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妃又拽又茶,仇人满地找牙》 第一章 天才医修穿成小可怜 热,身体里的热浪一阵高过一阵,沈云绾就像是一只脱水的海鱼,大脑烧得一片混沌。 就在这时,耳畔传来一阵低声的交谈。 “只要再等半柱香,沈云绾身上的药效就会发作。让你安排的人呢?” “世子放心,姓陈的已经进了园子,园子里的下人也被小人买通了,保证万无一失。” “那就好,赶紧把人带来,免得夜长梦多。” 话落,接着便是开门、关门的声音。 沈云绾终于睁开了眼睛。 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古装男子,容貌俊秀,身姿挺拔,看到她醒来,瞳孔缩了缩。 奇怪,自己在抗第九重雷劫时,用玄铁鼎炉挡了一下,却忘了玄铁能够导电,被天雷劈得外焦里嫩,竟然没有魂飞魄散吗? 就在沈云绾沉思之际,男子一脸嫌恶地说道:“沈云绾,想不到你清醒得这么快。醒了也好。你设计陷害婉竹,想要毁掉她的清白,如今也该让你尝尝自食恶果的滋味了!” 婉竹?沈云绾皱起眉。 沈云绾很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眼前的男子,还有他口中的婉竹。闹了半天,是想碰瓷啊。 沈云绾冷笑了一声:“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疯话。趁我没有发火之前,赶紧给我滚!” 她醒来时就已经感觉到了,她的身体里头没有任何灵力。 此刻,沈云绾只想赶紧回到总部,找到失去灵力的原因。 男子勃然大怒:“贱人!是你仗着婚约对我一再纠缠!若不是你鸠占鹊巢,婉竹早就是我的妻子了。” 男子说到这里,复又冷笑了一声:“你这般轻浮、放荡,我便成全你。我给你安排的男人是京城有名的纨绔、陈国公府的嫡次子陈文杰,待会儿你就好好享受。” 说完,便要拂袖而去。 男子冷酷无情的话语像是打开了一个神秘的开关,一段陌生的记忆涌进了脑海。 沈云绾终于搞清楚了自己的身份。 原来,自己并没有魂飞魄散,而是穿越到了一具跟自己同名同姓的身体上,眼前的男子便是原身的未婚夫——镇北侯府的世子楚明轩。 只不过,楚明轩喜欢的人并不是原身,而是在一年前被沈家找回的嫡长女沈婉竹。 所以,才有了眼前的这一出好戏! 搞清楚了前因后果,沈云绾一把拽住了楚明轩的衣袍,透着病弱的五官不再低眉顺眼,而是闪动着冰雪一般的寒芒:“想走,没那么容易!” “贱人,还敢拦我!” 楚明轩一脸嫌恶地盯着被拽住的衣角,想也不想地朝着沈云绾挥过去一巴掌。 死渣男竟然还有暴力倾向! 沈云绾眯起眼,一把截住了楚明轩的手臂。 没想到,楚明轩竟然浑身颤抖,抖得就跟得了帕金森一样。 这家伙该不会有什么精神类疾病? 这股念头刚刚浮上脑海,只见楚明轩的头顶冒起了一道黑烟,接着便晕倒在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沈云绾被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手臂,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噼里啪啦”地冒着电流。 并且这电流的感觉还异常熟悉。 “这不就是将我劈得外焦里嫩的九重雷劫吗!” 沈云绾顿时心花怒放。 自己竟然因祸得福,从雷劫中获得了雷击之力,将楚明轩给活生生的电晕了! 真是天助我也! 沈云绾跳下床,经过楚明轩时,在渣男的下半身用力踹了一脚,接着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屋子。 当务之急,还是得赶紧把自己身上的春药给解了。 沈云绾凭着记忆在园子里七拐八绕,眼看着就要走出这个鬼地方,远处却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赶紧给我搜,那个贱人肯定跑不远。” 贱人是在说自己吗? 沈云绾的眼底浮上了一丝戾气。 想她前世,出生在现代的修真世家,从小就暴露出了极高的修炼天赋,仅仅十八岁便成为了世界上最顶尖的医修,无论走到哪里都被人争相讨好,如今却虎落平阳被犬欺,真是岂有此理! 沈云绾躲到了一处山洞里,遗憾地抿了抿唇瓣,要是自己的灵力没有消失就好了。 “对了,自己还有这个!” 沈云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只见泛着一层青紫的手腕上套着一只血玉镯子,殷红如血的镯身似有光芒在涌动。 自己的随身空间也一起穿越了过来。 沈云绾心念一动,飞快地扫视了一下空间内。 虽然遭受了如此严重的雷击,空间里的灵田被毁坏了大半,但还是有部分草药完好无损。 沈云绾还想再查看一下被劈得焦黑的炼丹炉,身体里却泛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爬,让她浑身无力地软倒在地上。 该死,药效竟然在这个时候发作了! 沈云绾脸色潮红,水目迷离,只能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希望能唤回一丝神智。 可是这药效却十分霸道,让沈云绾的理智溃不成军。 此刻,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抓个男人来泻火。 沈云绾的嘴唇已经被咬出血来,她手指颤抖,凭借着可怕的毅力从空间里取出金针,一针扎在自己的百汇穴上。 一股锐痛袭入脑海,酸爽得差点让沈云绾流出鼻涕泡。 幸好,那丝侵入四肢百骸的痒意总算止住了。 沈云绾赶紧翻找着空间里的灵草,在看到无忧花时,目光中涌现出了巨大的惊喜! 这可是一切春药的克星。 沈云绾立刻将无忧花塞进了嘴里,随便嚼了嚼直接咽下。 霎时间,丝丝清流汇进心田,钻到骨头缝里的麻和痒终于得到了纾解。 然而,沈云绾还来不及高兴,耳边便传来了一道乱糟糟的脚步声。 猝不及防间,一个如山岳般沉重的身躯倒在了沈云绾的身上,霎时将她砸得眼冒金星。 沈云绾抬起手揉了揉晕乎乎的脑袋,心里仿佛有一万头神兽在狂奔。 自己真是史上最倒霉的穿越者,刚醒过来就被人下药,现在又天降沙袋,真是祸不单行! 她好不容易才把压在身上的男人推开,掌心却沾上了一层湿漉漉的血迹。 沈云绾无意多管闲事,站起身打算溜走,却被一只手臂抓住了脚踝。 第二章 山洞遇险 “姑娘,救我。”一道低沉、喑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沈云绾低下头,眼底映出了一张俊美至极的面庞。 只见男子剑眉英挺,目如寒星,脸上虽然染着血污,却透出一股极致的妖冶,俊美得令人窒息。 沈云绾作为一个资深颜控有一瞬的心软,但一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马上便硬下了心肠。 “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赶紧放手。” 说完蹲下身,用力去掰男人的手指。 男子见状,一双墨眸涌上丝丝寒意。 今日本是萧夜珩前往护国寺给亡母上香的日子,不料刺客却提前一步,埋伏在他的必经之路。 萧夜珩在属下的掩护下逃到了附近的梅园,体内的毒素却意外发作,只好找了一处山洞躲避。 可自己的运气却不太好,遇到的女子居然见死不救。 既然如此,也就怪不得自己了。萧夜珩墨眸一冷,指间闪过一道寒芒。 顿时,沈云绾的指腹传来了一阵刺痛。 只见萧夜珩捏在手里的银针泛着点点幽蓝,他面无表情地威胁:“你已经中了幽魂散,要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 没想到自己终日打雁,竟被雁啄了眼。沈云绾吹了吹食指的伤口,眼底浮上一丝轻蔑。 对方以为这样就能逼自己就范!可惜啊,这世上还没有她沈云绾解不了的毒! 想要威胁自己?!没门! 沈云绾举起手里的匕首,红唇一勾,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好啊,那就看看你我谁死得更快!” 眼看匕首即将刺破萧夜珩的胸膛,沈云绾忽觉颈间一凉,颈间多了一把长剑。 “妖女,休想伤害我们家王爷。” 沈云绾小心避开锋利的剑刃,艰难地回过头。 只见自己身后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四道鬼魅般的身影,可怕的是,自己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王爷,都是属下办事不力,才让计划出现了纰漏,请王爷责罚。” 说话的男人将沈云绾反剪双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可恨的是,他自己罚跪也就是了,沈云绾也跟着他被迫跪下,膝盖都磕青了。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孟池,起来,本王没有怪你。” 萧夜珩声音虚弱地说道。 没想到这人还是个王爷。 沈云绾的心底一阵懊恼,早知道这人如此麻烦,自己就不该心软,当时就该二话不说把他一刀解决了。 虽然心里的想法很血腥,沈云绾却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咬着唇请求:“既然你已经跟自己的属下汇合了,是不是可以放我离开了?” 萧夜珩闻言,总算分给沈云绾一道眼神了。 他蹙了蹙眉:“孟池,把她带回王府。” 萧夜珩话音刚落,忽然眼前一黑,整个人陷入了昏迷。 孟池失声惊叫:“王爷!王爷您醒醒!” 然而,萧夜珩并没有醒转的迹象。 见状,孟池目眦欲裂地瞪着沈云绾:“妖女,你都对王爷做了什么?” 沈云绾差点气笑了,自己分明什么都没做,这人却说晕就晕,这不是碰瓷是什么? 沈云绾面色恼怒:“是你们王爷先给我下毒,威逼利诱让我救他……” 说到一半,沈云绾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她后颈一痛,脑海里最后的意识便是孟池这个狗腿子刚刚收回的手刀:“此地不宜久留,把刺客带回府里审问!” …… “哗——”一盆冷水兜头淋下。 沈云绾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吊在半空中。 她还连情况都没有搞清楚,便被孟池一鞭抽在了身上。 “妖女,说!你都对王爷做了什么?!” 一鞭下去,沈云绾的手臂上立刻见了血。 她痛得“嘶”了一声,一双明眸燃起熊熊的怒火。 “你是不是有毛病?明明是你的主子闯进了我藏身的山洞,为了让我救他,还给我下毒。” “妖女,你还敢狡辩。王爷若不是被你害的,又怎么会昏迷不醒?” 孟池恶狠狠地瞪着沈云绾,像是要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沈云绾皱了皱眉,那个病秧子竟然还没醒,怪不得姓孟的狗腿子会把怒火都发泄到自己身上来。 这主仆两个真当自己是软柿子不成! 沈云绾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这么说,你连证据都没有就想屈打成招?” 孟池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般哈哈大笑:“你一个刺客还给我要证据?告诉你,老子不需要证据!赶紧把解药交出来,我还能给你留一具全尸。” 沈云绾闻言血管都要气爆了,看来这口黑锅自己背定了,谁让畜生听不懂人话。 当务之急,得赶紧想办法脱身。 就在沈云绾沉思之际,一个小厮闯了进来。 他涕泗横流地哭道:“孟大人,不好了,王爷刚刚吐了一大滩黑血,林神医说,王爷已经药石罔效了。孟大人,你还是赶紧去看看,去见王爷最后一面……” “什么?!怎会如此!” 孟池一副天塌了的样子,小山般的身躯微微颤抖…… 他猩红着双眼,拔出腰间的长剑:“妖女,我先送你下去给王爷探路!” “等等!”性命都要不保了,沈云绾顾不得其他,情急之下大声喝道:“谁说你们王爷没救了?我有办法救他!” 闻言,孟池刺向沈云绾心口的长剑硬生生地调转了方向,剑尖一挑,割断了绑着她双手的麻绳。 孟池抱着仅有的一丝希望,目光异常冷酷:“你最好真的有办法!要是敢耍花样,我一定把你千刀万剐!” 面对孟池的威胁,沈云绾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冷笑道:“你有功夫说这些废话还不如赶紧带路,要是去晚了,别说是我,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沈云绾话音刚落,人便飞到了半空。 孟池像是老鹰捉小鸡一样,拎着沈云绾一路飞到了主院,将她扔进了其中一个房间。 狗日的,这主仆两个给自己等着! 沈云绾穿越的这具身体本就虚弱,此刻被孟池摔得七荤八素,胃里更是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主要也不想忍,全部吐在了孟池的身上。 孟池刚把沈云绾丢在自家王爷的床榻前,衣袍上便沾了一身的秽物。 他不由勃然大怒,拔出腰间的长剑:“妖女,你真该死!” 第三章 神医还是庸医? 眼看孟池即将爆发,沈云绾用帕子擦了擦嘴,好整以暇地翘起了红唇:“劝你不要冲动,你可要想清楚,杀了我,你们王爷可就没救了。” 孟池悻悻地收回手里的长剑:“妖女,要是一个时辰之后王爷还没有醒来,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狗腿子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沈云绾在心底冷哼了一声。 她一脸嫌弃地捂住鼻子:“太臭了,离我远点,不要影响我看诊的心情。” 孟池闻言,将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最后强忍着怒火脱下外袍,团成了一团,从窗户丢了出去。 看到孟池吃瘪,沈云绾的眼底流露出一丝愉悦,垂头看向床榻上的男人。 此刻的他双目紧闭,比起清醒时多出了几分脆弱,像是琉璃般易脆,令人不由心生怜惜。 还真是蓝颜祸水。 沈云绾在心底感叹了一声,手指搭上了萧夜珩的脉搏,只见指下的脉象忽而如惊雷般急躁,忽而又弱不可闻。 沈云绾的面色变了变。 “给他看病的大夫是谁?人在哪里?” 虽然不知道沈云绾为什么这么问,孟池的目光仍是第一时间看向了屋子里的一个老者。 只见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皱了皱眉:“姑娘,王爷的身体一直都是老朽在负责,有什么不对吗?” 沈云绾冷笑了一声:“你还敢问我有什么不对!他身上的剧毒就是出自你的手笔。” 沈云绾说完,老者怔了怔。 孟池更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般,指着沈云绾的鼻子骂道:“满口胡言!你知道他是谁吗?这个世上谁都有可能背叛王爷,唯有林老不会。” 孟池的前后两句毫无逻辑,沈云绾嗤笑道:“我看你才是灯下黑。你的主子身上一共有三种剧毒,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他身为医者,不可能看不出来。” 孟池还未开口反驳,老者却眼神一亮,目光带着几分探究:“姑娘是如何得知的?” 这人是在给自己出考题?他身上的嫌疑还没有排除呢。 涉及自己的专业领域,沈云绾的神情充满了自信。 “他在一年前种了万骨枯,这种剧毒颜色幽蓝,下在酒里却无色无味,中毒者先是双腿残疾,接着双目失明,最后皮肤溃烂,只剩白骨……” 沈云绾还没说完,便被孟池一脸嘲讽地打断:“还说你跟刺客不是一伙的!” 沈云绾眯了眯眼,语气比孟池还要嘲讽:“你是急着投胎吗?连这点耐心都没有。我还没说完,他所中的剧毒除了万骨枯还有三虫七草花,两种剧毒潜伏在身体里互相厮杀,产生了第三种剧毒,此刻毒入心肺,药石罔效。” 没想到老者听得频频皱眉:“姑娘可曾看过《佰草千金方》?凡毒花、毒草,十步之内必有克星,这三虫七草花就生长在万骨枯的五步之内,何况王爷服用以后,眼睛和双腿都恢复了正常。” 沈云绾听后一阵无语。 还以为这老头是个奸细,看来自己高估他了,这纯纯就是个庸医。 “万骨枯附近有十几种毒物,照你这么说,你家王爷还不得神农尝百草。至于你说的,他的双腿和眼睛会恢复正常,是因为毒素已经从局部转移到了心脏。本来他还有半年的寿命,拜你所赐,如今却在鬼门关打转!” 沈云绾嘲讽地扯了扯红唇:“这叫什么?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沈云绾的讽刺让老者听得懵住了。 孟池见不得老者受辱,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妖女,瞎了你的狗眼!林老可是江湖中久负盛名的神医林佛手,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少在这里妖言惑众。” “你是不是就只会狗叫?”面对孟池的一再挑衅,沈云绾忍无可忍,“神医又如何?救得了你们王爷吗?一群井底之蛙。” 沈云绾说完,手里金芒一闪,金针扎进萧夜珩的百会穴。 “快住手!以王爷现在的身体状况,绝对无法承受金针刺穴的刺激,你是要害死王爷吗?” 林佛手大惊失色。 孟池听了,更是目眦欲裂:“妖女,我要取了你的狗命。” 然而,这两个人很快就被打脸了。 床上,萧夜珩发出了一声痛苦的低吟,随之不受控制地咳出了一滩黑血,晕染在石青色的锦被上。 更瘆人的是,只见一条黑色的虫子在血渍里慢吞吞地蠕动着,看上去既恐怖又恶心。 “这……这是什么?”孟池距离最近,因此看得清清楚楚,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此刻脸都绿了。 “自然是三虫七草花。” 沈云绾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双橡胶手套,捏起了蠕动着的小虫子,缓缓眯起眼。 三虫七草花的生长期长达三年,但眼前这条,却已经从幼虫转为了成虫的状态,这样快的生长速度可不常见。 沈云绾爱惜地将小虫子收进了瓶子里。 饶是林佛手见多识广,看到这一幕仍是震惊无比:“三虫七草花怎么会是虫子?” 沈云绾一副夸张的语气:“听听,多稀奇啊!三虫七草花本来就是虫子,只是伪装成了植物。你不会连这都不知道。” 沈云绾冷哼了一声:“如今我只是把其中一种毒素逼了出来,你的体内还有另外一种毒素,你现在感觉如何?” 沈云绾的后半句明显是对着床上的人说的。 闻言,萧夜珩下意识地瞥向声源处,一双漆黑如夜的墨眸却没有半分焦距。 “本王看不见了。”放在普通人身上仿佛天崩地裂的事情,却被萧夜珩说的轻描淡写。 可见这人的养气功夫有多可怕。 沈云绾的妙目闪了闪。 她淡淡道:“放心,看不见只是暂时的。一会儿我写张方子,喝了药以后,半个时辰内你就能恢复正常。” 然而,萧夜珩的神情不见任何欣喜,而是话音一转,带着几分歉意道:“当时情非得已,本王担心会被姑娘出卖,才会给姑娘下了幽魂散,本王这就让孟池给姑娘解药。” 说得好听,你明明是怕我见死不救。沈云绾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解药就不必了,幽魂散的毒我自己就能解。既然误会解除,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第四章 萧夜珩的怀疑 这女子本就是无辜卷入,萧夜珩珩微微颔首:“孟池,你送这位姑娘离开。” 不想,一向忠心耿耿的孟池却违抗了自己的命令:“王爷,万万不可!” 林佛手也跟着说道:“王爷您有所不知,只有这位姑娘才能解开您身上的奇毒,还请王爷收回成命。” 闻言,萧夜珩倏地攥紧了搭在锦被上的手指。 一直以来,连林老都对自己的病体束手无策,眼前的女子却有着回天之能! 萧夜珩顷刻间便改变了主意:“既然如此,就请姑娘在王府里多住一段时间。” 沈云绾俏脸涨红,完全是被气的! 这些人决定自己的去留之前,有问过自己的意见吗? 她扬眉冷笑:“我若说不呢?” “据本王了解,姑娘你的处境似乎不太妙。” 萧夜珩的一双墨眸虽然毫无神采,依旧威严迫人。 “姑娘若是能帮本王解毒,本王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沈云绾眯起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夜珩掀了掀薄唇,一副居高临下的睥睨。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沈二小姐。” 闻言,沈云绾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可恶,这个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然而,更让沈云绾惊骇地还在后面。 “你似乎还不知道,陈文杰已经丧失了作为男人的能力,宫里的贵妃十分护短,若是查到与你有关,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笑话,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连陈文杰是谁都不知道,又不是我……” 沈云绾说着,脑海里模糊地闪过了一个念头,让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等等! 楚明轩那个人渣好像说过,他给自己安排的奸夫就是陈国公府的嫡次子——陈文杰! 可自己先一步清醒了,并没有跟对方撞上。 除非…… 沈云绾眯起眼,眼底的寒光一闪而逝:“是你?是你废了陈文杰,还想栽赃给我!你就不怕我揭发你?” 萧夜珩唇畔的弧度愈发深了,似乎是在嘲笑沈云绾的天真。 “就算是本王做的又如何,楚明轩难道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替罪羊只会是你。” 沈云绾恼怒地咬了咬唇。 这个人竟然什么都知道。 而且有一点他没有说错,楚明轩巴不得将谋害陈文杰的罪名按到自己的头上,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退婚了! 沈云绾低眸思忖了一会儿,最终妥协了。 楚明轩虚伪、歹毒,原身的父母有还不如没有,仅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跟他们抗衡。 “我若是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萧夜珩淡淡一笑:“总得让本王看到姑娘的诚意。” “要诚意是。”沈云绾坐到了床边,手里的长针忽然朝着萧夜珩的眼睛刺去…… “妖女快住手!” 孟池察觉到沈云绾的意图,出手如电,铁钳般的手掌捉向沈云绾的皓腕…… “啊——” 没想到刚一触到沈云绾的肌肤,孟池便如触电一般松开了手指,不仅脸上的五官痛得变了形,整个人更是不断地打着哆嗦。 可他却顾不上自身的剧痛,惊骇欲死地看向自己的主子。 却见沈云绾手里的银针完美地避开了萧夜珩的眼珠,而是扎在他眼睑的正下方。 孟池松了口气的同时,望着自己不断颤抖的手臂,质问道:“妖女,你对我做了什么?” “闭嘴,要是影响到我施针,让你的主子就这么瞎了,可别怪我医术不精。” 沈云绾冷笑了一声,连分给孟池一个眼神都不屑。 孟池只能讪讪地闭了嘴,吃下这个哑巴亏。 一炷香之后,沈云绾取下萧夜珩身上的金针。 “好了,你的眼睛可以睁开了。” 只见男子长而翘的睫毛翕动着,那双空洞的墨眸霎时被注入了灵魂,仿佛画龙点睛一般,带着夺人心魄的神采。 沈云绾勾起唇:“如何,我的诚意你看到了,你的呢?” “姑娘真是医术高明。” 林佛手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盯着沈云绾的目光仿佛在看金元宝般,让沈云绾一阵瘆得慌。 “姑娘师从何人?学习医术几年了?不知道令师有没有收徒的打算?” 不是,这老头该不会想拜自己为师?沈云绾只要一想到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头子追着自己叫师父,心里就是一阵恶寒。 “呵呵,我师父来无影、去无踪,连我这个徒弟都不知道他在哪儿?至于我学医多久……” 沈云绾不无自嘲地想,上辈子,自己三岁就引气入体,可惜啊,现在却穿到了一个没有灵气的世界。 “我学医十年,不过医道讲究的是天赋。可能我的十年抵得上别人的一辈子。” “哦?” 萧夜珩轻笑了一声,墨眸里透出丝丝讽刺。 “沈二小姐的医术如此高明,为何外界没有听到任何风声。还有你的父亲身为礼部尚书,最忌女子抛头露面,沈尚书何时变得这么开明了?还是说……沈尚书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面对萧夜珩一句比一句还犀利的质问,沈云绾鼓掌打断他的话:“着啊!你说得太对了!我爹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满口仁义道德,实则卑鄙无耻。不瞒你说,我从小天生反骨,他越是不让我做什么,我就越要跟他对着干!我就喜欢他讨厌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不行吗?” 以萧夜珩的精明,早晚会怀疑自己的来历,好在原身和沈家的关系很差,萧夜珩就算怀疑也无从查起。 沈云绾的这番话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就连一直都对沈云绾怀着偏见的孟池都竖起了大拇指。 “沈二小姐骂得好!沈正青那个老匹夫,要不是王爷拦着,我非把他教训一顿不可!” 啧,看来这主仆两个和沈正青之间积怨颇深,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沈云绾一开始只打算帮男子拖上几年,等到自己彻底脱身了,对方死不死的也跟自己没关系了。 但现在,沈云绾改变了主意。 自己把这人的身体彻底治好,留着给沈正青添堵也不错。 第五章 不同凡响的大家闺秀 “行了,题外话就不说了,我们还是来商讨一下我治好你的报酬。” 虽然留着这男人还有用,可自己又不是做慈善的。 沈云绾的一双明眸闪闪发亮,满满都是算计:“一个王爷的命,应该很值钱?” “千两黄金够吗?”萧夜珩抬起墨眸,漫不经心地说道。 沈云绾眉目弯弯,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钱财都是俗物,我要你答应我三个条件。” “三个条件?这也太多了。”孟池忍不住插嘴,“万一你要皇位呢?我们王爷也得答应不成?” “住口!孟池,你这是大逆不道!”林佛手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睛地吼道。 这小子嘴上就没有个把门的,这种话也能当着外人说。若是被有心人知道,又得参王爷一个“大不敬”。 林佛手倒是多虑了。 沈云绾不是正统的古人,心中并无对皇权的敬畏。 她撩了撩眼皮,讽刺地说道:“皇位?你的主子还只是个王爷,他有那个本事帮我夺得皇位吗?” 沈云绾直直地注视着萧夜珩:“放心,我所提出的条件一定在你能力范围内。” 萧夜珩的目光与沈云绾的撞在了一处,空气之中似有电流闪过,他极轻地颔了颔首:“我萧夜珩在此立誓,沈二小姐的三个条件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在所不辞。” 原来对方叫萧夜珩啊。沈云绾总算知道了男子的名字。 她纠正:“沈云绾。” 光是京城内姓沈的人就有一大堆,谁知道对方会不会钻了这个漏子。 “你倒是严谨。”萧夜珩嘲讽地牵了牵唇角,又重新起了一次誓言。 沈云绾总算满意了。 她要来笔墨纸砚,“刷刷刷”地开了一张单子。 “照这上面准备药浴,先泡上二十天,剩下的药材,还需要你们去南越寻访。” “沈小姐是说万骨枯的生长之地吗?”林佛手问道。 沈云绾点了点头:“当地有一种通体红色的小蛇,叫赤焰蛇,需要它的蛇胆和蛇皮入药。当然了……” “如果不是你自作聪明,用三虫七草花来以毒攻毒,根本不必这么麻烦。”沈云绾似笑非笑地道。 林佛手被一个小辈鄙视了,好在他没什么架子,而是笑呵呵地道:“沈小姐医术高明,老朽受教了。” “行了,快去准备,一个时辰后进行药浴,否则的话,他可能活不过今晚。” 沈云绾淡淡道。 “孟池,你这就去安排一间客房。”明明性命攸关,萧夜珩却表现得云淡风轻,甚至还有闲情去问沈云绾的喜好,“沈小姐喜欢临水的房间吗?” “客房就不必了,我是医者,需要时刻关心你的身体状况。”沈云绾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圈,指着靠窗的罗汉床说道,“我晚上就睡这里。” 萧夜珩皱了皱眉:“沈小姐,男女授受不亲。这样做,有损你的名节。” “你想多了,什么名节不名节的。在大夫眼里,只有病人,没有男女。何况……” 沈云绾浅浅一笑,笑容里却多了几分看好戏的味道。 “你进行药浴时,可是要全身脱光的。” “咳咳咳咳……”话音刚落,孟池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就连萧夜珩也投来了异样的眼神。 沈云绾挑了挑眉:“看我做什么?难道为了我的名节你要等死吗?也不是不行。” “林老,是这样吗?” 萧夜珩活脱脱一个贞洁烈男,还要去跟林佛手求证。 沈云绾嗤笑了一声,这是把自己当成采花贼了。 “王爷,这样似乎效果更好。” 林佛手眼观鼻、鼻观心地说道。自己一个老人家,为什么要听这些,难道自己就不会尴尬吗? 萧夜珩垂了垂眸,声音毫无波澜:“那便依沈姑娘所言。” 只是,微红的耳尖却暴露了他远不像表面这样淡定。 古人成亲不是都很早吗?就算没有成亲,按他的年纪,不可能没有房里人,怎么这家伙还这么纯情? 难不成对方还是个处男?沈云绾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心里生出了一个念头,被她暂且按下。 王府的下人动作还是很快的。 一个时辰后,药浴房就已经准备得妥妥当当。 沈云绾对孟池吩咐道:“一会儿把你们王爷的衣服脱了,扶到药浴的木桶里。” 说完,先一步转过身。 “是,沈小姐。”孟池现在对沈云绾心悦诚服,几乎是沈云绾一个指令,他就一个动作。 很快,耳畔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便是入水声。 沈云绾转过身,扫了一眼浴桶里只露出脖子以上的男人,朝着孟池抬了抬下巴:“好了,你可以出去了,别影响到我施针。” “王爷?” 孟池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妖女会对自己家主子不利。 尽管王爷就是这妖女救醒的。 可哪个大家闺秀跟她这样,见到脱了衣服的男人脸色都不变的,简直毫无羞耻之心。 “出去。”萧夜珩颔了颔首,打断了孟池的思绪。 “王爷,有什么事你就喊我。”孟池不放心地看着自己的主子,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 沈云绾看得一阵无语。 自己是医生,又不是辣手摧花的采花大盗。 她收回视线,看向浴桶里的男人。 只见他白皙的俊颜被蒸气熏上了一层淡淡的绯色,犹如雪中红梅,凛冽风骨中透着一丝冷艳,薄唇紧抿,锋利的下颌线带着浓浓的禁欲感,就连垂着的长睫都是如此的诱人。 沈云绾一个颜控,一双眼睛不由闪闪发亮。 对方的眼神太过火热,萧夜珩想要忽视都不行。 他恼羞成怒地轻咳了一声。 “沈姑娘,你还不施针吗?”萧夜珩的声音冷冽至极。 “急什么?等到你的毛孔全都舒展了,施针的效果才最好。”沈云绾搬了一张椅子,与萧夜珩相对而坐。 “对了,我只知道你叫萧夜珩,还不知道你是朝中的哪一位殿下,还是说,你是一位异姓王?” 萧夜珩抬起眼帘,浓密的长睫下,墨眸里的锋芒如有实质,仿佛能把沈云绾扎个对穿。 “众所周知,本朝没有异姓王。沈二小姐身为礼部尚书的嫡次女,却连人尽皆知之事都不清楚。你究竟是何人?!” 第六章 嘴上说着不要…… 沈云绾在心中暗骂了一声该死,直呼自己大意了,一张俏脸却神色如常。 她挑了挑眉:“我一个深闺少女,不知道朝堂大事有什么奇怪的?何况……你不是早就把我的身份调查清楚了?” 沈云绾回答得滴水不漏。 萧夜珩不但没有相信,反而步步紧逼:“本王让属下找了几张沈二小姐从前的墨宝,和你药方上的字迹截然不同,沈二小姐又该作何解释?” 沈云绾没想到萧夜珩会如此阴险,明明一开始就掌握了证据,却选在此时发难,就等着自己放下警惕,好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萧夜珩以为这样就可以捏住自己的把柄了? 可惜,他打错了算盘。 “原来,这就是你怀疑我的理由啊。” 沈云绾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那你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沈小姐不妨说说看,本王如何小人了?” 尽管萧夜珩全身赤裸地坐在浴桶里,看似处在弱势的一方,但他锋利的眉目自带一股天生的矜贵和桀骜,慑人的光芒仿佛直透人心般,带来强大的压迫感。 沈云绾却轻笑了一声,一双清澈的明眸更是微微弯起。 “很难理解吗?我在沈家并不受宠,医术是我背着爹娘偷偷学的,怕被他们发现,我就另外练习了一种字体。看来,我的方法很成功啊,连你也被骗过去了。” “理由不错,可惜口说无凭。”萧夜珩的一双墨眸晦暗不明,似乎断定了沈云绾在说谎。 也是,一个千金小姐,突然有了一手比林佛手这个神医更厉害的医术,如果立场对换,是自己也会怀疑的。 “不就是验明正身吗?”沈云绾的视线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圈,立刻看到了桌子上的文房四宝。 顿时,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 “看来你准备得挺周全。”她款款走向桌边,拿起桌上的羊毫笔,饱蘸笔墨后,写下一行簪花小楷,接着笔走龙蛇,是跟药方上一模一样的草书。 最后,沈云绾拿起宣纸吹了吹,扔给了萧夜珩。 “睁大眼睛仔细看清楚了。” 萧夜珩抬手接过。 只见雪白的宣纸上墨迹淋漓,簪花小楷清秀灵动,似在翩翩起舞;一笔狂草筋骨雄健,力透纸背。两种字体虽然截然不同,却都有着多年功底,极其不俗。 并且,宣纸上的字迹和从沈云绾书房里拿到的一模一样。 “沈小姐,本王所处的位置刀光剑影、波云诡谲,必须要谨慎,希望沈小姐谅解。” 萧夜珩将宣纸重新递给了沈云绾。 沈云绾冷笑了一声,将宣纸团成一团,丢在萧夜珩身上,却被萧夜珩一把抓住。 “萧夜珩,我理解你的多疑,所以,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下次你还敢接着试探我,那你就去找阎罗王报道。” 沈云绾沉着一张俏脸,冷若冰霜地道。 “抱歉,沈小姐,本王保证不会有下次。”萧夜珩扬了扬剑眉,捏着宣纸的一角,缓缓浸在了水里。 见状,沈云绾收回了目光,语气轻飘飘的。 “到时间了,你是自己从浴桶里出来,还是我扶你?” 沈云绾将早就准备好的亵裤丢给了萧夜珩。 萧夜珩立刻接过,沉声说:“我自己来。” 沈云绾本来也没想代劳。 她转过身,耳畔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 沈云绾估摸着萧夜珩已经走到了床榻旁,这才回过头。 霎时间,一具充满阳刚的男性躯体映入了眼帘。 只见男人宽肩窄腰,一身肌肉块垒分明,几滴没有擦干的水珠顺着线条流畅的人鱼线滑进了腰间扎着的亵裤内,构成了一幅令人血脉贲张的画面。 沈云绾收敛心神,来到床榻边,手里的金针快、准、狠地扎进了萧夜珩的穴位中。 男人猝不及防地闷哼了一声。 “针灸是在帮助你的身体排毒,一开始会很疼,你要是忍不住了可以跟我说。” “无事。” 尽管全身痛得冷汗淋漓,萧夜珩仍是咬紧了牙关,连一声呻吟都没有发出。 没想到萧夜珩这都忍得住,上辈子怕不是个忍者神龟。 沈云绾挑了挑眉,随后屏息凝神,开始落针。 她速度极快,像是早就把全身的穴位刻进了脑海,一会儿功夫就将萧夜珩扎成了一只刺猬。 只见浓稠的黑血顺着萧夜珩的穴位流出,转眼间,萧夜珩便化为了一个血人。 沈云绾松了口气。 “现在三虫七草花的毒素已经彻底排完,只剩下万骨枯和二者生出的新毒,日后我会每隔三天给你施针一次,等到你的属下找来赤焰蛇,你身上的毒素就可以彻底解了。” “多谢,帮我倒一杯水。” 萧夜珩的嗓音喑哑至极。 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一双墨眸透着水意,不仅没有了往日的压迫感,反而像是一只刚出生的幼兽般惹人怜爱。 沈云绾被他美色所惑,不仅帮萧夜珩倒了水,还将他小心翼翼地扶起。 “本王自己来。” 萧夜珩沙哑着声音想要拒绝,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往沈云绾的身上倒去…… 霎时间,沈云绾被迫撞在男人硬邦邦的胸膛上。 沈云绾只觉鼻梁一酸,痛得差点溢出眼泪,不仅如此,就连她的衣裙也沾上了黑血,变得脏兮兮的。 真是好心喂了狗! 沈云绾揉了揉通红的琼鼻。 她气极反笑,唇畔弯起一朵轻蔑的笑容:“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挺诚实,你就这么急着投怀送抱吗?” 怀中的娇躯柔弱无骨,萧夜珩从未和女子如此亲近过,身体霎时僵了僵。 他慢半拍地想要将人推开,还没来得及动作,便被沈云绾嘲讽了一通,顿时气得俊颜微红,一双墨眸变得寒意森森。 萧夜珩冷声警告:“沈云绾,不要仗着你是本王的救命恩人便得寸进尺。” 自己怎么就得寸进尺了? 分明是萧夜珩这个男人恼羞成怒才对。 沈云绾才不惯着他! 她手上一松…… 只听“咚”的一声,萧夜珩一时间失去了依靠,身体往后一仰,后脑勺结结实实地撞在床边的围栏上。 “哎呀,不小心手酸了。”沈云绾毫不掩饰笑容里的嚣张。 第七章 逢场作戏我是专业的 萧夜珩的眉心拧成了一团。 他深吸了口气,朝着门外喊道:“来人,送一桶热水,本王要沐浴。” 听到吩咐,门外的小厮鱼贯而入,不一会儿便将房间收拾得整洁如新,放下一个新的浴桶后,小厮们无声地退出了房间。 见状,萧夜珩冷笑了一声:“你留下不走,是要旁观本王沐浴吗?本王早就知道,你对本王心怀不轨。” 呦呵,就他现在这小身板,还有力气倒打一耙。 沈云绾差点抑制不住嘴角的笑容。 她咳嗽了一声:“那个,你就没发现,你现在体虚气弱,根本不行。你说,我对一个外强中干的男人能有什么想法呢?” “沈云绾!” 萧夜珩忍无可忍地发出了一声咆哮,只是吼到最后却连咳了好几声,正好印证了沈云绾的那句“外强中干”。 不想,原本候在门外的孟池却担心地闯进了房间:“王爷,出了什么事?” 萧夜珩头一次觉得忠心耿耿的属下如此碍眼:“滚!” “恼羞成怒了?”沈云绾不怀好意地勾起唇,“放心,你身体底子不错,等我给你解完毒,一夜七次都没有问题。” 面对沈云绾的一再挑衅,萧夜珩反而冷静了。 他嘲讽:“本王真的怀疑,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说得出这种话,连市井女子都比你知道礼义廉耻。” 沈云绾敷衍一笑:“哦,那是你见识少了。”这种程度的攻击,对沈云绾来说根本不痛不痒。 解完了心中的郁气,沈云绾勾唇打算离开,却差点与人撞了个满怀。 撞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去而复返的孟池。 只听孟池火急火燎地道:“王爷,不好了,宸王打着探病的借口闯进了王府。” 宸王是谁? 已经犯了一次错,沈云绾尽管心中疑惑,并没有问出口,就怕再露馅。 “孟池,想办法拖着,决不能让萧君泽发现本王在药浴。” 萧夜珩面色凝重地站起身,瞬间水花四溅。 沈云绾不由庆幸自己反应快,第一时间便转过身,不然自己的眼睛就不干净了。 孟池嗫嚅着:“王爷,萧君泽带了陛下的口谕,王府的士兵不敢拦他。” 萧夜珩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浓重的杀意。 他胡乱披上寝衣,几步走到了床上。 “本王这就装病,让林大夫去给本王配药。” “王爷,可是来不及啊……” 孟池急得一脑门子的汗。 “宸王还是带着御医过来的,要不属下这就送您出城?” “你让本王畏罪潜逃?” 萧夜珩目光微凉,讽刺地扯了扯薄唇。萧君泽准备的如此周全,看来父皇已经决定要对自己动手了。 沈云绾听了好一会儿,总算听明白了。 合着萧夜珩的死对头仗着皇帝撑腰来搞突击检查,而萧夜珩私底下不知道干了什么勾当,若是被发现就完了。 惨的是,自己现在跟萧夜珩坐在一条船上,不可能独善其身。沈云绾略一思忖便有了决定。 她果断说道:“孟池,你先出去拖着,能拖多久是多久,我有办法。” 闻言,萧夜珩主仆一齐将目光移到了沈云绾身上。 萧夜珩的目光带着几分怀疑:“兹事体大,你确定有解决的办法?” “我说有就有,你还是别废话了,照我说的做。”沈云绾冷哼一声,朝着孟池投去一记锋利的眼神。 孟池竟然迫于沈云绾的威势就这么退出了房外,等他反应过来却发现房门已经被锁了。 屋内。 萧夜珩靠在床头,还在滴水的长发让他多了几分风流不羁,少了几分生人勿近的高冷。 他淡淡道:“沈小姐有何高见请说,本王照做。” 这人倒是能屈能伸。沈云绾勾起唇,一双溢彩流光的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芒,美得夺人心魄。 她附在萧夜珩耳畔,甜糯的声音如鬼魅般:“放心,我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另一边,二皇子萧君泽带着一队御林军气势汹汹地闯进了内院,孟池连忙带人阻拦:“宸王殿下,我们王爷现在不方便,您还是改日再来探病。” 萧君泽一身月白色长袍,男生女相,面若桃花,阴柔的眉目透着三分阴鸷,像是一条吐着红信的毒蛇。 “放肆,本王有父皇的口谕在身,你是想造反吗?” 萧君泽的眼底浮上一丝嗜血的光芒。 “宸王殿下,属下不敢。”孟池只得单膝跪地。 萧君泽嘲讽地挑起唇:“还不滚!” 打发了孟池,萧君泽带着御林军一路冲进了萧夜珩的住处,看到锁着的卧房门,他毫不客气地一刀劈开。 只见屋子里四处飘着粉红色的纱帐,接着,一股极其甜腻的香气窜入鼻间。 萧夜珩又在玩什么花样? 萧君泽眯起眼,眼底流露出一抹狠辣,他无声地往床帐处走去。 就在这时,耳畔忽然传来一道如黄莺般婉转的声音,娇滴滴,让人骨头都酥了。 “王爷,皇后娘娘为了给您留后,才会派奴婢来伺候您。念在皇后娘娘一片慈心,您就答应了。” 留后?难道萧夜珩当真不行了? 萧君泽脚步顿了顿,随即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若是寻常人,半年前就该毒发身亡了,偏这病秧子命大。 自己倒要看看,萧夜珩在玩什么把戏。 “贱人,你对本王做了什么!” 床帐里忽然发出一声低吼,像是困兽最后的挣扎。 顿时,床帐中传来了一声啜泣:“王爷干嘛这么凶。神医说您的身体早就垮了,奴婢没法子,这才用了合欢香,虽然这样有损您的尊严,可奴婢保证不会说出去的……” 萧君泽正欲挑起床帐,闻言,手指僵在了半空。 他死死地盯着桃红色的纱帐,影影绰绰中,只见一道曼妙的倩影跨坐在上面,一双藕臂从男子的肋下穿过,紧紧环住男子的后背。 女子甜腻的嗓音仿佛含了一汪水,柔声说道:“王爷别怕,奴婢来之前被姑姑教过,一定会让王爷舒服的。” “滚!”比起刚才,萧夜珩的声音有气无力,而且沙哑得不成样子,就像是渴了七、八天一样。 床帐里霎时间传出一声娇笑。 “王爷让奴婢滚,可您却抱得这么紧,都把奴婢弄痛了。” 说完,两片红唇堵住了萧夜珩的薄唇。 耳畔响起一阵啧啧的水声。 萧君泽在一旁听得口干舌燥,一股热流从小腹处传来,让他控制不住地出了丑。 萧君泽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勉强平息住身体里的欲望,大步朝着屋外走去。 他脸色潮红,心底浮上浓浓的恶念。 既然是皇后的一番安排,本王就把这没成型的孽种一起送下去陪你! 第八章 被绑上贼船了 “人走了。” 沈云绾五感敏锐,听出脚步声已经走远,她抿了抿樱唇,润泽的颜色娇艳如玫瑰。 萧夜珩的唇上仿佛还残留着如云朵般绵软的触感,他不由撇开了目光:“你刚刚给我吃了什么?” 自己跟沈云绾亲吻时,对方将一粒清香扑鼻的药丸送进了自己的口中,碍于萧君泽就在床帐外站着,萧夜珩只能接受。 闻言,沈云绾唇角翘起,眼底透着狡黠的光芒。 “我所研制的媚香别名金枪不倒药,如果没有提前服下解药,就必须跟女子交合。而且此药十分霸道,拖得越久,发作起来就越狠。” 萧夜珩听了,不仅没觉得沈云绾一个闺中小姐行为出格,反而会心一笑。 “以我对萧君泽的了解,他生性多疑,一定会杀个回马枪。照你这么说,他恐怕会当场失态。” 沈云绾若有所思地道:“看来对方对你恨之入骨,否则一个将死之人,他何必这么小心?” 闻言,萧夜珩讽刺地笑了笑。 “你可能还不知道我的身份。我是当今圣上的嫡长子;萧君泽身为贵妃之子,有我在,他永远都只是宸王。” 沈云绾犹如受惊炸毛的猫咪般,一双明眸眯了眯! 自己竟然陷入了动辄你死我活的皇权之争!自己现在脱身,还来得及吗? 萧夜珩就像有着透视眼一般,一眼看穿了沈云绾的想法。 他似笑非笑地说道:“楚明轩背后的镇北侯府看似中立,实则早就跟贵妃一派暗通款曲,你觉得你能独善其身?” 楚明轩?不就是自己的渣男未婚夫吗? 若是日后萧君泽上位了,自己收拾他还要耗费一番功夫。 沈云绾暂时收了跑路的心思,甜甜一笑:“你误会了,我们两个可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保证,过了今晚,萧君泽一定对你的病情深信不疑。” 沈云绾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三长一短的敲门声。 “王爷,宸王担心您的身体,带了太医院的张太医来给您看病,您现在方不方便?” 萧夜珩与沈云绾飞快地对视了一眼,虚弱无力地说道:“咳咳,进来。”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俊美、阴悒的男子走进了房间。 在他身后,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的老头。 原来这人就是萧君泽,那他身后就是张太医了。 就在沈云绾不着痕迹地打量萧君泽时,萧君泽也在打量她。 只不过,比起沈云绾的小心翼翼,萧君泽的目光显得肆无忌惮。 他的目光从沈云绾的身上一寸寸地掠过,虽然此女的脸蛋被浓密的青丝遮挡得严严实实,但玲珑有致的身段却非常诱人,看得萧君泽一阵火大。 他异常生硬地将目光移到了床上,只见萧夜珩面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一双漆黑的墨眸却透着一丝餍足,不难想象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个该死的短命鬼倒是艳福不浅。 萧君泽冷哼了一声,开口便带着浓浓的火药味:“枉父皇还一直担心大皇兄的身体,不想大皇兄竟如此荒唐,不但没有闭门思过,反而跟女子颠鸾倒凤。” 萧夜珩闻言剧烈地咳嗽了一声,唇角竟是溢出了一丝鲜血。 他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一个将死之人,只能任你宰割。” 看来这兄弟俩的关系已经恶劣到连表面不功夫都不屑去做。 沈云绾若有所思,决定再添上一把火。 她掩面啜泣:“宸王殿下,我们王爷早就油尽灯枯,是皇后娘娘不忍心,才让奴婢来侍奉王爷,只求留下一滴骨血,您又何必苦苦相逼?” 萧君泽本就心浮气躁,偏偏沈云绾莺声呖呖、哀婉欲绝,让他心头的火焰越烧越旺,犹如欲火焚身,额头的青筋都跳了出来。 萧君泽暴喝:“住口,你一个贱婢,再敢多话,本王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萧夜珩蹙起眉:“二弟看我不顺眼,不妨冲着我来,何必要拿一个弱女子撒气。” “想不到大皇兄也有怜香惜玉的一天。” 萧君泽一脸嘲讽地说完,朝着张太医喝道:“愣着作甚?还不赶紧请脉,本王倒要看看,他萧夜珩是真的快死了还是故意装病?” 张太医不敢耽搁,手指切向萧夜珩的脉门,不过片刻便皱紧了眉头。 来之前,宸王便吩咐要把谨王的病情往轻了说,最好给谨王安上一个欺君之罪。 可谨王的脉象分明是命不久矣,若是今天自己撒了这个谎,恐怕谨王一死,自己就会成为替罪羊。 “谨王之脉不调,止而复作,犹如雀啄……” “闭嘴,说本王能听懂的。”萧君泽最烦打哑谜,不耐烦地催促,“你有话直说。” 面对谨王目光里的胁迫,张太医眼睛一闭,索性把心一横,说道:“宸王殿下,谨王已经是油尽灯枯之相,顶多……顶多还能再活两个月。” 对于张太医的临时倒戈,萧君泽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眼睛一亮。 他追问:“当真?萧夜珩当真活不过半年?”语气里的兴奋甚至忘记了掩饰。 见状,沈云绾宛如戏精附体,伤心地掩面而泣。 “王爷,呜呜,您为大魏舍生忘死,有人却苦苦相逼,王爷,您的命好苦……” 沈云绾话音刚落,萧夜珩一声轻咳,唇角溢出了一丝黑血。 沈云绾顿时惊叫道:“太医!太医!王爷是不是中毒了?是谁要害我们王爷?” 她的声音不复刚刚的肉丸,变得尖而锋利,险些刺穿了萧君泽的耳膜。 他压下心底的兴奋,忍不住冷哼一声:“整个太医院都没有查出大皇兄中毒,你再信口雌黄,本王拔了你的舌头。” 沈云绾仿佛被吓到了,瑟缩着身体,趴到萧夜珩怀里,软若无骨的身躯折成了一道妖娆至极的弧度,看的萧君泽口干舌燥。 忽然鼻间涌上了一股热流,萧君泽连忙捂住鼻子。 “本王还要去跟父皇复命,先走一步。”他生硬地说完,快步离开了屋子,仿佛后面有鬼在追。 那些气势汹汹的御林军也连忙跟上,刚刚还满满一屋子的人,呼啦啦地散了个干净。 沈云绾的一双桃花眼眯了眯,朝着萧夜珩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的王府离你的住处远不远?如果很远,找个人跟上他,保证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第九章 “用心险恶”的沈云绾 萧夜珩一改刚才的虚弱,挑了挑眉:“他的王府临近皇宫,跟本王的府邸一南一北。” 萧夜珩那双幽暗的墨眸透着说不出的讽刺。 沈云绾的心中一阵感慨。 父母偏心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人是皇帝,手握生杀予夺的大权。 难怪当初在假山里,萧夜珩为了活命会对自己刀剑相向,如果自己换了他的处境,大抵也会如此。 “沈姑娘,你说的惊喜是什么?”孟池的话打断了沈云绾的思绪。 对上孟池充满好奇的眼神,沈云绾也不卖关子。 “萧君泽中了我的媚药,若是不能及时与女子交合,就会血脉逆流、爆体而亡。按照时间,他根本来不及回王府,只能在路上解决。” “所以,看他进了哪座青楼,在外边放上一把火,等到明天,宸王眠花宿柳的消息就能闹得满天飞了。” 孟池没想到沈云绾会用这么阴损的招数,嘴巴张得都能吞下一个鸡蛋了。 萧夜珩却是目光微闪:“孟池,照沈姑娘说的做。另外,把消息透露给黄御史。” “是,属下马上去安排。” 孟池来到门外,对着两个暗卫吩咐了一番。 进屋后,一脸佩服地看向沈云绾。 “沈姑娘,你这招真是太高了。萧君泽平时装的礼贤下士,就为了营造一个‘贤王’的名声,这下看他还怎么装下去。” “蠢货,你看不出来,她是在给主子挖坑吗?” 一道阴寒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接着一个身影从天而降。 只见说话的人有着一张娃娃脸,冰冷的面色和他的长相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莫北,你骂谁蠢货?!”孟池气得亮起了拳头。 早在此人出现之前,沈云绾就感受到了一股不容忽视的杀意,如今孟池算是给自己解惑了。 只听莫北冷笑了一声:“谁接话我骂谁。” 说着,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自己。 对于针对自己的人,沈云绾从不惯着。 她似笑非笑地道:“什么叫我坑了你主子,不如详细说说,省得憋坏了。” 没想到,莫北看都不看沈云绾,明显不把沈云绾放在眼里。 他对萧夜珩说道:“主子,萧君泽是在我们府上出的事,让他出丑固然痛快,您在陛下那里却会落下残害兄弟的罪名。这女子用心险恶,不能不除。” “笑话!我若想害你们王爷,又何必救他。说别人是蠢货,我看你的脑仁比核桃仁也大不了多少。” 闻言,莫北的面庞浮上了一丝怒色,然而,沈云绾却不给他发作的机会。 她眯起一双桃花眼,眼睛看似在笑,眼神却充满了轻蔑。 “捉贼拿赃!我既然是来给谨王侍寝的,用上一些媚药,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女子邀宠的手段,虽不入流,也挑不出错处。而萧君泽明知兄长正在行房却强行闯入,无礼在先,你们王爷何错之有。” “何况……” 沈云绾翘起唇,一双波光流眄的桃花眼盛满了讽刺。 “我所用的媚药挥发极快,吸进去的只有萧君泽。” “张太医和御林军是跟萧君泽前后脚进来的,为什么其他人都正常,萧君泽却兽性大发。” “他若是敢在这件事上纠缠,岂不是在昭告天下,他连自己的下半身都管不住,又怎么能成为一个贤德的君主。” “所以,不管萧君泽再气再恨,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这就叫做无证之罪。” 沈云绾说完,孟池已经目瞪口呆,直到这时他才感到后怕,自己竟然惹了一个女罗刹。 此刻在看莫北这位同僚,不仅没有以前的针锋相对,而是生出了一股同病相怜之感。 只有萧夜珩面色如常。 他淡淡一笑:“莫北,听明白了吗?沈姑娘智比诸葛,本王原以为你比孟池聪明、沉稳,如今看来,还差些火候。” “王爷教训的是,属下知错。” 莫北垂下眼帘,单膝跪在地上,虽是请罪的态度,却让人无从窥探他的心绪。 沈云绾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尖。 孟池虽然冲动,但胸怀坦荡,纵然自己跟他结下了梁子,从他身上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忧惧、嫉恨之态。 反而是这个莫北,对自己暗存敌意,这种人才是要小心的。 “该解释的,我都解释完了,现在,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沈云绾打算治好萧夜珩的病之后便离开京城,一个小角色,还不配让沈云绾放在心上。 “今日多谢沈姑娘相助。” 萧夜珩冲着沈云绾拱手一礼,他身上的矜傲不见了,此刻微微含笑,犹如春风拂面,楚明轩号称“谦谦君子”,在萧夜珩面前,立刻被秒成了渣渣。 看在这个笑容的份上,沈云绾心中的不快总算消散了一些。 她抬了抬下巴,语气傲然:“救人一命犹如再生父母,你这声谢是应当的。送我就不必了,我自己能走。” 说着,她话锋一转,目光犀利:“还是说……你想让人监视我?” “既然沈姑娘不放心就算了。” 萧夜珩面色温和,唇畔的弧度没有丝毫变化。 “沈姑娘若是遇到难事,随时可以跟谨王府求助。” “好,我记住了。” 沈云绾的眼神跟萧夜珩在空中交汇,一触即离。 接着,她点点头,潇洒的身影如惊鸿般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内。 “王爷,以此女的出身,是敌非友,您绝不能掉以轻心。” 莫北皱紧了眉头。 “用人不疑。莫北,你逾矩了。”萧夜珩的语气喜怒难辨。 莫北面色一凛,自己一时情急,竟然教主子做事。 他叩首:“属下知错,这就去刑堂领罚!” 闻言,萧夜珩眼帘微阖:“退下。” 莫北走后,孟池这才期期艾艾地道:“王爷,这家伙虽然人憎狗厌,可他也是担心您,能不能……从轻处置?” 萧夜珩深深地看了孟池一眼。 “你想与他一同领罚?” 孟池瞬间头皮一麻,不敢再说话了。 屋子里恢复了安静。 萧夜珩将今晚的所有细节仔细复盘,忽而墨眸一黯,眼底划过一道凌厉的光芒。 大意了! 沈云绾身上这么明显的违和之处,自己居然才发现。 第十章 渣男爱扣绿帽子 沈云绾在路上雇了一辆马车,赶到沈府时,天边已经露出了一丝鱼肚白。 尽管一夜未睡,她却精神奕奕。 按照原身的记忆,沈云绾来到沈府最偏僻的院子。 放眼望去,不仅院子里的花木无人打理,就连来往的婢女都没有。 虽然通过原身的记忆知道她并不受宠,但没想到,原身的处境甚至不如府上体面些的下人。 有的人,根本不配做父母。 沈云绾捏紧了拳头,在心中无声地说道:你放心,你所蒙受的委屈和耻辱,我一定会给你讨回。 就在这时,她忽觉身上一轻,仿佛一直存在的那丝束缚彻底离开了。 沈云绾走进了房间。 还没来得及看清屋里的布局,凌空袭来一只手臂,一掌扇在她的面颊上,留下五道红红的指印。 接着,耳畔传来一道惊雷般的怒斥:“畜生!你还知道回来!沈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沈云绾抬起一双被火焰烧灼的明眸,怒视着动手的男人。 只见此人一身藏青色五蝠捧寿纹纻丝长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插着一支青玉竹节簪,面目严肃,看向自己的眼神异常冰冷。 看来这就是原身那个渣到极致的父亲。 沈云绾捂住面颊,冷笑了一声:“我是畜生,你是什么!” “孽畜,你还敢顶嘴!”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沈正青扬起手臂,还想故技重施。 这一次沈云绾又怎会让沈正青得逞! 她快速后退了一步,让沈正青扑了一个空。 “古人云小受大走,不知道我犯了什么错,父亲要对我喊打喊杀。” 沈云绾的目光仿佛一面明亮的镜子,映出沈正青不堪的模样。 沈正青吼道:“你做了这等败坏门风的丑事,还敢问我犯了什么错!” 沈云绾最恨这种藏着掖着的说话方式,有什么不能直接说明白了。 她讥诮地笑道:“就算是刑部、大理寺给人定罪,也得有个确切的罪名,我看父亲这个礼部尚书不当也罢。” “混账!你还有脸狡辩!” 沈正青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指着沈云绾的鼻子骂道:“你要证据?来人,给我把奸夫带上来!” “奸夫?” 沈云绾的一双桃花眼危险地眯了眯。 原身是个真正的大家闺秀,温婉贤淑,怎么可能做出有违闺训的事情。 恐怕又是那两个渣男贱女的阴谋。 很快,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厮被五花大绑地拖到了花厅内。 看到沈云绾后,他大声嚷着:“二小姐,当初是您主动给小人写的情诗,小人一时鬼迷心窍,才会与您暗中来往,昨日也是您先约小人私奔的,您可不能不认账啊……” 沈正青喝道:“孽障,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沈云绾不知道沈正青是真蠢还是假蠢。 如此油头粉面、形容猥琐的人物,给原身提鞋都不配。 可笑的是,沈正青居然会相信! “笑话!我堂堂尚书府的二小姐,才貌双全,是有多想不开,要跟一个小厮私通,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父亲,我真怀疑,你是怎么做到礼部尚书的?” “事到如今,你还一味狡辩!” 沈正青怒不可遏,将一张纸笺丢到沈云绾的面前,语气森然至极:“看清楚,这上头是不是你的字迹?” 沈云绾捡起地上的纸笺,指尖上面用簪花小楷写着: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魂随君去终不悔,绵绵相思为君苦。 沈云绾挑了挑眉。 这字里行间倒是情意绵绵,可仅凭几句情诗就要给亲生女儿定罪,若说背后没有猫腻,沈云绾能把头割下来当球踢。 她想也不想地反驳道: “第一,一个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小厮,我和他就算有私情,也不会拿情诗来表白;第二,这上面的字迹看似和我的一样,却毫无筋骨,极有可能是从我平时的笔墨上拓下来的。” “父亲却对这么明显的疑点视而不见,是想屈打成招吗?” 沈云绾说完,不待沈正青反应,一个闪身绕到他背后,一脚踢上竖在屋里的屏风。 绣着“岁寒三友”的鸡翅木屏风“轰隆”倒下,沉闷的声响中却夹杂着一声娇柔的尖叫。 只见屏风后面站着一个容貌娇媚的女子,一双雾蒙蒙的杏子眼,樱桃小口,皮肤白嫩嫩的,仿佛能够掐出水来,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只不过,这女子的容貌可比自己差远了。 沈云绾扫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楚明轩,渣男可能眼瞎,才会把鱼目当成珍珠。 “我还奇怪呢,怎么会有男人拼命往自己的头上扣绿帽子,情愿做个绿王八,原来是跟未来的大姨子勾搭成奸,嫌我这个未婚妻碍事呀!” 沈云绾的声音甜糯似糖,只是这糖里却浸满了毒汁。 “住口!我跟婉竹发乎情、止乎礼,你休想污蔑她!” 楚明轩把沈婉竹挡在自己的身后。 看到沈婉竹眼眶含泪,他连忙心疼地柔声诱哄:“婉竹,你在我心里冰清玉洁,是最美好的女子。” 闻言,沈婉竹咬了咬唇,露出故作坚强的笑容。 “楚大哥,妹妹对我有误会,我不怪妹妹,可她不该这样说你,我替妹妹跟你道歉。楚大哥,希望你能原谅妹妹……” “婉竹,沈云绾已经无药可救,你不要再护着她了!”楚明轩皱着眉,嫌恶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脏东西。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成功地把沈云绾恶心到了。 她懒得再看这两人做戏,冷声道:“你在梅园害我不成,如今又故技重施。这个小厮受谁指使,只有傻子才看不出来。” 沈云绾一番话,将渣爹和楚明轩一起骂了。 “住口!你姐姐昨夜来给你送银耳汤,发现你不在,屋里的金银细软也不见了,她担心你,立刻跑来书房找我,如果不是我下令搜查,还不知道你会做出这种丑事来!” 沈正青深恨小女儿的冥顽不灵,到了这个时候还在狡辩,若是此事宣扬出去,府中的清誉就会毁于一旦。 明轩胸襟宽广,不予计较,小女儿却倒打一耙,自己怎么会有这般无耻的女儿! 第十一章 忠奸难辨 “二小姐,我们约好昨夜亥时在沈府的后门相见,你为什么要失约?该不会……你后悔了?你又想嫁给楚世子了?” 被指认为“奸夫”的小厮一脸痛心地质问。 沈云绾听了冷笑不已:“楚明轩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处心积虑地污蔑我?” 不等小厮回答,沈云绾接着说道:“你可知,攀诬官宦千金,按照大魏律令,需杖责七十,罚银一百两。去了刑部大堂,我看你的嘴还能不能这么硬!” 小厮的眼底浮上了一抹慌乱之色。 他用眼角余光偷瞄了一眼镇北侯世子,触及到对方的眼神,立刻恢复了镇定。 小厮露出痛心疾首的神情。 “当初如果不是二小姐一再追求我,我就是借十个胆子也不敢跟你私奔!如今二小姐不仅翻脸无情,还要置我于死地。二小姐,你好狠的心啊!” “我堂堂礼部尚书的千金,会去追求一个癞蛤蟆?相信这种鬼话的人,一定得了失心疯。” 沈云绾不无嘲讽地翘起唇,把所有人都骂进去了。 小厮闻言咬了咬牙,从袖中掏出一支蝶恋花羊脂玉发簪,恶狠狠地说道:“这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你休想赖账!” 沈云绾眯了眯眼。 小厮手里的簪子的确是原身经常戴的那一支。 沈婉竹可真够恶毒的,为了陷害自己,无所不用其极! “孽畜,沈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沈正青再也听不下去了。 他发出一声暴喝,瞪着沈云绾的目光仿若喷火。 “来人,给我把这孽畜丢进祠堂,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放她出来!” 沈正青话音刚落,只见四个手持棍棒的护院冲进花厅,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二小姐,是你自己走,还是小的们动手?” 沈正青仅凭小厮的一面之词就给自己定了罪,宁可相信一个外人都不肯相信亲生女儿,他根本不配做原身的父亲。 道理需要对着人讲!沈云绾索性不辩解了。 她抬起明眸,一双清澄如镜的目光逼视着沈正青:“父亲想要怎么处置我?沉塘吗?” “妹妹,你怎么能这么想?虎毒尚且不食子,父亲岂会如此心狠?” 沈婉竹在一旁难以置信地捂住嘴,跌跌撞撞地后退了一步,仿佛沈云绾说了十恶不赦的话。 “闭嘴,我没问你!” 沈云绾的目光散发着逼人的冷意。 被她气势所迫,沈婉竹竟然鬼使神差地噤了声。 “够了!” 沈正青一声断喝,冷冷地说道:“你有辱门风,日后就在尼姑庵里静心修行,明天我会开祠堂,将你从宗谱上除名。” “这么说,我还要多谢父亲仁慈了。”沈云绾的语气透着说不出的嘲讽。 “你好自为之。” 沈正青冷哼了一声,不想再跟这个一身反骨的小女儿废话。 他朝着护院喝道,“愣着作甚?把二小姐押进祠堂!” “不必,我自己走!” 沈云绾目光睥睨地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 沈家的祠堂盖在东北角,即使是大白天,屋子里依然阴森森的,只有蜡烛的光芒一点一点地闪烁着,照着一排排黑漆漆的牌位,颇有一股恐怖的气氛。 既来之、则安之。 沈云绾找了一张蒲团盘膝坐着,开始思考起脱身之策。 沈家人薄情寡义,沈府已经不能呆了,但自己绝不能被“不名誉”地赶走,也许今晚就是一个契机。 就在沈云绾凝神思索之际,门外传来了一道“咔哒”的细响。 伴随着门锁落下的声音,一个婢女走了进来。 只见她生了一张温柔可亲的圆脸,长相清秀,此刻正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己。 “二小姐,您受苦了。”婢女含着哭腔说道。 沈云绾通过原身的记忆得知,婢女叫做银雀,是原身奶娘的女儿,一直对原身忠心耿耿,是原身最信任的人。 “银雀,你怎么来了?”沈云绾模仿着原身的语气问道。 “二小姐,奴婢听说您要被送去尼姑庵,偷偷贿赂了看守的人,我们赶紧逃。” 银雀握住沈云绾的手,一脸激动地说着。 沈云绾挑了挑眉,这个婢女看起来脑子不太好。 先不说看守的人有没有这么好贿赂。 沈府这么大,私底下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恐怕自己刚出这个门,就能被沈正青这个狠心的渣爹打断腿。 “银雀,我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逃?” 沈云绾任由银雀握着自己的双手。 她垂下眼眸,乌黑的长睫遮住了眼底的讥讽。 “可是二小姐,老爷现在就只听大小姐的,就连楚世子都站在她那边。您要是被送进尼姑庵,这辈子都别想回来了。” 闻言,沈云绾一阵沉默,眼尾无声地渗出了一颗透明的珠泪,落在银雀的手背上。 “可是离开了沈家,我又能去哪儿?” 沈云绾语气落寞,周身透着一股迷茫和颓丧。 银雀却仿佛松了口气。 “二小姐,我们不如去江南投靠您的外祖家。我记得老夫人以前最疼您了。” 闻言,沈云绾眼底暗了暗。 竟然撺掇自己去江南的外祖家,两个弱女子,一路上不知道会有多少暗藏的危险。 银雀的想法这么天真吗? 沈云绾不是原身,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让她完全信任。 她决定试探一番。 “银雀,你说的对,外祖母最疼我了,我们去江南请外祖母给我做主。” 沈云绾抬起眼睛,一双含着泪意的明眸闪闪发亮,像是绝境之中的人看到了希望。 她字斟句酌地说道:“现在是大白天,容易被发现,今晚子时,你拿着银票来接应我,我们一起逃出沈府。” 说着,沈云绾化被动为主动,反握住银雀的双手,手劲大的惊人。 银雀顿觉自己的手骨都要断掉了,想要抽手又不能。 “二小姐,您看您,脸都哭花了,奴婢服侍您洗脸。” 银雀终于找了个借口脱身。 很快,她便从外边端进来一个铜盆,在水里浸了一条帕子,举到沈云绾面前。 “我自己来就好了。” 沈云绾连忙阻止了银雀。 大概是上辈子落下的职业病,即使换了一具身体,沈云绾依然不喜欢别人靠自己太近。 她从银雀的手中接过了帕子。 雪白的帕子刚一落到掌心,沈云绾的眼中便飞快地闪过了一道暗芒。 这帕子上竟然浸了“丑鬼”和马钱子的汁水。 前者能让人脸部暗黄,严重者甚至化脓、溃烂;后者则会加速血液循坏,即使帕子上的“丑鬼”汁只有少量,依然能被快速吸收…… 第十二章 背叛不需要理由 对方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沈云绾的动作只是顿了顿,便若无其事地擦了擦脸蛋,接着将帕子扔进了铜盆。 水花四溅中,铜盆里并不清晰的面庞变得更加模糊了。 银雀上前接过了铜盆,一脸郑重地说道:“二小姐,您放心,奴婢一定不辱使命。” “银雀,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等你。”沈云绾的双眼含着泪花,一脸相信地目送着银雀离开。 只是,祠堂的门刚一合上,她眼底的泪意便消散得干干净净。 银雀,作为原身最信任的心腹,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才是啊…… 祠堂里重新安静了下来。 沈云绾抬起手,指尖抚上自己的面庞。 触手的肌肤透着一丝粗糙,跟她从前的“吹弹可破”有着天壤之别,实在不像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 想到这里,沈云绾转动着腕间的血玉镯,原本空空如也的掌心多出了一面镜子。 看清自己相貌的一瞬间,沈云绾的喉咙里差点爆发出一声尖叫,幸亏最后被她忍住了。 只见镜子里的女子肌肤粗糙,脸色暗黄,眼睑下方和鼻翼周围满是雀斑,如果不是骨相够美,能把自己给“丑哭”。 想也知道,这都是“丑鬼”的功效。 沈云绾转动着一双无双妙目。 镜子里,女子的眼神波光流眄,跟她前世的眼睛如出一辙。 如果摒弃掉原身脸上的瑕疵,原身无论高矮胖瘦,都跟自己一模一样。 看来,她跟原身之间有着非同一般的缘分。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脸上的毒解了。 沈云绾从空间里取出灵泉水,将无纺布浸湿,敷在了脸上。 时间很快来到了半夜。 沈云绾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细响,接着银雀出现了。 “二小姐,我们快走。” 她身上绑着包袱,依然是白天的那副装扮,怎么看都不像是要赶路的样子。 “走?去哪儿?”沈云绾似笑非笑地勾起唇。 “二小姐,不是说好了去您的外祖家吗?”银雀皱着眉,去拉沈云绾的手臂,“二小姐,我们只有半柱香的时间,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沈云绾却一个错身,避开了银雀伸过来的手。 “银雀,我一直在想,那个诬陷我的小厮怎么会有我的簪子。那可是我最喜欢的一支发簪,而我的首饰,一直都是你保管的。” 沈云绾目光犀利,直视着银雀的一双眼睛,不给对方任何躲闪的机会。 “二小姐,您怀疑我?” 银雀伤心地踉跄了一下。 她眼底含泪:“我娘去世前一直不肯闭眼,我跟我娘发誓,会用命保护二小姐,她才瞑目的,难道二小姐您都忘了吗?” 听到银雀提起原身的奶娘,沈云绾心软了一瞬,但她很快便硬起了心肠。 “奶娘对我爱若性命,我当然不会忘。所以,看在奶娘的面子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银雀,那根簪子从哪来的?” “二小姐,奴婢真的不知。” 银雀哭着摇了摇头。 “但奴婢敢用性命发誓,奴婢绝对没有做对不起您的事。” 沈云绾唇角的讽刺一闪而逝。 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长剑,一剑挥出,挑开了银雀肩上的包袱。 几件薄薄的衣裙落在地上,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银雀刚要尖叫,忽然喉咙一痛,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蚊子在哼哼。 “京城距离江南路途遥远,包袱里却连一张银票都没有,你该不会告诉我,银票被你缝在身上?” 沈云绾眼睛弯起,像是两弯漂亮的月牙,看在银雀眼里却恐怖如恶鬼。 沈云绾再次举起了长剑,锋利的剑尖划开了银雀的衣衫。 她讽刺地说道:“连做戏都懒得做,还敢说没有背叛我!” “当年,谁人不知‘上京明月’的沈二小姐?!可沈婉竹回府仅仅一年,沈二小姐便泯然众人。不仅失去了疼爱自己的爹娘,就连未婚夫都移情别恋。你可知,她就只剩下你了,虽是主仆,却胜似姐妹。” 沈云绾着银雀一步步逼近。 “可你,却背叛了她!不仅将她的练笔之作偷给了沈婉竹,借此帮她扬名,还帮着沈婉竹暗中毁去了她的容貌……” 随着沈云绾话音落下,银雀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断往墙角退去…… “不、不是我……” 她徒劳的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举头三尺有神明!银雀,你知道违背誓言的后果吗?” 沈云绾红唇微翘,绽开的笑容如罂粟般,美丽却带着剧毒。 银雀疯狂地摇头,眼泪混着鼻涕一起流下。 “呜呜呜……”她焦急地辩解着,却只能发出一串含糊不清的音符。 “你想说你有苦衷?可惜,在我这里,背叛的人,不管有什么理由,都只能去地狱里讲了。” 沈云绾话落,一剑割破了银雀的喉咙,一双清亮的明眸没有任何波动。 她的指尖微微抖动,白色的粉末洒在银雀身上,逐渐化成了一滩红色的血水,渐渐渗进了地面。 医修,有的不仅是一颗仁心,还要有霹雳手段。 解决了银雀,沈云绾堂而皇之地推开了祠堂的大门。 “吱呀”一声,一眼望去,只见祠堂的看守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一弯月牙悬挂在高空,给黑漆漆的夜色增添了一丝不多的光亮。 为了取信自己,就连看守也调走了。 楚明轩和沈婉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沈云绾又岂能不知? 光把自己送去尼姑庵还不够,居然还想要斩尽杀绝! 自己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夜色下,只见一道窈窕、纤细的身影沿着围墙快速移动着,宛若惊鸿过隙,快的令人疑心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沈云绾按照脑海里的记忆,很快便来到了属于沈家外院的下人房中。 刚走到门口,屋子里便传来了一阵奇异的响动。 接着便是一声闷哼。 “不好。” 沈云绾暗道了一声糟糕,从袖中取出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一刀划开了紧闭着的插销。 第十三章 杀人灭口 下人房布置简单,连个遮挡的屏风都没有。 尽管沈云绾的动作非常的小心翼翼,但里面一览无余的情况还是让她第一时间就被发现了。 “谁?” 只见房间正中的横梁上悬挂着一根麻绳,一个黑衣人正在将小厮往麻绳上面绑,典型的打算杀人灭口。 看到沈云绾出现,黑衣人警惕地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剑尖直指沈云绾的咽喉。 “一、二……” 沈云绾还没数到三,黑衣人忽然身体一软,伴随着长剑“哐当”落地的声音,瘫软在地上。 “咳咳咳……” 小厮终于得到了自由,他捂着印满掐痕的脖子,拼命地汲取着新鲜的空气。死里逃生的恐惧让他的下半身不由自主地流淌出一股骚臭的液体。 沈云绾立刻嫌弃地捂住了鼻子。 “二、二小姐……” 小厮直到现在才看清,来人竟是沈云绾。二小姐不是被关进祠堂了吗?她是怎么溜出来的?! 沈云绾并没有理会一脸震惊的小厮,绕开他,径直来到黑衣人面前。 “楚明轩派你来杀人灭口的?毕竟死人才能够保守秘密。”沈云绾淡淡地道。 “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哪那么多废话。” 黑衣人的嗓音十分粗嘎,像是刻意压低了嗓子。 他就不信,一个连鸡都没有杀过的千金小姐,会有杀人的勇气。 “你倒是提醒我了,杀鸡儆猴也不错。” 沈云绾忽然间俯下身,纤纤皓腕捏住男人的脖子,用力一折…… 只见男人的嘴边溢出了一丝鲜血,无力地垂下了脖子。 小厮见到这一幕,人都吓傻了。 仅仅是沈云绾瞥去的一个眼神,尚未开始逼问,小厮便吓得主动交代了。 他磕磕绊绊地开口:“二、二小姐,都是楚世子逼我的……” 从前温柔婉约的二小姐,竟然比刺杀自己的黑衣人还可怕。 “堂堂镇北侯府的世子,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有证据吗?” 沈云绾却轻笑了一声,脸上的神情不无奚落。 “有的有的!”差点死过一次,小厮现在惜命得很。 “用来诬陷您的簪子是大小姐的婢女菊香交给小人的,小人怕她翻脸不认人,还让她立了一张字据。” “哦?字据在哪儿?” 想不到,簪子竟然是沈婉竹派人取的。 她不是热衷装“白莲”吗?亲自出马,也不怕人设崩塌了。 小厮从身上取出一个信封。 沈云绾嫌弃地用两指捏着,抖出里头的信纸。 只见上面写着:申时,交给张安一支二小姐的羊脂玉发簪,菊香留。 可见沈婉竹就没想过留活口,才会留下这么大的把柄。 沈云绾黛眉扬了扬:“你也看到了,楚明轩和沈婉竹绝不容许你活着,投靠我,你才有活命的机会。” 张安连忙点头:“小人都听二小姐的。” 然而,沈云绾可不会相信这种没骨气的墙头草。 她嘲讽地翘了翘红唇,从身上取出一颗绿色的药丸,捏开小厮的下颌,扔进他嘴里。 “此药名叫噬心散,如果没有及时服下解药,一天之后便会承受万蚁噬心之痛,七窍流血而死,如果你敢耍花样,我就送你见阎王。” 说完,沈云绾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指。 “换身干净的衣服,一会儿按我交代的做。”她压下眼底的厌恶,往屋外走去。 半盏茶过去了,里面竟还没有收拾好。 沈云绾不耐烦地皱起眉:“好了没有?” 话语方歇,院子里传来数声喧哗,一队护院举着火把迤逦而来,将整个院落映照的灯火通明。 “妹妹,父亲听说你打晕了祠堂看守的护卫,发了好大的脾气,没想到你竟然跑来了下人房。听我的,你现在赶紧回去,我帮你跟父亲求情。” 大晚上的,沈婉竹披着一件雪白的斗篷,眉目精致,似是出水芙蓉般清丽。 只是她一开口,那股茶里茶气的味道令人作呕。 “大小姐,她都被老爷罚跪祠堂了,还要偷溜出来见情郎,奴婢知道您心地善良,姐妹情深,可二小姐死性不改,您不能再包庇她了。” 沈婉竹的婢女菊香心直口快地说道。 沈云绾正愁找不到菊香对质呢,没想到对方这就送上门来了。 “就算我有千般过错,我依然是这府里的主子,还轮不到一个下人来教训。沈婉竹,你不是自诩闺中翘楚吗?看好你的狗,不要对着人乱吠!” 沈云绾才不会自降身份跟一个下人掰扯,狗不听话,当然是找狗的主人管教了。 “菊香,退下。”沈婉竹声音娇嫩,软糯的嗓子带着一股化不开的甜腻,毫无主子的威严。 果然,菊香并不服气。 “奴婢虽是下人,却知道礼义廉耻,不像某些人,身为主子,却没个主子的样儿,只会给沈家丢人。” 菊香哼了一声,眯着一双吊梢眼,继续说道:“二小姐一直挡在门口,该不会屋里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 说完,竟是绕过沈云绾,一把推开了屋门。 “啊——” 屋门打开的那一刻,菊香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像是看到了极其可怖的事物,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沈婉竹身边,大叫道:“大小姐,二小姐……二、小姐把她的奸夫张安给杀了!” 菊香尖锐的嗓音极具穿透性,传遍了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像是生怕别人听不到。 连尸体都不分辨,就一口咬定是张安。 怪不得银雀会把自己从祠堂里放出来,怕自己不肯上当,还处心积虑地编了一堆借口,原来这就是原因! 给自己安个“通奸”的罪名还不够,还要让自己背上“谋杀奸夫”的罪名! 好一朵楚楚可怜的“黑心莲”! “妹妹……你、你为什么要杀了张安?张安虽然只是个下人,可也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我们沈家书香门第,自来怜弱惜贫,你怎么能如此心狠手辣?你太让我失望了!” 沈婉竹惊慌失措地捂住了胸口,柳眉蹙着,一双杏眼噙满了泪水,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孽畜!你好大的狗胆!竟敢杀人灭口!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教好你,我愧对沈家的列祖列宗!” 耳边传来一声惊雷般的暴喝! 只见沈正青脸色铁青,大步跨过了月洞门,一双眼睛冷漠无情,带着森寒的杀意。 “伯父,谁家都有不成器的子弟,还请伯父息怒。” 在他身边,楚明轩看似温声劝和,语气里却没有多少真心,端的是个人模狗样的伪君子! 第十四章 “贼喊捉贼”! 面对这副三堂会审的阵仗,沈云绾却毫无畏惧,立在夜风中的身姿甚至透出了一股怡然和闲适,仿佛只是去花园里赏了赏花。 挺好,该来的人都来了,这场大戏可以开唱了。 “父亲,我为什么要杀张安?” 沈云绾目光直直地盯着沈正青,一双比星光还要璀璨的明眸充满了嘲弄。 当年名动上京的才女,被无数老夫人交口称赞,若不是自幼便跟镇北侯府的世子订下婚约,定会被那些老夫人争着、抢着聘为儿媳妇。 就是这样一个兰心蕙质的女子,却毁在了血脉相连的亲人手里。沈云绾真替原身不值。 “二小姐这还用问吗?谁不知道庵堂清苦,二小姐害怕吃苦后悔了,这才铤而走险,杀人灭口。”菊香一脸轻蔑地说道。 沈云绾听了,似笑非笑地翘起唇:“姐姐自诩闺中翘楚,却连下人都管不好。我跟父亲说话,一个下人也敢插嘴,这就是沈家的规矩吗?” 闻言,沈正青非但没有处置以下犯上的婢女,反而怒瞪着沈云绾,语气里带着森然的杀意。 “从前的你蠢笨、怯懦,纵使心思坏了些,念在你是我的亲骨肉,我尚可容忍。可你如今犯下滔天大错,依然不思悔改,我也只能背上一个‘杀女’的恶名,送你去见列祖列宗了。” 沈正青的一番话看似大义凛然,却槽多无口。 沈云绾听了止不住地发笑。 她轻嗤了一声,淡淡地道:“父亲先别急着清理门户,这杀人的罪名,女儿承担不起。” “张安,你还不出来!” 沈云绾抬高了声音,清冷的嗓音犹如解冻的泉水,自带着一股清澈的魔力,不仅驱开了夜里的阴霾,也驱退了混迹其中的“魑魅魍魉”。 “张安不是已经死了吗?妹妹,你快跟父亲低头认错,不要再逞强了。” 沈婉竹柔柔弱弱地劝道,可她每个字却都在指责自己,更像是火上浇油。 “孽畜,跪下!” 沈正青侧身,忍无可忍地夺过护院手里的长刀,朝着沈云绾的方向一步步逼近…… “张安,你再不出来,我的好父亲就要杀人灭口!” 沈云绾在说到“杀人灭口”时故意加重了咬字,生怕沈正青听不出她语气里藏着的讥讽。 “老爷,小人好好的,二小姐没有杀害小人。” 张安从门口走了出来,一路小跑着,到了沈正青跟前,“扑通”一声跪下了。 月色下,沈婉竹的睫毛颤个不停,一张清丽的俏脸更是瞬间失去了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在她身旁,楚明轩借着袖子的遮掩,偷偷握住了沈婉竹冰凉的小手,借此传递给她力量,沈婉竹才没有当场失态。 “张安?你没死?那地上躺着的人是谁?” 沈正青脸色铁青。 小女儿不是杀人凶手,换了任何一个父亲,正常的表现都应该是松了口气,沈正青恰恰相反,阴沉的面庞比刚刚还要凝重。 “老爷,小人像往常一样,做完手头的活计后,戌时便入睡了。半梦半醒间,却被一个贼人闯进了屋子,那贼人不为求财,一进屋便直奔床边,紧紧掐住了小人的脖子,还要将小人往房梁上挂,小人奋起反抗,一时不察,将人给杀了……” “笑话!尚书府戒备森严,怎么会有贼人潜入?何况你区区一个下人,贼人为何会来杀你?伯父,此人满口胡言,最好让他闭嘴!” 楚明轩语气生硬地打断了张安的话。 他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掌悄然握紧。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计划为何会出现意外,当务之急,是让这个臭虫闭嘴。 “楚明轩,我看你才是笑话!我沈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插手。你这么着急灭口,是不是害怕被张安供出来?” 沈云绾嫌弃地扫了一眼抖得不成样子的张安,淡淡道:“别怕,尚书府姓沈,不姓楚,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我相信,父亲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多谢二小姐。” 如果说一开始,张安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想要两头讨好,但亲眼见证了楚明轩的心狠手辣,他彻底倒向了沈云绾这一边。 “小人本是外院负责洒扫庭院的家仆,一直勤勤恳恳,从来不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直到大小姐身边的婢女菊香找到我,交给我一支羊脂玉簪子,还有二小姐留下的笔墨,让我诬陷二小姐……” “小人一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二小姐就是天上的云,小人就是脚底下的烂泥,小人坚决不同意。可菊香却拿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对小人威逼利诱,她警告小人,若是小人不答应,楚世子绝不会放过小人。” “一派胡言!你一会儿攀咬婉竹妹妹身边的婢女,一会儿又攀咬本世子!到底有何居心?!” 楚明轩充满杀意的目光落在了沈云绾的身上,他语气冷酷地质问:“还是说……你是受人指使?故意诬陷本世子和婉竹妹妹的清誉?” “小人当然有证据!” 张安将菊香留下的字条和一块雕刻着菊花的岫玉圆牌呈到沈正青面前。 “这两样证物就是菊香交给小人的。” “你!你什么时候偷了我的玉牌?”菊香失口惊叫。 霎时间,众人的视线汇聚在她身上,她这才慌慌张张地捂住嘴。 “老爷容禀,张安手里的玉牌虽然是奴婢的,可奴婢前两天就弄丢了,不信您问大小姐!” 沈云绾听了差点笑出声,这菊香可真是个猪队友,竟然让沈婉竹来给她作证,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依照沈家的规矩,张安身为外院的小厮,就只能在外院活动,没有对牌,如何进的去沈家内院?菊香,你这番话漏洞百出你自己信吗?” 沈云绾在一旁慢条斯理地补充。 她目光睥睨地扫了楚明轩一眼,弯起的红唇透着不加掩饰的嘲讽。 “楚明轩,你口口声声此事与你、与沈婉竹无关,先不提张安手里的证据,你难道就不好奇,屋子里躺着的尸体是谁吗?还是说……堂堂镇北侯府的世子,连上前一探究竟的胆量都没有?” 第十五章 亲子断绝书 楚明轩的面部肌肉抽了抽,眼底划过一道厉芒。 “荒谬!尸体是谁的,与我有何干系?” 沈云绾眨了眨眼睛,一双明眸故作懵懂:“可是这个人的手臂纹着你们楚家的家徽哎。” 沈正青偏过头,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位准女婿。 “明轩,这是怎么回事?” “伯父,此事我也是一头雾水。” 楚明轩有些后悔派家里的死士去了,他在脑海里急速思索着对策。 “这不是一目了然吗。你为了跟沈婉竹双宿双飞,就利用这个小厮诬陷我,完事之后想着杀人灭口,可惜啊,功败垂成。” 楚明轩的声音像是结了冰碴子:“一派胡言!家徽难道不可以伪造吗?” 沈云绾早就做好了这些人颠倒黑白的准备。 她明眸弯弯,给出一个非常中肯的建议:“沈家不是刑部大堂,孰是孰非,还是交给刑部的官员判断?” “胡闹!你想让沈家的家丑人尽皆知吗?” 沈正青如今只想快刀斩乱麻:“二小姐中邪了,来人,把她堵住嘴,连夜送往尼姑庵。” “我看你们谁敢!” 沈云绾庆幸自己留了一手。 “父亲,你难道就不好奇我的贴身丫鬟去哪儿了?” 沈云绾的目光犹如湖面泛开的点点涟漪。 她笑吟吟地看着沈婉竹:“姐姐你收买银雀来陷害我,却不知银雀是假意背叛,她现在被我藏了起来,如果一个时辰后,我们没有在约定的地点见面,她就会去敲登闻鼓。” 沈婉竹的后背一阵一阵地发凉。 这个妹妹从小就比自己聪慧,仗着父亲、母亲的宠爱,处处都要压自己一头。 幸好自己抢占先机,多番筹谋,总算将她逼入了绝境,没想到却毁在了银雀这个贱人的手里。 沈婉竹的手指无意识地掐入了掌心,精心保养的指甲险些折断。 “婉竹妹妹。” 楚明轩察觉到沈婉竹的情绪波动,轻轻拍了下她的玉臂,一双墨眸充满了疼惜。 “别怕,她掀不起风浪。”最后一句,楚明轩是含在喉咙里说的。 沈婉竹用力咬了下舌尖,没错,自己还有明轩哥哥。 她重新镇定了下来。 “妹妹,你我同胞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是不会害你的。父亲要把你送去尼姑庵是在气头上说的话,等到父亲消了气,自然会接你回来,我们还是一家人。” 沈婉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就连沈正青也是一副怒其不争的语气:“你什么时候能跟你姐姐一样懂事?”哪里还有刚刚喊打喊杀的样子。 难怪原身会被沈家pua这么久,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反倒成了自己的不是了。 “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这一套就只能骗骗三岁小孩子。如果你们不想被我闹到府衙,就把这张纸签了。” 沈云绾将一张墨迹淋漓的宣纸递给沈正青。 沈正青皱眉接过,看清纸上的内容后,登时怒发冲冠:“亲子承诺断绝书?你要跟沈家断绝亲缘!畜生,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还有你母亲吗?” “父亲这话真好笑,你既无舐犊之情,我为何要有孺慕之思?再在沈家呆下去,我就要尸骨无存了。何况我主动断绝关系,也省了父亲开祠堂了,父亲应该感谢我才是。” 沈云绾的神情带着浓浓的讽刺。 可见双标狗不分朝代,哪里都有,沈府的尤其多。 “孽女,你做梦!”沈正青抬手便要撕了手里的纸张。 沈云绾又从袖子里掏出厚厚一摞:“父亲尽管撕,我这里多的是。不过我要提醒父亲一句,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惹急了我,我们就只能去府衙走一趟了。” “你敢威胁我?”沈正青动了一丝杀心。 这个女儿翅膀硬了,留下的话日后定是一个祸患。 沈云绾敏锐地察觉到了沈正青的杀意,心中急速思考着,如果把这些人全部迷晕,自己全身而退的机会有多大。 就在这时,沈府的管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刑部的官员听说我们府上闹出了人命,带了一堆捕快,现在被门房拦在外面,可那些下人拖不了多久。” 平时趾高气扬的管家急得一头大汗,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闻言,沈正青又惊又怒地看向小女儿,连连说道:“好!好!好!你好得很!” “明轩哥哥,银雀真的去报官了,那具尸体……” “婉竹妹妹!”楚明轩厉声打断她的话。 接着,他面色凝重地对沈正青说道:“伯父,我们不要自乱阵脚,就是刑部的人来了又何妨,我问心无愧!” 楚明轩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菊香,思考拿她顶罪的可能性。 这道眼神立刻便被沈云绾注意到了。 自家事自家知,银雀早就化成了一滩尸水,根本不可能去报官,自己是在虚张声势! 刑部的官员在这个时候登门,虽然目的不明,对自己来说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楚明轩,你想拿菊香顶罪,不觉得漏洞百出吗?沈家的婢女如何指使的动镇北侯府的死士?除非,你承认跟沈婉竹有私情,这样逻辑上才说得通,可这样一来,沈婉竹她还要不要名声了?” 沈云绾露出好整以暇的笑容:“而且,你又怎么能保证,我见了刑部的官员会不会乱说?” “你想如何?”楚明轩深深地看着沈云绾,梅园已经让她逃过一次,难道今晚还要再让她脱身不成? “很简单,签了这封亲子关系断绝书,以后我不再是沈家的人,梅园的事,今晚的事,我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沈云绾很清楚,仅凭张安和地上的尸体,根本不可能把楚明轩和沈婉竹给钉死,倒不如借机脱身。 毕竟在古代,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沈正青占着父亲的名分,想要对付自己太简单了! “好!我答应你!” 沈正青先一步妥协了。 楚明轩有二皇子撑腰,这件事又发生在沈家,他很容易就能抽身事外,可自己却不能赌上沈家的百年清誉和仕途。 第十六章 一个被舍弃的废子 “伯父,您千万不能糊涂!” 楚明轩根本没把沈云绾放在眼里。 一个女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没想到沈正青却临阵倒戈。 若不是自己真心喜欢婉竹,就凭沈正青的优柔寡断,根本不配做自己的岳父。 “明轩,你不是不知,刑部尚书薛元弼是我的政敌,我不能送给他把柄。” 沈正青皱起眉,眉宇间充斥着不悦。 这对翁婿第一次在意见上出现了分歧。 沈云绾在心底直呼精彩,看来少了自己这个共同的靶子,这些人的关系也并非牢不可破嘛。 等到沈正青签好字,盖上了他的私章,沈云绾生怕对方反悔,立刻接过了这封薄薄的亲子断绝书。 “多谢沈大人成全,我祝沈大人日后仕途顺畅,一路高升。”沈云绾连“父亲”都不叫了。 接着,她又看向楚明轩:“希望楚世子日后跟我姐姐夫唱妇随,百年好合。” 渣男贱女就应该锁死,免得祸害其他人。 “妹妹,我跟明轩哥哥清清白白。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你不要胡说。” 沈婉竹说得义正词严,看着楚明轩的眼神却含羞带怯。 楚明轩冷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山高水长,沈云绾,望你好自为之。”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威胁自己。 沈云绾绽开一朵嫣然的笑容:“摆脱了一个中山狼,我以后当然会千好万好。” 说完,她转身离开。 “二小姐……二小姐,还有小人啊……”张安在身后叫道。 沈云绾差点把他给忘了,她缓缓回过身。 张安刚刚松了口气,忽觉颈间一凉,脑袋骨碌碌地滚在了地上。 沈婉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发出一声尖叫。 楚明轩立刻扔了还在滴血的长剑,捂住了她的眼睛。 “别看。” 沈云绾见此,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也好,省得脏了自己的手。 她翩然转身,将灯火辉煌的沈家抛在了身后,一路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虽然前路是黑暗的未知,却是无拘无束自由的味道。 “世子,就这样放二小姐离开吗?” 楚明轩的随从小声询问。 “刑部的人就在外面,沈伯父不希望闹大,你没有听到?” 楚明轩的语气带着莫名的讥讽。 他朝着随从使了个眼神,很快便有一人从他身后消失了。 “明轩,你太心急了。” 纵然沈正青的心中早就做出了取舍,可楚明轩当着自己的面儿就敢算计自己的女儿,未免太不把自己这个岳父放在眼里了。 “伯父,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小婿这是在帮您。” 楚明轩听出了沈正青的不满,忍不住拿着身份来提醒沈正青,他们的利益才是一致的。 一个沦为废子的女儿,如何比得上如日中天的镇北侯府。 “罢了,把尸体抬下去,我亲自去会一会刑部的人。”沈正青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终究妥协了。 比起沈家的前程,小女儿的性命无足轻重,怪就怪她没有本事,留不住男人的心。 …… 刑部的官员还在沈府的正门堵着,沈云绾选择从沈府的后门离开。 走出沈府后,她回头望了一眼雕梁画栋的沈家大宅,自己下次回来,就是对这座府邸复仇的开始。 沈云绾重新迈开了脚步,一炷香后,她来到了一条无人的暗巷。月亮躲进了云层,巷子里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 “谁?出来!” 沈云绾的声音比今晚的月色还要清冷。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沈姑娘,王爷不放心你的安全,让我暗中保护你。”来人竟是孟池。 “这么说,刑部的官员是你通知的?”沈云绾挑了挑眉,一张俏脸看不出喜怒。 “沈姑娘,沈正青此人心狠手辣,绝对做得出杀害亲骨肉的行径,我也是担心你的安全……” 孟池自作主张了一回,唯恐惹恼了沈云绾,绞尽脑汁地解释着。 “行了,我没有怪你,反而要谢谢你。”如果不是刑部的官员来得及时,自己想要脱身,还得再费一番口舌。 当然,如果不是自己化了菊香的尸体,故弄玄虚,恐怕沈正青早就把自己给杀了。 “沈姑娘现在要去哪儿?不如跟我回王府。” 现在王爷的命全都系在沈云绾的身上,孟池恨不得把沈云绾给扛回王府去。 但他还记得王爷的吩咐,绝对、绝对不能不顾沈姑娘的意愿强迫她。 “不了,我打算找个地方落脚。” 沈云绾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沈府对自己来说是龙潭虎穴,难道谨王府就不是了? 宸王可比沈正青更有权势,自己去了谨王府,万一被殃及池鱼就惨了。 然而,沈云绾下一秒钟就被打脸了。 就在两个人说话时,一道破风声传来。 紧接着,一柄寒光湛然的长剑划破了夜色,如果不是沈云绾躲得快,早就身首异处了。 沈云绾眯起眼,看着孟池跟那人缠斗在一起。 “谁派你来的?”孟池的功夫明显在杀手之上。 杀手那里应付得左支右绌了,孟池这里还有心思问话。 “少废话!受死!” 杀手躲开刺向自己胸膛的长刀,然而动作还是慢了一拍,右边胳膊躲无可躲地挂了彩。 “不必问,肯定是楚明轩派来的,孟池,直接杀了他。” 沈云绾的声音冰冷至极。 闻言,孟池不再留手,一刀划开了杀手的喉咙。 “沈姑娘,要不要把尸体带走?” 孟池将尸体踹远了一些,随后擦了擦刀身上的血迹。 若是把尸体留在这里,被人发现,总归是个麻烦。 沈云绾斟酌了一番,当着孟池的面取出一包粉末,扔给他。 “洒在尸体上。我跟你回谨王府。” 楚明轩步步紧逼,想要置自己于死地,外面已经不安全了。 去谨王府,是无奈之下的最优选。 孟池一头雾水地接过了药粉,按照沈云绾的交代做了。 不过片刻,他的一双眼睛便瞪得跟铜铃一样,像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怪事。 “沈、沈姑娘……” “就是普通的化尸水,大惊小怪做什么?堂堂谨王府的侍卫统领,不会这点世面都没见过?” 沈云绾的口气轻描淡写,就跟在说晚饭吃什么的语气差不多。 第十七章 我擅长搞舆论战 孟池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吓出了一身白毛汗,嘴上还要硬撑:“谁说我没见过世面了?我也是战场上尸山血海淌过来的,这对我来说就是小场面。你以为我会怕?笑话!” “你喊那么大声干嘛?想把人引来?” 沈云绾嫌弃地瞪了一眼孟池:“不是要去谨王府吗?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赶紧带路。” 半个时辰后,沈云绾跟着孟池来到了谨王府。 这次不仅王府的长史亲自接待,就连所住的院落也是除了谨王之外最好的一间。 最让沈云绾开心的是,房间里还很贴心地准备了热气腾腾的浴桶,总算能让她洗去一身的疲惫了。 从空间里取出了一大罐灵泉水,沈云绾毫不吝惜地倒进了浴桶里,又扔进去了一大把雪芝草,这才把自己浸入浴桶中。 半个时辰后,浴桶里的水变得黑漆漆的。 她用浴巾把自己擦干净,仿佛脱胎换骨一般,肌肤晶莹如玉,肤白如雪,唇色嫣红,整个人如同一颗被打磨的宝石,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沈云绾翘起唇,镜中的美人同样回给她一朵绝美的笑容,足以令花园里的百花都黯然失色。 “沈姑娘,您睡下了吗?” 屋外传来了敲门声,是王府安排给沈云绾的婢女,叫紫竹。 “还没有,什么事?” 虽然沈云绾失去了灵力,但她的精神力异常强大,三天三夜不睡觉都不成问题。 “王爷有要事相商,不知道沈姑娘方不方便?” 有了萧夜珩的帮忙,自己才能顺利从尚书府脱身,沈云绾记下了这份人情,闻言也不推辞。 “等我换身衣服,我这就过去。” 王府给自己准备的衣裙都是上好的绸缎,触手光滑,裙摆上绣着的海棠花更是栩栩如生,足见萧夜珩的诚意。 沈云绾还没学会梳古代的发髻,只好编了两条麻花辫,这才推门而出。 “沈姑娘。”紫竹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人。 如果自己不是一直守在门外,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人暗中将沈姑娘给掉包了。 沈云绾在用灵泉水将身上的毒气排除后就有预想过这种情况,她勾唇一笑:“是我,带路。” 声音还是之前的清冷、空灵。 想不明白的事,紫竹索性不再多想,带着沈云绾穿过一个月洞门,来到隔壁的院子。 沈云绾当时是晚上来的,白天才发现,这处院落是整个王府里最豪华的,而且暗处藏着数不清的护卫,真正的外松内紧。 她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庆幸,如果自己当时没有答应萧夜珩的条件,而是强行闯出去,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 “沈姑娘,王爷在里面等你。”紫竹停在了门口。 沈云绾点了点头,推门而入。 霎时间,里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包括萧夜珩在内,屋里的三双眼睛全都聚集在了沈云绾的身上,孟池更是动作夸张地揉了揉双眼。 “这是沈姑娘?我没有眼花?” 明明之前的沈姑娘只是清秀而已,怎么现在像是换了个人。肌肤胜雪,眉如翠羽,目如春水,唇若点朱,美丽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我在沈家处境艰难,只能故意藏拙,所以才会给自己易容,往丑了打扮。”沈云绾早就给自己找好了借口,此刻慢条斯理地解释。 萧夜珩是在勾心斗角的皇宫里长大的,自然知道女人的嫉妒心有多可怕,沈云绾这么做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楚明轩见到了你真实的样子,沈婉竹未必能赢得他的心。” 萧夜珩客观地指出这一点。 毕竟自己的父皇就是一个例子,即使自己的母后贤良淑德,却比不过宫中贵妃的几声撒娇。 “你在说笑吗?除了苍蝇,谁会去争抢一坨屎?”沈云绾被萧夜珩的说法恶心到了。 “我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楚明轩给我提鞋都不配。” 沈云绾声音平淡,眉目间却洋溢着强大的自信,让她本就美丽的面庞更加的熠熠生辉。 萧夜珩听了,一颗布满阴霾的心脏似是照进了一丝光亮,原来,不是所有的女子面对男人的变心就只能自怨自艾,抑郁而终。 你若无情我便休!可惜,这个道理,母后直到死前都没有想明白。 他不由地淡淡一笑,清俊的眉目间流淌着不容错识的欣赏:“沈姑娘说得没错,楚明轩配不上你。” 咦!这家伙还挺上道! 沈云绾看萧夜珩比昨天更顺眼了一些。 她投桃报李:“王爷找我过来,想要商量什么事?” “沈姑娘,昨天我按照你说的,找人蹲守在清风阁,看到宸王进去以后,我安排的人估摸着时辰放了一把火,导致清风阁大乱。” 孟池主动接过了沈云绾的问话,将昨晚的事情一一道来。 “后来属下来回报,许多客人都看到了宸王衣衫不整地从清风阁出来,不仅如此,他还带了楼里一个有名的清倌人一起上了马车,据说在马车里都在那什么……” 当着一个姑娘说这些,孟池说到这里,又是觉得尴尬,又是忍俊不禁。 沈云绾听后,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有趣,然后呢?” “今天早上,御史台的谈大人便参了宸王一本,指责宸王当众狎妓,有失皇室尊严,无德无行,可惜被陛下压下去了。更可气的是,陛下说他昨夜身体不适,宸王在宫中侍疾,那个人只是跟宸王的容貌有些相似。陛下都这么说了,谁敢再当面质疑。” “那又如何?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陛下能堵住臣子的嘴,百姓的嘴难道也能堵住吗?” 沈云绾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未来最擅长打的就是舆论战。 “沈姑娘所言甚是,不知道沈姑娘有什么高见?”屋子里一个陌生的男子说道。 沈云绾刚进来时就发现了屋里的生面孔。 这个人虽然比不上萧夜珩的俊美无俦,却一身的书卷气,举手投足带着清贵出尘的气息,像极了魏晋名士。 就连他说话的声音都像是金玉相击。 沈云绾不清楚此人的身份,瞥了一眼萧夜珩。 “沈姑娘,这位是我的谋士卢晗之。你可以叫他卢先生。” 萧夜珩向沈云绾介绍道。 这是在给自己出考题? 沈云绾于是侃侃而谈:“卢先生。百姓们最感兴趣的可不是朝堂斗争,而是风月艳闻。只要给些银子,让那些市井混混把宸王夜御十女的事迹宣扬出去,用不了一日,满京城就都是宸王的风流艳事了。到那时,陛下就算想替宸王掩饰,先入为主,百姓会相信吗?” 第十八章 蹦蹦跳跳散 卢晗之听了,目光里闪过一道惊人的亮色。 沈姑娘的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 只是,她一个尚书千金,怎么会想出这么阴损的主意? 沈云绾可不知道卢晗之对自己的腹诽,接着说道:“王爷,不知道宸王身上有没有比较特殊的胎记?有了这个,我们的故事可就更真实了。” 萧夜珩不知想到了什么,连忙垂下了眸子,漆黑的长睫遮住了他眼底流淌着的笑意。 他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萧君泽的臀上有一颗红痣,出生时便被父皇视之为祥瑞。” 屁股上的痣也能被当成祥瑞?别人是偏心到了胳肢窝,皇帝这是偏心到了屁股上。 沈云绾忍住心底的吐槽,挑了挑眉:“你找我不会就为了商量这个?” “自然不是。” 萧夜珩瞬间收敛了眼中的笑意,一双墨眸寒凉如冬夜。 “萧君泽闹出了丑事,迁怒于我,父皇一向宠爱他,下旨召我明日进宫。” 沈云绾没弄懂这里头的逻辑:“所以呢……” “沈姑娘,现在所有人都认为王爷病入膏肓了,如果王爷在宫中不幸身亡,所有人都会当成是意外。”卢晗之一脸讽刺地说道。 “明白了,你们怕皇帝会在宫里动手。虎毒不食子,可有些人却是禽兽不如。”沈云绾对萧夜珩生出了一股惺惺相惜之情。 “放心好了,有我在,就是阎王亲自来跟我抢人,也不见得抢过我。” 沈云绾从袖中取出一个药瓶,一粒通体雪白的丹药倒入她掌心,整个房间瞬间异香扑鼻。 “这是解毒丹,提前服下,就算你吃的食物里有上百种毒药,我也可保你安然无事。” 沈云绾相当自信地说道。 但听在其他人的耳朵里,就显得自负了。 “沈姑娘,一颗药丸会有这么神奇吗?那照你这么说,我们王爷身上的剧毒用这颗丹药就行了,你故意说得那么麻烦,该不会是别有居心?” 孟池一脸怀疑地盯着沈云绾。 对于挑衅自己的人,沈云绾从不惯着! “你是听力有问题,还是理解能力有问题?你难道没听清,这颗丹药必须提前服下。你们王爷体内的剧毒时间已久,我当然需要花费一些功夫了。” 要是自己身上的灵力还在,解毒是分分钟的事,可谁让老天嫉妒自己,让她一个医修穿越到没有灵气的古代。 孟池被沈云绾劈头盖脸地痛骂了一顿,只好认怂地摸了摸鼻子:“沈姑娘,我不该多嘴,你就把我当个屁放了。” 孟池的话粗俗不堪,萧夜珩拧起眉:“够了,日后记得谨言慎行。” 说完,从沈云绾的手中接过解毒丹,送入唇中。 沈云绾只见他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动作透着说不出的性感,不由在心中感慨,萧夜珩果然是个祸水。 帮萧夜珩解决了难题,沈云绾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自己住在谨王府只是权宜之计,就像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自己必须再找另外的出路。 然而楚明轩一直对自己虎视眈眈,得想个办法,让他不敢对自己下手。 怀着一腔心事,沈云绾从空间里取出一些种子,打算找块空地种下。 否则,次次都从空间里取东西,早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说不定还会被人当成妖怪放火烧掉。 谨王府的下人办事效率极高,自己刚跟紫竹提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院子里就被开辟出了一块地方。 沈云绾不假他人之手,亲自把雪芝草、麒麟草、珈蓝花等珍贵的草药撒在挖出的小坑里,盖上一层薄薄的泥土后,在水桶里滴了三滴灵泉水,挨个浇完。 做完这一切,她才慢悠悠地回屋。 谁知,刚走到门口,就被一道身影拦住了去路。 “你就算骗的过王爷,却骗不过我。我劝你最好不要动任何不该有的心思,否则,我会亲自送你去见阎王。” 冰寒、阴冷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一把匕首更是紧贴在自己的颈项间,如果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锋利的匕首给割断喉咙。 威胁自己的人,就是那天晚上对自己敌意重重的莫北。 孟池这个大嘴巴说过,莫北因为对自己不敬,被萧夜珩惩罚了,这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呢,还敢来招惹自己! 沈云绾不惯着这种臭毛病。 她冷冷一笑,垂在身侧的右手出其不意地握住莫北的手腕,食指在他脉门上用力一按…… 匕首“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莫北不料沈云绾还敢还手,索性弃了匕首,手指成爪,袭向沈云绾的颈间。 “莫大人,你快住手!若是伤了沈姑娘,你如何跟王爷交代!”紫竹这才反应过来,急的高声大喊。 沈云绾明眸半眯,身形快如闪电,侧身躲过莫北的袭击,随后一根金针扎在莫北的眉心。 霎时间,莫北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还维持着扑过来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沈云绾掏出一粒药丸,掰开莫北的下巴,塞进他嘴里,随后拔掉了莫北眉心上的金针。 “滚!” 沈云绾喝道。 只见莫北两条手臂忽然伸直,蹦着侧过身,“噔、噔、噔”地蹦出了院子。 “呀!”紫竹惊讶地捂住嘴。 “莫大人他、他……” 眼前的一幕太过离奇,紫竹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了。 “蹦蹦跳跳散,中药之后蹦上十二个时辰,无药自愈。”沈云绾非常好心地帮紫竹解了惑。 紫竹听了,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看着沈云绾的眼神如同在看神仙一般。 十六岁的女孩子,一脸的胶原蛋白,此刻用小鹿般清澈的眼睛望着自己,饶是沈云绾心硬如铁,此刻也不由微微一笑。 “想不想学?我可以教你。” 沈云绾对自己的眼力还是很相信的,看到紫竹的第一眼,她便看出小丫头是个纯善之人。 紫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愣了一会儿,她的一双眼睛逐渐浮上惊喜的光芒,但不知想到了什么,黯然地垂下头:“沈姑娘,奴婢就只是王府里的一个婢女,多谢沈姑娘不嫌弃奴婢,可是以奴婢的身份,实在是不配。” 第十九章 事情大条了! “这有什么配不配的?” 沈云绾知晓,紫竹的心里有着根深蒂固的阶级观念,即使是在自己生活的修真界,这种壁垒依然很难被打破。 沈云绾换了种方式:“我的药圃一个人忙不过来,教你辨别草药,也能帮上我的忙。” 紫竹明显松了口气,她笑着说道:“沈姑娘,有什么要帮忙的,您只管吩咐奴婢。王爷提前交代过,以后您就是奴婢唯一的主子。” 沈云绾怔了怔:“萧夜珩是这样跟你说的?” 沈姑娘竟然直呼王爷的名讳,紫竹微微一惊,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沈姑娘,王爷是这么说的,以后您才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只需要效忠您一人。” 沈云绾挑了挑眉,怪不得萧夜珩身体残疾,并非皇帝属意的继承人,还有一堆属下死心塌地,这手收买人心的本事不一般。 沈云绾决定跟萧夜珩学学。 “紫竹,你识不识字?” “沈姑娘,奴婢粗浅识得几个字,防身的功夫也会一些。” 实际上紫竹说的谦虚了,她在女卫里的身手数一数二,才会被派来服侍沈云绾。 沈云绾拿出一本医书:“这上面是一些常见的草药,你花时间记下来,有什么不懂的再来问我。另外,我还会教你简单的呼吸吐纳之法,对你练功会有帮助。” 沈云绾是个行动派,将自己归纳出的一段口诀告诉了紫竹。 紫竹听话地盘膝坐下,按照沈云绾说的开始调息,一炷香之后,紫竹的一双眼睛精光闪烁。 “沈姑娘,你太厉害了,你教我的口诀让我练起功来事半功倍。” 紫竹若说一开始效忠于沈云绾是因为萧夜珩的命令,现在则是心服口服。 沈云绾但笑不语。 这可是炼气期修炼的口诀,虽然被自己改动了几个要点,依然可以秒杀这个世界大部分的内功心法。 接下来的时间,沈云绾除了休息,就是指点紫竹背书。 让沈云绾感到惊讶的是,紫竹的悟性非常高,几乎是一点就通,就这样一个有心教导,一个认真学习,时间很快过去…… 正当沈云绾准备休息时,隔壁的院落传来了声音,是萧夜珩从宫中回来了。 “沈姑娘,我们王爷有请。”孟池匆匆跑了过来。 萧夜珩难道在宫中出事了?有自己的解毒丸,不应该啊…… 沈云绾怀揣着疑问来到了萧夜珩的房间。 屋子里除了萧夜珩、卢晗之和孟池外,林佛手这个神医竟然也在场,几个人全都面色凝重,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情。 沈云绾蹙起眉:“解毒丹出了问题吗?” “恰恰相反,沈姑娘,是你的丹药效果太好了。” 卢晗之那张清贵出尘的面庞泛着与气质不相符的幽冷和讥诮。 “陛下召王爷去御花园赏花,不曾想宫中混进了刺客,王爷因为坐着轮椅,行动不便,肩膀上受了伤……” 沈云绾的视线随之落在萧夜珩的身上,只见男人的右肩缠着白色的绷带,殷红的血迹渗了出来,犹如点点红梅。 “严重吗?有没有伤到筋骨?” “本王的伤势并不重。严重的是,刺客的剑上抹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受伤的侍卫全部当场毙命,除了本王。” 萧夜珩语气极淡,清俊至极的眉目却透出一股冰寒的杀意,让屋子里的温度仿佛都降低了几分。 “皇宫中这么容易混进刺客吗?”沈云绾单纯地表示惊讶。 卢晗之一脸讥讽地说道:“要是刺客能在皇宫内院来去自如,大魏恐怕要亡了。” 沈云绾明白地点点头:“我懂了,皇帝想要假借刺客的名义除掉你们王爷,没想到你们王爷虽然中了一剑,但并未毒发。” “此事不一定是陛下主导,更可能是顺水推舟。总之,王爷本该中毒身亡,却安然无恙。以我对陛下的判断,经此一事,陛下对王爷必生杀心!” 卢晗之的眼底闪过了一丝寒意。 一个皇帝,绝对不容许超出他掌控的人存在,哪怕这个人是他的亲儿子。 沈云绾也没想到,能让萧夜珩安身而退的解毒丹,某种意义上反而成了催命符。 萧夜珩怎么选择都是错!可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现在陛下怀疑,王爷是在联合林神医装病,欺骗陛下。沈姑娘,这顶欺君之罪的大帽子一旦压下来,王爷不死也得脱层皮。” 沈云绾挑了挑眉,一双清澈如水的明眸望向萧夜珩:“王爷打算造反吗?” 如果萧夜珩动了造反的念头,沈云绾就要提前打算退路了。 萧夜珩失笑道:“沈姑娘,现在本王在世人的眼中就是一个命不久矣的残废,即使振臂一呼,也是应者寥寥。你觉得本王敢造反?” 萧夜珩没想到沈云绾的想法会这样天真。这得怪自己先入为主,因为她出神入化的医术,而忽略了她只是一介幽闺弱质,不懂政治很正常。 “可是按卢先生说的,皇帝想要杀你,难道你打算束手就擒吗?”这根本就是一个死结。 “沈姑娘,有没有一种药,能够造成林神医假死?” 父皇既然觉得手握林神医的自己是个威胁,自己不如主动将这个威胁给除了。 沈云绾一阵无语。 “林神医,你这个神医到底擅长哪方面?” 在沈云绾的认知里,如果一个神医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也配称之为神医? “沈姑娘,假死药老夫手里倒是有,但服药之后,虽然能让老夫跟尸体别无二致,可老夫的五感还是存在的。” 林佛手被沈云绾以一种看骗子的眼神盯着,只觉无地自容。 在认识沈姑娘之前,林佛手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自信的,可沈云绾的种种手段一再打破了林佛手的认知,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孟池不想林老下不来台,帮忙转移了话题:“沈姑娘,我们担心,林老服下假死药后,会有人对林老的遗体不敬,万一露馅了,那可就糟糕了。” 也是,林佛手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了,如果自己是萧君泽,肯定是要验证一番的。 但沈云绾总觉得怪怪的。 “我虽然有屏蔽五感的假死药,可问题不在林佛手,而在你们家王爷。只要你们王爷一日还活着,矛盾就没有解决。” “所以我们需要演一出戏。”卢晗之道出了真正的目的。 第二十章 换血大法荒谬吗? 深夜。 已经到了宵禁的时辰,除了偶尔的几声犬吠之外,整个京城一片静谧。 忽然,长街上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快如惊雷,划破了寂静的夜色。 “来者何人?竟敢在宵禁期间当街纵马,给我拿下!” 巡夜的金吾卫发现了这队人马,发出了严厉的警告。 “我是谨王府的侍卫统领孟池,我们王爷忽然吐血昏迷,给我让开,我要进宫求见陛下……” 孟池把自己的腰牌丢给金吾卫,一鞭子抽在胯下的骏马上,停都不停地一路疾驰。 拦路的金吾卫见他来势汹汹,连忙让开,等到孟池擦身而过,这才纵马追赶。 这一路竟然就追到了皇宫的正阳门下。 孟池跟守门的士兵道明来意,没想到负责的守卫充耳不闻。 “孟大人,没有陛下召见,视同闯宫,还请孟大人见谅。” 守卫虽然说得客气,心底却没有多少敬意。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陛下最宠爱的是贵妃生的宸王,至于谨王殿下,不知道哪天就断气了,谁会为了一个不受宠的短命鬼去得罪如日中天的宸王殿下。 “不通报是?”孟池双腿通红,直奔着登闻鼓去了。 “咚、咚、咚——”孟池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雨点般的鼓声宛如惊雷炸响,让寂静的京城为之沸腾。 “陛下!陛下……谨王殿下吐血昏迷,微臣恳请陛下召太医院为谨王诊治!谨王多年来一直镇守北疆,为了大魏百姓出生入死,陛下,您不能不管谨王啊……” 孟池气沉丹田,粗犷的声音在空旷的夜色里久久地回荡着…… 守卫眼见事情闹大了,想要冲过去阻拦,却被谨王府的侍卫拦下。 只见这些侍卫将长剑架在颈上,齐声喝道:“尔等胆敢阻拦,末将等便以身殉主。” 这些属下都是跟着谨王在尸山血海里趟过来的,铁血、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不是京城里这些士兵能比的。 守卫被他们身上的气势所迫,心中胆寒地连连倒退,再也生不出勇气去阻拦。 皇宫内,睡梦中的皇帝被唤醒,听完内侍的禀告,脸色阴云密布。 “宣朕旨意,召太医院所有太医前去谨王府,朕倒要看看,他在玩些什么把戏。” 中了见血封喉的毒药都能安然无恙,却装作性命垂危来欺骗他的君父……皇帝想到那枚丢失的虎符,英武的面庞浮上浓浓的杀意。 既然长子的心大了,休怪自己不念父子之情。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有了皇帝的旨意,无人问津的谨王府变得热闹起来。 沈云绾易容成一个面目普通的婢女,守在萧夜珩的床榻前。 只见太医院的许院判面色凝重,把脉了许久,朝着皇帝身边的第一红人,御前总管钱有福摇了摇头。 “王爷所受的剑伤含有北疆剧毒,能拖这么久已经是奇迹了。微臣医术不精,有负圣恩。” “许院判是不是看错了?” 纵使谨王的脸庞透出一片乌青之色,两边眼角更是渗出黑红色的血泪,钱有福依旧认为谨王是在做戏。 “若是照许院判这样说,当时谨王爷为何没有毒发?那些中毒的侍卫可是早就死透了。”太监的声音本来就尖锐,钱有福年纪不小了,配上这副阴阳怪气的强调,显得刺耳至极。 如果不是众目睽睽,耳朵受到一万点暴击的沈云绾恨不得把钱有福给毒哑了。 “公公有所不知,这是因为谨王体内还有另外一种剧毒,这两种剧毒在谨王体内相斗,直到现在才分出一个结果。当时谨王看着与常人无异,实则毒素已经侵入肺腑,直到这时才发作。” 许院判不肯承认自己医术不精,努力解释着:“如果微臣当时在场,或许还能一救,可是现在,神仙也救不了。” “许院判,你是把咱家当傻子不成!既是两种毒药在谨王爷的体内相斗,谨王不是应该死得更快吗?” “自然是因为,凡毒花、毒草必有相克之物,谨王体内的毒素和北疆剧毒正好相克,才没有当场殒命,如今谨王体内的剧毒分出了胜负,谨王也就……” 许院判迟迟不敢说出那个“死”字,谨王再不受宠,也是陛下亲子,自己一个小小的太医,明哲保身才能活得久。 “还有这种说法?” 钱有福斜着一双眼睛,眯眼盯着林佛手。 许院判言之凿凿,谨王若是在演戏,便是欺君之罪。 自己只需在一旁看戏,等着谨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林神医,你的名声咱家在宫中都有所耳闻,就连你也没有办法吗?” 钱有福的语气阴恻恻的。 林佛手却不理不睬,嘴里念念有词,兀自念叨着什么。 一个江湖郎中,也敢藐视自己,钱有福的一张老脸越来越阴。 就在钱有福即将爆发时,林佛手忽然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喉间发出了一声惨笑:“罢罢罢!若是老朽这条不中用的性命能够换得王爷一条残命,也算死得其所了!” “什么意思?”钱有福眯起眼。 许院判来这一趟只是例行公事,听了林佛手的话,身为医者的他本能地提起了几分精神。 “林神医难道有办法?” 同行相忌,许院判身为太医院的第一圣手,却一直被一个民间的大夫压了一头,早就有心较量一番了。 钱总管这个外行人不懂,凭借自己几十年的经验,谨王分明油尽灯枯,除非神仙才能救,这林佛手难道是神仙? “不知许院判听没听说过换血?用老朽的血换了谨王的血,虽然不能让谨王恢复如初,却能保住谨王的性命。” “荒谬!便是华佗在世、扁鹊复生也想不出换血的法子。什么神医,我看你就是沽名钓誉!” 许院判觉得林佛手是在异想天开。 林佛手淡淡道:“许院判做不到的事,未必我林佛手做不到。谨王如今危在旦夕,即便失败了,至多赔上老朽的这条命。” 沈云绾虽然低眉顺目地站在一边,眼角的余光却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荒谬吗?自己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个世界便是如此,越是荒谬至极之事,反而越会令人陷入自我怀疑,直到最后深信不疑。 第二十一章 谨王醒了! “时间不等人,孟统领,你立刻按照单子上的东西去准备。”林佛手对孟池说道。 “胡闹!荒唐!林佛手,我身为太医院院判,绝不允许你胡来!”许院判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什么神医,狗屁神医!人若是换了血,那还能活吗? 林佛手想起沈姑娘的目下无尘,有心模仿,斜着眼睛冷笑了一声,一副眼高于顶的神态:“夏虫不可语冰!你一再阻拦,莫非不想让谨王活着?”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立刻让许院判哑了火。 最后竟是钱有福打破了僵持。 “咱家还没听说过换血救人的法子,今天就跟着开开眼。” 钱有福巴不得林佛手换血失败,谨王若是死在自己信任的神医手里,北疆的那群莽夫就没有“闹事”的借口了。 有了钱有福这位御前总管的首肯,林佛手将太医院的几个御医指使得团团转。 很快,孟池把耳房按照林佛手所说的布置好了,将谨王扶到了耳房内。 钱有福想要跟进去,却被林佛手阻止了。 “换血需要排除污秽,进去的人越多,屋里的浊气就越多,会影响换血的效果。” 林佛手一脸严肃地说道:“钱公公也不希望所有人白忙一场?” 钱有福的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咱家若是不跟进去,万一你对谨王不利呢……” 林佛手听了哈哈大笑,仿佛钱有福说了一句非常可乐的话。 “钱公公,给谨王换血之前,我需要服下大量的麻沸散,一个动都不动不了的人,要怎么给谨王造成威胁?” 钱有福被一个地位卑下的郎中给嘲笑了,心里一阵不痛快,却不好当场发作。 他的语气凉森森的,像是藏在暗处的一条毒蛇。 “你躺下了,若是中途出了意外,谨王可是龙子,你这条贱命赔得起吗?” “自然,此事还要靠许院判来主持。” 林佛手打开了沈姑娘给自己的箱子,露出里头的针管、针头,还有一个被沈姑娘称之为变压箱的四方盒子,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通体漆黑,一左一右各有两个接口。 “这些是什么?” 许院判一双浑浊的老眼都睁圆了,努力想看得更清楚一些,显然林佛手拿出的这些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 “这是我的祖师爷传下来的,世上只此一套,我研究了整整三十年,也没有参透其中的奥秘。” 林佛手故意说得玄之又玄。 难不成这换血之术还是真的?许院判的心头“咯噔”了一声,按照林佛手的要求,用金银花水洗了手和脸,又在鼻子下面罩了一层纱布,跟在林佛手的身后走进了耳房。 至于钱有福,就只能在门外等着。 好在,耳房的窗户糊了一层轻纱,里面的景象大致能看清楚。 只见林佛手服下麻沸散后,将小小的针头插进了谨王的胳膊里,顿时,黑色的血液涌入了透明的管子里。 接着,林佛手如法炮制,一针扎在自己的胳膊上,只不过,他流进管子里的血液是红的。 两个人连着的管子中间,罩着林佛手口中的变压器,经过这个四方盒子,林佛手体内鲜红的血液通过管子涌进了谨王的体内,而谨王体内的黑血则是换给了林佛手…… 许院判在一旁看着,人都呆住了。 这世上竟真有如此神乎其技的法子吗? 一炷香之后,谨王脸上的青黑之色逐渐减少,反之,林佛手裸露在外的皮肤变得乌黑青紫,唇角开始有黑血溢出,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弱…… 孟池溜到人堆后面,悄悄和沈云绾乔装成的婢女咬着耳朵:“沈姑娘,你这戏法也太厉害了。如果我不是事先知道真相,也会深信不疑。” 他可瞧见钱有福嘴巴张得都可以吞下一个鸡蛋了。 就连那些御医,一开始还怒斥林老的异想天开,如今却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小声地说着“扁鹊复生、当世第一”的赞语。 沈云绾闻言微微一笑。 这算什么?前世的自己还能够呼风唤雨、日行千里呢!说出来恐怕吓死他! “咳咳咳……” 屋子里忽然传出了一声咳嗽。 孟池仗着体型的优势,一马当先地挤到了前面。 “王爷!王爷!您终于醒了!” 不等钱有福反应,孟池一头冲进了屋子,跪在谨王榻边,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发出鬼哭狼嚎的哭声:“呜呜呜……属下以为再也看不到王爷了……” “孟统领,你是不是忘记林神医生前的吩咐了,还不赶紧把王爷身上的针拔了!” 沈云绾紧紧跟在孟池的身后,脆声说完,眼疾手快地拔下萧夜珩血管里的针头。 许院判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说道:“等等,这换血的管子稀奇得很,我要带到太医院研究。” 说完,就要去抢沈云绾手里的东西。 林佛手已死,只要自己把这套东西研究透了,就是下一个林神医,日后加官进爵垂手可得! 许院判的心头一阵火热。 然而,沈云绾接下来的话像是往他头上淋了满满一桶的冰水。 她似笑非笑地说:“许院判,这针头上面可是染了见血封喉的剧毒,若是不小心碰到了,命可就没了,又何谈日后的荣华富贵呢……” 被沈云绾戳破了心中的隐秘,许院判不由恼羞成怒:“你胡说什么?老夫只是想研究一下北疆的毒药,让我们的士兵在前线少流一些血。” 孟池听了差点忍不住“啐”许院判一口。 北疆那群茹毛饮血的蛮夷哪里搞得出秘药。那些刺杀王爷的北疆刺客根本就是萧君泽那个阴险小人找人假扮的! 姓许的老匹夫不会不知道,却揣着明白装糊涂。 “许院判,林神医生前一再叮嘱,这套工具必须销毁,若是流落到外人手里,他九泉之下可就没脸去见祖师爷了。死者为大,请恕奴婢无礼了。” 沈云绾的动作快如闪电,抱起桌上的工具,不等众人反应,全部扔到院子外,接着大喝了一声:“让开!” 御医们下意识地后退。 沈云绾扔过去一个火折子…… 自己从空间里取出来的东西,还是当场销毁为妙,免得被这些人整日惦记…… “啪啪、噼啪——” 怪异的黑箱子沾火即燃,炸成了无数碎片,连同针管,一起被燃成了灰烬…… 第二十二章 亏本的买卖! “大胆!你、你、你该当何罪!” 钱有福眼看着“宝物”被毁,顿时气急败坏,指着沈云绾的手指都在发颤。 这可是一件能够以命换命的宝物!若是没有被毁,自己把它献给陛下,可是一桩天大的功劳! “奴婢按照林神医的嘱托,处置他的遗物,请问公公,奴婢犯了什么罪?” 沈云绾现在披着一个假芯子,才不怕得罪钱有福。 她就不信,钱有福还敢把真实的目的说出来! “贱婢!你还敢强词夺理!”钱有福冲着身后的御林军喝道,“给咱家把这贱婢拿下!” “慢!”萧夜珩在孟池的搀扶下,浑身无力地靠在卧榻上。 他一脸虚弱地说道:“钱公公,婢女即便有错,自有本王处置,就不必公公代劳了。” 钱有福这才想起谨王已经醒了。 即使陛下对谨王十分不喜,那也是私底下,明面上谨王依然是主子。 钱有福只能把这笔账记在心里头,淡淡地道:“谨王殿下,咱家哪敢越俎代庖啊。只是咱家见不得宝物被毁,心里头觉得可惜罢了……” “宝物?”萧夜珩不明所以地看向孟池。 “怎么回事?” 孟池于是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刚毅的面庞上,干涸的眼泪又有倾盆而下的趋势。 “呜呜……王爷,您的命是拿林老的命换的,那些天杀的刺客,还有幕后指使,属下诅咒他们不得好死!生儿子没有屁眼!男的为奴!女的为娼!不男不女的……” 钱有福的脸色越来越阴,最后忍无可忍地打断:“够了,你是谨王府的侍卫统领,怎么跟个市井混混一样粗俗!” 孟池撇了撇嘴:“钱公公,我又没骂你,你管我粗不粗俗呢!” “咱家是怕你污了王爷的耳朵……”钱有福冷冷说道。 萧夜珩对两人的争吵置若罔闻,目光凄怆地看向林老的“遗体”:“林老……” 他挣扎着想要下榻,却险些栽倒,多亏孟池一把扶住了。 此刻,他那张如玉般的俊颜白得近乎透明,清隽的眉目带着浓浓的哀伤和脆弱。 “林老……” 他沙哑的嗓音几近哽咽,真是闻者叹息、见者流泪。 沈云绾看得直呼666,同样是人,孟池那个糟心的演技简直没法看,哭起来眼泪鼻涕糊一脸,只觉得滑稽可笑,萧夜珩却让人心疼不已。 “王爷,您现在的命不光是自己的,还有林神医的,奴婢请王爷节哀,不能让林神医死不瞑目……” 沈云绾捂着帕子,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说不定、说不定林神医还有救。毕竟太医院的御医都在这儿,您要相信许院判才是啊……” 沈云绾把所有御医都架在了火上烤。 许院判为了整个太医院的名声,只能硬着头皮去察看林佛手的情况,虽然明知道人死透了,他还是拿着金针将林佛手扎成了一个刺猬。 半晌,许院判做作的长叹了一声:“哎,林神医换血前就说过,谨王体内的毒药太复杂,他只能以身相替,如今工具也被毁了,我也是回天乏术啊……” “是啊、是啊,恐怕华佗再生也一筹莫展……” “我等再厉害,也不是神仙……” 御医们七嘴八舌地说道,这帮人竟是空前的团结。 “孟池,将林老厚葬。” 萧夜珩仿佛已经接受了事实,脸上露出悲恸之色。 “是,属下这就去办,一定让林老风光大葬!” 孟池抹了抹眼泪,又揩了揩鼻子,帕子里还包着一大把鼻涕水,就这么凑到了许院判身前。 “许院判,你赶紧把金针取了,看看林老都被你扎成什么样了?”孟池一脸嫌弃地说道。 许院判想到孟池帕子里的鼻涕水,胃里一阵犯恶心,他忍不住离孟池远了些,心里骂道,粗人就是粗人!狗肉上不了筵席! 许院判将林佛手身上的金针一根根拔掉,在拔百会穴的金针时,借着袖子的遮挡,不着痕迹地试探了一下林佛手的鼻息…… 对方的动作虽然隐蔽,却没有逃过沈云绾的眼睛。 看来萧君泽在朝中的势力经营极深,就连太医院的院判都是萧君泽的人。 萧夜珩的处境比自己设想的还要糟糕,沈云绾长长地叹了口气,自己这是上了贼船了,以后的麻烦少不了! 亏本买卖啊亏本买卖! 有了这番惊心动魄的演出,钱有福和太医院的御医们深信不疑地走了。 至于他们会跟皇帝怎么说,就不在沈云绾的考虑范围内了。 沈云绾将解药给林佛手服下,在林佛手探寻的目光中,她光棍地摊了摊手:“别看我,都销毁了,而且你是当事人,应该知道我那些都是障眼法。” 沈云绾三言两语便把林佛手的疑问堵住了。 “林老,先别管这些细枝末节了。我立刻让人送你出京城,你先在边关呆上几年,等到时机成熟,再派人把你接回来。” 卢晗之不愧是谨王的第一谋士,当机立断,不留任何把柄。 萧夜珩微微颔首,吩咐道:“晗之,准备一个带夹层的棺木,再找一具相似的尸体放到棺椁里。” 接着,目光歉意地看向林佛手:“委屈林老了。” “王爷说的哪里话,您本是天潢贵胄,却为了边关百姓舍生忘死。一年前的渭水之战,您不幸为小人所乘,身中剧毒,只恨我医术不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您日日夜夜遭受折磨。” 林佛手说到动情之处,不禁老泪纵横。 这大魏朝堂只知争权夺利,什么时候管过百姓的死活! 边关不能没有谨王,天下更不能! 他朝着谨王稽首一礼,语气郑重地跟谨王辞别:“能够为王爷效犬马之劳,是我林佛手之幸!如今,您身边有了沈姑娘,我总算可以放心离开了。” “林老,一路保重!”萧夜珩的双臂微微用力,亲自扶起了林佛手。 “我说你们就别耽误时间了,再这么墨迹下去,就不怕皇帝派人杀个回马枪?” 沈云绾打断了眼前温情脉脉的一幕。 开玩笑,他们现在可是走在钢丝绳上,哪有多余的时间伤春悲秋! 第二十三章 赚了还是亏了? “沈姑娘,今日有劳你相助。” 萧夜珩无比庆幸当初的自己没有妄动杀念。 从前苟延残喘的活着,情知时日不多,为了边关将士却不敢轻易言死。如今,沈云绾不仅能帮自己肃清余毒,其聪明才智不输给任何男子。 便是卢晗之素有“比干”之称,对沈云绾也是十分欣赏。 只可惜,经过这几日的相处,能够看出此女说一不二,且心中并无对皇权的敬畏,不是屈居人下之辈。 要想让她长久地为自己所用,恐怕要另辟蹊径。 “谢字就不必了,我跟你是在一条船上,帮你就是在帮我自己。”举手之劳而已,沈云绾并没有放在心上。 自己给萧夜珩要的三个条件,随着萧夜珩的地位水涨船高,价值是不可估量的。 “有了今天安排的这场戏,用不了多久,你即将痊愈的消息就会传遍天下。不知道你准备好了没有?” 萧君泽一直虎视眈眈,萧夜珩身中剧毒时,他暂且还能按捺,可现在,萧夜珩即将痊愈,日后,恐怕萧君泽的反扑会更加猛烈。 “萧君泽有皇帝做靠山,而你却在京城之中孤立无援,你要拿什么跟对方去斗?” 沈云绾虽然初来乍到,短短几日,却已经感受到了皇权倾轧下的步步杀机。 萧夜珩惊讶于沈云绾对政治的敏感度。 他既然生出了惜才之心,索性便推心置腹了。 “一年前的渭水之战,大魏虽然胜了,却是惨胜。便是在这场战役中,我不幸中毒。虽然林老帮我跟阎王抢回了一条命,我却沦为了一个废人。而且,随时都可能殒命。” “那些效忠于我的人,知道我是在拖着日子,早晚都会死。所以萧君泽才毫无顾忌地对我出手,就连父皇都默认了。” “如今情势却截然不同,我痊愈在即,若是出了意外,边关将士必将哗变,父皇要如何跟天下人交代。” 萧夜珩淡淡一笑,语气虽然毫无波澜,却充斥着君临天下的自信。 那是金堂玉马、锦绣堆里难以滋养出的气魄,犹如匣中藏剑,一经打开,帝王之兵的锋锐终将锐不可当。 沈云绾曾经是修仙之人,对“气”的感受十分敏感,这分明就是潜龙在渊的帝王之相! “原来如此。”沈云绾点了点头。 枯木逢春,转死为生,看来自己便是萧夜珩命中的变数。 沈云绾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有件事还是要跟你说一下,你拨给我的婢女紫竹极其聪慧,我准备让她跟我学习医术,你不反对?” 沈云绾的思维太过跳跃。 萧夜珩微怔,唇角的笑意缓缓泛开,仿佛春风拂绿了柳堤,骄阳晕染了桃红…… 那是阴霾尽散后干净至极的笑容,沈云绾甚至听到了自己快要溢出胸腔的心跳声。 真是好绝一男的! “沈姑娘能够看上紫竹,是紫竹的福气。” 萧夜珩如是说道。 在萧夜珩的心中,沈云绾和谨王府的羁绊自然是越深越好。 “若是可以,我还想开一间医馆,希望你能借我一些启动资金,我会给你付利息的。” 沈云绾急需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的资本,自己又不能依靠谨王府一辈子。 闻言,萧夜珩的一双墨眸飞快地闪过了一道暗色。 “沈姑娘是本王的救命恩人,但有所求,本王无有不应。只是……楚明轩一直在暗中寻找沈姑娘的下落,本王担心,一旦你现身,楚明轩会对你痛下杀手。” “王爷说的我都考虑过了,所以我决定培养紫竹,让她代我坐诊,遇到解决不了的病人,我再亲自出面。” 沈云绾当然清楚楚明轩和沈正青都不会放过自己,所以才会花费心神去培养紫竹。 沈云绾既然考虑周全了,萧夜珩没有了再拦的理由,只能点头答应。 “有什么需要,沈姑娘尽管跟王府里的长史开口。”萧夜珩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 “见它如见本王,沈姑娘可便宜行事。” 萧夜珩就这么放心自己吗? 不过,送上门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沈云绾从萧夜珩的掌心接过一枚莹润无瑕的羊脂玉螭龙纹玉佩,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随后粲然一笑:“谢过王爷的厚爱,我就不跟王爷客气了。” 半眯着的一双明眸闪动着狡黠的光芒,像是一只娇慵的猫咪,随时会跳到腿上跟人撒娇。 这让萧夜珩不由怀疑起楚明轩的眼光。 论起京城中的青年俊彦,楚明轩的排名绝对靠前,对方竟是有眼无珠吗? “还有一事,需要劳烦沈姑娘。”萧夜珩说道。 沈云绾挑了挑眉,怪不得萧夜珩出手这么大方,这是把自己当驴子使唤啊! 枉自己还窃喜占到了萧夜珩的便宜,真是太天真了! …… 清晨,一辆马车在空旷无人的官道上一路疾驰。 沈云绾坐在马车中,一只纤纤素手掀开了车帘,望着外面的田野,忍不住说道:“这是要去哪儿?” 如果她没看错,此刻他们的马车已经离开了京城。 “距离京城一百里处,有一处寺庙,叫报恩寺。我们去那里上香。” 萧夜珩将泡好的茶水递给沈云绾,动作行云流水一般美不胜收:“这是今年刚采摘的太极翠螺,尝尝。” 沈云绾接过,一股清新之气扑面而来。 她抿了一口,颇为闲适地眯起了精致的眉眼。 “不愧是天潢贵胄,衣食住行都是最顶级的。” 沈云绾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把萧夜珩给逗笑了。 他摇了摇头:“这算什么?又不是金齑玉鲙。若你见识了宸王府的富贵,我是不是得担心你临阵倒戈了?” 萧夜珩开玩笑似地说道。 “试探我?” 沈云绾极其傲娇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连楚明轩这种人都能收入门下,萧君泽又是什么好东西?何况孟池跟我讲过,渭水之战会惨胜,是因为有人通敌,而萧君泽的嫌疑是最大的。这种不仁不义的畜生,也就是你那个偏心眼的爹当成宝。” “立场不同、观点不同,你有想过这只是孟池的一面之词吗?”萧夜珩似笑非笑地捏了捏眉心。 他竟不知,孟池和沈云绾的关系何时这样好了? 第二十四章 并不愉快的回忆 “什么意思?”萧夜珩的想法沈云绾有些看不懂了? 难道孟池编了谎话来骗自己?就为了让自己跟他同仇敌忾? “沈姑娘,萧君泽虽然无情无义,当今陛下却是英明之主,他绝不会让一个通敌的儿子做太子!哪怕是他最宠爱的儿子。” 萧夜珩的薄唇掀了掀,带着一丝微微的自嘲。 “明知道萧君泽想要除掉你,偏偏坐视不理,你管这叫英明?那英明之主的门槛也太低了。” 沈云绾不无讽刺地想,就是因为有皇帝这个渣爹做榜样,沈正青一个做父亲的,才会对原身这样冷血。 “对百姓来说他是一个好皇帝。他辜负的人是我母后,并且情愿没有生过我。” 萧夜珩的记忆不可避免地被拉回了那个寒冷的冬夜。 自己得胜归来,等待父皇召见,钱有福入内通报后,半晌都没有旨意。 就在自己跪的双膝麻木时,里面影影绰绰地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低吼,若是旁人,自然听不真切,可是以自己的耳力,却听得清清楚楚。 “父皇,您说过,您心中的太子人选是儿臣。可是大哥他……他把儿臣衬托的黯淡无光,有他在,那些朝臣眼里根本就没有儿臣……” “呜呜……”男儿有泪不轻弹,萧君泽竟然毫无男儿的尊严,当场嚎哭了起来。 然而,自己的父皇却没有发怒,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而是如同一个慈和的父亲,柔声安慰着…… “他的封号是谨,谨小慎微之意,这是朕对他的期望,也是对他的警告。大魏需要骁勇善战的虎将,泽儿,你是朕最心爱的儿子,身为未来的帝王,难道连这点气量都没有吗?” 如果说父皇的谆谆劝诫对萧君泽来说是春风化雨,对自己却如同晴天霹雳。 自己亲眼看着萧君泽趾高气扬地从养心殿出来,对着自己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而钱有福就在一旁站着,皮笑肉不笑地说:“陛下已经歇下了,让自己明日再来。” 十七岁的自己凭着一腔少年意气闯进了养心殿,质问父皇:是不是只有萧君泽才是你的儿子? 回应自己的,是一方砸在自己额角的端砚,以及那句:我情愿没生过你这个逆子…… 自己那颗滚烫的心脏刹那间如坠冰窟,从此,失去了对父亲的最后一丝孺慕,一脸鲜血地离开了皇宫。 四年光阴白驹过隙,从一腔意气到坚不可摧,脚下早已是累累白骨…… 沈云绾敏感地发现,车内的气氛瞬间变了,萧夜珩像是褪去了那层温和的表现,露出花岗岩一般坚硬的内里。 冷酷、坚毅,这才是真正的他! 沈云绾见机微妙地转移了话题:“为何要带我去上香?你可不像是会信神佛的人。” 沈云绾的问话将萧夜珩从回忆中唤醒。 他微敛了眉目,嗓音轻若飞絮:“也许是我有所求。” 接下来的时间,沈云绾怕又误踩到萧夜珩的雷点,一路上都在闭目养神。 在马车的晃晃悠悠中,沈云绾渐渐睡着了。 直到夕阳洒下了一缕余晖,沈云绾被萧夜珩从睡梦中唤醒。 “沈姑娘,我们到了。” 沈云绾整个人还带着似醒非醒的迷蒙,一双眼睛水光淋淋,反应了一会儿,才惊觉萧夜珩是在叫自己。 “你不要老是沈姑娘、沈姑娘的,干脆叫我沈云绾好了。” 自己现在跟卢晗之的身份差不多,都属于萧夜珩的智囊,他能叫对方晗之,干嘛就不能叫自己的名字。 闻言,萧夜珩此刻的神情单单不是惊讶二字就能形容的。 “沈姑娘的,你的闺名,如何能被外男……” 沈云绾不耐烦地说道:“打住!先不说我为你治病的时候,差不多是坦诚相见了,就说当初为了骗过萧君泽,你跟我亲都亲了,你现在是在瞎讲究什么?” 一个大男人,怎么比自己还磨叽。 沈云绾不提还好,经她提醒,萧夜珩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一晚,帏帐内沈云绾凑近时身上那缕如兰似麝的幽香,还有那甜美至极的樱唇,白皙的耳朵尖悄悄红了。 他故作冷漠地咳了咳:“那晚只是个意外,希望沈……” 目光触到沈云绾神情里的不耐烦,他果断改了口:“云绾,我们能不能把那晚给忘掉,日后都不要再提了。” “你以为我想提?那可是我的初吻。”沈云绾的白眼差点翻到了天上。 “别搞得像是我占了你很大的便宜。”天地良心!自己虽然很磕萧夜珩的颜,但也只限于欣赏。 再说了,自己现在恢复了容貌,论长相,不输给萧夜珩半分,明明自己的牺牲更大。 “云绾,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日后会影响你嫁人。”萧夜珩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作纠缠。 但对面的女子不知为何,一改之前的落落大方,非揪着这一点不放。 “谁告诉你我一定要嫁人了!你该不会觉得我失了贞洁,日后会被夫君嫌弃?”天哪,萧夜珩这是什么爹味发言! 沈云绾顿时觉得自己的拳头都硬了! 普天下的女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嫁一个如意郎君! 面前的女子却如此不同,甚至说出不嫁人这样的话,看来,是被楚明轩伤透了心。 萧夜珩的心头掠过一抹异样,然而却被他刻意地忽略了。 “你这样的好姑娘,能娶到你,是男子的福分。”萧夜珩目光诚恳地说道。 沈云绾总算知道什么是代沟了。 算了,萧夜珩一个古人,自己的想法在他这里是大逆不道,他没有痛斥自己就算很超前了。 “不是要去寺庙里上香吗?我们别浪费时间了。” 沈云绾决定先放过萧夜珩,洗脑这件事需要慢慢来。 沈云绾先一步跳下了马车,看清外面的景象后,她瞬间呆立在当场。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一座距离京城一百里的寺庙,并且还建在荒无人烟的深山里,为什么周围会有重兵把守? 此刻,这些守卫手持弓箭,全部对准了自己,只要自己轻举妄动,瞬间就能被漫天的箭矢扎成刺猬。 萧夜珩说什么来着?上香?! 第二十五章 萧夜珩竟带自己来见心上人? “扶本王下来。”马车里传来一道低沉、悦耳的嗓音。 沈云绾的动作快过了大脑,她返回马车旁,一个公主抱,将萧夜珩抱下了马车。 沈云绾此举不仅让孟池目瞪口呆地愣在了旁边,就连门口举着弓箭的守卫都差点石化。 萧夜珩更是身体一僵,一双墨眸不可思议地睁大,一向深不可测的他难得出现了几分无措的情绪。 偏偏沈云绾没有觉出任何问题,一双明眸瞪着孟池:“愣着干嘛,赶紧把轮椅推过来!” “哦哦。”孟池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将轮椅推了过来。 沈云绾将萧夜珩放到轮椅上面,随后纤腰微折,形成了亲密耳语的姿态:“这座寺庙为什么会有重兵把守?要不要把他们解决了?” 两个人太过贴近的距离让萧夜珩感到了些许的不适,他后撤了下身体,清冷的嗓音染上了一丝温和。 “他们负责守卫寺庙的安全,不会伤害你。” 是吗?沈云绾撇撇嘴,自己可是被弓箭对着的。 她回过头,顿时惊讶地发现,那些守卫不知何时放下了手里的兵器,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那里,犹如一尊尊雕像。 咦?沈云绾目光诧异地看向萧夜珩,却见对方淡淡一笑,径自朝着孟池吩咐道:“孟池,你留在这里,让沈姑娘推我进去。” “是,王爷。”孟池双臂抬起轮椅,将萧夜珩送上台阶后,听话地留在了原地。 “孟池不和我们一起进去吗?”沈云绾宛若翠羽般的眉尖蹙了蹙。 “我总觉得这地方有古怪,只有我们两个人,到时候动起手来,我不一定能护住你。” 万一情势危急,萧夜珩不得不跟自己一起迎敌,暴露了他双腿早已恢复的事实可就糟糕了。 “我们是来礼佛的,佛祖面前,你不要总想着打打杀杀的事。”萧夜珩的神情意味深长。 什么叫自己总想着打打杀杀。沈云绾一阵无语。 她发现,萧夜珩跟自己说话真是越来越随意了,以前的高冷和矜傲呢?知不知道崩人设了。 玄铁打造的轮椅滑过石板铺成的小路,留下“咚、咚、咚”的撞击声。 沈云绾望着面前稍显破败的大雄宝殿,眼底的迷惑更深了。 能派重兵把守,寺庙却不修缮一下,从下马车到现在,心里的那股违和之处越来越明显了。 “要进去拜拜吗?” 沈云绾虽然看着柔柔弱弱,但从穿越之后,这具身体一直被她用灵泉水滋养,举起萧夜珩的轮椅那是轻轻松松。 “我就不必了,你想进去上香吗?”宫中女眷一向热衷于佛事,就是宫外也不例外。 “我心中无所求,拜他们做什么?” 前世沈云绾迈上的修真之路便是与天相争,又怎么会去跪拜根本不存在的泥塑木雕。 “你真是与众不同。”沈云绾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多到萧夜珩已经不想去探究了。 “跟我来。”他转动轮椅,带着沈云绾一路七拐八绕,最终来到了一处禅房前。 相比庙里其他屋宇的衰败、破落,这座禅房不仅连屋檐上的瓦片都是新的,就连窗户上都糊着轻软似雾的软烟罗。 瞥了一眼紧闭的屋门,沈云绾的一双明眸难掩好奇。 “要进去吗?”沈云绾问道。 这一看就是别人的休憩之所,萧夜珩为什么带自己来这里? “云绾,上去敲门。” 萧夜珩说道。 行。沈云绾顶着满肚子的疑问敲响了屋门。 “咚、咚、咚——” 沈云绾虽然动作很轻,但在空旷的院落内,这道声音仍是无法忽视。 然而,屋子里的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是不是没人啊?还要继续敲吗?” 沈云绾回头看向萧夜珩。 却见对方长睫微垂,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庞被夕阳的余晖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愈发让人猜不出他心底的想法。 “净空居士,冒昧前来,不知居士可否出门一见?” 萧夜珩的声音不复从前的清冷,而是温柔似水。 沈云绾从来没有见过对方如此温柔的一面,难道…… 屋子里的人是萧夜珩的心上人?他带一个姑娘过来,就不怕被对方误会吗? 对方不肯出来相见,是不是吃醋了? “姑娘,你不要误会,我跟这位谨王殿下不是那种关系。” 沈云绾不想莫名其妙地让自己变成“第三者”,只好跟屋子里的人解释。 “我是大夫,谨王是我的病人。他刚解完毒就跑来看你了,可见对你痴心一片。就算有什么误会,也要当面说清楚。” “你在胡说什么!”萧夜珩听后,一张俊美的面庞面沉如水,语气冰寒地斥道。 自己帮他解释还成了自己的不是了。 沈云绾心里一阵不舒服。 她俏脸微凝,语气比萧夜珩更冷:“既然嫌我碍眼,那我走!省得妨碍你哄心上人。” 连沈云绾自己都不清楚,心底的这丝不快究竟是为什么。 “你!不可理喻!” 萧夜珩第一次觉得,沈云绾和其他女子没有任何不同,无端端地发脾气就罢了,还无理取闹地倒打一耙。 萧夜珩的语气透着浓浓的不悦:“你知道屋子里的人是什么身份吗便妄加揣测!” 沈云绾前世除了修炼之外,喜欢看小说打发时间,此刻不由脑补过度:“我明白,一定是你喜欢的人身份上不能跟你在一起,所以你才只带了孟池和我,偷溜出京城来见她。” 想到寺庙外的守卫,沈云绾忽然灵机一闪,惊讶地捂住嘴:“里边的人不会是皇帝的嫔妃?” 这是什么可歌可泣的小妈文学啊! 眼见沈云绾越说越不像样,屋子里不断拨动腕上串珠的女子手中的动作滞了滞。 “阿宝,进来。”声音里透出了些许的无奈。 阿宝?看不出来,萧夜珩竟然好这口!沈云绾在心底冷哼了一声,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刚刚……自己没听错的话,说话的女子虽然声音动听,温柔婉转,却明显上了年纪,自己犯蠢地先入为主,好像误会了萧夜珩跟她的关系! “愣着做什么?扶我进去!”萧夜珩瞥了一眼面色变幻不定的沈云绾,没好气地说道。 第二十六章 真正的身份! 沈云绾出了个大糗,吐了吐舌,一张俏脸罕见地浮上了几分羞涩的神采。 “这不能怪我啊!是你自己搞的神神秘秘的。再说了你没有长嘴吗?你早点跟我说明白,我也不会误会了。”沈云绾推着萧夜珩,越是往下说,底气就越足! 对,都怪萧夜珩,他要是早点跟自己说明白此人的身份,自己也不会犯傻了。 “阿宝,这位姑娘说得对。” 跪在蒲团上的身影缓缓地转过身,露出一张美丽至极的容颜,虽然眼角生出了皱纹,却丝毫无损她的美丽,反而平添了一股岁月所赋予的优雅和雍容。 此刻,她眼神柔和地看来,像是观音拈花般慈悲和圣洁。 沈云绾一向自负美貌,直到见到了这位明珠一般温润内敛的美人,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对方这样的气质是她绝不可能拥有的。 “阿宝,不跟我介绍一下这位姑娘吗?” 女子一身缁衣,落在沈云绾身上的目光温柔似水。 沈云绾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子,奇异地发现,萧夜珩的眉目和对方竟是非常的相似,一看即知两者有着深厚的血缘关系。 难怪自己说屋里是萧夜珩的心上人,萧夜珩会这样生气了。 “她叫沈云绾,是礼部尚书沈正青的次女。” 萧夜珩近乡情怯,一门之隔时还能称对方一声居士,真见面了,那声“居士”却难以开口。 最后,只能故作平静的将称呼含糊了过去。 只是,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却暗中攥紧,手背上的青筋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女子见状,长长地叹了口气。 从这孩子来到这里,她就知道,自己的心境破了。 “当初你不肯答应婚事,如今却要娶沈正青的女儿吗?” 女子还记得临别之时,素来听话的阿宝第一次忤逆自己。 自己被伤透了心,才会来到这里,无数个日夜,近乎自虐般的赎罪。 “祖母,我……” 萧夜珩显然也想到了那次的争吵,薄唇动了动,最终垂下了眉目,逼去眼底的湿意。 原来她是萧夜珩的祖母啊!那不就是当今太后的娘娘?! 沈云绾无法再置身事外,主动说道:“老夫人,您误会了。我是谨王的大夫,负责给谨王治病。而且我已经脱离了沈家,跟沈正青毫无关系。” 沈云绾的说法让妇人露出几分意外的神情。 “你在给阿宝治病?” 她看着沈云绾的眼神染上了三分犀利。 从这少女出现时,妇人第一眼便注意到了她。 少女不仅有着倾城倾国的容颜,一身清冷出尘的气质更是难得,然而,最吸引人的却是她眉眼里与生俱来的飞扬和骄傲,哪个男子会不喜欢这样娇美、生动的少女呢? 就连自己的阿宝都动了凡心。 可现在,对上少女清澄如水的目光,妇人觉得自己可能误会了。 “没错。”沈云绾的目光不闪不避,不带半分心虚。 “您最近是不是一直噩梦缠身,时常半夜惊醒,心虚气短、伴有盗汗的症状?” 妇人闻言有些惊讶,自己大半年都没有睡个好觉了,这段时日尤为严重。 负责照顾自己的太医倒是开过一些太平方子,但自己吃了几日不见效果,也就把他打发走了。 这小丫头似乎有些真本事。 萧夜珩情急之下追问道:“云绾,祖母得的什么病?能不能治?” “当然能了。”萧夜珩的祖母这是典型的糖尿病症状,古代也叫“消渴症”。 如果是普通的医生,别说在医疗条件匮乏的古代,就是在现代,也只能靠胰岛素控制。 沈云绾却不同,作为一个顶尖医修,她攻克最多的就是疑难杂症。 “老夫人,不知道您平时有没有控制饮食?您得的是消渴症,不能吃太多的甜食,否则会让您体内的血糖升高,增加您的肾脏负担,若是任其发展下去,您的肾脏就会被破坏,最后性命垂危。” 沈云绾尽量用古人能听懂的方式解释。 闻言,妇人的眼睛闪了闪。 为给阿宝祈福,自己一直茹素,直到半个月前,珊瑚出宫,不仅带了太医过来,还苦苦哀求自己要留在这儿服侍,自己心软答应了。 珊瑚知道自己茹素后,每日都会给自己做些精致的点心,白糖糕、云片糕、豌豆黄……口感比起从前在宫中时还要香甜。 自己已经为了阿宝避居于此,那些人却连自己这个“半截身子都已入土”的老太婆都容不下,又焉能放过孙儿?! 想到这里,妇人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她忍泪劝道:“祖母知道你不甘心,也知道你委屈,可是阿宝,祖母只希望你剩下的日子能够安安静静地度过,若是能再留下一丝骨血,日后,我也能厚着脸皮去见你母亲了。” 沈云绾听着这话怪怪的,情不自禁地蹙起眉。 亏自己还以为这人是真心疼爱萧夜珩的,竟然让萧夜珩坐以待毙。也是,孙子再亲,也亲不过儿子。 何况萧夜珩又不是她唯一的孙子。 “老夫人,恕我无礼,历来皇权之争,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退,却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您不觉得,您的要求太过分了吗?” 闻言,妇人的眉宇间倏地染上了一抹锋利之色。 沈正青满口伦常纲纪,怎会教出如此桀骜不驯的女儿。 “放肆!枉你父亲身居礼部之首,他就是这么教你的?” 妇人的忽然发作携着雷霆之威,一双凤目更是带着睥睨万物的气势。 那是曾经身为后宫之主的傲视群芳和天之之母的无上尊贵! 如果是普通的深闺少女,哪怕从小养尊处优,在这样凌厉的气势下也要吓得两股战战了。 沈云绾却不卑不亢地跟妇人对视。 “老夫人可能忘记了,没关系,我再提醒您一次,我跟沈家已经脱离了关系。沈正青是礼部之首又如何?这天下间,靠的不是强权压人的所谓礼仪,而是一个真理的理字!” “您身为太后,不是大字不识的无知妇人,应当读过: 先王之教,莫荣于孝,莫显于忠。忠孝,人君人亲之所甚欲也。显荣,人子人臣之所甚愿也。然而人君人亲不得其所欲,人子人臣不得其所愿,此生于不知理义……” “云绾,住口!”萧夜珩注视着这个如宝石一般闪闪发亮的女子,温和却又不失强硬地打断了她。 第二十七章 封你一个郡主当当,如何? “我说的有错吗?萧夜珩,你不是个和稀泥的性子,牵扯到你的祖母,你就开始逃避了?你别忘了,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你既然不想活了,好啊!我们一拍两散!” 沈云绾的神情透着说不出的失望。 自己看错萧夜珩了,就他这种优柔寡断的性子,根本难成大事! “沈云绾,本王对你是不是太纵容了?才会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萧夜珩被她一再顶撞,此刻也动了真气。 自作聪明的小东西!枉费自己为她花费了这么多的心思。 没想到,原本目光凌厉的太后却“噗嗤”一声被逗笑了。 “你这丫头还真是伶牙俐齿。阿宝怎么说也是王爷,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被人指着鼻子骂。” “祖母……” 萧夜珩心底最隐秘的心思被戳破了,顿时面色赧然。 难得阿宝也会紧张一个女孩子。 妇人失笑地摇摇头,长叹了一声:“小丫头,你说的对,天下间,万事万物都逃不过一个理字,便是君王也没有资格以势压人。只是啊……” “我这个孙子小小年纪便没了母亲,吃了很多苦。出于一个做祖母的私心,管他洪水滔天,我只希望他能够平静地度过剩下的日子……” 妇人的眼睛里闪烁着泪意。 搞了半天,萧夜珩的祖母还是不相信自己能把他治好。 沈云绾皱起眉,露出几分不悦:“老夫人,你可以质疑我,但不能质疑我的医术。清除他体内的余毒只是时间问题,不出半年,便能恢复如初。” 小姑娘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这让妇人把怀疑的目光投在了孙儿的身上。 “阿宝,你身上的毒当真能解?” 妇人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既包含着浓浓的期待,又有着害怕希望落空的忐忑。 “祖母,是真的。云绾的医术之高,就连林佛手都自叹弗如。” 萧夜珩说完,竟是双脚落地,离开了轮椅,缓步走到了妇人的面前,最后双膝跪下。 “祖母,孙儿不孝,现在才来见你。”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妇人又哭又笑地捶打着萧夜珩的胸膛。 “既然能站起来了,你应该一进屋就告诉祖母的。这些日子我都形同槁木、了无生趣,便是那个贱人在后宫之中作威作福,我都没有心力去管了。早知你好了,祖母一定不会让那个贱人把手伸得那么长!” “祖母,都过去了,以后孙儿一定好好孝顺您,还有孙儿能有今日,多亏了云绾……” 萧夜珩的嗓音沙哑至极,可见他此刻的内心同样激动。 沈云绾本来还在吃瓜,在想太后嘴里的贱人骂的是谁。 萧夜珩却十分突然地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她立刻收回了思绪,露齿一笑:“感谢的话不用总是挂在嘴边,王爷不要像今天这样过河拆桥就行了。” 妇人闻言挑了挑眉,还真是个不肯吃亏的小丫头,扫了一眼笑容无奈的孙儿,妇人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阿宝的脾气是不是变好了。 “阿宝,你带这个小丫头来见我,说,是要求我什么事?” 自己的孙儿自己了解,虽然他身体刚好,肯定会第一个来见自己,但带着小丫头一起来,目的肯定不单纯。 “祖母,什么都瞒不过你。”萧夜珩被妇人拆穿了心思也不尴尬。 “跟祖母玩起小心思了!”妇人伸出食指,点了点萧夜珩的额头。 “虽然我对沈正青深恶痛绝,但这小丫头我却很喜欢。说,要跟我求什么恩典?” 妇人在深宫中浸淫多年,岂会猜不透孙儿的心思,索性开门见山地点破了。 “祖母,云绾原本跟镇北侯府的世子楚明轩有婚约,不想楚明轩却跟她的长姐暗通款曲,沈正青知道后,非但不给云绾做主,反而打算杀了云绾去讨好楚明轩……” 萧夜珩将自己知道的前因后果给祖母讲了一遍。 自己的这位祖母出身本朝赫赫有名的将门世家——荥阳郑氏,十几岁时还随父上过战场,为人外柔内刚,坚强不屈。 沈云绾的所作所为在世人看来或许乖戾、叛逆,但祖母一定会喜欢她的性格。 果然,听了萧夜珩的解释后,郑太后看向沈云绾的目光带着浓浓的赞许。 “这样无情无义的父亲,不认也好。”郑太后就恨不得没有生过皇帝这种叉烧儿子! 早在萧夜珩的母亲绝望而死后,整整二十年,郑太后都没有再跟皇帝见面。 她甚至放话,至死都不会原谅儿子! “祖母,楚明轩步步紧逼,孙儿现在又自顾不暇,不能出面庇护云绾。明知祖母一心向佛,孙儿还要厚颜前来打扰祖母的清净,都是孙儿之过。” 萧夜珩道出此行的目的,心中却不无愧疚。 明知道祖母不肯相见,自己还仗着祖母的宠爱去强求祖母,委实不孝了些。 “我的阿宝已经好了,祖母还求这劳什子的佛祖干嘛?”郑太后不由笑骂了一句,用力戳了下萧夜珩的额头,“你一向聪明,怎么犯起傻来了?祖母不见你,是怕见了你伤心……” “我一手养大的孙儿我了解,看着祖母伤心,你心里只会比祖母更难受,倒不如不见……” 郑太后说完,压抑许久的酸楚漫上心头,让她泪流满面。 看着马上将要发展为抱头痛哭的两个人,沈云绾悄悄溜出了屋子,把空间留给了久别重逢的祖孙。 今晚的月亮又圆又亮。 沈云绾找了一处石凳坐下,望着满天闪烁的星子,托腮陷入了沉思。 真没想到,萧夜珩会带自己来见他的祖母,而且是为了给自己要好处。 自己在他心里就这么重要吗? 都说士为知己者死,自己以后是不是应该对萧夜珩好一点呢? 还有萧夜珩的这位祖母,跟自己想象的也有些不一样。 当今太后不应该是个老人家吗?可她却温柔、美丽,望之如四十几许,雍容华美,气势逼人。 就是不知道郑太后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如何了,若是皇帝很看重这位生母,那萧夜珩以后也有一个强大的靠山了。 沈云绾的思绪越飘越远。 第二十八章 是忠是奸?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传来一道温柔地低唤:“云绾,进来。” 沈云绾一个激灵,从石凳上起身,快步走向了屋内。 只见萧夜珩坐在轮椅上,郑太后坐在他旁边的凳子上,面色柔和,一双美目晶莹动人。 两个人刚刚没有在屋里抱头痛哭吗?为什么完全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沈云绾还有心情东想西想。 “云绾,哀家下旨封你一个郡主当当,你觉得如何?” 郑太后微笑着说道。 “郡主?”沈云绾一脸惊讶。 在大魏,郡主可是正二品,而且除了皇室女眷,臣女还从来没有被封为郡主的。 小丫头从一进屋就一副桀骜难驯的模样,明知自己的身份还敢出言顶撞,胆子大的要命。 如今的她却一脸茫然,犹如一只在森林里迷路的小鹿,一双美丽至极的眼睛清澈无辜,竟是十分地招人疼爱。 郑太后忍不住出言打趣:“小丫头是嫌哀家给你的封号太低了?你难道想要当公主?” “太后娘娘,您就别逗我了。”妇人既然换了自称,沈云绾也跟着改了口。 “只是本朝历来没有封臣女为郡主的先例,我这不是怕空欢喜一场吗?” 一个天大的馅饼眼看着就要砸在自己头上了,沈云绾才不会矫情地拒绝呢! 有了这个封号,别说楚明轩了,就连沈正青都不能对着自己喊打喊杀了。 “你这丫头倒是不客气,哀家还以为你会推辞一番。” 郑太后被沈云绾的一记直球弄得愣了愣,半晌失笑道。 “太后娘娘愿意封我为郡主,我做梦都能笑醒,又怎么可能傻的往外推?我巴不得您现在就下旨。” 沈云绾俏皮一笑,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小丫头真不知羞!”郑太后嗔了她一句,一双凤目一改先前的温柔,浮上了几分霸气:“一个郡主罢了,放心,哀家还做得了主。” 她从凳子上站起身,捏了捏沈云绾的脸蛋。 指腹下的肌肤犹如剥了壳的鸡蛋般滑嫩,郑太后没忍住,又捏了捏。 “这深山里的日子十分无趣,哀家也是时候回京看看了。以后啊,哀家的身体就交给你负责了。小丫头,你可不能光拿好处不办事。” “太后娘娘,您放心好了,有我在,保您长命百岁!” 一个小小的糖尿病,沈云绾保证让太后药到病除。 “阿宝,你作证。哀家以后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就是这个小丫头不尽心!” 郑太后看向自己的孙儿,只见这个孙子犹如芝兰玉树一般,再看沈云绾,犹如牡丹一般天姿国色,两个人看来般配极了。 只可惜啊,这两个人好像都没有开窍。 阿宝的年纪也不小了,皇帝像他这样大时,阿宝都有一岁多了,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够抱上曾孙…… 罢了,来日方长,自己还是不去讨这个嫌了。 不得不说,郑太后自从知道萧夜珩的身体恢复后,眉尖的愁郁一扫而空,甚至兴致勃勃地展望起将来。 …… 为了给最心爱的孙儿撑腰,郑太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打算连夜跟着孙儿回京。 但在这之前,还需要把身边的钉子给拔除了。不然,自己的一举一动岂不是暴露在那贱人的眼皮子底下? 郑太后冷笑了一声。 当初明月去世,自己听信了齐家的鬼话,逼迫皇帝迎齐明珠入宫,封为继后,就为了她能更好地照顾自己的阿宝。 没想到齐明珠却是一个不中用的废物! 她贵为皇后之尊,却被陈氏一个贵妃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连宫人都无法约束。不仅照顾不好阿宝,还要阿宝反过来帮她立威。 自己就这一次看走了眼,此后的每个日夜都在后悔。也难怪阿宝不肯要齐家的女儿。 想到这里,郑太后的目光陡然转厉,朝着藏在暗处的隐卫吩咐:“隐娘,去把珊瑚给哀家叫来。” 这隐卫从郑太后四岁便跟在她身边,后来陪着她入宫,主仆相伴几十年,深得郑太后的信任。 因此,连萧夜珩即将痊愈的消息,郑太后都没有避着她。 “是!太后娘娘。” 一道沙哑的女声应道,随即便如一阵风般飘出了屋子。 不过片刻,一个相貌清秀、看上去双十年华的宫女被带进了屋子。 看清屋子里的人后,珊瑚先是惊讶地睁大眼,连忙跪下行礼:“奴婢参见太后娘娘!参见谨王殿下!” 接着,她微笑着询问:“谨王殿下何时来的?为何太后娘娘没告诉奴婢?奴婢也好去厨房准备些王爷爱吃的。” 通过珊瑚的这副做派,能够看出从前她在郑太后的面前颇有些体面,否则说话也不会这样随意了。 然而,郑太后却没有理睬,而是朝着沈云绾的方向看了一眼。 两人眼神交汇,沈云绾立刻便领会到了郑太后的深意。 她的声音清脆、婉转,却暗含发难:“珊瑚,你是贴身照顾太后娘娘的宫女,怎会不知太后娘娘患有消渴症?!既然知道,为何还要一再给太后娘娘做甜点?说,你是何居心?!” “消渴症?” 珊瑚的脸上浮上茫然的神情,接着便大声喊冤:“太后娘娘,御医从来没有跟奴婢说过您有消渴症!不知道这位姑娘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要陷害奴婢!太后娘娘,奴婢冤枉啊!奴婢对您一片忠心,若有二心,就让奴婢不得好死!” 珊瑚说完,一脸愤恨地瞪着沈云绾,眼中的泪水潸然而下。 “奴婢跟姑娘无冤无仇,姑娘为何要害我?!” “瞧你这话说的,要是赌咒发誓有用的话,十二阎王殿早就忙不过来了。” 沈云绾嗤笑了一声。 “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是谁让你来加害太后娘娘的,早点坦白,也能少吃一点苦头!” 沈云绾从来不信赌咒发誓那一套。 “太后娘娘,奴婢十岁时便被拨到您宫中服侍,整整十四年,奴婢是您亲眼看着长大的,您对奴婢那么好,若是奴婢还要在背地里害您,岂不是狼心狗肺吗?” 珊瑚把头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不一会儿,她的额角便流下了鲜血,加上她泪流满面的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第二十九章 途中遇险 “珊瑚,哀家就是念在你服侍多年的份上,才给你坦白的机会。”郑太后深深地看了珊瑚一眼。 “太后娘娘,奴婢真的冤枉,您不能听信别人的片面之词啊……” 珊瑚直到现在还心存侥幸。 “冥顽不灵。”郑太后不再心软,而是冷声道:“小丫头,哀家把人交给你了。” 沈云绾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点了点头,一只纤纤玉手按住了珊瑚的肩膀。 “啊……” 珊瑚嘴里逸出一声惨叫,身体痛的不断打着哆嗦,身上的衣物更是被冷汗所浸透,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这叫分筋错骨手,我会根据每个人的耐受力进行调整,你这才是第一阶段。再问你一次,是谁派你毒害太后娘娘的?” 沈云绾出手狠辣,笑容却甜蜜如糖,在珊瑚眼中,比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还可怕。 “奴婢没有做过的事,为什么要认?”珊瑚仍在嘴硬。 “不见棺材不掉泪。” 沈云绾的手指在珊瑚的肩膀上轻轻一拍。 珊瑚仿佛被抽离了筋骨,身体一软,整个人委顿在地,这次,竟是连惨叫都没有力气了。 “珊瑚,我是个大夫,见惯了生老病死。要知道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沈云绾的语气带着浓浓的威胁。 珊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的汗水浸入了眼睛,刺得她不断流泪。 “我说,太后娘娘,我说……” “是不是陈氏那个贱人?” 郑太后冷笑着问道。 “太后娘娘,指使奴婢的人不是贵妃娘娘,是太医院的张太医。是他偷看了太后娘娘的脉案之后,指使奴婢这样做的。” “张太医?” 沈云绾下意识地看向萧夜珩。 “那天晚上,跟萧君泽一起来的太医是不是张太医?” 萧夜珩没有直接回答沈云绾,而是用目光锁住了珊瑚:“太医院姓张的太医有三位,你口中的人是谁?” “谨王殿下,那人是张白术。” 沈云绾的手段让珊瑚对她产生了深深的恐惧,此刻把什么都招了。 “珊瑚,你在哀家身边多年,便是后宫嫔妃也要给你三分薄面,小小的一个太医,也能买通你吗?你莫不是把哀家当成了傻子?”郑太后并没有相信珊瑚的供词。 “太后娘娘,奴婢今年二十四岁,进宫十几年,早就受够了深宫中的生活,是奴婢该死,生出了私心,想要给自己找一条退路……” 珊瑚惨笑着说道。 在宫中,即便自己贵为太后娘娘身边的女官,却不能穿颜色鲜艳的衣服,不能戴精巧、华丽的首饰,自己和普通的宫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每个孤枕难眠的日夜,自己只能用牙齿用力咬着胳膊,才能压下身体里最深层的渴望。 太后娘娘高高在上,哪里会在乎自己这等蝼蚁的想法! 闻言,郑太后不仅没有被珊瑚打动,反而一脸冰冷。 “若是一桩好姻缘,哀家自当成全。可你明知张白术已有妻室却还心存妄想,你明知哀家最恨女子自甘堕落!” 郑太后的食指挑起珊瑚的下巴,眼神凛冽如刀。 “你听信了张白术的花言巧语,以为哀家死了,你就能跟他双宿双飞了?天真,哀家死后,第一个上路的就是你!” 说完,立刻松开了对珊瑚的钳制,嫌脏一般,用帕子擦了擦手指,吩咐道:“隐娘,看着她把供词写了,我们即刻回京。” 自己远走京城后,当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 沈云绾跟萧夜珩来时轻车简从,加上孟池一行三人,离开的时候却是浩浩荡荡。 车上,萧夜珩询问:“祖母,您突然回京,不用跟父皇打声招呼吗?” “阿宝,哀家身为坤仪宫的主人,想走便走,想回便回,便是皇帝也无权过问。” 郑太后语气淡淡,动作却异常温柔地拍了拍萧夜珩的肩膀。 不知何时,孙儿的肩膀已经宽阔到能够撑起大魏的一片天了。郑太后心中除了欣慰之外,还有着一丝淡淡的伤感。 若是明月还活着,看到阿宝这样卓尔不凡,不知道心底该有多高兴。可惜了…… “祖母,孙儿是怕路上会有意外,若是父皇派御林军来接您,孙儿路上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在郑太后面前,萧夜珩的脸上不仅时常挂着笑容,偶尔还会表现出依赖和孺慕,让同坐一车的沈云绾大跌眼镜。 “谁会来刺杀我一个老太婆?若是陈氏敢在光天化日动手,我反而要高看她一眼。” 郑太后讽刺地想道:这世上,只有陈氏日夜盼着自己早死,儿子未必不知。 真到了那时,儿子是会包庇陈氏还是会为母报仇,连自己都不敢去猜。 然而,郑太后话音刚落,一支箭矢破空而来,扎透遮挡的门帘,眼看着就要射中郑太后的胸口…… 沈云绾出手如电,柔葱蘸雪般的手指牢牢夹住了锋利的箭簇,箭羽犹在颤动个不停。 只听马车外的士兵喝道:“尔等竟敢当街行凶,可知车上是何人?!” “是谁不重要,我等接了命令,这条道上,只要是会喘气的通通留下!” 对方粗着嗓子答道,接着便是兵器交接的声音,令人听的头皮发麻。 “祖母,看来您身边的奸细不止是珊瑚。” 萧夜珩面色凝重。 能这么快便得到消息,一定是有人通风报信。 “阿宝,是祖母大意了,早知如此,便该通知皇帝。” 郑太后紧紧握着萧夜珩的手指,安抚似地拍了拍,俨然忘记了萧夜珩不再是那个需要她保护的孩童了。 “萧夜珩,你跟太后娘娘呆在马车上,我下去看看。” 沈云绾手里还握着被她截下的箭羽,不等萧夜珩开口,一把掀开了车帘,犹如矫捷的飞燕般掠入了战场。 郑太后曾经也是在战场上杀过敌的,见状不由赞叹道:“好俊的功夫!沈正青一直看不起武夫,竟然会让小女儿习武!” 萧夜珩闻言,一双幽深的墨眸闪了闪。 恐怕连沈正青都不知道他的次女会武功。 第三十章 太后娘娘有眼光! 战场上,两路人马杀得难分难舍。 从人数上来看,对方比自己这边的人多了整整一倍 哪怕保护郑太后的士兵十分骁勇,渐渐也露出了疲态。 沈云绾的目光飞快地在场中扫视了一圈。 她抬起手臂,手里的箭矢破空而去,被她绑在箭头上的药包随风炸开,甜腻的香味窜入鼻翼,让缠斗在一起的人马不分敌我地倒在了一处。 “妖女,你做了什么?” 刺客中的头头奋力握起手里的长剑,然而,下一刻便手指失力,“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没听过一句至理名言吗?” 沈云绾勾起唇,嗓音清甜、清甜的:“武功再高,也怕药包;用药不狠,地位不稳。” “卑鄙!”刺客头头没想到自己竟然栽在了一包小小的药粉上,咬牙切齿地骂道。 “你一个杀手,跟我谈卑不卑鄙?”沈云绾眉眼弯弯,神情似笑非笑,“明明是自己技不如人,还死鸭子嘴硬。你说,我是把你红烧呢?还是把你油炸呢?” 沈云绾透露的内容太过劲爆,为首的刺客脸都绿了。 “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哪那么多废话!” “这怎么能是废话呢!我看你身手不错,吃了你的肉,说不定会让我增加内力。” 沈云绾走到说话的刺客跟前,手中多了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腿上的肉有嚼劲,心口的肉最嫩,我该先吃哪一块儿?” 她的一双明眸闪动着嗜血的光芒,像是变态杀人魔附体,饶是这些刺客都是刀尖舔血的凶徒,也被她的逼真演技吓到了。 这样一个美貌无双的少女,却喜欢吃人肉…… “云绾,不要胡闹!” 马车里传来一声斥责,清冷的嗓音并无多少威严,反而带着一丝无奈和纵容。 闻言,沈云绾总算停止了恶作剧的心思,哼了一声,快步回到了马车内。 “小丫头,你是怎么把那些恶人制服的?” 郑太后一直在车窗后观战,沈云绾的手段神乎其神,郑太后还是第一次见到,目光里带着浓浓的好奇。 “太后娘娘,我绑在箭头上的药粉叫‘三步倒’,功夫越高,中药的速度也越快,没有两个时辰,休想动弹。” 沈云绾在毒术上造诣极深,在她原来的世界,让无数人对她又爱又恨。 “这药粉也太神奇了,若是用到战场上,岂不是不战而屈人之兵?”郑太后目光灼灼地盯着沈云绾。 “太后娘娘误会了,这种药只对内力深厚的高手有作用,对普通人并无影响。” 沈云绾深谙怀璧其罪的道理,她可不想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那真是太可惜了。”郑太后脸上的遗憾转瞬而逝。 她掀开车帘,望着躺了一地的士兵:“小丫头,这‘三步倒’有没有解药?解了毒,我们也好尽快赶路,争取在傍晚之前回京城。” “太后娘娘放心,我这就让孟池把解药分给士兵们。只是那些刺客要怎么处理?” 沈云绾以为郑太后会斩草除根,没想到对方捻了捻缠在腕上的数珠,闭目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哀家便网开一面,将他们用绳子绑起来,是生是死,便交给天意罢。” 沈云绾并非嗜杀之人,既然郑太后这个苦主都决定放过,自己再反对就显得没分寸了。 沈云绾点了点头:“那就听太后娘娘的。” “祖母,这些人想要您的命,若是不杀鸡儆猴,背后的人只会变本加厉,还请祖母三思。” 萧夜珩没法再继续扮演一个听话的乖孙了。 祖母这是妇人之仁,只会后患无穷! “阿宝说的也有道理,那就把刺客的头领带上,回京之后交由皇帝处置。”郑太后取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萧夜珩皱了皱眉,还要再劝,却在郑太后柔中带刚的眼神里偃旗息鼓了。 算了,云绾的“三步倒”药效极长,两个时辰后,即使那些刺客侥幸挣脱了麻绳,也没有办法再追上来,就当成是哄祖母开心了。 萧夜珩的剑眉逐渐舒展了开来。 见状,郑太后的心里偷偷松了口气。阿宝跟自己一样,都很固执,自己真怕阿宝会继续跟自己争下去,那样就无法收场了。 眼见祖孙两个的争端就这样化解了,沈云绾见缝插针地问道:“萧夜珩,回京之后,我需要跟着太后娘娘回宫吗?” 沈云绾最初对萧夜珩以名字相称时,不要说郑太后,就连萧夜珩自己都花了很长的时间去适应。 然而现在才过去多久,萧夜珩惊愕地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从沈云绾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萧夜珩忍不住去想,自己是不是对沈云绾太纵容了? 就在萧夜珩陷入了浓浓的自我怀疑时,郑太后笑呵呵地接过了话头:“哀家一个人在宫中寂寞无趣,你要是能进宫陪哀家,那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啊……哀家就怕阿宝舍不得,不肯放你走……” 郑太后的打趣让萧夜珩瞬间抽回了心神。 他露出无奈的神情:“祖母,您开孙儿的玩笑不打紧;可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您这样说,会损害云绾的清誉。” “这马车里不是只有我们三人吗?我一个老人家说句玩笑话,小丫头还没跟我急呢,你一个男儿反而矫情上了。” 郑太后一脸不高兴,负气说道:“果然,人老了就是讨人嫌。” “太后娘娘,您哪里老了?您和萧夜珩站在一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是萧夜珩的姐姐呢。” “哪个不长眼的会把您当成老人家啊!” 沈云绾十分嘴甜地哄道。 她发誓,她说的全部都是真心话,绝不是为了郡主的封号! 郑太后被沈云绾的一番话逗得合不拢嘴。 她隔空虚虚地点了一下沈云绾的眉心:“哎,你这小丫头要是我的亲孙女就好了。孙儿有什么好?脾气又臭又硬,哪有女孩家嘴甜贴心!” 沈云绾眨了眨眼睛。 上辈子自己只被别人骂过嘴毒,还是第一次有人夸自己嘴甜呢!太后娘娘不愧是太后娘娘,就是有眼光! 第三十一章 宫斗赢家可不简单! “太后娘娘,其实我也没有您说的那么好啦!”沈云绾终于想起谦虚为何物,故作羞涩地说道。 郑太后微微一笑:“哀家好久没有见过似你这么鲜活的小丫头了,阿宝,你说不是?” 她把话题抛给了萧夜珩。 “祖母,孙儿的意见是,回京之后,您不妨在孙儿府里住上一些时日,让云绾给您调理一下身体,等您痊愈了再回宫。” 萧夜珩不想回答郑太后的问题,主动岔开了话题。 “你这性子真是越来越不讨喜了。” 郑太后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摇了摇头。 “也好,我就听你的,跟你回府住些日子。至于我回京的消息,就没必要告诉皇帝了。” “太后娘娘,如果您不亮明身份,就怕您还会再遇到刺杀。”沈云绾第一个反对道。 真到了那时候,万一郑太后有个三长两短的,知情不报的萧夜珩要在皇帝那里背大锅。 但只要郑太后回京的消息过了明路,就是陈贵妃那一派,也没有胆子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刺杀他的生母。 萧夜珩随之附和:“祖母,云绾说得有道理,您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郑太后却不听劝阻地一意孤行。 她一锤定音:“这件事你们两个都得听哀家的。阿宝,若是哀家回京的消息是你走漏的,哀家立刻回庙里,余生都不会再进京。” 好家伙,老太太这是道德绑架啊! 沈云绾一阵无语:“就算萧夜珩不说,您刚刚让我放过的那些刺客呢?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说出去!” “小丫头怎么犯傻了?” 郑太后挑了挑眉,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这些人既然想要刺杀我,若是让皇帝知道,他们还有机会吗?我那个儿子虽然不孝,还不至于看着自己的生母去死。” 郑太后说得好像也没毛病。 沈云绾被说服了。 只是…… 郑太后不惜以身作饵,她到底在下一盘怎样的大棋呢! “祖母有命,孙儿不敢不从。”萧夜珩只能无奈地妥协,微垂的目光令人无从窥探他的心思。 第二天傍晚,他们终于回到了谨王府。 “王爷,白天陛下派了御医过来,被卢先生以您身体不适的借口打发了。” 萧夜珩刚一回府,王府的长史周春晖便急着来汇报。 “周长史,其他事稍后再说,你先去把正院腾出来,再从库房里挑些精美的摆件。” “阿宝,何必这样麻烦,我喜欢清净,王府后花园的云海居就不错。” 这普天下,叫王爷“阿宝”的就只有一个人。 周春晖一个激灵,“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太……” “住口!” 周春晖嘴里头刚吐出一个字,便被郑太后厉声打断。 “我这次回京,谁都没有告诉。以后就叫我老夫人,下次再叫错了,把你舌头割了!” 郑太后故意吓唬他。 “老夫人,若是被陛下知道,我们王爷又多了一个欺君之罪,您说您怎么能拉着王爷胡闹呢……” 周春晖的生母出身荥阳郑氏,是郑太后的族侄女。 当年周春晖随母进宫,初次拜见便合了郑太后的眼缘,将他赐给了谨王做伴读,后来年纪轻轻便成了谨王府的长史。 因此,周春晖在太后这里便是一个亲近的晚辈,这才什么话都敢说。 沈云绾不知道里头的内情,还很诧异周长史的性格滑不留手、为人八面玲珑,居然敢当面冒犯郑太后! “你个猴孙,什么时候还轮到你教我做事了!少啰嗦!赶紧准备院子,我老人家这一路都在马车上,胳膊腿儿都快断了!” 郑太后不耐烦跟周春晖啰嗦,语气带着浓浓的不悦。 周春晖长叹了口气,苦着一张脸去安排了。 “太后娘娘,您先梳洗一番,晚点我来给您看病。” 沈云绾这一路风尘仆仆的,现在只想回屋洗个热水澡。 郑太后对着沈云绾还是很慈爱的,柔声道:“快去。” 只是,在郑太后走到云海居时,嘴角的笑容立刻消失殆尽。 “怎么回事?你是如何认识沈家二小姐的?沈正青这个伪君子,整天把忠君挂在嘴边,却暗中和陈家眉来眼去,你就不怕他的女儿给你来一出反间计?” 郑太后目光锋利,审视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儿。 “祖母,此事说来话长。沈云绾若是想要我的命,何必大费周章。她的毒术您是见过的,想杀我易如反掌。” 萧夜珩想也不想地反驳道。 “那你就没有想过,对方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吗?” 郑太后虽然远离后宫和朝堂,狠心不见孙儿,却有自己的势力和消息渠道。 “我的孙儿我了解,皇帝丢失的那枚虎符,是不是在你手里?阿宝,我能猜到的,别人也能猜到。沈云绾现在按兵不动,也许是想取信于你,暗中打探虎符的下落。” 郑太后意味深长地说道。 自己这辈子,大风大浪不知道经过多少遭,若是不多长个心眼,早就是白骨一抔了。 “祖母,那些刺客难道是您安排的?”萧夜珩联想到今日祖母对刺客的处理,情不自禁地皱起眉。 祖母从来不是一个心软的人,今天那批刺客却被她轻拿轻放,就像换了一个人。 这让萧夜珩不得不猜测,恐怕今天的刺杀便是祖母的自导自演。可是祖母为什么这样做? 就为了试探沈云绾吗?! “阿宝,你为了护着沈云绾,竟然连祖母都怀疑。”郑太后就是不承认。 虽然,郑太后当时是想看看沈云绾会不会忽然暴起,趁乱杀了自己和孙儿。 没想到这小丫头十分沉得住气。就连珊瑚这个钉子,都是她帮自己挖出来的。 “祖母,您对云绾的偏见太深了。” 萧夜珩只能将所有的前因后果跟郑太后全部解释了一番。 “当初在山洞,孙儿和她相遇只是凑巧,甚至孟池还差点将她错杀了。祖母您说,世上会有这么多凑巧吗?” 萧夜珩觉得祖母多虑了。 何况,以沈云绾的烈性,如何会跟沈正青虚与委蛇。 甚至,萧夜珩相信,若是沈正青把她逼急了,沈云绾说不定连“弑父”都做得出来! 第三十二章 我跟她绝无可能! “阿宝,依你所言。沈云绾和楚明轩早就有婚约在身,若是沈婉竹没有被沈家寻回,两人便会顺理成章地结为夫妻。这少年相思最是无解。” 郑太后幽幽说道:“连服侍我多年的珊瑚都能为了一个妾室之位背叛我,何况是镇北侯府的世子夫人之位!只要楚明轩表露出悔意,焉知她不会为了情郎背叛你!” 听到祖母将沈云绾和楚明轩扯在一起,萧夜珩的心里本能的不舒服,更遑论祖母居然将云绾跟珊瑚一个贱婢相提并论! 萧夜珩剑眉深锁,一张俊美的面庞仿佛笼罩了一层寒冰。 “祖母,当年若是祖父回心转意,您会原谅他吗?既然您不会,为什么云绾一定要回头?楚明轩配不上她!” 郑太后听了,心头“咯噔”了一下,犹如一记重鼓敲在心头,脸上的情绪说不出的复杂。 少年夫妻耳鬓厮磨的甜蜜,人到中年不可承受的背叛,互相猜疑、互相憎恨…… 直到他死前,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凤音,我知道是你给我下的毒,我不怪你,来世……来世我们还能做夫妻吗?” 自己当时怎么回答的? 好像冷笑了一声,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我嫌脏,你做梦!” 往事不堪回首,不曾想有朝一日,自己最疼爱的孙儿会为了一个女孩来揭开她早已愈合的伤疤。 郑太后心里浮上浓浓的苦涩,还有着一丝丝欣慰。 “抱歉祖母,孙儿不该这样说。”萧夜珩自知失言,眉宇间涌上深深的愧疚和自责。 他怎么能伤害最疼爱自己的祖母! “阿宝,你说得对。是祖母太固执了。这世上的女子,并不全是只知对男子献媚的。沈家的那个丫头,若是表里如一的话,这聪慧、果敢的性子倒是十分的讨人喜欢。可笑那沈正青,错把珍珠当成了鱼目。” 郑太后和萧夜珩不愧是祖孙,两个人在某些事上的看法出奇地一致。 她拍了拍孙儿的肩膀,叹息了一声:“苦了你,小丫头虽然把你治好了,可你在自己府里还要轮椅不离身。生子类父!是我没有教好自己的儿子!” 郑太后心有所感,望向萧夜珩的眼神除了爱怜之外,还有一丝愧疚。 萧夜珩闻言不由放软了声音:“祖母,孙儿如果不是受您庇佑,连长大的机会都没有。您是孙儿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 “傻孩子。祖母又能陪你多久呢?我的有生之年,希望你能择一贤妻,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郑太后叹息了一声,忽然间话锋一转:“若是沈云绾没有二心,我看她就很不错。” “祖母……”萧夜珩下意识地反驳道,“孙儿跟她完全不可能。” 自己跟沈云绾…… 想到那女子的一双玉手看似轻轻地搭在自己的肩头,实则卡在自己穴位上,越凑越近,让自己反抗不得,直到嫣红的樱唇贴向了自己…… 即便是为了做戏骗过萧君泽,那股唇舌相交的滋味萧夜珩都不想再重复第二次。 祖母真是老糊涂了,才会乱点鸳鸯谱! 萧夜珩沉着一张俊脸,再一次重申:“祖母,沈云绾是孙儿的大夫,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关系,希望祖母以后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 这孩子说着说着竟然还急上了。郑太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也是,无论是自己和先皇,还是明月跟儿子,留给阿宝的阴影太深、太深了。 “好了,祖母以后都不说了。”郑太后柔声说道。 …… 沈云绾并不清楚祖孙二人的这番谈话。 她洗完澡,简单地用了晚膳,按照之前的约定来到郑太后的住处。 沈云绾刚一走进灯火通明的云海居,耳畔便传来了一阵欢声笑语,脚步顿了顿,接着走进了屋子。 沈云绾入内后,便见郑太后一脸笑容,笑吟吟地冲她招了招手:“小丫头,到我身边来。” “太后娘娘,我让厨房准备的药膳您吃完后觉得如何?” 沈云绾在晚饭之前给了厨房一张单子。 郑太后即便看着年轻,实际年龄并不小,这忽然下猛药,亏空许久的身体会承受不住,只能先辅以食疗,徐徐图之。 “别说,往常到了这时候,我一点精神也没有,可今天走了这么远的路,吃了你的药膳后,我竟然不觉得疲惫。” 若说郑太后开始还对沈云绾的医术半信半疑,如今则是心服口服。 这丫头小小年纪,医术比起太医院那些尸位素餐之徒不知道强多少! 沈云绾在药膳里加了自己空间内种出来的灵草,药效当然不是普通药物可比的。 她浅浅一笑:“那就好,既然您身体撑得住,今晚就可以服用第一副药,半个月之后便能痊愈。” 沈云绾不喜欢云山雾罩的说话方式,她一脸自信:“若是半个月后您的病还没好,尽可砸了我的招牌。” 沈云绾的这句话将郑太后给逗笑了。 “我连你的招牌在哪儿都不知道,就是想砸也找不到。” 沈云绾无辜地眨眨眼,差点忘了,自己现在一穷二白,名下连间小医馆都没有。 不过没关系,只要自己牢牢抱住郑太后的金大腿,再把渣男和渣爹一家解决了,日后还不是金山、银山应有尽有。 “祖母,您今天也累了,喝完药之后早点休息,我和云绾就不打扰您了。” 萧夜珩唯恐沈云绾再次萌生出想要开间医馆的想法,万一祖母替自己答应就不妙了! 他匆忙转移了话题。这件事能拖一天是一天。 “太后娘娘,您老人家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来看您。”沈云绾依依不舍地说道。 反正来日方长。郑太后只要不离开谨王府,自己有的是时间来刷郑太后的好感度。 沈云绾推着萧夜珩走出云海居,确保郑太后听不到了,她弯下身,低声询问:“那些刺客怎么处理的?” 两人的距离离得很近,萧夜珩的身体被迫微微后仰,他皱起眉:“什么怎么处理的?” “刺客啊!你少给我装糊涂。俗话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当时答应放过他们,不是为了哄老太太开心吗?别告诉我,你还留着刺客的性命。” 第三十三章 春风得意楼 “沈云绾,你是让本王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萧夜珩虽然被沈云绾的问题弄得措手不及,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一脸不悦地质问。 “什么叫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叫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沈云绾怒瞪着萧夜珩,一双明眸晶亮逼人。 萧夜珩嗤笑道:“你这话让孔夫子听了,怕是死不瞑目。” “你别转移话题。”沈云绾紧紧地盯着萧夜珩,“别告诉我,你真的把刺客给放了?” 竟是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放心,人全部杀了。”面对沈云绾的咄咄相逼,萧夜珩只好说了违心之言。 “你早这么说不就行了。还是你以为你把刺客放了我会夸你一声宽宏大量?那你也别去争皇位了,大雄宝殿的如来佛都得把位子让给你。” 沈云绾只要一想到萧夜珩方才的避而不答便一阵生气,忍不住嘲讽了他一句。 萧夜珩的墨眸暗了暗。 气性这么大!祖母怎么会认为沈云绾会是自己的贤内助! “本王今天很累了,先去休息,你自便。” 萧夜珩单方面终止了两个人的谈话,说完不等沈云绾回答,转动着轮椅走向自己的院落。 沈云绾目送着他的背影,极其不爽地撇了撇嘴。 …… 第二天,沈云绾刚用完早膳,孟池的大嗓门便钻进了耳朵。 “紫竹,这些药材都是要晾晒的?我来帮忙……” “孟大人,不用了,这点活奴婢就能做了。”紫竹一脸无奈地说道。 也不知道孟大人这是吃错了什么药,一大早的就来跟自己抢活干。 “哎呀,紫竹,你跟我还见外什么!我今天早晨吃多了,正好多使些力气。” 说完,从紫竹手里抢过药筐,背到院子的东北角,就要将筐里的药材拿出来晾晒。 紫竹气的直跺脚。 这孟大人把自己的活都干了,岂不是显得自己很多余。 “奇怪,这好好的天气,怎么就刮起妖风来了?”沈云绾斜倚在门边上,似笑非笑地盯着孟池。 “沈姑娘,我没有吵到你?”孟池挠了挠头,脸上的笑容显得有点憨。 “虽然我没被你吵到,可你把紫竹的活都做完了,难道你想另起炉灶,以后跟着我学医?”沈云绾调侃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家伙就差把“有求于人”这四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沈云绾偏偏不遂他的意。 “沈姑娘,你误会了,我这人,资质一般,我倒是想跟你学医,可我就不是那块材料。”孟池吓得面如土色。 万一沈姑娘真跟王爷去要人,以王爷对沈姑娘的重视程度,未必不答应。 就连莫北被沈姑娘教训了,王爷都选择视而不见。 “是吗?我还以为你想将紫竹取而代之。” 沈云绾不满地哼了一声。 “误会!误会!”孟池索性把心一横,说道,“我就想跟沈姑娘求一包蹦蹦跳跳散。” 孟池不提,沈云绾险些忘了。 “你想用蹦蹦跳跳散对付谁?” 沈云绾提起了几分兴趣。 孟池期期艾艾地说道:“我就是看着莫北的那张棺材脸不爽,想给他一个教训。” 原来是为了对付莫北啊! 沈云绾露齿一笑:“给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直到沈云绾将孟池拐到了大街上,他人还是晕乎乎的。 自己怎么就答应了?!万一被王爷知道,自己带着沈姑娘出了门,不得被王爷揭掉一层皮。 “孟池,京城内生意最好的茶楼在哪里?带我去坐坐。” 马车内,沈云绾的声音打断了孟池的思绪。 他连忙说道:“沈姑娘,春风得意楼您知道吗?他家的茶水点心可是京里首屈一指的,而且就开在曲江边上。二楼的包间推开窗户就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曲江,最受贵人们喜欢。” “那好,我们今天就去春风得意楼。” 沈云绾自从穿越到这个朝代,还没有好好逛过京城,孟池的话成功地提起了沈云绾的兴趣。 “好嘞!”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都已经出来了,孟池便把可能会有的惩罚抛到了脑后,先痛快地玩上一天再说! 一炷香之后,马车停在了春风得意楼。 沈云绾戴着白色的轻纱幂篱,跟着孟池走进了茶楼。 孟池一看便是这家茶楼的常客,他扔给小二一个银角子。 “带我去二楼的满庭芳,沏上一壶西湖龙井,再把你们楼里的招牌都上一份儿。” “孟大人稍等,小人这就去安排。” 小二就喜欢出手阔绰的客人,把孟池跟沈云绾带到包厢后,喜不自胜地退出了门外。 “沈姑娘,这里的云片糕、梅花香饼、荷花酥、富贵鲍鱼盏、水晶冬瓜饺、樱桃肉、糖蒸酥酪都做得尤其好。一会儿您可要尝尝。” 孟池不愧是这里的常客,报出了一大串点心名。 看不出,这家伙生的高大魁梧,居然会喜欢女眷们才爱吃的点心。 沈云绾点了点头,睫羽微垂,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暗光。 谨王府看上去很是破败,有些院子连墙皮都脱落了,那些没住人的屋子更是常年漏雨,整个谨王府,能称得上雕梁画栋的院子不超过一只手。 就凭孟池那点月饷,恐怕都不够这一桌子的点心钱,可孟池却出手大方,这说明什么! 自己怎么能因为萧夜珩表现的弱不禁风便先入为主,觉得对方是个穷困潦倒的小可怜! 最贫穷的人,明明是自己才对! 沈云绾咬了咬银牙,甚至都开始嫉妒起孟池这个“憨货”了。 就在沈云绾暗地里“羡慕嫉妒恨”时,茶楼里的小二把点心送进了包间,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精致可口的点心放在水晶盘里,不输给前世的任何一家高端酒店! 沈云绾眼前一亮,用筷子夹了一块荷花酥,果然入口即化。 “行了,这里不需要你们了。” 孟池朝着小二摆了摆手。 等到小二退出房间后,孟池一脸得意地说道:“沈姑娘,这茶楼里的点心还能入口。” “不错。” 沈云绾又喝了一口西湖龙井,只觉香馥若兰、齿颊留香。 她不由眯了眯眼。 这口感怎么就这么熟悉呢! 第三十四章 意外撞见! “孟池,你既是这家茶楼的常客,不知道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茶楼的老板,也好让我跟他取取经。” 沈云绾笑眯眯地说道。 孟池心中一惊,连忙说道:“沈姑娘,您要开的是医馆,和茶楼这档营生八竿子打不着,老板的经验应该对您没用?” “谁说我要问开医馆的经验了?我恰好知道一些点心方子,想开间点心铺子不行吗?” 沈云绾眯起眼,极其不悦地打量着孟池:“让你帮点小忙你都推三阻四的,以后你最好不要求到我这里。” 沈云绾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孟池张了张嘴巴,绞尽脑汁的思考该如何打消沈云绾的主意。 “沈姑娘,其实我跟这里的老板也不熟,你说我一个客人,也犯不着跟老板熟啊……” “是吗?你堂堂谨王府的侍卫统领,谨王名下的产业,你会不熟悉?”沈云绾翘起红唇,露出一抹讥诮的笑容。 “沈姑娘,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孟池因为太过震惊,竟然吓得结巴了。 沈云绾不过是诈了一下孟池,对方便上当了。 这家伙的脑子果然不太好用。 “当然是茶叶了。你点的西湖龙井和我在谨王府里喝到的一模一样。我想,谨王府就算再落魄,也不至于从外面的茶楼里买茶叶。 何况萧夜珩身中剧毒,在饮食上应该很小心才是,来路不明的东西怎么敢入口?” “这、这个……”孟池能说沈姑娘猜得全对吗! 这都怪王爷不拿沈姑娘当外人,这才让沈姑娘抓住了漏洞。 孟池坚决不承认是自己的过错! 他一脸苦相地乞求:“沈姑娘,您真是个聪明人。就是……你能不能装成不知道啊……万一让王爷知道了,能把我的腿打断!” “不想让萧夜珩知道,那得看你日后的表现了。”沈云绾打算放长线、钓大鱼。 孟池只觉后背一凉,此刻后悔极了。 早知道一包“蹦蹦跳跳散”会让自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就算莫北在他头上拉屎他都能忍! “出来玩干嘛苦着一张脸啊。你可是萧夜珩身边的大红人,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 沈云绾笑嘻嘻地说:“其实呢,咱们两个现在都在萧夜珩手下共事,也算是同僚了。同僚之间守望相助是应该的,你也不用想太多。” 着啊!沈姑娘已经被绑到了谨王府的大船上,肯定不会让自己去做一些对谨王府不利的事情,自己这不是杞人忧天吗! 孟池成功地被沈云绾安慰到了,哈哈一笑:“沈姑娘说得对,是我想多了。沈姑娘,你吃东西啊,不够我再点!” 孟池大手一挥,十分豪气。 “那就在上一盘荷花酥。”知道是谨王府的产业后,沈云绾也不跟孟池客气了。 不曾想,小二端着点心进门时,远远地传来一道清脆、动听的声音,犹如黄鹂鸟一般的欢快。 这道声音怎么越听越耳熟,沈云绾一双漂亮的明眸眯了眯。 她想起来了,这不就是自己的好姐姐沈婉竹的声音吗! “可惜‘满庭芳’已经有客人了,整个春风得意楼,也只有‘满庭芳’的视野最好了。”沈婉竹的声音透着几分遗憾。 “沈姑娘既然不喜欢‘醉花阴’,陈九,你这就去找掌柜,让他们把‘满庭芳’让出来。” 一道温润如玉的男性嗓音接着响起,话语里包含的内容却很不友善,白瞎了他的那管声音。 孟池闻言,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王八羔子!他以为他是谁?!还敢让老子把地方腾出来,老子是你爹!” “别冲动,说话的女子我认识。”沈云绾屈起食指,在桌上轻敲了一下,示意孟池稍安勿躁。 “是谁啊……”孟池心中生出了好奇,用口型问道。 “沈婉竹!” 沈云绾话音刚落,只听沈婉竹柔声说道:“陈公子,我只是随口感慨了一句,其实醉花阴也很漂亮,若是因为我就把其他客人赶走,婉竹一定会心中不安的。” “沈姑娘误会了,我家主子虽然出身国公府,是贵妃娘娘最看重的侄子,却谦逊知礼,从不以势压人。刚刚主子也是想多给对方一些银子,让对方把雅间腾出来。” 那位陈公子带来的小厮立刻出声辩解。 “够了!沈姑娘温柔善良,即便误解我,也是因为我的做法不妥才让她心生误会,何须你多嘴!” 那位陈公子不悦地斥责道。 “陈公子,抱歉是婉竹误会了,陈公子不会怪我……” 沈婉竹的声音渐不可闻…… 呦呵!此人竟然是沈婉竹的舔狗! 沈云绾看向一旁的孟池,一双透着好奇的眼睛闪闪发亮:“这人你认识吗?” “声音我不熟。不过这人自称陈贵妃最看重的侄子,定是陈国公的庶子陈令昂无疑了。” 孟池说完,神色有些复杂。 “沈姑娘,你这个姐姐似乎不太安分啊。都有了未婚夫,还跟男子单独外出,而且还将自己的闺名告诉男子……” 放在自己的时代,沈婉竹的做法没有任何问题,放在古代嘛……那问题可就大了! 不过孟池居然一下子便识破了沈婉竹的真面目,这鉴定白莲的能力着实不俗。 “醉花阴的位置在哪里?你们在装修茶楼时,有没有留下可以窃听的手段?” 沈云绾没时间去跟孟池探讨沈婉竹的为人。 她现在十分好奇,沈婉竹和陈令昂为什么会搅和在一起! “有是有……”孟池有些意外沈云绾竟连这个都知道! “那还等什么!”沈云绾站起身,一双明眸灿亮逼人,“我们快去听听他们说了些什么。” 不要说沈云绾了,就是孟池也有些好奇。礼部尚书的嫡女、陈国公府的庶子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忽然凑到了一起,这要是没有点阴谋,孟池能把茶杯给吞了! 在沈云绾一叠声的催促下,孟池带着沈云绾走进了一条密道。 “沈姑娘,尽量不要发出声音。”幽暗、狭窄的暗道里,孟池一边领路一边说道。 第三十五章 楚明轩的头上有点绿 “醉花阴”的位置在二楼走廊的尽头,无人知道,墙壁死角藏着一间不为人知的暗室。 孟池鬼鬼祟祟地掀起墙上的一块砖头,那里挂着一幅“岁寒三友图”,恰好挡住了视线。 “婉竹妹妹,楚明轩朝秦暮楚,明明跟令妹有婚约在身,却屡次纠缠于你,此等小人行径令人不齿,婉竹妹妹可不要因为一时心软,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姻缘。” 陈令昂的情绪听起来有些激动,提到楚明轩时,口气里的厌恶更是不加掩饰。 “陈公子,你误会了。原本订下婚约的便是我和明轩哥哥,我意外走失后,这桩婚事才会由我妹妹来代替。如今我已经回到了沈家,自然是各归各位。” 沈婉竹皱起眉,一张如海棠花般娇媚的容颜流露出不高兴的情绪。 陈令昂惹得心上人不高兴了,连忙诚惶诚恐地道歉:“婉竹妹妹,我是替你不值。楚明轩悔婚另娶,世人不会觉得是他见异思迁,只会怪你红颜祸水。这世上的青年俊彦多如过江之鲫,你又何必因为他坏了自己的名声?” 陈令昂这番话入情入理,但凡聪明点的女子都会被点醒。 就连孟池也悄悄说道:“怪不得陈令昂一个庶子却能让陈国公悉心栽培,此人见事极明,是个人物!” 沈云绾翘起唇:“可惜呀,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孟池疑惑地动了动眉毛:“此话怎讲?” 话音刚落,便见沈婉竹娇躯微颤,一副气得发抖的模样。 “陈公子,我以为你了解我的为人,没想到在你心里,我竟是横刀夺爱、抢走妹妹未婚夫的人。枉我将你引为知己。” 说完,竟是拂袖欲走! 陈令昂一时情急,连忙拉住了沈婉竹的袖子。 “婉竹妹妹你别误会。我说的只是世人的看法。我当然知道你兰心蕙质、聪慧无双,这世上,就没有比你更好的女子。楚明轩配不上你。我……” 陈令昂望着那张近在咫尺、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容颜,索性把心一横。 “婉竹妹妹,是我认识你在先。你还记得吗?两年前的花朝节,你在宸王府的水榭内弹琴,我恰好从水榭路过,惊鸿一瞥,再也无法将你忘怀。” 陈令昂目光灼灼,一双凤眼里藏着汹涌的热意,仿佛要将沈婉竹融化了。 “那时我虽然深受贵妃娘娘和宸王器重,却是庶出,陈文杰即使是个酒囊饭袋,国公世子的位置也落不到我头上。所以,我也只能藏起自己的一腔情思,只要能默默看着你就够了。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陈令昂冷笑道:“陈文杰已经变成了废人,就算嫡母一哭二闹三上吊,父亲也不会把世子之位交给他!婉竹妹妹,楚明轩就算日后继承了爵位,一个侯爷还能比得上未来的陈国公吗?” 陈令昂撕开了温文尔雅的表象,语气和动作都十分霸道。 他甚至一把将沈婉竹拉到了怀里,柔声道:“婉竹妹妹,做我的国公夫人,我可以起誓,日后绝不纳妾,和你一生一世。” “放开我!” 沈婉竹用力挣扎,一双小手抵上了陈令昂的胸膛,动作间虽然透露出推拒之意,手上的力气却软绵绵的,此刻面庞酡红,杏眼含羞,更像是欲拒还迎。 孟池张大嘴巴,脸上的神情复杂至极。 “沈姑娘,这沈婉竹真是你的姐姐吗?” “不然呢?”沈云绾不明白孟池为什么这么问。 “你姐姐这做派,跟楼子里那些欲拒还迎的窑姐儿一样。我就看不上这种妖妖调调的。我说这些男人是不是有毛病,把鱼眼当宝,把珍珠当草。” 孟池越说,越是为沈云绾不平。 有时候,沈云绾也很佩服孟池东拉西扯的本事。重点是沈婉竹的“欲拒还迎”吗? 难道不是沈婉竹为什么会出现在宸王府?而且时间还是两年前!那时候沈婉竹还没有回沈家,她是一年前才被沈家找回的。 就在这时,只见沈婉竹挣脱不开,她靠在陈令昂怀里,一张梨花带雨的面庞伤心欲绝。 “在你心里,我难道是趋炎附势之徒吗?若我想要权势,当初宸王殿下有意许我侧妃之位,我何必拒绝。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将陈公子引为知己,不想陈公子不仅看轻了我,也看轻了你自己!” 沈婉竹手按在心口,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仿佛随时都会昏厥过去。 “婉竹妹妹,可我不想做你的知己。我知道你不慕富贵、坚贞、纯洁,你在我心里便如神女一般,是我心存妄念,想跟你长相厮守……我拼命往上爬,就为了有一日能一亲芳泽……” 陈令昂的声音低了下去,竟是吻上了沈婉竹的面颊,将她腮边的清泪吮进唇里…… “你不要这样……陈公子……” 沈婉竹起先还在挣扎:“我心里只有明轩哥哥……你走开……”后面的声音却含糊不清。 不过一会儿,雅间里便传来了唇舌交缠的“啧啧”声。 暗室里,孟池恨不得堵上自己的耳朵。 搞什么! 这沈婉竹可真不要脸! 刚从沈姑娘手里抢走了未婚夫,转头就跟野男人在茶楼里幽会!娘的!自己的耳朵都要长针眼了。 “孟池,刚刚沈婉竹说,宸王曾经许她侧妃之位,难道你就不好奇吗?沈家流失在外的女儿怎么会跟宸王扯上干系?!” 沈云绾本能地觉得,这其中一定暗藏着不小的阴谋。 “沈姑娘说的是,这萧君泽无利不起早,为什么会收留沈婉竹在自己的王府呢?难道他从那时候就知道沈婉竹是沈家走失的女儿吗?” “还有,他若想交好沈正青,完全可以不顾沈婉竹的意愿强行纳了她,沈正青捏着鼻子也得认。可沈婉竹拒绝萧君泽后,萧君泽居然就打消了念头,他怎么就那么听话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件事绝不能等闲视之。我们回去后,一定要把此事告诉萧夜珩,看看他是什么想法。” 沈云绾说道。 第三十六章 空手夺白刃! 孟池听沈云绾这么一说,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此刻已经顾不上会不会被主子秋后算账了。 “陈公子,原谅我,我只能把你当成知己,日后更是会当成兄长,让你的这份男女之情转化为兄妹之谊不好吗?如若陈公子一意孤行,婉竹就只能以死明志了……” 沈婉竹的声音如失了独的大雁般哀婉。 可接下来的内容沈云绾和孟池已经没兴趣再听了。 这两人黏黏糊糊就跟鼻涕一样恶心。 “走。”沈云绾和孟池互视了一眼,朝着原路返回,两个人像是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离开了茶楼。 不曾想,两个人刚回到谨王府,便见莫北犹如一个门神般杵在二门处,嘴角的笑容透着阴冷。 “两位,王爷有请,还请你们二人移步。” 对方一副“捉奸”一样的口气,还不等沈云绾说什么,孟池第一个听不下去了。 “王爷找我们,用得着你在这里阴阳怪气吗?真是看到你就晦气!” 孟池以前和莫北并无恩怨,甚至待莫北和亲兄弟也没差,可这家伙越来越不知道轻重,孟池早就看不惯了。 “我负责转达王爷的命令,怎么就成了阴阳怪气。孟池,你和这个妖女沆瀣一气,早晚有你哭的那一天……” “哈!哈!哈!”孟池一阵假笑,“老子一没有挨板子,二没有被王爷撵出府,干嘛要哭?!老子笑还来不及呢!” “孟池,你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 不知道孟池的哪句话捅了莫北的马蜂窝,莫北一副怒火中烧的神情,竟是直接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你出言不逊,我教训了你,自会跟王爷请罪!” 孟池没想到莫北说动手就动手,反应慢了一拍。 眼看莫北手里的长剑就要刺上孟池的胳膊,斜刺里伸出一只纤纤玉手,软若无骨,却有着万钧之力,仅凭两根手指便握住了莫北的剑身,随后用力一甩。 “哐啷”一声,莫北的长剑被打落在地。 这一下,惊讶的不仅仅是莫北,就连孟池也是目瞪口呆。 要知道,莫北的身手和自己就在伯仲之间,他们两个不敢说是谨王府里最顶尖的高手,但应付一些普通人,以一当十毫无问题。 可沈姑娘却不费吹灰之力地夺了莫北的兵器,这份举重若轻,说明她的身手远在自己跟莫北之上! 一个养在深闺的弱女子,还是书香世家出身,怎么会这样厉害!孟池忍不住怀疑人生。 “沈云绾,你果然是奸细,这下你露出马脚了!” 自己的佩剑被打落,这让自视甚高的莫北视为奇耻大辱,好一会儿才回神。 他眼中杀机毕现,朝着孟池喝道:“还愣着干什么!你我联手,把这妖女拿下!王爷面前,我自会一力承担!” 沈云绾的明眸眯了眯。 老虎不发威,就把自己当病猫? 正好孟池来求“蹦蹦跳跳散”,自己便随身带了一包。 她纤手一扬,药粉准确无误地全洒在莫北的脸上,就算孟池离他极近,都没有被殃及。 “妖女,你还敢使阴招!”莫北又惊又怒,话音刚落,他便不受控制地伸直了两条胳膊,蹦蹦跳跳地走远! 孟池只从府里的下人那里听过,亲眼见到这般“奇景”还是第一次,忍不住捧腹大笑。 “哈哈哈……” “教你一个乖:好狗不挡道!”沈云绾的声音清越动人、四散在春风里。 “走,别让你们主子久等了。”解决了拦路狗,沈云绾云淡风轻地说道。 府里自然有人将这一幕禀报给了萧夜珩。 然而,萧夜珩听了也只是皱了皱剑眉:“莫北的性子也该收一收了。” 他的一句话便是定论,王府从此的风向也要跟着变了。 何况在王府伺候,眼力见儿比什么都重要。 说不得,日后这位沈姑娘不仅仅是给王爷看病的大夫,也许还有更大的造化。 “谨王殿下,听说你找我。”沈云绾人未到、声便至。 她掀开珠帘,一双明眸噙着三分笑意,可见二门的那一幕并没有影响到她的好心情。 “听说你跟孟池上街去了?下次提前跟本王说一声,本王也好安排暗卫保护你。” “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会小心行事的。” 沈云绾在众多下人面前不忘给萧夜珩留面子,没有跟私底下一样直呼其名。 看样子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就是这睚眦必报的性情令人吃不消。萧夜珩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王爷,您不知道沈姑娘厉害着呢!” 孟池行完礼,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刚刚莫北来找沈姑娘的麻烦,沈姑娘仅靠两根手指,就让莫北丢了兵器。沈姑娘那手指跟一掐就断的水葱似的,谁能想到她这么厉害……” “孟池,本王让你起来了吗?”萧夜珩面无表情地喝道。 他现在看到孟池就头痛,蠢得被沈云绾牵着鼻子走。 “王爷,属下该死!” 孟池小声嘀咕:“属下就是太激动了……” “没有本王的命令擅自离府,滚去刑堂领二十板子!” 萧夜珩冷冷道。 孟池的心中发出了一声哀号。自己从前离府,只要不是去执行公务,根本不用跟王爷禀报自己的行踪。 王爷明明就是在迁怒! 沈云绾挑了挑眉,萧夜珩这是在杀鸡儆猴。 怎么说孟池也是被自己鼓动的,自己要是坐视不理,以后谁又敢帮自己办事! “谨王殿下,孟池是被我威胁才带我出门的,王爷要罚,两个人一起罚才公平。” 沈云绾不卑不亢地说道。 “孟池擅离职守,理当受罚。你既不是本王的下属,本王为何要罚你?”萧夜珩淡淡道。 沈云绾这是把自己当成孟池了不成,真以为自己会被她牵着鼻子走。 萧夜珩可真够奸诈的,竟然拿这点来压自己! 沈云绾一时间找不到理由来反驳,只好跟萧夜珩示弱。 “谨王殿下,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放过孟池这一回。下次我保证不乱跑,总可以了。” 至于今天在茶楼的意外收获…… 沈云绾冷哼了一声,自己又不是萧夜珩的下属,凭什么告诉他! 第三十七章 祸水东引! 萧夜珩对沈云绾的性格还算有几分了解。 她不是一个轻易许诺的人,但承诺了就会做到。 萧夜珩目的达成,眉梢眼角流淌着融融的笑意,仿佛三月的春光般醉人。 “云绾,这是两回事。” 他的笑容让沈云绾心中小鹿乱撞:讲道理,萧夜珩的这张脸也太犯规了! 但想到萧夜珩令人发指的种种恶行,沈云绾心间的粉红泡泡霎时消散了干净。 她语气淡淡:“既然谨王殿下执意如此,我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没想到孟池这个大嘴巴插话道:“沈姑娘,今天我们在茶楼里撞见了你姐姐跟陈令昂,你说兹事体大,要跟王爷讨论,你是不是忘了啊……” 沈云绾停下了脚步,此刻无比的后悔,刚刚干嘛要给孟池求情。这家伙就应该被萧夜珩乱棍打死。 “都退下。” 萧夜珩屏退了下人,薄唇上挂着一丝笑容:“云绾,你要跟我商量什么?” 萧夜珩是在嘲笑自己?一定是! 沈云绾忍着怒火,脸上挤出一抹假笑来。 “你听错了。” 偏偏孟池极其不会看眼色:“沈姑娘,你忘啦?沈婉竹早在两年前就跟萧君泽搅和在一起,甚至还住在宸王府里……” “闭嘴!再啰嗦一句,我让你永远都开不了口。” 沈云绾忍无可忍地喝道。 孟池被她吓到了,连忙捂住嘴。 “还不滚下去领罚。” 萧夜珩为了安抚沈云绾,将孟池这个头脑简单的家伙打发走,温声道:“孟池对着自己人时,从来都懒得动脑,就连我有时候都会被他气到。” “谁说我生气了?”沈云绾才不承认呢。 自己要是跟孟池生气,岂不是强行降智。 “今天我跟孟池在外边闲逛,恰好撞见了沈婉竹跟陈令昂,不仅这两个人之间存在着不正当关系,两年前,萧君泽想要纳沈婉竹为侧妃,但被沈婉竹拒绝了……” 沈云绾将经过一字不漏地细说了一遍。 “孟池告诉你,春风得意楼是谨王府的产业?”萧夜珩捏了捏鼻梁。刚刚的二十军棍太少了!应该加倍才是。 沈云绾的明眸弯了弯:“我在茶楼里喝到的西湖龙井跟府里的一模一样,孟池才会被我诈出来的。” “还真是巧。”萧夜珩意味不明地轻嗤了一声。 “此事你是怎么看的?” “我嘛?我跟沈婉竹虽然是亲姐妹,可私底下的关系很糟糕。因为对方一直在明里暗里地针对我。” 沈云绾不带任何感情的评价。 “只不过……以我对沈婉竹的了解,她的脑子也就那样。” 萧夜珩的指节在桌面上轻敲着。 “萧君泽刻薄寡恩,并非怜香惜玉之人。但照你所言,沈婉竹在萧君泽那里很有体面,这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 “还有其中的时间线也很有意思。沈婉竹两年前就出现在谨王府,可是一年前才被沈家找回。那她是以什么身份留在谨王府的?举目无亲的孤女,还是礼部尚书家走失的千金?” 沈云绾想到沈婉竹没有回沈家之前,沈正青对原身十分疼爱,可沈云绾一回府,就让原身让出了自己的院子。 刚开始原身的母亲还会护着原身,后来也站到了沈婉竹那一边。难道…… 沈正青和萧君泽暗中达成了交易?可萧君泽为什么要袒护沈婉竹呢?难道沈婉竹身上有让萧君泽无法拒绝的理由? “对了,我听说陈文杰现在是个废人了?确定他那里治不好了?”沈云绾忽然问道。 萧夜珩情不自禁地皱起眉,沈云绾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个女儿家,这种话也能说出口。 “发什么愣?我在问你话呢!”沈云绾不满地嘟哝。 萧夜珩面无表情地说道:“陈贵妃当时召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来为陈文杰诊治,可惜无济于事……” “这么惨?你下手够狠呀!”沈云绾翘起唇,“你该不会把他给阉了?” 沈云绾的话太过惊世骇俗,萧夜珩面颊抽了抽。 “不管你信不信,我当时并没有下重手。” “那怎么会呢?” 沈云绾挑起眉,明显不相信萧夜珩的说法。 “你可知,陈文杰贪花好色,府上有名分的妾室就有七、八个,被他糟蹋过的良家女子更是不知凡几。他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我当时只是在他穴位上轻轻一按,他那处便废了。” “照你这么说,那他的病可有点棘手了。” 沈云绾的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若是现在萧夜珩还没有听出沈云绾的目的,那就不是萧夜珩了。 “你想给陈文杰治病?” 萧夜珩并不赞同:“陈家人不是好相与的,即便你治好了陈文杰,他们也不会感谢你,说不定还会把你困在陈府,蓄为禁脔。何况陈国公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不值得你冒险。” “我有那么傻吗?陈家想困住我,也得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沈云绾虽然觉得萧夜珩多虑了,不过对他的关心还是很受用的。 “哦?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萧夜珩对沈云绾还算了解,以她的心智,绝不会去做出力不讨好的事情,除非其中有利可图。 这可是初见时,自己向她求助、若不是孟池来得及时,差点就对自己痛下杀手的女子! “计划当然有。在茶楼里,当时陈令昂说过:陈文杰被废,他就能当上国公世子。陈文杰受伤后,陈家不是一直在查找下手的人吗?我们不妨祸水东引。” 沈云绾说出自己的计划。 “当初楚明轩用我做诱饵,将陈文杰骗到了梅园,想要坏了我的名节,却被我成功逃脱。陈文杰不仅没有等到我,反而变成了太监。” “只要让陈文杰觉得,此事是楚明轩跟陈令昂合谋,目的就是让他失去世子之位,他一定会疯狂地报复这两人。” “先不说你的计划可不可行,楚明轩加害陈文杰的动机呢?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你的计划就站不住脚。” 萧夜珩提出了异议。 “动机还不简单吗?你大概不知,陈文杰早就对沈婉竹这位轰动京城的才女垂涎三尺了。可惜啊,几次动手都被楚明轩化解了。他才会推我出来顶缸。” “以前陈文杰祸害的大多是民女,若是他奸淫官家千金的事情闹出来,陈国公一定会顺水推舟地放弃这个儿子,沈婉竹也就少了一个麻烦。而我,就是一个可怜的牺牲品……” 第三十八章 凶悍如斯! 沈云绾的语气平静至极,仿佛在说外人的事。 萧夜珩的心头却生出一股类似于心疼的情绪,他冷声道:“我虽然不受父皇喜爱,却是亲王爵,日后有我在,决不允许任何人打你的主意。”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沈云绾那双清冷的明眸软了软。 “不过我更喜欢亲自报仇。” 楚明轩不是喜欢借刀杀人吗!自己也要让他尝尝借来的刀够不够锋利。 “现在楚明轩的动机有了,而且只要有心去查,就能查出沈婉竹跟陈令昂过从甚密。除非沈婉竹承认她跟陈令昂有私情,否则,就只能背下合谋加害陈文杰的锅。” “女子若是不贞,那她的一生也就完了。我要让沈婉竹有苦说不出!” 沈云绾的唇角绽放出一朵冰冷的笑容。 沈婉竹既然这么喜欢毁人名节,自己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好,我这就去让人散布消息。陈文杰虽然是个酒囊饭袋,他的生母卫氏却是一个厉害角色。 卫氏身为淮安大长公主之女,当年嫁给陈国公是下嫁。 也因此,陈国公的长子在战场上阵亡后,陈国公明知陈文杰不成器,担不起国公府的大任,世子之位却悬而不决。” 沈云绾虽然聪慧至极,但对世家间盘根错节的关系却一知半解,因此,萧夜珩说得极为详细。 “你不要小看了这位淮安大长公主,她不仅是父皇的姑母,其夫卫无忌受封柱国公,配享太庙。并且卫无忌生前在军中耕耘极深,不少将领都对卫家存着一份香火情。” 萧夜珩这么说,沈云绾也就懂了。 “照你这么说,卫氏有这样的爹娘,靠山硬得很,就连陛下都要忌惮三分。可陈国公不是照样搞出了庶子?还让陈令昂平安长到这么大!” “此事说来话长。” 萧夜珩微微一笑:“当年卫氏将陈国公管得极严,陈国公若是多看了哪个婢女一眼,卫氏当场便能把人杖杀了。府里略微平头正脸些的婢女都被吓得绕着陈国公走。” “陈国公便在外边偷养了一房外室。卫氏知道之后,提着剑杀到陈国公的外宅,不仅将陈国公挠成了花脸猫,还把那女子身上的皮肉给揭了……” “什么!”沈云绾惊讶地掩住唇。 这可是前世那些邪修们才会做的事! 这卫氏的手段也太残忍了! “御史就没有弹劾吗?” “何止?据说陈国公被吓得不举,整整半年才好,当时他便闹着休妻,御史的弹劾折子更是跟雪花一样飞到了父皇的案头。眼见事态闹大,淮阴大长公主脱簪跣足,在奉先殿外跪了一天一夜,最后不支晕倒。” “后来呢……” 沈云绾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秘辛,难掩好奇地追问。 “后来,父皇褫夺了卫氏的郡主封号,罚她闭门思过半年,又命人厚葬了那女子,才压下此事。至于陈国公那里,卫氏答应以后不会再干涉陈国公纳妾,两人才重归于好。” 萧夜珩说着,语气里不无讽刺。 “陈贵妃性情跋扈,卫氏比她更甚,大概恶人自有恶人磨。若是让卫氏知道,陈令昂伙同外人害了她的儿子,她能把这些人活活撕了。” 沈云绾听了,一双明眸闪闪发亮,她的语气难掩兴奋:“若是再让卫氏知道,楚明轩和沈婉竹已经投靠了萧君泽…… 你猜,卫氏会不会认为:萧君泽嫌弃这个表弟总是给他惹祸,才会让楚明轩代劳,废了陈文杰,好为萧君泽更器重的陈令昂腾位子。” “难道不是吗?”萧夜珩的墨眸噙着一丝笑意,深深地看了一眼沈云绾。 “那就交给你了,我等你的好消息。”沈云绾“哥俩好”地拍了拍萧夜珩的肩膀。 此时的她怎么也没想到,很快这把火就会烧到她的身上。 京城里最近有两个传闻。 其中一个便是关于宸王的: 听说宸王在清风阁里夜御十女,哪怕阁中失火匆忙逃出,也要拉着女子在马车里“激战”,战况激烈到两人的喘息声连路过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虽然第二日皇帝便亲自为儿子辟谣,可那日看见宸王的客人却不止一个,当时宸王衣衫不整,连他屁股上的痣在什么位置都被百姓知道了。 最后京兆尹一连捉拿了好些人,统统关进了大牢,才勉强把传闻给刹住。 这第二条嘛,还是今天才新鲜出炉的。 据说礼部尚书沈大人家刚找回的千金——那位名动京城的才女沈大小姐,被人瞧见在茶楼里跟陈国公的庶子陈令昂幽会,传得有鼻子有眼,根本不像是编出来的。 历来世人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桃色新闻,何况这次的主角不是皇子,沈正青就算贵为礼部尚书,可没有把人关进大狱的本事! 前些天憋狠了的市井混混们绘声绘色地编故事,甚至连沈大小姐进去时穿的粉色裙子、出来时却穿的蓝色裙子这样的瞎话都编出来了! …… 沈家。 沈婉竹刚打算歇下,便见丫鬟朵儿火急火燎地冲进了自己的闺房。 她不悦地皱起眉:“不经禀告便进来,你的规矩呢!” “大小姐,奴婢知错,可这是十万火急的大事,老爷在书房发了好大的脾气,您还是赶快过去。” “父亲发脾气,找我过去做什么。孙管家不知道劝着,反而让我去灭火,真是越来越没谱了!” 沈婉竹说是这样说,依然在衣服外面罩了一件斗篷,淡淡道:“前面带路。” 朵儿心知大小姐误会了,一脸怯怯地说道:“大小姐,好像老爷发脾气,是因为你做了错事……如今楚世子也在书房里呢……奴婢见楚世子的脸色也不是太好……” 沈婉竹有些恼羞成怒地喝道:“你下次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了。也不知道张姑姑怎么调教下人的,越来越没规矩了!” 沈婉竹将朵儿呵斥的面如土色,心中渐渐生出了一股不安:这么晚了,明轩哥哥怎么会来府里。而且有什么事会跟自己扯上关系,还让父亲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难道…… 又是沈云绾那个贱人在搞鬼?! 第三十九章 沈姑娘就不是人! 沈云绾非常的小心。一直到黑衣人进了其中一座府邸的后门,她跟孟池对视了一眼:“追不追?” 孟池连忙摆摆手:“沈姑娘,这里可不是沈家,而是陈国公府,里头高手如云,我们贸然跟进去,可能有去无回。” “陈国公府?”沈云绾盯着这座隐在夜色中的府邸,一双明眸波光潋滟,仿佛漫天星子倒映在了她的一双明眸中。 就连孟池这个不近女色的铁憨憨都看呆了。 自己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沈姑娘可真美啊…… “看来我的第一笔诊金找到人了。” 沈云绾翘起红润、饱满的樱唇,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孟池霎时间一个激灵,自己在想什么呢!沈姑娘这笑容好吓人,自己真是飘了,居然会觉得沈姑娘很美。 她在自己心里就不是个女人,不,沈姑娘根本不是人! “走,回去。”沈云绾打算回去跟萧夜珩复命了。 今晚偷听到的对话信息量有点大,连沈云绾这种心思玲珑之人都需要好好消化。 …… 深夜,谨王府正院,此刻本该歇下的萧夜珩却了无睡意,直到沈云绾跟孟池一前一后地走进了书房,他才心头一松。 “如何?有什么发现吗?” 萧夜珩一直让人盯着镇北侯府,几乎是楚明轩刚一出门,他就收到了消息。 沈云绾因为熟悉沈府的地形,主动请缨。萧夜珩却不放心她单独前去,便派了孟池一起。 “王爷,属下幸不辱命,将沈姑娘全须全尾地带回来了。属下的那顿板子,您当时说先给属下记着,现在能不能抵了呀。” 当时孟池被押去了刑房,眼看着军棍就要落下了,却被周长史拦住,言说沈姑娘跟王爷求来了恩典,这顿板子先记下。 就因为这个,现在孟池的心里头,排在第一位的无疑是自家王爷,第二位便是沈姑娘! “多嘴!” 萧夜珩当初既然卖给了沈云绾面子,绝不可能再秋后算账,偏偏孟池这个蠢货还要问! “你以为谨王殿下是你?当时没有罚你,过后当然不会再追究!”沈云绾都要被孟池这个家伙给蠢哭了。 “哈哈……沈姑娘说的是。”孟池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沈云绾懒得再看他那副蠢样儿,主动说道:“今晚有个重大发现,萧君泽中了我的媚药后元气大伤,据沈婉竹所说,他已经不举……只不过太医院一直瞒着这个消息,我猜,陛下可能都不知道。” “不举?”萧夜珩挑了挑眉,“这个消息可靠吗?” 若是可靠,这里头能做文章的地方可就太多了。 “沈婉竹私会陈令昂,被楚明轩上门逼问,无奈之下只能拿这个消息脱身,我认为是可靠的。而且……沈婉竹有个师父,似乎精通医术。” “此话怎样?”萧夜珩的墨眸闪了闪。 “当时陈令昂去见沈婉竹,便是跟沈婉竹求助,希望沈婉竹的师父能给萧君泽治病。” 沈云绾仅凭听到的只言片语,就将所有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对了,我和孟池在房梁上偷听时,还发现了一位同道中人,最后那人去了陈国公府。我怀疑……此人一定是陈国公的夫人卫氏派来的!” 沈云绾暗想,如果自己是卫氏,一定会派人盯紧了沈府! “卫氏需要求证她得到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第四十章 为爱顶缸! “你是不是已经有想法了?” 萧夜珩的一双墨眸幽深至极,眼底暗藏的流光晶莹如落雪,令人萌生出一种想要捂住他眼睛的冲动,看看那落雪会不会融化在掌心。 “你是怎么猜到的?”沈云绾受这双眼睛所惑,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在你的讲述中,你提了好几次卫氏。” “有吗?”就连沈云绾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我的确打算从卫氏入手。现在淮安大长公主活着,卫氏才有资格跟陈国公分庭抗礼。若是萧君泽登基的那一天,卫氏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沈云绾勾起唇,心里头的小算盘敲得“噼啪”作响:“我原本打算治好陈文杰来给沈婉竹等人添堵,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陈文杰一个废物,能做的有限,倒不如策反卫氏收益更大。” 萧夜珩发现沈云绾的想法相当大胆,而且极其喜欢剑走偏锋。 他淡淡道:“你的想法未免天真了。当年淮安大长公主看好的女婿人选并非陈语堂,卫氏却非他不嫁,以绝食相逼才让淮安大长公主同意了这桩婚事。后来陈语堂能被封为国公,除了宫里的陈贵妃,淮安大长公主也出了很多力……” “所以,两家的利益早就绑到了一起。就算卫氏改弦易辙,以淮安大长公主的深谋远虑,也不会同意的。”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在淮安大长公主眼里,萧君泽早晚会成为太子,她一力支持萧君泽,就是为了确保卫氏能够安稳度过后半生。” 沈云绾身为女子,比萧夜珩天然地多了一份性别优势,对淮安大长公主和卫氏只会比萧夜珩更了解。 “但你不要低估了一个母亲的心。比起幼子,卫氏更疼爱的是已经去世的长子,如果卫氏的长子还在,我想她一定会愿意付出一切。如果我们把卫氏拉过来,淮安大长公主还能跟自己的女儿对着来吗?” 沈云绾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很成熟的计划。 萧夜珩失笑道:“可卫氏的长子已经死在了战场上,难道你还能让他死而复生?” “为什么不能?”沈云绾反问,绝美的容颜露出一朵神秘的笑容。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萧夜珩的心中生出了一丝好奇,他在想,沈云绾还会给自己带来多少惊喜? …… 京城里关于沈婉竹的流言渐渐消失了。 这都是因为楚明轩亲自出来给未婚妻辟谣,表明自己当日也在茶楼内。 众人以为的二人私会实际却是楚明轩带着自己的未婚妻出来游玩,恰好遇到了自己的至交好友陈令昂,三人一起小酌了一杯,却让一些好事之徒越传越离谱。 最后就连茶楼的掌柜和小二都帮忙辟谣,这场风波总算是平息了。毕竟楚明轩一个侯府世子,若是真的戴了绿帽子,恐怕早就退婚了。 至于茶楼的掌柜和小二嘛,自然是提前收到了谨王府的暗示。 这场水,就是要越搅越浑,才会让卫氏深信不疑! 陈国公府。 卫氏带人闯进了陈国公的书房。 陈国公正在跟幕僚议事,看到卫氏闯进来,脸色就是一变! “谁让你进来的?你不知道让人通报一声吗?” 卫氏冷笑了一声:“陈语堂,你在我面前少摆你陈国公的臭架子,没有我娘,你们陈家什么都不是!” “泼妇!”陈国公当着这么多下属被卫氏揭了老底,脸色非常的难看! “现在嫌我是泼妇,忘了你当年是怎么跪在我爹娘面前苦苦哀求的!我只恨自己没有听我娘的话,你陈语堂就是一个得志便猖狂的中山狼!” 从前卫氏还奢望着自己的夫君能够回心转意,但自从长子死后,若不是还有幼子在,对陈语堂,她恨不得生啖其肉! 陈国公最恨的就是卫氏提起从前,总是时刻摆出一副恩人的嘴脸,他紧紧咬着后槽牙,冲着幕僚道:“你们都退下!” 幕僚们早就如坐针毡了,闻言如蒙大赦,赶紧避出了屋子。 “卫心兰,你看看自己还有半点国公夫人的样子吗?连田边村头的妇人都比你体面!”陈国公的眼神充满了厌恶。 若是从前,卫氏听到这样的话不知道该有多伤心,但自从长子去世,卫氏的一颗心已经形同槁木。 听了之后,不由冷笑连连:“在你心里,是我比不上她们的奴颜婢膝。以前我还不懂,你放着出身名门的我不喜欢,偏要去喜欢那些下贱胚子,后来我总算懂了,你陈语堂就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卫心兰!”陈国公高高举起手里的茶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你敢吗?”卫氏笑着迎上前,指着自己的脑袋,“来呀,陈语堂,对着我这里砸下来!” “你!”陈国公的手指险些把杯子给捏碎了,他气地浑身都在哆嗦,半晌才压下了心底的怒火。 夫妻多年,他都没有摸透卫心兰的性子,这个女人前脚能笑眯眯地对你,后脚就能发疯。 “说,你这次来闹,又是为了什么?文杰已经那样了,我不能让陈家断了香火。”陈国公以为卫氏这次来闹,依旧是为了爵位的归属。 陈国公不提还罢,卫氏听了,忍无可忍地抽过去一个耳光。 “我儿子有今天,还不是拜你那孽种所赐!我真悔啊,当初那个孽种一生下来,我为什么不把他直接溺死!” 陈国公一时不妨,生生挨了卫氏这一掌。 他霎时目眦欲裂,如果不是淮安大长公主还在,他真想一剑杀了这泼妇! “文杰自己造孽,关令昂什么事!” 陈国公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一个小厮哭喊道:“国公爷,求你救救我们三公子。夫人身边的令妈妈不知何故,带人闯进了三公子的院子,把三公子给抓走了!” “卫心兰!”陈国公听到爱子被抓走,胸口陡然一阵闷痛,他又惊又怒,“你是不是疯了?!” “对啊,我是疯了!” 卫氏这时反而平静了下来。 “把人带进来,让我们的国公爷也来听听,他生的小杂种做的好事!” 很快,陈令昂便被推搡着进了屋,一张白皙、清俊的面庞青青紫紫,像是开了染坊般。 “父亲……” 陈令昂被压着跪在地上,一双眼睛微微通红。 “儿子自问对母亲还算孝顺,从无不敬之处,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如此羞辱儿子!” “小杂种给我住口,凭你也配叫我母亲?!西院那个下贱的舞姬才是你的生身之母!” 卫氏一个茶盏扔过去,将陈令昂的额角砸出了鲜血。 爱子当面被打,这让陈国公如何能忍,他指着卫氏:“你以为我不敢休了你吗?” 卫氏闻言,一改刚刚的嚣张,而是指着身后一个面貌普通的人说道:“把你在沈正青府里听到的,讲给国公爷。” 卫氏把父子两个都打了一顿,心头的郁气去了一小半,总算能够心平气和地讲话了。 “是,夫人。”那人说完,将在沈正青府里听到的全部重复了一遍。 陈国公脸色变了变:“令昂绝不可能联合外人陷害文杰!那些都是你的推断,你有证据吗?” “笑话,我又不是刑部的官员,必须要靠证据去结案。我只知道,文杰受伤,这个小杂种就能当上世子。” 卫氏盯着陈令昂的眼神仿佛淬了毒的毒箭。 “文杰一直对沈婉竹那个小贱人念念不忘,楚明轩便以此为诱饵,将文杰骗到梅园,废了文杰。我可怜的儿子……” 卫氏说到伤心处,情不自禁地痛哭失声。 陈国公不仅没有任何怜惜,反而觉得卫氏不可理喻:“荒谬!楚明轩是镇北侯府的世子,如何会受令昂的指使?” “这自然是因为,你早就想让陈令昂将我的文杰取而代之了!楚明轩是陈令昂的至交好友,帮了他这个忙,就能跟未来的陈国公交好,这如意算盘谁不会打!” “幸亏苍天有眼!小杂种跑去茶楼,跟楚明轩、沈婉竹密会,被人意外撞破,才让我顺藤摸瓜,抓到了谋害我儿的真凶!” 卫氏用帕子按了按眼角的泪水,冷笑道:“你不妨问问你的好儿子,去没去过春风得意楼?!” 陈令昂藏在袖中的手指攥得死紧。 连他都没有想到,陈文杰会变成废人,居然是楚明轩动的手! 是了,陈文杰那个色鬼一直对婉竹妹妹暗中觊觎,楚明轩身为男人如何能忍,才会设计废了陈文杰。 如果自己推说不知情,那自己跟婉竹妹妹私会之事也就藏不住了。到时三人成虎,以婉竹妹妹的贞烈,说不定会用死来扞卫名节! 都怪自己,那天太冲动了,才害苦了婉竹妹妹。 好在楚明轩还有些担当,对外说那天在茶楼的,不止是婉竹妹妹,他这个未婚夫也在。 想到这里,陈令昂咬了咬牙,自己倒不如承认了嫡母说的。 反正自己现在是父亲唯一的儿子。父亲一定会保住自己的! “父亲,是儿子一时鬼迷心窍了,求父亲原谅儿子!”陈令昂膝行了几步,抱住了陈国公的大腿,羞愧的双目通红。 第四十一章 各怀鬼胎! “你……”陈国公惨遭爱子背刺,眼前忽然一黑,整个人向后倒去,幸亏陈令昂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逆子!” 陈国公一掌扇在陈令昂的脸上,他曾经也是行伍出身,陈令昂被他扇倒在地,嘴里吐出一口血来。 “夫人,看在我仅此一子的份上,你就放过这逆子。”陈国公哀求道,心里已经做好了跟卫氏打一场硬仗的准备。 没想到卫氏却轻轻一笑:“我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把沈婉竹聘来给我做儿媳妇。” 陈令昂这个贱种,自己有的是机会收拾,反而是沈婉竹,自己鞭长莫及! 陈国公惊呆了,卫氏可真敢想!沈正青不是微末小官,他的嫡长女怎么可能嫁给一个废人。 何况…… “沈家跟镇北侯府有婚约,我难道还能帮着文杰去抢别人的未婚妻?” 卫氏冷笑了一声:“谁不知道楚家最早订的人是沈家二小姐,沈婉竹能从亲妹妹手里抢来婚事,你就抢不得了?” 卫氏目光森然:“若是你做不到,那我就把这个贱种谋害兄长的丑事传出去,这辈子他都别想当上世子!” 陈国公闻言面色变幻,最终道:“那我试试。” 听到这里,陈令昂忍不住了:“父亲,儿子请父亲三思。此事都是儿子跟楚明轩一手策划,沈姑娘何其无辜!” 卫氏眯了眯眼,仔细打量了陈令昂一番,嘴角泛起嘲讽的笑容。都说无风不起浪,这贱种果然跟沈家那个小蹄子有私情! 陈国公也不是傻瓜,立刻听出了其中的关窍。 陈国公能接受他为了爵位谋害兄长,毕竟无毒不丈夫!可他忍不了儿子为了一个女人昏头! “来人,把这逆子给我关到祠堂里,让他好好反省。” “父亲!父亲!” 陈令昂一脸惨色,抱着陈国公的大腿苦苦哀求,却被陈国公一脚踹开。 他目光深深地看向卫氏:“我答应你,希望你也能信守承诺。” “我卫心兰从来说话算话!”卫氏淡淡道。 卫氏当然不会就这么把陈令昂给毁了,她也要这些人尝尝,满心希望,却一点点落空,最终绝望的滋味! …… 谨王府内。 沈云绾照例给郑太后诊完平安脉,刚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孟池就找了过来。 “沈姑娘,你不是想要立女户吗?我今天去了一趟府衙,发现你的户籍还挂在沈家,若是没有沈正青的手书,府衙那边也不敢擅自做主……” 沈云绾皱了皱眉。沈正青这是压根没把自己从族谱里划掉,还是说没有上报到府衙? 是了,如果自己不是背靠谨王府这座大山,恐怕早就被楚明轩的人找到,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沈正青到时候只要报个病亡就能保住沈家的面子,又何必多此一举! 还真是死都不肯放过自己!沈云绾的红唇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这就去趟沈家。” “沈姑娘,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孟池不放心地跟上。 沈云绾断然拒绝:“不行,沈正青见过你,让紫竹陪我。” “那我再派两个人手保护你。”虽然已经见识过了沈云绾可怕的战斗力,孟池依然不放心。 沈云绾失笑道:“沈府又不是龙潭虎穴。” 而且,自己现在已经彻底吸收了全部的雷劫之力,沈家的人若是还敢朝自己动粗,就等着被劈成焦炭! 最终,在沈云绾的坚持下,就只带了紫竹前往沈府。 半个时辰后,马车到了沈府的大门外。 阳光下,沈云绾首次看清了这座府邸的模样,在这条文官聚集的大街上,就属沈家的府邸最为豪奢。只可惜,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紫竹跳下马车,还没靠近,就遭到了门房的驱赶:“这里不是你一个小女子该来的地方,还不速速离开。” 沈家的门房狗眼看人低,只见停着的马车没有任何徽记,紫竹又做的是婢女打扮,鼻孔都要朝着天上去了。 紫竹冷冷地看着门房:“我家主子姓沈,你最好进去通禀一声。” “哈哈哈……”门房听了捧腹大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你以为这是哪里?这里可是礼部尚书府,以为自己姓沈就能和沈家扯上关系了?快滚!” 说完,就要来拉扯紫竹。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紫竹岂会让对方近身,伸起一脚,将对方踹倒在地。 “小贱蹄子,你还敢还手!哥几个帮把手,给我拿下她,把她卖到最低贱的窑子里!” 门房那张带着横肉的肥脸露出了十分凶狠的神情。 “我看谁敢!”沈云绾撩帘而出。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忽然停下,一群仆妇前呼后拥地扶下一个中年美妇,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几人像是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地跪在了地上。 然而,那妇人却直奔着沈云绾而来:“云绾,是你吗?” 妇人的声音透着一股激动。 沈云绾微微一怔,接着眼底浮现了一丝嘲讽。 “沈夫人,我有事要找沈大人,还请夫人帮忙说一声。”沈云绾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 听到这声“沈夫人”,妇人心头一酸,嗓子哽了哽。 她勉强平静了下来:“云绾,你先跟我进来。” 走到门口时,妇人忽然面色一厉:“把这些人全部换掉。” 沈云绾带着紫竹,跟着妇人一路穿过了庭院,走到花园处,妇人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回身用帕子按了按眼角:“你一个人在外头还好吗?” “比在沈府好多了。”沈云绾丝毫没给对方留面子。 两个都是女儿,明知大女儿将小女儿逼入了绝境,当母亲的却视而不见,甚至找了一个祈福的借口避到了寺庙里。 对沈云绾来说,对方所有的难过都像是鳄鱼的眼泪。 “云绾,你心里是不是恨娘?” 毕竟是从小疼到大的女儿,看着小女儿跟自己如此生疏,连一声娘都不肯叫,沈夫人心如刀绞。 “沈夫人,我今天来沈府,不是为了叙旧,而是来找沈大人要手书的。” 沈云绾的态度不咸不淡,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又何必惺惺作态。 “手书?你要什么手书?” “我要立女户。”沈云绾淡淡道,“沈夫人,我时间很紧,就不跟你叙旧了。” 说完,直接把人抛在了身后。 沈夫人见状,连忙追了上去。 书房内,沈正青面对着哭哭啼啼的沈婉竹,只觉得头疼至极。 “陈国公亲自跟我开口求娶你,我若得罪了他,便是得罪了贵妃娘娘。婉竹,你要怪,就怪你自己肆意妄为,居然敢把主意打到陈文杰头上,陈国公府能让你随便利用吗?” 沈婉竹虽然早就知道父亲的心中只有利益,可看到父亲毫无担当的样子,仍是一阵失望。 “如果不是我,父亲凭什么跟宸王殿下搭上线,大哥又凭什么当上知府。就因为陈国公的一句话,父亲就想过河拆桥,也要问问我……” 沈婉竹顿了顿,冷着一张脸:“问问明轩哥哥答不答应!” “你是在要挟为父吗?” 沈正青目光冰冷地盯着沈婉竹。 “父亲不用吓唬我。宸王殿下还等着我师父给他治病,我就算扳不倒宸王的亲舅舅,让父亲失去礼部尚书之位却易如反掌,我相信宸王会很乐意给我这个面子!” 如果不是被逼急了,沈婉竹还不想跟沈正青闹翻,眼下却顾不得了。 她翘起唇,露出一朵娇媚的笑容:“父亲,这才叫要挟。” “你!你简直冥顽不灵!” 沈正青刻意等着楚明轩离京才跟大女儿挑明这桩婚事,就是想用长辈的身份来压迫她。 可没想到大女儿比小女儿更加难缠。 就在这时,下人在书房外面敲了敲门:“老爷,二小姐被夫人带进了府里,想要见您,需不需要奴才将她打发走?” 书房里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散了,沈正青和沈婉竹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汇,父女两个立刻达成了共识。 “让她进来。”两人不约而同地说道。 “是,老爷。”脚步声渐渐走远。 沈婉竹绷紧了的嘴角柔柔一笑,屈膝跟沈正青赔罪。 “父亲,女儿刚刚一时情急冒犯了父亲,还请父亲见谅。在女儿心里,沈家好了,女儿才能好。” 沈家又不是只有一个女儿,沈云绾来得太及时了! “你知道就好!”沈正青找到了台阶,冷冷地哼了一声。 就在两个人的暗暗期待中,沈云绾带着紫竹走进了书房。 “你这孽障还知道回来!”沈正青看到消失了许久的小女儿,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反而是沈婉竹笑盈盈地走上前:“妹妹,你离府的这几天,父亲一直在担心你,怕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遇到不测。父亲都是在说气话,妹妹千万别往心里去。” 沈婉竹此刻无比庆幸楚明轩派出的杀手没有找到沈云绾的藏身处,要是沈云绾死了,谁又来替自己嫁给陈文杰那个废物呢! 沈正青的态度早在沈云绾的意料之中,反而是沈婉竹,前倨后恭,怎么看都是藏了一肚子的坏水! 沈云绾暗暗戒备起来。 第四十二章 又一个谜团 “沈小姐,我已经跟沈家断绝了关系,这声妹妹我可承担不起。”不管沈婉竹有什么目的,沈云绾都打定了主意不接招。 “妹妹,你的性子也太倔了,到现在还在说气话。你身无分文,又没有一技之长,这几天一定在外面吃了很多苦。” 沈婉竹一脸心疼,作势去握沈云绾的手,却被沈云绾闪身躲开了。 沈婉竹的手落在半空,她若无其事地抚了抚发丝,柔声道:“妹妹,这亲人之间哪有隔夜仇。我和明轩哥哥两情相悦,你就算强行嫁过去,也不会幸福的。可父亲跟我都觉得亏欠你,因此帮你找了一门极好的亲事……” “沈婉竹,你现在连人话都听不懂了?”沈云绾冷冷地说道,“我要立女户,府衙那里需要沈大人的手书,这就是我今天登门的目的。” “当然,沈大人若是不想给,我也不介意自曝其短,让所有人来评评理。” “你想要立女户?我还没死呢!” 沈正青根本没把那张笑话般的“亲子断绝书”放在心上,可没想到,小女儿居然要跑到府衙去立女户,真让她办成了,沈家颜面何在! “我给你找了一门不错的亲事,既然回来了,就在府上安心备嫁,若是再不安分,就别怪我不念父女之情了。” 沈正青振振有词地将沈云绾教训了一番。 原来听不懂人话是沈家人的传统。 沈云绾露出嘲讽的神情:“安心备嫁?不知道沈大人挑中了哪家公子啊?” 该不会让自己去给五十岁的老头子做续弦? 沈云绾猜得虽不中亦不远矣。 只听沈婉竹道:“妹妹,父亲挑的这桩婚事当真是极好的,你只要嫁过去,就是未来的国公夫人。这是多少女子想攀都攀不上的高门呢!” 国公夫人?沈云绾心念电转,该不会是自己想的那个? 沈云绾眯了眯眼:“不知道你说的国公府又是哪一个?” 沈婉竹见她上钩,在心底嗤笑了一声。刚刚还闹着要脱离沈家,一听到国公府的名头马上就不闹了。 还真是个眼皮子浅的。 沈婉竹一脸疼爱地说道:“要不说妹妹好福气。男方是陈国公府唯一的嫡子、贵妃娘娘的侄子,并且是陈国公亲自上门求娶。妹妹嫁过去,以后就是未来的国公夫人。” 沈婉竹说得天花乱坠,要不是沈云绾早就知道陈文杰已经无法人道了,看上去还真是一门不错的婚事,如果忽略陈文杰整日眠花宿柳的话。 “你出嫁时,为父会给你准备一百二十抬嫁妆,再给你压箱底的银票一万两。” 沈正青淡淡道,居高临下的眼神却透出让沈云绾见好就收的意味。 真以为一个国公府就能让自己昏了头?这父女两个也太自以为是了。 “沈大人,我已经不是沈家人,你给的嫁妆再多、陈文杰再好,可惜我没这样的福气,还是让你大女儿去享福。” 沈云绾冷哼了一声。 “我看这手书你也不想写,我们还是府衙见。” 沈云绾转身欲走,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给我把她拿下!” 书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沈府的侍卫一拥而上,手里的兵器全部对准了沈云绾。 这是软的不成要来硬的?沈云绾和紫竹对视了一眼,一双露在面纱外面的眼睛似笑非笑。 “真要跟我动手,你们可别后悔!” 沈婉竹被她的嚣张给气笑了。 “知道你为什么输给我吗?一个丝毫不辨形势的蠢货,都已经插翅难逃了,还要逞口舌之快!” 沈婉竹一改之前善良、柔弱的形象,竟是装都不装了。 “笑话!没有三两三,敢跟豺狼斗?”紫竹主动挡在了沈云绾面前。她 从腰间掣出一把寒光湛然的软剑,在空中抖了个剑花,眼神充满了肃杀。 “废话什么,要上赶紧上!” 没想到沈婉竹却露出轻蔑的笑容:“我说你怎么敢跟沈家叫板!原来是在镖局雇了一个会功夫的女护卫。真以为就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能带着你离开?” 沈婉竹的眼神倏地转厉:“都给我上!注意不要伤了二小姐的脸!” “遵命!” 沈府的护卫答得很有气势,所有人朝着沈云绾逼近。 紫竹逸出一声冷笑:“姑奶奶今天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说完,不再留手,手里的软剑织成了一张绵密的剑网,将沈云绾护得风雨不透,凡是靠近之人,身上全都挂了彩。 沈云绾甚至不用亲自动手。 不到一炷香,那些护卫就全被紫竹放倒在地,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沈家的护卫也不怎么样。沈大人,下次最好雇点像样的人手。”紫竹抖了抖剑尖上的血滴。 “来人!快来人!”沈正青被紫竹吓破了胆,跌跌撞撞地躲到了书桌后,对着外面大声呼救。 “你是从哪里找来的护卫?”相比沈正青的惊骇,沈婉竹还算冷静,一面后退,一面目光怀疑地打量着紫竹。 沈云绾已经被自己逼成了丧家之犬,这不可能啊…… “紫竹,我们走!”沈云绾讽刺地牵了牵唇角,彻底无视了这二人。 “等等!” 沈婉竹一声娇喝,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包药粉,全部洒到了沈云绾的身上。 幽魂香?沈云绾嗅出了药粉的成分,眼底有着无法掩饰的震惊,沈婉竹怎么会有幽魂香?! 她暗中递给紫竹一个眼神,只见紫竹点了点头,仗剑出门,纵身一跃,离开了沈府。 “不好,她想逃,快追!”沈婉竹喝道,然而沈家的护卫全都挂了彩,何谈去追人。 沈婉竹恨地跺了跺脚,视线回到屋内,落在昏迷不醒的沈云绾上头。 “乖乖听话不就好了!不识抬举的东西!”沈婉竹一把扯下了沈云绾的面纱。 “装模作……” “样”字被她吞回了喉咙。 只见面纱下的脸蛋并不普通,而是像换了一张脸般,肌肤胜雪,粉光若腻,眉共春山争秀,樱唇不点而朱,竟是美丽绝伦。 沈婉竹狠狠掐了把掌心,才控制住要把这张脸给划花的冲动。父亲就在这里看着,自己要沉住气,徐徐图之,以后有的是机会毁掉这贱人的脸! “婉竹……”大女儿蹲在地上一动不动,沈正青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不解地往前走了几步。 看清小女儿隐在面纱下的脸,沈正青心中一惊,陈贵妃待字闺中时便艳绝京城,进宫以后更是独占群芳。可是小女儿竟比陈贵妃还要美。 若是…… 若是小女儿进了宸王府,凭着如此美貌,未必得不到宸王的宠爱! 可因为大女儿的自作主张,就只能去填陈家的坑,真是太可惜了! 沈正青压根没有意识到,为什么沈云绾在沈家时的容貌和离府后会有这么大的差距,或者他根本不想去深究。 “把人送到二小姐的闺房,好好照顾!”沈正青望着随后赶来的仆妇,着重强调后面的四个字。 沈云绾被扶到床上后,不一会儿,门外便传来了落锁的声音。 她睁开了眼睛。 幽魂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迷药,其中一味配药的药材来自于南疆,只有当地人才认识。 沈婉竹又是从什么渠道拿到的?还有她口里的师父究竟是何人?沈婉竹又是怎么结识的? 沈云绾的心中闪过一个又一个的谜团。 所以,她才会第一时间装晕,就为了留下来查清沈婉竹的底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开锁声,接着响起了一道女声:“都留在外面,我一个人进去。” 沈云绾立刻闭上了眼睛。 脚步声响起,那人坐在了沈云绾的床畔,怔怔地看了沈云绾一会儿。 忽然间,一滴冰凉的水珠滴在了沈云绾的胸前。 “云绾,我知道你怪我狠心,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如果可以选择,娘一定不会放弃你。哪个当娘的能够放弃自己十月怀胎的孩子呢?可是你大哥、你姐姐,他们也都是我的骨肉啊……” 沈夫人捂住嘴,小声地抽泣着。 沈云绾庆幸原身已经消散了,否则听了这番话,又该多么难过! 手心手背都是肉,还是手心的肉更疼一些。 如果当初沈婉竹刚开始对付自己时,沈氏第一个冲上前阻止,就不会造成今天的后果。 说到底,沈氏跟沈正青一样,都在权衡利弊后牺牲了原身。只不过沈正青不屑遮掩自己的行为,做父亲的要女儿死,女儿就应该遵从父亲的心愿才算是全了孝道。 沈氏就可笑多了,做下了恶事,逃脱不了良心的谴责,就开始不断找借口来安慰自己,既要又要,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好事! “云绾,你放心,等你嫁到国公府以后,娘会去找国公夫人说清楚,我相信,国公夫人身为女子,不会去针对一个无辜之人的。” 沈氏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 大女儿太过分了,自己做错事,却让小女儿去替她赎罪,自己……自己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如果沈云绾知晓沈氏的想法,一定会哈哈大笑。 第四十三章 沈婉竹的秘密 沈夫人在房间里呆了半个时辰,最后帮沈云绾掖了掖被角,总算离开了。 沈云绾望着紧紧锁上的房门,冷笑了一声。 真为了自己好,就该帮助自己逃离沈家这个魔窟,而不是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将自己推入深渊。 深夜,整座沈府都陷入了沉睡。 沈正青可能想给自己一个教训,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来送饭。但沈云绾几天不吃东西都没问题,怎么会在乎这小小的下马威。 她打开血玉手镯,从空间里取了一套夜行衣,正要穿上,窗户外传来独特的敲击声。 沈云绾立刻走到了窗边。 “姑娘,我是紫竹,王爷让我救您出去。” “先不急,等我把沈婉竹身上的秘密查清楚了再离开。” 沈云绾现在对沈婉竹充满了兴趣。 紫竹担心地说道:“可是姑娘,您的婚事被订在三天后,陈家表明不想大办,连酒席都不摆,还要把新娘子从国公府的侧门抬进去,沈正青答应了。” 紫竹的声音转为严肃:“王爷收到消息后,让奴婢一定要将您带回去,绝不能让您以身涉险。” “不用三天时间,我只要一天就够了。”沈云绾一旦打定了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可是姑娘……” 紫竹还要再劝,却听沈云绾道:“紫竹,你赶紧回王府,要是再纠缠我,我可要喊人了!” 沈云绾使出杀手锏,紫竹只好无奈地离开了。 确定紫竹走远后,沈云绾换上夜行衣,手里削铁如泥的匕首破开了门锁。 她打开门,将门锁恢复成原样,蹑脚融进了夜色中。 沈云绾摸进沈婉竹的院落,只见院子里头一片黑暗,沈婉竹的闺房更是一丝光亮都没有。 她从屋顶纵身跃下,刚准备潜入,耳畔突然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沈云绾脚步一顿,藏到了窗户后面。 屋子里,只听沈婉竹的声音异常激动:“师父,徒儿总算把你盼来了!” 沈婉竹的师父!沈云绾立刻凝神细听。 接着,屋内传来一道嘶哑至极的嗓音,像是被熊熊的火焰灼烧过:“宸王怎么会不举?” “徒儿也说不清楚。宸王殿下从谨王府离开后,不幸身中媚药,一夜御十女,然后就不行了。” 沈婉竹对毒药一知半解的,因此说得很是犹豫。 “我知道了,我明天便去宸王府,给宸王殿下治病。” 这人说完,忽然话锋一转:“谨王又是怎么回事?‘万骨枯’之毒无药可解,我怎么听说林佛手用了换血之术,把毒给解了?” 萧夜珩身上的毒居然是这个人下的! 沈云绾的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切似乎都解释得通了。 沈婉竹用“万骨枯”搭上了宸王府,和宸王暗中达成了交易,再借着宸王之手回到沈家,不断打压原身。 沈正青为了权势地位,选择了漠视,一手造成了原身之死。 可沈婉竹有宸王这座靠山,想找一门比楚家更好的婚事并不难,为什么就非要去抢妹妹的未婚夫?! 到底为什么,沈婉竹会这么恨原身?! 就在沈云绾苦思不解时,沈婉竹说道:“徒儿也不知道林佛手怎么做到的。不过谨王虽然解了毒,却沦为了双腿残疾的废人,而且林佛手已死,谨王这辈子就只能跟轮椅相伴了。” “这就好,你的愿望是让宸王登上皇位,我会尽全力帮你完成。”这人似乎对沈婉竹很纵容。 “徒儿就知道师父最疼徒儿了。徒儿还想再跟师父求一味药。这次徒儿要彻底毁了沈云绾的容貌,让她再也没本事跟徒儿去争。” 沈婉竹一开始还跟她的师父甜甜蜜蜜地撒娇,提到沈云绾,语气变得异常狠毒。 “放心,我手里有一味药,是用曲菜娘子制成,其中我还加了一点别的东西,服用后,你妹妹的脸会浮肿不堪,而且她的眼泪也会带上剧毒。陈文杰竟然敢打你的主意……” 这人说到这里,“嗬、嗬、嗬”地狞笑了数声:“你妹妹嫁过去后,跟陈杰文朝夕相处,很快两个人就会到地下做一对亡命鸳鸯,他们再也威胁不到你了……” 沈婉竹的声音仿佛松了口气般:“太好了!只要我再给沈云绾编一个克夫的名声,推说陈文杰是被她克死的,我想陈国公夫人绝不会怀疑到我身上来……” 两个人接着又彼此交换了一下近况。 那人说道:“师父走了,明日我自会登门去给宸王诊治,有什么事,你用飞鸽联系我。” 说完,一道极其纤细的身影推门而出。 月色下,那人的身形瘦的就像是一个骨架,仿佛风一吹就会散。更可怕的是她那张脸庞,像是被烈火舔过,脸上的伤疤纵横交错,形如一只可怕的厉鬼。 沈云绾从她推门的那一刻,便如惊鸿般飞上了房梁,此刻紧贴着屋檐上的瓦片,将此人的长相看了个清清楚楚! 这张脸烧毁得太严重了,根本看不出本来的样子,这个人的身份也就无从查起。 得到想要的答案,沈云绾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第二天一大早,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沈夫人带着一队丫鬟鱼贯而入。 “云绾,娘做了你最爱吃的松子百合酥跟蜜汁火方,洗洗手快来吃。” 沈夫人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露出温柔、慈爱的笑容。 这两样都是原身爱吃的,不过沈云绾不挑食,更不会跟自己的胃过不去,闻言,在饭桌前坐下。 沈夫人不由松了口气。 她就怕小女儿还对自己心存芥蒂,看来只要自己肯弥补,小女儿还是能原谅自己的。 “云绾,你父亲给你准备了一百二十抬嫁妆,娘明面上不好再加,但私底下会给你五万两的银票,还有你外祖母传给我的一些首饰,都给你带到陈家。” 沈夫人像是这普天下任何一个慈母般,絮絮叨叨地说着。 沈云绾将点心咽下,翘起的红唇露出一朵讽刺的笑容。 “沈夫人当真不知道吗?陈文杰根本不能人道,连个男人都不是!” 沈云绾的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说一朵花、一株草般。 沈夫人却骇的脸色都变了,像是喘不过气一般,紧紧按住了胸口。 第四十四章 走失的真相 “我仅仅是说说沈夫人就受不了了?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才十五岁,往后余生,就只能一个废物绑在一处。我以后几十年的日子,又该怎么熬?” 沈云绾抬起水镜一般澄澈的明眸,直视着沈夫人。 “云绾,我会跟国公夫人商量,等你嫁过去,从族里过继一个孩子,你好好教导他,等他长大成人,继承了陈国公的爵位,你也就苦尽甘来了……” 沈夫人泪落纷纷:“你已经被楚家退了婚,难得陈家不嫌弃你,好孩子,你就听娘一次……娘都是为了你好啊……” 沈云绾听了沈夫人这番颠倒黑白的话,险些笑出声。 沈正青知道是毒药,硬逼着自己吃;沈夫人却把毒药包装成糖果,这夫妻两个无情无义、寡廉鲜耻,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沈夫人,我离开沈家以后,天高海阔,不再是你们夫妻的提线木偶,被你们圈在方寸之地,只能看到头顶那一片天,却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沈云绾曼声道:“我不仅知道陈文杰成了废人,我还知道,这桩婚事,陈家要娶的人是沈婉竹。而我,不过是你们推出来的牺牲品吗。” “云绾,不是的……你听娘说……” 沈夫人不曾意料沈云绾什么都知道,心神大乱的她脸色煞白,竟是不知该如何辩解。 沈云绾一改刚刚的咄咄逼人,忽然间泪如雨下。 “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孩子吗?明知道沈婉竹要对付我,你不但不阻止,反而眼不见为净地避到了庵堂里……” 沈云绾紧紧地咬着唇,被泪水冲刷的眼睛迷蒙不已,又怨又恨地盯着沈夫人。 “如果不是陈国公上门逼娶沈婉竹,恐怕你现在都不会回来。再回来……是不是就是给我办丧事!” “不是,云绾,不是,娘只是没有办法。你父亲就只听婉竹的,我有为你求过情,甚至提出把你送去江南,送到你外祖家去,可是婉竹不同意。婉竹她恨你啊……” 沈夫人无法承受这样的目光,心神彻底崩溃了。 “恨我?” 沈云绾只觉得荒谬,明明应该恨的人是自己才对! 沈夫人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惨笑:“你年纪小不记事,你姐姐走丢的那一天,是上元节,我带着你们在酒楼里看花灯,你们两个由下人陪着,在走廊里玩耍。可你突然哭闹着要兔子灯,非要自己去买。你姐姐怕我不同意,自作主张带着你去了……” “结果……结果在买花灯的时候,你姐姐突然就跟府里的下人走散了。你害怕被我怪罪,提都没提这件事……我才会误以为你姐姐跟着她的奶娘提前回府了……” 听了沈夫人口里的前因后果,沈云绾再一次见识到了一个人能无耻到什么地步! 沈婉竹走失的那一年,原身已经七岁了,又不是不记事的三岁小孩。 当初闹着要去买花灯的人分明就是沈婉竹,原身想要去禀告母亲,沈婉竹却用长姐的身份相压,原身只好无奈地跟着沈婉竹走了。 结果在花灯摊子上,突然来了一波人潮,原身回头之后,就已经看不到沈婉竹的身影了。 原身惊慌失措,想跑回酒楼禀告母亲,却被沈婉竹的奶娘拦住,她告诉原身沈婉竹身体不舒服,已经提前回府了。 结果在沈夫人这里又是一套说辞。 “既然沈夫人都说了,我因为任性害沈婉竹走丢,又因为害怕责罚隐瞒你,那沈夫人又是怎么知道事情经过的?” 沈云绾的语气透着浓浓的讽刺。 “云绾,你以为娘是在冤枉你吗?婉竹走丢后,她的奶娘十分自责,觉得都是她没有照顾好婉竹,人也变得疯疯癫癫。我没办法,只好让她的家人将她接回去,结果他们一家人在回乡的路上遇到强盗,一家四口全死了……” 沈夫人苦笑了一声:“你的奶娘孙氏承受不住良心的谴责,把整件事对我和盘托出。我虽然对你很失望,可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能再失去另一个了……” 如果自己不是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听了沈夫人的故事,大概也会以为沈云绾因为年少任性做了对不起姐姐的事情,所以沈婉竹回来后,吃了这么多年苦头的她看到养尊处优的妹妹,心中的恨意无法宣泄,才会对沈云绾疯狂报复。 可是现在,知道真相的沈云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所谓的“走丢”,根本就是沈婉竹的自导自演。 就连原身的奶娘孙氏也被沈婉竹给买通了。 当年对方才多大?一个九岁的女孩就有这样恶毒的心机了,更可怕的是,她还能如此顺利地实现她的计划! 原身真是太可怜了,这么多年,竟然都活在别人的阴谋里!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跟沈婉竹忏悔?应该嫁一个曾经花天酒地、五毒俱全、现在又沦为废人的纨绔!是不是我被折磨死了,才能赎清从前的罪行?” 沈云绾觉得可笑至极。 沈夫人作为两个女儿的母亲,都说三岁看老。 原身温柔、善良,即使沈家无人善待她,依然一片赤诚;沈婉竹却是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外表看来柔弱无害,却心思狠毒,不择手段。 沈夫人难道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奶娘孙氏话里的真实性吗?恐怕连沈夫人自己都不想去深究。 大女儿背靠宸王这棵大树,被沈家认回后,沈家大少爷立刻就被升为了扬州知府,就连宫里的贵妃也对沈夫人频频示好。 既然大女儿铁了心要对付小女儿,那就让她出出气好了。 也许沈夫人最开始还心有不忍,可人性是经不起一再试探的,底线也会变得一低再低! 哪怕大女儿后来做得过火了,可大女儿身后是宸王,是镇北侯府,为了沈家的未来,牺牲也是理所当然的。 “沈夫人,过去的真真假假,我不想再追究,相信沈夫人也不想。” 沈云绾一双含泪的眼睛注视着沈夫人,眼底藏着一丝期盼。 “我想求夫人一件事,我可以替沈婉竹嫁到陈家,从此做个没有喜怒哀乐的人偶。只是我不想再和这个让我失望透顶的地方有着一分一毫的瓜葛。我希望我的名字能从沈家的族谱上划掉,不知道沈夫人能不能办到?” 第四十五章 堂堂正正地离开! “这……云绾,你若是被沈家除名,日后就没有娘家给你撑腰了。” 明明沈夫人心里并不想答应,偏偏还装出一副为了沈云绾考虑的语气。 沈云绾再次见识到了她的伪善。 幸好,沈云绾也没指望对方的良心。 “沈夫人,你真的不打算帮我吗?我只想要一封沈大人的手书……” 沈云绾露出泫然欲泣的神情,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仿佛深不见底的漩涡,定定地注视着沈夫人。 在沈云绾的心理暗示下,沈夫人的眼睛出现了短暂的茫然,随后点了点头:“好,我去帮你要手书。” 晚上,因为有了沈夫人求情,沈云绾没有再饿肚子。 她刚喝完一碗粳米粥,便见沈夫人独自前来,居然连一个下人都没带。 “云绾,你父亲不同意……”沈夫人似乎还受了一顿排揎,眼睛红红的。 这倒让沈云绾有些吃惊。 毕竟沈正青虽然无情无义,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沈婉竹,只看有没有利用价值。 可是妻子和长子在他心中却不一般。特别是他跟沈夫人青梅竹马、少年夫妻,真的会给沈夫人气受吗? 沈云绾瞬间冷下了俏脸:“既然没拿到手书,你还来见我做什么?” “你这孩子……”沈夫人叹了口气,“放心,娘能模仿你父亲的字迹,上面我已经盖了你父亲的私章,这下你总可以放心了?” 沈夫人从袖中取出一张手书,含笑递给女儿。 沈云绾连忙接过,看清洒金帖子上的字迹后,心中为之一舒,有了这个,自己就有了定心丸。 说来这都怪自己不熟悉本朝的律例。 女子只要父兄尚在,想要立女户,即使被宗族除籍,依然需要父兄的同意书,若不是因为这,沈云绾也不会束手就擒了。 “沈夫人,我累了,想要休息,你可以离开了吗?” 沈云绾达成目的后,瞬间失去了敷衍对方的耐心。 沈夫人刚跟小女儿的干系有所缓和,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紫竹从房梁上跳下:“姑娘,奴婢这就带您离开。” 沈云绾点点头,率先来到窗户前,打算跟紫竹翻窗离去。 不曾想,紫竹却抽出腰间的软剑,一剑劈向了房门。 “哐啷——” 笨重的木门轰然倒下,发出巨大的声响。 正在院里巡逻的守卫立马被惊动了,冲到屋子门口,将两个人团团围住。 沈云绾头痛地抚了抚额。 紫竹一看就是个聪明人,突然犯蠢,该不会被孟池那个憨货给传染了? 她们明明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下好了,接下来可是一场硬仗! “二小姐,老爷有命,您不得踏出闺房一步。” 护卫们看着“凭空出现”的紫竹,眼神惊疑不定。 “姑奶奶想走,我看你们何人敢拦!” 紫竹说完,不再废话,飞起一脚,踹翻了离她最近的守卫。 “姑娘,跟紧我!”紫竹的一把软剑舞出了残影,那些动手阻拦的护卫无一例外,不超过三招,便失去了战斗力! “一群乌合之众!”紫竹冷笑了一声,带着沈云绾走出偏僻、荒凉的院落。 “贱婢,你要带这孽女去哪里?” 耳畔传来一声暴喝,沈正青在沈府护卫的簇拥下快步赶来。 或许是有了前一天的教训,沈正青这次带来的护卫有四、五十人。 紫竹的武功再高强,也双拳难敌四手。 “我们偷偷溜走不好吗?一会儿我们两个背对背迎敌,小心中了暗箭。”沈云绾深深地吸了口气。 没想到紫竹却高声喊道:“姑娘,沈家无情无义!沈正青道貌岸然!沈婉竹卑鄙无耻!您没有做错任何事,他们却一再迫害、折辱您!人岂会与牲畜为伍!君子岂会跟小人同道!姑娘今天要走,也要堂堂正正地离开!” 紫竹喊话时用上了内力,中气十足的声音传遍了沈家的每一个角落。 紫竹的做法让沈云绾的心中一阵触动。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外界的风雨沈婉竹一直是独自面对,如今却有一个人勇敢地挡在她身前。 紫竹说得对,自己要离开沈家,就应该堂堂正正地离开! 相比沈云绾的触动,沈正青却怒不可遏、暴跳如雷。 “贱婢!你竟敢侮辱我沈家!来人,给我放箭!把这贱婢给我乱箭射死!” 闻言,沈云绾默默地将雷劫之力汇聚在双臂,打算让他自食苦果! “我看谁敢放箭!”沈夫人匆匆而来,就连披风上的象牙扣如意结都系错了。 “老爷,这婢女大逆不道,随你怎么处置都行。可云绾却是你我的亲生女儿啊,何况两天后她就会嫁到陈国公府,万一误伤了她,你上哪里再去找个女儿替嫁!” 沈夫人一双眼睛红红的,接着目光乞求地看向沈云绾。 “云绾,你别犯傻,听母亲的话,快跟你父亲服个软,到母亲这里来。” 沈正青刚刚被气昏了头,忘记了小女儿还要嫁去国公府。如今沈夫人递了台阶,没有再让下人放箭,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沈夫人,开弓没有回头箭!我的婢女忠肝义胆,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比起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读书人,她的风骨更值得敬佩。今日我若抛弃她,日后谁敢为我尽忠。” 沈云绾声音清灵,犹如唾玉咳珠:“沈大人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 在无数火把的掩映下,沈云绾的一张容颜剔透如瓷,樱唇微抿,面带寒霜,一双流光溢彩的明眸湛然若神,竟是透出几分宝相庄严之感。 其逼人的光彩和气势竟让那些护卫们不敢直视。 “冥顽不灵的小畜生!” 沈正青冷笑了一声,朝着护卫吩咐:“弓箭无眼!只要不伤及二小姐性命,随你们施为!放箭!” “老爷……”沈夫人哀叫了一声,在沈正青无可转圜的目光下,不忍地别过脸! 见此,沈家的护卫们齐齐举起手里的弓箭,将锋利的箭头对准了沈云绾和紫竹二人。 眼看着下一瞬,紫竹就会被飞来的箭矢射成刺猬,就连沈云绾这个“沈家二小姐”也要受上一顿皮肉之苦。 第四十六章 令人意外的救星! “住手!”一道惊雷般的声音在半空中炸开。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个年约四十上下的男子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下阔步而来。只见他面白无须,蚕眉凤目,一张端方的面庞不怒自威。 扫了一眼剑拔弩张的气氛,来人冷笑道:“沈大人,你身为朝廷官员,竟敢擅用私刑,你眼里还有陛下吗?!” 沈正青不料半路杀出来个“拦路虎”,一脸不悦地质问:“怎么?本官处置家事,还需要跟你薛大人禀报吗?” 不等来人回答,沈正青不屑地撇了下嘴角,冷笑连连地道:“薛元弼,就算你掌管刑部,可你不要忘了,本官跟你同级,沈家不是你耍官威的地方!” 薛元弼闻言,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条斯理地说:“若是沈大人的家事,薛某自然无权过问。可沈大人妄图屈杀良民!我刑部岂能坐视?!” 沈正青被薛元弼的强词夺理气笑了。 “我管教我自己的女儿和家仆,刑部也要过问?笑话!” “沈大人,可本官接到举报,沈二小姐跟你已经断绝了关系,还有这婢子,可不是你沈家的下仆!” 薛元弼针锋相对地道。 沈正青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小女顽劣,说得气话罢了,可笑薛大人还当真了。 至于这贱婢,纵然卖身契不在我手上。但父母尚在,子女未分家、未出嫁前,不得蓄私产。 薛大人你身为刑部尚书,难道连《大魏律》都记不全?” “还是说……” 沈正青目光森然,紧紧盯着薛元弼。 “薛大人仅凭听到的风言风语,便带兵强闯官员府邸,肆意妄为,你眼中可有陛下?” 形势忽然变得一波三折,沈云绾尚不清楚薛元弼是敌是友,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紫竹拉了下她的衣袖…… 沈云绾收到了暗示,朝着薛元弼的方向屈膝一礼。 “薛大人,民女沈云绾,曾是礼部尚书沈正青的二女儿,于数日前便跟沈家断绝了关系。 离开沈家后,民女打算立女户,不想前日登门索要沈大人的手书时,却被沈大人关押在府内,逼迫民女替沈家大小姐嫁到陈国公府。 民女不从,沈大人便打算杀人灭口! 民女恳请薛大人给民女做主!” “混账!你撒谎成性,现在还当着薛大人的面儿谎话连篇!沈家族谱上一直都有你的名字,如果你现在能跟为父悔过,毕竟是亲生女儿,为父这次就原谅你!” 沈正青仗着沈云绾的手里头没有“证据”,大言不惭地道。 “妹妹,父亲答应陈家的婚事前,提前问过你的意见。你说宁嫁陈文杰,不嫁寒门子,为此父亲还难过了好久。 可这做父母的,哪里能拧过自己的儿女,父亲明知陈家不是良配,为了你当上国公夫人的心愿,依然答应了。 可你又为嫁妆大闹了一场。 父亲一直两袖清风,咱们吃穿嚼用全靠祖上的积攒。就是这样,父亲跟母亲依旧给你准备了一百二十抬嫁妆,另外一万两的压箱底银子。放眼京城,哪家嫁女儿能有这样的排场。 可你还不肯满足,放话没有一百八十抬嫁妆绝不出嫁……” 沈婉竹在睡梦中被下人叫醒,听到消息后又惊又怒,唯恐煮熟的鸭子飞了,一路飞奔而来。 走到月洞门处,沈婉竹用力咬了下嘴唇,逼出自己的眼泪后,这才姗姗然地出现。 她的视线在场中环视了一圈,落到薛元弼身上,屈膝行了一道福礼,姿态优美至极。 “薛大人,虽然妹妹不该说谎,求薛大人看在妹妹年幼无知的份上,不要跟妹妹计较。小女在此拜谢沈大人。” 说完,沈婉竹直起身,眼眶含泪,又是痛心、又是失望地看着沈云绾。 “妹妹,镇北侯府给了五万两的聘礼,姐姐全都送给你,你不要再闹了。” 沈婉竹演技精湛,将一个善良大度又委曲求全的长姐形象演绎得入木三分。 不知内情的人,定会对她这套说辞深信不疑。 没看薛元弼带来的那些侍卫,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变了,里面有着不屑和轻视! 沈云绾轻笑了一声,一双似水明眸充满了讥讽。 “沈婉竹,即便你说得天花乱坠,可谎言始终是谎言,在真相面前不堪一击!” “我跟镇北侯府的楚明轩自幼订婚,可你回到沈家后,却跟对方暗通款曲,最后将我取而代之,还美其名曰各归各位。 你这点把戏,也就只能骗骗那些被你的美色所迷惑的男子,那些掌管中馈的当家夫人,哪个不是一双利眼!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 “妹妹,看在你不懂事的份上,我对你一让再让,你怎么可以空口白牙地污我清白!” 沈婉竹不敢置信地捂着心口的位置,身体晃了晃,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这让先入为主的侍卫们对沈云绾更加厌恶了,纷纷在心里想,薛大人如此英明,怎会掺和沈家的家事,而且还隐隐约约地偏向那位自私任性的沈家二小姐! “呵!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巧嘴!可这些由你亲手绣在手绢上的情诗,你又要如何解释?” 沈云绾从袖里掏出一大把手绢,抬手一扬,洒的到处都是。 有一张帕子就落在沈婉竹的面前! 看清上面的刺绣,以及帕子边缘的“婉竹”二字,这次不用做戏,沈婉竹的脸蛋便刷白、刷白的。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蹲下身去捡。 “别以为你伪造了几张手帕就能冤枉我!” 沈婉竹的声音冷到了骨子里。 “刚刚不是还一口一个妹妹吗?这就装不下去了?沈婉竹,你不承认也不打紧,这样的帕子我手里头还有,要不要我邀请你那些手帕交来辨认?” 沈云绾的唇畔浮上一朵灿烂的笑容,悠闲的神情犹如猫逗老鼠一般,眯眼看着这肮脏的小玩意儿徒劳地挣扎着。 今晚有薛元弼这座镇山太岁在,自己跟沈家人的帐也该彻底清算了! 沈正青不是最看重沈家的百年清誉吗? 沈云绾讥讽地翘起唇,自己要让他亲眼看着,沈家的百年清誉是如何毁在他手上的! 第四十七章 七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 欣赏了一番沈婉竹难看至极的脸色,沈云绾的心头一阵快意。沈婉竹不是喜欢装无辜吗? 铁证面前,她对自己那些莫须有的指控,只会加倍地反噬到她身上。 “沈婉竹,你用下作的手段抢走了我的婚事,我懒得跟你计较,毕竟变心的男人还不如一条狗。” 沈云绾目光冰寒:“可你不该为了掩盖你们两个的奸情设计毁掉我的名节!可笑的是,沈正青为了权势,宁愿牺牲我。沈家早就没有了我的容身之地!” 沈云绾说完,手里呈上早就准备好的证物。 “薛大人,民女手里,一封是跟沈家断绝关系的文书,另一封是沈大人将民女从沈家除名、同意民女立女户的文书,两封文书上均有沈大人的签字和私章,并且言明:死生不再过问!” “本官看看。” 薛元弼不等沈正青反应,飞快地从沈云绾的手中接过了证据,一目十行地看完。 薛元弼冷笑了一声:“既然此女跟沈家毫无瓜葛,沈正青,你就没有权利动用私刑!” “不可能!当时那封断绝关系的书信,我被小女的顽劣闹得没办法,一时气急才会签下,可我从未将她从沈家除名!” 沈正青惊怒交加地否认。 “沈大人不会连自己的字迹都不认识?”薛元弼嘲讽地掀了掀唇,看向沈正青的目光十分不屑。 虽说百善孝为先,可这做父亲的立身不正,不去管教轻浮、淫荡的大女儿,反而要冤杀饱受委屈的小女儿,当真可笑至极! 沈正青从薛元弼的手里夺过书信,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双眼蓦地睁大,就连眼角都差点裂开! 上面虽然是自己的字迹没错,可自己有没有写过这种东西,难道自己还不清楚?! 难道…… 沈正青将目光移到了身后的妻子身上,在触及妻子的眼神后,身体晃了晃! “是你?”沈正青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却见沈夫人目光含泪,有着浓浓的担忧和愧疚。 大势已去!沈正青的额头上青筋暴突,紧紧捏着拳头才没有让自己当场失态! 妻子的一时心软害苦了自己! “沈大人,这女子我就先带走了,以免她再遭遇什么不测!”薛元弼的眼神带着轻蔑,从沈正青跟沈婉竹父女身上一一划过,最后化为一道讽刺的笑声。 “明日朝堂上,面对御史的折子,沈大人还是想想要怎么解释!” 有了薛元弼这个镇山太岁,沈云绾跟着他身后,一路畅通无阻,堂堂正正地离开了沈府。 走出大门时,紫竹忽然回头,对着沈家的台阶啐了一口:“呸!晦气!” 沈家的下人见了,敢怒不敢言,都快憋出内伤了。 “紫竹,我们走!”沈云绾朝着紫竹招了招手,刚打算离开,却被薛元弼唤住。 “你一个小姑娘,夜里走路不安全。本官救人救到底,你到了状元大街再下车。” 薛元弼将自己的马车让了出来,选了一匹骏马翻身跃上,身手十分的利落。 “驾!” “嘚嘚嘚”的马蹄声渐渐走远。 马车内,沈云绾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人,一双明眸睁得大大的,眼底流露出浓浓的惊愕。 “萧……” 沈云绾的樱唇中刚逸出一个字,便被男人修长的食指点在了唇上:“嘘——” 意识到现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沈云绾将所有的惊讶吞进了腹中,纤长、浓密的睫羽从眼睑上扫落,在细腻如瓷的肌肤上留下两道扇形的青影,这一刻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 静谧的车厢内,时间好似被拉得极为漫长,沈云绾甚至感觉过了一万年那么久。 车厢外面响起了一道敲击声:“前面就是状元大街,薛大人派卑职来问,您是在街头下车还是街尾?” 侍卫也不知道马车里具体坐的是谁,只知道是一位贵人,连不苟言笑的薛大人都客气有加。 “告诉薛大人,我在街尾下车。” 萧夜珩的嗓音被夜色衬托得更加清冷。 侍卫一个激灵,应了一声,打马朝着前边去了。 “薛元弼是你的人?” 沈云绾寻到了一个开口的机会。 “薛大人只忠于陛下,但他曾经欠我一个人情。”萧夜珩淡淡地说道。 也就是说,萧夜珩为了找薛元弼帮忙,竟然用掉了一个人情。 单从薛元弼今晚的寸步不让,就能看出他欠萧夜珩的人情绝对小不了,所以才会不遗余力地帮助自己。 可是值得吗? 明明自己跟紫竹就能从沈府脱身,仅仅为了让自己堂堂正正地走出去,宁愿舍掉一个一品大员的人情…… 沈云绾不自觉地咬了下樱唇:萧夜珩……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救命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云绾,从前你是孤身一人,如今有我,绝不会再让你承受不明不白的委屈。” 萧夜珩语气郑重。也许是因为他们都被父母放弃过,看到沈云绾,就像看到另一个自己。 萧夜珩尽管告诫自己不要心软,还是一再对沈云绾破了例。 “萧夜珩,谢谢你。” 沈云绾由衷地感谢萧夜珩为自己做的。 自己今天借着机会在薛元弼的面前为自己正了名,以后沈婉竹就算要跟从前一样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也不会有人相信她的把戏了! “你我如今绑在一条船上,无需言谢。”沈云绾突然变得这么客气,让萧夜珩都有些不适应了。 “其实你今天没必要亲自来接我,万一被人撞见,可就有口说不清了。” 沈云绾小心地撩起车帘的一角,注视着外面层层环绕的侍卫:“这些人都可靠吗?会不会乱说话?” 沈云绾小心翼翼的模样在萧夜珩的眼里竟有几分可爱。 他温声说:“薛大人出身寒门,却能坐到一部尚书的位置,并非等闲之辈。你放心,不会有人暴露的。” “那就好。”沈云绾点点头。 就在这时,马车停下了。 围绕在马车外面的侍卫齐齐勒马,一声马嘶之后,周围鸦雀无声。 “嗒、嗒、嗒——”沈云绾乘坐的这辆马车却并未停下,而是绕进了一条小巷,停在巷子中。 萧夜珩一只手挑起了车帘。 只见薛元弼翻身下马,朝着萧夜珩抱了抱拳。 “谨王殿下,人既已平安带到,我们便两清了。” 说完,不等萧夜珩回答,便要转身离去。 “等等!”沈云绾出声将对方叫住。 薛元弼转回身,一张严肃的面庞上,眉紧紧拧着。 “沈姑娘有何指教?” “薛大人,不管你跟谨王殿下有什么约定,既然你今晚帮了我,这恩情不能不报。” 沈云绾音色琅琅,在夜风里犹如雨落珠盘般清脆。 “哦?沈姑娘要如何报答我?” 薛元弼眯眼看向对面的女子。 今晚初见,对方美貌惊人,薛元弼起先还以为谨王是被美色所迷,才会不顾风险,去掺和沈家的家务事。 后来听着小姑娘对沈家的声声控诉,看出她绝美外表下桀骜不驯的性格。 这样的姑娘美则美矣,鲜少有男子有招架的住,想不到谨王殿下的喜好这样清奇。 “薛大人,你眼周青黑,两边太阳穴隐隐鼓起,眼神虽亮,却布满红血丝,应当连轴转了七、八天,每天顶多只休息了两到三小时,看似精神奕奕,身体却是强弩之末,一个不注意,便会病来如山倒。” 沈云绾也不管薛元弼是不是相信,从袖里取出一个药瓶。 “此药叫活血丹。如果薛大人忽然感到耳朵嗡鸣,眼前金光闪烁,立刻将这枚药丸服下,一定会有奇效。” 薛元弼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除了官场上的交际应酬,应当在工作上投入了大量的心力,高强度的工作极易引发心脑血管方面的疾病,一个不小心,就会有血管爆掉的风险。 沈云绾给他的这枚丹药是用来保命的。 至于对方信不信,就看他是不是足够幸运了。 “既然是沈姑娘的好意,本官就收下了。” 薛元弼接过了药瓶,一张面庞波澜不兴,也不知道信了没有。 “薛大人,慢走。”萧夜珩朝着对方颔了颔首。 等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巷口,萧夜珩侧了侧眼眸。 “薛元弼的情况很危险?” 如果是普通的病情,以自己对沈云绾的了解,她是不会多此一举的。 沈云绾点点头:“治病需要望闻问切,望排在首位;自古医道不分家,我对相面之术也略知一二。薛元弼若是不信我,七日之内必将面临血光之灾!” 沈云绾绝不是在危言耸听。 萧夜珩低低一笑,一股和煦春光流淌在他的眉梢眼角,转瞬即逝。 “薛元弼是承平二十一年的状元,被分入翰林院后,因为出身寒门一直被同僚排挤。后来他另辟蹊径,转投大理寺,之后屡破奇案,一路高升至刑部尚书。他最大的特点便是用人不拘一格,不看出身,只凭本事。他会相信你的。” 最后一句,萧夜珩说的笃定。 萧夜珩当初会卖给薛元弼一个大人情,更多的是希望天下的有志之士不会被埋没。 既然从未想过要对方回报,即便让薛元弼帮沈云绾脱离沈府是大材小用,萧夜珩依然没有丝毫的犹豫。 可是这个外表如坚冰一般冷漠,内心却自有柔软、善良之处的小姑娘,生怕他因此吃亏了,才会主动跟薛元弼释放出善意。 薛元弼这样的奇才,若是英年早逝,对大魏将是不可估量的损失,这算不算歪打正着呢! 第四十八章 萧夜珩的回忆杀 回到自己的院落,花园里的月季散发出芬芳的香气,调皮地扑进鼻端,让沈云绾的心中为之一松。 对沈云绾来说,比起跟她血脉相连的沈府,谨王府这个暂时落脚的院子更像是她的家。 “姑娘,我们可算回来了。” 紫竹眉眼带笑,朝着沈云绾屈膝一礼:“恭喜姑娘恢复自由身,祝姑娘以后天高海阔、自由自在。” 紫竹的这句祝福对沈云绾来说非常的熨帖,她笑吟吟地说:“嘴巴这么甜。可惜你家姑娘我身无分文,没有钱赏你。” “姑娘放心,王爷已经提前赏过奴婢了。” 紫竹眨了眨眼睛。 她一脸神秘地说道:“姑娘快随奴婢进屋。” 沈云绾看向身侧,只见萧夜珩坐在轮椅上,深邃的眉目含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在等着她进去。 沈云绾从善如流地推开门,霎时间睁大了眼睛。 只见屋子里摆放着四颗硕大的夜明珠,房梁上垂下数盏漂亮的荷花灯,将屋子里映照得彩绣辉煌。 一桌美味佳肴正冒着热气,孟池捧着一碗长寿面,一副乐呵呵的模样,笑得像个傻子。 “沈姑娘,王爷说,您离开沈家便是新生之日,所以让小厨房做了一碗长寿命给您庆生。” 沈云绾闻言,下意识地回首,但见萧夜珩面色温和,花灯铺下的流光在他的眉目间跳跃,好似闪烁着碎金。 “云绾,生辰安康。”萧夜珩的嗓音犹如金玉相击,落在沈云绾心间。 她这才想起,今天还真是自己的生日,不过是前世的。 萧夜珩今晚的安排,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是一个歪打正着的巧合。 或许,这就是冥冥中的安排。 沈云绾情不自禁地翘起唇,站在满室辉煌中,接过孟池手里的长寿面,吃得干干净净。 “萧夜珩,谢谢你。” 紫竹和孟池不知何时离开了屋子,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跟你求助……” 或许是今晚的灯光太过旖旎,萧夜珩忍不住回忆起二人的初见。 “我当然记得了。”沈云绾挑了挑眉,横了萧夜珩一眼,“一见面你就下毒威胁我。” “如果孟池来得晚,我早就成为你的刀下亡魂了。”面对沈云绾的翻旧账,萧夜珩同样似笑非笑。 “当初会给你下毒,是因为看出你并不想救我,我还在想,一个姑娘家的心肠怎会这般硬。不过现在……还是硬心肠更好。” 萧夜珩似有所感地说道。 “这是心肠硬不硬的问题吗?如果角色互换,你会救我吗?” 沈云绾可不是为自己辩解。 “除了傻子,谁会在那种情境下去救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萧夜珩淡淡一笑:“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觉得,你我坐在这里谈笑风生,想想天意还真是莫测。” 萧夜珩的话让沈云绾想起一个很有趣的梗,她不由嫣然一笑:“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代表你是天命之子,哪怕陷入九死一生的局面,依然能转危为安、逢凶化吉。” 悲惨的身世,高贵的身份,还有开了金手指的自己,这不就是自己看过的男频主角逆袭文吗? 想想萧夜珩邪魅一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画面太美,沈云绾一开始还小声偷笑,后来没有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双明眸甚至笑出了眼泪,换来萧夜珩不解的目光。 沈云绾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讲给萧夜珩听。 没想到对方墨眸微垂,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半晌,自失地一笑。 “我出生时,母后就已经失宠于父皇,整个椒房殿形同冰窖。我虽然出生便被封为太子,却连父皇一面都没有见到。后来,我终于见到了父皇,却是在我母后自尽的那一日。” 萧夜珩淡淡地道,语气里头无悲无喜。 沈云绾震惊得脱口而出:“为什么?” 先皇后为什么要自尽! 陛下又为什么如此厌恶自己的亲生儿子! 沈云绾的心中生出了一股预感,萧夜珩今晚要说的,可能是他往后余生都不会再揭露于人前的伤疤。 就是不知……这伤疤已经愈合,还是犹如附骨之疽,永远都没有愈合的那一天! “为什么?”萧夜珩掀了掀薄唇,露出自嘲的笑容。 “这要从我祖母说起。当年祖母和先皇是少年夫妻,两人亲密无间,整个后宫都形同虚设。直到先皇微服私访时遇到了一个女子,不仅将女子带回后宫,还力排众议,封为了淑妃。” “祖母伤心欲绝,可祖父就跟魔怔了一般,忘记了曾经的海誓山盟,眼里就只有那个让他重燃爱火的女子。但淑妃红颜薄命,仅仅双十年华便撒手而去。” “先皇为了怀念淑妃,就在民间搜寻跟淑妃容貌相似的女子,有时候是一双眼睛,有时候是神情……祖母彻底对先皇死了心。”明明萧夜珩跟先皇是祖孙,提起先皇时,却连一声祖父都不愿意叫出口。 这不就是集邮吗?沈云绾厌恶地皱起眉。 “先皇若是真的痴情,就该追随淑妃而去,而不是在其他女子身上找寻淑妃的影子。说到底,他爱的就只有自己。” 沈云绾的语气不屑极了。 “祖母早早地认清了这一点,她不想坐以待毙,只能暗中联络朝臣,以待明日。” “我外祖母是祖母的亲妹妹,为了助祖母一臂之力,嫁给了比她年长十四岁的齐国公做续弦,后来在生我母后时难产而死。我的母后便被接进了宫中扶养……” 沈云绾懂了,接下来应该就是一个青梅敌不过天降的故事。 郑太后心中有愧,所以把一腔疼爱全部弥补给了外甥女,并且亲上加亲,将外甥女变成了儿媳妇。 但陛下不是任人摆布的人,何况他心里还有陈贵妃这粒朱砂痣!恐怕齐国公还活着时,陛下尚能忍耐。 齐国公一死,权柄被陛下收回,先皇后这个有着两重身份的妻子就十分碍眼了。 或许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 龙困浅滩时借妻子之势一飞冲天,得势后,那个见证过他的惨淡和无能的女子,就像是一块用过的抹布,连同不堪的回忆一起被丢弃。 “可惜,母后一直不得父皇宠爱,哪怕后宫前朝都夸母后聪慧贤明,可在父皇眼里却是心机深沉。 母后死的那一天,祖母伤心欲绝,言明余生都不会再跟父皇相见。即使父皇在坤仪宫外跪了一天一夜,祖母都没有改变主意。而我……因此承受了父皇所有的不满和怒火。” 萧夜珩低低地笑出声,清寒的目光难掩伤痛。 “所以,一个连出生都不被期待的人,又算什么天选之子!” 沈云绾早就听不下去了,闻言一脸薄怒地打断他。 “什么叫不被期待?萧夜珩,世上万事万物皆有定数。 就算你的出生不被期待,可你却靠自己的努力,一路成长为边关百姓的支柱。在百姓心里,他们不在乎当今天子是谁,他们在乎的是安稳度日,而他们的安稳,是你萧夜珩给的!” “还有你的父皇,当初他也可以不娶你母后,可他又放不下权势,后来却把一切都怪在你母后身上,一个冷漠自私、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小人,他的期待又算什么?” 沈云绾冷笑了一声,这种渣男算个der啊! 也就是萧夜珩生在古代,尽管生而秀异、聪明绝伦,思想却受到时代的局限性,才会陷入自我怀疑。 好在他内心强大,这种情况只是偶尔,否则,早就被他那个渣爹逼疯了。 “萧夜珩,沈正青在我心里,连血脉亲人都算不上,他是我的仇人,只要我一息尚存,迟早有一天会将他踩在脚下,让他痛不欲生!难道……你就不想给你的生母复仇吗?” 沈云绾的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坚硬、锋利的光芒像是一颗被打磨过的宝石,璀璨的仿佛能够刺痛双眼。 “我会帮你,实现一场最盛大的复仇。” 萧夜珩神情微怔,仿佛有一只纤纤妙手,拨动了他如枯潭一般的心弦,在冰封已久的内心洒落点点光芒,敲碎冰层,流动出一股细细的清泉。 “云绾,不要让仇恨蒙蔽你的眼睛。不要耗费太多的心神,在这世上,你的眼睛值得去看更多的风景。” 萧夜珩的薄唇浮现了一抹和煦的笑容,是沈云绾在他身上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不是,自己刚刚慷慨激昂地表决心,就是为了让他不要去钻牛角尖,没想到反而被对方给教育了。 沈正青那个人渣何德何能,能让自己被蒙蔽双眼?! 沈云绾无语地撇撇嘴:“萧夜珩,重点难道是这个吗?重点不是我可以帮你复仇吗?我现在就是你这个天选之子的金手指!这才是重点。” 所以,沈云绾洋洋洒洒地跟自己说了这么多,仅仅是在强调她对自己的重要性? 似她这样骄傲、明媚的女子,内心应该没有一丝一毫的阴霾,看来祖母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根本无法触动她。 所以祖母,你就不要怪孙儿“麻木不仁”了,眼前明明还有一个! 第四十九章 父女翻脸 沈云绾并不知道萧夜珩给自己灌下的鸡汤并非“原创”,在沈家高度紧张的她回到熟悉的地方沾枕就睡。 第二天一大早,沈云绾便来到了郑太后居住的院子,来给郑太后把脉。 “太后娘娘,您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再有三副药就可以痊愈了。”沈云绾笑盈盈地说道。 郑太后抬手抚了抚鬓发,前几天还有些斑白的发丝变得漆黑如墨,连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我还要问你这个丫头,给我开的药是不是有着返老还童的奇效,每天照镜子,都能把我吓到,怀疑自己变成了老妖精。” “只是普通的美容养颜的药物,您年轻时便风华绝代,岁月从不败美人,怎么能是老妖精呢?”沈云绾的声音像是抹了蜜。 “瞧这小嘴甜的!” 郑太后抬起手指去点沈云绾,刚伸到一半便被斜刺里的一只手臂拦住了。 她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孙子。 实际上,刚刚萧夜珩的本能反应快过了大脑的思考,他只是不想祖母的那根手指落在沈云绾的樱唇上…… 可笑,居然会有这种荒谬的想法! 郑太后在心底啧了一声,为了不让孙子尴尬,或者说不想让孙子这么快就探究出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她转移了话题。 “阿宝,哀家在你这里住不了几天了。终究坤仪宫才是哀家该呆的地方。” “祖母,怎么这么突然?”萧夜珩来不及细想,皱起眉看向自己的祖母。 “是王府的下人服侍的不好吗?” “当然不是。”郑太后安抚地拍了拍萧夜珩的手。 “我得回去,我的孙儿马上就要站起来了。祖母虽然老了,还没有老的不能动,那些路上的障碍啊……我会帮你扫除。” “祖母,孙儿不用您做这些。”萧夜珩不期然地想到,昨天也有人说过跟祖母同样的话。 “可是做长辈的,总是希望晚辈的路走得更顺一些。何况……” 郑太后柔声一笑:“何况小丫头还需要哀家这座靠山,堂堂正正地离开沈府只是一个开始,她还需要光明正大地站到世人的面前。女孩子嘛,总是需要交际的。” 原来郑太后没有忘记要封自己为郡主的事啊!这位老人家真的能处! 沈云绾甜甜笑道:“太后娘娘您放心,我这里有一颗解毒丸,您就算回到皇宫,也没有人能害您。” “你这丫头,是不是哀家不回去,你的这颗宝贝药就不会拿出来。”郑太后调侃道。 “太后娘娘,谨王府里没有人会害您,您又不需要这个。可是皇宫里就说不准了。” 沈云绾胆子大得什么都敢说。 “那也不一定,真正的危机永远藏在平静的水面下。” 郑太后轻轻一笑,眼睛里浮现出少女般的调皮,出现在她身上竟然没有任何的违和感。 “这几十年,哀家就连睡觉的时候都要睁着一只眼睛,所以哀家才能活到现在,你要记住。” 咦,郑太后这是在教自己吗? 沈云绾眨着一双明媚的大眼睛点点头。 “太后娘娘的话我一定会铭记在心的。” “真乖!”郑太后现在越看沈云绾就越喜欢。 现在看来还是孙子有远见,当初没选齐家的女孩子太正确了,小丫头聪明、漂亮、有决断,这才是自己心仪的孙媳妇人选。 “上次你说想开一家医馆。哀家以为,倒不如先开一家脂粉铺子,你也不用抛头露面,让阿宝帮你挑个合适的掌柜,多安排一些人手,三天就可以开起来。” 郑太后突然提议。 “脂粉铺子?”沈云绾还真没有这个想法,毕竟医道才是自己的老本行。 “你给哀家的药,短短几天就有这么好的效果,若是你想要安身立命,这是最快的法子。” 郑太后瞥了一眼萧夜珩,说道:“铺子就先用谨王府的名义开起来,我投五千两银子,算是我的诊金。剩下的让阿宝添上一些,赚到的银子你们两个二八分账。” “祖母这样说,倒显得我小气了。这个铺子就算我的诊金,至于祖母的五千两……就给云绾留作零花钱。” 萧夜珩注视着沈云绾的眼睛,温声说道。 “太后娘娘,您是不是早就跟萧夜珩商量好了?”沈云绾眨了眨眼睛,要是连这都没有看出来,那她也太笨了。 “哎,你这丫头啊,哪点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聪明了,显得不够可爱。” 郑太后嘴上说着抱怨的话,一双眼睛却盈满了笑意。 “从前呢,你有开医馆的想法,阿宝也有他的顾虑,才会一直拖着。可自打你回了沈家后,阿宝便想通了。比起依靠别人,你想依靠的,是你自己的立身之本。” 郑太后的目光流露出赞许:“这个道理哀家用了好几年才想明白,可你才多大,见事就这样透彻。” 萧夜珩不想让自己开医馆,这点沈云绾早就想到了。 对于萧夜珩来说,自己掌握的医术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认知,所以他才想把自己掌握在手中,换了自己也会有同样的想法。 但让沈云绾没想到的是,萧夜珩居然会改变主意,而且提出了一个比开医馆更成熟的方案。 自己现在还没有名气,就算开业了,也不见得有生意。 可这胭脂水粉就不一样了,只要铺子的地段够好,包装够漂亮,就很容易招揽到客人。 最后再凭着口碑,熟客带新客,用不了多久就能够把本钱赚回来! “太后娘娘,您再这么夸下去,我会骄傲的。”沈云绾露出俏皮的笑容,“既然您和萧夜珩都说是给我的诊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郑太后喜欢沈云绾的其中一点就是,她性子干脆,从不口是心非。 郑太后含笑道:“你想给铺子起个什么样的名字?阿宝也好让人去做牌匾。” “就叫念奴娇。”沈云绾很快便想到了一个名字。 “念奴娇?不错。”郑太后颔了颔首,笑眯眯地看向孙子,“阿宝,现在名字有了,尽管去办。” 沈云绾也没想到,只是去了一趟郑太后的院子,就赚了一间铺子还有五千两银子! 有了这笔钱,自己就能做很多事了。 与沈云绾这边的喜气洋洋不同,沈家却是一片愁云惨雾的气氛。 沈婉竹红着一双眼睛,盯着沈夫人的眼神含着一腔怨愤。 “母亲,是不是只有沈云绾才是你的女儿?你竟然为了放走她,伪造父亲的手书,你有想过我吗?有想过沈家吗?” “你知道外面是怎么说我的?说我水性杨花,勾引妹妹的未婚夫;还有父亲,教女无方!我们沈家已经成了所有人的笑话,现在你满意了?!” “婉竹,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手心手背都是肉,云绾她也是我的女儿啊!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一个禽兽!” 沈夫人面对大女儿的声声指责,无力地瘫软在椅子上。 她想不明白:小女儿怨恨自己,为什么大女儿也怨恨自己! “所以,你不舍得把沈云绾嫁给陈文杰,却舍得我被世人唾骂!你是不是还希望,我就这么死在外面!” 沈婉竹冷笑了一声,神情里竟然流露出一丝怨毒:“可惜啊,让母亲失望了,我不仅回来了,还有宸王殿下做我的靠山。” 沈婉竹说完,转身看向异常沉默的沈正青,笑容透出几分残酷:“父亲,母亲犯下大错,做出有损沈家声誉之事,请父亲将母亲关到家庙里,不要让母亲再出来了。” 沈夫人怎么也没料到大女儿会这么狠!自己可是她的亲生母亲啊! “婉竹,我是你母亲啊!”沈夫人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巴,泪水瞬间充满了眼眶。 “那又怎么样?犯错就该受罚,还是母亲你教我的。”沈婉竹的神情极其冷漠,即使面对沈夫人的眼泪,也没有为之动容。 “够了!外人的传言难道有错吗?难道不是你抢了楚明轩?夺走你妹妹的未婚夫还不够,还要赶尽杀绝,若不是你和楚明轩设计去害陈文杰,办事不牢,又怎么会被陈家拿住把柄?” 沈正青这么多年不仅没有纳妾,连通房都没有,如若不是对沈夫人感情至深,也不会做到这地步。 妻子固然有错,可她一向心软,小女儿又是妻子从小疼到大的,为了自己跟沈家的前途,已经放弃过一次小女儿,让她如何忍心再放弃第二次! 反而是大女儿,仗着宸王殿下的宠爱,从来不把自己和妻子放在眼里,好处没拿到多少,还要收拾她留下的烂摊子! 陈家逼婚,她分明可以去求助宸王,却想出让小女儿替嫁的损招,若不是她一再相逼,小女儿也不会选择跟沈家鱼死网破的方式! 这个搅家精,还有脸来怪她的母亲! “孽障,你既然能找宸王殿下帮你阻拦这桩婚事,偏要多此一举地搞一出替嫁,你有今天,是你自食其果!” 沈正青怒气冲冲地吼道。 “宸王殿下是天潢贵胄,我去求他出手,难道不需要付出代价吗?沈云绾反正也找不到什么好人家,我这是物尽其用。” 沈婉竹的神情不见丝毫的悔意,既然已经跟父母撕破了脸,她也没有任何顾忌了。 “父亲既然看我不顺眼,我就不碍你的眼了。” 沈婉竹说完,深深地看了沈正青和沈夫人一眼,敷衍地行了一道屈膝礼,头也不回地走了! “放肆!我有让你走吗?”沈正青气急,一掌拍在桌子上,上面的的茶碗也跟着震了震! “那就看父亲有没有本事留住我了。”沈婉竹弯起唇,朝着沈正青露出一朵娇媚却讽刺十足的笑容。 第五十章 醒悟 沈云绾两天之内做了上百瓶的香粉和口脂,指挥着紫竹将这些瓶瓶罐罐贴好标签,沈云绾正准备回去休息,却被周长史拦住了去路。 “沈姑娘,王爷有急事找您。” 沈云绾有些好笑,自从来到谨王府后,自己听到最多的好像就是这句话。 “带路。” 也不知道萧夜珩又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走到正厅后,看到客座上的男子,沈云绾吃了一惊。 薛元弼居然登门拜访,他这么光明正大地上门,就不怕给自己惹上麻烦吗? “下官今日前来,是调查虎符失踪一事。四月十三日,王爷身在何处?”只听薛元弼一脸严肃地问道。 “四月十三日?那日本王旧伤复发,一直处于昏迷状态,除了林老外,还有太医院的太医在,有脉案可以证明。” 萧夜珩想了想,不疾不徐地说道。 “多谢王爷,下官公事已经问过,现在就只剩下了私事。”薛元弼例行询问后,躬身一礼道。 恰好沈云绾走进了屋内。 “谨王殿下,您叫我来有什么吩咐?” 沈云绾虽然没对萧夜珩直呼其名,而是用了尊称。 可她并未察觉,就连薛元弼在萧夜珩面前都要自称“下官”,她却跟萧夜珩“你我”相称,早就暴露了两个人的关系。 闻言,萧夜珩的墨眸飞快地闪过了一抹无奈,淡淡道:“是薛大人要见你。” “薛大人?”沈云绾投去不解的眼神。 “我要多谢沈姑娘的那颗活血丹。前天晚上,我在刑部轮值,忽然口舌一麻,双手抖动,连话也说不出来。幸好被书童发现,找出沈姑娘给我的活血丹服下,一炷香后,才恢复如常。” 薛元弼今日提起仍是一阵后怕。 如果当初自己因为沈云绾是女子便轻视于她,并没有把活血丹带在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薛大人,之后您就没有看过太医吗?” 沈云绾也想看看这个时代的医术发展到什么样的水平了。 这姑娘年纪不大,却能直击厉害。 薛元弼深深地看了沈云绾一眼:“沈姑娘,我请了太医院的许院判。对方把脉之后,给我开了一张太平方子,让我注意饮食清淡,每日早些休息。” 沈云绾扫了一眼许院判开出的药方,摇了摇头:“薛大人的积弊是在血里。饮食清淡、保证睡眠的确会让你的症状减轻,但也仅此而已。” 薛元弼的病说白了就是高血压,属于原发性醛固酮增多症,是很常见的一种病症。 “薛大人最近这两年,有没有四肢麻木的情况,并且夜尿频繁,精力大大减退,偶尔还会手足抽搐?” “没错。”薛元弼颔了颔首,“沈姑娘有办法治疗吗?” 萧夜珩闻言,朝着沈云绾投去一道温煦的目光:“云绾,若是没有法子,也不必勉强。” “殿下,您曾经说过,薛大人有治世之才,朝廷有薛大人,是百姓之福。殿下放心,我一定会尽力治疗薛大人。” 沈云绾说得义正词严,跟萧夜珩目光交汇时,却偷偷地眨了眨眼睛。 薛元弼精明强干,岂会听不出谨王的意思,自己还没如何呢,谨王就先护上了,难道自己还会为难一个小女子吗? 更有意思的是沈云绾,这是在帮谨王争取自己的好感吗? 有意思!沈正青的两个女儿,大女儿跟宸王暗度陈仓,小女儿则是明明白白地站在谨王这一边。 看不出,沈正青还有“四处下注”的本事。 薛元弼的心底不无嘲讽。 “依沈姑娘之见,我的病多久才能痊愈?” 薛元弼说道。 “这个嘛……还需要辩证地去看。这样,我先给薛大人开张方子,薛大人若是觉得有效果,三日后再来找我复诊。” 沈云绾没有把话说死。 若是一下就把薛元弼给治好了,对方说不定还觉得自己是在夸大其词。 “我相信沈姑娘。”薛元弼作为患者,亲身体验过活血丹的效果,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再次登门的原因。 “这次我来,除了我自己,还想请沈姑娘登门一趟,为我夫人看诊。” 薛元弼把目光投向了萧夜珩,等着对方的答案。 没想到,萧夜珩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不行。恕本王直言,薛大人踏进谨王府的那一刻,暗处就有无数眼睛盯着,你若带走了云绾,能保证她毫发无伤吗?” 薛元弼实在异想天开!若是要让云绾以身涉险,萧夜珩宁可不争取薛元弼的支持。 “谨王殿下放心,下官这次来王府已经得到了陛下的同意,是为调查虎符丢失一案,就算从王府带走几个人,也是例行询问。” 薛元弼在朝中一直属于中立派,无论哪方拉拢,他自岿然不动,又怎么会授人以柄。 然而,萧夜珩却不为所动。 “薛大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薛元弼以为萧夜珩是在拿乔,不由皱起眉:“谨王殿下,当年拙荆为供我读书吃了很多苦,可以说没有拙荆就没有我的今日。不知谨王殿下的条件是什么?” 薛元弼以为自己是在跟他提条件? 萧夜珩的露出一抹凉薄的笑容:“薛大人既然办完公事,恕本王不奉陪了。孟池,送客!” “谨王殿下这是何意?”薛元弼气笑了,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让谨王做出这么大的反应。 对方的戏演得太过了。 “薛大人,请!”孟池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沈云绾惊了惊,还有些在状况外。 这两个人怎么忽然就翻脸了? 她不着痕迹地移动到萧夜珩身后,手指去拉对方的袖子。 然而,萧夜珩像是失去了知觉一样,目光半垂,一双幽暗的墨眸喜怒难测。 薛元弼见此冷笑了一声:“是下官冒昧了!告辞!” 沈云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薛元弼离开了屋子。 她不知道萧夜珩发的哪门子神经,俏脸含怒,雪白的肌肤如晕粉霞: “你个混蛋!无论是活血丹还是我刚刚开的药方,全都价值千金!我努力帮你拉拢薛元弼,你却说翻脸就翻脸!你在发什么狗脾气!” “咳咳咳咳……” 孟池被自己的口水呛住,抚着胸口咳个不停。 直到萧夜珩目光扫过,孟池触碰到他暗含杀意的眼神,双手紧紧地捂住嘴巴,痛苦的脸都憋红了。 “说啊……”沈云绾拔高了声音,如果可以,她甚至想把萧夜珩打一顿。 “云绾,祖母昨天告诉你的,你难道忘了?”比起沈云绾的气急败坏,萧夜珩的语气十分温和,还带着几分循循善诱。 “危险就藏在平静的水面下。”沈云绾当然没有忘,她重复了一遍,忽然不可思议地盯着萧夜珩。 “你在担心我?你不放心薛元弼吗?” “薛元弼身患重疾,太医院的许院判都看不出来,你仅凭一颗药丸就能让他免遭中风,云绾,防人之心不可无。” 萧夜珩语重心长地说道。 或许是她太聪慧、太冷静,才会让自己忘了,她才只是一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从前又被养在深闺,涉世未深,哪里是薛元弼这种老狐狸的对手。 “你不觉得薛元弼的借口太牵强了吗?薛元弼能找到借口上门,他的夫人若是乔装改扮照样可以登门,若不想跟谨王府走得太近,为什么不能在外面选一间酒楼,必须要你入府治病?” 萧夜珩冷笑了一声。 “我在世人眼里虽然是个废人,还不至于连自己人都护不住。他休想在我面前带走你。” 沈云绾咬了咬唇,承认自己大意了。 “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你跟我说薛元弼有治世之才,而且铁面无私,我便没有多想。” “一个直臣绝不可能做到刑部尚书的位子。即便他没有恶意,若是对你生出惜才之心,将你举荐到太医院,此后都不得自由,你还要感激他的知遇之恩,云绾,你想过吗?” 萧夜珩语气加重。 “从前的你小心、谨慎,唯恐走错一步,可是今天,你的谨慎呢?” 听着萧夜珩一句比一句还要严厉的教训,沈云绾的神情变幻不定。萧夜珩说的没错,自己一向小心,今天这是怎么了? 自己这才跟薛元弼见了第二面,对方邀自己入府看病,自己便欣然答应,脑子是进水了吗? 是什么让自己一反常态? 沈云绾抬起一双明眸,睫羽忽闪间,与萧夜珩的墨眸撞在了一起,心脏忽然飞快地跳了下。 承认,沈云绾,你的种种反常都是因为他。 急着帮萧夜珩拉拢薛元弼,把人绑到萧夜珩的战船上;下意识地把萧夜珩当成靠山,即使在薛府出了意外,也坚信萧夜珩会像把自己带出沈家一样、把自己给救出来! 沈云绾,什么时候起你竟然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了! 沈云绾的容颜渐渐失去了血色,欺霜赛雪的肌肤白的近乎透明。 她润了润干涩的樱唇,朝着萧夜珩浅浅一笑:“你说得对,我这就回去好好反省。” 说完,不等萧夜珩回答,快步走出了院子。 沈云绾走后,孟池看不下去了。 “王爷,沈姑娘为了帮您才会把个人安危置之度外,您不领情就算了,还把沈姑娘教训了一顿。虽然您说的不无道理,但您为什么不委婉一些。连我一个大男人都觉得伤人!” “滚!” 萧夜珩的脸色黑沉如墨,语气更像是结了一层寒冰。 “沈姑娘说的对,您就是阴晴不定!”孟池只顾着为沈云绾鸣不平,才不在乎萧夜珩的脸色。 即使萧夜珩的眼神像是利剑出鞘,锋利无匹的剑气仿佛要将孟池撕成碎片,孟池不怕死地道:“不必您吩咐,属下这就滚去刑房领板子!” 第五十一章 郑太后的态度 沈云绾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自己难道喜欢上了萧夜珩? 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是对萧夜珩有好感的。 为了救自己出沈府,他甚至请动了薛元弼,后来更是担心自己陷入危险,不惜跟薛元弼为敌,这才会让自己的好感越积越多,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庆幸的是,这些好感还没有变成喜欢,就被人单方面地叫了停,而那个叫停的人便是萧夜珩。 他刚刚措辞严厉,除了担心自己以外,恐怕还是想跟自己划清界限。想必他也察觉到了,这段时间,自己跟他走得太近了。 沈云绾前世醉心修行,没有谈过一次恋爱,各国政要为了讨好她送来的那些顶级男模,她从来都不屑一顾。 所以,前世断情绝爱的自己,这辈子却被萧夜珩轻而易举地撩动了少女心。凭什么! 沈云绾心里涌上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招惹了自己就想退回他的安全地带?没门! 萧夜珩,给我等着! 想到这里,沈云绾心情好上了许多。 她打开门,叫回被她赶走的紫竹:“你让厨房送碗鸡汤面,我饿了。” “小丫头饿了?正好,我带了八珍糕过来。”郑太后带着下人来到了院子。 “太后娘娘,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沈云绾吃了一惊,但转念想到,自己刚跟萧夜珩吵了一架,会惊动郑太后也不奇怪。 毕竟这位老人家虽然年纪大了点,可一腔玲珑心肠却活泛得很。 “我听说有个小丫头气得晚饭都没吃下去,我哪里还睡得着。”郑太后笑得一脸慈祥,一双清亮的凤眼却暗含戏谑。 “赶紧进屋,可别把自己饿坏了。”郑太后冲着沈云绾招了招手,吩咐身后的婢女,“摆膳。” 婢女得了吩咐,将菜肴一样样从食盒里取出来,除了郑太后说的八珍糕外,还有银丝卷、荷叶蒸鸡、樱桃肉、香煎银鱼……不一会儿,便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谢谢太后娘娘,您用晚膳了吗?要不要一起来点?”沈云绾道了谢,随口客气了一句。 没想到,郑太后竟坐在了她旁边,拿起桌上的银镶象牙筷子:“我晚膳还没吃完呢,就听说你跟阿宝吵架了。阿宝一个人去了藏书阁,你呢,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别说,这会儿我还真饿了。” 郑太后说完,夹了一个银丝卷,细嚼慢咽起来。 沈云绾有些尴尬,索性放下了筷子。 “太后娘娘,我跟谨王殿下没有吵架,我们两个就是意见不合。” “哦?那阿宝怎么也没有用晚膳?不过男子嘛,一顿饭不吃又掉不了一块肉,倒是姑娘家身体娇弱,更要多加爱惜。” 萧夜珩也没用晚膳?沈云绾咬了咬唇,不仅没心软,反而在心底暗骂了一句活该! 郑太后将沈云绾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唇角微微翘了翘。两个都是聪明孩子。自己还以为他们发现这个秘密要很久呢,没想到会这么快! 不过也无所谓,阿宝性子太冷,就该有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治治他! “算了,不提他,省得被他坏了胃口。这道樱桃肉不错,你尝尝。”郑太后给沈云绾夹了一筷子。 沈云绾才不想提萧夜珩呢,闻言笑容满满:“多谢太后,您也吃。” “乖!”郑太后赞了沈云绾一句。 用完膳,已经到了郑太后休息的时辰,她不仅没有,还摆出了一副长谈的架势。 沈云绾只好无奈地奉陪了。 “我听说今天薛元弼上门求医来了?” 沈云绾有点好奇郑太后为什么会知道,在这座府邸里,萧夜珩若想隐瞒一件事,那可太简单了。 似乎看出了沈云绾的疑惑,郑太后露出了一抹微笑:“我正在用晚膳,孟池却一瘸一拐地跑到我院里为你鸣不平。你也知道他是个藏不住话的,被我问了几句,就什么都说了。” 郑太后的说法太委婉了,孟池那不叫藏不住话,那明明就是蠢,恐怕几句话就被郑太后套出来了。 不过一瘸一拐……这是怎么一回事? “太后娘娘,孟池怎么会一瘸一拐的?” 沈云绾好奇地问道。 “这个啊……孟池说他说错话了,主动领的罚。哀家问他说错了什么话,他却咬死了不肯说。你要是真的好奇,不妨去问问阿宝。”郑太后眼也不眨地给沈云绾挖了一个坑。 可惜沈云绾不上当。 “既然是他自己领罚,那就证明他不冤。” 沈云绾不厚道地想,大不了一会儿自己让紫竹给他送一瓶上好的金疮药过去。 郑太后微微一笑:“不提这个了,说说薛元弼。哀家觉得,阿宝想多了。” 沈云绾睁大了一双明眸:“太后娘娘,这么说您赞成我上门给薛夫人诊治?” 郑太后没有正面回答沈云绾。 她说道:“阿宝身在前朝,他又没有娶妃,无人能替他跟朝廷命妇走动,自然不知了。每逢千秋节,外命妇们进宫朝贺,薛大人总要替妻子告假。” “太后娘娘,您是说,不是薛夫人不想上门,而是她病得很重,可能到了无法下榻的地步?”沈云绾惊讶极了。 “恐怕事实就是如此。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要不要去,得看你自己的决定。”郑太后含笑道。 “您心里是希望我去的,对吗?”沈云绾暗想,否则郑太后也不会特意走这一趟了。 “薛元弼此人,平时吃住都在刑部,手不释卷,刑部从他接掌之后,年底绝不容许有积压的案子。就连儿子成亲,他都是从刑部直接出发的。” 这不就是一个工作狂吗?沈云绾以为自己前世就够卷了,比起薛元弼,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那当他的属下一定很辛苦。”上司都这么卷了,手下人哪还敢偷懒啊。 郑太后被沈云绾的话逗笑了。 “这倒也没错,自从薛元弼当上刑部尚书后,刑部一片哀声载道,有些撑不下去的官员,甚至把官都辞了。 在薛元弼心里公务第一,恐怕他自己都要排第二,可是这样一个人,却会在妻子生病时跟皇帝告假。云绾,你若是治好了他的夫人,薛元弼虽不能让你予取予求,但这个恩情,他一定会记在心里!” 郑太后拍了拍沈云绾的手:“这为人处世,若能广结善缘,路子就会越走越宽。这一点,阿宝他不懂。” “他即便不受皇帝宠爱,也是天潢贵胄,除了皇帝,他不需要去看任何人的脸色。他肯放下身段拉拢人,那叫礼贤下士;可你不同。” “女子存世本就艰难,多一条路子,日后也能多一个选择。”最后一句,郑太后说得语重心长。 面对郑太后掏心掏肺的一番话,沈云绾无法不动容。 “太后娘娘,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郑太后希望自己去给薛夫人治病,虽然有她的私心,但明显对自己更有利。 “真是个聪慧的孩子。放心,阿宝那里,哀家替你去说。” 郑太后赞许地看了沈云绾一眼,站起身。 “你也别送了,早点休息,等着明日薛家上门。” 沈云绾行了一道福礼,目送着郑太后离去。 她垂首,望着一桌佳肴,明眸里的神采转换不定,最后化为一朵意味不明的笑容。 郑太后让自己等着上门,说明她自己就有跟薛府联系的渠道。看着与世无争,实际上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这样厉害的女人,面对儿子的宠妃,难道会毫无办法吗? 沈云绾扫了一眼只咬了一口的银丝卷,扬声呼唤紫竹:“来人,把菜都撤了。” …… 第二天,沈云绾刚用过早膳,紫竹便带着一个年约三十上下的妇人走进了院子。 “姑娘,这位便是薛夫人跟前服侍的杨妈妈。” 沈云绾将对方打量了一番,只见对方衣着朴素,发上插着一点油的金簪,耳朵上坠着金耳坠,一张圆圆的笑脸,给人感觉非常的和气。 “给沈姑娘请安。老奴姓杨,是薛府的管事妈妈,今日奉老爷之命来请沈姑娘入府。” 杨妈妈一上来便自报家门,态度也非常恭敬。 沈云绾颔了颔首:“有劳杨妈妈带路了。” 沈云绾被紫竹扶上软轿,走到二门处,却被孟池拦住了。 “沈姑娘,王爷说,让您不用在意太后娘娘,没有人能逼迫您做决定。”孟池高声说道。 萧夜珩这是什么意思?昨天和自己不欢而散后,又来这一套?沈云绾撩起轿帘,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孟池。 “你的腿好了?” 孟池挠了挠头:“沈姑娘,你让紫竹给我的金疮药药效很好,我被打的地方已经消了肿,就是还有点疼。” “疼就回去歇着。”沈云绾淡淡地说了一句,吩咐轿旁的紫竹,“不好让病人等急了。” 紫竹岂会听不出沈云绾的意思,朝着轿夫喝道:“冷着干什么!尽快赶路!” 孟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云绾走远了。 到了王府的侧门,只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口,杨妈妈恭敬地福了福身:“沈姑娘,请您上马车。” 第五十二章 讳疾忌医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薛府的大门外。沈云绾这才发现,薛元弼的府邸跟沈家就只隔了一条街。 薛府的下人撤下门槛,由着马车一路驶进去,停在影壁处。 紫竹扶着沈云绾登上早就准备好的软轿,由杨妈妈带着,穿过垂花门,往薛家女眷们居住的后院走去。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杨妈妈在轿子外说道:“沈姑娘,前面就是夫人的院子了。” “有劳。”沈云绾颔了颔首。 刚一下轿,便见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快步迎了上来。 只见她梳着妇人髻,一张瓜子脸,柳眉杏眼,未语先笑。 “这位就是沈姑娘?好一个钟灵毓秀的美人!” 杨妈妈连忙介绍道:“沈姑娘,这是我们府里的大少夫人,娘家姓李。” 沈云绾的心间浮上了一丝诧异,自己就是一个大夫,薛家却派了大少夫人接待,礼数做得足足的。 “大少夫人谬赞,您才是蕙质兰心,令人一见忘俗。”沈云绾只是不喜欢交际,不代表她不擅长。 闻言,李氏笑吟吟地道:“沈姑娘不必这么客气,我比你虚长几岁,若是沈姑娘不嫌弃,就叫我一声李姐姐。” 沈云绾的眼睛闪了闪。 这位大少夫人对自己是不是热情的过分了。 她按下心中的怀疑,从善如流地改了口:“李姐姐。” “哎。”李氏脆生生地应了,“妹妹跟我来。” 刚刚还是一句“沈姑娘”,现在索性叫上“妹妹”了。 沈云绾虽然摸不清对方的目的,但既来之、则安之,跟在了李氏的后面。 薛夫人的院子视野开阔,院中花木葳蕤,虽然不像沈家,花园里大多都是名品,却是精心打理过的,特别是窗前的一丛芭蕉,颇有几分意趣。 这李氏明显是个察言观色的高手,沈云绾不过多看了几眼,李氏便微笑着指了指翠绿的芭蕉叶。 “妹妹喜欢这芭蕉?” 沈云绾收回目光,露出一朵浅浅的笑:“就是觉得布置的人很有巧思。” “我母亲喜欢听雨打芭蕉的声音,父亲便在母亲的窗前亲手种了一丛芭蕉。”李氏捂嘴笑了起来,“没想到妹妹也是同道中人。” 薛元弼那人严肃至极,看着很有些不解风情,居然会为妻子亲手栽芭蕉? 沈云绾的目光在院子内的各处景致上一扫而过。 只见院中有个月牙形的小池,用太湖石堆叠出假山,池上飘着一大片睡莲,几尾锦鲤在莲叶下追逐嬉戏;另一边的窗前栽了一丛翠竹,微风浮动,竹影摇曳。 “池上山寒欲雾,竹暗小窗低户。数点秋声侵短梦,檐下芭蕉雨。”沈云绾的脑海里不期然地浮上了这首词。 李氏在一旁听了个真切,惊叹了一声:“母亲便是按此布置的,看来妹妹真是母亲的知音人。妹妹快随我来,母亲见到你一定很开心。” 来到门外,下人们打起帘子,李氏脆声道:“母亲,沈姑娘到了。” 沈云绾跟着李氏绕过屏风,只见屋里的布置与外面截然不同,拔步床上纱帐垂着,显出了几分昏暗。 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书桌,三、四本书胡乱放着,尽管下人们时常打扫,但沈云绾目光锐利,一眼看出主人许久都没有翻动过了。 “芸娘,让你父亲不要白费心思了。我自己的身体我心中有数,你帮我把沈姑娘送出去,跟人家赔声不是。” 声音的主人透着一股虚弱,听起来沙哑、疲惫,仿佛受尽了折磨。 一个病人,却拒绝了给她看病的大夫!是什么样的变化能让一个热爱生活的女人毫无求生意志呢? 沈云绾心中甚至浮上了阴谋论,难道薛元弼的“宠妻”只是假象? “母亲,父亲为了您的病牵肠挂肚,您就算不为自己,就当为了父亲,儿媳求您了。” 李氏声音急切。 “你不必多说,我累了。”薛夫人一副不为所动的态度。 李氏连忙朝沈云绾递来哀求的目光,生怕沈云绾一气之下就这么走了。 毕竟昨夜公公跟夫君一再交代,沈姑娘绝不是寻常大夫,一定要以礼相待,切莫得罪了她。 见状,沈云绾给了李氏一道安抚的眼神。 她轻启红唇:“薛夫人,听说薛大人是寒门出身,是您织布供他读书,为了凑齐他上京赶考的盘缠,您把自己的嫁妆都变卖了,其中一件还是您家里的祖传之物。” 沈云绾嗓音泠泠,如珠落玉盘般飞快。 她接着说道:“没来薛府之前,我先入为主地以为会看到一个倦怠、委顿的妇人,即使过上了养尊处优的日子,却被早年的劳碌和困苦拖垮了精气神。及至我走到了您的院子,看到院中景象,才发现我的自以为是。” “看景知人,您心胸开阔、外柔内刚,兼之雅趣盎然、品味不俗,似您这般不凡的女子,难道也会讳疾忌医吗?” 沈云绾说完,快步走到了床前,与薛夫人仅仅一帘之隔。 “薛大人跟您是众所周知的恩爱夫妻,您真的忍心让他鸳鸯失偶?薛大人请我来,是冒了风险、欠了人情的,若是就这么白费了他的苦心,以夫人的善良,恐怕在九泉之下也难安。” 床帐内,薛夫人的手指紧紧攥着被角,枯瘦的手背青筋毕露。听到那句“冒了风险”,她更是心中一涩,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无声地淌下。 房间里静悄悄的。 李氏心里焦灼,不自觉地咬住了嘴唇。 直到床帐里头传来了一声长叹。 “看来沈姑娘不仅是大夫,这样好的口才,称得上一句‘女中苏秦’,这个病,我是不看都不行。” 薛夫人的话透着一丝微微的嘲讽,不知是自嘲,还是不满于沈云绾的咄咄相逼。 “苏秦不敢当,薛夫人抬举我了。身为大夫,最讨厌不听话的病人,这是我的职业病,希望薛夫人不要见怪。” 沈云绾笑语嫣然,一番话却是绵里藏针。 薛夫人失笑地摇了摇头。这姑娘倒是像极了自己从前的性子。也罢,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倒不如让他一次死心! 最终,薛夫人拉开了那道看似轻飘飘、在她心中却沉重无比的帘子。 但见一张蜡黄、憔悴的面庞映入了眼帘,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眼角更是刻着两道深深的纹路。 除此之外,五官却是非常秀丽,特别是两道斜飞入鬓的长眉,透着一股少见的英气。 “沈姑娘真是国色天香。” 薛夫人吃了一惊,虽然通过声音可知,这姑娘年岁不大,可是亲眼见到后,才发现沈云绾比她想象中的年龄还要小,而且这姑娘还有着世所罕见的美貌。 如果不是出于对丈夫的了解,薛夫人如何也不能把沈云绾和大夫联想在一起。 “夫人,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我的医术要比我的容貌更让人惊艳。” 沈云绾毫不谦虚地说道。 尽管床榻前摆着一只精致小巧的银鎏金香炉,月麟香的香气悠悠袅袅。沈云绾凭借着身为医修的敏锐嗅觉,在这香气的掩盖下,仍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这腥臭味恰恰是从床榻上散发出来的。 沈云绾的心底浮上了一丝明悟。 怪不得薛夫人会对大夫这般抵触。 古代医学知识匮乏,又有着极其严苛的男女大防,女性袒露身体更是被视为耻辱。 而薛夫人又病在非常私密的地方,想必她已经自我厌弃很久了,才会了无生趣。 “李姐姐,我治病不喜欢有其他人在场,还请李姐姐把我的婢女也一起带出去。” 沈云绾转过身,对着李氏说道。 床榻上,薛夫人的瞳孔紧张地缩了缩。 她咬了咬牙,突然反应剧烈:“芸娘,我不治了,你送沈姑娘出去。” 婆母忽然下了逐客令,李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嘴里嗫嚅着:“可是母亲……” “李姐姐,请你把我的婢女带出去。”沈云绾只好提高了声音,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婆母一向温和、宽厚,公爹却威严、肃穆。别说是自己了,就连夫君在公爹面前都是大气儿都不敢喘。 李氏立刻做出了选择。 她低声说道:“紫竹姑娘,你随我来。”说完,连头也不敢抬,快步离开了屋子。 一时间,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沈云绾和薛夫人。 薛夫人的神情透着些难堪:“沈姑娘,人各有命,我这辈子命该如此,就不麻烦沈姑娘了。” 虽然丈夫说起沈云绾时对她的医术颇为推崇,但薛夫人不认为沈云绾能治好自己。 “薛夫人,虽然人各有命,可我们医者,争的就是一个‘命’字。” 尽管薛夫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沈云绾并没有放在心上。 病人毫无求生意志,是因为她根本看不到治愈的希望,而自己要做的,就是把希望带给病人。 沈云绾放柔了声音:“薛夫人,你的病,我心里已经有了大概,这都是你早年间太过辛苦造成的,在我心里,并非耻辱,而是你的功德。我相信,薛大人和我是一样的想法,才会把我请来。” 沈云绾想,夫妻关系有时候要比亲子关系还要亲密,即使薛夫人有心想瞒,以薛元弼的精明,是根本瞒不住的。 否则,薛元弼也不会请自己上门。 他之所以装着糊涂,是不想薛夫人太难堪,让她本就千疮百孔的一颗心变得更加的痛不可抑! 但他心里始终没有放弃。对薛夫人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第五十三章 我是林佛手的弟子 沈云绾一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薛夫人的心理防线被击溃,再也无法佯装镇定了。 她苦笑了一声,两行清泪蜿蜒而下。 “沈姑娘,你想象不到,这几年我活得不人不鬼,我只希望自己走的时候能够体面一些。” “薛夫人,你相信我,我会把你治好,你的体面会和健康一起回归的。” 沈云绾从医药箱里取出口罩和手套,柔声道:“薛夫人,你方便把裙子脱下来吗?” 薛夫人看着沈云绾奇奇怪怪的打扮,用力地摇了摇头。 “沈姑娘,你不知道,我……”她咬紧了牙关,颇有些难以启齿。 “薛夫人,我都明白。”沈云绾起初是怕薛夫人尴尬,所以才没有直言,现在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您下面是不是有一股刺鼻的异味,经常伴有漏尿、失禁的症状?” 最让薛夫人难以启齿的秘密骤然被沈云绾点破,薛夫人整个人都僵住了,半晌,她以手掩面:“让你见笑了。” 沈云绾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身为医者,我见过形形色色的病人,我还诊治过全身溃烂的患者,你的病压根不算什么。” “薛夫人,恕我直言,你这具身体生育太频繁了,而且生产之后没经过任何休息,便开始了繁重的体力劳动,造成子宫……” 沈云绾说到这里才想起古代并没有子宫的说法,改口道:“造成女子胞脱垂,压迫到尿道,这都是一系列的反应。” 薛夫人搭在锦被上的手指倏然攥紧,指关节因为太用力都发白了。沈姑娘说的,跟自己的情况一字不差。 这让薛夫人死水一般的内心重新掀起了涟漪。 她强压着过快的心跳,又是期待、又是忐忑:“沈姑娘,我的病能治吗?” “薛夫人,这个问题,我得看过了才能回答你。”沈云绾说完,直接转过身。 薛夫人僵了僵,颤抖着手指,去解身上的衣裙。 时间仿佛变得极其漫长。 好一会儿,耳畔传来一道细微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沈、沈姑娘……可以了。” 沈云绾这才转过身。 她刻意没有去看薛夫人的神情,而是直接弯下腰,手指探入患处,确定了程度后,方才直起身。 “薛夫人,通常这种病,程度轻的通过锻炼就能治愈,但你在两年前意外小产过,让你的情况越来越严重……” 没想到这位沈姑娘竟是如此厉害,一眼便看出自己曾经小产过,就连时间都对上了。 “沈姑娘,我的病是不是治不好了?”薛夫人脱口打断,眼底仅有的一丝光亮彻底沉寂了下去。 “薛夫人,你先别急,我还没有说完呢。你的症状比较严重,所以需要靠工具来辅助治疗。我这就开张方子,让人去抓药,半个时辰后我们先进行药浴,我再把女子胞托给你戴上。” 眼看着薛夫人的情绪又转为了消极,沈云绾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希望能帮薛夫人重建信心。 毕竟患者有个好的心情,也会加快身体痊愈的速度。 “沈姑娘,你真的能治好我?”虽然薛夫人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沈云绾说得言之凿凿,由不得她不信。 “薛夫人,实不相瞒,我其实是神医林佛手的关门弟子。连毒入骨髓的谨王殿下我师父都能用‘换血’的法子治好了,何况是你。” 沈云绾也知道自己的年纪太小了,没什么说服力,只好借一下林佛手的名头了。 这下,薛夫人的神情流露出明显的动容,声音同样难掩激动:“原来沈姑娘竟是林神医的弟子,失敬。” “客气!薛夫人,这下你总该信我了。”沈云绾露出调侃的笑容。 “放心,我是不会砸了自己招牌的。” 说完,她帮薛夫人盖上被子,掖了掖被角,做完这一切,朝着屋外唤道:“紫竹,进来。” “奴婢在,姑娘有什么吩咐?”紫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进屋。 “你把这张方子交给大少夫人,让她抓紧时间去准备。半个时辰后,你来服侍薛夫人药浴。” “是,姑娘。” 沈云绾详细地教授过紫竹关于药浴的准备事项,以及药浴时需要的按摩手法,不用沈云绾多说,拿着方子便去准备了。 薛家的下人动作极快,很快便把药浴的浴桶准备好了。 屏退了所有人后,沈云绾指挥着紫竹将薛夫人抱进浴桶里,接着指点紫竹如何下针。 虽然紫竹一直都拿着人偶练习,给活人下针还是第一次,但她功夫极高,因此手极稳,兼之悟性又强,落针又快又准,完全不像是一个生手。 沈云绾的药浴方子不仅有着消炎杀菌的功效,还加了安神的药物,配合着紫竹的针灸,薛夫人的精神一阵困乏,不一会儿上下眼皮子便开始打架,渐渐睡了过去…… 就连紫竹将她抱上床榻,薛夫人都没有醒来。 房间内,轻纱低垂,沈云绾取出硅胶制成的子宫托,对紫竹说道:“一会儿你看准了我是怎么做的,再遇到这种情况,你按照我的方法来做就行了。” 紫竹跃跃欲试:“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学,绝不给您丢脸。” 跟了沈云绾之后,紫竹才发现自己的前二十年活得有多浑浑噩噩,是沈姑娘帮她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从此她的眼前不再只是王府的那一方天地了。 这样珍贵的机会,紫竹又怎么会不珍惜! 薛夫人睡了长长的一觉…… 梦里头,她不必担心自己身上的异味熏到别人,不必担心仆妇们背地里异样的眼光,更不必担心丈夫有一天会不会也嫌弃自己。更不用每日每夜的怀疑,是不是她是一个不检点的女子,上天才会这样惩罚她。 这一觉,没有因为控制不住的尿意而在难堪中醒来,下面也没有火烧一样的刺痛感,而是犹如浸泡在温泉水里头,每一个毛孔都是舒展的。 像是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可自己已经不再年轻了!薛夫人一下从梦中惊醒! “夫人,您醒了?”察觉到床上的动静,杨妈妈一脸激动地拉开了幔帐。 她暗含期待地望着薛夫人:“您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薛夫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盈。 她点了点头:“杨妈妈,我很好,你去帮我把老爷请来,我得想想,要怎么感谢沈姑娘……” 薛夫人此刻还不知道,她要感谢的人在半路上遇到了麻烦。 “前面的马车给我停下,再不停下,别怪我不客气了!” 沈云绾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断喝。 沈云绾皱了皱眉,刚要让紫竹去探查情况,只听一声高昂的马嘶,她坐着的马车竟然被逼停了。 拉车的骏马收势不及,让整个车身剧烈地晃了晃,如果不是沈云绾眼疾手快,额头险些磕在车壁上。 “姑娘,您没事。”紫竹勃然大怒,确定沈云绾没有受伤后,一把掀开了帘子。 只见马车对面,一个男子骑在马上,他穿着一身柿柿如意团花织金的绛色长袍,头上竖着金冠,五官俊秀,英气逼人,一双眼睛却斜着往下,透着一股目中无人的狂妄。 这样的纨绔子弟紫竹见多了,完全不被对方的气势影响。 “好狗不挡道!哪来儿的混账,连我们姑娘的车都敢拦!” 紫竹双手叉腰,柳眉倒竖,一双眼睛寒气逼人,冷冷地盯着对面的男子。 这男子无缘无故拦车,紫竹只是还以颜色,对方却被她激怒了! “放肆!你一个出身卑贱的婢女,还敢以下犯上!” 男子许是抽鞭子抽习惯了,居然打马来到了紫竹身边,一鞭朝着紫竹抽去…… 一个纨绔子弟的花拳绣腿,紫竹怎么会放在眼里。 她出手如电,一把握住了袭来的鞭子,用力往后一甩。 男子反应不及,身体在马背上重重一晃,眼看着就要跌落马下,幸亏被他身后的护卫接住了。 “这贱蹄子还敢还手!庞勇,你快给我教训她!” 马车内,沈云绾两道翠羽般的秀眉蹙在了一起。 她掀开车帘,樱唇绽放出一朵冰冷的笑容:“嘴巴这么脏,以后都不必说话了。” 接着素手一扬,白色的粉末散在了空中。 男子刚要发火,眼底却映出了一张绝美的容颜,胜如西子妖绕,更比太真澹泞,非花非雾,倾国倾城。 一时间,男子竟看得痴了。 沈云绾这才想起自己忘了戴幂篱,她厌恶地撇过了视线,已经在心里思索是不是把这下流胚子给毒瞎。 “美人儿……” 男子瞬间忘了自己是来找茬的,刚目光痴迷地说出一声“美人儿”,喉咙突然像是被火焰灼烧一般,干、渴、痛、麻,让他慌张的双手捂住了喉咙。 然而,不管男子如何努力,只能发出一串“呜呜呜”的声音,甚至咳出来一滩殷红。 这下,男子吓得风云变色,脑海里慢半拍地浮上“美人儿”的那句警告:嘴巴这么脏,以后都不必说话了。 他顿时又惊又怒,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护卫,“啊啊啊”地狂叫着! 第五十四章 薛元弼的隐痛 按说主人受了伤,下人们害怕被处罚,也应该表现出惊恐不安,可是那个叫“庞勇”的护卫脸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把目光投向了沈云绾主仆。 “姑娘,我家公子口无遮拦,还请姑娘高抬贵手,赐下解药。”庞勇的态度不卑不亢,并且点明了自己的主人会失语都是因为沈云绾的缘故。 沈云绾却是淡淡一笑:“你家主人状若疯狗,许是遭了天谴。我一个弱女子,又能对他做什么?” “啊啊啊……”那人虽然色欲熏心,但被沈云绾这样羞辱,如何能忍,面目狰狞地朝着沈云绾扑过去。 紫竹的眼底闪过一道寒光,腰间软剑如银蛇一般游出…… 庞勇见状,连忙挡到了男子面前,抽刀迎击。 “紫竹,不要留活口。” 沈云绾不管对方是什么目的,既然敢拦自己的马车,就要有去死的觉悟。 庞勇一脸震惊,想不到这女子面若菩萨、心若蛇蝎。 自家公子虽然无礼在先,可也只是口头调戏,对方居然想取他们的性命。 “公子,你站到我身后。”庞勇一边跟紫竹对招,一边朝着身后喝道。 “呵……”紫竹嗤笑了一声,攻势倏然转厉,庞勇根本不是她对手,胸口中了一剑后,直接失去了战斗力。 见状,锦衣公子咬了咬牙,转身就要逃跑,却被紫竹一脚踹在后背上,瞬间扑倒在地。 紫竹上前一步,鞋底踏着锦衣公子的后背,用力碾了碾。 “谁是贱蹄子?我是你姑奶奶,你个死龟孙!”说完,右脚重重一踏,男子闷哼了一声,一口鲜血从喉间喷出。 几滴鲜红意外溅落在紫竹的裙摆上,换来她厌恶的眼神。 她抖了抖剑身,一剑刺向男子的咽喉。 “剑下留人!”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声暴喝从身后传来。 紫竹充耳不闻,剑尖已经割破了锦衣公子的皮肤。 “紫竹,住手。”沈云绾的目光扫过突然出现的薛元弼,卖给了对方这个面子。 “是,姑娘。”紫竹收起长剑,退到了沈云绾身后。 只见薛元弼翻身下马,冷冷地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人。 “沈姑娘,让你见笑了。这是我那个不成器的侄儿薛俊。他被我母亲惯坏了,冒犯了沈姑娘的地方,我代侄儿跟沈姑娘赔罪。” 薛元弼身为一品尚书,面对沈云绾一个小女子时,却没有上位者的居高临下之感,甚至主动道歉。 然而,沈云绾的态度没有丝毫的软化。 她浅浅一笑:“薛大人的母亲惯坏了孙子,你们薛家舍不得教训,自然有人会代你们教训。今天看在薛大人的面子上,我饶他一条狗命,其他的,恕我无法办到。” 沈云绾早就料到了薛元弼会给侄子求情,直接把他的话堵死了。 薛元弼的眉头拧了拧。 这姑娘果然如自己预料的那样,油盐不进! “沈姑娘放心,我把人带回去后,一定好好教训。希望沈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 薛元弼说道。 “笑话。你都说了这人是你的侄子,他父母俱在,你难道要越俎代庖吗?何况我看他也是二十好几的人,若真舍得教训,这么多年,打也打乖了。” 沈云绾话语如刀,却眨着一双明媚的眼睛,目光无辜地看着薛元弼。 “薛大人你看,他说话脏,我就让他开不了口。他要是手贱,我就剁了他的爪子。我替薛大人教好了侄子,你们家应该感谢我才对!” “呜呜呜……”薛俊听了沈云绾强词夺理的一番话,气得都快冒烟了。 他恶狠狠地指了指沈云绾,随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住了薛元弼的胳膊,嘴里“乌拉哇啦”,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好在沈云绾看得懂唇语。 对方死到临头还在那叫嚣:“二叔,我要把这小贱人纳进后院,等我玩够了,再把她卖到最肮脏的窑子里,让她千人枕、万人睡。” 真不知道清正廉洁如薛元弼,怎么会有这种下三滥的侄子! “紫竹,给我废了薛俊的一双手。” 沈云绾可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被人指着鼻子辱骂,还能够无动于衷! “是,姑娘!”紫竹应声,接着纵身一跃,手里的软剑斩向薛俊的一双爪子…… “来人!保护公子!”薛元弼纵然再厌恶薛俊这个侄子,也不能让人在自己面前砍了他双手。 紫竹的齿间溢出了一声冷笑,哪怕以一对四,依旧气势如虹。说来,这还要多谢姑娘教给自己的修炼心法,如今,鲜少有人能做自己的对手。 但令人意外的是,薛元弼身边的护卫也不是等闲之辈,一打一虽然打不过紫竹,然而他们四人合力,紫竹一时间也找不到空子。 眼看着双方胶着在了一起,沈云绾不耐烦地皱起眉。 她从身上取出一包粉末,正准备朝着空中撒下去,耳畔再次传来了几道清晰的马蹄声。 来人速度极快,眨眼间,一辆朴素、低调的马车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车帘掀起,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容颜,赫然是萧夜珩。 这个时机,有一位朝廷重臣在场的情况下,他出现这里,就不怕引起皇帝的怀疑吗? 果然,薛俊明显认出了萧夜珩,只见他反应剧烈,指了指萧夜珩,又指了指沈云绾。 “二叔,这贱人居然是谨王的人,谨王是不是想造反?!二叔,你一定要禀明陛下,说不定还是大功一件……” 只可惜,他算盘打得再好,却连一个字都吐不出。 薛元弼皱眉看着装若癫狂的侄子,无奈地大喝了一声:“俊儿,你少说两句。说再多,我也听不懂。” 薛元弼尽管面无表情,眼神里却有一丝不耐闪过,明显对这个侄子已经忍到了极致。 “薛大人听不懂吗?不过没关系,我懂唇语,可以帮薛大人翻译。” 沈云绾弯起唇,嘴角的笑容饱含戏谑。 “你的侄儿说,这贱人是谨王派来的,谨王是不是想造反?薛大人若是禀明陛下,就是大功一件。” 沈云绾说完,一双波光潋滟的明眸睨视着萧夜珩。 “怎么办?谨王殿下,我们的秘密居然被人识破了,不如灭口。” 她的声音又酥又甜,刻意拖长的尾音像是在撒娇,听得在场之人骨头一酥,也只有薛元弼和萧夜珩仍面不改色。 “云绾,别胡闹。” 萧夜珩轻声斥责,但温和的语气毫无威慑力。 “谨王殿下,我怎么胡闹了?我还奇怪呢,我跟这薛俊素不相识,他为何要拦我的马车。没想到是我小瞧了对方。” 沈云绾眯起明眸,眼底寒星点点,带着浓浓的杀意。 薛元弼听到这里才知道沈云绾误会了。 他苦笑着解释:“沈姑娘可能误会了。我这不成器的侄儿好奇是谁治好了我的妻子,才会悄悄追上来。” “是吗?薛夫人是薛俊的婶母,既然知道我把人治好了,就算追上,也应该感谢我,可他却让人逼停我的马车,害我险些从马车里摔出来,怎么看都不像是报恩,反而像是来害命。” 沈云绾脆声一笑,一双明眸讽意十足。 “薛大人这是把我当成无知少女来哄了?” 闻言,萧夜珩的眉心间浮上了一道浅浅的折痕。 他收到了紫竹的飞鸽传书,当即便带着侍卫赶来,并不知道内情,此刻听说沈云绾差点跌下马车,心底的怒意已经到了不加掩饰的地步。 “薛大人,我同意云绾去薛府出诊,是看在祖母的面子上。薛大人却派你的侄子来刁难云绾,是欺我谨王府无人吗?” 萧夜珩落在薛俊身上的目光如冰刃一般锋利。 他淡淡地收回目光,冷声道:“云绾,到我身后来。” 沈云绾虽然不明所以,依旧照着做了。 沈云绾刚站到萧夜珩身后的一刹那,已经停手的紫竹忽然动了,她的身形快得如鬼魅一般,剑尖直指薛俊的命门。 薛家的护卫只慢了半拍,连忙提刀去拦。 然而,紫竹的长剑已经直抵薛俊的咽喉,这一刀,虽然把剑尖撞偏了,却把薛俊的胳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霎时血流如注…… 眼看着战局一触即发,谨王的周身都被凛冽的寒意所笼罩,薛元弼不想给自己惹上一个劲敌,心中一番思量,最终决定在谨王面前自爆家丑。 “谨王殿下误会了,能否听下官解释?” 薛元弼冲着萧夜珩长身一揖。 萧夜珩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半死不活的薛俊,唇畔泛着冰冷的笑容:“哦?薛大人要如何解释?” “谨王殿下,实不相瞒,我妻子两年前之所以小产,是因为被家母罚跪,我那孩儿已经有七个月了,长出了小手小脚,就这么没了。我一怒之下跟长兄分了家,彻底得罪了家母。有人不希望我的妻子病好,才会让薛俊追上来。” 薛元弼一个铁骨铮铮之人,在提及被人害了的孩儿时,眼底闪过可疑的水色,就连声音都跟着哽了哽。 第五十五章 薛家的效忠 沈云绾和萧夜珩面面相觑。 这京城之内,哪个家族没有几桩阴私,可薛元弼却直言不讳,一时间,两个人都不知道要怎么去接话。 最后,还是沈云绾的好奇心占了上风,她忍不住询问:“薛大人,等等,我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薛夫人被罚跪让你决定分家?难道薛夫人的小产跟薛家大房有关系?” 薛元弼既然选择把自己的伤口摊开,也就不隐瞒了。 “家母一直希望将薛俊过继给我。我们夫妇不答应,家母不敢为难我,便逼迫我的夫人在大太阳底下跪着……” “薛大人,据本王所知,你膝下一共三子,长子早已娶妻生子,薛老夫人怎么会让你过继一个已经成年的侄子?” 沈云绾对薛家不如萧夜珩了解,听了萧夜珩的话,只觉得可笑:“要是真按你说的,那薛俊就是间接害死你孩子的人。可他现在不断好胳膊好腿儿的,你还派人来保护他?薛大人,你别太荒谬。” 薛元弼面对沈云绾的嘲讽,不但没有动怒,反而露出几分自嘲:“沈姑娘能跟沈家划清界限,我佩服你的勇气,但我身为朝廷命官,不能被人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 “薛大人,你想维护自己的官声,就只好委屈跟你同甘共苦的妻子,让她打落牙齿和血吞,你每次面对薛夫人,良心不会痛吗?”沈云绾总算知道薛夫人为何毫无求生意志了。 薛元弼在时下的男人中,是人人称羡的模范丈夫,可他却在母亲和妻子间选择了母亲,真是让人恶心的深情! 面对沈云绾的质问,薛元弼无言以对。 沈云绾讽刺地笑了笑,指着薛俊道:“我改变主意了,他的命我暂且留下,但这个人居然妄想把我卖到妓院……” 沈云绾还没说完,萧夜珩墨眸微暗,眼底凝聚出可怕的风暴,一管声音冷漠至极。 “秦柯,废了他。” 萧夜珩开口,便是铁令如山。 藏身在暗处的秦柯是当世高手,别说是薛家的几个护卫了,当年萧夜珩身中暗箭,是秦柯将他从千军万马中救出。 他出手如电,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 剑落的刹那,薛俊甚至没感觉到痛苦,直到秦柯收剑隐身,薛俊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嚎:“啊……”接着白眼一番,晕死过去。 沈云绾眯了眯眼,只见眼前的场面既血腥又恶心。昏过去的薛俊浑身是血,四肢无力地颤抖,下身更是血糊糊的。 萧夜珩不仅断了薛俊四肢,还让他变成了太监。 “谨王殿下不要欺人太甚!” 薛元弼扫了一眼侄子的惨状,气得面色铁青。 “薛大人,若是被父皇知道你我暗中来往,你还能不能保住刑部尚书的位子?薛俊现在能留住一条性命,已经是本王手下留情了。” 萧夜珩目光幽深,注视着薛元弼,眼底的厉色一掠而过。 “本王还有一句忠告,敢动本王的人,就要付出意想不到的代价。” 说完,修长的手指竟然隔着衣袖握住了沈云绾的一节皓腕:“回府。” 沈云绾跟萧夜珩坐了同一辆马车,她已经懒得追究萧夜珩的那一握是什么意思了,眼下有她更关心的事。 “你废了薛元弼的侄子,他会不会报复你?” 萧夜珩心头压着的那点怒气忽然便散了。 这姑娘有时候聪明得过分,有时候又很天真。 萧夜珩意味深长地道:“你怎么看薛元弼?” 什么怎么看?萧夜珩的答非所问让沈云绾的眉尖蹙了蹙。 她想了想,说道:“我以为他是一个正人君子,不想却是一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做他妻子太惨了,不仅跟着他吃苦,还要被踩着立名声。” “云绾,薛家大房和二房已经分家。薛夫人治家极严,你认为,谁会给薛俊通风报信?除非他就住在薛府大门外,否则怎么会这么快就追上你?” 沈云绾可不笨,她惊讶地睁大眼:“你是说,是薛元弼让人给薛俊透露了消息?可是为什么?” 萧夜珩尚未回答,沈云绾喃喃地道:“我差点忘了薛俊身边的护卫!薛俊此人好色无德,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可那个庞勇却进退有据,应该是薛元弼安排的,明面上是在保护薛俊,实际上却是薛元弼的耳目。” 沈云绾观察得细致入微,让萧夜珩露出赞许的笑容。 “所以,薛元弼是想借我的手除掉他侄子?他干嘛要大费周章呢?” “这我暂时还不知道。” 萧夜珩话锋一转:“不过,薛元弼虽然身居高位,他的兄长连秀才都不是,而且终日沉迷女色,膝下却只有薛俊一子。薛俊的生母在薛夫人出事后,被送进了城郊的庵堂,每天需要挑满三担水才给饭吃。” 城郊的庵堂?只有家族里犯了错的女子才会被送去此地。沈正青当初也有这个想法,只不过没有实现。 沈云绾挑了挑眉:“你是说……这是薛元弼在薛夫人小产之后对薛家大房的报复?比起薛夫人受的罪,也太轻了!” “云绾,活罪难逃。薛家大房这一脉彻底废了。薛老夫人必须接受这个现实。” “好。”经过萧夜珩的拨云开雾,沈云绾才知道薛元弼用的是迂回手段。 而自己就是他借的那把刀! 难怪萧夜珩会牵自己的手,原来都是为了警告薛元弼,让他不要再打自己的主意。 可恶!自己又欠了萧夜珩一个人情。 马车回到谨王府,沈云绾正准备回自己的院子,却被萧夜珩叫住了。 “你不是好奇薛元弼借刀杀人的理由吗?跟我来。” 沈云绾面露疑惑,萧夜珩难道在府里能找到答案。 直到沈云绾来到了郑太后的院子,仍是没有按下心中的谜团。 “阿宝,祖母事先也不知道薛元弼会借刀杀人,让云绾受委屈了。” 郑太后主动跟萧夜珩道歉。 阿宝还说不在乎,这都来跟自己兴师问罪了。 “祖母,这不是委屈不委屈。孙儿说过,不希望云绾陷入危险。” 祖母一再鼓动云绾去给薛夫人治病,反而让云绾遭人利用。如果薛俊背后还有其他的势力,这不是把云绾置于危险之中吗? “哎呦,都是祖母的不是。云绾,我跟你道歉。” 郑太后心底有几分失笑,看阿宝这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阿宝也不想想,薛元弼的夫人还等着云绾治病,若是薛俊真有那个本事伤害到云绾,薛元弼绝不敢将计就计。 阿宝这是关心则乱! “萧夜珩,太后娘娘又不能未卜先知,何况我人不是好好的?”沈云绾觉得萧夜珩是在小题大做。 “还是我们云绾大度。”郑太后微微一笑,“罢了,还是让薛家的人来解释。” 郑太后收起慈爱的笑容,声音透着天家的威严:“进来。” 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走进了花厅。 来人一身石青色长衫,衣着简朴,举止文雅,周身萦绕着一股清贵的气质。 他朝着郑太后和萧夜珩的方向顿首道:“微臣薛承载,参见太后娘娘,参见谨王殿下。” 萧夜珩没有叫起,而是看向自己的祖母:“薛家大公子怎会在此?” 薛元弼即便跟自己有所接触,在父皇那里也能找到借口,如今他却派长子前往谨王府,落在世人眼中便是另一层意思。 一旦被父皇知道,以父皇的多疑,就算薛元弼有上百种理由,也保不住他的官位。 薛元弼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除非…… 面对孙儿的疑问,郑太后命令:“薛承载,你来跟谨王解释。” “是,太后娘娘。” 薛承载恭敬地说道:“谨王殿下,家父曾经立下过重誓,绝不亲手伤害兄长和侄儿,否则便和家母天人永隔。” “亲手?”沈云绾虽然猜不到薛元弼是在何种情况下立誓的,但他却在誓言上耍了手段。 沈云绾突然插嘴,薛承载依然目不斜视,他低垂着眉目道:“沈姑娘救了家母一命,便是有恩于薛家,家父让微臣转告谨王殿下,以后薛家上下任凭谨王殿下驱使。” 从薛承载出现的那一刻,萧夜珩便猜到了,闻言并不意外。 他的视线飘向了沈云绾。 云绾她算不算自己的福星?若非云绾的医术,薛元弼也不会选择效忠。 “起来。”萧夜珩淡淡道。 这让薛承载松了口气。 他站起身后,再次冲着沈云绾的方向跪倒:“沈姑娘,家父心有愧疚,让我代父赔罪,希望沈姑娘能够谅解。” 薛承载竟对自己行此大礼,这让沈云绾始料未及。 看来自己看走眼了。 薛元弼当真对薛夫人情深义重,害怕自己中途撂挑子,不惜效忠于萧夜珩,还让薛承载给自己磕头赔罪。 堂堂刑部尚书,能为妻子做到这一步,的确世所罕见。 “薛公子,下不为例。”沈云绾并没有因为这一跪就摒弃前嫌,而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沈姑娘放心,绝不会再有下次。”薛承载如释重负。 第五十六章 是谁要杀我 晚上,沈云绾提了一壶青梅酒,坐在屋顶自斟自饮。 今天晚上无月也无星,拂过的晚风带着浓浓的湿意,预示着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身处其中,沈云绾真正感受到了什么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姑娘,您是不是有心事?”紫竹小心翼翼地探问。 醇酒入喉,沈云绾眯了眯眼,如雪的面颊染上了酡红。 她看似在笑,眉眼间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悒。 “我只是觉得这个世道对女子太不公平了。即使聪慧能干如薛夫人,又有薛元弼这么好的夫君,婆婆一句话,就差点要了她的命。” 紫竹以为沈云绾是在哀怜自身,眨了眨眼,一脸神秘:“姑娘放心,太后娘娘如此喜爱您,就算皇后娘娘想要为难您,也没有这个胆子。” 紫竹在说什么?皇后怎么可能会跟自己扯上关系?她不会以为自己想要做谨王妃?! 沈云绾发现自己是在鸡同鸭讲,不由摇了摇头:“算了,你快去休息,不用特意陪着我。” 现在已经过了子时,紫竹又不像自己一样清闲,有一堆事情要做,没必要在这里陪着自己。 “姑娘,奴婢横竖也睡不着,跟您坐在这儿,吹吹晚风,别提有多舒服了。” 紫竹笑嘻嘻地说道,神情中没有半分不情愿。 “听话,快去睡,这是命令。” 沈云绾将紫竹打发走了,双手垫在脑后,躺在屋脊上。 自从来到这里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连伤春悲秋的时间都没有。 自己陨落后,也不知道实验室怎么样了?还有前往天阶的路,也不知道师祖打通了没有。 就在沈云绾沉浸在自己的思绪时,一道黑影从她眼前掠过,在屋顶上几个纵跃,潜入萧夜珩的院落。 沈云绾眯了眯眼,刚要起身去追,又是一道身影从她眼前闪过…… 沈云绾数了数,竟然有五个人。 他们脚步无声,吐息也是浅不可闻,所以才能顺利避过谨王府的耳目。 不巧的是,自己恰好在屋顶吹风,这些人的行迹全都落入了眼里。 只见五个刺客分别落地后,为首的一个刺客连续比出三道手势,余下四人点了点头。 其中一个刺客取出迷香,捅破窗户纸,向屋里吹去…… 看到这里,沈云绾无法再袖手旁观了。 她从袖中取出蒙面的黑纱,戴好之后,足尖轻点,在相连的屋顶上连续几个起落,如点水蜻蜓般,轻盈无声地落在萧夜珩的院子内。 那些刺客已经潜进了屋里,可屋内却像死水一般寂静,没有任何声响。 沈云绾皱了皱眉,唯恐萧夜珩遭遇不测,来不及思考,便闪身冲进了屋内。 一道寒意从侧方袭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亮起了一道雪光,美丽却致命。 沈云绾没有带兵器,双手合十,徒手接住了对方的剑刃,掌心用力一折,剑身碎成四段,分别冲着四个方向飞去…… 一声闷哼传来,不知是从谁的口中逸出。 沈云绾的唇边浮上一丝冷笑,裙摆飞起,一脚踹在对面的刺客身上…… 那人的身影飞在半空,撞上了身后的屏风。 “轰隆隆隆——” 天空中恰好炸响了数道惊雷,将屏风倒地的声响彻底掩盖了过去。 “一起上!”声音落地,喋血的杀意扑面而来。 只见屋内亮起了无数的银芒,针尖一点幽蓝,一看便淬了剧毒。 除非沈云绾有一千只手,否则就是必死之局。 然而,沈云绾却冷笑了一声,九天玄雷的力量汇聚在她的指尖。 沈云绾抬起了一双素手,任由可怕的电流在指尖涌动。 “轰隆隆隆、轰隆隆隆——” 天上的雷电仿佛感受到了这股牵引之力,巨大的声响令人牙酸,“噼啪、噼啪、噼啪……”豆大的雨点从天空中砸下,织成漆黑的雨幕。 原本没有一丝光亮的屋子变得亮如白昼。 刺客们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站在屋子中间,在上千根淬毒的银针中,举起了一双素骨凝冰的玉手,金色的火花在她指尖跳跃,那双美丽至极的明眸泛起了寒星般的光芒…… 这是刺客脑海中最后的记忆。 沈云绾看都没看被劈成焦炭的刺客们,绕过屏风,心急如焚地掀起了幔帐。 接着,她睁大了一双眼睛。 只见被褥下面分明是个假人,萧夜珩却不见踪影。 萧夜珩居然早有准备,看来自己白操心了。 “放箭!” 突然,屋外传来一声暴喝。 沈云绾黛眉微颦,望着钉在窗棂上的箭矢,扬声道:“住手,是我!” 清脆的声音穿透雨幕,传送到很远的地方。 然而,屋外的人却充耳不闻,箭矢一支接着一支,与沈云绾擦身而过。 如果不是沈云绾躲闪的及时,早就身中数箭。 外面的人显然想置自己于死地。萧夜珩身上的余毒还没有解完,就想要过河拆桥吗? 沈云绾拧紧了黛眉,手臂伸向屋顶,看似平平无奇的一个动作,却把屋顶劈开了一个大窟窿! 她飞身跃起,眨眼间便出现在屋顶。 只见一群穿戴着斗笠和蓑衣的弓箭手将整个院子给包围了起来,箭在弦上,全部对准了沈云绾。 “不要让刺客逃了,放箭!” 看到沈云绾出现在屋顶,为首之人想都不想地下达命令。明摆着是要沈云绾的命。 暴雨犹如瓢泼一般,让人睁不开眼睛,沈云绾没有斗笠遮雨,依旧目光如电,一眼认出了莫北那张熟悉的面孔。 整个谨王府,也就只有他才会这么恨自己。 沈云绾周身已经被雨水浇透,湿淋淋的衣裙紧贴在身体上,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段。 她随手摘掉了面纱,伴随着轻纱落地,露出一张绝美至极的容颜。 一道闪电从天边擦过,照亮了她霜雪般清寒的面容。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糟糕,是沈姑娘!” 然而,他的声音却被暴雨所吞没。 何况随着莫北的命令,无数羽箭已经脱离了弓弦,现在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沈云绾的唇畔浮上一朵冷冽至极的笑容,刺客想杀自己,萧夜珩的下属居然也想要自己的性命,世间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吗?! “莫北,既然你自寻死路,那就睁眼看着你的天罚!” 沈云绾直接展开了双臂,这是一个毫不防范的姿态。 莫北的眼里闪烁着冰冷的杀意。 这妖女今天落在自己手上,就连上天都在帮自己。可笑她死到临头还妖言惑众,自己倒要看看她口中的“天罚”在哪里! 莫北眯起了眼睛,脑海里已经浮现出沈云绾被射成刺猬的画面…… 然而下一刻,让莫北怀疑自己双眼的一幕发生了…… 无数箭支飞来的刹那,沈云绾腾身而起,像是一只风筝般,飘向了更高的天空。 空中亮起一道巨大的白光,亮的让人睁不开眼。 “叮叮当当……” 所有的羽箭都无力地坠落在地上。 弓箭手们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屋顶上的“刺客”哪里还有半点踪迹,犹如人间蒸发了一般。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莫、莫大人!” 只见莫北半死不活地倒在地上,胸口洇着一大滩血迹,双目紧闭,嘴唇却不断颤抖,任凭属下如何呼唤都充耳不闻。 “莫大人!莫大人醒醒啊……快、快去找大夫!” “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禀告王爷。”一人忽然从人群中出列,急匆匆地跑出了院子。 这人名叫孟飞,是孟池的族弟。 本来今天负责“围杀计划”的士兵都分属在莫北麾下,孟飞是因为同屋的人拉肚子,被拉来顶班。 军中一直是欺上不瞒下,这种小事,莫北自然不会知道。 因为族兄跟沈姑娘走得极近,孟飞是唯一认出了沈云绾的人,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沈姑娘都已经亮明身份了,莫大人依旧下令射杀! 这究竟是王爷的意思还是莫北自作主张,恐怕要见了自己的族兄才知道了。 孟飞心急火燎地往孟池的院子赶,心中却始终笼罩着一个谜团:在那道诡异的白光闪过之后,沈姑娘竟然凭空消失了! 如果……如果今晚射杀沈姑娘的命令不是王爷下达的,而是莫北临时起意,又要去哪里找消失的沈姑娘呢! …… 顶着倾盆大雨,沈云绾漆黑如墨的夜色里踽踽独行。 汹涌的雨水已经没过了沈云绾的小腿,她左脚上的鞋子更是不知何时丢失了。 尖锐的石头划过足心,流下一道长长的血口,若是没有及时处理,很有可能感染。 然而,沈云绾已经顾不得了。 此刻的她犹如一只丧家之犬,天大地大,竟然没有任何容身之处。 至于谨王府…… 沈云绾的唇畔绽放出一朵如冰锋般刺骨的笑容,带着一丝倦意,还有浓浓的自嘲。 沈云绾发现,自己根本不敢去赌,射杀自己的命令,是莫北看到自己后的临时起意,还是萧夜珩的早有预谋。 如果……不是莫北自作主张,而是萧夜珩对自己心存杀意,自己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虽然,自己对萧夜珩还有很大的用处。 万一……薛元弼是假意投靠他,却把发生的一切全都暗中禀告给了皇帝,而萧夜珩为了自保,才对自己痛下杀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否则,怎么解释仅仅跟自己一院之隔,萧夜珩却不在屋中。如果他早知道有刺客出现,跟自己说一声很难吗? 这一刻,沈云绾想了很多很多…… 然而,心中却怎么也找不到想要的答案。 终究是自己在日渐的相处中失去了防备心,脚底尖锐的刺痛不容忽视,仿佛在嘲笑那个天真的自己。 第五十七章 找人! 暴雨倾盆,大雨掩盖了所有的声音。 城郊的一座庄子上,萧夜珩坐在轮椅上,目光透出居高临下的冷冽。 在他面前,一个身影跪在地上,只见他一脸的络腮胡子,浓眉大眼,神情带着一股子颓败。 “林永寿,王爷对你不薄,你却吃里扒外,勾结外人想要王爷的命,你有想过今天吗?” 闻言,林永寿的脸上多了一些活气。 他咧咧嘴,露出讽刺的神情:“卢公子,良禽择木而栖。谨王殿下现在这副样子,兄弟们跟着他,那是往绝路上走。既然暴露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好一个良禽择木而栖!你也配!当年若是没有王爷的赏识,你就只能在军中做最低等的火夫,你连站在我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卢晗之从心里就看不起这些从底层爬起来的武人,特别是林永寿这种,大字不识几个,如果不是王爷知人善用,空有一身蛮力,在战场上就是个炮灰! “卢公子也不用跟我废话了,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林永寿轻蔑地闭上眼。 卢晗之见状,掀了掀唇,扯出十足残忍的笑容。 “林永寿,我敬你是条汉子,你放心,黄泉路上,我会让你的娇妻爱子陪着你的,让我想想,你那儿子是叫阿宝?” 林永寿面色剧变,再也维持不住方才的平静。 “卢晗之!你有种别动我的妻儿!” 林永寿目眦欲裂。 卢晗之轻笑了一声,笑声中带着无尽的鄙薄:“以为送回老家就万事大吉了!林永寿,似你这种头脑简单的莽夫,连死你也只能做个糊涂鬼!” “王爷!王爷!”林永寿完全不理会卢晗之的嘲讽,膝行了几步,爬到萧夜珩面前,双眼猩红地哀求道:“王爷,我死不足惜,求您放过我的家小……” 萧夜珩望着地上如死狗般狼狈的男人,清寒的目光毫无波澜:“你给本王做了一年亲卫,应当了解,本王从来不容不忠之人。” 林永寿面如死灰。 “我不明白……卢公子是怎么发现的?”如果……如果自己再小心一点。 “你每月都会去春娘子家打酒。寡妇门前是非多,特别是一个俏寡妇。” 卢晗之意味不明地“啧”了声。 “这有什么问题吗?春娘子表面上是在卖酒,实际做的却是皮肉生意。去找她的不止我一个,为什么王爷就只怀疑我?” 林永寿现在就只想做个明白鬼。 “春娘子早就被我们盯上了。至于你……”卢晗之目光嘲弄,“你每次从后门进去,连半柱香的时间都呆不上。一个好色之人,暗中去找俏寡妇,难道会什么都不做?” 林永寿脑袋里头“嗡”的一身,浑身无力地软倒在地。 自己每次去找春娘子传递消息,害怕引人怀疑,连喝盏茶的功夫都不到,这个时间,短的连穿上裤子都不够! 真没想到,自己以为的小心谨慎,落在别人眼里却是明显的疑点。 “都说卢公子心细如发,我林永寿死得不冤!哈哈……” 他笑容惨烈,笑着笑着,嘴里忽然涌出一大口鲜血! 今夜谨王殿下出现于此,说明“围杀计划”失败了。一下损失了五个绝顶高手,就算谨王肯饶恕自己,宸王殿下也不会放过自己的。 林永寿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毒包,临死都没有合上眼睛。 “扔到乱葬岗。”卢晗之嫌弃地扫了一眼林永寿的尸体,吩咐道。 “王爷,我们不能离开王府太久,幸好今夜雨势极大,能够遮掩痕迹。” 卢晗之话音刚落,屋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被“噼噼啪啪”的雨声所掩盖。 萧夜珩垂眸抚了抚衣袖,脸上不动声色,一只手却握住了藏在袖中的短匕。 “王爷,不好了!”一道身影冲了进来。 屋里全神戒备的几个人顿时松开了心弦。 卢晗之皱起眉:“孟池?你不在王府坐阵,跑过来一惊一乍地做什么?” “出了什么事?”萧夜珩不知为何,心脏突然重重一跳,一丝不安在眉心间笼罩。 孟池心急如焚,即使外面暴雨如注,刺骨冰凉,他仍是急出了一头的热汗:“王爷,今晚围杀刺客,不知为何,沈姑娘竟出现在您房里。” “云绾!” 萧夜珩心头大骇,情急之下竟是从轮椅上站起,声音冷得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 “怎么回事?” 他身上散发出的凌厉锋芒是孟池从未见过的,一时间竟是不敢直视萧夜珩的目光,甚至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孟池用力捏了下拳头,借着这股钝痛,浑身的血液才有了重新流动的感觉。 “王爷,今晚的围杀计划是由莫北带队。属下负责在前院坐阵,并不知道具体情况。凑巧的是,今晚有个弓箭手拉肚子,便找了属下的族弟顶替。” “据属下的族弟说,第一轮箭雨过后,刺客没有冲出来,反而是沈姑娘出现在屋顶。但莫北在认出沈姑娘后,依然下令射杀。属下的族弟以为沈姑娘必死无疑了。眼前却出现了一阵白光。白光结束后,莫北重伤在地,沈姑娘却不知所踪……” 卢晗之听不下去了。 他忍无可忍地打断:“孟池,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莫北想要沈姑娘的命?” “没错。” 孟池现在非常担心沈云绾的处境,没心思理会卢晗之的那些弯弯绕绕。 无论出于公心还是私心,得罪了莫北又如何! 孟池斩钉截铁地说道:“莫北一直对沈姑娘怀恨在心,我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干出公报私仇的事!王爷身上的毒还没有解完,他就敢这么做,根本没把王爷放在眼里!” 卢晗之虽然知道孟池和莫北不对付,但驭人之道在于制衡,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相劝。 可孟池跟莫北的矛盾已经激化到了不惜为敌的地步。 卢晗之下意识地看向了谨王的方向。 “传本王命令,出动京城所有的暗桩,天亮之前,本王要知道云绾的下落!” 萧夜珩的一双墨眸犹如深渊一般,凝结着浓稠的杀意。 卢晗之的心肝颤了颤。他意识到,莫北这次闯大祸了! 就算侥幸不死,也是活罪难逃! …… 沈云绾不知在暴雨中跋涉了多久。 她朝着京城的反方向前行,攀过城墙,直到进京的城门在视线里化作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天上雷声大作,电光如银,在她发间跳跃,仿佛凝成一道细细的丝线,钻入她的体内,四肢已经被电的麻木,周身更是犹如被烈火灼烧,每一寸肌肤都是滚烫的。 甚至,雨水落在她身上,立刻被蒸发,化为白茫茫的水汽。 沈云绾全靠顽强的意志支撑着,此刻她根本不敢倒下,否则,整个人就会被暴雨淹没,泡成一具肿胀的尸体。 终于,沈云绾走到了一处山坡下,只见一间简陋的茅草在暴风雨中摇摇欲坠。 沈云绾那双疲惫的眼睛为之一亮,眼底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她咬了咬牙,加快脚步往茅草屋的方向冲去。 “吱呀——”没有落锁的木门稍一用力便被推开了。 沈云绾的视线在屋里扫视了一圈,跌跌撞撞地走向干草搭成的床铺,她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床榻上。 昏迷前,她自嘲地弯起唇。 可笑自己看到萧夜珩遇险,为了救他,居然在这种天气冒险,想都不想地动用了九天玄雷之力。 这个世界的力量受到了九天玄雷的牵引,携着天地之威,悉数劈在她身上。 两股力量在她体内抗衡,让她清晰地听到了空间碎裂的声音,而她腕间的血玉镯,镯身出现了一条肉眼可见的裂缝。 这,就是她轻举妄动的后果。 如果……重新选择一次,自己还会这么不顾一切吗?沈云绾还没有给出自己答案,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 “王爷,我们就差把京城翻遍了,还是没有沈姑娘的下落。”浑身湿透的孟池冲进了屋子,斗笠下,他的眼圈微微泛红。 沈姑娘这个时候还没有消息,恐怕凶多吉少了。 “再去找!”萧夜珩不信神佛,这一刻,却忍不住转动腕上的沉香木念珠。 只见他眉目凛冽,薄唇更是抿成了一条直线,一双阴翳的墨眸闪动着嗜血的光芒。 便是卢晗之,既是萧夜珩身边的第一谋士,又跟萧夜珩沾亲带故,却把嘴巴闭得紧紧的,识趣的没有多劝。 “王爷,京城附近也找过了,甚至我们连沈家也去查探了一番,依然没有沈姑娘的踪影。” 回来的探子越来越多,每一个人带来的都是坏消息。 萧夜珩放在轮椅上的双手情不自禁地攥紧,黄花梨的把手在他的掌中化为了齑粉。 “哗啦……”轮椅彻底散架,萧夜珩站起身,第一次失去了冷静和涵养,忍不住一脚踹翻。 他一把抽出孟池腰间的长剑,吓得孟池闭上眼睛。 然而,孟池等了片刻,长剑仍是没有落下,只有“哐啷”一声门响! 孟池连忙爬起来,瞪着眼,不解地看向卢晗之。 “你个木头,看我作甚!快去追王爷!”卢晗之眉头紧皱,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王爷要是出事了,你我可全都完了!” 他也顾不上自己的半吊子功夫了,给自己胡乱套上蓑衣,往大雨里冲去! 第五十八章 治不好,本王让你陪葬! 一夜过去,天空仍是没有放晴的迹象。 滂沱的暴雨中,萧夜珩将自己裹在蓑衣内,尽管头上有斗笠罩着,脸上的银质面具却不可避免地被雨水浸湿,睫毛上的雨珠更是将落未落。 “王爷,我们现在已经出了京城,您确定沈姑娘会走这条路吗?”孟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萧夜珩心里也没有任何把握,只能依靠着直觉在暴雨中奔袭:“紫竹呢?” “王爷您忘了,紫竹没有照顾好沈姑娘,犯下大错,被您送去了戒律堂。”孟池小声提醒。 萧夜珩的心神一直绷着,全靠孟池提醒才想起这一茬。 他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突然道:“往江南的方向走,注意这一路有没有民居。” …… 沈云绾的身体一半是冰,一半是火。她的身体就像是一叶在狂风巨浪里颠簸的小舟,随时都有着倾覆的危险。 数不清电流从她的经脉上一寸寸刮过,不知过了多久,沈云绾的手指动了动,她想要醒来,眼皮却有千斤重。 直到……一股腥臭的味道扑入了鼻端。 几度死里逃生的经历让沈云绾的自我保护机能一瞬间打开,她从睡梦中惊醒,脑海里霎时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人按着她的脑袋用力撞到了墙上。 沈云绾痛苦地蹙起眉,突然一双明眸挣得极大,迤逦的眼角如猫般睁圆。 只见门口的方向,一头皮包骨头的恶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两只兽瞳发出幽幽的绿光。 看到自己醒来,它冲着自己的方向凶狠地龇了龇牙,腥臭的涎水滴在地上,汇成了一汪水渍。 沈云绾一动都不敢动,这头狼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冲上来,为什么…… 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在恶狼的后腿发现了一道严重的伤口,像是被捕兽夹夹过,露出森森白骨。 原来如此! 狼是很聪明的动物,恐怕就是因为这条伤腿,它才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自己。 巧的是,自己感知到危险后立刻从梦中惊醒,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想到这里,沈云绾动了。 她刚翻过身,这头恶狼几乎是在同一瞬朝她扑了过来,锋利的獠牙对准了她的喉咙。 沈云绾无法打开空间,只能徒手去挡。 幸好她的底子还在!恶狼扑过来的刹那,沈云绾伸出双手,握住了恶狼大张的狼吻,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充斥在鼻端,吸入肺部,让她几欲作呕。 “嗷……” 恶狼用力挣扎,脑袋甩来甩去,沈云绾支撑不住,身体被甩到了床下面,尾椎骨上传来一阵刺痛,她咬牙忍住。 然而更痛的还是她的双手,狼牙扎进娇嫩的掌心,殷红的鲜血滴落在地上,也更加激发了恶狼的凶性。 “嗷……”恶狼的利爪搭在了沈云绾肩上,抓破衣裙,深入到肩膀。 沈云绾的面色如霜雪般惨白,一双明眸却亮的惊人。 想她一代修炼天才,在前世让多少人望其项背,若是死在狼吻之下,自己的那些对手恐怕做梦都要笑醒! 沈云绾不甘心,她的双脚死死抵在墙壁上,忍着肩膀和手掌的双重剧痛,整个身体压向恶狼,张嘴咬住恶狼的咽喉…… 脏兮兮的毛发塞进嘴里,引起喉咙的一阵恶心,沈云绾此刻什么都顾不得了,用尽全身的力气,牙齿扎破恶狼的皮肉,直到一股温热而又腥咸的血液涌进了嘴里…… 恶狼彻底被沈云绾的举动激发出了凶性,就连那条伤腿都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竟然一把将沈云绾甩开,有着尖厉獠牙的狼吻咬向沈云绾的脖子…… 天鹅一般白皙、修长的颈项,马上就会被咬成两段。 沈云绾满身鲜血,理智渐渐涣散,在恶狼扑来的一瞬,她本能地举手抵抗,却任命地闭上了双眼…… “云绾!” 眼前的一幕让萧夜珩神魂俱裂,他的动作甚至快过了大脑,手中的长剑朝着恶狼掷去…… 寒光湛然的长剑将恶狼扎了个对穿,竟是凭借着一股恐怖的力道将它钉在了墙上。 “云绾!” 萧夜珩看也没看死透了的狼尸,而是快步冲到了沈云绾身边,弯下身,抱起沈云绾伤痕累累的尸体。 只见她双目紧闭,面色雪白,身上的衣裙被鲜血浸透,黏在了身上,肩头的布料碎成了一缕一缕,露出莹白如玉的肌肤,乌黑的爪痕异常刺目…… 萧夜珩的双臂犹在颤抖,他紧紧将人抱在怀里,感受着胸腔里缓慢的心跳,仿佛已经凝固的血液这才重新流淌了起来。 “来人,备马车,立刻回京城。”萧夜珩怒吼。 …… “大夫?如何?情况严重吗?” “这位姑娘失血过多,而且高热不退,又被野兽撕咬过,能不能挺过今晚,就看她的造化了。” “放屁!沈姑娘吉人天相,什么叫挺不过今晚!” 孟池提起醋钵儿大小的拳头,恨不得将这胡言乱语的大夫揍上一顿! 孟池言语粗俗,萧夜珩却罕见地没有斥责他,墨眸之中寒意逼人:“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必须让本王看到人还活着,否则本王一定让你陪葬!” 沈云绾睡了长长的一觉,她的身体从未这么疲累过。 偏偏,耳边总是传来蚊子“嗡嗡”的声音,让她不得安宁。 谁呀?这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羽扇般浓密的长睫眨了眨,像是蝴蝶翕动着的翅膀。 “王爷,草民一定尽力。”大夫都要哭出来了。 没想到,谨王仍不满意,问题一个比一个难缠。 “她身上会不会留疤?姑娘家,若是身上有了疤痕,以后要如何嫁人!你立刻去找祛疤的药膏,本王不想再看见这些碍眼的伤口!” 沈云绾的肌肤如上好的绸缎一般,那几道血窟窿在她的削肩上当真碍眼得很! “王爷,草民只能保证会尽力救治沈姑娘,至于这疤痕,术业有专攻,草民不擅长此道,实在没有法子!” 孟池一改从前的爽朗,在一旁阴冷地威胁道:“王爷是在跟你商量吗?你自己不精通这些,你的师兄弟呢?他们也跟你一样废物吗?” 大夫听了险些苦笑。 虽然不知道床榻上躺着的姑娘是什么人,但以谨王殿下对她的重视程度,自己的脑袋已经别在了裤腰带上,何苦再去连累师弟们下水。 自己一个人来趟这场祸事就够了! 沈云绾听到这里,再也无法沉默下去了。 身为医者,她最讨厌的就是医闹了。 “够了!生死有命,你们不要为难大夫了。” 沈云绾语气虚弱,开口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渴了十天一样,嘶哑至极。 “云绾,你醒了!”萧夜珩墨眸一亮,深邃的目光浮上巨大的惊喜。 他双臂用力,小心翼翼地将沈云绾从床榻上抱起,像是抱着一个瓷娃娃。 一旁站着的婢女极有眼色地在沈云绾的身后塞了一个石青色竹叶暗纹的大楹枕,让她能够舒舒服服地靠着。 萧夜珩扶着沈云绾靠在床榻上,原本清冷、淡漠的嗓音变得柔和至极,像是春风拂过水面,荡起的点点涟漪:“云绾,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萧夜珩,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你不要再去为难大夫了。”沈云绾说着,不小心扯到了肩膀上的撕裂伤,痛的她皱紧了黛眉。 萧夜珩没想到自己跟大夫的谈话悉数被沈云绾听进了耳朵里,神情带着不以为意。 “身为医者,他的职责就是治病救人。若是没有把你治好,自然该承担后果。” “萧夜珩,那你知道身为医者,最讨厌的就是医闹吗?明明大夫都已经尽力了,可是病人的亲属却不依不饶,非要让大夫偿命。就算杀了大夫,死的人难道就能活过来吗?” 沈云绾被萧夜珩理所当然的态度给气笑了。 自己会遭受这场无妄之灾,还不是拜萧夜珩的属下所赐!他却怪到大夫头上,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云绾,不要随便说‘死’这个字。”萧夜珩的眼皮重重地跳了下。 刚刚沈云绾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那双紧闭着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明媚和灵动,再也看不到她眼中的慧黠、温柔、坚毅、果决,哪怕是讥诮和冷漠。 这让萧夜珩的心头生出了一股巨大的恐慌,不是害怕身上的余毒无人能解,而是不想从此失去她! 甚至,从不信佛的萧夜珩不惜发下宏愿,如果沈云绾能够醒来,他一定给法镜寺的佛祖重塑金身。 期待成真,萧夜珩不知有多欣喜,然而在沈云绾这里,自己的惶恐不安还不如一个大夫的心情重要。 “萧夜珩,难道我不说‘死’这个字,就不会死了吗?你被万骨枯折磨了这么久,不是早就勘破了生死吗?” 沈云绾发现萧夜珩这个人双标得很,曾经林佛手不也对他束手无策吗? 可萧夜珩却对林佛手很敬重,从无半分刁难,换了别的大夫,他就开始喊打喊杀,沈云绾都要怀疑萧夜珩是不是被哪里来的游魂给附体了! “这怎么能一样!”萧夜珩想也不想地说道。 “哪里不一样了?”沈云绾讽刺地翘起唇,一时怒气攻心,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本王身为男子,从踏上战场的那一刻,就已经将生死抛之于脑后。你一个弱质纤纤的千金小姐,如何能跟本王一样!” 孟池听不下去了,壮着胆子插嘴:“沈姑娘,不论是王爷还是我,我们受伤是家常便饭,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可你细皮嫩肉的,就是绣花针戳破了指头,王爷都要心疼啊。” “嗐!”孟池挠了挠头,面庞浮上一丝可疑的红色,他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跟王爷一样,这不是关心则乱嘛!” 沈云绾不料孟池居然给出了一记直球,不自觉地咬了咬樱唇,怔在了那里。 第五十九章 死不足惜 萧夜珩皱起眉,自己的一片惜才之心到了孟池这里,居然变成了狭隘的男女之情。 他面色渐冷:“好了,云绾醒了是喜事,你立刻去告诉祖母,让她老人家不要担心。” 孟池心中一凛,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他干笑着:“属下知道了。” 孟池刚要转身出去,忽然想起了什么:“王爷,莫北那里……还要让刑房的人继续上刑吗?属下就怕他会撑不住。” 沈云绾一脸惊讶地看向萧夜珩。 按道理说,自己只是半路投靠过来的,莫北却跟孟池一样,是萧夜珩的左膀右臂。 可萧夜珩竟然对莫北酷刑伺候,为什么? 自己不需要自作主张的下属,萧夜珩的回答冷酷至极:“他在动手前就应该想到后果。” 听了萧夜珩的答案,孟池心底有些唏嘘。 从前他就觉得,莫北心里的主意太大了,彼此看不顺眼,不料对方竟落得这样的下场。 “紫竹呢?她在哪儿?”沈云绾何其聪慧,萧夜珩连莫北都下得去手,又怎么可能饶恕紫竹? 果然,萧夜珩的语气轻描淡写:“紫竹服侍不周,以后由青羽来服侍你。” “奴婢青羽,给沈姑娘请安。”站在一旁的婢女见机极快,跪下给沈云绾磕头。 清脆的声音,甜美的长相,俨然是紫竹的翻版。 沈云绾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把紫竹怎么样了?”该不会萧夜珩已经把紫竹杀了? “云绾,我派紫竹来照顾你,她却任由你一个人在屋顶吹风,自己跑去歇息。身为下人,她失职在先,若是不罚她,府里还有规矩可言吗?” 萧夜珩声音温和,墨眸尽处,却是一片冰冷的暗芒。 跟紫竹朝夕相处了这么久,沈云绾无法坐视不理。 她焦急地说:“可是,是我让紫竹去休息的。她身为下人,难道能违抗主人的命令吗?” 然而,萧夜珩却无动于衷。 他皱眉:“紫竹若是能及时规劝你,你就不会身陷险境。云绾,你不要心软。” 沈云绾闻言,唇角微弯,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萧夜珩,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身受重伤吗?” “我当时在屋顶吹风,看到刺客潜入你的院子,我担心你,想都不想地冲进了卧房。那五个人实力强劲,我跟他们拼了一个两败俱伤,所以才会被莫北钻了空子。”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的心软很愚蠢?” 沈云绾直视着萧夜珩。 沈云绾的眼睛是很漂亮的桃花眼,像是漫天的星光铺洒在澄净的湖面,波光潋滟,顾盼生情。 此刻,这双明眸里的神采却转为黯淡,犹如蒙尘的宝石。萧夜珩的心跳滞了滞。 “云绾,是我的错。我当时走得太急,我应该让孟池跟你说一声。”萧夜珩如何不知那群刺客的实力。 倾整个陈国公府之力,也才培养出了这五个最顶尖的高手。 否则,以云绾的身手,又怎么会差一点就葬身狼腹! “可是萧夜珩,按照你的逻辑,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我会受伤,难道不是我自找的?” 沈云绾讥诮地翘起唇,对萧夜珩的自责丝毫不领情。 萧夜珩发现自己竟无法直视她冰冷的目光,终归妥协了:“我这就让人放了紫竹。以后我有什么行动,我会让孟池告诉你。” 沈云绾不由松了口气。看来紫竹暂时还有命在。这就好,凭自己的医术,只要紫竹一息尚存,就能把她从鬼门关抢回来。 “阿宝,我听说云绾醒了?” 郑太后急匆匆地走进了房间,看到沈云绾一脸虚弱地靠在床榻上,忍不住一阵心疼。 “可怜的孩子,让你受苦了。” 她怜惜地抚上沈云绾的脸蛋,视线落在她肩膀上的伤口时,眼神重重一颤:“怎么这样严重?日后会不会留疤?” 说完,目光严厉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大夫,眼神里充满逼迫。 “太后娘娘,我自己就是大夫,您放心,等我连续涂上一个月的玉雪生肌膏就会恢复如初的。” 沈云绾可以跟萧夜珩横眉冷对,对郑太后却不能如此。 “那就好,那就好!”郑太后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她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跪着的大夫,淡淡道:“这里没有你的事了,退下。” 大夫终于能够脱身,悄悄揉了下跪麻了的膝盖,如蒙大赦地退出了屋子。 郑太后柔声道:“云绾,得知你出事了,我把阿宝狠狠地骂了一顿。” 说完,不由横了孙儿一眼,语气冷冰冰的:“奴大欺主的东西,阿宝就应该当着阖府下人将他乱棍打死,尸体拿去喂狗!” 一个是自己属意的孙媳人选,未来的谨王妃;另一个不过是个下人,就算有几分忠心,难道他们皇室还缺臣下的忠心吗? 郑太后的笑容泛着一丝冰冷的杀意。 看来自己得抓紧时间回宫了,等云绾册封了郡主,有了郡主的名号,便能震慑住那些宵小! “请祖母息怒,孙儿一定会给云绾一个交代。”萧夜珩郑重地说道。 “这还差不多。” 郑太后满意地点点头。 “阿宝,这谨王府你也应该整肃一番了。虽说是人都有私心,可自己的私欲绝不能放到主子前面。就说这莫北,他是在战场上救过你,但他明知你能解毒全靠了云绾,还敢对云绾痛下杀手,如此不忠不义之人,杀了他,那是他该死!” 郑太后担心孙儿心软,莫北不死,就是扎在云绾心头的一根刺,岂不是让两人生出龃龉,就冲这点,莫北就该杀! “祖母,莫北罪无可赦,孙儿绝不会姑息。”在这点上,萧夜珩和自己的祖母并无分歧。 “莫北的家人呢?你打算如何处置?”郑太后挑了挑眉。 “祖母,孙儿会把莫北的家人安置到边城,余生绝不让他们踏进京城一步。”当年在战场上,莫北为救自己身中数箭,萧夜珩不想斩尽杀绝,因此留了一念之仁。 “罢了,你决定。”郑太后不支持也不反对。 沈云绾在一旁听得一字不落,心里生出了一丝疑惑。 似乎郑太后更想让萧夜珩斩草除根,但萧夜珩显然不想这么做。沈云绾也能理解。 虽然莫北的职责就是保护萧夜珩,但萧夜珩的性命是他救的,若是连他的家人都不放过,那也太冷漠了些。 “云绾这里,这两天让服侍的婢女一定要上心些,看这好好的一双玉手,都包成粽子了。” 要不是怕闹出来的动静太大,郑太后都想派自己最信任的女官出宫来照顾沈云绾了。 “祖母,孙儿晓得。”萧夜珩点点头。 “行了,我们让云绾好好休息,你跟我就不要在这里打扰了。”郑太后冲着萧夜珩招了招手。 尽管萧夜珩还不想离开,但祖母明显是有话要说,只好帮沈云绾掖了掖被角,跟着郑太后离开了。 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沈云绾抬起一双被纱布缠得严严实实的手掌,凝神看向腕上的镯子。 本来流光溢彩的血玉变得颜色暗淡,中间一条长长的裂痕。 沈云绾试着将心神沉浸到空间内,连续尝试了三次都失败了。她面色惨白,身体被汗水浸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青羽发现了她的异常,吓得声音都在颤抖:“姑娘,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奴婢这就去找大夫。” 有了紫竹的前车之鉴,青羽不敢怠慢,转身便朝屋外跑。 “站住!” 沈云绾连忙把人叫住了。 “我没事,就是身体太虚弱了,你帮我去厨房要一碗参汤来。” 青羽听了点点头:“姑娘稍等,奴婢这就去。” 说完,她打开门,朝着屋外的婢女吩咐:“你去让厨房送一碗参汤过来,一定要用百年的老参。” 沈云绾没想到青羽这么不好打发,只好佯装头疼:“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会儿,参汤做好了你再叫我。” “奴婢知道了。”青羽小心地观察着沈云绾的情况,发现她精神尚可,这才松了口气。 刚刚沈姑娘一身冷汗的样子着实把青羽吓到了。 青羽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扶着沈云绾躺下,耳边传来沈云绾的吩咐:“光太刺眼了,帮我把幔帐放下来。” 青羽依言放下了幔帐:“姑娘睡,奴婢就在外面守着。” 沈云绾等到青羽离开,牙齿咬上手掌上缠着的绷带,费力地解开后,她的指尖掐进掌心,还没有愈合的伤口渗出殷红的鲜血,沈云绾连忙用另一只手去接。 看着殷红的血珠砸在玉镯上头,渗入裂缝之中,伴随着鲜血的滴入,镯身上的裂隙肉眼可见地变小了。 幸好自己的鲜血还可以修复。 沈云绾失血过多的面庞浮上了一丝喜色。 大概过了一炷香,黯淡的血玉镯重新焕发了光彩,隐隐的光晕在镯身流动。 沈云绾紧绷着心神,趁着镯身打开那一刻,不敢拖延分毫,用意念取出一颗通体金色的回元丹,忍着身体的眩晕和不适,抬起手臂,费力地送入唇中。 丹药入口即化,涌入喉咙的那一刻,她彻底昏睡了过去。 第六十章 路遇疯狗 沈云绾休养了大半个月,身上的伤势总算恢复了。 这期间,郑太后为了给沈云绾造势,十天前便回到了皇宫,今天是她去甘露寺上香的日子。 沈云绾按照计划好的,带着紫竹和青羽往甘露寺赶去。 甘露寺的后山有一大片紫竹林,虽然上山的小路崎岖了些,但是这里人迹罕至,从这里上山,能够顺利避过别人的耳目。 “姑娘,太后娘娘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安排了柳双姑姑发讯号,我们看到了讯号再上山。” “知道了。”沈云绾点点头。 时间还早,她闲庭信步地走着,忽然草丛里的一朵小花吸引了沈云绾的注意。 她快步走到了草丛边,取出手套给自己戴上。 “姑娘,怎么了?” 紫竹想要跟过去,却被沈云绾厉声喝止:“站住,你们两个就站在那里,不要靠近。” 紫竹和青羽都是训练有素的,紫竹的一只脚眼看着就要踩上草丛了,听到沈云绾的话,足底生生停在了半空。 “姑娘,有什么不对吗?” 紫竹即便被萧夜珩杖责过,可她跟在沈云绾身边的时间远比青羽长得多,因此性子也更活泼。 “有意思。”沈云绾没有回答紫竹的问题,而是面带笑容,摘下了这朵白色的小花。 如果不仔细观察,这朵小花和路边的野花没什么不同,但若细看就会发现,中间的花蕊是暗红色的,如果不小心碰到,立刻就会毙命。 “紫竹,柳双姑姑约定的时间是不是巳时初?”沈云绾将赤心莲装在一个木匣里,接着在草丛里仔细寻找。 “姑娘没记错,就是巳时初。”青羽负责跟柳双姑姑联络,她肯定地点点头。 “那时间还来得及。”沈云绾蹲下身,果然又发现了一朵赤心莲,被她装在匣子里。 紫竹自从跟着沈云绾学医后,翻过的医书也有四、五本了,这朵小花却是她从未见过的。 但能让姑娘这么小心翼翼的,说明这朵花一定含有剧毒。 紫竹难掩好奇地问道:“姑娘,这紫竹林偶尔也会有人经过,怎么会长出毒花来呢?” 根据毒虫、毒草的习性,它们喜欢的是较为湿热的生长环境,京城之中,可是连毒蛇都少见。 “你说得没错。这朵花叫赤心莲,是能让人立刻毙命的剧毒。”沈云绾一连采了十几朵赤心莲在药匣,她摘下手套,也一起塞了进去。 以她现在的身体,自然是百毒不侵,但赤心莲的毒素一旦沾在手里,必须用皂荚水才能洗掉,沈云绾害怕误伤到他人,才会这样谨慎。 “这种花生长在南越,是赤焰蛇的食物,会出现在京城,除非是有人移栽。而且这里,还有这里……” 沈云绾随手指了几个范围:“这几个地方都洒下了赤心莲的种子,但存活的也就这几棵。” “赤焰蛇?”紫竹喃喃道,“怎么会有人在京城养这种蛇呢?”姑娘说过,一条赤焰蛇的毒液能够毒死一头老虎。 “恐怕这件事,跟沈婉竹脱不了干系。”沈云绾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给薛夫人治病,倒是把沈婉竹这茬给忘了。 沈云绾可以百分百的肯定,这些毒花,绝对是沈婉竹那个师父的杰作! “紫竹,青羽,你们两个跟我来,这座后山,说不定藏着惊喜呢!”沈云绾勾起唇,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兴味,那是猎人发现猎物后的志在必得。 “姑娘,要不要跟王爷说一声?”有了上次的教训,紫竹可不敢再让沈云绾擅自行动了。 “那好,你这就给萧夜珩发消息。”沈云绾上次害紫竹吃了大苦头,本就心存愧疚,这种小事也就顺着紫竹了。 紫竹将哨子放在唇边,模仿着鸟鸣的声音,发出一道清脆的呼哨。一会儿,一只信鸽从天而降,落在紫竹肩膀上。 她用朱砂在字条上写下暗语,将签筒绑在信鸽腿上,双手往空中一扬…… 看着信鸽振翅飞走,沈云绾道:“我们分头行动,如果有发现就发讯号。” “姑娘,王爷吩咐过,我跟青羽绝对不能离开您半步,不如让青羽单独行动,我来跟着您。” 紫竹生怕沈云绾不肯答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沈云绾连忙道:“赶紧起来,我让你跟着就是了。” 甘露寺的紫竹林占地极大,沈云绾跟紫竹走了半个时辰,仍是没有任何发现。 就在沈云绾打算放弃时,忽然计上心头,她纵身一跃,轻盈的身姿犹如鸟儿展翅,足尖点在了两丈高的竹枝上。 “在那里,紫竹!” 只见距离这里五十米的竹林中,突兀地矗立着一间茅草屋,扎着篱笆的小院一看便是有人居住过。 “走,去看看!”沈云绾跟紫竹双双运起了轻功。 紫竹更是一马当先,手持软剑,全神戒备地走在沈云绾前面。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院门口,紫竹一剑劈开了木门,持剑闯进屋内。 “姑娘……”先一步进屋的紫竹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喊道,“姑娘你别进来!” 然而,已经晚了。 沈云绾走进屋内,看清屋里的景象后,才明白紫竹的反应为什么这样剧烈。 只见屋里头摆放着许多个罐子,一些奇形怪状的虫子在罐子里进进出出,有一只甚至爬到了紫竹的脚背上,吓的紫竹一动也不敢动。 “蛊虫?还真是新鲜玩意儿!” 在沈云绾原本的世界里,只有邪修才会饲养蛊虫,然后挑选修炼者为宿主,吸取他们的灵力来提升自己,这种邪恶的修炼方法一直被正道医修所不齿,是修真界人人喊打的存在。 沈云绾当时为了追杀这群败类,研究了很长一段时间,凭借绝顶的修炼天赋,比行家还行家。 如今面对这群密密麻麻的小东西,她蹲下身,用指尖捏起紫竹鞋头上的小虫子,接着,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刚刚还来去自如的小虫子仿佛遇到了天敌般,像是潮水般褪去,看的紫竹头皮发麻。 “怪不得我们会发现赤心莲,赤心莲拿来饲养赤焰蛇,再用赤焰蛇作为蛊虫的宿主,为的就是培养出一只蛊王。” 沈云绾一眼看穿了幕后之人的打算。 “只可惜她时运不济,遇到了我。” 沈云绾指尖用力,碾碎了瑟缩在自己指腹上的小虫子,黑色的液体滴在地上,腐蚀出一个小洞。 紫竹大惊失色,声音都在发颤:“姑、姑娘……”这也太恐怖了! “别怕。”沈云绾一边安慰紫竹,一边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瓶子。 只见透明的瓶子里装着一只通体金色的小虫子,四翅六足,一双绿豆一样的小眼睛灵活转动着。 沈云绾将它放了出来,还不忘跟紫竹科普:“这只虫子叫天王金鞘翅,是蛊虫的天敌。” 沈云绾话音方落,便见天王金鞘翅扑动着翅膀,飞进了缸里,很快便传出了咀嚼食物的声音。 沈云绾取出火折子,点燃后,扔到了屋子里。 “我们走。” “可是姑娘,不用管那只天王金鞘翅吗?” 紫竹的脸色仍是雪白、雪白的,今天看到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 “天王金鞘翅水火不侵,放心,我们快走,不要被人撞上。”沈云绾给青羽发了一道讯号,约好在紫竹林的外边会和。 见状,紫竹连忙跟上。 “姑娘,奴婢什么都没有发现。”青羽不甘心地说道。 “没关系,我跟紫竹已经把那人落脚的茅草屋给烧了。你这就联系萧夜珩,让他找人守着,看看能不能守株待兔。”沈云绾把杀人放火说得轻描淡写。 “奴婢这就给王爷传信。” 青羽说完转身离去。 沈云绾收回视线:“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我们先去寺里,不要让柳双姑姑久等。” 一主一仆沿着荷花池的方向慢悠悠地前行,看起来跟前来上香的大家闺秀没有任何不同。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怒吼:“沈云绾,你给我站住!” 沈云绾闻声回头,一双明眸微微眯起。 来人赫然是她曾经的未婚夫,人渣楚明轩! 对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连仆从都没带! 沈云绾的心头浮上了一丝疑惑。 只听楚明轩道:“跟我跟到甘露寺,明知道我心里只有婉竹,却在背后苦苦纠缠,沈云绾,你就这么下贱吗?” 楚明轩目光轻蔑,嘴角浮着浓浓的讥讽。 直到现在,楚明轩都不相信沈云绾不喜欢自己了。 哪怕沈云绾不惜跟沈家决裂,楚明轩依旧认为沈云绾是在欲擒故纵,翻天覆地的闹腾就为了引起他的注意。 殊不知,这种方式只会让自己更加厌恶她! “沈云绾,你以为你毁掉婉竹的名声就能取代婉竹成为世子夫人吗?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配不配!” 楚明轩冷笑了一声,言语极其恶毒:“似你这种愚钝不堪、水性杨花、卑劣无耻的贱人,在我心里永远都比不上婉竹!” 沈云绾还没开口,楚明轩就跟一条疯狗一样一顿输出,那副普信的模样简直让人倒尽了胃口! 沈云绾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这甘露寺又不是你家开的,好狗不挡道,给我让开!” “这又是你为了勾引我的新手段?如此粗鄙,只会让我更加厌恶你!”楚明轩的眉头皱得能够夹死一只苍蝇。 “你要是老老实实地嫁到陈国公府,日后我这个姐夫还能把你当成妹妹,不要妄想不属于你的身份!” 虽然沈云绾戴着面纱,楚明轩看不清她的容貌,心头却泛起了一阵异样的感觉。 仿佛眼前的那个人已经脱胎换骨了。 察觉到自己居然会有这种荒谬的想法,楚明轩哂笑了一声,冷着脸道:“你立刻跟我回沈府,明日便去给陈国公夫人负荆请罪。你犯下大错,陈家少夫人的位置你就别想了,我会跟陈国公求情,让陈文杰抬你做贵妾!” 楚明轩一副施舍一般的语气,仿佛沈云绾能给陈文杰做妾就要感恩戴德了! 第六十一章 动手! “姓楚的,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耳朵聋了?我们家姑娘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沈家,收起你的痴心妄想!” 紫竹上下扫视了一眼楚明轩,一个小小的镇北侯府世子,给王爷提鞋都不配! 究竟他是哪里来的自信,自家姑娘会看上他?! “主子说话,有你一个奴才插嘴的份吗?沈云绾,离了沈家,你是连下人都调教不好吗?” 楚明轩一脸憎恶、嫌弃的神情。 他冷哼:“真没想到你居然堕落成这样!” 紫竹愕然地睁大眼,这个楚明轩怎么回事?自己说什么,他是一概不听啊! “够了,赶紧给我滚,别逼我动手!” 楚明轩的身上还背负着原身的一条人命,如果不是这里动手不方便…… 沈云绾掩去了眼底的杀意。 “这话应该我来说,沈云绾,你最好别逼我动手!”楚明轩面色铁青,朝天空中发出一记信号。 只见闪光弹在半空中炸开,发出一声轰响。这是软的不行要来硬的! 楚明轩的手下很快便赶到了现场,从速度上不难判断,这些人就埋伏在附近。 这让沈云绾更好奇了。 “楚明轩,来甘露寺的都是女眷,你一个男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云绾为了从楚明轩嘴里套话,故意激怒他:“你是不是欲行不轨?” “住口!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给我把她拿下!”楚明轩耐心尽失,朝着手下喝道! 紫竹见状连忙挡在沈云绾面前,抽出腰间的软剑迎敌! “怪不得有勇气跟我叫板,就凭你雇的这个女护卫?”楚明轩还不知道紫竹的身份,放肆地嘲笑道。 “楚明轩,你马上就知道什么是狗眼看人低!” 沈云绾语气冰冷,朝着紫竹递去一道杀意毕露的目光。 “紫竹,不必留情。” “姑娘,我这就剁了他们的狗头给你下酒!” 紫竹游刃有余地在楚家的护卫中穿梭,凡是近身的人都已经挂了彩,而她却毫发无损。 楚明轩目光转厉,看着战局外的沈云绾,一个闪身来到沈云绾身边,一把捉住了沈云绾的皓腕,接着,手里的长剑横在沈云绾的颈项间。 沈云绾害怕紫竹吃亏,一直在全神贯注地关注着战局,不料竟落到了楚明轩手里。 “让你的人停手!” 楚明轩目光阴鸷,心里却生出了一丝怀疑,沈云绾从哪里找来的护卫? 这种身手,不可能是镖局雇来的,更像是世家贵族豢养的。 “放开我们家姑娘!”紫竹又惊又怒。 “放开?”楚明轩“哈哈”笑了两声,神情嚣张而残酷。 “想让我饶过沈云绾,你立刻拿剑自裁!” “做梦!”不等紫竹动作,沈云绾便冷笑出声。 楚明轩真以为拿着一把破剑就能够威胁自己?! 自己有一百种办法能要了他的命! “贱人,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楚明轩的剑刃朝里一压…… “住手!佛门净地,谁允许你们动刀剑!” 伴随着一声断喝,一间精舍的屋门被人打开了。 只见屋内走出一个年过半百的妇人,一身秋香色的衣裙,衣服上没有任何的绣纹,打扮朴素,只在头上插了一支蝙蝠捧寿的岫玉簪子,单从穿着来看,不像是大户人家出身。 但她面容严肃,气势凌厉,仅仅是扫过来的一个眼神,便带着极强的威慑力。 楚明轩不由自主地松了手上的力道。 然而下一秒楚明轩便反应了过来,自己竟然被一个民妇给教训了! 他心头一阵恼怒,一脸傲慢地道:“就凭你也敢插手贵人们的事?识相的,马上滚回你的精舍去!” 楚明轩高高在上惯了,如何会将一个民妇放在眼里。 没想到,老妇人被楚明轩如此羞辱,脸上却没有一丝异样。 “公子若是一意孤行,非要造杀孽,小心你的果报!” “你在威胁我?”楚明轩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朝着手下命令:“给我把这贱婢杀了!” “放肆!我看谁敢动手!”妇人厉声说道,随即拍了拍掌。 只见精舍的屋顶上,出现了一排弓箭手,全都将箭矢瞄准了楚明轩,只等妇人一声令下,所有人便会被射成刺猬! “老身再说一遍,佛祖面前,不能妄动杀孽,不想承受业报,就立刻放下武器。” 妇人垂下眼睛,严肃的面容透出一丝悲悯,既有金刚怒目,又有菩萨低眉。 楚明轩意识到自己招惹了硬茬子,即便不甘心,也只能放下手里的长剑,色厉内荏地喊道:“你可知道我的身份?”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精舍里住着的都是女眷,不是男子该来的地方,带着你的人速速离去!”妇人不卑不亢地说道。 楚明轩的神情带上了一丝屈辱,眼中闪烁着怨毒之色:“我们走!” 走到沈云绾身边时,楚明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沈云绾,有本事你就一直呆在寺里头,否则,本世子一定让你插翅难逃!” 楚明轩虽然是对着沈云绾说的,却朝着妇人的方向露出威胁的目光。 “我们镇北侯府可不是无名之辈!我等着你家主子登门道歉!” 虽然这妇人气势惊人,但她一身打扮,证明她身份不高,尽管周围有高手环伺,楚明轩仍是没有把人放在眼里,只以为是京城里哪家高门的女眷! 可那又如何!现在如日中天的,除了陈国公府,就属他们镇北侯府了! 妇人挑了挑眉:“原来是镇北侯府的楚世子。”那张严肃的面庞还是首次出现如此明显的面部变化。 能把表情管理刻进骨血里的,就只有宫里的人才能做到。 然而,楚明轩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他傲然道:“既然已经知道了本世子的身份,不想与镇北侯府为敌,就不要多管闲事!至于你拿弓箭对着本世子……不知者不罪,本世子便不跟你计较了。” 楚明轩作出宽宏大量的姿态,却狂妄的令人作呕。 沈云绾在心底冷笑了一声。真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真好奇楚明轩知道了柳双姑姑的身份后,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虽然沈云绾也没有见过太后身边的柳双姑姑,但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这么说,老身还要谢谢楚世子的宽宏大量。”柳双嘴角下拉,露出一抹淡淡的讽刺,“楚世子就当老身不识抬举好了。” “好!好!”楚明轩连说了两个“好”字,“今日之辱,我楚明轩日后必将百倍奉还!” 说完拂袖而去! 楚明轩刚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了一道焦急的声音:“姑姑,不好了,老夫人吐血了,大夫还没有来吗?” 楚明轩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刚刚还面不改色的妇人露出六神无主的神色:“派去山下的护卫呢?接到人没有?” 妇人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与楚明轩擦肩而过,一边跑一边喊道:“姑姑,不好了,大夫在半路上惊了马,左腿摔断了,人也昏迷不醒。” “立刻再去请别的大夫!”妇人就连声音都在发抖…… 这是害怕自己的靠山倒了。 楚明轩冷笑一声。 有其主必有其仆,仆人敢如此嚣张,可见主人也一样,说不定就是造孽太多才会生死未卜,这就叫苍天有眼! 楚明轩的心头浮上了一丝畅快,带着手下大步走远。 沈云绾收回视线,朝着柳双屈膝一礼:“刚刚多谢姑姑替我解围,实不相瞒,我也是一位大夫,姑姑若是相信我,不妨让我给老夫人瞧瞧。” “你?”柳双眯眼打量着沈云绾,“小姑娘,你年纪轻轻的,真的会医术吗?不是看了几本医书就能被称为大夫了。” 柳双露出怀疑的目光。 “姑姑,若是再请大夫上山,这段时间里,老夫人很可能撑不住。” 沈云绾的目光清澈如水,坚毅的眼神毫无闪躲。 “刚刚若不是姑姑,我就落到了那贼子的手里。所以,我愿意用性命担保,就算治不好老夫人,也会帮她拖延到大夫上山。” 沈云绾神情认真,嗓音犹如金玉相击,带着满满的感激之情。 说起来沈云绾还要感谢楚明轩的意外出现,让这场戏更加逼真了。 “倒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姑娘。”柳双怔了怔,脸上露出挣扎的神情,一番斟酌后,咬了咬牙:“罢了,眼下老夫人的身体等不得,姑娘随我来。” 说完,当先一步,在前面带路。 沈云绾跟着柳双姑姑走进了精舍。 只见屋子正中摆着一张屏风,将房间里头隔成了两部分。 屏风外除了两个丫鬟外,还有一个年近花甲的僧人,额头间纹路深刻,两道长眉更是垂到了眼睑下方。 他跪在蒲团上,手里飞快地转动着一串一百零八子的菩提念珠,口里念念有词。 沈云绾侧耳倾听,对方念的是《一切如来心秘密全身舍利宝箧印陀罗尼经》,在帮床榻上的病人祈福。 “阿弥陀佛,辛苦大师了。” 柳双双手合十,朝着僧人打了一声招呼,旋即对沈云绾道:“姑娘随我来。” 说完,带着沈云绾绕到了屏风后面。 第六十二章 救命之恩 “姑姑,刚刚老夫人又吐了一次血。” 守在床前的婢女一副快要急哭了的模样,看到柳双姑姑,霎时间如见救星。 沈云绾看向床榻上的人。 只见躺着的病人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如果不是胸口还有一丝微弱的起伏,就跟过世的人没什么区别。 沈云绾的心里头咯噔了一下。 躺着的妇人不是别人,而是郑太后。 在来甘露寺之前,她们便制定好了详细的计划。 先由郑太后找个出宫礼佛的借口,接着在寺里装病,恰好传唤的太医在路上遭遇了意外,这个时候,就该作为大夫的自己登场了。 凭借着对郑太后的救命之恩,册封郡主便顺理成章了。 然而,沈云绾甚至不用把脉,仅仅观察了一番郑太后的面色便知晓对方不仅没有装病,反而还中毒了。 并且还是毒性剧烈的毒药! 是谁这么大胆,敢在寺里对郑太后下毒! 沈云绾的心头掠上诸多念头,此刻来不及深想,凝神给郑太后把脉。 “姑娘,我们家老夫人情况如何?”柳双忧心忡忡地问道。 “老夫人不是生病,而是中毒。”沈云绾匆匆解释了一句,朝着紫竹吩咐,“把我药匣里的金针取出来。” “中毒?”柳双面色凝重,“立刻把院子圈起来,不许闲杂人等靠近,还有,一只苍蝇也不要给我放出去!” 柳双吩咐下人时,沈云绾已经开始给郑太后放血了。 只见郑太后的十根指尖插着银针,乌黑的血液从指尖流出,被沈云绾用盆子接住。 “姑姑快看,血是黑色的!”服侍的婢女声音惊恐。 太后娘娘才刚回宫便身中剧毒,皇宫里又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了! “大呼小叫什么!”柳双瞪了婢女一眼,生怕惊扰了沈云绾,在一旁轻声问,“依姑娘之见,我家老夫人中的什么毒?能不能推断出中毒的具体时辰?” 沈云绾没急着回答。 她先帮郑太后取下指尖的金针,接着从药匣里拿出一颗药丸,刚要给郑太后喂下去,却被婢女厉声制止了:“等等!来历不明的东西,你怎么敢给我们家老夫人吃!” 说完,竟是从袖里取出一根银针,扎在药丸上,银针瞬间变了色。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给我们老夫人下毒!” 这下,就连柳双的眼神都有些惊疑不定。 沈云绾的唇角浮上了一抹冷笑。 虽然自己平时更喜欢用以毒攻毒的办法,这样解毒的速度更快。但郑太后年纪大了,峻烈的药方并不适合,需要温和、持中的法子。 这颗解毒丸,作用就是稀释钩吻的毒性,以及修复和温补,绝不可能有任何毒性。 除非,婢女拿来试毒的银针本身就有问题! “姑姑,贵家老夫人所中之毒名叫‘钩吻’,中毒者会在半个时辰后发作,肠穿肚烂而死,令中毒者极其痛苦。” 沈云绾面对两人的怀疑,脸上没有半点心虚,连语气也不疾不徐:“我的这颗丹药是用天山雪莲、龙血草、辅以冰魄天蚕、重楼、穿心莲和败酱草炮制的,绝不可能是毒药。” 沈云绾说完,从容地将药丸送进樱唇,接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后一饮而尽。 “这下你们可以放心了吗?” 婢女没想到沈云绾为了自证清白,居然把药丸吞下了,她眼神滞了滞,飞快地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你自己的毒药你当然不怕,因为你事先便服下了解药!” “够了!”柳双一脸痛心地望着还在狡辩的婢女,“芍药,我真没想到连你也背叛了老夫人。” “姑姑,你怎么能相信一个外人的话?奴婢对老夫人忠心耿耿,绝不可能背叛老夫人。反而是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老夫人刚吐血昏迷,她就出现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芍药,你说得对。这世上许许多多的恰巧之事都是处心积虑的结果!” 柳双拍掌,屏风外的两个婢女立刻冲进来。 “给我把芍药拿下!” “姑姑,我……” 芍药一句完整的话还没有说完,嘴里便被塞进了一张帕子,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姑娘,你的解毒丸还有没有了?”柳双就怕沈云绾的解毒丸就只有一颗,因此暗含希冀。 “姑姑放心,我的解毒还有一颗。”沈云绾不再耽搁,给郑太后服下,又“刷刷刷”地写了一张单子。 “照这上面抓药,熬上半个时辰,药引需要一棵五十年的人参。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好,我这就让人安排。”柳双将药方交给了身后的婢女。 沈云绾不无好奇地问道:“我跟姑姑素昧平生,姑姑就这么相信我吗?” 你是太后娘娘亲自挑选的谨王妃,太后娘娘安排这一切就是为了封你做郡主,你怎么可能去陷害太后娘娘呢! 柳双当然不可能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而是煞有其事地道:“姑娘要做戏,难道还能请得动镇北侯府的世子?何况,姑娘也说了,我们素昧平生,你就算有通天的手段,也不可能跑到我家给老夫人下毒,只有老夫人的身边之人才有机会。” 柳双的这番解释是说给外面人听的,并且她的逻辑毫无违和之处。 就在这时,床上的病人醒了。 郑太后睁开眼,声音虚弱到了低不可闻的地步:“哀家这是怎么了?” “太后娘娘,您终于醒了!” 柳双扑到了床边,不由喜极而泣。 “太后娘娘您中了剧毒,偏偏太医院的许院判在赶来的路上摔断了腿,人也昏迷不醒。奴婢险些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太后娘娘?” 沈云绾震惊地叫出声,跟着连忙跪在了地上。 “民女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 “这小姑娘是……”郑太后艰难地偏过头,朝着沈云绾投去了疑惑的眼神。 “太后娘娘,这小姑娘是个大夫,就是她救了您。” 柳双擦了擦眼泪,连忙扶着郑太后坐起来。 “这么说,这小姑娘还是哀家的救命恩人。”郑太后仔细地打量着沈云绾,“把你的面纱摘下来。” “谨遵太后娘娘之命。”沈云绾顺从地摘下了面纱,露出国色天香的容颜。 柳双从未见过沈云绾,心底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陈贵妃容貌极盛,艳冠后宫,跟这女子比起来,却多了几分匠气,缺少她的空灵之美,生生地被反衬成了庸脂俗粉。 “真是一个齐整的好孩子,让哀家见了便心生喜欢。” 郑太后的声音虽然透着气弱,却是一脸的宁静、祥和,不复中毒时的痛苦和狰狞。 “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太后娘娘,民女名叫沈云绾。云是白云升远岫、摇曳入晴空的云,绾是满川风雨独凭栏、绾结湘娥十二鬟的绾。” 沈云绾语气恭敬,清脆的声音犹如珠落玉盘。 “听你说话,倒像是书香门第出身,你是京城哪里人?”郑太后闲聊一般地提起。 沈云绾闻言,神情一阵黯然。 她自嘲地道:“回禀太后娘娘,民女从前是礼部尚书沈正青的女儿,许是民女性情乖戾,不被父母所喜,只能脱离沈家,靠一身所学来谋生。” “可是哀家看你懂事得很。反而是你的父亲沈正青,哀家最厌他迂腐。今日你救了哀家的命,说明哀家跟你有缘。” 郑太后侧目看向柳双:“阿柳,你说哀家该如何赏她?” “太后娘娘,沈姑娘一个弱女子,就算有医术傍身,以她的容貌,若是没有家族撑腰,在这世上一定举步维艰,您不如赏沈姑娘一个出身。” 柳双柔声说道。 “奴婢不知道那些道理,只知道您就是奴婢的天,谁救了您,谁就对奴婢有大恩。” “你说的,哀家要仔细想想。” 郑太后清咳了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 “哀家记得,哀家昏迷之前,请了智远大师来讲经,智远大师现在在何处?” “阿弥陀佛,太后娘娘,贫僧在此。”屏风外面,智远大师宣了一声佛号。 柳双插言道:“太后娘娘,您昏迷之后,智远大师一直在为您诵经祈福,奴婢劝了几次,智远大师都不肯离去。” “有劳大师了。”郑太后颔了颔首,“你帮我请大师进来。” 到了郑太后这个身份和年纪,根本不在乎男女之别,何况智远大师还是方外之人。 “阿弥陀佛,贫僧参见太后娘娘。”智远大师双手合十,行了一道僧礼。 “大师,哀家自回宫之后,一直被噩梦所扰,因此今日才会前来甘露寺,请大师为哀家指点迷津。” 智远大师是本朝有名的得道高僧,于一个月前在甘露寺落脚,郑太后才会慕名而来,并且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阿弥陀佛,太后娘娘,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您一念放宽,天地便宽了。” 智远大师如是说道。 皇权倾轧,不是他一个出家人应该过问的。 “智远大师,你看这姑娘面向如何?”郑太后突然说道。 闻言,智远大师的目光落在了沈云绾身上,一张慈悲的面庞浮上明显的震惊! 第六十三章 身负大气运之人 见状,郑太后紧张得连呼吸声都变缓了。 今天这场局看似简单,背后却是许多人的殚精竭虑,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郑太后当初会选在甘露寺,就是因为智远是得道高僧,自己的儿子虽然多疑,但智远大师的话他一定会相信。 所以,这场戏,智远大师就是最好的旁观者和见证人。 但如果智远大师说出对沈云绾不利的话…… 郑太后压下心底的波澜,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毫无异样:“大师,有什么不对吗?” “这位施主……这位施主是身负大气运之人。阿弥陀佛!” 智远不敢相信,他又仔细看了看,只见霞光漫天,百鸟啾鸣,分明就是金凤归位的命格! “大师此言当真?”郑太后一扫刚才的气闷,一双凤目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太后娘娘,这位施主的德泽和福祉就连贫僧都难以估量,且与本朝国运息息相关,贫僧言尽于此。” 智远大师半阖双目,以他的禅心,竟不敢跟这女施主对视太久,否则便会被她的光芒所伤。 “多谢大师指点,只是……”郑太后欲言又止。 “太后娘娘放心,贫僧一定守口如瓶。” 智远大师虽然是方外之人,却世事练达,不需要郑太后多言,主动说道。 “那就多谢大师了。阿柳,你帮哀家送大师出去。”郑太后吩咐道。 “是,太后娘娘。” 柳双和智远大师刚绕过屏风,便听到一管温和至极的嗓音,不像是威严无比的太后,倒像是家里头慈爱的长辈。 “好孩子,快到哀家身边来。”郑太后招了招手,不顾自身的虚弱,紧紧地握住了沈云绾的一双柔荑。 “你啊就是哀家的福星,哀家要册封你为义安郡主。” “太后娘娘,民女何德何能?”沈云绾总要客气几句。 “哀家言出必践,你若再推托,就是抗旨不遵了。”郑太后故作严厉。 见状,沈云绾就只能答应下来:“民女多谢太后娘娘。” 服侍郑太后重新躺下时,沈云绾贴在她耳边道:“太后娘娘,不是说好了装病吗?您怎么真的服毒啊?这样对您身体损伤很大的……” “傻孩子,做戏自然要做全套。”郑太后慈爱地摸了摸沈云绾的脸蛋,“今天能听到智远大师的一番话,就算是让哀家立刻闭眼都行。” 郑太后越想越觉得智远大师说的对极了。 云绾不仅帮自己的孙儿解了身上的剧毒,就连自己的消渴症也被她治好了,这不是大气运又是什么! 看来上天都站在自己和阿宝这一边。 …… 婢女送来了熬好的汤药,柳双端到郑太后面前,服侍着郑太后喝下。 刚要躺下休息,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 “里面的乱党给我听着,立刻放下兵器给我出来,否则格杀勿论!” 一道粗犷的声音穿透了屋子,让郑太后的睡意不翼而飞。 郑太后皱起眉。 喝了药的她虽然恢复了精神,可仍是听不得太吵闹的声音。 “阿柳,你出去瞧瞧。” 郑太后倒要看看,在大魏,自己一个太后是怎么被定为乱党的! 柳双依言走出门,只见屋外被朝廷的官兵包围了,为首之人赫然便是镇北侯府世子楚明轩! 柳双瞬间冷了脸色。这楚明轩居然敢打扰太后娘娘休息,是谁给他的胆子! “楚世子带人围住甘露寺,是想要造反吗?”柳双压着怒气,面无表情地问道。 “本朝严禁私蓄兵器,你家主人却目无法纪,私蓄甲胄刀兵,本世子身为朝廷命官,理当向朝廷禀报。”楚明轩说的大义凛然。 “你以为甘露寺是什么地方?!岂容尔等撒野!”柳双耐心尽失,连解释都懒得。 她抬起手臂,举在半空,手掌扬了扬。 “任何人靠近一丈之内,给我就地射杀!”柳双杀气腾腾地喝道。 “反了反了!我乃长安巡史陆大有,有逮捕、缉拿犯人之责,你们这是要跟朝廷作对吗?” 陆大有和楚明轩同属宸王麾下,有宸王做靠山,明知道对方可能是个扎手的硬茬子,依然寸步不让。 “陆大人好大的官威,既然如此,那大家就各凭本事。”柳双语气淡淡,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我只希望诸位不要后悔才好!” “来人,给我把这群乱党拿下!”陆大有被柳双几番威胁,霎时恶从胆边生,他比了一个“割喉”的手势,狞笑道,“抵抗者一律按拒捕处理,杀无赦!” “等等!”眼看形势一触即发,楚明轩反而不想闹大了。 他冷冷地盯着柳双:“本世子一向与人为善,若是你们把沈云绾交出来,此事便既往不咎,否则……就不要怪本世子心狠手辣了!” 楚明轩这副打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的手段也就只能吓唬、吓唬普通人。 柳双怎么会吃他这一套。 她斩钉截铁地说:“楚世子,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根据自己的属下回报,沈云绾分明就在这间屋子里! 楚明轩阴着一张脸,声音像是毒蛇吐出的信子般阴冷:“看来尔等是要顽抗到底了。” 他朝陆大有递了道眼神。 陆大有心领神会:“动手!” 他们身后的士兵一窝蜂地朝前冲去…… “叮叮叮!” 数不清的箭矢从屋顶落下,逼得众人齐齐后退。 见状,陆大有指着一个亲卫喝道:“这群贼子想要造反,速速去请援兵!” 陆大有可不管精舍里的人是什么背景,扣上一个造反的帽子,别说是朝廷大员了,就连王公贵族都难以脱身! …… 屋子里,沈云绾将外面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说道:“太后娘娘,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佛门净地,就不要动杀孽了,让我出去应付他们。” “云绾,瞧见桌上的懿旨没有?上面可是盖了哀家的凤印,你现在是哀家册封的义安郡主,一个从一品的郡主,凭他一个侯府世子也配叫你出去!” 郑太后冷笑了一声,一双凤目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蔑视。 “可是太后娘娘,外面已经打起来了。此事因我而起,我不想背负无辜之人的性命。” 沈云绾眉尖若蹙,远山般的黛眉萦绕着一股郁郁之气。这楚明轩还真是阴魂不散! “放心,出不了人命。”郑太后一副老神在在的神情,淡淡地道。 屋外刀剑相击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 有郑太后的命令,沈云绾只能让自己冷静,她将一粒药丸在温水里化开,呈到郑太后面前。 “太后娘娘,您现在体虚气弱,这是回元丹,能帮您回复元气,以免伤身。” “好孩子,你有心了。”郑太后像是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一样,慢条斯理地接过茶碗,将化开的回元丹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窗户外头,楚明轩喝道:“来人,给本世子往屋子里丢火把,尔等再不出来,就等着被烧成尸体。” 楚明轩的声音冷酷至极,字里行间充满胁迫。 “太后娘娘,我出去看看。” 沈云绾冷着一张俏脸,从凳子上站起,就要冲向外头,不想却被郑太后拉住了袖子。 “真是一个急性子。虽说哀家很庆幸楚明轩辜负了你,才没有让明珠暗投,可有一点,凡是哀家护着的人,就见不得她被欺负。今天啊,你就乖乖等着,看哀家是怎么为你出气的。” 郑太后话音方落,屋外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山呼海啸一般,让一排连着的精舍都跟着震了震。 接着便是“呼啦呼啦”的落地声,沉闷的声响像是膝盖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这让沈云绾的心中疑窦丛生,忍不住看向郑太后。 却见郑太后抬起手指,点了点沈云绾的樱唇,作出“嘘”的手势,以口型说道:“好戏来了。” 说完,用力捏了下沈云绾的青葱玉指,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既然郑太后胸有成竹,沈云绾只好压着满腔好奇,坐在了她边上。 精舍外,建武帝听说太后在甘露寺遇刺,身中剧毒,奄奄一息,连朝服都来不及换下,一路快马加鞭,终于赶到了甘露寺。 到了山下,果然有官兵把守,防止乱党趁乱逃出去。 这让建武帝的内心更加焦灼,不顾臣子的拦阻,带着亲卫直奔山上。 然而,到了太后歇息的精舍外,眼前的情景却出乎建武帝的预料。 刺杀太后的乱党倒是不见踪影,反而是太后身边的柳姑姑,左边胳膊竟然挂了彩,被护卫们挡在身后。 而与之对峙的人马,居然是长安巡史陆大有跟镇北侯府世子楚明轩! 建武帝不由怒从心起,喝道:“都给朕住手!” 缠斗在一起的两方听着这一声“朕”,立马反应了过来,纷纷丢了手里的兵器,跟下饺子一样地跪下,就连楚明轩和陆大有也争先恐后,就怕跪晚了触了君王的眉头。 “微臣楚明轩、微臣陆大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一堆矮着身子的身影中,有一道身影异常明显。 相比其他人的诚惶诚恐,柳双仅仅是行了一道女眷的万福礼,神情更是不卑不亢:“奴婢参见陛下。” 柳双是从小看着建武帝长大的,早几年建武帝和太后产生矛盾,全靠柳姑姑帮忙缓颊,在建武帝这里,柳姑姑要比其他人多一分体面。 对于柳双的冷淡,建武帝并不在意:“柳姑姑,母后在何处?” 建武帝话音落下,跪着的人里头,许多人的面色瞬间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