纸黑字立下字据,我便答应你的要求!” 虽然知道定王是有心要刁难自己,但为了天竺玉树,沐云歌还是咬牙应了下来。 不过,她也是有私心的。 沐睿已经近半月没有消息,沐云歌也想趁着这一趟随军赈灾的机会,寻找打探沐睿的下落。 楚元戟虽然是有意用天竺玉树的卖身契逼女人就范,可是当看见沐云歌一口答应下来时,他漆黑的墨眸还是微闪过异色。 为了两个丫鬟,这个小女人还真敢应了他! 可是,楚元戟再转念一想。 岂不是他在沐云歌心里的地位,还比不上两个小丫鬟? 男人的心情,瞬间变得更糟,脸色更加黑沉! 楚元戟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好!本王答应你,白纸黑字立下字据!” 于是,沐云歌带着男人来到了前堂,看着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的医馆大门,还有吓得战战兢兢的德仁堂伙计,不由秀眉微蹙。 “顺子,拿纸墨给定王殿下。” 于顺从后院绕到前堂,刚进门就被官兵们堵在了这里,说是没有定王的应允,任何人都不准离开半步。 直至这会儿看见沐云歌安然无恙的出现,于顺才松了一口气。 他赶紧拿了纸墨和笔,摆放在柜台的桌案上。 楚元戟上前,龙飞凤舞的几笔大字,刚柔并济,笔尖疾飞,半盏茶不到就将立下的字据塞到了沐云歌的手里。 “字据本王已经立下了,一个时辰后本王到沐府接人。” 男人虚眯的冷眸深凝她一眼,冷嗤着转声离去。 随着楚元戟一挥手,聚集在德仁堂门口的兵马紧跟着撤走,瞬间恢复了以往的清静。 常大夫急着上前,担忧地望向沐云歌:“老夫现在……不知能为神医姑娘做什么?” “常大夫,我怕是有段时日不能来德仁堂坐诊了。常姑娘的伤势恢复得不错,我再配些药回头让府里的人捎送过来,你也不要过于担心……” 沐云歌知道常大夫只有湘玉这么一个女儿,定会心急如焚,于是先宽慰了他,让他不要担忧。 常大夫皱紧了眉头:“神医姑娘宅心仁厚,你帮湘玉把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可是老夫眼看着神医姑娘遭到刁难,却无能为力……实在是惭愧!” “胳膊拧不过大腿,民斗不过官,更何况他是堂堂定王,常大夫又何必为难自己。您放心,我有信心稳定疫情平安归来,您让湘玉养好身体,在德仁堂等着我回来!” 沐云歌看出老人家内心愧疚,故作轻松的莞尔一笑,也顺势和德仁堂的在座各位打了招呼:“大家都要好好保重身体,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神医姑娘,你也一定要保重身体,我们大家都等着你回来。” 德仁堂的所有人,都尊重且膜拜沐云歌精湛的医术。 此刻更是个个都哭丧着脸,心情沉重的目送沐云歌离开。 于顺更是红着眼眶,再三叮咛:“天竺、玉树,二位姑娘一定要照顾好神医姑娘,德仁堂也等着你们和神医姑娘平安归来。” 天竺玉树刚才也被吓傻眼了,没有想到王爷会突然翻脸,凝盯着王妃的眼神更是冷漠得让人感觉到陌生。 虽然定王残冷狠辣的名声在外,可是一直以来对王妃的态度却截然不同,可是今天王爷盯着王妃时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温度。 天竺玉树心里也不禁有种不祥的预感,王妃前往西北的这一路上,恐怕要吃苦头了! 第181章 果真不忘刁难她! 回沐府的路上,沐云歌提前交代好,让天竺玉树回府后切莫说漏了嘴。 马车刚停靠在府门口,就看见了牡丹阁的丫鬟红桃脚步匆匆地从府里出来。 “大小姐……你回来得正好,夫人说有重要的事情,让奴婢去德仁堂请大小姐回府商议!” 沐云歌原本也正要去牡丹阁辞行,没想到娘亲也要找她。 她眸底划过疑色,莲步迈入府门的同时,一边问:“可是我娘又收到了兄长的来信?” 这几日,沐云歌一直盼着青州传来消息,向氏亦是如此。 红桃点头跟上她的步伐,轻声禀报:“夫人收到大少爷的来信,就一直在屋里来回踱步,看起来忧心忡忡。” 沐云歌看了看日头,约莫再过半个时辰,楚元戟就要来沐府要人了。 她得赶在这之前收拾好行囊,最好不要令妇人生疑。 “天竺玉树,你们回清水阁收拾行李,我去见娘亲。” 她雷厉风行,步伐果断地朝着牡丹阁的方向而去。 向珍雁的房间,南北通透,清雅明亮,收拾得整整齐齐。 房门是打开的,沐云歌走到门口便一眼看见了十指交缠,紧张地来回踱步的妇人。 “歌儿,你可知定王就要前往西北的消息?” 闻言,沐云歌被惊到了! “娘是如何知道定王要去西北的消息?” 就算是沐云歌,若非定上找上门刁难于她,她也不可能这么快知道这个消息。 但向珍雁足不出户,她能得到这个消息,着实让沐云歌感到惊奇。 沐云歌的脑子里很快便闪过一道猜测:“莫不是……兄长寄来的信里提到的?” 除了这个可能性,再无其它。 果不其然,向氏点了点头:“子胥说,定王奉陛下之命前往西北抗疫赈灾,途经青州时,子胥便会随军一同赴往西北,他这是要借着赈灾的时机,亲自到西北去寻找你爹的下落。” 听完沐氏的话,沐云歌脑子里闪过无数想法。 兄长怎么会知道定王要前去西北抗疫赈灾?而且还能如此及时地将消息传回沐府? 就算是飞鸽传书回京,路上也要耗费近日光景! 除非沐子胥是半仙,提前早就算到了陛下的旨意! 要么……就是这个主意根本就是沐子胥策划的! 沐子胥将西北的疫情拟成奏折上书到朝廷,并推荐定王赴西北平疫,更是毛遂自荐,从青州出发助定王平疫一臂之力。 若是如此一来,整件事情就说得通了! 向氏压根儿不知道女儿的心里在想什么,见沐云歌半一句话,她心里更急了。 “歌儿,你究竟有没有听到娘说的话?” 沐云歌这才回了神,莞尔浅笑:“娘,我听着呢!” 向氏秀眉紧蹙,紧接向女儿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西北虽为皇土,可娘早就听闻那里的百姓官兵只认西北王,就算是皇上的旨意在西北也未必管用。歌儿,你爹自从进了西北境地,便消息全无,倘若你哥哥再出什么意外,娘……真的就没法活了!” 沐云歌的柔荑,覆上妇人的手背,轻拍两下:“娘放心!有女儿在,兄长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向氏还没来得及舒口气,猛地恍过神来:“歌儿的意思……莫不是你也要前往西北?” 妇人刚才还在担忧儿子,这会儿得知女儿也要前去西北,眼神里写着一万个不答应! “娘放心,女儿并非孤身前往。而是随定王赈灾的军队一同前行。” “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能去西北那样的地方…… ” 向氏连连摇头,说什么她也不能答应。 沐云歌黑睫忽闪,故作轻松:“娘,与其让兄长独行西北涉险,不如女儿同行前去,这样也能助兄长一臂之力,尽快寻得爹爹的下落。再则……此番有定王赈灾的大军同行,娘真的不用担心女儿的安危。” 她说得极其轻松自然,向氏的眼神也变得飘忽闪烁,看得出内心有所松动。 大概是因为听说定王的军队随行,才让妇人安心不少。 京城里谁都知道,定王带出的精锐铁骑,战无不胜。 只是……妇人还有其他的担忧。 “歌儿,你刚拒绝了定王的提亲,娘担心……” 沐云歌轻轻拥抱紧妇人,拍拍她的后背,如同哄三岁孩童一般的温柔:“娘,定王大人大量,才不会对拒婚之事耿耿于怀……” 不会才怪! 心胸狭窄、肚量小,以人软肋威胁,这都是定王的常规手段。 沐云歌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却还得昧着良心在妇人面前说他的好话。 无非是不想让娘亲担忧。 向珍雁在女儿的软磨之下,神色明显软了下来,不过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正在这时,忽闻有丫鬟在门外通传——“夫人,管家传报……定王殿下带着大批人马在府门外,说是约定好来接大小姐起程!” 向珍雁杏眸微亮:“定王殿下来得正好,娘有话要当面问他。” 倘若真如沐云歌所言,那妇人自是不用过于担心,可万一并非如此…… 当沐云歌听说楚元戟已经到沐府大门的那刻,心里咯噔一下,这男人来得还真不是时候。 万一他当着向氏的面,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就在沐云歌心生愁绪的这会儿,向珍雁已经率先出了牡丹阁,在丫鬟的陪同下,疾步朝着府门的方向而去。 沐云歌也不敢耽搁,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沐府门外,楚元戟换了一身铠甲戎装,负手立于马前,五官如刀刻般俊美刚毅,整个人从骨子里散发着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臣妇参见定王殿下!” 还没等沐云歌追上妇人的步伐,她已经走到男人面前行了礼:“歌儿说她想随定王的赈灾军队同行前往西北,民妇斗胆恳请定王殿下,一路上能多多关照歌儿。” 沐云歌站在妇人身后,微微颔首,神色说不出的紧张和尴尬。 楚元戟刚毅的唇角微微下沉,静谧的鹰眸深处有墨色涌动。 他的眼神从沐云歌微泛着酡红的脸颊一扫而过,未动声色。 沐云歌下意识地紧了紧手指,直觉从男人嘴里不会吐出什么好听的话。 就在这时,楚元戟沉稳淳厚的嗓音扬起:“请沐夫人放心!” 言赅意简! 虽然只有几个字,但好歹还算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向珍雁还想再说什么,沐云歌识趣地抢先一步,拦住了她。 “娘,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出发了,您就安心在府里等着女儿回来。” 说到这儿,她倾身靠近妇人,压低嗓音又多说了句:“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爹的……” 向珍雁瞅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队伍,上百辆马车运载着赈灾物资,浩浩荡荡。 她知道赈灾之事兹关重要,不能耽搁了行程。 “也好!你这一路有定王的照应,娘也放心了。 ” 这会儿,天竺玉树也已经简单收拾好了行李,装运上了马车。 沐云歌登上马车,和妇人挥手告别。 直至马车随着大队人马渐行渐远,妇人的身影消失在沐云歌的视线里。 马车平稳前行,沐云歌的心情却不再平静。 她的脑海里闪过刚才在沐府门口,楚元戟在回答妇人的问话之前,深凝向她的那一记眼神。 显然,楚元戟清楚看出了她神色的慌乱和紧张。 但出乎沐云歌意料之外的,还是男人的回答。 楚元戟并没有当着妇人的面,戳穿她善意的谎言! 沐云歌突然有些猜不透这位定王殿下了。 忽然感觉到匀速行驶的马车突然慢了下来,也打断了沐云歌的思绪。 她撩开马车的窗帘朝前眺望。 不远处,有几道身影伫立在城门口,正好挡住了楚元戟他们出城的路。 天竺轻声嘀咕:“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连定王殿下赈灾的军队也敢拦下?” 沐云歌定睛一瞧,站在城门口拦下队伍的不是别人,正是户部尚书白旭琨,带着他的宝贝女儿白姜荷。 此刻,白旭琨的脸上依然挂着招牌的笑面佛脸,不知都和楚元戟说了些什么。 而站在他身边的白姜荷,目光不经意瞥间,正好从马车窗口与沐云歌的目光相对。 白姜荷的神色怔愣了一瞬,很快便反应过来,面色难掩惊慌地伸手指向马车的方向,在白旭琨耳边说了什么。 沐云歌迅速放下了窗帘,不过她知道白姜荷已经认出了自己。 白家父女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就是沐云歌,突然看见她和楚元戟一行出城离京,肯定会心生疑窦。 就在这时,她已经听见了白旭琨的声音渐行渐近。 “定王此番前往西北,除了赈灾粮药,下官并没有听说还有女眷同行?” 白旭琨苍劲的嗓音依然透着笑,这笑音却听不出半丝温度。 楚元戟冷声道:“本王征用了德仁堂的神医姑娘一同前往疫区,白大人莫非有异议?” “下官不敢。不过……如果定王殿下需要大夫,老夫倒是可以为定王殿下举荐几位,这位神医姑娘看起来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自是不如年长者面对疫情有经验,况且她还是个哑巴……” “不必!白大人的好意本王心领了,西北疫情严峻,这些粮药都需早日送到疫区才是,本王就不便再与白大人继续寒暄……” 楚元戟的声音紧跟着逼近,清晰落在马车旁。 显然是男人抢先一步,拦下了意欲一探究竟的白大人。 白旭琨虽然心中生疑,但是楚元戟已经将疫情严峻做为借口搬出来,就算再借白旭琨十个胆儿,他也不敢再阻拦拖延下去。 “下官恭送定王殿下出城,盼望殿下抗疫顺利,能早日归来。” 坐在马车里的沐云歌虽然面色坦然,但刚才也还是虚惊了一场。 她猜不透白旭琨今日带着白姜荷拦截在城门见楚元戟临行一面,目的究竟何在?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如果沐云歌没有记错,楚元戟与白府的婚约还在。 马车再次徐徐朝前行驶,顺利出了城门。 城郊的路上,马车加快了速度,这是加快了行程,要尽快赶去西北疫区。 车上都备了干粮和水。 这一天下来,晌午和傍晚的用餐都如此解决。 沐云歌虽然不娇生惯养,但是吃了一天的冷硬面饼,胃实在是有些咯得难受。 天色眼看着要黑,楚元戟传令下去,让士兵们就在眼前的这片草地安营扎寨,休整一夜,明日再继续起程。 沐云歌和天竺玉树也下了马车,还分到了一张营帐。 但是需要她们自己搭建起来露宿。 偏不巧,沐云歌的胃突然痛了起来。 原本只需要吃两片胃药就能解决,可是药都在实验室,她现在没办法在大庭广众之下进去药。 “搭帐蓬这种小事儿,交给奴婢和天竺就好了,大小姐先坐到旁边歇会儿!” 玉树虽然手脚有些笨,但她有的是力气,正好与天竺的手脚灵巧互补。 两个丫头都不想让大小姐辛苦,信誓旦旦的一口应了下来。 其实搭建帐蓬的事情并不难,沐云歌以前读书时参加露营活动也有动过手,只是这会儿胃痛得额头上冒出了一身冷汗,根本使不上力。 她只能顺应了天竺玉树的话,坐在旁边的草地上,看着她们俩儿费劲儿的想办法搭营帐。 就在这时,一道冷声从沐云歌的头顶上方传来——“沐大小姐还拿自己当主子呢?别忘了本王的话,你可不是来享福的!想要睡个安稳觉,就得自己动手……” 楚元戟的目光紧接着瞥向搭建帐蓬还没找出头绪的天竺玉树,厉喝道:“你们俩个都住手!今晚这个营帐必须由沐大小姐独自搭建完成,否则你们三个就没有营帐可睡……” 天竺玉树两个人忙活了一盏茶的功夫,都还没能找出头绪。 这会儿听到定王下令,让沐云歌独自搭建起整座营帐,顿时傻了眼。 “王爷,这营帐的油布料子沉得很……” 玉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沐云歌清冷的嗓音打断了。 沐云歌倒吸一口凉气,忍着胃痛轻声道:“这帐营我来搭!” 她是担心玉树的话顶撞到定王,又会遭来无枉之灾。 第182章 王爷的心思,阴晴不定! 沐云歌弯腰,有些吃力地支撑着身子,缓缓站了起来。 楚元戟目光凝着她,皱紧了眉头,极是不屑的冷嗤一声——“你这是故意装作虚弱,想要得到本王的同情吗?沐云歌,你最好收起那套鬼灵精怪的小把戏,本王绝不会再上你的当。” 若非他太了解这个女人鬼点子多,恐怕还真会被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骗过去。 这女人曾几次三番地欺骗过他,楚元戟内心暗暗发誓,绝不会再上当。 面对男人的冷嘲热讽,沐云歌缓缓立直了身体。 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目光,与男人的鹰眸相对,幽幽应:“定王若是放心不下,可以让人在这里看着,不过是搭个营帐而已,这还难不倒我!” 沐云歌强忍着胃部的疼痛,额头上的汗星隐隐欲现。 她的面色却毫无波澜,就罢,就便头也不回地转身,显然是要亲手去搭建营帐。 楚元戟面色冷漠,一脸无动于衷。 倒是站在楚元戟身后的杜随,他看着沐云歌的举手投足,总觉得女人不像是装病。 杜随跟在楚元戟身边这么多年,十分清楚王爷的性子。 王爷还是头一回对女人上心。 虽然表面对沐大小姐冷漠凌厉,可也正是因为王爷心里在乎她。 杜随身体前倾,覆在楚元戟的耳后低声提醒:“王爷,属下觉得……沐大小姐似乎并不是装病,她好像真的不太舒服……” 身为王爷的心腹,他觉得自己的职责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王爷。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以免王爷一时气头上,做出后悔莫及的事情。 闻言,楚元戟深邃的鹰眸淡淡扫了一眼沐云歌的背影。 此刻,沐云歌已经走到了营帐前。 她正拾起散落在地的营帐布和支杆,已经开始拼接安装,并看不出异样。 从楚元戟的视角望过去,女人的侧颜轮廓分明,黛眉细长,如雾如烟。 特别是那双黑白分明的雾眸深处,神色看着极是认真,整个人仿若都散发着光芒。 刹那,楚元戟眸光微暗,迅速收回了视线。 他佯装镇定的忽略内心的波荡起伏,装作蛮不在乎地冷哼一声。 “她犯的是懒病,只要多干活自然就痊愈了。” 说完,楚元戟一撩衣摆,负气转身,也不知在和谁生气。 不过,男人临行前不忘丢下一句:“你负责在这里看着,不准那两个丫鬟上前帮忙。” 他的话,显然是对杜随说的,语气忿然。 杜随凝着王爷头也不回离去的高大背影,不禁抽了抽嘴角。 他的心里却不由在暗暗叫苦! 王爷怎么总是要把进退两难、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交给他来做? 天竺玉树两个小丫鬟看见沐云歌吃力地一边拉扯着营帐油布,一边固定支撑杆,也顾不得王爷临行前的命令,就要上前帮忙。 还没有等两个小丫头的手伸过去,就被沐云歌喝令制止:“刚才王爷的命令你们都没有听见吗?搭建营帐的活儿,你们都不许碰,我一个人就能行!” 沐云歌并不是要逞强! 只是她知道,楚元戟这次就是冲着她来的。 倘若不让男人出了这口恶气,他再迁怒于人,将怒气撒到天竺玉树这两个无辜的小丫头的身上,她们的下场会比自己更惨。 天竺撇撇嘴,替大小姐感到委屈。 相比她柔软的性格,玉树这丫头的性子要倔强得多。 玉树不愿意看见大小姐受累,她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捋起袖子上前就要帮忙。 幸好沐云歌眼疾手快,抢在她摸到草地上散落的支撑杆之前,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如果你们不听我的话,那现在就趁早折返回去京城。” 沐云歌的眼神语气,透着少有的凌厉。 她也是头一回这么严厉地对这两个小丫头说话。 玉树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小丫头知道大小姐虽然言词凌厉,但其实也是为了保护她的小命。 天竺委屈地撇着小嘴,上前扯了扯玉树的袖子。 “玉树,我们就别再给大小姐添乱了,王爷刚才三申五令,不许我们帮……” 天竺这丫鬟的话没有说完,突然眸光放亮,倏地回头望向站在一旁的杜随。 随着天竺的视线投来,杜随莫名一阵心慌。 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种不妙的预感。 只见,天竺那双漂亮的杏眸忽闪,灵动狡黠。 她拉着玉树的手就朝着杜随迎面而来。 “咳……你们两个丫头……可别动歪脑筋!” 杜随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还没等她开口,便抢先发制于人。 他一个大老爷们,打打杀杀可以。 可眼前这是两个清秀娟美的小姑娘,让他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如何应对! 杜随早就料准了,每次王爷交代给他的活儿,都不好干! 到现在,玉树这丫头还是一脸逆来顺受的茫然。 她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天竺这丫头究竟想干什么? 这会儿,她们两人已经站到了杜随的面前。 只见天竺仰着小脸,堆满讨好的笑容,模样谄媚而可爱。 她直勾勾地盯着杜随刚毅的脸颊,声音更是细软香甜:“杜侍卫,你刚才也听见了王爷的命令,不准我和玉树帮大小姐搭建营帐!可是……王爷却没下令,不让杜侍卫帮忙呀!” 杜随的脸色顿时僵化。 他就知道天竺这个丫头和王妃呆在一起时间长了,性子也越来越像王妃,鬼灵精怪的! 不,他现在应该称呼沐云歌为沐大小姐…… 面对天竺的反问,杜随就像个犯错被逮住的小孩。 说起话,莫名其妙就变得吱吱唔唔:“呃……王爷是没有说过不让属下帮忙……可……” 可王爷也没有允许他帮沐大小姐搭营帐啊! 杜随结结巴巴,还没等他的话说完,就被天竺打断——“既然王爷没说不让你帮忙,那你还愣站在这里做什么?堂堂七尺男儿,莫不是真要看着我家大小姐这么个柔弱女子,干这么重的粗活累活么?还不赶紧去帮忙……” 天竺一声轻嗔,像训斥,真像撒娇。 杜随身体一僵,怔了怔,竟然听话地点下头。 然后,逃也似的奔向了沐云歌的方向。 刚才那一瞬,他的大脑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心跳也开始加速。 似乎只有从天竺那个鬼丫头身边逃开,才渐渐又恢复了正常。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正在搭建营账的沐云歌还真是不敢有半刻懈怠。 她一直努力地在固定支撑杆,完全没有注意刚才天竺玉树那两个丫头都对杜随做了什么。 直至她手里的重量突然一轻…… 沐云歌微惊,抬眸看见杜随绷着微微泛红的俊脸。 这个家伙一声不吭,抢过了她手里的活儿,继续帮她固定支撑杆,动作娴熟有力。 沐云歌愣了愣:“杜侍卫,你怎么……” 杜随急着打断她的话:“王爷可没说过,不让属下帮沐大小姐……” 他的话,没毛病! 杜随紧接着背转过身体,继续麻利地干活,似乎担心会被沐云歌看见他滚烫泛红的脸颊。 沐云歌觉得他是真心想帮自己,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就在这时,胃痛的感觉再度袭来。 直让沐云歌的额头和后背,都在瞬间疼得出了身冷汗。 她下意识地伸手捂着胃,腿脚发软,缓缓蹲在草地上。 杜随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适:“沐大小姐…… 你的身体还好吗?究竟是哪里不舒服?” 沐云歌勉强挤出一抹笑,也算是很坚强了。 “大概是我的胃有些娇养,今日的干粮太硬了,它还不太适应。” 她玩笑似的一语带过,却让杜随眉心微蹙,他娘以前就经常胃痛。 杜随刚才就提醒过王爷,说沐大小姐似乎身体不太舒服,可王爷偏偏不相信,还讽刺沐大小姐装病! 当即,杜随就十分男子气慨的出声道:“沐大小姐,你就坐到旁边去歇着,这营帐我一定帮你搭好。 ” 说完,他又不自然的清咳一声。 目光投向了天竺玉树的方向,低声轻呼:“你们俩个也别闲着,赶紧烧点热水给沐大小姐泡碗红糖水暖暖胃。” 杜随记得,以前小时候娘亲胃疼的时候,只要喝一碗红糖水就说不疼了。 只可惜,那时候家里穷,连买红糖都是奢侈。 似是想到了伤心事,杜随变得沉默。 他埋起头,撸起袖袍迅速的开始干活。 他的头高大,胳膊结实有力,营帐布支撑杆落到他手里,就跟变戏法似的,轻轻松松就出了雏形,很快再用几根铁桩固定,营帐很快就搭建成功了! 这会儿,玉树已经生起了火,将水壶挂在烤架上烧着,她又跑去找红糖。 火光照亮刚刚搭建起来的帐营,映衬得杜随的身形更加高大俊逸。 沐云歌倚树而坐,刚才一直静静地看着杜随干活儿,感觉到他似乎有心事。 她身上加了个薄料斗篷,身体暖和多了,胃痛也有所缓解。 看见杜随大功告成,沐云歌眸露感激:“杜侍卫,谢谢你!” 天竺这丫鬟也满脸堆着笑,一溜小跑来到了杜随的面前,神情热络的开口道:“杜侍卫,你人真好! 如果今天不是你帮忙,大小姐、我和玉树就只能露天而眠了……” 刹那,杜随的脸色又红了! 他不自然的摸了摸鼻翼,脚步朝后微退,不留痕迹的拉开了与天竺之间的距离,言辞有些冷淡:“属下什么也没有做过,这营帐是沐大小姐自己搭建的… …” 可是,杜随的话还没落音,就看见一身戎装的楚元戟,正大步流星的朝着这边走来。 他迅速闭嘴,迎面向王爷走去。 楚元戟的目光,首先落在那座搭建得结实工整的营帐上。 他狭眸半眯,直走到营帐边,离得更近,也看得更清楚。 楚元戟的目光所到之处,着重检查了营帐四角定位的铁桩,眼底却未露一丝痕迹,淡淡瞥了眼正坐在树旁休息的沐云歌。 “这营帐……真的没有人给她帮忙?” 男人的眼睛虽然直勾勾盯着沐云歌,话却是在问杜随。 杜随心头一紧,压低嗓音连声解释:“王爷,属下一直盯着,天竺和玉树那两个丫鬟绝对没有帮忙! ” 楚元戟的目光缓缓转向他,眉梢微动,似在细细品味着他刚才这句话的意思。 缓缓,男人挑起嘴角,扬起耐人寻味的弧度。 “这营帐,确实也不像这两个丫鬟能搭建得出来……” 男人的语气虽然低沉,却不难让人感受到其中锋利。 从刚才看营帐定位的铁桩入地的力道,楚元戟一眼便能分辨出自谁之手! 杜随顿时微红了脸,垂眸微耷下脑袋,主动承认:“王爷……只是下令不允许天竺玉树那两个丫鬟出手帮忙,并没说不允许属下帮沐大小姐搭把手……” 楚元戟眸光锐利如鹰,眉宇尽染狂狷冷息,薄唇微抿,冷肃而慑人。 这小子真的只是搭了一把手吗? 就在这时,玉树端了碗热气腾腾的红糖水朝着沐云歌走去。 楚元戟眼尖的正好看得一清二楚,他的脑子里忽地闪过曾在薛家避暑山庄里发生的小插曲。 记得那时,沐云歌是因为来了癸水身体不适,痛得死去活来。 后来就是这样一碗神奇的红糖水让女人仿若起死回生,又生龙活虎了起来。 此时此刻,沐云歌靠坐在树下,离火堆的距离不远。 她坐在火堆前,身上却还披着件微薄的斗篷,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下,更显苍白。 楚元戟突然意识到,沐云歌是真的身体不舒服。 杜随因为感觉到王爷目光的严厉,依然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的解释:“王爷息怒,属下也是见沐大小姐身单力薄……” “够了!” 楚元戟冷声打断了他的话。 就在杜随内心忐忑不安时,听见王爷压得更加低沉的嗓音逸入耳底:“晚上给她们营帐多加一床被褥,再……拿些红糖过来。” 还没等杜随回过神,楚元戟就已经拔腿离去。 杜随愣站在原地,一时间脑子有点懵。 他原本以为王爷要对自己问责,可王爷最后丢下的那句话,又让他一头雾水。 第183章 画风大变,卑劣下流! 杜随很快就回神追上了王爷的身影,依然战战兢兢。 楚元戟连头也没回,突然开口问:“杜随,本王……好像错了!” 他突如其来地喃喃一句,让杜随又是一愣。 杜随也愣是没有回过意,王爷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王爷现在已经开始后悔,刚才心肠太软,没有让他拆了那座搭好的营帐,再让沐大小姐重新搭建? 还是……王爷后悔多给沐大小姐那边多加了一床被褥和红糖? 杜随还在细细揣摩,却看见王爷的背影已经进了他独居的营帐内。 低沉沙哑的淳厚嗓音从营帐内飘来:“今晚谁都不许吵扰本王……” 他需要仔细思考一些事情! 终身大事! 另一头新搭建好的营帐里。 沐云歌当夜在天竺玉树的掩护下,悄悄进入了一趟实验室。 她服用胃药后,和两个小丫鬟抱在一起,暖暖地睡了一夜好觉。 经过了一夜的休整。 当翌日出发的时候,沐云歌气色红润,看起来已经好多了。 行军的所有将士已经开始收整行装。 沐云歌也正准备带着天竺玉树收拾营帐,却不料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听见了杜随的声传来——“属下奉命来帮沐大小姐你们收拾营帐。” 他这话,倒是让沐云歌主仆三人皆是一愣。 沐云歌半信半疑:“杜侍卫这是……奉了谁的命令?” “自然是奉的王爷的命令!” 杜随回答得斩钉截铁。 可其实,他的心里也在打鼓。 王爷昨日还不让人帮沐大小姐搭建营帐,今天一大早却突然命令他过来帮忙收拾善后。 杜随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王爷也会如此善变。 他自是不敢质疑王爷的决定,于是迅速赶来帮沐大小姐她们收拾帐篷,动作极其果断利索地拔出泥地里的铁桩。 待杜随收拾好一切后,也没有急着离去。 他而是将目光瞥向沐云歌,吱吱唔唔地开口:“王爷让属下传话给沐大小姐,从今日起你就马,跟在王爷的身侧而行。” 沐云歌愣了愣。 定王昨晚才故意用搭建营帐的事情刁难她,今天这是又想出换新花样了么? 不过,就算是楚元戟故意为难她,她也无所畏惧。 反正,沐云歌的身体经过一夜的休养,已经恢复得差不多。 为了能够顺利拿到天竺玉树的卖身契,沐云歌必须遵从定王的旨意。 于是,沐云歌一口应了下来:“好!” 她纵身跃上马背,潇洒利落地一扯缰绳。 沐云歌骑在马背上,一路朝前,直奔到队伍马首为瞻的楚元戟身侧。 她“吁”的一声轻轻控制马缰,稳稳跟在了男人的身边。 沐云歌目视前方,视线并未落在男人身上:“不知定王让我弃车改为骑马,究竟有何吩咐?” 以她对男人的了解,楚元戟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用意。 就在她身侧,并躯而行的楚元戟,骑坐在高大骏马上。 男人一袭盔甲戎装,英姿飒爽,整个人从骨子里流露出的无限风光。 楚元戟左手握着缰绳,右手极是优雅地捋了捋右臂的戎装,嗓音极度慵懒:“本王让你跟着这一路的目的,就是好好留在本王身边侍候。自是不能让你继续坐在马车里享福!” 言下之意,男人看见沐云歌坐在马车里悠然自得,已经看不顺眼,要开始挑事了! 沐云歌侧眸睨了男人一眼,眸色平静无波:“只要定王能遵守约定,回京后将天竺玉树那两个丫鬟的卖身契交还给我,这一路上……我听你的便是。” 就算知道楚元戟是想为难她,她也不在乎。 沐云歌本来就不是娇生惯养的女子,如果昨晚不是身体不适,就凭她一个人,也肯定能把营帐搭起来。 昨天晚上她坐在树下,虽看见楚元戟和杜随在营帐前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其实完全没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 沐云歌的心里,还以为杜随帮自己搭建营帐的事情,已经成功隐瞒过了定王。 楚元戟突然侧眸,与女人清澈的雾眸相对。 他那双狭长的鹰眸深处神采飞扬,闪烁着魔魅不定的光芒。 甚至……还透着一丝邪魅的笑意。 楚元戟心道:这个小女人今天已经能骑马,而且还有力气与他理论较劲儿,看样子身体是完全恢复了! 沐云歌却完全猜不透男人的心思。 映入眼底的那张俊容,性感邪魅,散发着慑人心魂的魔力。 这张脸,莫名让她的心跳加快速度。 沐云歌迅速收回了视线,目光再次凝视向前方,故作淡定。 却在这时,楚元戟低沉慵懒的嗓音再度传来:“本王渴了,要喝热水。” 一时间,沐云歌并没有很快反应过来。 不过,她下一刻就感觉到了来自身侧的灼灼目光,并在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定王刚才好像在对她说,口渴要喝水! 而现在,她不就是应该负责帮男人端茶递水的那个人吗? 沐云歌脸颊微热,垂头低眸。 不想,却一眼就看见了挂在马背上的水壶。 她的手摸上去,这水壶竟然还带着暖暖的热度。 沐云歌伸手取下水壶,递向身侧并肩同行的男人,恭敬的声音透着疏冷:“请定王饮水。” 却不想,楚元戟只是侧眸冷冷看了一眼,却连手都未伸。 “本王的饮食,自是要有人先试用。你连这个道理也不懂么?” 男人目光前方,嘴角似扬非扬,似笑非笑。 看不懂究竟是刁难,还是嘲弄。 沐云歌秀眉微蹙。 她突然发现,定王这次果然是换了新花样的来折磨自己。 喝个水那么多讲究,要让人先试喝? 沐云歌可不记得,定王以前有这么多规矩! 可惜,现在她却偏偏不能顶撞男人的话,也只能顺从楚元戟的意思照办。 男人既然要求饮食都有人先试,那也就只能她亲自上了。 沐云歌拧开水壶盖儿,故意当着男人的面,仰首饮了一大口。 一股温热甜滑的泉水,穿过她的喉咙,暖暖地涌入胃里。 清晨能喝上一口温热香甜的山泉,这种感觉可真舒服。 沐云歌灵眸忽闪,划过调皮的精芒。 既然定王殿下让她试喝,那她索性地就喝个饱。 于是,沐云歌豪气万丈地拎起水壶,仰首又喝了一大口。 接着咕咚咕咚,一壶温热清甜的泉水已经让她喝了一半。 这壶温热的泉水,真是饮得痛快又舒服。 沐云歌抬起袖子,满足地拭净嘴角的水渍。 她这才再伸手将水壶递给男人:“定王殿下请放心,这水里没有下毒。” 沐云歌说着话,故作温婉地冲着男人抿唇浅笑。 她可都是按照定王的吩咐办事! 心里已经不由开始琢磨着,以后可以借着职责便利,吃吃喝喝都能随心所欲! 再看楚元戟,他依然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 慵懒沙哑的声音再度扬起:“可是……本王突然又懒得动手……” 沐云歌刚挂在嘴角的浅笑,也在瞬间僵滞。 懒得动手? 这意思……莫不是要让她喂他喝水? 沐云歌心里刚才的得意,顿时荡然无存,握着水壶的手僵在半空。 她脑子里闪过的画面,就是直接将水壶砸到男人的脑袋上。 她是真的很想看看,男人究竟是会脑残,还是脑子会进水?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 沐云歌心里碎碎念:天竺玉树的卖身契!天竺玉树的卖身契!天竺玉树的卖身契! 重要的事情念三遍! 她这才暗暗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握着水壶的手,在骏马匀速前进的时候不要颤抖。 然后,沐云歌骑在马背上,身体朝着楚元戟的方向微微倾斜……再靠近一点! 眼看前,她握着水壶的柔荑已经靠近了男人的唇边。 而且,能清晰感受到,楚元戟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了她的手背上。 沐云歌极力控制的手,还是颤抖了一下。 不过,她很快就稳住了,手握着水壶,更加的小心翼翼。 却不想,刹那之间。 沐云歌握着水壶的那只小手,突然一并落进男人厚实的掌心。 楚元戟的大掌,将她的小手紧紧包裹,连带着将水壶一起喂到了嘴边。 而后,男人豪气万丈的,也仰首饮了几大口温热的山泉水。 他的嘴角自始至终,都扬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沐云歌想要将小手从男人的掌心挣脱出来。 奈何对方的力气太大,她不仅没能顺利地将柔荑挣脱,反而骑坐在马背上的身体,突然之间失去了平衡…… 沐云歌的小腿,本能的夹紧了马肚子,却在下一瞬就意识到了操作失误。 因为她小腿这一夹,让突然收紧了腹的马儿也受到了惊吓。 骏马一声嘶叫,前蹄突然扬起。 “啊——” 沐云歌的身体也跟着从马背上倾斜滑落,不禁吓出一声冷汗。 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力量轻而易举攥紧了她的皓腕。 将她整个人,顺势带进了男人温暖的怀抱。 沐云歌抬头,正好撞入男人幽暗深邃的墨瞳里。 楚元戟那双鹰隼狂狷的黑眸,对上女人眼底惊慌失措的无助,微抿的薄唇扬起似笑非笑的迷人弧度。 “沐大小姐……这么快就对本王投怀送抱?看来你是已经开始后悔拒绝了本王的提亲!” 男人唇角那抹迷人的弧度,无限扩大,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沐云歌从虚惊中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与男人共乘一骑。 身体就坐在楚元胤的前面,更像是躺在男人的怀里。 此时此刻,熟悉的淡淡龙涎香飘入她的鼻底,连同男人笑谑的调侃声。 沐云歌顿时羞红了脸,她急着挣脱男人的怀抱,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方才受惊的骏马,很快就被她安抚了,沐云歌再次跃上马背,佯装镇定的瞥了眼已经笑得眉眼弯弯的男人。 定王的心情似乎看起来挺不错! 沐云歌甚至突然意识到,刚才喂水的那一幕,更像是男人精心谋划。 她泛着酡红的脸颊,瞬间变得更加熨烫,是又羞又恼。 “定王何时变得如此卑劣下流了?” 沐云歌的印象里,这样捉弄人的手段可不是定王的风格,这男人突然画风大变,着实连她也觉得意外。 面对她的指责,楚元戟眉角眼梢的笑意不但不减,反似更加愉悦。 “你骑术不精,本王救了你一回,你反倒口不择言,辱骂本王!” 男人说得虽然冠冕堂皇,可是眼角涌动的坏笑,分明让人看出就是他的阴谋。 沐云歌朱唇紧抿,不打算再与他继续争辩,冷沉下脸,骑在马背上继续往前。 见她似真的生气了,楚元戟一夹马肚,迅速追了上去。 男人醇厚的嗓音幽幽扬起,依然带着半开玩笑半打趣:“沐云歌,如果你现在真的后悔拒绝了本王的提亲,本王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沐云歌冷洌的雾眸,剐了他一记白眼。 简直就是厚颜无耻! 她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个男人还有如此聒不知耻的一面。 沐云歌一言不发,绷着脸继续前行。 如果不是为了顺利拿到天竺玉树的卖身契,说什么她也不会受男人如此羞辱。 敦不知,楚元戟的性格今日大转变,也是咬牙豁出去了。 昨晚发现女人身体不适,他就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无法对沐云歌狠下心。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楚元戟决定在哪里输的,就要在哪里赢回来! 无论如何,他都要将沐云歌娶回定王府! 在全京城百姓面前丢掉的颜面,他要亲手捡起来。 而这一趟西北之行,无疑就是楚元戟追回美人的最好时机。 所以一大清早,他就传令让杜随去帮沐云歌他们拆卸营帐,并通知女人改乘骏马,与他并肩而行。 他堂堂定王,不仅身份尊贵,还文韬武略,才貌双全。 但凡是个正常的女人,就不可能看见他这般才华横溢的男人会不动心! 可是偏偏他在沐云歌的眼睛里,看见了赤裸裸的嫌弃。 楚元戟遭到女人的白眼,不禁心中一凉。 他不仅绞尽脑汁,还厚着脸皮上演的一出大戏,这女人竟然真的无动于衷! 第184章 他心知肚明,故意装傻! 残阳如血,上接红云流霞,下连苍翠青山。 一天的舟车劳顿,穿过前面的峡谷,便就是青州的地界了。 楚元戟坚持一定要赶在天黑之前到达青州,于是赈灾的队伍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男人这一路,已经发现沐云歌吃不惯干粮冷食,天黑之前若能赶到青州,还能吃上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菜,也不至于又让她胃疼。 沐云歌并不知道男人心里的想法。 她虽然横竖看着楚元戟不顺眼,但在天黑之前赶到青州的这件事情上,却与他有共识。 如果能早点抵达青州,沐云歌也能早些见到兄长沐子胥。 也不知为何,她从骨子里对兄长竟是无比思念。 前面就是峡谷,石路狭窄,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拉成了细长的队伍。 就在他们正要穿过青州的地界时,突然听见前方的狭谷内传来打斗厮喊声。 骑在马背上为首的楚元戟,鹰眸微沉,低沉下令:“杜随,你先去看看……前面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 闻令,行军的队伍缓缓停了下来。 杜随奉命前去查看,没过一会儿,去打探消息后就折返了回来。 “回禀王爷,前方有一只商队,途经峡谷遭到了山贼打劫,方才似察觉到我们经过,那些山贼们已经逃跑了。” 这里隶属青州地界,早年前确常闻山间有匪患出没。 可自从五年前沐子胥来青州任职,他想出了以工养匪的法子,治理匪患竟然颇有成效。 这件事情更让三元及弟的少年才子,得到了陛下的赞赏。 近三年来,朝廷里几乎再也没有听说过,青州这一带有山贼打劫过路商人的事情。 楚元戟半眯起眼:“杜随,你可有和那些贼人打过照面?” 显然,男人对此事半信半疑。 倘若青州一带仍有山贼出没,就说明沐子胥欺瞒圣上,谎报功绩。 杜随如实回禀:“属下方才,也只是远远看见了贼人的背影,那些人逃得快,很快便没了人影。所幸的是商队并无人员伤亡。” 闻言,楚元戟没有再继续多问。 他坐在马背上,轻轻扯动缰绳:“传令下去,继续前行!” 沐云歌紧随男人身侧,刚才杜随的话她也全都听清了。 不过,心里却泛起疑惑。 赶路的商人多数都会走道宽人多的官道,这些商户却选择了如此僻静的山路,总觉得非同寻常。 沐云歌的目光,淡淡望向不远处,几名随商队的伙计,正在搬理货物。 大概是刚才在和山贼的争夺里,有几包货物零星散落在路道上,也正好挡住了楚元戟他们军队前行的道儿。 楚元戟一行,又只能放缓速度停了下来。 对面的商队里,有一位年长的白胡子老者,迎面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这白胡子老者向着为首的楚元戟,深深鞠了一躬:“这位官爷,我们是前往青州贩卖货品的商人,刚巧遇上山贼拦截货物,幸好有官爷们的及时出现,才让草民们躲过了这一劫。草民叩谢官爷相救之恩!” 闻声,沐云歌的视线也不由移望向他。 这白胡子老头的身形看起来有些娇小,黑白分明的眼珠骨碌碌地转,虽然举止缓慢,可是看着就是有违和感。 楚元戟面色毫无波澜,平静的嗓音扬起——“你们既然是外地商人,为何不行走官道?反而要走这种人迹罕至的小道,就不怕出什么意外吗?” 男人的鹰眸直勾勾打量着眼前的这位白胡子长者。 相较另外几个正将货物搬上马车的伙计,他看起来像是说话能做主的那个人。 楚元戟的质问一针见血,也正好说出了沐云歌心里的疑惑。 沐云歌的眼睛,更是认真的凝盯的那个白胡子老头,一瞬不瞬。 那白胡子老者,无奈地长叹一声:“官爷,如今的世道,生意也不好做呀!我们这批货本是青州的商户数月前预定的,交期就在今日,倘若要是走官道,时间根本来不及,如此一来我们不仅一文钱赚不到,反倒还要赔上一大笔钱。” 听他如此解释,倒是也不无道理。 楚元戟瞥了眼,看见商队的伙计已经将货物重新搬上了马车。 男人低沉道:“既然如此,老人家就赶紧赶路,以免耽搁了交期。” 却没想到,那白胡子老者突然开口恳求:“草民担心这一路不太平,恳请官爷能让我们跟上一程,等进了青州城,草民们就告辞。” 说话的同时,老人家微微颤颤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 他递向高头大马上的楚元戟:“这是一点小意思,还请官爷笑纳。” 楚元戟睨了眼眼皮下方递来的银票,同时皱紧了眉头:“快把银票收回去!既然是顺路,你们跟着队伍后面一起进青州便是。” 白胡子老者,一脸感恩戴德,连连道谢:“多谢官爷!” 很快,这一队商户就整理好马车,跟在了赈灾队伍的后面。 沐云歌的目光,一直跟着那老人家的身影,若有所思。 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继续朝着前方行进。 很快,他们便穿越过大峡谷,眼前已经是青州城的地界。 但是,抵达青州城约莫还有二十里地。 白胡子老头带着商队,就紧跟在军队的后面。 沐云歌几度偷睨向队伍后面的那一支商队。 她虽然一言未发,但却在暗暗观察那位白胡子老头。 那白胡子老头虽然看起来年迈又身体单薄,可似乎体力很好。 从商队跟着在队伍同行,那老头就与四周的将士们一路攀谈,态度极是热络,路上还不时地让伙计们帮将士们推车换水。 沐云歌看在眼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她正想得有些入神时,突闻楚元戟低沉的嗓音从旁侧的高头大马上传来——“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头儿,有什么好看的?” 男人目光灼灼,落在了沐云歌的身上。 虽然,沐云歌这一路都懒得搭理定王,总觉得他不怀好意。 但是,此刻男人的这句话,却突然点醒了她。 沐云歌雾眸放亮。 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何总觉得那个白胡子老头不太对劲儿了。 考虑再三,她目光瞥向男人,刻意压低了音量。 “那个白胡子老头,他的骨架体态,都不像是个六旬老人!还有他的眼珠,一点儿也不浑浊……” 说着说着,沐云歌愈发的可以断定,那位白胡子老者是乔装易容的。 她却没有想到,楚元戟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惊诧。 男人只是轻飘飘地说了句:“出门在外的商人,乔装易容也很正常。” 既然定王压根儿就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沐云歌也闭上嘴。 她决定不再给男人任何提醒。 反正,陛下派去西北赈灾的人是定王,要是路上真出了什么差池,那也是定王的责任。 又与她何关?! 似是看出来她心里生了气,楚元戟眉眼闪过一道精芒笑色。 “既然他绞尽脑汁地要跟着咱们,那咱们倒是不妨沉住气,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闻言,沐云歌的眼睛里闪烁着光亮。 她这才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早就看出了这个老头不对劲儿。 楚元戟这是要放长线钓大鱼,弄清楚这些人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就在这时,杜随骑着马,从队伍的后方追赶了上来。 只闻他压低嗓音在男人耳畔说了几句。 沐云歌好奇地望过去,虽然她没有听见杜随对男人都说了些什么。 但是她看见楚元戟的脸色黑沉了下来。 楚元戟低冷出声:“暂且不动声色,等人进了青州城,便一举将他们全都拿下!” 闻言,沐云歌大致似听明白了。 刚才她就一直未见杜随跟在身后,看样子是被楚元戟派去盯梢商队的那些人。 从楚元戟这一番话,似不难判断出,杜随应该是掌握了那些人有不良动机。 显然,定王是不想打草惊蛇。 毕竟荒郊野外,地势空旷,一旦让那些人察觉到异常,他们想要逃走也很容易。 楚元戟是打算先进青州城,再来一计瓮中捉鳖。 沐云歌的心里,也赞同男人的这个决定。 夕阳西下,苍穹仿似怒放的血莲花,云火漫天,将天际染得一片旖旎。 马蹄声,也随着日落变得越来越快。 终于赶在天黑之前,楚元戟他们进了青州城。 城门外,一袭白衣飘袂若仙。 沐子胥白衣胜雪,遥立于城门之下,俊美的五官如雕刻一般,棱角分明。 他薄唇紧抿,挺拔的鼻翼如山峰般陡悄,目光直视着马蹄扬尘的远方。 今天一早,沐子胥就得到了妹妹随定王一同赴往西北的消息,因此恭候在城门。 但是他的心中却是不快,不知为何定王要将他的胞妹带往西北苦寒之地。 远远地,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逐渐兵临城下。 沐子胥跨步到马前,双手抱拳:“下官参见定王殿下,敢问……舍妹人在何处。” 说话时,他的目光不由自主,淡淡瞥了眼定王身侧的绝色女子,眉头不由蹙得更深了几分。 虽然身在青州,可是沐子胥也听闻了胞妹恳请陛下赐和离书的事情。 如今再见到楚元戟身侧有佳人相伴,心中似是有了几分明了。 定王,也不过是以貌取人的肤浅之辈。 就在这时,男人身侧马背上的沐云歌,突然一跃而下。 兄妹久别重逢,她难掩喜悦的心情:“哥哥…… ” 沐子胥白皙俊逸的五官却极是肃然,原来心情不佳。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沐云歌绝色的容貌上,惊艳中带着不能置信的惊诧。 “你……是歌儿?” 沐子胥摇了摇头,虽然声音和身形确实像极了胞妹,可是这张脸…… 沐云歌激动地一把拽紧他的手臂,再次出声澄清:“哥,我就是歌儿。” 如假包换! 沐子胥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丑妹妹眨眼之间变成倾国倾城,连他都不敢认了! 但是那双雾瞳,是歌儿确实没错! “歌儿……” 他们兄妹二人还沉浸在久别重逢的激动中。 从斜对面的马背上,传来楚元戟刻意的低咳声: “咳咳……” 男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沐云歌紧拽着沐子胥手臂的柔荑。 当他看见沐子胥的手,激动不受控制地覆上了沐云歌的手背时,就再也忍不住,故意干咳了两声,以作暗示。 楚元戟的咳声,确实成功的引起了沐子胥兄妹二人的注意。 不过,沐子胥凝望向他的眼神,却明显透着疏冷和距离感。 “定王殿下可知,是下官向陛下举荐,让定王亲自率军前往西北赈灾平乱!” 对于陛下而言,皇子里能带兵打仗并有建树的人,楚元戟肯定是第一人! 闻言,楚元戟眯了眯眼。 前日,陛下突然让三法司停止审讯,并下旨命他戴罪立功,前往西北赈灾。 倘若不是沐子胥当着他的面亲口承认,楚元戟确实并不知道,父皇派他前往西北赈灾的事情,原来是沐子胥呈的折子! 沐子胥当年曾三兄及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才子。 由他上书的折子,必然有让陛下信服之处,陛下才会听从他的举荐。 楚元戟沉思片刻后,很快便开口道:“沐大人是想告诉本王,是你让本王从三法司脱身,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还是……想从本王这里得到什么赏赐? ” 虽然定王府曾与沐府结亲,可是他与沐睿父子之间,都并无深交。 却见,沐子胥瞥了眼沐云歌。 沐云歌心里咯噔一下。 她曾飞鸽传书,恳请兄长帮忙想办法救定王,但是这件事情她并不想让楚元戟知道。 沐子胥似是透过妹妹的眼神,看出了她的心事。 他樱红的唇角抽了抽,最终还是忍了下来,目光再投向楚元戟——“下官有个不情之请,恳请定王派人送舍妹返回京城。西北赈灾之行,有下官一路随行,定会全心全意协助定王殿下。” 青州是前往西北的必经之地,沐子胥也对西北目前的局势有所了解。 沐睿至今还下落不明,他自是不愿意让妹妹以身涉险。 楚元戟与他目光人相视,稍作沉思后,重重点下了头:“好!本王答应你!明日一早,就派人送她返回京城。” 第185章 果然是图谋不轨! 沐云歌突然听见楚元戟答应放她回京,心里有些惊诧。 以她对定王的了解,男人从来都不是好商量的人。 这家伙……该不会表面答应放她走,然后再食言,不肯将天竺玉树的卖身契交给她? 沐云歌心里暗暗琢磨,也想找机会向楚元戟问个清楚。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楚元戟下令让赈灾的队伍有序入城,驻扎一晚明日再起程。 沐云歌不经意瞥间,正好看见白胡子老头那支商队,放慢脚步拉开了与军队的距离。 看样子,白胡子老头这一行人,并没有打算进城,正要趁着楚元戟和沐子胥交涉之时,悄悄溜走。 还没等沐云歌来得及开口,她就看见以杜随为首的十几名将士突然从后面包抄出来,正好拦下了白胡子老头这一伙人。 “老人家不是要赶着进青州城交货吗?这是打算去哪儿?” 杜随冷洌低沉的嗓音传来,同时也吸引了前面的注意。 楚元戟和沐子胥的目光同时朝后望去。 沐子胥并不清楚事情原委,于是开口:“这些是什么人?为何会与定王殿下同行来到青州?” “他们伪装被山贼打劫,向本王寻求庇护,其目的……恐怕只有一番审问才能弄清楚。” 听见楚元戟的话,沐云歌雾眸微敛,原来这男人从头开始,就察觉到了这支商队有问题,他留着这些人与队伍随行,就是要弄清楚他们的真正目的。 那白胡子老头似也没有料到,这个时候竟然会有人注意到他们。 他眉眼一挑,故作镇定的呵笑两声:“老夫突然发现,银袋好像掉在了路上…” 却不想,杜随箭步朝前,长臂倏地一勾,便精准无误地扯出了白胡子老头的银袋。 他扬起手在半空中晃了晃,幽幽问:“老人家要找的,莫非就是这只银袋?” 那白胡子老头脸上的笑容,也在瞬间敛尽,眸底露出一抹凶光。 只见杜随挥手,一声令下:“仔细检查每一辆马车,把他们往里面藏的东西全都找出来。” 这下子,以白胡子老头为首的几人,脸色全部骤变。 他们面面相觑,白胡子老头一记眼神,其余人似是全都在瞬间回过意来,齐齐点头。 画面落入杜随眼底,也能察觉到他们肯定会有动作,绝不可能束手就擒! “把他们全都抓起来,带回去好好审讯。” 杜随一挥手,手下的将士们正要冲上前…… 白胡子老头和他手下的几名伙计,就像变戏法似的,每个人的手里突然都多了一把火油绳。 只见他们全体一划拉,火油绳哗地一下子就都点燃了。 坐在马背上的楚元戟,忽闻大喝一声:“不好! 把他们拦下……” 男人似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沐云歌此时也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刚才似听见杜随说,这支商队在沿路的途中,借着机会悄悄往装有粮药的马车里藏了东西。 虽然还没弄清楚他们往马车时藏了什么,但看见他们此刻的举动,也不禁油升起警戒之心。 与此同时,奉命搜查马车的士兵从马车里搜出了自制火雷。 “王爷,有火雷!” 杜随带着将士,敏锐出手:“拦下他们!” 商队的那几名伙计,正想用手中的火油绳袭击装有粮药的马车,就被杜随和一众士兵堵截。 可是,任谁也没有料到,白胡子老头突然腾空而起,身轻如燕,快如闪电。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身形单薄的乔装老头儿,竟然有如此身手。 只见白胡子老头手里的火油绳,仿若红光劈落,每一下都落在装满粮草的马车上。 楚元戟骑着马飞奔而去,同时大声提醒:“全都趴下!” 临近马车的将士听到命令,迅速做出了防护。 就在这时,传出轰的一声巨响。 火红的光将接连几辆马车毁得精光,强烈的冲击波,将不少士兵震到数十丈开外。 刹那,火光夹杂着血光,在城门外蔓延。 那白胡子老头也深受其害,半边身体鲜血淋漓,受了重伤。 他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却没想到,受了重伤的白胡子老头到了这会儿,还倔强地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他高高扬起火油绳,似打算拼着最后一股劲儿,想要毁掉剩下来的粮药马车。 趁着眼前硝烟弥漫,一片混乱之际。 浑身血淋淋的白胡子老头,瞄准离他最近的几辆马车,手中的油火绳用力地扔了出去,他的任务就是想办法毁掉定王从京城带出的这些粮药物资。 就算是豁出性命,他也得完成任务。 火油绳的红光,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眼看着就要在弥漫硝烟的掩护下,精准无误的落到最后几辆马车的正中间。 只要引爆一辆马车,周围几辆装满粮药的马车,就无一能够幸免。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一道银光残影暴掠而过,在空中紧紧握住了熊熊燃烧的那支火油绳。 楚元戟漆黑如墨的鹰眸,冘如一潭死水般寂沉。 他仿若感觉不到火绳的疼痛,那一团火油绳在他的掌心,被碾成了粉沫,随风散去。 “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楚元戟的脸色铁青一片,煞气滔天,令人灵魂俱颤。 他的手里,瞬间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刀,架在了白胡子老头的脖子上。 男人的另一只手,顺势扯下了白胡子老头的假胡须,露出了一张白皙俊俏的年轻面孔。 乔装成白胡子老头的年轻男子,神色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既然落在定王手里,在下只求死得痛快点!” 楚元戟眼底充斥着嗜血的光,直勾勾的瞪着他: “想死?可没这么容易……” 毁了这么多粮药,就算是将这群人千刀万剐,也死不足惜! 眼前的年轻男子不寒而栗。 定王的眼神,仿若地狱而来,还未动利刃,就已经让人感觉到了生不如死的恐惧。 与其等着受折磨,他不如将心一横,用力咬碎后牙。 楚元戟眼疾手快,一把紧紧握住他的下巴。 可最终还是晚了一步,那肤白俊秀的年轻男子,脸色瞬间乌紫发青,剧毒已经蔓延扩散,浸透他的四肢百骸。 “该死!” 楚元戟懊恼的低咒一声,传令下去:“将其余几人好生看押,留着性命回去审问。” 杜随领命,率几名士兵迅速拔了其余几人的后牙藏的剧毒,并搜遍全身,这才将人五花大绑了押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这一番闹腾,打乱了楚元戟原有的计划。 粮药损失过半,就算到了西北灾区,仅凭剩下的这些粮食和草药,怕是也很难解决燃眉之急。 天色渐暗,城门的硝烟还未散尽。 看着士兵们拖着疲乏的身子,还没能吃上一口热乎的晚饭。 楚元戟当机立断:“整装进城,其余的事情等进城后再作商议。” 当晚,所有将士便在青州城安顿了下来。 沐子胥安排了热气腾腾的丰盛食物,让将士们填饱肚子,好生休整一晚。 沐云歌注意到,当天的晚饭楚元戟几乎没动筷子,看起来心事重重。 男人很快就离开了餐桌。 沐云歌见状,轻声交代天竺玉树:“你们慢慢吃,我去去就了回。” 楚元戟刚走出门没几步,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沐大小姐?你找本王有事儿?” 楚元戟神色平静无波,少了进青州城之间一路上的玩谑。 沐云歌能感觉到,他心里有事! 无疑,男人的心事肯定和今日在城外被烧毁的粮草有关。 她清了清嗓子,心里的话还是要向男人问清楚: “定王为何突然决定,明日要送我返京。” 楚元戟眯眼直勾勾凝着她:“你兄长说得没错,这一路前去西北道路凶险,你一个女儿家,还是回京城呆着比较安全。” 男人的态度突然急剧转变,着实让沐云歌有些捉摸不透。 “定王突然改变主意,我怎知道你究竟安的什么心?莫不是……你又想耍赖,反悔答应要将天竺和玉树的卖身契作为交换?” 沐云歌开门见山,直接说出了自己心中猜忌。 楚元戟仿若镶嵌着日月星辰般明亮的墨眸,晕染上一层轻秋愁。 “本王在你的心里,品性何时变得如此恶劣不堪?歌儿,我答应过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以前是,现在亦是。” 他眼瞳里蕴藏的淡淡忧郁,仿似磐石重重落在沐云歌的心上。 有那么一瞬,压得她心口微堵,有些喘不上气来。 似是为了让她安心,楚元戟醇厚的嗓音再度低沉扬起:“明日一早,本王就派人送你返回京城,天竺玉树那两个丫鬟的卖身契,等本王返京之时,定会亲手交还到你的手里。” 说完,没有再给沐云歌开口说话的机会,男人已经大步流星的离去。 沐云歌怔愣的站在原地,凝盯着男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幕里。 如果她没有猜错,楚元戟应该是亲自去审讯假冒商队的那几个人了。 虽然粮草和药物损失过半,但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动赈灾物资的主意?楚元戟必须要把人挖出来! 沐云歌心里也不禁揣摩,假冒商队的这些人究竟是谁派来的?假扮成白胡子老者的年轻男子已经死了,只希望线索不要因此断掉。 “大小姐,我们明日就要走了,是不是要把行李收拾出来?” 天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沐云歌的思绪。 她回过头,黑白分明的眸子微沉:“暂时先放在马车上,等我见过兄长再做决定。” 听了大小姐的话,天竺神色微怔。 沐公子不是已经与定王达成共识,明日就要送大小姐返京了吗? 为什么大小姐的语气神色,听起来多了几分不确定? 返京的事情莫非又有了变数? 沐云歌重新回到了偏堂的餐桌前,一袭白衣翩翩的沐子胥,依然慢条斯理的坐在原位吃着饭。 仿若每个人起起坐坐,来来去去,都和他没有关系似的。 “哥……” “你吃了两口就追定王去了,肚子应该还饿着?趁饭菜都还是热的,赶紧再吃一点。” 沐子胥语气温柔缓慢,淡淡打断了她的话。 沐云歌压根儿就没有胃口,她在兄长身边的位置坐下,一本正经的开口问:“哥,你能想办法在最短的时间调到粮食和草药吗?” 她心里也十分清楚,这些赈灾的物资如果短缺,就算楚元戟他们能顺利如期的赶到疫区,结果肯定也是不尽人意。 闻言,沐子胥缓缓放下碗筷,神色看起来并不意外。 他只字不提粮草和药物的事情,而是反问沐云歌:“你的心里既然放不下定王,为何执意向陛下请旨和离?” 以前的沐云歌,是京城第一丑女,沐子胥也担心她嫁入定王府,并不能得定王真心,终有一日会被新人取代。 可如今他才知晓,这个妹妹生有如此倾城美貌。 而且从沐云歌飞鸽传书向他求援,到今日担心赈灾物资,种种迹象皆能看出,楚元戟在她心里的地位。 沐云歌被兄长的提问,问得面色怔愣,紧接着熨烫得红了脸。 “看来哥哥是误会了……我并非关心定王,而是心系疫区百姓,少了近半的赈灾粮草,就算赶到了疫区,怕是也无法一解燃眉之急。” 沐子胥依然只是静静地凝盯着她,嘴角微微勾扬:“你用不着面红耳赤,为兄相信你便是。不过,你说的粮草和药物,只怕想要在一夜之间筹集到并非易事,我已经派人去准备了……” 也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大人,城内所有治疗疫情的草药,全都被人购买一空,属下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去了临城!” 沐子胥和沐云歌的神色同时暗了下来。 如果青州城的药铺买不到,就算是快马加鞭赶去临城,恐怕也只会扑个空。 这一切,根本就是有人提前设下的阴谋。 “那粮食呢?” 沐云歌急切出声,倘若粮食还能凑得出来,药物的事情她还能有办法解决。 第186章 换皮换心,变了个人! 听见沐云歌询问筹集粮草的事情,前来通传的侍卫,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沐子胥摆了摆手,示意侍卫先行退下。 他眸光凝重,面色却依然淡定如初:“这几年旱涝天灾,粮食收成不佳,老百姓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哪能还有余粮?” 听到这儿,沐云歌的心都凉了半截,倘若药物缺失,她还能从实验室里想办法。 可若是粮食短缺,她也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沐子胥温和沉稳的声音再度传来:“不过,为了以防粮荒,每年秋季收成的时候,我都习惯备百车粮食入库,来年再以新粮换旧粮,以备不时之需。如果从中拔出三分之一的粮食赈灾抗疫,应该问题不大。” 闻言,沐云歌又惊又喜。 她一把攥住兄长的胳膊:“难怪大家背地里都夸哥哥是京城第一才子,年少三元及第,还将青州治理得井井有条。你这个储粮的好习惯,这次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沐子胥温润的眉峰上挑,语气多了几分玩味:“究竟是帮了谁的大忙?” 他这一句反问,让沐云歌嘴角的笑容瞬间僵滞。 沐云歌似是很快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很容易遭到兄长误会。 她不自然地轻咳了两声,逐渐沉稳下来:“当然是帮了哥哥自己的大忙。别忘了……是你向陛下举荐,让定王前往西北赈灾,倘若赈灾之事出了任何差池,哥哥自然也难逃其咎。” 见她说得头头是道,沐子胥清俊的嘴角微微扬起笑。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牙尖嘴利了? 我看你不仅换了一张皮,还换了一颗心,是整个人都变了。” 沐子胥当年主动恳请陛下派他外驻青州,其实也有远离朝堂党派之争的用意。 如果不是亲妹妹写信向他求援,他又怎么会给自己找麻烦? 不论是和定王扯上关系,还是招惹到幕后想要陷害定王的人,对沐子胥而言都没有好处。 沐云歌心里也明白,这次是她将兄长拖下了水。 她凝神正色,突然开口:“哥,我决定和你们一起去西北。” 一来,只有她能够解决医药短缺的麻烦,就算沐子胥能解决粮食的缺口,没有足够的药物,他们到了西北依然会面临麻烦。 二来,沐睿是在西北失去联络,沐云歌也想帮兄长分担,一起寻找爹爹的下落。 沐子胥闻言,当下就变了脸:“简直是胡闹!你知道西北是什么地方?就算皇亲国戚进了那地界,也未必能完好无缺地走出来。你一个姑娘家,跟去凑什么热闹?” 他请旨与定王殿下同行,其实就是为了亲自前往西北去寻找沐睿的下落。 但前往西北的路途艰险,有他一人冒险就足够了,绝不想再搭上亲妹妹。 所以,当听见沐云歌执意要前往西北,沐子胥顿时就沉不住气了。 他目光如炬,又接连着道:“你老实说,究竟是不是为了定王殿下?我就应该想到……你为了他飞鸽传书给我,和离之事就定然没有这么简单!” 面对兄长的灼灼目光,沐云歌的面色依然冷静淡定。 “西北疫情泛滥,民不聊生,云歌只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解百姓之忧愁。绝不像哥哥猜想的那样, 第187章 强吻,欺人太甚! 沐云歌心平气和,对兄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哥哥,西北疫情泛滥,民不聊生,云歌只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绝不是哥哥猜想的那样。” 当初,她向陛下请旨赐和离书,就与楚元戟再无瓜葛。 此刻她确是真心实意地为疫区百姓感到担忧。 沐子胥从她清澈的眼神里,看见了她的诚挚真心。 不过,他依然还是皱紧了眉头,坚持自己的态度。 “歌儿,你不过是个姑娘家,就算到了疫区,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反而会让哥哥为你分心。” 沐子胥此行,除了要协助定王抗疫赈灾,还有寻找沐睿下落的重任。 如果有沐云歌同行,他担心自己会无暇顾及到胞妹的安全。 沐云歌从兄长的眼睛里,似读懂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思。 “有件事情,或许说出来很难令人置信,但云歌还是想向兄长坦白。兄长离开京城的这几年,云歌因机缘巧合,学得了一身医术,定王的眼睛就是我医好的。倘若兄长不信,可以去问他。” 谁都知道定王的眼睛,当初是连宫中御医也束手无策的。 如果定王的眼睛,当真是沐云歌医治好的,那也就意味着她的医术比宫中御医要更高一筹。 这个消息,确实令沐子胥惊呆了。 京城里曾有流言传到青州,说沐云歌懂得妖蛊之术。 这些话虽然传到沐子胥的耳朵里,但他是从小看着沐云歌长大的,他清楚妹妹虽然面容丑陋,但却是个朴实淳厚的姑娘,绝不可能懂得什么旁门左道的妖术。 可这次见面,沐子胥确实心有疑惑。 他眼前的亲妹妹,性情与以前相比大有不同,眼睛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人也变得很有主意,绝不再是当初那个任人摆布使唤的歌儿。 还有她的这张面容,更是与以前判若两人。 沐云歌似是为了证明自己,又接着道——“我的这张脸,以前是因为患有严重的毛囊炎,不过现在已经被我自己医治好的。上次在栖霞山与兄长匆匆一面,所以没能来得及告之兄长此事。以我的医术,去了疫区一定能帮得上忙。” 她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沐子胥。 其实他上次在栖霞山见到沐云歌时,就察觉到了些许异样,妹妹一直以轻纱掩面,未以面目相见。 只是,因为当时沐子胥的心里,还牵挂着搭救沐睿的事情。 所以,他也就一时疏忽,并未多加留意。 沐子胥依然不能置信的盯着沐云歌,眼睛里除了惊诧,更多的是惊喜。 没有想到短短几年的时间,最让他放心不下的妹妹,竟能脱胎换骨,焕然一新。 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唯唯诺诺、受人欺负的小姑娘,竟然还敢在陛下面前请旨和离。 就在这时,沐云歌的声音再度传来:“哥哥,这次西北疫情,你虽然解决了粮食短缺的问题,可今日损失的不仅仅是粮食,还有不少药物。如果哥哥能答应让云歌一同前往,我必然能为哥哥分忧。” 闻言,沐子胥的眸色也逐渐变得更加沉稳深邃,若有所思。 因为沐云歌的这番话,正好一针见血,戳中了他的心事。 此番前往西北,是他主动向陛下推荐了定王,而且还主动请缨同行,倘若不能顺利完成陛下交托的任务,恐怕到头来会惹祸上身。 沐子胥犹豫再三:“等派去临城收购草药的人回来,此事再做商议!” 他终究还是没能一口答应沐云歌的请求。 西北的情势复杂多变,若非万不得已,沐子胥还是绝不愿意让自己的亲妹妹以身涉险。 见兄长心意已绝,沐云歌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再多说也是无益。 不过,如果她猜测得没错,这次炸毁粮食药草的幕后之人,就是刻意要加害楚元戟。 在青州城,治疗疫情的药草都被购置一空。 就算是到了临城,希望定然也是十分渺茫。 “好!那我们就先等消息,然后再做商议。” 沐云歌重重点下头,不再为此事与兄长争辩。 但她和沐子胥都心知肚明,想要顺利解决西北疫情,最终肯定没有其它选择。 月清疏影,夜色沉沉。 沐云歌在房间迟迟不能入睡。 她等了一晚上,也没有等来沐子胥的消息。 沐云歌犹豫不决,虽然天色已晚,但她还是想亲自去一趟兄长那边,询问草药的事情可有消息传来。 却不巧,就在她前脚迈出房门,就看见了长廊另一边迎面而来的杜随。 杜随明显是来找她的。 “王爷让属下前来传话,明日一早就派人送沐大小姐回京。” 沐云歌雾眸微惊,难道是她猜错了? 她急切询问:“杜侍卫可知道,药物紧缺的麻烦现在可是已经解决了?” 闻言,杜随面露难色。 他摇了摇头,回答道:“沐大人和王爷还在派人继续向临城求援,不过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怕是希望渺茫。” 原来药草短缺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那沐云歌现在,也就没有安心离开的理由。 她秀眉微蹙,问:“王爷现在人在哪儿?” 沐云歌对楚元戟也有几分了解,草药紧缺的麻烦没有解决,男人肯定是无法安睡的。 果不其后,如她所料。 杜随吱吱唔唔:“王爷在后院……赏月!” 王爷每次心情极其糟糕的时候,就会做一些看起来不太正常的风雅之事。 譬如……今晚赏月! 杜随的话才刚落音,沐云歌就已经疾步离去。 夜色渐浓,黑幕的月色仿若银白莲花,绽放着圣洁的光芒。 皎洁的月色下,沐云歌一眼就看见,后院那棵大槐树下的石桌石凳前,楚元戟高大挺拔的熟悉身影。 男人负手而立,仰望着夜空。 那双如子夜般深邃迷人的鹰眸,在暗夜里尤为慑人。 楚元戟似是听见了脚步声,缓缓回眸:“你这么晚不睡觉,有事找本王?” 沐云歌开门见山:“明日,我要随同定王与兄长一同前往西北疫区。” 瞬间,万籁俱静,天地无声。 楚元戟眯着双眼,那双慵懒矜贵的眸,直勾勾着的盯着莲步款款而来的娇俏身影。 他就这样静静地凝盯着,站立在自己面前的精致容颜,薄唇轻启:“当初是本王逼你一同前往西北,可现在本王要送你返京,你却执意不肯走,究竟有何用意?” 虽然,先前是楚元戟以天竺玉树的卖身契相胁,逼迫沐云歌同行。 可是就在今天,男人心里突然之间就改变了主意。 其一,是因为沐子胥对他提出的恳求,作为沐子胥救他于水火的回报,楚元戟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其次,或许和今日突如其来的危机有关。 楚元戟也意识到,前往西北的这一路,远不止疫情这么简单,更有人想借此机会加害于他。 今天只是炸了粮食和药物,明日也许就是想取他的颈上人头。 这一切,朝夕之间,变化无常。 所以,楚元戟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决定派人送沐云歌回京。 这个小女人跟在他身边,只会让她深陷险境。 沐云歌面对男人的灼灼目光,面色镇定而冷静,依然就事论事:“定王,抗疫赈灾的粮食和药物,今日损失至少过半的,虽然青州城里能补给一些粮食,可是药物的短缺也是个大麻烦。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就算你们赶到疫区,也不可能完成陛下交托的任务。只有我……能用极少的药物,帮你们解决疫情的难题。” 她眼睛里闪烁的自信光芒,就像是在告诉男人,这个时候他只能相信她! 楚元戟英俊的面容看着毫无波澜。 他厚实的手掌,却突然一把拽紧她的皓腕,稍一用力将她拉近。 “歌儿,你这是在担心本王?” 沐云歌轻而易举就被男人圈入怀中,完全没有逃避的机会。 两个人的身体,在瞬间贴合在一起。 楚元戟低垂着头,鼻尖触到女人的额头,温热的气息喷洒而下。 如此近的距离,直让沐云歌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双手紧紧抵住楚元戟的胸口,心跳咚咚,清晰可闻。 沐云歌佯装淡定,微仰起小脸正要向男人怒斥他的无耻之举。 却不想,就在她仰面迎向男人低垂的俊颜那一瞬…… 楚元戟性感的薄唇,突然倾覆而下,薄唇狠狠地覆上了她的唇瓣。 刹那间,沐云歌的大脑有片刻的空白,胸腔里的小心脏,仿若十几只小鹿乱撞。 楚元戟的唇覆下的那一瞬,脑子仿佛炸裂一般。 这个小女人柔软的唇瓣,香甜得令他失神,吻也变得愈发的狂野炙热。 他覆握在沐云歌纤腰上的那只宽厚手掌,更是灼烈的几乎快要燃烧起来。 夜幕的院子里,空气和风都弥漫着浓郁的暧昧气息。 沐云歌被吻得天旋地转,脑子也嗡嗡作响。 她能清楚感觉到,这一刻心脏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从脸颊到指缝,烫红的几乎染上一层血色。 男人的薄唇从覆压而下,眼看着变得愈来愈肆无忌惮,舌头轻而易举撬开她的贝齿…… 简直就是越来越无耻,就快要没有底线! 沐云歌的脑子猛然清醒过来。 她突然用力,一把狠狠地推开了楚元戟的胸膛。 那张娇艳欲滴的唇,在男人狂野的强吻下,红肿微薰,仿若摇曳绽放的海棠花儿一般迷人。 沐云歌又羞又恼:“楚元戟,你……欺人太甚! ” 她几乎连想也未想,抬起手来,就朝着男人甩出去。 啪——一记响亮的巴掌声扬起。 瞬间,楚元戟英俊的左边脸颊,印上五道红色指印。 从指印不难看出,沐云歌这一巴掌的力道之大。 楚元戟鹰眸微暗,怔了怔。 这一刻,就连沐云歌自己也傻了眼。 她向来都是一个有素质有修养的人,倘若刚才不是被男人色欲薰心给逼急了,她是绝不可能动手打人的!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楚元戟的眸光暗沉,抬手摸了摸左脸,眼睛依然死死地盯着沐云歌。 好一会儿,醇厚沙哑的声音才缓缓扬起——“歌儿可知……你是这天底下第一个动手打本王的人,就算是父皇母妃,也从不曾动手打过本王。” 前两日,他被沐云歌咬伤的舌头,到现在还没有痊愈。 今日,他就又挨了女人一记巴掌。 堂堂定王殿下,隔三岔五的被一个女人欺负,传出去肯定会成为笑柄。 楚元戟的脸色虽然阴沉,但是嗓音却极是平缓,让人听不出一丝情绪。 此时此刻,若说沐云歌的心里完全不慌都是假的。 不过,沐云歌心里也十分清楚,就算心底发慌,气势上也绝不能表露出来。 所以,她故作淡定,不留痕迹的后退两步,刻意拉开了与男人之间的距离。 沐云歌清澈的雾眸,依然冷冷地瞪着楚元戟。 “都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本小姐打的就是你这样的轻薄之徒,倘若定王下次再敢无礼,可就不止打一巴掌这么简单……” 定王殿下轻薄民女,若要论起刑法,这一巴掌算是轻的了。 沐云歌原本以为,自己强硬的态度,会让定王有所收敛,知难而退。 却不想,楚元戟幽暗的鹰眸深处,神色似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他摸着左脸的手缓缓松开,脚步向前缓缓移动。 沐云歌看见男人又朝着自己靠近,心口微紧。 却还没有等她的脚步来得及再朝后退,就看见楚元戟的长臂一勾,手掌便握住了她的柔荑。 “本王还真的就要试试,下次怎么个不简单…… ” 楚元戟的身体突然前倾,还印着五道指印的俊脸突然就又凑到了沐云歌的眼前。 他性感的薄唇微微勾扬,似笑非笑,多了几分玩味的浅意。 沐云歌的呼吸一窒,男人突如其来的挑衅调侃,令她措不及防。 她的眼睛里明显闪过慌乱,惊慌失措的用力将柔荑从男人的掌心挣脱,逞强的丢下一句:“今日我便不与你计较……” 丢下这句,沐云歌迅速转身,一溜小跑的消失在夜幕里。 楚元戟那双漆黑的墨瞳,依然直勾勾地盯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 男人岑薄的唇角微微上扬,握过女人柔荑的厚实手掌,再度落到左边的脸颊上。 脸颊上的火辣的痛感,似在瞬间就荡然无存了。 第188章 定王献殷勤! 爬山虎的藤蔓笼罩着高墙,青石小道的拐角处,月光映照着一道修长清瘦的身影。 沐云歌从院子里匆匆离开,刚走到拐角处就撞上了沐子胥。 “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面色骤变,从兄长斜倚靠在墙边的慵懒姿态,应该是有一会儿了。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刚才在院子里的画面,沐子胥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想到这儿,沐云歌微热的脸颊更加滚烫,就像熟透的红苹果。 沐子胥的神色,看起来倒是十分淡定自若。 他静静地凝盯着沐云歌的脸,温声反问:“歌儿现在可有改变主意?你当真确定明日还要跟着我们出发前往西北?” 虽然他只字未提刚才看见的画面,但这句问话却透着显而易见的试探。 沐子胥看得出,妹妹和定王虽然和离,但之间还流窜着千丝万缕的牵连。 男女情爱之事,他不懂,也不想过多干预,还是让当事人自己做决定。 沐云歌此刻的决定,同样也表明了她的态度。 “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沐云歌从兄长的眼神里,清楚察觉到了他的试探,如果她现在依然坚持要与他们同行前往西北,只会让兄长更加坚信,她是为了定王! 她面露难色,有些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刚才的画面。 不过,沐云歌很快便挥去了脑子里的顾忌,身正不怕影子斜,她心系的是百姓苍生,又何需左右避嫌? “哥,我已经决定,明日跟随你们一起前往西北。” 沐云歌斩钉截铁,清澈澄净的雾眸不再闪躲,落落大方的对视上兄长注视的眼神。 同样,沐子胥什么话也没有多问。 他淡淡点头,极其温和平静地应了声:“好!” 沐子胥说完,突然抬手,动作极其轻柔地揉了揉沐云歌的头:“时辰不早了,赶紧回屋歇了,明日一早就得赶路。” 沐云歌的记忆里,哥哥极少对她有如此亲昵的举动。 她一时怔愣,有些恍惚地点了点头。 再回神,沐子胥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夜幕中。 这一夜,沐云歌辗转难眠。 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闪过院子里激吻的画面。 属于男人身上独有的淡淡龙涎香,连同湿热的触感,在她的脑海里是那么清晰生动,让沐云歌不同一阵心悸。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完全无法入眠。 沐云歌呀沐云歌,你可真没出息! 不过只是一个吻,怎么就搅得你心湖荡漾,夜不能寐?! 就当自己倒霉,被疯狗咬了一口! 她就这样自我宽慰,好不容易才辗转入睡。 翌日清晨,沐云歌今日穿了一身红衣劲装,英姿飒爽,顾盼生姿。 天竺玉树收拾好行李装上了马车,以为今日就要和大小姐一起折返回京城。 沐云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今日定王会派人护送你们回京,等回到沐府记得帮我转告我娘,就说我已经顺利与兄长会面,等有了爹的下落,再传书信给她。” 闻言,天竺玉树面色皆是一愣。 天竺很快就反应过来:“奴婢要跟在大小姐身边,等到了疫区,奴婢也能帮得上忙。” 她跟在沐云歌身边的这几个月,不仅学会了护理伤患,也看见了大小姐诡异又精湛的医术,更是铁了心的要跟在大小姐身边好好学习。 玉树也连声附和:“大小姐若要留下,奴婢也不走。和我和天竺留在大小姐身边,你行医济事也能更方便。” 她话中隐藏的暗示,也只有她们主仆三个听得明白。 沐云歌那间实验室的秘密,只有天竺玉树知道。 这两个小丫鬟留在她身边,不仅能帮上忙,还能帮忙打掩护。 沐云歌并不是不想留下她们两儿,而是考虑到西北的局势凶险,不想让天竺玉树跟着自己吃苦。 似是猜到了她的心思,天竺玉树齐齐上前,一人拽着她的一只纤臂,杏眸巴巴地望着她。 “大小姐,奴婢们只想跟着你。” 沐云歌身边确实也需要有人照应,再见这两个丫头眼巴巴的楚楚模样,犹豫再三,点下了头。 “既然你们执意要跟着,就随了你们。不过到了西北,一切都要服从指令。” 两个小丫鬟顿时眉舒眼笑,点头如捣蒜。 浩浩荡荡的队伍,整装待发。 沐云歌与兄长沐子胥,骑着高头大马,并肩而立。 沐子胥的目光,不由侧望向身边的红衣女郎,如墨渲染的发丝,在太阳的辉芒下映射出明媚的光亮,如同她明媚动人的面容,甚是好看。 “看来为兄不在京城的这几年,歌儿的变化真的很大……” 他意味深长,凝视着沐云歌的眼睛流露出欣慰的暖色,却也生出几分疑惑。 沐云歌笑而不语。 她知道沐子胥心中生疑,她不论怎样回答,只会言多必失。 就在这时,楚元戟检查完军队装备,骏马驰骋,来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当看见沐云歌也在,鹰眸微划过一抹复杂异色。 楚元戟的目光,转望向沐子胥:“沐大人这是改变主意了?” 沐子胥双手抱拳,恭敬应答:“歌儿精通医术,既然她执意要前往疫区尽一份绵薄之力,下官也不便再三阻挠。这一路上,下官自会竭尽全力,保护她的安危。” 他说到最后那句时,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楚元戟,虽然语气平静温和,眼神里却透着无法言喻的深邃。 更像是在提醒定王,我的妹妹我负责! 楚元戟漆黑的瞳渐渐半眯,幽幽应:“沐大人见外了!既然沐大小姐执意要随军前往疫区尽绵薄之力,那保护她的安全,也是本王分内的事儿。” 男人说话的同时,眼神看似漫不经意地移落到沐云歌的身上,眼睛里漾起若有若无的浅笑,仿如三月桃花,灼灼其华。 沐云歌神色清冷,刻意无视男人投来的目光。 “时辰不早,我们出发!” 说罢,她一马当先,率先走在了前面。 沐子胥沉默未语,却也扯了把缰绳,很快跟了上去。 楚元戟半眯的狭眸凝着女人和沐子胥的背影,低沉道:“传令下去,出发!” 他手中的缰绳收紧,长腿轻夹了下马肚子,潇洒地纵身追了上去。 远远望去,映着朝阳霞光,一袭火红的倩影两侧,有一黑一白两道高大身影相随,俊美无双。 跨过青山绿水,一路往西。 浩浩荡荡的队伍又赶了几日的路程,也距离青州城越来越远。 再越过前面燕州和黎州两座城池,就将进入西北边境。 西北疫情泛滥,为了能够早一点将粮食和药草送到疫区,他们自从青州离开后,路上未敢有半刻耽搁,所有人都是干粮充饥,没吃过一口热乎饭。 荒野郊外,前面出现一间木棚搭建的面馆。 炊烟四起,炖肉的香味在空气里弥散开来。 几天都没有沾到一丝油腥味儿的所有将士,闻到香味儿都不禁咽了咽口水。 沐云歌的肚子更是不争气地发出了咕咕声。 与女人并肩齐驱的两个男人,眸色各异。 还未等沐子胥来得及开口,楚元戟就已经抬起手,示意队伍停下来。 “传令下去,停下来补充点食物和水,短暂休整后再出发。” 男人紧接着瞥向杜随:“你去和面馆老板商量,只要他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让每个士兵都能吃上一碗沾点肉腥的面食,本王给他开双倍的价钱。” 杜随领命上前,很快便和面馆老板达成交易,虽然面馆里人手不够,但士兵里随便就能挑出十个八个来帮忙煮面。 楚元戟一撩衣摆,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他回头看了一眼依然还坐在马背上的沐云歌,朝她伸出手:“还愣着做什么?想要吃炖肉面自己煮… …” 沐云歌瞅了眼长长的队伍,就算铺子里的食材够,老板也只有一双手,确实忙不过来。 她再瞥了眼楚元戟主动示好的大掌,选择了直接忽视。 纤盈的娇躯从马背上跃下,同时回头望向沐子胥:“哥,我也帮你煮一碗。” “我不饿,你多吃一点。” 沐子胥温文尔雅地冲她浅笑盈盈,依然坐在马背上纹丝未动。 其实,他前几天就发现了,沐云歌因为吃不惯干粮,悄悄地在喝治疗胃痛的药。 沐子胥没有想到,这丫头为了跟着他们去西北抗疫赈灾,一路上吃苦也闷不吱声。 这一点,倒是让人心底油升起几分钦佩。 沐云歌前脚进面馆,楚元戟后脚也跟了进去。 还没等女人动手,就看见养尊处优的定王殿下,抢先一步撸起袖子捞了一把干面下锅。 “煮面这种事情……本王最在行!歌儿你坐着休息,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吃上炖肉面。” 楚元戟冲她咧嘴笑。 沐云歌朱唇微抿,冷冷应:“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劳定王殿下费心。” 自从青州城出发的这一路上,定王没少对她献殷勤,但她的态度始终保持着冷漠疏远。 而楚元戟也同样执着,这一路无论遭到了沐云歌多少冷眼,他都视若无睹。 第189章 暗箭难防! 荒郊野外的这间小面馆,生意一下子就红火热闹了起来。 沐云歌捞起锅里的面条,娴熟地分装到几只碗中。 她再拎着长把汤勺,从炖肉锅里舀了些炖肉和卤汁。 这卤料可真香啊! 能在这郊野之地开面馆做长久买卖,若是没有点真本事,这生意肯定是维持不下去的。 难怪面馆的招牌上,赫然写着:十年老店,祖传秘方! 沐云歌在将炖肉汤汁浇淋到面碗之前,忍不住划过鼻尖深深嗅了下。 她平日里就对制作美食有着浓厚的兴趣。 上次在薛家的避暑山庄,沐云歌就特意向薛老夫人请教了黯然销魂粉的配料。 这次遇上这么香的炖料,她也忍不住好奇。 不过,人家的招牌上清楚写着祖传秘方,自是不会轻易地传给外人。 沐云歌深嗅一下汤料的香味,揣摩里面都放了些什么香料。 她的嗅觉向来敏锐,未费吹灰之力便能猜出十余味香料的名字:花椒皮、桂皮、陈皮、小茴香、孜然、砂仁、豆蔻、草果、丁香、三萘、白芷、高良姜… … 不过,当一股熟悉的味道窜入鼻底时,沐云歌的眸底微划过一道异色。 她握着汤勺的手,也突然微滞在半空。 在这锅炖肉的汤料里,她清晰地闻到了一股子巴豆的味道。 沐云歌紧张地抬头望去,此时此刻,已经有很多将士都一碗肉面下肚,有些人甚至将面碗里的肉汤也喝了个底朝天。 她再不动声色地扫向四周荒野,只觉杀机四伏,危险的气息变得浓郁。 这个时候,沐云歌也顾不得与楚元戟之间的嫌隙。 她暗暗攥了把紧跟在自己身侧的男人,嗓音压得极低:“楚元戟,恐怕就要大事不妙!” 楚元戟一直跟在女人身侧,她细微的神色变化,也分毫不差的落入了他的眼底。 他刚才有注意到,沐云歌垂涎欲滴地深嗅了下香料,紧接着眸色涌动,闪过异色。 那时,男人就隐约察觉到了有异。 这时,他听清了沐云歌暗中提醒的话,亦不留痕迹地扫了眼外面四周。 “你与本王到旁再做商议……” 楚元戟突然一把拽着沐云歌,动作极是亲昵,将她抵到面馆的棚角。 落入旁人眼里的画面,更像是定王和沐大小姐卿卿我我,暧昧纠缠。 楚元戟将沐云歌逼到角落。 他整个人要高出女人一个头,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的小脸:“你是有什么发现?” 沐云歌的雾瞳微微紧缩。 如此近的距离,仿佛只要男人的头再俯低一点,薄唇就又落上她的唇。 沐云歌的脑子瞬间有些混沌,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楚元戟还在等着她的回答,定了定神,很快捋清了思绪——“炖肉料里放了巴豆,食用后会让人腹泻乏力,眼下将士们已经有不少人食用下去,这恐怕是有人故意设下的陷阱……” 闻言,楚元戟漆黑如墨的眸子缩紧:“这件事是本王的疏忽……” 这家面馆他以前也曾吃过好几回,从未有异常,所以这次路过才会疏忽大意。 男人转念回神,直勾勾地盯着沐云歌:“现在… …外面可能危机四伏,你擅长医术,可有破解巴豆的法子?” 现在将士们已有多人吃下了炖肉面,等药效发作之时,若遭遇到偷袭,必然没有还手之力! 楚元戟说话的同时,无意识朝着沐云歌的身体更加靠近,薄唇吐出湿热的气息,全数喷洒在女人的脸颊。 沐云歌只感觉心跳加速,浑身的血液正在逆流。 她紧抿着朱唇,轻轻推开男人逐渐贴近的身体,压低嗓音:“我先回马车,如果顺利的话半炷香的时辰就能弄出解药。外面……就交给定王了,劳烦你通知我兄长,让他也多加小心。” 虽然他们事先察觉到了有人在此处设下了埋伏,可是敌暗我明,他们也绝不能轻易暴露已经发现了对方的阴谋,只能暗中行事! 为了顾全大局,沐云歌只好放下对定王殿下的偏见,暂时言和。 她推开楚元戟,逃也似的奔向马车。 与沐子胥骑乘的骏马擦肩而过,也未来得及丢下半句解释。 沐子胥深邃的墨瞳微垂,掩去眸底划过的疑色。 他坐骑在高头大马上,刚才的画面全都看得一清二楚,旁人看来的暧昧画面,落入他的眼里却有怀疑。 这一路来,沐云歌对待定王态度冷漠,方才突然一改常态,绝不对劲儿。 还有,沐云歌忍受了几日的胃痛,明明馋着要吃炖肉面,可面条还没吃到嘴里,就匆匆进了马车,路过他身边连一声招呼也没有。 就在沐子胥心中生疑之时,忽闻面馆里传来楚元戟威严的声音——“剩下的炖肉,全都给本王打包,其余人都吃素面。” 他说话的同时,暗暗观察着面馆老板的神色。 面馆老板并无一丝异样,极其兴高采烈地热络回应:“好勒!” 看样子,这位面馆老板是丝毫不知情,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炖肉被人下了药。 如此一来,倒也说得通了。 埋伏在此的敌人,为了能顺利拿下楚元戟他们,于是在面馆里动了手脚。 但对方也不敢随便在炖肉里下剧毒,万一伤及到无辜百姓,不仅会让他们的计划暴露,恐怕还会把事情闹大。 只是,楚元戟突然让面馆老板将剩下的炖肉打包,让杜随等一众将士,面色不禁有些失落。 还有很多将士和他们一样,都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炖肉,杜随靠近主子,压低嗓音试探:“王爷,剩下的炖肉还有大半锅,全都打包带走……会不会太多?” 楚元戟正准备回答,余光却看见沐子胥突然靠近。 他剑眉挑起,清了清嗓子:“歌儿喜欢吃炖肉,剩下的肉全都打包带走,给她路上解馋。” 沐子胥面色平静无波,瞥了眼正在打包炖肉的面馆老板,再看了眼一群望着炖肉垂涎欲滴的将士们。 “定王重色轻义,就不怕影响军心?” 沐子胥的话似调侃,却也透着耐人寻味的深意。 不过,他的话倒也正好提醒了杜随,以杜随对主子的了解,楚元戟突然让面馆老板将炖肉打包带走,确实有些反常。 趁着三人极其自然地齐聚在一起,楚元戟压低嗓音丢出一句:“炖肉被下了药,当心埋伏!” 幸而,杜随和沐子胥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二人得到楚元戟的暗示后,面色依然无波无澜。 因为他们也不能确定,是否有埋伏的敌人就潜藏在他们周围,凡事都得小心谨慎。 楚元戟给了杜随一记眼色。 杜随立马会过意来:“吃饱了的全都过来这边,帮忙整理马车。” 楚元戟这是要在沐云歌开出解药之前,先把人流分离。 就在他们小心翼翼筹谋等待之时,沐云歌已经从马车里进入实验室,取出了大量治疗腹泻的口服液。 她吩咐天竺玉树,分发给已经吃过炖肉面的将士们。 天竺玉树都是灵巧的丫头,她们远远就收到了杜随的眼神暗示。 就在这时,有将士似腹痛难忍,炖肉面里的药效已经开始发作。 两个小丫头带着药,迅速分发给他们。 嗖嗖嗖——利箭夹杂着风声,从暗处的山丘齐刷刷地射来。 看来藏身在暗处的敌人,也发现了异常,弓箭手发起了进攻,直逼向正在给将士们分发药物的沐云歌和天竺玉树。 玉树顺势拔出腰间佩剑,抵御迎面而来的暗箭。 杜随距离天竺咫尺,情急之下一把将那丫头扯到自己身后,挥舞长剑将利箭斩断于眼前。 山丘后的暗箭来得太突然,不乏有将士中箭受伤,场面一度混乱,各自忙着找掩体庇护。 一时间,沐云歌躲避不及,眼看前三支玄铁黑箭朝着她的方向疾速飞来。 倏地,半空横翻过一道黑影,楚元戟手握明晃晃的宝刀,眉宇间凶光煞现。 他手中的宝刀沉重锋锐,宽厚的刀身将疾飞向沐云歌的利箭齐齐斩断。 浮光掠影之间,好似要将这天地劈开。 他一把搂过沐云歌的纤腰,将女人掩入怀中,单臂挥舞宽刀,好不潇洒。 忽见山丘后方,人头攒动。 气势山洪的厉声传来:“谁能取下定王的颈上人头,赏黄金万两,良田百亩。冲啊!” 顿时,千百名黑衣人从山丘后冒出头来,手里握着明晃晃的刀剑,如同排山倒海般的涌来,气势磅礴。 楚元戟狭眸半眯,嘴角勾扬起邪魅的冷意:“原来是要取本王的首级!就看你们有没有这样的本事… …” 他突然身形旋转,将怀里的女人推送进了沐子胥的身边。 “好好保护她!” 只留下这一句,男人云靴点地,身轻如燕的腾身跃起,朝着风云涌动的敌方而去。 沐云歌心尖一紧,脱口而出:“元戟……” 男人闻声回眸,目光落在她担忧的美眸,突然冲她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放心!本王会活着回来娶你!” 在弄清楚对方的目的是想取他的性命之后,楚元戟明白,沐云歌留在自己身边,只会让她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这个时候,他应该选择放手,将女人交给沐子胥。 他相信沐子胥会保护自己的亲妹妹。 楚元戟一身黑袍,踏风而去,高大威武的背影很快就被湮没在敌人的包围里。 第190章 生死恶战! 原本平静的山丘荒道,顿时刀光剑影。 那些黑衣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与军营里的将士们交手也毫不逊色。 楚元戟一行人马经过数日的车马劳顿,身体疲乏,突然在此处遭到伏击,确实有些措手不及。 更何况,方才在面馆里,有不少士兵吃了炖肉面,这会儿根本提不起劲来挥刀抗敌。 这些黑衣人是有备而来,少说也有百余人。 一时间,黑衣人占据了明显的上风。 只见一把明晃的尖刀,无情地插进年轻的身体,戎装与鲜血的交织,凄艳灼灼。 沐云歌雾眸凛然,她迅速唤了声:“天竺,玉树,快把解药分发下去……” 同时,她自己也揣着解药,朝着刚才被下了药的那些士兵靠近。 那些士兵若是不能顺利服下解药,就只能任人宰割。 沐子胥挥舞着长剑,紧紧地跟在沐云歌的身后保护她。 此时此刻,大部分的黑衣人都在围攻楚元戟,只有少数几个黑衣人趁虚而入,想借着这些士兵被下药干掉他们。 沐子胥和玉树挥舞刀剑,与这几名趁虚而入的黑衣人厮杀在一起。 沐云歌和天竺,则在刀光剑影中将一瓶瓶解药喂入虚软无力的将士嘴里,再将受伤的士兵拖到树后救护。 很快,就有黑衣人注意到了沐云歌和天竺正在救治那些士兵。 刹那间,就有黑衣人举着长剑逼了过来,寒光闪烁的锋锐匕首,毫不客气地朝着沐云歌的心房刺去。 当沐云歌察觉到剑风逼近的时候,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 忽见狂风暴起,头顶的树杆被一道银光劈断,尖锐的树枝直飞向举剑的黑衣人,就在他的剑即将刺中沐云歌心脏的前一瞬,深深刺入了他的心脏。 鲜红的血飞溅洒落,那黑衣人身体抽搐了几下,手中的长剑哐啷一声落地,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沐云歌的后背掌心,惊出了冷汗。 凭着直觉望向方才银光飞来的方向,是楚元戟! 男人刚才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手中的宝剑飞出,斩断了她头顶的树枝射向黑衣人,这才救了她一命! 不过,楚元戟刚才宝剑离手的那一刹那,也给了围攻他的黑衣人可乘之机。 一把锋锐的长刀,从他身后划过。 男人身上的黑袍瞬间被划破,肩胛骨的皮肉仿若晶莹剔透的雪灵珠迸裂,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惊心动魄。 “王爷——” 杜随手握长剑,脚踩凌波微步,从黑衣人的头顶肩膀踏过,杀入重围,长剑旋转之间,银光划出一道骇人的弧度。 这一幕,也正好落入沐云歌的眼底。 仿若钻心刺骨的痛,让她恨不得受伤的人是自己。 如果楚元戟不是为了救她,就不会被人趁机偷袭。 “哥哥,玉树,你们都去保护定王。天竺,你先帮伤患止血,我去去就来。” 沐云歌看着眼前的局面,黑衣人明显占据了上风,现在楚元戟又受了伤,黑衣人的攻势也明显变得更加凶猛。 谁能取下定王的颈上人头,奖励黄金万两、良田百亩,这样的利诱不管对于什么人而言,都是极大的诱惑。 沐云歌努力抑制着颤抖的双肩,看见鲜血不断从楚元戟的后背涌出,肩胛的伤口深可见白骨,她竟然少有的害怕了。 她害怕若是不能尽早结束这场打斗,楚元戟就算没有死在敌人的刀剑之下,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不治。 沐云歌迅速回到马车里,进入实验室戴上医用手套,抱了几瓶麻醉喷雾就又跑了出来。 这是一种医用的新型麻醉喷雾,一般用于口喉手术。 如果不慎喷到了其他部位,三秒之内就能产生麻痹效果,时效差不多能维持一刻钟。 沐云歌为了救楚元戟,这会儿也顾不得危险。 她手持麻醉喷雾,朝着一群黑衣人握着刀剑的手乱喷一气,心中倒数三声。 接连着哐啷哐啷,刀剑落地的声音接连响起。 好几名黑衣人的手指麻痹,刀剑不听使唤地掉落到地上。 突然中了魔怔似的,让黑衣人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趁着这些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沐云歌激流勇上,毫不犹豫地提着麻醉喷雾再次对其他围攻的黑衣人下手。 “首领当心,那女人手里的东西邪得很……” 刚才深受其害的黑衣人回过神,发现手指麻木不听使唤,声音里带着颤,不难听出恐惧害怕。 他这一声唤,也让很多黑衣人注意到了沐云歌,全都转头朝她围攻而来。 沐云歌倏地睁大雾眸,红色的血丝布满眼球,她现在就算是豁出去了…… 她举着麻醉喷雾,对着那群黑衣人左右开攻,就算他们的剑逼到了眼前,也毫无畏惧退避之色。 一白一黑的两道身影,几乎是同时凌空越过黑衣人的头顶,落在了沐云歌的两侧。 楚元戟和沐子胥还没来得及动手,只闻接连哐啷声落地,又有好些个黑衣人中了沐云歌的麻醉喷雾,手里的刀剑不受控制地滑落。 “哥,元戟,这个给你们……” 沐云歌将怀里的麻醉喷雾分给他们,有了他们敏捷的身手,更是得心应手的控制住了一大波的黑衣人。 此时此刻,服下了解药的将士们,体力已经逐渐恢复。 黑衣人大多数中了麻药,手指不听使唤,拔腿就想逃跑。 楚元戟虽然肩胛受了伤,但也逆风翻盘,率领着手下的将士将黑衣人全都拿下。 男人手握着匕首,插进为首黑衣人的肩胛,听见对方钻心刺骨的痛声,面色残冷无波:“说……究竟是什么人派你来的?” 这一次,楚元戟似乎早有防备,手掌攥紧对方的下巴,抢先一步撬掉了那颗藏着剧毒的大牙。 为首的黑衣人承受着巨大的痛楚,凄惨地叫出声来。 沐云歌秀眉微蹙,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楚元戟后肩胛深可见骨的伤口。 这男人的伤口还在淌血,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一下又一下地用力折磨着眼前的黑衣人首领。 楚元戟这次离京,路上接二连三遭遇意外,若是不能审问出幕后主使,这笔账日后他又要找谁去算? 这一回,楚元戟是铁了心,无论如何也要问出个究竟。 只见他手握匕首,阴鸷的目光淡淡扫过其他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 那眼神,如同暗夜里的蛇,冷血骇人。 “本王从现在开始数,每数一个数,就杀你一个属下,直到你肯开口为止……” 他带兵打仗,深知每个首领对自己精心培养的属下都是有感情的,就算对方是杀手也不例外。 如此训练有素的杀手,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培养出来。 “一……” 随着楚元戟森寒的冷声逸出,杜随手里的剑果断飞出,一记封喉杀,血溅当场,瞬间一人毙命! 受了伤的黑衣首领,眼底的眸色紧了紧,依然紧抿着血流不止的唇,一声不吭。 楚元戟鹰眸深处划过狠戾:“二、三、四、五、六、七、八……”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杜随手起刀落。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随着血光飞溅,在他们首领的面前倒下。 那黑衣首领的眼睛越瞪越大,睚眦欲裂,恨色浸染了眼球,仿佛在爆裂开似的。 “住手!” 他终于一声惨喝,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被五花大绑的绳索。 楚元戟冷眼盯着他:“你这是愿意开口了?如果你还想给他们一条生路,就不要再浪费本王的时间。 ” 那黑衣首领虽然恨不得将定王碎撕万段,但是现在他已经落在了楚元戟的手里。 似是想起了什么,黑衣人的目光飘向了沐云歌,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刚才拿着那邪性之物,他们也不会落败到如此地步。 “你若敢再多看她一眼,本王现在就把你的眼珠子地挖出来。” 楚元戟手中的匕首,毫不留情的落到了黑衣首领的眼角,尖锐冰冷的触感传递到他的感官。 只要男人手下的力道往里深入一挑,就能轻易将对方的眼珠子挖出来。 这一刻,黑衣首领的眼睛深处划过惧色,他是真的怕了。 “我……我也是奉命行事,一切都是听从宗主的安排。” 楚元戟眯眯眼:“莫非你们……是天罗宗的人? ” 天罗宗是江湖里赫赫有名的组织,男人也早有耳闻,不过他们皇室中人素来不与江湖中人结交,他不知自己是何时惹上了天罗宗的人? “既然定王已经知道了在下的身份,如果你不想继续与天罗宗为敌,就放过在下一条生路。” 黑衣首领索性也是豁出去了,语气透着几分威胁。 虽然皇室的人从未将江湖门派放在眼里,但是他们天罗宗遍布天下,也不是好惹的。 “你这是在威胁本王?” 楚元戟手中的匕首,再一次深深插进对方前肩胛的伤口,伤上加伤,痛楚自然也是成倍的增加。 那黑衣首领又是一声凄惨的尖叫。 只闻楚元戟低冷的嗓音再度传来:“天罗宗的人为什么要杀本王?你们宗主现在人在何处?本王要见他……” 第191章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天罗宗的宗主,一直都是个神秘的存在。 并没有人真正见过他! 传闻里,有人说他是五十多岁的健硕老头儿,也有人说他其实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 楚元戟自问,自己并未与江湖帮派结下过梁子。 天罗宗此番对他追拦堵截,痛下杀手,背后必定有不为人知的缘由。 只有见到天罗宗宗主本尊,他才能问清楚答案。 那黑衣首领面色惨白,忍痛摇头:“我不过是个小小香主,从未有机会得见宗主,拦截暗杀定王的任务,也是堂主吩咐下来的,在下只是奉命办事。” 楚元戟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同样也苍白如纸:“既然从你的嘴里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那本王留着你这条小命又有何用?” 他依然坚挺在黑衣首领的面前,鹰眸眯成一条细缝。 睥睨的眼神仿若凝盯着一只无足轻重的蝼蚁,幽幽逸声:“杜随,废了他的武功,挑断手筋脚筋…… ” 还没等楚元戟的话说完,那黑衣首领已经虚弱得腿脚发软。 黑衣首领舌头打卷,虚弱的颤声传来:“虽然在下从未见过宗主,但是……我手里有宗主的信物。” 他只是个小小香主,所知道的秘密有限,但他也不想就这样冤枉得丢了性命。 楚元戟半信半疑,暗沉的眸色直勾勾地盯着对方:“你说的信物在哪儿?” 只见那黑衣人瞥了眼自己胸口的衣襟。 他的双手全被捆绑得结结实实,根本没有办法动弹。 楚元戟一记眼神。 杜随箭步上前,一把扯开了那黑衣首领的衣襟。 黑衣人的衣襟里,除了一块被血色浸染的绢帕,什么也没有发现。 杜随冷眼瞪着他,低沉质问:“你说的信物呢? ” “就……就是这块帕子,每次宗主传令下来,都是以这样的绢帕作为信物。” 那黑衣首领的话音断断续续,肩胛刺出的两道血口子,疼得他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楚元戟同样也因失血过多,面色看起来也有些虚弱。 他接过杜随呈递过来的那块绢帕,仔细打量。 这是一块纯白色的丝滑绢缎,现在已经被鲜血浸染得殷红,尤其是帕角那朵精绣的莲花,恍若血莲,赫然醒目。 沐云歌站在不远处,她的目光也不由落到了楚元戟手中的那块绢帕上。 其实,在刚才楚元戟审讯黑衣人,提到了天罗宗的时候,沐云歌的脑子里就闪过了很多猜测。 她没有记错的话,曾经在玉槿言的口中听说过天罗宗。 也就是玉灏创建的组织。 如此说来,那天罗宗的宗主,应该就是玉灏将军无疑了! 可是,玉灏为什么要下令暗杀楚元戟?他的仇人是当今陛下! 沐云歌有些困惑,她想不明白玉灏究竟为什么要杀楚元戟? 她心里带着难解的疑惑,目光落在了楚元戟手中的那块绢帕上时,眼神瞬间滞愣。 男人手中那块带血的绢帕,白缎胜雪,质地滑亮,右下角绣着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看着好生眼熟! 沐云歌突然想起来:“我……见过这块绢帕。” 她记得,冷永宁随身所带的绢帕,和黑衣首领交出来的宗主信物,一模一样。 沐云歌突然喉咙发紧,脑子这会儿也有些混乱。 眼前的这块绢帕,无论是面料质地和绣工图案,几乎都和冷永宁的那块一模一样。 这天底下,绝不可能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但是,永宁公主是沐云歌难得的闺中密友,她也无法将冷永宁和江湖帮派联系在一起。 沐云歌努力的回想,会不会是她记错了? 会不会这块绢帕,她并非在永宁公主身上见过,而是在玉槿言身上见过? 如果是在玉槿言身上见到过这块绢帕,倒也合乎情理。 可是,记忆是不会骗人的! 沐云歌确实曾经多次,看见冷永宁用过一模一样的莲花图案的白色绢帕。 此刻,楚元戟也闻声将目光落到沐云歌的脸上。 仅仅一眼,他就看出了沐云歌有心事。 “杜随,这些人就交给你,处理得干净点。” 楚元戟转头,视线望向沐子胥,气色愈来愈差: “沐大人,剩下的路程就劳烦你辛苦了,本王和歌儿要改乘马车。” 他受了重伤,体力不支。 这个时候,沐子胥理应承担起大梁。 只是,还没等沐子胥回答,就看见定王突然长臂一勾,一把攥上沐云歌的纤臂,拉着她一起迈向不远处的马车。 沐子胥薄唇微张,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眼前还有一堆事情需要他善后,处理好还得赶紧起程,绝不能再耽搁了赶往疫区的时间。 此刻,沐云歌被男人一把攥走。 她的目光正好清楚落在男人后肩胛的伤口上,定王的伤势不能再拖了。 沐云歌正要开口说帮男人处理伤口,楚元戟已经攥着她跃上了马车。 男人淳厚沙哑的嗓音,虚弱中透着一丝紧张:“歌儿,你究竟在何处见过这样的绢帕?” 沐云歌面对上男人的灼灼目光,有些犹豫:“是永宁……我见过她有块和这一模一样的绢帕……” 她打从心底就不想让冷永宁被牵连进来,但是她也不想说谎。 沐云歌原本以为,楚元戟听到这个消息会大吃一惊。 可是,男人苍白的脸色却是出奇的淡定。 倒是沐云歌,吱吱唔唔地试探:“元戟,你似乎并不意外……” 经历了今日的埋伏刺杀,他们二人也算是再次共经患难。 二人之间的距离,也在无形之中拉近了。 沐云歌下意识的好几次直呼男人的名讳,竟也浑然不觉。 楚元戟眉心微皱,单臂支撑着木壁缓缓坐下。 触目惊心的伤口,再次映入沐云歌的眼底。 他没有直接回答沐云歌的问话,而是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沐云歌突然意识到,刚才尽顾着琢磨天罗宗主和绢帕的事情,忘了帮定王处理伤口。 楚元戟失色过多,身体明显虚弱,脸色也苍白如纸。 “你忍着些,我现在就帮你处理伤口。” 沐云歌搀扶上男人的胳膊,让他斜卧在软榻上。 男人巨大的身形,顿时占据满了全部的位置。 沐云歌刚才曾有几度,从马车里进入实验室,也未雨绸缪的准备了很多医用器械和针药在马车内,其中也包含万能血浆。 这一回,她也没有再避着楚元戟,在男人锐利的眸光注视下,不仅帮他输入了血浆,还注射了消炎点滴。 “你在对本王做什么?” 楚元戟有气无力,目光虽然凌厉,却没有半点反抗之意。 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竟然会允许这个女人在自己头上挂着不知名的液体袋,让不知是什么鬼……红色白色的液体,源源不断滴进他身体里。 “当然是救你!你伤口这么深,又失血过多,如果再不及时处理伤口和补充血浆消炎,今日怕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沐云歌聚精会神地帮男人消毒伤口,喷过麻药之后,就开始进行伤口缝合。 楚元戟的目光,不留痕迹地移落在女人刚刚使用过的麻醉喷雾上。 他的肩胛就在被这个邪门的东西喷过之后,很快就失去了痛感知觉。 就连女人拿着针线帮他缝合伤口的时候,他也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 这件事情,简直……太诡异了! 也让楚元戟突然联想到了刚才打斗时发生的画面…… 他恍然大悟,明白刚才那些黑衣人在被沐云歌用这玩意儿喷过之后,为什么会一把把刀剑哐啷落地,毫无还手之力! 这个小女人,究竟还有多少邪门的本事,是连他也不知道的? 虽然,楚元戟对沐云歌的猜疑越来越多,但还是任由着这个小女人摆布。 他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就是有种连性命都可以交给她的冲动! 此时此刻,沐云歌的专注力全都放在了男人肩胛的伤上面。 完全没有理会男人打量着自己的幽暗眼神。 倏地,马车开始徐徐地朝前行驶。 沐子胥担心耽搁行进速度,已经起程了。 马车里,出奇的安静。 沐云歌专心致致地帮男人缝合伤口,心无旁骛。 但她还是能感觉到,来自楚元戟灼热的视线。 沐云歌心里也清楚,经过今日之举,她在定王面前也暴露出了更多的秘密,男人必定会起疑。 但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儿,她也顾及不了这么多。 随着马车的行进,时间一点点过去。 楚元戟的伤口也逐渐完成了缝合术。 直至沐云歌最后缝合收尾,安静的马车内扬起男人低沉淳厚的嗓音——“当日在沐府,你为何要拒绝本王的提亲?” 突如其来的一句,让沐云歌收尾的针脚一滞,她依然连头也未抬,接着很快就完成了缝合术。 她一边将医用器械消毒后收拾到药箱里,淡淡开口:“拒绝就是……不喜欢!” 说完,沐云歌从男人身侧移开,坐到了旁侧的木凳上,将宽敞的软榻全都腾让出来,让男人好生休养。 楚元戟如鹰隼般锐利的眸,依然直勾勾地紧跟着她的身影移动:“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第192章 什么时候对他坦白? 马车里,这一刻静得出奇。 沐云歌就在男人斜躺的软榻对面。 她幽幽抬眸,那双平静无波的雾眸,对视上男人的鹰眸,故作冷漠:“反正不是你!” 楚元戟眯眼坏笑:“被本王提过亲的女人,放眼整个京城,恐怕再也无人敢娶。沐云歌,你这辈子注定只能嫁给本王……” 他与这个小女人,似乎有很久没能这般平和相处地呆在一起说话了。 虽然现在还挂着吊瓶,身体虚弱,但丝毫不影响楚元戟的好心情。 沐云歌赏了他一记白眼:“定王有这个耍嘴皮子的功夫,倒不如好生琢磨琢磨,你究竟什么时候惹上了天罗宗……” 从这次刺杀行动的阵仗看来,楚元戟不仅惹上了天罗宗,惹到的应该还是大人物。 她的提醒,确实破坏了眼前的气氛。 楚元戟目不斜视地盯着她,如墨的瞳仁变得黯沉了些。 一阵沉默过后。 若有所思的男人,淳厚沙哑的迷人嗓音再度扬起——“歌儿,你可记得我们在青州城外遇到的那支商队?乔扮白胡子老头的年轻人,杜随搜罗了他身上的遗物,里面也有块一模一样的白色莲花绢帕……” 只不过,那乔扮老头的年轻人服毒自尽了。 他手下的那几个人,一问三不知,什么也没能审出来。 而那块并不起眼的白色莲花绢帕,也没有人会将它和天罗宗这三个字联系到一起。 突然听到这个重磅消息,沐云歌更是大吃一惊。 “如此说来,青州城外粮药被炸,也是天罗宗的人干的?” 天罗宗从青州城一直追到这儿,炸粮药、杀定王,全都是冲着楚元戟来的! 可他们为什么要针对定王? 沐云歌感到万分不解。 楚元戟不过只是个皇子,天家的皇子也不止他一个。 就算他是这几年得了些圣宠,也不至于让天罗宗的人盯上他。 楚元戟的神色也逐渐肃然正色,认真凛然,缓缓开口:“这也正是本王感到疑惑的地方,或许只有见到天罗宗的宗主,本王才能弄清楚这一切。” 天罗宗欠下的这两笔账,男人全都记下了! 只是,眼下还是抗疫赈灾的事情最为重要。 等到抗疫结束,从西北折返之时,楚元戟一定会想办法查探到天罗宗的老巢,去会一会那位神秘的天罗宗主! 沐云歌也有同感,或许只有见到天罗宗宗主,才能弄清楚原委。 她抬头瞥了眼吊挂在车顶的输液袋,面色淡然无波:“定王的伤势不轻,就不要再说话耗费体力了,你躺着好生休养,我会留下来照顾你。” 男人这次受伤,也是为了救她。 沐云歌也并非无情无义之人,更何况很快就要抵达疫区,只有让定王的伤势快点养好,到了疫区才能主持大局。 闻言。 楚元戟眯眼盯着她,语气微妙之间流露出丝丝暧昧:“歌儿,你这是关心本王?” 沐云歌眼底神色怔了怔。 微仰的小脸缓缓下移,目光与男人相对:“我关心的是能不能顺利抵达疫区,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 这件事情牵扯的可不仅仅只有定王,若要真说是关心……那我关心的肯定也只有我兄长的安危。” 她随口的一句话,就能被这个男人解读成关心! 定王殿下未免也太自恋了? 沐云歌刻意再次尊称他为定王,以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 楚元戟半眯的狭缝之间,眸色沉了沉。 女人的这一声定王,听起来似乎更为刺耳,他还是更喜欢听她唤自己一声元戟。 不过,元戟再一转念,眼底的暗色褪尽,玩味的浅笑再度浮现在嘴角。 他又幽幽开口回应:“歌儿心系百姓,这番气魄大度,寻常女子岂能相比,也愈发让本王觉得,唯有你……才配得上定王妃这个位置!” 男人的弦外之音,他就是非沐云歌不娶了! 听见楚元戟再提嫁娶之事,沐云歌没好气地冷白他一眼。 “定王妃的位置,定王还是留给白家小姐!” 忆起他们临出京城时,白旭琨父女还特意守在城门堵截。 显然是等在那儿等着楚元戟,有话要说。 虽然,沐云歌并没有听见白旭琨父女,都和定王说了些什么。 但是,白旭琨既然还带着白姜荷一同前来,所提之事必然是与她和定王的婚事有关。 楚元戟眉峰上挑,直勾勾盯着她的雾眸。 似要透过沐云歌这双清澈的雾眸,看穿到她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歌儿是吃醋了?本王说过……唯有你才配得上做本王的妃!除了你,本王不会迎娶她人。” 微妙又暧昧的气息再次传来,在安静的空气里流窜。 沐云歌被他这样盯着看,脸颊莫名一阵热,泛起微微的红晕。 她羞恼地狠狠瞪了男人一眼:“眼看就要抵达疫区了,定王还有心思拿我打趣?你若是真有这个闲功夫,便赶紧地筹谋,到了疫区该如何尽快控制住疫情才是……” 沐云歌说完,绷着一张冷脸为男人更换了药瓶和血浆包,居高临下再赏了他一眼白眼。 不务正业! 被女人一番训斥,楚元戟却不怒反笑。 他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了。 哪怕是受了伤,哪怕是被女人翻白眼训斥,依然不受影响。 不过,言归正传。 楚元戟的眉梢眼角,却依然都含着少有的温柔浅笑:“说到抗疫赈灾,歌儿似乎已经有了主意,倒不如趁着路途漫漫,把你的想法和本王说一说。” 他目含桃花,盯着对面的绝美人儿。 映入眼帘的女人一身劲装,正好恰到好处将她娇美玲珑的身段包裹,勾勒的曲线更为美妙。 那一身火红的颜色,更是映衬得她肤白胜雪,眉目如画。 直让楚元戟移不开眼。 沐云歌被男人的灼灼目光盯着看,脸颊的热度始终无法降温。 她脸颊泛着酡红,沉稳镇定,认真回答:“既然定王问起,那云歌也斗胆先给出一条建议。因为现在还不知道病情是如何传播扩散的,我们只有在进入疫区之前做好充分防护,才能避免被传染。” 作为医疗人员,抗疫救人之前,更重要的是保护好自身的安全。 楚元戟身经百战,征战沙场的经验十分丰富。 但说到抗疫赈灾,他还真是头一回。 当沐云歌正儿八经地提出建议,他很认真地听进去了。 再细细思忖,也觉得女人的话很有道理。 楚元戟半眯的狭眸睁开,嘴角的戏谑也收敛得一干二净,连眸色也变得认真。 “歌儿这个建议很好!只是……说到进入疫区之前的防护,本王还真是门外汉,你既懂医理,可否再说得详细些!” 原本在青州时,楚元戟是决意要派人送沐云歌回京的。 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在关键的时刻还得亏了有这个小女人。 今日遇到天罗宗的偷袭,若不是沐云歌使用了“邪门”的手段,赈灾大军就算能够歼灭黑衣人,必定也会死伤惨重。 紧接下来的抗疫赈灾,怕是也真的要靠这个小女人挑起大梁了。 面对楚元戟的虚心请教,沐云歌轻咳一声。 为什么男人认真凝视的眼神,更让她有种被扒光看的错觉? 她暗暗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为了避免传染,所有将士在进入疫区之前,全都必须要佩戴防护手套和口罩。” 楚元戟闻言,却不由皱紧了眉头:“说到手套,军中的每位将士都配备的有,只是你说的口罩,本王并不知道为何物?” 沐云歌莞尔一笑,轻轻淡淡地解释:“其实就和蒙面布差不多,只不过蒙面布无法起到抵御病毒的作用。” “既然蒙面巾无法起到作用,那口罩又从何来? ” 这会儿谈到正事儿,楚元戟也不禁有些躺不住了。 虽然他不懂医,但也知道疫情传染的道理,如果他们连自身的安全都无法保证,又该如何去救疫区的百姓。 就在男人起身的同时,输液管发生回血。 沐云歌秀眉微蹙,上前将他重新摁回到软榻上: “你别乱动!口罩的事情我自会想办法解决,你…… ” 她的话还没说完,纤盈的细腰被楚元戟的长臂一勾,整个人跌进了男人宽厚的胸膛。 楚元戟重新斜躺到了软榻上:“口罩的事情,你如何想得了办法?” 沐云歌被他紧搂着,前胸紧贴着他的胸膛,后背被他厚实的手掌紧托,身体紧密相贴在一起。 她顿时脸颊发烫,雾眸瞪向男人,并伸手用力捶打。 楚元戟喉间逸出一声沙哑的痛哼,顿时让沐云歌住了手。 她差点忘记了,这男人后肩胛的伤口才刚做完缝合术,稍一用力就有可能裂开。 沐云歌眉心紧皱,只能停止拳头的动作,目光恶狠狠地瞪着他。 楚元戟的眼神依然犀利,但也出奇的温柔:“歌儿,你什么时候才能把你的秘密,全都对本王坦白… …” 他望着她,仿似一只无害的小狐狸,想用柔软化开女人雾眸深处的戾气。 男人这一声突如其来的“秘密”,直让沐云歌心虚的后背僵滞。 她没好气的低声轻嗔:“我听不懂定王究竟在说什么!你松手放开我……” 楚元戟眸光温柔的盯着她,一字一句:“歌儿听不懂也没关系,本王向来都很有耐性,我会一直等着你愿意开口。” 说完,他缓缓松了手。 沐云歌逃也似的从他怀里溜出来,没好气的再瞪他一眼。 这个男人,举止是越发地放肆了! “定王在马车里好生休养,我还是与兄长一同骑马。” 她杏腮微鼓的丢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跃身下了马车。 第193章 略施小计! 接下来的几天,沐云歌都是准备好药剂,吩咐天竺到马车内帮定王打针换药。 她压根儿连面也不想露,不愿意和楚元戟打照面。 这几天,沐云歌和兄长沐子胥骑着高头大马,带着队伍并肩齐驱。 一路上,还家长里短地聊了许多贴心话,兄妹之间的感情也一下子拉近了。 不知不觉,大军已经穿过了燕州,平安顺遂。 再前面,就是黎州城。 等越过黎州城,也就到了西北的地界。 不过,沐云歌他们也注意到了,越靠近黎州城,越发感受到四周枯草荒冷,人迹稀少。 这番景象,也让他们兄妹二人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沐云歌内心深处,没由来地有些自责:“哥,你说西北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爹他……不会真出了什么事?” 当初,沐睿为了阻止沐如雪惹祸上身,这才一路追到了西北境地,紧接着就失去了下落。 现在西北疫情不可预料,沐睿同样生死难测。 沐云歌现在自责,是后悔自己若没有将沐如雪离京的消息告诉沐睿,事情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沐子胥似乎是看出了沐云歌的心事。 他语气平静地劝慰道:“歌儿,你当初的决定并没有错!日后二妹若是真的难以幸免地酿成了大祸,爹这一路追到西北,也能算是将功赎罪,陛下自会酌情处置。” 总之,沐睿此举,也是为了保全沐府,不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沐子胥说完,又不由轻叹一声。 只是西北之大,人海茫茫,他们兄妹如何才能找到爹的下落? 气氛一下子陷入了低谷,沉寂了下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天竺突然追上前来。 小丫鬟面露难色,吱吱唔唔:“大小姐,王爷的伤口好像裂开了,流好多血,你快去看看!” 闻言,沐云歌也微露惊色。 距离男人受伤已经过去了几日,按理说现在伤口正是愈合结痂的时候,怎么会突然又裂开了? “怎么会这样?定王是偷着练功了吗?” 沐云歌虽然这几日没露面,但让天竺给男人注射的药水,也都是她精心为定王配制的。 而且她还再三交代过天竺,一定要叮嘱定王,让男人暂时不要运功练武。 这会儿,天竺早就吓得三魂六魄丢了一半。 “奴婢也……也不知道……” 她刚才一进马车,就看见王爷的伤口上全是殷红血色,顿时就吓傻了。 还是王爷极其冷静地提醒她赶紧去请大小姐,天竺这才回过神。 小丫鬟拔腿就跑来找沐云歌,半刻也不敢耽搁。 沐云歌坐在马背上,樱唇紧抿。 她心里半信半疑,神色有些犹豫。 以她行医多年的经验,伤口突然裂开不太正常,莫不是楚元戟又在耍什么花招? 可若是不去看看,沐云歌心里同样也放心不下。 在她旁侧的沐子胥,嘴角倏地勾起:“怎么?歌儿是不敢见他?” 自从那天沐云歌从马车里跑出来,改骑马与他同行,沐子胥就察觉到了异样。 这丫头分明就是在躲着定王! 沐云歌自是嘴硬的不会承认,撇了撇嘴:“我只是懒得理他!” “定王身份尊贵,他万一有个好歹,你我都得陪葬。歌儿,你还是赶紧去看看,别耽搁了定王的伤情。” 沐子胥云淡风轻的声音,听似漫不经心,莫名又让人感觉到有几分打趣。 他是真想知道,妹妹到底是在乎定王呢?还是在乎定王呢? 这丫头口口声声说得硬气,可骨子里还是软的。 天生心善的人,很难成为狠角色! 沐云歌并未察觉到兄长的试探,抿着薄唇:“那……我就去看看定王……” 她一扯缰绳,掉转马身。 快马加鞭,很快就来到了徐徐前行的马车前。 沐云歌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杜随似是早就料到了她会来,识趣上前接过女人手中的马缰。 他清了清嗓子:“王爷这几日,一直等着沐大小姐呢!” 沐云歌心里咯噔一下,这话听着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 不过,她已经到了马车前,也来不及再细细思忖,就算不想看见楚元戟那个举止放肆的家伙,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跃上马车。 沐云歌撩开车帘进去,一眼就看见躺在软榻上的男人。 应该是为了换伤药方便,男人褪去了宽厚的外袍。 楚元戟身着一套素白色的底衣,此刻上衣带松松垮垮,坦胸露肌。 性感的麦色肌肤,八块腹肌人鱼线。 定王这样的好身材,就这样一览无余的展露在沐云歌的眼前。 沐云歌见过的病人不计其数,见过的身体更是成百上千。 可就算是见过大千世界,在面对如此性感惑人的身材时,她也会瞳仁缩紧,心跳加速。 沐云歌不动声色地微垂下眼敛,故作淡定! 她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人体分泌肾上腺素的正常反应。 稳住!别慌! 沐云歌的视线上移,让目光忽略掉那该死的腹肌人鱼线,落上男人的肩头。 包扎的白色纱布,确实有血色染的痕迹,松散的上衣半遮半掩,看得不太清楚。 “劳烦定王把上衣脱了,我要帮你检查伤口…… ” 有血色穿透印过来,伤口十有八九是裂开了。 楚元戟斜躺在软榻上,一副有气无气模样。 半闭的鹰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本王受了伤,胳膊不方便,怕是还得劳烦歌儿你……搭把手。” 虽然男人有气无力,但沐云歌看他的气色,倒是觉得好极了。 她虽心生疑惑,但刚才亲眼看见男人伤口的纱布有血迹,还是得赶紧解开检查一番伤口。 沐云歌硬着头皮,走到男人的面前。 楚元戟不仅极其配合,还一脸逆来顺受的模样,软软地将身体靠向她。 男人高大精壮又结实的身子,死沉死沉的,跟牛一样。 沐云歌也只能忍受着他的重量,同样伸手拉下男人松松垮垮的衣衫,将受伤那边的单臂衣袖完全褪下。 她的目光落在全都被血色浸透的纱布上时,也不禁触目惊心。 纱布全都被殷红的血色染透,从血量看来,伤口裂开的应该还不小。 “怎么会流了这么多血?我不是让天竺叮嘱过,不让你偷偷练功吗?” 沐云歌一边责备,已经迅速的解开了包扎伤口的纱布,脸上眼底满是焦急之色。 她丝毫未察觉到,此时此刻男人眼底的狡黠坏笑,正在无限蔓延扩大。 下一刹,沐云歌手上的动作僵滞在半空。 她揭开带血的纱布,看见男人肩胛的伤口,已经结出了浅红色的浅痂。 这伤口哪里有裂开?分明正在愈合。 楚元戟爽朗的低笑声突然扬起:“本王若是不耍点小心机,歌儿究竟打算什么时候才肯来见我?” 原来,这带血的纱布就是男人设下的圈套。 沐云歌的脸色顿时泠沉下去。 这男人不仅吓坏了天竺,刚才也吓到了她。 结果,这却只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 沐云歌不禁用力推了一把他的臂膀。 气恼之下,她也懒得顾忌会不会牵扯到男人的伤口疼痛,没好气地吼道:“定王是三岁孩童吗?捉弄别人觉得很有趣?” 说完,沐云歌一甩手,冷着脸就要下马车。 却被楚元戟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了纤腕:“歌儿这就生气了?你躲着不肯见本王,我也只能想出这个馊主意……” 男人低沉的嗓音从她后颈上方传来,语气柔软得几乎化成水。 看他刚才鲤鱼挺身从软榻上一跃而起的敏捷身手,不难看出这几日体恢复得不错。 因为马车的高度有限,楚元戟修长的身体只能前倾微躬,俊颜几乎贴到了女人的后颈侧脸。 “定王不老老实实养伤,你要见我做什么?” 沐云歌条反射地想伸手推开他,却直接落到了男人裸露的腹肌上。 她的面部表情瞬间变得僵硬,柔荑如同触电一般,迅速缩了回来。 似为了化解尴尬,她又没好气的冷声提醒道:“初冬气候,定王还是多穿点,别伤了风寒,到头来连累的还是别人。” 她的话说得没错! 男人半祼着身子诱惑人就算了,万一再受了风寒伤势加重,倒霉的还不是沐云歌兄妹二人。 楚元朝那双慵懒墨暗的鹰眸,盯着面色冷漠的沐云歌,微眯藏笑,一瞬不瞬。 “本王费尽心思地要见你,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与你商议。” 然后,他硬拽着女人的纤臂,拉她一起坐到了软榻上。 沐云歌听他说有正经事儿,半信半疑。 清冷的雾眸扫了眼男人不整的衣衫:“要说话,定王也先把衣裳穿好。” 楚元戟故作委屈地轻叹一声:“要穿上衣裳,歌儿也得先帮我把伤口换药包扎好了才行。” 他还有脸再提到伤口?! 沐云歌微鼓杏腮,再次赏了他一记白眼。 她的眸光虽然凌厉,但还是拾起马车里备好的药和纱布,帮男人换药重新包扎了伤口。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没有人开口说话。 马车里的气氛却安静又美好。 直至沐云歌帮男人包扎好伤口,清冷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 “定王究竟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商议?” 第194章 活着娶她,绝不食言! 沐云歌觉得,定王如果真有什么正经事儿,应该找来商议的人也应该是沐子胥才对! 楚元戟并不急着回答,而是极其自然的轻拽她坐在了自己身边。 低缓逸出的声音,温柔得如同春水:“本王确有一事要问歌儿,你与金彩布庄的乔掌柜究竟是如何认识的?” 当听见男人突然提到金彩布庄和掌柜乔白,沐云歌有瞬间的怔愣。 一时竟然忘记,要把手从男人的掌心挣脱。 “乔白?定王怎么突然问起他?” 沐云歌虽然表面佯装淡定,但神色还是流露出了些许不自然。 她初与乔白结识,是因为帮玉槿言捎口信。 这会儿楚元戟突然提起此人,不会是发现了什么? 沐云歌不由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楚元戟看在眼底,却未露声色。 只是莞尔一笑,戏谑带过:“都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听闻乔掌柜与歌儿有私下见面,所以本王近日便派人查了下他的底细。” 虽然男人半开玩笑半打趣,但是沐云歌的心情却是半点也不轻松。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柔荑还被男人握在掌心,面色酡红地迅速抽离,没好气地应:“金彩布庄在京城里也是响当当的名号,我去找乔掌柜定制衣裳,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沐云歌的话刚说完,突然之间又意识到了什么。 她雾瞳倏地睁大,惊诧地瞪视向男人:“你怎么会知道乔掌柜与我私下见面?楚元戟,你不会派人跟踪我?” 跟踪狂,就是变态! 楚元戟透过她的眼神,一眼就看穿了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本王可没你想的那么闲。不过……是撞见了你们二人在酒楼里吃饭,顺便派了跟了过去,没想到还真是大有收获。” 经他提了这一嘴,沐云歌这才恍然大悟。 她突然明白自己的身份究竟是如何曝光的,原来败笔就是出在酒楼宴请乔白的那一回。 不过,沐云歌更担心的还是乔白的身份,还有… …该不会因此也将玉槿言牵连? 因为她上次宴请乔白,正是为了八皇子和玉槿言的事情。 如果那次,乔白也被楚元戟盯上了,那八皇子和玉槿言的事情曝光也是迟早。 沐云歌有些不耐的白了楚元戟一眼,轻嗔:“定王能不能别再卖关子?你究竟想说什么?还是痛快点说出来!” 楚元戟目不斜视,依然直勾勾地盯着她:“本王前些日子派人调查乔白,却并无收获。不过就在近日却有了重大发现,那个乔白……竟然与天罗宗有关联,而且极有可能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果然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 沐云歌虽然已经提前预料到,定王可能是查出了什么,但没想到还真的牵出了天罗宗。 “举足轻重的人物?定王的意思,乔掌柜极有可能在天罗宗是个香主?或者堂主?” 沐云歌早就知道乔白是天罗宗的人,但他在天罗宗具体是什么身份,她并不知情。 不过,金彩布庄做为天罗宗在京城的据点,乔白身为金彩布庄的掌柜,在天罗宗的地位肯定不会低。 楚元戟盯着她的雾瞳,意味深长:“本王怀疑… …他就是天罗宗主本尊!” 那日发现白色莲花绢帕是天罗宗宗主下达指令的信物之后,楚元戟便传令暗查这种布料的源头和去处。 没想到,不查不知道,查到结果大吃一惊。 这种面料是西域并不多见的孔雀缎,是用孔雀的羽毛掺杂着蚕丝,结合特殊的工艺制作而成。 最重要的是,从养殖孔雀桑蚕,到纺丝织布,全都是外域的商户派专人在深山完成,这样的孔雀缎就算是西域王室,也无缘以得。 可偏偏,这样的料子在金彩布庄里出现过。 这个消息,也顿时让楚元戟恍然。 也让男人突然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个查不出细底的乔白身上。 当初动用了不少力量,也没能查出乔白究竟是什么来头。 现在,楚元戟突然有点明白过来,最近两次的爆炸和刺杀,是属于情杀! 那位乔掌柜定然是对歌儿心生爱慕,担心被他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才一路紧逼不舍! 可如此一来,乔白却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也让楚元戟认定,乔白和天罗宗有着重要联系。 而且,他更是严重怀疑,乔白极有可能就是那位神秘的天罗宗主! 可是,沐云歌闻言却雾眸睁大,条件反射地坚定摇头:“不可能!乔掌柜绝不可能是天罗宗宗主,他也没有理由要杀你!” 沐云歌并不是要袒护乔白,而是她早就知道乔白的底细,也知道他上面还有头儿。 所以,乔白绝不可能是天罗宗宗主! 但是,沐云歌的反应落入楚元戟的眼里,认定她是念及私情,想要维护乔白。 瞬间,楚元戟锐利的鹰眸顿时暗沉下去,气息森然,目不转睛盯着女人的眉眼,整个人一下子就不爽了。 他挑了挑眉,沙哑的嗓音透着隐忍:“那歌儿倒是告诉本王,我怎么会惹上天罗宗的人?除了这个乔白……本王也找不到其他的理由!” 显然,沐云歌愈是维护乔白,就愈让楚元戟对乔白的敌意多出几分。 沐云歌眉头微蹙,她当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于是,语气清冷地转移了话锋——“前面就是黎州城,也是大军进入西北之前的最后一道防线。定王这个时候最好能先放下与天罗宗的过结,等抗疫赈灾结束之后,再将乔白的身份查明便是。” “可是据本王得到的密报,天罗宗的人已经早先我们一步进入了黎州城。就算本王想暂且放下与天罗宗的过结,那位乔掌柜显然也不愿意放过本王!” 楚元戟幽暗的鹰眸,含藏着深长意味。 弦外之音更像是在对沐云歌说:本王和乔白的梁子,是结定了! 沐云歌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分外震惊。 如果男人得到的密报属实,天罗宗这次是真的要对定王斩尽杀绝了? 现在,她也暂时无暇再揣摩定王究竟是怎么惹上了天罗宗?而是要和男人一起想办法,绝不能再耽搁了赶到疫区的时间。 “天罗宗的人穷追不舍,定王打算如何应对?” “本王找你来,也正是要和你商议此事。眼下疫区情势紧迫,时间是不能再耽搁了。既然天罗宗的人是冲着本王来的,那本王就在黎州城内拖住他们,你与沐大人带着赈灾的队伍先行进入西北,待本王解决了天罗宗的人,会尽快赶去与你们会合。” 楚元戟的神色认真无比,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切。 显然,他是早就有此打算,才将沐云歌叫来商议。 沐云歌脱口而出:“不行!要走一起走。” 天罗宗的手腕她已经见过了,都是带着必杀技来的,招招都是要取楚元戟的项上人头。 男人身上的伤还未恢复,留在黎州城必然凶多吉少。 听了她的话,楚元戟紧抿的冷毅唇角,渐渐舒缓微扬,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纹。 “歌儿这是担心,本王会把命交代在这里?” 沐云歌脸颊泛热,倔强地冷声回怼:“休的胡言!本小姐才不是担心你……只不过赈灾队伍的将士,都是定王一手培养的心腹,倘若他们知道你要留在黎州城,势必军心大乱,到那个时候,我和兄长根本无法掌控大局。” 她言之凿凿,说的也是合情合理。 楚元戟盯着她酡红的脸,知道若是再继续调侃,必会惹得女人羞恼。 他戏谑的神色也有了几分认真:“歌儿你精通医术,沐大人文武双全,有本王的令牌交到你们手里,赈灾军队定会誓死听从命令,你们一定要如期赶到疫区,救百姓于水火,才不枉本王的这番筹谋。” 这番话,颇有壮士断臂的英勇果绝! 沐云歌的心情,却沉到了谷底。 男人的话听起来,是早就筹划好了一切,现在只不过是通知她执行罢了! “那你呢?留在黎州城岂不是白白等死?” 沐云歌虽然知道,楚元戟现在的决定,对于他们目前而言是最好的决策。 可是,若真将男人独自留在黎州城,他寡不敌众,绝不可能活着离开。 楚元戟凝着她清澈澄净的眸子,唇角的笑纹无限扩大。 女人眼底的担忧清晰可见,也让他的心情莫名变得灿烂。 楚元戟望着她,语气轻松地幽幽道:“歌儿,本王从来都不是任人殂肉之辈,我已经让杜随传了消息,很快就会有暗卫随后赶到黎州城来接应,你不必担心!” 这一次,沐云歌没有反驳他的话。 她坚定地与男人目光对视:“那我们就先等暗卫抵达黎州城,再分头行动。” “不行!如此一来赶到疫区的时间就来不及了。 ” 楚元戟斩钉截铁,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但一转念,他的双手突然捧上沐云歌的脸颊,眼神柔软了几分,神色却依然认真:“本王说过要活着回京娶你,就不会食言!歌儿,你与你兄长先入西北,本王随后定会追赶而来。” 第195章 更多秘密和阴谋 楚元戟的眼神如墨染般深邃,醇厚的嗓音更是如同美酒般醉人,与生俱来的王者霸气,让沐云歌鬼使神差的点下头。 或许是因为她心里明白,男人此刻的决定,也是他们眼下最好的选择。 因为西北的疫情爆发,相邻的黎州城已经下令实行了封城。 当赈灾的队伍浩浩荡荡地临近城下,黎州城门依然紧闭。 沐子胥在前面出示通关文牒,与城门守卫交涉,等待对方核实验证身份。 蜿蜒漫长的队伍后面,杜随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王爷,咱们派去前方查探情况的暗卫,在黎州城外抓到一名可疑之人,他的身手不错,看样子是利用轻功翻过城墙,从黎州城内逃出来的。” 眼下疫情泛滥,黎州封城不允进出,城中百姓会有恐慌想要逃离也是正常的。 只是,那人能翻越城墙从城内逃出来,如此身手也不得不令人怀疑。 毕竟他们已经得到了情报,天罗宗的人提前进入了黎州城内,但凡发现有可疑之人,都绝不能掉以轻心。 楚元戟低沉问道:“可有查清他的身份?” 杜随方才,已经审问过此人一番。 “回禀王爷,他自称是燕州庄家村的村民,前来黎州采购却被封锁在城内,不得已才翻越城墙逃了出来。” 楚元戟与沐云歌对视一眼。 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二人颇为默契地点了点头,看样子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楚元戟下令道:“把人带过来,本王有话要问他。” 很快,一位相貌平平、粗布大褂的中年男子被带到了马车前。 楚元戟和沐云歌的目光都不禁在他身上细细打量。 那名中年男子看似紧张害怕的微微颤颤,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官爷,草民家在燕州,家中贱内就要临盆了,求大人放小的回燕州!” 楚元戟的俊颜连同嗓音,都是一样的冰冷:“既然你家中有待产的内子,你为何还要在这个时候出远门?” 这显然不合乎常理! 燕州与黎州虽是相邻,但就算快马加鞭也至少需要两日的行程。 这位中年男子看起来长着一副圆润憨厚、老实巴交的脸,但也并不能减少楚元戟对他的怀疑。 也就在这个时候,沐云歌同时发现了一个细节。 她上下打量中年男子微颤的身体,发现他身体微颤的肌肉并不自然,这种紧张更像是装出来的。 她的目光再顺着往下,更是注意到这名中年男子,看似局促紧张交缠在一起的十指,指尖有醒目泛黄的色泽。 这颜色,看着着实眼熟。 这一次,在沐云歌他们送往西北抗疫赈灾的药草里,有一味叫做风黄的草药,色泽金灿,过手留色,就算用水清洗,也无法一次洗净。 而这位中年男子手上的颜色,就像极了药草风黄留下的痕迹。 沐云歌再联想到,他们这一路所经之地,疫情需要的草药总被人提前抢购一空,迹象本就不同寻常。 这中年男子手指的痕迹,如果真的是风黄留下的,那正好也说明了他与抢购药草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沐云歌未动声色,缓缓从马车里走了出去。 楚元戟见状,幽眸微暗,紧跟在女人身后也下了马车。 那中年男子也似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他那双局促放在身前的双手迅速分开,不留痕迹地移到身体两侧,朝身后微微隐藏。 中年男子一举一动的细微变化,清楚落入沐云歌的眼底。 这也更加深了沐云歌对他的怀疑。 她静静地凝盯着这位中年男子,对方的脸颊抽搐两下,冲着她身后的楚元戟道:“草民出生寒苦,若不是为了养家糊口,也不想在贱内就要临盆的时候跑来黎州……” 这中年男人一会儿说是前来黎州采购,一会儿说是为了养家糊口,总之说出的话前言不搭后语,眼睛里明显透露出焦急之色。 沐云歌突然走近他:“可以把你的手伸出来给我看看吗?” 她的声音清清冷冷,嗓音不大,却让那中年男子的后背僵直。 还没等到沐云歌靠近,那中年男子已经沉不住气,真的慌了。 他抬腿施展轻功就想跑。 看样子,他是猜到被沐云歌发现了端倪,在此等死,不如奋力一搏。 中年男子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才抬腿想逃,却在眨眼之间就被杜随和莫言左右夹攻。 杜随和莫言就像是早就做好了防备似的,极其默契,在瞬间便将他牢牢地控制住。 此刻,楚元戟冷漠的眼神更是无情,幽冷的嗓音扬起——“打开他随身的包袱,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 其实,刚才沐云歌提出要看那中年男子的手时,楚元戟就知道女人一定是察觉到了异常之处。 于是,男人暗中给了记眼神,提醒杜随和莫言做好防备。 果不其然,这个中年男子果然是做贼心虚,沉不住气了。 杜随一把扯开中年男子牢牢绑在肩膀上的包袱。 哗啦啦——金银细软瞬间落了一地,金光灿璨,明晃晃的。 那中年男子急着出声解释:“这些财宝都是草民做草药生意,辛辛苦苦挣来的……” 他大概是猜出沐云歌已经从他手指风黄留下的痕迹,看出了什么。 于是,中年男子迅速改口,又说自己是做草药生意的商人。 他还故意大声叫冤,想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就算是定王……也不能仗势欺人,掠夺草民的血汗钱……” 定王? 楚元戟眸光阴鸷,愈加暗沉。 也就在此时,沐云歌的目光不经意瞥间,从洒落一地的金银细软之间,看见了一件眼熟之物。 那是一枚冰质翠色的玉佩,上面清楚雕刻着醒目的“沐”字。 没错!这块玉佩正是沐家祖传的宝贝,也是沐睿随身佩戴之物。 沐云歌面色骤变,因为沐睿从来都是玉不离身。 她一个箭步上前,拾起地上的那块玉佩,目光灼灼地望向那中年男子,厉声质问:“这块玉佩……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那中年男子愣了愣,紧接着理直气壮:“这是顾客买了草药没有银子支付,所以给了草民这块玉佩用来抵债,合情合理……” 可是沐云歌心里十分清楚,这块家传的玉佩对于沐睿而言,和他的性命一样重要。 他绝不可能拿这块玉佩抵债! 沐家祖传的宝玉出现,愈发让沐云歌担心起沐睿的安危。 她的心绪,有些凌乱不安。 而此刻,楚元戟也看出了其中问题。 男人定睛细瞅一眼,他也认出了这块玉佩的来历,深邃的鹰眸划过高深莫测的精光。 如果楚元戟没有记错,沐丞相已经有很长一段时日没有出现在朝堂之上了。 就算身体抱恙,未免也太久了点儿。 就在这时,那中年男子又开始叫嚣:“就算草民是从城内逃出来的,也理应交给黎州城的衙门处置,你们现在就放了我,我自己去衙门自首。” 楚元戟阅人无数,仅仅一眼就知道这男人心里在想什么。 他冷嗤一声,眸色里携带着嘲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撇清自己的罪行,怕是已经为时过晚。” 见定王一副胸有成竹模样,那中年男子依然强行狡辩:“草民是担心即将临盆的贱内,才违反封城律令逃了出来,就算是到了衙门,最多也不过就是抓起来关几日罢了……” “你若真只是一介草民,为何能认出本王?” 楚元戟嘴角勾起一抹邪魅弧度,眼神却是更加冷冽。 刚才这位中年男子在情急之时叫嚣,分明就唤了他一声定王。 那时男人就已经笃定,此人的身份绝不简单。 当他再发现沐睿的玉佩出现在中年男子的包袱里,就更加确定,这个男子身上藏着更多的秘密和阴谋。 经楚元戟这一提醒,中年男子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漏了嘴。 他还想继续狡辩。 却没等他开口,楚元戟已经一个眼神,让杜随莫言堵了他的嘴。 并将人五花大绑,扔进了马车里。 “先把人带进城内,不让他吃点苦头,他是不会轻易开口的。” 楚元戟的话是对沐云歌说的。 沐云歌此刻也冷静下来,压低嗓音提醒:“定王刚才没有检查他口里是否藏了剧毒……” 想到好不容易才有了沐睿下落的蛛丝马迹,她真的很担心这中年男子会像假扮白胡子老头的那个年轻人一样,突然就服毒自尽了。 若真是如此,线索便又断了。 要寻找沐睿,又似大海捞针。 闻言,楚元戟却是邪魅一笑。 “歌儿向来熟谙人性之道,这会儿怎么糊涂了? 此人随身带着如此多金银细软,又岂会轻易寻死?” 没错,这就是贪婪的人性! 沐云歌定神静心,也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重点。 这名中年男子随身带着这么多金银细软,显然就是贪婪之人。 他既贪财,便也贪生,自是不可能服下剧毒自尽。 队伍的最前方,沐子胥的通关文碟经由证实,城门守卫已经放行。 沐云歌和楚元戟也回到了马车里。 第196章 终于有了眉目! 楚元戟走在前面,似是不想让横躺着被五花大绑的中年男子碰到沐云歌。 他直接踹出一脚,将那中年男子踹到马车的角落里。 那中年男子挨了一记重脚,痛得蜷缩在角落里,看样子受了内伤,唔得痛哼出声。 “你还有一炷香的时辰可以考虑清楚,若是如实交代你手中玉佩的来历,还有你出现在黎州城的真实目的,本王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反之,则是死路一条! 与此同时,楚元戟极其自然地拽上沐云歌的柔荑,拉着她回坐到软榻上。 沐云歌的心思还在想玉佩的事情,任由男人拽着她坐下。 她目光却始终直勾勾地盯着被五花大绑堵住了嘴的中年男子。 无论如何,她也要想办法从对方的嘴里问出沐睿的下落。 楚元戟说完,目光缓缓回落到面前的木案,拎起水壶倒了两盏茶,一杯递给身侧的女人。 “歌儿先喝口茶消消火,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 男人的话,意味深长。 虽然沐云歌从来没有提过关于沐睿的事情,但沐睿的随身玉佩突然出现在陌生男子的包袱里,楚元戟也猜得出沐家肯定有事情发生。 事到如今,沐云歌已经没有耐性再继续等下去。 非常时期,只能采取非常手段。 她接过男人递来的凉茶,一饮而尽,沁心的凉意也让她渐渐冷静下来。 “把人交给我来审问!” 沐云歌从药箱里取出一支袖珍测谎针,若非万不得已,她也不想当着楚元戟的面暴露更多的秘密。 楚元戟深邃的鹰眸,不动声色地静静凝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沐云歌上前,针头迅速扎进了中年男子的臂膀,同时扯下了塞在他嘴里的布头。 随即,扬起手里的玉佩,在他眼前有节奏地晃荡。 这一幕,楚元戟觉得似曾相识。 很快,沐云歌缓慢低沉的问话声传来:“你看清楚我手里的这块玉佩,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西北王世子府的三姨太……这玉佩是我用药草从她那里换来的。” 听他提到西北王世子府,沐云歌和楚元戟的眸光皆是一紧。 他们二人,下意识地相对一眼。 怎么也没有想到,竟会从中年男子的嘴里,听说与西北王王府的人有牵连。 沐睿的玉佩既然是他从西北王世子府里得来的,那沐睿的失踪,定然也和西北王世子府脱不了干系。 刚才他说是用药草和世子府三姨太作为交换…… 沐云歌眸光微亮,顺藤摸瓜:“你卖给西北王世子府的草药,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你又是怎么出现在了黎州城?” 眼下西北疫情泛滥,粮食和药草都很紧缺,这中年男子趁机发国难财倒也罢了,草药物资从何而来才是关键! 那中年男子眼神涣散,语速极慢:“堂主下令… …让我把所有药草销毁,可是……我想着这是个发财的机会,于是搭上了世子府三姨太这条线……可是那娘们太狡猾,转头就出卖了我,现在天罗宗的人也下令追杀我……” 听到这里,沐云歌和楚元戟再次对视一眼。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很明了。 草药总是被人抢先一步购空,果然是天罗宗的人干的。 沐睿失踪也终于有了线索,和西北王世子府有关。 第197章 就是一道送命题! 沐云歌接着问:“你叫什么名字?你们堂主又是谁?” “我叫孙北望,我们堂主是……安……堂主。” 到了此刻,沐云歌心里大概已经有了主意。 她抬眸对视上楚元戟的眼睛:“元戟,这个人我要带去西北!” 女人神色宁静,清澈的雾眸却是泛着端雅聪慧的光芒。 既然这个中年男子能从西北一路逃到黎州城,还能从天罗宗的眼皮子底下溜走,想必对这边的地形也是极其熟悉。 留着他一条命,终究不是坏事儿。 闻言,楚元戟却是皱紧了眉头。 他当然猜到了沐云歌心里的想法。 但眼前的中年男子一看就不是安分的主儿,留着此人跟着沐云歌一行前往西北,万一路上再生出什么幺蛾子,反倒让楚元戟难以安心。 沐云歌从他的眼神,也看出了男人内心深处的担忧。 她再度开口:“事到如今,我不妨对定王明言,我爹在西北失踪了!此人手里握有我爹的随身玉佩,而且认识世子府的人,后面定然能派上用场。” 楚元戟三思之后,缓缓点下头:“既然如此,那本王就把莫言留下来,负责看押他。” 以莫言的身手,就算是遇到突发状况,也能钳制住此人。 这一回,轮到沐云歌皱紧了眉头。 “莫言还是应该留在你身边。” 先前他们已经约定好,进黎州城休整一夜后,便兵分两路。 由楚元戟留下来吸引天罗宗的人注意,沐云歌和沐子胥继续前行赶往疫区。 沐云歌心里清楚知道,楚元戟此次留下来就是以身犯险,只有少数的暗卫潜入了黎州城打探消息,而男人身边只剩下杜随和莫言。 倘若他再将莫言留给沐云歌,那能保护楚元戟安危的人便更少了。 想到此,沐云歌执意的不肯接受。 楚元戟倒也没有再继续多说,沉默了下来。 也就在此时,测谎针的药效过去,蜷缩在地上的中年男子渐渐清醒过来。 这中年男子显然还完全没有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脑子有些眩晕,张口就开始嚷嚷:“你们究竟要带我去哪儿?我要回燕州……我老婆就快要生了… …” 楚元戟和沐云歌的目光,再度移落到他的身上。 女人轻飘飘的一声:“孙北望,你逃得这么急,是因为发现了黎州城里有天罗宗的人,怕被他们追杀?” 蜷缩在地上的孙北望,顿时安静下来。 他的眼神里透着不可思议的惊诧。 很快,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似是努力在回想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只记得沐云歌突然靠近自己,胳膊像被蚂蚁咬了一口,再接下来的事情,好像就断片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还有他被天罗宗追杀的事情? 孙北望的眼睛里除了惊诧,剩下的全是恐慌。 刚才他断片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事情发生的太诡异,他行走江湖多年,也还是头一回遇上这么邪门的事情。 眼前这个沉鱼落雁般的绝色女子,到底还知道什么? 沐云歌嘴角噙着笑,更显高深莫测:“现在你的面前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条生路,一条死路!你若想求死,很快就会有天罗宗的人找上来,我们把你交出去便是……” 想必这个孙北望心里也十分清楚,天罗宗的人在黎州城里设下了埋伏,为了就是刺杀楚元戟。 如果他和楚元戟在一块儿,无疑就是送上门让天罗宗的人逮个正着。 孙北望的神色,也不再似之前那般透着奸猾耍泼。 他咬紧牙,正色凝对上沐云歌美丽的雾眸,反问道:“那生路要如何选择?” 沐云歌一字一句,无比清晰:“跟着我一道前往西北抗疫赈灾,找到这块玉佩的主人,就算你将功补过,放你一条生路。” 两条路就摆在孙北望的面前,生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孙北望瞥了眼自己被五花大绑的身子,这个时候他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他吱唔着开口,想要讨价还价:“现在西北的局势已经乱成了一团,我好不容易才从西北逃出来,现在你们又要拽着我往火坑里跳……” 沐云歌似笑非笑地打断了他:“没有人强迫你,你可以自由选择。” 自由选择? 难道他放着生路不选,要选择一条死路吗? 孙北望还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原本还想谈条件,现在看来是真的没戏了。 沐云歌回坐到位置上,端起面前的茶盏,优雅地轻啜一口:“我们已经进了黎州城,你可有想好了? ” 孙北望忙不迭地回答:“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当然要选生路!只是……你们既然要让我帮忙,总不能路上一直把我捆绑着,我现在这样子,就算想逃也不可能。” 他蜷缩在地上,受了内伤疼得额头直冒冷汗。 沐云歌弹指挥间,一颗药丸精准无误地飞入他的口中。 她的嘴角会心一笑,以前练就的弹花生的手艺,没想到还没有生疏。 孙北望猝不及防,已经将药丸生生咽下。 “你给我吃了什么?” “毒药!以后每日这个时候,必须服下我的解药,否则……超过三个时辰就会毒发身亡!” 沐云歌一脸郑重其事。 其实,她是知道孙北望受了内伤,刚才给他吃下的不过是消炎止痛的片剂。 只不过,想着此人性情奸猾,所以才使出这招来牵制他。 孙北望大惊失色。 他虽然方才选择了生路,可是打从心底压根儿就没有想过真的要听沐云歌的话,而是打算再找机会溜走。 沐云歌哪能猜不到他的心思,再见他此刻的神色,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她故作轻松地瞥了眼脚边的那包金银细软,又道:“如果你能遵守约定,等离开西北的时候,这包东西还是你的。” 这句话,倒是让孙北望的眼睛顿时放亮,就连腹腔的痛感似也有减轻。 这些金银细软可都是他用命换来的,如果沐云歌说话算话,他倒是真的愿意再去西北冒这一趟险。 坐在一旁茗茶的楚元戟,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二人的对弈同。 从沐云歌的诡异审问,再到她一步步对孙北望布下圈套的谈判技巧,都令他刮目相看。 孙北望的眼神,确是动了心。 短暂的沉默后,他被五花大绑的身子倚着车板,缓缓坐了起来,眸色极是镇定从容。 “你们的粮食和草药在青州损失过半,就算补充了粮食,但是草药也缺得厉害。就算我愿意冒险随你们去西北,你们也根本没有办法解决西北的难题。因为这根本就是一道送命题!” 这位五大三粗的汉子,认真说起话的样子,和奸猾耍泼时相比,判若两人。 他的话也更是一针见血,点出了楚元戟一行目前的难处。 一直沉默未语的楚元戟,眸光闪了闪:“既然你们已经知道,本王前去西北抗疫赈灾就是一道送命题,为何天罗宗还要一路追拦堵截?” 虽然孙北望是天罗宗的人,但他现在也同样被天罗宗在追杀。 当听见定王的问话,他欲言又止,点点头,又摇摇头:“天罗宗组织庞大,分工明确,在下只是奉命一路销毁草药,究竟是谁下令要追杀定王,在下确实不知……” 他虽然口口声声说不知,但是飘忽不定的闪烁眼神,还是暴露了他的心虚。 沐云歌和楚元戟都看在眼里,倒也没有再继续逼问。 这会儿,马车的车速再次缓缓慢了下来。 杜随的低沉声从外传来:“王爷,黎州刺史高大人前来接驾!” 话音刚落下,便听见了另一道洪亮有力的声音扬起:“黎州刺史林高羽,参见定王殿下!” 楚元戟听到这个名字,眯了眯眼。 这位黎州刺史林高羽,是后宫林昭媛的亲哥哥,也是五皇子楚元衡的亲舅舅。 “本王奉陛下御旨,前往西北抗疫赈灾,今日途经黎州休整一晚,就要有劳林大人了。” 楚元戟撩开车帘,气宇轩昂地走下了马车。 马车外,林高羽嘴角挂着笑,双手抱拳,极是谦和:“能有幸得见定王殿下,是下官的荣幸!” 他的眼底精芒闪烁,一瞬不瞬地盯着楚元戟。 虽然林高羽言辞之间尽显卑谦,但是他的那点小心思,怎么可能逃得过楚元戟的眼睛。 楚元戟唇角勾起丝丝邪魅冷意,看来他受伤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京城。 应该是五皇子楚元衡,传信给这位林大人,让他借机一探虚实。 还真是前有狼后有虎,不少人都想在他这一趟西北之行上,打歪主意。 马车内,沐云歌也隐隐察觉到了空气里流窜的诡异气流。 给了孙北望一记眼色,让他不要发出动静,也紧跟在男人身后下了马车。 原本正不动声色打量着定王的林高羽,闻声目光投向楚元戟的身后,当看见国色天香的美人儿从马车里走出来时,他的眼底顿时闪过一抹惊艳。 下一瞬,林高羽就感受到了来自定王眼底的浓浓杀机。 第198章 各怀心思 林高羽迅速意识到了什么,将目光从沐云歌的身上收回。 他故作镇定地假笑两声:“想必这位就是京城仁德堂里的神医姑娘?她……怎么会与定王殿下同乘一辆马车?” 林高羽显然没有忘记外甥交代他的任务,话里话外都透着试探。 就连沐云歌的神色也不禁凛然,没想到连千里之外的黎州刺史也知道她的身份。 能将她的来历都摸得一清二楚,可想而知,定王的西北之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关注着。 沐云歌正在心里暗暗琢磨着。 却不料,就在这时楚元戟长臂一勾,冷不防地将她一把圈入怀中。 男人犀利的鹰眸直逼向林大人,嗓音淳厚低沉,透着耐人寻味的深意——“林大人问……本王为何会与神医姑娘同乘一辆马车?就算本王贵为皇子,也有七情六欲……如此解释,不知林大人可听明白了?” 沐云歌原本想挣开男人的圈锢。 可是她方才就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总觉得眼前的这位林大人和定王之间的对话有些微妙。 为了顾全大局,沐云歌只好暂且任由男人搂着她的香肩。 只不过,定王刚才这番耐人寻味的暧昧言语,不是摆明坏她的名节吗? 沐云歌绕到背后的手,不留痕迹地狠狠掐了把楚元戟的后背。 男人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唇角的笑意更加无限扩大,愈漾愈深。 也就在此同时,林高羽陪着笑脸的声音传来:“明白……下官明白!” 林高羽不由心中暗笑,就算是身份尊贵的七皇子,亦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看定王表面上,是让德仁堂的神医姑娘跟着他前往西北抗疫赈灾,实际却是假公济私,一路上沉醉在温柔乡。 林高羽知道,他远在皇城的外甥,一直苦愁抓不到定王的把柄,这次……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此时此刻,林大人心里的算盘打得飞快。 他十分清楚,楚元戟这次来西北的任务是抗疫赈灾。 如果能让定王再多背负一项抗疫赈灾不力的罪名,陛下定然对其失望之极,而定王也会因此彻底失去陛下对他的偏爱和信任! 林高羽也在官场混迹了多年,阴谋阳谋皆是拿手好戏。 他点头哈腰:“定王殿下这一路长途跋涉,下官已经备好了酒菜。府里请……” 楚元戟淡淡地一口回绝:“眼下西北疫情泛滥,黎州城也因此受到牵连,如今城门封锁,城中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本王既然来了,自是要在城中走一走,以慰民心。” “是下官考虑不周,还是定王殿下英明!” 林高羽勉为其难挤出一抹笑,心里犯难。 定王一路风尘仆仆地到了黎州,连一口热茶都没有喝上,就要去慰问城中百姓,这一点倒是让他始料未及。 沐云歌心里却是清楚,楚元戟如此大费周章,其实也是故意暴露自己,要让天罗宗的人知道他已经进城了。 第199章 救她! 时值傍晚,天边的晚霞绚烂一片,火烧漫云天。 楚元戟将林大人的神色尽数收入眼底,却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出来,依然气定神闲:“不过……既是林大人的一番美意,本王也不能辜负。就由歌儿和沐大人,带着众将士先行填饱肚子,再安顿下来好生休整一晚。” 男人瞥了眼沐云歌,这女人一路跟着他们啃干粮饮凉水,胃痛悄悄喝药,他都看在了眼里。 不管林大人设下的是不是鸿门宴,这一顿饭菜断然是不能浪费的。 沐云歌倒是并不知晓男人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她脑子里考虑的是,进了西北的地界,环境必然会更加艰苦,让将士们今晚吃好睡好,补充好体力,确实是最重要的事情。 林大人的目光落在沐云歌的身上,笑眼眯眯:“定王心系百姓,那就请神医姑娘随下官一同入府用餐。” 沐云歌的目光与楚元戟相视,男人冲她点点头,她也颔首示意,颇为默契。 这画面,落入林高羽的眼睛里,心中对二人之间的关系更加深信不疑。 紧接着,楚元戟潇洒利索地跃上马背,在杜随莫言的陪同下离开。 沐子胥下令安排将士们安置粮食和药草,沐云歌率先进了刺史大人的官邸。 林大人在宽敞的大堂内设下了酒宴,沐子胥和沐云歌,以及有衔的将士可以入内进餐。 放眼整个大堂,全都是清一色的男人,除了沐云歌主仆三人。 天竺玉树看见桌案上的烤鸡羊腿,垂涎欲滴,馋得直咽喉咙。 “你们两个也不用拘束,都坐下来一起吃。” 这段时日的长途跋涉,这两个小丫头也跟着吃了不少苦头。 天竺玉树对视一笑,也不再客气,一左一右坐在主子身边,手撕鸡肉羊肉,大快朵颐。 “没想到黎州城的林大人出手如今大方,在这个节骨眼还能拿出这么多粮食招待咱们……” 说话的是玉树,小丫头吃起肉来,豪气万丈。 一旁的天竺舔吮着满是肉香的手指头,边吃边应:“还没到黎州城之前,奴婢还担心这位林大人会为难咱们呢!没想到竟然会好酒好肉地招待咱们……” 正吃得起劲的沐云歌,在听见后面这句时,眸光微闪。 她偏头看了天竺那丫头一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丫头为什么担心林大人会为难他们? 听起来显然是话里有话。 天竺一脸天真烂漫的抬头,却还是环望了四周一圈,确定没有人在旁,才压低嗓音道:“大小姐有所不知,这位林大人的身份可不一般,他是……林昭媛的亲哥哥,也是五皇子的亲舅舅。” 经她如此一说,沐云歌才突然回过神,顿时明白了今日林高羽到马车前接驾的那幕,气氛为何会突然之间变得如此诡异。 原来其中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天竺这丫头说完,继续大口大口地吃肉。 他们这一路走来都是干粮凉水,她好久都没闻到过肉腥味儿,已经馋坏了。 此刻,沐云歌却失去了胃口,吃得漫不经心。 她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从马车里走出来时的画面,楚元戟对林大人似乎是真的有着警惕之意。 那林大人呢?定王此次路经黎州,他真的是全心全意地鼎力相助吗? 就在这时,金色的流漆大门外,忽然出现一道婀娜朦胧的身姿。 有一位怀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白衣胜雪,莲步款款而来。 她的出现,仿若一道光束从门外照进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小女子月娇,得知各位官爷要前往西北赈灾,心中崇拜之情无以言表,在此献丑……为各位官爷弹奏一曲,以慰征程辛劳,愿各位旗开得胜,平安归来!” 她的声音如同山涧吹过的风,清爽怡人,纯粹中却又带着淡淡哀戚,让人移不开眼。 沐云歌的目光,同样也落在这名陌生女子身上。 之前林大人也没有提及过,会有女子前来弹奏助兴。 就在沐云歌凝盯着那位名叫月娇的女子时,那名女子的目光也正好望向她。 四目相对。 那名女子生着一双如日月星辰般明亮漂亮的眼睛,眼睛透是灵气,就像会说话似的,蕴藏着浅浅忧郁伤愁。 她在与沐云歌相视后,很快收回了目光。 干净修长的手指,仿若不惹尘埃,轻轻落在琴弦。 那琴音,起调伴着淡淡的忧伤,仿似雪山袅袅而下的流水,如细语呢喃,婉转缠绵,在空气里轻掠下尾音,荡漾出细小的波纹。 很快,音律腾空而起,仿若飞龙跃空,直飞云霄,忽而优柔缥缈,欲发欲收,忽而高亢急促,余音绕梁,音色干净,节奏铿锵。 沐云歌凝着那双纤手,细若无骨,音律自指间发,却由心生! 好琴技! 所有人的心魂似都被这弦间的音律牵引。 就连一向清心寡欲的沐子胥,目光落在月娇的身上,便再也没有离开过。 一曲终落,却依然令人欲罢不得。 顿时,掌声如雷,在厅堂里回荡久久未落。 将士们都连声叫好,林月娇抱着琵琶,目光再度望向沐云歌的方向。 沐云歌从她的眼神,直觉这女人有话想对自己说,却又似有所顾忌,不能言语。 于是,沐云歌主动起身朝她走去,唇角笑意盈盈,轻松又自在。 “月娇姑娘好琴艺!可否能指点云歌一二……” 就在此同时,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月娇小姐,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若不是听见琵琶弦音……” 一位约莫四十出头的雍容妇人,衣饰华丽,嗓门极是洪亮,眉心紧锁着疾步而来。 她似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大嗓门引来了众人目光,声音戛然而止,对着众将士点头哈腰地陪着笑脸,脚步也不由慢了几分。 林月娇看见妇人,面色骤变。 她虽然表面保持着镇定,但落在琵琶弦上的手指,在微微的颤抖。 此时,沐云歌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林月娇压低嗓音轻声道:“救我……” 第200章 故意耍他们! 沐云歌心里咯噔一下。 就在这时,那位体态雍容的中年妇人已经疾步冲到了她们面前。 她白白胖胖的大手,伸过来一把拽住了林月娇的纤臂。 沐云歌有注意到,当那妇人拽住月娇姑娘的纤臂时,林月娇的神色里流露出惧意。 “月娇小姐,老爷正派人到处找你呢!你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跑出来,不是让我这个老婆子为难吗?” 那妇人的脸上依然堆着笑色,可这笑容给人的感觉却藏着刀。 眼看着月娇姑娘就要被那妇人带走,沐云歌开了口:“月娇姑娘的琴技之高妙,恐怕是天下无双了,不知云歌可否有幸,单独向姑娘讨教一二?” 沐云歌虽然还没有弄明白,这位月娇姑娘究竟遇到了什么难处,可既然向她发出了求救,她就不能坐视不理。 眼前的这位丰腴妇人,一看就绝非善类。 沐云歌想借口单独和月娇姑娘说几句话,才能问个清楚。 只是,那白白胖胖的妇人,压根儿就没有给月娇姑娘开口说话的机会,便笑脸迎上了沐云歌,挡在了她和月娇的中间。 “我家小姐身子素来柔弱,需在香闺静养,今日的消耗已经过多了,还望姑娘包容。” 妇人口口声声称呼月娇为小姐,沐云歌也不禁对她的身份感到怀疑和好奇。 很快,林月娇就被那妇人拽走了。 这主仆二人之间的关系,看起来也有些微妙,那白胖妇人倒是更像主子,林月娇在她面前唯唯诺诺,言行举止皆是小心翼翼。 “玉树,你悄悄跟过去瞧瞧,月娇小姐住在哪儿?当心……不要被人发现。” 沐云歌回到位置,轻声叮嘱玉树。 玉树忙不迭地放下手里的鸡腿,神色也多了几分认真。 “奴婢明白。” 可是没一会儿,玉树就无功折返。 小丫鬟垂头丧气地压低声音回禀:“大小姐,奴婢被那个胖妇人给耍了,她故意东绕西绕,后来奴婢才发现,月娇小姐早就不见了。” 闻言,沐云歌愈发觉得其中有鬼。 再回想起林月娇向自己求救的画面,愈发心中难安。 就在这时,熟悉的嗓音在沐云歌的耳畔响起:“歌儿可是在找那位月娇姑娘?” 沐云歌闻声回眸,雾瞳正好撞进沐子胥那双幽深的墨瞳。 “哥……” 那才不远处发生的一幕,全都清晰落入了沐子胥的眼底。 他虽然没有听见月娇姑娘究竟和沐云歌说了什么,但也从对面几人各异的神色看出了端倪。 “她一出厅堂就被另外的人带去了南院,那中年妇人应该是料到了会有人跟出来,才故意耍了你们。 ” 沐子胥的语气极是沉稳平静。 沐云歌却不由惊诧,没想到兄长竟然快了他们一步,这么快就查出了月娇姑娘的下落。 不过……南院不是林大人安排给楚元戟今晚住宿的厢院吗? 沐云歌的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如果南院是月娇姑娘的住处,林大人如此安排自是不妥。 又或者……月娇姑娘刚才向她求救,正是与此事有关? 第201章 不能打草惊蛇! 玉树听闻沐子胥这番话,才知道自己真是让那妇人给耍了。 小丫头更是气得小手紧握成拳:“那该死的婆娘,肯定没安好心。大小姐,那位月娇姑娘看起来知书达礼,不会是让人绑架了?” 想到月娇姑娘出了厅堂的大门,就被妇人急着调了包,那妇人显然是做贼心虚。 沐云歌虽然还不清楚月娇姑娘的身份,但心里也有同感。 “我们去南院看看……” 她刚起念,就被沐子胥低声打断:“既然明知道他们心怀不轨,又何必打草惊蛇?” 男人俊逸白皙的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兄长的话也点醒了沐云歌。 她方意识到自己刚才太冲动了,现在这个时候跑去南院试探,无疑会打草惊蛇。 此时,沐子胥的声音再度传来:“既然他们把人送到了南院,此事必然会牵扯到定王,不论林大人是想使出美人计,还是别有图轨,对于歌儿而言,都正好是考验定王的好时机!” 闻言,沐云歌才知道兄长是看破不说破,已经猜到了大概。 她很快就意会到,哥哥最后的弦外之音,顿时脸颊一热,染得酡红一片。 “哥哥……胡说什么呢?我和定王早就再无瓜葛,何来考验之说?” 沐子胥的唇角温柔上扬:“好好好!就算是兄长我想要看清楚,定王究竟有没有资格再做我的妹婿。 ” 他的嗓音不高,轻轻柔柔,带着少有的打趣。 沐云歌的脸色也因此更红了:“哥……” “你先回屋去,等时机成熟哥哥会派人唤你,一起到南院看出好戏。” 沐子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手指蕴藏的力量透着几分暗示。 沐云歌顿时明白了兄长的意思,刺史府有眼线盯着他们,现在潜入南院还不是时候。 她点点头:“好,那我就先回屋,等着哥哥的消息。” 楚元戟抵达黎州城之后,就去巡城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他定然也并不知情,林大人在南院为他备下了香软美人。 虽然刚才沐子胥的话是半开玩笑,其实也有戳中沐云歌的心思。 沐云歌也忍不住好奇的想知道,当楚元戟回到南院看见林大人为他备下的“厚礼”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天竺玉树,我们先回屋歇会儿。” 林大人为沐云歌一行安排的歇脚处,是距离南院最远的厢房。 现在看起来,似乎是早就别有用心。 沐云歌一路折返回屋,脑子里回荡的全是月娇姑娘弹奏琵琶的扣人心弦。 林月娇的眉眼之间,流露的淡淡忧伤,让她的气质更显楚楚动人,这样的美人儿,就连沐云歌这样的女人也不免会有些动容,更何况是血气方刚的男人。 想到这儿,沐云歌的心绪莫名漾起一阵波澜。 回到屋里,竟然也无法静下心来歇息,目光不时的瞥向窗外逐渐泛黑的幕色,没由来的有些躁动。 直至窗外传来了熟悉的低沉嗓音:“歌儿可有做好准备,随哥哥一起去看出好戏?” 是沐子胥的声音! 沐云歌几乎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她早就等不及了。 “我们走!” 第202章 婚事怕要黄了! 南院高墙耸立,约莫十丈有余。 沐子胥拽上沐云歌的纤臂,纵身一跃,不费吹灰之力地轻松跃上高墙,顺着高墙直接翻上了屋顶。 沐云歌咽了咽口水,从屋顶朝下望,要是脚下打滑摔下去,不摔断胳膊也得摔断腿。 就在她心惊胆战之时,沐子胥意味深长的嗓音从耳畔传来——“她进了定王的房间了。” 沐云歌顺着兄长手指的方向望去,正好看见林月娇和一道丰腴的身影推门进屋。 原本还有些恐高的她,暗暗提着一口气,忙不迭地压低身子放轻脚步,从屋顶上方靠近楚元戟的那间屋子。 沐子胥也紧跟了过去。 沐云歌和沐子胥压低身子伏在屋顶上,男人使用三分内力,悄无声息地拨开了半块瓦片,正好能将屋子里景象一览无余。 此时,楚元戟并不在屋内。 屋里只有林月娇和一位妇人,那妇人正是沐云歌之前在厅堂里见面的那位。 妇人肤色白嫩,体态雍容,举手投足却都透着满满的风尘味道,像极了青楼里的老鸨。 “月娇小姐,再美的女人也有风华无存的一天,老爷这样的安排也是为了你好,你就乖乖听话,日后的荣华富贵自是少不了。” 声音飘到屋顶,沐云歌秀眉微蹙。 这妇人口里的老爷,应该就是林大人? 就在这时,林月娇的轻声传来:“红姨,你也知道我虽然冠了林姓,但与林府并没有血缘关系,只是为了感恩老爷当年为我赎身改籍,那个时候起我就打定了主意,这辈子都要跟着老爷。老爷不肯收我入房也就算了,现在却要将我推给定王……” 林月娇说着,潸然泪下。 她容貌出众,又弹得一手好琵琶,曾落入过扬州青楼,卖艺不卖身。 当年,途经扬州的林高羽被月娇弹奏的琵琶声吸引,他素来通晓音律,惜知音人。 于是,林高羽大手笔地帮月娇赎了身,还利用职务之利篡改了她的贱籍。 月娇早已无亲无故,也无处可去,最后便跟着林高羽回到了黎州。 这一晃,眨眼就过去了五年。 “哎哟哟,我的姑奶奶……这怎么又哭上了?一会儿哭花了妆,见了定王可怎么收场?你这不是让红姨为难么?” 红姨白白胖胖的短手拿起绢帕,急得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说着好话哄她:“老爷怎么舍得把月娇小姐推给定王,这不过只是权宜之计,全都是为了京城里的那位……只要京城的那位得了势,老爷将来势必平步青云,月娇小姐依然还是林府的小姐,一辈子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林月娇的抽泣两声:“话虽是这么说,可月娇毕竟是清白之身,若真被定王破了身子,日后……我还有什么颜面再见老爷?” 听到这儿,屋顶上的沐云歌和沐子胥也差不多捋顺了林月娇和林府的关系。 沐云歌眼睛里流露出不可思议的光芒。 从林月娇的自述不难听出,她对林高羽是既感恩又爱慕。 像她这样年纪不出二十的漂亮姑娘,怎么会喜欢一个年纪足够当她爹的男人。 而更让沐云歌奇怪的是,林高羽的眼神分明流露出好色,月娇姑娘这般如花似玉的姑娘在他身边呆了五年,怎么可能还是清白之身? 不过,妇人提到的京城里那位的身份,沐云歌倒是已经知道了,她们说的人是五皇子。 林高羽果真为了帮五皇子楚元衡铺路,要搞小动作了! 红姨正想要开口,忽闻门外传来两长两短的敲门暗号。 妇人杏眸凛然,来不及再耐着性子哄月娇,她急匆匆地塞了什么东西到月娇的手里,压低嗓音丢下一句:“你只要今晚侍候好定王,再多哄他两日,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算到手了。” 屋顶上,沐云歌兄妹二人借着月色,看见远远地有人正向南院靠近。 月色如华,洒入院中的池水里,漾得一片波光粼粼。 红姨急匆匆地从屋里离开。 院外的高大身影渐行渐近,沐云歌他们在屋顶上,已经能清楚分辨出是楚元戟带着随身亲信走进了南院。 她再垂头望向屋子里的林娇月,只见林娇月走到铜镜前,目光发直地轻轻整理着发髻,顺手再捋了把身上的轻纱罗裙,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 楚元戟高大挺拔的英姿出现在房间里。 当他推门而入,发现自己的房间里有个陌生女人时,眉心微微蹙紧,眼神也在瞬间变得冰冷。 “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本王的房间?” 杜随正要上前,打算将人撵出去。 却见楚元戟微抬起手,淡淡阻止了他。 林月娇此时的神色倒是镇定了下来,她拾起放在一旁的琵琶,微微俯身行了礼,纤腰细柳,如同行云流水般温婉动人。 “小女子月娇略懂音律,奉我家老爷之命,来为定王殿下弹奏一曲,以消解长途跋涉的疲乏。” 她微垂着头,并未急着靠近男人,反而抱着琵琶坐到了离男人更远的位置。 欲擒故纵,故拒还迎。 这一刻,沐云歌突然有种感觉,这位月娇姑娘绝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柔弱简单。 楚元戟正还想开口,一根弦音响起,清婉的旋律从娇月姑娘的指尖倾泻而出,顿时让男人微启的薄唇轻轻闭合。 沐云歌从半块瓦片的空隙之间,将这画面看得一清二楚。 她知道,男人也在瞬间被林娇月的琴音折服。 林娇月的这一手琵琶,确实弹得出神入化。 她的素手只是轻轻一拨,逸出的旋律就能让人置身于各种情绪里。 时而委婉轻转,时而慷慨激昂,千姿百媚,变幻无常。 沐云歌忍不住再多看一眼林娇月,只见她怀抱琵琶半遮面,眉心赤红的花锢更添妩媚,就连沐云歌同为女子,也不禁为她的美貌和琴技吸引,更何况楚元戟是个男人。 这琵琶的旋律,令人如痴如醉,就连同在屋顶上的沐子胥也全神贯注地沉浸其中。 沐云歌几次想提出离开,却不好打断兄长的雅兴。 直至一曲终落。 哐——弦音在尾声突然发出一声闷音,琵琶弦突然断了一根。 林月娇指尖渗出了鲜红的血色,她突然尖叫一声,脸色惨白的闭上眼睛。 “民女见不得血,见了血就会头晕目眩,可否请定王殿下……帮我包扎一下伤口,绢帕就在民女的衣襟上。” 这么娇柔楚楚的声音,就连沐云歌这个女人也不由心尖一颤。 “好啊!” 楚元戟醇厚低沉的嗓音传来。 沐云歌的脑海里不禁联想起,楚元戟刚才听林月娇弹琵琶时如痴如醉的神色,心里几乎已经笃定,定王这次怕是真要栽在女人的温柔乡了。 她轻轻拍了拍沐子胥,眼神示意他一起离开。 虽然,林高羽是利用美色想要拖住楚元戟赶往疫区。 但他却并不知道,楚元戟在进入黎州城之前就已经做出了决定,故意留在黎州城吸引天罗宗的视线。 而楚元戟的决定,与林大人的目的,正好不谋而合。 接下来的激情戏,沐云歌实在没有兴趣再继续看下去了。 就在她掉头想走时,沐子胥却一把攥住了沐云歌,眼神示意她继续往下看。 沐云歌心不甘情不愿,却又拗不过兄长。 她清冷的雾眸朝下瞥了眼,正好看见有个男人绷着脸,默默走到林月娇的面前,为女人包扎手指的伤口。 而这个男人却并不是楚元戟,而是素来话少被欺负的莫言。 刚才,楚元戟虽然口里答应了林月娇,身体却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只用眼神淡淡扫了眼身后的杜随莫言。 仅仅一记眼神,杜随莫言便领悟过来王爷的意思。 二人面面相觑,显然谁都不愿意接下这个差事儿。 杜随干脆利索地将莫言推了出去。 虽然林月娇闭着眼,但屋里寂静得连一根针落下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莫言的脚步声一响,便也没有退路了。 他只好冒充王爷走路的节奏,迈着沉稳矫健的步伐,走到了林月娇的面前,绷着冷脸开始帮她包扎。 看着莫言委屈且狼狈的动作,杜随掩嘴偷笑。 就连屋顶上的沐云歌看见,也差点失声笑出来。 楚元戟鹰眸的余光,淡淡朝着屋顶的方向瞥了眼,未露声色。 很快,莫言便帮林月娇的伤口粗糙包扎好,一根葱指硬生生被他包成了粽子。 还没等他的大手撤回来,只见女人香软的娇躯已经靠了过来。 林月娇紧闭的杏眸并未睁开,一把紧紧搂住了莫言的腰:“都说定王金戈铁马,是条硬铮铮的汉子,没想到包扎起伤口……动作如此温柔,一点儿也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粗鲁……” 刹那,莫言的后背立得僵直,一时间紧张的手臂悬在半空,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可是有未婚妻的人,若是让小玉知道了这事儿,只怕婚事就要黄了! 堂堂七尺男儿,想到这样的后果,他不禁吓得脸都白了。 这会儿,杜随再也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闻声,林月娇也倏地睁开秋水般的眸,她顺着声音望去,正好撞进了楚元戟那双似笑非笑的邪魅鹰眸。 她不是正窝在定王的怀里吗?莫不是见了鬼…… 吓得林月娇瞬间杏眸瞪如铜铃,差点惊掉了下巴。 还没等她回神,莫言已经嫌弃的一把推开了她。 这会儿,林月娇又羞又窘。 楚元戟似笑非笑的嘲讽声扬起:“林高羽在官场上也混了几十年,怎么一点儿进展也没有,如此老套的美人计,本王刚进门就识破了。” 既然被定王识破了,林月娇也不必再遮遮掩掩。 她莲步缓缓地走向楚元戟,突然伸手轻扯了下腰带,外袍自双肩膀轻轻滑落…… 这一幕,惊得杜随和莫言都不由的同时撇开脸,不敢直视。 楚元戟同样也撇开头,眉心紧锁。 “姑娘不过只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本王不想与你为难,也请姑娘自重,自行离开。” 男人的话说得很清楚,已经下了逐客令。 林月娇却出奇不意的突然掏出什么,朝着楚元戟的心口刺去。 “当心——” 屋顶上的沐云歌,几乎是脱口而出。 林月娇突然听见有陌生声音从屋顶传来,有刹那的失神。 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楚元戟将她制服,并将女人手中的匕首夺了过来。 “刀上抹了剧毒,看样子……林高羽是想置本王于死地呀!不知道这是他的主意,还是京城那位的意思?” 此时此刻,林月娇的身上只剩一件单薄的肚兜和亵裤,酥白的肌肤嫩得几乎能挤出水。 如此诱惑人心的尤物,杜随莫言都不由心惊肉跳。 楚元戟却视若无睹,只是饶有兴趣的细细打量着利刃上的剧毒颜色。 他半眯起狭眸,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薄唇轻启:“你们兄妹俩看了半响的戏,不下来饮杯茶么? 沐云歌刚才那一句当心脱口而出,就知道自己铁定是暴露了。 但是这会儿听男人的口吻,看样子是早就发现他们了。 既然被发现了,沐子胥也不再遮掩,直接撩开两片瓦,拽着妹妹就从屋顶直接跳了下来。 沐云歌惧高,吓得目眩头晕,赶紧闭上了眼。 沐子胥只觉手腕一麻,妹妹已经落入了定王的怀里。 熟悉的淡淡龙涎香,飘入沐云歌的鼻尖,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已然是楚元戟那张俊逸出尘的面孔。 男人的喉间逸出一声闷哼,沐云歌突然意识到,应该是刚才抱她的时候,牵扯到了男人肩胛后面的伤口。 虽然经过几日的休养,楚元戟的伤口愈和了许多,不过暂时还是不能太用力,也不能有太大的动作。 可当着林月娇的面,她也不方便提到男人的伤。 沐云歌脸颊微热,嗓音压得极低:“定王,快放我下来!” 楚元戟的唇几乎紧贴着她的耳后根:“不放!除非你告诉本王,为何明知道有别的女人想要轻薄本王,却不但不知会于我,反而躲在暗处偷看……” 第203章 不能让定王占便宜! 虽然楚元戟的声音不大,但客房的空间也不大。 他们二人黏在一起的画面,清楚地落入每个人的眼里,别有一番暧昧。 沐云歌脸颊愈发熨烫得厉害。 她再次瞪了眼楚元戟,眼神羞恼中透着警告。 这回,楚元戟倒是松了手,嘴角依然漾着笑:“等解决了她,本王带你去个地方……” 男人故意卖了个关子。 沐云歌愣了愣,看他神秘兮兮的样子,心中也忍不住暗暗揣测,男人究竟要带她去哪儿? 就在这时,林月娇微微颤颤的声音,打破了屋里的沉寂。 “民女本无心加害定王,这一切都是他们逼我做的……” 沐云歌收回了思绪,她之前一直藏在屋顶,林月娇和红姨的对话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红姨一直交代让林月娇侍候好定王,将他拖延在黎州多几日。 似乎并没有提过要取楚元戟的性命! 况且,林高羽明摆着是五皇子的人,如果定王真在黎州出了事,林高羽必然会脑袋落地,肯定也会牵连到五皇子楚元衡。 他们舅甥二人,就算是再蠢,也绝不敢让楚元戟的性命丢在黎州城。 “本王凭什么相信你?” 这女人刚才举刀刺向他的时候,眼神可没有半点的犹豫。 林月娇又开始抽泣,香肩急剧颤抖,梨花带雨的模样惹人疼惜。 她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民女若非被逼无奈,也不会冒险前往酒宴厅堂,去向神医姑娘求救… …定王手下的将士都有看见民女贸然闯进厅堂,他们都可以为民女作证。如果定王还不相信民女的话,也可以向神医姑娘求证,她的话……定王总该相信? ” 林月娇的话说到这儿,楚楚可怜的杏眸瞅向了沐云歌。 倏地,沐云歌突然意识到,其实从林月娇出现在厅堂献艺的那一刻,她应该就已经料到了眼前的一幕,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她能顺利脱身做的铺垫。 恐怕连林高羽也没有料到,林月娇会为自己留下后手! 楚元戟却并没有顺着林月娇的话去向沐云歌求证此事。 他眼神冷漠地盯着林月娇,缓缓开口:“既然你说刺杀本王是受人指使,那就把牵涉其中的人全都传来,本王亲自审讯。” 其实,楚元戟和沐云歌的猜测差不多。 他心里也认为,林高羽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要他的命! 不过,倒是可以借此机会,来个一石二鸟之计。 楚元戟瞥了眼旁侧:“杜随,你去传林大人来见本王,本王也想听听他如何解释此事?” 沐云歌未露声色,默默凝盯着林月娇。 只是,对方一直耷拉着脑袋垂眸轻泣,看人看不清她的神色,也猜不透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很快,林高羽就闻讯而来。 他吓得面色惶惶,双腿也不禁微颤,进门就嗵的一声跪下:“定王殿下,可切莫听这小贱人胡说八道,下官可从来没有命令她刺杀定王殿下……” 林高羽战战兢兢的眸子,在飘落到林月娇的身上时,恨不得化成一柄利刃,插进他的心窝子。 他怎么也没想到,背后捅他一刀的人会是林月娇。 这个女人口口声声说要追随他一辈子,如果不是他天生那玩意就不行,定然早就将林月娇收为了内室。 正因为对林月娇的信任,他才会派她来勾引定王。 可万万没料到,林月娇会刺杀定王殿下。 这一回,林高羽是偷鸡不成蚀了把米,反倒让定王抓住了把柄。 定王若是想把事情闹大,随时都可以取了他的项上人头。 林月娇红着眼眶,缓缓抬头,哀怨的眸子朝望向林高羽,抽泣出声:“月娇可从来都没有指认过是老爷要刺杀定王殿下,老爷……你有恩于月娇,只要你一句话,月娇这条命都愿意为了老爷不要。” 她楚楚动人的可怜模样,就连林高羽也不禁产生了错觉。 林高羽再回想这五年来林月娇对他的温柔,脑子就更懵了。 他定了定神,忙不迭地又朝着楚元戟大声解释: “下官明白了,一定是红姨那个老妖婆……肯定是她被人收买了,假传下官的命令,陷害下官和月娇。来人,去把那妖妇带来审问!” 看见林大人突如其来的转变,就连沐云歌也不禁要在心里高看这位月娇姑娘一眼。 显然,这位出身青楼的月娇姑娘,极其懂得揣摩男人的心事。 而且,林月娇还极有演戏的天赋,能将以退为进这一招运用得出神入化,着实是号人物。 沐云歌再睨一眼男人。 只见楚元戟浓眉星目,鬓若刀裁,古井无波的眸子依旧淡然。 “究竟是谁想刺杀本王,这件事情本王定会查得水落石出。沐大人……” 沐子胥仿若早就料到了,恭敬上前一步:“微臣在!” “明日一早,你带着神医姑娘和赈灾的队伍继续起程,本王誓必要留下来,将刺杀之事查得水落石出。” 林高羽不是想要拖延他几日吗?他不妨将计就计。 闻言,林高羽的眼帘微垂,掩去眸底极其复杂的神色。 定王就这样留在了黎州城? 这本是林高羽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此时怎么觉得心里发慌? 就在这时,沐子胥沉稳的嗓音也紧随扬起——“定王今日在黎州城遇刺,事态还不明了,定王殿下就贸然决定留在这儿,万一要是再出了差池,微臣恐怕难以向陛下交代……” 沐子胥这番话,明里听是坚决不同意定王留在黎州。 可其实…… 在刚才楚元戟与他眼神在空气里交汇的那一瞬,沐子胥就明白了定王殿下的意图。 他的这番话,实际是在配合楚元戟接下来要说的话。 楚元戟神色平静无波地挥挥手:“倘若本王这条命真的交代在了黎州,沐大人只管上书朝廷,如实将今日本王遇刺之事禀报父王便是,父王自有定夺。” 此话还未落音,林高羽的腿就吓软了,整个人几乎瘫软在地面。 难怪他刚才会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定王果然没有这么容易放过他。 这也意味着,楚元戟留在黎州城的日子,林高羽要倾其所能地保护定王,绝不能少一根汗毛。 而这,也正是楚元戟的计策。 他手下的暗卫还未赶到黎州,他正好将计就计,让林高羽心甘情愿地为他护驾! 楚元戟再瞥一眼林高羽,语气更加耐人寻味:“俗话说得好,身正不怕影子斜,林大人若真是被人陷害,本王自会网开一面……” 打人一巴掌,再给颗糖吃! 定王这出戏倒是也做得齐全。 他这句话,无疑是又给林高羽吃了颗定心丸。 林高羽深吸一口气,拍着胸脯保证:“定王殿下只管安心在府中住下,下官定会竭尽全力的查出真凶,给定王殿下一个交代。” 院子外面,如同杀猪般的嚎叫声传来。 “冤枉……救命……” 沐云歌耳尖的一下子就听出来是红姨的声音。 林高羽和林月娇自是也听出了红姨的声音。 只见林月娇低垂下眼帘,抬袖又开始抹泪:“都怪月娇头脑简单,听信了红姨的话,用抹了剧毒的匕首刺杀定王,最后还连累了老爷……” “娇儿别哭,老爷相信你……” 男人果然都是视觉动物,见不得美人儿抹泪示弱。 林高羽进屋时还大骂林月娇是贱人,这会儿一声娇儿唤得比谁都温柔。 就在这时,楚元戟皱起了眉头:“林大人要查真相,把人全都带回去查便是,别扰了本王这里的清静。” “是是是,下官这就把人带走。” 林高羽这会儿腿也不软了,还不忘搀扶起盈弱的月娇姑娘,连滚带爬的出了南院。 随着他们一起消逝的还有红姨的鬼哭狼嚎声。 南院,一下子就又清静了下来。 楚元戟的锐眸瞥向沐子胥:“沐大人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子,果然睿智。本王只是一记眼色,你就明白了本王的意图!” 像沐子胥这样的人才,如果能为他所用,便是如虎添翼。 沐子胥的脸色,依旧是波澜不惊。 他双手抱拳,轻浅回应:“配合定王殿下行事,这原本就是微臣职责所在。” 楚元戟性感的薄唇扬起,笑得高深莫测:“现在轮到林大人头疼了,也该是本王享受惬意的时候…… 如果沐大人没有其他事情禀报,便可以退下了。” 赤裸裸的逐客令! 言外之意就像是在告诉沐子胥,接下来的夜晚,本王只想和歌儿独处! 沐子胥俊逸的脸颊,令人不易察觉地抽搐两下。 他当然知道定王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大晚上地支走他,分明就是想要占他妹妹的便宜! “既然定王命微臣明日与舍妹一同离开,有些行程上的细节……微臣今晚还想与舍妹商谈。” 沐子胥的声音不卑不亢,理由也是冠冕堂皇。 一股诡谲的暗流在屋子里开始流窜…… 杜随和莫言对视一眼,识趣的几乎是同时退出了房间。 这屋里,只剩下了沐云歌和两个正在暗暗博弈的男人。 楚元戟想和心爱的女人共度良宵。 沐子胥绝不能看着自己的妹妹被人占便宜,就算那个男人是沐云歌曾经的夫婿! 第204章 执着的想娶她! 楚元戟不怒反笑,幽幽道:“沐大人做事,还真是有条不紊、未雨绸缪,把赈灾大军交到你的手里,本王也能放心。不过……本王与歌儿今晚有约在先,如果沐大人有耐性,只能等我们回来以后,再找歌儿商谈行程的细节了。” 他反客为主,压根儿就不做选择! 当话音落下,楚元戟已经迈步走到了沐云歌的面前。 他当着沐子胥的面牵上女人的手,淳厚磁性的嗓音瞬间温柔:“歌儿,我们走!” 男人不费吹灰之力,已经拽着沐云歌夺门而去。 而在他们身后,沐子胥的脸色只僵滞了数秒,淡薄的唇角缓缓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院子里,楚元戟潇洒跃上马背。 同时,也将沐云歌一并拽拉上了马。 “定王殿下究竟要带我去哪儿?” 沐云歌的话音未落,男人双腿夹紧马肚,扬起缰绳啪的一声:“驾——” 骏马如同离弦的箭,飞驰而去。 “本王想和歌儿一起欣赏,我大西北的壮美山河……” 风声呼啸而过,楚元戟的声音很快就被吹散了。 头顶的月光,一点点地拨开云层,无数星子在夜幕闪烁,逐渐照亮的漆黑的夜。 沐云歌坐在马背上,眯着眼睛朝远处眺望过去。 月色下,映衬出远处的城墙高耸蜿蜒。 疾驰的马蹄声渐渐慢了下来,他们离城墙越来越近,可以看见黎州城墙边已经加强了戒备,将士们手拿兵器,每隔数十丈开外排列一人,庄重肃然。 没想到,林高羽的动作倒是迅速,这么快就加强了城内警戒。 “什么人?” 有侍卫闻声向前,看见楚元戟手中的令牌时,大惊失色地躬身行礼:“末将不知是定王殿下驾临,还请王爷恕罪。” 楚元戟摆摆手,不知者无罪。 他指向西北方向的城楼,淡淡道:“本王要上去看看……” “末将这就安排人跟上,保护定王殿下的安危。 ” “你们如常站哨,不必跟着本王。” 楚元戟脸色冷峻,倨傲天下的眼神,令人望而却步。 侍卫恭敬抱拳,脚步后退两步:“是。” 站立在城楼下的将士们,也闻声让出了一条道。 楚元戟身下的烈马,前蹄飞扬,踏破青石,直奔向高耸入云的楼塔之巅。 深秋的夜风,沁凉入骨,高耸的城楼似如置身于风口海尖。 沐云歌的目光,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望去。 巍峨蜿蜒的西北山脉,宛若黑暗中沉醒的巨龙,气势磅礴,风景绮丽。 哪怕是在夜里,这般壮阔的视野,也令人如同拨开云雾,看见了圣洁的皎月。 一阵风吹来,沐云歌的身子不禁冷得打了个寒战。 紧跟着后背一暖,楚元戟不知何时脱下了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 锦衣华袍上,还残留着属于男人独有的淡淡龙涎香。 沐云歌正想拒绝,只闻男人低哑的声音从后上方传来——“你明日还要赶路,切莫伤了风寒。” “定王的伤还未痊愈,更要保重身体才是。” 沐云歌也说不上来,心头莫名变得柔软。 大概是因为男人突如其来的体贴之举。 但她心里明白,自己还是应当与楚元戟划清界线。 沐云歌的手落到肩头,正想褪下这身温暖的外袍,柔荑却被楚元戟的双掌紧覆握住。 男人如墨的瞳色,浓得如同夜色一般。 眼神更是透着沐云歌从未见过的沉重深邃。 “歌儿,你可看见了远方的那些光亮?知道那是什么吗?” 楚元戟突如其来的凝重口吻,打断了沐云歌的思绪。 她甚至忘记了自己的柔荑被男人握在掌心,她的后背几乎紧贴着男人宽厚结实的胸膛。 越过城楼,在遥远的西北方向,隐有无数星火闪烁。 琉璃生辉,别是一番景致。 沐云歌刚才还真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她忍不住好奇,脱口而出:“那些光亮看着好生奇怪,究竟是什么?” 如果说那些是老百姓点的灯火,那也应该是点在屋子里。 怎可能在这漆黑暗幕中,如同一颗颗星辰,闪烁游离。 况且,他们还是隔着如此远的距离,都能看见这么多的星火光亮。 沐云歌心生疑惑,实在想不明白。 男人的掌心,泛起了微微的凉意,显然是褪去外袍以后,身着有些单薄。 不过,他依然卓绝如崖岸,伫立在风口纹丝未动。 磁性好听的低沉嗓音轻轻飘入沐云歌的耳畔——“那些光亮……是西北的百姓在点湖灯祈福!如今疫情泛滥,临州封锁城门,西北的百姓许是看不见生机,只能祈求上苍庇佑!” 楚元戟说这番话时,墨瞳寂森幽幽,静静凝视着了黑暗中的西北方向。 沐云歌微微侧头,瞥望向身后的男人。 她似是感受到了男人心里的凄凉,他是在为西北受苦的百姓们难过。 这个巍峨如高山的男人,内心也有柔软的一面。 只不过,定王殿下一直以来都用坚硬的盔甲将内心的柔软包裹,不让外人看见他的脆弱。 帝王之家,天家儿郎,最为忌讳的就是被人发现软肋! 楚元戟也不例外。 可是今晚,他在沐云歌的面前却毫无保留和掩饰。 楚元戟突然收回视线,正好将沐云歌偷看的眼神逮了个正着。 沐云歌来得及转过头,就感觉肩头一紧。 她整个人被一股强大的力量,轻而易举的扳转过身体,目光直直撞进楚元戟的墨瞳里。 “歌儿,这大好河山……本王不能看着它被人毁掉!” 楚元戟的神色依然沉寂而凝重,如同磐石重重撞在沐云歌的心口。 不过她听得有点懵,为什么男人会说有人想要毁掉西北? 虽然陛下下了密旨,让长皇子楚元傲潜入西北营地,想办法刺杀西北王,但这也不至于说是毁了西北。 一时间,沐云歌也不知该应答。 还有,她总觉得今天晚上的定王……看起来很不一样。 虽然还是同一张脸,却似看起来更加陌生,却又真实。 须臾。 沐云歌不留痕迹地将香肩从男人的掌心挣脱,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呃……我知道定王心系西北疫区的百姓……不过,定王尽管放心,云歌与兄长明日进入西北境内以后,定会竭尽全力为百姓医治,尽早控制住疫情!” 楚元戟的眼睛,始终直勾勾地落在她精致的小脸上。 “本王想要保住这太平盛世,更希望站在本王身边的人,一直都是你……歌儿!” 他的声音里藏着锋芒,如此睿智又霸气的男人,生来就应该是要做帝王的? 沐云歌的脑子里一闪而过这样的念头,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神。 定王刚才最后那句,是在对她表白吗? 沁凉的夜风,掀起二人的青丝,在高墙城楼之上的夜空,交缠在一起。 “我与定王殿下……不合适!” 沐云歌定了定神,虽然眼前的男人曾三番两次撩动她的心弦,可是她并非未经世事的懵懂少女。 经历过一次作为定王妃的体验,更让沐云歌明白,她宁可过平凡的生活,也不愿战战兢兢地享受皇室尊贵。 楚元戟虽然早就猜到了她的答案,却还是没由来的心痛。 他定定盯着沐云歌,一字一句:“可本王与你的想法恰恰相反,我们分明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老天爷让你阴差阳错嫁入定王府,就是要把你送到本王的身边。” 这霸气的口吻,仿若是在告诉沐云歌:天命不可违! 沐云歌深吸一口气,只能断了男人的念想。 “定王身为皇子,有逐鹿天下的野心,云歌只是个普通女子,我只想行医济世,平凡地度过这一生。 定王若是再要强人所难,从今往后……只会让云歌避之不及。” 这番绝情的话,当真是一丝后路也没有留下。 只见,楚元戟缓缓闭上眼,掩去眸尾微微泛起的红晕。 痛心!夹杂着失落! 他的内心深处,百味陈杂。 过了好一会儿,楚元戟才睁开眼。 那双如墨的暗瞳,一如既往的平静,沙哑的嗓音却有些悲凉:“好,本王现在不逼你!但只要这次我们能活着回京……定王妃的位置,就非你莫属!” 沐云歌的雾眸不禁微微一怔,心情同样错综复杂。 她始终猜不透定王的心思,这男人究竟是被拒婚心有不甘?还是心有不甘? 为何这么执着地要娶她? 此刻,沐云歌的语气和脸色,平静得近乎冷漠。 她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淡淡开口:“且不论定王的后话,眼下……云歌只希望你能顺利解决眼前的麻烦,尽快赶到西北与我兄长会师。” 楚元戟若有所思地凝着眼前这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小女人。 她怎么就能再三拒绝自己之后,还能如此理性地谈论正事儿? 这份胸襟气魄,怕是很多男人也比不上。 莫名让楚元戟心底对她的欣赏赞叹,又生出几分! “好!就算是为了歌儿,本王也绝不会将性命断送在这黎州城!” 霸气却不失戏谑的声音扬起,夹杂着楚元戟爽朗的低笑声。 男人方才的低沉情绪,很快便消散在夜风里,他不由分说的勾出长臂,恬不知耻的将沐云歌一把搂入怀中,指着西北的方向,豪气万丈:“你先行一步,本王随后就到!” 第205章 未来妹婿,要放在心上! 沐云歌正想要推开他。 楚元戟似是早先一步料到了似的,故作冷的打了个颤:“本王可不是有心轻薄歌儿,只是这城楼风口,不搂着取暖……本王的身体也扛不住。” 女人赏了他一记白眼:“既然定王觉得冷,我们还是早些折返回去,兄长还在等我!” “说到沐大人,文韬武略,有胆有谋,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又是歌儿的兄长,日后……本王要与他打交道的机会会更多,这层关系还是要好好打点才是。” 能和心爱的女人在夜色中独处,是何等惬意的事情! 楚元戟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话锋一转,说到了沐子胥的身上。 从这段日子的朝夕相处,楚元戟对沐子胥也有了更深的了解,有京城第一才子之称的沐家公子,确实不简单。 楚元戟突然意识到,若他真的想要赢得美人归,必须要有得力的外援才行! 而沐子胥,就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男人突然笑看着沐云歌,夜风在他身侧荡漾,青丝乌发,随风飞扬。 沐云歌全然不知道男人心里又在打什么算盘。 “明日一早还得赶路,我今晚还需做些准备。定王若是再不走,我可就自己回去了!” 她明亮的瞳色瞪了男人一眼,猜不透他究竟在笑什么? 楚元戟出乎意料的爽快应了下来:“好!我们现在就回去!” 似乎是没有想到定王会毫不犹豫一口答应,沐云歌的眼神反倒微微一怔,忍不住再深凝男人一眼。 一道惊雷,从夜幕落下,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楚元戟单臂勾起女人的纤腰,飞身横跨上马背,疾驰而去。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豆大的雨滴落了下来。 坐在男人身后的沐云歌,解下身上的宽厚外袍,悄无声息挡在了男人受伤的肩胛上方。 她是担心男人未愈的伤口淋雨后会感染。 楚元戟驾马驰骋,并未察觉。 很快,他们骑马回到了刺史府。 进入府门,一眼便看见了跪趴在前院,被打得浑身血淋淋的妇人,正是红姨。 杜随举着硕大的油布雨伞迎了过来,手里还握着一把。 他将手握的那把油布雨伞递到沐云歌的面前,手举的那把雨伞则打在了楚元戟的头顶。 沐云歌将目光从凄惨的红姨身上收回,接过杜随递来的雨伞:“谢了。云歌还有东西要收拾,就先行告辞!” 她顺手将淋湿的外袍交到了杜随手中,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杜随的目光却下意识瞥向王爷受伤的肩胛:“幸好王爷的伤口没被雨淋湿…… 他的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楚元戟。 刚才那阵雨可不小,他前胸衣襟全都淋湿透了,后背的衣裳确实没感觉到一丝凉意。 刹那间,男人如墨的鹰眸闪过一道光,嘴角微微上扬,目光追随着女人渐行渐远,几近消失在雨雾里的倩影。 杜随本来还有话要说,可他看见主子的眼睛和心思全都不在这儿,只能硬着头皮刻意低咳两声。 在他刻意的咳声中,楚元戟缓缓收回了目光。 杜随唯恐主子责怪,连忙抢先开口:“禀王爷,那婆娘被人割了舌头,什么话也没有交代,依属下所见,恐怕是林高羽推出来做替罪羊的……” 楚元戟的视线顺着杜随的眼神,冷漠地睨向雨夜里惨凄凄的白胖妇人。 夜空电光闪过,照亮了蜷伏在湿地的丰腴身影,那妇人后背的衣料都棍杖打烂了,皮开肉绽,身子不停地颤抖。 杜随压低的声音再度传来:“王爷,要不要再把那个叫月娇的女子提来审问?属下总觉得那个女人看起来不简单。” 虽然林月娇行刺楚元戟未遂,但是一想到那短匕上抹了剧毒,杜随依然心有余悸。 今晚林高羽对红姨动刑之前,妇人的舌头就被人割了,压根儿什么话也说不出。 以杜随阅人的本事,他觉得林月娇比这个红姨更可疑。 “不必了!你我心里有数就行,幕后指使究竟是谁,相信很快就会浮出水面了。” 楚元戟并不急着知道真相,反正想杀他的人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他现在只期盼沐子胥和沐云歌能一路顺利的抵达疫区,就算让他留下来当做诱饵,也在所不惜! 另一边,沐云歌刚走到客房的长廊上,看见后院慌慌张张走出来一道人影。 那弱柳纤腰,玲珑身段,正是今晚闹出过大动静的林月娇。 沐云歌雾眸渐缓眯起,这位月娇姑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刻意绕着墙根藏在了暗处。 直至林月娇步伐匆匆快走到跟前时,沐云歌才猛地从墙根后冒了出来。 她唇角挂着冷笑:“月娇姑娘行色匆忙,莫非是又做了什么亏心事儿?” 这个女人今夜行刺了定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非但没有受罚,还能落落大方地行走于此,她的手段……倒是真的高明! 林月娇似也没有料到,会突然撞见沐云歌,神色闪过一丝慌张失措,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 “我……看着突然下起大雨,担心后院客房这边铺盖不够用,所以过来看看……” 沐云歌嘴角依然挂着笑,虽然对方的理由很充分,但也漏洞百出。 “月娇姑娘夜里下雨还能惦记着府中的客人,倒是有林家女主人的姿态,回头我就提醒定王,让他做主……让林大人收了你。” 她的话一出口,那林月娇的脸色骤变,脱口而出:“不要……” 沐云歌嘴角的笑容无限扩大,她刚才的话其实是故意在试探林月娇。 从林月娇嘴里,无时无刻都听见她对林高羽有爱慕之心。 若说最初乍听见的时候,沐云歌倒还没有多想,可是在经历过晚上刺杀这出闹剧之后,她再回头细细琢磨,才现在自己似乎被林月娇营造的深情人设给欺骗了。 “月娇姑娘如此爱慕林大人,若真能嫁给他应该是求之不得才是,怎么突然又……不要了?” 沐云歌笑得意味深长,她灵机一动地试探,果然探出了端倪。 林月娇也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中了计。 她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依然在强词狡辩:“既然神医姑娘晚上趴在屋顶偷听,想必我和红姨的对话你也全都听见了。月娇曾在青楼卖艺,身份低贱,自是不敢高攀老爷,更不想玷污了老爷的一世名节。” 林月娇的小脸涨得通红,双手也在身侧紧握成拳,全身的神经都是紧绷的。 沐云歌看在眼底,未露声色,突然幽幽笑:“我不过是句玩笑话,月娇姑娘怎么就当真了?你也不仔细想想,我一介民女的身份,又凭什么说服定王殿下听我的话?” 她这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林月娇半信半疑,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脸色却是冷了几分。 “时辰不早了,神医姑娘也早点歇了?” 丢下这句,林月娇便是头也不回,拂袖而去。 沐云歌站在长廊上,借着昏黄的八角墙灯,看着她的背景消失在暗处。 她刚才对林月娇那番试探,倒是有点收获。 至少让沐云歌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没有错,林月娇压根儿就不喜欢林高羽那个老头儿,她口口声声的爱慕之心不过是说给旁人听的。 几乎所有人都信了林月娇的话,以为她喜欢林高羽,就连林高羽自己也信了! 沐云歌突然笑出了声,她笑自己先前也很傻,和那些人一样傻的相信了林月娇的话。 再回过头来想,哪有人会日日将喜欢谁挂在嘴边? 愈是喜欢,应该就愈是会压藏在心底,就像她喜欢…… 当沐云歌的脑子里闪过某人的俊颜时,嘴角的笑容瞬间僵滞!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好听的温文嗓音,不合时宜地在她耳后响起:“歌儿试探人的本事,倒是也有了人不少长进,这些不会都是在嫁进定王府以后……跟着那人学的?” 沐子胥低笑着,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沐云歌的脸唰的酡红一片。 她娇嗔地瞪了兄长一眼:“哥,你……属猫的吗?” 走路竟然没有一点声音。 沐子胥显然是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笑声渐浓,嗓音却是压得更低:“倘若不是猫,又怎能跟着那位月娇姑娘却不被她察觉?” 刹那,沐云歌也听懂了哥哥的意思,一改方才的神色,多了几分肃然。 “哥是一路跟着那位月娇姑娘吗?她不会……真的又干了什么坏事儿?” 沐子胥瞥了眼存放粮食和药物的后院草棚的方向。 “我见她鬼鬼祟祟从那边钻了出来,已经下令派人去检查粮药了,不过……这个女人的身份,似乎并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就算兄长不说,沐云歌也有同感。 就从月娇表面怯弱,却不动声色栽赃红姨的那一刻,沐云歌就察觉到了她的厉害。 沐子胥的低沉声再度传来:“明日我们就在起程了,务必要提醒定王,多留意这个女人……” 沐云歌不禁多看他一眼:“哥,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担心定王了?” “未来妹婿,为兄又怎能不放在心上!” 沐子胥幽幽丢下这句,似笑非笑的转身,朝着后院粮草囤放的草棚方向而去。 第206章 原来是深藏不露! 沐云歌站在原地愣了愣,脸颊开始发烫。 兄长的那一块未来妹婿,让她又羞又窘。 她急急跟上了沐子胥的步伐,知道兄长心里挂念着后院的粮药。 其实刚才看见林月娇鬼鬼祟祟出现的时候,沐云歌的心里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沐子胥大步流星地出现在后院,远远便听见后院守卫将士们的谈笑声。 “看看……祥哥脸都红了,不会是真的看上人家月娇姑娘了……” “呸呸呸,越说越没正经了,人家月娇姑娘生得好看,还弹得一手好琵琶,我是个大老粗,你们可不敢这么说,别糟贱了人家月娇姑娘的名声!” 将士们风餐露宿,赶了这么些日子的路,好不容易能吃口热乎饭,喝上一口热茶,个个兴高采烈,精神十足。 那番对话打趣,全数落入了沐云歌的耳朵里。 她怎么也没想到,将士们茶余饭后闲聊的对象,竟然是只有一面之缘的林月娇。 可见,林月娇那样娇滴滴的美人儿,确实很招男人喜欢。 “大家聊得可真热闹啊!明日就要入西北地界了,我也来陪大伙儿说说话。” 沐子胥一脸温文儒雅的浅笑,走到了众人的面前。 后院的草棚虽然简陋,但足以遮风挡雨,常年风餐露宿的将士们已经很满足,其中谈笑风生,好不快活。 听闻到熟悉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朝着他们望来。 当看见沐子胥和沐云歌时,慌忙恭敬起身行礼。 黑黑壮壮的祥子呵笑两声:“末将们参见沐大人,天色这么晚了,沐大人和神医姑娘怎么还没有回屋歇着?跑到后院看我们来了……” 这一路上,沐云歌有注意到这个黑黑壮壮的小子。 祥子约莫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和谁说话脸上都堆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他和军营里的战友们关系也特别融洽,大家伙平日里都爱拿他打趣玩笑,就像刚才那样。 沐子胥笑着环望四周,看似漫不经意:“刚才听你们聊到了那位琴艺超群的月娇姑娘,怎么突然提起了她?” 方才,他就是看见林月娇从后院出去的,如果不出意外,这些将士们刚刚应该见过她。 他这一声问,又让刚才打趣祥子的将士们起哄,笑声哗然一片。 祥子嘴角的笑容也挂不住了,绷着黑红的圆脸,故意瞪了四下的战友们一眼,没好气地沉下声:“你们一个个……都不许笑!谁敢在沐大人面前胡说八道,我可饶不了你们。” 这回,其他人的笑声更大了。 不过大家伙也给足了祥子脸面,谁也没有在沐子胥面前说话。 还是祥子自己开口道:“回禀沐大人,我们刚才是闹着玩呢!今晚刚下了场大雨,月娇姑娘是担心我们兄弟在后院受凉,特意过来询问要不要我加几床被褥……” 提到林月娇,祥子的脸上眼里都是粉红泡泡,连声音都软了几分。 不难看出,他对月娇姑娘的印象真的是极好。 沐子胥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目光紧接着落向不远处整齐摆放的粮食和药草上。 “月娇姑娘刚才除了问你们要不要回被褥,可还做了些什么?” 他这一问,祥子这一行将士的神色,也不禁怔愣。 一时间,他们也还并没有意识到沐子胥话里的试探。 祥子歪着脑袋想了想,细细回忆:“月娇小姐好像也没做过其它事儿,就是在棚子里慢悠悠地走了一圈,还说……幸好后院这草棚前不久维修过,否则这场雨落下来,肯定得漏雨……” 他一边说,一边比手划脚,描述出林月娇在棚子里行走的路线。 沐云歌和沐子胥的眸光皆是一紧。 因为祥子比画出的林月娇在棚子里行走的路线,正好是围绕着堆放草药的位置,绕了整整一个大圈。 沐子胥原本挂在嘴角的温文浅笑褪尽,神色多了几分凝重。 他几乎不假思索地朝着堆放草药的位置而去,沐云歌也紧随其后。 装放草药的麻袋,全都好生系得紧实,也并没有人动过的痕迹。 不过,沐子胥和沐云歌的反应,也让祥子和其他将士瞬间回过意来。 他们突然明白,沐子胥刚才绕着弯子的问话,原来是在打探月娇姑娘的事情,显然是怀疑月娇姑娘出现在后院居心叵测。 一向没心没肺的祥子,顿时就拉下黑脸,目光如炬,灼灼逼人地望向沐子胥。 “沐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人家月娇姑娘先在厅堂为我们接风洗尘,弹奏琵琶一曲,后又嘘寒问暖,看我们这些值守的将士缺不缺御寒的被褥,沐大人非但没有感恩之心,竟然还对她心生猜忌……” 祥子果然是性格中人,说翻脸就翻脸,哪怕面前站着的是自己的长官。 沐子胥狭眸半眯,心中虽然对祥子的顶撞微恼,但还是修养极好地忍了下来。 他不温不火,意味深长地点拨道:“有时候……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眼里看见的月娇姑娘,未必就真的就是你看见的这般模样。” “你……” 祥子这会儿是真动气了,犟起来十头牛也别想拉住。 他气得一时语塞,高高壮壮的身子朝着对方扑过去,抡起拳头就要和沐子胥干架。 这一刹,旁人始料未及,就连想要劝拉也没能来得及。 谁都知道祥子在军营里是出了名的黑旋风,出拳又快又狠,力量之大,也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 所有人都为沐子胥捏了一把冷汗。 迎面的拳风呼啸而来,沐子胥的脸上却没有显露出一丝的慌张,清冷的眼神里,反倒漾起一丝少见的笑意。 他凝神聚气,雪白的袍袖扬起,仿若漫天飞霜。 祥子有力的拳头,就像击在了棉花上,反倒被沐子胥宽大的袍袖缠住,使用蛮力也无法挣脱出来。 原本气势汹汹的祥子,眨眼的功夫落了下风。 这一幕,也让旁侧原本为沐子胥捏了一把冷汗的将士们,个个惊掉了下巴。 虽然在荒野的小面馆遇袭的那次,沐子胥也有出过手,但当时场面过于混乱,楚元戟还受了伤,并没有几个人将关注力落在他的身上。 前往黎州的这一路,楚元戟放权将大小事物都交给了沐子胥负责,其实军营里也传出了不少闲话。 大部分将士对沐子胥这个看起来清瘦斯文的将领是不服气的。 一来是怀疑沐子胥的能力,二来是觉得沐子胥看起来过于年轻婴弱,德不配位。 在军营里随便抓一个人,都要比这位沐大人看起来更强壮有力。 祥子就曾大大咧咧地公开表示,定王让将士们进了西北都听从沐大人的旨意,但他真的怀疑以沐子胥这般瘦弱的身子骨,别一进西北就被人传染了瘟疫… … 这些话,其实早就传入了沐子胥的耳朵里。 今晚这场突如其来的小插曲,倒也正好是他正名的时机。 毕竟过了今晚,就没有了楚元戟坐镇。 所以,面对祥子的旋风拳,沐子胥非但没有避开,反而四两拨千斤,迎面而上。 在众人的眼睛里,沐子胥就好像变了一场戏法。 他没有费吹灰之力,就将祥子的双拳锁在了皓腕之间。 除了沐云歌,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谁也没有想到,这位似风一吹就要倒的清瘦沐公子,竟然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就连祥子本人,更是目瞪口呆,张着大嘴巴,却发不出半个音。 还是在旁的其他士兵,率先回过神,小心翼翼靠近——“沐大人息怒,祥子就是这样的火爆性子,其实他对沐大人并无冒犯之心。” 沐子胥半眯的狭眸深处,星光闪烁。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祥子那张黑黝黝的圆脸上:“他这样的性子若是不改,迟早是要送命的!” 沐子胥的嗓音虽平静无波,却似一把尖刀无情地插在了祥子的心口。 祥子回过神,明显不服气。 他再次用力想要将双拳从对方的皓腕之间挣脱出来,黑脸涨成了猪肝色,却也是徒劳。 同样也再一次证明了沐子胥的实力。 祥子无奈之下,冲着他低吼:“姓沐的,你有本事放开我,我们单打独斗的干一场!” 还没等沐子胥开口答应,已有其他将士抢先一步喝斥住了祥子。 “祥子,不得对沐大人无礼。大军此行运送的可是赈灾的粮药物资,不能有半点闪失。定王殿下之所以放心把咱们交到沐大人手里,也正是相信沐大人有足够的能力。沐大人如此小心谨慎,也全都是为了大军能顺利赶到疫区救灾……” 这是位中年将领,应该是今晚值守的队长。 从刚才沐子胥一出手,他便看出了有没有! 楚元戟手底下调教出来的人,多数都是理性睿智且正义感十足,更讲究忠义两全! 祥子虽然性子冲动,但也极重义气,是为了兄弟可以两肋插刀的汉子! 被队长这一番训斥,头脑简单耿直的祥子,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 他抿了抿嘴,虽然倔强的没有说话,不过眼神里却写着懊恼。 “你还不赶紧向沐大人赔罪!” 第207章 你想甩掉我? 却还没等祥子开口向沐子胥认错。 沐子胥幽低的嗓音抢先一步:“赔罪倒是不至于,在下只希望你从今往后能改一改冲动的性子,能动脑子的时候,就不要动拳头。” 他清瘦俊朗的脸颊漾起一抹温和浅笑,微微颔首告辞。 沐云歌疾步追上了兄长的步伐。 祥子鼓着黝黑的腮帮子,虽然沐大人没有逼着他低头认错,可是最后丢下的那句话却也足以打他的脸。 能动脑子的时候,就不要动拳头! 这分明就是在说他没脑子! 旁侧有士兵撞了撞祥子的胳膊,压低嗓音提醒: “从明儿起,咱们可就全都归沐大人管,你日后行事说话可都得小心点,别再惹了他。” 祥子撇撇嘴,鸭子死了嘴壳还硬:“就算他给我穿小鞋,我也不怕……” 再说了,沐子胥不过是个外来客,只是仗着定王器重他罢了,等完成了西北赈灾的任务,他终究还是要滚回青州去的。 沐云歌在走出后院的青石小径上,见四下无人,才压低了嗓音问:“哥,你刚才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 方才听闻林月娇接近过草药物资,他们兄妹心里都有一丝担忧。 “事到如今,就算担心也没有用,只能听天由命了。” 沐子胥脸色沉下,若有所思。 其实刚才他可以强行下令,将所有的药材开包检查,看看有没有可能会被林月娇动过手脚。 可是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沐云歌凝盯着兄长的神色,轻声问:“如果哥哥也觉得那些药材可能有问题,我现在就回去开包检查。” “歌儿,此时万万不可!” 沐子胥倏地停下脚步,目光与她相对,神色更显凝重:“明日就要迈向西北境地,这个时候若是草药真出了问题,影响的不仅仅是赈灾,还会乱了军心! ” 刚才发生的一幕沐云歌也看见了,军营里的将士对沐子胥并不服气。 倘若再爆出药材出了问题,一旦军心动摇,恐怕没有将士会愿意随沐子胥一同前往西北赈灾,因为明知道这就是死路一条。 沐云歌前思后想,也顿时明白了兄长的用意。 “可是……我们的药材原本就短缺,倘若这一部分药材再出问题,就算到了西北,恐怕也难解燃眉之急。” 虽然沐云歌的实验室有取之不尽的药,可是反复进去取药也是需要时间和空间。 倘若疫情群体十分庞大,仅仅要靠她一己之力,恐怕也无法做到。 先前他们损失了过半的药材,但剩下的另一半药材,起码还能支撑着组织当地的大夫一起齐心协力的煎汤制药,也能为控制疫情起到一定的作用。 可眼下,沐云歌和沐子胥的心里都没了底气。 他们都不敢确定,这些剩下的药材会不会被林月娇动过手脚,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开包检查。 沐子胥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轻轻落上沐云歌的肩头。 只闻他轻叹一声:“为兄早就说过,不让你淌这趟浑水,你偏不听……趁着明日进入西北境地之前,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沐云歌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声音还带着几分打趣:“哥,你这是又想甩掉我?” 她身为大夫,行医济世、救死扶伤是本职! 虽然眼前未知的因素很多,也是困难重重,但沐云歌是性格独立的现代女性,她相信办法总比困难多,活人不可能让尿憋死! 就算失去了所有的药材,她不是还有一间实验室吗? 也并非一点儿希望也没有! 而此刻,沐子胥并不知道妹妹心里的想法。 他那张白皙俊逸的五官,依然看着毫无波澜,语气却是凝重:“歌儿,你知道哥哥是认真的,一旦进入了西北境地,就真的再也没有退路了!” 沐子胥落在妹妹肩头的手掌,意味深长地紧了又紧。 似是希望沐云歌能够回心转意。 忽地,沐云歌皓腕翻转。 她手里突然多了一样东西,轻轻扬在半空。 这是一条挂着金穗的玉佩,在沐子胥的眼前晃来荡去,看着着实眼熟。 当认清这块玉佩是沐家的传家之宝时,沐子胥平静的眸底激起波浪,脸色骤变。 “是爹的随身佩玉?歌儿,你这是从哪儿得来的?” 自从进了黎州城,沐云歌一直还没有机会和兄长单独相处。 关于她从孙北望那里得到了沐睿玉佩的事情,也还没能来得及和兄长说。 “是从天罗宗一个叫孙北望的中年男人手里得来的,他说这块玉佩是从西北王世子府的三姨太得到的这块玉佩,看样子……爹的失踪和西北王府的人脱不了干系。” 当初沐睿是为了追寻爱女沐如雪才离开京城,沐如雪离京的目的,也正是到西北王府去搬救兵的。 沐睿的玉佩竟然落入了世子府的三姨太手中,那他的安危也着实更加令人担忧。 “哥,你也别再劝我,这次前往西北我会竭尽全力的控制疫情蔓延,你就负责寻找爹的下落。” 沐云歌相信,只要他们兄妹二人齐心协力,一定能够顺利度过眼前的难关。 眼下的局势,沐子胥身边也确实需要人手。 经过楚元戟上次遇袭受伤,也让沐子胥相信了妹妹的精湛医术。 如果沐云歌真的能同去疫区,于沐子胥而言肯定是好事儿。 他思量再三,终于重重点下头:“好!我们兄妹这次……就一起豁出去了!” 西北局势复杂,现在又疫情泛滥,他们这些京城派来的援兵,就算带着粮药,肯定会受到当地军方和百姓的排挤。 这些事情,沐子胥都有考虑到,也有心理准备。 他只是,舍不得妹妹跟着吃苦。 得到了兄长的回答,沐云歌唇角勾起满意的笑,将手中刻着沐字的冰种翠玉塞进了沐子胥的手里。 “这块玉佩是我们沐家的传家之宝,还是交给哥哥保管比较稳妥。” 沐子胥小心翼翼用绫帕包裹,塞入怀中。 “歌儿先前提到的那个叫孙北望的中年男子,为兄想见见他。” 沐云歌点头:“人交给莫言看守着,我这就带哥哥过去。” 子时已过,夜幕沉沉。 沐云歌将兄长送走后,便让人准备了七八只大木箱搬进了她的房间。 既然决意要去西北赈灾,就不能打没有把握的仗。 沐云歌想到了愚公移山的法子,说什么她今晚都要准备出一批药材物资出来。 听主子说完了今晚发生的事情,天竺玉树俩个小丫头顿时惊得睡意全无。 “大小姐,奴婢们全都听你的。” 沐云歌眼神坚定的点下头。 她带着天竺玉树,深夜不知来来回回进了多少次实验室。 搬出的针药和口罩等消毒物资,也不过还不满一箱。 她们每次进去,实验室内的药剂物品都会恢复到原来的数量,但是数量也是有限的。 这也意味着,虽然实验室的物资取之不竭,却同样却也取之有限。 所以,她们主仆三人一遍又一遍的进出,忙活了一晚上,才只整理出大半箱,人却已经累得不行。 天竺那丫头已经汗流浃背。 沐云歌轻声叮嘱她们:“你们俩个若是累了,坐下休息一会儿,我自己继续搬……” 玉树和天竺哪肯示弱:“我们都不累,和大小姐一起继续搬。” 俩个小丫头虽然年龄不大,但都识大体。 知道这些药材关系着整个西北疫区的百姓生命安危,就算是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这一夜,主仆三人彻夜未眠。 八只大红木箱子,医疗物资愣是备得满满当当。 顶着六只熊猫眼,主仆三人面面相觑,咧嘴开心的笑出声来。 “有了这些物资,起码也能顶上几日了。” 沐云歌的眼睛里,也流露出满满的感动:“幸好有你们俩儿在我身边,否则遇到这种情形,我一个人还真应付不来。” 天竺和玉树也笑得更甜了。 “奴婢早就说过……大小姐留着我们在身边,一定能帮上忙。” 天竺这丫头不忘趁机卖乖,顽皮的模样看起来实在可爱。 玉树不擅言辞,咧嘴傻傻地笑着点头,算是附和了天竺的话。 沐云歌满眼欣慰,能得到这般忠心又贴心的两个丫头,真是她重生到这异世最幸运的事情。 就在这时,门外有敲门声传来。 “神医姑娘,沐大人吩咐说该起程了!” 为了掩饰沐云歌的真实身份,只有私下无人的时候,她与沐子胥才会以兄妹相称。 除了身边几个熟知她身份的人,军营里的将士们也只知她的身份是德仁堂的神医姑娘。 沐云歌正好借此机会吩咐道:“传几个士兵来我屋里,把昨日那几只大木箱子搬上马车。” 很快,就有士兵进来屋里搬箱子。 沉甸甸的八只大木箱子,里面也不知道装了啥儿? 昨夜搬进来的时候,可都是空的,今儿一早就全都装满了? 敢情神医姑娘不会还是个神偷? 甚至有士兵悄悄打量了一眼她屋里的摆设,似是在暗暗猜测,神医姑娘究竟从刺史府里都顺了些什么宝贝走了? 第208章 军心凝聚,士气大涨! 清晨的薄雾里,穿过一缕阳光。 刺史府的大门外,沐云歌骑坐在毛色雪白的骏马上。 她双手攥着缰绳,目光不留痕迹地在府外门扫了一圈。 却并没有看见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沐子胥的声音从旁飘来——“歌儿不用再看了,定王殿下一早就去了城东的寺庙为西北百姓祈福,林大人和他的人,也全跟着去了。” 原来如此! 不过,被兄长看穿了心思,沐云歌还是脸颊一热:“谁说我在看他来着,我只是在看人马都到齐了没?” 她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暗暗道:没有离别也罢! 大家不用送行,希望下次相见之时,都还平安无恙。 刚才沐子胥提到楚元戟一早就去了城东…… 沐云歌转念,也意识到了今日有刺史府确实过于的安静。 她再细细观察一看,发现几乎所有的侍卫兵马都被调走了。 很明显,楚元戟这一趟出行,是有意而为之。 男人大张旗鼓地前往城东寺庙祈福,是为了吸引天罗宗的人,也是为了让沐子胥他们一行撤出黎城的悄无声息。 只盼着他留在黎州城,能平安无事! 清风徐徐,晨光下,沐云歌虚眯起眼,雾眸生出坚定的锐色:“哥,我们出发!” 浩浩荡荡的队伍朝着西北方向继续前行。 只要越过了黎州,就进入了西北的境地。 所有人都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天竺和玉树两个丫头,别忘记大小姐昨夜交代的话,认真执行起了任务。 她们穿梭在行军队伍里,手里拿着早先准备好的医用口罩和医用手套,还有消毒喷雾,不停地向将士们进行疫情防护的知识宣传。 这支大老爷们的队伍里,突然多了两只百灵鸟一样的姑娘,将士们的兴致也是极高。 大家都听得很是认真,时而还会进行问题抢答。 队伍从前往后,声音此起彼伏。 这一路还真是欢快声不断。 骑马走在前方的沐云歌和沐子胥,远远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沐子胥虚眯起眼,瞥了眼身旁的妹妹:“你把身边的那两个丫鬟,调教的不错!不过……她们所说的那些防护口罩和手套,还有什么消毒喷雾,到了西北疫区真能管用吗?” 对于这些说法,沐子胥心里还是持着怀疑态度的。 沐云歌浅浅笑:“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既然答应让我帮忙,就得相信我。只要咱们的士兵们,严格按照天竺玉树教的方法做好防护,被传染的几率肯定会大大地降低。” 只有自己的防护措施做到位了,才有能力去救别人! 沐子胥并不知道那些奇特材质的东西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疑点重重。 但他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为兄相信你!” 那些疑点,他并不想深究。 眼下关键时刻,他们兄妹齐心才是最重要的。 很快,沐子胥便下令派出了一支铁骑作为先锋,快马加鞭,先行潜入西北,打探消息。 这支队伍的将士们,是从天竺玉树两个小丫头的防疫考核项目里脱颖而出的一群士兵。 学以致用,也就到了考核他们的时候。 沐云歌从医疗物资里取出了医疗物资分发给了这支先行小分队。 “你们潜入西北地境以后,切记要保护好自身安全,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等我们到了疫区,再用暗号联络。” 将士们还是头一回经历这种另类的考验,紧张中也有兴奋。 “遵命!” 这支铁骑准备就绪,扬尘而去。 翌日傍晚,沐子胥率领的浩荡人马,也兵临西北城下。 按照沐云歌之前的要求,在他们进城之间,所有将士都按防疫要求戴上了口罩,做好了防护。 沐子胥拿出通关文碟在城门外喊话。 得知他们的身份,很快便有对方将领出现在了城楼上。 那人一身戎装,高大魁梧,面容粗犷且严肃。 只见他冷哼一声:“打开城门——” 紧接着,便率着一队人马迎出城来。 当他的目光落在清俊秀逸的沐子胥身上时,透着轻蔑的冷意:“陛下这个时候还敢派人来西北抗疫? 看你们一个个戴的什么鬼东西,既然胆子这么小…… 还跑来送死做什么?” 这位守城将领名叫顾崖,正是顾皇后的亲堂弟。 就在前些日,西北这边已经得到了顾兰糜被陛下打入了冷宫的消息,顾氏一门自是气得不轻。 顾崖差点就要向西北王请命出兵,打算直逼皇城,向陛下施威。 可偏巧在这个时候,西北突发疫情,传染力强,药物缺短,死了不少人。 这个时候西北若是再向京城出兵,无疑是给自己出难题。 但是这口气,西北王咽不下,顾崖也咽不下。 他们现在,也只能奋力抗治疫情。 打算等疫情过去之后,再找陛下秋后算账。 沐子胥面对顾崖咄咄逼人的眼神,不卑不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下官奉陛下之命,前来协助西北王抗疫!” 此话一出,顾崖的脸色更黑了。 沐云歌也不禁在心里为兄长点一万个赞! 好一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听起来文绉绉,却又气势磅礴。 清清楚楚地告诉了顾崖,你们这块地儿,包括所有的人,全都属于陛下管辖,拽什么拽? 顾崖虽然心里窝火,但有些放肆之言,还是不敢摆到明面上。 因为他也知道,陛下现在缺的就是一个正当的理由,就可以向西北起兵。 西北眼下疫情泛滥,不能再惹出事端,给自己添乱子。 顾崖沉住了气,咬紧牙:“既然陛下派你们前来运送粮草和药材,现在……你们把东西留下,人可以打道回府了。” “顾将军此言差矣!下官领陛下圣旨,受朝廷俸禄,行事哪能半途而废!西北疫情一日不平,下官就一日不走!” 沐子胥的声音依然淡淡的,平静无波,却又能让人感受到掷地有声的气势。 顾崖眯了眯眼,这位不知道什么来头的年轻后生,竟然又拿陛下来压他? 好!既然他们要找死,那就别怪他! 只见,顾崖一挥手,朝着身后的士兵吩咐:“既然是陛下派下抗疫赈灾的,那就安排他们到白鸡镇… …” “将军,白鸡镇……现在不是只进不出了吗?” 那道声音顿了下,听起来有些耳熟。 沐云歌的目光不禁顺着望过去,当看清顾崖身后穿着士兵戎装的面孔时,心里咯噔一下。 此人竟是楚元傲! 她的脑海里不禁开始回味起男人刚才的那句话,白鸡镇现在只进不出,听起来似乎别有深意! 顾崖抬颚,嗤笑一声:“他们既是领了陛下圣旨前来抗疫赈灾的,当然就要去最危险的地方,这样才算不枉拿朝廷俸禄!这位大人……你说是不是?” 他冷眼凝盯着沐子胥,眼底杀机浮现! 既然这小子是块硬骨头,那就让他死得明明白白! 他西北十万大军,都被眼下的疫情弄得狼狈不堪,就凭他们派来的这支不足千人的军队,就妄想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沐子胥不傻,他当然也听出了这番话里的玄机,也看出了顾崖眼底的杀机! 这一刻,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顾崖嘴边挂着得意的冷笑,他知道这个时候对方已经骑虎难下。 “本将军也不妨实话告诉你们,白鸡镇上……送去的全是染上疫情重症不治的患者,你们进去以后… …一旦被传染,也就再也不能离开那里……” 果不其然,白鸡镇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就在顾崖正得意的时候,突然一道清清冷冷的细声扬起——“那就按顾将军说的办!我们既然来了,当然应该去最危险的地方,否则也失去了此行的意义。” 沐云歌这一开口,才让顾崖注意到这道不起眼的纤弱身影。 随军而行的,竟然还有女人。 只是他们全都戴着口罩,并无法辨识模样。 顾崖嘴角的冷笑渐缓敛尽,目光重新回落到沐子胥的身上:“这位大人……你现在如果后悔也还来得及,只要当着西北城楼所有将士的面,大声喊出你害怕、你是胆小鬼,本将军现在就放你走!” 他这话一出,西北军全都哗然大笑了起来,笑声漫荡在整个城楼的上空。 跟在沐子胥身后的这支队伍,将士们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 几乎人人都摒住了呼吸,唯恐沐子胥突然就怂了,这丢的可是他们鹰营的脸! “下官以为,该说的话我已经全都说清楚了,不知是顾将军的耳力不好?还是理解能力太差?不过,既然顾将军又问了一遍,那下官就再费口舌说一遍,一切全凭顾将军安排!” 沐子胥的这番话,顿时赢得了鹰营所有将士的掌声。 队伍里,更有粗犷豪气的嗓音扬起——“沐大人,说得漂亮!” “鹰营就没有孬种!我们誓死跟随沐大人!” 刹那间,军心凝聚,士气大涨! 反倒让刚才耀武扬威的顾崖碰了一鼻子灰。 第209章 需要他鼎力相助! 顾崖大掌紧握成拳,果断挥手下令:“无名,你带着一队人马,今晚就送他们前往白鸡镇,不得有误!” 只见楚元傲双手抱拳,嘹亮应了声:“遵命!” 沐云歌心中已然有数。 没想到长皇子楚元傲,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混成了顾崖的亲信。 否则,顾崖也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去办。 缓缓,城门大开。 楚元傲一门当先走在前面,很快就有一队人马跟着上来。 只见,他回头冲着沐子胥一行厉声道:“你们… …跟着我走!” 看楚元傲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倒是真像与他们势不两立的样子。 沐子胥和沐云歌都未露声色,骑马紧随其后。 他们有注意到,西北地境各家各户的大门上,都插着艾草,门口洒有雄黄。 城内已经完全禁严,几乎看不到老百姓的身影,到处都有巡逻的士兵。 走了一段距离,只闻楚元傲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为了防止意外,由我在前面引路,你们兵分三路,在左右和后侧随行。” “是。” 沐云歌的直觉,楚元傲这是在想办法支开西北军的人,想要找机会和他们说上话。 不过,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混到顾崖将军的身侧,被当做亲信,不得不承认楚元傲倒是有几分能耐! 西北兵的这支小分队,按照要求兵分三路,分别跟在了鹰营的左右翼和后方。 前方的马蹄声慢了下来。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子胥,冲动可不是你的行事风格!本王刚才已经暗示过你白鸡镇不能去,你为何不肯听劝?” 楚元傲没有回头,低沉磁性的声音却能听出几分责备之意! 闻声,沐云歌眼底油升起一丝疑色。 沐子胥少有的低笑声扬起:“无名?堂堂西晋长皇子,竟然给自己起了这么个雅名。不过……元傲兄在西北似乎还挺顺利!” 从他们二人的对话,不难听出关系熟络。 沐云歌突然回想起,当初楚元傲离开京城前,曾意味深长地问过她,可有话需要他帮忙带给兄长? 当时,她只当楚元傲是前往西北途经青州,所以顺口一提,并未放在心上。 可是眼下再细细回味,她才察觉到沐子胥和楚元傲之间似乎有旧交。 沐云歌半信半疑:“你们两个……不会是熟识?” 沐子胥笑音淡淡:“在元傲兄没被流放到华胥城之前,我们常在一起切磋武艺、饮酒作诗!” 闻言,沐云歌更是大吃一惊。 她的脑子里,闪现过许多原主的片段记忆。 突然脱口而出:“莫非……长皇子就是兄长年少时提起过的那位……京中知己?” 沐云歌记得兄长年少时,时常溜出府去,回来的时候身上经常带着伤,可是心情却是极好的。 后来,杜氏借机曾向沐睿告状。 她说沐子胥时常带伤回府,肯定是和京城的地痞流氓厮混在了一起! 沐睿唯恐儿子不务正业,也为此狠心下令杖责了沐子胥,希望他坦白从宽,交代自己在外面究竟交了什么狐朋狗友。 虽然那时沐云歌不过十岁出头,但她的脑子里还清楚记得当场的场面。 原主的记忆里,兄长沐子胥被家仆紧紧地摁压在长条板凳上,四肢捆绑着,后背被杖责的血肉糊涂,他却依然坚定地否认了杜氏的诬蔑。 但是,沐子胥始终也没有说出对方的身份,只道是他最好的知己,他不想牵连到对方。 那些年少的往事再被提起,沐子胥的眼神深处闪过一丝落寞。 在生母向氏下堂,杜氏执掌中馈的那些年,他们兄妹都没少吃苦头。 不过,沐子胥很快就用轻松的语气遮掩过去:“没想到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歌儿你还记得……” 他的话,也算是默认了楚元傲正是那位知己! 一马当先的楚元傲,突然回眸。 他那双充斥着灼热自信的眼神,直勾勾地瞥了眼沐云歌,粗犷的面部轮廓也生出了几分柔软,意味深长地开口道:“本王也没曾想到,自己会与你们沐家有如此渊源!” 兄长做了知己,妹妹成了心上人! 这一刻,沐云歌也恍然回了神。 没想到兄长最好的知己,竟会是长皇子楚元傲! 难怪五年前楚元傲被贬出京,三元及第的少年才子沐子胥也请旨外驻青州,离开了京城。 华胥城离青州的距离并不算远。 现在想来,当年沐子胥宁可和沐睿翻脸,也执意要前去青州,想必与楚元傲也有一定关联。 白鸡镇,位于城西郊外三十里以外。 楚元傲支开了西北士兵,这一路也多了许多谈话的机会。 不过,还是不能做得太明显,以免让人生疑。 沐云歌凝着前面骏马上的高大背影,压低嗓音开口:“以郡王和我兄长的交情,有件事情务必要请你帮忙!” “你但说无妨!” “临近白鸡镇之前,请悄悄放我哥离开!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刚才进城的一路上,沐云歌有注意到西北境内,对于疫情的防控极是森严。 如果说白鸡镇是最危险的地方,那顾崖一定在镇外布下了防线,守卫森严。 之前楚元傲提醒过他们,白鸡镇只进不出,想必进去之后,想要出来肯定是难如登天。 沐云歌想到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让楚元傲半途放水,配合他们的行动。 她已经知会过莫言,让他换上华袍,假扮成兄长的模样,好让沐子胥顺利离开。 马蹄声渐缓放慢了下来。 楚元傲身下的骏马与他们兄妹渐渐平齐,马屁股几乎就夹在后面两只马头的中间。 “白鸡镇,子胥不能进,你也不能进。本王已经为你们想好了,一会儿在半道上趁着天黑,找两个人扮成你们的模样,反正你们这一支鹰营全都蒙着脸,那些西北士兵也分不清……” 白鸡镇外的守卫,更是谁也没有见过他们的模样! 刚才这一路,楚元傲早就想好了。 只等天色再黑一点,他就负责分散西北兵的注意力,让沐子胥和沐云歌找机会逃走! 却不想,楚元傲的话却被沐云歌坚定打断了——“此事绝对不可!” 她来西北就是为了救人,现在已经就要到重疫区了,楚元傲却突然让她走,这绝对不可能! 楚元傲皱紧了眉头,犀利的锐眸死死地盯着她: “进了白鸡镇,几乎只有死路一条。沐云歌,现在不是你要逞强的时候!” 这个女人,有时候看着挺聪明,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却犯起了糊涂? 沐云歌的目光依然坚定不移,雾瞳深入泛着自信的光芒,毫无惧色。 “郡王殿下的好意云歌心领了!倘若这个时候我选择了当逃兵,才是会真正害死所有人……我既然有胆量进去,就有把握能活着出来!” 她明白,楚元傲让他们兄妹逃走是出乎一番好意,可是,他的这个决定无疑会害死鹰营所有的将士! 包括天竺玉树……这两个小丫头,可都是豁出了性命跟着沐云歌来到西北的! 沐云歌就算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活下来,也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放弃追随她的同伴! 楚元傲看着她许久,从她的眼神里看不到半分退让之意。 最终,他只能将如炬目光转向沐子胥的方向:“子胥,你的决定是什么?” 既然他拿沐云歌没辙儿,只能从沐子胥这里寻找突破口。 说什么,也不能任由着沐云歌胡来! 沐子胥的神色极其平静:“一切都听歌儿的!我与她在进入西北境地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 在关键时刻,他挺妹妹! 沐云歌朝着哥哥颔首,雾眸漾着浅笑。 夹在二人中间的楚元傲,顿时脸都黑了,不禁暗自腹诽:这兄妹两人倒是齐心! 枉费他冒险地想出救他们二人的法子,这一番好心,却被兄妹二人当成了驴肝肺。 楚元傲黑着脸不再吱声,明显是生气了。 却在这时,沐子胥温和的声音再度扬起:“元傲兄来到西北已有段时日,不知可曾去过西北王世子府?” 既然孙北望说,沐睿的玉佩是他从世子府的三姨太手里得来的,那沐子胥就打算单刀直入,先去一趟西北王世子府,看看能不能有收获! 只不过,沐子胥也是头一回来到西北境地,人生地不熟,还是多打探一点消息更为有利。 楚元傲回眸,神色多了几分凝重——“听闻世子府里有人感染了瘟疫,府邸已经封锁了十日有余,本王一直在顾崖的身边,与世子暂无交集。不过……子胥为何会突然问到世子府?莫非你还有事儿瞒着我?” 他想到沐子胥外驻青州,陛下会突然派他前来西北赈灾?仔细琢磨并不符合常理。 沐子胥轻叹一声,说出了实情:“不瞒元傲兄,我爹半个月前在西北地境失踪,音讯全无,有人拿了他的玉佩,说是从世子府三姨太的手里得来的。故而,我与歌儿此次西北之行,除了陛下的旨意,也是为了寻找到爹爹的下落。” 第210章 我心里有人! 没想到,当沐子胥说出实情之后。 楚元傲锐眸深处的神色,也随之变得更加错综复杂:“你说沐丞相的失踪,和世子府的三姨太有关联?可是……那女人感染了瘟疫,十日前就被送进了白鸡镇,现在究竟是死是活……没人知道!” 如今西北疫情泛滥,所有感染了瘟疫的病危患者,全都被封锁在白鸡镇。 每隔七日,会有全副武装的士兵送粮食和草药到封锁口,里面还活着的人,就会自行到封锁口附近来领取粮食和药物。 楚元傲虽然没有办过此差事。 但他却也听说过,送进去的人有增无减,可是到封锁口领取粮食的人却越来越少。 这同样就意味着,白鸡镇里面的活人越来越少。 听到这个消息,沐云歌和沐子胥的神色皆是一沉。 他们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后。 沐云歌平静开口:“不论那个三姨太是死是活,哥……我们还是按原有的计划,你留在外面打探爹的消息,我进入白鸡镇救人!” 如果世子府的三姨太还活着,等她进入白鸡镇以后,就一定会找到此人。 沐子胥点点头,眼下这也是最为稳妥的法子了。 幸而他派遣了一支小分队提前潜入了西北地境,这样在外面活动起来,也能有个照应。 楚元傲深凝了他们兄妹一眼,也不再劝说。 反正这兄妹二人,没有一个是好商量的! “我会下令休整片刻,并分散西北士兵的注意力,前面就是一片芦苇地,接下来的事情……你们兄妹自己看着办!” 他低沉丢下这句,扬起缰绳一阵旋风似的掉转了马头,朝着队伍的后方奔腾而去。 沐云歌会意,目光瞥向身后侧:“莫言,可以行动了!” 莫言迅速褪去灰色外袍,里面早就换上了与沐子胥同款同色锦袍。 骏马悠悠越过前方的芦苇地,风絮摇摆之间,马背上的男人已经换了人。 楚元傲再回来时,身边多了几位西北兵。 他似是故意为了避嫌:“这一路上实在是闷得慌,还是得有劳兄弟们陪我一同在前面开路!” 只闻那几位西北兵争先恐后的笑脸相迎——“好说好说!无名兄弟,听闻你进军营没几日,能得到顾大将军如此重用,往后升官发财可别忘了兄弟们才是。” “无名大哥能得到顾大将军重用,那也是因为有本事!” “那是那是,能在狼谷取下白毛狼王的狼牙献给将军,身手自是不俗!咱们顾大将军是最惜将才的人……” 他们在前面引路,谈笑风生之间,沐云歌已经大致清楚了楚元傲究竟是怎么混到顾崖身边的。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再扫过飘扬的芦苇荡。 沐子胥的身影,已经湮没在暗幕里的白色飞絮之中,再也看不见。 约莫又行了半个时辰的路,终于抵达了白鸡镇半里开外。 前面带路的西北兵已经停下了脚步,刚才说话的笑脸全数收敛了尽。 回头望向沐云歌一行时,语气极是生硬:“我们就只能送到这儿了,接下来的路你们自己走,白鸡镇已经被团团封锁,官兵每隔七日会运送粮食和草药到八个封锁口,你们如果还活着,别忘了自行领取。” 这一刻,楚元傲只是静静地凝着沐云歌,什么话也没说。 在旁有西北兵刻意撞了下他的肩膀:“怎么?想娘们了?回头兄弟给你介绍一个……” “不必了!我心里有人!” 楚元傲豪放的大笑声扬起,说话的时候,眼睛依然直勾勾的盯着沐云歌:“和她眉眼有几分相似…… ” 一旁的西北兵也全都哄笑起来,竟然没有一个人有怀疑到楚元傲的头上。 沐云歌忍不住暗暗瞪了楚元傲一眼,他还真是敢说! “我们进镇!” 她一马当先,走在了前面。 莫言和鹰营的兄弟们,浩浩荡荡地跟随在后面。 第211章 就是一条死路! 一走进白鸡镇,沐云歌就感受到了萧冷的死亡气息。 夜色一片漆黑,小镇上连一盏灯光也没有。 “莫言,传令下去,让将士们找块宽敞的地儿,喷杀消毒后,安营扎寨。天竺玉树,你们俩儿跟我到镇上走走。” “是。” 玉树高举着火把,主仆三人走在前面。 莫言传令下去后,很快便跟上了她们的步伐。 走了没多远,就看见路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一股子腐臭的味道弥散在空气里。 沐云歌他们戴着口罩,也能闻到这股难闻的味道。 天竺不禁怜悯道:“这些人死在了白鸡镇,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 画面很悲惨,人也很可怜! 沐云歌不禁琢磨,这些尸体如果没有及时处理,只会给白鸡镇剩下的活人带来更大的灾难。 她果断的做出决定:“莫言,你带一队士兵,今晚必须连夜将白鸡镇所有尸体集中起来,焚烧掩埋,所有的街巷也要进行喷杀消毒。切记,让将士们务必要做好一级防护。” “是!” 沐云歌主仆三人举着火把围着长长的街道走了近半个时辰,也没看见半个人影儿。 玉树轻声嘀咕:“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人不会全都死了?” 天竺摇了摇头:“奴婢刚才在路上,曾听见了西北士兵之间的谈话,听他们说……被送进白鸡镇至少也有数千人,刚才路上的尸体虽然不少,但镇上的人绝不可能全都死完了。” 沐云歌秀眉紧蹙,看着一道道紧闭的大门和窗户。 她猜测这些人大概是发现镇上突然出现了许多官兵,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所以藏了起来。 “他们应该都藏起来了,咱们这好几百号人突然出现在白鸡镇,换作是谁……都会保持警惕之心。” 更何况,这些人全都感染了瘟疫,命垂一线。 天竺恍然,杏眸倏地放亮:“大小姐,奴婢明白了,不如咱们直接亮明身份,让西北的这些百姓知道,咱们是朝廷派来救他们的,这样他们就不会感到害怕了!” 这的主意听着,倒是可行。 毕竟他们在明处,对方在暗处,也只能开诚布公的亮明身份,希望能够降低对方的戒备之心。 于是,沐云歌点了点头:“那就按你的法子试试看!” 天竺这丫头得到大小姐的应允,便扯着大嗓门,一边走一边喊——“各位父老乡亲,定王麾下的鹰营,奉了朝廷圣命前来西北抗疫赈灾,我家大小姐更是京城的女神医,一定可以医好你们……今晚,我们的营帐就驻扎在西边的封锁口,等明儿天一亮,各位父老乡亲就可以过来看诊拿药!如果实在有人身体虚弱无法出门,就劳烦你打开大门,鹰营的士兵明日定会挨家挨户的来询问。” 暗黑的寂夜里,天竺银铃般的声音格外悦耳。 借着月光和微弱的火把,沐云歌能看见有的房屋木窗虚掩,也有人从门框探出半颗头颅朝外眺望。 虽然无人应声回答,但是她们知道,白鸡镇上的百姓都能听见。 主仆三人对视一眼,会意的点了点头。 看来这个法子倒是能行。 于是,她们又沿着大街小巷继续行走,天竺继续扯着大嗓门,不停重复着刚才说过的话。 倏地,黑暗中也不知从哪儿飞来的石子,砸到了天竺的额头上。 小丫头突然痛呼一声:“啊——” 玉树警惕的左右环顾,厉喝一声:“谁?有本事滚出来!” 夜色,浓郁而静谧。 没人吱声,也没人冒头。 就像刚才砸向她们的石子,是从天而降似的。 沐云歌皱了皱眉头,看样子是她们太理想。 西北境内除了官兵,就连老百姓也对京城来的人,充斥着警惕和偏见。 她再细细检查了天竺额头上的伤,只是轻微的擦伤,并无大碍。 “时辰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去看看莫侍卫那边的进展如何?” 自打他们进了白鸡镇,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此刻,已近子夜。 莫言那边,很快也传来了消息。 今晚所有的将士分头行动,白鸡镇路面上的尸体,已经全部清理集中到了一起。 莫言找了一处偏僻的凹地土沟,下令将瘟疫死去百姓尸体,一把火油淋下云,全数烧尽,填土掩埋。 白鸡镇的夜空,弥漫着浓郁而炙热的气流。 沐云歌赶到以后,指挥将士们做完消杀的工作,这才和大家伙一起拖着疲乏的身躯,回到了帐营。 辛苦了一个晚上,大家着实都又累又饿,草草啃了几块干粮裹腹,喝了些热水便睡下了。 夜深人静,沐云歌躺在营帐的地铺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她心里惦记着兄长,也不知沐子胥能不能顺利找到爹爹的下落。 另外,据莫言刚才的回禀,今晚焚烧处理的尸体总计一百四十三人,但大多都是年长的老人,并无符合世子府三姨太特征的女子。 这也就意味着,世子府那位三姨太极大的可能还活着! 只是,白鸡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世子府那位三姨太,最好的法子就是她自己上门来求诊。 不知不觉,天已经大亮。 沐云歌早早便与天竺玉树准备好了看诊台,针剂药物一应俱全。 街巷空无一人,没有一个百姓前来看诊拿药。 这个结果,有些出乎意料,却又似在意料之中。 沐云歌沉思片刻后,道:“莫言,你率领一队士兵,去看看老百姓们究竟是什么态度?” 这些人宁可在白鸡镇等死,也信不过朝廷么? “是。” 莫言领着一队身着防护服的士兵,正要转身离开。 沐云歌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突然叫住他:“等等!” 她示意天树玉树将准备好的抗病毒药剂搬了过来,接着道:“莫待卫,你们把这些药带上,如果老百姓们实在不愿意过来看诊,你们就把药按着剂量分发出去,一人三支,早中晚各服一支。” 因为,她的脑子里突然闪现,昨晚发生的小石子事件。 沐云歌觉得,西北的老百姓应该不会这么容易放松戒备,所以,她让莫言先把抗病毒的口服药剂先分发出去。 只要患病的老百姓愿意服用,就一定能起到抑制病毒的效果。 等药剂有了疗效,这些老百姓自然会对他们产生一丝信任。 到那个时候,应该就会有人主动前来看诊。 莫言明白了她的用意,带着药剂领命而去。 很快,日头已经升到屋顶。 莫言一行还没有回来。 算算时辰,他们早就应该回来了。 又约莫过了三刻钟,才听见路面上有动静传来,还有一股臭味儿…… 沐云歌不禁掩鼻,抬眸望去。 回来的正是莫言和他带出去的那队士兵。 只见他们一个个……防护服上全都沾满了污秽,臭气薰天。 沐云歌雾眸划过一抹惊诧,她匆匆起身:“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你们一个个怎么搞成了这副模样?” 莫言眉头紧锁,透着戾气:“咱们不远千里来到西北,想救百姓于水火,可是这些刁民根本就不领情,我们好心送药上门,他们却用粪水泼我们。” 他越说越气,一把拽下防护服,恼火得扔到地上。 天竺掩着鼻子,清着嗓子提醒:“咳……莫侍卫,奴婢知道将士们受了窝囊气,心情不痛快,可是咱们身在疫区,防护绝对不能松懈。现在……你们身上的防护服已经被污染,还和感染的患者接触过,所以全部都要进行消毒……” 小丫头随时随刻都谨记自己的职责,她奉大小姐之命,专门盯着疫情防控的漏洞。 莫言憋了一肚子气,现在还得乖乖把防护服捡起来。 他和士兵们乖乖排列成列,将污染的防护服全数销毁,再由天竺挨着个人为他们喷杀消毒。 就在这边折腾成一片时,沐云歌有注意到,莫言带出去的那些抗病毒的药剂全都不见了。 她漂亮的雾瞳里又燃起一抹光,轻声询问:“莫言,那些药全都分发出去了吗?” “嗯!” 莫言闷闷应声,洗净消过毒的手指,忍不住使劲儿搓了又搓。 想到刚才一身污秽,他就浑身不得劲儿,还在低声嘀咕:“早知道白鸡镇上送来的都是刁民,咱们就不该进来。” 旁边的鹰营兄弟接了他的话,笑容泛着涩:“就算咱们现在想走……怕是也出不去了!” 没错,因为顾崖早就下了命令,白鸡镇只进不出。 放他们进来的时候,就是一条死路! 除非,沐云歌能医好镇上所有感染疫情的患者。 但是现在,白鸡镇这些染了瘟疫的百姓,非但不领情,还把他们当成了敌人。 眼看着士气低落,沐云歌知道这不是好现象。 她答应过楚元戟,也答应过兄长,无论如何都一定要顺利渡过眼前这道疫情的难关。 “大家都先冷静下来,现在……事情并没有大家想像的那么糟,我在此向大家保证,疫情一定会顺利解决,我们也都会平安的离开白鸡镇!” 第212章 来者不善! 就算沐云歌信誓旦旦的保证,也无法消除将士们心中的顾虑。 莫言皱紧了眉头:“可是眼下这些西北的老百姓根本就拿我们当仇人……” 这样的处境下,还能想出什么法子? 沐云歌静心凝眸,雾瞳里划过一股狠劲。 须臾之间,她已经拿定了主意。 “那就要看他们是真不怕死,还是假不怕死?” 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沐云歌的身上,但大家依然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沐云歌将目光转向杜随,低沉下令:“杜随,你分配八支精兵小队,各自占领八道封锁口,只要有粮食和药物送进来,就全部拿走,一丁点儿也不要给白鸡镇上的老百姓留下。” 她清澈明亮的眸子,蒙上一层少有的晦暗。 为了能顺利完成任务,非常时期,她也只能采取非常手段了! 杜随愣了愣:“可是……没有粮食和药物,他们还怎么活?” 虽然将士们今日被白鸡镇的老百姓整得很狼狈,可是想到这些人全都感染了瘟疫,又觉得他们可怜! 倘若白鸡镇的老百姓一旦失去了粮食和药物,那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沐云歌自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语气依然冷静:“生死之间,总有人会做出选择!既然他们不吃软的,那咱们也只能来硬的!” 这种事情就像哄着给小孩的打针,你给他一颗糖,他还是哭着闹着不肯打针。 但你若是黑着脸,吓唬要狠揍他一顿,也许他反倒乖乖听话,顺从地让你打了这一针。 杜随好像有点听明白了,可眼神依然有点懵。 但他还是痛快地点下头:“那……末将现在就去办!” 杜随也是执行力极强的人,很快就从士兵里分出几百人,分成八支精兵小队,分别安排下去。 很快,将士们各自出发,驻营地顿时清静了不少。 天竺玉树望着主子,低声询问:“大小姐,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沐云歌淡淡答:“等!” 等到时机成熟,一切自会水到渠成! 杜随带着士兵按照沐云歌的吩咐,将所有粮食和药物全都抢走,囤积放在了驻营地,连一粒米也没有给西北的老百姓留下。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 终于有人熬不住了! 数百名患病的老百姓朝着驻营地的方向而来。 走在最前面的汉子,面容憔悴,身形却很粗犷。 他们个个都扛着铁锹,手执木棒,显然是来者不善,要来寻麻烦! 那汉子长臂甩下,肩膀上的铁锹哐啷一声落到地上:“就知道你们这些朝廷兵没安好心,口口声声说是来救我们的,结果连我们的口粮都抢,今天老子就算豁出性命,也要和你们拼了!” 还没等他们来得及动手,就闻沐云歌清亮的冷笑声扬起——“没领到粮食……你们这些人还有力气来打架,看来前些日子还有囤粮。想必现在囤粮也吃完了,只能找上门来!” 有人指着她的鼻子骂:“粮食和药材都是西北王给我们西北的百姓送来的,你们凭什么抢?什么朝廷派来救人的,根本就是强盗!” 沐云歌不温不火,依然风轻云淡:“你们得了瘟疫,也活不过几日了,又何必还要浪费这些口粮和药材……反正横竖都是死!” 第213章 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沐云歌这番话,顿时激怒了这些西北老百姓。 来势汹汹的这些人,虽然身体虚弱,一个个却都拿着家伙,就要朝她攻击。 见势,沐云歌丝毫不慌。 她盘着腿,悠然自得地坐在百年老树下。 不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些气势汹汹的西北百姓,就全都被鹰营的士兵们制服了。 为首的汉子冲着沐云歌的方向叫嚣:“你究竟是什么人?欺负我们这些老弱病残,算什么本事……” 显然,他也看出来了,沐云歌虽是个女子,但这里的所有人似乎都听从她的指令。 沐云歌当然也看出来,这名汉子在白鸡镇这些百姓里,树有一定威望。 老百姓们似乎都愿意听从他的话。 “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么生、要么死!就看你们自己怎么选……” 沐云歌现在的风格和语气,竟与楚元戟有几分相似。 就连莫言也不禁侧眸多看了她一眼。 那汉子冷声应:“只要你们把粮食和药物归还给我们,我们是生是死……用不着你们管!” “这话可不是由你说了算!”沐云歌凝着他,雾眸冷冽:“从鹰营的将士踏入白鸡镇的那一刻起,所有人的性命都和你们绑在了一起!你们想死不要紧,但若要连累鹰营跟着陪葬,我不能答应!” 那汉子的眉头不禁锁得更紧:“你究竟是什么人?” 看她年纪轻轻,骨子里的气魄却让人不容忽视,就算是普通男人,也不敢与其比肩。 沐云歌正色回答:“我只是个大夫。” 那汉子却嗤之以鼻,显然不相信:“只是一个小小大夫,也能让赫赫有名的鹰营对你马首是瞻?姑娘,你这是骗三岁孩童呢?” 沐云歌同样以嗤笑回之:“我究竟是不是大夫,只有给你们医治过,凭本事说话更实在……” 她将目光转投向所有人,嗓音嘹亮地大声宣布——“我刚才的话大家都听见了,要么生,要么死! 想要死的人,现在就可以掉头回去等死了。而生路,现在就摆在你们的面前。只要大家每日过来看诊服药,便可以领走当日的口粮,只要坚持下去,我保证不出七日,你们的病情就会有所好转。等到所有人痊愈的那一天,就是我们离开白鸡镇的时候。” 离开白鸡镇?对于染上瘟疫被封锁在这里的西北百姓而言,连想也不敢想! 这句承诺,确实有着极大的诱惑。 沐云歌最擅察言观色,她自是注意到了大部分老百姓神色的变化。 她言辞肃然,又继续苦口婆心地道:“求生是人的本能,没有谁愿意像条野狗,没有尊严地死在这儿,你们都有家人,有割舍不断的亲情,大家只有好好活着,从白鸡镇走出去,才能和家人再次团聚。” 闻言,有人动容,潸然泪下。 “我们不想死……我还想再见我的老婆和孩子… …” “我也不想死!” 为首的汉子环顾一周,眼神也黯淡下去:“我不信……咱们西北的巫医也束手无策,你一个小丫头就能治好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还是清楚的传到了沐云歌的耳朵里。 沐云歌神色不改:“选择相信我,对你们而言并没有任何损失。坚持不肯相信我的人,我也绝不阻拦!你们现在就可以回去等死……” “她说得没错,试试他们的药,对我们而言也没有损失……” “要不……就试试!” “反正横竖都是死,我感觉这两日愈发的力不从心了……” 人群里,愿意尝试的声音越来越多。 不过大家伙儿的目光依然是望向为首的汉子,似乎还是想听从他的话。 沐云歌淡淡道:“生死攸关的时候,还有人要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别人的身上吗?命是自己的,无论是生是死,都应该由自己选择!” “我相信……她能治好我们!” 一道细柔的声音从人群的最后面传来。 顺着那道声音,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望了过去。 是位年约二十出头的女子,容色出众,娇弱柔美。 她一身樱花粉色的上衫配着香妃长裙,虽有些脏旧,依然能看得出绣工精美,缎料都是上层。 “这不是世子府的三姨娘虞红兮吗?三人就不行了……” 原本快要死的人,突然出现在这里,着实是惊到了所有人。 虞红兮脸色苍白,虚弱地朝着沐云歌的方向伸出手:“药……前几日你们派发的药……再给我几瓶,我还不想死……” 前几日鹰营派发的药剂,白鸡镇的百姓根本就没有人理会。 唯有命悬一线的虞三娘子为了活命,不仅服下了自己的那份,还捡了旁人扔下的几瓶…… 没想到,她不仅撑过了三日,还明显感觉到精气神比以前好了许多。 虞红兮顿时看见了一线生机。 今日,她强撑着虚弱的身子,拄着木棍,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出现在了这里。 顿时,所有人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 谁也没有想到前几日鹰营将士分派的那些药竟会有如此神奇的效果,连将死之人也能起死回生! 不少人的心里都开始暗暗懊悔。 当日,他们怀疑鹰营的将士们不安好心,是想要下毒害死他们,那几瓶药剂到手就直接扔了。 现在看见虞三娘子都能走这么远的路,实在是悔不当初。 人群里,有人带着哭腔的颤音传来:“我不想死,我还要给我老娘养老送终!我要药,也要粮食…… ” “我也要药,要粮食……” 白鸡镇上的老百姓,很快就变了风向。 对于染上了瘟疫的这些老百姓而言,就算眼前是朝廷派来的鹰营,只要能救他们的性命,带他们离开白鸡镇,就是他们的恩人。 就连杜随他们也没有料到,今日的事情会进展得如此顺利。 原本还以为不死几条人命,是没法收场的。 “领取药剂的人到这边有序排队……” 杜随带着士兵维持秩序。 进入白鸡镇这几日来,还是头一回看到西北的老百姓肯乖乖听话。 他在心里不由地钦佩沐姑娘确实有本事,当机立断,短短几日的时间,就让西北的老百姓配合治疗了。 沐云歌这边也早就安排好了,天竺玉树这两个丫头分别负责药剂和干粮的发放。 只有服用过药剂的人,才有资格分发到干粮。 这一招,快狠准,既奏效又管用。 所有人各司其职,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 这会儿,沐云歌的目光落在了人群里排队的那位虞三娘子的身上。 刚才,从老百姓的口里,她已经清楚了虞红兮的身份。 原来这个外表弱不禁风的貌美女子,就是世子府的三娘子。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沐云歌正愁找不到此人,她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把那位虞三娘子带到我的营帐,我要亲自替她看诊。” 很快,虞红兮就被带进了沐云歌的营帐里。 “累了?坐下说话……” 沐云歌看见她的额头上隐约泛起晶莹星汗,看得出她这是体虚冒出的冷汗。 虞红兮抬袖掩嘴,低咳了几声,缓缓坐了下来。 “听闻姑娘是京城来的神医,药到病除,确实有几分本事。不过……这瘟疫传染性极强,你唤我进了你的营帐,就不怕传染给了你?” 这位虞三娘子虽然重病在身,在言谈举止皆显气度,不似普通人家的妇人,能看得出来是见过大世面的女人。 沐云歌开门见山:“我唤你进来,是有话要问你!” 她突如其来的这句,确让虞红兮神色微异,一闪而逝。 虞红兮定了定神,回答道:“我与神医姑娘素不相识,不知姑娘要问什么?” 沐云歌直接挑明了话:“半个月前,你是不是高价找人买过治疗瘟疫的草药?最后付钱的时候,给了那人一块玉佩作为抵押?”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虞红兮突然变了脸,支撑着身体站起来就想走。 就在她站起来的这一瞬,沐云歌清冷地提醒她——“走出了营帐这道门,虞三娘子可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她这是提醒,也是警告! 虞红兮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现在还等着神医姑娘的药救命! 她绝不能死! 虞红兮微垂下眼帘,沮丧的回坐到椅子上,语气也软了下来:“半个月前,我发现身体有些不对劲儿,症状和瘟疫很像……这事儿我不敢张扬,更不敢让世子知道,只能偷偷摸摸到黑市上打听药材,还真让我撞上了一个人,他说自己有一批药材急着出手,于是我便与他达成协议,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既然达成了协议,你为何事后又捅他一刀,害他被人追杀?” 沐云歌这是故意试探她。 之前,孙北望曾提到,是虞三娘子背地里捅了他一刀,害他被天罗宗的人追杀。 如此一来,沐云歌就不得不怀疑,这位虞三娘子又是如何与天罗宗的人扯上了关系? 虞红兮抬眸对视上她的眼睛,恨得牙痒痒,虚弱地缓缓道——“那个人……根本就是个骗子,他卖给我的草药全都被火薰过,完全失去了药效。等我再回到黑市去找他,哪里还有他的人影儿。 正巧,遇上也有人在打听有没有见到一个卖药材的,身高体形和模样,说得都与他十分相似,我便上前搭了话,告诉大家他卖的药材是假的,千万别再有人上当。 至于他被人追杀,那也是他罪有应得,活该!” 她这一番说完,还真让沐云歌有些迷惑了。 孙北望和虞红兮这两个人的话,听起来倒是能对上,但又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儿。 “你说他是骗子,给你的药材全都没有了药效。 那你交给他的玉佩呢?那好像也并不是你的东西!” 沐云歌目光如炬,直勾勾的盯着虞三娘子。 她把这妇人带到营帐里来的问话,原本就是要问出沐睿的下落。 虞红兮愣了下,变得吱吱唔唔:“那块玉佩…… 确实不是我的,那是我从四娘子的屋里偷来的。” “四娘子?” 沐云歌秀眉紧蹙,怎么又冒出一个四娘子?西北王的世子究竟娶了多少位小娘子? 都说三个女人就是一台戏,世子府娶了这么多位小娘子,不乱成一锅,才怪! 提起四娘子,虞红兮突然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嗓门——“我怀疑……就是那个小贱蹄子使坏,害我染上的瘟疫。我当然也不能便宜了她,想办法进了她的屋,唾沫到处吐,把她的衣裳全都摸了个遍,就是在她的衣柜里……我发现了那块玉佩,一看就是上乘的品相,所以就顺走了!她害我染病……这药费当然得由她出!” 虞红兮说起这件事情,精气神十足。 看来世子府里的那位四娘子,和她之间发生了不少故事。 不过,沐云歌也从虞三娘子的这段话里,听出了问题。 她眯了眯眼:“你在说谎!” 虞红兮也顿时面色骤变:“我虞三娘子刚才若是有半句谎话,就不得好死!” 到了这个时候,她也不怕发毒誓! 沐云歌盯着她苍白的小脸,从她眼底的倔强不甘,看起来倒不像有假。 “你说……这块玉佩是你从四娘子的房间里拿到的,而且你还在她房间里到处吐了唾沫,故意弄脏她的衣裳。可如果你真的做过这些事情,四娘子不可能不被传染,她现在理应也和你一样,被送来了白鸡镇才是。” 所以,刚才她才一口断定,虞红兮说了谎话! 虞三娘子的杏眸深处,眸光复杂又奇怪。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也在沉思刚才沐云歌说过的话,最后喃喃自语:“是啊!为什么世子府里,只有我被送来了白鸡镇?为什么他们都没有被传染? 就连丫鬟也没有……” 喃喃到最后,虞红兮突然睁大杏眸,好像一下子清醒过来了似的。 她突然一把拽住沐云歌的衣袖:“我知道了,这突然如来的疫情根本就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第214章 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虞三娘子突如其来的这一句,让营帐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沐云歌清洌的声音绷得有些紧:“此话怎讲?” “就如神医姑娘所说,整个世子府为何只有我染了病?我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四娘子的嫌疑最大,她怎么就偏偏没有事儿,除非……她有解药!” 虽然只是个大胆的猜测,但是却提醒了沐云歌。 这次西北突然爆发的疫情,确实来得有些诡异。 如果想知道病毒的来源,还需要化验做深度分析。 沐云歌心里暗暗琢磨,是得找机会查出病毒的源头才是。 此时,虞红兮虚弱的声音再度传来:“神医姑娘,只要你能治好我的病,等离开了白鸡镇,我一定会重重酬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只要她能活着回到世子府,就一定会想办法将事情查得水落石出。 沐云歌淡淡道:“身为大夫,济世救人原本就是我分内之事。不过……我倒是真有件事情想请虞三娘子帮忙!” “神医姑娘需要妾身做什么,尽管开口便是。” “虞三娘子刚才也看见了,白鸡镇上的老百姓对朝廷派来的人并不信任,如果不是你的及时出现,他们也不会这么快就答应配合治疗。接下来的七日是疫情治疗的关键,我希望虞三娘子能帮我……” 沐云歌看得出,虞红兮的身份在西北老百姓的心里,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如果能有虞三娘子帮忙,里应外合,抗疫的任务肯定会顺利许多。 虞红兮顿时就明白过来,她一口就应了下来:“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我虞三娘子的话,他们还是相信的。不过……神医姑娘应该知道,这白鸡镇上除了今日来闹事的,还有好些老百姓已经病得爬不起床,恳请神医姑娘也能救救他们……” “我会吩咐下去,让士兵挨家挨户地送药给他们。” 素未谋面的两个女人,如此便达成了协议。 当天夜里,将士们便把药剂全都挨家挨户地送了出去。 驻营地里里外外消毒完毕,沐云歌找到了莫言。 “莫言,你可否能想办法,今晚出一趟白鸡镇? ” 沐云歌今日从虞三娘子这里得到的消息,想尽快通知到沐子胥,直接从世子府的四娘子身上着手调查,也少浪费一些时间。 不过,她又担心白鸡镇封锁森严,顾崖肯定不会轻易放走任何一个人。 莫言拍了拍胸脯,信心满满:“沐姑娘放心,末将一定可以。” 沐云歌也知道他的身手,能让楚元戟器重的人,自是不会差! “好!” 于是,沐云歌将世子府四娘子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让莫言无论如何要将话带给沐子胥。 莫言点头:“沐姑娘放心,等过了三更,西北兵放松了戒备,末将就想办法逃出去。” 夜过五更,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沐云歌忽闻,营帐外传来天竺的尖叫,颤声紧接而来:“莫侍卫,你没事儿?莫侍卫……” 很快,不少人都闻声出了营帐。 沐云歌胡乱地套上外袍,拉开营帐的帘门,一眼就看见了躺在血泊里的莫言。 莫言胸口插着一根铁羽箭,浑身冰冷,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沐云歌大惊失色:“莫言?快!把人抬进营帐里。” 此时此刻,莫言已因失血过多,面色如纸,惨白得有些瘆人。 “只有西北弓弩……用的是这种铁羽箭,是西北士兵干的!敢伤咱们鹰营的人,这件事情绝不能就这样算了!” 将士的人群里,开口说话的正是祥子。 他这话一出,也激起了群愤。 “是西北的弓弩手,这事儿绝不能就这样算了! ” “咱们和他们拼了!” 只有沐云歌知道,莫言是受她之命,想办法离开白鸡镇的时候,遭到了西北兵的袭击。 “是我派莫侍卫执行任务,他才会受伤。现在救人要紧,你们谁都不许轻举妄动,等莫侍卫醒来后,我自会再给大家一个交代!” 顿时,鸦雀无声。 鹰营的将士们,前两日已经见识过沐云歌下令抢粮抢药的果断手段,对她早已另眼相看。 她在军营中,也树立起了相当的威信。 没有人对此再有异议,莫言也被抬进了她的营帐里。 “天竺玉树,帮忙准备手术。” 这支铁羽箭,从莫言的前胸一直穿透到后背,可见弓弩手的力量之大。 沐云歌不禁捏了把冷汗,想到如此强大的穿透力,莫侍卫中箭的那一刹该有多痛! 主仆三人将人弄进实验室,天竺留下帮手,玉树出去守着。 铁羽箭几乎是从心脏边擦过去,幸而没有伤及到心脏。 约莫两个时辰过去,手术在全麻中顺利完成。 在铁羽箭和莫言的皮肉之间,沐云歌发现了一张字条。 【叛逃者,死路一条!】 她黑白分明的雾瞳,不禁微微一颤。 从西北兵下此死手,她不由开始担心起,就算医治好了白鸡镇所有的老百姓,他们真的能顺利离开白鸡镇吗? 平日里虽然看见有西北兵在防线外巡逻,可却从来没有见到过弓弩手。 想来莫言也是疏忽了这一点,才会被暗箭所伤。 沐云歌原本想给兄长传消息出去,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只希望兄长能自求多福! 一直到傍晚时分,莫言才苏醒过来。 “醒了?我让天竺给你煮了粥,现在就端进来。 ” 莫言听见沐云歌的声音时,大吃一惊:“末将这……是还活着吗?” 那一记穿心铁箭,痛得他几度晕厥过去,也是靠着极其强大的毅志力,才跌跌撞撞的回到了驻营地。 接下来的事情,莫言已经不记得了。 没想到,他还能再醒过来。 “你小子的这条命,可不能随随便便就丢了,家里还有未婚妻等着你完婚呢!” 沐云歌故作轻松,眸光深处却难掩愧疚之情。 她顿了顿,声音缓缓慢下:“莫侍卫,昨晚是我贸然行事,害得你差点丢了性命!对不起……” 莫言惊得差点直接从榻上跳起来:“是末将无能,没能完成沐姑娘交代的任务。” 只是他这一动,就牵扯到了伤口,疼痛得近乎窒息。 “别乱动!先吃点热粥……” 天竺已经端着粥进来了。 莫言半倚坐起,单手接过粥碗,却是一脸心事重重:“沐姑娘,昨晚偶尔一试,末将才发现这白鸡镇固若金汤,我们……怕是真的出不去了!” “现在多想也无益,莫言,你先好生养伤,等你的伤势好转,白鸡镇老百姓的疫情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等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再来想对策也不迟!” 沐云歌先前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不过也正如她自己所说,现在想这些也无益,还是先做好眼前的事情。 “还有……这件事情暂且不要对其他人提起,以免乱了军心。” 不论是鹰营的将士,还是白鸡镇的百姓,如果知道外防线暗里还有弓弩手等着要他们的命,恐怕真的会乱了阵脚。 莫言听明白了沐云歌的用意,重重点下头:“末将明白!” 正说着话,突似听到远方有轰鸣声传来。 脚下地面晃动,营帐也发出的咯咔声。 “不会是地震了?” 沐云歌的话还未落音,震感突然就消失了。 所有人悬到嗓子眼的心缓缓落下。 不过再定神回味,刚才的震感似乎又并不太像是地震。 “玉树,外面有什么动静?” “大小姐,动静好像是从东边传来的,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儿……” 东边?不正是他们来时的方向,正朝着黎州城。 这个念头从沐云歌的脑海里闪过,心里也不禁咯噔一下。 接下来一连几日。 为了让莫言安心养伤,沐云歌除了负责治病救人,还肩负起了管理鹰营的重任。 这日,她刚去为几名重症患者复诊了回来。 正好听见有鹰营将士提起今天是放粮日,他们正要按照原来的小队,去把粮食领回营地,再做统一发放。 粮食和药物统一管理发放,这也是沐云歌之前定下的规矩。 只有控制了粮食和药剂,每日做好记载,才能更有效地掌握白鸡镇所有人的情况。 就拿这七日来说,白鸡镇上的老百姓服药后大有好转,态度也变得积极了许多。 他们配合鹰营的将士例行检查,还会主动给鹰营的将士们带路,为其他重病患者送药。 “今日我与你们一起去领粮食!” 沐云歌心里打的却是别的主意。 从进入白鸡镇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余天,她和兄长完全失去了联络。 就连楚元戟,也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完全失去了消息。 回想起几日前的地震异动,男人莫不是真在黎州城出了意外? 眼下,沐云歌迫切地想要得知白鸡镇外面的消息。 可是莫言出逃失利,也斩断了这个念想。 几日来沐云歌的心里一直在琢磨,可是,始终都没能想出与外界联络的好办法。 他们唯一的机会,大概也就只有……楚元傲了! 第215章 男婚女配,没什么害羞的 前面就是西路封锁口。 也正是当初送沐云歌他们进白鸡镇的地方,距离驻营地并不远。 隔着漫长的封锁网,沐云歌看见了一身盔甲的楚元傲。 男人正指挥士兵搬运粮食,目光却直勾勾地射向沐云歌的方向,似乎也有话要对她说。 不过,西北军队也有极其严格的军规,在疫情防控期间,他们绝不能越入白鸡镇的界内半步。 粮食能过界线,但是人不能越界。 沐云歌睚琢磨着要如何想办法和楚元傲搭上话。 一道娇媚幽长的声音忽然从旁飘来——“哟!瞧瞧神医姑娘这眼神,不会是看上咱们西北的汉子了?让虞姐姐猜猜你看上的是哪位兵哥哥,不如让我来替你们说个媒……” 虞红兮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嬉笑声里满是趣意。 被关在白鸡镇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聊了,突然有了新发现,哪能不凑热闹。 按照沐云歌规定的防疫要求,白鸡镇上所有的百姓都佩戴了口罩,却依然能看得出虞三娘子气色红润,体力似也完全恢复了。 就在说话的同时,虞红兮的视线,已经顺着沐云歌目光的方向望去。 显然是在搬运粮食的一人西北士兵里搜索。 当她的视线落在楚元傲身上时,杏眸迸出亮光,眉眼坏笑地轻轻撞了下沐云歌的肩,娇俏的嗓音压低了几分——“啧啧啧……神医姑娘眼光不错呀!像这般魁梧又俊俏的男人,就算在我们西北也算是极品!如果不是看在你救过我的命,这样的好男儿……可轮不到你!” 虞红兮的眼神,自始至终都盯着不远处的楚元傲,迎头而下的阳光,映照得他宛如谪仙,俊逸独华! 就算是西北世子的身上,也没有这般风华绝代的气质。 可惜了! 虞红兮只可惜自己已经嫁给了世子,若是能早些遇见这般俊逸出尘的男子,就算是让她舍了荣华富贵她也心甘情愿。 沐云歌正犹豫着要如何开口解释,只感觉肩头被虞三娘子轻拍两下。 “放心!这些士兵都是堂叔麾下的人,你的亲事就交给虞姐姐了……” 虞红兮完全没给沐云歌说话的机会,已经扭着腰肢朝着封锁线的方向走去。 她走了几步,突然回头:“神医姑娘还傻愣着做什么?跟上来呀!” 沐云歌黑睫忽闪,顿时明白了虞红兮的用意。 虽然虞三娘子好像是误会了什么,但是沐云歌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她硬着头皮跟上了虞红兮的步伐。 虞红兮压低声音,笑着道:“男婚女配这种事情……神医姑娘没什么可害羞的,在我们西北……女子若有看中的男人,还可以主动示爱,只要两个人看对眼了,三书六聘和彩礼……这些通通都不重要!不像你们中原人……” 沐云歌前几日还没发现,这位虞三娘子是个热心快肠的爽朗性子。 大概是先前身体还虚脱提不起劲儿,现在体力恢复了,说话也霸气利索了。 第216章 主动示爱表白 晨风清爽,煦阳暖照。 虞红兮扭着腰肢就朝外走,沐云歌紧随其后。 对面传来一声厉喝:“站住!顾将军有令,白鸡镇里就算是只蝇子也绝不能放出来!你们不能再往前走了……” 虞红兮冷哼一声:“你们这些毛头小子,不会连我也认不出了?论起辈分,我得管你们顾将军叫声叔,不过……他五花大绑地把我扔进了白鸡镇,这件事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若不是神医姑娘再三强调佩戴口罩的重要性,她气得差点就要一把摘下来。 不过,值守在外的士兵,还是有人很快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她……是世子府的三娘子,竟然……还没死? !” 虽然对面士兵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被虞红兮听得一清二楚。 她气得叉腰鼓腮:“看见本娘子没死,你们是很失望吗?等本娘子见到了世子,定把你们这些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看世子怎么收拾你们!” 在西北地境,谁都知道世子顾文骞最宠爱的就是这位娇蛮跋扈的虞三娘子。 虽然顾文骞后面又娶了几位小娘子进府,但虞三娘子在妾室里的地位,无人能比。 甚至在得知虞红兮染上了瘟疫后,世子还有心袒护,想将她隔离在府中的别苑里。 最后还是顾崖得了王令,亲自带兵闯进世子府,将人五花大绑带走了。 虞红兮的这番威胁,倒是真管用。 西北士兵从她刚才骂人的那股劲儿,也不难看出虞三娘子的病情是真好了。 万一她真的有本事到世子面前告上一状,他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虞三娘子息怒,不是小的不让三娘子过界,而是上面有命,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啊!” 虞红兮眼神霸气地白了他们一眼:“命令是死的,人是活的!本娘子不过是靠近了封锁线,又不是逃出去了,你们慌什么?” “是是是,虞三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眼见这些西北士兵赔着笑脸,语气都软了下来。 虞红兮微扬起下巴,得意地给了沐云歌一记眼色。 她再回眸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楚元傲:“他是谁?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 “他叫无名,前不久活擒狼王的那个勇士,现在也是咱们顾将军身边的红人。” “不仅人长得俊俏,也还有几分真本事。神医姑娘的眼力劲儿倒是不错,这个叫无名的男人……本娘子看着也挺顺眼!” 虞红兮媚眼如丝,眼睛依然直勾勾盯着不远处的楚元傲,声音也不由酥软了几分:“神医姑娘还愣站在我旁边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勾搭你的情郎!” 沐云歌只看见,这虞三娘子的三魂六魄都飞了一半。 再看楚元傲,男人倒是毫不避讳地与虞三娘子的媚眼相对,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沐云歌不再犹豫,疾步走向了楚元傲,碍于很多双目光投向他们,她暗暗琢磨着要如何开口。 “听说……神医姑娘看上在下了?” 楚元傲的嘴角依然挂着笑,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所有人听见。 除了虞三娘子,西北士兵里一片哗笑声传来。 沐云歌定神,清了清嗓子轻声应:“方才听闻虞三娘子说,在西北若有女子相中了男人,可以主动示爱表白,不知此事可当真?” 还不等楚元傲回答,看热闹的西北将士们一个比一个嘴快——“没错!” “无名可是咱们西北的勇士,多少姑娘眼馋着呢!” “把你们中原女子的看家本领都亮出来,看看咱们的勇士会不会动心?” 第217章 全是坏消息! 隔着半人高的封锁网,沐云歌靠近了楚元傲。 她清声道:“我们中原女子性情不如西北女子豪放,有些话也说不出口,只能以笔墨代之,一切都在信里了。” 其实,沐云歌前几日就写好了书信,只等着今日放粮日,找机会交给楚元傲。 虽然眼下众目睽睽,但她落落大方从袖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信,越过铁丝网,塞进了楚元傲的手心里。 就在这时,士兵里又有人起哄:“还是现实一点!就算你们这些中原人医治好了白鸡镇所有百姓,也不可能还有机会迈出白鸡镇半步,无名又怎么可能看上一个中原女子……” 此话一出,又是一片哗然。 沐云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神,与楚元傲在空气中,四目相对。 “希望无名公子能认真看完这封信……” 楚元傲手指在袖中翻转之间,不动声色地移花接木,将信件调了包:“等等——” 他长臂一挥,便轻而易举将手里的信又塞回到了沐云歌的手里,透着戏谑的沙哑声传来:“我兄弟说得没错,我不可能看上中原的女人,你的心意还是收回去,在下也已经有了心上人!” 沐云歌雾眸流转,在男人的眼睛里看见了深长意味。 她低垂眼帘,注意到还回手里的信纸色泽微浅,心中顿悟。 此刻,沐云歌眼角的余光看见,虞红兮迈着步伐朝着他们走来。 “你们这些小兵卒子,刚才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你们可以瞧不起中原人,但不可以瞧不起我的神医妹子,我虞三娘子的命是她救回来的,你们别想欺负她……” 虞红兮冲着封锁线外的西北将士,一通骂骂咧咧,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楚元傲的俊脸上。 “无名?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怎么取了这么个随便的名字?你以为……活擒狼王成了军营里的勇士就了不起,可以目中无人了?我家神医妹子医术超凡,究竟是哪一点配不上你?” 她劈头盖脸,朝着楚元傲就是一顿训斥,眼底媚态全无。 沐云歌上前,轻声制止:“虞三娘子,男女之事本来就要看缘分,既然我与无名公子没有这个眼缘,就此作罢便是!你不必为了我的事情与他置气,我们走……” 她说完话,率先离去。 虞红兮原本还想再多训斥几句,看见沐云歌拔腿就走,也只好急急追了上去。 近乎追到了沐云歌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神医妹子,你不会这样就放弃了?那个叫无名的将士远看气宇轩昂,近看……更是英俊潇洒……” 虽然,虞三娘子刚才一番训斥的凶猛,可是刚才走近再细看之下,那个叫无名的勇士,不仅生得刚毅威猛,举手投足之间都流露出不同凡人的气势。 以她阅人无数的经验,这个男人必定能成大器。 沐云歌故作惋惜地轻叹一声:“刚才无名公子的话,虞三娘子也全都听见了,他看不上我是中原女子,而且……他也已经有了心上人……” 她轻言细语,只想就此推脱作罢,这件事情往后就不要再提。 却不想,虞三娘子轻轻撞了下她的肩,坏笑两声,意味深长:“神医姑娘未免也太一根筋了,男人只要有本事,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有了心上人又如何?中原女子又怎么了?只要神医妹子真的喜欢他,我可以帮你想想其他办法……” 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嘛……就隔了一层纱! 就算隔着口罩,虞三娘子也能看得出来,生得一双动人雾眸的神医姑娘,绝非姿色平平之辈。 沐云歌顿时就听出了虞三娘子的话里的深意,她尬笑两声:“这个……容我再想想……” 如果一口回绝,只怕虞三娘子会心生怀疑。 沐云歌只想赶紧回到营帐,打开楚元傲的书信,想知道信里是不是带来了兄长的消息。 虞三娘子深凝她一眼:“好!那我就等着你的回话!” 二人在驻营地不远处分了手。 沐云歌疾步回了营帐:“玉树,你到外面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 玉树会意,麻利地出了营帐,守候在外。 营帐内,沐云歌松开紧捏在掌心里的信,刚劲有力的清晰字迹映入眼帘。 楚元傲在信中说,沐子胥带着一队人马,闯入世子府救出沐睿时,被顾崖带人全部生擒,现在人就被关押在刑部的天字大牢。 还有黎州城,前几日多处遭到火雷袭击,就连刺史府邸也未能幸免,定王楚元戟恐怕凶多吉少! 信里带来的,全都是坏消息! 沐云歌只觉得腿脚倏地变软,整个人跌坐在了软榻上。 她的目光依然直勾勾盯着信纸落尾的最后那句,楚元傲说今晚三更轮到他带队巡逻,他一定会想办法将沐云歌救出白鸡镇。 附在信尾,还画了一幅地图,用红色清晰标注出了位置,应该是约沐云歌在此处碰面。 天竺也察觉到了主子神色有异,她凑近低声询问:“大小姐,是出了什么事吗?” 此时此刻,沐云歌的脑子一片混乱,将手里的信递给天竺,用仅剩的一丝理智吩咐下去:“把这封信烧了……” 天竺接过信,好奇地瞥了眼。 虽然她认识的字不算多,可信里的内容还是懂读了,顿时面色骤变。 小丫鬟紧张地烧了信件,可是心情却半分也无法放松。 “如果郡王今晚真能救大小姐离开白鸡镇,大小姐就不要再犹豫了……” 此时,沐云歌也冷静下来。 “白鸡镇的老百姓大部分都已经痊愈了,只剩下少数的重症患者,用不了几日也能康复。可是顾崖那只老狐狸,明摆着就是想把鹰营困死在这里……” 就算要离开白鸡镇,她也绝不可能独自苟活,扔下鹰营和其他所有人。 天竺哪能看不出大小姐的心思,只能苦口婆心地劝说:“只有大小姐逃出去了,你才有机会救我们所有人。还有两位沐大人,现在的处境恐怕都十分危险,大小姐也得想办法相救才是。” 救人,沐云歌当然都想救! 可是眼下她又能救得了谁?就连一同在白鸡镇同生共死的天竺玉树和鹰营将士,她都不知道如何将他们带出白鸡镇。 “一切都等今晚我见过郡王之后,再作定夺!” 第218章 最后的机会! 夜黑风高,沐云歌按着楚元傲在信里描绘的位置,提前等候在此。 远远地,听见三更换巡的锣声响。 没过多久,沐云歌就听见有脚步声朝着这边走来。 黑幕中迎面而来的高大身影,正是楚元傲。 “换上这身衣裳,跟我走!” 楚元傲左右环顾,他刻意支开了其他人,就是为了带沐云歌离开白鸡镇。 “郡王在信里说,我爹爹和兄长都被关押在了西北王府的大牢?西北王究竟想拿他们怎么样?” 沐云歌神色凝重,人是顾崖抓的,而楚元傲如今正是顾崖身边的红人,他应该很清楚西北王府抓人的用意。 楚元傲慎重回应:“我听顾崖的意思,西北王是想借机用沐丞相这颗棋,先发制人,以陛下派臣子秘密刺探西北,不信任西北王之名,向京城发难。” 西北王早就得知亲妹妹顾皇后被打入冷宫,外甥楚元德的太子之位也被废除的消息。 如果不是西北突然爆发疫情,西北王恐怕早就挥兵南下,直逼皇城了。 沐云歌秀眉微蹙:“可是……我爹早就落入了他们手里,西北王为何现在才想起来借机发难?” 想到这件事情,总觉得不太合理。 楚元傲也摇了摇头:“说来也怪,西北王和世子好像都并不知道,令尊被关在世子府的地窖里,如果不是令妹打探的时候露出了马脚,子胥去救人也不会落入对方的埋伏。” “沐如雪?她也还在西北?” 听起来,沐睿被关在世子府的事情,沐如雪似乎并不知情。 沐云歌秀眉紧蹙,眼下他们沐家的人几乎全都被困在了西北,以她对陛下的了解,陛下绝不可能为了一个臣子,而放弃对西北的野心。 倘若西北王真的拿沐睿为幌子,向京城发难,只会让沐府死得更快! 楚道行一定会公告群臣,沐睿前往西北之事他并不知情,从而反咬一口,说沐睿与西北王勾结,聚众谋逆,也正好能借此机会,堂而皇之地向西北出兵。 楚元傲淡淡开口:“令妹怎么也是西北王的外甥媳妇,西北王不至于对她怎么样。倒是你……白鸡镇不能再呆了,换上这身衣服跟我走。” 男人扔过来的衣裳是一套西北士兵的戎装,趁着月黑风高,沐云歌可以假扮成西北兵,跟着他的队伍,混水摸鱼地溜出白鸡镇。 沐云歌朱唇紧抿:“我若是走了,鹰营的兄弟们怎么办?还有天竺玉树,和白鸡镇的老百姓……我不能扔下他们。” 楚元傲也皱紧了眉头,他要救的是她,并没有考虑过其他人。 “顾崖已经下令,从现在开始不再往白鸡镇里送粮食,你留在这儿,只有死路一条,过了今晚……可就没有机会了。” 白鸡镇原本就不是他的管辖,今晚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轮值,一旦错过这个机会,他再想要救沐云歌出去,怕是难如登天。 就在沐云歌犹豫之际,忽闻身后的动静。 楚元傲鹰眸暗沉,压低嗓子吼了声:“谁?出来!” 第219章 还有旧账要算! 黑暗中,从粗壮的大树后探出一颗脑袋,映衬着挂在枝桠的明月,将来人精致明艳的面容照耀得清清楚楚。 “虞三娘子?” 沐云歌看清楚来人是谁时,漾着氤氲清光的雾眸,油升起不能置信的诧异。 既然被他们发现了,虞三娘子也不再躲藏。 她落落大方的朝着他们走来,娇媚的轻声中,带着几分玩谑笑意:“白天我就看出来你们两个不对劲儿,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三更半夜的……你们是要相约着私奔吗?” 楚元傲脚底的软靴微动,踩到枯木的声音,为暗夜平添了几分危险的诡异。 虞三娘子似是察觉到了夜色里蠢蠢欲动的杀机,她唇角的笑谑也在瞬间收敛了净。 “无名……或者这根本就不是你的名字,你可知只要我现在大喊一声,你们两个就一个也跑不掉。” 谁都知道白鸡镇封锁线处戒备森严,就算楚元傲支开了旁人,但每隔一段都会有巡逻士兵,距离不过百余丈。 正如同虞三娘子所说,只要她大喊一声,很快就会有西北士兵发现这里有人。 楚元傲顿时就黑沉下了脸。 沐云歌却冷静下来,她静静凝对上虞三娘子的杏眸:“你想要怎样?” “如果我真的要告发你们,白天的时候就已经开口了。” 虞红兮冲着他们,娇媚浅笑,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风流无限——“我不管他究竟是什么人,也不管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只要你们能带我一起离开白鸡镇,咱们一切都好商量。” 原来这就是她的用意! 虞红兮风情万种的眸子,幽幽落到了楚元傲的俊脸上,这番话显然是说给他听的。 因为虞三娘子心里十分清楚,能办成这件事情的,只有眼前的这位无名公子。 “不可能!” 楚元傲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话,瞥了眼塞入沐云歌手中的戎装,低沉补充了句:“今晚的计划里,只能带她一个人离开!如果你真要开口大叫,我可以保证……还没有等你发出半个音,就已经没命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海风吹过,轻轻淡淡,却能让人感受到十足霸气。 他的话,是郑重其事的警告虞红兮。 这一刻,虞红兮殷红的唇角轻轻抽扯了两下:“可留下来……也只有死路一条!” 她清早无意间听到两名西北士兵窃窃私语,说今天是最后一次往白鸡镇上送粮。 沐云歌的声音扬起:“你带她走!我不能扔下鹰营的将士和天竺玉树那两个丫头!” 说罢,她转身便将手中的戎装交到了虞红兮的手里,一本正经地凝盯着她:“如果你想要离开,就赶紧换上这身衣裳跟他走!” 她突如其来的这个决定,顿时让楚元傲和虞红兮都傻了眼。 虞红兮望着手中的戎装,腿脚却似生了根,动弹不了分毫。 能够得到离开白鸡镇的机会,她应该高兴才是,可是心里的感觉却是怪怪的,并不是那么痛快。 就在沐云歌要转身的那一瞬,楚元傲低冷的吼声传来:“如果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你也要跟着鹰营陪葬吗?” 这一次,男人的声音明显透着怒。 他绞尽脑汁,冒着极大的风险来这里,是为了救她离开白鸡镇,可是这个女人却轻而易举地就拒绝了。 沐云歌回头,雾眸清明,语气笃定:“如果留在这里真的只有死路一条,那我就更不能抛下他们。” 楚元傲直勾勾地盯着女人的眼睛:“你究竟是抛不下鹰营,还是抛不下元戟?如果你真想救鹰营的将士,就更应该先逃出去,再想办法救人……” 如果人全都困在白鸡镇,才是真的了无生机。 沐云歌面色平静如水,内心的汹涌澎湃却只有自己知道。 黎州遭遇火雷袭击这件事情,凭着女人敏锐的直觉,她猜测此事肯定和楚元戟有关。 男人现在是生是死,了无音讯。 万一……楚元戟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那他一手培养出的鹰营,绝不能就这样折在白鸡镇。 这也是沐云歌能为他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忽然,那一套戎装又重新塞进了沐云歌的怀里。 只见虞红兮从发髻间抽出一支金玉镶嵌的发钗,递到了沐云歌的面前。 “就算我今晚逃出去,也不过是一条贱命。如果你能救鹰营,能救白鸡镇所有的百姓,那这个机会… …我虞三娘子愿意承让!这支发钗是世子当年送给我的定情信物,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但你还是把它带上,万一……能用得上呢!” 虞红兮眉眼上挑,娇媚之间流露出三分自嘲的涩意。 沐云歌愣了愣,就连一旁的楚元傲,眼神里也划过一丝诧异。 他们眼底的神情,又让虞三娘子找回了属于自己的骄傲。 她将发钗塞进了沐云歌的手里,笑容豪迈爽朗: “别再耽搁时间了,算算白鸡镇的粮食,最多也就能撑个十天,所有人的性命,可全都握在你的手里。” 沐云歌也恍然大悟。 没错!她只有先逃出去,才能想办法救白鸡镇的所有人。 “好,我跟你走!” 沐云歌收好虞三娘子的发钗,迅速将戎装套穿在身上。 “等等——”虞三娘子一声唤,目光落在她的发髻上:“你这发髻也要改改,我来帮你!” 西北儿郎冠发较为豪迈,不似中原男人那般精致。 经过虞红兮的巧手整理后,沐云歌也更添了几分英气。 “还有这个……也得摘了!” 虞三娘子不由分说,顺手便把她的口罩摘了。 虽然光线昏暗,但这也是虞三娘子第一次见到沐云歌的真容。 眼前的这张面容,五官精致,清丽脱俗,就算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虞红兮杏眸半眯,突然笑了:“早就猜到神医妹子是个美人儿,却没有想过美到如此地步,他日你见到世子的时候,还是遮掩一下的好。” 她的话,从来不加掩饰,听似腹黑毒舌,却又能让人感受到真情实感。 沐云歌目光感激地望着她:“还要劳烦虞三娘子帮我带话给天竺玉树,在我回来之前,让他们务必要主持好大局。” 眼下莫言还在养伤,分发粮食和药物的事情,还得由天竺玉树来负责。 “神医妹子尽管放心,我会帮她们的。” “多谢!” 就这样,沐云歌临时改变了主意,在楚元傲的掩护下,假扮成西北士兵跟着离开了白鸡镇。 “郡王,可否能想办法让我见兄长一面。” 沐云歌知道,要从西北的刑部大牢里把人救出来,绝不是简单的事儿。 可若要想办法,能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眼下无论是救爹爹兄长,还是要救白鸡镇上的所有人,沐云歌都毫无头绪。 她得想办法见兄长一面,也许兄长能有办法。 楚元傲眉心紧锁,就连他也无法靠近刑部大牢半步,更何况是沐云歌。 “沐丞相和子胥都是重犯,旁人根本无法靠近,除非……” 他欲言又止。 沐云歌秀眉一挑:“郡王有话,但说无妨。” “据我所知,西北王想要沐丞相亲笔认罪书,让他承认是受了陛下之命前来刺探西北,陛下已经不再信任西北大军,只有得到了这封认罪书,西北王才能名正言顺地拉拢同党谋逆。可是至今,沐丞相都不肯答应写这封认罪书……” “郡王的意思……我没听明白!” 沐云歌若有所思,如果楚元傲是要让她以说服沐睿的理由,那岂不是也暴露了她的身份?反倒自投罗网。 楚元傲沉眸低声提醒:“你别忘了,令妹如今就住在西北王府……” 沐如雪? 如果不是楚元傲提醒,沐云歌差点就又把那个惹祸精给忘了。 没错!可以让沐如雪以说服沐睿为由,恳请西北王允许她进入地牢。 沐云歌急切开口,道:“我明白郡王的意思了! 还要有劳郡王,帮我混入西北王府,尽快让我见到沐如雪……” “我只是担心,就算你进了王府,见到了令妹,她也未必肯按照你的话去做……” 沐云歌笃定地一口打断他:“她会的!” 如果换作别人,沐云歌未必有十足把握,但是沐如雪……她太了解这个妹妹了! 翌日,在楚元傲的安排下,沐云歌混在轮值的士兵队伍里,进入了西北王府的内院。 昨天晚上,楚元傲就将好不容易得手的王府地图拿给她,让她一定要背得滚瓜烂熟。 沐云歌的记忆力原本就极好,没花多少时间就全都背了下来。 楚元傲也已经打探到了沐如雪的安顿之处,就在西北王府北后院的庭香阁。 不过,听闻顾皇后身边的那位孙公公,一直跟在沐如雪左右。 所以,楚元傲还特意提醒沐云歌,务必要小心行事。 听到孙公公的名字,沐云歌黑白分明的瞳色,刹那间变得暗沉。 她和孙公公之间,还有一笔旧账要算个清楚,或许今日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第220章 杀人,是第一次! 庭香阁,后院。 沐云歌为了避人耳目,假装成巡逻的士兵,转到庭香阁的后门,悄声潜入。 她才刚进后院,忽闻年轻女子怯弱的抽泣声传来:“孙公公,奴婢求你了……不要……” 沐云歌顺着声音望去,正好看见一名相貌清秀的侍女,被孙公公硬拽着拉进了后院的柴房。 一瞥间,她看见那侍女脸上挂着泪,眼里全都是恐惧。 沐云歌的心头顿时燃起一股无名的火。 孙公公这个阉人,竟然还企图糟蹋良家女子! 顿时,沐云歌只能暂且把找沐如雪的事情往后挪一挪。 她和孙公公的旧仇新账,正好今天一起算! 沐云歌暗暗握紧了袖里准备好的麻醉剂。 她今日也算是有备而来,轻手轻脚地靠近了柴房。 柴房里,传来孙公公的淫笑。 “小东西,只要你让本公公舒服了,本公公亏待不了你……” 还有那名小侍女害怕的颤抖的抽泣声:“孙公公,求你……不要……” 砰的一声响,柴房的木门被沐云歌一脚踹开。 那小侍女已经被扒开了外衫,里面的亵衣隐约可见,面色羞窘,又颇为狼狈。 还没等孙公公闻声回头,沐云歌手里的麻醉针管,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了孙公公的脊背。 孙公公一声吃痛,随之而来的一记旋转出掌。 幸而沐云歌早已知道孙公公的身手,她也有所防备,敏捷闪身,出其不意地躲开了这一掌。 紧接着,孙公公衣衫不整地反手,一把抽出还扎在他后脊背上的半根针管。 他的目光落在这半根针管上,突然眸光凛冽,因为这物件看起来,有着似曾相识的眼熟。 沐云歌扶起那姑娘,水眸凌厉地射向孙公公:“一个阉人,也想糟蹋清清白白姑娘家,你这样的恶人,就不配活在这世上。” 沐云歌还是头一回,想让一个人死! 她从来都是救人,今日却生出了杀念! 孙公公凝眸,这声音……好耳熟! 他再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张绝色姿容的俏郎君,倏地眼神半眯,色眯眯的眼底泛起冷洌杀机。 “原来是你?不知……杂家现在是该叫你一声定王妃,还是沐家大小姐?” 在旁的小侍女也眸露惊色,才发觉沐云歌原来是女扮男装。 孙公公凝盯着她美若天仙的面容,眉心一皱,朝着沐云歌的方向步步逼近。 沐云歌眼底划过一抹惊诧,她万万没有想到,孙公公竟然能一眼就将她识别出来。 还有她刚才使用的特效麻醉剂,应该不出三秒,就能让人四肢麻痹。 可是,孙公公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并未有一丝一毫的影响。 倏地,一只长臂飞伸而来,紧紧掐住了沐云歌的脖子。 “没想到?同样的招数……别想在杂家身上使用第二回。” 孙公公带着几分炫耀地抬起另一只手,当着沐云歌的面,施展内力从指尖逼出了水滴。 好强的内力! 也就意味着,无论是酒水还是针剂,都能被孙公公从体内强行逼出,根本就奈何不了他。 沐云歌心里咯噔一下,看来是她低估了对手。 她正想着要如何继续反击。 就在此时,孙公公加重了掌心的力道,语气极是尖锐傲慢——“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只可惜了这张如花似玉的脸……京城第一丑女……还真是有趣!” 突如其来的力道,让沐云歌突然之间呼吸变得困难。 她用力地拍打挣扎,却也都是徒劳。 眼看着,沐云歌的脸色变成猪肝色,再泛起青紫,大脑的意识越来越薄弱,陷入缺氧的状态。 刚才被她解救的那名侍女,杏眸错综复杂闪烁,看样子是动了恻隐之心。 大概是念及沐云歌刚才救过她,那侍女咬紧牙,也顾不得害怕,下意识举起旁边的一把破木椅,朝着孙公公的后脑勺就是狠狠一下。 鲜血,从孙公公的后脑勺流下来,他泛着戾气的阴鸷目光,投向那侍女的方向。 沐云歌趁着孙公公松手的那一刹,袖中翻转,卯上全力地再次将一支针管扎进他的手臂。 与此同时,她摒住了呼吸,另一只手里突然多了一包药粉,扑面洒向孙公公。 此时此刻,孙公公顾暇不及。 他如果施展内力逼出麻醉剂,就无法屏息。 要是摒住呼吸,不中药粉的毒,就没办法施展内力逼出麻醉剂。 二者无法兼顾。 不出三秒,孙公公就四脚麻痹,已经无法再倚强凌弱,施展淫威。 不过,他却心有不甘,眼底迸射的厉色,依然有着强大的震慑力。 孙公公的眼神射向那清丽柔弱的侍女:“臭丫头,别忘了你是西北王府的人,竟然敢帮外人对付杂家。只要杂家一句话,西北王就能砍了你的脑袋!” 他的怒吼声有着强大的威慑力,直吓得那侍女浑身发抖。 沐云歌已经缓过劲来,她上前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小侍女的肩:“别怕!你要知道……死人是无法开口说话的!” 那小侍女微微一怔,很快就明白过来沐云歌的意思。 孙公公也同样反应过来,他眉心一跳:“贱人,你想做什么?这里可是西北王府,只要杂家大喊一声,你就别想逃出去。” 这个时候,孙公公虽然故作镇定,但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慌乱,还是清晰落入了沐云歌的眼睛里。 沐云歌不慌不忙,又是一颗药丸从袖中掏了出来。 “你说得没错……” 话音未落,她手中的药丸已经精准无误地飞入了孙公公的喉咙里,速度之快,让人始料未及。 孙公公大惊失色,他张大嘴巴想吐出来已经来不及。 那药丸入喉即化,味道苦涩得令人作呕,却又顺着喉咙滑下去。 等孙公公再开口想要破口大骂时,却发现根本发不出半个音。 这一幕,看得在旁的小侍女也不禁目瞪口呆。 沐云歌回头望向她:“有酒吗?” 那小侍女愣站着,摇摇头,又用力点头:“有,奴婢这就去拿。” 沐云歌意味深长地提醒了一句:“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孙公公酒兴正浓,是他要喝的……” 第221章 用她作饵! 小侍女点头如捣蒜,颤抖着小手整理好发髻和衣裳,便匆促地跑了出去。 这一刹,孙公公似也明白了沐云歌的用意。 这个狠毒的女人,恐怕是想把他灌了酒,再扔进后院的湖里,这样就算日后西北王府的人发现了尸体,也只会误以为是他醉酒失足,落入湖里淹死了。” 孙公公又气又急,却又浑身瘫软无力,使不上劲儿。 最可恨的是,他现在还哑了,骂人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沐云歌清冷的雾眸微起波澜,嗓音如玉珠碰撞,清洌婉转——“孙公公临出京城那一掌,你我的梁子就算是结下了,今日你还想糟蹋人家清白姑娘,这条命就算死一百回……也不足为惜!” 她的眼神,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散发着圣洁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 这一刻,孙公公真切感受到了死亡气息的逼近。 他开始慌了,眼底的凌冽锐气荡然无存,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沐云歌知道他武功修为极高,也不敢大意,再次给他补充了药剂的用量。 孙公公开始哀求,不停摇头,喉咙发出怜悯的哀嚎。 就在这时,庭香阁的小侍女拎着两大坛子烈酒折返回来了。 沐云歌和她一起,合力将两坛子烈酒硬给孙公公灌下肚去。 再将不省人事的孙公公,扔入了后院的湖里。 虽然此事是一气呵成,可是沐云歌和这小侍女都是第一次杀人。 完事后,两人都气喘吁吁,心口噗通噗通地跳。 沐云歌先沉住气,轻声叮嘱她道:“姑娘,你千万不要自露出马脚,就算有人发现尸体,那也是孙公公醉酒失足跌入了湖里,与你无关。” 小侍女紧张得说不出话,只是连连点头。 她心里也十分清楚,孙公公不死,她们都不可能活下去。 沐云歌也想起自己还有正事儿要办。 她凝着面前的小侍女,又问:“你是庭香阁的侍女?” “正是!” “那你可知道,和孙公公一起从京城来的那位王妃,现在何处?” “姑娘说的是太子妃?” 小侍女刚才去厨房拿酒,路上正好遇到了沐如雪,听见她说要回屋歇息。 沐云歌没想到,沐如雪现在还以太子妃的身份自居。 “就是她,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见她,不过……不能让旁人察觉,还得请你帮我。” 小侍女面露难色,最后咬紧了牙:“姑娘刚才救了奴婢,我相信你不是坏人。” 这句话,算是答应了帮沐云歌进入庭香阁。 那小侍女走在前面,沐云歌一身戎装,大摇大摆地跟在她身后走进了庭院。 此时,沐如雪正心神不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因为亲眼看见沐睿和沐子胥被抓走,沐如雪人几次三番想开口向西北王求情,可是西北王却反问她,还想不想坐回太子妃的位置? 如果她还想重新当回太子妃,那就不许开口为父兄求情,因为她的父兄就是她重登太子妃之位的垫脚石。 听到这个回复,沐如雪动摇了。 虽然她的内心依然惶恐难安,可是到了嘴边要为父兄求情的话,最终还是生生咽进了肚子里。 就在这时,听见门口传来动静。 沐如雪不耐回头:“本妃不是说过不许任何人… …”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看见一位身着戎装的俊美男子闯了进来,顿时瞳孔缩紧,生出警惕之色:“你是谁?孙公公……” “孙公公不会再出现了!” 沐云歌清冷打断了她的话。 当听见这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沐如雪双瞳瞪大:“你……是姐姐?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虽然是女扮男装,但一身戎装丝毫无法遮掩沐云歌精致迷人的五官,美而不腻,雅而不俗。 就算是同样身为女人的沐如雪,也不得不承认,这张脸实在是太美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沐云歌,莫非是易容术?这手法看起来真的无可挑剔! 沐如雪来不及细细揣摩,意识到沐云歌刚才的那句话,猛然回醒:“孙公公人在哪儿?你……把他怎么了?” 沐云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爹和哥哥都关押在刑部大牢,你现在还有心情管那阉人的死活?” 提到沐睿和沐子胥的事情,沐如雪的脸颊通红,又急又恼:“你以为我没有想过要救爹吗?可是西北王说,如果我还想坐回太子妃的位置,这一次父兄就是关键……” 沐云歌冷笑一声,讽刺地打断她的话:“为了一个虚名,连亲爹和亲哥哥的生死也可以不顾了?不过……这倒也确实是妹妹一贯行事的手段!” 当初为了逼沐云歌替嫁,沐如雪的手段狠辣远不止于此。 若是让沐睿得知,他最看重的宝贝女儿,心里把太子妃的位置看得比他的命还要重要,不知作何感想? 沐如雪的脸色越来越红,神色微有不安地环顾四下。 孙公公一直没有出现,看来是真的出事了。 沐如雪也无法预测沐云歌在外面还有多少同伙。 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她只想先稳住沐云歌:“姐姐,如雪从来没有说过不救爹和大哥,只是……西北王还要利用他们逼陛下收回成命,将皇后从冷宫放出来,再重新册立元德为太子,等到了那个时候,我自会求皇后和元德,让他们想办法保住爹爹和大哥。 ” 沐云歌冷眼睨着对方:“妹妹的这番辩解,恐怕连你自己都难以说服!你当真以为……西北王利用父兄逼宫,陛下真的会乖乖就范吗?到了那个时候,西北王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父兄就会变成替罪羔羊……” 她恨不得一掌掴醒沐如雪! 可是有时候,你真的很难掴醒一个装睡的人! 沐如雪的心里,依然还做着她的春秋大梦:“不!陛下一向忌惮西北王,这么多年都是如此,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沐云歌雾眸微敛,既然沐如雪心中执念太深,那也不必再与她多费唇舌,就用她作饵好了! 第222章 还怕他们插翅飞了不成! 当沐云歌再抬眸,隐去眼底的锋芒,平静地对视上沐如雪的目光:“倘若妹妹真有把握能救父兄的性命,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闻言。 沐如雪半信半疑的将沐云歌上下打量一番。 显然,她打从心底就信不过这个姐姐。 沐如雪就算心里不信,可看见沐云歌眼底的自信从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姐姐这话是何用意? ” 眼下西北的局势复杂,只要沐睿一天不松口,西北王就没有正当的名目向陛下发难。 同样,沐如雪也只能被困在这西北王府,进退两难。 所以,她心里比谁都希望能够尽快破了这个困局。 沐云歌看破不说破,脸色依然平静无波:“西北王想要利用父兄先发制人,向陛下发难,妹妹不妨就充当一次说客,帮西北王如愿以偿!只要西北王许下承诺,无论后面的形势如何变化,都一定会护父兄周全,让他们平安恙……” “姐姐的意思,是让我主动向西北王请缨,说服父兄写下请罪书?” “没错!你只有这样做,才能让西北王看见你的诚意,相信你是真的站在顾家这一边,其次……你也有了在西北王面前谈条件的资格,让他无论如何保住父兄!” 沐云歌的这番话,滴水不漏。 她给沐如雪的感觉,也并非是要帮沐如雪,只想曲线救国,救出沐睿和沐子胥罢了。 就连对她多疑的沐如雪,前思后想,对这番话也挑不出毛病。 不过,沐如雪还是犯愁的皱紧了眉头:“可是… …爹的性子……怕是不会听我的劝说。还有兄长…… ” 沐如雪知道沐睿的性子,虽然算不得刚烈,但也绝不可能轻易背叛陛下。 还有沐子胥,与她本就不是一胞所出,从小也不亲近,沐如雪认定自己也无法说服他。 沐云歌仪态端庄,不疾不缓:“爹虽然不愿背叛陛下,但为了妹妹的前程,他应该会答应挺而走险这一回。至于兄长……我既然答应了帮你,就一定会说服他,毕竟……现在只有助妹妹登上太子妃之位,才有人能护住沐府周全。” 沐如雪的眉梢眼底,难掩激动的欣喜。 她一把抱紧了沐云歌的纤臂:“今日姐姐能说出这番话,如雪实在是……太高兴了!我这就带你一起去求见西北王……” “妹妹莫要冲动,这件事情只能由你出面,因为……牵扯的人越多,反而会让西北王心中生疑,那妹妹想要重回太子妃之位……恐怕还得再多等些时日了。” 沐云歌强忍着极度不适,才没一把推开沐如雪。 她故作苦口婆心,也正好戳中了沐如雪的要害。 沐如雪一天也没再继续多等下去,她做梦都想着重新坐回太子妃的位置,绝不能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现在,京城里不知有多少高门名媛等着看她被撵出东宫,她绝不能让那些人得偿如愿。 “好!我现在就去求见西北王,姐姐……就扮成我的随身侍女,跟着我一起前往地牢。” 沐如雪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办成这件事儿,吩咐人送来一套侍女服饰,催促沐云歌赶紧到屏风后换上。 就在递衣裳给沐云歌的那一刹,沐如雪的目光再度落到她的脸上,情不自禁的伸手想试探看沐云歌的下颌线是否有易容的痕迹,却被沐云歌敏捷地闪躲开了。 沐如雪怔愣了下,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她刚才好像并没有从沐云歌的下颌线发现易容的痕迹。 “姐姐这张脸,还真是能以假乱真了,究竟是何方神圣帮你易的容?” 沐如雪心生好奇,也不禁有些怀疑。 屏风后,沐云歌清冷的声音飘来:“我答应帮妹妹这一回,并不意味原谅了你,你我之间还是保持些距离,我的事情……也不劳你费心!” 她的人很美,美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声音却又那么冷,冷的令人不寒而栗。 沐如雪心想着还有求于沐云歌,只好暂且乖乖闭上嘴,眼下对她最重要的事儿,是让沐睿答应写下认罪书,签字画押。 飞鸿居。 沐云歌垂头站在门外,能清楚听见屋内传来西北王顾惊飞和沐如雪之间的对话。 “如雪近日辗转难眠,知道舅舅为我父兄之事犯难,却未能为舅舅分忧解愁,是如雪考虑不周。今日如雪特意前来恳请舅舅,让我前往地牢说服父兄献上请罪书……” 空气里有片刻的沉寂。 沐云歌站在门外,心中却早就猜到这一幕。 显然,西北王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就相信沐如雪的话。 顾惊飞低冷的声音幽幽飘来:“你为何突然主动请缨?若是你自己的主意,为何到现在才来?” 他并非没有想过让沐如雪去说服沐睿父子,可是却又担心心思慎密的沐睿父子,会借机让沐如雪传递消息出去。 在这个节骨眼上,顾惊飞绝对不容许有一丝一毫的疏漏。 所以,在沐如雪主动开口之前,他只字未提想让她说服沐睿父子写认罪书之事。 “是如雪愚钝,到现在才想明白。只有说服父兄一心一意帮舅舅,沐府才真正能有条活路。只要舅舅答应……无论日后势态如何,也要保住我父兄的性命,如雪一定会竭尽所能,让父兄站在舅舅这一边!” 虽然这些话都是沐云歌教她说的,但沐如雪却是表演的淋漓尽致。 顾惊飞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不急不缓地开口:“好!” 眼下他急需拿到沐睿的亲笔认罪书,暂且不论真假,先相信沐如雪,让她前往地牢去试一试也成! 总之,在西北地境之内,还怕沐家父子插翅飞了不成? 沐如雪领了西北王的口谕,由顾惊飞的心腹领将亲自带着前往刑部地牢。 沐云歌依然假扮成侍女,垂头紧随其后。 直至到了刑部地牢外,将领掏出西北王的令牌,命令守卫们放沐如雪和侍女进入地牢。 森冷潮湿的地牢里,天字号在最深处的那一间,也是看守森严的牢房。 第223章 把消息带出去! 沿着蜿蜒的青石台阶,一路往下,墙壁点燃的火把将地牢照得通亮。 隔着牢门的铁栅,沐云歌远远地就看见了天字号牢门里的沐睿和沐子胥。 他们父子二人,相对坐在牢房里的方桌前,桌上烛火浮动,映照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 虽然被关押在地牢,沐睿和沐子胥却不见一丝狼狈。 父子二人的青丝冠的光亮整齐,衣裳亦是工整服贴。 在沐云歌的记忆里,好像还是头一回,看见父兄二人如此和谐的相处。 关在地牢的这几日,恐怕也是他们人生中难得独处的机会。 似听见了青石台阶方向有动静,他们二人的目光淡淡瞥过来。 目光从沐如雪身上,移望向她身后的沐云歌,再飘落到紧跟在她们身后的西北将士身上,最后收回了目光。 父子二人的神色皆是平静如水,未起一丝波澜。 沐如雪走在前面,神色微有忐忑:“爹……” 叫这声爹时,她不免有些心虚。 因为当初她在孙公公的护送下离京,曾被沐睿在半道追上。 沐睿暗下道出利害关系,警告她万不可鲁莽行事。 可是沐如雪却是表面乖乖顺从答应,暗中却配合孙公公,甩掉了沐睿。 她也没有想到,亲爹会锲而不舍的一路追到了西北,也更没有想到,沐睿会遭人绑架,囚禁在世子府的密室里。 沐睿幽深的眸色生出冷冽,目光只是从她脸上冷冷扫过,便回落到了棋盘上。 “老夫和你兄长被关押在此数日,你现在才想到来探视,不会是帮西北王来做说客的?” 沐如雪的杏瞳缩了缩,万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让沐睿猜中了! 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凑到桌前,嘴角挤出笑容,声色亲昵:“爹,西北王是元德的亲舅舅,他自是不会真的想要伤害爹和大哥。女儿……前几日也是受了惊,今儿这一回过神,不是就来见爹和大哥了吗?我还特意为爹和大哥准备了……糕点,咳……还不赶紧呈过来……” 为了避人耳目,沐如雪只能暗示沐云歌上前。 沐如雪并不知道,沐睿和沐子胥都认识沐云歌的这张脸,她还在绞尽脑汁,想着要让沐云歌开口说话才行。 只要沐睿和沐子胥一听到熟悉的声音,应该就能识别出沐云歌的身份。 沐云歌当然知道沐如雪的用意。 她拎着食盒上前,小心翼翼将糕点端出,呈放在棋盘一侧,意味深长地提醒:“这些糕点是太子妃特意为二位大人准备的,二位大人还是尝尝,别辜负了太子妃的一番心意!” 在此之间,沐子胥和她的眼神有一刹的对视。 “既然是二妹一番心意,那就尝尝!” 他伸手去拿糕点,宽大的袖袍扫过食盒。 沐云歌清楚感觉到手心里塞进一张字条,不动声色地紧了紧。 沐子胥袖袍中的字条是早就准备好的,看样子他是早就料到了,肯定会有人进来把消息带出去。 见儿子伸手去拿糕点,沐睿握着黑子的指尖转动,缓缓将棋子放回旁侧的棋碗里。 沐睿的目光瞥了眼摆上桌的糕点,苍劲低哑的嗓音缓缓扬起:“雪儿,你我父女之间,也不必拐弯抹角,就直接说明你的来意!” 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女儿,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沐如雪此番的意图。 沐如雪忽而又笑了,声音听起来娇柔又乖巧:“爹……这次您一定要帮女儿,只要您向西北王献上认罪书,他就能助元德再夺太子之位!爹不是也一直盼着,元德有朝一日能继承大统,到那个时候,女儿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也算光耀了沐家门楣。” 只要能哄着父兄答应下来,她离凤椅的距离便又近了一步。 沐睿面色淡然,并不急着回答沐如雪的话,而是将目光凝向沐子胥:“你妹妹的话,你也全都听见了,你心里怎么想?” 就连沐如雪也没有想到,父亲会询问大哥的意见。 她一脸紧张地望向沐子胥,唯恐大哥会在这个时候给她使绊子,毕竟从小到大,她也没少坑过沐子胥这个大哥。 “大哥,来这里之前……如雪就已经求过了西北王,西北王也亲口答应,只要你和爹爹献上认罪书,他绝不会把你们交给陛下,一定会想办法救下你们。 大哥若是不信,可以问……我的侍女,她都亲耳所闻,可以为如雪作证!” 这个时候,沐如雪赶紧不留痕迹地搬出沐云歌,希望沐子胥能动恻隐之心。 沐子胥的目光,几乎连看也没看一眼沐云歌。 那双充斥着淡淡忧伤的墨瞳,平静地从沐如雪的脸上划过,继而对视上沐睿的眼睛。 他一本正经地抱拳:“启禀父亲大人,孩儿以为……西北王若真拿二妹当作自家人,想请我们父子与其合作,就应该在西北最豪华的西鹤楼摆上一桌酒,邀请父亲为座上宾,开诚布公地谈认罪书之事。也许……孩儿的见解过于狭隘,相信爹自有定夺!” 沐子胥的这番话,不仅否决沐如雪的话,也同样不相信西北王的诚意。 沐如雪心里又气又急,却又不能发作。 如果没有沐子胥在旁,她确信自己能有把握说服沐睿。 “只要爹爹答应献上认罪书,别说摆上一桌酒,就算是日日笙歌也不在话下……” 沐如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沐睿威严打断——“老夫觉得子胥的话,说得有道理,西北王的诚意……就是将我们父子囚禁在刑部地牢?眼下尚且如此,等老夫献上了认罪书,他当真还会管我们父子的死活?” 沐睿眸光凌厉,嘴角勾扬起一丝嘲讽冷笑。 一时间,空气陷入了死般的沉寂。 沐如雪傻了眼,绞尽脑汁地琢磨着要再如何开口说服沐睿。 就在这时,顾惊飞派来的心腹将领开了口:“只要两位沐大人诚意合作,我家王爷自是不会怠慢了二位。西鹤楼的酒宴立马就能安排上!” 西北王派他跟来,一是为了监视沐如雪,二来也是便于见机行事! 第224章 果然有问题! 时间定在明日午时,顾惊飞会在西北最出名的西鹤酒楼,宴请沐睿父子。 就连沐如雪也没有想到,沐睿和沐子胥会如此顺利的点头答应。 从地牢出来后,她的心情极好,眉眼之间掩藏不住的喜悦。 只要明日沐睿父子与西北王达成协议,离她重登太子妃之位便不远了。 沐云歌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趁着无人注意的机会,打开藏在指缝间的字条,定睛细看,上面赫然写着一行小字:擒贼擒王! 顿时一股热血逆流,袭上脑门。 沐云歌刚才就一直纳闷,父兄二人如此轻易就妥协,答应献上认罪书,实在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此刻看见沐子胥塞给她的字条,便明白了这是他们想要做出最后一搏! 想来,沐子胥是要让沐云歌将消息带给楚元傲,明日西鹤楼赴宴之时,就是生擒顾惊飞的最好时机。 沐云歌迫切地想要尽快将消息传递出去,可是眼前随行之人有顾惊飞的心腹将领,她若是突然不见了,必将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所以,眼下沐云歌只能硬着头皮,先随着他们回到西北王府。 回到西北王府,沐如雪从轿辇下来,却不料刚走出来,就有人撞过来。 轿旁的护士眼疾手快,将人拦了下来。 “方才是妾身脚下不稳,险些撞上了太子妃,还请太子妃恕罪。” 那小心翼翼的怯声,听着竟然有些耳熟。 沐云歌不禁抬眸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当看见一袭白衣的熟悉面孔时,心里咯噔一下。 竟然是林月娇? 不对! 沐云歌再转念一想,刚才那女子自称妾身…… 林月娇身在黎州,而且并未婚嫁,自是不可能自称妾身。 就在这时,从林月娇另一旁的马车边,缓缓又走出一道身影,陌生的清冷声音扬起:“原来是太子妃,有礼!” 此女一身红衣,金钗步摇,美艳华丽之中,又透着一股子豪迈英气。 她就是西北世子的正妃曲桑宁,西北王最得力的将领曲奎的女儿。 说罢,她冷眼瞥向前面的白衣女子,眼神明显透着不喜。 沐如雪皱了皱眉头:“世子妃若是对本妃有意见,尽管明着道来便是,又何必故意支使四姨娘冲撞本妃?” 听到这里,沐云歌已经弄清楚了眼前这两名女子的身份。 气焰派头十足的红衣女子,是身份尊贵的西北王世子妃,而前面那位看起来娇柔怯弱、拥有一张几乎与林月娇一模一样相貌的白衣女子,就是传闻中的世子府四姨娘。 沐云歌若非在白鸡镇就听虞三娘子提及过此人,恐怕也会被她的外表所迷惑,就像初见林月娇时,也被她的琴声和外表欺骗了一般。 虽然她还不清楚,眼前这位四娘子和林月娇之间有何关联,不过沐云歌已经从眼前几人的站位看出了几分端倪。 很有意思的发现! 沐云歌注意到,从四娘子站位的角度,刚才是能清楚见到沐如雪从轿辇里出来的,可是轿辇另一侧的曲桑宁,却无法看见。 沐云歌推测,刚才应该是这位狡猾心机的四娘子,故意惹恼了世子妃,让曲桑宁不耐的推了她一把,又正好冲撞向了沐如雪。 如此一来,就成功地挑起了沐如雪与曲桑宁之间的矛盾。 而眼前的情景,也正是如此。 面对沐如雪的质问,曲桑宁根本不屑一顾。 “太子妃若真要这么想,我就算解释也是浪费口舌!” 曲桑宁虽然恭称沐如雪一声太子妃,可是她的神色充分流露出,丝毫未将这位太子妃放在眼里。 说来也是,在西北地境无论是官是民,唯一遵从的只有西北王。 沐如雪在曲桑宁的眼里,如同丧家之犬,跑到西北求援来的。 扔下这句,曲桑宁头也不回,率先进入了西北王府。 留下沐如雪颜面全无,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站在原地。 沐云歌只见,那白衣女子眉眼流转,轻轻靠近沐如雪:“我家世子妃姐姐近日查出有了身孕,脾气确实有些急,还请太子妃勿要怪罪,妾身在此替姐姐向太子妃赔罪了……” 沐如雪不禁多看了她两眼:“她这样欺负你,你还帮她说话?” “月仙只是个妾室,世子妃姐姐能允我进门侍候世子殿下,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只是……方才差点冲撞到了太子妃,妾身想来仍然惶恐……” 她这一番温言细语,也让沐如雪找回了几分颜面。 就连沐云歌看在眼里,也愈发觉得这个四娘子不简单。 沐如雪的表情舒缓了几分,摆摆手:“你也是可怜之人,本妃不怪罪你!” “多谢太子妃体恤,月仙定会铭记于心。” 月仙乖巧地颔首点头,正要离开时,袖中不经意落下一条绢帕,她急急弯身拾起。 虽然只是一刹,但沐云歌还是清楚看见了那块白色绢帕右角精绣的白色莲花。 好生眼熟! 绣着白色莲花的绢帕,不正是天罗宗传递消息的信物吗? 这一刻,沐云歌对月仙的怀疑又多了几分。 月仙?月娇? 难道她们都是天罗宗的人? 如果这是真的,那天罗宗织下的这张网,可真是够大! 不仅在黎城刺史林高羽身边安插了美人儿,就连西北世子的府里,也同样埋下了他们的人,用的全都是如出一辙的美人计! 莫名,沐云歌的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 她突然想起了红楼案! 楚元傲心心念念的要为自己平反的红楼案。 月仙月娇这两名女子,会不会也牵扯在此案中? 此刻,沐如雪也紧跟着进了西北王府的大门。 沐云歌正要跟上去,眸光不经意瞥间,突然看见不远处,正佯装带队巡逻的楚元傲。 楚元傲深邃的鹰眸,看似不经意地扫向她。 显然,他是已经得知她去过刑部地牢的消息,特意赶来等在这儿。 沐云歌知道,眼下自己得找机会,赶紧把消息传递给他。 而且速度要快,不能让沐如雪发现楚元傲,否则定会坏了大事儿。 当楚元傲走近她时,沐云歌毫不犹豫地假装崴脚,身体看似失去平衡,朝着男人的方向倒去。 完全不出意外,楚元傲结实有力的长臂,一把托扶住了她。 第225章 色诱,也没用! 沐云歌也就在这眨眼瞬间,将字条塞进了楚元傲戎装的护腕里。 “明日午时,西鹤酒楼。” 她压低嗓音丢下这句话,紧接着稳住身子,毕恭毕敬的颔首,表面上行了谢礼,然后疾步跟上了沐如雪的步伐。 沐如雪似是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她猛然回头,正好对视上疾步跟来的沐云歌,还有府门外那道离开的高大背影。 沐如雪不禁多瞅了两眼那抹身着戎装离开的高大背影,总觉得有些眼熟。 她下意识问了句:“那个人是谁?” 紧随其侧的将领呵笑两声,爽朗应答:“那人叫无名,是顾将军身边的侍卫,听说他只身入狼谷,生擒了狼王,一身功夫了得,进入军营还不足数月,就受到顾将军的重用,此人……将来必成大器!” 无名?名字听着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沐如雪杏眸浮过一丝疑色,却并未给她多余的时间,已有侍卫前来通传——“王爷请太子妃前往飞鸿阁一叙,请!” 沐如雪收回目光,心神瞬间沉了下来。 想必西北王已经得知了沐睿父子愿意献上认罪书的好消息,急着传她见面,应该是要商谈下一步的计划。 这会儿,沐如雪半刻也不想耽搁,方才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疑惑,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跟着前来通传的侍卫,来到了飞鸿阁。 沐云歌现在的身份是沐如雪的侍女,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夕阳西下,绚烂的彩霞耀得天际仿似一幅美丽的画卷。 刚走到飞鸿阁的院门外,就听见男人低沉的怒声传来:“白鸡镇上都是染了瘟疫的重症患者,温大夫说了,那些人绝不可能活下来,你就不要再挂念那位虞三娘子,要是实在思念……再娶个容貌相似的女子回府,倒也无妨!” 越过拱形石头的镂空院墙,沐云歌看见一位长相粗犷刚毅的中年男子,王冠束发,身着玄色长袍,霸气威严的端坐在桂花树下的石桌前。 此人,应该就是名赫天下的西北王顾惊飞! 顾惊飞的对面,恭敬站立着一道修长身影。 同样低沉的声音随风飘来:“父王,红兮与儿臣情深义重,这段日子儿臣夜不能寐,总是会在睡梦中惊醒。我只想恳请父王网开一面,让我亲自去白鸡镇看一眼,红兮如今究竟是死是活?倘若她人还活着… …恳求父王答应放她出镇,交由温大夫精心诊治。” 从二人的对话,沐云歌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他就是西北王的独子顾文骞。 沐云歌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见顾文骞的背影。 他一身雪白华贵的锦袍,静立的背影,映衬着夕阳柔和的光,静可入画。 听他刚才对西北王说的那番话,对虞三娘子也还算有些情份,并非薄情寡义之人。 顾惊飞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这个儿子性子一点儿也不像他,太过忧柔寡断,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几次三番的想要闯进白鸡镇,幸而都被顾崖派去防守的精兵拦了下来。 “骞儿,平日你胡闹……父王也都由着你,可这次事关重大,不许你胡来!” 陛下派来赈灾的军队已经进了白鸡镇,人数虽然只有区区千人,但却是定王楚元戟麾下的精锐之师。 顾惊飞听从了堂弟顾崖的建议,也想要趁此机会,正大光明的将鹰营困死在白鸡镇。 就算日后陛下问责,他也可以堂而皇之的说,抗疫赈灾的整支队伍,全都因为感染了瘟疫,阵亡在了白鸡镇。 就算陛下猜到真相,知道他们阳奉阴违,也拿不出证据,只能哑巴吃黄莲。 顾文骞还想说什么,忽闻院门口传来侍卫的通传声——“王爷,太子妃到了!” 顾惊飞威严出声:“传——” 沐如雪被侍卫恭敬的请了进去,身为侍女的沐云歌只能站在外面等候。 不过,这也倒正合沐云歌的心意。 就在沐如雪走进飞鸿阁时,顾文骞抱拳请辞:“儿臣先行告辞,改日再与父王继续商讨刚才的话题。 ” “不必!本王今日对你所说的就是答案,不会再有变动!” 西北王威严的戾声,更像是最后对儿子的警告,让顾文骞不要再抱有一丝的幻想。 顾文骞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紧绷着薄唇一句话也没说,拂袖离开。 拱形石门外,沐云歌看着一抹白影从面前掠过,隔着十丈开外的距离,她也能感受到来自对方身上的愤意。 看样子,世子对西北王的独断专横,心生出愤然不满的情绪。 沐云歌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虽然她是有利用世子的私心,但想到被困在白鸡镇的鹰营将士和天竺玉树,眼下她也顾不了这些了。 沐云歌装作内急,匆促离开。 守在飞鸿阁外的侍卫,倒也没有生疑。 青石小径,沐云歌很快便追上了顾文骞的背影。 似是察觉到身后有人追了上来,顾文骞警惕的放缓的脚步,猛地回头望来。 沐云歌对视上他的视线,落落大方:“奴婢见过世子殿下……” 当看清迎面而来的是位绝色小侍女时,顾文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艳。 不过,他的目光很快就又冷了下来。 顾文骞居高临下,微眯的眼眸落在沐云歌精致的小脸上,随后冷嗤一声:“这么快就给本世子物色了人选,父王手下的人办事效率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父王为了让他忘记虞三娘子,刚刚才提议让他再娶一房妾室。 没有想到他前脚刚离开飞鸿阁,父王就找了这么一位绝色美人送上门来。 倘若不是心中对父王怀有怨气,顾文骞倒是真的会被沐云歌的姿色惊艳到。 可是现在,沐云歌的美色在他眼里,就是父王想要让他妥协的一颗棋子,顾文骞也是一条有血性的汉子,自是不会就这样逆来顺受。 他冷眼瞥向沐云歌,不带一丝温度:“你回去告诉父王,我绝不会再续弦纳妾!红兮她不论是生是死,都活在本王的心里……” 第226章 是他想要珍惜的女人! 顾文骞这一番怒斥,沐云歌已经听出来,知道他是误会了自己的来意。 她面色平静如水:“世子心里既然如此放不下虞三娘子,何不横下一条心,把她从白鸡镇救出来?” 沐云歌这声反问,倒是让顾文骞愣了愣,再回神有些底气不足的吱唔应声:“你又怎知我不想救她,只不过……红兮她生死未卜,我又岂能鲁莽行事…… ” 万一他擅闯白鸡镇,得到的只有红兮的死讯,不仅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定会受到父王的责罚! 闻言,沐云歌冷冷嗤笑了声。 “说来说去,世子对虞三娘子的感情,不过也只是说出来感动自己罢了。枉虞三娘子还心心念念地盼着,笃定说世子一定会去白鸡镇救她……” 顾文骞脱口而出,“你见过红兮?” 不过,他很快就沉稳冷静下来,怀疑的眼神凝盯着沐云歌,缓缓开口:“一个小小侍女,竟敢在本世子面前口出狂言,你就不怕本世子砍了你的脑袋?” 此时,沐云歌掏出了虞三娘子交给她的那支发钗。 “世子应该认识此物?这是虞三娘子绞尽脑汁从白鸡镇让人带出来的,她说这是她与世子的定情信物,世子见到此物就如同见到了她……” 当这支发钗映入顾文骞的眼帘人,男人的神色骤变,眼睛里的暗光变得错综复杂。 “红兮……她真的还活着?” 倘若不是虞红兮亲口所说,外人不可能知道这支发钗是他俩的定情信物。 这一刻,顾文骞显然是动容了。 沐云歌趁热打铁:“虞三娘子让人捎话出来,说顾将军已经下令断了白鸡镇的粮食,镇上的老百姓没死在疫情里,怕是就要饿死了。” “不行,我要去见父王!” 顾文骞皱紧眉头,关于白鸡镇的事情他全都被蒙在鼓里,父王和堂叔什么事情都瞒着他。 现在确定红兮还活着,说什么他也要救她出来! 倘若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他这个世子的名号还有何用? 听顾文骞怒道要去找西北王,沐云歌急忙将他拦下。 一旦世子闹到飞鸿阁,顾惊飞定然会有所防备,到时候想要救人就更难了。 她轻声提醒:“世子先冷静下来想一想,如果没有王爷的授意,顾将军又怎么敢断了白鸡镇百姓的活路?刚才王爷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世子若真想救红兮姑娘,现在就不能打草惊蛇。” 顾文骞这会儿冷静下来,目光将沐云歌再细细打量一番。 他原本还以为这小侍女是父王派来色诱自己的,却没想到她竟然知道红兮的消息。 这不禁让他对沐云歌的身份起疑:“你一个小小的侍女,又是从哪儿得来红兮的消息?还敢把消息传给本世子,你就不怕掉脑袋?还是……你另有目的? ” 沐云歌风轻云淡,不卑不亢:“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奴婢曾受恩于虞三娘子,就算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奴婢也一定会帮她。世子如果怀疑奴婢,现在就可以去王爷面前揭发奴婢。” 她的理直气壮,也让顾文骞的疑心渐渐消褪。 他的脸上,少有地露出溃败的沮丧:“父王和堂叔在白鸡镇外布下了重重关卡,就算本世子有心想要救出红兮,恐怕最终又是落下败笔。” “奴婢今日听见……王爷明日要在西鹤酒楼宴请沐丞相父子,还让人传令给了顾将军,命他将镇守在白鸡镇外围的精兵抽调一半回防,也许……这正好是世子救出红兮姑娘的好时机!” 顾文骞闻言,眼睛顿时放亮,沮丧之色褪尽,明显有了信心。 “红兮……这次我一定能救你出来!” 望着顾文骞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沐云歌的心依然悬在半空。 兄长的字条上写着擒贼擒王,简单的四个字却重如磐石。 虽然楚元傲身手不凡,但生擒狼王容易,生擒西北王又谈何容易! 明知翌日之计凶吉难料,沐云歌一行也只能铤而走险,因为这是他们所有人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入夜,庭香阁里一片寂静。 沐云歌佯装悠闲地朝后院走去,心中琢磨要如何离开西北王府,与楚元傲接头。 只闻灌木丛后传来两声蛐蛐叫声,听出几分异样。 她顺着声音望去,藏在灌木丛后面的人竟是楚元傲。 沐云歌加快脚下的步伐,跟上了他的背影,走到僻静的一棵大树后。 “郡王怎么来了?我也正好有事要找你……” 楚元傲神色先是一怔,很快便恢复了往昔的不羁,玩谑笑道:“云歌姑娘莫不是担心本王明日的安危,要叮嘱几句体己话给本王?” 见他一脸吊儿郎当模样,沐云歌不禁赏了他一眼白眼。 继而一本正经地道:“今日我偶然听见世子为了虞三娘子与西北王发生了争执,于是想到……这或许也是我们救出鹰营的机会。” 她的话,也让楚元傲挂在嘴角眼底的戏谑不羁瞬间收敛了尽,神色多了几分认真。 “本王来找你,也正是为了此事。明日西北王在城中布下了重兵防守,不惜将白鸡镇的精兵也抽调了一半回防,显然他对沐丞相和子胥的投诚是有疑心的。不过……如此一来,确实也正好给了鹰营机会从白鸡镇突围出来。” 楚元傲没有想到的是,沐云歌一介女流,思维竟然如此缜密,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不仅如此,女人还略施小计,将世子顾文骞引去了白鸡镇。 一旦鹰营突围受阻,也可以趁此机会拿下顾文骞作为人质,用来胁迫西北士兵就范,确实不失为一招妙棋。 想到这儿,楚元傲凝盯着沐云歌的眼神更多了一份欣赏。 这眼神,无关男女之情,坦荡豪迈。 沐云歌压低嗓音:“这也正是我要找郡王的目的,今晚可否请郡王殿下派个可靠的人,连夜捎信到白鸡镇,让鹰营的将士得知消息,也好借机行事!” “此事你不必挂心,本王已经派人赶去了白鸡镇。倒是另有一件事,我必须要提醒你……明日擒拿西北王是势在必行,但也凶吉难料。云歌,你不仅是子胥的亲妹妹,也是本王想要珍惜的女人,所以……你不能继续留在这儿!” 第227章 女人,本王来救你了! 楚元傲说话时,眸光潋滟,眉目温柔,静静地注视着沐云歌。 这一刻,时间在男人的目光中,一寸寸划过。 沐云歌沉默片刻后,轻声开了口:“郡王的好意云歌心领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这个时候我绝不可能抛下父兄、天竺玉树和鹰营的将士离开。” 大家千里迢迢一起来到西北,就要整整齐齐地回去。 哪怕……小命真的要断送于此,她也没有辜负楚元戟对她的信任! 沐云歌的脑子里闪过那抹熟悉的紫金华袍身影,至今依然不能相信,赫赫有名的定王就这样断送在了黎州城。 他分明慎重对她许下承诺,一定会活着来西北找人她! 他终究还是食言了! 倏地,沐云歌鼻子微酸。 为了掩饰内心的情绪,她缓缓侧转过身体,避开了楚元傲直逼的视线。 楚元傲深邃的鹰眸微暗,似是感觉到了女人内心所想,眉头也下意识紧锁。 最终,他还是未能沉住气,脚步前移,再次立于沐云歌的面前。 楚元傲突然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女人的双肩: “沐云歌,本王知道你的心里还想着七弟,可是他已经死在了黎州城,你不能为了一时意气,而陷自己于危难之中。本王相信……如果七弟泉下有知,也不愿意让你陷入险境!” 沐云歌眸光淡定,不留痕迹地将双肩从他掌心挣脱,突然反手拍了拍楚元傲的肩膀。 她笑得云淡风轻:“明日,郡王若能顺利拿下西北王,不仅能化解眼下燃眉之急,巩固你在皇子中的地位。还有你心心念念的红楼案……也有了为自己平反的机会!所以你一定会竭尽全力……” 女人的手掌落在楚元傲的肩膀,轻轻柔柔。 可是每一下,都重重撞在男人的心尖上。 这一刻,楚元傲清楚知道,她是留定了! 沐云歌也知道,他一定会竭尽全力。 既是如此,生死就让苍天决定好了。 她亦无怨无悔! 沐云歌与楚元傲会面之后,再次返身折转回庭香阁。 虽然明日生死未卜,但此刻她的心已经沉静了下来。 忽然,从暗处冒出一道人影,拦下了沐云歌的去路。 “天色这么晚了……姐姐刚刚去了哪里?” 来人正是沐如雪。 她杏眸半眯,犀利中透着怀疑,直勾勾地盯着沐云歌的眼睛。 今儿打从刑部地牢回来以后,沐如雪就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可是她又说不上来,这种感觉来自哪儿。 大概还是她打从心底,就信不过突然之间冒出来的沐云歌! 偏不巧,今儿傍晚的时候,沐如雪无意间听到侍女背地里嚼舌根。 侍女们窃窃私语,说看见太子妃身边新来的那位容貌绝美的侍女,光天白日之下勾搭世子殿下,还送了发钗当定情信物。 绝美侍女?定情信物? 沐如雪的脑子里顿时闪过沐云歌那张易容过的脸,莫名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过,她倒是并不相信,侍女们背地里嚼舌根的说辞。 虽然世子身份尊贵,可是沐如雪知道,她那心高气傲的姐姐,可是连定王妃的位置都不稀罕的。 所以,她觉得沐云歌也绝不可能色诱世子,只为了入世子府做个妾室。 但是侍女背地里嚼舌根又描述得极为详尽,甚至连定情信用都出现了,这事儿不像是编出来的。 沐如雪心一沉,急着想要去找沐云歌问个清楚,却不料却扑了个空。 她正心烦意乱之时,正好看见沐云歌远远地从后院的方向而来,于是疾步上前将其拦下。 面对沐如雪的质问。 沐云歌面色平静如水,淡淡开口:“我睡不着,便随意在院子里走了走,莫非我连随意走动的自由也没有了吗?” 沐如雪瞪着她,没好气地问:“我听说姐姐白日故意接近世子?你究竟想干什么?” 她原本对沐云歌就有疑心,只要对方有风吹草动,她就怀疑沐云歌心里在打歪主意! 沐云歌的面色依然保持着镇定冷静,不过却在心中暗自庆幸。 幸好她今晚没有离开西北王府,否则一旦沐如雪没有找到她,不知又会生出什么枝节。 “虽然不知妹妹是从哪里听了闲言碎语,但我却是问心无愧!” 沐如雪挑眉反问:“你敢说今日没有刻意接近过世子?” 沐云歌转念之间,已经有了说辞。 她的语气依然淡定:“我今日确实接近过世子,不过……却是事出有因。世子离开飞鸿阁时,不慎落下了一支发钗,正巧被我捡到。一个男人随着怎么会带着女人用的发钗?我想此物对于世子而言,应该是极其重要的东西,于是来不及多想,追上去将此物还给了世子。” 沐云歌相信,关于发钗的细节沐如雪肯定也已经得知,倒不如由她落落大方的说出来,反而让对方难以察觉到异常。 果不其然,当沐如雪听她提到了发钗时,紧绷的神色有着不易察觉的舒缓。 不过,她对沐云歌的话,依旧是半信半疑。 沐如雪垂眸沉思片刻,再抬头:“今日西北王吩咐,明天在西鹤酒楼宴请父兄之时,让我一并前往,我思前想后……姐姐心里肯定也担心父兄的安危,不如明日继续假扮侍女,随我一同前往。” 沐云歌莞尔浅笑,清清冷冷,也依然表现得大方得体:“好!” 她能猜出沐如雪心里打的什么算盘,终究还是信不过她。 就在沐云歌转身离开后,沐如雪的目光依然紧随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来人,你去一趟世子府打探清楚,刚才她说的话可否属实?” “是,太子妃。” 翌日,艳阳高照。 天气不错,临近要出发前去西鹤酒楼。 沐云歌却留意到,院子里的沐如雪还在不停的左右张望。 就在这时,西北王派人前来催促:“太子妃,王爷说现在可以出发了,马车就停在庭香阁外。” “嗯……” 沐如雪吱吱唔唔,故意放慢了速度。 她昨夜派人去世子府查探,却迟迟没有消息传回来,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岔子。 沐云歌看在眼里,故意上前询问:“太子妃是在等人吗?” “没……没有!” 沐如雪咬咬牙,眼下也无法再拖延下去,只好带着沐云歌一同出发。 不过临出发前,她还是交代了其他侍女几句,唯恐会有一丝差池。 前往西鹤酒楼的路上,沐云歌始终未露声色。 不过她心里笃定,沐如雪背地里一定藏着事儿。 同时,沐云歌也暗中默默观察着大街小巷。 大概是受疫情风波的影响,大街小巷依然清静得很,不过却随处都能看见戒备森亚严的西北士兵。 隐隐地静谧气氛之间,能让人嗅到一丝丝诡异。 沐云歌也不知道楚元傲那边准备得如何,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西鹤酒楼。 当沐云歌他们下马车时,正好看见沐睿和沐子胥父子,在两列精兵的护送下,迈步进入了酒楼。 酒楼内,顾惊飞已经早先一步到。 看见沐睿走进来时,他眯眼笑迎上前:“沐丞相,我们又见面了!” 四目相对,其间含藏着无尽深意。 沐睿嘴角抽了抽,幽幽道:“早就听闻……名誉天下的西鹤酒楼,就是西北王府的后厨,受邀到此赴宴之人,都深得西北王重用。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老夫也能有此殊荣!” 他这番话,若有若无的透着一丝自嘲。 顾惊飞依然眯着眼,笑容藏着锋利,意味深长: “沐丞相说得没错,能受邀到西鹤酒楼赴宴之人,无一不受本王器重。沐丞相……请!” 会客宴厅的沉香木雕花圆桌上,陆续呈上一道道山珍海味。 端坐在桌前的几人,全然无视这一道道美味佳肴,眸光各异,各怀心思。 沐云歌站在离宴桌不远的玄关处,她突然注意到,端呈菜肴的酒楼伙计里面,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张脸,她曾在黎州城那晚,在后院值守粮药的侍卫里见过。 紧接着她又发现,沐子胥的眼神看似不经意的亦从那名侍卫的身上扫过,显然他也认出了那名侍卫。 看样子,楚元傲是集结了鹰营的前行小分队,一起来完成今日擒王行动。 就在这时,宴桌前突然扬起沐睿低沉的声音:“西北王一番盛情,这第一杯酒……老夫敬王爷!” 沐云歌看见,那名假扮伙计的侍卫已经见机行事,迅速将西北王面前的酒杯斟满。 她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猜测这杯酒里应该动了手脚。 就在沐睿正要提起酒杯时,坐在对面的顾惊飞低笑两声:“这杯酒……不急着喝!” 这句话,意味深长。 紧接着,只见顾惊飞一记眼神,便有侍卫呈上了木端笔砚,意图十分明显。 “这里有一封写好的认罪书,沐丞相只要大笔一挥,签字画押后……我们再干了这杯酒也不迟。” 顾惊飞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暗瞳却深邃的让人一眼望不到尽头。 他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坐在对面的沐睿。 沐睿眸色凛然,端着酒杯的大手,缓缓落下。 他瞥了眼侍卫已经端呈到面前的那份认罪书,一动未动。 顾惊飞脸上若隐若现的那丝笑意,也在瞬间荡然无存,他饱含着深意的眼神,淡淡瞅了眼同坐在桌前的沐如雪——“本王以为……太子妃已经与丞相大人达成了共识!” 一句轻飘飘的反问,却让沐如雪的后背惊出了冷汗。 她急急上前,压低嗓音催促:“爹,我们不是事先说好的吗?西北王今日设宴,已经拿出了诚意,爹就赶紧签字画押……” “住口!” 沐睿一声厉喝,凌厉的眼神扫过去,顿时让沐如雪闭上了嘴。 她还是头一回被沐睿这般训斥,又惊又惧,更多的是惶恐不安。 沐如雪的脑子里闪过一丝不妙,感觉事情好像不太对劲儿!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突然举着利刃刺向西北王的心脏,刺杀之人正是假扮伙计混进来的那名鹰营士兵。 他距离西北王之近,出手之快,确实令人猝不及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西北王的贴身侍卫用身体堵住了刺来的尖刀。 倾刻间,血光飞溅,还没等宴厅里打起来,已经听见外面传来打斗声。 外面的打斗声无比激烈,沐云歌猜测应该是楚元傲和他的人。 “给本王把他们全都拿下!” 这一刻,西北王顾惊飞的怒吼声扬起。 他粗犷的五官扭曲在一起,眉心紧锁地狠狠瞪向沐如雪,又补充了一句:“包括太子妃在内,一个也不许放跑了!” 沐如雪腿脚发软,差点就瘫软倒地:“舅舅,如雪真的……并不知情……” 她原本还以为过了今日,自己的好日子就要来临了。 却不料…… 到了这个时候,沐如雪突然惊觉过来,自己从一开始就被沐云歌给骗了! “她……她才是这件事情的主谋!” 沐如雪手指向沐云歌的方向,双目充斥着腥红的血丝,气得几乎发了狂的朝着对方扑了过去:“贱人,你果然从头就没安好心,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你!” 可是,还未等她靠近沐云歌。 一道紫金光影如同闪电般疾速而来,重重一脚踹上她的心口。 沐如雪整个人飞出去,跌撞到桌角,痛得还没喘口气,脸颊上就又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耳光。 这一巴掌,是沐睿打的。 他手指颤抖的几乎点上沐如雪的鼻子:“你这个不孝女,是想害得沐府家破人亡才能罢休吗?” 门窗外,刀光剑影愈演愈烈。 而这一刻,沐云歌的视线却全然落在了面前一身紫金华袍的男人身上。 她的雾瞳也在瞬间瞪大,不能置信的凝盯着仿若从天而降的楚元戟,他……不是死在了黎州城吗? 在如此凌乱的打斗场面之下,楚元戟突然伸手,捏了一把沐云歌的鼻子。 “感觉到疼了吗?女人,你不是在做梦,本王来救你了……” 楚元戟略显疲惫沙哑的低沉嗓音,透着少有的温柔,岑薄的唇角勾勒出耐人寻味的浅笑。 第228章 还不是暴露的时候! 沐云歌沉浸在男人霸道的温柔中,还没回过神来,余光就感觉到了迎面而来的寒光划破长空。 只见,顾惊飞手握宽柄弯刀,以惊人的速度朝着楚元戟的方向而来。 “老夫正愁手里没有筹码,定王殿下就自己送上门了!” 虽然他这么多年没有进京,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位是陛下最器重的定王楚元戟。 顾惊飞虽是中年之躯,但身手却依然敏捷,刀光凛然,利刃锋锐,眼睛里更是透着让人提心吊胆的杀机。 楚元戟眯着眼,舌尖舔了舔嘴角:“杜随,保护好她。” 他丢下一句交代,便握紧手中的长剑,飞身迎了上去,邪魅的冷嗤声从上空飘来:“那就看看是西北王的刀快,还是本王的剑更锋利!” 这是一场高手的对决! 浮光掠影之间,刀剑在半空中交锋,强大内力带来的气流波动,震得桌椅摆件都在晃动。 这会儿,沐云歌的脑子已经完全清醒过来。 没错!突然出现在西鹤酒楼的人确实是楚元戟! 他没有死! 眼下的打斗愈演愈烈。 楚元戟和顾惊飞都是身手不凡的高手,更是在半空激战纠缠,一时间难以分出高低。 就在这时,沐云歌突然看见了天竺玉树的身影。 只见玉树那丫头,一边与西北士兵交战,不忘掩护着天竺,杀出一条路来。 她们两个,显然是直奔向沐云歌的而来。 “大小姐……” 在呼啸的风声和铿锵的刀光剑影中,两个小丫头终于来到了沐云歌的身边。 天竺直接一把就抱住了她:“大小姐,奴婢这两日担心死你了……” 沐云歌看见她们俩,神色亦是激动不已。 “看来你们是收到了郡王的消息,鹰营的兄弟们都顺利从白鸡镇突围出来了吗?” 她心里一直挂念着他们的安危。 天竺同样激动的连连点头,忙不迭地向主子禀报:“是定王殿下带着精兵潜入白鸡镇,和鹰营的将士们一起突围出来,外面有郡王的人接应我们,一兵一卒也没有损失……当定王殿下得知大小姐在西鹤酒楼,就马不停蹄地赶来救人了!” 小丫头的字里行间,全都是对定王殿下的满意。 就像是在告诉沐云歌:定王殿下的心里全都是大小姐,这样的好男人大小姐就嫁了! 闻言,沐云歌着实难掩惊诧。 她没有想到的是,楚元戟竟然会快一步赶到白鸡镇,还顺利带着鹰营的将士们成功突围。 想到上次在黎州分手之前,男人对她做出的承诺,他一定会赶来西北与她会合。 他做到了! 这男人,不仅是命大,也算言而有信,没有食言! 就在这一会儿功夫,空气里突闻一道厉声传来——“全都住手!否则我就杀了你们王爷!” 顾惊飞手中的大刀哐啷落地,在他的脖子上架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剑。 楚元戟这一声恐吓,也让浴血奋战的西北兵动作戛然而止。 他们的王,性命被定王捏在了手上,没有一个人敢再轻举妄动。 因为只要楚元戟手中的剑锋轻轻一划,就能送他们的西北王上黄泉路。 “定王别忘了,这里是西北,你们跑不掉的!” 顾惊飞冷哼一声,更是不屑一顾:“没有陛下御旨,本王谅你也不敢动我一根汗毛。” 被人拿剑架在了脖子上,堂堂西北王的锐气依然不减。 这里是他的地盘,他根本没有将楚元戟放在眼里。 而楚元戟,心中也十分明白,顾惊飞刚才的话确实不假。 虽然陛下心心念念地想要除掉西北王,但表面上还是装出一片祥和。 不论是前面派楚元傲到西北卧底,还是后面派出楚元戟来西北赈灾,陛下的目的其实都只有一个——借刀杀人! 楚元戟勾扬的嘴角,透着胸有成竹的底气:“本王确实不能动你。不过……有西北王在我们手里,相信没有人敢拦着我们离开西北。” 闻言,顾惊飞一声冷笑。 “既然定王都说了不敢动本王,你拿我做威胁… …我西北的士兵又有何惧?来人,传令下去……” “西北王何必如此心急,还是先看了本王亮出的底牌,再做决定也不迟!” 楚元戟风轻云淡地打断了他的话,一记眼神示意。 顾惊飞依然不屑,眸色凛厉,几乎是脱口而出——“想让本王放过你们?简直就是做梦……” 可他的话还没落音,就看见两名鹰营士兵押着顾文骞从外面走了进来。 顾文骞上肢被五花大绑还堵上了嘴,不停逸出嗷嗷声。 当顾惊飞看见唯一的儿子落入了敌人手里时,眼底的锐芒顿时消褪散去。 他大惊失色:“文骞……怎么会落入你们手里… …” 要知道,顾惊飞就只有这么一个独子,世子之位非顾文骞莫属,将来整个西北也是要交到顾文骞手里的。 顾文骞,就是顾惊飞的命根子,也是西北的未来。 所以,世子府向来守卫森严,不仅有重兵把守,而且就在离世子府不远就有精兵营,倘若真有人强攻进入世子府,不远处的精兵营也能迅速调派过去增援。 顾惊飞绝对容不得他唯一的儿子出半点差池! 这会儿,顾文骞只能望着亲爹嗷嗷叫,挣扎无奈的眼神里,流露出懊悔之色。 他若是早知道前去白鸡镇会沦为定王的人质,肯定乖乖听父王的话。 可就算他现在后悔,也已经于事无补。 楚元戟看着他们父子情深的眼神对视,冷笑着无情打断:“现在……西北王已经见过本王手里的底牌,不知可愿意改变主意?” 他使了个眼色,两名鹰营侍卫便将顾文骞又押了下去。 顾惊飞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挣扎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再也沉不住气:“只要定王放了我儿子,老夫现在就传令下去,放你们离开西北!” 西北王镇守边关,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就算他前脚对楚元戟他们放行,后脚就可以追杀围堵。 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西北有十万大军,定王殿下想要带着兵马活着离开西北,简直就是做梦! 顾惊飞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表面附和,后生杀机。 可他的心思,又怎么可能逃得过楚元戟的眼睛。 楚元戟虽然年轻,但也是心思缜密、城府极深之人。 看见顾惊飞瞬间改口,他嘴角的笑意漾得愈加深邃,幽幽开口——“本王突然想到,西北王应该也有些年头没进京了?前不久皇后被打入冷宫,三皇兄的太子之位也被父皇废除,难道……西北王就不想当面问一问父皇是何用意吗?” 他这话出,顾惊飞眼帘微垂,掩去眼底暗色。 “陛下的决定,自有陛下的考量,老夫为人臣子,理应尊重陛下的任何决定。” “啧啧啧……西北王刚逼着沐丞相画押签下认罪书,不就是想要以此为把柄向陛下发难吗?怎么这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楚元戟笑里藏刀,一字一句皆戳在顾惊飞的心窝子上。 顾惊飞咬紧牙关,既然定王已经将话全都挑明了,他想要瞒天过海也不再可能。 “定王究竟想让老夫如何,才肯放过我的儿子? ” 到了这个节骨眼,二人就不必再攻心计,都把话挑明的了。 楚元戟嘴角的笑意,瞬间收敛了尽,眉梢眼底,尽显威严。 “只要西北王肯随本王回京面圣,本王就担保世子绝无性命之忧。” 男人心知肚明,虽然西北王在自己手里,他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杀了他,否则只会更让自己陷入困局。 经过黎州城的博弈,楚元戟心里已经大概猜到天罗宗身后之人与皇宫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究竟是不是他猜测的那位,还需回到京城再做判断。 虽然顾惊飞已经提前猜到了他的用意,可若真要让他进京,无疑是羊入虎口。 顾惊飞不是不知道,陛下早就想要除掉他了,只是有太多顾忌,不敢明着动手罢了。 楚元戟见他还犹豫不决,慵懒声再次扬起:“若是世子有个三长两短,西北王所拥有的一切……将来又能交到谁的手里呢?” 他听似漫不经心地敲打,对于顾惊飞而言,字字诛心。 顾惊飞捏紧的拳头,骨节咯咯作响:“好!本王答应……随你进京面圣!” “传令下去,即刻起程入京!” 楚元戟一声令下,士气如虹。 “遵命!” 很快,西北王下令让固若金汤的西北护卫队让出一条道,放楚元戟一行所有人离开。 楚元戟命人绑了西北王,押着朝外走去。 顾惊飞临危不乱,缓慢朝外走,暗眸似笑非笑: “老夫的身份虽然比不上定王殿下尊贵,但西北王的爵位也是陛下御赐的,定王就这样把老夫给绑了,就不怕老夫到了京城在陛下面前告你的御状?” “本王现在身上的罪名……也不差这一项!带走!” 楚元戟霸道的推了他一把,压根儿就不买账。 这个西北王未免也太没有眼力劲儿了,他现在只想尽快打发了他,回到歌儿身边去。 而此刻,结束了惊心动魄的一场打斗之后,沐云歌已经疾步走到了沐子胥的跟前。 “哥,你没事?” 刚才的画面,确实是惊心动魄,让她也不禁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哥没事儿。倒是爹……这段日子受苦了!” 沐子胥的目光移望向沐睿,让沐云歌的视线也不由跟着望了过去。 其实,昨日在地牢她就注意到,沐睿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眼底神色沧桑万年,仿若一下子老了十岁。 今日这一出鸿门宴,明显是沐子胥筹谋策划,可如果没有沐睿的配合,沐子胥一人也无法达成。 看样子,这几日经历的牢狱之灾,不仅让他们父子和解,感情似也增进不少。 沐睿面色沉重的拍了拍儿子的肩,低沉应声:“是老夫一步错,步步错,让你们兄妹都跟着受苦了。 ” 看着老态沧桑的亲爹,突然低头认错,沐子胥和沐云歌的眸底皆划过一抹复杂。 一时间,兄妹二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淡淡龙涎香从她身后飘来:“这一路还长着呢,你们有话就留到路上说!本王也有一肚子的话……要对歌儿说!” 楚元戟不知何时就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沐云歌虽然表面波澜不惊,可是却能清楚感觉到心速加快起来。 眼看着西北士兵全都撤退到外,沐子胥突然沉声问:“今日为何未见到郡王?” 他的话也提醒了沐云歌。 从外面传来打斗声,到最后确定是楚元戟带着鹰营的将士前来营救,确实没有看见楚元傲的身影。 楚元戟墨瞳微闪,冷静之极:“长皇兄的身份… …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候。” 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沐子胥微有些沉不住气了: “定王的意思……是让郡王还要继续留在西北做卧底?可是这次的事情之后……西北这边一定会察觉到异样,他继续留下来会有危险!” “听起来……沐大人似乎与我兄长关系十分熟络?” 楚元戟的声音依然淡淡的,不过眼底暗藏的戾色隐隐欲现。 沐子胥和楚元傲的关系,他也是刚刚才得知,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未来的小舅子,会是长皇兄的密友。 这个发现,让他有些伤脑筋。 沐子胥也发现自己刚才的失态,很快就沉稳下来。 “下官只是论事就事,绝没有掺杂个人感情。以现在西北的形势,郡王确实不宜适继续留在此。” “让他留在这里继续当卧底,并不是本王一人就能说了算。沐大人既然与我长兄相交甚久,就应该知道,除非是他自己愿意,否则没有人能够勉强他做任何事情。” 楚元戟眸光凛洌,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人望而生畏。 不过,他说得确实不假。 以楚元傲不羁狂野的心性,倘若不是他心甘情愿,没有人能够勉强他继续留在这儿。 沐子胥皱了皱眉头,沉默片刻后,沉重开口:“临行前,我想要再见他一面。” 第229章 寒风中,一起赏月吧! 这一刻,向来抑制力极强的沐子胥,看起来有些急躁。 楚元戟并没有一口拒绝他,而是淡淡应:“本王不会拦着你,但你若是真为他的安危着想,现在见面绝非良时。” 他的提醒,如同一盆冷水淋下,也让沐子胥冷静下来。 沐子胥抿了抿薄唇,欲言又止。 沐云歌知道,楚元傲是哥哥唯一的知己。 所以沐子胥才会一时失态,他是真的担心楚元傲这个朋友。 就在这时,楚元戟醇厚的嗓音再度扬起——“沐大,皇兄留在西北,绝非是本王故意为难他,而是父皇交代的任务……还尚未完成,就算是本王此番回京,也未必能在父皇面前交差。皇兄继续留在西北看似凶险,实则于他而言,这里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定王所言极是!子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快回京复命!” 开口说话的是沐睿,他是站在最为中立的角度思考,表达了公正的态度。 沐子胥终于点下头。 就在几人达成一致欲离开时,却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 刚才被沐睿扇了耳光的沐如雪,突然不见了。 沐云歌也不禁心头一紧,外面全都是西北士兵和鹰营将士,人绝不可能插翅而飞。 她左右环顾之下,突然发现在墙角的立柜边,露出一只绣花鞋尖,顿时猜到后面藏着是谁。 都到了这个时候,真不知她那个脑残的妹妹还在想什么心思! 顺着她的目光,所有人也全都察觉到了立柜的角落里藏着人。 沐睿皱紧了眉头,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把将藏身在柜角的沐如雪拎了出来。 “老夫早就告诉过你,陛下将皇后打入冷宫的时候,事情就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难道你到现在还不肯死心吗?” 曾几何时,他也和沐如雪一样,做梦都想着沐府能出一位皇后,光耀门楣。 经历过西北这一番生死之后,沐睿才清楚地意识到,只要子孙后代能平安富贵,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 可是他眼前的这个宝贝女儿,显然还被虚荣心蒙了眼,还心心念念着太子妃的位置。 还没有等沐如雪开口,楚元戟冷冽的声音传来: “她刚才听到了不该听的话,为了我皇兄的安全,她必须死!” “定王殿下……请手下留情!” 沐睿胡须微颤,虽然这个女儿不争气,可毕竟还是他的亲生骨肉。 楚元戟眉心蹙紧:“本王信不过她!” 想到这个女人三番两次加害他的歌儿,他就不想留活口。 沐如雪刚才听见定王开口要杀她,就已经吓得魂不附体,脑子一片空白。 这会儿,她终于回了魂。 原本在前一刻,她心里都还在记恨沐睿的那一巴掌。 可是现在在生死面前,沐如雪秒怂了。 她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紧紧地抓住沐睿的胳膊,声音颤抖:“爹,女儿不想死,我……我刚才什么也没有听到,绝对半个字也不会对外泄露… …” 放眼望这间屋里,除了沐睿以外的其他人,恐怕都不会想留着她的小命。 楚元戟手中的剑,已经缓缓提起。 沐睿咬紧牙关,挺身拦在了沐如雪的前面:“老夫愿意用项上人头担保,雪儿她绝不会对外泄露半个字!” 他这是豁出了这条老命,竭尽全力要保住沐如雪的性命。 楚元戟皱了皱眉头,目光淡淡扫向沐子胥和沐云歌兄妹。 虽未开口询问,实则却也是在试探。 沐子胥和沐云歌对视一眼,心领神会,点下了头。 “恳请定王殿下留着我妹妹这条小命,她还不能死……” 开口说话的人是沐云歌。 她的话一出口,沐睿明显就松了口长气,他相信有沐云歌开口为沐如雪求情,定王一定会网开一面。 楚元戟眯眼盯着眼前的女人:“她几次三番想置你于死地,本王杀了她替你出气,一举两得,岂不妙哉?” “她擅自离宫,密会西北王,犯下如此重罪定会牵连沐府,不如留着她这条性命交与陛下处置,这也是她应该为我们沐家做的最后一件事。” 沐云歌从来都没有原谅沐如雪,但是就这样杀了她,剩下的烂摊子还是会落到沐家人的头上,倒不如留着她的性命,让她明白什么是承担责任! 闻言,沐如雪瞬间恍然。 她就知道沐云歌那个臭丫头绝不可能好心救自己,原来是想着要让她回京面圣受罚。 “爹,陛下一定会杀了女儿,我……我不要回京城。” 沐如雪眸泛泪光,楚楚可怜地紧攥着沐睿的胳膊,越攥越紧。 沐睿垂眸沉默了半刻,低冷开口:“你姐姐说得对,你自己犯下的错,就应该要承担责任,爹也只能尽我所能,在陛下面前为你说情,希望陛下能饶了你的这条小命!” 既然沐家的人都达成了共识,如果这个时候楚元戟还要动手杀人,定会让沐睿耿耿于怀。 虽然楚元戟一向都不在乎这些人情世故,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他还心心念念的想要娶沐家的女儿,自是还要顾及几分情面,不能给自己埋雷使绊子。 “好!沐家的事情,就由你们决定,不过沐丞相既然许下承诺,就务必要看好你这不省心的女儿,本王还不想要你的项上人头!” “老臣遵命!” 鹰营的队伍,浩浩荡荡出发。 顾惊飞被捆绑了四肢,囚禁在牢车里,四周有重兵看守。 一路上的空气静谧诡异的有些可怕,虽然看不见一个人影,却又能让人时刻感觉到危机四伏。 嗖嗖嗖——三根铁羽箭划破长空,仿偌火蛇乍现,直逼向为首的楚元戟的心脏。 男人似乎早有防备,赫然抽出软剑,化作无形的坚盾,将飞疾而来的铁羽箭挡弹回去,射入隐蔽的草丛里那刻,传来死亡的气息。 眨眼之间,楚元戟腾身而起,破空潇洒的飞落到囚车上,慵懒地将利刃架在了西北王的脖子上。 “如果你们想让西北王早点死,本王现在就可以送他归西。还有你们的世子殿下,也绝对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男人鹰眸锐利,一声怒吼,冰雪如霜。 顿时让草丛里蠢蠢欲动的声音,在瞬间收敛了尽。 顾惊飞的神色也暗沉下去,坐在囚车里的他并无一丝慌乱,显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顾将军不必再想办法救老夫,你好生保护好世子,守护好西北,用不了多久老夫定会安然无恙的回来。” 看他的样子,似是胸有成竹。 楚元戟瞳孔收缩,未露声色,心中却有生疑。 就在这时,隐蔽的草丛里传来一道苍劲洪亮的声音:“老臣遵命!” 沐云歌听出来,这是顾崖的声音。 很快,悉碎的声音渐渐从隐蔽的草丛里消失。 万籁俱静,恢复到一片宁和。 顾惊飞略显调侃的声音扬起,甚至透着几分讥讽嘲笑:“定王尽管心,老夫说话算话,我的人不会再设下埋伏,你和你鹰营的将士,今日可以活着离开西北。” 好嚣张! 就像是在告诉楚元戟,他和鹰营将士的生死,全都捏在西北王的掌控之中。 楚元戟眯眯眼,漆黑的墨色划过一缕危险气息。 他的唇角依然噙着笑,意味深长:“西北王也尽管放心,本王也是言而有信之人,我们抵达京城之日,就是世子平安回到世子府之时!” 这句话,顿时让顾惊飞嘴角的讥笑在瞬间僵滞。 显然,顾惊飞没有料到,楚元戟要一直拖到他抵达京城之日,才肯释放顾文骞安全回府。 接着,是一阵静默。 “定王最好不要食言!老夫的骞儿若少了一根汗毛人,老夫也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顾惊飞再度开口,声音虽然不大,但威胁的狠意却是毫不遮掩,凝盯着楚元戟对视的眼神,凶光毕露。 楚元戟毫不避讳,嘴角依然勾勒着耐人寻味的冷笑:“西北王不如趁着这一路好好想想,到了京城要如何向我父皇解释,你逼着沐丞相写认罪书是何目的?” “老夫用不着对陛下做出任何解释!不如……我和定王打个赌,老夫赌陛下绝不会追究此事,不仅如此,陛下还会封赏给本王,然后乖乖派人送本王回西北!” 顾惊飞这一番话,还真是狂妄到了极致。 面对他的挑衅,楚元戟的眼睛里毫无波澜,直接赏了他一记冷眼,低沉下令:“继续前进!” 虽然楚元戟表面波澜不惊,其实在他心底,早就揪起了惊涛骇浪。 方才,他就对顾惊飞的胸有成竹起了疑心,这会儿听完顾惊飞这番嚣张狂妄的话,心底的疑惑也更深了。 当今陛下可是楚元戟的亲爹,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楚道行的手段和心思。 楚道行早就想要除掉顾惊飞这颗眼中钉肉中刺。 这次顾惊飞被楚元戟押回京城面圣,按理说必将凶多吉少,有去无回。 可是顾惊飞的语气和狂妄,确实让楚元戟内心有些迷惑。 鹰营大军继续前行,马不停蹄赶了一天的路,顺利离开了西北边境,进入了黎州城。 楚元戟传令下去:“传令下去,今晚我们就在黎州暂歇一宿。” 入夜,月色清明。 初冬的寒风卷起落地的枯叶,翩跹飞舞。 沐云歌和天竺玉树刚钻进营帐,外面就传来了杜随的声音——“沐姑娘,我家王爷……请姑娘过去……一同… …赏月!” 一句简短的话,硬是折磨得杜随断断续续吱唔的憋了半天。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王爷又是从哪里学的招儿? 破天荒第一回请女人赏月! 可是这初冬的天气,一到晚上寒风冷嗖嗖的吹,就连他这个从来没和女人搞过对象的爱情小白也看得出来,这种天气……绝对不适合赏月! 营帐内,沐云歌和两个小丫鬟眸色皆是一怔。 紧接着,天竺玉树就掩嘴偷笑了起来。 “王爷倒是想得真美,一会儿风吹得凉了,正好把大小姐搂进怀里暖和暖和……” 天竺这丫头口无遮拦。 自从定王如同神邸降临出现在白鸡镇,英姿飒爽的带领着鹰营的将士们突出重围,他便成了天竺和玉树这两个小丫头心目中的战神。 除了大小姐,就只服定王殿下! 沐云歌哪能不知道这两个小丫头的心思,从西北到这儿一天的路,她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全都是这两个小丫头对定王的赞词。 她对两个小丫头充满期盼的眼神视若无睹,淡淡一声:“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不急不急,大小姐……今晚的月亮真的很圆,你和定王殿下好好地欣赏……” 天竺的话还没说完,就接收到了沐云歌回眸投来的白眼。 小丫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沐云歌倒也什么都没说,撩开帐营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她是要去见楚元戟,不过并不是为了赏月,而是真的有很多话想要说。 从黎州城分开后的十多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有疑惑要问,也想听听楚元戟这段日子都经历了什么。 天竺和玉树两个丫头,也赶紧跟着追了出去,不忘顺手拿了件披风,细心地为沐云歌披上。 皎洁清明的月光,撕开漆黑的夜幕,高高悬挂在黑幕中。 入夜的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如歌如泣。 沐云歌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目光已经看见了不远处的土丘上,那抹高大挺拔的熟悉背影。 “沐姑娘……请!” 天竺玉树识趣的停下脚步,和杜随一并站立在土丘脚下,眼巴巴的望着上面的两道人影。 沐云歌爬上土丘,男人回眸朝她望来。 映衬着皎洁的月光,他眼睛里的温柔沁入骨髓。 楚元戟朝她伸出手,指尖上闪耀着银白月光,连同手指也一并显得温柔起来。 “坐在本王身边,陪我说说话。” 好听的声音,似林间的轻风拂人过。 沐云歌站立的角度俯望下去,能清楚看见他漆黑的墨瞳里银辉凝聚,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她犹豫了下,终是忍住了要将手递给男人的冲动,冷静平和的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第230章 毫无瓜葛! 月光洒落在丘顶,将二人的倒影拉得修长。 楚元戟的眼神深邃而情长,波光滟敛,直勾勾地侧头盯着沐云歌。 他的薄唇挂着盈盈笑意,却不再说话。 沐云歌被他这般盯着,刻意地清了清嗓子:“听闻定王在黎州遭遇了火雷袭击,没想到还能活着再见面。” 楚元戟的嘴角依然挂着笑,深沉的眸色却是多了打量的意味:“那歌儿再见到本王是庆幸……还是高兴呢?” 他这分明就是试探她的心思。 沐云歌明眸波光流转,淡淡应:“是庆幸,也高兴。”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看来歌儿的心里还是有本王的。” 楚元戟喜形于色,连同声音也柔软似水。 “定王还真是爱说笑,当初……旁人不知你我是假扮夫妻,你我自己却是清楚的。” 沐云歌的脸色却依然波澜不惊,风轻云淡地接着道:“此番西北之行,倘若定王有个好歹,不仅今日我与父兄皆凶吉难料,就算给侥幸逃出西北,回到京城也是死路一条。故能再见到定王,既是庆幸,也有高兴。”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听到女人的回答,楚元戟深邃的眸底划过一抹失落暗色,不过却很快融入了夜色中,让人察觉不出异常。 “此番西北之行,歌儿能安然无恙,本王便知足,其它一切都不重要!” 他这话,似自我宽慰,眼神却又是认真的。 沐云歌对视上他的墨瞳,呆愣了片刻。 她刚才那番话,只是为了疏远男人,不想让给他留下念想,以免回到京城之后再次纠缠不清。 可是当看见楚元戟眼睛里的认真关切时,就好像就根刺头扎在了沐云歌的心里,让她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沐云歌故意岔开了话题:“有件事情……我想应该告诉定王,昨日在西北王府我见到顾文骞的四娘子仙娇,相貌竟然与林刺史府里的月娇姑娘一模一样,还有她手里有块帕子缎色雪白,帕角也绣着一朵莲花……” 如果仙娇真的是天罗宗的人,那林月娇定然也脱不了干系。 当初在黎州城,沐云歌就觉得林月娇形迹可疑,如果她也是天罗宗的人,那刺杀楚元戟之事便也能说通了。 “她们是孪生姐妹,全都是在红楼里培养出来的女子,借着美色被安插进入世家官员们的府邸之中,为天罗宗提供消息。” 楚元戟眼瞳漆黑如夜,语气极是平静。 沐云歌却是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定王的意思……红楼案的幕后黑手和天罗宗有关?” 虽然她先前就察觉到,利用美色的手法渗入世家官员的府邸,与红楼案有些相似。 但却万万没有想到,月娇仙娇真与红楼案扯上了关系。 沐云歌的心里依然有疑惑,据她所知天罗宗的宗主是玉灏将军。 可就算玉灏有通天的本事,他也不可能是红楼案的幕后主使呀!毕竟红楼案里的女子,多数都是宫中选秀后失踪的,玉灏不可能做到。 楚元戟没有隐瞒,肯定的一颔首:“皇长兄之所以愿意继续留在西北涉险,也正是因为此事涉及红楼案,并非本王刻意刁难于他。” 他在黎州遇险,受命在刺史府点放火雷的人就是林月娇。 只是林月娇没有料到的是,她的一举一动早就被监视起来,除了刺史府被炸,并没有造成任何伤亡。 反倒让林高羽看清了她的底细,派兵全城搜捕。 而楚元戟也正是趁此机会,跟着林月娇顺藤摸瓜,查出了天罗宗在黎州埋下的几处据点。 更让他大惊失色的是,天罗宗竟然还敢私铸铜钱和兵器,条条都是通天的死罪! 也正是因为此,楚元戟在黎州城耽搁了不少时间。 沐云歌沉默未语,却能感受到男人意味不明的暗眸,在她脸上来回游走。 她突然意识到,此番男人是故意提到楚元傲。 “定王与郡王之间的事情,不必告之于我。他虽是我兄长挚友,但与我并无瓜葛。” “听到歌儿如此说,我便放心了。” 楚元戟突然笑了,若在半年之前,他怎么也不会料想到,长皇兄有一日竟然会成为他强而有力的劲敌! 沐云歌却白他一眼,意味深长:“我与定王…… 亦是如此,毫无瓜葛!” 第231章 回到原点! 这一刻,若说楚元戟没有一丝失落那是自欺欺人。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朝思暮想的煎熬,能够再次重逢,他的内心更多的是感恩和喜悦。 楚元戟突然伸出手,将沐云歌的柔荑紧紧握在手中:“不论歌儿如何看待本王,这次我绝不会再松手。” 沐云歌想将柔荑从男人的掌心抽离,对方却握得更紧。 她下意识用肩头的力气想要撞开他,却突闻男人喉间发出闷沉的一声痛哼。 “你的伤……还未痊愈?” 沐云歌眸光一紧,下意识地落到男人的肩胛处。 刚才她碰撞之间,正好撞到了楚元戟的旧疾。 可从日子算来,已有近半月光景,若是男人每日都按时用药,伤口应该愈合了才是。 沐云歌几乎连想也未想,上手就要揭开男人的后衣襟查看伤口的情况,却被楚元戟紧紧握着柔荑不松开。 楚元戟眼底的失落瞬间即逝,生出几分欣喜的笑谑:“我的伤不碍事儿,晚些再让女神医检查便是,现下本王只想与你花前月下……” “定王口无遮拦地胡说什么?谁与你花前月下… …” 花前月下,谈情说爱。 沐云歌雾眸瞪着他,她已经明白拒绝过男人好些次,却还是被他纠缠得暧昧不清。 不如趁着尚未回到京城之前,与定王把话再挑明说清楚些。 “定王,你我之间已经和离,还请定王日后言行得体,莫要再让人生出误会。” 楚元戟凝着她,依然不曾松手:“本王不怕被人误会……” “可是云歌却不想再遭人非议,等回到京城我还要回到德仁堂坐诊,清清静静地过日子,若是定王殿下再继续纠缠不清,于你于我都无益处!” 沐云歌自问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回到京城之后,他们便桥归桥、路归路! “沐云歌,你当真就这么想与本王划清界线?” 楚元戟眯眼盯着她,语气神色,皆是凝重。 自从与沐云歌分开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从头到尾,都并未有过和离之心,那个时候他还并不知道沐云歌有着倾城之姿。 细细想来,实则是在沐云歌为他医治眼睛,和回京后一起“共肩并战”的那段时日里,他就已经对她动了心。 只是他后知后觉,并未意识到自己的真心罢了。 沐云歌并不知道男人的心里在想什么。 在她看来,楚元戟对她的转变,无非是在见到了她的真容之后,对曾经“梦中的仙女”念念不忘。 “原本与定王有婚约的人就不是我,嫁入定王府也并非我愿,现在陛下赐了和离,是让我与定王各自到了原点,这也正是云歌心心念念所期盼的……” “原点?原点……” 楚元戟若有所思,喃喃将这二字念叨了好几遍。 似是突然之间开了窍,眼底油升起一丝欢喜之色:“歌儿说得对,回到原点好……” 沐云歌看见男人眼底的光,仿似烟火绽放在漆黑的夜幕,星辰坠入璀璨银河。 她怔了怔,不明白定王怎么突然之间就乐了? 第232章 接下来的麻烦 就在沐云歌疑惑之间,男人目光深凝向她。 楚元戟一本正色的道:“歌儿倘若能再给本王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本王定会好好珍惜与歌儿的姻缘。” 闻言,沐云歌顿时听明白了。 都说定王才智过人,可怎么弄了半天还没听懂她的拒绝? 又或者,他根本就是故意装糊涂。 沐云歌深吸一口气,秀眉挑起,故意把话说破: “定王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无非只是以貌取人的肤浅心思罢了!” 楚元戟注视着她的眼睛,沉默了一小会儿,才缓缓开口:“如果本王现在辩解,说其实早在和离之前,我就已经喜欢上了歌儿,想必你也不会相信……” 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更何况歌儿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就更加不可能相信。 闻言,沐云歌心底微惊。 “……” 她确是不信,可心头却又萦绕着一丝朦胧复杂的情愫,说不出来的滋味。 虽然她初嫁到定王府时,楚元戟对她有着极其浓烈的反感和怀疑,可经历过栖霞山一行之后,他们之间相处的时光,更多的还是愉快的回忆。 楚元戟的低沉声继续传来:“本王起初也不明白,喜欢一个女人是什么感觉?直至歌儿当众在御前提出和离,让本王好生生气,原本我以为只因自己失了颜面,所以才会如此烦乱。可到后来才明白过来,自己并非为了面子,而只是单纯地不想和你分开。歌儿,如果本王真想与你和离,也不至于一拖再拖,你可否……再给本王一次机会?” 男人在说这番话时,吱唔中微红了脸,神色却是认真的。 他那双漆黑的墨瞳,更是直勾勾盯着沐云歌,一瞬不瞬。 这是他第一次对女人告白! 堂堂定王殿下,这一刻自己也紧张得近乎窒息。 沐云歌能清楚感觉到,男人眼睛里的诚挚。 这番话倘若楚元戟早在两个月前对她说,她肯定心生欢喜。 可如今,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心悸和冲动。 她静静对视上楚元戟的目光,语重心长:“我与定王有缘无分,不如就把这趟西北之行,当作是你我之间最好的分手礼!从今往好,互不纠缠,各自安好!” 就算他们以前还有恩怨未能放下,经历过这一趟西北之行,在生与死的面前,还有什么恩怨是不能放下的? 沐云歌的话似是戳中了男人内心深处的某根弦。 楚元戟的眸子微微沉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此次西北之行……虽然擒获了西北王回京,但这一路不仅牵连出了天罗宗和红楼案,接下来……恐怕还会有更多的人和事会被牵扯出来。歌儿,你想与本王得以善终、再无纠缠,怕是再无可能!” “听定王的意思……是我们接下来还会有麻烦? ” 沐云歌柔软的唇角微僵,秀眉紧蹙。 其实,不论是天罗宗还是红楼案,都与她并无瓜葛。 沐云歌心里琢磨着,倘若她日后为此受到牵连,实在是很冤枉。 第233章 别再卖关子! 此刻,楚元戟却卖了个关子,并未直面回答沐云歌的问题。 “这也只是本王的猜测而已!究竟能否得到证实,就要看返回京城这一路是否太平……” 男人的话,显然是已经查到了些什么。一阵凉风吹来,直让沐云歌不禁打了个啰嗦:“你有话直说,就别再卖关子了。” 她顶着寒冷的夜风,可不是为了听他卖关子。 楚元戟缓缓松开她的手,扬起下颚仰望向漆黑的夜空,沉默未语。 沐云歌凝盯着男人的侧面轮廓,雾瞳划过一丝光亮:“定王的心里……可是有了怀疑的人?” 不论是天罗宗宗主,还是红楼案幕后主谋,楚元戟既然发现这两件事情有所关联,那他肯定会追着线索一路查下去。 再从男人今晚的言语神色看来,他定然是已经查到了什么。 沐云歌虽然不是爱多管闲事之人,可是红楼案和天罗宗牵扯到了一起,着实令她感到十分震惊。 同时,她也对玉灏将军究竟是不是天罗宗的宗主这一身份产生了怀疑! 楚元戟缓缓收回目光,眼神认真的落到她的脸上。 “不瞒歌儿,本王在黎州城与天罗宗周旋的这段日子,不仅发现天罗宗与红楼案有所关联,也找到了一些关于天罗宗主的蛛丝马迹。我心里有了怀疑的对象,可是此人身份实是特殊,就算是本王……在没有查到真凭实据之前,也绝不敢妄言!” “看来……定王怀疑之人,与你关系匪浅。” 沐云歌只能猜测,此人的身份绝对与皇室脱不了干系。 不过,她还真的猜不出,楚元戟心里怀疑的对象究竟是谁? 她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的眼睛。 四目相对,楚元戟沉重地点了点头。 沐云歌心中有数,看样子她是猜对了! 不过,男人既然有所保留,她也是知进退之人,话点到为止就好,不必再继续追问下去。 就在这时,楚元戟突然反手揉了下肩头,眉心微蹙。 沐云歌这才留意到,他旧伤的肩胛衣料泛着可疑的暗色。 她眼疾手快地探指摸上去,黏黏糊糊的潮湿浮着殷红血色。 “你的伤口流血了?”沐云歌的眉头也紧紧锁起,一把攥紧他的胳膊:“跟我回营帐……” 刚才她就发现了男人的旧伤还未愈合,现在看来不仅是没有愈合,伤势似乎还更严重了。 这一回,楚元戟倒是乖乖顺从地站起身,任凭女人拽着他一路下了土丘,嘴角漾起的笑意,一路上无限扩大。 守候在土丘下面的天竺玉树,正要紧跟着回营帐,却被杜随暗示的眼神制止。 两个小丫鬟的内心只有短暂的挣扎,脚步便乖乖停了下来。 二人对视一眼,相会一笑,显然两人的心思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营帐很小,装不下那么多人。 还是多留一些空间给王爷和大小姐,希望他们能破镜重圆。 沐云歌倒是没有察觉到身后的这些小心思。 她攥着楚元戟回到营帐内,不由分说扯开他的衣襟。 楚元戟闷哼一声,衣料黏住了伤口,在女人的牵扯下疼得冒出一身冷汗。 沐云歌的手指动作一僵,显然也是察觉到了。 第234章 不算个男人 沐云歌的手指轻柔了几分,褪去男人身上的紫金外袍,里面的白色底衣已被血色染红。 她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将他的底衣从血肉里面揭下来,伤口依然还有鲜血渗出。 “定王的伤口怎么加重了?这一路也没吭声,未免也太大意了……” 楚元戟这伤口,一看就是反复撕裂开几回。 血肉模糊的伤口里滋生出了腐肉,若是再不及时治疗,后面定是要溃烂发炎,轻则高烧不退,重则这只胳膊怕是要废上一段时日了。 沐云歌秀眉紧蹙的埋怨了两句,已经利落地取出医药箱,开始帮男人处理伤口。 不巧的是,医药箱里的麻药上次应对孙公公的时候全都用完了,再需要只能进实验室里去拿。 楚元戟似是看出了她左右为难的情绪,低沉的嗓音扬起:“本王后肩胛的伤处,近日几次撕裂,若是再不医治恐怕这只胳膊就要废了。不过……本王知道有歌儿在,不论是多难治的伤病,你都一定能帮我医好。” 他信任她的医术,也放心在任何时候将自己交付与她。 就像他当初放心将鹰营的士兵交到她的手里一样,肩胛的旧疾他也相信沐云歌一定能医好。 沐云歌定了定神,认真道:“这些腐肉必须清理掉,可是我现在已经没有麻药了……” “刮骨疗毒本王都经历过,这点痛还能受得住! 歌儿只管动手便是……” 只是要她亲手为自己医治伤口,楚元戟的心里就有种莫名的甜,足以与痛意相抵。 他嘴角漾着笑,空气里莫名流窜着丝丝暧味。 沐云歌被他盯得脸颊泛热,心底原本由升起来的一丝丝的同情心,也在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毫不客气地赏了男人一记白眼,没好气的道: “看来定王还真是生了一副铁骨,倘若不是如此,你又怎会如此不珍惜自己的身体?既是铁打的身子,那自是不怕痛的……” 他明知道自己的后肩胛受伤缝合不久,就算是遇到袭击打斗也应该小心些才是。 沐云歌突然觉得没有麻药也是件好事儿,让男人再度感受剐骨之痛,也是让他下回能长点记性。 看着她杏腮微鼓,倾城容颜冷若冰霜,楚元戟嘴角的笑意也愈加深邃。 “歌儿亲手为本王剐骨疗伤,本王若是痛哼出一声,就不算是个男人……” 沐云歌冷冷应:“定王最好说到做到!” 话音落下,她已手起刀落,手术刀划入男人血肉模糊的旧伤处,将白骨可见的伤口里的腐肉一点点剐出来。 这画面,倘若是落入旁人眼里,看着不是恶心就是瘆人。 可是营帐里的两人,女的面无表情握着手术刀,仔细剐着腐肉,男的唇角噙着一丝笑纹,直勾勾地盯着女人,仿若女人手术刀剐的不是他的肉。 偶尔,楚元戟的眉头轻皱一下,但也是瞬间即逝。 小手术进行了近两刻钟,男人也正如他方才所言,一声痛哼也没出。 第235章 孤男寡女,成何体统! 八角烛台里的火光幽幽,将营帐里的两道身影拉得修长,静夜分外安宁。 沐云歌处理完伤口的腐肉,才开始帮男人包扎。 她轻声道:“劳烦定王把胳膊抬一抬……” 因为伤口在后肩胛,只有抬起胳膊才方便包扎。 楚元戟倒是乖乖听话,就在他抬起胳膊的那一刹,女人的目光突然滑落上男人的手腕。 沐云歌黑睫忽闪,随后很快垂下了雾眸。 方才不经意瞥间,她突然发现自己送给男人的那串菩提手珠不见了。 那串菩提手珠,在和离之前楚元戟一直都是佩戴在腕上的。 至于男人是什么时候取下的,沐云歌并不清楚。 她看在眼里,什么也没问。 既然那串菩提手珠送给了定王,男人要如何处置,都再也与她无关。 沐云歌默默包扎好伤口。 就在这时,帐营外突然传来沐睿低沉的声音:“定王殿下,老臣有话……想单独和定王一叙。” 沐睿突如其来,打破了营帐内的沉寂。 楚元戟刚才一番剐肉疗伤,脸色微显苍白,映衬着嘴角青茬短浅,冷毅中带着憔悴。 “沐丞相请进!” 他裸着上半身,并无半点遮掩之意,一声应允让沐睿进了帐营。 沐睿走进来,乍一眼望过去只觉得辣眼睛。 他下意识低垂着头:“老臣不知定王没穿衣裳,多有冒犯……” 不过下一刹,沐睿似又意识到了什么,刚垂下的头猛然抬起,眸光惶恐地望向沐云歌,话音也戛然而止。 他突然想到,这里是歌儿的营帐,她与定王不仅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定王还光着上半身…… 如此画面……成何体统? 这一刻,沐睿脑子乱轰轰的,甚至忘记了自己前来求见定王的目的。 直至楚元戟的声音扬起:“本王也正好有话想单独与丞相商谈,还请歌儿暂且回避。” 男人沙哑磁性的声线,让沐睿的脑子逐渐清醒。 沐云歌环视一周,这里分明是她的营帐,可是现在她却成了多余的那一个。 不过,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她也不想再继续和楚元戟单独相处,借此机会离开甚好! 沐云歌毫不犹豫地走出了帐营,依稀听见沐睿的声音飘出来——“老臣此番求见定王,都是为了我那不争气的次女……” 事关沐如雪,沐云歌也没有兴趣再听。 她疾步朝前,皎洁的月光下,不远处的杜随和天竺玉树不知聊什么话题,笑得正欢。 “你们几个聊什么呢?” 杜随一见着她,神色立刻生出几分尊敬的拘谨,笔挺的身影微倾,朝前抱拳行礼:“回禀沐大小姐,天竺姑娘想听末将和王爷在黎州城发生的事情,所以……末将就斗胆说了几个天罗宗贼人的笑话。” 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声音里依然藏着笑意,看起来心情不错。 沐云歌几乎是脱口而出:“看来你们在黎州城发生的事情还真不少,那就把你刚才说的那些笑话,再说一遍来给我听听……” 第236章 好心撮合! 虽然,沐云歌今晚与楚元戟一直在一起,但是关于黎州城里发生的事情,男人倒是并未提及太多。 刚才听见杜随与天竺玉树谈笑风生,也不禁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杜随看起来有一丝拘谨。 虽然沐云歌现在的身份不再是定王妃,可是他却深知王爷的心思,定王妃的位置迟早都还是沐云歌的。 在未来定王妃的面前,杜随的言行还是有所顾忌。 就在他变得拘谨吱吱唔唔之时。 天竺那丫头的小脑袋歪探过来,小心极是熟络地扯了一把杜随的衣袖,银铃般悦耳的笑声扬起:“杜侍卫,快把你们如何将天罗宗的人耍得团团转的笑话,再说一遍给我们大小姐听。” 小丫鬟杏眸睁得大大的,唇角含笑,眼巴巴地望着杜随的眼睛。 这娇俏的模样和眼神,着实让杜随难以拒绝。 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咳……其实说起来,还幸亏有沐大小姐和沐大人临行前对王爷的提醒,那位月娇姑娘确实有问题。王爷派人盯着她,不仅找到了天罗宗的几处据点,还提前发现了火雷的计划,这才避免了平民伤亡……” 杜随紧接着便将他们在黎州城那些日子,如何将天罗宗的据点一一铲平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听着确实是大快人心。 沐云歌听着笑着,和天竺玉树一样笑弯了腰。 不过,她的脑子里却突然一激灵,嘴角的笑容微僵,眸底划过一抹疑色。 “听杜侍卫这么说,你们在黎州城不仅有惊无险,还占了上风。既是如此……定王的旧伤怎么会撕裂?” 黎州这一战,天罗宗的据点全数被楚元戟的人歼灭,就连他手下的暗士也并无死伤,怎么偏偏只有楚元戟受了伤? 沐云歌刚才仔细回味的同时,突然意识到了这个疑点。 杜随的神色先是一怔,唇畔少有的笑意也在瞬间褪尽,生出愧色。 他的声音顿时变得低沉,吱吱唔唔:“王爷受伤……都是属下护卫不周……那日确实也是事出意外,我们与天罗宗的人打得如火如荼,王爷的手珠突然断裂散落了一地,王爷是在捡拾散珠的时候遭到了天罗宗贼人的偷袭!” 闻说,沐云歌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僵滞。 “你说的……可是我送给定王的那串手珠?” 杜随忙不迭地点头:“除了沐大小姐送给王爷的那串手珠,属下还从未见王爷佩戴过这些东西,以前太后和贵妃赏赐的,王爷也总是以累赘为名,从来不曾佩戴过。也唯有沐大小姐送的这一串手珠,王爷自收到这份礼物起,就从来没离过身,可见……沐大小姐在王爷心里的位置……” 好不容易逮着这么好的机会,杜随自是不能放过。 如果能撮合王爷与前王妃破镜重圆,日后他在王府的日子可就好过多了! 天知道,自从王爷与前王妃和离后,性情更是阴晴不定,难以捉摸,最苦的莫过于他们这些王爷身边的人。 第237章 保住一条小命! 沐云歌原本只是疑惑,以楚元戟的身手不应该会再受重创。 她却没有想到,答案揭晓的这一刻,竟然与她送给男人的那串手珠有关。 杜随随即给了天竺一记眼色,小丫鬟会意的眨了眨眼,紧接着便凑到了沐云歌的面前。 “王爷在危难关头还如此宝贝那串手珠,也不枉费大小姐当初精制手珠时的一番心意。” 鬼灵精怪的小丫头,不留痕迹地打起了感情牌,她这是在提醒主子也曾真心相待过王爷。 沐云歌淡淡扫了眼前的三人,清了清嗓子:“当初送给定王那串手珠,只是为了感谢定王出手相助,将我爹从大牢里救出来,并没有你们想的那般用心良苦。” 天竺一脸不甘,嘟嚷着小嘴又接着补充:“大小姐送给王爷的那串手珠,奴婢记得当初可没少花功夫,光是菩提珠就泡制晾晒了好些日子……” 没等她的话说完,就被沐云歌冷声打断:“炮制晾晒那些菩提珠是花费了些工序,但我也只是兴趣所在,手珠我也不仅仅只做给了定王,灵儿小郡主弥月之喜也有送过,就算是你和玉树……只要你们喜欢,我也可以为你们二人定制手珠……” 天竺脸颊一热,紧张地垂下头:“奴婢不敢!” 沐云歌看得出来,天竺玉树这两个丫头,显然因为在白鸡镇被楚元戟所救,心存感恩,这一路上明里暗里就没少夸赞定王。 想必刚才在背地里,杜随和她们又商量,此刻他们仨儿看起来就是一条心。 “手珠……仅仅只是手珠,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 沐云歌深深地凝了眼天竺玉树和杜随,她并无责备之意,只是不想任人干涉她的感情。 说罢,她也无心再留下与他们闲聊,一时头脑发热,转身朝营帐的方向折返回去。 直至走到营帐外,沐云歌的脑子也清醒了几分,想起楚元戟和沐睿还在她的营帐里谈事,这个时候她还不方便进去。 意识到这一点,沐云歌正要转身离开,忽闻营帐里传来沐睿颤抖的嗓音:“如果当初不是老夫目光短浅,直接让如雪嫁入定王府,后面也不会平生出如此多的风波,说到底……这一切都是老夫的错,定王殿下若真要惩罚,就惩罚老夫……救救沐府!” 隔着营帐,沐云歌也能听得出沐睿的情绪很激动,更似透着恐惧,声泪俱下。 让她正要迈出的脚步,又缓缓收了回来。 楚元戟沙哑淳厚的声音,从营帐内传来:“沐丞相自知目光短浅,那就从现在起……将目光放得长远些。沐府次女此番前去西北密见西北王的行为,视同谋逆,不过……护送她出京的孙公公现在也死了,死无对证,只要沐如雪一口咬定,她是被孙公公挟持出宫的,也许还能在父皇那里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沐睿如获重生,激动之极:“定王的意思……是答应会为次女保守秘密,不在陛下面前告发她的罪行?定王对沐府的大恩大德,老夫定会铭记于心……” “本王之所以这么做,可不是给丞相面子。而是不想看见歌儿被那贱人牵连,沐丞相应该知道,谋逆之罪可是要诛连三族的……” 第238章 我要她,但绝不强迫她! 沐云歌站在营帐外,神色一沉。 她知道沐睿前来向楚元戟求情,并非完全是为了保全沐如雪,而是为了保全沐府的所有人。 楚元戟能答应沐睿的请求,其实也在沐云歌的意料之中。 只是她没有想到,男人会当着沐睿的面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就在沐云歌的心情变得沉重之时,再次听见沐睿吱吱唔唔的声音从营帐内传来——“定王殿下与歌儿已经和离,还能如此为她着想,想必是还顾念着曾经的夫妻之情!定王待小女情深义重,都是老夫教女无方……云歌那丫头才会胆大妄为到……在陛下面前恳请和离,这都是老夫的错…… 如果定王还愿意接纳小女,老夫回去就让内子好生调教好云歌那丫头,再把她送到定王府……” 沐睿眼睛不瞎,从西北这一路上楚元戟对沐云歌的态度他都看在眼里,明显定王对他这个女儿还有情愫。 在沐睿看来,沐云歌虽然是御赐的和离,可一个二嫁妇将来还能再找个怎样的好人家? 既然定王对沐云歌还有情分在,这便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沐睿也只是想帮女儿寻个好归宿。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楚元戟打断了——“本王与歌儿之间的事情,就不劳沐大人费心了!” 站在营帐外的沐云歌,方才听见沐睿那番话时,气得差点就冲进去,却没想到楚元戟一口便拒绝了,就连她也怔愣住。 营帐内,沐睿一头雾水地傻了眼:“定王……莫非是嫌弃小女了?” 他分明是看准了定王对沐云歌还有情意,怎么他主动开口要把人送回定王府,反倒被楚元戟一口拒绝了? 一时间,沐睿有些捉摸不透定王的心思了。 此时的沐云歌也有些好奇,楚元戟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楚元戟定定的对视着沐睿的眼睛,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本王非她不娶!但绝不会再强迫歌儿!总有一天……我会让她心甘情愿地嫁入定王府!” 他的声音一本正经,却也不乏听出狂妄自大! 沐云歌心中冷嗤一声,她真不知道这男人究竟是从何而来的自信? 不过,刚才在听到这番话时,心头莫名有种温柔的暖流。 什么时候开始,冥顽不灵的定王也开窍了? 沐睿一听这话,却是更加傻眼了。 他实是不能理解定王这番话的用意,唯恐到了嘴边的鸭子要飞走。 “婚姻大事,向来都是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任凭着女儿家胡闹的道理,定王可千万别被云歌那丫头给唬住……” “沐大人,本王的话不是玩笑!你仔细给我听清楚……” 楚元戟的脸色顿时就黑了,沉着冷声没有一丝一毫的客气,近乎训斥的低吼道:“歌儿可不是会任你摆布的寻常女子,本王希望沐大人好好回想一下,当初你们沐府逼她替嫁,她可是宁可咬舌自尽……也绝不愿意屈从?这些旧事沐丞相这么快就忘了,还需要本王再提醒你吗?自己养的女儿,却连她是什么性子也不知……” 第239章 真是妖孽呀! 沐云歌站在营帐外,里面的对话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楚元戟最后那段对沐睿的喝斥,着实令她也有些意外。 似也没有再给沐睿开口解释的机会,人就被撵出了营帐。 听见脚步声传来,沐云歌下意识地回避到一旁。 沐睿也并非察觉到她的存在,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急匆匆的离开。 沐云歌藏身在营帐旁,目送他的背影远去,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她的耳畔还回味着楚元戟刚才的话,没想到当初沐府逼原主替嫁的细节,男人已经全都了如指掌,知道得清清楚楚。 “歌儿,听人墙角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楚元戟带着戏谑的磁性嗓音突然从耳畔飘来,温热的气息直接灌入沐云歌的后脖颈,惊得她差点跳开。 却不想,她的后肩却被男人一把按住。 下一刹,沐云歌的身体就被人强行扳转过来。 楚元戟赤裸的上身仅披了件紫金色的华袍,酥胸半露,那张妖孽般魅惑人心的俊颜,浮现出一抹祸国殃民的浅笑。 沐云歌的目光,正好凝对上男人那双深邃似海的墨瞳,心跳不由咯噔一下,漏掉半拍。 就在这时,楚元戟醇厚好听的磁性嗓音低低飘来:“歌儿若真想知道什么,尽管当面问本王便是!” 闻言,沐云歌黑睫忽闪,敛去眼底闪过的一道精芒。 再抬眸,她雾眸泛光,直勾勾瞪着楚元戟:“定王早就知道我在营帐外,那……你刚才训斥我爹的那番话,莫不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这男人莫不会以为,他故意站在她的立场说几句好听的话,她就会改变心意了! 楚元戟岑薄的唇角噙着浅笑:“藏在外面偷听本王与沐丞相谈话的人是你,怎的反倒质问起本王来? ” 不过,他的心意倒也不遮不掩,神色甚至有几分赖皮。 又接着对沐云歌嬉皮笑脸道:“刚才本王和沐丞相说的那番话,句句全都发自肺腑。既然歌儿想要听个清楚,那我就当着你的面,再慎重地陈述一遍,歌儿,定王妃的位置本王一定会留给你!” 沐云歌拍开他的手,冷眼凝着他,面无表情。 “我记得自己已经清楚拒绝过定王了!” 楚元戟瞥了眼被女人拍落的手,嘴角依然噙着笑,狭眸半眯:“本王可以等……直至等到歌儿点头的那一天!” 四目相对,男人的话听似笑谑,可狭眸的细缝里闪烁的光,却能让人感受到无比笃定的认真。 沐云歌只觉一股被电流袭过的感觉,头皮微微发麻。 还未等她回神,男人厚实的手掌已经落在她的头顶。 楚元戟的动作无比温柔,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时辰不早了,明天还要继续赶路,歌儿早点回营帐休息,我们来日方长!” 沐云歌眼前最后闪过的,是男人俊美绝伦的笑颜。 今晚,是她认识楚元戟以来,男人笑的最多的一天,嘴角几乎一直挂着笑,让她几乎都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错觉! 杀伐果决的定王殿下,莫非是真的转性了? 第240章 会补偿她! 翌日清晨,拔寨起程。 沐云歌刚走出营帐,就看见沐睿站在不远处的马车旁,似乎正等着她。 就在她的视线望向对方时,沐睿的目光也正好朝她望过来,四目在空气里相撞。 沐云歌的直觉告诉她,沐睿有话要对她说。 不会和昨晚沐睿与楚元戟在营帐里的那番谈话有关? 沐云歌的脚步稍有停顿,紧接着深吸一口气,大步流星的朝着沐睿的方向走去。 她心里已经想好了,直接和沐睿把话说清楚,她绝不会再嫁给楚元戟,也绝不会再做沐睿用来攀附权贵的棋子。 沐睿吱吱唔唔,苍劲的脸上流露出少有的尴尬: “歌儿,爹想了一个晚上,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 沐云歌的态度清清冷冷,下意识保持着疏冷。 她那双清澈的雾眸更是冷如冰霜,直勾勾地盯着沐睿,先发制人:“爹如果是想开口劝我嫁给定王,就趁早死了这条心!” 虽然沐睿这段时间吃了些苦头,可这也并不意味着他曾经对向珍雁母子做过的事情就能抵消。 沐云歌打从内心并没有原谅他。 却不料,沐睿连连摆手摇头:“不不不!歌儿,以前都是爹的错,是爹功利心太重,偏听偏信了杜氏的话,害得子胥和你兄妹二人,一个远走他乡,一个因替嫁差点丢了性命……是爹欠你们兄妹的,日后我一定会补偿你们!” 沐云歌雾眸半眯,心里琢磨不定。 她猜不透沐睿这番话究竟出自真心,还是又为了达成某个目的而做出的铺垫。 “说到亏欠……爹最亏欠的人是我娘,她下堂十七年,受尽了杜氏的刁难折磨,却依然坚守在沐府为你守活寡,你可有问过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沐云歌越说越激动,眼神也变得犀利锋锐。 以向珍雁温婉的容貌,贤良淑德的品性,当年就算离开沐府,想要找个普通人家二嫁也绝非难事。 沐云歌的内心,是为母亲鸣不平! 一个女人从二十几岁到了四十出头,原本是该尽情绽放的最美年华。 却因被杜氏陷害,被沐睿辜负,平白的忍气吞声了十七年,受尽委屈。 沐睿似是被她眼神里锋锐的光芒惊骇到,颤着音问了句:“为……什么?” 沐云歌义愤填膺,一口气道:“因为她在祖母的病榻前发过誓,说这一生都会好好照顾这个家,照顾爹……即便是爹休了她,她也还是信守着对祖母的承诺,守护着爹,还有这个家!当初爹被陛下关进大牢,是娘飞鸽传书让兄长想办法救你,这次爹在西北音讯全无,娘寝食难安,比任何人都更担心你的安危! 如果爹真的要道歉,你最该说对不起的那个人……就是我娘!” 沐睿的脸颊抽搐几下,眸色错综复杂的变化。 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现在连晚辈都一清二楚,他这个爹着实颜面无存。 “爹……一定会补偿你娘!” 就在这时,杜随的声音传来:“王爷请沐姑娘过去,与王爷共乘一辆马车!说是……伤口在路上需要换药……” 第241章 爱情,让人失去理智! 沐云歌正好想避开沐睿,听见杜随的通传,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见状,杜随顿时眉开眼笑。 来之前他还心情忐忑,担心会被沐大小姐一口回绝,王爷失了面子是小,他回去没法交差才是关键。 莫言曾经告诉过杜随,爱情会让人失去理智。 杜随以前不信,但是现在信了! 这半年来,杜随目睹了向来不喜形于色的王爷,情绪逐渐失控,这一切全都是因为一个女人。 从沐云歌嫁入定王府,楚元戟的情绪就一点点开始受她牵动。 王爷的喜怒哀乐,就像是操控在沐大小姐的手里的风筝,忽高忽低,皆由沐大小姐而定。 “沐大小姐,王爷的马车停在那边……” 杜随眼看着沐云歌前行的方向不对,匆促跨步朝前将她拦了下来。 他嘴角噙着笑,眼巴巴地望着沐云歌:“沐大小姐,方向错了……” 沐云歌噜了噜嘴,意指着正前方不远处沐子胥: “方向没错,我和兄长一同骑马前行!” 经过这一趟西北之行,她愈发喜欢上了骑马,在辽阔的草地上策马奔腾的感觉,让她心旷神怡,整个身心都变得轻松无比。 杜随吱吱唔唔,嘴角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可是刚刚……沐大小姐不是答应了,要陪王爷一同乘坐马车吗?” 沐云歌歪头凝着他,“我有答应过吗?” 她清澈的眼神里充斥着锐芒,就连杜随也被她盯着看得心里发慌。 杜随定了定神,沐大小姐好像是真没答应过这事儿! 方才他跑去通传,话才刚落音沐云歌掉头就走了,他几乎连想也没想,就笃定沐大小姐是默应了和王爷共乘一辆马车…… 杜随清了清嗓子,又陪着笑脸小心翼翼:“沐大小姐,我家王爷昨日在西北一战,伤势又加重了,还等着沐大小姐帮他换药呢!” 他清楚知道,倘若不能顺利将沐云歌带到王爷的马车里,在折返回京的这一路,自己都会身陷水深火热之中,想到这儿,已经开始感受到了煎熬! 杜随咬咬牙,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把沐大小姐带到王爷的马车里! 他想到王爷昨日在西北王的鸿门宴上,以身犯险,才救下沐家的人,也算是沐家的恩人。 沐大小姐昨晚陪王爷一起赏月,还帮王爷包扎了伤口,虽然她嘴里不承认,但对王爷……肯定也并非一丝情分都没有。 这一招,沐随是故意打出感情牌! 他刻意再提起了王爷的伤势,乌眸骨碌碌地转,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沐云歌脸上的神色。 沐云歌的脸色确实发生了变化,朝着迈进的脚步也缓缓收了回来。 杜随心里已经开始窃喜,他就知道沐大小姐口是心非,听到王爷的伤势就心软了。 凝着他嘴角洋溢出的笑意,沐云歌的唇角也缓缓上扬,笑了。 她的眼睛依然盯着杜随,声音轻轻柔柔地唤了声:“天竺……” “奴婢在!” 天竺和玉树这两个丫头,原本就一直紧跟在大小姐的身后。 沐云歌浅笑盈盈地道:“你随杜侍卫一起,去王爷的马车里帮忙换药。” 第242章 她亲自去看看! 杜随带着天竺,垂头耷耳地折返回王爷的马车前复命。 “王爷,沐大小姐……派天竺姑娘前来帮王爷换药……” 杜随心虚地轻声试探,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马车内传出的低沉嗓音打断了——“不必了!让她走……” 杜随凑近到车窗前,刻意压低了嗓音:“王爷的伤口万是不能再马虎了,天竺与沐大小姐名义上是主仆,却也是师徒,上药包扎的事情天竺早就得心应手……” 他意图劝服楚元戟。 毕竟天竺姑娘已经到了这儿,姑娘家脸皮薄,王爷言语冷硬把人打发走,难免有些伤人。 马车内静了下来,沉寂了好一会儿才传来楚元戟慵懒沙哑的低声:“本王有些困倦,晚些时候再让她来换药!” 杜随眉眼划过一丝窃喜,连声应:“是!” 他回眸望向天竺,脸色泛着微红,刻意压低了声音:“王爷有些倦了,还请天竺姑娘先回,等王爷醒来需要换药,末将再去请姑娘!” 天竺也不傻,刚才杜随刻意在王爷面前为她说话解围,她心知肚明。 她冲着杜随莞尔一笑,目光流露出满满感激:“那奴婢就先退下了,杜侍卫可以随时传唤奴婢过来帮王爷换药。” 天竺的笑容,温暖似三月春风拂面,不禁令杜随愣了愣。 直至天竺的背影远去,几乎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他才缓缓收回了目光。 马车里,楚元戟慵懒的冷声飘来:“你看上这丫头了?” 守在马车外的杜随,俊逸的脸颊瞬间涨得更红,忙不迭地连声应:“没……没有!” “你跟在本王身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刻意为人解围!以本王对你的了解,你杜随可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 楚元戟慵懒沙哑的声音透着倦意,声音越来越低。 杜随被主子戳中了心思,眼神闪烁,依旧沉着性子一本正经地回禀:“天竺是沐大小姐的丫鬟,属下为她解围也是为了王爷和沐大小姐将来的幸福……” 这番解释,确实无可挑剔! 就连杜随也被自己的灵机一动折服,肯定能打消王爷的猜忌。 马车内静了下来,楚元戟并没有再回答他的话。 杜随微怔,眼底划过一丝疑惑。 他侧耳贴近车窗,男人的轻鼾声从里面传来。 王爷这么快就睡着了? 浩浩荡荡的队伍起程,沐云歌骑马随同沐子胥,并肩齐驱于队伍的最前面。 让她出乎意料的是,楚元戟并没有命令杜随传她。 男人似安心在马车里养伤,这半日出奇的安静。 沐云歌的心里还记得楚元戟说过的话,男人的弦外之音,似指回京的路上还会再生枝节。 眼下刚离开西北境地不久,看似风平浪静,却也不得不提高警惕。 楚元戟还有伤在身,领军返京的总指挥现在是沐子胥。 所以,沐云歌不得不提醒兄长:“哥,回京这一路上,还需多加小心才是!” 沐子胥笑了笑,淡淡回应:“你是担心会有人在半道劫持西北王?只要西北世子一天没有交到他们手里,他们还不敢造次的。” “不管怎么说,路上还是小心点好……” 沐云歌的话还未落音,便听见天竺气喘吁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小姐,不好了……” 天竺是一路小跑地从队伍后面追上来,额头渗着汗珠,红扑扑的小脸写满了焦急。 沐云歌放慢了马蹄,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天竺,出了什么事儿?” “王爷……王爷他发烧了。” 天竺焦急地抓住沐云歌的手:“听杜侍卫说,王爷早上直说困乏想睡,一直到晌午也没有动静,杜侍卫忍不住进马车查看,才发现王爷不对劲儿,额头脸颊都烧得通红,嘴里还说着胡话……” 发烧了? 沐云歌想到昨晚帮男人清理了伤口,这应该是术后炎症引起发烧。 这件事情确实是她疏忽了。 “我这里有药,你拿去给定王服下。” 沐云歌的话还没说完,就撞进了天竺眼巴巴的恳求眼神。 天竺拉着沐云歌的手,撅着樱红的小嘴,可怜巴巴地开口道:“大小姐,王爷看起来病得不轻,你医术精湛……还是亲自过去看看!” 小丫头楚楚可怜的眼神,加上惨兮兮的语气,实是让人不忍拒绝。 沐云歌点点头:“也好!我准备好针药,就随你一起过去……” 楚元戟乘坐的马车,几乎行驶在队伍的最后面。 杜随发现主子身体抱恙,刻意放慢了车速。 当看见天竺请来了沐云歌,他迅速勒停了马车,恭敬抱拳:“沐大小姐……” “定王现在怎么样了?” “军医熬了汤药,可是王爷一直昏迷不醒,汤药不进……” 杜随正为此事犯愁,看见沐云歌就像见到了救星。 沐云歌的目光望了眼天竺,意味深长:“我先进去看看王爷,你就坐在外面陪杜侍卫说会儿话!” 天竺知道主子是不想让杜随撞见她给王爷打针输液的画面,乖巧会意地连连点头。 “大小姐放心,奴婢就坐在这儿,陪杜侍卫一起赶车……” 闻言,旁边的杜随微红了脸。 他的身体却下意识地挪了挪位置,给天竺腾出了一块空地儿,默许她在自己旁边的位置坐下。 天竺并未察觉有异,依然是一脸乐呵嬉笑。 她先爬上马车,不忘回头拽了把沐云歌,将大小姐也拉上了马车。 沐云歌撩开车帘走进了马车内,正好看见大夫还在耐性地给楚元戟喂药。 高烧昏迷中,楚元戟依然眉心紧锁,俊颜刚毅冷冽。 他迷糊中不耐地一摆手,正好将大夫手里的汤药打翻,泼了一地。 就连刚才大夫喂送到他嘴边的那口汤药,也全都顺着男人的嘴角流了下来。 “唉!”大夫束手无策地皱紧眉头叹了口气:“王爷,您得喝药才行呀!” 王爷高烧不退,药也喂不进嘴,再这样下去情势可不妙! 如果王爷有个三长两短,不仅他的老命不保,怕是连同全家满门都要跟着遭殃! 就在这时,沐云歌的声音传来:“大夫,您先下去歇会儿,王爷交给我!” 大夫一见是沐云歌,顿时松了口气。 “是,神医姑娘。” 他如释重负,迅速退了出去。 第243章 是做了噩梦! 马车里只剩下了沐云歌和楚元戟。 她缓缓走到软榻前,在男人身边坐了下来。 楚元戟麦色的肌肤因高烧而泛着潮红,从脸颊延伸到脖颈。 他的双臂胡乱地在空中摆动,掌心泛着熨烫的红色。 迷迷糊糊间,楚元戟喉咙里逸出梦呓般的胡话: “你究竟是谁?” 男人这一声梦讫,充斥着愤怒的质问。 沐云歌的身子僵了僵,有那么一刹,她几乎以为男人就是在质问自己。 但是楚元戟的双目依然紧闭,绝不可能是在质问她的身份。 想来男人应该是做了噩梦! 沐云歌绷紧的神经,缓缓放松下来。 她的目光凝盯着男人泛红的俊颊停留了刹那,不知是怎样的噩梦会令堂堂定王如此不安? 数秒的停留后,沐云歌伸出手,落上男人的额头和颈侧。 好烫! 就算没有温度计,她也能估测男人发热高达四十度。 难怪楚元戟已经烧得开始说起了胡话。 若再不及时退烧,这男人的脑子怕是要烧坏了。 沐云歌掏出袖中准备好的针药,利索地给男人输液挂上吊瓶,人就坐守在他的软榻前。 马车徐徐朝前,依稀能听见天竺和杜随的谈笑声从外面传来,车内一片寂静。 沐云歌趁着男人昏睡中,小心翼翼将他身体侧翻,为他更换了肩胛的伤药。 她的目光,继而落在楚元戟被汗水浸得湿透的底衫。 沐云歌皱了皱眉头,若是湿气进入体内,病情肯定会加得更重。 她着手将干爽的纱布铺叠得方正厚实,打算用这个帮男人隔汗,就在沐云歌手握纱布打算帮男人隔背时,一丝犹豫从眸底稍纵即逝。 她指尖灵活地将小手探入男人的底衫,认真地先用纱布帮楚元戟抹净后背的湿汗,这才再将纱布翻面,整齐地隔在了男人的后背。 “找死!” 楚元戟清洌的声音透着深沉压抑,更带着浓浓杀机! 他也在这一声梦讫中,猛地睁开了双眼,同时反手一把紧紧攥住了沐云歌的胳膊。 “啊——” 男人攥紧沐云歌柔荑的那一瞬,力道重得出奇,痛得她不由自主痛逸出声。 几乎在她出声的同时,楚元戟松开了手。 楚元戟瞥眸回头,在对视上女人澄清的雾眸那一瞬,眼底的锐色倏地变得柔软。 “歌儿?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本王是……睡得太沉了吗?” 他眼神里充斥着疑惑,显然是纳闷沐云歌上了马车,自己竟都浑然不觉。 “定王高烧不退,已经昏迷半日了。” 沐云歌的目光,落在男人渗满豆大汗珠的额头上,忍不住多问了句:“你刚才可是做噩梦了?” 楚元戟缓缓调转过身体平躺在软榻上,目光与她对视。 短暂沉默后,男人缓缓点头:“本王……梦见有人要刺杀我!” 沐云歌看着他疲乏虚弱却沉重的神色,莫名有些可怜他。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的应:“谁让定王平日里树敌太多,就连做梦也被人追杀,日后你还是要多行善积德,才能睡得安稳!” 第244章 他终究是出场了! 连续两日的行程,前面便到了青州地境。 楚元戟的伤势在沐云歌的照料下也逐渐好转,高烧退去,整个人的精气神也逐渐恢复。 马车内,楚元戟望着正在帮自己换伤药的女人,慵懒沙哑的声音透着丝丝调侃:“这次……歌儿又救了本王一条命,你想要本王如何回报于你?” 沐云歌瞥了眼男人的墨瞳,玩世不恭的调侃里,隐藏着几分认真。 她淡淡应:“只要定王不要再纠缠着我不放,便算是对云歌最好的回报!” 楚元戟安静地凝盯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的意思……是从今往后都不想再理会本王了?” 男人沙哑的嗓音,带着丝丝落寞的伤感。 在这一刹,沐云歌的心口仿似被细针扎了下。 不知是起了恻隐之心,还是魉鬼作祟,她为男人包扎伤口的手指顿了下:“虽然做不成夫妻,我们… …不还是朋友吗?” 几番出生入死,生死与共的情义,说是朋友应该不为过? 沐云歌语落,继续帮男人包扎伤口。 这句话出,她自己也隐隐松了口长气,若是能与楚元戟化干戈为玉帛,于她而言也是好事儿一桩。 毕竟将来她还要继续在此处生活,与定王树敌只有百害而无益处。 楚元戟墨眸深凝,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女人,神色一如她包扎伤口那般的专注,却什么话也没说。 行进的马车,车速突然慢了下来,也打断了马车内逐渐沉寂的气氛。 “杜随,外面是什么状况?” 杜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王爷,沐大人说前面的竹林感觉不太对劲儿,他带人先去打探一番,让队伍在原地等候。” 听说兄长带人先进了竹林,沐云歌心中忍不住担忧。 她随即就要下马车:“王爷好生休息,我去前面看看……” 沐云歌还没来得及迈步,就被楚元戟攥住了皓腕。 “我随你一同前去!” “王爷的伤势还未痊愈,还是……” “你真当我是瓷做的,本王皮糙肉厚,没那么娇气!” 男人风轻云淡的一声,便将沐云歌的话堵了回去,直接拽着她的皓腕下了马车。 一走出马车,楚元戟如鹰隼般的墨眸渐缓半眯,似乎也嗅到了空气中隐藏的暗暗杀机。 “气氛确实不太对劲,杜随,你带一队人马跟过去,有任何情况随时发信号弹……” “是!” 杜随领命,带着一队铁骑迅速追随沐子胥的方向而去。 隐约之间,风声鹤起,草木皆动。 前方的那一片竹林,是他们此行的必经之路,冬季风萧叶飘零,冷洌中隐藏着重重杀机。 沐云歌杏眸闪过一道疑色:“王爷也觉得……竹林里有埋伏?” 因为她肉眼可见之处,竹林里连半个人影都不见。 楚元戟目视前方,意味深长:“该来的总是会来,本王已经恭候多时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天罗宗的人找上门了……” 此番西北之行,让他查出了天罗宗就是红楼案的元凶,此事牵扯到的宫中之人,定然会坐立不安! 在楚元戟一行折返回京城的路上追杀堵截,也在预料之中。 前方传来了刀剑铿锵和厮杀声,正是竹林的方向。 沐云歌的心也在瞬间紧跟着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出声:“竹林里果然有埋伏,不知他们有多少兵马,我兄长是否能应付得来……” “歌儿不必担心,本王和天罗宗的人也交过几次手,其中虽然不乏有高手,但比起正规军,他们没有胜算!” 而且,杜随已经带着铁骑精兵追过去了。 楚元戟的话,无疑是给沐云歌喂了一颗定心丸。 可就在这时,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抬眼望去回来的人竟然是杜随。 他的马背上还挂着一个人,鹰营的侍卫装扮,戎装沾染了不知多少鲜血。 沐云歌大惊失色,就连向来沉稳冷静的楚元戟,眼底也划过一抹异色。 “杜随,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不是派杜随前去支援沐大人吗?这小子怎么又回来了? 看来竹林里的情势不容乐观! 杜随急急将马背上重伤的侍卫放下来,军医疾步而来为侍卫处理伤势。 “王爷,那竹林里突然浓雾四起,沐大人他们被困在了里面,伤亡应该不轻。在没有弄清楚敌情之前,属下只能下令按兵不动,以免造成更大伤亡。” 贸然行动乃是兵家大忌,更何况我明敌暗,就更加不能轻举妄动。 楚元戟眸光深沉,若有所思地重重点下头。 他曾在兵书里见过迷雾阵法,适用于树灌丛林,就如同眼前这片沙竹林,确实是再好不过的阵地。 不过,这种阵法鲜少能有将领运用的得心应手,因为还需天时地利,领兵之人还需懂得观天象之术方可。 杜随不能进竹林支援前方将士,心里同样很焦急。 就在这时,军医极力抢救的那名侍卫突然喷了一口腥血,人也醒了过来。 “启禀王爷……竹林里的那伙人……他们……让小的带话给王爷……” 楚元戟眉心紧锁,倏然靠近他:“快说!” 侍卫受了重伤,断断续续:“为首的那个人…… 他说,限王爷一刻钟内进入竹林谈判,否则……他就杀了沐大人!” 听说沐子胥已经被掳,所有人还是大吃一惊。 要知道沐子胥的身手不俗,而且带着入林的也全都是鹰营的精兵强将。 而对方却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让他们遭此重创,实力不容小觑。 楚元戟的眸光也愈来愈暗,对方的实力与他想象中的天罗宗,似乎有着不小的差距。 究竟是另有其人?还是……真的是他轻敌了? “你可知他们是什么人?” 侍卫重咳了两声,又喷出一口血。 他受了极重的内伤,对方的功力可想而知。 “小的不知,不过……听他手下的人……似乎都叫他将军。” 这一声将军,让沐云歌脑子激灵一动。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我知道他……应该就是当年的玉濑将军! 楚元戟眸光深沉,如果埋伏在竹林里的人真是玉濑,那一切解释就都行得通!他终究是出场了! 第245章 借风破阵! 沐云歌朝着竹林的方向远望过去。 竹林里的迷雾渐浓,半空笼罩着灰蒙蒙的雾气,更让人无法探究其中情势。 楚元戟淳厚的嗓音扬起:“那就让本王去会会他!” 前往西北的这一路上,天罗宗的人都对他穷追不舍,虽然他还猜不透玉灏究竟在天罗宗究竟是何身份,但见到此人,也许能问出他想要的答案。 沐云歌朝前一步:“我和王爷一起去!” 听闻沐子胥被劫持作为人质,她心里也不甚担忧,再看见前来传信的侍卫伤得这么重,就更担心兄长的安危了。 楚元戟目光投向她:“竹林里凶险难料,你就在此等候本王回来!至于沐大人……本王答应你,一定会将他平安带回来!” 男人的眼神庄重肃然,也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沐云歌知道自己不会武功,就算跟过去也可能只会成为男人的累赘。 她没有再继续坚持。 楚元戟一记手势,将杜随召唤到旁,窃窃私语地交代了几句。 只见杜随先是一怔,又是大惊:“王爷要孤身犯险,这万不可……” “现在浓雾弥漫,我们连对方有多少人马也不知道,跟本王进去的人越多,损伤就会越大。你只管按照本王的吩咐去做便是……” 楚元戟周身释放的沉沉戾气,令人不寒而栗。 杜随面露难色地后退一步,恭敬抱拳:“属下遵命!” 楚元戟的手托握着腰间佩剑,飒爽英姿,迈步朝前,正要朝着沙竹林的方向前去时,女人纤盈柔弱的身影闪过,拦在了他的身前。 看见沐云歌突然拦下自己的去路,男人以为她还没有死心,眉心不由微蹙。 “歌儿……” “王爷放心,云歌并非要拖王爷的后腿……” 沐云歌急忙打断了他的话,从袖中掏出一只药包:“这个……虽然起不了大作用,但若在紧急关头,王爷可以用来应急!” 她想着男人孤身前往竹林救人,以寡敌众,终是凶多吉少。 这药粉能短暂麻痹人的神经,如果在危急情况下,或多或少可以帮助到楚元戟,只希望他能顺利救回沐子胥。 楚元戟盯着她递来之物,稍顿了下便握入手心,点了点头:“谢了!” 接着,男人高大修长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淡雾弥漫的竹林入口。 沐云歌凝着男人背影消失的方向,心底的担忧愈加浓烈。 就在这时听见身侧传来悉碎声响,只见杜随正指挥鹰营的将士们,迅速地从行军的马车里往下搬东西。 她仔细再看,这是将行军驻营的帐布全都搬了出来。 “杜侍卫,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沐云歌突然想起,男人刚才临走前似是对杜随交代了什么,莫非他还留了后手? 杜随回头,压低嗓音回答:“借风破阵!” 这是王爷刚才想到的法子,如果借风破阵之法真能成功,他们鹰营有数千将士,又何需畏惧竹林里的这众人马。 沐云歌的雾眸亦划过一道光亮。 如果竹林里的迷雾被风吹散,那些匪徒自然无处可藏,也根本不可能是鹰营的对手。 第246章 为何要杀他? 就在沐云歌心里暗自揣摩时,杜随已经传令下去。 鹰营的将士们疾速将所有的帐布拉出了一条漫长的封锁线,有序从两侧堵住风,又刻意在布幔中间开了条道,制造出一道风口。 好聪明的法子! 借助布幔设局,将风口正对向竹林,原本平和的风力在瞬间至少被放大了数十倍。 而此刻,楚元已经走进了竹林里。 浓雾弥漫,能见度极低。 他紧了紧手中的长剑,朝着更深处走去:“是谁要和本王谈判?本王现在已经来了,你人在哪里?” 迷雾中,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若隐若现,也朝着楚元戟的方向走来。 楚元戟狭眸半眯,目光死死盯着那道人影,在迷蒙中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你就是楚道行那贼子最看重的七皇子?” 迎面走来的中年男子,浓眉入鬓,神色冷峻,倨傲中带着杀机。 在他身后,逐渐可见两队人马手握兵器,整齐列队,气势不容小觑。 楚元戟眯眼盯着这群人,他们虽未着戎装,但身姿体态,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眼前的这位中年男子看着有几分眼熟,他曾在皇奶奶宫殿里收藏的画像中见过。 这位中年男子虽然已是年过半百,发鬓苍白,但还是能让人一眼就认出来,他就是靖王楚道先身边最信任的心腹——玉灏将军! “敢对陛下出言不逊,你究竟是何人?” 楚元戟虽然已经猜出了此人的身份,但还是要听见对方亲口承认才敢相信。 自从二十八年前西北边境战役后,玉灏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所以人都说他是随同靖王一起战死在了沙场,尸骸无存。 时隔二十八年,此人又突然复活,其用心和目的都着实令人难以揣测。 玉灏似乎并没有想要暴露身份的意思,他冷眼盯着楚元戟:“我是谁并不重要,定王心里应该清楚,有人想取你的项上人头!” 楚元戟眯眯眼,目光看似漫不经意地扫向他身后不远处,看见沐子胥被两名彪形大汉压制,用刀架在脖子上。 他缓缓收回目光,平静地反问对方:“本王一路被天罗宗的人追杀,果然与玉灏将军有关!不知本王是何时得罪过你,又或者……你根本就是受人指使要杀本王?” 当楚元戟直呼出玉灏的名字时,对方的眼神流露出了震惊之色。 玉灏没有料到,他销声匿迹二十余载,竟然会被一个毛头小子一眼认出来! 想当年西北边境之战时,这小子还没出生呢! “没想到……你竟能认出本将军?倒是有几分见识!但你想从本将军这里套话,也是绝不可能!” 虽然玉灏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但楚元戟已经猜出大概。 想要取他项上人头的,果然另有其人。 楚元戟未动声色,平静地继续询问:“玉灏将军捎话让本王前来谈判,现在本王就站在这儿,你可以命人放沐大人和受伤的将士们先行离开吗?” 玉灏的目标是他,应该不会与沐子胥为难。 第247章 究竟兔死谁手! 如同楚元戟所料,玉灏干脆地点了点头。 玉灏冷声应:“他们本就不是我想要的人,只要你乖乖束手就擒,本将军自会放他们走!” “好!” 楚元戟也答应得极是爽快。 就在他答应的这一刹,元灏眸底流露出一丝迟疑。 虽然玉灏和楚元戟没打过什么交道,但也听说过不少关于这位定王的丰功伟绩,少年英雄,行事沉稳有心机,令他不得不防。 此时,楚元戟慵懒的嘲笑声再度低低传来——“本王已经进了玉灏将军的迷雾阵,难不成你还怕我插翅飞了不成?” 听似漫不经意的淡淡嘲讽,明显是楚元戟的激将法。 玉灏在短暂的迟疑后,劲臂一挥,下令释放人质:“放他们走!” 他手下的那些人闻令,迅速将沐子胥和一众被压制人的鹰营士兵全都放了。 出乎玉灏意料之外的是,沐子胥和鹰营的士兵被释放后,并没有离开竹林的意思。 众人齐齐拥簇于楚元戟左右,与玉灏和他的手下形成对峙的局面。 玉灏眉头紧了紧:“就凭你们这些人,真以为能救下定王?如果不想白白送命,在老夫改变主意之前赶紧滚出这儿!” 虽然鹰营将士都是精兵悍将,但也只有十几个人,和玉灏率领的百余精锐相比,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更何况,这竹林设下了迷雾阵,就算鹰营的援兵近在咫尺,也绝不敢轻举妄动。 “就凭玉灏将军和你手下的区区数百人,就想拿下本王,不知玉灏将军是小瞧了本王,还是高看了你设下的迷雾兵阵?” 楚元戟黑矅石般的闪耀的瞳色逼视向对面,深沉稳重中夹杂着一丝耐人寻味的霸道心机。 玉灏漆黑的眸光微沉,明显透出一丝异色。 他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军,凭着敏锐的嗅觉,已经察觉出楚元戟定然是留了后手。 只是当下,就算玉灏心中大呼不妙,他也绝不可能在敌前乱了阵脚。 “老夫究竟能不能拿下定王,现在便可一较高下。” 说时迟那时快,玉灏手中的长剑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出,直击向楚元戟的方向。 玉灏心中揣测,楚元戟如此胸有成竹的模样,定然是想出了办法破解他的迷雾兵阵,倘若楚元戟当真是有了破阵之法,倒真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玉灏在震惊之余,更清楚剩下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所以,玉灏当机立断,必须马上拿下楚元戟。 风声起,一缕缕迷雾在竹林缝隙间穿梭,如同鬼魅游离,冷艳妖娆。 楚元戟剑眉星目,嘴角勾勒着邪魅肆意的冷笑,佩剑出鞘,迎上玉灏的剑锋。 剑锋承载着深厚的内力,在长空划出一道道冷魅的银光。 “没想到还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玉灏的眼底翻滚着两团烈焰,他虽然早就听闻定王神功盖世,可心想对方也不过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子,没想到今日交手,自己并不能占得半点上风。 交战之间,楚元戟的目光半刻也未曾离开过玉灏,似是从他细微的神色变化察觉到了他的心思,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玉灏将军现在才意识到本王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会不会太晚了?如果你现在缴械投降,或许本王还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楚元戟戏谑调侃的口吻,更加激怒了玉灏,对方咬紧了牙关,运气提剑,直逼向他。 此时此刻,沐子胥带着鹰营的将士,和对方其余人也打得如火如荼。 楚元戟虽然伤势还未痊愈,但短时间内还能应付得了局势。 他一边应对玉灏如火的攻势,依然不忘调侃对方:“如果玉灏将军现在不肯投降,一会儿落在了本王手里,可别怪本王不留情面了!” “好一个小辈狂徒,不知天高地厚,老夫征战沙场的时候,你还没在你娘肚子里呢!就凭你……也敢在老夫面前出言不逊?” 就在玉灏怒气汹汹的吼声刚落,就听见有将士慌张来报:“将军不好了,他们破了迷雾阵,雾色已经散到竹尖,怕是维持不了多久了……” 迷雾阵破,玉灏率领的这队人马,对于数千将士的鹰营而言,无疑只是乌合之众,轻轻松松便能拿下。 玉灏虽然在气头上,但身为将领的他自然明白眼前的利害关系。 趁着迷雾散尽之前,他如果再不下令撤退,后果就如同楚元戟所说的那般,全都会落到定王的手中。 玉灏懊恼地骂了句娘,斩钉截铁地下了命令:“撤!” 这会儿,竹林的入口处已经能听见鹰营将士冲锋陷阵的威武声,也在瞬间鼓励了林中处于下风的鹰营将士们的士气。 “现在才想着撤退,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楚元戟耐人寻味的低笑声传来。 眼看着玉灏想要逃,当然不可能就这样放走他。 楚元戟虽然感觉到伤口传来刺痛,体力也明显不支,他英气的鹰眸笼罩着一层阴霾之色,长剑咄咄逼近,紧紧地咬着玉灏不放,不给对方半点逃走的机会。 玉灏皱紧了眉头,他是头一回和楚元戟交手,没想到对方如此不好对付。 “想抓老夫,你怕是还没有这个本事!” 似是抱着破釜沉舟之势,玉灏拼尽了十成内力,手中的宝剑朝着楚元戟迎难而上。 银白色的光弧在空中炸裂,火树银花,冷魅震撼,绝世无双。 楚元戟腾空落地,脚下的步伐连退几步,深色的长袍肩胛后方渗出了血色。 须臾之间,玉灏已经凌空踏步,朝着相反的方向而逃。 楚元戟一咬牙,今日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放走此人,因为在玉灏的身上藏着太多的谜底,他想要弄个清楚。 玉灏才刚逃出不到十余丈,便感受到了身后呼啸而来的阴风阵阵。 很快,一柄冰冷的长剑就从身后架到了他的脖子上,逼迫得他只能无奈的停了下来。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轻功也如此了得,比起你那个贼人老爹,倒是青出于蓝!” 玉灏被人用剑架在脖子上,只能小心翼翼转身。 不过,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也正好瞥见了楚元戟肩胛渗出的血色,发现对方有伤在身。 玉灏的手下们正要逃出林口,突然发现首领被楚元戟用剑劫持,顿时转身打算折返回来救人。 “全都给我撤!一个也不许回头!” 玉灏这一声吼,气势磅礴。 他虽然此刻还被人用剑架着脖子,却也丝毫不能掩盖他的英武霸气。 他手下的那些精锐,虽然眼睛里写满不舍,但却无一人敢不从,咬紧牙关狠狠转身掉头,迅速撤离。 楚元戟看着这一幕,心中微有动容。 “不愧是玉灏将军,军令如山,无一敢抗!” 玉灏再回头冷眼对视上他的眼睛,语气淡淡的: “老夫现在落在了你的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 玉灏口中虽然如此说,心里却盘算着借机袭击楚元戟。 刚才他已经发现,楚元戟受了伤,以楚元戟现在的体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唯一棘手的是,鹰营的援军已经入了林,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杜随的声音已经传来:“王爷,末将救驾来迟! ” 眼下之计,唯快而不破。 趁着杜随这一声,让楚元戟稍有分神之际,玉灏敏捷灵巧地将脖颈从男人的剑锋逃离,左手突然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顺势划向楚元戟握剑的右臂,瞬间染红了衣料。 伤了楚元戟之后,玉灏并不恋战,急速转身逃走,却让他没有料想到的是,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就被一条灵蛇般的软剑缠住了脖子。 此时此刻,只要玉灏稍微用力动弹一下,脖子就会被利刃划破。 “本王早就料到,玉灏将军绝不可能乖乖束手就擒。” 楚元戟的冷笑声从身后渐渐移落到玉灏的面前,玉灏这才发现,男人除了被他划伤的那只握剑的手,另一只手里不知何时也多了一柄软剑。 “没想到……你竟练的是双剑!老夫今日竟然输在了一个毛头小子的手里……” 玉灏的声音和瞳色,似震惊,又似夹杂着一丝丝的欣赏和愤慨。 一般的高手也都只惯用一只手用剑,玉灏原本想的是伤了楚元戟用剑的右臂,让他没办法拦住自己。 可玉灏万万没想到,楚元戟的左手练就的软剑,丝毫不逊于他右手运剑的程度。 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能有这样的剑术造诣,着实令人惊叹。 玉灏平生痴迷武学,也崇敬高手,如果楚元戟不是生在帝王家,不是楚道行的儿子,也许他们之间能成为忘年交也不一定! 就在这时,杜随已经领着人冲到了这里,十几柄明晃晃的长剑,齐整整地架到了玉灏的脖子上。 “王爷,你受伤了!” 杜随大呼一声,紧张地朝后张望,急急朝着沐云歌的方向招手。 他刚才那一声,分明就是喊给沐姑娘听的。 楚元戟的目光依然还停留在玉灏粗犷的五官上,他狭眸半眯,沉了沉嗓子:“玉灏将军今日若是不服,来日你我可以再次约战!” 身边的杜随不禁大惊失色,王爷旧伤未愈又加新伤,竟然还在和人约战? 玉灏的神色逐渐平静下来,冷笑一声:“你今日若不杀老夫,它日老夫定会取你项上人头!” 第248章 定王误会了她的想法! 玉灏怒瞪的圆眸里泛着腥红的血丝,眼神凶狠的似要将楚元戟生吞活剥了。 楚元戟并没有回应他的威胁,只是朝旁冲着杜随淡淡交代了句:“把人押下去,严加看管好了,回头本王要亲自审讯!” “是!” 杜随和两名将士,很快便将玉灏五花大绑,楚元戟这才收回了软剑。 就在杜随命人押着玉灏离开之时,沐云歌已随着大队人马进入了竹林深处。 女人一眼就看见了楚元戟手臂上的伤,她加快脚步上前:“定王受伤了?” 只闻嗖的一声,楚元戟手中的软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入他腰间的玉带,二者贴合之极,那玉带就像是为软剑量身定制的剑鞘一般。 楚元戟这才有闲空瞥了眼鲜血正朝外涌的右臂,玉灏那老个老顽固下手还真不轻,伤口约莫三寸,血肉翻飞,里面的白骨隐约可见。 “不碍事!” 今日能擒住玉灏,对是楚元戟而言着实是意外收获。 他的脑子里有不少疑惑,都等着从玉灏的嘴里得到答案。 只不过,以玉灏那般刚烈的性子,绝不可能有问必答,想要从他嘴里问出实话,恐怕还需要某人的帮忙…… 楚元戟的脑子想到这儿,目光直勾落在沐云歌的脸上。 而此时此刻,沐云歌全无察觉到男人的心思,她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男人的伤处,靠近他已经开始着手包扎。 “伤口很深,我只能先简单帮你包扎一下,等回到马车恐怕还是需要为伤口再做缝合处理。” 沐云歌秀眉微蹙,为男人包扎伤口的同时,能清楚感受到来自头顶上方炙热的目光。 她微抬眸,睨了楚元戟一眼:“疼吗?” “不疼。” 楚元戟从女人的眼神里能隐约可见她的担忧,不禁冲她咧嘴一笑,露出皓洁的大白牙。 沐云歌瞪他一眼,正在系纱布的手指故意力道一紧。 男人猝不及防,不由疼得喉咙逸出一声闷哼。 沐云歌没好气的训斥声扬起:“我就说定王为什么总爱受伤,看来还是伤得不够痛……” 说话的同时,她还赏了男人一记白眼,紧接着转身掉头,就要离开。 几乎是与此同时,楚元戟勾出左手,一把拽住了沐云歌的胳膊。 他嘴角抽搐两下,笑容有些尴尬,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身体刻意贴近女人,几乎是低垂着头附在沐云歌的耳畔,低柔细语地道——“是本王的错,我不该总是受伤……让歌儿为我担心了!” 温湿的热气缓缓喷洒在沐云歌的耳后根,让她头皮酥麻,心里仿若有千万只虫蚁在爬,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突如其来的异常感受,惊得沐云歌迅速将手臂从男人的掌心抽离,跳开三步之遥,瞬间拉开与楚元戟之间的距离。 “谁担心你了?我只是想提醒你……当心一点,毕竟这趟我们是同一伙的,定王要是半道上出了什么差池,回到京城我爹和兄长又该如何向皇上交代?” 沐云歌越是解释,就越感觉到脸颊熨烫得几乎要烧起来。 楚元戟看在眼底,心中虽有窃喜,却也识趣地见好就收。 他连连点头:“歌儿说得极是,我们现在是一伙的,你关心我……也是情理之中。” 由他打了圆场,沐云歌的处境也不再似方才那般尴尬。 她抿着下唇,轻嗔一声:“回马车!定王的伤口还需要缝合处理。” “是!” 大队人马穿越过竹林,加快了速度继续前行。 马车里,沐云歌已经帮男人做好缝合处理,扔了几颗消炎药让他服下。 却见男人喝水饮药时,那双漆黑的墨瞳依然直勾勾地落在她的身上。 “定王若是再这样盯着我,莫不是有话想说?” 从刚才上了马车之后,沐云歌就觉得楚元戟有点不太对劲,似是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沐云歌收拾好药箱,含雾的水眸与男人目光相对,同样直勾勾盯着他。 楚元戟的神色渐缓变得严肃起来:“按理说…… 歌儿几次三番救我,本王没有资格再要求你为我做什么,不过……这件事情相当棘手……” 沐云歌的直觉果然没有错,这男人是有话想说。 她故作淡漠地给了他一记白眼:“定王现在才想起来自己没有资格要求我做什么,会不会太迟钝了? ” 楚元戟薄唇微抿,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知道自己过去仗着有权有势,做过许多糊涂事儿,就算现在后悔也于事无补。 沐云歌轻细的声音再次扬起:“不过……我不是说过我们现在是同一伙的,在回到京城之前,你若当真遇到了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听听,也能多个人商量不是?” 她这番话,甚至流露出了淡淡笑音。 着实让楚元戟墨瞳放亮,划过一抹惊色:“歌儿……本王确实有一事相求?” “是为了玉灏将军?” 沐云歌开门见山,男人自从与玉灏交手之后才心事重重,这件事情十有八九与玉灏脱不了干系。 楚元戟点头,神色更显深沉:“本王想亲自审讯玉灏!不过……想要从他的嘴里问出实话恐怕不易,或许歌儿可以帮到本王!” 虽然时隔几个月,但楚元戟还清楚记得沐云歌当初在东宫当着陛下和皇后的面,让太子道出绑架她的真相,这件事情虽然看不出任何破绽,但是楚元戟心知肚明,一定另有蹊跷。 以楚元戟对楚元德的了解,就算三皇兄再愚昧无知,也绝不可能当着父皇的面承认自己的罪行。 沐云歌此刻也听出了男人话中的弦外之音。 她也早就料到,那日发生的事情不可能轻易瞒过男人的眼睛,只要事后细细琢磨,都会发觉有可疑之处。 “定王是想让我帮你……让玉灏开口说真话?” 沐云歌看得出,楚元戟是真的很看重这件事情,她也打心底的希望自己能够帮到他。 只是,只有沐云歌自己心里知道,测谎针虽然神奇,但也并非对所有人都有效果。 像楚元德那种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还有年轻气盛的玉槿言,确实无法抵抗测谎针。 倘若真遇上警惕性高且意志力十分坚定的人,测谎针恐怕也是徒劳。 似乎是看出了沐云歌神情流露的难色,楚元戟的神色闪过细微的变化。 “如果歌儿不愿意,本王也绝不会勉强!” 看来男人是误会了她的想法! 沐云歌几乎在他尾音落下的同一时间,斩钉截铁地回答:“我答应帮你!不过……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第249章 做人要有分寸感! 残阳如血,大队人马途经一座破庙放缓了步伐。 杜随出现在马车前,恭敬道:“王爷,沐大人捎话过来,说今晚想赶到青州是不可能了,前面有座破庙,不如今晚就在此休整。” 楚元戟撩开车窗的帘布朝外眺望了眼,目光深沉,重重点下头:“也好,你带人将寺庙内清理一下,腾出一块地儿来,本王要亲审玉灏。等等……” “王爷还有何吩咐?” “关于玉灏的身份一定要保密,所有事情都要秘密进行,不要惊动其他人。” 杜随跟在王爷身边多年,他自是清楚主子的心思。 “王爷放心,从竹林里出来属下就给他罩了头套,谁也不清楚他的身份。” 前面这座破庙许是荒废了多年,因为年久失修,荒野的冷风呼呼吹过,屋顶的砖残瓦碎也不时往下滑落。 杜随命人迅速将庙堂内清扫干净,沐云歌带着天竺玉树跟进去,帮着搭了把手。 环望这寺庙内的景象,佛像残灯在,庙堂香客无,甚是清冷萧条。 大队人马安顿下来,将士们在寺庙外生起了火堆,打来了不少野味烧烤。 沐云歌想到随行的行囊里还带了香料,是当初在薛家的避暑山庄里受到薛老夫人指点学来的,正好趁着机会拿出来给将士们烤肉调味。 这一行几度化险为夷,眼看着过了青州就离京城不远了。 鹰营的将士们也士气高涨,围着火堆一边烤肉,放声高歌,愉悦的气氛如同节日一般。 沐云歌和天竺玉树,分别挨着一个个火堆给大家伙分发香料。 她不经意瞥眸,看见楚元戟不知何时也坐到了距离寺庙最近的那团火堆前,与将士们齐肩而坐,谈笑风生,与平日里威严冷酷的定王判若两人。 沐云歌的眼神微有怔愣,她还从来没有看到楚元戟如此平易近人的模样。 就在这时,杜随的声音突然在她身侧传来:“沐姑娘,你这香料还真是绝了……” 不过,这小子很快便察觉到沐云歌目光有异,他顺着女人视线的方向望过去,嘴角不由弯弯上扬:“沐姑娘这是……在偷看我家王爷呢?” 听出他语气里的戏谑,沐云歌回头白了他一眼,目光再次回望向不远处的男人。 “本姑娘何时偷看他了?我只是头一回看见你家王爷如此慈眉善目的样子,好奇多看了两眼罢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家王爷今晚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儿?” 杜随当然听出沐云歌话中所指是何意,连声解释:“这就是沐姑娘对我家王爷了解得还不够深入了… …” 他可得趁着机会好好帮王爷助攻,在沐大小姐面前美言几句。 杜随似是唯恐沐云歌不信,连烤肉也顾不上,凑到女人面前压低嗓音又接着道:“沐姑娘,我家王爷虽然表面看起来冰冷不近人情,可是对手下向来都是重情重义,否则也不会在王爷失明离开这么长时间,鹰营的将士依然对他唯命是从!” “谁都知道鹰营是定王一手培养出来的精锐,大家对他唯命是从,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沐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鹰营的将士对王爷的尊崇可不仅仅只是因为他的身份!” 杜随少有的沉下了脸,神色凝重:“这些年王爷征战沙场,永远都冲在最前面,他说所有将士都是有爹娘生养的血肉之躯,没有谁应该身先士卒!” 这番话,倒是让沐云歌心中生出几分敬畏! 她知道楚元戟骁勇善战,战功赫赫,却没想到他还是个体恤士兵的好将军。 “是我刚才的话太武断了,还请杜侍卫见谅!” 还没等杜随开口,只闻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从侧面传来:“什么话太武断?歌儿,是不是杜随缠着你说了胡话,有本王替你做主。” 楚元戟人还未近,就已经忍不住偏袒心爱的小女人了。 杜随不禁委屈地撇了撇嘴,暗自腹诽:枉他刚才还一心想在沐姑娘面前帮王爷加分,没想到回头就被王爷打脸!王爷啊王爷,重色轻友也不要太明显了! 沐云歌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装作风轻云淡:“定王言重了!我和杜侍卫不过是闲聊了几句罢了,不值一提。” 若是让定王知道他们刚才谈论的是他,指不定又会生出误会。 沐云歌决定三缄其口,不再提及。 楚元戟倒也没有再追问,而是凝着她话锋一转: “歌儿答应本王的事儿,你可有准备好?” 沐云歌顿时明白,男人指的是让她帮忙审讯玉灏的事情。 她正色点了点头。 楚元戟的目光紧接着落向杜随,意味深长地重重点下头。 显然他们主仆之间早有默契,杜随瞬间明白主子的意图,双手抱拳恭身:“属下这就把人带进寺庙。 ” 沐云歌将剩余的香料分发给天竺玉树,让她们接着派发给其他将士。 她便先行一步进了寺庙,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针剂,做好事前准备。 过了一会儿,沐云歌才听见有脚步声跟了进来,随之飘来的还有独特的肉香。 一只烤得焦黄飘香的羊腿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还有楚元戟那张俊俏的笑脸。 “赶了一天的路,先填饱肚子再干活也不迟。” 只见男人另一只手握匕首,利索地从羊腿上切下一块精肉,叉在刀尖上直接递到沐云歌的面前。 沐云歌也笑了笑,落落大方接过男人递来的烤肉。 二人就这样对面而坐,一刀一刀分割着吃起了烤羊腿。 气氛虽然有些静,但二人的嘴角都挂着浅笑,清冷的空气里也莫名生出一丝丝温馨和谐的气流。 沐云歌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一会儿……定王想问玉灏将军问题,需要我……回避吗?” 她还是懂得做人要有分寸感。 以玉灏如此特殊的身份,楚元戟要问的问题也是一定极其敏感,也许并不是沐云歌这个外人能听的。 所以不等楚元戟开口,她自己便主动提出来了。 楚元戟大口咬了块羊肉,面色毫无波澜:“不必!” 第250章 知道真相,定王失态! 天色渐暗,寺庙里除了楚元戟的几名从心腹将士,就只剩了沐云歌和他。 杜随与另一名将领,将蒙着头罩的玉灏押送进来。 二人正要抬脚去踹玉灏的后膝,想强迫他跪下,却被楚元戟一记眼神制止。 “给他看坐!” 任谁也没有想到楚元戟会对俘虏如此客气,就算是玉灏本人也微有惊诧。 下一刹,他头上的面罩被扯下,面前摆放着一张长条木凳。 玉灏皱紧了眉头,冷哼一声:“定王这是唱的哪一出?老夫说过……人既然落在了你的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显然是块硬骨头! 楚元戟目光冰寒,唇角勾勒着若有若无的浅意: “本王也说过,还有很多话要问你,自是不可能就这样杀了你!” “你究竟想问什么?” 玉灏冷眼阴沉,淡淡扫向他。 楚元戟笑了笑:“天罗宗的宗主……究竟是谁? ” 男人的问话,不禁令玉灏眸光一紧,就连站在旁侧的沐云歌,内心也不由一惊。 因为一直以来,沐云歌都认定天罗宗的宗主就是玉灏,这一点在玉槿言那里也得到了证实。 可是她从楚元戟的神色和语气看来,男人内心的答案也是笃定的,他一定坚信天罗宗的宗主是另有其人。 沐云歌再仔细琢磨,男人的猜测其实也不无道理,因为从红楼案中就能揣摩出几分端倪。 玉灏不屑的冷笑声低沉扬起:“天罗宗的宗主就是本尊!” “你不是!”楚元戟斩钉截铁地一口否决,眼神变得更冷:“玉灏将军人间蒸发了二十八年,想必和你的那位幕后主谋有着脱不了的干系!如果你说出天罗宗真正的主人,或许……本王会念及当年你追随靖王的情分,放过你这一回!” 当听他提到靖王,玉灏眼底的神色错综复杂,豹眸圆瞪地看着楚元戟:“贼人之子,有何资格在老夫面前提及靖王殿下的名讳?当年若不是楚道行那个卑鄙小子勾结边将,在靖王身陷囹圄的时候故意退兵,靖王又怎可能战死在西北沙场?这一切……都是楚道行图谋皇权的野心!” 关于二十八年前的事情,楚元戟在皇奶奶那里也有所耳闻。 不过皇太后说这一切都是西北王的阴谋! 一时间,楚元戟的脑子有点懵,以他对父皇的了解,刚才玉灏说的那些话……并非没有可能! 可是这些话若是真传了出去,恐怕……天下真的要大乱了! 楚元戟定了定神,冷喝道:“不许你诋毁我父皇!当今天下,国泰民安,繁荣富强,这些都是我父皇几十年如一日辛苦换来的结果……” 玉灏冷嘲地打断了他的话:“就算他对得起天下苍生,却对不住自己的父兄手足。为了登上九五至尊之位,他杀兄弑父,还强占了兄长的心上人,如此贼人恐怕连畜生都不如……” 楚元戟厉喝一声:“你放肆!” 他实是没有想到,没等问出天罗宗宗主的真实身份,倒是意外得知了父皇才是杀害先王和靖王的真凶。 这会儿,向来沉稳冷静的楚元戟,心湖也不禁泛起阵阵涟漪,心绪无法平静下来。 还是沐云歌轻声打断了他:“定王,让我来试试!” 沐云歌能看得出来,男人的情绪有些失态。 如果再这样与玉灏对话下去,结果也不会有任何进展。 第251章 情况不妙! 听到女人细柔的轻声,楚元戟也逐渐恢复了理性,情绪缓缓平复,再无波澜。 楚元戟退让出位置,与沐云歌眼神交汇的那瞬,沉重的点下头。 玉灏敏锐地察觉到,他们二人眼神里的默契,怒瞪的圆眸收紧,沉着沙哑的嗓子:“你们想对老夫做什么?” 他的眼睛很快便从楚元戟的身上,移落到沐云歌的脸上。 玉灏对沐云歌的底细并不清楚,只知道她是跟随鹰营大军同行的神医姑娘。 但既是称为神医,就肯定是有点本事,这个时候楚元戟将她留在这里,肯定没那么简单。 沐云歌靠近玉灏的同时,轻声一句:“玉灏将军,得罪了!” 关于玉灏将军的事迹她也有所耳闻,他忠于靖王,也并非大恶之人,沐云歌打从心底并不反感此。 只是眼下,天罗宗牵扯甚广,不仅与红楼案有牵扯,似乎身后还隐藏着一张巨形大网。 现在沐睿和沐子胥都被卷入了西北这趟浑水里,逼得沐云歌也想查清楚,究竟是什么人在幕后操控,如此心急地想要取楚元戟的性命? 沐云歌手心里藏着的针管,果断扎进了玉灏的手臂。 玉灏清楚地感觉到了一下如同蚂蚁噬咬的疼痛,眼底射向沐云歌的光芒变得锋利无比。 “臭丫头,你对老夫做了什么?” 沐云歌雾眸如水,谦恭平静地对着他点了点头:“玉灏将军不必紧张,我们只想听你说几句实话而已,绝无心伤你性命!” 玉灏似是突然察觉到身体渐渐发生变化,脑子渐渐变得懵沉,眼底划过一道复杂暗色。 沐云歌静静地注视着他。 只见玉灏双手紧握成拳,额头上渐渐渗出豆大的汗珠,身体明显正与药剂暗暗做着抗争。 沐云歌皱了皱眉头,情况看起来似乎不太妙。 测谎针虽然厉害,但也并非对所有人都有效,遇到意志力特别顽强的人,也会有失效的时候。 眼前的画面,不难察觉到玉灏骨子里透出的顽强,这也让沐云歌的内心有了些许的担忧。 她轻声试探:“玉灏,告诉我……天罗宗的宗主到底是谁?” 玉灏紧咬着牙关,逐渐变得含糊的低沉嗓音逸出:“天罗宗的宗主就是……本尊!” 沐云歌直勾勾地盯着他,见他手掌依然紧捏成拳,额头的汗珠越来越密。 对于玉灏此刻给出的回答,她并不能确定其真实度。 旁侧的楚元戟闻言,同样皱紧了眉头,显然这个答案出乎了他的意料。 不过,楚元戟见识过测谎针的厉害,并不疑它。 他给了沐云歌一记眼神,低沉道:“问问他关于红楼案的事儿?” 如果玉灏真的是天罗宗的宗主,那皇宫里与他勾结之人,身份地位也绝非等闲之辈,那个人才是楚元戟真正想要查出来的。 沐云歌定了定神,她的脚步渐渐靠前,再次走到玉灏面前,又接着发问:“如果你真是天罗宗主,那当年的红楼案……宫里是何人与你勾结,将红楼案嫁祸给郡王?” 就在沐云歌全神贯注盯着玉灏的瞬间,原本被绑站在木柱前的玉灏,身上的绳索眨眼间散落,只见他长臂弯勾,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蛮力一把绕过沐云歌的脖颈,锋利的短匕抵在了她脖子上。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252章 想耍花招,尽管试试! 这一刻,寺庙里的空气安静得近乎凝固了,细微的呼吸声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楚元戟大惊失色,这一瞬发生的太快,就连他也没有及时的反应过来。 “玉灏,放开她!本王可以饶你不死……” 他的厉喝,得到的回应是玉灏的冷笑:“人在我手里,这个时候还轮不到定王发号施令!” 相比楚元戟眼里的紧张,沐云歌这一刻倒要显得更加淡定从容。 她注意到刚才玉灏手臂扎针的位置,留有潮湿的印记,心底不禁暗暗吃惊,没想到玉灏的内力深厚,已经悄无声息中将针剂从体内逼出,全然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玉灏额头的汗星渐渐隐退,精神劲儿逐渐恢复。 他架上沐云歌脖子上的短匕又加重了几分力道,目光凶狠,直勾勾瞪着站在对面的楚元戟—— “如果定王舍不得她死,就乖乖按我的话去做……” 楚元戟眉目如炬,紧咬着牙关:“你先放了她,其它一切都可以商议!” 他堂堂定王,何曾被人威胁过? 可偏偏对方手中的人质是沐云歌,让楚元戟咬着牙少了几分硬气。 玉灏那双凌厉苍劲的黑瞳深处,闪过一抹精芒:“让你的人备好马,全都退下!” 无疑,他这是要利用手里的沐云歌,为自己找一条活路。 玉灏虽然对当朝陛下恨之入骨,但他心里也十分清楚,现在还不是他与楚道行正面交锋的时候,他隐忍了近三十年,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前功尽弃。 楚元戟的眼神闪过一瞬的犹豫,他猜出玉灏的身上肯定藏着秘密,红楼案、天罗宗,肯定还有不为他知的更大的秘密。 放他走,无疑是放虎归山,再想要抓住此人就难上加难了。 似是看出了楚元戟眼底的迟疑,玉灏的冷声再次扬起:“我只数三下,倘若定王殿下还无法决定,老夫就只好让这个小美人陪我一起下黄泉了!” 他这番话说完,接着就数起了数字:“一,二……” 玉灏冷声数数威胁的同时,短匕的利刃已经嵌进沐云歌的脖子,鲜红的血液顺着刀锋滴滑而下,楚元戟圆瞪的眼珠子都快要迸出来。 “快住手!本王……答应放你走!来人备马,让外面的人全都退下。” 楚元戟近乎咆哮的嗓音在空气里炸裂开来,怒眸圆瞪着眼前的玉灏,恨不得手撕了他,却又偏偏受他胁迫,拿他没有半点办法。 伴随着他这一声令下,玉灏的嘴角扬起一丝胜利者的得意冷笑。 很快,杜随的声音从寺庙的门口传来:“王爷,马已经备好了!” 眼前的紧张形势,让所有人都变得小心翼翼,也都心领神会,随时打算见机行事,从玉灏的手里救下沐云歌。 只不过,玉灏如此阅历的人物又怎么可能猜不透他们的心思,他故作轻松的冷笑声扬起:“我劝定王可千万别打歪主意,你若遵守承诺放我走,这小美人的性命我自会留下,你若想耍花招,老夫死也定会拉着她一起,倘若不信,你尽管试试!” \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u000e 第253章 不能辜负定王的真心! 夜幕笼罩着寺庙,气氛陷入沉沉死寂。 楚元戟神色冷沉地挥了挥手,杜随心领神会,下令让所有鹰营将士退后。 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玉灏用刀抵在沐云歌的脖子,一步步走出了破庙。 沐云歌的目光扫过楚元戟绷得紧直的高大身躯,她没想到自己会被玉灏算计挟持成为人质,更没有想到向来理智的楚元戟会乖乖按着玉灏的话去做。 沐云歌心里清楚,在楚元戟的心里藏着无数疑惑,都需要从玉灏身上得到答案。 如果这次放走了玉灏,下次再想要抓到他就更不容易了,天罗宗的幕后宗主和红楼案的线索都会在此中断。 “不能放他走!” 沐云歌的声音虽然很轻,却依然惹得玉灏手中的利刃压重几分,刺痛感从脖颈传来,鲜血顺着锋利的刀刃缓缓滴落。 玉灏沉着怒声在她耳边低吼一声:“臭丫头,你是活腻了吗……” 他的话还未落音,便闻楚元戟近乎咆哮的怒吼声传来—— “玉灏,本王答应放你走的条件,是让你不准伤害她!” 楚元戟瞪圆的豹眸,直勾勾盯着那把划破了沐云歌脖颈皮肤的锋利匕首,几乎要喷出火来! 玉灏冷嗤的嘴角,勾勒出一抹老奸巨猾的玩味,话音透着丝丝戏谑:“定王淡定!老夫还指着这丫头活命呢,下手自有分寸,不过是划破了点皮……” 看来他这次的赌注真的压对了,不仅有机会顺利脱身,还发现了定王的软肋。 玉灏突然单手一把拎着沐云歌的后衣领,另一只手依然拿刀抵在她的脖子上,没有半丝松懈,下一瞬便纵身跃上了已经准备好的马背。 “老夫信不过定王的为人,所以还要借这个丫头用上一程,只要老夫脱身便会放了她!这一路……除了定王,不许再有第二个人跟过来,否则老夫就一刀结果了她。” 玉灏手里握着沐云歌,似乎完全有恃无恐了,语气嚣张狂妄之极,骑着马扬长而去。 楚元戟几乎不假思索地飞身上马,杜随等人正要跟上去,只闻男人低冷的嗓音飘来:“都不许跟来,留在原地等本王回来!” 主子有令,杜随等人不敢不从,只能目送马蹄飞驰而去,盼着主子平安将沐姑娘救回来。 楚元戟一路追着玉灏而去,对方不愧是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不仅骑术精湛,且懂得利用夜色迂回。 直至二十里开外,楚元戟才追上了玉灏,但他很快也发现了异样,自己好像中了对方的埋伏。 几十名黑衣人突然从四面八方冒出来。 这些人显然都是玉灏手下的死士,他们之前假意撤离其实并未走远,一直隐藏在暗处默默等待时机,想要救回玉灏将军。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不仅等到了机会,还等来了定王! 沐云歌见形势不对,冲着楚元戟大喝一声:“你快走!” 楚元戟能不管不顾地舍身救她,这情分她心领了,可眼下敌众我寡,男人留下来也是凶多吉少,与其两个人全都落在对方手里,不如及时止损。 楚元戟充耳不闻,目光只是从沐云歌脸上淡淡扫过,接着便对视上玉灏那双苍劲的锐眸。 他冷声质问:“你说只要顺利脱身,就会放了她!难不成……传闻中曾横扫千军,立下赫赫战功的玉灏将军,不过只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玉灏苍眸半眯,眸光忽暗忽明。 他沉默了片刻,嘴角嗤出一声冷笑:“你说得没错,这个臭丫头的命对老夫而言一文不值,老夫此行的目的原本是为了取顾惊飞那贼人的首级,但既然没能得手,那就用定王的小命相抵,倒也不算亏!” 言下之意,只要楚元戟把命留下,他就放过沐云歌。 沐云歌心口一紧,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唯恐楚元戟会脑子发热一口应了下来。 她抢先一步开口:“定王刚刚才放了你一条生路,你现在就想取他的性命,未免也太不讲道义……” 还没等沐云歌和玉灏理论完,就听见楚元戟的声音从对面的马背上传来—— “本王留下来便是!你先放她走……” 楚元戟嗓音低冷,漆黑的墨瞳与暗夜融为一色,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玉灏并未迟疑,直接将沐云歌扔下马背。 他知道眼下最珍贵的就是时间,要是鹰营的人追上来,局势则又会大反转。 沐云歌摔落在地,痛得闷哼一声,下一秒便感觉到皓腕一紧,有股温暖的力量从皓腕传递到周身,她被人扶了起来。 是楚元戟! 男人不知何时下的马,漆黑的鹰瞳凝盯着她脖子上的伤,眼光暗沉得让人害怕。 楚元戟紧握着她的皓腕,沙哑的嗓音在她耳畔压得极低,一字一句:“骑着本王的马,沿着来时的路折返回去,不许回头……” 还没等沐云歌来得及回答,她整个人已经被男人一把打横抱起,紧接着就落坐到了马背上。 楚元戟一声驾,训练有素的战马便带着沐云歌扬尘而去。 这一幕发生得太突然。 沐云歌几乎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直至冲出黑衣人的包围圈之后,她才回过神。 隐约还能听见,楚元戟的冷笑声从身后飘来:“能不能取得了本王性命,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男人的话显然是对玉灏说的,接下来的这场厮杀是在所难免。 沐云歌想到男人身上还带着伤,差点忍不住想要勒紧缰绳掉头回去。 可就在下一刹,楚元戟临行前最后的叮咛在她耳畔回响起—— 【骑着本王的马,沿着来时的路折返回去,不许回头……】 沐云歌的脑海里闪过当时的画面,男人凝望她的眼神仿若穿过幽幽万年,深沉凝重,饱含深情……让她无法忽视那份被珍重的感觉! 她若是现在掉头回去,无疑是白白送死,也枉费了楚元戟付出的真心! 身后的风声里,夹杂着刀剑交错的铿锵。 显然,楚元戟和玉灏的人已经交上手了。 沐云歌甩甩头,强迫自己的脑子再清醒一点。 驾—— 眼下她只有快点找来援兵,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b\b\b\b\b\b\b\b 第254章 故意吊她胃口! 夜色中,沐云歌驾着马一路狂奔。 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她的衣衫,此时此刻,她的大脑亦是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停下来。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直至前方有马蹄声传来。 杜随的声音在黑幕里飘过来:“是沐姑娘——” 他一马当先,朝着沐云歌迎向奔来,玉树紧随其后。 沐云歌全然失了神,差点没能刹住马,还是玉树眼疾手快,纵身飞坐她的身后马背,拉住缰绳控制住了马匹。 “大小姐,你没事?” 黑幕中,沐云歌苍白如纸的脸色如同鬼魅,额头上泛着豆大的汗珠,模样着实令人担心。 直至玉树温暖的掌心落到她的臂膀,沐云歌才回过神来。 她急促而虚弱地开口:“快……去救元戟。” 杜随的神色也随之紧张起来,急切下令:“玉树姑娘,你负责保护沐姑娘返回营地,其余人跟我走!” “是!” 一阵马蹄声疾驰而去,沐云歌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眼前突然一黑,晕厥在玉树的怀里。 当沐云歌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马车的软榻上,受伤的脖颈缠绕着纱布。 马车正徐徐前行,车窗外透着微亮,东方露出了肚皮白。 最先映入她眼帘的画面,是楚元戟一身血迹斑斑的黑袍,坐在软榻边。 男人高大的身躯斜倚在窗边,将窗外的微光挡住了大半。 当看见他还活着时,沐云歌只觉心里的一块石头缓缓落地,暗暗松了口气。 此刻的楚元戟看起来很疲乏,他双目紧闭,睡得有些沉,透过窗口的微光,男人精致的五官轮廓愈加深邃,沉睡中紧锁的眉头,流露出煞人的冷息。 沐云歌忍不住伸出手,探上男人的眉心,想抚平那股从男人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戾气。 就在她的手要碰触到楚元戟的眉心前一刻,突然停了下来,下意识意识到自己逾界了。 沐云歌水眸微敛,趁着没有惊动男人之前正要收回手,柔荑却在半空中被人一把攥住。 楚元戟沙哑性感的嗓音在马车里幽幽扬起:“歌儿的心里还是在意本王的,不是吗?” 一时间,沐云歌竟无言以对。 她仿若是个偷吃糖果被逮到的孩子,心虚地抽出被男人握在掌心的小手,脸颊酡红一片,避开了男人灼热的眼神,吱吱唔唔地转移话题—— “我们现在是在哪里?定王是怎么从玉灏的包围里逃出来的?” 她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楚元戟被围攻的夜晚,她骑着马拼了命地朝前奔,好像遇见了杜随和玉树,后面的记忆都变得模糊不清。 “我们已经抵达京郊,顺利的话黄昏前便能抵京。昨晚……就连本王也以为自己无法活着返京了,幸而杜随带着鹰营将士及时赶到,只可惜……还是让玉灏逃走了,唯一的线索又断了。” 楚元戟语气沉沉,神色中透着少有的凝重。 沐云歌知道玉灏的身上背负着太多秘密,也包括下令在西北刺杀楚元戟的真凶。 她的情绪也不禁变得低落,沮丧道:“都怪我太大意,才让玉灏钻了空子。” 沐云歌有些自责,她明知测谎针并非对所有人都有效果,还是疏忽大意,才让玉灏有机会挟持自己作为人质,使局势发生了逆转。 忽闻头顶上方传来笑谑:“世事本就难料,歌儿这样就气馁了么?就算这次让玉灏有幸逃走了,本王相信幕后之人很快就会露出马脚。” 楚元戟透着暖意的粗粝手掌,温柔地落在沐云歌的头顶,宠溺般地轻揉两下。 刹那间,沐云歌仿若感觉到一股电流穿过身体,四肢百骸都变得虚弱无力,就连呼吸也莫名一窒。 和男人之间的肢体接触,莫名让气流变得紧张而暧昧。 楚元戟是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深邃的瞳色划过一丝似笑非笑的狡黠光色,表面上却是毫无波澜,静静地凝盯着女人接下来的反应。 下一瞬,沐云歌佯装镇定地偏了偏头,身体朝软榻的内侧挪动半分,刻意拉开了与楚元戟之间的距离。 楚元戟未动声色地收回了手掌,淡淡接着道:“玉灏和西北王顾惊飞有血海深仇,这次他没能杀得了顾惊飞,想必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不过……待顾惊飞被押解入京后,他再想要下手就更难了……” 他的话没有说完,眼底闪烁的光愈来愈暗,显得格外诡谲。 沐云歌定了定神,目光再度回落到男人俊脸:“你的意思……玉灏在我们入京前还会出手?” 一旦顾惊飞被押送入了皇城,天子脚下玉灏想要得手就更难了,如果他一定要杀顾惊飞,最佳时机就是在顾惊飞被押送入京之前。 楚元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从逻辑上来说,这是他最好的选择。不过……本王并不认为玉灏在我们入京之前还会出手。” 沐云歌却半信半疑:“但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他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手刃仇人了。” “不!他会有机会的!” 楚元戟性感的薄唇扬起一抹笑,故意卖了个关子。 与此同时,他突然再次伸手,手指顽皮地弹了下沐云歌的脑门。 沐云歌朝后缩了缩头,没好气地赏了他一记白眼:“楚元戟,你把话说清楚,别吊人胃口。” 见她小脸涨得通红,微怒的模样愈发让楚元戟觉得可爱。 楚元戟嘴角的弧度扬得更高,少有笑得如此愉悦,低沉的笑音从马车里传出去。 随行的将士们也不禁面面相觑,是他们的耳朵听错了吗? 从马车里传出来的笑声……好像是定王的声音。 定王变了! 只要和神医姑娘在一起,定王就变得反常之极! 马车内,楚元戟那双充斥着笑意的墨瞳,一瞬不瞬地盯着沐云歌,语气狡黠中透着玩味:“如果在我们入京之前玉灏没有再出现,就更加能够证明指使玉灏的那个幕后之人……就在宫中!歌儿觉得呢?” 沐云歌恍然大悟。 没错!如此一来,就更证明了楚元戟之前的猜测,天罗宗真正的宗主和红楼案的真凶,就是宫中之人。 就在沐云歌沉思之际,突然感觉到巨大的阴影从上方逼近,楚元戟那张粉雕玉琢般的俊脸带着笑,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她的面前。 \u0005\u0005\u0005\u0005\u0005 第255章 他的命,也一并给她! 楚元戟倾身而下,淡淡的龙涎气息迎着沐云歌扑面而来。 沐云歌下意识抬手,十指正抵在男人的心口,掌心能清楚感受到来自对方胸腔有力的心跳。 她的脸颊没由来热了起来,红扑扑的脸蛋仿若燃烧的火团,水汪汪的圆目瞪着楚元戟,嗔声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楚元戟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看这小女人紧张羞窘时的俏娇模样。 既是可爱,又是有趣,与平日里一本正经且冷静的她判若两人。 楚元戟故意沉下目光,神色极度深沉的开了口:“玉灏说的那些话你也全都听见了,事关皇室威严,万一你要是泄露出去……” 不等他的话说完,沐云歌便急切地摇头表明态度:“今日我对天发誓,玉灏说的那些话,我绝不会对外透露半个字!” 不论玉灏所言是真是假,如今坐在龙椅上的人已经是楚道行,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她自是知道此事的利害,那些话就算是烂在肚子里,也绝不会泄露出去。 不想,楚元戟的俊脸突然再度逼近,沙哑的嗓音性感而温柔:“除了自己,本王谁也不信!” 属于男人的温热气息,轻轻喷洒在沐云歌柔软的唇瓣。 他那双灼热的鹰瞳,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沐云歌,一瞬不瞬。 沐云歌微微一怔,男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她倒是完全忽略了二人之间的暧昧姿态。 沐云歌下意识提高嗓音,冲着男人质问:“楚元戟,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我认识可不是一天两天,你难道还信不过我?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心中自是有数!” 识实务者为俊杰,倘若她不明白这个道理,在穿越到异世的时候小命怕是就保不住了! 就在她杏腮微鼓,气呼呼地说出这番话后,却好像看见男人漆黑的墨瞳深处闪过一丝狡黠的笑色,却转眼即逝。 莫非是她眼花了? “想要本王信你,倒也不难!” 楚元戟透着戏谑的声音,似有几分疲乏倦意。 还没等沐云歌来得及细细琢磨他这句话,楚元戟大结实的身体突然覆压得更低了些。 沐云歌十指为掌抵御的力量根本就是徒劳,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的身体沉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家伙,身子壮实如牛,还真是沉得要命。 沐云歌几乎快要被他压得喘不过气。 更令她猝不及防的是,随着男人身体沉下,俊颜也几乎落在了沐云歌的脸上,略微冰冷的性感薄唇,直接贴上了沐云歌柔软的樱唇。 沐云歌又羞又急,就在推开男人的那一瞬,突然察觉到了异样。 男人的唇好凉,他的身体似乎也很虚弱,被沐云歌用力一推,就歪倒向了旁侧。 “楚元戟,你没事?” 沐云歌猜到男人应该是受了内伤,急着想起身查看清楚,却被楚元戟一把攥住柔荑,强行将她禁锢在怀中。 男人带着倦意的沙哑嗓音,低低逸入沐云歌的耳底:“别动!本王不过是受了点小伤,不碍事儿!你不是想知道,如何才能让本王信你吗?”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忘这事儿。 沐云歌莫名有些生气,气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她没好气反问:“那你说……究竟要如何才肯信我?” 楚元戟冲她咧嘴,邪魅浅笑:“嫁给我!真正成了一家人,我便能信你!就连本王的命……也一并给了你!” 第256章 他想要的,只有她! 沐云歌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被楚元戟耍了。 这男人是绕着弯子占她的便宜。 “定王都伤成这样了,说话还是没个正经!你可别忘了,白大人府里的千金,还等着你回京娶她过门!” 她没好气的白了楚元戟一眼,故意提起男人与白姜荷还有一桩婚约。 虽然婚约是白姜荷在陛下面前求来的,但也是作数的! 记得临出京城时,白旭琨还特意带着宝贝女儿来城门送行,用意十分明显,白老狐狸对楚元戟这个未来的女婿,还是很满意的! 眼下,楚元戟率领鹰营的将士即将返京,接下来自是要履行与白府的婚约。 一想到楚元戟即将与白姜荷成婚,沐云歌的心里竟然有那么一丝丝的不是滋味儿。 她下意识想要拨开楚元戟圈锢的手臂,却被男人一个反手再度入怀。 “本王好像闻到了一股酸味儿,莫不是有人吃醋了?” 楚元戟沙哑的嗓音虽然透着疲乏,却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他似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女人极力隐藏的小心思,心情也莫名变得愉悦起来。 沐云歌的脸颊不由发热,却依然努力神色淡定,故作轻飘飘的丢下句:“我与定王已经和离,你爱娶谁就娶谁,与我何干?我吃哪门子的闲醋……” 她撇开脸,避开男人的灼灼目光。 楚元戟却不肯罢休,粗粝的指腹勾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的视线与自己相对,薄唇勾扬的不羁笑容逐渐褪尽,锐眸的锋芒变得无比认真。 “就算你不吃醋,本王也要把话说清楚!歌儿,我不会娶白姜荷,也不会娶别的女人,我想要的……只有你!” 马车里的空气,似在瞬间凝固。 楚元戟的目光仿若穿越了幽幽万年,将沐云歌深深吸引,陷入无尽深渊无法自拔。 四目相对,四片唇瓣情不自禁,在不知不觉中触碰到一起。 仿若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楚元戟的掌心顺着女人的后背向上游走,滑落到她的天鹅后颈,再落上后脑勺,稍微加重了力道,加深了这记吻。 他冰冷的唇带着火热的气息,狂舌蛮横的扫过她的丁香,从轻柔的挑逗,渐渐变得愈发的肆无忌惮。 眼看着,男人的手也失了规矩,冰冷的指腹触碰到沐云歌的肌肤,惊得她瞬间回了魂。 沐云歌陡然回神,挣脱了男人的吻。 她红着脸急急攥住了男人得寸进尺的手掌,舌头说话也变得不利索起来。“住……住手!” 沐云歌在心里骂自己:她刚才是鬼迷了心窍么?竟然沉醉在男人的热吻里无法自拔,差点就出大事了! 突然被打断的楚元戟,幽深的鹰瞳透着迷离暗色,瞳光深处仿佛点着了火一般。 下一刹,男人精壮结实的身子再次贴近沐云歌,将她拉开的身体缝隙迅速填满,炙热的唇再度覆压而下…… 楚元戟的这记吻,相较先前更加狂野霸道,大肆肆地掠夺着女人的甜蜜香软。 沐云歌根本无力反抗,身体本能反应变得娇软无力。 她大脑仅剩的一丝理智告诉自己,应该立刻阻止男人的攻势,可现实却让她手足无措。 第257章 不速之将! 忽闻,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兵部侍郎段崇溯参见定王殿下!” 嘹亮的嗓音突如其来,瞬间浇熄了马车内逐渐升高的温度。 沐云歌的脑子也瞬间清醒了。 她红着脸急急推开楚元戟,率先坐了起了。 相较于她的慌乱,楚元戟明显要沉稳淡定得多。 男人精壮的身躯微显僵直,深邃的鹰瞳划过一抹暗色。 楚元戟心里清楚段崇溯是陛下的人,对方这个时候出现京郊城外,显然非同寻常。 莫非是陛下已经听到了风声? “段大人怎么会在这儿?” 男人漫不经意的慵懒嗓音从马车里缓缓飘出。 段崇溯在马车窗外恭敬应答:“陛下得知定王殿下这一路几番凶险,所以特意指派下官前来京郊迎接,并护送定王殿下回京。” “还是父皇考虑得周到!” 虽然楚元戟的语气很平和,但是坐在他身边的沐云歌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她将目光瞥向男人,清楚看见楚元戟墨瞳深处划过警惕戒色。 紧接着,就听见楚崇溯在外发号施令的声音。 “陛下的命令,定王殿下身体抱恙需要休养,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听从本将指挥。” 这说话的语气,霸道蛮横,与方才和楚元戟说话时的口吻判若两人。 沐云歌眯眯眼,似也隐约感觉到了对方来者不善。 “鹰营将士只服从定王的命令!” 杜随不卑不亢的低沉嗓音从外面传来,就算段崇溯是奉陛下之命而来,也并不意味着在这里由他说了算! 透过马车窗帘的缝隙,沐云歌清楚看见段崇溯的脸色变得黑沉,铁青一片。 “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卫,这是连陛下的命令也要违抗吗?” 段崇溯眼睛里的火都快要喷出来了,定王府里养的小小侍卫也敢顶撞他这个新兵部侍郎?由此可见定王是何等嚣张。 虽然心里直冒火,但段崇溯还是忍住了! 杜随就是一根筋,完全无视对方黑沉的脸色,面无表情地重复刚才的话:“鹰营将士只服从定王的命令!” “你……” 段崇溯差点绷不住,想下令一刀砍了眼前这小子。 不过一想到他是楚元戟的人,还是有所顾忌。 就在这时,楚元戟慵懒的声音再度从马车里传来:“杜随,传本王的命令,回京这一路上……鹰营所有将士都服从段大人的指令,不得有误!” “是,王爷。” 杜随默默地瞥了段崇溯一眼,转身传令下去。 段崇溯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多谢定王殿下体恤,下官也是奉命行事!” 他心里清楚,刚才若非楚元戟传令下去,他这个兵部侍郎的官衔在鹰营将士的面前,就连一根葱都算不上! 楚元戟的冷声幽幽飘来:“段大人若是再不加快脚程,今日黄昏前恐怕是赶不回京城了!” 这话虽是提醒,却又明显能让人感受到冷漠与不屑。 段崇溯虽然心中气恼,但在楚元戟面前自是不好发作! 今日被当众羞辱的这笔账,他肯定会铭刻在心里,就算对付不了定王,难道还找不到机会收拾那个叫杜随的小侍卫吗? 第258章 当局者迷 马车内,沐云歌虽然并不知晓段崇溯这个人的底细,但也从刚才紧张又尴尬的气氛里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外面传来段崇溯发号施令的声音,停下来的大队人马再次起程,朝着京城的方向行进。 透过车窗帘布的缝隙,沐云歌看见段崇溯带着人看押顾惊飞的方向而去。 “看样子……这位段大人也是冲着西北王来的。” 沐云歌揣测道,一边回头瞥了眼楚元戟。 男人的面色虽然平静无波,但眼底划过的暗色暴露了他内心的情绪。 “段崇溯是父皇的人,他突然出现在此……只能说明父皇心生了芥蒂……” 楚元戟在她面前倒也并不遮掩,薄唇微微勾扬,那笑容映入沐云歌眼底,她一眼便察觉到了男人内心深处隐藏的酸涩。 沐云歌曾帮楚道行医治过心病,也深知楚道行的为人,身为九五至尊的他眼里只有江山社稷,除了自己,他恐怕谁也信不过,哪怕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想到这里,沐云歌不禁有些同情楚元戟,哪怕他的身份贵为皇子,锦衣玉食,却从小感受不到寻常百姓之家的天伦之乐。 沐云歌刻意忽略不久前二人暧昧纠缠的尴尬,清了清嗓子轻声劝慰:“定王不要难过了,虽然……每个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但人生却是可以选择的。” 车内一片寂静。 楚元戟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如墨般漆黑的眸将她的如花容颜紧锁在瞳仁深处,却未发一言。 沐云歌被他这样安静地盯看,心尖微微一颤,但却未逃避,清澈的水眸直勾勾对视上男人的目光。 四目相对,也不知过了多久。 楚元戟突然开口:“本王想不明白,我豁出性命不顾,为父皇鞍前马后,他为何还不信任我?” 他的眼神是认真的,话落音时语气有些颓丧,不难看出是伤了心。 沐云歌是局外人,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轻声应:“陛下对定王心生芥蒂,必然是定王的身上有令陛下生畏之处。” “生畏之处?哈哈哈……” 楚元戟听了她的话,突然笑了,笑声肆虐狂妄,只是短暂片刻便戛然而止,眼神如死神一般沉寂:“父皇乃九五之尊,万人敬仰,他怎可能对我心生畏惧?女人,你这话在本王面前说这一次也就够了,日后切莫不可再提!” 他的警告是认真的,就沐云歌刚才这句话若是让旁人听去,就够她掉脑袋了。 沐云歌当然听出了男人话中深意。 她杏眸微敛,轻声应:“陛下虽然贵为九五之尊,一声号令,无人不从。但是……无论他有多睿智威严,也会一天天老去。定王立下的汗马功劳陛下看得见,定王骨子里透出的野心……陛下也看得见!定王好自为之……云歌只能点到为止,这些话我也绝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胡诌,定王尽管放心。” 就当是念在他们这趟西北之行共过患难,这些话沐云歌还是想对他说。 刹那,车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安静,空气仿若凝固。 楚元戟倚靠在软榻上,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么。 \b\b\b\b\b\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