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大军阀》 第1章 归国途中 马六甲海峡在三天前已经过了,“白金汉”远洋油轮现在行驶在南沙群岛的海域。 赤道附近的高温天气渐渐好转,北面吹来亚热带早春的海风温暖而舒适。 尽管漫长的旅行已经接近尾声,此刻的空气也让人舒坦,但是在“白金汉”二等甲板的船舷边,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依然是一副愁容。 他叫吴绍霆,一年前刚刚从慕尼黑陆军士官学院毕业,又在马其顿集团军实习大半年,直到两个月前才从英国登上了这艘返回祖国的邮轮。 吴绍霆以前从来不相信有穿越这件事,身为一名二十一世纪特种部队队员,他甚至连这一类网络小说都很少翻阅,哪里知道这种神奇的事情竟然发生在自己头上。 他只记得四个月前在一次实弹演习时被流弹击中了胸口,这本不是什么大事,自己身上可穿着十二斤钢板的防弹衣,可是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身处在慕尼黑一处兵营的宿舍里,灵魂附身在一个同名同姓的人身上。 更让人惊讶的是,自己脑袋上还盘着一根十分可笑的辫子。 没错,吴绍霆穿越来到了晚清。现在的时间是1908年3月3日。 这件事已经过去四个月了,他当然已经适应了这个身份,并且在德国最后一次实习考核时,还利用自己二十一世纪的军事素质取得了极其优异的成绩。此时在船舱行李箱里,还装着菲利普上尉奖励的一把勃朗宁1904式手枪。 他现在之所以发愁,是对1908年的中国与自己未来的前程感到担忧而已。 稍微读过历史的人都知道,惊心动魄的辛亥革命以及长达二十多年的军阀混战,即将在中国的大地上拉开帷幕,做为一个穿越者在乱世将至之前究竟能做什么呢? 吴绍霆望着海平面上惨淡的夕阳,不由发出了一声叹息,脑海中忽然想到了一句话,喃喃的说了出来:“鞑虏尚未驱除,同志仍须努力!唉!” 就在这时,背后冷不防突然冒出一句问话来:“呢位友记,就不怕这番话引来杀身之祸咩?”此话口音带着浓厚广东腔儿。 吴绍霆微微一愕,忙回过头来看去,只见自己身后站着一位穿长衫青年,带着一副黑边眼镜,身形甚是消瘦,年约三十左右,也不知道此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青年嘴角挂着一抹难以琢磨的笑容,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吴绍霆。 吴绍霆略打量了对方一番,淡然的笑了笑,道:“若在下先前之话有杀身之祸,那先生你连辫子都剪掉了,岂不是同样有灭顶之灾吗?” 青年并没有任何反驳,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道:“让吾感到诧异的正是这位公子,口中叨念着驱除鞑虏,头上却还留着鞑虏的遗物,这岂不是自相矛盾吗?”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收敛了情绪,忧然的说道:“早就想剪了,鞑子腐化我大汉男儿心志的浑物,留着它作甚?无奈在下有苦衷,不似你们这些留洋的学生那么豁达,否则也不会留它到今天了。” 自从戊戌变法失败之后,中国许多青年知识分子开始私自剪断辫子,尤其是在清政府鞭长莫及的南方各省尤为普遍。除了学生之外,就连满清政府组建的新军士兵为了方便戴上新式军帽,也私低下剪掉了碍事的辫子。 虽然满清政府有过“留辫不留头”严令,可是自甲午、庚子赔款之后,的中央皇权已经越来越无力。地方势力以及列强在华的租界,俨然成为了抗拒这一严令的温床。但凡是出国留学的学生,十之都是会剪掉辫子的。 就在1907年,也就去年时,满清政府对这种日益严峻的问题感到担忧,再次下达严令禁止私自剪掉辫子。只不过这一严令仿若一张空头支票,仅仅热闹了一阵之后紧接着又消失无声了。 “哦?这么说,公子你并非留洋的学生了?”青年好奇的问道。 “在下虽是留洋归来,只不过与先生略有不同。在下刚从慕尼黑陆军士官学院毕业归来。”吴绍霆解释了道。 “原来如此。”青年恍然点了点头。 清末留洋探求富国强民之道的中国人很多,除了去国外常规学术类的大学之外,军事学院深造也同样十分热门。但是与学术性大学不同之处是,学术性大学官费生、自费生都是有的,而军事学院的学生则只有官费生。 这很容易理解,军事之学非同小可,若学成之后不能为国家所用那留你何用? 此外,学术性大学留学归来不一定要到官府报道,所以这些学生们剪掉辫子,回国之后也并无大碍。但从军校学成归来的学员,全部都是由官府分配授职,如果剪掉了辫子,纵然没有杀身之祸也会影响仕途。 青年沉吟了一阵,微笑道:“听口音,公子你似乎同是广东人呀?” 吴绍霆回答道:“在下祖籍安徽,随父母迁往江西,少年时又考入了广州陆军小学堂,故而独自旅居在广州数年。后来承蒙堂叔公吴长庆旧部的推举,远渡重洋去往德国深造。” 这些话并非是吴绍霆胡编乱造,而是全部源自这个身体的记忆。 当初他知道自己与吴长庆有血缘关系时,同样甚感惊讶,暗中感谢老天对自己不薄,还能博得一个名将之后的身份罩着。不过后来渐渐醒悟,这个身份给他唯一的帮助就是推举自己官费留学德国,除此之外一概全无。 青年有些意外,叹道:“原来是吴老英雄之后呀!失敬失敬。” 吴绍霆自嘲的笑道:“英雄之后又非英雄,在下可不是沽名钓誉之辈。唉,如今这个时代正是需要来力挽狂澜呀!” 青年听了这话,心中渐渐有好感,忍不住道:“吴公子果然心有大志?” 吴绍霆叹声道:“自从鸦片战场以来,我泱泱大国一直饱受内忧外患,但凡七尺男儿有谁不想寻求出路、自强救国呢?我辈再不奋斗,迟早就沦为亡国奴了。正因为如此,恰才在下才会有革命尚未成功的感叹。” 青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后,又道:“吴公子所言极是,振兴中国的大任我辈义不容辞呀。只可惜我辈英雄太少,除了同盟会孙逸仙孙先生之外,放眼宇内难出第二人呀!” “恕在下冒犯,窃以为孙先生当不得英雄。”吴绍霆忽然说道。 他对孙中山虽然很尊敬,却不觉得孙中山是一个英雄级别的人物。 孙中山一辈子在革命,可是一辈子也都是在失败之中,纵然辛亥革命成功了,严格的说也不是孙中山的首功。辛亥革命时孙中山还远在国外,对国内的起义甚至一点都不知情,唯一的贡献是他那一套深入人心的革命理论,促成了这次革命之实。 青年脸色聚变,冷声道:“若孙逸仙都算不得英雄,普天之下我还真不知道有谁能被称为英雄了!” 吴绍霆对青年的反应并不恼火,他深知孙中山在这个时期于这些青年知识分子心中的伟大,俨然就好比是黑暗中的灯塔、人生信仰的导师一般。 “先生,在我看来,孙逸仙可谓是这个时代的伟人。伟人与英雄有时候可以相提并论,可是两者也有区隔的地方。”他淡然的笑了笑,说道,“说一句诛心之话,我愿意奉孙逸仙为革命先驱,追随他的主义和精神,并以他的主义和精神做为奋斗的准则。” “哦?是吗?”青年脸色立刻释然了起来,不过他知道吴绍霆还有后话,于是没有急着发表自己的意见。 “只是,在下却不敢恭维孙逸仙的革命行动。我在德国时一直关注国内的新闻,两年前的萍浏醴大起义,去年的黄冈起义、惠州起义以及钦廉防城起义。”吴绍霆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1908年以前同盟会起义全部说了出来。 当然,这些起义未必都是孙中山亲自策划组织的,而他的意思只是代指孙中山所领导的革命势力。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道:“就在三天前,这艘船停泊在马来亚(此时还未成立马来西亚)时,码头工人还传言去年年底孙先生亲自领导了一场镇南关起义。这么多起义,这么长时间,可是结果呢?” 不需多说,这些起义都是失败的。甚至萍浏醴起义和惠州起义的失败,让革命党人还遭受了极大的损失,不少同盟会精锐以身殉道。 青年听了吴绍霆的话,神色再次陷入了凝重,他缓缓的叹了一口气。 “可是,吴公子你总得明白,革命是一种艰难困苦的探索,这条路到底有多长、要走多久,谁也不知道。但是不能因为这些我们就停止不前。诚如吴公子所言,这几年党人屡次起义屡次失败,但我相信每一次失败都是一种积累。”他坚持的说道,不过语气并非是一种辩驳,而是一种无奈。 【新书上传,每日两更,周末三更,读者大大给力支持必然给力爆发,拜谢】 第2章 邮轮奇遇 “我在德国时听说过一位名叫黑格尔的哲学家,他有一句名言,存在既有道理。我斗胆用这句话反推,孙先生领导的同盟会起义屡次失败,那么其中自会有必然的原因。我们华夏也有一句名言,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既然屡屡失败,为何不深思原因,力求寻出其他可行的方法呢?”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了道。 青年心中有一种感慨,他觉得吴绍霆的话十分切中要害。为什么屡次起义却屡次失败呢?革命党人究竟有没有检讨失败的原因,或者说检讨出解决问题的结果呢?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继而又问道:“这么说,你认为孙逸仙不配领导同盟会?” 吴绍霆笑了起来,道:“先前先生问我为什么孙逸仙不能被称为英雄,其实我的回答仅仅是个人观点而已,这无非是每个人心中对英雄界定的不同罢了。” 青年有些诧异,甚至显得有些迷惑不解。 吴绍霆又道:“我上述的回答,严格的来说针对孙先生所代表的革命派,并非是孙先生个人。至于同盟会是不是该由孙先生来领导,这个问题我可回答不上。但是正如先生你所说,革命是在探索,孙先生能够当此重任,率领我辈在黑暗中寻找光明,这份胆魄和精神也值得天下人敬仰。” 青年深深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说道:“正是这个道理呀。” 吴绍霆说道:“话说回来,孙先生若不入地狱,谁有能入地狱?谁又敢入地狱呢?因此,这便是孙先生的伟大之处。只可惜,在下并不曾看到英雄之举呀!” 青年再次认同的点了点头,心中也释然了不少。 “吴公子有这样卓远的见解,难能可贵呀。那吴公子对如今我国革命形势有什么看法呢?”他再次问道。 吴绍霆这时觉得有些奇怪了,他原本只以为这青年是一个受革命思想熏陶的留学生罢了,可是对方一而再再而三谈论革命的话题,难不成是同盟会成员?不过,就算是同盟会成员也很正常,同盟会发展至今早已枝繁叶茂,基层成员多不胜数。 他沉思了片刻,说道:“在下可不敢窃议这么深奥的话题。不过这些年通过我在德国搜集到的消息,我觉得革命局势已经十分明朗,国人对满清政府的迂腐以及列强的欺辱越来越清醒。如今只差一个星星之火,促成这股燎原之势了。” 青年怔了怔,将吴绍霆的那番话喃喃念了一遍,道:“星星之火,燎原之势!好,这个比喻好呀!”他叹了一口气,又道,“只是,我不明白,这星星之火到底要何时才能出现呢?” 吴绍霆道:“同盟会这些年来策划的所有起义,无非就是为了点燃革命之火。只可惜,很显然他们的时机、方式和火力都没有把握到位。不过我相信,这种探索早晚会有成功的一天,只希望革命党人能认真探索每次失败的原因,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就在这时,在船舱里吃过晚饭的乘客们,陆陆续续的来到甲板上透风。 四下的耳目众多了,吴绍霆与青年不约而同都停止了刚才的话题。 不过青年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微笑道:“我对吴公子先前的见解甚为佩服呀。还未请教吴公子大名?” 吴绍霆答道:“在下吴绍霆,字震之。未请教” 青年拱了拱手,道:“敝人胡汉民,字展堂。” 吴绍霆当时就震住了,胡汉民?着名革命党人,孙中山主要助手之一,辛亥革命之后广东第一任督军,与蒋激e石、廖仲恺齐名的国民党元老?他很庆幸先前与对方交谈时,所说之话还很到位,不至于莫名其妙就开罪了这位未来的大人物。 虽然在1908年这个时候胡汉民还不曾有那么出名,可是毕竟这是一支潜力股,还是要多结交一下关系才是。 他礼貌的笑了笑,道:“幸会幸会。恰才与胡先生倾谈,莫非胡先生是革命志士?” 胡汉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道:“吴公子你先前都已说过,但凡是热血男儿都不会坐视怏怏华夏毁于鞑虏之手。那么可以说只要有一腔热血者,皆是革命志士。我相信吴公子同样也是怀有满腔热血的大好男儿呢。” 吴绍霆觉得胡汉民这番话颇有暗示的意味,仿佛有意拉拢自己投身革命似的。 他郑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只可惜前路茫茫,在下也不过是这混沌国度一愚民罢了。” 胡汉民说道:“这话就言重了,先前听吴公子畅谈,胡某已经知道吴公子并非池中之物。今日胡某卖一个乖,倒是舔着脸愿与吴公子交个朋友,不知有这个荣幸吗?” 吴绍霆笑了起来,自己正巴不得与胡汉民交好呢。当即他连连说道:“常言道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若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是人生一件快事。在下何乐而不为呢?” 胡汉民很热情的伸手拍了拍吴绍霆的肩膀,笑道:“此言甚好,甚好呀。敢问震之兄,这番学成回国可有什么打算吗?” 吴绍霆神色渐渐有些沉重起来,其实这个问题正是自己目前的心结,他也不知道自己下船之后该怎么办。 他缓缓叹了一口气,道:“在下少年时家母病逝,两年前又听闻了家严的噩耗,不孝子当时都未能从德国赶回来守孝。如今家道中落,亲友都不曾联系。临回国前,驻德国领事馆的官员告诉我,回国后可将个人履历交付广东陆军衙门军官处,衙门自会安排接纳和分配。眼下只能这般打算,先稳定生计才是。” 胡汉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知道吴绍霆一个德国留洋的军事高材生必不会找不到出路,而且吴绍霆如果被分配到军队任职,也是一个潜在的革命策动对象。 他说道:“胡某在省城有不少朋友,这几个月也会在省城暂住,若震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胡某一定竭尽所能。” 吴绍霆心中有些好笑,他觉得胡汉民日后应该会找自己帮忙才是。不过,他知道这是胡汉民的一番好意,于是谢了道: “展堂兄太客气了。不过展堂兄既然在省城暂住,在下若幸运的话让衙门分配在省城任职,日后倒希望能多与展堂兄亲近亲近呢。毕竟在下刚从德国归来,在国内并没有多少朋友,今日与展堂兄在此间相遇,也算是机缘巧合了。” “甚好,甚好。”胡汉民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第3章 码头别见 两天之后,“白金汉”号驶入了珠江,预计在下午三点将会抵达广州码头。 旅客们在吃过午饭之后,纷纷回到各自的船舱开始清点行李,做好下船前的准备。 吴绍霆从英国上船时,是购买了一张了二等船舱的船票,也就是单独的房间。此刻他与其他人一样,正在打点自己的行李。 他翻开了自己的皮箱,除了一套德国陆军礼服,也只有两套夏冬两季的衣衫;毕业证书、优秀学员十字勋章以及那支径直的勃朗宁手枪,都装在一个铁盒子里面。至于自己的钱袋里,除了几张帝国马克和临行前从领事馆兑换的三十块银元之外,便一无所用了。 这些就是他的全部家当。 行李刚刚整理完毕,“白金汉”号便鸣响了悠远沉闷的汽笛声,宣告正式进入旅程的终点港口。走廊上传来服务生挨门挨户的敲打声,正在催促乘客们拿好行李前往甲板等候下船。 吴绍霆提起了行李箱,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来到了甲板上。此时的甲板上挤满了各形各色的乘客,有中国人,有西洋人,也有不中不西的假洋鬼子。 他向邮轮的前方眺望一阵,只见广州码头十分热闹,人潮涌动,熙熙攘攘。 “震之。”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吴绍霆回过头,却见是胡汉民正提着自己的行礼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胡汉民同样是住在二等舱,因此两个人在这两日交往甚密。不过自从第一次在甲板上谈论过革命的话题之外,其他时候仅仅是讨论一些国外的见闻罢了。 吴绍霆笑着迎了过去,道:“展堂兄,看来咱们快要告别了。” 胡汉民一边走过来,一边笑着说道:“何必急着说这些话,要么下船之后去我那里小坐一下,我可以介绍几个朋友与你认识认识呢。” 吴绍霆想了想,说道:“今天只怕不便打扰了。我得在天黑之前赶到陆军衙门交纳履历,要不然今晚就得露宿街头。” 胡汉民微微点了点头,又道:“既然如此也好。下船之后我给你留一个地址,等你安置妥当了,可记得要派人来通知我一声呀。” 吴绍霆笑道:“这个自然。” 这时,“白金汉”号又发出了一声沉沉的汽笛鸣叫声,船速渐渐慢了下来。很快邮轮驶入了广州码头的客运港口,码头上顿时涌上来一群人,接待亲朋的人、码头工人、黄包车车夫,顿时一片拥挤。 邮轮好不容易放下了舢板,水手在甲板和岸上清出了一条道路,让头等舱和二等舱的客人优先下船,最后才轮到三等舱的乘客。 吴绍霆和胡汉民一同走下了船。 来到码头上时,胡汉民正准备邀请吴绍霆一同先出了港口,在码头外面再道别。 可是人群中忽然传来了一声呼喊声:“展堂,展堂?这边!” 吴绍霆和胡汉民都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了去,只见人群当中,有几个穿着西装的人正向这边挤过来。仔细看去,这几个人的脑袋后面似乎都没有辫子,既然他们与胡汉民相识,那十之应该都是同盟会的成员了。 “震之,我的朋友来接我了。来,你随我同去,我给你介绍介绍。”胡汉民说着,拉了吴绍霆一把,让其跟着自己一同过去。 吴绍霆自然顺路跟了过去。 众人在码头栏栅处碰了头,那几个西装的男子热情洋溢的与胡汉民一一握了手,其中一个年纪最轻的后生还抢先从胡汉民手里接过了行李。这后山见吴绍霆是跟着胡汉民一起来的,正要上前也接过吴绍霆的行李。 “展堂,别来无恙呀。船程表说是正午进港,却足足晚了三个钟点,让我们好等呀!”一个体形较胖的中年人,带着一股湖南口音说了道。 “怎么,此去南洋先生还派了一位朋友随你一起回来的吗?”另外一个戴着眼镜、头发稀薄、留着小胡子的青年一边笑着谁道,一边打量了一旁的吴绍霆。 胡汉民哈哈笑了一阵,引着吴绍霆介绍道:“这位是我在船上新认识的一位友人,他刚才德事学校学成归来呢。”说到这里,又压低了声音道,“这位新朋友对革命也颇有自己的一番见解呢!” 先前那较胖的中年人扬了扬眉毛,笑着道:“是吗?那敢情还真好呀!” 吴绍霆向胡汉民的三位朋友拱了拱手,抱着礼仪的微笑道:“在下吴绍霆,字震之,与诸位幸会了。” 胡汉民指着那位较胖的中年人说道:“这位是我的挚友,名叫王守正,湖南长沙人。” 吴绍霆脸色微微变了变,脑海中对王守正这个名字颇为熟悉。他联系到对方是湖南人,体形又显得略胖,极有可能就是同盟会另外一个元老级人物黄兴。 黄兴几乎可谓与孙中山齐名的人物了。他因为这些年频繁参与起义活动,早已经被清政府列名四下通缉,为此黄兴倒是用过好几个化名隐藏身份,其中就有一个“王守正”。 吴绍霆虽然有几分把握,但是此时还是不便说出来,于是只能装作一副寻常的样子,向这位王守正颔首示意。 胡汉民又介绍那位戴眼镜的青年,道:“这位可是广州远近闻名的大文人,朱大符,字执信,如今正在广东高等学堂暨法政学堂担任教习。” 吴绍霆暗自感叹,今日跟着胡汉民真是认识了不少革命元勋了。 这位朱执信在辛亥革命之后,同样是一位响当当的大人物,广东军政府成立时,其负责的就是整编广东省全部军队。当然,朱执信最伟大的成就是其对社会主义的预见分析,可谓是马克思、恩格斯主义在中国的第一代传道士,着名的《资本论》、《宣言》就是他翻译出来的。 胡汉民指了指最后那位年轻后生,说道:“他是陈芸生,正在法政学堂念书,今年应该是第四个学期了。” 吴绍霆倒是对陈芸生没有什么了解,也许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 大家相互寒暄了一阵,朱执信说道:“闲话休要多说,来来来,我已经订下了馆子,大家到那了那里在好好叙叙旧也不迟。震之也同去。” 第4章 陆军衙门 吴绍霆客气的推辞了道:“在下还要急着去衙门报道,等一切安置妥当,由在下做东再回请诸位。” 胡汉民替吴绍霆开脱的说道:“震之远渡重洋长达数年,今日才刚刚回国,因此还有许多事情要打理,就且先让震之去。”他说完,又转向吴绍霆再次叮嘱了道,“震之你报道妥当后,记得派人来告诉我一声,我写个地址给你。” 随即,他将自己在广州临时住址写在一张条子上,交给了吴绍霆。 吴绍霆笑着应允下来,道:“在下可不敢忘。那么诸位,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胡汉民、朱执信等人于是就在这里与吴绍霆告别了。 等到吴绍霆随着人流消失在码头出口后,那“王守正”忍不住拉了一下胡汉民的衣角,问道:“展堂,此人可靠吗?” 胡汉民微微笑了笑,说道:“我还不知道他的底细。不过在船上的时候,他与我谈论过一些革命的见解,让我都有些受益匪浅。现如今我们缺的就是在军队中任职的同志,他既然有革命的倾向,又即将分配军职,正是我们要争取的对象呀。” “展堂,他可知道你的身份了吗?”胡执信问道。 “我没有告诉他我的身份,不过他应该猜出大约了。这并无大碍,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即便不投身革命,也不会出卖我们的!”胡汉民自信的说道。 王守正点了点头,说道:“如此那就最好不过了,日后可要与他多联系才是。” 胡汉民笑道:“这是自然了。”—— 吴绍霆出了码头,叫了一辆人力车,直接向广东陆军衙门去了。 陆军衙门位于西郊大校场一条街道的尽头,人力车足足赶了大半个小时才抵达这里。付了车钱,车夫还很热心肠的帮吴绍霆将行李提到了衙门门口。这座衙门的建筑依然保持着古朴之色,朱红大门,粉白的院墙。门梁上挂着大大四个正楷字“陆军衙门”。 不过奇怪的是,好歹这也是军事机构,大门口竟然连守卫都没有。 吴绍霆拧着行李就走了进去,刚走到前院时,正看到几个穿着官袍的吏员与两个穿着西服的中国人站在正堂台阶下面闲聊着。 那些吏员和穿西服的人也看到了吴绍霆,只见吴绍霆穿着朴素,脑袋上的辫子也乱糟糟的,前额甚至还长出了毛发,不由心生鄙夷。其中一个吏员冷声喝了一句:“你是哪里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嘛,虽然就进来了?” 吴绍霆听到这满嘴的官腔心中就不舒服,他不吭不卑的说道:“在下吴绍霆,光绪三十年受建威将军吴长纯大人保举,由广州陆军武备学堂前往德意志帝国留学,今日学成归来,特来此报道。” 众人一听这来头,立刻收敛了先前的鄙夷之态。他们都是一些小吏,这些留洋归来的高材生们一旦被分配职务,官衔都是高过自己的,自然不敢得罪。 “原来是吴大人呀,您说您真是的,在船上时您先发个电报呀,咱们也好派人去码头迎接!真是失敬呀。”先前那吏员赶紧点头哈腰的讨笑了起来。 这时,那两个穿着西服的中国人却丝毫不卖吴绍霆面子。 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留着法国式胡子的中年人冷冷笑了笑,说道:“现在的(讲究),你们出国留学可是代表着咱们大清国dignit(尊严)。看看,回来都成什么样子了,怎么好似刚刚经历海难了一样。” 另外一个年轻人附和的嘲笑起来,道:“oui,oui(正是),就这副姿态,也不知道是不是fourbe(骗子)呢!” 这一老一少两个假洋鬼子,张口闭口就冒出一两句法语,简直就像是米汤里面突兀的死苍蝇似的,听上去真是让人恶心。 吴绍霆最恨就是这样的汉奸走狗,仗着替洋人办事就狐假虎威欺负自己的同胞。不过他现在不想与这些人多计较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早晚让这些汉奸走狗尝到后果。 先前那小吏连忙笑呵呵出来打圆场,他先对那两个假洋鬼子陪笑了一阵,道:“吴大人毕竟是远渡重洋,沾点风尘是在所难免的,两位大人可别介意呀。” “这位大人,请问军官处怎么走?”吴绍霆不等那小吏来安稳自己,表情一副若无其事,抢先问了道。 那两个假洋鬼子见此,在心中更是讥笑了一阵,只当这位留学生听不懂法语,并且还以此沾沾自喜。 小吏连连说道:“吴大人这边请,卑职给您带路。” 于是,吴绍霆便跟着这小吏向院子一旁的廊厅走了过去。在前往军官处的路上,他向小吏问道:“还未请教这位大哥的大名。” 那小吏笑呵呵的回答了道:“吴大人太客气了,卑职林肇仁,是衙门的文案。” 吴绍霆点了点头,文案在这里属于官职的名称了,就相当于办公室文员。他微微笑了笑,客气的道:“原来是林大哥,日后还请多多照顾了。” “不敢当不敢当,吴大人是留洋的高材生,日后是吴大人照顾卑职才对呢。”林肇仁连连说道。 “先前那两位洋里洋气的人是谁?”吴绍霆又问道。 “哦,这两位可都是租界替洋人办事的帮办。年纪稍长的那位是张海利,在法兰西银行做事;另外那位年轻人名叫陈廉伯,他可更了不得,本来就经营自己祖家的丝绸公司,同时还担任汇丰和花旗两家洋行的帮办,真正是风生水起呀。”林肇仁感叹不已的说道。 吴绍霆皱了皱眉头,那张海利倒没什么印象,不过对陈廉伯却很熟悉。仔细想了一想,他好像在一个汉奸网站上见过这个名字,这陈廉伯可谓是广州的巨贾,利用洋人帮办的便利敛聚了不少财富。五四运动时,陈廉伯还组建了一支商团军,残酷镇压了学生爱国运动;甚至在1924年时,企图凭借商团军颠覆广州革命政府建立商人政权。 当然,颠覆行动最终以失败告终,之后陈廉伯便一直活跃在香港、南洋等地。在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他一直站在亲ri的阵营这边,鼓吹香港应该“和平”转让给日本。 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汉奸! 吴绍霆在心里骂了道,因为心中情绪波动,忍不住“哼”出了一声来。 林肇仁见了,赶紧劝说道:“吴大人您还是不要往心里去了,张大人和陈大人都是实力派的人物,就连府台大人都得让他们三分脸色呢。” 吴绍霆冷笑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林肇仁引着吴绍霆穿过了廊厅,来到了第二进的院子里。刚进到这里,人气就旺盛了起来,来来往往都是衙门里面办事的人,有穿军服的,有穿官袍的。院子一旁的尽头有一间三室的屋子,门檐上悬挂着“军官处”的牌匾。 “吴大人,这里便是了。”林肇仁请吴绍霆先进一步。 吴绍霆走进了军官处的正堂,正前方是一个柜台,柜台后坐着两个官员,一个穿着官袍,另外一个则是穿着新式军服。 林肇仁跟了进来,向柜台后面笑着打了一声招呼:“陈大人,这位吴大人刚从德意志留学归来,是军校留学生,今日前来报道。” 那穿官袍的官员正低头整理文案,闻言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仅仅颇为不耐烦的应了一声:“德意志军校留学生?咱们什么时候派人去过德意志军校留学了?” 不过在一旁那穿着新式军服的军士倒是上下好好打量了吴绍霆一番,露出了很感兴趣的样子。他笑着推了一旁陈大人一把,说道:“老陈,人家好歹重洋归来,也是咱们国家未来的栋梁之材,岂可怠慢了?” 陈大人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文案推开,抬起头来看了吴绍霆一眼,机械的问道:“履历、身份证明、毕业文书、领事馆保信。” 吴绍霆只觉得自己仿佛欠了这位陈大人一笔巨款没还似的,这什么态度嘛。不过好在他沉得住气,从林肇仁手里取过了行李箱,将一应文书证件都拿了出来,一一摆放在柜台上。 “吴绍霆,祖籍安徽,广州陆军小学堂升广州陆军武备学堂,受第五镇统制吴长纯保举赴德意志慕尼黑高等士官学院研修。”陈大人一边看着吴绍霆的履历,一边喃喃的吟念着。“吴长纯吴老将军是你什么人?” “同族叔公。”吴绍霆回答道。 “哦。你先等等,我找找你的档案。”陈大人一听吴绍霆与吴长纯没有直接关系,心中自然就不当一回事了。说罢这句话,他慢悠悠起身走到后面,在一堆橱柜里面一阵翻找。 <收藏】 第5章 初识倪端 就在这个间隙,那穿着新式军服的军士忽然乐了起来,道:“你也是安徽人呀?老乡呀!” 吴绍霆对这位新军军士还是有些好感,最起码对方看上去挺热情的。他微微笑了笑,说道:“正是,在下出生在安徽,后来又迁到江西。十二岁时只身来到广州的。” “巧呀,异地遇老乡,好事呀。我叫倪端,安徽合肥人,去岁岁末才调到广州来的,现在担任新军三营的教习官。”新军军士笑呵呵的做了自我介绍。 “原来是倪大人,幸会了。”吴绍霆笑着行了一礼。 倪端并非此人的真名,其真名为倪映典,当年是新军第九镇士官。萍浏醴起义时,新军第九镇被派往镇压,倪映典与同盟会人联络企图在新军第九镇中策划起义,只可惜未能成功。 之后倪映典改名倪端,来到广州加入了新军巡防营担任教练官。而就在两年之后,也就是1910年爆发广州新军起义,他便是起义新军的总指挥,只可惜他在起义进行时遭到广州水师提督偷袭而牺牲,导致了起义新军因为群龙无首而最终失败。 当然,吴绍霆并不知道这一点,不过他心里很清楚,这个年代的新军十个里面有八个都是心向革命的。更何况倪端与自己还是老乡,因此感到格外亲切。 “什么倪大人倪小人的,你这个高材生过几日说不定就是我上司了,我还要管你叫大人呢!哈哈!”倪端打趣的说道。 “哪里哪里,既是同乡,又是前辈,日后还请多照应才是。”吴绍霆很客气的说道。 这时,陈大人从一堆陈旧的文件当中找到了吴绍霆的档案,上面蒙了厚厚一层灰尘。他一边拍打档案,一边走回到柜台后面。 “还真有你的档案,都放了四年之久了。”他翻开档案,按照程序与吴绍霆的履历核实了一下,“可以了,吴大人,欢迎归国呀。” 吴绍霆从陈大人口中听不出任何欢迎的意味,他直接问道:“陈大人,衙门对我有什么安排吗?” “我只是一个书记,只负责登记你的资料。现在天色已晚,明日我会将你的履历送到督抚大人那里,至于怎么安排就是督抚大人的事了。”陈大人慢条斯理的说道。 “既如此,那我今晚住宿之事当如何处置?”吴绍霆又问道。 “你先去消防营的宿舍暂住。照我看,你十之也会被派到消防营去,省得你日后再搬来搬去的了。”陈大人说道。 “消防营?陈大人怎么知道的?”吴绍霆有些诧异。自己堂堂德国高等士官学院的高材生,竟然被调到消防营去任职? 他虽然知道此时的消防营并非完全是二十一世纪专司救火的消防队,这只是一支军队的番号而已。但是这支军队并不是常规军,其只负责城镇内的维安工作,当然职责之内也包含救火救灾。肤浅的来理解,消防营是属于内卫部队,并不是进攻性质的部队。 陈大人不急着回答,他先从柜台下面又抽出了一份文案,翻了好一阵之后才回答道:“瞧,果然如此,如今广州这边官职该放得都放出去了,只剩下消防营山字营的一个哨官之职。不出所料的话,督抚大人准会委你这个职务。” 吴绍霆隐约猜出这所谓“放官”十之是“卖官”的意思。哨官是旧军的官职,相当于新军的连长一职,不过统辖的兵士要比新军的连长少几十人而已。 不等他说话,一旁的倪端却抢先不满了起来,说道:“老陈,你怎么搞的嘛,消防营可是练军呀!吴大人是从德国回来的高材生,怎么的也得安排到新军去任职才合适,哪里有留洋军官不带新军一说呀!” 练军其实就是清朝绿营军的进化版,这是当年曾国藩、李鸿章在创建湘军、淮军之后,用湘军和淮军的体系训练绿营军而衍生出来的军队。在十五年前还勉强算是比较新式的军队,可是十五年后的今天,练军就是旧军一类。 陈大人虽然也觉得比较荒唐,确实还没有过新式军官去带旧式部队的先例。不过这事他可管不了,谁让吴绍霆来的不巧,赶上没缺的时候呢? “唉,吴大人,虽然委屈你了,不过这事毕竟还没定下。等明天我把你的档案和履历交给督抚大人,说不定督抚大人那边会另有安排呢!”陈大人敷衍的安慰了道。 吴绍霆郁闷的叹了一口气,提起了行李箱,转身对林肇仁道:“林大哥,麻烦指引一下消防营宿舍的去路。” 这时,倪端从柜台后面绕了出来,说道:“老乡,我带你去。林大人,你忙你的去。” 林肇仁于是告辞离去了。 倪端陪着吴绍霆从军官处走了出来,在向衙门大门走去的路上,他笑着劝说道:“吴大人,你也别往心里去。年初时还有一个从日本士官学校归来的高材生,比你好不到哪里去。” “哦?这人是谁?”吴绍霆好奇的问道。清末民初前往日本士官学校留学的人不多,而且日后都是举世闻名的名将,有必要询问一下那人的姓名。 “姓许,名叫崇智。他回来报道时,上面也是将其安排在旧军,而且还只是一个见习副官,可比吴大人还惨呢。”倪端用玩笑话的口吻说道。 许崇智?国民党粤系领袖,果然是大人物! “那他就心甘情愿服从安排了?”吴绍霆问道。 “据说这位许大人第二天就带着档案去福建了。”倪端说道。 “原来如此。”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历史上许崇智是参加了福州起义,后来是跟着东伐粤军总司令陈炯明一起回到广东的。 两人走上了廊厅,此时周围的人渐渐少了起来。 倪端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上面是故意折腾你们这些留洋的高材生呀。” 吴绍霆怔了怔,显得疑惑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倪端故作神秘的笑了笑,说道:“吴大人,国内的形势也许你这个刚留学归来还不知道,如今全国上下革命浪潮波澜迭起,老百姓自是不必多说,受革命思想影响最深的反倒是新军。清廷要靠新军来巩固国防,但是又要警惕新军会有不测,因此不得不防。” 吴绍霆略略沉思片刻,恍然道:“倪大人的意思,是上面不放心我们这些留洋的学生,生怕我们将外来思想传播到新军队伍里去?” “正是如此。”倪端点了点头。 吴绍霆沉默了一阵,忽然笑着故意问道:“倪大人,这里可是陆军衙门,你就敢这样肆无忌惮的谈论革命二字?” 倪端哈哈大笑了两声,说道:“这年头最热门的两个字就是革命了,想禁也禁不住呀!” 在前几年,满清政府对舆论的把持依然是十分严厉,但凡有人在公众场合提到“革命”之话,势必会被逮捕去杀头。可是现如今满清政府的威信越来越衰弱,中央集权也越来越鞭长莫及,此消彼长之间,民间风气的开放自然是水涨船高。 吴绍霆隐隐约约有些感觉,倪端是在试探自己,就像在“白金汉”号上胡汉民试探自己一样。革命党人向来都是很积极,任何对革命有帮助的人,他们都会积极的去拉拢。他暗想:看来这倪端还真有可能是同盟会成员了! 不过,他很清楚以中国目前的状态,革命是势在必行的,自己能与革命党搞好关系不失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两人出了陆军衙门,直接过了衙门前面的大街向对面的大校场去了。 消防营一共有四个营的编制,其中两个装备枪械的营驻扎在城区内,山字营和另外一个营因为装备落后,就安排驻扎在大校场后面。 因为有倪端的帮忙,吴绍霆很快就办妥了一些临时手续,消防营的一个小吏为其找了一间空置的宿舍,又弄来了一套被子和垫褥。 吴绍霆简单的整理了一个房间,天色渐渐就暗淡了下来。 倪端一直没有离去,看了看天色之后,就邀请吴绍霆跟自己一起去食堂吃晚饭。 因为消防营还属于旧军系统,因此军官与士兵是分开吃饭的。军官有军官的食堂,士兵则基本上是在所属营房附近排队吃大锅饭。倪端虽然不属于消防营,但是只要穿着军官的衣服,食堂的伙夫可没人敢多说什么,无非就是多一顿饭菜而已。 他们来到食堂时,对于消防营来说还算早,整个食堂几乎没有多少军官在用餐。两个人就领了饭菜,在空旷的食堂里坐下来,边吃边聊了起来。不过这个时候聊的倒不是革命了,仅仅是老乡之间的攀谈。 <收藏一下。多谢各位了】 第6章 将军召见 虽然军官处的陈书记第二天确实将吴绍霆的档案和履历递到了督抚办公处,可是一直等到四天之后,吴绍霆才接到了广州陆军衙门督抚兼广州将军孚琦的传见。 在前一日时,吴绍霆特意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不得不忍痛将前额的头发剃干净,并将后脑勺的辫子重新梳洗了一番。督抚约见的时间是正午,一大早他就将自己那套干净的德国士官礼服穿戴了起来,整个人立刻焕然一新,精神抖擞了不少。 他来到陆军衙门,再次见到前院的小吏时,这些人都是点头哈腰凑过来讨好,将“以貌取人”这句成语表现的淋淋尽致。 陆军衙门提督办公室仅仅是一个虚设,因为陆军衙门在郊区很不便利,孚琦大多的时候都是在城区的将军府办公。这也是为什么军官处将吴绍霆档案送过去之后,足足等了好几天的时间才有结果的原因。 在办公室外的走廊上等候了片刻,孚琦才让秘书官请吴绍霆进去。 孚琦全名是西林觉罗孚琦,满族正蓝旗人,如今已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因为他是一个满族人,在如今汉族对满族怨念愈发严重的时代,理所当然备受非议。不过,历史上记载他并不是一个迂腐的人。自从封为广州将军上任以来,他一直致力于教育改革,整顿辖区内的中小学堂,并且也时常奉劝满族同胞开化学习。 吴绍霆走进办公室后,硬着头皮准备行跪礼。 孚琦见到吴绍霆一身洋人的军服,的上衣如果行跪礼肯定不方便,于是淡笑着挥了挥手,说道:“免礼。” “谢大人。”吴绍霆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前世可从没向人下跪过,要真的跪下去了只怕日后心理会留下阴影了。 “怎么,一身像样的衣服都没吗?洋里洋气的,难道我大清国自己的东西不好吗?”孚琦坐在大书案的后面,先前的微笑不见踪影,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 “回大人,在下回国旅途中没有洗过衣衫,前几日将所有衣衫都清洗了,至今未晒干,故而只能以这身行装来见大人。”吴绍霆回答道。 “哦?我还以为你是要故意显摆自己是留过洋的呢!”孚琦有几丝揶揄的笑道。 “在下并无此意。以大人的智慧,一眼就能辨认出能人与庸人,单凭一件衣衫在大人眼前是成不了障眼法的。”吴绍霆不吭不卑的说道。 孚琦扬了扬眉毛,乐了道:“你还真会说话。” 吴绍霆保持着军人般的刚毅神色,不流出任何阿谀奉承的态度。 孚琦拿起了面前桌案上的一份文书看了看,继而又说道:“军官处陈主计在你的履历后面加了几笔注释,似乎你对衙门分配你去旧军任职并无怨言呀?” 吴绍霆心中有些郁闷,这陈大人是什么意思,当时自己没有表态可不表示自己无怨言,让一个学习近代军学的军官去带手持冷兵器的士兵,这不是裸的浪费人力资源吗?不过孚琦把话都说出来了,自己也只好认栽了。 “国家培养了在下,是让在下努力报效国家而非讨价还价。因此在下绝对服从衙门的安排,哪里需要在下,在下便前往哪里。”他铿锵有力的说道,并且做出一副郑重其事的姿态,尽量让自己在孚琦眼中留下好印象。 孚琦听了这番话,忍不住点了点头,露出了赞赏的神色,点头说道:“很好,朝廷需要的就是像你这样不忘本的留洋高材生。” 他顿了顿,又换上一副惋惜道:“两个月前从日本回来的一个姓许的留洋军官,就因为衙门委任的职位太小,竟然跑去福建了。这样的人可要不得,也不想想他留洋几年的费用是谁给的。” 吴绍霆知道孚琦是在说许崇智,他现在可不关心别人的事。 “大人,在下什么时候可以赴任?”他问道。 “嗯,你有积极的态度很好。其实广州这边并不是只剩下消防营一个哨官的缺,新军二十四镇最近新组建了一个步营,这个营的管带尚无人选。”孚琦故作神秘的说了道。 吴绍霆怔了怔,管带一职相当于营长,这可不是一个小官。在二十一世纪营长平均的年龄都要达到四十岁左右,可想而知要在军队中混多久的资历才能当上营长。他知道以自己刚从军校毕业的学员军官来说,是不可能一步登天的,因此并没有抱有过多的幻想。 “大人,您这是” “我对你的印象不错。但是我并没有如你所说的那样,一眼就能辨出你的真实才干。我之所以告诉你二十四镇还有一个缺,是希望你好好表现,用行动来说服我。你放心,我并非一个庸碌的人,军队乃国防之机要,军官乃军队之脊梁,我自然会重视。”孚琦认真的说道。 “在下明白了,在下一定不负大人的期望。”吴绍霆挺起胸膛,庄严的说道。 孚琦看着吴绍霆的气势,心中很是满意,说道:“好的很。下个月你就到山字营上任,其他的事宜军官处的陈主计会安排妥当的。” 吴绍霆应道:“末将明白。” 孚琦点了点头,道:“行了,你先退下。” 吴绍霆行了一个躬身礼,然后退了出去。 孚琦望着吴绍霆的背影,神色渐渐变得有些凝重了。如今全国上下的局势越来越让人不安,他不知道满人的政权还能坚持多久!他很清楚广州新军里的情况,革命的思想早已经渗透了许多基层士兵,如果不做好充足的应对措施,迟早会一发不可收拾。 眼下在新军当中,能干的人都有会党的嫌疑,除此之外就只剩下那些捐出来军官和碌碌无为、混吃等死的庸人。一旦出了什么乱子,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调用什么人! 尽管留洋的学生被“革命”污染的嫌疑更大,可据说日本和南洋一带才是这种叛逆的高危地区。好歹吴绍霆是远在德国,德国目前同样是帝权制国家(实际是二元制君主立政体),绝不会容许那种“共和”、“民主”之类的邪念发生的。 他叹了一口气,在心里暗暗寻思着:尽管这吴绍霆是吴长庆的堂孙,只是时过境迁,也不知道他到底可不可靠! 第7章 上任哨官 两天之后,陆军衙门派人向吴绍霆送来了一些上任的物什,包括军官关防、七品武官公服和常服各一套、素金顶戴一顶、佩刀一柄等等。看到这些东西,他真有些哭笑不得,这都什么年代了自己竟然还要穿这样的旧军军服,幸亏晚清去德国留学的人不多,如果让同学见了只怕十之会笑掉大牙了。 不过没办法,好歹现在有一份稳定的差事,总算解决了生计的问题。 三月底的时候,吴绍霆派人按照胡汉民留下的地址去送了一封信,告知了胡汉民自己目前安置的情况。他甚至在想,自己现在没有被分配到新军任职,胡汉民会不会觉得自己利用的价值不大,从而疏远了关系呢? 对于他来说,胡汉民这个大人物的关系可不能轻易断掉呢! 哪里知道,当天晚上胡汉民就派人回了信,先预祝了吴绍霆上任的喜事,同时还询问吴绍霆什么时候空隙,他将为其设宴庆祝一番。 对此,吴绍霆颇为感动,看来并不是每个革命党都将革命事业当作生命的一切,可见胡汉民还是有人情的一面。只是他这几日马上就要上任,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抽不出空来应赴胡汉民的庆宴,只好又回信表示心领好意。 四月初一这天早上,陆军衙门派来一个小吏来请吴绍霆去山字营上任。 消防营是一个大番号,辖下诸如山字营这样的四个营则是营编制的单位。消防营总兵黄士龙一直都嫌西郊不方便,所以率部驻扎在城区内,此时并不在西郊大校场这。因此,小吏只带着吴绍霆到山字营见了千总交代了一些手续上的事。 吴绍霆跟着小吏来到山字营总营,在这里见到山字营千总。 这位上司瘦巴巴的身段,面黄肌瘦,仿佛是抽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福寿膏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对吴绍霆的态度十分冷淡,甚至连自我介绍都免了。 千总将一应程序上的事,全部推给一旁的一位属官来打理,他就坐在营房的门廊上,翘着二郎腿、捧着紫砂茶壶,一边喝小茶,一边眯着眼睛晒太阳。 走程序只用了片刻的功夫。吴绍霆就从总营这边走了出来,整个人感到有些茫然,他到现在连自己上司的名字都不知道,更别说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陪同一起来的陆军衙门的小吏看到吴绍霆的脸色,出于好心,笑呵呵的问了道:“吴大人,您心中有什么疑虑吗?” “这位千总大人怎么如此冷淡,我连他的大名都不知道,日后当如何同事?”吴绍霆冷着脸色说了道。 “大人姓李,讳铭山,他可是黄总兵的外甥呢。”小吏说道。 “难道李大人以为自己的舅舅是消防营总兵大人,对待所有人都是这般漠然吗?”吴绍霆一点也不在乎李千总的身份背景,再过几年官僚主义的格局就会发生大变化,指不定这姓李的就会被手下趁乱打死呢。 “这倒不是,关键是吴大人您上任了,直接影响了李大人的利益,所以李大人才会对吴大人多有不满。不过等日子久了,这事就过去了,毕竟吴大人您补这个缺是将军大人亲自授命的,李大人可不敢多怨什么的!”小吏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很轻松的说了道。 吴绍霆有些听不明白了,问道:“我上任与他有何干系?我这才刚回国,无端端的哪里触犯了他的利益?” 小吏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多余的闲人时,这才说道:“吴大人,您刚从外国回来,可能还不知道咱们这里的习俗。山字营一共有五个哨,吴大人没来之前,其中一个哨官的职是空缺的,但山字营每个月向上面领的军饷却是全额,也就是说,这空缺哨官的月饷是多出来的,而多出来的自然就落进了李大人口袋里去了。吴大人,您可明白了?” 吴绍霆恍然过来,这应该就是吃空额了,自己现在补了山字营哨官的缺,李铭山每个月就少了这份银子,心里理所当然会不痛快了。 “这真是陈年陋习呀!”他本来打算骂李铭山小鸡肚肠的,可是想到这小吏又不是自己的心腹,怎么能随便在外人面前抱怨自己的上司呢? 小吏忽然掩嘴窃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吴绍霆沉声问道,他以为对方在笑自己是愤青呢。 “吴大人勿怪,像吴大人这样出去见过世面的人,对事情自然会有自己的见解。可是卑职以为吴大人日后难免也会重蹈李大人的覆辙呢!”小吏带着几分认真的口味说道。 吴绍霆忽然觉得这小吏还真有胆量,竟然敢对自己说这么直接的话!他冷笑了两声,说道:“你如何以为我会重蹈覆辙?” 小吏见吴绍霆似乎没有生气,于是大着胆子说道:“吴大人有所不知,您所隶属的山字营是练军,练军不比新军。练军外委把总月俸名义上是二两银子,可到手的最多才一两二钱,另外八钱要么是虚的,要么就被扣下了。一年下来,纵然把养廉银算上,也才只有五十多两。” 吴绍霆以前读过这方面的历史书,知道清朝自嘉庆之后,国力逐年降低,普通官员单靠俸禄甚至连三口人家都养不活。于是在咸丰年时,朝廷开始恢复了养廉银制度,每年各级官员派发的养廉银甚至都比年俸还要多。久而久之养廉银渐渐成为了官员主要的经济来源,而原本的俸禄只不过是零钱罢了。 至于小吏所说的外围把总,正是他现在担任哨官的军衔,也就是说自己每年的俸禄一共只有五十两。他记得古代一两银子的价值还是很大的,宋朝鼎盛时期一两银子相当于二十一世纪三千人民币。只可惜现在是晚清,情况大大有所不同,据说晚清时期一两银子只相当于1995年时的四十五块人民币。 “吴大人,五十两银子若是普通士兵倒罢了。可是身为大人的您,养家糊口之外还要打点应酬,这点银子远远不够用度的。”小吏继续说道。 “原来如此!”吴绍霆淡然的应了一句,脸色却没有感到任何艰难。 “呵呵,好在吴大人的哨下还有四十多个空额,日后吴大人上任了,这些空额可都是吴大人的补贴呢!”小吏笑着说道。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转而忽然问道:“还未请教兄弟尊姓大名?” 他觉得这小吏还真有点气魄,不仅懂得东西多,而且很有胆气,对方虽然是一个小吏,却并没有任何刻意的唯唯诺诺。更重要的是一副和气的样子,就像是倪端一样,让人见了没有任何排斥感。 小吏欠身回答道:“卑职梁鸿楷,字景云。” 吴绍霆微微一怔,梁鸿楷不正是日后旧式粤军四大军阀的首领之一吗? 粤军正式成立是从陈炯明组建广东民军讨伐福建战役的时候,这个时期名义上的粤军最高领导人只有陈炯明一个。可是在1922年前后,粤军内部分化越来越严重,直到陈炯明炮轰元帅府、“叛变革命”之后,粤军一下子分裂成了四路人马,分别是陈炯明、许崇智、邓铿(梁鸿楷)、李福林。 在1921年时,邓铿担任粤军总参谋长兼第一师师长,其坚持拥护孙中山的军队领袖之一,而梁鸿楷时任邓铿麾下的混成旅旅长。在1922年年初时,邓铿在广州火车站遇刺身亡,之后粤军第一师便推举梁鸿楷接任第一师师长,自此梁鸿楷就成为了粤军四大军阀之一。 第8章 初到后哨 吴绍霆万万没料到,原来梁鸿楷没有出名之前,竟然是陆军衙门的一个小吏。 他真是感慨万千,自己穿越到来的这个时代,竟能在不期之间遇到那么多未来的大人物,这种与名人同行的感觉还真不错。 “承蒙梁兄刚才的提点了。我与梁兄一见如故呀,不妨交个朋友,日后多联络可好?”他呵呵笑着说道。 梁鸿楷倒有些不适应了,先前他还觉得吴绍霆是一个刻板的人,却不料突然之间变化这么大。他赶紧陪着笑了一阵,说道:“哪里哪里,卑职能与吴大人结好,这可是卑职的荣幸。正巧卑职最近一直寻思投考讲武堂,学习一身经略军事的本事呢,日后还真希望能向吴大人请教了。” 吴绍霆笑着道:“这没问题,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断然不会推辞的。” 梁鸿楷大喜,连连谢道:“多谢吴大人了。卑职先引吴大人去哨营!” 吴绍霆跟着梁鸿楷来到了大校场东边的一片营区。 这里的营房十分陈旧。墙壁斑驳不堪,好几处都有绿苔攀附的痕迹;房屋上面的瓦片像是换牙期的婴儿一般,缺东少西的;所有屋舍都是平房,房屋前面有一座牌坊,要不是牌坊左右立着大清龙旗、绿营军旗以及山字营的番旗,只怕路人会误以为这里仅仅是一处小村落。 梁鸿楷告诉吴绍霆,这里十二间房屋就是后哨的营区,也就是吴绍霆麾下士兵驻扎的地方。他又指了指大校场东北、东南方向,将山字营前哨、左哨、右哨三部营区的位置也说了出来。至于最后一个哨是千总李铭山的本哨,自然是驻扎在总营那边。 吴绍霆谢过了梁鸿楷,让梁鸿楷先回陆军衙门忙自己的事去了。 等到梁鸿楷离去后,他才缓步走进了营区。穿过了牌坊,后哨十二间营房成扇形摆开,大部分营房都带着一个很小的院子,不过此时整个营区外面一个人影都没见到。他不由的纳闷了,自己的手下呢? 就在这时,左边一间营房的院子里传出了些许声响,好像是有人在咳嗽。 吴绍霆立刻走了过去,他推开虚掩着的院门,只见院子里面正有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蹲坐在院子中央,正用手里的一根树枝挑拨着地上晒着的一大片萝卜干。 这少年穿着一件普通的旧夹袄,上面还打了好几个补丁,乳臭未脱的脸上很脏,似乎很久没洗脸了。如果不是他的脚上穿着军靴子,还真是一个正儿八经乡村娃娃。 少年一见吴绍霆,一下子站起身来,疑惑的问道:“你系边个?你做乜野?” 吴绍霆这才想起来,因为今天没有人通知自己,所以自己并没有穿上官府,仅仅只是穿着一身便装。他淡然的笑了笑,向少年问道:“小鬼,你会讲官话吗?” 少年有些没好气的回答道:“我会说官话,但我不是小鬼!” 吴绍霆一边笑着,一边故意说道:“是吗?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小鬼,难不成你还是一个兵不成吗?” 少年“哼”了一声,挺起胸膛说道:“我就是兵,这里是山字营后哨的营房,闲杂人等赶紧走开,要不然有你好看的!” “这里是营房?那其他兵呢?总不会只有你一个小鬼兵?”吴绍霆不屑一顾的笑道。 “他们都在睡觉呢,现在才什么时候啊?”少年生气的道。 吴绍霆看了看天色,太阳早悬挂在半空中了,虽然还没到正午,但晌午的光景差不多已经到了末端。他暗暗把少年的话记在心里,原来这些旧军一般睡到晌午都还不起来,这哪里是军队,简直比养老院还懒散。 但是他心里有数,后哨今天的表现并非偶然,而是反映了晚清时期旧军纲纪废弛的大局。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向少年问道:“那为何你起得这么早呢?” 少年没有隐瞒,回答道:“阿启叔让我早点起来把萝卜干晒了,要不然这几天喝粥时就没有咸菜吃了。” 吴绍霆笑了笑,道:“是吗?那阿启叔为什么不亲自来晒呢?” 少年搔了搔自己的脑袋,显然并没有想那么多,道:“这,阿启叔年纪大了,起不了那么早,反正我又没什么事,闲着就帮忙打理一下了。” 吴绍霆看出了这少年的单纯,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道:“我叫周小虎,营里面的人都叫我虎子。对了,你还没说你是谁呢?” 吴绍霆微笑道:“你会知道我是谁的,不过不是今天。罢了,今天就到这里,你继续晒萝卜干。”他说完,转身就要走出院门,临走之前又回过身来捡了一根萝卜干,自顾自的咬了一口。 “淡了点!”他一边嚼着萝卜干,一边喃喃自语。 周小虎望着吴绍霆的背影,脸上尽是莫名其妙,心道这人还真怪! 这时,屋舍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年过半百的中年老汉,披着一件脏兮兮的号服,一边揉眼睛一边走了出来。 “虎子,你跟谁话呢?”老汉打了一哈欠问道。 “不知道,那人没说他是谁,不过他还说我会认识他的。真奇怪!”周小虎继续蹲下来,用手里的树枝拨弄着地上的萝卜干。 “今天是咱们新哨官上任的日子呀,你刚才见到的该不会是哨官大人?”老汉忽然有些紧张了起来,他是一个老兵了,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句话自己还是知道的。 当即,他赶紧跑出了院门外张望了一番,可是已经看不到那人的身影了。 他返身过来,坐在院门的门槛上,郁闷的叹了一口气,道:“糟了,大人肯定是看到咱们这样不成体统所以生气了!” “阿启叔,那人走的时候没生气呀,他还捡了一根我们的萝卜干吃呢!”周小虎楞楞的说了道,他倒没有老汉那般紧张。 “真的吗?那他说什么了吗?”阿启叔赶紧问道。 “他说萝卜干淡了点。”周小虎说着,从地上的萝卜干挑了一根最小的放进嘴里嚼了嚼,“萝卜干没什么变化呀,还是以前的味道呢!” 阿启叔听了周小虎的话,不由的呆了一呆,这人到底是不是新上任的哨官大人呀? “唉,罢了罢了,又不是只有咱们后哨这样,这新来的大人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他叹声说完,站起身来向屋舍里走了去。刚进了屋舍,又回过头来对周小虎吩咐道,“虎子,赶紧把萝卜干收了,等下一队、二队的那帮崽子们醒来见了这萝卜干,一准是要毛手毛脚的。咱们这个月就只剩下这几斤萝卜干了,珍惜着点。” 周小虎点了点头,从一旁拿起了一条麻袋,说道:“我知道了,阿启叔你去,我马上就把这些都收拾好。” 【冲榜了,各位读者大大,给俺点动力!】 第9章 留下印象 吴绍霆没有急着集合后哨的士兵来一次新官上任的见面会,并非仅仅是因为他没有穿上官服,最重要的是他希望能给自己和麾下士兵有一个缓冲的时间。他今天看到了后哨的基本情况,发现这种旧式部队的系统已经完全腐化了,不管自己是在德校还是二十一世纪的军旅生活经验,都是无从入手的。 这天晚上他在宿舍里想了很久,下定决心要带好这支部队,虽然是旧军,但是新军也都是从旧军当中选拔出来的,只不过训练的方式和装备的武器先进一些罢了。 从训练这一点来说,他有信心做到超过新军的;至于武器装备,那就得看高层有没有这个心思了。 总之,他能做的都会全力以赴。 第二天早上,吴绍霆换上七品武官官服,戴上了红缨素金顶戴,腰间佩上了官刀,对着镜子一看,还真有一股威风凛凛的样子。他一直等到晌午初刻才从宿舍走了出来,来到了大校场东边后哨的营区。 今天营区的情况要比昨天好多了,最起码几个营房附近都有人影窜动,总算感到生气所在。不过这些人显然是刚刚起来,有的正在洗澡,有的还在漱口,还有一些人忙着洗衣服。虽然干的事情各有不同,可是他们却还是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所有人都没有穿号服,最多是穿一条军裤或者军靴,上身则是很是随意。 一身正经官服的吴绍霆走进营区时,倒有点像乡村治安官前来检查户籍似的。 有人眼尖,立刻看到了那崭新的七品官服,扯着嗓子叫了起来:“快睇,系我哋新哨官大人嚟咗!死仆街,你还唔快衫穿上。” 一言既出,全营区都热闹了起来,所有人都显得有些好奇和紧张,匆匆忙忙的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一溜烟都跑到营房前面的空地上进行集合。洗澡的没来得及穿好衣服,漱口的嘴巴上还沾着盐沫子,看上去真像是一支难民队伍。 更怪异的是,虽然人是集合了,但是却一点也没有列队规矩。士兵们仅仅是随意的排成了几个纵队,连高矮秩序都免了。 不过看到这里,吴绍霆还是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这些旧军士兵已经懒散到一种境界了,却没想到这些人对新任的上司仍然是有畏惧心理的。 他来到空地前面,沿着这支队伍的第一排士兵面前缓缓走了一趟。 忽然,他看到了周小虎,这少年还光着膀子,瘦弱的身躯沾着水珠。 “体格不错呀,天气刚转暖就敢洗冷水澡了?”他笑着对周小虎说道。 周小虎认出这位新任哨官正是昨天那位吴绍霆,虽然早先还有些紧张,可是看到吴绍霆和善的笑容,顿时又有几分放心了。他嘿嘿的笑了笑,回答道:“我们一年四季都用井水洗澡呢,广州可比其他地方暖和多了。” 这时,站在周小虎旁边一个中年老汉伸手在周小虎后脑勺上敲了一下,责骂道:“冇大冇小,怎么跟大人讲话嘅?” 老汉说完,又点头哈腰的向吴绍霆道:“吴大人见谅,这细路仔不懂事,您不要见怪呀。” 吴绍霆哈哈笑了笑,问道:“你知道我姓吴?” 老汉陪着笑道:“上个月营里的兄弟向陆军衙门里几个当差的大人打听了一下,知道咱们后哨新到任的哨官姓吴,讳绍霆,字震之呢!呵呵,吴大人果然好名字,真是名如其人,有气魄呀。” 吴绍霆对这种奉承之话可没有什么兴趣,他只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没有理会这老汉,径自走到队伍正前方来了。 “兄弟们,不管怎么说,今天是我与大伙第一次见面,理应还是要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叫吴绍霆,字震之,刚从德意志帝国学成归来。如今有幸带你们这个哨,也算是大家的缘分。你们今天给我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因为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你们是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巴。”他底气十足的朗声说道。 众人听了这话,都显得有些惊讶疑惑,这到底是夸奖还是贬低呢? 吴绍霆看着大伙的脸色,微微笑了笑,又说道:“你们不必多想,我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我对你们是希望的。上面派我来接管后哨,其一是考察我的能力,其二是对你们的重视。因为在此之前还从来没有过留洋军官带旧军的先例。” 这下所有人听明白了过来,原来新任的哨官大人是在鼓励他们。 虽然他们一直都很懒散,而且自从清廷组建新军之后,旧军的待遇和重视每况日下,可是做为一个军人他们在潜意识当中还是有荣誉的观念。只不过这种荣誉的观念长久没有磨砺,就像是利剑被庸碌的锈迹掩饰了光泽。 这一点他们这些当局者或许不明白,但吴绍霆却也很明白。 “兄弟们,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同患难的袍泽,只要你们肯努力,我一定会让你们成为消防营最精锐的部队。我不是一个官僚式的人,今天第一次见面,一些场面上的话就不多说了。现在,你们没洗完澡的人赶紧去洗澡,洗衣服的也继续去洗衣服。半个小时后,所有队官来见我。”吴绍霆很有气势的说了道。 士兵们见吴绍霆第一次见面前后只说了三段话,都感到这个新任哨官果然十分有魄力。后哨以前有过几任哨官,刚上任的时候要么就是废话连篇、讲一堆不着边际的话,要么就是故意大耍威风,非要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他们发现这位吴大人还有一种亲和力,是一副和善又不失威严的面孔。 所有人都在心里暗暗叹道:真不愧是留过洋的人,的确不同凡响呀! 吴绍霆在吩咐完毕之后,就下令解散,他并不去理会士兵去做什么,独自走到了营区路口的牌坊下面,随意找了一个土埂便坐了下来。 他虽然给了半个小时的自由时间,可是仅仅过了十来分钟之后,几个经过稍微打理的老兵就小跑过来报道了。 第9章 留下印象 吴绍霆没有急着集合后哨的士兵来一次新官上任的见面会,并非仅仅是因为他没有穿上官服,最重要的是他希望能给自己和麾下士兵有一个缓冲的时间。他今天看到了后哨的基本情况,发现这种旧式部队的系统已经完全腐化了,不管自己是在德校还是二十一世纪的军旅生活经验,都是无从入手的。 这天晚上他在宿舍里想了很久,下定决心要带好这支部队,虽然是旧军,但是新军也都是从旧军当中选拔出来的,只不过训练的方式和装备的武器先进一些罢了。 从训练这一点来说,他有信心做到超过新军的;至于武器装备,那就得看高层有没有这个心思了。 总之,他能做的都会全力以赴。 第二天早上,吴绍霆换上七品武官官服,戴上了红缨素金顶戴,腰间佩上了官刀,对着镜子一看,还真有一股威风凛凛的样子。他一直等到晌午初刻才从宿舍走了出来,来到了大校场东边后哨的营区。 今天营区的情况要比昨天好多了,最起码几个营房附近都有人影窜动,总算感到生气所在。不过这些人显然是刚刚起来,有的正在洗澡,有的还在漱口,还有一些人忙着洗衣服。虽然干的事情各有不同,可是他们却还是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所有人都没有穿号服,最多是穿一条军裤或者军靴,上身则是很是随意。 一身正经官服的吴绍霆走进营区时,倒有点像乡村治安官前来检查户籍似的。 有人眼尖,立刻看到了那崭新的七品官服,扯着嗓子叫了起来:“快睇,系我哋新哨官大人嚟咗!死仆街,你还唔快衫穿上。” 一言既出,全营区都热闹了起来,所有人都显得有些好奇和紧张,匆匆忙忙的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一溜烟都跑到营房前面的空地上进行集合。洗澡的没来得及穿好衣服,漱口的嘴巴上还沾着盐沫子,看上去真像是一支难民队伍。 更怪异的是,虽然人是集合了,但是却一点也没有列队规矩。士兵们仅仅是随意的排成了几个纵队,连高矮秩序都免了。 不过看到这里,吴绍霆还是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这些旧军士兵已经懒散到一种境界了,却没想到这些人对新任的上司仍然是有畏惧心理的。 他来到空地前面,沿着这支队伍的第一排士兵面前缓缓走了一趟。 忽然,他看到了周小虎,这少年还光着膀子,瘦弱的身躯沾着水珠。 “体格不错呀,天气刚转暖就敢洗冷水澡了?”他笑着对周小虎说道。 周小虎认出这位新任哨官正是昨天那位吴绍霆,虽然早先还有些紧张,可是看到吴绍霆和善的笑容,顿时又有几分放心了。他嘿嘿的笑了笑,回答道:“我们一年四季都用井水洗澡呢,广州可比其他地方暖和多了。” 这时,站在周小虎旁边一个中年老汉伸手在周小虎后脑勺上敲了一下,责骂道:“冇大冇小,怎么跟大人讲话嘅?” 老汉说完,又点头哈腰的向吴绍霆道:“吴大人见谅,这细路仔不懂事,您不要见怪呀。” 吴绍霆哈哈笑了笑,问道:“你知道我姓吴?” 老汉陪着笑道:“上个月营里的兄弟向陆军衙门里几个当差的大人打听了一下,知道咱们后哨新到任的哨官姓吴,讳绍霆,字震之呢!呵呵,吴大人果然好名字,真是名如其人,有气魄呀。” 吴绍霆对这种奉承之话可没有什么兴趣,他只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没有理会这老汉,径自走到队伍正前方来了。 “兄弟们,不管怎么说,今天是我与大伙第一次见面,理应还是要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叫吴绍霆,字震之,刚从德意志帝国学成归来。如今有幸带你们这个哨,也算是大家的缘分。你们今天给我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因为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你们是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巴。”他底气十足的朗声说道。 众人听了这话,都显得有些惊讶疑惑,这到底是夸奖还是贬低呢? 吴绍霆看着大伙的脸色,微微笑了笑,又说道:“你们不必多想,我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我对你们是希望的。上面派我来接管后哨,其一是考察我的能力,其二是对你们的重视。因为在此之前还从来没有过留洋军官带旧军的先例。” 这下所有人听明白了过来,原来新任的哨官大人是在鼓励他们。 虽然他们一直都很懒散,而且自从清廷组建新军之后,旧军的待遇和重视每况日下,可是做为一个军人他们在潜意识当中还是有荣誉的观念。只不过这种荣誉的观念长久没有磨砺,就像是利剑被庸碌的锈迹掩饰了光泽。 这一点他们这些当局者或许不明白,但吴绍霆却也很明白。 “兄弟们,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同患难的袍泽,只要你们肯努力,我一定会让你们成为消防营最精锐的部队。我不是一个官僚式的人,今天第一次见面,一些场面上的话就不多说了。现在,你们没洗完澡的人赶紧去洗澡,洗衣服的也继续去洗衣服。半个小时后,所有队官来见我。”吴绍霆很有气势的说了道。 士兵们见吴绍霆第一次见面前后只说了三段话,都感到这个新任哨官果然十分有魄力。后哨以前有过几任哨官,刚上任的时候要么就是废话连篇、讲一堆不着边际的话,要么就是故意大耍威风,非要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他们发现这位吴大人还有一种亲和力,是一副和善又不失威严的面孔。 所有人都在心里暗暗叹道:真不愧是留过洋的人,的确不同凡响呀! 吴绍霆在吩咐完毕之后,就下令解散,他并不去理会士兵去做什么,独自走到了营区路口的牌坊下面,随意找了一个土埂便坐了下来。 他虽然给了半个小时的自由时间,可是仅仅过了十来分钟之后,几个经过稍微打理的老兵就小跑过来报道了。 第11章 整顿军务 整个下午,吴绍霆并没有多难为这些士兵,仅仅是检查了一些基础设施。 在视察了军装之后,他又检查了一遍士兵的武器。后哨一共只有八支汉式步枪,两支曼彻斯特快枪和一支火铳,其余的全部是佩刀和长矛。显然武器长久都没有使用,这些士兵也不注意保养,步枪的枪栓都出现锈痕,也有不少佩刀和长矛的刃部发钝了。 他当场向士兵们演示了清理枪械的方法,之后要求士兵们在明天重新检查武器时,必须保证这些武器一尘不染。 接着,吴绍霆在所有营房里走了一趟,发现士兵们生活的地方很简陋,而且也很杂乱。他不打算急着要求士兵们把被子叠成土豆块,因为目前看来士兵们的被褥都不统一。不过他传话了下去,今天晚上所有营舍选出一名舍长,由舍长督促所在营舍的士兵轮流值勤,最起码把卫生搞好。 从最后一间营房里走出来,他转身对一直跟在身后的李文启道:“让住在这里的兵士都搬到其他营舍去,然后收拾一下,从此以后我在这里办公。” 李文启连连应道:“是,大人。” 下午剩下的时间,吴绍霆又与四个队官会谈了一下。 经过了解,他知道山字营日常的公务仅仅是负责巡视西郊周边的乡镇,以及轮流到广州城太平门值勤,偶尔也会派到西水关一带巡逻。 山字营五个哨的工作方式,一般是派一个哨巡乡镇一个月,再守城门一个月,这样算来每个哨基本上只用干两个月的活儿,然后就可以连续休息三个月,任务还是很轻松的。 二月份和三月份的时候,后哨刚刚值过勤务,所以从四月份开始就是连休三月。正因为这个原因,大部分士兵昨天刚刚把号服洗掉了,以至于今天吴绍霆上任时才会看到所有士兵都没穿军服。 “原来如此,”吴绍霆听完了介绍之后,微微点了点头,“这是我错怪你们了。今天就到这里为止,你们等下告诉兵士们,可以把号服洗掉了,明天不用穿号服。” 四个队官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位大人倒还是挺讲道理的。他们并不是没有见过一些死要面子的上司,明明是上司错了,上司却为了保住自己的颜面,反而变本加厉的把责任推到下属身上。 吴绍霆顿了顿,又说道:“另外,王秀才,你晚上辛苦点帮,我重新编排一下哨里的队制。把那些没有队官的士兵全部分配到了有队官的队伍里去,从此以后我们后哨只要四个满编的队就可以了。” 王利发有些着急,道:“可是,吴大人这样一来,每个月空额的银子会少一半呀。纵然咱们几个现在吃不了空额了,但对于吴大人您来说,放着白花花的三十多两银子不拿,那真是不划算呀。” 吴绍霆笑了笑,说道:“你还挺替我着想呀?” 王利发讨好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吴绍霆道:“你帮我整编好,以后这套编制在咱们哨里执行就可以了,只要我不上报到总营那边去,每个月银子照例发全额。” 王利发怔了怔,感叹的道:“原来如此,吴大人真是高招呀。” 吴绍霆淡然的笑了笑,说道:“行了,你们表面上的好话就不用多说,我知道等下我走了之后,你们肯定会在背后骂我的。因为我扣了你们吃空额的福利。不过无所谓,明天我会给你们一个好消息。” 四个队官面面相觑,他们倒不是在乎吴绍霆所说的“好消息”,而是觉得吴绍霆彷佛能看看穿自己心中想法似的。更重要的是,在他们眼里吴绍霆确实有笑里藏刀的印象,不过仔细想一想,这“藏刀”又好似并不锐利。 傍晚时,吴绍霆就从营区这边回到总营宿舍了。他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后哨的士兵懒散惯了,每个士兵的素质都极其低下,既然后哨有三个月休息的时间,自己何不利用这个空隙好好训练他们一番呢? 训练不单单是为了这些士兵们好,更重要的是体现他这个留洋军官的价值。 他还记得孚琦提及过新军营官的空缺,不管这个位置轮不轮得到自己,可是人总是要有一点追求才行。他要向上面证明,自己堂堂一个留洋军官,无论是新军还是旧军,都能一视同仁的带好。 第二天清晨,天色才刚刚蒙亮,吴绍霆便来到了营区。 此时的营区自然是静悄悄,甚至虫兽的鸣叫都听不到。营区的十二间屋舍一片死沉,每个院子的大门都是上了门闩的。 吴绍霆顺时针方向,一个个开始踢门,并且高声呼喊:“起来,都给我起来!” 那些被吵醒的兵士们正打算破口大骂,可是听到这声音是吴绍霆,只得又硬生生的把怨气吞进了肚子里面,极不情愿的从土炕上爬了起来。 足足用了二十分钟的时间,四十个士兵和四名队官才带着朦胧睡眼,来到了营区前面的空地上集合了。他们还是老样子,松松散散的队形,甚至因为没有精神,连最起码的站相都没有了,完全就好似一群闲杂人等聚在一起似的。 李文启打了一个哈欠,向吴绍霆问了道:“吴大人,这么早您这是要做乜事呀?” 吴绍霆没有理会李文启,他严肃的向众人宣布道:“从天起,早上六点钟必须起床,若有违背者,第一次罚跑大校场五圈,第二次扣一个月饷银,第三次就给我滚蛋。” 众人听完之后全部惊慌失色了起来,私底下纷纷议论不已,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呀?这位吴大人犯得着这么折磨他们吗? 队官王云显然有些不满,他没好气的说道:“吴大人,咱们整个山字营里都又没有钟表,哪里知道什么时候是六点钟呀?更何况,也没见其他哨起得这么早呀?犯不着。” 吴绍霆冷笑道:“没有钟表?那好,那我们就以公鸡打鸣为准。每天公鸡叫第一声时,你们都必须给我起来!” 王云叫苦不迭,公鸡有时候凌晨五点就开始叫了,还不如早上六点起床来的划算,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第12章 小恩小惠 吴绍霆神色镇定,面对兵士们的怨声丝毫不觉得在乎。他郑重其事的说道:“从今天开始,我将对后哨将进行为期三个月的集训,所有集训的项目今天之内我会告诉四位队官。” “集训?” “什么是集训呀?” “这为什么要集训呀?” 一时间下面议论纷纷,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那么不痛快。他们山字营从来没出现过像这样折腾人的事情,难道留洋的军官都是这么麻烦吗?难怪上面那些大人们都觉得新军很麻烦,今天看来果不其然。 “吴大人,咱们后哨向来都是这么过的,您就不能不搞这些花样吗?”队官陈群性子最烈,当即就把心中的不满说了出来。 “你们先听我把话说完,”吴绍霆一副波澜不惊,继续说道,“我尊重你们每个人意见,这次集训我不强求你们参加,完全按照自愿。但是所有参加集训的人,每个月饷银多加一钱银子,每天能够完成所有训练项目者,再奖二钱到一两银子不等。” 士兵们本来听到前半句时,心中都松了一口气,并且咬定绝对不参加这什么集训。可是当吴绍霆把后半句说出来之后,每个人眼中立刻放出了精光。他们当兵这么多年,什么保家卫国、什么建功立业,这些都是虚的,最重要的还是填饱肚子存点盘缠。 吴绍霆看到士兵们动心了,微微一笑,道:“所谓集训,就是训练你们的身体素质和作战能力,虽然每天会很辛苦,但对于你们总是有好处的。我与你们无冤无仇,没理由要整害你们!既然对你们无害又能多拿饷银,何乐而不为呢?” 士兵们左右交头接耳议论了一番,这些农民出身的士兵思想并不复杂,都认为吴绍霆说的话很有道理。四个队官也渐渐明白了过来,原来吴绍霆昨天所说的,只要好好听他的指挥,那些被空额还是可以发出来的是这个意思。 “吴大人,您此话当真?”李文启年纪最大,心眼自然最多,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你们放心好了,从这个月开始,我们后哨所有的空额我都会交给王秀才来保管。到时候就算我返回,王秀才也可以把银子发给你们。至于王秀才,你们所有人都可以监督他,要是他敢私吞这笔银子,我绝不轻饶他。”吴绍霆振振有词的说道。 士兵们欢喜不已,这位吴大人还真是有气魄。 王利发同样感到几分得意,最起码这表明吴绍霆是很信任自己的。 “怎么样?有谁愿意参加这次集训的?”吴绍霆看着士兵们兴奋的劲头,马上问了道。 “我愿意!” “我也愿意!” “参加,参加!” 士兵们纷纷举手做出表示,没有一个人不愿意参加。 吴绍霆早就料到,这些已经丧失积极性的旧军士兵,只能用一种犒赏机制来刺激他们。反正用作奖励的银子都是后哨的空额,与其让四个队官贪污去,还不如用来做一些实事。这些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如果他自己拿来挥霍,绝对会很潇洒。但是一时的潇洒和未来的前途相比起来,他自然更愿意选择后者。 “很好。我现在要重新编排你们的队列,从今以后集合时就按照我编排的队列集合。” 他说完,让士兵们按照四个队的顺序,排列成四行纵队,每行纵队以高矮次序站列。 昨天虽然吩咐了王利发把八个零零散散的队整编成四个满编的队,可是因为今天起来的太早,还没来得及把整编结果吩咐下去。吴绍霆就让王利发趁着这个时候宣布整编结果,让那些没有队官的士兵好好记清楚,从此自己归属在哪个队官手下。 当东边的太阳冉冉升起时,新的列队总算安排完毕。 吴绍霆看了看像模像样的方阵,然后朗声说道:“所有人都听清楚了,记好你们前后左右的人,以后集合就按照这个队形。谁要是记错了,别怪我不客气!” 士兵们赶紧认真的记下了自己的队形位置。 接着,吴绍霆又向士兵们讲解了排头兵、尖子兵的作用以及一些列队口令。等到所有人听的差不多了后,他下令队列解散演练一遍。足足演练了六遍,这些士兵才算是真真正正记得了列队的所有指标。 在中午吃饭之前,他把四个队官叫到了收拾出来的那间营房里开会,会议的内容就是集训的计划。这个训练计划并不是从德国学回来的那一套步操,而是二十一世纪军队标准的训练程序,从军礼、体能、操作、军事常识、武器和实战训练,全部照搬过来。 李文启等人听了这详详细细的训练项目,当即头都大了两倍。 他们经常见过新军训练,似乎与吴绍霆所描述的完全不同。新军无非就是学习洋操,装备先进武器,为什么吴绍霆的训练会这么复杂呢? 王云忍不住把这个疑问提了出来。 吴绍霆哈哈笑了笑,说道:“新军现在训练都只是皮毛,我在德国因为成绩优异被派到德国最强大的陆军兵团实习,在那里我看到了德国士兵最新的训练方式。你们要知道,外国人怎么会希望大清国变强呢?一旦大清国强大了,洋人岂不是再也不能占我们的便宜了?” 四个人恍然大悟,旋即又破口大骂了起来。 “我早就知道洋鬼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会骗我们中国人。”王云哼了一声说道。 “难怪总督大人几次派新军去钦廉剿匪,都是无功而返。新军总以为自己是受洋人的训练,有最好的武器,说到底就是一群草包而已。” “你懂什么,洋人当然都要给自己留一手了。你见过哪个师傅教徒弟是倾囊传授的?”王利发啧啧的说道。 吴绍霆暗暗笑了一阵,这些民智半开的人还真好糊弄。他罢了罢手,让众人不要再议论下去了,说道:“你们四个身为军官,明天开始训练时不仅要以身作则,起到带头作用。同时还要监督士兵,如果有士兵偷懒、半途而废,你们有权力进行处罚。明白了?” 四个人连连点头称是。 这时,李文启搓了搓手,老脸上换了一副谄媚的笑容,支支吾吾几欲开口。 吴绍霆看了李文启一眼,心中立刻明白了对方想要说什么。他微微笑了笑,先一步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士兵们参加集训能得到一钱银子的奖赏,你们这些军官自然想拿的更多了,是不是?” 李文启厚颜的笑道:“吴大人果然洞察秋毫呀!您看,我们四个好歹是官,怎么能与兵一个档次呀?这可不符合规矩的嘛。在说我们可是全力支持吴大人您集训的呀。您看看是不是额外多赏一些补贴呢?” 王云、陈群和王利发三人也连连点头哈腰起来,附和李文启的话。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说道:“你们说的有道理。放心,只要你们好好配合我,每个月少不了你们的好处。我可以这么说,后哨所有空额我一个铜子都不会落进自己的口袋里。” 四个人听了这话,暗暗窃喜不已,吴绍霆的意思换句话来理解,那就是后哨所有空额最终都会发到他们和士兵手里。 “吴大人真是清正廉明呀!” “是呀是呀,吴大人放心,我们一定竭尽所能将这次集训办好。”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呀!” “谁要是不好好完成集训,那就是与我陈群作对!” 吴绍霆看着四个队官惺惺作态,只是淡然笑着。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要在得瑟了,然后说道:“今天中午我请全哨兄弟吃肉,算是为开始集训进行的誓师。吃罢了这一顿,所有人都要给我做好准备,以后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要吃苦了。” 四个队官将重心放在了吴绍霆的前半句话上,哨官大人请吃肉,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了。与此同时在他们的心里也渐渐转变了对吴绍霆的印象。吴绍霆确实是笑里藏刀,可是这家伙并不是一个坏人。 散会之后,吴绍霆取了自己积蓄当中的十块大洋交给了李文启,让李文启带着周小虎去附近的镇子上买一些熟食回来,但是不准买酒。 李文启拿着这十枚沉甸甸的大洋,顿时喜出望外,一边在营区里放出哨官大人今天中午请吃肉的消息,一边找来周小虎准备去买肉。 士兵们听到中午有肉吃了,当即欢呼雀跃起来,私底下纷纷赞叹哨官大人真是大方。以前只有他们请哨官吃肉的,还从没见过哨官请小兵吃肉呢。 李文启对营区周边环境最是熟悉,很快就买回了十五斤熟牛肉、二十五斤卤猪脚、十五斤腌鸡肉和一些酱菜。这些东西可不算少,他和周小虎是推着一辆鸡公车回来的。 这时食堂也派人送来了午饭,吴绍霆与士兵们就这样痛快的开了一顿荤腥。 【各位大大,本书慢热,种田发展,希望各位大大能够给点时间哦】 第13章 展开训练 从第二天开始,吴绍霆便开始对自己麾下展开集训。他考虑这些士兵们常年不曾大量运动,短时内是不可能赶鸭子上架的。所以他计划训练强度逐步增加,第一个星期每天只进行五里到八里的跑操,其他时间则进行军姿、军礼的训练。 很多人都认为军礼训练是虚有其表的,因为在战场上见到敌人不可能还去给对方敬个礼什么的!在二十一世纪吴绍霆参军初期也是抱着这个想法,可是后来才渐渐明白,军礼其实是军队重要的组成部分。 明朝戚家军的营训就有“军中名分,须从军礼之始”的说法,因此戚家军在当时几乎就成了大明朝的模范君。到后来曾国藩编练淮军,同样是极其讲究军礼之说。原因很简单,军礼是磨砺军人的性格,塑造军队的精神面貌,同时更是培养军人下级服从上级的习惯。 吴绍霆在前三天时间,将二十一世纪军队的动静指令、军姿标准等等,全部教会了所有士兵,并且要求日后按照这些指令标准行事。 每天早上天还未亮,后哨的士兵们就列队在大校场上跑步,起初的几天跑下来,所有士兵都是腰酸背痛、四肢发胀,再加上顶着烈日站几个小时的军姿,纷纷叫苦不迭。甚至在晚上回到营房里休息的时候,还私底下商议,大不了不要那一钱银子,大家集体退出集训。 可是到了次日早晨吴绍霆来踢门集合时,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打头阵,结果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一个星期过去后,后哨士兵们的身体总算适应了过来,要不酸背不痛,反而每天更是显得精神饱满。反正他们以往休息的时候都无事可做,与其浪费光阴,还不如参加集训多赚一钱银子呢!因此所有人的士气愈发高涨了起来。 吴绍霆从第二个星期开始,逐渐加大了训练力度,每天晨操都增加一里路。白天除了例行复习动静指令和站三个小时军姿之外,还增加了一些战斗姿势训练。 这天,在例行站军姿快要结束,吴绍霆走到队伍前面,汗水在他脸上纠结成许多点点滴滴的珠子。每次站军姿时,他除了必要的巡检之外,基本上是与士兵们一样挺胸收腹,一方面是让士兵们知道自己与他们并肩在一起,另一方面就是起到样板作用。 他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喊了一声:“李文启、陈群,出列。” 两人向前跨了一步,然后同时“啪”的一声靠脚,齐声道:“到。” 吴绍霆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接着说道:“你们两个去把全哨的武器搬出来。” 李文启和陈群愣了愣,他们两个几乎忍不住要问出同样一个问题:全哨的武器就让两个人去搬吗?不过这几天的训练,让他们深知“服从命令”这一点,最终将这个疑问吞进了肚子,转身小跑向营房去了。 后哨士兵的武器都放在各自的营房,这让李文启和陈群暗暗叫苦不迭,他们必须挨着每间营房去取来武器,并且因为武器太多,还得来来回回跑好几趟。 半个小时过后,他们两人总算将全哨的武器都搬到了校场上。 李文启年纪大了,这般劳累了好几趟显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不过他还是挺着胸膛保持着军姿,向吴绍霆汇报了道:“报告大人,后哨后哨所有武器,都都已集齐,请大人检查!” 一旁陈群也累得够呛,不过他正值壮年,情况要比李文启好多了。 吴绍霆看着这两位一个星期前还是土军模样的手下,如今已经有了几分军人的气质,心中颇有欣慰。他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很好,刚才我是故意给你们两个小小考验,你们两个没有让我失望。王利发,记下来,李文启和陈群这个月每人多发两钱银子。” 士兵们暗暗羡慕不已,不过想到好歹李文启和陈群是队官身份,却忙了半天这些粗活,拿点赏银也是应该的。倒是王利发和王云颇有不甘心,决定日后但凡是吴绍霆的命令一定认真的执行,而且还要抢着执行。 李文启和陈群两个人感动的就差泪流满脸,一个星期过来了总算看到赏银了。 吴绍霆看着众人的神色,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训练这些土兵就得要像训练宠物一般,虽然这种利益关系不牢靠,不过最起码能奠定一种赏罚分明的氛围。更何况事情总要一步一步的来。他调整了一下姿态,命令道:“全体稍息,接下来我将教授你们一些合理的战斗姿势。” 士兵们全部摆出了稍息的姿势,上身总算可以休息了。 后哨一共只有十一支步枪,而且型号还不统一。除了八支汉阳造1894式是标配之外,两支不知道哪里弄来的曼彻斯特连发枪中一支还是是有毛病的,最后那支是鸟铳都没有足够的黑火药。至于其他武器都是冷兵器,红缨枪、砍刀、朴刀都有。原本冷兵器大多是上锈了,那次经过吴绍霆呵斥之后,士兵们连夜用磨刀石打磨了一番。 吴绍霆朗声说道:“冷兵器的拼刺方法,相信你们比我还要熟练,所以这就不提了。现在我只教导火器的作战动作。” 这时,一个士兵举起手来。 吴绍霆指了指这个士兵,道:“很好,懂得举手发问。说。” 这士兵得到了吴绍霆的赞扬,心中喜滋滋的,连连说道:“吴大人,咱们哨只有十一把火枪,大伙多数还是拿刀、拿矛,您只教咱们火枪的作战动作,以后上战场的话也就只有他们十一个兄弟有用,我们这些人就没用了。” 吴绍霆说道:“你说的很好。时代变了,刀剑已经被火枪取代,我相信不久之后,所有军队的武器都将会替换为更先进的枪械。在今后的战场上,你们用这些刀枪棍棒对付制式装备的敌人,将会失去任何优势。” 他顿了顿,接着又道:“你们放心,如果真的轮到你们上战场打头阵,我一定会向上面请求派发火枪给你们,换句话说,只要你们没有足够的快枪,上面绝不会让你们打头阵的。” 听到这里,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吴绍霆继而问了道:“对了,我想问问你们还有多少人不会使用枪械的?” 士兵当中有三、四个少年模样的人举起手来了。 山字营是老部队,前些年还是参加过几次剿匪、镇压战斗的,因此士兵们大部分都练习过枪械操作。只有近年填进来的新兵,因为营里面枪械不足才没有进行这方面的训练。 吴绍霆看了这几个少年一眼,说道:“王利发,王云,你们两个负责教会他们三个使用枪械!利用训练之余的时间,限期十天,可有问题?” 王利发和王云觉得这是一次表现的机会,赶紧齐声应了道:“保证完成任务。”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喊道:“拿枪的人都出列,你们把各自的枪都拿在手里。” 十一个士兵走出了队列,这其中还包括四个队官,他们这些军官都是老兵,自然会为自己争取最好的武器了。 吴绍霆命令道:“现在,用你们平时的行动习惯,从这里向前面那棵树发动快速冲刺。” 这十一个人都犹豫了一下,在他们的脑海里根本就没有快速冲刺的这个概念,更别说还有什么平常的行动习惯了!不过四个队官相互看了一眼,觉得应该起到表率作用,于是也不再多想什么,端着手里的枪就向前跑去。 其他士兵见了,都学着样子紧紧跟在后面。 整个情况就像是在比赛跑步似的,尤其是在跑动过程当中,端枪的姿势各式各样。 一行人“冲刺”完了之后,又快速返了回来。 吴绍霆表情很严肃,大声的呵了道:“如果刚才那棵树附近有一挺重机枪,不,哪怕仅仅是三个手持快枪的敌人,你们都已经完蛋了。你,肚子饿了吗?跑的时候竟然把枪口对着自己的下巴,你想吃子弹?你,把枪抗在肩膀上,你是在冲锋还是在逃跑?还有你,倒提着枪,一旦需要组织火力时,你准备的时间就比别人慢了一截。” 十一个人都低着头,一副委屈的样子。吴绍霆略略等了一会儿,原以为会有人喊冤的,毕竟他们还不知道正确的行动方法,可是过了几分钟后,这些人依然没有啃声。 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不过有一点你们做得很好,我还没有教你们正确的冲刺方法,但是你们面对我刚才的训斥没有抱怨!当然,我说的是嘴面上,至于你们心里有没有,天知地知你知我不知!” 士兵们暗自松了一口气,甚至还有人被吴绍霆的话逗乐了起来。 吴绍霆说道:“你们记住,服从是军人的天性,就算我再不讲理、再蛮横粗暴,只要我还是你们的上司,就必须服从。” 王云听完这番话,立刻举起手来了。 “说。” “吴大人,下级服从上级是没错,可是万一您的命令是错误的,或者您让我们干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那,那我们也要服从吗?”王云小心翼翼的问道。 “问的好!”吴绍霆一副冷峻的脸庞,说道,“我的回答是,依然服从!” “这” 士兵们起了一阵哗然,都觉得吴绍霆会不会太刻板了一些。 第14章 气势服人 “你们不用惊讶。其实这个问题涉及到指挥官的素质,”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走到了众人面前,颇有气势的说了道,“如果领导你们的长官很优秀,那么他是绝对不会下达无理的命令。至于你们所说的错误命令,这是无可避免的,但是一个优秀的长官是能够降低错误的次数。因此,古往今来知人善用是非常重要的道理。” “原来如此” “这个问题到此结束,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如果你们不巧跟了一个戆居(粤语:笨蛋)大佬,那也只能算你们背运了。”吴绍霆打断了众人的疑虑说道。 士兵们虽然能够理解吴绍霆的话,可是在他们的心里还是有一个疑问,那就是这位吴大人到底算不算是一个优秀的指挥官呢?只不过一时间并没有人敢贸然问这个问题,在他们看来既然吴大人能够留洋,那差不多应该是一位有能力的人物了。 吴绍霆走到了李文启面前,从他手里拿过了步枪,然后退回到队列前方,说道:“现在你们都给我看好了,应该点样进行快速冲刺!” 他说完,用正确的姿势端起步枪向士兵们演示了一遍。 演示完毕之后,他让先前那十一个持枪的士兵出列,自己亲自进行分解动作。 “降低上身高度,这样你能躲开四成的子弹。” “跑动要快,因为你正暴露在敌人的射击线上。” “让步枪斜挡在你们身前,它能帮你保护胸膛,并且随时可以作出反击!” “切记,枪口在任何时候不要对准自己和友军!” “千万不要妨碍友军冲刺,这样只会让你和友军一起完蛋。” 经过了几个小时的分批训练,后哨的士兵总算勉强掌握了快速冲刺的要理。 从这天开始,吴绍霆每天都会让士兵复习前一天训练的内容,然后再教授新的作战动作,他要求士兵从动作到口诀都不能错,否则就要受罚。错一次罚跑大校场一圈,第二次罚五圈,第三次就从当月饷银里扣掉一钱银子。 为此,士兵们白天训练完了动作,晚上回到营舍里还得繁复的记忆口诀。好几次有人半夜起来撒尿时,还听到了同室的人正喃喃梦呓口诀。 第三个星期开始,吴绍霆再次提高体能训练的强度。每天跑操时,他命令士兵们背负沙袋,沙袋的重量从五斤到二十斤逐步递增。同时他还教导士兵们学会仰卧起坐、俯卧撑、引体向上、深蹲等锻炼动作,并且大部分体罚就用这些锻炼动作代替。 虽然士兵们越来越觉得累,不过生活倒是充实了不少—— 四月底的一天,天色已经入夜。后哨营区这边早已经没有了晚睡的习惯,每天训练完毕之后,士兵们都累得够呛,吃了晚饭稍微闲闹一会儿,一沾床就睡着了。以前还有其他营区的士兵跑来串门,如今其他哨的人见后哨来了一位耍大刀的军官把后哨折腾的要死要活,都抱着一副旁观和敬而远之的态度,串门的现象不知不觉也就消失了。 可以说这一个月来,后哨已经有了鹤立鸡群的味道。 不过其他哨的士兵对此丝毫不觉得羞愧,反倒觉得后哨这位新把总大人瞎逞能。 在军官宿舍里,吴绍霆看了一会从德国带回来一本书,算是练习德语了。差不多快到十一点时,他起来洗了一把脸,穿了一身便服就匆匆的出门。 早在三天前他就有了一个想法,后哨士兵训练也有一个月了,是时候给他们一些突击式的锻炼。在二十一世纪时,他可没少挨过长官这方面的训练,后哨的士兵要幸福的多,毕竟在这个年代还没有“内务”这一项,要是半夜三更来突击检查内务,估计能整死所有人。 来到后哨营区的小空地上,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扯着嗓子喊了道:“集合!所有人集合!十分钟之内穿好号服,全员出来列队,迟到者下个月饷银全数扣掉。” 他一边重复的叫喊着,一边走到最近一个房屋前,对着院门又是拳打又是脚踢,“噼里啪啦”顿时闹起了一阵大响动。 仅仅一个瞬间,后哨营区从沉寂中复苏了过来,每个营房都传来了慌张的声音。 “顶你个肺啊,是不是要打仗了呀?” “我的靴子呢?我的靴子呢?痴线,还不点灯!” “边个?踩到我肚子了,哎哟喂” “是吴大人,是吴大人的声音。” “有冇搞错,这大半夜三更的” 虽然有人抱怨有人愁,但是在扣全额饷银的威胁之下,所有人还是匆匆的披上号服从营房里跑了出来。四个队官一边整理军服,一边仓皇的指挥士兵们列队集合。士兵有的扣子扣错了,有的裤腰都没系上,还有的甚至穿错了别人的靴子。 吴绍霆站在队伍最前面一直盯着自己的怀表,将近十分钟的时间,这些部下才集合完毕。因为是第一次,所以他才给了十分钟的宽限,这对于二十一世纪正规军来说已经十分充裕了,更何况后哨的营舍距离小空地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又没有要求士兵们携带武器装备。 他有些失望,看来自己还是太高估这些手下了。 沉默了一阵之后,他吸了一口气,说道:“给你们五分钟时间,把你们衣服都给我整理好了。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你们是在准备逃难吗?” 士兵们都有些委屈,可是没有一个人抱怨出声,自顾自的开始整理着装。他们一边整理一边还四下张望,看看是否发生了突发情况所以才被勒令集合。结果整个大校场这边都是一片宁静,其他营区没有任何动静,可想而知是这次是吴大人私人的命令了。 李文启犹豫了半天之后,终于忍不住问了道:“吴大人,这半夜三更的集合,您这是有什么任务吗?” 吴绍霆不动声色的说道:“你们应该感到庆幸,因为现在没有任何任务。换句话说,如果现在有敌人发动夜袭,以你们刚才的表现已经全部阵亡了。” 李文启吞了一口口水,有些难以理解的说道:“吴大人,您您也顾虑太多了,咱们山字营在这里几年了,从来没遇到过什么夜袭。这太平盛世的日子,哪里会有敌人呀?” 吴绍霆冷笑了起来,冷声反问了起来:“你认为现在是太平盛世?” 李文启呆住了,他不过是一个土兵,当然没有吴绍霆那样有大局观瞻了。 吴绍霆摇了摇头,说道:“身为军人,就应该居安思危。更何况眼下的局势已经非常明显了,我泱泱大国动荡不安,早已不是什么太平盛世了。至于敌人,不能因为他们没有出现,我们就放松了警惕。好好回想一下甲午和庚子的耻辱,哪一次不是因为没有做好战前准备,让敌人突然袭击致使满盘皆输的?” 士兵们都沉默了,虽然他们是碌碌无为的旧军,但是做为怏怏华夏的七尺男儿,对国耻同样有着刻骨铭心的悲怆。 吴绍霆看到士兵们的情绪,叹了一口气,说道:“今天是第一次夜训,好在你们都在十分钟之内集合了,虽然集合之后一副邋遢的样子让人很不满意。正如我到任第一天所说的那样,你们不要因为自己是旧军就没有信心。我希望今后你们的表现会越来越好。” 李文启重新抬起头来,郑重的说道:“吴大人,我们保证不会让您失望。” 士兵们齐声道:“保证不让吴大人失望。” 吴绍霆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说道:“很好,你们现在已经有了军人的气质了。都听着,向左转,跑步走。” 士兵们整齐的转身起跑。 吴绍霆引着部下开始绕着大校场跑步,考虑到这些士兵刚刚从床上起来,身体还处于渐渐复苏的状态,他领跑的速度并不快。当跑完一圈之后,他开始加快了速度,并且大声高喊口令,以此来锻炼士兵们肺活量。 士兵们经过前几个星期的体能训练,体力上大有改观。再加上跑步之前的一顿训话,点燃了他们血液之中的热量,因此无论是跑还是喊都是十分卖力。 “你们要知道,你们现在比别人训练的多,在战场上就能比别人活得久。只要你们能坚持到集训结束,你们就将成为广州城内最强的陆军!” 吴绍霆在喊了几轮口令之后,故意放慢了脚步来到队伍的侧面,对着队伍喊了道。 在训练的时候给士兵们灌输一种理念,在战场上这种理念就会形成条件反射。当然除此之外,他更想达到的目的是提高这些士兵的自信心,让士兵们知道经过训练与不经过训练的区别,并培养一种不同其他营那些庸庸碌碌士兵的优越感。 士兵们本来都开始喘粗气了,但听到了这番话之后,仿佛都注入了新的活力,再次振奋了起来。 第15章 借力打力 只不过好景不长,大校场距离附近其他营区不远,又不存在树林之类的隔音区,后哨的一众士兵深更半夜在校场上又是跑步又是大呼小叫,立刻就将周围营区的士兵吵醒了起来。 被吵醒的士兵们一开始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甚至还以为是革命党在搞起义,吓得都躲在营舍里不敢出来。不过没过多久,有人听出了这吵闹声是很熟悉的口令,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往日白天后哨跑操时候的口令。 经过一番壮胆,几个士兵拿着武器摸出去看了一个究竟,果然看到一队士兵正在大校场上跑操,当即大大松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就是破口大骂: “扑街呀,半夜三更折腾人!还让不让人睡觉呀!” “丢你老某啊,这是哪个营的一帮傻佬?” “还能是哪个营的,就是山字营后哨的嘛。” “自从山字营后哨调来一个留洋的大佬,后哨的那帮人可倒霉了。早上要跑大校场五圈,上午还一个个站桩似的戳在太阳下面。唉,留洋的大佬还真是会消遣人。” 过了片刻之后,被吵醒的其他营区的士兵越来越多,所有人都知道大校场上是山字营后哨在训练,不由怨怒不已。西郊大校场驻扎的部队除了山字营之外,还有新军二十四镇的两个营,新军向来看不起旧军,被山字营后哨吵醒之后,立刻有两个队正(新军队官为连长)震怒了起来。 这两个队正纠集了十几个部下,气冲冲的就从营区冲到了大校场上。 此时吴绍霆正在带领部下进行最后一圈跑操,前方跑道上却突然出现十几个新军士兵挡住了道路。当即他立刻下令麾下士兵停下来,正准备上前去质问,然而这些新军士兵竟已先一步叫骂了起来: “有冇搞错,还让唔让人瞓觉咗?” “扑你老母啊,大半夜鬼叫乜啊!” “留洋回来的就了不起呀,半天三更逞能献世吗?吊你,都给老子滚蛋。” “谁在叫老子就打谁!” 这些新军士兵怒气十足,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态度都十分恶劣,尽管他们都知道后哨还是有军官在场的,但根本没把旧军军官放在眼里。 面对这群嚣张的士兵,吴绍霆脸色十分阴冷,要是在二十一世纪他早就上去抽他们耳光了。不过现在情况不同,毕竟他半夜三更集训队伍确实没有考虑到吵闹其他营区的士兵,在这一点上还是属于理亏。 他先忍下了这口气,没有理会这些新军士兵,转身开始发令自己的麾下整队。 后哨士兵本来听了新军士兵谩骂都感到很气愤,尤其是李文启、王云他们这些队官,只是他们在看到吴绍霆没有任何反应,只好也隐忍下来。他们跟着吴绍霆的指令开始整顿,一个个挺胸抬头,表现出有组织、有纪律的崭新面目。 新军士兵们倒是没有在乎这些后哨士兵无声的示威,他们发现自己竟然被吴绍霆无视了,而且见吴绍霆重新整队似乎是打算接着跑操,顿时更加恼怒了起来。但好歹吴绍霆是七品顶戴的官职身份,普通士兵还是会忌讳几分的。 这时,一个人高马大的军士走了出来,他还披着一件新军军服外套,肩膀上的龙章是黄色,并且龙章上面有三颗徽记,可见是下等第三级军官,正是正七品队正职衔。他的官职与吴绍霆相同,自然不会畏惧吴绍霆的,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绕到了后哨队伍的前面。 “别以为你留洋的有多么了不起,白日里你爱怎么折腾那是你的事,大半夜的鬼叫,这西校场是你家的吗?哼,想要逞能表现也要看清楚时候,别自以为在外国学习了洋操、回国来用洋操教习旧军就能得到大人们的赏识!我们当兵的除了能力之外,还要将资历的!痴线!” 这大块头队正冲着吴绍霆破口大骂了一阵,直骂的唾沫星子横飞。 吴绍霆冷冷的侧目看了对方一眼,依然没有打算开口反驳什么。 可偏偏后哨士兵听了这新军队正诋毁自己长官,再也忍不住了。陈群脾气最暴躁,当即就回骂了一句:“痴你老母,我们吴大人要表现的话,早就当上你们营官了,还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冇大冇小?” 本来吴绍霆一言不发,大块头还没办法找茬使难,现在陈群这一回骂,立刻就成了现成的口实了。他冷冷一笑,先是没有说话,直接两步跨上前,一巴掌就打在了陈群脸上。他力气极大,纵然陈群身体不弱也被一下子打歪了过去。 陈群心中大怒,立刻就想还手,可是那一巴掌疼得自己晕头转向,一时还没回过神来。 大块头朝陈群面前的地面上唾了一口,阴森的道:“冇大冇小?老子就让你知道谁冇大冇小,以后给老子说话小心点!” 后哨士兵都怒不可遏,可是一来他们碍于这大块头人高马大、身手毒辣,二来吴绍霆一直都没发话,服从命令的教训可不敢轻易违反,因此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都听着,稍息。”吴绍霆终于开口发话了,虽然这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口令。 后哨的士兵都期待着他们的吴大人能为陈群讨回一个公道,同时也按照了吴绍霆的口令稍息了下来。 吴绍霆脸色很冷沉,对方骂他他可以忍,但是对方却当着自己的面动手打自己的手下,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忍的。一个军官连自己的兵都不能照顾,那日后还如何服众? 他依然没有理会那大块头军官,只是一边慢条斯理的挽起自己的袖子和盘起后脑勺上的辫子,一边走到后哨队列的前方踱了一圈,轻描淡写的说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我现在就让你们提前看看,三个月集训结束之后广州城最强陆军是什么样子。” 一席话说完,他袖子和辫子都打理妥当了。 大块头军官看到吴绍霆这副姿态,知道对方是要出手了。他冷冷的笑了笑,放眼整个大校场驻军的当中,单打独斗都赢过自己的还没有几个人!他觉得这吴绍霆也太嚣张了一些,居然连广州最强陆军的幌子都敢扯出来,看来若不让这小子尝点厉害,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道天高地厚”这句话了! 他将两只拳头捏的“格格”响,摆出了一副准备大打出手的姿态! 后哨士兵们都屏住了呼吸,这可是吴大人第一次出手呀! 吴绍霆对手下又补充了一句:“等下不管发生了什么情况,没我的命令,你们谁也不要插手,明白了吗?” 后哨士兵齐声道:“是!” 大块头觉得这吴绍霆还有点江湖道义,于是转过身对自己的手下也吩咐道:“你们都听好了,谁也不准插手哎哟丢你老某,你敢偷袭!” 趁着大块头转身说话的时机,吴绍霆立刻扑了上去,从后面拦腰抱住了对方,双腿发力一个后仰倒摔,直接就将大块头放倒在地上。 大块头恼怒不已,刚刚还觉得这家伙有点江湖道义,没想到自己转个身对方就耍起无赖,怒火促动着他拼命的挣扎着要爬起来。 可是吴绍霆在扳倒了大块头之后,迅速的翻过身骑在大块头身上,两只拳头如同雨点一般的攻击着对方的头部和胸部。大块头除了伸手格挡之外,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吴绍霆居高临下并且拳速非常快,自己好几次无法预料攻击的方向而硬生生的吃了几拳。 周围所有的士兵都目瞪口呆了起来,他们万万没料到吴绍霆会来突袭,只是吴绍霆个子比大块头要矮一截,现在却反骑在对方身上,两个人状态看上去十分滑稽! 吴绍霆快打了一阵之后,忽然左手变招,一下子扣住大块头手腕,右手一个直拳打向了对方的鼻梁。 “啊哦!顶你个肺啊!”大块头捂住鼻子疼得不行。 吴绍霆冷冷一笑,从对方身上站了起来,同时还煞有其事的拍了拍两只手上的灰。他刚才使用的是乌克兰摔角术po,二十一世纪看过《导火线》这部电影的人都知道。当然,这仅仅是小试牛刀,如果自己使用真正的特种格斗术,那对方的结果可能非死即伤了。 大块头在地上打滚叫了一阵,渐渐又恢复了过来,他把捂住鼻子的手拿到眼前看了看,却发现上面没有血迹,仅仅只是沾了一些鼻涕罢了。 吴绍霆没有理会对方了,他缓步走到了自己麾下面前,对他们说道:“你们不要以为我刚才偷袭是无耻的行为,我告诉你们,在战场上是没有无耻这个词。只要能够取得胜利,你可以使用任何的手段。” 这一番话让所有人都感到了惊奇,但是细细想来又觉得是情理之中。兵法上有言“兵不厌诈”,行军作战的结果是“胜利”或“失败”,但反应到士兵身上那可就是“生”或“死”的事情了。人为了求生能做出任何事情,哪里还会理会“无耻”、“道德”呢? 吴绍霆顿了顿,接着指了指正在从地上爬起身来的大块头,又说道:“你们也看到了,正是因为他一开始没有做好充足的防备,才被我轻易的偷袭了。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对你们进行深夜突击训练的原因,你们要随时随地保持戒备,要不然下场就像他这样。” 后哨的士兵们颇有感触,先前他们还觉得这吴大人太下作了,但此刻却全部转变为佩服。 大块头喘了几口气,虽然他知道刚才吴绍霆手下留情没有打碎自己的鼻子,同时也觉得对方所说的“为了取胜、不择手段”的话很有道理,但先前出丑这口恶气岂能咽下去?他暗暗的寻思:既然你说不择手段,那老子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想到这里,他忽然对着吴绍霆的背影冲了过去,趁着吴绍霆向手下训话的机会,一击得逞,一下子就将吴绍霆掀翻在了地上。 第16章 千总冲突 “野仔,老子也让你尝尝不择手段的滋味。”大块头压在吴绍霆身上,举拳就打。 吴绍霆虽然没料到对方还会反击,但是这种情况可没有难倒他。他双腿一缩,趁着大块头还没有压稳自己之前一脚踢开了对方,然后双腿一下子夹在了对方的脖子上,两只手扣住其右手。紧接着一个侧翻身,顿时又把大块头扭翻在地上。 “别动,你再动我就扭断你胳膊。”他威胁道。 “你试试啊啊啊!”大块头刚想逞能,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变成了惨叫。 吴绍霆扣住大块头右手的两只手稍微一用力,就听见大块头整个胳膊发出可“咯咯”一声骨头错位的脆响。他心中暗自冷笑,巴西柔术都扣住你了,你还想反抗? “服不服?”他喝问了道。 “不服!”大块头额头上冷汗涔涔,但嘴巴上依然强硬。 吴绍霆再次加大手上的力度,喝道:“还不服?” 大块头疼的快晕过不去了,可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老子,就是不服!” 吴绍霆知道,只要自己手下再用点力气,这家伙的胳膊就真的废了。不过他倒觉得对方是有骨气的汉子,自己没必要下狠手。当即,他呵呵一笑,松开了大块头的手,从大块头身上撤了出来,并爬了起身来。 “是条汉子,在气势上咱们算打一个平手了。”他一边豪迈的笑着说道,一边伸出了一只手去拉大块头。 大块头犹豫了片刻,不过最终还是搭了吴绍霆的手站起身来。他一边揉着自己的肩膀,一边嘟哝的说道:“你小子,身手不错呀。”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说道:“打架光靠蛮力是不行的,我刚才的那几招叫格斗术,是要讲究技巧的。” 大块头半信半疑,说道:“是吗?看来你对这一行挺有研究的呀?” 吴绍霆笑道:“还行,日后不服气可以再来切磋一下呀?” 大块头微微点了点头,总算露出了一个大大咧咧的笑容,说道:“你看这人还不错,你这个朋友我交了。我叫许广,字驰鹏,兄弟给我一个外号叫大力,以后叫我许大力就好了。暂编二十四镇附属炮标第三营右队队正。” 吴绍霆哈哈笑了笑,说道:“真是不打不相识。在下吴绍霆,字震之,山字营后哨哨官。” 许广擦了擦脸上的灰尘,没好气的说道:“喏,这次就算了,以后深更半夜再鬼叫,就算我不出面,别的营也会找你麻烦。要训练白天训练嘛,是不是?”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今天的事是我没考虑周到,我向你道歉。你放心,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情况了。” 许广打了一个哈欠,说道:“行,你明白好。我困了,先回去休息了。”说完,转身就招呼着一众手下返回去了。 许广的手下都有些好奇,难道就这么算了? 许广瞪了他们一眼,说道:“不服气?不服气你去和他打呀,我看你们五个人都未必打得过他一个!哼,人家都道歉了,你们还想怎样?走走走,回去继续睡觉去。” 新军士兵们不敢再多言什么了,连外号“大力”的许广都打不过吴绍霆,他们这些小兵哪里是对手呢?不过回想起来,先前吴绍霆利用突袭得手之后的那番训话,还是蛮有道理的,留洋归来的高材生就是不一样—— 吴绍霆在那些新军都离去之后,正要集合麾下士兵收队,结束这次夜晚突击训练。 可就在这时,大校场跑道侧面又快步赶来了一队人。 “谁呀,半夜三更在大校场闹事?要造反吗?”一个尖酸的声音怒气冲冲的叫了道。 后哨士兵一听到这声音,立刻都有一股不妙的感觉。 李文启连忙压低声音说了道:“吴大人,是李千总大人呀。” 吴绍霆回过身向这队人出现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后好整以暇的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土。他并没在乎来的人是谁,反正自己现在正要收队,若这位李千总是来抱怨刚才后哨训练时太过吵闹,大不了自己再去道个歉就是了。 可是当李铭山带着十几个总营的士兵走过来时,吴绍霆却发现对方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把步枪,俨然是一副要打仗的样子了。 “吴绍霆,你做乜呀?煽动士兵造反吗?”李铭山快步来到吴绍霆面前,不等吴绍霆开口解释就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呵斥。 那些跟在李铭山身后的士兵们,则一个个冷着面孔,枪口对准着后哨的士兵。 后哨士兵都惊讶了起来,他们不过是半夜吵闹了一些,千总大人犯不着这样?这玩笑开大了点呀! 吴绍霆同样觉得有些诧异,他沉着的走了上去,向李铭山行了一个拱手礼,道:“李大人,您这也太严重了一些?卑职先前只是在对麾下进行夜晚突击训练,锻炼兄弟们在夜间的应急能力。先前已经吵到附近其他营区的兄弟了,所以卑职正打算带队返回的。” 李铭山个子没有吴绍霆高,微微有些驼背,所以看吴绍霆的时候上身很猥琐。他虽然是堂堂一位千总,但是皮肤保养的很干净,再加上声音又尖又细,因此颇有一副太监的趋向。他怪里怪气的“哼”了一声,冷笑道:“半夜三更进行夜晚突击训练?你这是何居心?打算训练好了准备造反吗?” 吴绍霆感到李铭山的气势有些不对,这家伙似乎是故意找茬。他挺起胸膛,表情严肃的说道:“卑职承蒙孚琦将军器重,调任后哨担任哨官,自始至终兢兢业业、不曾犯纪。卑职不过是发现我们山字营军备松弛、纪律涣散,兵士长久未经整顿而体能退化,故而制订了一套训练计划。卑职这么做,也是为了重振山字营的气势,加固广州军防。” 李铭山看见吴绍霆一副义正严词的态度,冷笑的更厉害了,道:“加固广州军防?重振山字营气势?这么看来,这山字营倒要改成震字营了。吴绍霆,你少在这里跟老子瞎吹嘘,别以为你留洋归来就自诩高人一等。” 吴绍霆脸色一冷,心中暗暗骂道:你这破山字营老子还看不上呢! 李铭山接着又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堂堂留洋归来的高材生被屈就在我山字营旧军之中,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你倒是虚情假意,口口声声说承蒙将军大人的器重。器重个屁,你分明就是怀恨在心。” 吴绍霆冷声道:“李大人,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李铭山怒了起来,指着吴绍霆骂道:“吊你老某,你还敢教训我是吗?好的很,以下犯上,足以证明你今晚私自练兵有不轨企图了。” 吴绍霆心中怒火越燃越烈,不过身为二十一世纪特种兵他知道该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暗暗吸了一口气,李铭山摆明是要刁难自己,也许从自己调入后哨一来截断了这厮吃空额的后,这厮就一直怀恨在心。现在这件事一旦闹大,深究下来自己只怕真的会惹上嫌疑。 “李大人,卑职并无冒犯之意。卑职是武夫,刚才说话确实鲁莽了一些,还清李大人见谅。”他让自己脸色恢复波澜不惊,不吭不卑的说了道。 “哼!你白天装出一副兢兢业业的样子,带着后哨士兵在衙门里的大人们眼前逞能显摆就算了,我也懒得管。但是你深更半夜私下练兵,要说不是意图谋反我看很难!”吴绍霆虽然道歉了,但是李铭山却丝毫不买账,反而更加阴冷的说了道。 “李大人,人在做天在看,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卑职不怕被诬陷!”吴绍霆看出李铭山这次是要跟自己玩到底了,那么再跟这厮客气也于事无补。 “是吗?你这些话留到军法处再说。来人,给我捆了。”李铭山冷笑的命令道。 随同李铭山而来的那些持枪士兵当中立刻走出了两个人,他们早就准备好了绳索,就等李铭山一声令下了。 吴绍霆拳头捏紧了,他正在考虑是不是就这样束手就擒? 可是一旦决定反抗的话,自己当如何收场?如果反抗了,李铭山十之会下令开枪,到时候自己不还击那就是死,还击的话那就是造反。现在不是1911年,事先也没有任何准备和筹划,绝不可能振臂一呼、揭竿而起就去闹革命。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只能让李铭山坑自己这一回。 等到了军法处,相信只要把事情交代清楚,这件事倒不会那么恶劣。毕竟谋反是要讲究证据的,更何况自己又不是没有说辞。 正在犹豫之际,后方依然保持着列队的后哨士兵当中却传来了一个声音:“报告千总大人,您真的冤枉吴大人了,我们哪里敢造反呀?吴大人真的只是带我们进行训练呢。” 说话的正是李文启,他犹豫了半天,这才鼓起了勇气插嘴发话。 “是呀是呀,我们哪里敢造反呀。” “我们可以作证!” “吴大人从来都没跟我们说过什么造反的话,更何况我们现在连武器都没有呢。” “千总大人,不要抓吴大人呀。” 李文启的开头,一下子让后哨所有士兵都纷纷响应了起来,这区区四十多名士兵此时此刻竟有一种千军万马的气势。 李铭山眉毛扬了起来,脸上的阴郁一下子演变成了杀气。他万万没想到,吴绍霆才上任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竟然在后哨已经有了这么深厚的根基,后哨这些平时吊儿郎当的士兵居然冒着得罪自己的风险替吴绍霆说话? 他原本只是憎恨吴绍霆的到来害的自己损失了一笔收入,最多只是教训吴绍霆或者赶走他算了。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这种憎恨已经上升到了暴怒的临界点。他嫉妒吴绍霆是一个留洋归来的高材生,更嫉妒吴绍霆能这么快深得军心! 在他看来,吴绍霆组织后哨每天进行高强度的训练,应该让后哨的士兵都感到厌烦和排斥才对,可事实证明他错了。 第17章 义无反顾 “你们能耐了吗?李文启,你的队官不想干了是不是!”李铭山指着带头的李文启冷冷的呵斥了道。 李文启额头上涔出了冷汗,说实话他现在真是后悔刚才当出头鸟了,其实吴绍霆如果被李铭山整垮了,自己以后反倒能多拿一些银子才是。尤其是此时此刻,李铭山都把矛头指向自己了,自己犯得着吗? 李铭山见李文启这个老油条不说话了,朝地上吐了一口气,又扫了一眼后哨的其他士兵,骂道:“一个个忘了本了是?看来再过几天,这山字营可真要改姓吴了!哼,我警告你们,再跟老子站错位置,老子连你们一起整。” 后哨所有士兵一下子寂静了下来,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种无奈。 李铭山回过头来,正要下令继续把吴绍霆捆起来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又冒了出来:“吴大人没错,我们是自愿参加训练的!” 众人都不由诧异了起来。 李铭山阴冷的转过脸来,凶狠的目光落在了刚才说话的周小虎身上。因为周小虎是最近才分配下来的新兵,他并不认识这个少年新兵,因此也没必要再留什么情面,索性就借机杀鸡儆猴了。他指了一下周小虎,阴冷冷的说道:“你,出来。” 周小虎迟疑了一下,周围的老兵脸上都露出了焦急和担忧。不过最终,他依然是挺胸走了出来,站在李铭山面前的时候,还标准的“啪”的一声靠脚。 李铭山一言不发,忽然从自己手下的士兵手里抢过了一支步枪,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举起枪托就向周小虎砸了过去。 周小虎脸上重重的挨了一下,鲜血飞溅,人立刻就摔倒在地上了。 李文启平时与周小虎关系最好,看到这里忍不住叫了一句:“千总大人,佢还系一个细仔,佢唔懂事,大人您有大量,冇要与细仔一般见识呀。” 李铭山哼了一声,瞪了李文启一眼,然后对着后哨士兵们喊道:“还有谁?” 李文启缩回了脖子,不敢再吭声了,只是脸色依然是一片不忍。 这时,周小虎捂着脸又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晃了一阵后,挺起腰杆再次以军姿站直了。 李铭山看到这一幕,脸色再次拉了下来,他走过去举起枪托再次朝周小虎打了下去,一边还说骂着:“叫你倔,叫你倔!” 周小虎又倒了下去,却一直咬紧牙关没有叫痛。 不过,这次李铭山没有打算就这么罢手,他举起手中的枪,继续向倒在地上的周小虎砸了过去。当他砸下去第一下,举起枪托就要进行第二次砸击时,忽然感到双手一滑,步枪竟然从自己手中消失了。 李铭山惊疑的回过头来,赫然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吴绍霆出现自己身后,那支步枪此刻正落在了对方的手中。 “吴绍霆你” “你可以针对我,但是只要我一天还是后哨的哨官,我就责任保护我的兵。”吴绍霆不给李铭山说话的机会,抢先冷冷的说了道。他的脸色带着愤怒,双眼中透露出的凶光在气势上已经大大超过了李铭山。 李铭山只感到背脊发凉,当即怔住了片刻。不过很快,他立刻又拿出了更强盛的怒火来掩饰自己的气弱。 “丢你老某,你果然要造反!来人,抓住他。”他大喊了道。 总营的士兵立刻举起枪来,齐齐的对准了吴绍霆。 李铭山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还想装英雄?老子今天就在你面前打死他,看你能怎样?” 说完,转过身对着倒在地上周小虎又踢了一脚。 只不过他刚刚踢完一脚,还没来得及踢第二脚,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咵啦”一声步枪拉栓上膛的声音,紧接着后脑勺被冰凉的枪口顶住了。 “你敢再动一下试试?”吴绍霆语气很低调,却让人不寒而栗。 李铭山呆住了,他确实没料到吴绍霆竟然会当众威胁自己,而且还是真枪实弹的威胁! “你,你敢”他声音不自觉的有些颤抖。这么多年自己还是第一次被人用枪顶住脑袋,就算是以前上战场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 “你要试试吗?”吴绍霆枪口更进了一步。 “反了你,反了你来人,给我打死他,打死他”李铭山呼救了起来,不过声音的音量较之先前更显得气弱了不少。 总营的士兵见长官被人胁持,自然都紧张了起来,纷纷冲了过来将吴绍霆团团包围。 吴绍霆保持着冷静,快速的从腰间拔出了一支手枪,正是在德校毕业时教官赠送的勃朗宁手枪。他用手枪代替了步枪顶住了李铭山的脑袋,然后又用步枪对准围过来的总营士兵脚下,毫不犹豫的开了一枪。 枪声顿时把总营的士兵都吓住了,他们一下子都缩了回去,认准吴绍霆现在极有可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虽然自己手里同样有枪,可吴绍霆有李铭山当人质。 说到底,他们这些小兵拿枪也不过是混口饭,甚至当中有人至今还没开过枪,在心理素质上已经要弱了一截。更何况,万一火并起来把事情闹大了,谁能担当得起责任? 因此,总营的这些士兵只是端着枪在一旁装腔作势,但没有一个人敢真的放黑枪打死吴绍霆。 吴绍霆丢掉了步枪,一把拽着李铭山的后领将其挡在了自己身前。 后哨士兵看到这一幕,所有人同样都感到惊讶不已,吴大人竟然拿枪威胁李千总? 他们的心情一下子复杂了起来,虽然谁都不愿意看到吴大人把事情闹大,但毕竟吴大人是事出有因,往小点说是为了袒护周小虎,往大点说这是在袒护所有后哨的士兵。 就在先前许广出手打陈群的时候,吴大人同样是挺身而出,足以证明这一点。 不过,眼下他们能怎么办呢?难道跟着吴大人一起造反? 就在这时,吴绍霆立刻开口说了道:“李文启,马上去陆军衙门通知军官处和军法处。” 李文启呆了呆,好一阵之后才连忙问道:“吴大人事情都闹成这样了,军法处的大人们来了岂不是对您更不利?” 吴绍霆从容的笑了笑,说道:“你尽管去就是,我吴绍霆行得正站得直,不怕没道理说。” 李文启不知所措,但既然吴绍霆吩咐了,只好照办了。当即他就匆匆向大校场外面的陆军衙门跑去了。 被胁持的李铭山战战兢兢的道:“吴绍霆,有胆,等陆军衙门来人了我看你” 吴绍霆厉声打断了道:“闭嘴!” 李铭山顿时哑巴了。 第18章 敢作敢为 吴绍霆扭过头看了一眼周小虎,问道:“你伤势怎么样了?王利发,你马上带周小虎去总营那边找军医。” 王利发赶紧上前来把周小虎扶了起来。周小虎感动不已,又有几分自责,本来还想说两句,可是嘴巴把打肿了,根本张不开嘴。 大约三分钟的时间,李文启又匆匆跑回来了。 吴绍霆有些意外,出大校场来回都要五分钟,李文启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文启一边跑一边叫喊了道:“吴大人,陆军衙门来人了。”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就立刻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干你娘,您北的谁开的枪?”这口音带着浓厚的闽南味道。(您北:闽南话“你爸的”意思,相似“他妈的”) 很快,一队手持步枪、穿着新军军服的士兵出现了。而为首的却是一个穿着短褂的中年人,显然是刚从被床上爬下来,他手里还握着一把毛瑟手枪。 吴绍霆看了一眼领队的中年人,立刻认出了对方正是将军办公室的秘书官,当初孚琦召见自己的时候这个人就在场。 李铭山见到衙门来人了,胆子也大了起来,赶紧呼救了起来:“王大人,王大人救命呀,吴绍霆造反了!” 王秘书官看到这一幕,先是愕然了片刻,然后立刻喝问了道:“怎么回事?吴绍霆你要干什么,还不把枪放下。” 李铭山赶紧诉苦:“王大人,吴绍霆半夜练兵意图谋反,本卑职撞见因此” 吴绍霆狠狠揪了一把李铭山的辫子,阻止了对方恶人先告状,正声说道:“你给我闭嘴!李文启,把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王大人。” 李铭山还打算用眼神威胁李文启,可是李文启装作没看见,赶紧背过身去向王秘书官行了一礼,然后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就在李文启交代事情经过时,先前吴绍霆开枪的枪声又引起了大校场周边营区的注意。这些营区的士兵先探头探脑的在大校场外面偷看,在确定不是造反事件后,很多人甚至都跑到了大校场的跑道上来围观这次闹剧。 那二十四镇附属炮营的右队队正许广也跟着跑来了。 许广凑上前来,看清楚吴绍霆用手枪挟持着自己上司,当场就惊讶了起来,冲着吴绍霆喊了道:“吴震之,你这是做乜呀?怎么闹成这样了?” 吴绍霆没有理会许广。 王秘书官听完了李文启的汇报,又注意到了一旁的许广,马上向许广招了招手,唤道:“你,过来!” 许广小跑了过来,向王秘书敬了一礼。 王秘书官问道:“你认识吴绍霆?” 许广于是把刚才与吴绍霆打架的事情说了一遍,还强调说自己临走时,吴绍霆正在整队收兵返回营房,也不知道最后会闹成这样。 王秘书官大致已经了解了实情,他并没有再去询问李铭山的手下,因为对于李铭山的为人陆军衙门的人都是很了解的,对方仗着自己的舅舅黄士龙是消防营总兵,经常干一些为非作歹的混账事。只不过因为这些混账事不算大,所以上面也懒的管治。 他罢了罢手,让许广退下,然后快步走上前去,对那些还用枪指着吴绍霆的山字营总营士兵呵了一声:“他妈的,都给我把枪放下。” 李铭山的手下迟疑不决,一会儿看向王秘书官,一会儿又看向李铭山,不知道该听谁的。 李铭山感到很诧异,王秘书官到底是要帮谁呢?不过他被吴绍霆揪着辫子,冰冷的枪口戳在后脖颈上,一时半会又不敢发问。 王秘书官见李铭山的手下不听话,立刻板起脸来,伸手指着这些士兵道:“怎么?让我来缴你们的枪吗?” 李铭山的手下无奈,只好放下了步枪。 王秘书官接着又沉着脸色走到吴绍霆这边,一把将吴绍霆的手枪夺了下来,同时还骂了道:“你们两个还真是能耐,军营里面的规矩不懂吗?打架、吵架都不准用枪,你们两个忘了吗?” 李铭山从吴绍霆手里脱险,连连装出一副受害者的冤屈样子,说道:“王大人,吴绍霆分明是要造反呀您难道就坐视不理?” 王秘书官瞪了李铭山一眼,骂道:“干你老,你见过造反不带枪的?整天尽闹这样的荒唐事,小打小闹就算了,竟然把原本一件小事闹到现在这样的地步,你这千总不想干了吗?” 李铭山呆住了,他万万没想到王秘书官竟然如此直接的教训自己?要知道自己的舅舅黄士龙逢年过节没少给王秘书官红包呢!他心中立刻憋起一口恶气,可是这个恶气不能冲王秘书官发泄,自然而然转移到了吴绍霆身上。 这扑街仔,老子一定不会放过你!他在暗暗的咒骂了道,同时恶狠狠的瞪了吴绍霆一眼。 王秘书官见李铭山不说话了,也不管对方心里在想什么,索性就把这件事了结。 “李铭山,带着你的人赶紧滚蛋,明天早上到陆军衙门给我一个解释。”他不耐烦的冲李铭山挥了挥手说道。 李铭山本还打算询问如何处置吴绍霆,好歹这家伙是以下犯上,而且还用枪胁迫自己,这可是重大的罪名岂能不追究?不过他看到王秘书官阴冷的脸色,觉得还不是要煽风点火了,以免火大烧着自己。 当即,他一言不发,闷声闷气的带着手下悻悻离去了。 吴绍霆见王秘书官如何雷烈风行,心中顿时颇有好感。他调整了一下情绪,让自己恢复滴水不漏的表情,向王秘书官欠身拱了拱手,道:“多谢王大人明察秋毫” “啪”! 吴绍霆一句话还没说完,王秘书一巴掌就打在了吴绍霆的肩膀上。 “干你娘,你脑子进水呀?以下犯上,拿着枪胁持上司,你嫌命长了还是怎么着?”王秘书官怒气十足的吼了道。 吴绍霆顿时唐突不已,他本以为王秘书官是在帮自己,却没想到王秘书官是打算将自己和李铭山都教训一通!他这么大一个人挨了一巴掌虽然感到很是郁闷,可毕竟这次自己确实闯大祸了,在军队里用枪胁迫上司,往严重的后果去计算,甚至是可以被判死刑的。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只是低着头,一句解释的话都没说。 王秘书官见吴绍霆低头不语,看出了对方有诚恳悔过的迹象,怒火顿时消弱了几分。他伸手指着吴绍霆的鼻子,怒道:“你是怎么回事?刚从国外回来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吗?李铭山是流氓,你堂堂留洋高材生怎么就变成土匪了?” 吴绍霆依然不吭声,二十一世纪军旅生涯已经让他培养成一种受训的习惯,那就是没有任何借口。 不过,站在一旁的后哨士兵们,见到吴绍霆被王秘书官骂的这么厉害,都感到很冤枉和于心不忍了。 陈群先前被许广打了一巴掌,正是因为吴绍霆出手才讨回了这口气。他心中早就对吴绍霆感激不已了。他胆子本来就大,当即忍不住就为吴绍霆鸣不平了起来:“王大人,我们吴大人是无辜的,当时李大人都快把周小虎打死了。” 王云见有人开了头,也跟着说了道:“是呀,这件事分明就是李大人不对的。” “王大人饶了吴大人。” “求王大人了” 一时间,后哨士兵都纷纷进言了起来。 王秘书官看到这里,倒是有些诧异,这吴绍霆还真是一个带兵的料,这才一个月就和手下混得这么好了!尽管他有惜才之心,可是吴绍霆这次也太嚣张了一些,就算自己不罚,一旦李铭山把这件事告诉了其舅舅黄士龙,消防营那边照样是不会放过吴绍霆的,说不定还会罚得更厉害。 当即,他冷着脸色对陈群这边斥了道:“你们都闭嘴,轮不到你们说话。” 后哨士兵无奈,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了。 王秘书官再次转向吴绍霆,说道:“亏得将军大人对你器重,这几天还在赞赏你练兵有方,你却这么不冷静!这件事我会如实禀报给将军的,到时候将军会如何处置你,那就看你的造化了!现在天晚了,我不多唠叨什么,你带着人给我滚蛋,回去之后好好反省。” 他说完,再次伸手强调性的指了指吴绍霆,然后转身带着自己的人返回陆军衙门。 吴绍霆在王秘书官走后,沉重的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件事只是告一段落,却还没有结束。不过,他刚才从王秘书官口中得知,似乎自己这个月对后哨进行集训的事情,孚琦将军是知道的。 他现在不知道孚琦到底会怎么处理今晚的事情,不过王秘书官没有把自己拘押起来,这隐隐约约是在暗示着什么。 这时,李文启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问了道:“吴大人,您没事?” 吴绍霆回过神来,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说道:“我的手枪呢?麻烦了,王大人忘记把手枪还给我了。” 李文启听了这话,顿时哭笑不得了起来,焦虑的说道:“我的吴大人呀,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担心手枪?这,这次事情处理的不好,只怕您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微笑了笑,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等将军大人来处置。现在,你让大家都回去营舍休息,明天明天训练照旧!” 李文启看着吴绍霆若无其事的样子,顿时也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他刚想开口询问一些,吴绍霆忽然又补充了一句:“带几个人去总营,看看周小虎怎么样了!” 说完,吴绍霆转身就向军官宿舍走去了。 李文启望着吴绍霆的背影,心中感慨不已,这吴绍霆还真是一个讲义气大人! 大校场跑道附近还有许多围观的其他营区士兵,他们见热闹散场了,于是都一哄而散。不过在他们当中,也有不少人深深记住了“吴绍霆”这个名字。 第19章 孚琦警告 第二天,吴绍霆并没有受到昨天事情的影响,照旧带领后哨士兵出操训练。 不过纵然吴绍霆能够装作若无其事,但后哨的士兵们却没有他这样良好的心理素质,昨天晚上回到营舍之后就激烈的议论了一番,甚至很多人一晚上都没睡好。一句话,他们很担心会遭到李铭山报复,更担心吴绍霆会遭到不好的结果。 这其实是一种递进的关系,因为只要吴绍霆还在,起码还有这道保护伞。而一旦吴绍霆不在了,那么以李铭山的为人,势必不会放过昨晚为吴绍霆说话的人的。 于是,接下来几天的训练当中,除了周小虎精神奕奕之外,其他人都是一副心神不宁。 而这件事很快也在陆军衙门和整个大校场营区传开了,留洋归来的高材生上任不到一个月,拿枪胁持顶头上司,这么是多么轰动的消息。 当然这些人不会评价什么,仅仅是当作茶前饭后的谈资罢了。 五月初一这一天,陆军衙门总算派人来传唤吴绍霆了。 前段时间孚琦并不在陆军衙门办公,虽然王秘书官在事发次日就派人报信到了将军府,可直到今天孚琦才看到这份报告,当即就乘车赶了过来。 吴绍霆将官服穿戴整齐,然后从容跟着陆军衙门派来的人前往了将军办公室。 他原本以为孚琦会让自己与李铭山当面对簿,不过当他走进将军办公室时,却发现除了孚琦、王秘书官之外,并不见李铭山在这里。看来这次仅仅是孚琦单独召见自己了。 吴绍霆抖了一下袖袍,向孚琦行了一个跪礼,道:“卑职参见将军。” 孚琦沉默了一下,缓缓的开口道:“起来。” 吴绍霆起身,垂着双手,没有任何说话的打算。 孚琦冷声说道:“你还真是风光,上任不到一个月就敢拿枪顶着上司,是不是再给你几个月的时间,你都敢拿枪对准我了?” 吴绍霆没有从孚琦的语气当中听出怒意,很显然如果孚琦真的动怒了,刚才也不会叫自己起身了。他沉了沉气,从容的回答了道:“卑职断然不敢。” 孚琦哼了一声,说道:“不敢?你有第一次,难保你不会还有第二次。你可知道军营之中最忌讳的就是以下犯上,而你却公然犯了这样的错误,日后还叫人如何信服军纪一说?” 吴绍霆大声说了道:“卑职,愿受惩罚!” 孚琦和一旁的王秘书官都微微有些愕然,怎么吴绍霆一句辩解的话都不说,反而直接就说愿意接受惩罚?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显然是有些没看透吴绍霆。 王秘书官立刻试探的说道:“吴绍霆,你这次事出有因,我已经如实呈报给将军大人了,你现在可以亲自向将军解释。” 孚琦等着吴绍霆的回答。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大声说道:“卑职没有借口,犯错便是错,卑职愿受惩罚。” 王秘书官脸色一怔,心中暗暗揣摩起来:咦,这吴绍霆是不是真傻了?孚琦大人给你脸你还不要了? 孚琦凝神盯着吴绍霆沉思了半晌,他忽然从吴绍霆身上看出了一种真真正正军人的气质。片刻之后,他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吴绍霆,你还真是有种。你可知道,军人的天职是什么吗?” 吴绍霆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 孚琦冷冷一笑,说道:“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敢以下犯上。” 吴绍霆依旧保持正色,回答了道:“身为指挥官应该具备判断客观情况的能力,在必要的情况下有责任保护属下安全。” 孚琦听了这番话,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他点了点头,说道:“看来你在德国还真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吴绍霆看出了孚琦对正直军人是很欣赏的,同时他也很明白,像孚琦这样的满清贵族眼下最需要的就是终于清廷的有能力的人。他先前摆出一副耿直的样子就是为了博得孚琦的信任,辛亥革命还有三年之久,满清虽然气数将尽,但毕竟依然是中国正统的统治者,因此还是有利用的价值。 当即,他挺起胸膛,装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朗声说道:“卑职承蒙天恩,能够留洋深造,如今回国入仕,还未能报效皇恩、报效将军大人的知遇之恩,却已经犯下了军人的重忌。卑职心中惭愧不已” 说到最后,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沉重之色。 孚琦看到这里,不由自主的扬了扬眉毛,这吴绍霆还真是一个可造之人。 “我且问你,你以为我当如何处置你。”孚琦不动声色的问了道。 吴绍霆思索片刻,躬身道:“无论将军如何处置卑职,卑职绝无怨言。” 孚琦呵呵笑了起来,神色宽慰了许多,说道:“好。你记着,这次事情我给你一个机会,暂不去追究。但是你别把我的宽容当作纵容,如果还敢有一下次,罪上加罪,重罚不饶。” 吴绍霆立刻向孚琦行了一个大礼,感激的说道:“多谢将军不罚之恩,卑职日后定然不会再犯此类错误,并且敬忠职守,以报将军再造之恩。” 孚琦罢了罢手,缓步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说道:“前段时间我特意看了你训练后哨士兵的方式,不得不说,你的那一套操法很好。这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你的手下就从原来的乡巴佬一下子变成了精锐。” 吴绍霆并不知道自己带兵训练时孚琦在一旁观看过,也许当时自己注意力太集中了,所以没在意罢了。他说道:“多谢将军夸奖,卑职只不过是学以致用罢了。” 孚琦叹了一口气,说道:“幸亏有你们这些留洋归来的高材生带回来真本事。看看新军二十四镇的洋操训练,同样请的是德国教官,训练效果完全是两个样子。这些洋人,就会骗银子,奇技自居不肯好好教授给我们。” 吴绍霆心中好笑,哪个师傅教徒弟不会留一手?不过,他在脸上还是显出了一副忧愁。 孚琦看了看吴绍霆,接着又说道:“吴绍霆,我知道你这么用心的训练后哨士兵,是急于想表现自己。而这一点,也说明了其实在你内的心里,对分配到旧军任职很不服气。” 吴绍霆怔了怔,赶紧说道:“卑职岂敢” 孚琦伸手止住了吴绍霆的解释,说道:“你不用紧张,你有上位的野心这一点并不是不好。你放心,我知道你是一个有能力的人,现在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这里” 说到这里,他在吴绍霆的心口上指了指,接着道“你的忠心!只要你诚心忠于朝廷、忠于我,提拔并不是很久的事情。你记住我第一次和你见面时说过的,新军二十四镇那个营官空缺依然还在,你好自为之。” 吴绍霆心中暗喜,看样子孚琦真的对自己器重有加了,傍上这个后台,仕途顺利自然不在话下。虽然他知道孚琦是一个满族人,不过这一点并没关系,在辛亥革命之前自己爬得越高,等到大变革之后自己就能混得更好,纯粹的民族主义者只会处处碰钉子。 “卑职明白,卑职一定不负将军所望。”他郑重其事的说了道。 “行了,你去。”孚琦罢了罢手说道。 吴绍霆行了一礼,告退了出去。 “等等!”孚琦忽然又道。 “将军大人还是有什么吩咐?”吴绍霆问道。 “你的枪!美国货,在大清可不常见呢!”孚琦走回到自己办公桌后面,从抽屉里取了一把手枪,正是上次王秘书官顺手带走的勃朗宁手枪。 吴绍霆立刻上前从孚琦手里接了过来,但是却没有急着收回手,而是捧着手枪说了道:“谢过将军。若将军喜欢这支手枪,卑职愿意呈送给将军。” 孚琦笑了笑,问道:“你是如何得到这支手枪的?” 吴绍霆说道:“卑职在慕尼黑士官学校毕业时,在同科名列第一,并且在射击考试时打破了往届最高记录,因此卑职的教官将这把手枪奖励给卑职。” 孚琦点了点头,欣慰的笑道:“原来是你成绩的证明之物,既然如此我就不夺人所好了。这把手枪你拿回去,日后也是一种激烈,我大清子民不比洋人差。” 吴绍霆于是不再客套了,收回了手枪—— 在吴绍霆退出将军办公室之后,王秘书官走到孚琦跟前,有些担忧的说道:“大人,您真的一点都不惩罚吴绍霆吗?好歹形式上也要做一做呀!要不然,消防营总兵黄士龙那边只怕会有所非议的呀。” 孚琦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黄士龙就是一个土霸王,仗着手里哪点兵就耀武扬威。要不是新军第二十四镇还未练成,张人竣也不会每个月都给足消防营的军饷。理他作甚?” 王秘书官叹了一口气,依然忧心的说道:“大人,不管怎么说消防营是归两广总督那一边治理,虽然吴绍霆是一个人才,而且这次事情也确实是李铭山不对,但大人您就这样一点都不追究,反倒会害了吴绍霆呀。” 孚琦怔了怔,问道:“什么意思?” 王秘书官说道:“前几天下官刚刚严厉批评了李铭山,可吴绍霆做为另外一个当事人,还是以下犯上、胁持上司如此重大的罪名,将军大人您却一点都不治吴绍霆罪,若黄士龙知道了必然不服。” 他顿了顿,进一步说道:“黄士龙是消防营总兵,吴绍霆是消防营麾下山字营的哨官,消防营又直属两广总督,如果黄士龙完全可能以这是消防营自己的事为理由,再次问罪吴绍霆。此外,李铭山是黄士龙的外甥,难保黄士龙不会假公济私重罚吴绍霆呀。” 听了王秘书官的话,孚琦脸色微微变了变。这几年朝廷气衰,偏远省的汉臣往往都是自恃其重,仗着山高皇帝远而不买朝廷的账。他与两广总督张人竣早就是貌合神离了,可无奈张人竣手里有兵权。他虽然是广州将军,名义上管辖广州新军,但实际上这些新军自己根本就无力调动,因此在实权上依然要受制于两广总督。 广东新军二十三镇统制龙济光尽管很尊重将军府和陆军衙门,但二十三镇负责的是整个广东省以及部分广西边境的防务,龙济光本人又不经常在广州,远水不解近火。 正因为如此,他现在才把精力全部放在了新编二十四镇身上,只可惜自己是文臣出身,根本没有几个心腹武将可用。到现在整个新编二十四镇还是一盘散沙,总督府、将军府、地方官绅乃至革命党的势力都参杂其中。 这也是为什么他很想尽快培养一个心腹打入新编二十四镇的原因,而吴绍霆正是他所青睐的这个人选。 “黄士龙,哼!”孚琦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你亲自去找黄士龙一趟,把这件事跟他讲清楚,如果黄士龙还敢再闹下去,消防营的军饷从此以后就别想拿全了。” “下官明人白了。”王秘书官点了点头。 更新一大章,并明日三更报答读者大大支持】 第20章 请客吃饭 转眼间,已经是五月中旬。 自从上次与李铭山发生冲突之后,后哨与总营的关系渐渐变得微妙了起来。 虽然后哨隶属于总营,可是后哨的士兵如今全部团结在了吴绍霆身边,对李铭山持着排斥状态。哪怕李铭山走过来让后哨的一个士兵去给自己买一包烟,后哨的士兵都会先询问吴绍霆的意思,然后再去执行。 李铭山对吴绍霆的仇恨是越积越烈,以前他只是讨厌吴绍霆到来断了自己的财路,而现在却憎恶吴绍霆的名望在山字营里自成一派,公然与自己对着干。他很想找机会再打击吴绍霆一番,可偏偏孚琦若隐若现的站在吴绍霆幕后,让自己根本无从下手。 于是两个人的关系进入了冰河期。 吴绍霆其实一直没想过与李铭山为敌,因为他根本没把李铭山这种名不经传的小角色放在眼里。只要李铭山不来招惹他,他自己也不会明目张胆的目无官长。 这几天吴绍霆对后哨的训练再次恢复了如火如荼的局面,上一周他还进行了连续三天的夜晚突击训练,只不过每次选择了不同的时间段、并且吸取了第一次的教训,跑操的时候都闭着嘴不喊口号了。 这三次夜晚突击训练时,士兵们表现的一次比一次好,集合时间从十分钟到五分钟,从五分钟又缩减到了三分钟。 在五月底的一天早上,吴绍霆带着手下围着大校场进行了五公里负重跑刚刚结束,在大校场跑道边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影。下令休息后,吴绍霆看了一眼站在跑道外的这个人,发现对方不是别人,竟然是自己的老乡倪端。 倪端见吴绍霆跑操结束了,这才笑吟吟的走了上来,他手里还拿着一个棕色信封。 吴绍霆迎了上去,自从他第一天到陆军衙门报道结识了倪端,之后就几乎再也没与对方有过联络了,偶尔在军官食堂碰上面也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匆匆辞过了。他有些奇怪,倪端今天来找自己做什么? “吴大人真是兢兢业业呀,让下官佩服不已呢。”倪端呵呵笑着说道,同时还向吴绍霆拱了拱手行礼。他是营级教练官,军衔相当于副连长,严格的来算要比吴绍霆略低半级。 “倪兄瞧你说的,既然是老乡,那就是自己人,何必还说这样的客套话呢?”吴绍霆微笑的拱手还礼了。他问道,“今日倪兄怎么会这么有空闲来观看我后哨练兵呢?” “唉,这两个月不曾联系,难道还不准老乡来套套近乎了吗?”倪端打趣的说道。 “哈哈,倪兄你镇是说笑呀。”吴绍霆陪着笑了道。 “说真的,你上个月用枪胁迫李铭山的事情还真是轰动不小呢。不过你放心,我们新军这边可没说你什么坏话呢,反而大家都觉得你真有种,各个都对你钦佩有加呢。”倪端煞有其事的笑着说道。 “倪兄,你这是在挖苦我呀。”吴绍霆苦笑不已。 这时,倪端压低了声音,补充了一句:“吴兄,不瞒你说你上个月教训了李铭山,大伙都觉得过瘾。你不知道李铭山这兵痞子,仗着舅舅黄士龙的撑腰,在大校场这边耀武扬威干了多少坏事呀!这混蛋不单单欺压手下,连别的营的人也欺负,大伙心里恨透他了。你这次可真是为大伙出了一口恶气呢。” 吴绍霆微微有些诧异,他倒没料到李铭山竟然如此不得人心。不过也罢,这对他来说总算是好消息。当即,他虚心的笑着回了一句:“倪兄,你净开玩笑。” 倪端笑罢了,将手里的棕色信封递到了吴绍霆面前,说道:“好了好了,就不说闲话了。这是今天衙门收到的信笺,我正好来这边有事,就顺道帮你带过来了。你看看。” 吴绍霆有些好奇,从倪端手里接过信笺看了看,正封上写着自己的名字,落款却是两个字“内详”。他不由更奇怪了,民国还有这样的落款方式? “这写信的人还真有意思呢。有劳倪兄了!”他呵呵笑了笑,没有急着拆开信封。 “行了,吴兄,兄弟我把信带到了,也就不再叨扰吴兄你练兵了。”倪端哈哈笑了笑,再次向吴绍霆拱了拱之后,就告辞离去了。 吴绍霆将信收了起来,继续组织手下训练。到正午休息吃饭的时候,他才掏出信来看了一遍。他是先从信纸最下面看起的,因为信封没有落款,自然得先搞清楚这信是谁写的。当他看到信纸上的落款时,立刻恍然了过来,原来写这封信的人正是胡汉民。 说来他与胡汉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往来了,虽然刚上任的那段时间还曾往来过书信,可后来渐渐就失去了联络。对于这个未来的大佬级人物,他自然是不能怠慢的,当即就仔细的读了一遍信文内容。 信文大部分只是一些客套话,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近况,原来胡汉民这段时间去了一趟了香港,昨天才返回广州。在信文的最后,胡汉民则说要请吴绍霆周末正午十二点,到城内“八仙楼”饭馆吃饭,以叙旧情。请客吃饭这一节虽然只是寥寥数笔,但吴绍霆却发现语气很认真,甚至都用了“不见不散”这个词。 吴绍霆暗暗寻思了一番,香港这些年一直都是革命党人的温床,但凡在内陆犯了什么事的革命党人,都会先躲进香港,然后再转向其他国家去。胡汉民前段时间去香港,十之是参加同盟会的一次聚会了,至于这次聚会是什么目的,自己就暂时不清楚了。不过细想一下在1910年之前似乎广州这边并没什么其他的起义行动了。 但是他始终觉得,这次胡汉民请自己吃饭是别有原因的,绝不仅仅是叙旧这么简单。 他沉了沉气,心中打定主意还是去一趟的好,不管胡汉民是什么原因,自己理应与胡汉民走得近一点才是—— 这周的周末是六月初六。 吴绍霆给后哨士兵放了一天假。后哨士兵感天谢地,他们以前从来不觉得假日是什么好日子,可是经过这足足两个月的训练之后,他们这才发现一天的假期是多么的难得。不过吴绍霆并没有让士兵们完全轻松,他要求士兵们早操和负重训练必须照旧,这个任务交给李文启监督,谁如果偷懒不参加那就扣两钱银子的军饷。 士兵们自然不得不从,他们辛辛苦苦参加了两个月的军训,目的就是为了多赚这么一点银子,要是因为今天一天的偷懒而扣了两钱银子,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嘛。 早上吴绍霆带着士兵们跑完了早操之后,回到宿舍洗了一个冷水澡,换上一身便服就离开了军营。他沿着西郊区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找到黄包车,并非是他不愿意多走路,而是因为自己不知道所谓的“八仙楼”在哪里。 他乘上了黄包车,告诉了车夫去八仙楼,然后就这么上路去了。 八仙楼一直都是广州城西一家小有名气的酒楼,一栋三层木质结构的小楼,四平八稳的座落在城关大道的一个三岔口处,正是一个交通枢纽的位置。来来往往的行人熙熙攘攘,让这家酒楼的生意十分兴隆。 下了黄包车,吴绍霆整了整衣衫,大步流星的走了进了酒楼。 酒楼大厅的客座都满了,各色各样的人都有,觥筹交错、热闹非凡。酒楼的伙计见吴绍霆衣衫还不错,赶紧迎上前来问了道:“客官一个人吗?大厅没座儿了,三楼还有雅间,您要吗?” 吴绍霆说道:“我是来见朋友的,想必他已经来了。” 伙计连忙问了道:“敢问客官的朋友贵姓?小的这边确实受到过几个桌子的客人嘱咐的,他们都在等朋友呢。” 吴绍霆道:“姓胡。” 伙计点了点头,笑吟吟的说道:“原来是胡先生的朋友,胡先生正在三楼雅间呢,小的给您带路去。” 跟着伙计来到了三楼,在最角落的一间雅间前停了下来。吴绍霆让伙计下楼忙自己的事情,他自己进去就行了。不过伙计却是笑呵呵的站了一会儿,并没有打算立刻转身下楼去。 吴绍霆看出了这小子的意思,于是从兜里摸出一枚铜毫子丢给了伙计。 伙计这才感谢了一番,欢天喜地的下楼去了。 吴绍叹了一口气,暗骂道:这都他妈的是洋人带来的歪风邪气,是个人都学着要小费了。 他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然后转身敲了敲雅间的门。 第21章 见革命党 雅间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前来开门的并不是胡汉民,而是一个脸熟的年轻人。这年轻人就是几个月前在码头迎接胡汉民,帮胡汉民提行李的后生。吴绍霆还隐约记得对方的名字,应该叫作陈芸生。 “吴先生来了。”陈芸生笑着说了道。 这时,雅间里立刻又迎出了另外一个人,正是许久不见的胡汉民。 胡汉民拉着吴绍霆手,将其迎进了雅间,热情洋溢的笑着说道:“震之别来无恙呀,你我自从邮轮一别,除了来往过几封书信之外,足足有两个月未曾见面了呀。来来来,快请坐。” 雅间里除了陈芸生、胡汉民之外,还有另外两个人。其中一个中年人正是王守正,也就是吴绍霆所怀疑的黄兴。另外一个年龄要比王守正略显年轻,似乎刚过而立之年,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浓眉大眼,一副英挺的气质,属于一看就不像坏人的那种形象。 这人吴绍霆倒是不认识的。 “震之,陈芸生和王守正你都认识的。另外一位可是本省的高材生,姓陈,名炯明,字竞存,今年刚以全校最优的成绩毕业于广东政法学堂,是芸生的学长呢。都是熟人,震之你可别拘谨,坐坐坐。”胡汉民笑着对吴绍霆介绍了一下。 吴绍霆一听这位陌生的面孔是陈炯明,立刻就乐了起来,看来跟着胡汉民还真是能认识不少日后大佬级人物呀!他对陈炯明再熟悉不过了,粤军第一代元老,安纳奇主义在中国的信奉者,与孙中山恩恩怨怨纠缠不清,等等着名事迹。今天这个历史上颇受争议的大人物就出现在自己面前,内心真是忍不住小小激动了一把。 王守正和陈炯明都起身向吴绍霆微笑行礼。 吴绍霆一一回礼,这才随着胡汉民落座下来。 “展堂兄,王兄,陈兄,小陈老弟,在下怕是让你们久等了,真是过意不去呀。”吴绍霆笑着客套了一番。 “哪里哪里,震之你太客气,我们也才刚到不久。哈哈!”胡汉民笑着说道。 “近日听说震之在消防营补了一个缺,那咱们这些白丁可要称一声吴大人才对了。”王守正淡笑着说道,语气隐约有几分寒冷。他轻描淡写的笑容本没什么,但配上语气之后就让人很费解了,不知道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在嘲讽。 雅间的气氛微微的一滞,众人都有几分尴尬了的脸色。 吴绍霆看了一眼王守正,似乎这位“黄兴”对自己很有意见似的?不过他脸上保持着平静,不动任何声色。 胡汉民立刻笑着打破了这一丝不和谐的气氛,打了个哈哈,说道:“王老哥这人就是喜欢开这样的玩笑,不过话说回来,震之你当上了哨官,我们还真是要称呼你一声大人了。”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顺着胡汉民的台阶走了下来,说道:“展堂兄、王大哥,你们两个分明是串通好了消遣小弟是?我穿上这身官皮还不是为了混口饭吃,先前我坐车来赴约的路上,后脑勺上的辫子就一直挂着车棚子,这累赘人的东西谁会喜欢?” 他最后一句话虽然与前半句话听上去不搭调,但是他相信在场的几个人都明白自己的意思。其实他早就猜出来了,胡汉民等人之所以知道自己上任哨官,是因为西郊大校场军营里面混杂着革命党的眼线。因此,趁早表露一下自己的立场总是好的,省的日后革命党有什么行动一不小心误伤了自己。要知道旧军的身份不比新军,那是很招眼的。 听了吴绍霆的这番话,众人的脸色释然了不少,尤其是王守正立刻呵呵的笑了起来。 王守正拿起了茶壶,亲自为吴绍霆斟上了一杯茶,赔笑说道:“震之千万不要见怪,我这人平时说话都是不冷不热,这样说话才省力气嘛,呵呵。” 众人听了这话都哄笑了起来。 胡汉民对陈芸生吩咐了道:“阿生,去让伙计上菜。” 陈芸生立刻就起身出去了。 胡汉民又笑着对吴绍霆说道:“震之,别说我们没让你看菜单,咱们可是把八仙楼十二道招牌菜都点齐全了,就不信你一个都吃不上嘴呢。” 吴绍霆客气的说道:“展堂兄,你也太破费了,小弟授受不起呢。这样,这个月月底小弟还请展堂兄,今日到场的诸位都算上。” 胡汉民哈哈笑了笑,却没有推辞。这一点倒是让吴绍霆有些奇怪了。 这时,陈芸生从外面返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两瓶长乐烧。他笑呵呵的将酒递给了胡汉民一瓶,另外一批则递给了王守正,可见这两位将在酒桌上成为主力了。 “先生,厨房马上就把菜送上来了。吴先生先吃一些茶点。”陈芸生热情的将桌子上的果盘、瓜子盘都推到了吴绍霆面前。 片刻之后,八仙楼的伙计将菜肴陆续端了上来。菜盘都上齐全之后,胡汉民先给吴绍霆的酒杯倒满了酒,王守正则将其他人的酒杯一一满上。 吴绍霆特别留意了一下陈炯明,对方除了一开始打过招呼之后,就一直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的在掰着盐煮花生吃。现在要开饭了,陈炯明似乎也没打算说什么,只是用手巾擦了擦筷子,一副准备开动的样子。 他暗自想着:这陈炯明还真是一个难以琢磨的人! 这时,胡汉民举起了自己的酒杯,对着众人说道:“来来来,我们一起先敬震之兄一杯,难得大家结识一位新朋友呢。” 王守正、陈芸生、陈炯明三人齐齐举杯,吴绍霆也举起酒杯与四个人碰了一下。 众人将酒一饮而尽,胡汉民对吴绍霆说道:“震之,来尝尝,四喜豆腐可是八仙楼最拿手的一道菜。” 吴绍霆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四喜豆腐,热乎乎的吞了下去,味道果然不错。他畅快的舒了一口气,然后微笑着对胡汉民说了道:“展堂兄,你把我吴绍霆当自己人,这一点我心里很清楚,也很感激。” 当然,他这句话是胡说八道的,胡汉民对自己不过是热情一点而已,但对方可是革命党,哪里那么容易就跟一个穿官袍的人推心置腹了?他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猜到胡汉民这么献殷勤,一定是有什么事需要自己帮忙了。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但胡汉民、陈炯明、黄兴这些人既不是奸又非盗,那肯定是有事相求了。这一点从他们刻意打听到吴绍霆现任官职也是能看出来的。 第22章 有事相求 胡汉民听到吴绍霆这么说,脸色露出了几分欣慰,笑了笑道:“震之兄这么说,那真是不枉咱们在白金汉号上的巧遇之缘分了。” 吴绍霆正了正神色,说道:“既然如此,那小弟我就不妨直话直说了。展堂兄、王大哥你们今天请小弟吃饭,势必是有其他原由的,可对?” 众人不禁愕然,看来这吴绍霆果然非等闲之辈。胡汉民看到吴绍霆这副认真的神色,心中立刻浮起了一丝凉意,对方这么堂而皇之的切入正题,那接下来的谈话只怕就难了! 他迟疑了一阵,决定换个套路出牌,随即笑着说道:“震之,瞧你说的,你我投缘,难道我就不能请震之兄吃顿饭,拉拢拉拢感情吗?” 吴绍霆微微笑了笑,从容的说道:“展堂兄,你若这么说那就是还没把小弟当自己人了。大家都是明白人,若展堂兄、王大哥真的需要小弟帮忙之处,小弟能帮的,一定在所不辞。做展堂兄现在不说,等下兄弟喝醉了,那可就不好说了。” 胡汉民和王守正面面相觑了一眼,这下子他们倒真是被动了起来。 沉默了片刻,胡汉民缓缓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之后,说道:“震之,既然你已经看出了,那我再隐瞒下去就太不诚意了。说真的,我倒有些歉意,这次请震之你吃饭确实是有一事相求,但我并非因为有事相求才对你如此热情,你这个朋友我是打心底愿意结交的。” 吴绍霆笑了笑,说道:“有展堂兄这句话就足够了,小弟与展堂兄一见如故,昔日因为公务繁忙不曾多亲近。今日既然有机会替展堂兄排忧解难,也算是与展堂兄套近关系了。” 胡汉民哈哈笑了起来,拍了拍吴绍霆的肩膀,真挚的说道:“震之兄果然够义气。那我就直说了,下个月初三震之你的山字营后哨应该在太平门当值,我有一个朋友在那天会运一批干货进城,希望震之你能给个方便,让其顺利通过。” 吴绍霆暗暗好笑,这些人连自己什么时候去哪里当值的消息都打听到了,看来西郊大校场军营还真是隐藏不少革命党的眼线了。 他可不是傻子,如果真是一批干货的话,这么丁点的小事情还需要特意来找自己打招呼吗?哪怕这批货物是走私的商品、鸦片之类的,其实也都不算什么大事。因此,他敢肯定胡汉民这个所谓朋友要运进城来的货物,绝对不会是简单的干货,极有可能是一些纠察甚严的违禁品了。 他微微笑了笑,说道:“敢问展堂兄,这都是一些什么干货呀?” 胡汉民呵呵笑了笑,含糊的说道:“哦,没什么,不过是一些北方的木耳、香菇之类。”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展堂兄还是见外了。” 胡汉民怔了怔,与另外一边的王守正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时,王守正端起了长乐烧将吴绍霆的空酒杯再次斟满,缓了缓语气说道:“震之,你既然叫我一声王大哥,那这个大哥我就受用了。实不相瞒,这批干货确实非同一般,如果震之相信愚兄,还请不要多问了。” 吴绍霆看了一眼王守正,又看了一眼胡汉民,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分明还是不完全相信自己。当然,这原本就是他意料之中的,他现在只担心这些革命党要委托自己放行的这批货物太过严重,一旦发生什么意外,只怕自己会跟着完蛋。 众人看到吴绍霆一副犹豫的神色,不由的捏了一把冷汗。 不过,吴绍霆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端起了酒杯再次一饮而尽,然后猝不及防的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展堂兄、王大哥,还有竞存兄、芸生老弟,你们都是革命党。” 这一席话就像一颗深水炸弹,沉在水中很久突然爆炸,顿时就激起了胡汉民、王守正等人心中的千涛万浪。 王守正脸色冷了下来,一只手慢慢意向了自己西服口袋。 吴绍霆看着众人惊愕的神色,微微笑了笑,说道:“诸位不用紧张,四年前我前往欧洲留学时,在法国停留了一段时间,期间有幸结识了另外一批留法的同胞。在他们的引荐下,我在巴黎参加了一次孙先生的演讲活动,可以说孙先生的这次演讲让我蓦然觉醒。虽然我对革命没有深入研究,但是我明白,如果鞑虏不除,我们华夏子民迟早就要做亡国奴了。” 他在说“亡国奴”三个字时,重重砸了一下桌子,以表示自己情绪的激动。 胡汉民和王守正再次对视了一眼,众人的脸色不由舒展了一些。 吴绍霆接着又说道:“后来我抵达德国,在法国结识的朋友写新告诉我,孙先生离开巴黎之后,就去往了ien(德语:比利时亡国),并且在哪里创建同盟会。他们本打算邀请我一同加入,只可惜那个时候我已经进入慕尼黑高等士官学校,不能轻易离开,因此很遗憾错过了这次机会。” 中国同盟会正式成立是在日本黑龙会的牵引下,由华兴会、兴中会以及复兴会、科学补习所等多个组织共同组成。但二十一世纪的许多史学家认为,中国同盟会正式成立的时间和地点,应该是1905年孙中山在比利时创建这一团体。 当然,比利时成立的同盟会仅仅只是一个雏形,成员主要都是欧洲留学生,并且没有具体的会党系统。但不管怎么说,比利时成立的同盟会都可以算得上是正式同盟会的前身。 胡汉民、王守正他们都是同盟会的元老,自然是知道这档子事的。 听完了吴绍霆的描述之后,胡汉民欣喜不已,连连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说道:“原来震之果然是同道中人呀。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再相瞒了,正如震之所说,我们都是同盟会革命同志,这次请震之帮忙,确实是需要运送一些非同小可的东西进城,还望震之行个方便。”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这等小事自然没有问题。只是,我必须知道你们运送的是什么东西。并非是我好奇,因为只有我知道了东西是什么,我才能保证你们进城的时候不会出差错。希望展堂兄能理解。” 胡汉民看了王守正一眼,他们两个虽然还是有些迟疑,可是既然真实身份都暴露了,不可能不放手一搏。更何况,他们相信像吴绍霆这样的青年军官,又是出国留洋见过世面的人,断然不会戏耍自己。 王守正和胡汉民三十多岁的人了,都是经过风风雨雨的人物,阅历自然不浅,他们一眼就从吴绍霆身上看到一股正直的气质。人的气质就好似人的指纹,这是很难被伪装出来的。 “这批货是枪。”王守正压低了声音说了道。 “枪!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吴绍霆并没有太大的意外,不过既然革命党要把枪偷偷摸摸的运进城来,那十之就意味着有起义行动了。 胡汉民正经了神色,他现在已经认定吴绍霆是同志了,自然就不想再有什么隐瞒,正准备将行动计划全盘托出。 可就在这个时候,王守正却先一步说了道:“震之,我们已经说的够多。并非不相信你,而这次行动非同小可,就连芸生这样的后辈都是不知道的。所以,还请震之不要多问了。”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王守正又道:“那震之,这件事你到底能否帮忙呢?” 吴绍霆微微一笑,郑重的说道:“放心,我一定尽一切可能保证这批货的安全。” 王守正、胡汉民、陈炯明和陈芸生四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有震之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来,我们再敬震之一杯。”胡汉民将酒再次满了起来,招呼众人向吴绍霆敬酒。 第23章 虎头蛇尾 在送吴绍霆上了黄包车离去之后,胡汉民、王守正、陈炯明和陈芸生四人站在八仙楼门口的街道边上,四个人神色都各有不同。 “展堂,你也太轻率了一些,不管吴绍霆是不是曾经听过孙先生的演讲,可他现在毕竟不是我们同盟会的人。要是刚才你把咱们的计划都说出来了,难保不会走漏了风声呢。”王守正语重心长的说了道。 “克强,我从南洋回国的途中认识吴震之,虽然我不了解他,但是他确实有反清的倾向呀。”胡汉民很认真的说道。 王守正叹了一口气,说道:“展堂,你可知道我们每一次行动都会有人牺牲,这些同志的鲜血是不能白流的。所以不管吴绍霆是不是有反清的倾向,我们都必须小心一些为妙。这并不是我和你的事,这是整个组织的事呀。” 胡汉民沉默了片刻,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克强,你说的对。” 这时,陈炯明走上前来,在先前吃饭的时候,他几乎就没发言什么,直到这个时候才觉得有必要说上两句。 他说道:“展堂,克强,其实依我看吴绍霆这个人还是可以信任的。不过克强多疑也是为组织好。我想,如果这次吴绍霆顺利帮我们把货物送进城来,不妨就推荐他入会。” 胡汉民点了点头,说道:“竞存说的对。我们现在很有必要拉拢一些进步军官,这样才能方便日后行事了。” 王守正沉吟了一阵,说道:“等这件事顺利完成之后,再说。” 陈芸生这个年轻人对吴绍霆的印象还是很好的,他忍不住也插嘴说道:“吴震之好像真不是一般人似的。倪端不是告诉我们了,前几天吴震之跟他的上司发生了矛盾,还公然用手枪胁持了上司了。可见他真是一个敢作敢为的人。” 王守正不置可否笑了笑,对陈芸生说道:“你还太年轻,什么事情都只看片面。” 陈芸生摸了摸头呵呵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一个月的时间,如同流水泛舟一般过去了。 吴绍霆按照二十一世纪正规军军训的内容,将后哨士兵训练完毕。当然,他完全照搬二十一世纪军训的所有项目体系,毕竟时代是不同的,环境和条件自然也是不同的。 在六月底结束了为期三个月的训练后,吴绍霆原本还打算进行一次后哨的会操。可是最终考虑后哨一共才只有四十四个人,会操未免太寒酸了一下,索性还是算了。反正只要后哨的士兵们能把真正的本事学到手,那就算是合格了。 军训结束对于后哨士兵们来说,就好似刚刚打完了一场战斗,总算可以长长舒一口气。不过给他们休息的时间并不多,原本有三个月的假期,被吴大人这么一折腾,也就只剩下了三天时间。六月初二就轮到后哨前往太平门去值守了。 吴绍霆自从上任以来之后,还从来没有执行过公务,按照常理来说,一个新军官被分配到队伍来之后,会有上司来跟进指导。不过就目前而言,李铭山自然是不可能来指导吴绍霆了,而吴绍霆对此也无所谓,无非是守卫城门罢了,最多向手下询问一下就可以了。 七月初一这一天,吴绍霆在后哨营区空置的那间营房里,召集了李文启、王云、陈群、王利发四个队官来开会。 五个人相继落座之后,吴绍霆先笑了笑,开玩笑似的说道:“集训总算结束了,你们现在总算能长长的松一口气了。” 四个队官都呵呵的笑了笑。 王云抹了一把嘴巴,畅然的说道:“唉,吴大人,说真的,在集训之前我们都对您没什么好印象,原本以为这集训肯定不会顺利完成的,毕竟咱们这些人都懒散惯了。可是万万没料到,大伙不但全部坚持到了最后一天,同时对吴大人也大为佩服了起来。” 李文启咳嗽了一声,白了王云一眼,说道:“王云,你怎么说话了?什么叫集训之前我们对吴大人没好印象?那是你们,我一直都认准吴大人是一位好大人,咱们后哨日后跟着吴大人,肯定吃香的喝辣的。” 王云尴尬了起来,没好气的瞪了李文启一眼,心中暗骂道:这臭老头还真是会见缝插针、借花献佛了。 吴绍霆哈哈笑了笑,说道:“好了好了,客套的话你们就少扯了。我只希望你知道知道,训练并不我要整你们,你们现在强健了体魄、提高了素质,最终都是对你们自己有好处的。明白了吗?” 四个队官连连点头称是,虽然他们现在拿的月俸是少了,但正如吴大人所说的那样总算是学习到了先进的东西。现在时局动荡不安,万一真的有一天要扛枪上阵了,那时候银子再多也顶不过一颗子弹,关键还是保命要紧。 陈群犹豫了一下,说道:“吴大人,上次上次哪件事” 吴绍霆见陈群犹犹豫豫、支支吾吾,立刻不爽了起来,说道:“有话就说,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似的,你是男人吗?” 陈群只好说道:“就是上次吴大人和千总大人冲突的那件事,吴大人您现在真的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吴绍霆反问了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陈群显得有些着急了,本能的压低了声音说道:“吴大人您是新官上任,不了解千总大人的为人,怎么说呢,千总大人他就是一个流氓地痞,而且睚眦必报。” 说到这里,他连忙又对李文启、王利发、王云三个人补充了道:“我当你们是自己才说的,你们可别把这话走漏出去,要不然我肯定会被千总大人整死的。” 王云嘿嘿一笑,说道:“放心,咱们现在都是吴大人的人,又不是千总大人的人,哪里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 李文启忧心忡忡的叹了一口气,对吴绍霆说道:“吴大人,诛心而言,陈群他说的对。在西郊大校场这边得罪谁都可以,却万万不能得罪李铭山呀。” 吴绍霆见手下们这么说,不自觉的又联想到月初倪端来给自己送信的时候,顺便也提及到李铭山在西郊大校场这边的恶名,看来这个兵痞子还真是恶出名来了。 “这李铭山就这么嚣张了?”他试探的问了道。 “卑职等人不是告诉过吴大人了吗?李铭山的舅舅是消防营总兵呀。”李文启说道。 “这个我当然知道。难道一个总兵的权力就大过天了?”吴绍霆说道。 “倒不是总兵的权力大过天了,而是这位黄士龙黄总兵向来只听命于两广总督,其他人的命令一概不理。两广总督有这么一条好狗,自然是爱惜有加了,所以但凡不是什么大事故,就由着黄总兵任意处置。另外,陆军衙门里早就传闻广东将军跟两广总督不和的消息了,所有一旦有新军对旧军纠纷,两广总督势必就偏向旧军的。”李文启娓娓的说了道。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恍然的道:“原来是这样。说来倒也奇怪,这都一个月过去了,李铭山反倒没找我什么麻烦呢。” 李文启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就是呀。卑职们也担心这一点,这李铭山要是找吴大人您报仇也就好了,这样一来起码说明着这件事结束。可李铭山迟迟不下手,反倒让我们大伙都很担心呢。” 吴绍霆听了李文启这番话,心中忍不住骂了道:我靠,这摆明是拿我当挡箭牌嘛! 第24章 城门任务 这时,王利发忽然说道:“听老李你这么说,我倒记得了一件事。昨天我去总营上报这个月军饷的时候,总营的帐房很不痛快的跟我说了一件事。” 李文启问道:“什么事?” 王利发说道:“帐房说我们后哨吴大人本事大,都让将军大人拿消防营军饷来说事,弄不好过段时间咱们消防营就没饷银了呢。当时我没听明白,以为帐房是在说我们吴大人有本事拿枪胁持李铭山呢。现在我才有点反应过来了。” 李文启恍然的点了点头,连忙对吴绍霆说道:“吴大人,看来是将军大人在保你呀。”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其实他对这个消息并不感到惊讶,从那次孚琦没有追究以下犯上的恶劣事件上,就已经能看出这一点了。现在听到王利发所说的孚琦用军饷来威胁黄士龙,让黄士龙不刁难自己,仅仅是应证了这一点。 他早就有了想法,孚琦这个满清贵族对自己来说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虽然这么想有些不仗义,可是身为一名铁血军人,在自己的观念里只有达成目的,没有恩怨情仇之说。 “既然有将军大人来主持公道,那你们就更不用担心了才是。”吴绍霆慢条斯理的说道。 “唉,”李文启叹了一口气,说道,“吴大人,正是因为是将军大人替您撑腰,所以您才要更悠着点才是。先前卑职不是说了吗?将军大人与两广总督张人竣不和,而咱们后哨又隶属于消防营,往大的说那就是将军大人在公然挑衅张总督呀。 “老李说的有道理呀。”王利发缓缓点头附和了道。 “卑职猜测,李千总不是不找您麻烦,而是现在没找到机会,万一让他瞅准了机会,那只怕就会连本带利的报仇了。”李文启又道。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当然明白李文启不是在危言耸听,而自己也确实要多留一个心眼了。尤其是他还答应帮革命党运送枪械进城,如果这件事要被李铭山发现了,那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我知道了,我会多留心一些的。好了,不谈这些了,该说说正经事了。”他说了道。 四个队官都正经了神色,从刚才的气氛当中恢复了过来。 吴绍霆说道:“明天按照值班日程,我们后哨是要前往太平门值守了。以往你们守城门的时候都做些什么工作?” 陈群呵呵笑了笑,说道:“守城门嘛那工作自然就是把门守好咯。” 李文启又咳嗽了一声,没好气的瞪了陈群一眼,说道:“你又不会说话了,是!” 陈群不耐烦的道:“我说的实话嘛,守城门就是守城门嘛。” 李文启不理会陈群,转向吴绍霆一副笑脸的说道:“吴大人,您是第一次执行公务,这其中的一些学问您当然是不知道了。”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说道:“这是自然,今天召集你们来,就是让你们来教我一回。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我刚军校毕业归国,不懂自然就要虚心请教了。你说说,这其中都有一些什么学问。” 李文启嘿嘿一笑,说道:“大人,你有所不知,守城门其实是最有油水的公务了。尤其是太平门,油水只比大东门和归德门稍逊一筹。太平门是西边农村进城的必经之门,来来往往的都是有些老实人,最好收钱了。” 吴绍霆冷冷的笑了笑,说道:“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这年头还有人能从农民身上搜刮到油水,怎么,广州的农民要比其他地方富裕一些吗?” 李文启连忙摇了摇手,说道:“卑职说的老实人并不只代表那些穷三。其实守城门捞油水是很讲究的,太穷的不行,因为他们没什么油水,太富的也不行,因为现在富贵人家背后都是有关系的,咱们这些小兵是得罪不起的。” 吴绍霆好笑了起来,道:“听你这么说,这还真是有讲究呀。” 李文启嘿嘿道:“那是自然了。说一句实在的话,大东门那边的油水有时候未必能比太平门好赚,那边进进出出都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人家出门都是开着洋车的,谁也不敢轻易下手。咱们太平门这边虽然穷三多了,但最起码不至于得罪人。”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之后,语气认真的说道:“如果我说,从此以后不准你们收这一类油水,你们会怎么样?” 四个队官齐齐一怔,不过很快又恢复了过来,他们早就料到像吴绍霆这般有正气的长官不会干这样的勾当了。只是现在真的被吴绍霆一口否决了,他们心里还是有几分不甘心的。 李文启虽然资历最老,而且贪性十足,但却是一个花花肠子,这个时候虽然心里有些别扭,可他就是沉住气不再多说什么了。 但是王云是一个直性子,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说道:“吴大人,这捞油水的事情又不是只有我们后哨在做,这是所有部队的惯例呀,就连新军他们在守海关的时候,照样会私扣一些烟土、软货当补贴的呀。咱们每隔三个月就这一次机会,而且咱们又不是在穷人身上压榨,要是连这点补贴都没了,只怕后哨逢年过节都尝不到荤腥了。” 王利发和陈群都学着李文启的样子没多说什么话,可是他们两个人的表情显然是认同王云的发言的。 吴绍霆沉默的思考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做得绝一点。虽然王云说的有几分道理,他们选择下手的对象是很有讲究的,不至于直接伤到那些穷苦人民;另外后哨是旧军,让旧军来压迫老百姓,从某种角度来说是激发老百姓都政府的不满,这样反而能促及老百姓对满清的怨恨。 可是他有自己的想法,他必须让自己在西郊大校场军营驻地标新立异。 他要让西郊大校场和陆军衙门的所有人心中都树立一种印象,那就是自己是一个正直的好军官。而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在军营里面形成一种口碑和威望。虽然一开始有可能会被人当作做作的傻蛋,但一旦时间长了,他们就会真实的明白过来。 等到大革命爆发的时候,革命起义军推翻了满清政府之后就会陷入一种迷茫,这个时候口碑和威望的作用就会充分发挥出来了。 做人是需要一点远见的,尤其像吴绍霆这样熟知历史的穿越者! “我明白你们在这件事上会抱怨我,”吴绍霆神色十分冷静,冷静的让人觉得更像是冷酷,“不过,从现在开始,我不许你们巧立名目的搜刮老百姓。” “可是”王云还想坚持的说些什么。 “没有可是,”吴绍霆沉声打断了王云的话,说道,“不过我会另外给你们补贴的。从现在开始,每个月的军饷重新分配。士兵们还是按照训练时候那样,每个人每个月多发一钱银子,你们四个队官多发两钱银子,余下的空额除去日常哨部的开支,其余就做为不搜刮老百姓的补贴,你们觉得如何?” 四个队官面面相觑,吴大人不是在开玩笑?虽然每个月空额是有限的,而且还增加了普通士兵、队官的饷银,余下来可以分配的只怕也不多了。可是这份收入不比守城门搜刮老百姓那样,守城门几个月来轮到一次,而且这种收入还不是固定的,运气好则囊中尽饱,运气不好只怕连一顿茶钱都不够。 至于吴大人所说的补贴是每个月都有的,而且操作的好还会很固定,算起来比守城门时搜刮要强的多。 李文启连连笑嘻嘻的问了道:“吴大人,你莫不是开玩笑?” 王利发也赶紧问了道:“吴大人,您真的是一分空额都不要吗?”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说道:“三个月前我刚来的时候就跟你们说过了,后哨的空额我不会拿一个铜子。我先前说的话是千真万确的,你们好自为之。” 李文启嘿嘿一笑,说道:“吴大人,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咱们以后一定改邪归正,绝不再干那些伤天害理、昧着良心的勾当了。要是您发现咱们还敢搜刮老百姓的银子,你扣光咱们的饷银都没问题。” 陈群附和的说道:“扣光饷银还不解恨的话,您枪毙咱们都行。” 李文启白了陈群一眼,这小子把话说得也太绝了。 吴绍霆点了点头,拍板的说道:“好,话可是你们自己说的。从今以后不许再干假公济私的事情。至于补贴,我是说到做到的。” “吴大人果然是清正廉明呀。” “咱们后哨所有兄弟以后就跟着吴大人做顶天立地的好军人。” “对,对,咱们以后全心全意拥护吴大人的决定。” “自除林穆公之后,吴大人是咱们广州第一大清官呀。” 吴绍霆有些无奈,这些马屁精习惯性的奉承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如果奉承的到位那就罢了,可是这些人也太夸张过头了一些,竟然把自己和林则徐相提并论。 第25章 值班首日 第二天清晨,周边乡村的公鸡刚刚打鸣,后哨的士兵们就已经开始列队了。 经过三个月的训练,这些士兵们现在差不多已经习惯了那种早睡早起的作息习惯。 因为太平门距离西郊大校场比较远,所有值守的部队都必须驻扎在太平门下面,所以此刻后哨的士兵们一个个都背着包袱、提着行李,看上去倒有一副准备野游的派头。 简单吃过早饭之后,吴绍霆便带领着手下前往太平门了。 虽然现在是晚清,时钟计时早已经出现了,但城门开闭却依然是遵照日出日落的时间来划分。吴绍霆带领后哨来到太平门时,太阳才刚刚冒出几丝微弱的光芒,上个月负责驻守这里的部队是山字营右哨,右哨夜勤士兵们现在还是一副睡眼迷离的状态。 陈群上前叫了好几声才把守夜的右哨士兵叫醒,又过了一刻之后,右哨的士兵才陆续被叫醒过来,两支部队方才开始交接。 右哨的士兵们都觉得挺意外,以前接防的时候,前来接替的部队都是巴不得尽量晚来一些,怎么后哨犯傻了这次来的这么早?不过右哨的士兵们也不多想什么,在城门这边简陋的营房住了一个月了,身下都长跳骚了,还是早点回大校场营区的炕上睡得舒服一些。 吴绍霆与右哨哨官做了交替手续,然后安置后哨士兵进驻到了城关下面临时营房。 这临时营房严格的说是归全部参与值守城门的部队共同所有,但共同所有的东西向来都是共同糟蹋。反正别人不打理我也不维护,这里又不是常驻的营房,住完一个月拍拍屁股就走人了。这也说明了为什么公共设施的寿命总是很短暂的。 右哨士兵们刚刚走,营房里一片狼藉。后哨士兵们一边抱怨着,一边开始简单的整理一下,将带来的被褥、饭碗、水杯之类的生活用品布置妥当。 “李文启,来一下。”吴绍霆站在营房门口喊了道。 李文启连忙从营房里跑了出来,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吴绍霆将自己的铺盖丢给了李文启,说道:“帮我找个床铺安置一下。” 李文启接过了铺盖却没有动,有些诧异的看着吴绍霆,问道:“大人,您这是要跟咱们随一块呀?这多不好,营房脏死了,大人怕是睡不惯。” 吴绍霆冷笑道:“再脏的地方我都睡过。刚才交接的时候,右哨的哨官不也是从这间营房里出来的嘛,他能睡得,难道我就睡不得?更何况,我不睡这里,你让我睡外面呀?” 李文启赶紧说道:“大人误会了。右哨哨官昨天晚上是在营房里跟士兵们赌博,后半夜困了就睡在营房里面了,刚才他们收拾东西的时候卑职可是亲眼看到桌子上面有牌九和骰子呢。您是长官,一般都是睡在城楼上呢。喏,您看。” 说到这里,他伸手指了指青石砌成的古城门上面,那里有一座座碉堡模样的屋子。 “大人应该睡在上面,那上面可比这干净多了。而且现在天热了,上面风大,也凉快,蚊子、臭虫什么的都比下面要少不少。”李文启补充的说道。 吴绍霆顺着李文启指着的城楼看了一眼,颇有深意的笑了笑,说道:“原来我还是有特权的呀。” 李文启点头哈腰的附和了道:“是呀是呀。” 吴绍霆又道:“是你们想把我支开,然后晚上你们也来聚众赌博。” 李文启怔了怔,看来这位吴大人还真是不好糊弄呀。正如吴绍霆所猜测的那样,守城门的任务是很轻松的,越是轻松越就越是无聊,一到晚上关闭了城门之后,赌博可谓是唯一的娱乐了。他偷偷看了一眼吴绍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吴绍霆觉得士兵们赌博是很正常的,在二十一世纪的军旅中这种状况照样存在,虽然很影响风气,不过他觉得一旦士兵们输光了身上的银子,反倒就跟部队捆绑在一起了,不会因为存够了银子就开小差逃跑。 “你记住,我不管你们晚上做什么,十一点之后除了巡夜的士兵之外,营房里不准有任何声音,你明白了吗?”他严肃的说了道。 “是,是,卑职一定把吴大人的话传下去。”李文启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位吴大人还是很讲情面的嘛。 一番准备之后,已经是快到七点了,天空早就泛起了亮光,城外也聚集了不少赶集的农户等着进城。 吴绍霆分配完毕值勤的序列,李文启、王云的两队人负责守在城门下面,陈群的一队人站在城楼上担任监视和掩护位,至于王利发的队则做为预备队。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一声令下打开了城门。 守城门果然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尤其是在没有什么特殊戒严命令和海捕通缉令的时候,几乎不需要刻意去检查出入城门的人。当然,如果在以往的日子里,后哨的几个队官肯定会好好检查路过人的着装和行李,看看有没有油水可图。而现在虽然李文启、王云等人两个人仍然是一副认真的样子,目光不停的在来往行人身上打量,但也仅仅是因为惯性罢了。 吴绍霆在城门前做做样子走了几圈,然后又走上了城楼看了看。 他现在心情还算轻松,并没有多想胡汉民委托自己的事情,以目前的情况革命党人出现时,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出面,直接就可以通过了。 这时,陈群走了过来,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 “吴大人,您抽烟不?这可是国货精品呢!”陈群从已经瘪了的烟盒里抖出了一支来,笑呵呵的用双手递向了吴绍霆。 吴绍霆直接从陈群手里把整包烟都拿了过来,仔细看了看外包装,只见包装纸正中间印着“双喜”两个繁体大字,下面则还有一行繁体小字“广东南洋烟草公司”。整包烟盒只剩下了三支,其中有一支还被压断了。 “哟,还真是国货精品呀。”他感叹的说一句,从里面抽了一支出来,然后把烟盒还给了陈群,“你小子真够孤寒(粤语:小气),拿一包只剩下三根的烟来巴结上司。” “吴大人,瞧您说的,这可不是卑职小气。前段时间广东南洋烟草公司已经破产了,都是叫洋人的烟草公司给挤垮的。这不,双喜烟现在已经断货了,卑职我向来抽不习惯洋人的烟,所以就没买其他的烟了。这三根双喜可以说是绝版了,卑职一直没舍得抽呢。”陈群连忙解释了道,顺手将那只断烟叼在嘴里,然后取出火柴来为吴绍霆先点燃了烟。 “什么?南洋烟草破产了?”吴绍霆微微有些诧异,他记得“双喜”的香烟在二十一世纪还有得卖呢,并且还被称为“广东特产”香烟。 【感谢大大们的支持,庆祝点击破万,特此加更一章】 第26章 协助进城 陈群用点完吴绍霆香烟的火柴又给自己点燃了,美美吸了一口后,才点着头说道:“是呀。吴大人您刚从国外回来当然不知道了。听说南洋烟草公司正准备拍卖掉。唉,洋人太缺心眼了,简直要把咱们民族企业赶尽杀绝嘛。” 吴绍霆吸了一口气,叹了一口气,没多说什么。列强在中国进行市场入侵并非鲜闻了,自从鸦片战争开始,帝国主义商业的阴影就一直笼罩在中国的上空。 就在这时,陈群忽然凑到了城墙前面的垛口处,砸了砸舌头,喃喃自语的道:“这一队人有赚头呀。” 吴绍霆一边走过去,一边问道:“什么有赚头?” 陈群连忙打了一个哈哈,说道:“卑职随便说笑的,大人您别放在心里去呀。” 吴绍霆来到城垛跟前,向下方城外的大道上看了去,只见四辆牛车组成的一行车队,正缓缓的向这边走了过来。这支牛车车队前后一共有十二个人跟着,除了领头的一个穿着绸缎褂子貌似老板的人,和最后面一个穿着西服的青年之外,其他人都是杂役的装扮。四辆牛车上载满了货物,不过货物是装在麻袋里面,并不清楚是什么,倒像是谷物之类。 他立刻明白了陈群刚才所说的意思,原来是要从这一车队身上揩油。 “你就不担心他们有背景?”他打趣的问道。 陈群见吴绍霆没有生气,心中稍微放心下来,笑呵呵的说道:“像这样的人是不会有背景的。要真是达官贵人家里的,那就会用马车而不是牛车了,就算是牛车也不至于用耕牛。一看这牛车就是借来的,而且主人家还亲自跟着牛车,一看就知道家里的底子不够硬。” 吴绍霆听完了陈群一番麻利的分析,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让你们守城门还真他妈的屈才,你们都快赶上侦探了。” 陈群一副笑脸说道:“大人,瞧您说的,我们还不是为了多混一点酒肉钱嘛。不过大人您放心,既然您命令咱们不准再干这种勾当,咱们肯定服从命令。除非这些人有问题,否则绝不为难!”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却没有再多说什么了。这时这支牛车车队已经来到了城下,他忽然看清楚了车队最后面穿着西服的年轻人,对方竟然就是在码头见过第一面,上次在八仙楼吃饭也在场的陈芸生。 他这下知道了,这支牛车队伍就是革命党的货物了。 陈芸生并没有看到城楼上的吴绍霆,他一直向城门里面张望寻找,脸色显得有一些着急。 而恰恰这时,城门下面传来了一声喝止:“你们,站住。”这是王云的声音。 牛车车队停了下来。 “车上什么东西?”王云又问道。 “官爷,没什么,只是一些花生和白薯,还有一些大蒜,都是卖到城里八仙楼的。”领头的老板模样的中年人连忙解释了道。 “花生?白薯?大蒜?八仙楼一家小酒楼要这么多货物?我看你这里面不止这些,是不是还藏着其他什么东西?兄弟们,搜一搜!”王云冷冷的说了道。 “官爷,官爷,不是不让检查,只是这麻袋打开了不好收拾,到时候八仙楼见了开封了,会说小的浑水摸鱼。您看,行个方便可好?”那老板一脸讨好的笑容,从袖筒里摸出了一叠用红手帕包裹着的银元塞到了王云手里。 王云接过了银元在手里掂了掂,分量还真不轻,但是脸上却是犹豫不决。他回过头看了一眼站在城门里面的李文启。 李文启装作没看见,仰头望着天空,一边看着浮云,一边挖着鼻孔。 王云这下为难了,这到手的油水不拿岂不是浪费?可是很快他又想到了昨天刚信誓旦旦向吴绍霆许下的承诺,这第一天就违反了,只怕不好! 当即,他一咬牙,把银元塞了回去,心烦意乱的说道:“你把我当什么人?我们山字营后哨从今往后可不来这一套了。去去去,继续搜。” 老板模样的中年人脸色刷的一下白了,而牛车车队除了前面五个杂役不知情之外,站在后面的其他杂役以及陈芸生的脸色同样都大变了起来,甚至有人都伸手到腰间,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就在王云指挥着士兵围上车去,准备进行检查的时候,吴绍霆及时从城楼上走了下来。 “这不是王老板吗?”吴绍霆看了一眼领头的中年人一眼,随便想了一个姓就喊了出来。 那车队的老板诧异的看了一眼吴绍霆,虽然他不认识吴绍霆,但对方穿着一身七品武官的官服,向来就是胡汉民的那位朋友了。略略迟疑了片刻,他赶紧笑呵呵的迎了过来,道:“吴大人,别来无恙呀。” 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就消散了。 陈芸生也赶紧走了过来,笑呵呵的向吴绍霆打了一个招呼:“吴大哥!” 吴绍霆对陈芸生点了点头,笑道:“今天这么早就进城呀。” 陈芸生说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嘛。” 吴绍霆信步走到了第一辆牛车前面,伸手从一个麻袋封口扣了几个花生出来,掰开了花生尝了尝,说道:“这花生真不错,难怪八仙楼的生意那么好,全靠王老板你的货好呀。” 那“王”老板连连笑着说道:“不瞒吴大人您说,我的货在广州城不敢称第一,也绝对敢称第二。改日我一定送两大麻袋花生到吴大人队伍上,让吴大人下酒。” 吴绍霆也不打算客气,帮革命党人办事那可是冒着杀头风险的,收两包花生可不为过。他一口就答应了下来,道:“好,就这么定了。王云,昨天你们是怎么对我说的?说了多少次,要检查的是乱党、贼匪之流,熟人也检查?我回头再找你算账!” 王云一脸委屈,连忙解释道:“吴大人,那银元银元卑职可没收呢。真的,不信你问王老板,银元还在他手里呢。” 吴绍霆不理会王云,转身对“王”老板和陈芸生说道:“走,不用检查了。” “王”老板和陈芸生彻底松了一口气,连连向吴绍霆道谢了一番,然后招呼牛车继续前进。在四辆牛车都穿过城门之后,那“王”老板又小跑的回到吴绍霆面前,笑呵呵的说道:“吴大人,这次麻烦你了,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他说着,将先前塞给王云的那包银元塞到了吴绍霆手里。 吴绍霆微微笑了笑,推了回去,道:“这不合规矩,我是帮人,不是帮银子。” “王”老板连忙说道:“吴大人,我也是帮人的,这银子都在预算之内了,您要是不拿着我们不好算账的呀。” 吴绍霆想了想之后,反正不拿白不拿,于是将这包银子收进了袖袍里,说道:“好,承谢了。你们快走。” “王”老板应了一声之后,转身就跟着牛车走了。 王云、李文启都把吴绍霆收银子的一幕看在了眼里,他们顿时傻眼了,这到底该算什么呢?不过好歹这银子是“王”老板硬要送给吴大人的,也不能算吴大人犯规了。他们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原来银子还能像这样收呀! 吴绍霆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他觉得这次帮忙还有了额外的赚头倒是挺不错,晚上拿着这些银子可以请兄弟吃顿好的。此时太阳已经爬上了半空,他觉得城楼上挺晒的,索性就不上去了,就走到城门一旁一顶棚子下面的桌子前坐着。 他摇了摇桌子上的茶壶,里面是空的,于是向离自己最近的士兵喊了道:“周小虎,去倒一壶茶来。” 周小虎连忙跑了过来,接过了茶壶就向街道对面的茶肆跑了去。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碰撞声响,接着就是一阵汽笛不断的尖叫,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叫骂的声音。 吴绍霆一下子站起身来,他发现这汽笛声音传来的方向,就是刚才陈芸生他们牛车车队离去的方向。他心口暗暗提紧了一把,难不成发生什么意外了? 这时,李文启和王云一边好奇的向汽笛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一边走到棚子这边。 “大人,好像发生事故了。这声音肯定是洋车的声音。”李文启说道。 “这下热闹咯。”王云呵呵的笑了笑,俨然一副旁观者惟恐天下不乱的心态。 “走,过去看看。”吴绍霆当机立断的说道,话音刚落,人已经走出了棚子。 “吴大人,咱们可不管这档子的事故呀!”李文启连忙提醒的道。 不过吴绍霆没有理会李文启,依然自顾自的向事发地点快步走了过去。 王云推了李文启一把,无所谓的道:“过去看看,凑凑热闹,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吴大人想管,咱们也不知道怎么管呀,是不是?” 说着,他也跟着吴绍霆去了。 李文启叹了一口气,回头向手下吩咐了道:“你们盯着城门,我陪吴大人过去看看。” 第27章 交通意外 汽笛声音仍旧不断的鸣叫着,它传来的地方是出入太平门主干道一条分支的小街。 这条小街道很拥挤,街道两边小贩众多,还有不少违章搭建,并且距离主干道还要转一个将近九十度的弯道,理论上来说是属于一种极其容易发生交通事故的高危街道。不过在晚清这个轿车时速不快,而且车辆又不普及的时代,根本不会有人在乎路况问题。 吴绍霆、李文启和王云三人赶到这条小街道上时,只见街道上已经乱成了一片。 陈芸生等人的牛车正堵在道路的中间,而在牛车的最前面还停着一辆黑色敞蓬小轿车。 道路两旁的商户小贩以及普通的路人过客把这条道路剩下的空间填满了,他们都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甚至还夹杂着谩骂的声音。整个场面一下子显得热闹不已。黑色小轿车更像是一只发怒的公牛,不停的按着喇叭,摆出一副气势汹汹决不退让的姿态。 陈芸生和王老板都焦急不已,偏偏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一会儿巡警闻讯赶来了只怕就麻烦大了。 “哎呀,这下可真热闹了。哈哈!”王云看着这样的场面,忍不住笑了起来。 吴绍霆一言不发,他当然知道这样堵下去的后果是什么,刚才自己在城关时已经表示认识陈芸生和王老板了,万一他们革命党的身份被揭露,自己势必会被牵连进去。他立刻拨开了面前的人群,向前面挤了过去。 “大人,您这是”李文启想要发问,可是吴绍霆只留下了一个背影给他。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拉着王云跟着吴绍霆向前挤了过去。 王云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大手大脚的推开人群,吆喝道:“挤你老木呀,闪开闪开。” 围观的人群一见是穿军服的,都不敢吭声,尽量闪开一条道让三个人过去。 吴绍霆终于来到了事发现场,陈芸生看到了他,仿佛一下子看到了救星。 “吴大哥,你来的正是时候。”陈芸生赶紧说了道。 吴绍霆没有理会陈芸生,直接走到了第一辆牛车面前,他看见敞蓬小轿车前面有一个被撞翻的摊位,一个中年妇女正哭天喊地的坐在地上大闹。 “怎么回事?”他喝问了道。 中年妇女抬头看见一个军官站在自己面前,立刻哭的更凶了起来。 吴绍霆不耐烦的又呵斥了道:“你哭乜呀,问你话呢。” 中年妇女这才收敛了一下,然后指着站在第一辆牛车旁侧的王老板说道:“官爷,他撞烂了我的东西,是他,官爷要为我做主呀。” 吴绍霆回过头来看了王老板一眼,王老板当场就傻眼了,立刻辩解的道:“你有冇搞错呀,明明是洋车撞的你,你赖在我身上?” 中年妇女回头怯怯的看了一眼洋车,然后一咬牙,坚持说道:“官爷,就是这赶牛车的人撞的,官爷为我做主呀。”一边说着一边又大哭了起来。 王老板气急的不行,但这个时候又不便发作,只好连忙对吴绍霆解释道:“吴大人,这确实不是我撞的。您想想我牛车走的这么慢能撞成这样吗?” 原来,中年妇女的摊位是让小轿车撞的,但是她知道自己惹不起开洋车的人,可做生意不赚钱也不能亏钱呀,因此只好反过来诬陷王老板。反正整条街道上都是几十年的街坊邻居,他们肯定站在自己这边。 吴绍霆自然看出了这一点,于是也不问中年妇女,改问王老板道:“发生什么事,你说。” 王老板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说道:“吴大人,我引着牛车要从这条街穿过去,刚走到这里,迎面就冲出来一辆洋车。洋车撞翻了这女人的摊位,还堵在路口不退让,我对洋车上的人好话说尽了,可是车上坐着的是一个细路妹,发小姐脾气不肯让路呀。” 吴绍霆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回过身走到了敞蓬小轿车旁。因为现在太阳比较大了,小轿车已经把折叠敞蓬架了起来。车上只有两个人,驾驶座上坐着一位西装革履的司机,不过一条辫子垂在西服后面很是滑稽;在后排的座位上,则是一位打扮时髦的少女。 少女穿着一身白色花边洋裙,就像是童话故事里面公主的打扮。她星眸清丽,小巧的鼻子如同艺术品,樱桃小嘴此时正生气的噘着,不过这样倒更显出了几分感性色彩。只是白嫩的脸蛋上却还带着几分稚气,一看就知道是一位小萝莉美女。 吴绍霆走过来时,小萝莉根本就没正眼看过来。 “小姐,能不能让你的车先倒出去?”吴绍霆站在车窗前,向小萝莉问了道。 “哼,阿成,快给我开车呀!”小萝莉很不耐烦的向司机吩咐了一声,根本就不理会吴绍霆,就好像吴绍霆是空气似的。 司机阿成一脸苦闷,现在前面的道路被牛车堵死了,难道让自己飞过去呀?他拼命的按了一阵喇叭,然后无辜的回过头来对少女说道:“小姐,前面根本没法走呀。” 小萝莉怒道:“那你不会想办法呀?我爹请你来开车,现在在路上遇到了问题,你却来问我?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阿成叫苦不迭,想了想之后打开车门走下车来,绕到吴绍霆这边。这时他挺起了胸膛,一下子从刚才的奴才样子变成了主子的神态,慢条斯理的说道:“这位大人,我家小姐是花旗银行买办、南洋通商衙门广州协理张直张老爷的千金,你也看到了,我家小姐赶着出城,麻烦你把前面的牛车疏通疏通。” 吴绍霆见阿成一副狗仗人势的样子,心中很不痛快,他知道对方是有恃无恐,花旗银行买办、南洋通商衙门广州协理这两个称号就是傻子也不知道不好惹。不过他可不打算给对方什么面子,冷着面孔问了道:“敢问,你家老爷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 阿成哼了一声,说道:“你是傻子吗?我家老爷张直你都不认识?你单单听了这名讳也应该知道是中国人了。” 吴绍霆冷笑了一声,说道:“既然你家老爷是中国人,还出任了大清官员,你岂能把洋人的买办之职说在前面,反而把我大清的正统官职说在后面?难不成你家老爷眼中已经没有大清朝了?” 阿成倒吸了一口冷气,在广州向来是给洋人办事要比给朝廷办事更尊贵,通常只要亮出花旗银行买办的身份,就连两广总督都要礼让三分。可偏偏今天遇到了这么一个人!如今大清朝虽然西山日落,可是污蔑清廷的罪名依然很严重,砍头那几乎是最常见的惩罚了。 “你,你,你有种,你是哪个营的,我看你是不想在广州混了。”他故作强势的说道。 “我现在不跟你废话,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把车倒出去,要么我以反清叛国的罪名拿你。你自己看着办,我耐心是有限的。”吴绍霆丝毫不在乎阿成的威胁,反倒用更有压迫感的语气说了道。 第28章 张家小姐 阿成一个小小的司机,当然不敢冒险,一时举棋不定了起来。 这时,小萝莉美女从车上跳了起来,气呼呼的冲到了吴绍霆面前,伸手指着吴绍霆的鼻子大叫道:“你敢跟本小姐作对,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吴绍霆原本以为这位小萝莉美女年龄差不多是十六、七岁的年华,可是现在小女孩站在自己面前了,他才赫然发现自己完全高估了对方的年龄。小萝莉比自己要矮整整一个脑袋,看样子似乎只有十三、四岁,伸手指着自己还得抬高四十五度角,非但没有任何的气势,反倒有一种q版的可爱。 他刚准备开口说话,李文启和王云连忙从后面挤了过来。 李文启早先就听了阿成介绍他家的老爷,当时脸色就大变了。他赶紧拉了吴绍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道:“吴大人,张老爷可是广州的名绅呀,背后有花旗国人支持,两广总督都不敢拿他怎么样,咱们可得罪不起呀。” 王云也连连说道:“是呀是呀,吴大人,卑职以前跟陆军衙门里的那些吏官打牌的时候,听他们说过,张老爷每年上缴的税款足足抵得过咱们广东暂编二十四镇陆军一半的军费呢。” 吴绍霆扬了扬眉毛,叹道:“张家这么有钱?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李文启哭笑不得,连连说道:“大人您刚从国外回来,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吴绍霆其实所说的“没听说过”,是指在历史上没见过这一号人物,不过他现在也懒的跟李文启争辩这件事,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把陈芸生等人送走才是。 小萝莉听到李文启、王云跟吴绍霆的对话,得意洋洋的哼了一声,说道:“我家就是有钱,要是没有我爹,你们陆军衙门早就关门大吉了。现在知道本小姐的厉害了,你乖乖的把牛车赶走,我就饶了你。” 吴绍霆回过头来看着小萝莉,不冷不热的笑了笑,说道:“张小姐,你是不是有急事?” 小萝莉仰起小脑袋,煞有其事的说道:“废话,我上个月买了一座农庄,正在生产果汁。今天农庄来人说出了问题,我要立刻赶过去看看出了什么问题。你赶紧把路让开,我一个小时几千鹰洋出入,你耽误不起的。” 吴绍霆差点没喷出来,按照小萝莉所说的情况,似乎不是在生产果汁,而是在炒股票? “既然张小姐急着出行,那你就更应该按照我的话,先把轿车倒出去。”他不疾不徐的说了道,语气没有任何卑微之态,俨然是公事公办的样子。 “为什么?凭什么?你知道我急着出去,你还让我先倒出去?”张小姐立刻不服气了起来,噘着小嘴气呼呼的说道。 “张小姐切莫生气,我是就事论事,”吴绍霆从容不迫的说着,转过身来指了指身后的五辆牛车,“张小姐你看看,如何你一定要让这五辆牛车先退出去,现在这条道路这么拥挤,牛车连转弯的地方都没有,可想而知是多么困难了。牛车可比不上张小姐的小汽车,小汽车可以直接后退,牛车怎么可能直接后退呢?” 张小姐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痛快,可是一时半会又无法反驳。 吴绍霆接着又说道:“我可以帮张小姐估算一下,如果张小姐要让这五辆牛车先退,我必须先驱散人群,腾出地方来让牛调头,一辆牛车大约要十分钟,五辆车最起码要四十分钟。可是张小姐你的小汽车后退的话,只要五分钟,再加上牛车通过的时间,最多不过十五分钟。” 张小姐噘着小嘴跺了跺脚,一言不发的转身回到轿车上,不高兴的大叫道:“阿成,快给我倒车,今天真倒霉!” 吴绍霆暗暗松了一口气,对李文启和王云吩咐道:“你们两个,帮张小姐把小轿车后面的人群驱开,方便张小姐倒车去。” 李文启和王云连连就跑了过去,大呼小叫的驱散了围观的人群。 吴绍霆转过身看了一眼王老板和陈芸生,说道:“等下道路畅通了,你们走快点,别耽误张小姐出城办事的时间,明白了吗?” 王老板掏出手帕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连忙点头应了道:“是,是。” 这时,还坐在地上的那个中年妇女可怜巴巴的冒出了一句:“官爷,我怎么办呀?” 吴绍霆瞥了那妇女一眼,冷冷的说道:“谁撞翻你的你就找谁去。” 中年妇女一脸无辜,看了看正在倒退的小轿车,又看了看王老板一行人,一时不知所措。 吴绍霆又补充了一句,道:“你赶紧把你的东西捡起来,等下牛车踩过去的华,那你算是真的血本无归了。” 中年妇女无可奈何,只好连忙将散落一地的商品全部拾了起来,心中暗叫晦气。 片刻之后,小轿车总算倒退出了街道。 吴绍霆向牛车挥了挥手,牛车车队匆匆忙忙就上路了。 前后一共用了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五辆牛车顺利的穿过了这条小街。 这时,小轿车才再次开了过来。 当小轿车路过吴绍霆面前时,坐在车子后面的小萝莉立刻叫了一声:“停车。” 阿成匆匆停下了车,伺候这个小魔女还真痛苦。 “喂,你过来。”小萝莉坐在车子里冲着吴绍霆喊了道。 “张小姐,还有乜事呀?”吴绍霆弯下腰看着车内的小萝莉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营的?”小萝莉将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似乎是想从里面挤出一道锐利的杀光来。 “在下山字营后哨哨官吴绍霆。”吴绍霆丝毫不担心小萝莉会事后打击报复,从容不迫的自我介绍了一番。 “有胆,咱们走着瞧。”小萝莉哼了一声,然后吩咐阿成开车走人了。 这时,李文启和王云跑了过来。王云趁着刚才为小轿车开道之际顺手拿了一个卖白薯小贩的三颗白薯,正在津津有味的啃着。 “大人,你真把名号留给那细路妹了?”李文启忧心忡忡的说道。 “怕什么,既然张老爷那么厉害,他会跟我一个小哨官过不去吗?最多是这位张大小姐会跟我过不去罢了。”吴绍霆不在乎的说道。 “跟这位张小姐过去也够您受的了,富贵人家的子弟可不好说,他们认真起来什么事都可能做出来的呢。”李文启叹了一口气说道。他回头看了一眼王云,立刻从王云手里把另外两颗烤白薯抢了过去,然后将一颗最大的递给了吴绍霆。 吴绍霆接过了烤白薯,问道:“烤白薯付过钱没?” 王云呆住了,支支吾吾的说道:“这这” 李文启连忙解释道:“烤白薯的老杨是咱们熟人,以前我们也帮过他的,拿三颗烤白薯没什么的,才三个铜子,咱们身上也没零钱呢。” 吴绍霆撕开烤白薯的皮,咬了一口,然后指了指王云道:“下不为例呀。走,回城门去。” 第29章 又见刁蛮 在协助胡汉民解决了军火进城的事情之后,吴绍霆接下来的几天里愈发显得清闲。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便是工作时大部分时间也是无聊的。正因为如此,他每天都会去买一份报纸来看看,偶尔甚至还能在报纸里面发现革命党宣传革命的夹报。 1908年这一年铁路消息最多,三个月前沪宁铁路开通、株萍铁路收归国有、台湾铁路也正式开通。五月份的时候,京张铁路居庸关段也凿通了隧道。 铁路是划时代的交通工具,可是对于这个日趋腐朽的国家来说,却成为列强延伸势力范围的承载工具。 除了这些天朝消息之外,吴绍霆还了解到在四月份的时候,孙中山抵达了香港,并且在香港策划了广东、广西两省同时发动武装起义。这次武装起义看上去规模很大,由黄兴直接领导同盟会两百余人,在钦州、廉州、上思三个县城行动,不过最终是虎头蛇尾了。 钦廉上思起义是吴绍霆在正规报纸上看到的新闻,只是报道的并不详尽。之后经过打听才知道清军派去三个营的兵力进行弹压,可最后竟然被革命党两百人分段逐一击溃,像这样丢人的战况,官府自然不敢多加报道了。至于起义是怎么失败了,报纸上报道的消息当然不能相信,但这件事忽然就这么无声无息了。 他这才知道,上个月胡汉民请自己吃饭是钦廉上思起义刚刚失败不久,看来革命党人是不甘心这次失败,所以又要策划在广州城内搞一些破坏了。同时他对黄兴的胆量也十分佩服了,黄兴刚刚在广东、广西的边境领导完起义,紧接着又跑到广州城来和自己吃饭,还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真不简单。 最近天气越来越热,眼见是三伏天了,后哨在这个月被安排守城门还真是一件考验人的事情。前几天还发生了两起士兵中暑的事件,吴绍霆不得不更换了值勤序列,他取消了站在城楼上面的岗位,将四个队伍分成两组,每隔两个小时替换着到城门口站岗。 七月中旬的一天正午,爆烈的太阳将广州城大街小巷上的人都驱赶的干干净净。 后哨执勤的士兵都蹲在城门洞里面,一个个靠在洞墙上昏昏欲睡的样子。 吴绍霆前几天见到这种情况时,还曾训斥过士兵,他允许士兵们躲在门洞里面已经够网开一面了,现在还一个个半死不活的,把军人的样子都丢光了。可是到后来,他也不再多管了,反正正午又没什么人进出城门,由着士兵们休息一会儿也好。 他坐在棚子下面,手里拿着一份七天前的报纸,在上面寻找还有没有自己没看过的文字,信息传输匮乏的时代,想获得精神粮食都是那么困难。 这时,李文启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从门洞里面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他来到棚子下面,从桌子上的茶壶里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光了,长长的输了一口气,说道:“大人,有冇乜新闻啦?” 他不识字,这几天都是吴大人看完报纸把消息读给自己听的。 他一直很佩服吴绍霆不仅能读得懂汉子,还能读懂最少两门外语。前天他去买凉粉的路上捡了一张全是洋文的报纸,带回来给吴绍霆看过之后,才知道是英吉利的洋话,上面报道的什么诺贝尔文学奖作品《为精神生活的内容而战》的章节。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说道:“扑街啊,前天叫你去买一份报纸,你一去就一下午,买回来的还他妈的是过期的。我连报纸上的广告都读了三遍了。还新闻,新个头呀。”他将报摔在了桌子上。 李文启一副委屈的样子,说道:“大人,这里是西郊呀,周围都是穷三,他们根本不识字,卖报纸的当然不会跑到这里来卖呀。前天卑职跑了四里路才遇到一个小杂货铺,卑职也不识字,哪里知道那报纸是过期的呀。” 吴绍霆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果然是没文化真可怕呀。 李文启忽然又想起了四月份革命党人闹事的事,喃喃的说了道:“大人,前几个月会党在钦廉上思闹事,把势头闹的那么大,您说他们会不会跑到咱们广州来闹事呀?” 吴绍霆呵呵的笑了笑,说道:“这就不好说了,现在会党无处不在,他们想在哪里闹事就在哪里闹事,谁也没办法预料不是吗?近几年会党是越闹越大,惶惶不可终日呀。” 李文启脸上露出了忧色,叹了一口气,说道:“好端端的,会党闹什么闹呢。以前长毛也闹过,还不是没好下场,照我说回家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有什么好闹的。” 吴绍霆看了一眼李文启,这就是清朝末年中国人的思想素质,未开化的就像李文启一样,而开化了就是孙中山、胡汉民之流了。 “唉,叫我怎么说你呢。如果能好好过日子,鬼才去闹事。现在咱们中国的情况就是民不聊生,很多人不能过上好日子,再加上洋人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谁都不想做亡国奴。”他缓缓的说了道,语气显得很深沉,就像是一个老学者在讲学问似的。 “吴大人,天下有您说的这么乱吗?”李文启有些不相信。 “你在城里面当然不知道,你穿的是官服、吃的是官粮、住的是公屋,什么都不用操心,自然是不会相信我的话了。现在吃了上顿愁下顿的穷苦人民多不胜数,慢慢的你就会知道了。”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了道,他并不指望李文启能很快明白自己的话,反正历史在前进,真相就在大家的身边了。 李文启沉默了一阵,过了一会儿之后,连忙吁出了一口气,说道:“算了算了,还是不说这些了。这话题太敏感,弄不好还会惹祸上身的。唉,卑职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求一日三餐能吃饱,晚上有个地方睡就可以了,其他事卑职可不管,也管不了。” 吴绍霆笑了笑,说道:“你是个实在人,不过你说的也很对。” 李文启呵呵的笑道:“是吗?” 这时,街道远处传来了轿车行驶的声音。 吴绍霆和李文启都齐齐向街道另外一边看了去,只见一辆十分眼熟的小轿车正快速的行驶了过来。在这个时代的中国,轿车本来就不多,同一辆轿车大家看一眼就能记下来。 当即,李文启脱口叫了出来:“好像是张老爷家的车呀。” 吴绍霆倒没什么惊讶,他第一天到城门值勤的时候就与张家小姐打过交道,虽然这个交道不算好,可是也没发生过什么意外之事。 “是就是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镇定自若的笑了笑说道。 “大人,您就不担心这是张家派人来找你麻烦嘛?”李文启小心翼翼的问道。 “如果你是张老爷,会开着这么豪华的小轿车来找我麻烦吗?要找麻烦张老爷直接去陆军衙门告我去了,或者找一些小流氓、小地痞跑来偷袭我。要知道这辆小轿车的价格,可值我们全哨所有人的命呢。”吴绍霆满不在乎的说道。 “真的这么值钱呀?”李文启目瞪口呆了起来。 “废话,不值钱的话那你买一辆送给我好了。”吴绍霆笑道。 很快,那辆黑色小轿车由远而近,不过在接近城门的时候却放慢了速度。 李文启顿时又紧张了起来,连连说道:“大人,大人,好像要停下来了。” 吴绍霆看着小轿车,并没有理会李文启。 黑色小轿车果然在城门前停了下来,吴绍霆在棚子里可以看到车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司机,另外一个依然是上次遇到过的小萝莉美女张小姐。 张小姐今天穿的是一件短袖连衣裙,白皙纤细的双臂裸露了出来,粉嫩嫩的肌肤看上去颇有吸引力,诱发了一阵饥渴的感觉。她从车窗上探出一只手来,直指棚子下面的吴绍霆,食指勾了勾,示意吴绍霆过来。 李文启连忙先四下看了看,然后凑到吴绍霆耳边小声说道:“大人,张小姐应该是没带人来的,放心,一有什么状况卑职一定冲上去。” 吴绍霆白了李文启一眼,说道:“你想什么呢?”然后他从棚子下面走了出来,慢悠悠的来到了小轿车跟前。 【本人不是广东人,所以不懂粤语,让大大见笑了。本来只想随便写几个粤语的口头话,增添地方色彩,既然弄巧成拙了,后面我会注意的】 第30章 小恶作剧 “这不是张小姐吗?别来无恙呀。”他微笑的打了一声招呼。 出乎吴绍霆意料之外,坐在车内的小萝莉美女冲着他露出了一个甜美温和又不失可爱的微笑。小萝莉从车座上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四方盒子,从车窗里递了出来,说道:“上次误会吴大人你了,小女子特意准备一份道歉的礼物送给吴大人,还请吴大人笑纳。” 吴绍霆不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小萝莉一副清纯无邪的样子,说话的语气十分诚恳,怎么看都觉得是无害的。可越是如此,他越觉得这其中有蹊跷,上次这个小萝莉还是一副风风火火、混世魔女的姿态,怎么今天却变成了邻家乖乖小妹了? “张小姐,你这是” “怎么,小女子诚心诚意向你道歉你不接受吗?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就当小女子自作多情,从今往后咱们就势不两立!”小萝莉美女很失望的说了道。 “哪里哪里,张小姐你言重了。我只是觉得与张小姐并无恩怨,谈不上道歉不道歉,岂敢收下张小姐的礼物呢?”吴绍霆连忙说道。 “说来说去,吴大人还是不肯原谅小女子了。那算了,阿成,开车。”小萝莉冷着脸色说完,扭过头去不想理会吴绍霆了。 小轿车再次发动了起来。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天下竟然还有强要求别人收下礼物,不收还翻脸的人。他无可奈何,只好说了道:“等等,既然张小姐一片好意,那在下却之不恭了。” 小萝莉的俏脸上立刻又露出了阳光的笑容,立刻将手里的四方盒子递出了车窗,说道:“这就对了嘛。吴大人不如先打开看看。” 吴绍霆接过了四方盒子,他原本猜测小萝莉是不是故意从家里拿来什么宝贝,假装送给自己,然后又翻脸不认人诬陷自己偷窃,借此来整蛊自己。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盒子里面有东西在动弹,里面似乎装着的是一个活物,这么小的盒子究竟能装什么活物呢? 他犹豫了一下,看到小萝莉还在等着自己打开盒子,索性沉了沉气,伸手去拆开盒子。 这盒子还是从下面封口的,当他打开了盒底之后,盒子里面赫然掉落出了一支毛绒绒、又肥又大的蜘蛛,还是带颜色的那种。蜘蛛落在了他的手掌上,慢吞吞的蠕动了一会儿,然后发现手掌空间不大,于是就一动不动了。 “哈哈哈哈,你完了,你完了,千万别动哦,这可是黑寡妇,咬一口就送你上西天呢。嘿嘿哈哈,上当了。” 这时,坐在车里面的小萝莉兴奋的手舞足蹈了起来,先前恬静可爱乖乖女的形象一扫全无,小魔女的真实面目再次跃然纸上。 吴绍霆汗颜不止,这细路妹还真以为自己是乡巴佬了,黑寡妇要是长成这样的话,自己在二十一世纪数年的丛林作战经验就白费了。他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伸出另外一只手来,两只手交换的逗着这只肥蜘蛛爬行。 小萝莉当场就呆住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叫道:“你干什么,你不想活了?它会咬人,一咬一个准,一准就要死人。” 站在远处棚子下面的李文启听到了“死人”两个字,赶紧跑了过来。 “大人,大人,大人怎么了?哇!毒蜘蛛呀,好毒的蜘蛛呀!大人快快踩死它!” 李文启看见那毛绒绒的蜘蛛几乎有半个手掌那么大小,立刻就感到了恶心不已,站在三米外的地方不敢再向前了。 吴绍霆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他弯下身趴在了小轿车的车窗上,将手里的大蜘蛛伸向了车内的小萝莉。小萝莉缩了缩身子,但是却没有露出害怕的样子。 “张大小姐,这只明明是南美洲火玫瑰蜘蛛,性格温和、毒性极小,通常是用来当宠物的。黑寡妇可不是这个样子,更何况被黑寡妇咬了也未必会死哦。”他慢条斯理的说了道。 “你,你怎么知道它是火玫瑰蜘蛛呀?”小萝莉吃惊的说道。 “我今年刚从欧洲留学回来,在外国见识过这些稀奇的玩意。不过张大小姐你很了不起呢,年纪小小就知道世界上有黑寡妇这种毒蜘蛛,看来你平时也读不少书呀。”吴绍霆笑着说道,手掌上的那只肥蜘蛛似乎看到了美女,傻呆呆的又不动了。 小萝莉哼了一声,得意洋洋的说道:“那是,我爹有很多洋人朋友,这火玫瑰就是前天一个洋人送给我的。那个洋人好像是什么动物学家,与我爹很要好,他亲自翻译了一本记录动物的书送给了我呢。” 吴绍霆笑了笑,说道:“原来如此。张小姐不仅学识渊博,而且胆量也不小。寻常的女孩子看到这么大的蜘蛛,只怕早就吓晕过去了,张小姐才拿到这只蜘蛛两天时间,就已经一点也不害怕了。让在下佩服呢。” 张小姐听到吴绍霆这么说,心中暖洋洋的,立刻感到神气十足。 “嘿嘿,那是当然咯,”她可爱的笑了笑,然后伸手要从吴绍霆手里拿回蜘蛛,“既然没吓到你,那今天的事情就这么算了。你把蜘蛛还给我。” “张小姐,你不是把它送给我了吗?”吴绍霆故意的问道。 “什么嘛,我只是用它来吓吓你的,送我这只蜘蛛的洋人说,它可值五美元呢。美元知道吗?us玉an。”张小姐煞有其事的说道,然后小心翼翼从吴绍霆手里接过了蜘蛛,小手指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蜘蛛毛绒绒的腿。 “美元是usdor。”吴绍霆纠正了道。 “咦,你懂洋文?”张小姐大眼睛立刻好奇了起来。 “我不是说过我今年刚从欧洲回来嘛。”吴绍霆笑着提醒了道。 张小姐恍然的点了点头,嘿嘿笑了笑,说道:“你这个留洋的高材生竟然当守城门的小兵,官府还真是大材小用。你完全可以找我爹,让你在洋人银行里当一个翻译,每个月赚的都是usdor,可比在这里晒太阳强多了。” 吴绍霆微微笑了笑,说道:“好啊,改天在下混不下去了,一定投靠令尊。” 张小姐脸上浮现了一丝阴险的笑容,说道:“好呀,到时候,嘿嘿,别怪本小姐可以名正言顺的欺负你哦。”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很认真的说了道:“谢谢你。” 张小姐一下子疑惑了起来,像个小大人似的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说道:“你谢我做乜呀?你这人难道是天生的受虐狂,喜欢被我欺负?” 吴绍霆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谢谢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张小姐的为人。” 小萝莉顿时更奇怪了起来,她刚刚才捉弄完吴绍霆,虽然捉弄未遂,但起码也说明自己是在与吴绍霆作对,可是对方竟然谢谢自己的为人?她立刻问道:“我为人怎么了?” 吴绍霆说道:“很好。我原本以为张小姐刁蛮任性,会栽赃陷害我,不过后来才发现张小姐只是玩心稍重,故意戏弄了我一番。这说明张小姐你的本性不坏。生在富贵人家而不纨绔,真是难能可贵呀。” 他说的是真心话,无论在什么年代,得罪了富二代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是这位张小姐做事却还是有分寸的,只不过古灵精怪了一些。 张小姐怔了怔,睁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吴绍霆,好一会儿之后才问道:“你真是这么想?”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我所说的句句属实。我一个小小城门守卫,张小姐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我灰飞烟灭呢。” 张小姐露出了一个无邪的笑容,说道:“嘿嘿,你明白就好。不过呢,本小姐心肠的的确确是不坏的哦,本小姐犯不着跟你一个小小的城门守卫过不去。今天只是小小惩罚,让你以后放谨慎一些。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还很忙呢。” 吴绍霆问道:“敢问张小姐芳名?” 张小姐犹豫了一下,说道:“看你这人还挺顺眼的,本小姐就告诉你,本小姐名叫张小雅。虽然你现在还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在不久的将来,本小姐的名字一定会载入史册,与我爹爹一样响彻广州城。走了!” 小轿车低吼了一声,就这样开出了城门。 吴绍霆望着小轿车消失在尘埃之中,心中暗暗的笑了起来:这小美女还真有点意思。 这时,李文启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他先确定吴绍霆手里没有蜘蛛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走到吴绍霆身边,小心的问了道:“吴大人,那蜘蛛没咬你。” 吴绍霆瞥了李文启一眼,笑道:“痴线,我都说过了,那蜘蛛是宠物蜘蛛,不咬人的,就算咬人也没什么大碍。你被宠物狗咬一口会死吗?” 李文启脸上抽搐了一下,艰难的说道:“顶肺啊,这这张家大小姐还真是变态呀,养什么宠物不好,养这么大一只蜘蛛,恶心死人了。” 吴绍霆摇了摇头,说道:“你这就不懂了,像张大小姐这样的女孩叫有个性。新时代的女孩子就应该这样。” 李文启愕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不过在他心中却认定这位吴大人跟那位张小姐一样变态。要知道刚才吴大人玩那只蜘蛛时的样子实在无法形容了。<收藏突破三百,加更一章,希望读者大大们多多支持,谢谢了】 第31章 一些水果 傍晚的时候,太阳渐渐落山,余晖无力的倾洒在广州城的侧面。 吴绍霆登上了城楼看了看天色,又掏出了自己的怀表对了一下时间,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三十分了。他转身对身后的王云说道:“再过十五分钟关城门,让进城的人赶紧一些。” 王云领命从城楼上跑了下去,很快下面的城门就传来了他的吆喝声。 出入城门的行人速度自觉加快了起来,一个个健步如飞、行色匆匆,就好像是看电影按下了快进键似的。 这时,城外的小路上扬起了一阵尘土,接着就传来了小轿车轰鸣的声音。 吴绍霆站在城楼上看了一眼,正是正午出城的张小雅的轿车。他心中暗暗嘀咕了一阵,今天张小雅回来的还真晚,再过一会儿自己关闭了城门,不等到明天天亮可是不会再打开的。不过他又有一些犹豫,如果真的把张小雅关在了城外,她如果好言相求自己开门的话,自己会给其方便吗? 当然不可能了,以张小雅的性格可能会求我呢?他给自己开了一个玩笑。 小轿车穿过了城门洞,然后沿着街道扬长而去。不过行驶了没多久,忽然又停车了,然后慢慢的向城门这边倒退了过来。小轿车来到城门下面,张小雅从车窗里面探出了半个身子,对着正在催促行人的王云喊了道:“喂,喂,吴绍霆呢?” “他妈的谁敢直呼我家大人的名讳哟,原来张大小姐呀,嘿嘿,小的该死小的该死。”王云一开始还打算维护上司的尊严,可是当他转过头来发现是张小雅时,立刻连自己的尊严都不要了。 “吴绍霆呢?”张小雅又问了道。 “吴大人在城楼上面呢,小的这给您叫去。”王云说完,屁颠屁颠的就跑上了城楼。 吴绍霆跟着王云走了下来,他来到了小轿车前面,笑着向张小雅打了一个招呼:“张小姐幸亏现在回来了,等下我就要下令关城门咯。” 他忽然发现张小雅俏脸上有一些灰土,无袖连衣裙上也有好几块斑斑点点的污渍,不由疑惑了起来,问道:“张大小姐,你这是” 张小雅叹了一口气,脸色很不好的说道:“我完蛋了,我要破产了。” 吴绍霆失笑了起来,说道:“你说笑,张家财大气粗怎么会破产呢?” 张小雅瞪了吴绍霆一眼,提高语气强调的说道:“我说的是我要破产了,又不是我家要破产了。算了,跟你说这些又没用,你等等,我给你一些东西。”她说完又缩回车子里面去,过了一会儿双手抱着一个装满水果的果篮子又探了出来。 吴绍霆奇怪的问道:“这是” 张小雅把果篮子塞到了吴绍霆手里,叹息的说道:“我农庄的水果都烂掉了,只剩下这些水果了。看你每天站岗晒太阳很辛苦,送给你吃好了。” 吴绍霆接过了果篮子,只见篮子里面有芒果、有荔枝、有龙眼,还有西红柿。虽然这些水果当中也有局部烂掉的情况,可是大部分还算完好。他倒是有些感动,自己与张小雅不过两面之缘,张小雅竟这么好心送自己水果。 “这真是多谢了。王云,拿过去放好,这可是张大小姐犒赏咱们的,好好记住了。”他大声的说了道。 张小雅“咯咯”的笑了起来,说道:“犒赏?你还真会说话。我不过是怕浪费了自己辛辛苦苦的成果,所以才送给你吃罢了。本来呢,我准备在街上随便找个叫花子打发去呢。” 吴绍霆笑了笑,说道:“这样呀,不过好歹我是比叫花子有口福了。” 张小雅俏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神色显得有些忧伤,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呀,以后就没了。果子做出来的瓶装果汁不能放很久,不然就坏掉了,可是一天卖不了那么多瓶。做一点卖一点的话果子又放不了很久,这几天果子都烂掉了。我破产了,唉!” 吴绍霆听到这里,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他看出这位张小雅大小姐是一个事业型女孩,不过显然对方只知道求成,却没有任何商务的经验。他配合张小雅的情绪叹了一口气,说道:“张小姐,一次失败不算什么,最起码你积累了失败的经验嘛。” “我这次失败了,就什么都没了。我爹不会再给我银子让我东山再起了,我跟他打过赌的。唉!”张小雅坐在轿车里面玩弄着自己的手指,情绪显得很低落。 吴绍霆看着张小雅失望的样子,隐隐约约受到了触动,他想了想之后说道:“张小姐,我觉得你的庄园未必就完了。听你刚才说的情况,问题应该是出在经营方式上。只要你好好整理一下运营的套路,梳理出完整的生产、物流和销售模式,应该还是有希望的。” 他在二十一世纪上大学的时候,有读过市场营销这方面的书籍,虽然后来去参军了,但脑袋里还是有印象的。 张小雅“咦”了一声,惊讶不已的望着吴绍霆,说道:“你怎么懂得这么多专业术语呀?生产和销售我知道,可物流是什么意思呀?” 吴绍霆微微一怔,他这才想起来“物流”这个词最早好像是在二战才出现的。他呵呵的笑了笑,说道:“物流顾名思义就是物体流动,你也可以理解为合理的进行货物运输。” 张小雅还没有搞懂是什么意思,不过她觉得只要吴绍霆懂就可以了。她再次凑到了车窗边,笑嘻嘻的说道:“你既然这么在行,不如你跟我合伙。” 吴绍霆失笑了一阵,说道:“张大小姐,我是军人,我哪里有资本做生意呀。” 张小雅说道:“没关系,我出资,你替我打工也好,我聘请你当副总经理。” 吴绍霆好笑不已,他现在保持着时刻准备闹革命的心思,张小雅却突然拉自己去做生意,这还真是一桩滑稽的事。他说道:“还是算了,我可没这个天赋。不过,一旦我有空闲的话倒是可以帮助张大小姐你的。” 张小雅有些失望,不过既然吴绍霆肯帮自己,好歹还是有一些希望。她哎声叹息的说道:“那好。唉,现在太晚了,我累了一个下午,先回去了。以后你有空一定要帮我哦,我一定要东山再起!” 她在说“东山再起”时加重了语气,下意识的捏紧了两只小粉拳做出了“努力”的动作。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嗯,张小姐快些回去,我也要去关闭城门了。” 小轿车开走之后,王云笑眯眯的凑了过来,手里还抱着那个果篮子。 “吴大人,高啊。”他眉毛一跳一跳的说道。 “高什么?”吴绍霆瞥了王云一眼,觉得王云的眼神很有怪。 “吴大人这才几天时间,就与张家小姐混的这般熟络了。嘿嘿,要是吴大人能得到张家的青睐,日后肯定会是平步青云。”王云笑呵呵的说道。 “张家如何我会青睐我一个守城门的哨官呢。”吴绍霆自嘲的笑了笑。 “不要紧,只要吴大人尽量和张家小姐打好关系就行了,以吴大人现在的速度,只怕成为张家的乘龙快婿不在话下呀。”王云嘿嘿的说道。 吴绍霆回手一巴掌拍在了王云脑袋上,笑骂道:“这话你也真敢说出口?张家小姐才十几岁的细路妹,你还真敢想。去去去,再胡说八道看我怎么收拾你,赶紧把水果洗干净发给兄弟们去。”—— 三天之后的下午,张小雅坐着她爹爹的那辆小轿车又来到了城门下。 吴绍霆大老远看见小轿车的身影时,还以为张小雅是专程来找自己咨询营销方面的事。可是最终事情出乎意料,小轿车根本没有在城门前停下来,直接就穿过了城门洞出城去了。这倒是让他有些奇怪了,张小雅的农庄不是倒闭了吗?那她现在要去哪里? 在小轿车从他面前经过时,他下意识的向车内看了一眼,后座上果然坐着张小雅,可是这个小女孩一副严肃的表情,目光一直看着前面,丝毫没有斜视。 王云从城门洞里跑了出来,来到吴绍霆面前,表情有些疑惑不解的问道:“大人,张家小姐怎么不是来找你的?” 吴绍霆瞪了王云一眼,说道:“你小子不记性还是怎么着?” 王云愕然了,接着呵呵的傻笑了一阵,不多说什么了。 不过过了一会儿之后,王云抬头看了看天色,又冒出了一句话来:“大人,这天色也不早了,张小姐现在出城,关门之前能不能回来呢?” 吴绍霆笑着问道:“你还挺关心张小姐的嘛。人家坐的是洋车,太平门关了她不会改道走过江从沙园进城嘛。” 王云恍然点了点头,说道:“说的也是呀。卑职只是奇怪张小姐急匆匆的出城做什么。” 吴绍霆望着城门洞,其实在他的心中也有一些疑惑不解。不过这个疑惑对他来说不算浓烈,反正自己与张小姐萍水之交,或者连萍水之交都算不上,仅仅是白开水之交罢了,人家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自己能管得了? 不过吴绍霆没料到,今天注定是多事之秋。 到了傍晚城门关闭之时,吴绍霆注意到张小雅还没有回来,一个有轿车的人他当然不会看走眼了。这个时候他没有犹豫,城门该关闭就得关闭,自己难不成为了张小雅一个人就把城门大开等到她回来为止?当即,他下令关城门,士兵们准备吃晚饭。 他手里现在还有一些钱,都是上次帮革命党运货进城得到的好处费,尽管那天晚上请手下加餐,但之后依然还有一些余额。如今已经是月末,眼看枯燥的守城门的任务总算到头,下个月应该去乡镇巡逻了,索性就今天晚上再加餐以示庆祝一番。 当即,吴绍霆拿出了银元让李文启去买一些荤腥来,大伙今晚好好吃一顿。 第32章 遭遇劫案 后哨士兵听了这个消息,全部都喜庆不已,简直都觉得是在过节似的。他们心中对吴大人的印象越来越好,自从吴大人来了,不仅每个月饷银能多拿一钱银子,时不时吴大人还亲自掏钱加餐,真是百年难遇的好大人呀。 正在后哨士兵情绪热烈之际,站在城楼上吹晚风的陈群和王云两个人,忽然看到城外有一个人正踉踉跄跄向这边跑了过来。 陈群嘴里叼着最后一根双喜烟,眯着眼睛看着城外正在奔跑的人。此时虽然太阳落山了,太天色尚且未暗,他一眼看清楚了那奔跑的人穿着一身西装。 “扑街,一个假洋鬼子,嘿嘿,误了关城门的时间了。他倒霉了,从这里走着过江去进城起码要两个时辰。”他美美的吸了一口烟,以一种旁观者看热闹的心态笑呵呵说道。 “他活该,老子最恨假洋鬼子了。看看咱们吴大人,咱们吴大人虽说是留洋归来,但身上不带一点洋气,正经的中国人。在看看这些连国门都没出去过的狗奴才,以为自己穿了一身洋人的行头就了不起了。我呸。”王云冷冷哼了一声,还真的朝城墙下面吐了一口唾沫。 “罢了罢了,咱们就当没看到、下去,吴大人今晚又请咱们吃肉呢,我得去把饭碗洗干净先。”陈群一边说着,一边将烟熄灭了。他把剩下半截没抽完的烟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转身向城门下面走了去。 王云连忙跟了上去,笑呵呵的说道:“老陈,你那半根烟让我抽抽嘛。” 陈群嘿嘿一笑,说道:“你白日做梦你,我就只剩下最后半根了。一边去,你抽你自己的水枪去。” 王云委屈的说道:“烟土现在贵得吓死人,水烟我早就戒了。现在只敢抽点卷烟。” 陈群耸了耸肩膀,说道:“那你自己去买嘛” 王云无奈的道:“这不昨晚刚输钱了嘛。”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从城楼上走下来了。 吴绍霆正在营房后面的井边洗自己的饭碗,隐隐约约听到“咚咚咚”沉闷声响,有点像是打鼓。他不耐烦的甩了甩饭碗里面的水渍,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喊了道:“扑街啊,谁在打鼓呢?这是打鼓还是拍桌子呀?营房就一张桌子,谁他妈的要是拍坏了,咱们以后就得蹲着吃饭了。” 这时,一个士兵从营房前面跑了过来,连忙说道:“大人,我们没拍桌子,好像是有人子啊敲城门。” 吴绍霆倒吸了一口气,立刻觉得情况有点不对了。城门关闭之后,还没进城的人都知道城门是不会再开的,现在还敢来拍打城门,那只有三种可能:要么是某个大人物要进城,要么是傻子乱来,要么就是有什么紧急情况。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守城门的人都得去解决才是,总不能让人一直拍城门呢。 他把自己的饭碗塞给了那个士兵,然后快步向城楼走了过去。 营房附近听到拍城门声响的兵士们也都好奇的跟了上去。 吴绍霆刚来到城楼楼梯口,王云和陈群悠然的从城楼上走下来。 “是不是有人敲城门?”吴绍霆问道。 “哦,大人别理那人,是一个假洋鬼子呢。过一会儿他自己拍累了就会走的。”陈群笑呵呵的说了道。 “对,让他长点记性,谁让他自己误了关门时间了。”王云点头说道。 吴绍霆听到这里,心中更感到怪异,他没有多说什么,快步登上了城楼。 王云和陈群只好也跟着折返了上去。 吴绍霆来到城垛前,俯身向下看了去,只见城门前有一个穿着西装的青年正在拍打城门,不过对方此时此刻已经显得有气无力了。 “做乜呢,不知道已经关门了吗?”他向城下喊了一声。 那西装青年退后了两步,抬头看向城楼上。他好像刚经历过剧烈运动,正不断的喘着粗气,不过却没有任何休息,立刻就喊了道:“吴大人吴大人,有山匪,有山匪” 吴绍霆看清楚了对方的容貌,竟然是张小雅的司机阿成。他心中惊疑不定,先向城外远处看了去一眼,然后问了道:“山匪?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山匪?” 阿成缓了缓气息,再次说道:“小姐让山匪劫走了,吴大人快开城门呀。” 这时,王利发从城下跑了上来,拉着吴绍霆说道:“大人,如果是山匪的话那更不能开城门了。山匪在城外闹事,那不是我们的责任,要是山匪趁机杀进城来了,那咱们可是要背黑锅的呀!” 吴绍霆骂了道:“他妈的,你自己看看哪里有山匪?你若不放心,让兄弟们把家伙都拿在手里。把人放进来再说。” 所有士兵脸色都有几分担忧,他们这些年来还从没遇到过这档子事,一点经验都没有。 不过在吴绍霆的命令之下,所有人赶紧跑回了营房将武器拿好,十一支步枪上城楼占据有利位置,其他手持冷兵器的人则守在城门两边。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吴绍霆与王云、周小虎三人亲自上前打开了城门。 阿成黑色西装上沾满了灰土,脸上还有淤肿的伤势,嘴角带着血迹,好像被人打了一拳。他连滚带爬的跑进了城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全身发抖不易,脸色苍白如纸。 重新关上城门之后,吴绍霆赶紧吩咐了道:“小虎,去倒完水来?” 周小虎赶紧跑到城门洞外面的棚子里,倒了一碗凉水送了过来。 吴绍霆不急着询问,他让阿成先把水喝下去,以便让对方缓过神来,不至于等下交代的时候颠三倒四,反倒更加耽误了事态。 阿成喝完了水,颤抖的身体总算好转了一些。 吴绍霆立刻问道:“阿成,从头说起,发生什么事了。” 阿成哭着说道:“下午三点的时候,张小姐在高庄的农庄派来人,说农庄的农民大骂张小姐糟蹋果子,正聚众闹事,张小姐很生气,就急着出城去农庄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哪里知道,我们刚开车经过湖马村外面的小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根大木头,差点砸到了汽车。然后,然后小路两边冲出来了许多蒙面的人,他们他们用枪指着我” 说到这里,他再次恐惧了起来,一时说不下去了。 吴绍霆追问道:“是什么枪?” 阿成缓了缓气,说道:“有盒子炮,还有长枪,我我好像还看到了土枪,就是就是打鸟的那种。” 吴绍霆又问道:“你看清楚他们有多少人了吗?” 阿成摇了摇头,一脸苦闷的说道:“那种情况我哪里敢看山匪,反正他们很多人,单单围着汽车的都有七、八个,还有的躲在路边树丛里面,树干上面的,到处都有。” 吴绍霆接着问道:“他们的衣服有什么特点?是不是全部都蒙着面?” 阿成仔细想了想,回答道:“我感觉他们都穿的是黑衣服,应该全部都是蒙面的,最起码围着汽车的那几个人是蒙面的。我还看到他们当中有两个人戴着皮带,就是装枪、装子弹的那种皮带” “武装带?”站在一旁的陈群插嘴提醒道。 “我不知道叫什么,反正就像新军还有巡警那样的,从肩膀上斜挎下来,然后和腰带连在一起的。”阿成一边描述着,一边用手比划了一下。 “没错,还真是武装带。”陈群点了点头,很肯定的说了道。 “他们围了你的汽车,之后呢?”吴绍霆再次问道。 阿成擦了擦嘴巴,眼神充满了恐慌,他说道:“我被他们拖下了汽车,然后有一个人打了我一拳,把我打倒在地上了。我趴在地上不敢动,就听到了小姐的惊叫声。小姐不停的尖叫,还大骂那些山匪。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小姐的声音一下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是不是被打晕过了。再然后,我就听到他们撤退的脚步声。我不敢起来,因为有一支枪一直顶在我的后脑勺上” “他们为什么放了你?”吴绍霆问道。 “后来,拿枪顶着我的那个山匪把我拧了起来,他对我说,让我回去跟我们老爷带一句话,明天正午之前准备五十万五十万块钱”阿成战战兢兢的说了道,枪口顶在脑袋的上的滋味是那么的害怕,到现在都是余悸不已。 王利发倒吸了一口冷气,叹道:“五十万银元可不是小数字呀。这是野匪的作风,他们经常干这种买卖,看准富贵人家绑票勒索。” 吴绍霆看着王利发问道:“野匪?土匪还有不野的吗?” 王利发连忙解释道:“大人您不知道,土匪也分好多种,大致上是四类。一类是积匪,就是世世代代都当土匪;一类是假匪,通常都是附近村子里面的人,偶尔聚众打劫外省人,小打小闹的;第三类是匪党,就是现在闹得很凶的革命党;最后一类是野匪,他们有的通缉犯、江洋大盗,经常跨省作案,非常之残忍。” 吴绍霆认真的问道:“你确定?” 王利发拍了一下大腿,极为严肃的点了点头,说道:“肯定是野匪。假匪拿枪的都很少,就是一群野蛮的刁民,不足为患!匪党现在要闹就是武装起义什么的,自然也不会是他们了。至于积匪就更不用说了,咱们官兵跟他们都熟,有时候他们大佬进城还跟咱们喝酒呢,他们只收买路钱,绑架张老爷千金这种事干不出的。”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忧虑的道:“他妈的野匪最麻烦,都是一些亡命之徒,官府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吴绍霆心中感叹,看来官匪一家人并不笼统。 这时,阿成悲怆的说道:“不是鹰洋,他们要的是美金。” 第33章 天价赎金 阿成的一句“不是鹰洋,他们要的是美金”,顿时让全场都呆住了。 这个时代美元之所以被称为美金,足以看出美元在国际货币当中的地位。在二十世纪初,纽约最大银行日现金流量不超过二十万,传说中的西部牛仔每次抢劫银行能拿到几千美元那就是十分幸运的了。晚清时期美元与银元的汇率差不多是一比四,但美元的保值性绝对要大过银元。 现在这帮劫匪绑架了张小雅,意图勒索张老爷五十万美金,而且还限期在明天正午之前。纵然张家老爷是花旗银行的买办,只怕全广州城内现有的美元总额也绝对达不到五十万这个数量了。绑匪提出这样堪比登天的要求,要么对方是存心刁难,要么就是一群外汇傻子。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断言道:“只怕这次不是勒索这么简单了。” 王利发吞了一口口水,支支吾吾一阵之后,说道:“吴大人,这事不归咱们管,咱们还是赶紧派人去通知张家,迟了只怕张家还要怪咱们磨蹭。” 吴绍霆暂时没理会王利发,对阿成问道:“你还记得事发地点吗?” 阿成摇了摇头,接着又迟疑的点了点头,说道:“土匪只把人劫走了,小汽车还停在那里,广州城会开车的人可不多。只要沿着去高庄的路走,一定能看到小汽车,小汽车在的地方就是被劫的地方。” 王利发看了一眼吴绍霆,不由自主起了一阵心惊胆跳,这吴大人该不会是要出城去救张家小姐吗?他连忙强调的说道:“吴大人,咱们只管守城门,这事可不归咱们管呢。若是绑架案就归巡警营管,若是要剿匪那就是防营的事,咱们犯不着呀。” 吴绍霆身为二十一世纪的特种部队士兵,虽然没有参加过真正的反恐行动,但是实战演练还是有过很多次的。他知道面临绑架案时,越早展开行动,人质获救的几率就越大。不过他不是一个托大的人,以目前后哨的情况,缺枪少械的,士兵们一个个都胆小怕事,根本是不可能执行拯救行动。 他冷静的分析了一阵之后,立刻说道:“王利发,你带两个兄弟亲自去巡警营和防营报案。陈塘,张丰年,你两个护送阿成回张家去。王云,陈群,将有枪的兄弟都集合起来。” 王利发呆了呆,问道:“吴大人,您真的要出城呀?” 吴绍霆说道:“我只是去事发现场看看情况,你记得让巡警营和防营赶紧派人过来支援,明白了吗?” 王利发急得不行,连连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说道:“哎哟喂我的吴大人,您刚留洋回来不知道咱们广州驻军的情况,天黑之后谁还敢出城呀?以前广州城附近还算安定的时候都没哪一支部队敢晚上出城,现在野匪都闹到门口来了,巡警营他妈的都是怂蛋,肯定是没指望了,防营虽然人多枪多,但他们也要布置之后才能行动呀。” 一旁王云和陈群也连连的点头,他们都知道自己是要跟着吴大人一起出城的,心中很是担心受怕。王云说道:“这天都快黑了,就算咱们去了现场也发现不了什么的呀。” 吴绍霆冷冷笑了笑,说道:“你们以为这次巡警营和防营会像往常那样等到天亮之后再行动吗?” 三个队官怔了怔,他们在心中喃喃的问道:难道不是吗? 吴绍霆接着说道:“这次被绑架的人是张家大小姐,张家老爷是什么人物你们比我还清楚,他会忍心等到明天早上再行动?张家老爷只要向两广总督施压,总督大人再向巡警营、防营施压,今天晚上他们肯定是不能睡觉了。” 王利发、王云和陈群三人面面相觑了一眼,这才把问题想明白了过来。 是呀,张直可是广州城呼风唤雨的人物,有他出面巡警营和防营肯定不敢怠慢。 “可是吴大人,既然如此那就交给巡警营和防营接手好了,这事与咱们真的是八竿子打不着呀。咱们只是守城门的”王利发支支吾吾的说道,依然有些不情愿。 “王利发,你们按照我的命令去办,这是命令明白吗?”吴绍霆不想和手下再废话下去,他现在已经做出了决定。 王利发无可奈何,不过好歹自己不用出城,只好应了下来,叫上了两个士兵匆匆的就去了。名叫陈塘、张丰年的两个士兵,则立刻带着阿成向张家前去报信。 王云和陈群各自叹了一口气,也匆匆的跑到城楼上,将拿枪的士兵都叫了下来。 后哨只有十一支步枪,四个队官人手一把,不过有时候队官懒的拿枪还是交给手下拿着。现在李文启去买加餐还没回来,王利发又有任务,因此他们两个人的步枪就暂时给了另外两个士兵装备。 一番准备之后,吴绍霆下令打开城门,带着王云、陈群连同另外九名士兵出城去了。 吴绍霆虽然不认识去高庄的路,但是手下的士兵当中有人认得,大约距离太平门十三里路程。更何况此时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事发地点又是在去高庄途中的湖马村附近,不至于担心会迷路。他带着士兵跑步前进,这个时候就充分发挥了前三个月的集训效果,最多只需要一个小时就能抵达事发现场了—— 半个小时之后,四辆豪华的马车奔驰在夜幕压迫之下的广州城街道上。 此时正是晚饭的时间,城内的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灯来,炊烟袅袅,显得一片祥和泰安。 可是对于正在奔驰的马车上的人来说,原本同样应该舒舒服服坐在家中餐桌旁吃一顿丰盛的晚宴,却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噩耗将整个气氛都打破了。 马车自从白云山的别墅庄园出来,一路直奔向位于德宣街的两广总督府。两广总督府原本设立在肇庆,1746年之后迁入广州城内,起初是设在新城。不过第二次鸦片战争的时候,新城的总督府遭到英法联军攻占,被改建成了现在的石室圣心大教堂。后来两广总督只好把南洋通商衙门的旧址翻新了一下,从此成为了新的总督府。 南洋通商衙门是古老的中国式建筑,而宣德街到南边的小市街,街道两旁遍布的全是西式的骑楼。这样一个偌大的衙门孤零零的座落在一群西方建筑之间,总给人一种帝国主义正在强势围观总督衙门的感觉。 四辆马车放慢了行速,缓缓停在了两广总督府的辕门前。 总督府大门前的卫卒看到马车十分尊贵,心想一定是贵人到来,于是连忙上前相迎。 第一辆马车上迅速跳下来两个穿西装的青年,搬着鞍马凳分别来到第二辆马车和第三辆马车前,恭候车内的主人家下车。至于第四辆马车早下来两个彪形大汉,穿着的是黑色绸缎褂子,每个人腰间都挂着一个毛瑟手枪的枪盒,站在街道对面警戒,显然就是护卫了。 第三辆马车先走下来一位年约二十五岁的青年,这青年同样穿着一身西装,但料子一眼就能认出上等。青年下车的时候,后脑勺原本没有辫子,梳理的是一个三七分绅士发型,不过在下车之后,立刻就有一个下人送来了一条假辫子。 青年嫌恶的接过了辫子,随意的就戴在了头上,然后快步来到了第二辆马车门外,将车内的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扶了下来。 “志诚,你辫子又戴歪了,这里是总督府,你以为还是在家里吗?”老者下车之后,狠狠的瞪了一眼青年,厉声的训斥了道。 青年无可奈何,只好重新将头上的假辫子戴整齐了。一边整理辫子,一边不耐烦的说道:“爹,现在你关心我的辫子做什么,小妹的安危才是重要呀。” 老者哼了一声,随即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沧桑的脸上渐渐被愁云所笼罩。 此人正是张小雅的父亲,花旗银行买办、南洋通商衙门广州协理张直,字季荪。他原本正在家中就在担心张小雅为何这么晚迟迟不归,后来太平门的守卒将张家司机阿成送了回来,并原原本本告知了绑架的经过,顿时就震惊了起来。 若是五万银元的勒索那就是九牛一毛的小事,哪怕绑匪是要五万美金,咬咬牙也是能挤出来的。可是对方竟然开出了五十万美金的天价,这分明就不是绑票勒索,而且是故意刁难戏耍了! 第34章 张直之忧 张直想不通到底是谁要这样与自己过不去,他虽然替洋人办事赚了一些家产,可还算不上广州首富,即便生意场上自己也是规规矩矩、和和气气,从不与别家有过冲突。他情绪有些迷乱,自己年过半百就只有一子一女,就好比左右手缺一不可的。 站在张直面前的青年名叫张志诚,正是张直的唯一的儿子。张志诚十五岁在香港学习外文,十八岁就远赴美国学习机械工程学。因为在国外遭受洋学生的嘲笑脑袋上有一根长“麻绳”,一怒之下剪掉了辫子,并且发誓再也不蓄辫。 不过这一点倒是对张家带来了不少麻烦,张志诚二十二岁学成归来,那时候正赶上清廷严令剃头。张直好说歹说让其将辫子重新蓄出来,可铁下心来的张志诚就是不肯。最终张直只好将其送到香港打理一间机械工厂,直到近年来清廷严令失效,张志诚才从香港回来。 张直叹了一口气,与张志诚一同穿过辕门,向总督府走去。 总督府几个卫卒这时迎了过来,其中一人一眼认出了张直,连忙请了一个安,笑吟吟的道:“原来是张大人,不知这么晚到访有何要紧事情吗?小的替您通报一声。” 张直脸色很不好,阴郁的说道:“快,我要见张总督,发生了大事了。” 卫卒怔了怔,笑呵呵的道:“张大人,好歹什么事您先说一下,小的这才好去通报呀。” 不等张直说话,一旁张志诚不耐烦的吼了道:“啰嗦,说了是大事能让你知道吗?快去通报就是,误了大事小心你的脑袋。” 卫卒吓了一跳,知道这张老爷子不好得罪,不敢再多说什么,匆匆就跑进衙门通报。 另外几个卫卒先将张直父子请到了前堂的客室小坐,府上的下人端茶倒水丝毫不怠慢。 片刻之后,前堂后门匆匆走出来三个人,为首的一人穿着六品武官常服,另外两个人则穿着是九品公服。那武官见了张直,讨好的笑着行了一个大礼,说道:“季公见谅,下官总督府训营军校马锦春,未曾远迎,有失体统,罪过呀。” “张总督大人此时可在府衙内?”张直懒的与对方客套,直接问了道。 “季公来的不巧,昨天下午总督大人就前往广西,主持镇压匪党之乱的善后事务。季公若有有什么要紧事,不妨告知下官,若不是太为难的事情,下官还是能帮上忙的。”马锦春不疾不徐的说了道。 “什么?总督大人不在衙门?”张直倒吸了一口冷气,神色更加紧张了起来。 马锦春看到这里,不由也感到了张老爷可能遇到了大麻烦,他再次问道:“季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您老人家这般急切呀?” 张直只是哎声叹息,一时说不出话来。 站在张直身后的张志诚无可奈何,只好将妹妹张小雅遭劫的始末告诉了马锦春。 马锦春听到这里,立刻露出了惊怔之色,连忙说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贼匪竟然犯到广州城来了?” 张志诚不耐烦的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废话的时候,总督府还有其他可以主事的大人吗?赶紧去找来商议如何搭救我妹妹的事宜呢。” 马锦春回过头来向身后的两个九品小吏,问了道:“今日来总督府述职的韶关巡防提督吴祥达大人,他现在还在城内吗?” 一个小吏回答道:“下午吴大人就回韶关了。” 马锦春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张直父子看到这里,都是气不打一处来,偌大的总督府,现在难道连一个主事的官员都没有吗?张志诚催促的道:“马大人,平常总督大人不再了,由谁来署理总督府公务,你去把这位大人找来就是了。” 马锦春一副无奈的样子,他说道:“季公,张公子,二位有所不知。总督大人这次前往广西善后匪党之乱,因为只计划去两日的时间,后天便回来,所以让衙门几位主事的大人陪同着一起去了。如今总督府除了一位副文案大人之外,并无其他能主事的大人了。” “那你去把这位副文案大人请来呀,还愣着做什么。”张直狠狠的拍了拍桌子,气得恨不得摔杯子、砸盘子了。 “这位副文案大人呃,怎么说呢,他只是家中花了银子捐出来的官,向来不管事的。”马锦春支支吾吾的说了道。 “那你呢?你难道就什么事都做不了?”张直喝问了道。 “季公息怒,下官刚才之所以询问韶关提督吴祥达大人在不在,就是希望请吴大人出面主持,召集巡警营、防营、新军等各路驻军将领前来,商议解救张大小姐的事宜呀。下官区区训营军校,只能统辖总督府的卫队,就算能请来各路驻军的大人们,他们也未必肯听下官的呀。”马锦春为难的说道。 张直一下子站起了身来,冷声说道:“这么大的广州城内,现在连一个主持大局的官员都没有了吗?我就不信了!我广州城内起码有两位提督,四位总兵,竟然还要去请一个韶关提督来主持防务吗?” 马锦春叹了一口气,纠正的说道:“季公,目前广州城只有一位提督了,那就是水师提督李准李大人。这贼匪是在岸上闹事,李大人也管不了这件事呀。至于四位总兵大人,他们都是各自为政,如果没有一位大人来主持,只怕这四位总兵大人谁也不买谁的帐。” 张直气得浑身发抖,他怒道:“这么说,广州城现在是无主之城了?亏这里还是南疆重镇,竟然发生这样荒诞的事情!” 马锦春沉默不语了。 这时,站在马锦春后面的另外一位小吏忍不住插嘴了道:“马大人,广州将军孚琦大人应该能主事” 马锦春立刻瞪了这小吏一眼,总督府向来和将军府明争暗斗,这个时候能让广州将军来抢了风头吗?如果让孚琦解决了这件事,那日后张直肯定是认定孚琦好,而责备总督大人无能了。到时候总督大人岂不是又要大发雷霆? 小吏本来只是出于好意,被马锦春这么一瞪,只好噤声不语了。 不过这个时候,张直已经听到了“广州将军孚琦”的字眼,立刻就想起了这位老朋友。他刚才真是急糊涂了,竟然把广州将军孚琦给忘在了脑后,要知道最近将军府和陆军衙门筹办编练广东二十四镇新军,自己在这个事情上可没少花银子。 “对,对,去找将军大人,快去给我请将军大人来。”他立刻大叫了起来。 第35章 相互推卸 二十分钟之后,两广总督府的议事厅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新军二十四镇两个步兵协名誉都统、两个标统,消防营总兵,巡警营总督(相当于总兵级别),广东巡防营总兵等十多位高级武官,齐齐聚集在这里。这副阵仗比起当初英法联军入侵广州时,几乎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广州将军孚琦穿着一身新式夏季将军服,端坐在议事厅首座上。在他的左边客座上则坐着张直、张志诚父子两人。 “这件事非同小可,绑匪勒索五十万美金,这绝对是痴人说梦的事情。因此,跟绑匪和谈是不可能了,本将军要求你们马上想出一个拯救方案。”孚琦表情极为严肃的说道。 在场的所有武官,在听完了事情的经过之后,除了二十四镇的几位新军军官之外,其他人都觉得孚琦也太夸张了一些。他们原本以为革命党要进攻广州了,所以孚琦才急匆匆召集他们来商议防务对策,可是到了才知道原来只是一起绑架案。 要知道现在在场的所有武官,手下的兵力加起来几乎是大半个广东省的军队,难道为了张直一个女儿遭到绑架,劳师动众调用大半个广东的军队去搜救?这分明是不可能的事嘛。 这些总兵不像总督大人、将军大人那样心思慎密,他们完全不曾考虑得罪了张直会是什么后果。反正他们只认准一个理,军饷是向总督府、将军府、陆军衙门去要,上面拿不出来军饷,那就是上面的事情。 正是因为这种想法,几个总兵开始寻思着推脱责任。 消防营总兵黄士龙咳嗽了一声,说道:“将军大人,绑架案通常归巡警营处理才是。末将山字营后哨在太平门接下这个消息,可是按照程序上报了的。至于该怎么解救张家小姐,末将以为应该由巡警营为主,末将势必会全力配合巡警营行动。” 巡警营总督莫士诚心中暗骂不已,这黄士龙真他妈的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过在众人目光之下,他还是得说两句话,于是道:“我以为,这绑匪极有可能是野匪。我巡警营向来只负责寻常的案件,说到对付野匪,自然还得看巡防营了。” “我说忠稻兄,现在是相互推卸责任的时候吗?”广东巡防营总兵龙靓光冷冷的说道,他的弟弟是二十三镇统制龙济光。他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直言不讳就把莫士诚的话推回去了,“我巡防营在城内目前只有三百不到的兵力,你的意思是让我连夜去肇庆、佛山和惠州把人都调回来吗?” 巡防营担任广东省境内各个要隘的防卫工作,因此都是分散驻扎的。就连巡防营总旗都是设在新安。龙靓光这几天不过是来城内运输军械罢了,换句来说他就是一个打酱油的。 “啪”,一声重响。 孚琦狠狠的拍下了一下桌子,震得桌面上的茶杯叮当乱响。 “我叫你们来商议拯救方案,你们却一个个推脱责任。黄士龙,莫士诚,你们马上去给我集合部下,即刻出城赶往事发地点搜查线索。二十四镇新军迅速集合骑兵队先行出城。”孚琦知道在这里讨论肯定是得不到什么结果的,索性先把这些兵老爷们赶出城去,让他们知道今晚的行动势在必行。 黄士龙、莫士诚面面相觑了一眼,消防营和巡警营全部兵力加起来都有三千多人了,这样浩浩荡荡开出城去,搞不好会打草惊蛇呢!他们两个刚准备开口辩解一番,可是孚琦随即又说了道:“你们给我听着,今晚要是没有任何进展,明天你们两个就给我滚回家种田去。” 黄士龙和莫士诚不由一震,这孚琦摆明是要借两广总督张人竣不在广州之际,故意刁难他们了!他们两个人虽然心中很是愤愤不平,可是依然不敢造次,毕竟现在孚琦是广州最高军政长官。 两个人悻悻的领命而去。 众武官从议事厅退下之后,孚琦转向一旁的张直父子,说道:“季公切莫多虑,我一定给季公一个交代。这帮贼子胆大包天,竟然胆敢犯到广州城来了。” 张直刚才听得孚琦下令消防营、巡警营出动,心中虽然很是感动,但还是有些担忧之处。他连忙说了道:“将军大人,无论如何小女的性命为重,将军大人千万不要惹急了绑匪。万一绑匪情急之下” 孚琦说道:“季公放心,我亲自出去督察行动,自有分寸的。” 张直稍微松了一口气,道:“多谢将军大人了。” 孚琦其实并不是小题大做,他之所以将全广州城内所有总兵都叫来,并不是要显示拯救张小雅的行动规模有多大,而且故意在张直面前做了一场秀。他知道张直现在很着急,而且偏偏先前还遭遇了两广总督张人竣不在的尴尬,因此才大张旗鼓给张直一个希望。 他在广州的势力每况日下,新军二十四镇是自己最后的希望。而新军二十四镇最大的军饷来源就是张直的贡献,因此张直这个财政势力还是要牢牢把握起来的—— 黄士龙、莫士诚两个人离开了总督府之后,各自返回了总营。 他们两个人可不是傻子,以目前的情况绝不可能把麾下所有部署全部调集起来,无非就是对付几个土匪罢了,一个营的兵力足够。 过了半个小时之后,消防营黄士龙的直属营,以及巡警营一个常务营才慢吞吞的集合了起来。他们陆续从太平门出了城,向着高庄前进。 孚琦并没有会合黄士龙和莫士诚这两个营的兵力,他早先就带领了新军二十四镇的两支骑兵队,在两个标统的陪护下,火速赶往了事发地点。他是故意不去敦促黄士龙和莫士诚,反正只要天亮之后事情没有进展,自己就有借口拿这两个人开刀。 黄士龙和莫士诚是知道这一点的,要不然他们才不会天黑之后出城呢。 此时天色已经入夜,繁星点点,夜风习习。 孚琦带着骑兵队举着火把,远远的看去就像是一条快速爬行的火虫似的。马队行进了半个小时,终于抵达了湖马村的路段,只见前面的林荫小道上停着一辆黑漆漆的小汽车,还有几个人影正在小汽车旁边走动。 骑兵队最前面的一个队官立刻喊了道:“什么人?” 小汽车那边的人影有人回话:“我们是消防营山字营后哨的,你们是哪一路的?” 骑兵队官乍得一听,立刻吓了一跳,顶你个肺呀,消防营明明是在我们后面出城的,怎么比我们还先到的?是不是撞鬼了? 第36章 识野追踪 这时,孚琦策马上前来,他记得后哨应该是吴绍霆的麾下,这个月好像就是吴绍霆负责值守太平门的。这么说吴绍霆接到张小雅被劫的消息之后,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了? “你们长官呢?”孚琦立刻喝问了道。 “吴大人带着人去追野匪了,他让我们留下来看守现场,顺便接应后来的部队。”先前那个兵士说了道。 “什么?他知道野匪的下落了?”孚琦顿时惊讶了起来。他一边说着,一边从马背上翻身跳了下来,身后的新军士兵们也一个个跟着下了马。 孚琦走上前时,只见小汽车这边只有四个士兵在戒备。 四个士兵认出了是广州将军孚琦,连忙弯身行了下跪礼。 “起来,都起来。刚才你说吴绍霆带人去追野匪了,这是怎么回事,他知道野匪往哪里跑的吗?”孚琦立刻追问了道。 后哨的士兵于是将先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原本,吴绍霆带领了十一个士兵赶到了现场,发现湖马村的一群村民正蜂拥在小汽车周围。他立刻上前抓住了所有村民,对这些村民一一进行审问。这些村民都胆小怕事,不敢隐瞒情况,于是把知道的线索都说了出来。 根据村民提供的信息,吴绍霆判断绑架张小雅的匪徒沿着山路向西南方向而去。他先在附近勘察了一下地面情况,根据脚印等等痕迹,推测出这伙山匪的人数大约在八个人到十二个人之间。之后,他留下了四个士兵守着小汽车,带着另外七个手下顺着山匪的痕迹追去了。 “什么,吴绍霆七个人就敢去追匪徒?”听完了后哨士兵的描述,孚琦甚是惊叹。 不过他心中也对这个吴绍霆多了几分佩服,这个年轻人除了很有胆量之外也很有技巧,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就追查到了线索。他可以断言,如果真的让巡警营来负责这件事,只怕三天三夜也未必能有突破。 “回将军大人,因为我们后哨只有十一支枪,吴大人就带了十一个士兵出来。他还说发生绑架案一定要尽快采取行动,否则人质就越危险,所以他没等将军大人您赶来支援,就自己去追了。不过他说他会在路上留下记号,让支援的兄弟们好跟着记号过去。”先前那个士兵老实巴交的全部交代了出来。 “这个吴绍霆还真有两下子呀。”孚琦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 接着,他转过了身来,对身后的新军吩咐了道:“大家听好。文举,你和你的手下留下来,我和柱一带领另外一支队伍去追吴绍霆,等黄士龙和莫士诚他们来了,你传我的命令,让他们在西南方向方圆五十里山林的道路上设置关卡,封锁戒严。” 第一标标统赵声,字文举,他听完了孚琦的命令,心中有些担心,当即说道:“将军大人,要不让卑职跟老莫前去支援吴哨官,怎么能让您去涉险呢?” 第二标代理标统莫擎宇,字柱一,他同样觉得有些不妥,于是附和着赵声的话说道:“将军大人还是留在这里坐镇才是呀,末将与赵大人一定完成任务。” 孚琦当然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一个文臣,军事上的事情并不了解。不过他觉得既然吴绍霆在前面开路,自己沿着吴绍霆的记号前去支援,应该是比较稳妥的事情。更何况他有必要把这场戏做足,以此赢的张直完全的支持。 “我意已决,就这么定了。”他斩钉截铁的说了道。 赵声和莫擎宇没有办法,只好按照命令分头行事。 西南方向是山洼地形,而且林木、草丛众多,战马是不可能在这种地形行走的。因此,孚琦与莫擎宇带着一百多名新军士兵徒步行走。为了不引起太大的动静,他们只点燃了二十支火把,相互之间分散的距离很大,来寻找吴绍霆留下的记号。 与此同时,吴绍霆引着王云、陈群以及另外五名士兵,已经追踪到距离事发现场差不多十七、八里远的地方了。吴绍霆身为二十一世纪的特种兵,自然掌握了一套单兵侦查的技巧。更何况穿越到这个时代后,他在德校时也学习了一些这方面的内容,当然这个时代的实战侦查与二十一世纪的实战侦查相差甚远,不过好歹在理论知识和小窍门上有所借鉴。 一开始天色并没有完全暗下来,吴绍霆在那个时候侦查痕迹还是很顺利的,他也知道必须在天黑之前与这帮绑匪缩短距离,否则一旦入夜找到这伙人的几率就大打折扣了。 吴绍霆推算过,阿成从事发地点跑回来报信,到他赶到现场进行调查,然后沿着痕迹开始追踪,前后一共有大约三个小时的空白时间。按照绑匪携带着一个人质的步行速度,三个小时最多不会超过三十里,同时不排除路上有休息,或者入夜后会找个地方落脚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他现在的位置距离绑匪的位置只相差十几里左右了。 “大人,大人。”王云喘着气,从后面叫了道。 “怎么?”吴绍霆回过头看了一眼手下。七个士兵虽然很累,不过好歹是经过高强度训练的,体力上依然可以坚持。如果换做以前的话,只怕他们早就已经累的全部趴在地上了。 “歇一会儿,兄弟都没吃晚饭呢,又渴又饿的,就算咱们现在追上了匪徒,只怕也打不过他们呀。”王云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说道。 吴绍霆想了想,觉得王云说的有道理,于是道:“好,大伙先休息一下。路上让你做的记号你没忘记?” 王云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点了点头说道:“都按照大人您的吩咐最好了,用刀在显眼的树上刻成箭头,就是瞎子也看得到呢。” 陈群走上来,把嘴巴里叼着的树叶子吐在了地上,说道:“我顶你个肺啊,瞎子要是都能看到了,我把脑袋送给你。” 王云没好气的白了陈群一眼,说道:“我这不是说说嘛。” 吴绍霆看了看四周,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林木比较密集,而且地形有些上拔的趋势,应该是走进了深山之中了。不过他知道广州属于丘陵地形,就算有山也不会很高。 这时,另外五个士兵陆续都赶了上来,看到队官王云、陈群在休息,于是也都席地坐了下来。有一个士兵砸了砸干燥的舌头,苦着脸叹了一口气,说道:“本来今天晚上可以吃肉的,现在肚子好饿呀。” “丢你老母,收声,你一说吃肉,老子都饿了。”另外一个士兵立刻骂了道。 先前那士兵只好噤声了。 吴绍霆听到这里,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对啊,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匪徒是人自然是要吃饭的!既然在吃饭,黑灯瞎火的天色他们肯定会点篝火。如果匪徒没点篝火,那也可以证明他们已经回到匪窝了,也就是说匪窝就在附近了。 这个时代的军事素质十分落后,更何况绑匪又不是正规军人,他们当然不会顾虑到黑夜里的火光能够传播到十几里之外。 想到这里,他立刻走到王云面前。 王云怔怔的看着吴绍霆,问道:“大人,有吩咐吗?” 吴绍霆说道:“赶紧给我让开。” 王云从石头上站了起来,心中还有些犯嘀咕:石头也跟我抢啊?那边不是多得是嘛。 吴绍霆提起了自己官服的袍褶,踩上了这块石头,然后向紧挨着石头的一颗大树爬了上去。不过爬到一半他又跌落了下来,好在王云和陈群连忙上前扶着,要不然就丢大脸了。 “扑街啊,这衣服真他妈的别扭。旧军穿着这身号服,战斗力就已经消弱两成了。扑街呀!”吴绍霆破口大骂了起来。 “大人,您这是要上树呢?”王云疑惑不解的问了道。 吴绍霆没有理会王云,直接把上衣脱掉了,幸好今天还穿着了一件单衣,不至于赤膊上阵。他将袍子丢给了一旁的王云,然后再次踩着石头爬上了大树。这次失去了官袍的束缚,十分轻松的就爬上树枝上。 他举目向前方看了去,西南方向一片漆黑,不过在西北方向却闪烁着一团十分明显的火光。在这深山野林里面,自然不可能会有什么村落了,即便是村落也不至于只有一团火光。可想而知,这火光十之就是绑匪所在了。 他借着参照物目测了一下,火光距离自己这边不出十五里的路程。 吴绍霆心中暗喜,当即就要从树上下来。就在回过身的时候,他忽然又看到了东南方向有十几团渺弱的火光,正在向这边移动着,不由猜测起来:难道是援军? 他从树上跳了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土,说道:“西北方向过去十五里左右有火光,有八成的可能就是绑匪在落脚休息。咱们现在马上向西北方向赶过去。王云,你再留下一个记号,指明新的方向。” 王云有些紧张的问道:“大人,如果真遇到匪徒了,咱们这点人是不是太少了一些?” 吴绍霆说道:“我刚才已经看到援军的火把了,他们正在向这边来,不过他们赶到这里还得一段时间。现在天黑了不好追踪痕迹,如果绑匪等下灭了火又跑掉了,那我们可就前功尽弃了。” “可是” “你们别担心,我们只是跟着绑匪,等援军到了让他们去剿匪。你们要想清楚,张小雅可是张直的女儿,我们要是救了她那可是立大功,就算不升官,最起码也能发财。张老爷随便打赏下来都够你们吃喝一年了。”吴绍霆煞有其事的说了道,他是在用利益来稳定军心。 “吴大人所言极是呀,嘿嘿,兄弟们咱们发财去呃,不,咱们追土匪去。”王云笑逐颜开了起来,连忙招呼士兵们都站起身来准备行动。 士兵们都听到了吴绍霆的话,既然只是跟踪匪徒不用直接交火,而且事后还有大把大把的赏银,顿时就动力十足了起来。 众人跟着吴绍霆,转而向西北方向前进了去。 第37章 追击行动 吴绍霆等人跑步前进了半个小时,因为没有任何照明工具,仅仅只能借着月光星光来探路,所以即便是跑步效率也不是很大。 跑了一阵之后,吴绍霆眼尖,一眼看到前方树枝上挂着一块布条。他立刻放慢了脚步,上前将布条从树枝上取了下来,只见这布条似乎是裙子花边。这花边还是蕾丝形状的,蕾丝可是舶来品,寻常人家怎么可能穿的上,一定是张小雅被绑匪胁持时留下来的。 他现在可以百分百断定,西北方向的火光一定就是绑匪的落脚地了。 他抬头向前方看了看,前方道路是呈上坡趋势,也就是说绑匪是在高处。他想到了先前爬树时看到的东南方向的火光。如果那是支援部队的话,他们举着火把追踪到这里,肯定会让山上的绑匪发现。 “赵北,你马上沿着来的方向跑回去,一直跑,直到遇见前来支援来的兄弟,告诉他们把火把灭了,匪徒就在山上可能看到火光!”吴绍霆立刻命令了道。 叫赵北的士兵怔了怔,有些迟疑的说道:“大人,就我一个人呀?” 吴绍霆没好气的说道:“顶你个肺呀,我们他妈的现在就只有八个人,你一个大老爷们的怕什么怕?” 赵北无可奈何,只好转身向着相反方向跑去。 吴绍霆想了想,觉得大黑夜里又是在深山野林,让赵北一个人跑回去还真是有点不放心,万一这小子跌断了腿或者摔进山沟去了,反倒还成了一件麻烦的事情。于是他又对另外一个士兵说道:“把你的枪和子弹给我,你跟着赵北一起跑回去接应。” 士兵把自己的步枪、子弹交了出来,然后追着赵北去了。 吴绍霆率领剩下五个人,继续向前跑了去。 又过了十几分钟,吴绍霆这边直接可以看到前方的火光了,他知道现在距离已经不超过两里,当即下令所有的手下小心前进,提防会有匪徒的暗哨埋伏在顺林深处。不过很显然,绑匪完全没有多加戒备,直到一行人潜伏来到距离火光一百米开外的地方,依然没有发现任何暗哨的动静。 吴绍霆一挥手,所有人蹲了下来,利用面前的灌木丛做掩护。这距离隐隐约约都能听到前方火光处匪徒的谈话了。他抬起头仔细看了看,只见前面有一片空地,空地中央点着一团小篝火,大约七、八个人影正围在篝火的旁边。 他知道目前篝火旁的这几个人肯定不是匪徒的全部人数,因为还隔着一段距离,也不能确定张小雅的位置所在。 “大人,咱们就在这里蹲点,这位置挺好的。”王云压低了声音说道。 “不行,我必须确定张小雅在这里。万一绑匪兵分两路,一路留在这里,另外一路胁持着张小雅跑了,那我们还是功亏一篑。”吴绍霆严肃的说道。 “那,那咱们怎么办?”一旁的陈群赶紧问道。 吴绍霆再次抬头看了看,这次他主要观察的是前方空地周围的地形。他发现空地北边正靠着一个山坡,山坡上林木众多,看上去很方便隐蔽。如果爬到山坡上面往下看,必定能将空地的情况完全掌握在视线之内,而且一旦前来支援的部队发动进攻,这座山坡也是极为有利的火力压制点。 他俯下身来,快速吩咐的说道:“陈群,你带两个人留在这里。其他人跟着绕到他们后面的那座山坡上去。” 陈群、王云不敢多说什么,虽然他们现在心里都很紧张,不过既然已经发现了匪徒,而且敌在明我在暗,还是有一定优势的。 吴绍霆带着王云和另外一个士兵,绕了一个大圈,小心翼翼的摸索着来到了空地北面。他们匍匐在草丛里,沿着草丛爬上了山坡,从草丛缝隙里面向下面看了去。 山坡距离空地只有三十来米,而其这个角度的视野果然要宽阔许多。 吴绍霆这时才发现,原来除了篝火那边的八个人之外,还有四个人就依靠在山坡正下方的一块大岩石上坐着。他接着篝火的光亮认认真真寻找了一番,却还是没有发现张小雅的身影,不由自主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回事?这什么情况?这些人带着枪聚集在这里,总不会是来野炊的? 他心中惊疑不定,实在想不通十二绑匪人数差不多是全齐了,可他们到底把张小雅弄到哪里去了? “大人,发现什么了吗?”王云小声的问了道,他缩着脖子躲在山坡比较下面的位置,看不到山坡另外一边的情况。 “张小雅不在这里。”吴绍霆说了道。 “什么?这这怎么回事?”王云顿时傻眼了,他现在的感觉就好像拧着一包沉甸甸的银子,可是刚转个弯立刻就被人给劫走了。 “那大人,咱们现在怎么办?”另一个士兵连忙问道。 吴绍霆没有说话,他注意的听着山坡下面那些匪徒们谈话。 篝火那边的匪徒全部把戴面罩摘下来了,一个个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们当中有几个人还拿着枪,从拿枪姿势可以看出,这些人还是有些许经验的。可是不管怎么看,从他们身上既看不出土匪恶霸的派头,也看不出军人的气质。 这些年轻人一边吃着干粮,一边三五的聊天,不过聊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至于距离山坡最近的大岩石那边,这里的四个匪徒背对着山坡,而且篝火的光线并不能照射到这里,因此看不清楚他们的容貌。 “大佬,要不要给这细路妹吃点东西,看她可怜兮兮的。”大岩石这边,一个青年的声音小心翼翼的问了道。 “给她吃个屁,这不知好歹的小娘们,一路上一直骂个不停,还咬了老子一口。反正这小娘们十之是活不了几天了,索性让她饿几顿,看她还有没有力气大吵大闹。”被称为大佬的人粗鲁的说了道,语气带着明显的痞子味道。 “活不了啦?不是说只用她勒索银子,然后用作革命资费嘛,怎么会要杀了她呢?”青年立刻诧异了起来,显然这与他原本预料的情况大有出入。 “你傻了,这可是五十万美金,放眼全中国只怕连满清皇宫的老母狗都拿不出来,张直他能拿的出来吗?”大佬冷笑了起来。 “五十万美金?不是五十万银元吗?”青年吓了一跳。 “你不懂。咱们可不是在干以前那些打劫勒索的活儿,咱们现在是同盟会成员,要干的是革命。革命,懂吗?这是为了全中华复兴的大事业。”大佬激动无比的说道,从说话的声音就可以联想到他是一副充满憧憬的样子。 山坡上的吴绍霆听到这里,当即就惊讶不已了,这些人是同盟会的? 他虽然知道同盟会在发展过程中,为了增加武装起义的力量,于是策动了各省各地的黑社会性质的人物,利用他们的武装来起事。这也是“会党”一词的来源,“会”和“党”是两层意思:前者就是指三合会、地方帮派,说的好听一些是绿林豪杰,说的通俗一些就是黑社会;后者则是一些秘密的党派,通称革命党。 从那位大佬的谈吐不难猜出,这人肯定是恶霸之流。 可是他想不通,绑架张小雅跟闹革命有半毛钱的关系?而且听大佬说的话,可以得知这帮人是故意勒索五十万美金,并且最终会杀死张小雅,这些行动到底对革命有什么帮助吗? 第38章 偷听内幕 这时,山坡下面的青年疑惑的又问了道:“大佬,咱们就是为了革命才筹集资金的呀,现在勒索五十万美金肯定是拿不到手的,杀了这她与革命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佬嘿嘿笑了笑,说道:“你小子目光就是短浅,一点头脑都没有。我问你,张小雅是谁的女儿?” 青年连连说道:“张直的呀?” 大佬又说道:“那你知道张直与暂编二十四镇是什么关系?” 青年想了想,向坐在篝火那边八个青年点了点头,说道:“听他们说,好像二十四镇的军饷都是张家交税交出来的。” 大佬笑道:“不是好像,事实就是如此。我们绑架了这小娘们,向张直勒索五十万美金,他是肯定交不出来的。为了救这小娘们,张直自然会向官府求救,如今两广总督张人竣不在城内,那他只能找鞑子将军。” 青年还是不理解,插嘴问道:“让他找鞑子将军又有什么作用呢?” 大佬没好气的骂了一句:“你他妈的别打岔,我这不正说着嘛。” 青年赶紧噤声。 大佬接着说道:“鞑子将军手里掌握的部队就是二十四镇,到时候咱们杀了这小娘们,弄的惨一点,先激an后杀,再把尸体一块一块送到张家门前。张老爷子看到心爱的宝贝女儿死的这么惨,你猜他会迁怒谁?” 青年毫不犹豫的说道:“当然是我们喽。” 大佬一巴掌打在了青年脑袋上,骂道:“顶你个肺,你痴线呀?张直他又没抓到我们,他怎么迁怒我们呢?他理所当然会认为是鞑子将军办事不力,自己辛辛苦苦花钱养了二十四镇,结果二十四镇就是一群饭桶,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办?” 青年这次动脑子想了想,然后说道:“那肯定是不再资助二十四镇了,搞不好还会与鞑子将军反目成仇呢。” 大佬哈哈笑了笑,说道:“算你小子还有点脑子。没错,就是这样。现在满清官府都穷得叮当响,关税、盐税都他妈的让洋人把持着,一旦失去了张直这个大户资助,二十四镇势必会缺粮少饷。”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二十四镇没了银子就无法完成编制,甚至现有的士兵也会闹情绪。这样一来对同盟会策动大起义有两个好处,其一就是二十四镇新兵因为缺饷,所以抱怨的情绪越来越浓烈,这对咱们同盟会运动新军士兵极有帮助;其二,就算不能运动二十四镇的新军,最起码也会迫使二十四镇缺饷而解散,到时候咱们进攻广州就更容易了。” 青年听完了大佬一番高谈阔论,不由的钦佩不已,连连赞佩了道:“大佬你果然高明呀。” 大佬笑骂道:“这又不是老子的主意,这可是鼎鼎大名的黄兴黄克强的主意呢。咱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青年忽然又迟疑了起来,说道:“大佬,真要杀了她再碎尸吗?这会不会残忍了一些?” 大佬哼了一声:“没出息,不残忍一点怎么激怒张老爷子呢?” 青年想了想,问道:“大佬,黄兴真是这么吩咐的吗?” 大佬犹豫了一下,喝道:“你小子问这么多干嘛。” 青年支支吾吾了一阵,说道:“我只是觉得,黄兴是光明磊落的大革命党,这先激an后杀,然后还要碎尸的事情,似乎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 大佬呸了一口,说道:“这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这时,岩石后面发出了一阵颤抖的哭泣声。原来张小雅就被捆在旁边,因为她身材矮小,被整个岩石遮住了,所以吴绍霆一开始并没有看到。 青年连忙说道:“大佬,这细路妹醒了,她听到我们的话了。” 大佬冷冷的笑了笑,说道:“听到就听到了,怕什么。” 山坡上的吴绍霆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他现在总算把整个事情搞清楚了。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相信,黄兴真的下达了这么残忍的指令吗?虽然同盟会当中鱼龙混杂,什么样的角色都是有的,可是好歹黄兴中过秀才,并且在日本留过学,属于高文化素质的人,怎么可能纵容手下做出先激an后杀的事情?要杀就杀,哪怕为了制造恐怖和残忍的效果杀人之后再进行碎尸,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当然,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个命令到底是不是黄兴下达的。 从目前看来,这次绑架确实很像是同盟会所策划的行动,因为很明显山坡下面是两队不同的人。坐在篝火那边的几个青年有可能就是纯粹的革命党,至于坐在岩石这边的四个人,则是被同盟会吸纳的绿林人士。 吴绍霆心中渐渐犹豫了起来,既然是革命党的行动,那自己到底是该阻止还是该帮忙? 他仔细的权衡了一下,革命党虽然要等到三年之后才会大爆发,可毕竟是即将到来的新时代的主流,如果能以一个革命元勋的身份进入这个新时代,前景道路势必会顺利许多。他之所以愿意跟胡汉民、黄兴这些人结好,目的就在于此。 可是,张小雅这位小萝莉美眉好歹与自己有交情,纵然交情不深,也不情愿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先激an后杀呀! 更何况张小雅并非没有任何价值,她是张直的女儿,张直又是广州将军孚琦最大的财政支持。如果能借此机会讨好了张直,岂不是找到了一个很好的靠山吗? 他很清楚,辛亥革命之后是枪杆子出政权的时代,自己不单单需要革命元勋的身份来分享革命果实,更需要有一支强有力的军队来掌控实权。 现在摆在面前的,广州将军孚琦和大财神张直这两位都是绝好的机会,前者意味着升官,而后者则意味着发财。 对于吴绍霆来说,升官发财才是根本目的,只要达成了这个目的,甚至要比一个革命元勋的身份更好用。当然,如果既能升官发财,又能确保革命元勋的身份,那就是双剑合壁、天衣无缝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已经理清楚一个思路。 与革命党合作的机会多得是,但是立功升官、讨好张直的机会却不见得多。 更何况,他现在即便破坏了革命党的行动,那也是有说辞的。毕竟事先革命党并没有告诉过他有这一档子行动,自己也压根不认识山坡下面任何一个人,事后完全可以装作毫不知情。相反,他现在即便帮助革命党完成行动,革命党也不知道自己出手相助,岂不是冒着风险又不讨好的事情? 想到这里,吴绍霆渐渐心安理得了起来。 “王云,我看到张小姐了,她就在下面。”他回身说了道。 “哦,总算没白跑一趟了。大人,咱们接下来怎么办?”王云问了道。 “等援军,咱们才五个人,对方十二个人,虽然我们在暗他们在明,可万一伤到人质就不好办了。”吴绍霆说道。 “大人说的是,大人说的极是。”王云连连附和的说了道。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动手,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呢! 就在这时,岩石那边另外一个人发出了一阵极其猥亵的笑容来,问道:“大佬,既然是先激an后杀,是不是什么时候激an都可以呀?反正这小娘们早晚都得死,我还从没碰过这么嫩的货,不如” “去你老谋,急个头啊你。等到了藏身之处,还怕没你的份儿吗?”大佬嘿嘿笑着说道。 四个人相继发出了笑声,将那柔弱无助的哭声给淹没。 第39章 突然交火 过了片刻,篝火那边的几个革命军模样的人吃完了东西。其中一个队长模样的人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干粮屑沫,对其他人吩咐了一句:“同志们都准备一下。阿陈,把火灭了,咱们准备上路。” 其他几个人纷纷将没吃完的干粮收拾了起来,开始检查随身物件,篝火也用灰土扑灭了。 队长将步枪背在了肩膀上,慢条斯理的走到了岩石这边,说了道:“李福林同志,我们就此分道扬镳,人质你可要看好了,一切要遵照原定计划行事。事成之后,我们老地方再相聚,到时候兄弟们都为你们庆功。” 大佬站起身来,哈哈笑了笑,向这革命军队长拱了拱手,说道:“这位同志太客气了,这是我老李加入同盟会第一次的行动,你们放心,我老李一定按照计划把这件事办妥了。还未请教同志尊姓大名呢?” 队长笑了笑,说道:“在下关仁甫,字嘉美,是广西上思支会的。这次与李兄合作甚是愉快,希望下次能继续合作了。” 大佬李福林豪迈的说道:“好,事成之后咱们再聚。关兄先走一步。” 关仁甫点了点头,然后回头向篝火那边的其他挥了挥手,说道:“兄弟们,走。” 这一队人就沿着山林向东北方向去了。 山坡上的吴绍霆听见这两个人的对话,知道了这大佬名叫李福林,革命军那边的领袖叫关仁甫,心中不由的震动了一下,寻思道:妈的,这两个人可都是未来粤军的大腕呀,尤其是那个李福林,将来还是粤军五大军阀之一;至于关仁甫好像是1922年时,被陈炯明给收编了的一个人物。 李福林和关仁甫都是辛亥革命之后,广州起义时地方民军的领袖。 前者从小不曾好好念书,整日游手好闲,成为了乡村的一个土霸王。不过李福林这人胆子很大,曾经多次混入广州城内打劫富商和官府。据说有一次李福林用一根黑色的灯筒冒充步枪,冲进了广州盐税衙门抢劫,因此外号“李灯筒”。1907年时在南洋结识了孙中山,加入了同盟会。1911年广州起义时,他纠集了乡村青壮,组成了革命军“福”字营参加起义。 关仁甫是资深的革命党人,早年还加入过洪门,自1906年以来,几乎参加过所有由孙中山直接策划的武装起义。关仁甫是孙中山忠实追随者,以至于后来孙中山与陈炯明发生了革命走向矛盾时,与陈炯明发生了武装冲突,最终被陈炯明夺了兵权。从此关仁甫淡出军政,前往香港致力于实业的发展。 吴绍霆暗暗叹了一口气,好嘛,这些日后的大佬原来也干过这样的勾当! 现在山坡下面只有四个匪徒了,对于吴绍霆来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自己这边兵分两路无法配合,万一手下因为紧张而作战不利,导致了张小雅有什么闪失,那可真是大嘴过了。因此,他沉了沉气,决定还是等到援军到来再行动。 这时,大岩石那边一个人很是猥琐的说了道:“大佬,革命党都走了,要不嘿嘿,咱们现在就把小娘皮开处了” 李福林骂了道:“开你老木呀,荒郊野岭你来这一套?你急不也没生在你妈前面吗?走,带上这细路妹,咱们先回藏身点去。” 先前那人不敢多说什么,只好转身去把还在哭泣的张小雅抱了起来。 吴绍霆从山坡上缩回了身子,小声说道:“他们要走了,我们必须跟紧他们。你们动作都麻利一些,不要闹出什么岔子来。” 王云和另外一个士兵连连的点了点头。 突然,远处传来了一声“咔嚓”的脆响,响声还很大,似乎是有人折断了一根粗树枝。 不仅吴绍霆这边惊了一下,就连山坡下面的李福林那边也都紧张了起来。 “什么人?”李福林立刻喝了道,顺手就把腰间的两柄毛瑟手枪掏了出来。 另外三个匪徒将张小雅丢在了地上,纷纷举起了手里的武器,咔咔一片的拉栓上膛的声音,然后齐齐指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原来,埋伏在南边的陈群和另外两个士兵,因为他们那边的角度只能看到篝火附近的人影。先前革命党人走了的时候,他们以为匪徒都走了,于是放松了警惕,准备跑过来与吴绍霆他们会合。可是其中一个士兵不小心,被一根树枝扳倒在地上,树枝顿时发出了脆响。 陈群和另外两个士兵此时都趴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他们没料到原来还有匪徒没有走。 此时此刻他们不能确定还有多少匪徒,更何况对他们这些土兵来说,从来没有过真正的实战经验,面对眼前的情况当然是手足无措了。 李福林感到情况不对,可是却又想不通怎么会无端端冒出动静来?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追踪到这里来呢?他同样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甚至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是自己现在的行动关乎大体,不能有任何闪失,所以肯定要把藏着的人揪出来干掉。 当即,他向几个手下使了一个眼色。 这些手下都是跟了李福林多年的人,他们立刻会意,然后两个人一组分散开来,向声音发出来的地方靠了过去。 篝火已经熄灭,黑漆漆的谁也看不到对方。 陈群忽然听到了有动静在向自己这边接近,他立刻紧张的举起步枪开了一枪。 “砰”!枪声在整个山林里面回荡了起来。 李福林这边一下子全部都趴在了地上,枪响了,那就表示对方是敌人。 “丢你老谋呀,做死他们。”李福林吼了一声,手中双枪立刻开火反击。 一时间,枪声大作。虽然交战双方人都不多,可是场面甚是激烈。子弹乱飞,射断的树枝、树皮到处都是。大家都看不清楚对方的具体位置,能听着枪声来射击。 不过李福林这边是分了两组,从两个方向同时开火,形成了一种夹击的形势。<收藏的日子真难过,大大可怜一下俺,赏点红票!!!拜谢了】 第40章 擒李福林 陈群和另外两个士兵吓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子弹呼啸的从头顶上划过,虽然没有带走他们的性命,但是却带走了他们的信心。这些士兵虽然是常规军,但并不像李福林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也没有李福林那样有打家劫舍的经验,在气势上早就被压制住了。 他们三支步枪在夹击火力之下,只敢举起头顶胡乱还击。 李福林这边已经正在逼近了,他肯定不会让这些人活着离开。 山坡上,王云焦急万分的说道:“大人大人怎么办呀大人。” 吴绍霆探出头看了一下下面的情况,只见四个绑匪都在向陈群那边移动,至于大岩石那边的张小雅并没有一个人看守。他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自己可以先救下张小雅,然后从背后发动偷袭干掉这些绑匪。 计划已定,他立刻回过身来,说道:“我们马上下去救张小雅,然后以那块岩石为掩体,从后面射击绑匪。明白了吗?” 王云和另外一个士兵早都紧张的满头大汗了起来,他们连忙点了点头。 “好,检查武器。”吴绍霆吩咐了道。他将自己的步枪端了起来,拉开枪栓检查了一下枪膛,确定枪膛没有障碍,然后率先从山坡上跑了下去。 现在绑匪的注意力不在这边,而且离开的也有一段距离了,所以完全没必要偷偷摸摸。 吴绍霆带着手下匆匆的下了山坡,绕道来到了前面的大岩石这边。 他看到了大岩石背面蜷缩着一个柔弱的身影,立刻上前查看。对方正是张小雅,她被绑匪用绳子捆成了麻花似的,嘴巴里还堵着一团布条,因为听到枪声而害怕的缩着身子,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毛毛虫。 张小雅俏脸的脸蛋上脏兮兮的,连衣裙也有好多地方被割破了,活像是一个小乞丐似的。她紧紧的闭着大眼睛,泪水从眼缝里不断的溢了出来,小小的身躯不停发抖。小丫头此刻的样子还真是让人大感可怜。 吴绍霆看到这里,忍不住联想到“捆绑”小萝莉受辱的情形。不过他现在可没有时间想入非非,迅速的凑到张小雅耳边小声的说道:“张小姐,你现在保持冷静,千万不要出声。我是吴绍霆,来救你的。” 他先表出了自己的身份,免得张小雅慌乱之下尖叫起来,反而坏了事。 张小雅听到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名字,原本绝望的心一下子复苏了起来。她立刻睁开了双眼,想要看清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可是泪水模糊的厉害,一时半会竟然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吴绍霆的轮廓在黑暗中显得那么伟岸和显耀,就像是带着强烈的光环似的。 她心中砰然一动,感动的差点哭了出来,为什么是他? 吴绍霆又说道:“我现在帮你解开绳子,记住啊,别出声。”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地上摸索到一块尖锐的石片,用熟练的手法切开了绳子。 张小雅坐起了身来,把自己嘴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又使劲擦了擦眼泪,这才看清楚吴绍霆的样子。她小鼻子酸了一下,哽咽的就要哭出来。 “别哭,现在还不算安全。你过来。”吴绍霆连忙说道,然后拉着张小雅的手,将她带到了大岩石的后面。 王云和另外一个士兵已经在这里把枪架好了。 “你,你怎么会来?”张小雅小声柔弱的问道。 “待会再说,你在这里别动,如果害怕就捂着耳朵,我们要打土匪了。”吴绍霆轻声说了道,然后抬头从大岩石后面探出去看了看。 张小雅只好不说话了,她伸出两只小手捂住耳朵,但是繁星一样的大眼睛却一直盯着吴绍霆。她在心里默默的念着:吴绍霆救了我,救我的人是吴绍霆,是他 吴绍霆转身对王云说道:“瞄准了打,别浪费偷袭的机会。” 王云点了点头,不过他心里却一点谱都没有。 吴绍霆举起了步枪,黑暗中只能依稀看到匪徒的背影,他凭借着枪声和动影,瞄准了一个目标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 一声闷响,紧接着是惨叫,那个匪徒立刻就栽倒在地上。不过这一枪好像并没有打中要害,对方还在一个劲儿挣扎和呼叫。 “我的屁股,我的屁股,哎呀!大佬,后面有人。” 这时,王云和另外一个士兵也开枪,不过他们完全没有吴绍霆那样气定神闲的素质,子弹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李福林大惊失色,赶紧回身射了两枪。 吴绍霆这边有大岩石做掩护,地理优势十分明显,更何况与陈群那边还形成了犄角之势。除此之外,吴绍霆在人数上也要更有利,六个人对付四个人,后者还有一个受伤的。 不过黑暗中枪战十分麻烦,吴绍霆现在又没有足够的子弹,守城门时每个人只准备一个满弹匣子弹,以及五颗备用子弹,加起来也才只有十颗子弹。如果不能速战速决,反倒会陷入被动。 他立刻想了一个主意,扯着嗓子喊了道:“你们被包围了,我们是新军二十四镇侦查骑兵,整个山区现在都是我们的人,马上放下武器投降,不然格杀勿论。” 李福林这边几个人赶紧躲在了大树后面,那个受伤的匪徒也自己爬着找到了掩护。 李福林一边更换毛瑟手枪的子弹,一边大声的回骂了一句:“丢你老谋,你吓唬谁呀!二十四镇就是坐火车从城里到这里来也不可能那么快。看老子怎么一个个收拾你们!” 吴绍霆冷笑了起来,说道:“我们这边有八个人,你们最多四个人,我们两个打你们一个绰绰有余。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赶紧投降。枪声响了,我们大队人马很快就到。” 李福林刚才只不过是自己给自己壮胆,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处境不利,既然对方能找到自己,很显然官军的大部门就在附近了。他虽然不清楚官军什么时候竟然这么有效率了,同时也很不甘心自己第一次为同盟会办事却办砸了,但事到如今,如果再不逃跑的话自己的命都倒搭进去了。 当即,他小声对手下吩咐了道:“把强生扶起来,从东边悄悄的撤。快!” 几个手下赶紧开始行动,两个人架着受伤的兄弟,匆匆的向东边跑走。 李福林故意留下来意图多拖延一段时间,为了吸引官军注意力,他立刻破口大骂了起来:“你们这些满清鞑子的狗腿子,别以为老子怕了你们。老子就是不相信你们还有什么大部队!有本事出来跟老子对枪,你先开枪老子也能先打死你。” 吴绍霆是故意放出话来扰乱敌心,他一直在观察着林子里面的动静,很快就看到了三个人影正在快速移动,当即举起枪瞄准了过去。 对于李福林的谩骂,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三个人影因为其中一人受伤,跑起来的速度大打折扣,正好是射击的好机会。 “砰”!枪响。 三个人当中一个人顿时栽倒在地,连惨叫的声音都没有,直接被一枪爆头了。 另外两个人赶紧趴在了地上,其中一个痛嚎了起来:“大佬,老三死了,老三死了。” 李福林顿时暴怒了起来,他大吼了一声,骂道:“叼你老母,老子跟你拼了。” 说着,从树后面探出身子,手中双枪一阵乱轰。 子弹打在了吴绍霆面前的岩石上,弹起了一片灰尘。他不疾不徐的拉动了枪栓,重新将子弹上膛。从枪膛里面退出来的弹壳掉在了岩石上,又弹了起来,一下子砸在了一旁张小雅的脑袋上。 张小雅本来还在聚精会神看着吴绍霆,被弹壳砸了一下,顿时惊的回过神来。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撅着小嘴喃喃自语道:“你看着点嘛真是的,都砸到我了” 她的抱怨声很小,几乎只有自己听到了。 就在这时,吴绍霆再次扣动了扳机。 张小雅赶紧又捂住了耳朵。 吴绍霆的第二枪射中了李福林的肩膀,李福林惨叫一声,跌倒在草丛里面去了。 另外两个土匪见到大佬受难,其中一个没有受伤的人赶紧跳了起来,向李福林这边跑来。他一边跑一边还焦急的喊道:“大佬,大佬你怎么样了” 吴绍霆看准机会,立刻扣动了扳机。 “啊!”正在奔跑的那人痛叫一声,翻滚的倒在了地上。 “三狗子,三狗子,你怎么样?”李福林卧倒在草丛里,急忙的喊了道。这些人可都是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好多年的兄弟,像他这样混江湖的人,讲的就是一个义气。他心中又悲又痛又怒,是自己拉着这帮兄弟加入同盟会干革命,却没想到竟然害了他们。 “大佬,我我还有一口气你,你快逃,别管我们了!”三狗子被打中了肩胛,上身动弹不得。 “放你娘的屁,老子要是逃了,就对不起大佬这个称号了。”李福林大骂了道。 这时,他虽然一只手受伤了,可另外一只手还紧紧握着一柄毛瑟手枪。他现在满腔怒火,决定以必死之心跟官军拼了。他挣扎着爬了起来,刚要举起手枪向大岩石那边开枪,忽然后脑勺被一支冰冷的枪管顶住了。 第41章 援军到来 李福林怔怔的回过头来,看到一个上身只穿着单褂,但是还穿着官服裤子的军人,手里正拿着一把老式的汉阳造对准自己。 这人正是吴绍霆,他在开枪打中三狗子之后,当机立断迅速出击,从岩石后面跑了出来,悄悄的绕道来到了李福林的侧面。当李福林与三狗子对话的时候,他则锁定了李福林的位置,秘密的潜行到对方的跟前,一举将其拿下。 李福林没有丢下手枪,他喘着粗气,眼中带着强烈的怒火,说道:“好小子,你有种,你到底是什么人?” 吴绍霆不冷不热的说道:“山字营后哨哨官,也就是一个守城门的。” 李福林手上的胳膊还在流血,他捏紧手里的枪,冷声又问道:“刚才是你开的枪?” 吴绍霆慢吞吞的笑了起来,说道:“我刚才开了不少枪,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枪?” 李福林大怒,脱口就大骂了起来:“丢你老谋,老子跟你拼了!”说完,也不顾指着自己脑袋的枪口,奋力的举起了手枪。他早就不抱有任何求生的希望了,自己从不怕死了,现在只求能先走一步,为兄弟们到阎王地府探个路先。 吴绍霆早就料到李福林要跟自己鱼死网破,他身形一闪,一个箭步踩上前,顺势一甩枪托,重重的砸在了李福林的脸上。后者连扣动扳机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又被打倒在地上。他上前用腿压在李福林的胸口,然后将对方的手枪缴了下来。 “顶你老母,有本事杀了老子!老子眨一眨眼睛就不是男人!”李福林被制服了,心中很是不痛快,转而发泄的大骂了起来。 吴绍霆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现场没有其他人之后,压低声音对李福林说道:“我念你是一条汉子,如果你和你的兄弟不想死,现在就听我说一句。” 李福林诧异了起来,半信半疑的看着吴绍霆,喝问道:“你要放了我们?” 吴绍霆冷笑道:“放了你?好不容易抓住你们,放了你我还怎么立功呢?不过你放心,只要你现在听一句,我保证过段日子你和你的兄弟能活命。” 李福林越来越摸不着头脑,既然不肯放人,还说什么能够活命?等落到官服手里肯定是九死一生,对方是不是故意耍自己?他“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老子不信你,反正老子是要死的人,凭什么听你的话。” 吴绍霆无所谓的说道:“我只负责告诉你,听不听是你自己的事。从现在开始有人拷问你绑架张小姐的目的,你就说自己不知道美金是什么,只觉得美金很贵重,所以就勒索要五十万美金。只要你这么说了,我保证你和你的兄弟都有机会活命。” 李福林吃惊不小,他虽然粗俗,但是还不笨,对方要自己这么说话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掩饰这次绑架与同盟会的关系。可是他实在想不通,对方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次绑架行动是与同盟会有关呢? 难道,刚才谈话的时候,这小子偷听到了? 他在心里暗暗的隐寻思着。可是就算对方偷听到自己谈话,对方又为什么要帮自己?如果对方是同盟会的人,直接可以放了自己呀。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忍不住再次问了道。 “我跟你说过我是山字营后哨哨官。”吴绍霆说了道。 “我怎么相信你能帮我?”李福林追问道。 “我没办法让你相信,你信不信都无所谓。但是你自己考虑清楚,你按照我的话说对你是有利的,最起码我没有害你。至于到时候你和你兄弟的命,我会另外想办法。”吴绍霆慢条斯理的说了道,一副爱听便听的样子。 “那你还不如现在就放了我。”李福林冷冷的说道。 “我现在放了你你也跑不了,城里的援军差不多都到了,更何况我的手下都看着呢。”吴绍霆说完了这番话,站起身来向前方看了去。就在谈话之时,陈群、王云他们都已经向这里摸索过来了。 王云小声的喊了道:“吴大人,吴大人?” 吴绍霆回了一声,道:“我在这里,他们的大佬已经被我抓住了。赶紧去把其他还活着的人抓起来。” 王云快步跑了过来,看到吴绍霆果然制服了李福林,立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陈群和另外两个士兵也从南边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他们就好像刚洗过澡似的,衣衫、裤子全部汗湿透了,当然也不排除有更夸张的因素在其中。 王云带着两个士兵,向草丛另外一边叫喊了道:“你们都投降,你们老大落网了,要事敢反抗,全部格杀勿论。” 另外两个受伤还活着的匪徒听到喊话,知道大势已去,也不敢再反抗了。 片刻之后,王云将两个土匪都抓了起来,其中一个重伤动弹不得,所以只用先前捆绑张小雅的绳子,把另外一个人捆绑了起来。吴绍霆将三个匪徒都聚集在一起,吩咐陈群想办法弄一跟火把过来,用火光引导支援部队赶来。 陈群跑到先前另外一路匪徒点燃篝火的地方,取了没完全灭掉的火星子,好不容易点起了一根火把。他举着火把正要向吴绍霆那边走去,突然四面八方蹿出了许多人影,接着就是步枪“咔嚓”上膛的一片声响。 “不许动,再动开枪了!” “放下武器,放下武器!” 吆喝声此起彼伏,陈群吓的差点没让火把跌落下去。 “等等,自己人,是自己人。”有人突然喊了道。 “扑街啊,真是自己人?土匪呢?”又有人问了道。 这时,吴绍霆从大树后面走了出来,大声喊了道:“土匪一死三伤,全部已经拿下。你们是哪个部分的?”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包围自己的这些人,这些人全部穿着的是新式军服,手里的步枪也都是制式汉阳造。 不等这些新军士兵回答,一个上身穿着鲜明高级军服、脚上套着锃亮的长筒皮靴的中年人,大步流星的从队伍后面走了出来。在这个中年人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新军高级军服的军人,从他们领口蓝珠两折龙章可以看出,是属于副参领级别的官员。 第42章 初次立功 领头的中年人走到前面,陈群手里的火把光照在了他的脸上,正是广州将军孚琦。 吴绍霆有些诧异,堂堂的广州将军亲自带队来追击匪徒,可想而知这次绑架事件多么严重?不过他很快又高兴了起来,越是严重的行动,那自己立功的系数就越大,搞不好连跳三级都是有可能的。 他赶紧上前向孚琦行了跪拜礼,陈群、王云等其他后哨士兵也纷纷行礼。 “卑职参见将军大人。”吴绍霆喊了道。 “张家小姐呢?”孚琦立刻问了道,虽然他心中很想知道吴绍霆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可是做为一个政客还是得分清楚轻重主次。 吴绍霆回头看了一眼王云,问道:“人呢?” 王云呆了呆,他刚才只顾着跑过来接应吴绍霆,倒是把张小雅忘记了。 吴绍霆立刻大骂了道:“你这个扑街仔,叫你看着张小姐你跑什么跑?要是张小姐有什么闪失,老子亲自砍了你。” 王云吞了一口口水,他知道这次自己闯祸了。 好在这个时候,大岩石后面立刻探出了一个娇小的身影,鼓起勇气喊了道:“我,我在这里!”她一直缩着身子躲在岩石后面,因为害怕,所以对外面的事情一点都不敢去看。直到刚才听到吴绍霆称呼将军大人,才知道突然出现的这一大群人是在救自己的。 众人看见张小雅安然无恙,总算都松了一口气。 孚琦心中大喜不已,对吴绍霆点了点头,笑着赞了道:“很好,很好。” 他暂时没有多说什么,随即让新军士兵将匪徒全部押走,并且亲自上前牵着张小雅,在一众士兵护卫下返回广州城了。 不过谁也没有发现,就在先前原本是吴绍霆藏身的山坡上,不知不觉多了几个身影。正是去而复返的关仁甫等人。这些革命军在听到了枪声之后,担心李福林发生意外,所以急忙又悄悄回来探个究竟。 只可惜他们回来的迟了一步,大队官军已经包围了这里,因此只能按兵不动。 “坏事了,李福林被抓走了。”关仁甫愤怒的砸了一下面前的土石。 “关队长,我好像认识那个人,就是那个抓住李大佬的人。”一个革命军忽然说了道。 “那人是谁?”关仁甫问了道。 “他好像就是吴绍霆,月初我和陈芸生他们运送军火进城的时候,就是他暗中帮忙的。”先前那人连忙说了道。 关仁甫沉思了片刻,说道:“就是胡先生和克公介绍的那个哨官吴绍霆吗?” &推荐他加入同盟会的!” 关仁甫吸了一口冷气,他倒不是怀疑吴绍霆,毕竟吴绍霆是千真万确帮过忙的。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的说道:“扑街啊,这还真是大水淹了龙王庙了!该死呀,真该死!” “队长,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撤了。”关仁甫悻悻的说了道,带着手下匆匆的离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吴绍霆起来的时候都已经是八点了,太阳早就挂在了半空上,而太平门却还没有打开。城门内外已经聚集等候了成百上千的人,都在纳闷今天城门怎么到现在还不开呢?尤其是几个赶早集的农民,都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 昨天晚上吴绍霆等人在总督府足足交代了两个小时的追击经过,他倒并不是啰嗦,而是陈群和王云几个人笨嘴笨舌,原本简单的事情交代的就好像是外国名着似的。后来好在孚琦过来,只要了吴绍霆的口述文本,其他人就不需要再交代了,这才能够提前走出来。 吴绍霆等人离开总督府时,孚琦让自己的秘书官王长龄追出来,又传达了一番表扬。 至于张小雅,自从回到广州城之后就没露面了。 快到深夜的时候,吴绍霆、王云和陈群等人才回到太平门营房,李文启、王利发等人早就等候多时了。傍晚李文启买回来的加餐,尽管后哨所有士兵都很饿,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提前开动。 吴绍霆心情大好,而且奔波了一晚上确实是饿了,于是立刻与后哨官兵们开吃了起来。 一边吃,王云、陈群还绘声绘色的讲述今晚惊心动魄的行动,这个时候他们两个人的嘴巴倒利索不少,绘声绘色的就好像将评书似的。 直到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大伙才陆续睡觉去了。 吴绍霆从城楼上向下面看了一眼,然后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跑下了城楼。他能够在八点起来已经很不错了,当他来到营房这边时,整个营房都是呼噜声。当即他就踹门大喊,将手下全部叫了起来,五分钟之后总算打开了城门。 吴绍霆知道手下昨晚没睡好,所以特意安排四个队轮流守门一个小时,让手下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毕竟昨天晚上闹了一夜,自己也是有责任的。 刚刚分配完毕值勤,从城内方向奔来了两匹马,马背上各坐着一个穿九品武官官袍的人。 两人来到城门前放慢了速度停下来,然后一前一后从马背上翻身落地。 一个年龄较长者走到棚子这边,向正在用茶水漱口的吴绍霆行了一礼,道:“卑职将军府护军陈达见过吴大人。” 吴绍霆擦了一把嘴,拱手还了一礼,说道:“陈护军有什么事吗?” 陈达说道:“奉广州将军之令,请吴大人立刻前往将军府一见。” 吴绍霆心中立刻有了欣喜的念头,孚琦这么急着召见自己十之是要论功行赏了。他缓缓点了点头,微笑的道:“明白了,两位先回,我这边可没有配备战马,等下我换身衣服坐人力车过去。” 陈达再次行礼,说道:“还请吴大人迅速一些,将军大人可是急着呢。卑职就先回去复命了。”说完,就与另外一人再次上马走了。 吴绍霆将城门值勤的事情向李文启交代了一番,然后才穿上了官袍,就近雇了一辆人力车前往将军府了。 第43章 见龙济光 将军府距离太平门比较远,半个小时之后,吴绍霆才抵达这里。在将军府的辕门前下了车,先前去城门通传的护军陈达早在这里等候多时了,他赶紧上前来帮吴绍霆付了车费,脸上挂着一副讨好的笑容。 吴绍霆有些诧异,先前这家伙到太平门通报的时候还是一副板板眼眼的面孔,回过头来竟然变成了这副嘴脸,还真是有些让人不适应。 “陈大人,你也太客气了。”他笑着说了道。 “哪里哪里,小钱小钱,将军大人可急等着吴大人呢。来来来,快随卑职进去。”陈达呵呵的陪笑着,然后引着吴绍霆走进了将军府。 广州将军府虽然挂着“将军府”的牌匾,可是这里并没有正式的办公衙门。孚琦平日办公的地点都在陆军衙门,将军府只是他私人的宅邸罢了,即便他时常不去郊区的陆军衙门,那也是在自己书房里办公。 因此,进了将军府过了一个很大的前院,就直接来到了接待客人的前堂客厅了。 陈达让吴绍霆在前院稍等了一下,然后进去通报了一声。 稍等了片刻之后,陈达又匆匆的跑了回来,连忙请吴绍霆前往堂庭上。 进了堂庭,堂庭上有四个人,坐在最上方正座上的正是一身便服的孚琦。左边首座上坐着的则是一个穿着绸缎夏衫的中年老者,正在悠闲的品着香茗。 右边坐着两个人,居首者是一位四十来岁的军人,相貌颇为粗俗,就连身上的一套高级军服都显得泛旧,颇有几分不修边幅的风范。第二个座位上同样是一位军官,虽然军服比第一位要显得崭新,可是肩膀上的龙章就相差四个级别了。后者昨天晚上在拯救张小雅时好像是见过的,就是跟在孚琦身后的两个参领之一。 吴绍霆上前拍打了一下袖子,行了一个跪礼,道:“末将吴绍霆,见过将军大人,见过诸位大人。” 首座上的孚琦呵呵的笑了笑,没有急着理会吴绍霆,转而向左首的老者说道:“季公,这位就是吴绍霆吴震之,昨天就是他率领麾下十一名士兵,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迅速侦查获悉令媛被劫走的线索,果断追踪绑匪,最终救下了令媛。” 那老者脸上立刻露出了和悦之色,坐着向吴绍霆拱了拱手,道:“吴大人真是辛苦了,这次真是多亏了吴大人的神勇,要不然老夫的女儿就葬送贼手了。这份恩情,老夫一定铭记在心。” 吴绍霆暗道,原来这人就是张小雅的父亲张直。他微微的笑了笑,正色说道:“这是末将分内之事,也是将军大人平日教导有方,末将自然是万万不敢托大贪功。” 孚琦指了指吴绍霆笑道:“你可不要谦虚,今天让你来,就是给你论功行赏。起来。” 吴绍霆谢过孚琦,然后站起身来。虽然孚琦没有让他坐下,可是眼见是要升官发财了,心中还是一片舒坦。 这时,张直向堂庭门外唤了一声,道:“何贵,将东西拿进来。” 堂庭门外早就等候着一个张府小厮,在听到老爷吩咐之后,匆匆抱着一个檀木盒子走了进来。他将檀木盒子放在了张直门前的小茶几上,然后又退了出去。 张直打开了檀木盒子,脸上挂着一副难辨真假的笑容,说道:“吴大人,这是老夫为答谢吴大人搭救小女之恩,备上的一份薄礼,仅仅是聊表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吴大人笑纳呀。” 吴绍霆看了一眼那檀木盒子,只见里面放着厚厚一叠绿油油、面值一元的美元,美元下面还有七、八锭足重五两的官银。他心中暗暗叹道,张直还真是一个活生生土豪呀,连美元都舍得拿出来答谢,这檀木盒子里面的钱银几乎够自己坐吃三、五年的时间了。 他当然没有直接上前去接过檀木盒子,故意露出有些迟疑和为难的样子,客套的说道:“张大人,您这这也太贵重了,末将何德何能呀”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坐在正上方的孚琦。 孚琦对吴绍霆这样的表现很满意,因为这说明了吴绍霆在做事的时候,会先看自己的脸色再来行事。他现在正需要的,就是这样忠心耿耿又有能力的人才。当即,他哈哈笑了起来,说道:“震之,你还犹豫什么呢?张大人赏赐给你的东西,你难道还看不中吗?” 吴绍霆连忙说道:“末将不敢。多谢张大人赏赐,多谢将军大人提点。”他说完,上前将那檀木盒子抱了起来。这盒子还真沉,难道自己就一直这样抱着吗? 张直看向孚琦,说道:“将军,听闻这位吴大人能在黑夜之中追踪痕迹,正是因为这份精悍的本领,所以才使得小女有幸得救。另外在与匪徒交战之际,吴大人能不损一人而顺利拿下匪徒,可见吴大人果然是一位军事大才。既然如此,岂能让一位大才屈居去守城门呢?” 孚琦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季公所言极是呀。这次震之顺利救下张小姐,已经展现了他高超的能力。实不相瞒,这位吴震之是今年刚刚从德国慕尼黑士官学校毕业归国的高材生,只不过新军那边暂时没有合适的职位,因次才委屈在消防营任职。” 这时,坐在右边首位的那位不修边幅的高级军官呵呵笑了笑,用带着浓厚的广西口音说道:“将军大人,正好我二十三镇第二标缺一位二等参谋官,吴大人虽然资历尚浅,但好歹是留洋归来的高材生,不妨借我用用。我二十三镇最近来了几个洋教官,正愁缺少懂得洋文的翻译人员呢。” 吴绍霆听得这人在孚琦面前不称“下官”、“末将”,而是直称“我”,并且将新军标级单位都说的那么轻松,不由的寻思了起来:难道这人就是二十三镇统制龙济光吗? 孚琦哈哈笑了笑,说道:“紫宸,你也太不厚道了。震之虽然资历尚浅,好歹是一个潜力十足的人才,你就把他当一个翻译人员来使唤?这我可不答应。” 龙济光,字紫宸,中国云南蒙自人,彝族,辛亥革命之后即成为活跃在广西、广东等地的实力军阀之一。现任职广西提督、广东安抚使、广东陆军衙门都督,广东新军二十三镇统制。他这几天正好在佛山执行巡防公务,昨天晚上接到广州将军孚琦发来的电报,于是连夜从佛山赶到了广州来。 第44章 立功升官 听了孚琦的话,龙济光也哈哈大笑了一阵,不过很快又收敛了笑容。他似乎是很认真的说了道:“既然将军这么说了,我身边也缺个副官,那就直接提拔吴哨官来当我的副官。吴哨官既然有十足潜力,跟着我好好干,一定让这潜力全面发挥。” 吴绍霆暗暗有些惊讶,龙济光在历史上向来是一个反面人物,可是却没想到这个反面人物竟然有这么大的气魄,一口气就要把自己提拔成为副官。统制的副官最高级别是正三品的职衔,这就等于让自己连跳七级了,放眼中国五千年历史,好像还没有这种跳级的先例。 更重要的是,副官往往是主官的心腹,虽然这个职位有时候不止一个人,而且也会分一等、二等、三等的差别,但如果没有一些值得信任的关系,岂能随随便便就到了主官身边呢? 他叹了一口气,龙济光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孚琦看了龙济光一眼,对方在这个场合自然不像是开玩笑。虽然他跟龙济光关系还不错,可是吴绍霆是自己好不容易发掘出来的人才,正要安置到将军府直辖的二十四镇当中任职,岂能让龙济光给挖走了? 不过龙济光这一番话说出来之后,让他顿时感到了一股压力。他原本打算将吴绍霆分配到新军二十四镇第一标担任二等参谋官,可是龙济光显然是老谋深算,先试探性的开出了一个二等参谋官的职位,然后又直接提高到统制副官,这摆明了就是在用高官来竞争人才了。 “紫宸,你还真要提拔震之做你的副官呀?既然如此,那就让震之自己选择。”孚琦放慢了语气,好整以暇的说了道。“震之,这可是一次好机会呀,统制的副官可不是一般人等做的,你若愿意前往二十三镇任职,我一定保举你。” 孚琦这么说当然是在打太极,他倒要看看吴绍霆到底是不是一个识时务的人。 吴绍霆沉默了片刻,他知道孚琦这番话是欲擒故纵,孚琦怎么可能会放自己去二十三镇呢?同时,他自己也觉得去二十三镇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首先是龙济光真的会提拔自己做副官吗?其次,龙济光这个人很难对付,而且权欲极大,自己去二十三镇只能他压着。第三,二十三镇早已经是龙济光的私人部队了,自己几乎没有任何发展的空间。 当即,他呵呵的笑了笑,向龙济光行了一礼,道:“龙大人对末将的提拔,末将感激在心。只不过末将毫无建树,又无实际经验,只怕难以担此重任。再者,将军大人有恩于末将,末将岂能背将军而去呢?还请龙大人见谅。” 孚琦听了吴绍霆这番话,心里舒坦至极,他知道吴绍霆所说的“有恩”是指前不久帮忙摆平以下犯上的事件,看来这年轻人果然是有情有义,不枉自己一番栽培了。 龙济光脸色却一下子阴沉了起来,盯着吴绍霆的目光显得很是寒冷。 吴绍霆看到这里,心中一凛,难道龙济光就这么小心眼? 不过很快,龙济光脸色又舒展了起来,爽快的笑了起来,向吴绍霆伸出了大拇指,说道:“好,很好。我就欣赏你这种的人,有能力,有才华,更有一副忠肝义胆。你放心,我可不是小鸡肚肠的人,日后你若在将军大人这边混不下去,尽管来梧州找我。” 吴绍霆松了一口气,这龙济光还真是一个怪人。他立刻向龙济光道谢了道:“多谢龙大人器重,末将没齿不忘。” 孚琦呵呵笑了笑,对龙济光说道:“紫宸,你也听到了,这可是震之不愿意去你的二十三镇呢。既然如此,震之,季公可是我的大恩人,你这次救下了他的女儿,不可不谓是立了大功。鉴于你能力出众,又是留洋高材生,我就破格提拔你为二十四镇第一标二等参谋官,兼任二十四镇第一标第三营教练官和稽查官。” 吴绍霆听了这一连串的官职,想必之下要比统制副官更稳妥多了。他知道二十四镇是广东暂编陆军序列,全镇尚且处于组建当中,总兵力目前只有四千不到,甚至连镇统制还暂无人选,可想而知发展的空间还是很大的。 孚琦又说道:“虽然比起紫宸给你一个统制副官要逊色多了,可是你要好好想想,全广东还没有哪一个刚从军校毕业的人,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能升任二等参谋。年轻人要明白知足。你明白了吗?” 吴绍霆躬身郑重的说道:“末将明白,末将绝不敢有任何多余的非分之想,只求一心一意报效将军大人知遇之恩。” 孚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很好。”他指了指坐在右边第二位一直没有说话的副参领军官,又道,“这位便是二十四镇第一标代理标统赵声,字文举,他是你的上司,日后你便在他的司令处任职。” 吴绍霆立刻又向赵声行礼,道:“卑职见过赵标统大人,还望日后赵大人多多指教。” 赵声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说道:“下个月初一你就来第一标报道,月底我会派人到陆军衙门为你办理交涉手续,一应软硬配备都会送到你那边。如今我二十四镇尚且在编练之中,公务甚是繁忙,因此容不得多余的时间休息,吴兄弟可不要见怪。” 吴绍霆自然不敢有什么见怪,他现在还巴不得早点前往新军任职呢,于是欠身说道:“卑职谨遵标督吩咐,绝不敢有任何怨言。” 孚琦罢了罢手,说道:“行了,震之你先回去准备上任,这几天山字营的事务你大可放下,等着文举帮你安排妥当之后,直接就去第一标报道。” 吴绍霆再次行礼,道:“末将明白。”——<月票突破1000了,多谢各位大大的支持,俺在这里五体投地的谢谢了。只是俺的收藏一下】 第45章 施恩人心 山字营后哨的士兵们在听说吴绍霆调任二十四镇第一标担任参谋官之后,所有人都感到十分舍不得。这位吴大人自从上任后哨以来,肃清了克扣空额的陋习,让基层士兵每个月能多拿到两钱银子的饷。至于四个队官,虽然是肃清陋习的直接“受害者”,每个月拿的饷银大不如前,可他们都是明白人,能够看出吴绍霆确确实实是一位百年难遇的好长官。 这相处的四个月来,吴绍霆种种表现都应证了大公无私、爱兵如子、清正廉明这些成语。尤其是那天为了周小虎,甚至还拔枪来指着顶头上司李铭山,这一事迹一直都深入后哨人心。 除此之外,吴大人时常都会自己拿银子请手下加餐,这些小恩小惠看上去不足为道,但对于基层士兵们来说,却是一种与以前其他上司鲜明的对比。 现在吴绍霆要走了,后哨所有士兵一下子就好像失去了一道重要的屏障。不过他们都很明白,吴大人是有能力的人,他是一定要干出一番大事的,像山字营后哨这座小庙宇当然是容不下这尊大神了。 当天晚上,吴绍霆在太平门营房留了最后一个晚上,他将张直赏给自己的四十两银子全部拿出来分赏给了手下们,只留下了那一叠美元。其实那一叠美元看上去很多,但都是一元的票值,一共才一百三十多元。银子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自己现在升官了,军队衣食住行全部包揽下,这个年代又不用为买房子操心,多余的银子索性打赏人情好了。 这四十两银子他按照一定比例,将那天晚上跟着自己参加行动的十一士兵按照出力的程度,分了其中二十两银子。另外二十两则平分给后哨其他人。 后哨士兵在拿到银子之后,感动的差点没哭出来,吴大人临走都不忘赏罚分明,这种好大人以后上哪里去找呀! 城门关闭之后,吴绍霆让李文启直接去酒楼订了两桌子好菜,并且破例可以带两坛子好酒回来助兴。酒菜都摆上桌子之后,营房里面的气氛却完全没有昨天那般热闹,反倒有一种明显的压抑。 吴绍霆哈哈笑了笑,端起了酒碗说道:“瞧你们的样子,大人我是升官了,又不是升天了,现在可是饯别会,弄得就好似是悼念会一样。来来来,都给我把酒碗端起来,大家兄弟一场,这是我第一次敬你们酒。” 众人听了这番话,只好都端起了酒碗。 吴绍霆与众人虚碰了一下,然后一仰头,将酒全部喝了下去。 士兵们见大人都喝了,自然不好意思不喝,于是一个个全部把酒碗喝了个底朝天。 “痛快。我走了,对你们来说应该是好事呀,”吴绍霆放下了酒碗,很久没喝酒了,这一口下去的劲头还有些冲鼻子。他缓了一口气,笑着对李文启、王利发说道,“那,从下个月开始,你们这几个队官又可以多吃空额了,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这是坏事!”坐在角落里的周小虎没有城府,忍不住就冒出一句话来。 “扑街仔,胡说什么!”李文启瞪了周小虎一眼。 吴绍霆笑着挥了挥手,说道:“周小虎是实诚人,说的是实诚话,总之我走了之后,后哨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是无能为力再干涉了。”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然后语气渐进的再次说道:“不过,我当兵一直有一个原则。同袍即兄弟。不是酒肉兄弟,是比亲兄弟还亲的手足兄弟。你们一定要记住一句话,这句话我不是第一次说了,在战场上能救你的人,就是你身边的这些人。所以不管平时你们怎么闹,你都要记住你眼前的这个人,或许将来会是你恩人。” 众人齐齐看着吴绍霆,吴绍霆刚才的那番话,简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有力。 吴绍霆微微笑了笑,又说道:“我说这么多话,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你们能够团结起来。只要你们肯团结,没有人能欺负你们,李铭山不能,黄士龙也不能。明白了吗?” 所有人虽然对最后一句话感到半信半疑,可还是纷纷的点头表示明白了。 这时,陈群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吴大人,说句诛心之话,您是我见过最好的长官了,从来没有别您更好的。您这一走唉” 吴绍霆哈哈笑了起来,说道:“这有什么,一句俗话叫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更何况,未必以后就没有机会再合作呢。如果你们真的认为我是一个称职的长官,日后我飞黄腾达了,你们可一定记得来投靠我呀。” 他的话说的很含糊,却是在隐喻着1911年辛亥革命之后,整个中国的格局都会重新洗牌。到那个时候兵可以不是兵、将可以不是将。 他虽然不敢保证三年之后山字营后哨会变成什么样,但这些由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士兵,或多或少是有潜力、有价值的。到时候自己如果不幸或者幸运的成为了一个军阀,这些以前的老部下投靠自己,都是有用武之地。 后哨的士兵们当然没有听出更深层的意思,不过他们都记下了日后可以去投靠吴大人。单单这一点,已经算是一份慰籍了。 “吴大人!”这时,周小虎小心翼翼的举起手来。 “好小子,说。”吴绍霆笑道。 “那,那以后你还会罩着我们吗?”周小虎扭扭捏捏的说道。 “哈哈哈哈,行,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你们以后遇到什么麻烦,我能帮忙的一定不推辞。到时候你们可以直接来第一标找我。”吴绍霆没有多犹豫,豪爽的就把话说了出来。 众人听到了这番话,心中更多了几分感动,最起码吴大人走了之后,照样还能成为后哨最低限的希望所在。虽然这份希望是最低限的,可总比没有要强。人有时候明知道有些希望是泡沫,但是却偏偏离不开这些泡沫。 吴绍霆再次为自己倒满了酒,举起了酒杯,说道:“兄弟们,咱们好聚好散,今日就痛痛快快喝好吃好。来,干杯。” 第47章 交通意外 次日一早,吴绍霆洗漱整理了一番,穿了一身便服变去军官食堂吃饭。 刚出了宿舍的院子,就看到山字营营官李铭山与几个总营的佐官从这里经过。 李铭山看到了吴绍霆,脸色有些变化,他故意装作没看见,与手下有说有笑的就要走过。 吴绍霆原本也没打算与这厮有什么瓜葛,正所谓“宁可得罪君子、不可招惹小人”,像李铭山这样的小人是最难缠的。可是他发现李铭山也是要去军官食堂吃早饭,两个人就这样不期而遇了。 李铭山昨天刚知道吴绍霆升官了,所以他不敢多吭声。但是跟在身后有一个佐官平日仗着跟李铭山亲近,所以耀武扬威、胡作非为习惯了,他还没听说过吴绍霆调任新军的消息,因此看见吴绍霆没有去太平门当值,跑回大校场这边吃早饭,立刻就怒了起来。 “扑街仔,谁让你擅离职守的!”佐官上前狠狠推了吴绍霆一把。 吴绍霆回过头来,立刻冷着脸色瞪了对方一眼。 佐官看到这里,心中更怒,顿时冷笑了起来,骂道:“叼你老母,你还敢瞪老子?我看你是想找抽是不是?” 李铭山赶紧咳嗽了一声,提醒自己的狗腿子收敛一下。 可是那佐官以为李铭山咳嗽是针对吴绍霆的,因此气势不减反增。他知道吴绍霆曾经得罪了李铭山,自己这个时候就替李铭山把这个仇报回来,肯定会更受青睐。于是,他立刻就要继续责骂吴绍霆。 吴绍霆冷冷的“哼”了一声,看了一眼李铭山,没好气的说道:“李大人,你是故意在刁难吴某人的吗?” 佐官听见吴绍霆不自称“下官”,反倒自称“吴某人”,举手就要向吴绍霆抽过去,一边还骂道:“死扑街的,冇大冇小,怎么说话的。” 吴绍霆狠狠的一挥手,打在了佐官的手臂上,佐官差点被掀翻在地上。 李铭山见事情再闹下去只怕会出大乱子,赶紧向佐官呵斥了一声:“混账东西,还不快向吴大人道歉。你这没脸没皮没长眼睛的狗东西,难道不知道吴大人已经升任二十四镇第一标二等参谋官了吗?扑街的东西。” 李铭山是旧军营官,军衔与新军营官大有不同,仅仅只是一个从五品的正军校,要比吴绍霆的协参领低下两个级别。因此,他现在见了吴绍霆都必须要向吴绍霆敬礼,并恭恭敬敬的称一声“吴大人”。这还真是风水轮流转,短短四个月对方竟然反爬到自己头上了,真是没天理! 佐官听完了李铭山的话,整个人仿佛被冻僵了,满脸吃惊之色。 吴绍霆哼了一声,说道:“日后给我小心点!”他这话一语双关,似乎是对在警告佐官,又仿佛是在针对李铭山。 佐官赶紧点头哈腰的赔罪了起来,连连说道:“吴大人息怒,吴大人息怒,卑职卑职刚才做梦还没睡醒呢,冒犯了吴大人,还请吴大人海涵呀。” 吴绍霆没有理会这些人了,自顾自走进了食堂吃饭去。 李铭山差点没哭死出来,心中的怨恨只好转移到了佐官身上,上去一脚就踢在了对方的屁股上,大骂道:“扑街的死货,你他妈的就不能给老子激灵点嘛?你没看到老子都不敢上前跟吴绍霆打招呼吗?被你害死了!” 他说完,怒气直接填饱了肚子,吃早饭的胃口丧失的干干净净,转身气呼呼的走了。 佐官一脸无奈,对另外一个同僚说道:“这吴绍霆怎么说升官就升官呀,一下子竟然连跳了五级?” 同僚叹了一口气,说道:“人家留洋的高材生,又救了将军大人恩人的女儿,你不服气吗?不服气你也去救一个试试呀。” 吃过早饭,吴绍霆回到宿舍休息了一会儿,就出了营区前往城南。 西郊距离城南还是很远的,就算雇了人力车只怕也需要一、两个小时的路途。 沙面原本是珠江穿过广州城冲积而成的一座小洲岛,早先是与广州城区衔接在一起的。自从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后,英法联军强迫两广总督将沙面划归为租界,后来英国人和法国人开始在这里修筑堤坝、填土筑基、挖掘河沟,硬生生的把沙面与广州城区分割开来,成为了独立的小岛。 沙面一共有三个街区,南街为英租界,西街为法租界,只有正中央的沙面大街直通广州城区。而倪端所说的沙面大街向北的路口,恰恰就是广州城区这边进入英法租界的路口。 吴绍霆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出来,胡汉民上次约自己出来,是在城西着名的八仙楼,那边距离西郊大校场自然是更近一些,这说明了革命党人当时对自己是很信任的。至于今天他来到沙面大街,这里与英法租界不过几百米远,可见革命党是做好了随时逃入租界的准备。 人力车抵达沙面大街时正好是正午十二点过后。 吴绍霆下了车,看到车夫大老远从西郊把自己拉到这里也挺不容易的,于是付足了车费之后,还额外给了一个五角的小费。车夫感激涕零的道谢了一番,然后就走了。 他摸出自己的怀表看了看时间,时候尚早,于是走到路边旁侧的一家小食摊,买了一晚云吞面充作午饭。 沙面大街北段和南段截然不同,南边全部是洋楼,北面才有了几分中国风。 因为这条街道衔接着英法租界,很多小贩都聚集在这里,他们虽然进不了租界,但是一旦有洋人出来时,倒是能够围上前去赚一笔洋外快。 洋人对中国民间文化还是抱着好奇之心的,无论是民间小吃,还是街头艺术,只要有时间都会来体验一番。再加上古老的广州十三行就在隔着沙面大街一条街道,虽然十三行已经没落,可是繁荣的商业气息依然存在,所以这一带一直都是广州最热闹的地方, 吴绍霆在熙熙攘攘闹市的街边吃东西,还真是有些不太舒服。 就在这时,从沙面大街南边驶来了一辆英式马车。马车在租界区域时行速还很快,可是出了租界之后,面对拥挤的摊位走贩,顿时就好像陷入了泥泞之中。 马车车夫是一个中国人,副驾驶席上还坐着另外一个下人打扮的中国人。两个人扯着嗓子对着挡路的人群大骂,吆喝人群都散开。 一些小贩一见是洋人出来了,非但没有散开,反倒都涌了上去。 这下子让车夫和下人都怒了起来。车夫举起手里的鞭子向人群脑袋上乱抽,一旁的下人则站起来用脚去踹靠近的人。 小贩们看到这副情况,知道赚不了钱,于是纷纷退开了。可是也有几个先前被鞭子抽打的小贩摔倒在地上,手里的货物散落一地,哭着喊着要车夫赔钱。车夫根本不理会,一甩马鞭,驾着马车就要走。 马车没走几步,那匹马不小心踩到一个坚硬的东西,当即就被刺穿了马掌,惊慌之下发力胡乱的奔跑了起来。失控的马径直碾过了几个小贩,连带的撞翻了路边好几个小摊位。人群爆发了惊叫和惨叫,原本热闹的街区变成了乱哄哄的场面。 不巧吴绍霆所坐的小摊位正好位于失控马车奔跑的方向,正在吃东西的人们见状,吓得赶紧四散而逃。他正要跟着人群躲闪开来,可是忽然看到小摊位的主人还在急忙收拾钱罐子。他飞快的冲了过去,拽着主人家喊道:“你他妈的不要命了。快走!” 那主人不理会吴绍霆,执意要去把钱罐子从箱子里面抽出来。可是平时为了防盗,把箱子插的太死,偏偏关键的时候钱罐子就这样卡住拔不出来。 吴绍霆眼看马车就要撞过来,他只好打算强行抱着主人滚闪到一边。可是他刚准备发力时,脚下却踩到了一堆散落的筷子打滑了一下,整个人冷不防就摔倒在地上。 马车已经冲到眼前,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他已经无能为力在估计其他人了,只能自己一个侧滚翻躲了开去。 他刚刚翻滚到一边,马车冲过去的呼啸声紧紧贴着自己耳朵而过。 接着传来一声“轰隆”的巨响,马车撞碎了小摊位老板的钱箱子,那匹马被脚下什么东西绊住了,总算缓缓停了下来。 吴绍霆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上沾满灰土和木屑,脑袋还有一些嗡嗡作响。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旁侧,只见地面上拖着一趟长长的血迹。 这些血还是新鲜的,是那么鲜艳刺目。几秒钟之前,一个活生生的人还站在那里。 他的目光顺着血迹慢慢前移,血迹一直延伸到滑行了十多米远才停下来的马车下面。只见绊住马蹄的物什,正是先前那个摊位主人的身体。 此时,对方已经血肉模糊,胳膊被马蹄活生生的踩断,血淋淋的骨头都裸露了出来;大腿向反关节方向这段,硬生生的贴在了后背上;而另外一条腿还被踩在马蹄下。 原本热闹的街区,现在只剩下哭泣声和痛号声。 被撞翻的几个摊位废墟里,倒着许许多多的伤者,有的还能叫唤,有的一动不动,有的则在不断的抽搐。 就在吴绍霆所处位置向左二十米开外,沙面大街石板道上,甚至还躺着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孩。他现在听不到小孩的哭声,也看不到小孩能动弹。这个小孩手里捏着半串糖葫芦,不过葫芦果子已经被踩扁了。 【点击突破三万,加更多谢各位大大。本书比较慢热,但大会到来的,希望各位读者大大继续支持】 第48章 血性之怒 马车上的车夫和下人摇摇晃晃的从车上跳了下来,他们两个倒是没有受什么大伤,只是让撞翻的木板杂物砸了一下。车夫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被撞翻的情况,仅仅弯下腰来检查了一下马蹄的情况。 “扑街呀,怎么这么背运,啧啧,踩死人了。”一旁的那个下人看到被踩倒在马下的鲜血淋漓的身体,一阵嫌恶的躲远了开来。 “是呀,这怎么办?血迹可不好清洗呀,这马可是伯力安大人送给老爷,这下惨了。”车夫显得有些着急,对于那马蹄下还在颤抖的身体熟视无睹。 这时,马车车厢内传出一声愤怒的抱怨声:“ygod,whathappened!” 下人赶紧上前去拉车门,可是车门好像被卡住了,他使劲拉了好几才,才将车门拉开。 一个穿着英式高领燕尾礼服的青年晕头走向的从车内走了下来,他一只手拿着一根手杖,另外一只手拧自己的礼貌,落地的时候身形还有一些不稳。下人赶紧在一旁搀扶着,一边还点头哈腰的安慰。 <?”原本还以为这人是一个洋鬼子,可当他从口中冒出了几句中国话时,才知道原来只是一个假洋鬼子。 站在十多米开外的吴绍霆仔细打量了这假洋鬼子一眼,只见对方不过二十来岁的青年,容貌倒是有几分似曾相识。他仔细回想了一阵,立刻想起了正是自己从德国回到广州第一天,在陆军衙门报道时遇见的两位买办之一,如果没记错,这假洋鬼子的名字就是陈廉柏。 原来是这个汉奸! 他在心中恨恨的骂了道。 陈廉柏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刚才的车祸震荡中恢复过来。他低头看了一眼马车下面重伤不治的摊贩老板,虽然对方伤的惨不忍睹,可是却还没有断气。 “shit,shit!你们怎么驾车的,怎么搞成这样了。你们看看,你们看看,人都压成这样了,还有我的马车!你们两个狗奴才,killer,idiot。你们,你们自己看着办!”陈廉柏怒不可遏,一边大骂,一边举起手杖在下人和车夫肩膀上连打了好几下。 不过从始至终,陈廉柏只关心自己马车下面的情况,并没有回过头看一眼身后被马车撞翻的地方! 下人和车夫都畏畏缩缩,撞死人可是大事,不过他们的主人身为渣打银行买办,处理这样的事情还是易如反掌的。当即,他们两个偷偷对视了一眼,“噗通”了一声齐齐跪了下来,对着陈廉柏磕头认错。 车夫一边磕头,一边还将刚才发生的事情颠倒黑白说了一通。说是小贩先堵住了道路,他不得已举鞭子打了几个人,结果就有人怀恨在心,用什么东西此了驾马一下,然后驾马受惊就失控的飞奔了起来。 “少爷,少爷,这事阿海可以作证。奴才从老爷开始就在为陈家赶车,这些年少爷当家了,奴才前前后后为少爷赶车也不下三年的时间了呀。少爷难道还不了解奴才吗?奴才岂敢乱赶车呀!”车夫声泪俱下的说了道。 “少爷,我可以作证,真的是先前有穷三刺了驾马一下,然后马车就发疯了。”一旁的下人阿海赶紧配合的说了道。 陈廉柏经常出入英法租界,当然知道沙面大街这边很拥挤了。他心想这些小贩也挺可恶了,无论是巡捕还是巡警,都曾经出来管理过很多次,可是这些小贩偏偏屡教不改,这次也之怪他们自己咎由自取。 “那你们说现在怎么办?现在可出人命了,这可不是小case!”他没好气的说道。 “少爷,那人现在还没断气呢,咱们赶紧走。只要咱们先离开这里,他的死也就不关咱们的事情了。”车夫连连说了道,应付这样的事情他还是有经验的。 在这个时代,人当场死亡与事后死亡是两码事,虽然看上去很荒唐,可是巡警和衙门的人都知道陈家与洋人的关系,没有人敢找上门来。反正在这条街道上摆摊的人,都是一些没钱没势的人家,他们有什么办法敢跟陈家作对? 陈廉柏有些犹豫,显然是心中良心不安。 阿海看到这里,立刻出了一个主意,说道:“少爷,不如您先回去,奴才马上去通知巡警营来救治伤者,这样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陈廉柏听了这番话,脸上顿时释然了起来,然后说道:“好,就这样。至于救治的费用,咱们也可以适当的支付一些。你快去。” 他说完,对车夫吩咐道:“赶紧把车倒出来,记得给我小心一些,别再踩着人了。你要是把人给踩死了,那这个责任(看小说到)and?” 车夫赶紧点头应道:“是,是,奴才明白。” 说完,立刻就向马车跑去,拉起缰绳就要引着马车后退。 “你们谁也不准走!”突然一声怒吼,一下子让做贼心虚的车夫吓了一跳。 陈廉柏、车夫还有没来得及跑走的下人阿海齐齐的看了过去,只见一个满身灰尘的青年冷着面孔向这边走了过来。 这人正是吴绍霆。 吴绍霆原本以为陈廉柏会妥善处理这次车祸,却没想到陈廉柏对车祸丝毫未加重视,相反还纵容两个手下逃避责任。他心中愤怒早已经超过了临界点,做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怎么可能坐视不理这样的惨剧?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张嘴闭嘴洋文的假洋鬼子,这更是激起了自己对其的不耻! 陈廉柏只觉得这青年有些眼熟,但是却没有记得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他看到对方衣着不鲜,只当作是刚才被车祸牵连的人,想要向自己讨一份赔偿。 “whoareyou?你想做什么?”他不冷不热的问了道。 “shutup!你以为你懂洋文就了不起,你给我听清楚,今天这件事你要是不给一个交代,我一定跟你没完!”吴绍霆语气十分阴沉的说道,虽然他没有继续大吼大叫,但是这个时候的状态却更让人感到压力所在。 陈廉柏有些诧异,嫌恶的说道:“god,怎么现在是一个人就能讲英文呢?” 车夫见吴绍霆出言不逊,立刻站了出来叫嚣道:“扑街仔,你可知道我家少爷是什么人吗?他可是渣打银行的买办,渣打银行总经理伯力安先生与我家少爷可是好朋友。看见没,这辆马车就是伯力安送给我家少爷的。”他说着,煞有其事的指了指身后的马车,接着又道,“你不就是想来讹诈医药费吗?现在知道我家少爷名号了,还不快滚蛋?” 陈廉柏叹了一口气,略带责备的看了一眼车夫,训斥道:“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做人要低调,要懂得reserved(矜持),别这么粗鲁,你就像一个野蛮人似的。” 他说完,目光极为轻蔑的瞥了吴绍霆一眼,优雅的从礼服没口袋取出了一叠花花绿绿的纸钞。他从这些纸钞当中抽了一张,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就像是施舍似的递向了吴绍霆,说道:“我给你一英镑,你既然懂英文,应该知道一英镑值得多少鹰洋了。这足够赔偿你的损失了?” 吴绍霆冷冷的笑了笑,眼中的怒火已经十分明显。他没有接过那英镑,伸手指着身后被撞翻的那些摊位,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制造了这么大的车祸惨案,竟然就这样不闻不问?你自己看看这里有多少受伤的人?有多少死了的人?” 陈廉柏脸色一下子拉了下来,他最恨的就是不识时务的人。 车夫上前一步,狠狠的推了吴绍霆一下,骂道:“叼你老穆,你这扑街仔不识抬举吗?你难道不知道两广总督见我家少爷都要礼让三分” 不等车夫把话说完,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吴绍霆伸手狠狠的一巴掌抽在了车夫脸上!这一巴掌带足了愤怒,可想而知力道有多么强大。车夫当场被打的原地转了一个圈,一颗牙齿连同嘴巴的唾液、血沫子一起飞了出去。 第49章 翻译翻译 车夫好不容易站稳了,双眼直冒金星,一时半会就这样蒙住了。 陈廉柏见吴绍霆出手大人,而且还是当着自己的面,打的是自己的下人!正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这份羞辱和挑衅自己岂能咽下这口气!他立刻举起了手中的手杖,狠狠的就要向吴绍霆敲过去。 可是吴绍霆身为一个军人,身手自然要比一个“假英国绅士”敏捷许多。他直接用手接住了陈廉柏的手杖,用力一拽,轻而易举就把手杖夺了过来。他将手杖在自己膝盖上一磕,立刻就变成了两根手杖,然后用力的向陈廉柏投掷了过去,正中陈廉柏的脸颊。<!”陈廉柏立刻尖叫了起来,捂住被砸伤的脸颊,痛嚎不已。他身为富二代,现在又是替洋人办事,从来都没有人敢这样对待自己,尤其还是一个中国人,心中的怒与恨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站在不远处的阿海看见车夫和主子都被打了,当即大怒了起来。他立刻从地上捡起了一张还算完好的板凳,一边向吴绍霆冲过来,一边大骂道:“扑街仔,你他妈的找死!” 吴绍霆掀开了自己上衣褂子的下摆,将腰间别着的勃朗宁手枪拔了出来,不假思索的就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子弹不偏不倚正中在阿海的脚上。阿海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上,高高举起的板凳从手里脱落,一下子砸在了自己的头上,当场痛得满地打滚。 陈廉柏吓了一大跳,这小子竟敢用枪? “你你,你想干什么?我可是渣打银行买办,你,你敢动我?”他战战兢兢的叫嚷了起来,全身上下忍不住发抖起来。 吴绍霆一言不发,好整以暇的举起手枪,对准了陈廉柏的脑袋。他现在虽然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可是心中的怒火也确实难以抑制。这一刻,他想到了这个狗汉奸日后的种种罪行,虽然现在还没有发生,可是也足以算在其头上。 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扣动扳机,不需要任何犹豫。但就这么一枪打死陈廉柏也太便宜他了,想想那些在车祸上伤亡的人,想想这个假洋鬼子、汉奸走狗冷漠的脸,恨不得连凌迟处死都嫌太仁慈! 这时,车夫被枪声惊的回过神来,看到吴绍霆拿枪对着自己的主子,赶紧大叫了起来:“杀人了,杀人了呀!有人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啦!” 吴绍霆听了这喊声,心中的火焰顿时犹如浇上了燃油。他举起手枪枪托狠狠的向车夫砸了过去,将车夫的门牙都砸掉了,然后手枪枪口直接塞进了对方嘴里。 “谁杀人?谁他妈的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了?”他终于咆哮了起来。 车夫虽然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可是在吴绍霆眼中却没有任何怜悯和同情。这个老混蛋驾驶马车直接导致了车祸发生,事后非但不思悔改,还推卸责任编造事实,现在更是荒谬的大呼小叫有人行凶?孰不知真正的凶手就是他自己! “唔唔唔”车夫嘴巴的血水全部吞进了肚子,满脸惊恐无比,吓得腿都软了。 “说呀,你哑巴了吗?老子问你话呢!”吴绍霆双眼赤红了起来,丝毫不在乎车夫嘴巴里面塞着枪口,根本无法说话。他故意这般刁难对方,就是要让这老混蛋亲身体验强权者欺负弱小者时的感觉! 车夫吓的哭了出来,嘴巴里支支吾吾全部是模糊不清的求饶。 “我让你告诉我,谁是凶手?他妈的谁他妈的是凶手?”吴绍霆逼问着,他转过脸看向陈廉柏,冲着这假洋鬼子吼道,“你的狗听不懂中国话是不是?那好,你给我翻译翻译,什么叫凶手?” “killer!”陈廉柏颤抖的说了一句。 “我叫你翻译翻译,什么他妈的叫凶手?”吴绍霆再次吼了道。 陈廉柏咽了一口口水,难道自己翻译错了?他想了想,又说道:“urder?” 吴绍霆冷笑了起来,他是故意在戏耍这个小丑,尽管在场围观的人未必听得明白,可是他却要让所有人知道,强权者并不可怕,只要比强权者更强就行。 他再次看向车夫,放缓了语气问道:“什么他妈的叫他妈的凶手?你知道了吗?” 车夫赶紧点了点头。 吴绍霆退后了一步,枪口从车夫嘴巴里面退了出来,他是担心一枪爆头的时候脑浆子会飞溅到自己身上。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副和颜悦色的对车夫说道:“既然你现在已经知道了,那你可以去向那些死者解释了。” 他刚要扣动扳机,忽然身后冲出来一个人,连忙推开了拿枪的手。 “砰”一声枪响,子弹擦着车夫的头皮而过。车夫吓的“哇”的大叫声,裤裆里面立刻失禁,一头栽倒在地上晕死了过去。 许多围观的人没有看清楚,全部都以为是出人命了,吓得尖叫着四散而逃。 吴绍霆暴怒不已,回过头来要拿手枪对准刚才推自己的人。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极为眼熟的三十来岁的汉子,穿着一身长衫,脸色很是严峻。 “你是假洋鬼子的人?”他刚要举枪。 对方伸手死死扣在了吴绍霆的手腕上,手劲很大,一下子就压住了吴绍霆的枪。 “吴绍霆,冷静一点。”他压低声音快速的说道。 “你认识我?”吴绍霆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想到对方极有可能是同盟会的人。 “快跟我走。”那人没有回答吴绍霆,拉着吴绍霆就要离开现场。 吴绍霆狠狠的一甩袖子,将对方抓着自己的手挣脱开来。他冷着面孔说道:“我不管你是说,今天这件事我管定了。我最恨就是看到同胞被欺负,尤其还是被他妈的假洋鬼子、汉奸走狗欺负!” 这时,沙面南街英法租界的巡捕们听到了枪声,大老远就吹着警笛冲了过来。 那人一脸焦急,提高了语气说道:“吴绍霆,你别义气用事行吗?巡捕就要来了,赶紧跟我走!” 吴绍霆冷笑着骂道:“去他老母的巡捕,这里又不是租界!这里是中国!” 这句话说的十分有气势,周围还没有跑走的围观者们把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每个人心中都大为感动,有人甚至还不自禁的默默点头认同了起来。 转眼之间,十几个巡捕驱散了人群冲到了事发现场,其中四个手持步枪的巡捕,立刻把枪口对准了吴绍霆。一个洋巡捕队长在两个带着头巾的印度巡捕陪佐之下,昂首挺胸的走了出来,他先看了一眼拿着手枪的吴绍霆,又一眼认出了经常出入租界的陈廉柏。<,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洋队长有蹩脚的中文询问了道。 陈廉柏一见救星到了,赶紧跑到洋队长身后,指着吴绍霆用英文说了一大通。 &n!” (把他立刻抓捕起来) 几个手持警棍的巡捕马上冲上前来。 吴绍霆哼了一声,指着洋队长冷冷的说道:“这里不是租界,你没有权力抓捕我。你要是敢越界逮捕中官,那就是对我大清国宣战!” 洋队长怔了怔,与陈廉柏交头接耳的说了一阵。之后,他立刻说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有什么事情,等你到了巡捕房再交代!现在,逮捕他!” 这是洋巡捕惯用的伎俩,以语言不通为借口进行越界执法,等中方政府派人来谴责的时候,大不了就以“一场误会”来当作推词。 吴绍霆冷冷笑了笑,说道:“是吗?那好,我英文再告诉你一遍。”接着他便将刚才的话用英文重新复述了一遍。 洋队长呆住了,他没想到这个中国人也会英文,当即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他迟疑了片刻,立刻改口说道:“是我们大英帝国的雇员,也是你们大清政府的官员,你竟然要对他行凶?” 吴绍霆指着周围的车祸现场,恨恨的说道:“他制造惨案在先,又不思悔改弥补,我身为大清四品武官,在中国的领土上惩罚肇事者,你管得着吗?” 是大英帝国的雇员,我必须保障他的安全。现在,我要带走,你不许阻挡。”说完,他一挥手,让众巡捕护送陈廉柏向租界行去。 “你试试?”吴绍霆怒火攻心,举枪就要与这些巡捕较上。 这时,先前那熟悉的陌生人赶紧上前,再次拽住了吴绍霆。 洋队长冷冷的看了吴绍霆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带着陈廉柏就走了。 吴绍霆回过头来推开那人,吼道:“你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叹了一口气,只好说道:“胡先生让我来的。你马上跟我走。”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了下来。他其实已经认出了这个汉子是谁,正是那天拯救张小雅的晚上,自己躲在山坡上偷看到的革命军队长关仁甫。他在关仁甫第一次拉自己的时候,就已经冷静了下来,之所以还表现的那么执着,就是要让关仁甫看到自己是一个满腔热血的中国人。 第50章 入同盟会 吴绍霆跟着关仁甫离开了车祸现场,穿过了一条小巷子,离开了沙面大街。 来到隔壁的一条街之后,又走进了一个深巷之中,连拐了几个弯,来到了一个独门独户的院子前。关仁甫上前拍了拍院门,门内的人甚至都没有发问,直接就打开了门。 “同盟会就这么随便开门?”吴绍霆奇怪的问道。 关仁甫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指了指巷子的上方。 吴绍霆抬头一看,看见巷子一栋二层小楼的窗户后面隐隐约约闪现着人影。他暗暗叹道:原来是有暗哨在侦查的! 开门的是一个穿长衫、戴眼镜的斯文人,吴绍霆并没有任何印象。对方向吴绍霆和关仁甫略略点了点头,就请他们先进屋子里去。 吴绍霆和关仁甫走进了正屋的客厅,客厅不大,胡汉民、王守正、朱执信还有另外两位没见过面的人分别落座。他们看见关仁甫带着吴绍霆回来,立刻起身相迎。 “震之,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胡汉民看着吴绍霆满身灰土,有些诧异的问道。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神色显得很郁闷,并没有多说什么。 关仁甫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说道:“刚才差点就出乱子了,这位吴震之吴大人,还真是一副倔脾气!” 王守正立刻问道:“我们刚才听到两声枪响,难道这事与震之有关系?” 关仁甫点了点头,哭笑不得的说道:“就是这位震之,当街开枪,打伤了两个人。”当即,他便一五一十将先前在沙面大街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众人听完了关仁甫的讲述之后,不由都面面相觑了一番,每个人脸上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惊讶之色。良久之后,一个年约三十多岁,带着一副黑胶眼睛,身穿有些泛旧西服的人哈哈的笑了笑,赞佩的说道:“震之果然是血气方刚又不失正直之心的好青年呀。” 胡汉民微微的笑了笑,在向吴绍霆做引荐之前,先语气平和的说了道:“震之,其实有一件事愚兄隐瞒你很久了,还请震之勿怪。” 吴绍霆稍微想了想,直言道:“展堂兄是不是要告诉我,你们暗中派人监视我很久了?” 众人都有一些诧异,吴绍霆怎么会知道的?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说道:“看来你们还不知道,昨天倪端已经告诉我了。” 众人心中都有不同的想法,有的人认为倪端也太托大了,就这样公开坦白自己的身份;还有的人则在思考,倪端既然如此信任吴绍霆,看来那件事果然是一场误会。 胡汉民缓缓的点了点头,微笑道:“原来震之兄已经知道了。没错,我们与倪端都是同盟会的同志。”他指了指刚才称赞吴绍霆的那人道,“这位便是同盟会执行部外务科负责人,名叫廖恩煦,字仲恺。” 吴绍霆心中一怔,原来这位仁兄便是廖仲恺?孙中山最热忱的追随者,国民党三大元老之一,国民党早期作派领袖人物!他暗暗叹了一口气,今天还真是又遇到了一位大佬。 “仲恺先生,幸会幸会。”他装作初次相见,向廖仲恺拱了拱手。 胡汉民又介绍了另外一位,道:“这位咱们同盟会广州分会的大才子,邹鲁,字海滨,现在政法学堂任教。” 邹鲁同样是一位大人物,民国着名教育家、书法家、政治家,孙中山遗嘱见证人之一。他在抗战时期曾经主持“抗日反蒋”的政治活动,逼迫蒋中正宣布辞去军政两界的职衔。在文化舆论上一直是一位扛大旗的人物,曾经执笔过许多革命刊物,于新闻舆论界颇有影响力。同时也致力于教育的发展,改革旧式教学制度,提倡男女同学,还创办过乐群中学,又在广东政法学堂执教,担任中山大学校长。 吴绍霆向邹鲁拱了拱手,笑道:“原来是海滨先生,我早先就有读过海滨先生发表在《广东政商报》上的文章,早已仰慕已久。今日得以相见,实乃万幸呀。” 邹鲁哈哈笑了笑,谦虚的说道:“震之兄过誉了,邹某确实写过几篇不成材的文章,无非是谋取一些稿费做细用罢了。让你见笑了。” 胡汉民再次指了指王守正,对吴绍霆说道:“今日既然已经向震之开诚布公,那我们也就不再有任何隐瞒。其实这位王守正,正是朝廷跨省通缉的革命志士黄兴,黄克强。” 吴绍霆其实在见王守正第一面时,就已经怀疑对方就是传说中的黄兴了,如今胡汉民揭穿了所有掩饰,也总算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他立刻露出一副恍然的样子,叹声说道:“王兄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黄兴黄克强?以前真是眼拙,失敬失敬呀。” 黄兴呵呵笑了笑,罢手客气道:“震之太客套了。” 至于关仁甫,先前吴绍霆在路上就已经相互认识了一番,所以就没有再介绍。 胡汉民沉了沉气,将话题带入了正事上,说道:“震之,今日请你前来,主要是有两件大事要与你商榷一番。”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还请展堂兄明示。” 胡汉民与黄兴、廖仲恺对视了一眼,然后说道:“如今震之你已经知道我们真实身份,不过我们也很清楚,震之是绝不会出卖我们的。除此之外,经过我们多次与震之的接触,以及隐藏在军队之中同志们的观察,可以看得出震之是一位知忠义、明大理、心怀爱国之赤诚的人。因此,我们想邀请震之加入同盟会,共同为驱除鞑虏、振兴中华的革命大业而奋斗。” 吴绍霆早就猜到胡汉民的用意了,而他同样也早就期待着加入同盟会,这可是奠定革命家身份的第一步棋呢。当即,他一拍大腿,脸色充满神往,语气带着激动的说道:“我早就等待着这一天了,只可惜自留洋到归来,一直都没有合适的机会得人引荐加入。昨日获知原来倪端兄弟同样是同盟会成员,原本还打算央求展堂兄推荐我入会呢。” 众人听了吴绍霆这番话,都露出欣然的笑容。 胡汉民深深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震之,你有这份热忱,就不枉我们对你的信任了。” 吴绍霆问道:“那,敢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办理入会手续。” <推荐人便是展堂与克强。此外因为事情特殊,你的入会誓言与申请书,邹海滨亲自为你捉刀完成,眼下只需要震之亲自签字画押,并且在我同盟会广州分会的公示章程上签字,即可成为我革命志士一员。” 吴绍霆高兴的点了点头,连忙向邹鲁拱手谢道:“有劳海滨先生代笔,小弟诚惶诚恐呀。他日有空闲,一定请海滨先生吃饭道谢。” 邹鲁笑着罢了罢手,说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我同盟会能得震之加入,正是如虎添翼呀。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吴绍霆又向胡汉民、黄兴谢道:“展堂兄、克强兄,二位能拨冗为小弟担任引荐人,小弟感激不尽,日后一定竭尽所能,为革命大业尽出全部力量。” 黄兴赞道:“好,有你这句话足矣。” 胡汉民起身走进里间的屋子,取出了一个托盘,托盘上有几叠用毛笔写满字的纸张,还有一副笔墨。他将托盘放在了吴绍霆面前的桌子上,说道:“震之,你先看看海滨先生为你代笔的申请书,若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即可签名落押了。” 吴绍霆爽快的笑道:“海滨先生的文采,难道我还不信吗?”说完,拿起毛笔直接在第一页上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伸出大拇指沾上墨汁画了一个押。 第51章 设计营救 胡汉民将上面几张纸拿了起来,露出了最下面一份比较陈旧的纸张,说道:“这是同盟会广州分会的公式章程原本,广州分会的成员名字都在上面。震之,你也要签上名字。” 吴绍霆看了看这原本文件,上面条条款款写了许多同盟会准则,而在条款周围空白的地方,则密密麻麻有着不同笔迹的签名。他一直翻到最后一页,总算在最下面找到了一片空白之处,然后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太好了,震之,从今天开始,你便是同盟会广州分会的成员之一,日后大家便都是革命同志了。稍后我会将同盟会的徽章以及革命章程的抄本一并交给震之,这些两样东西你一定要小心收拾妥当,毕竟你身处在军营之中,若是暴露了身份,只怕会有不利。”胡汉民语重心长的说了道。 “明白了。”吴绍霆点了点头应允道。他现在成功加入同盟会,而且还是直接与同盟会的高层人物相交,感觉还真是不错。 “震之,以后若有什么要紧事需要联系,可以通过倪端来向上面传达。倪端便是同盟会在二十四镇的联络官,你回去之后,他也会向你介绍二十四镇其他革命同志的,大家记得一定要相互照应一些。”廖仲恺带着几分认真之色说了道。 “嗯,我记下了。”吴绍霆再次点头应了道。 这时,原本很和谐的气氛有些冷沉了起来,大家一下子都不说话了。 吴绍霆觉得有些奇怪,立刻又问了道:“对了,展堂兄,你说今天找小弟来有两件事,其一已经完成,敢问其二是什么事情呢?” 胡汉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神色显得有些凝重,他刚想开口说话,可是忽然发现自己还没有想好说辞,于是又欲言又止了。 一直站在大门后面的关仁甫沉不住气了,快步走了过来,说道:“震之,既然大家都是革命同志了,那有些话兄弟我就照直说,还望震之如实交代才是。” 吴绍霆故作疑惑,坦然道:“关兄,尽管说。” 关仁甫于是将那天吴绍霆抓捕李福林的事情,前前后后都说了出来。 吴绍霆倒还真的有些诧异,他是没有料到那天晚上关仁甫去而复返,将自己半路杀出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不过这也无所谓,反正他早就做好应对同盟会的准备,更何况同盟会如果怀疑自己,一开始就不会先让自己入会了。 听完了关仁甫的话,他立刻露出了一副震惊之色,旋儿又极为严肃起来。 “那李福林竟然也是革命同志?”他不可置信的说道,“这怎么可能,同盟会怎么会吸纳像他这样的恶霸流氓呢?” 众人看到吴绍霆的反应,不由都面面相觑了一番。 “震之,李福林去年便已经加入同盟会,论资历还是你的前辈呀。你为何要这么说呢?”胡汉民正声问了道。 “我救下张家小姐之后,张家小姐亲口告诉我,李福林要将她先激an后杀,并且大卸八块送回张家以此恐吓张直。试问一个对无辜小女孩如此心狠手辣的人,岂能是革命志士?”吴绍霆从容不迫的说道。 众人听了这番话,齐齐震惊了起来。 “什么?竟有此事?”黄兴最先震怒起来。 “不可能,从一开始我都一直叮嘱李福林要按照原计划行事的,会不会是张小雅那细路妹胡说的。”关仁甫同样一脸惊愕之色。 “张家小姐得救时都吓哭了,绝不像是撒谎。”吴绍霆认真的说道。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一口气,道,“我在行动时,见李福林对他的手下十分够义气,不肯撇下受伤的兄弟而单独逃走,原本敬重他是一条汉子。所以我有心帮他,暗中告诉他在受审时,只说自己不懂美元是什么,所以才勒索五十万美元。这样一来,这件事就是寻常勒索绑架案,他们也不会被判刑很重。” 廖仲恺沉思了片刻,目光看向了黄兴,问道:“克强,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似乎与我们原定计划有出入呀!” 黄兴脸色微微变了变,继而叹了一口气,说道:“是,我私下向李福林授意,将原本勒索二十万银元改成了五十万美金。不过我并没有吩咐李福林做什么先激an后杀的恶劣行为。我的初衷是尽可能的多勒索张家一笔钱财,最好能影响到张直资助新军二十四镇的力度。当然,我对李福林强调过,如果实在不行,可再降低赎金,按照原计划行事。” 吴绍霆听得黄兴这么说,心中才明白过来,原来是李福林擅自篡改了计划。这流氓地痞的脾性还真是不好改,加入同盟会第一次执行任务就敢乱来。 不过,话说回来,他倒是觉得李福林的做法更具有战略性,也许黄兴是想到了利用打击张直来影响新军二十四镇的发展,可是黄兴并没有李福林那么有胆量敢去尝试。无论是现在的同盟会,还是日后的资产阶级革命政党,都是具有软弱性的一面,这在历史上早已经是公认的事实了。 廖仲恺拍了一下桌子,脸色很是不好,说道:“克强,你是老革命了,服从组织命令的重要性难道你还不清楚?这次行动的原计划,是经过我们反复推演过的,岂能随便更改?” 黄兴低着头,长叹一声,说道:“这次我会负责任的。” 关仁甫插嘴道:“仲恺兄,克强也是为了获得更好的效果罢了。再说,李福林到底也没有按照克强的计划来执行呀,归根结底还是李福林擅作主张。” 廖仲恺沉思了片刻,说道:“这件事姑且容后再议,还是先说说李福林的事。” 众人的目光又落在吴绍霆身上。 吴绍霆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态,不吭不卑的说道:“诸位,这次行动我根本就不知道。更何况张家小姐与我还是朋友,她出事了,身为当值军士前去营救难道不对吗?” 胡汉民呵呵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吴绍霆的肩膀,连忙解释的说道:“震之,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们是讨论过的,都知道这次事情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们如果怪你,就不会推荐你加入同盟会了。”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脸色释然,说道:“我自然知道诸位都是明晓事理的人。那敢问,诸位提及这件事,莫非需要我从中帮忙吗?” 胡汉民叹了一口气,说道:“没错,李福林虽然擅自背离计划行动,但毕竟是行动未遂。更何况他是孙先生亲自邀请加入同盟会的,而且其人在广州一带的绿林势力中颇有号召力,对我们日后的革命行动还是有价值的。” 吴绍霆听到这里,心中已然明白了,他微微笑了笑,说道:“展堂兄莫非是需要小弟设法将李福林同志救出来?” 胡汉民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不知震之会不会有为难之处。”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有希望,毕竟我事先教过李福林只说自己是为了勒索钱银,如果李福林照我的话交代了,那这件案子就是寻常勒索的小案子,不会引起上面的关注。” 这时,黄兴带着难色补充了一句,道:“震之,其实李福林一直在被广州三个县联名通缉,已经是悬赏五千块了。” 吴绍霆倒吸了一口冷气,愕然道:“什么?他有案底了?” 黄兴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说道:“是呀。不过他的案底并没有牵扯到革命,多数是他以前行劫的罪责。” 吴绍霆再次陷入了沉思,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他起初以为李福林的事很容易解决,可是却忘记了李福林以前还打劫过盐税局!他现在倒是没有把握了,除非劫狱,不过劫狱这种事要做也是同盟会来做,自己怎么可能亲自参与! 胡汉民看到吴绍霆的脸色,叹了一口气,说道:“震之,我们能想的办法都想了,为今之计,还是觉得震之你比较合适执行这次任务。毕竟李福林同志是你抓捕的,官府对你最没有防范之心。李福林同志虽然有些痞性,可震之你也说过了,他是那种忠肝义胆的好汉。如今同盟会十分需要他的号召来调动广州各路江湖好汉,所以” 吴绍霆怎么听都觉得胡汉民是怂恿自己去劫狱似的,李福林能号召江湖绿林,可老子日后能号召几个营的新军呢!他沉了沉气,觉得还是先试一试再说。 “这件事很棘手呀!不过,既然是为了革命大业,我愿意尝试一番。眼下我需要一点时间寻思周密的计划。”他郑重其事的说了道。 他先把困难的话放出来,这样即便失败了也属于情理之中,相反一旦成功了那就是显得自己更加卖力。 “震之,果然够义气!”胡汉民大喜道。 “如果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地方,大可与我们联系。我们一定全力配合。”廖仲恺站起身来郑重的说道。 第52章 上任新军 两天之后的早上,陆军衙门派人送来了上任第二十四镇的相应物什,同时也收回了吴绍霆担任山字营哨官的官身之物。送来的东西有三套新军官服,一套是礼服,一套是常服,另一套是常规军服,这三套衣服各自搭配了皮靴、军帽等物;一把西式军刀和一支配有枪盒的德国原厂毛瑟手枪;一条牛皮武装带。 除了这些硬件之外,新军军官证书,军衔章,上任诰命等等一应俱全。 晚清的陆军是没有配备手枪的,就连军官装备的手枪也没有制式化。这把德国原厂的毛瑟手枪,只怕是孚琦特别关注才配给吴绍霆的。 1908年的毛瑟手枪属于半自动手枪,也就是打一枪要压一下枪机才能再打第二枪。比起吴绍霆自己那支勃朗宁手枪要逊色多了,只可惜枪盒是与毛瑟手枪配套的,不可能把勃朗宁手枪插进去。 吴绍霆上午还在宿舍里整理新收到的物品,下午却突然被叫到了陆军衙门将军办公室。 在进办公室之前,将军秘书官王长龄还特意嘱咐了吴绍霆,千万不要顶撞将军。 吴绍霆不由有些纳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办公室里,广州将军孚琦正背着双手站在窗户前,望着窗外阳台上的盆景。 吴绍霆看不出来孚琦的脸色,上前行了一礼,道:“末将吴绍霆,参见将军。” 孚琦默然了一阵,没有急着回应吴绍霆,办公室的气氛一下子显得尴尬了起来。站在一旁的秘书官王长龄只是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他跟随将军多年,当然知道将军的脾气。正所谓大风暴来临之前的天气,向来都是一派风和日丽。 足足等了五分钟,孚琦没有回过身来,却冷冷的说话了:“前天你去沙面大街做什么?” 吴绍霆听了这番话,一颗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上,难道自己加入同盟会的事情让孚琦知道了?他很清楚满清政府对待革命军一直从严,抓住一个就砍一个!不过,他又隐隐约约觉得不可能,如果孚琦知道自己是革命党,那是绝不会派人去请自己前来,而是直接派兵来抓捕自己才是。 “回将军,末将打算去十三行兑换外币,听说十三行兑换外币不收过手费。”他让自己保持冷静,正声的回答了道。 “你兑换外币就好好的兑换外币,做什么一定要去掺和不相干的事情呢!”孚琦厉声的说了道,他的语气是由弱渐强,到最后几乎是斥吼了。 吴绍霆仿佛明白了过来,原来孚琦今天来找自己是为了陈廉柏车祸的那件事!他早应该料到,陈廉柏身为洋人买办,好歹是一个官职身份,肯定会狐假虎威找上门来报复自己。他心中暗暗发恨:这汉奸,老子早晚收拾了你! “末将知道将军所谓何事了。”他叹了一口气,说了道。 “是吗?”孚琦转过身来,满脸怒容,说道,“昨天陈廉柏找到总督府要人,两广总督查证之后又跑到我将军府来要人,你面子还真大。” 吴绍霆默然不语,不过心里却很不服气。闹出车祸死伤那么多人的罪魁祸首可是陈廉柏,官府竟然不闻不问,反倒拿自己来说事,这他妈的是什么道理? 孚琦哼了一声,伸手指了指吴绍霆,怒色不减的说道:“我刚刚才保举你升任二十四镇二等参谋官,你还没有上任,一下子就闹出了这么大的祸事,你叫我怎么说你!”他顿了顿,又大声斥责了起来,“想想就来气,你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前不久还拿枪胁持自己的上司,难道你就一点没记性吗?” 吴绍霆暗暗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隐忍下来,反正骂就骂了,又不掉一块皮肉。 孚琦见吴绍霆不说话,先前的火气也差不多发泄够了,于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明天亲自去陈家道歉赔罪!” 吴绍霆心中一震,本来还是平静的心情,一下子就升温了起来:让我去给这个汉奸凶手道歉赔罪?道哪门子的歉?陪哪门子的罪? 他的拳头渐渐捏紧了起来,这个时候他并不是不能冷静,而是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已经受到了挑战。大丈夫能屈能伸确实没错,可是如果让自己去向陈廉柏道歉,以对方的德行肯定会奚落刁难一番。更重要的是这件事原本就是陈廉柏的错,自己一旦去道歉赔罪,那就意味着道德观的崩盘。 “大人,末将无罪。”他一字一字的说了道,语气铿锵有力,从嘴巴里吐出来的就像是磐石一般。 “你说什么?”孚琦刚刚消下去的怒火,一下子又重燃了起来。 一旁的王长龄见状,心中只骂吴绍霆不懂事,将军给台阶还不下! “将军大人,请恕末将无礼。末将十八岁前往西洋深造,所持之信心,便是学成归来致力于我大清之健强,驱除列强,恢复主权。如今末将只不过是教训了车祸肇事者陈廉柏,却反倒成为了罪人,试问末将心中秉承的信念当如何自处?”吴绍霆一口气将自己内心的不满全部说了出来。 “你,你胡说什么?”孚琦一下子震惊了起来,他向来以为吴绍霆是一个很明晓事理的人,却没料到今天对方竟敢公然反驳自己。 “将军,末将斗胆,请问将军您筹备新军第二十四镇的目的为何?”吴绍霆正色的问道。 “这当然是巩固国防!”孚琦大声的说了道。 “正是。军人之天职,保家卫国。如今列强横行国疆之内,内患迸发环宇之间,我辈军人一直都是在追寻救国的真理。那日发生的车祸,伤者达数十人,死者也有不少,而就因为肇事者是一个替洋人办事的假洋鬼子,结果就要颠倒黑白,让无罪者向有罪者赔罪。这是什么道理?”吴绍霆振振有词的说了道。 <收藏突破六百,多谢各位大大的支持,俺会努力的】 第53章 义正严词 孚琦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他是满族人,而如今的中国也是满族在当家。面对中国目前的现状,他同样感到困苦不已,一心想要探求一个救国的方法。而吴绍霆刚才的一番激烈言辞,其实就是把自己内心中深藏已久的想法呐喊了出来。 要说到对洋人霸权主义的痛恨,他并不是没有,只不过他与眼下许多爱国臣子一样,很清楚以目前的国力是无法驱逐洋人的。 “吴绍霆,你真够胆,我要是不念你是一个人才,我”他恨恨的说道,可是说到最后又觉得说不下去了。他打心底是很欣赏吴绍霆的,就算刚才那番裸的仇洋言论,自己也同样觉得十分豪壮。 “将军,”吴绍霆提高了语气,同样是大声的喊了道,“末将之所以愿意追随将军,就是因为知道将军您是胸怀大志者。您在末将心中的并不是其他迂腐的满族显贵那样,难道末将看错了吗?” 站在一旁的王秘书官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立刻陷入了惊讶。吴绍霆脑袋秀逗了?竟然对将军吼叫,还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找死吗? 孚琦怔怔的看着吴绍霆,此时脑海中反倒一片空白了起来。他是一个书生将军,很清楚汉人现在对满人的排斥感,但吴绍霆说出的这番话竟是那么肺腑震撼!难道,真的是自己变得懦弱了?难道自己以前的雄心壮志正在消磨? 吴绍霆换了一口气,接着又言辞恳切的说了道:“如今,竟然在我大清的领土发生了一起车祸,肇事者还仅仅只是一个假洋鬼子,我们却要以卑躬屈膝的姿态任由是非黑白颠倒。那如果换作是一个真洋鬼子,我们该怎么办?他撞死了人,难道我们还要倒赔钱给他,然后将死者鞭尸惩戒吗?如此一来,我大清国还是大清国吗?” 他的话有七成是发自内心的呼喊,另外三成则是在投机。因为他知道孚琦是一个书生将军,满族书生与汉族书生都一样,那就是有一种书生意气。一旦自己能激起孚琦身上的书生意气,那这次事情自己不仅能够得以开脱,还会得到孚琦更多的信任。 孚琦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背过了身去,背影僵持了半晌。 “你先出去。”良久之后,他语气沉重的说了道。 吴绍霆此时倒是有些看不穿孚琦的心意,不过他隐隐约约还是感到对方已经被自己的话打动了。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向孚琦的背影拱了拱手,说道:“将军大人,末将恰才言语过激,还请将军大人息怒。” 孚琦叹了一口气,道:“怒?我现在被你说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吴绍霆迟疑了一下,又道:“请将军大人恕罪,末将头可断,绝不会去向那假洋鬼子道歉。若将军大人执意让末将前去,末将会携枪械两支,当场打死这个狗洋奴。” 孚琦侧过脸上来看了吴绍霆一眼,眼中有一种锐利的神光。他道:“你不用去了。这件事我自己会解决。” 吴绍霆松了一口气,向孚琦拱手告退了。 就在吴绍霆要退出办公室大门时,孚琦又唤了一声:“震之,你要好自为之。” 吴绍霆怔了怔,孚琦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呢?—— 过了三天,陈廉柏的事情总算彻底销声匿迹,看来孚琦还是被吴绍霆那番激烈的言辞说动了。其实只要有一点正直良心的人,在处理这样的事件事,都不会任由陈廉柏胡作非为。毕竟陈廉柏眼下还是一名大清子民,而且事发之地又并非租界,洋人是无权为陈廉柏撑腰的。 新军二十四镇下设两个步兵标编制,第二标暂时驻扎在白云县,而第一标因为是孚琦优先培养的部队,因此标司令处(类似团部)是设置在距离陆军衙门脚近的西郊大校场,但距离消防营的两个营驻扎地要相隔一段距离。 吴绍霆正式上任的前两天,主要是在熟悉同僚的名字职位以及了解第一标司令处运作程序。新军与旧军的体制大有不同,旧军是属于旧式的幕僚制度,而新军则引进了西方的参谋制度和司令部的组织结构。 只不过,因为二十四镇是去年刚刚筹组的军队,第一标司令处的在职军官人数并不多,而且几乎每一个人都是身兼数职。就好比吴绍霆自己,本来是二等参谋官,职责是协助总参谋官“分任计划各务”,并担任营级单位“赞佐号令,参画机宜”的工作。可是因为第一标第三营刚刚成立不到三个月,并无营管代,所以就暂且代理训练和稽查之职务。 高级人才拮据的情况对于二十四镇来说是很严重的,但是没办法,新军军费开支本来就比旧军多,而且又是以西洋操法训练,成本代价是很高的。 二十四镇又没有统制,大小事情都是广州将军孚琦一手承办,所以中高级军官任命,都必须经过孚琦的批准。孚琦虽然一直在网络人才,可那些刚从讲武学堂毕业的学员资历尚浅,又没有可靠背景,自然不敢轻易委以重任。 第一标的参谋处除了吴绍霆之外,只有一位代理总参谋官和两位二等参谋官。 代理总参谋官名叫蒙古尔济良葵,满族正白旗人氏,顶戴花翎二品衔,大常寺少卿、世袭男爵兼骑都尉加一云骑尉。此人是满族陆军贵胄学堂第一期学员,去年年末时刚刚学成毕业,调入广州陆军衙门担任见习官员,后来被孚琦安排进入陆军二十四镇任职。 原本贵胄学堂的学员毕业之后,应该调入京城禁卫军任职,这也是贵胄学堂成立的初衷,目的便是从汉臣袁世凯手中分拆兵权。只是恰逢广州革命党暴乱厉害,有传闻新军当中隐藏有不少革命党,因此良葵又被转而调到广州,其一是稽查革命党,其二是学习边军管理。 第54章 拯救行动 良葵是典型的八旗纨绔子弟,尽管在贵胄学堂里经过了一番深造,但是因为性格顽劣,最终也没深造出什么究竟来。如今第一标尚且在筹建当中,平日他也无所事事,因此时常不在司令处奉公,而是在广州城内与达官显贵们厮混在一起。 另外两位二等参谋官,一人名叫何福光,字崇石,原本是广东陆军武备学堂的教官,因为二十四镇急缺军官,所以就将其调任第一标任职。不过何福光目前只是在第一标挂职,大部分时间依然要前往陆军武备学堂教习。 吴绍霆五年前同样是在广东陆军武备学堂学习,不过并不认识这位何福光,可见其人应该是最近几年才在陆军武备学堂担任教职。 第二位二等参谋官名叫许海英,字光云,出生在广州着名的高第街,与许崇智是同族,论辈分要管许崇智叫三叔。家中颇为殷实,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富二代,他身上的这个二等参谋官实际上是其父花了三十万银子捐出来的。 不过许海英曾在陆军小学堂学习五年,成绩颇优,原本计划直接保送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深造。只是许海英从小爱国心就极强,对洋人有十分强烈的排斥心理,因此死活不肯留洋。后来他在陆军小学堂留校任职一年,陆续又在巡防营、新军二十三镇短期任职。 吴绍霆对于许海英还是很佩服的,对方年纪比自己似乎只大一、两岁,但好歹是有过不少履历经验。当然,他更看重的还是许海英身为富家少爷,却并非那种贪玩纨绔之辈,不仅学习认真,品性也十分正直,与那位满族显贵蒙古尔济良葵完全是鲜明的对比。 如今第一标参谋处,严格的来说能够执行日常公务的官员,就只有吴绍霆和许海英两人。 吴绍霆原计划是将自己训练山字营后哨的方式,转移来对第一标第三营进行训练,不过他刚把这个计划与第三营辅官倪端协商时,倪端却提醒他应该尽快搞定李福林的事情。 这段时间了,他确实没有认真思考过李福林的解救方案,关键是这件事太过棘手,自己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可是既然倪端来提醒了,那就说明同盟会对这件事还是很急切的,他只好把注意力放在了李福林事件上来。 当天晚上吃过饭,吴绍霆找到倪端,两个人来到大校场上抽烟。 除了他以前带领后哨士兵在这里训练之后,大校场就再也没被使用过。虽然这里是附近兵营的中心区域,不过四面开阔无比,宛如一片大草原似的,如果有人敢来偷听,一眼就能发现过来。 “倪兄,这几天我一直没问你混在二十四镇当中还有那些同志,其实并非我忘记了,而是觉得没必要这么快就知道那么多。”吴绍霆点燃了一支烟,把火柴盒抛给了倪端。 “呵呵,震之兄,如果你来问我,我也未必记得那么清楚。人太多了,通常只要对上暗号就知道是自己人了。”倪端呵呵笑了笑说道。 “这么多人?”吴绍霆有些诧异。 倪端一边化燃火柴点烟,一边得意的点了点头。他长长的吐了一口烟圈,说道:“正式入会的人虽然不多,但有心革命者绝非少数。还是中山先生那句话,以眼下的局势,就只差一记有力的出击,一旦这一记打得好,必定能掀起革命巨浪。”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叹声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倪端怔了怔,连连点了点头,说道:“对对,对,就是这句话,我以前好像听展堂先生说过这句话的。” 吴绍霆笑道:“这话就是我在轮船上,告诉展堂先生的。” 倪端恍然大悟,笑道:“原来是你说的呀。嗯,我敢肯定,十年之后这句话必定能成为传世名句呀!” 吴绍霆沉默了片刻,弹了弹烟灰,转变了话题说道:“倪兄,我且问你,如今在我二十四镇之中,还有比我官职更高的同志吗?” 倪端想了想,说道:“同志是有,但这人并没有加入同盟会。” 吴绍霆微微有些诧异,反问道:“那你岂能认定他是革命同志?” 倪端笑了笑,道:“震之,你没加入同盟会之前,不同样是身怀革命大志吗?这不就是同志了嘛!哈哈。” 吴绍霆明白了过来,说道:“原来是这样。那再问你,这人能像没加入同盟会之前的我那么值得可靠吗?” 倪端叹了一口气,啧了啧舌头,显得有些难以定夺,犹豫好一阵之后才说道:“不好说。但是这人知道我的身份,我与他也交谈过革命大势的话题,应该值得信任的。”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倒是好办了。我已经想到一个拯救李福林同志的计划,但这个计划的关键,就是需要有一个比我官职更高的人来坐镇。” 倪端眼前一亮,赶紧问了道:“震之兄,计划当是如何?” 吴绍霆说道:“我前几天刚去打听过,李福林被抓捕之后,就移送到巡警营那边关押起来了。至于上次的绑架案虽然还在审理之中,不过巡警营的那些饭桶肯定不会深究,只会当作一场普通的绑架来定案。” 倪端缓缓点了点头,同意道:“没错,巡警营都是一些乡巴佬,办事都不喜欢动脑子的,只要李福林不扯出革命党来,那案子差不多就了然了。可是就算是以普通的绑架案来定案,李福林以前还有案底,只怕罪名也不轻呀。” 吴绍霆微微笑了笑,说道:“我的计划其实就是要让这个案子复杂一些,然后我们新军这边借口继续追查案子,继而将李福林押解到我们这边关押,事情就好办多了。” 倪端有些惊愕,问道:“我们新军怎么可能调查绑架案呢?这压根就不是我们的职责范围,巡警营再傻也不会相信这个借口呀。” 吴绍霆哈哈一笑,说道:“我都还没说是什么借口呢,你怎么知道巡警营不会相信?” 第55章 按部就班 倪端被吴绍霆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赶紧再问道:“震之,你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呀?” 吴绍霆沉了沉气,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道:“我打算让这件绑架案重新与革命党挂上关系,并且还要指明这次革命党牵扯到了咱们新军二十四镇。然后我就去巡警营要人,说革命党有可能打入我二十四镇内部,必须提调李福林来逼供认人。” 不等吴绍霆说话,倪端惊讶惊讶不已,连忙说道:“震之,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要让咱们都暴露出来吗?”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烟弹掉了,郑重其事的说道:“倪兄,我就是脑子里面进水了,也不至于自取灭亡的。这只是一个计策,你且听我把话说完。” 倪端沉住气,不再打岔了。 吴绍霆接着说道:“等我们把李福林要到新军这边来,然后上演一场苦肉计,最终严刑逼供之时不幸错手致使犯人死亡,咱们随便找几具被拷打的面目全非的尸体,代替李福林验尸下葬。接着,我们就以革命党混入二十四镇的消息毫无对证,可能是情报来源有误来结案,岂不就皆大欢喜了嘛。” 倪端恍然大悟,笑着说道:“原来你是要狸猫换太子!” 吴绍霆拍手笑道:“没错,正是如此。”他接着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散播革命党参与绑架案这个假消息的方法我已经想到了,唯一还缺的,就是上级给我的调查命令。” 倪端点了点头,说道:“难怪你刚才问我二十四镇是否有更高官职的同志,你是希望上司下命令让你来调查这件事。” 吴绍霆“嗯”了一声,说道:“没错。倪兄,你先前说的那高官是谁?” 倪端没有隐瞒的意思,压低声音说道:“就是第一标标统赵声。” 吴绍霆扬了扬眉毛,竟然是赵声?这人平时看上去对广州将军孚琦毕恭毕敬,没想到跟自己一样也是一脚踏两船。他立刻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妨就去找赵标统,让他帮忙。” 倪端想了想,然后说道:“这样,还是我亲自去找,你暂时不要暴露了身份。” 吴绍霆怔了怔,问道:“为什么要这般谨慎?” 倪端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曾多次邀请赵标统加入同盟会,可是他总是推辞,可想而知这人对革命还是有犹豫的。虽然他没有针对二十四镇的革命士兵下手,但为了保险起见,尽量让外人少知道一些同盟会的内部情况。” 吴绍霆暗暗寻思:赵声这人不肯加入同盟会,却一直与革命党人勾勾搭搭,可见这家伙并不是稀罕革命党,而是具有一定远见,能够预料到革命党日后一定会做出惊天大事,而他只求能从中渔利。 他不由多了一个心眼,这个赵声不简单,自己以后不得不提防,毕竟是一个不和谐又不稳定的因素。 “我明白了。倪兄,你身为联络人处处犯险,你可要多加小心才是。”他郑重的说了道。 “呵呵,有劳挂心了,为了革命大业死我一个人又有何足惜?”倪端爽快的大笑了起来—— 两天之后的早晨,天刚刚蒙亮,吴绍霆习惯早起去司令处处理一些文件。他在军官宿舍洗漱完毕,正要前往食堂吃早饭,还没出门就听到了房门轻轻的敲响。他一边穿上外套,一边打开了房门,只见倪端一脸沉重的站在门外。 他有些诧异,不过什么也没问,先把倪端引进了宿舍。 “怎么回事?你脸色不好呀。”他赶紧问了道。 “唉,麻烦了。这赵声是一个老狐狸呀。”倪端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双手叉着腰,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他不肯协助营救李福林同志吗?”吴绍霆问道。 倪端再次叹了一口气,迟疑了一会儿之后,才说道:“他回答的很含糊,不过我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按照他的想法,他会支我们的这次行动,但是不会签署任何书面文件。因为一旦这次行动有操作不当之处,这书面文件就成了罪证,会把他牵连进去。” 吴绍霆冷笑了起来,说道:“这老狐狸,处处都是先求自保,如果个个都像他这样,革命大业真的就寥寥无期了。哼,他还说支持我们行动,他不拿出一纸命令来,我们怎么去巡警营要人?” 倪端无奈的吸了一口气,说道:“他告诉我一个方法,不过这个方法恐怕会让震之兄你多承担一些风险。” 吴绍霆几乎没有多想,立刻说道:“你说。李福林同志是我抓的,我自然是要为这件事负责任。为了革命,再大的风险不过碗大的疤儿,我还没怕死过。” 倪端听了吴绍霆这般豪迈的话语,心中不禁很是感动,革命正是需要这样的志士呀!他缓缓点了点头,拍了拍吴绍霆的肩膀,说道:“震之兄,你的革命之决心让我佩服至极,我先多谢了。” 他顿了顿,这才说道:“赵声他说,如果要借口肃查二十四镇的革命党人,应该是属于稽查官的职责范围。如今第一标的总稽查官尚且空缺,只有三个营的营级稽查官在任。他可以暂且将总稽查官的职权委任给震之兄你,然后你自己就可以下达肃查命令了。” 新军之中有稽查和执法两种属官官职,相当于军队的宪兵了。稽查处类似于军事法庭,裁决和下令由这边来定夺;执法处则是军警,负责执行稽查处的命令。 不过如今晚清的新式陆军部队,除了老资格的北洋六镇之外,其他各省的新军编制都没有健全军中稽查和执法的制度,也没有重视过这个制度。因为新军当中同样是有临时委派的监军存在,往往这一类权限都是由监军在负责。 更不用说还未完全建成的二十四镇了。不过正因为如此,二十四镇的稽查与执法倒是有许多漏洞可以利用。 吴绍霆在心中冷笑起来,赵声还真是一个老奸巨猾的人,自己险些都没能看穿这个家伙。他沉默了一会儿,问了道:“那你将我是同盟会成员的身份告诉他了?” 倪端摇了摇头,语气激烈的说道:“正是因为我没有告诉他你的真实身份,他说你是鞑子将军面前的红人,这件事交给你来办,就算办砸了也害不了同盟会的同志们,还能剪除一个汉奸走狗。” 吴绍霆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原来我在他眼里是一个汉奸走狗呀!” 他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一点,赵声这家伙早已视自己为眼中钉,不得不多加提防。 倪端叹息不已,急声的说道:“震之,你现在还笑的出来呀?我当时气得差点就把你的身份说了出来。” 吴绍霆说道:“我觉得我的身份还是继续保密的为妙。” 说到这里,他又沉思了起来:既然赵声要把总稽查官的职权也让给我,那我在第一标的权力岂不是更进一步了,虽然这次事情确实有些棘手,一旦败露了,我必然会陷入众矢之的。 他犹豫了十几秒钟,最后决定的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姑且这么定了,让赵声给我总稽查官的权限,我自己亲自来营救李福林同志。” 第56章 张家大少 倪端感叹不已,说道:“震之兄真是大义呀,你放心,这次小弟与震之兄一同肩负行动,如果不幸露了马脚,我愿意陪震之兄一同慷慨赴义。” 吴绍霆微微笑了笑,说道:“倪兄,不要太悲观,这次行动我还是很有把握的。” 倪端点了点头,说道:“有震之兄这番话,我就放心了。” 当天下午,赵声就将吴绍霆找到了司令处,先说了一堆无关紧要的废话,然后暗示最近革命党在城内活动十分猖獗,第一标总稽查官空缺无人任职,无法主持标内的法务。 吴绍霆自然是配合着赵声的话来应答,只到最后赵声说自己深受将军器重,若自己代理第一标总稽查官的职权一定会不负重任。他欣然应答了下来。 赵声当场就命人将第一标总稽查官的印记交给吴绍霆,说但凡军中法务只要吴绍霆认为该办之事,毋须再向他进行请示,直接可以盖印执行。 傍晚,吴绍霆亲自先起草了一份调查命令,然后在命令上盖了总稽查官的大印。严格的说,即便如此这一纸命令尚且不够完整的资格,因为按照正式的程序,军中法务命令必须一式四份,一份稽查官自己拿着,稽查处备案一份,标统留下一份,执法处再交代一份。并且,后三个部门都是要再盖上批准的命令才行。 当然如果是军营内部简单的法务命令,只盖上稽查官的大印还是可以生效的。不过很显然,这次去巡警营要人并不是简单的法务命令。但是吴绍霆已经想好了说辞,反正他第一次担任稽查官,又没有专人指引稽查官执法的程序,事后责难下来大不了就推给赵声,说赵声让自己便宜行事的。 吃过晚饭之后,吴绍霆找到倪端,让倪端去找几个信得过的执法官和士兵,顺便将狸猫换太子时的尸体准备妥当。 倪端欣然应答了下来。 现在前期准备都已经妥当,只剩下将革命党与绑架案有关的消息散播出去。 而散播这个消息最好的途径,理所当然还是要从绑架案受害者张小雅身上来办。 于是,次日一早,吴绍霆决定去拜访一番张小雅。 他换上了一身新军军官常服,在去张家的路上,顺便还买了一些水果花篮。 张家的别墅座落在白云山下麓湖湖畔,是依山傍水的好地段。虽然别墅不在城区之内,却距离城区不过里的路途,正所谓远离了喧嚣而又不失交通便捷。换在二十一世纪,只怕房价肯定够人受的了。 吴绍霆下了人力车,向守门的门房通报了一声。 门房听说过吴绍霆的大名,毕竟是前不久亲自救了大小姐的人物,于是并没有怠慢,匆匆的就进屋通报了。片刻过后,门房又快步跑了回来。 “吴大人,不巧我们家老爷现在不家中,早上花旗银行来电话,所以去租界办事去了。”老门房很客气的说了道。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叨扰了,还请老先生帮忙把这些水果和花篮代为转交给令小姐,聊表在下慰问之意。”吴绍霆微微有些失望的说道,不过这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另寻机会再来拜访了。 “吴大人稍候,我只是告诉吴大人一声我家老爷不在罢了,不过我们大少爷尚在家中,先前小的通报了大少爷,大少爷正在客厅等候吴大人呢。”老门房连忙笑着说了道,然后将院子的铁门打了开,请吴绍霆进来。 吴绍霆心中暗笑,原来是自己误会了。他向老门房道了一声谢,然后就走进了张家大院。 张家大院是按照西式风格建筑,但是座落在院中的别墅确实采用西式墙体、中式外观,看上去有些怪怪的感觉。不过好在吴绍霆的灵魂来自二十一世纪,再怪的建筑风格都是有见过的,所以并没有大惊小怪。 老门房将吴绍霆引给了一个下人,下人带着吴绍霆直接来到了客厅。 客厅中央正站着一位年岁相仿的青年,张小雅被救回的那天晚上吴绍霆是见过对方的,正是张直的长子张志诚。 吴绍霆将水果和花篮交给了下人,空出双手来向张志诚拱手行礼,笑道:“下官吴绍霆,见过张大公子了。” 张志诚呵呵的笑了笑,他倒没有向吴绍霆拱手,而是走上来伸手要行握手礼。 吴绍霆尴尬了几分,只好又与张志诚握了握手。 “吴大人你是舍妹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我张家的恩人,毋须这般客气呀。”张志诚说了道,语气不冷不热,听不出什么感彩来。 “让张大公子见笑了,看样子张公子也是留洋归来的学者呀。”吴绍霆看了一眼张志诚整齐的三七分发型,微笑着问了道。 “这么说,吴大人也曾留洋?”张志诚神色微微好奇了起来。 “是,在下今年刚从德意志帝国学成归来。”吴绍霆如实的回答了道。 “这样呀,那吴大人应该是零四年出洋呀。我倒比吴大人更早一些,我是零二年前往花旗国麻省理工学院就读,只学习了三年就回来了。”张志诚哈哈笑着说道,有几分得意之色。 “这么说来,在下还要称呼张公子一声前辈了。”吴绍霆笑道。 “哈哈,来来来,我们坐下再聊。”张志诚倒还真是当仁不让了。他现在对吴绍霆渐渐有了几分好感,正所谓留洋归来的人大多都会自恃高人一等,也只愿意与相同身份的人论交。 吴绍霆在心里笑了笑,这张志诚好像真是一副书生性格呀。 两个落座,张志诚命人看茶。 “唉,今日家父不在,倒是让吴大人不巧了。”张志诚说道。 “哪里哪里,今日在下前来,原本只是为了探望张大小姐。毕竟令尊与我们二十四镇颇有渊源,上次让张大小姐受惊,我等理应前来慰问的。”吴绍霆微笑应道。 张志诚缓缓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原来是这样,吴大人还真是有心了。不过舍妹自从前几日遭此厄运,如今受惊不小,正卧病在床,只怕不方便接见吴大人呀。” 吴绍霆寻思一阵,继而露出一副关注的神态,说道:“原来张小姐受惊抱恙,真是好事多磨呀。既然如此,在下自然不方便多叨扰张大小姐了,还请前辈代为转达慰问之意。” 张志诚笑着应了道:“这是自然。不过吴老弟今日老一趟不容易,不妨你我倾谈一下各自留学的经验。”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看来这张志诚也够无聊的,估计这些时日一直呆在家里,没地方炫耀自己当初留学的经历了。不过他还是愿意多巴结一下张家的人,毕竟这个大财主日后还是有很多利用之处。 “唉,小弟留学四年,无非就是专研德事之学,军事乃匹夫之道,只怕与前辈无法相提并论呀。小弟可不像前辈,留学归来是改头换面,而小弟依然是恍如昨日。”他谦虚的说了道。 “你是说我剪掉辫子吗?唉,你是军人,有些话我倒是不愿意跟你说。”张志诚叹了一口气,神色显得有几分愤慨。 “前辈,你这是在担心小弟会拿辫子来做文章吗?呵呵,前辈是有所不知呀,我新军不比旧军,私下剪掉辫子的人多不胜数。关键是我们新军的军帽是仿照西式,西方人可没有在脑袋后面挂一根辫子,所以戴新式军帽很不方便。要不是碍于身份,我也早就学着前辈,把辫子剪掉了呢。”吴绍霆言辞振振的说了道,绘声绘色,仿佛煞有其事似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想起了一点,忙又道:“前辈是零六年归国,那时似乎正遇上官府严抓剃头的人呀。哎呀呀,前辈在风头浪尖之上都有这般气魄,让小弟佩服不已。” 张志诚听到这里,心中洋洋得意了起来,说道:“看来我是误会吴老弟你了。要说到这辫子,我只身恨之入骨、痛之碎牙呀。”于是,他将自己在美国求学时,遭遇洋人戏弄后脑勺辫子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说到最后,情绪激动之下还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吴绍霆听到这里,觉得这张志诚还是一位有血性的中国人,先前对其那种迂腐的印象稍微有些改变。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凝重的说道:“其实在下在德国时也曾遇到过与前辈一样的遭遇,当时心中怀恨不已,只求有朝一日能改掉这该死的累赘。只可惜,在下不似前辈这样自由自在,身为官职身份,不得不继续隐忍呀。” 张志诚摇了摇头,无奈的道:“我怏怏中国不似改进,去执着于这些乌烟瘴气的蠢物。要知道日本维新之时,全国下令剃掉武士发髻,这才是自强不息的决心呀。在我眼里,这大清国已然没有生气了。” 吴绍霆微微一怔,问道:“前辈,莫非你是革命党?” 张志诚尴尬了起来,赶紧收敛了一番,咳嗽了一下,说道:“吴老弟,你这是什么话。”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说道:“是,是我多嘴了。不过也请前辈放心,小弟是明白人,绝不会乱说话的。” 张志诚心中对吴绍霆好感倍增,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吴老弟与我果然是投机呀,你这个朋友我倒是很愿意深交呀。” 吴绍霆笑道:“能与前辈结交,是在下的荣幸呀。” 不过他心里却觉得很别扭,张志诚只是比自己早两年出国,论年龄最多相差一二岁左右,这样以前辈称呼还真是有些肉麻! 第57章 张小雅言 这时,一个下人走进了客厅,欠身对张志诚道:“大少爷,小姐要见吴大人。” 张志诚微微有些诧异,奇怪的问道:“小妹她早上不是刚吃过药正在休息吗?” 下人回答了道:“小姐恰才口渴醒来了,看到了吴大人送来的水果和花篮于是问了起来。小姐得知吴大人前来探访,于是愿请吴大人一见。” 张志诚恍然的点了点头,扭头对一旁的吴绍霆说道:“既如此,吴老弟你就去看看舍妹。也不枉你白来一趟。我暂且去书房忙一些自己的事情,稍后再陪吴老弟你了。” 吴绍霆微笑道:“前辈请自便。” 张志诚便自己离去了,然后下人引着吴绍霆出了客厅,穿过了一个小花园和一条蜿蜒的走廊,来到了一栋小楼的前。这栋小楼的只有两层,第一层是一座四面走空的小厅。吴绍霆跟着下人来到二楼,二楼只有一个大房间,变是张小雅的闺房了。 可见张志诚因为受到西方开放思想浓重,并没有在乎一个男子进入妹妹的房间。 张小雅的房间很有艺术感,卧室、书房、客厅全部融为一体,相互之间并没有明显的隔阂。吴绍霆走经过书桌时,看到书架上摆满了许多中外书籍,桌案上还摊开了一本烫金壳面的大书本。他心中暗暗惊奇,这小萝莉阅读面还真是广泛,自己都愧不如其。 在一扇大大的落地窗前,一张很大的西洋床就落置在这里。 张小雅歪靠在两个大枕头上,下半身盖着一件很薄的毛毯,露在外面的上半身穿着一件连衣睡裙。她拖着一只小手,正在玩弄那只宠物蜘蛛。 下人似乎很害怕那只蜘蛛,只是站在很远的地方向张小雅请示了一声。 张小雅让下人先退下去,然后迫不及待的探出脑袋来向客厅这边望了一眼,看见穿着一身崭新新军常服的吴绍霆之后,明亮如同繁星的双眼立刻露出了奕奕神光。 “吴绍霆,快过来快过来。”她笑嘻嘻的连忙招了招手。 “张小姐尚在寝闺,在下不方便近前,就在这里即可。”吴绍霆展现出一种风度,微笑着说了道。 “假正经,亏你还是留洋的人,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呀?你要是不过来,我就不说话,隔着这么远说话很费力气的。”张小姐嘟哝起小嘴,露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吴绍霆无奈,只好走到了张小雅的床边,他发现张小雅的小脸苍白如纸,小巧可爱的嘴唇也泛出了乌色,看样子病得不轻。他关切的问了道:“张小姐,你近日身体可好?” 张小雅嘿嘿笑了笑,望着吴绍霆说道:“我当然没什么了,就是经常容易没力气。唉,那次可真是吓死我了不过,事情总算是过去了。对了,我心中还有好多好多的问题,这几天又没人陪我说话,这些问题快憋死我了。” 吴绍霆问道:“是吗?不知道我可不可以为张小姐你解惑呢。” 张小雅挥舞了一下没有拿着蜘蛛的小手,俏皮的说道:“我心中的问题除了你之外还真没有人能解开,来来来,你去那边搬一个椅子过来,坐在我的旁边。” 吴绍霆只好照办,坐下来之后,问了道:“张小姐你说说你心中的疑惑,我若真的能帮上忙,也是一件好事呀。” 张小雅立刻问道:“我这几天一直在寻思,你是怎么那么快就找到我的呀!” 吴绍霆呵呵的笑了笑,刚准备开口解释,张小雅忽然又伸手阻止了自己开口。 “等等,让我先猜一猜。你一定是在我出城的时候,就一直跟着我,然后看见我被绑匪抓住之后,一边派人去叫救兵,一边继续跟着我和绑缚。对不对?”张小雅一副小鬼头的样子神采奕奕的问道。 “呵呵,张小姐,你让我怎么说你呢上次你出城的时候可是开着小汽车,我就是跑得再快,也不可能追上小汽车呀。”吴绍霆哭笑不得的说道。 “说的也是呀哦,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你一定跟绑匪是一伙的哦。”张小雅眯起眼睛,一副名侦探推理似的神态说道。 “天啊”吴绍霆彻底有一种折服的感觉,他向张小雅拱了拱手,开玩笑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张小姐就不怕我今天是来杀人灭口的吗?” “哦?我还真的猜对了?”张小雅煞有其事的眨了眨眼睛。 吴绍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这小丫头是不是病糊涂,怎么今天这么无厘头。 忽然,张小雅哈哈大笑了起来,伸出小手指着吴绍霆,得意洋洋的说道:“哈哈,怎么样,把你吓到了。我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嘛,看你冷汗连连的样子,弄不清楚的人还真以为你是革命党呢。” 吴绍霆松了一口气,原来这小丫头是故意捉弄自己了。他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笑道:“是呀是呀,被你吓到了。张小姐几日不见,恢复的速度还真是超出常人呀,这么快就又是活蹦乱跳了。” 张小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眉宇间闪过了几分忧愁。 “其实这几天我一直闷闷不乐,没人陪我,我自己又病了,当然就算没生病我也不敢在随随便便出去了。好可怕哦,要是他们真的杀了我,还要还要把我大卸八块唉,最近我还做恶梦,梦见自己被他们活生生的砍下手啊脚啊什么的,醒来的时候就吓哭了。”她弱弱的说了道,语气很低落很委屈,神情与先前顽皮的时候大有不同。 看到这里,吴绍霆心中顿生了一股怜爱,对方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心理所承受的创伤阴影可想而知了。 张小雅突然有些想哭,吸了吸小鼻子,伸手拉起了毛毯挡住了自己的小脸,只露出了乌溜溜泛出红润的眼睛。她又说道:“我又不是坏孩子,我又不做坏事,他们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还要还要那样对人家呜呜呜呜”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立刻安慰了道:“张小姐别伤心了,放心,我向你保证,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 张小雅看了吴绍霆一眼,弱弱的问道:“你怎么保证?” 吴绍霆觉得是时候把话题转入主题上来了,他严肃的说道:“张小姐,我是军人,保护广州太平安定是我的职责,我一定不会让匪寇再有猖狂。其实这次来拜访张小姐,除了慰问张小姐身体情况之下,另外一件事便是想向张小姐了解一些情况。” 张小雅用毛毯擦了擦眼泪,问道:“你要问我什么?” 吴绍霆说道:“上次你曾经对我提到过,你偷听到那些抓你的人谈话,这些透露过他们是受革命党的指示才行动的,对吗?” 张小雅想了想,那天因为受到的惊吓太厉害,现在不记得到底有没有这件事了。 “好像有”她喃喃的说了道。 第58章 鸡毛令箭 “如果真是这样,那绑架你的人也许是有幕后指使者的,要是我不把这个幕后真凶揪出来,只怕他们还会对你不利。”吴绍霆正色的说道。 “真的呀?那,那你快去抓住他们,要不然要不然我以后都不敢出门了”张小雅露出了惊惧之色,着急的说了道。 “张小姐你放心,我回去立刻就去拷问绑匪,让他说出幕后真凶。另外也请张小姐不要怕,我一定会全力保证张小姐的安全。”吴绍霆郑重其事的说了道。他觉得像这样利用张小雅,让这小萝莉又陷入惶恐当中,内心还是有些愧疚的。 “你,你是说你会保护我吗?”张小雅眨着大眼睛,充满期待的问了道。 “对的,我发誓不会再让张小姐你再受任何伤害。”吴绍霆沉了沉气应答了道。不过他很快又觉得自己的话太过牵强,他怎么可能完全杜绝张小雅不受任何伤害呢?万一这小丫头走路跌倒了,自己也是没办法的。 不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脑袋突然一热,就把这话给抛出口了。也罢,就当是给小丫头一个心灵慰籍,更何况他现在在同盟会和新军两方面都是有一定能力的。 张小雅躲在毛毯里面,偷偷的笑了起来,俏脸早已经绯红了一片。她觉得吴绍霆给自己的一句承诺,能够胜过千军万马,自己现在一点都不再害怕那些坏人了。 只可惜吴绍霆没有看清楚张小雅小脸蛋上的变化,只当这小丫头因为自己救过她,所以对自己特别信任罢了—— 下午,吴绍霆与倪端在广州城区会合,跟着倪端一起来的,还有二十四镇第一标的一,名执法军官,以及另外八个新军士兵。他并不认识这些人,也没有刻意向倪端询问这些人的名字,大家见面仅仅是同志称呼了一番。 简略了商议了一下之后,他们立刻就前往了巡警营的总部。 巡警制度是袁世凯在1906年引进西方警察体制所衍生的机构,不过本着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原则,其结果就是巡警营既不像警察也不像衙役,甚至也不在军队的序列之中,仅仅在职责上明确为维安缉盗、监督执法。 广州巡警营总部是一栋三层的西式楼房,大院门前摆了两个岗亭,不过两个岗亭里面都没有人。四个穿着卡其布警服的警卫敞着衣衫,一边蹲在大门旁边一颗大树下乘凉,一边抽烟谈笑,让人分不清这些人到底是警察还是流氓。 吴绍霆带着士兵快步走了上去,在大门下故意咳嗽了一声。 四个警卫一见吴绍霆虽然穿着常服,但袖子和领口依然有协参领军衔的条纹,赶紧丢下了手里的烟,齐齐站起身来。一个小队长模样的人连忙点头哈腰的迎了上来,请问道:“这位大人来巡警营有何贵干?” “上个月绑架张家大小姐的人犯,现在关押在你们这里。”吴绍霆挑着手指甲壳儿里面的赃物,傲慢的问了道,那神态就像是周扒皮正在收租子。 “没错,没错,就关在咱们巡警营大牢里面,绝对没出任何岔子。”小队长一见吴绍霆这副德行就知道不是好应付的角色,只好显得更殷勤了几分。 “这就好,你们总督大人在吗?我有要紧公务找他!”吴绍霆懒洋洋的说道。 “我们莫总督经常不到这里来奉公的,若真有什么要紧的事,还得派人去莫大人的府上通传。”小队长为难的说了道。 “是吗?那现在你们谁在当值负责?”吴绍霆又问道。对于旧军体系的军官经常不到职,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正所谓混日子,有事就来,无事不去,至于什么是“效率”,那是洋人们的字眼。 “这几日一直是总文案张文普张大人在管事,如果不是什么重大的情况,张大人是可以做主的。不知大人有什么公务?”小队长连连的询问了道。 “哦?行,你赶紧给我去通报一声,就说二十四镇第一标总稽查官吴绍霆拜见。”吴绍霆立刻说道。巡警营总督不在那就更好了,省的官大一级压死人,反倒对自己耀武扬威的计划有所影响。 小队长听了“吴绍霆”这个名字觉得有些熟悉,不过一时没想到什么,他赶紧叫了一个手下跑去通报,自己则笑吟吟的先将吴绍霆一行人引到了总部大楼一楼的堂庭上休息。 片刻过后,一个穿着七品文官官服的中年人赶紧从楼上跑了下来,先前去通报的警卫引着这人来到吴绍霆面前,然后退了出去。巡警营虽然是仿效西式警察制度,但在职的文官依然是穿着旧式满清官袍,只有武职人员和基层巡警是配备卡其布警服。 “原来是吴大人,下官有失远迎,还望见谅呀。”中年文官笑呵呵的向吴绍霆行了一礼。 “这位想必就是张总案大人了,幸会幸会。吴某就不多客套了,今日来此有两件事,一件私事,一件公事。”吴绍霆起身还了礼,直接就切入了主题。 “哦,还请吴大人明示。”张文普连忙问道。 “先说私事。张总案应该知道,上个月绑架张家小姐的绑匪是吴某抓获的,据说此人名叫李福林,正是巡警营与三县官府通缉的重犯,对吗?”吴绍霆负着双手,拿出一副领导的姿态说了道。 “这是自然,吴大人神勇之名,如今在我巡警营里里外外早已经传开了。我等身为巡警,都自愧不如吴大人呀!”张文普笑呵呵的奉承了道。 “这些客套话就先不要多说了。我知道李福林现在被三县通缉,缉拿告示上说是有5000大洋的赏银。既然大家都知道是我吴某抓捕了李福林,为什么我等了快十多天时间了,巡警营也没有人对我提及颁发赏银的事情呀。”吴绍霆语气很不好的说道。 张文普脸色顿时大变,他尴尬的笑了笑,支支吾吾的说道:“吴大人,这这赏银确有其实,不过不过这当中只怕是有一些复杂和误会呀。” 吴绍霆冷冷笑道:“到底是复杂还是误会?张大人,话可是要说清楚才行呀。要是官府不给赏银,还到处贴个什么告示?这传出去只怕会有损大体呀。” 张文普脸上难色大增,额头汗水如珠,一时竟然语塞,不知该作何回答。 吴绍霆哼了一声,脸上笑容一扫而光,说道:“张大人,你就直说,到底有没有赏银!” 张文普无可奈何,只好叹了一口气,低着头赔罪道:“吴大人息怒,赏银确实是有的,只是过了手续之后只有3000鹰洋” 吴绍霆厉声道:“3000就3000,剩下2000我也不计较,你赶紧给拿来。” 张文普苦不堪言,说道:“吴大人,这3000的赏银初一的时候已经发下去了。不过当时吴大人正在从消防营调任到二十四镇,所以这赏银赏银就被消防营总兵黄大人以及山字营千总李大人他们领走了。” 吴绍霆脸色阴沉起来,冷冷的笑了一阵,说道:“我救的人,赏银倒让我以前的上司拿走了,这是什么他妈的道理?你们就这样办事的?” 其实通缉李福林的悬赏,就是由张文普亲手签发出去的。 当时巡警营派人去山字营通知的时候,千总李铭山正对两日前吴绍霆嚣张的态度怨恨在心,恰好那天黄士龙也在陆军衙门办公,于是他找到了舅舅,两个人商议把这份赏银私吞了。反正吴绍霆调任走了,这赏银既然送到了山字营,总得有人接下来。哪怕吴绍霆日后找上门来,大不了就说是代为保管,然后再扣下一些过手费。 李铭山仗着是与舅舅黄士龙一起瓜分了赏银,吴绍霆再嚣张也不敢去找黄士龙的麻烦,只能自认倒霉。 当然,张文普知道李铭山会独吞这笔赏银,于是索性自己也从中私扣了一些,这样大家都心照不宣,这件事就这么得过且过。 可是现如今吴绍霆找上门来了,而且吴绍霆从七品哨官升任为四品参谋官,张文普心中有虚自然愧对不已。此时,他只求能不得罪吴绍霆,反正李铭山和黄士龙是主谋,推到他们身上就比自己扛下来要好的多。 “吴大人,这,这也是程序有漏洞,您当时即不在山字营,又没有赴任二十四镇,所以才会闹出这样的误会。不过,想必黄大人和李大人只是代为保管,吴大人您去说明一下,他们必定会把赏银如数奉还的。”张文普赶紧说了道。 “代为保管有的着两个人吗?哼,反正今天从你这边是拿不到银子了,这件事我姑且先放下,不过我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吴绍霆故作愠怒的说了道。 “是,是,下官也有错。”张文普稍微松了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吴绍霆转身大模大样向倪端招了招手,道:“倪副官,把调查命令拿过来。” 倪端一开始看着吴绍霆装模作样,心中好笑不易,此刻要办正事了,于是很配合的取出了“稽查处签发”的命令,双手呈递给吴绍霆。 吴绍霆将命令文书丢给了张文普,冷脸说道:“这是公事,赶紧把李福林等人交出来,我还赶着回西郊要银子呢。” 张文普先前被吴绍霆的气势吓慌了,这时只是草草的看了一眼文书,丝毫没有怀疑的就说了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吴大人请跟下官到牢房提人。” 他现在巴不得早点哄走吴绍霆,要不然自己兜里的那点银子非但保不住,只怕还会落下一个贪赃枉法的骂名,真正是名利尽损。 在他看来,李福林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贼寇,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地方,既然新军要调查内部革命党的事情,那就让新军自己折腾去。反正巡警营的牢房多一个李福林不多,少一个还更清闲一些。 吴绍霆看见自己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方法见效了,心中暗暗窃喜起来。他可不在乎那5000大洋的赏银,钱乃身外之物,只要有了权,这些细软都能容易到手。 第59章 别有用心 吴绍霆带着人在张文普的引导下,穿过大楼第一层的堂庭,来到了大楼后面。又经过了一个守卫稍微森严的院子,总算来到了巡警营的直辖监狱。 张文普吩咐监狱了的典狱去准备提拿犯人的手续,吴绍霆则让执法官陪同典狱一同去,然后要求张文普带着自己先去检查一下李福林的情况。张文普不太情愿去地牢,那边又脏又臭,于是只派了一个狱卒带路。 吴绍霆、倪端带着两个新军士兵走进了地牢。 狱卒径直来到地牢走廊最尽头的铁门牢房前,先从铁门上面的小窗口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况,然后才掏出钥匙打开了门锁。 吴绍霆让狱卒先上去,又命令两个士兵看着铁门,自己与倪端便走了进去。 本来在走廊里就能闻到一股,可是走进牢房房间之后,这种恶臭就更加明显了。犯人们吃喝拉撒都在房间里面。这个时代没有抽水马桶,几个犯人共同用一个木桶,而且难免不会有人大小便时少上前了一步,以至于马桶周围全部都是不堪之物。 吴绍霆倒是没什么,比这种情况更糟糕环境自己都呆过。 倪端倒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间牢房里面只有两个犯人,此时两个犯人都是披头散发,穿着一身烂兮兮的囚服,每一只手上戴着锁链,脚上还有沉重的镣铐。囚服本来应该是白色的,可是目前看来,对方身上黑色、红色要远远多过白色。显然他们是遭受了酷刑拷打,此时虽然还不至于奄奄一息,但也算得上是精力俱损。 李福林从散乱的头发后面看到了吴绍霆,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的模样。 “你来做什么!”他有气无力的问了道。 吴绍霆没有回答,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门外。 倪端则快步走了上去,压低声音对李福林说了道:“同志,我是展堂先生派来救你的。” 李福林怔了怔,不过却没有轻易相信,笑道:“我都木知你讲乜啊!” 倪端不疾不徐,悄悄的又说了道:“同志,你的接口暗号是一轮明日悬青天。” 李福林身躯一阵,激动起来,说道:“原来你真是展堂先生派来的人呀。唉,展堂先生冒如此风险来救我,让我情何以堪!” 他刚说完,顿时又警惕了一下,指着站在门口的吴绍霆说道:“同志,他到底是什么人?明明就是他坏了我们的计划,怎么现在又来救我?” 倪端赶紧说道:“此话说来话长,这是一个误会,现在我们先不说这些。我们是来带你走的,等下你什么话不要说就是。” 李福林半信半疑的看了吴绍霆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吴绍霆这时才过来问了道:“不是三个人吗?怎么只有两个?” 李福林神色忧伤,目光带着几分愤怒,冷冷的说道:“老三受了重伤,可是那帮爪牙还是没放过他,活活的被拷打致死。这一切都要拜你所赐,是你开枪把三狗子打成重伤的。” 吴绍霆沉着脸色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了。不过他心里倒是对这次拯救行动更有把握了,因为既然巡警营都把人拷打死了,自己这边再拷打出人命来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倪端叹了一口气,说道:“同志,这次事出突然,纯属意外。现在咱们还是不要计较这些了,等下就将你和另外一个同志带出去。” 李福林点了点头,心中无限悲怆。 大约半个小时过后,一切手续都办理妥当,张文普还殷勤的询问要不要派一些巡警沿途护卫,吴绍霆冷笑的反问,难道新军还比不上巡警? 张文普只当吴绍霆现在正在怒火头上,于是不再多说什么。 不过吴绍霆还是让张文普准备了一辆马车,他不可能提着人步行返回西郊去。张文普马上就把一辆巡警专用的马车套好,交给了吴绍霆使用,并且还说不必急着归还,过几天他会派人亲自登门领回来。 在返回西郊司令处的路上,倪端将整个计划全部告诉了李福林,让李福林做好配合准备。 李福林对吴绍霆的同盟会身份还是很怀疑,倪端不得不把吴绍霆的事情又解释了一遍。 吴绍霆从始至终没有说什么话,甚至也没有打算道歉,毕竟李福林是违背了黄兴、廖仲恺制订的计划,正是因为他及时出手阻止,否则同盟会的名誉只怕真的是一扫而净。 李福林在得知吴绍霆是事后才加入同盟会的,一脸无可奈何之色,这次误打误撞害死了自己两个好兄弟,真是太不值了。 吴绍霆掏了一包烟出来,散给李福林和他另外一个兄弟一人一支。 “先抽一根定定神,咱们离西郊还有一段路。”他不冷不热说了道。 李福林坐起身来,向倪端讨火柴。 倪端摸了半天身上没带火柴,无奈的耸了耸肩膀。 吴绍霆把自己的火柴又取了出来,一言不发的抛给了李福林。 李福林点燃了卷烟,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神色总算好转了一些。 倪端这时说道:“李福林同志,你还不知道,这次拯救你的计划,全部都是震之一手操办的。而且为了救你,他现在还顶着很大的风险。” 李福林怔了怔,将信将疑的问道:“此话当真。” 倪端微微笑了笑,说道:“这件事我还用的着骗你吗?” 李福林叹了一口气,默然了一会儿之后说道:“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抓我,现在可好,上面交代的任务办砸了,还枉死了两个兄弟的性命。真不值呀。” 这时,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烟,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他回身看了李福林一眼,语气十分镇定的说道:“我知道上次的事情让你我误会很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化解你我的恩怨。这次如果顺利的救了你,大家就一报还一报。如果失败了,大不了我这条命陪你一起死。” 李福林沉默了片刻,他发现吴绍霆还真是一个有血性的汉子,自己闯荡江湖这么多年,最愿意结交的便是这样的人。他又想到绑架张小雅的那天晚上,吴绍霆也许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却敬重自己是条汉子,所以让教自己在受审时不要牵扯革命党,可见对方果然是性情中人,也足以证明那次冲突是一场误会。 “震之兄,我李福林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既然是一场误会,而你又如此大费周章的救我,这份人情咱们算是扯平了。至于今晚就算失败了,我李福林也绝不怪你。”他忽然开口了,语气带着几分敬重之意。 “你放心,今晚不成功则成仁。既然大家同为革命事业奋斗,无论生死咱们都是好兄弟。”吴绍霆微微笑了笑,豪气万千的说了道。 “对,无论生死都是好兄弟。”李福林热血了起来,大笑着说了道。 其实吴绍霆也曾经考虑过,在从巡警营回来的路上安排一幕劫车的情况,省的还要把李福林带到第一标去受审那么麻烦。不过劫车肯定要死人,不死人那就是太假,既然这次是为了拯救革命同志,岂能再让其他革命同志犯险? 更何况,就算不计较死人的情况,发生劫车的事件也太巧了,很容易引起官府的怀疑。到时候只怕会牵扯出二十四镇里更多的革命党人,那就太不划算了。 之所以一定要让李福林过一趟第一标司令处,目的就是掩人耳目,不会让人怀疑这件事跟吴绍霆、倪端等人有关。再者如果事情顺利,李福林这个人在官府档案上就是一个死人,这样就更利于李福林日后进行革命活动了。 正因为如此,吴绍霆不怕麻烦,只要操作得当,自己的计划要远远比劫车更为便利。 第60章 装模作样 傍晚回到西郊大校场,吴绍霆押着李福林两人十分招摇的从陆军衙门面前经过,然后又故意趁着旧军和新军士兵们吃饭的时候,从两个营区前走了一遍。这一幕让陆军衙门的小吏和营区士兵们都看到眼里,他们纷纷开始议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吴绍霆没有理会这些议论声,直接将人带进了第一标执法处的大牢。 这大牢并不是专门修筑的,毕竟军中士兵犯了错误,最多就是打军棍、关小黑屋,就算是需要拘押,随便找一个空营房抓进去再派几个士兵守着就好。因此,执法处的大牢实际上就一个农庄地下储藏室。 吴绍霆将人直接带进了这里,然后象征似的绑上了行刑架。 他吩咐倪端,派人守住门口,没有得到自己的命令之前谁也不准进来。 倪端立刻安排了四个心腹士兵出去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倪端问了道。 “尸体准备好了吗?”吴绍霆问了道。 “早准备好了,你看,就在那木桶里面,等下直接可以替换上去。”倪端指了指地牢角落放着的几个木桶说道,“本来以为是三个人,现在还多出了一具。” “你哪里弄来的尸体?”吴绍霆好奇的问了道。 “洋人医院前几天刚死了两个人,另外一个是附近镇子上买来的。”倪端说道。 “你真能耐,这种事都办得到。”吴绍霆感叹了道。 倪端笑了笑,继而说道:“呵呵,这玩笑话明天再说也不迟,咱们赶紧走下一步,免得夜长梦多。” 吴绍霆点了点头,他走到了绑在行刑架上的李福林面前,对他们吩咐道:“现在我们要审问你们了,你们尽量装得像一点。鞭子可能还要真抽几下,不过我会有分寸的。” 李福林笑道:“你尽管招呼,我李福林是从刀山上滚下来的。” 一切准备妥当,吴绍霆和倪端开始进行严刑逼供。 军营里有好事者跑到这边来打探究竟,虽然大门有人守着,进不去也看不到,但是从地牢里面传来的呵斥声还是听的清清楚楚。吴绍霆和倪端是轮流逼问,嗓门是一个比一个大,就好像那犯人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似的,更贴切的说就像是杀父仇人一般。 到后来,又传出了皮鞭和棍棒的声响,接着就是惨叫声和求饶声。 蹲在外面的士兵们一个个激动不已,当兵平日本来就很无聊,一旦遇到什么热闹就当作是稀奇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扑街呀,我今天算是第一次见到吴大人严刑逼供呀,以前好像只见过他骂人。啧啧,真是太狠了!”有人叹了一口气。 “听说是新军里面混入了革命党,吴大人正在用刑逼供呢。” “我一直都觉得吴大人就像是革命党呢,唉,今天看来肯定不是了。” “收声呀,这话你也敢说出来,你想死呀!” 正在这群士兵议论纷纷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士兵回过头来,看见身后出现的人时,当场就吓了一大跳,赶紧下跪行礼,拜道:“参见将军大人。” 其他士兵听了这话,全部都诧异不已,有的人甚至回过头来连看都没敢多看一眼,直接就跟着下跪行礼了。 来者正是广州将军孚琦,身后跟着秘书官王长龄以及十来个亲信士兵。他今天正好在陆军衙门办公,刚刚听到衙门里面的小吏议论,说吴绍霆从城内押着两个犯人回到司令处去了。他倒是没听第一标汇报这件事,自然就赶过来看一个究竟了。 “怎么回事?”他冷着脸孔喝问了道。 “回将军大人,第一标吴大人正在下面拷问犯人。”一个士兵战战兢兢的回答了道。 “我问你们是怎么回事!身为军人,不在军营里面好好呆着,跑到这里来瞎凑什么热闹?赶紧都滚蛋,下次再让我看到,重罚不饶。”孚琦呵斥了道。 士兵们赶紧谢恩,然后一溜烟全跑了。 孚琦带着自己的人走到了地牢入口,四个守卫在这里的新军士兵赶紧敬礼,他们并没有阻拦孚琦,直接让开了路让孚琦走了下去。就在刚才孚琦在教训那些围观士兵的时候,四个新军士兵早就跑进去通知了吴绍霆。 孚琦刚刚踩着台阶走进地牢,抬眼一看,就看到吴绍霆一鞭子狠狠抽在了犯人身上。 那犯人凄惨的痛叫了起来,嗓子都喊哑了,刚才被抽中的地方立刻浮现了一道血口子。 “震之,你这是做什么呢?”孚琦身为文人,对于这样的严刑逼供还是很反感的。 吴绍霆见孚琦来了,赶紧与倪端还有另外几个士兵上前行礼。 “将军,末将今天早上去探望了张家小姐,张家小姐告诉末将,她被绑架时曾听到绑匪与革命党有关系,如今又有传闻我二十四镇里混入革命党,因此卑职下午把绑匪李福林和同党沈阿四带到了此处逼问原由。”吴绍霆立刻将早已经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一边说着还一边喘气,以示自己刚才行刑很卖力。 “真有此事?那你问出什么结果了吗?”孚琦严肃的问了道,革命党的祸害是十分严重的,在这一点上一定要严打严治。 “末将无能,这两个贼子什么都不肯说。”吴绍霆叹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走到了角落里那个犯人面前,伸手抬了抬此人的脑袋,说道,“这沈阿四只剩下一口气了,可是就是不肯说。不知道会不会弄错了。” 这时,刚刚挨了一鞭子的李福林哭喊了起来:“将军大人饶命呀,将军大人饶命呀。我们真的不知道革命党是谁,我们绑架张小姐只是为了糊口吃饭罢了,什么革命党我们真的木知呀” 吴绍霆一巴掌就打了过去,骂道:“收声,这里轮不到你来说话!” 孚琦脸色凝重了起来,要知道张小雅才十几岁的小丫头,她的话能信吗?他犹豫了一下,对吴绍霆问道:“震之,他们不是三个人吗?怎么现在只剩下两个了?” “回将军,还有一个已经死在巡警营牢房了。”吴绍霆回道。 “都死了一个半了,他们还不肯说,这其中会不会有误?”孚琦问了道。 “这正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宁枉毋滥。若不然,容末将再审一审,实在没结果的话,明天就把人交还给巡警营,反正这李福林案底深厚,十之是要判处死刑,多折磨一下也是应该的!”吴绍霆进一步说了道。 孚琦倒是没料到,原来吴绍霆还是这么残忍的一面。不过他倒没觉得不好,这样反倒更应证了吴绍霆对大清的忠心。他微微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先这样。唔,若是冤枉的人也是不好的。” 他叹了一口,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径直出了地牢。 吴绍霆和倪端对视了一眼,总算松了一口气。他赶紧吩咐士兵把大门看好,然后匆匆走到李福林面前,关切的问了道:“兄弟,刚才对不住了,这一鞭子和一巴掌你先记着,以后要是想找我报仇,哪怕十倍奉还我也在所不惜。” 李福林向地板上吐了口血沫子,冷冷笑道:“唉,看你五大三粗的样子,刚才打我两下就像是一个细妹丁似的,我只当是捞痒痒了。” 吴绍霆和倪端无奈的笑了起来。 第61章 突来意外 吴绍霆决定等到半夜的时候,再偷偷的进行调包计,将李福林等人送出去。 从正午开始,他和倪端一直没有吃饭,于是趁着这个空隙,派了两个士兵去食堂带了一些饭菜回来。此时地牢外面也没有人其他围观的士兵了,在饭菜送回来时,倪端还喂了几口给李福林等人垫垫肚子,免得晚上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这几天李福林蒙受牢狱之灾,巡警营对待像他这样的犯人可没有心慈手软,一日只有一餐,而且伙食连粗茶淡饭都算不上。 正在吃饭时,忽然一个守在外面的士兵跑了进来,急促的报告道:“吴大人,倪大人,山字营总兵李铭山向这边来了。” 吴绍霆和倪端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惊疑了起来,李铭山这厮在这个时候跑来所为何事? “他来做什么?”倪端立刻发问了道。 “不知道呀,不过他马上就过来了,吴大人,要不要拦住他。”士兵询问了道。 “只有他一个人吗?”吴绍霆想了一阵之后,立即问道。 “是的,只有他一个人。”士兵答道。 “如果他是来这里的话,就让他进来。”吴绍霆镇定自若的说了道,“倪兄,咱们继续吃咱们的。”他说完,把自己的上衣脱了下来搭在椅背上,只穿着一件单衣。地下室本来就很闷热,而且刚才又是呵斥又是动手,早已经大汗淋淋。 他是故意如此,如果李铭山进来了,正好可以让对方看到自己刚刚用刑过后的样子。 那士兵应了一声,匆匆的就跑出去了。 吴绍霆回到座椅边上却没有坐下来,抬起一只脚流氓似的踩在椅子上,然后端起饭碗就往嘴巴里大口大口的扒饭。倪端见了吴绍霆胸有成竹的样子,于是也不再担心什么,反正刚才连孚琦都应付过去了,一个李铭山还会放在眼里吗? 片刻过后,地牢入口传来了李铭山和士兵交谈的声音,很快守在门口的士兵遵照了吴绍霆的吩咐,让李铭山走了进来。 李铭山进来的时候身上只穿着一件短褂子,并没有穿着官袍,手里还捧着两个拳头大小的麻袋。他先看了一眼行刑架上的两个犯人,露出了嫌恶的脸色,然后笑呵呵的又迎向了吴绍霆这边。 “吴大人,嘿嘿,真是辛苦了,这么晚了还在审问犯人,连一口热饭都没顾得吃上,这份尽忠职守之心让下官佩服不已。”李铭山一边点头哈腰的说着,一边小跑的来到了吴绍霆面前,小心翼翼的将手里捧着的麻袋放在了吴绍霆面子的桌子上。 “原来是李大人呀,有什么事情吗?”吴绍霆正眼都没多看李铭山一下,抹了一下嘴巴上的饭沫,不疾不徐的问了道。 “呵呵,是这样的,前不久吴大人神勇无比,抓获了广州三县通缉的要犯李福林。只怕吴大人还不知道,三县这次是悬赏5000大洋来通缉李福林的,这不,月初的时候巡警营刚刚把赏银送到山字营了。不巧吴大人刚刚升任二十镇参谋官,因此这赏银下官就代为保管了一阵。”李铭山笑呵呵的说了道。 不过在他的心中,对于吴绍霆这番傲慢的态度很是不爽:什么东西嘛,以前还不是老子的手下。只可惜风水轮流转,谁叫吴绍霆现在爬到自己头上来了,只能是忍气吞声! 吴绍霆倒是乐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小麻袋,怪笑道:“哟,李大人你今天倒是有空把这银子送过来了?” 其实李铭山压根就没打算主动把赏银送过来,不过今天下午吴绍霆从巡警营提拿犯人返回西郊之后,张文普赶紧派人紧随其后来到山字营通知李铭山,说吴绍霆对私吞了赏银这件事很生气。张文普不过是为了自保,毕竟他也私吞了一小笔,如果吴绍霆在赏银上纠缠不休,迟早会闹到他的头上来,所以才希望尽快息事宁人。 李铭山在得到了张文普的通知之后,心中虽然很不甘心,可是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开罪比自己官衔要高的人。所以他犹豫了一番之后,还是把决定把赏银送过来。当然除了这几天已经挥霍了一些之外,他又多扣留下来一笔,只把剩下的送了过来。 “吴大人您见谅,这几天下官也忙,自从您离开了山字营,下官的山字营一下子就乱了阵脚。今天还是趁着吃饭的空闲,饭还在碗里呢,下官连忙就把赏银给送过来了。”李铭山笑呵呵的说了道。 吴绍霆点了点头,转向倪端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去端碗水来给李大人。” 倪端很配合的应了一声,然后就恭恭敬敬去倒水了。李铭山见了这一幕,心情稍微好了一些,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吴绍霆用筷子戳了一下麻袋,立刻皱起了眉头,这时倪端也端着水过来了,正要递给李铭山,却被吴绍霆一把截了下来。 “李大人,这袋子里面有5000大洋?”吴绍霆冷森森的问了道。 “呃吴大人,这里面只有1200块鹰洋,当然这是可以解释的。”李铭山脸色顿时大变了起来,赶紧说了道。 “那你就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5000大洋到我手上只剩下1200大洋呢。”吴绍霆提高了嗓门,几乎是用呵斥的语气说道。 “这,吴大人,您今年刚回国,对咱们广州的规矩自然不清楚了。官府赏银5000大洋这是要过税的,去了税之后就只剩下3000大洋了。另外这赏银发到山字营时,您当时又不在,我舅舅黄士龙刚好路过,就顺手取了一笔过手费。当然了,下官替吴大人您保管这笔赏银,收一些保管费也是情理之中的呀。这样算下来,就只剩下1200大洋了。”李铭山冷着面孔,慢条斯理的给吴绍霆算清楚了账。 并且他在提到黄士龙时,还特意在“舅舅”一词上加重了语调,摆明了就是拿黄士龙来压吴绍霆了。 “哦,是吗?那黄总兵取了多少过手费呢?”吴绍霆冷声问了道。 “呃我舅舅拿了1500大洋。下官就只拿了300大洋。如果吴大人您觉得吃亏了,大不了就当下官向吴大人借了这300大洋,过阵子还给您就是了。至于另外那1500大洋,下官就没办法了。”李铭山有恃无恐的说道,至于他所说的归还300大洋,也不过是客套话,到手的钱怎么可能吐出去? “哦,这样啊,过手费就过了我一半的赏银?”吴绍霆冷笑了起来。他放下了饭碗,端起了刚才准备给李铭山的茶水,自己一口气就喝光了。他从一开始就在耍李铭山,至于赏银有1200就1200,反正是意外之财。 “是这样”李铭山点头说道。黄士龙实际上只拿了700大洋,毕竟吴绍霆现在是孚琦面前的红人,不能太过得罪。李铭山贪性十足,而且仗着黄士龙是自己舅舅,也没有太在乎吴绍霆的人物背景,反正天大的事也要从舅舅身上过一道才轮到自己。 这时,吴绍霆向倪端使了一个颜色。 倪端会意,匆匆的走了过来,笑着说了道:“吴大人息怒,依卑职来看这件事还是算了。过手费确实是用的,而且拿多拿少也没个准。再说如今还有1200鹰洋在,也不少了。” 吴绍霆故意叹了一口气,然后哼了一声,罢了罢手说道:“算了,既然是黄总兵大人拿了过手费,那就当我孝敬他老人家了。李大人,有劳你送赏银,至于那300大洋的保管费也是应该的我也不计较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不招呼李大人了,将军大人刚吩咐今晚要审出个结果来,我可忙得不可开交呢。” 第62章 坚持到底 李铭山暗自得意,只当吴绍霆是害怕得罪自己的舅舅,心道:哼,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衰货一个!他略略的抱拳行了一礼,然后就要告辞离去。不过临走时,他目光忽然瞥到了放在地牢角落里的三个大木桶。 咦?这是什么东西?这木桶好像还是新的呀!他有些纳闷了起来。 执法处地牢里面除了刑讯所需要的器具之外,木桶是用来做什么?装水不是有水壶吗?如果是用来暂时存放的东西,也不可能存放在地牢里呀,楼上就是执法处的办公室,平日根本就没人用,任何东西都可以存放在上面才是。 李铭山越想越疑惑,越疑惑越是放不下心。他当然没有料到那三个木桶里面藏着的是尸体,但是却隐隐约约觉得,应该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他灵机一动,忽然笑呵呵的对吴绍霆说道:“吴大人,下官我突然尿急,实在忍不住了,要不借个地让我方便了一下。”他说完,不等吴绍霆回答,立刻就像角落三个木桶的方向跑了去。 吴绍霆和倪端脸色皆变,他立刻呵斥了道:“扑街,你母,老子正在吃饭你他妈的在我面前撒尿!什么意思?” 李铭山充耳不闻,只是急着道:“实在忍不住了,忍不住了?”人已经跑到了木桶前面。 吴绍霆暗叫不妙,这李铭山分明是故意的!情急之下,他抓起了刚才喝过水的碗,一下子就向李铭山砸了过去。当然,他没有要砸中李铭山的意思,那个碗从李铭山的肩头擦过,“咣当”一声摔在了地上碎了。 “你是故意找碴是不是?”他怒吼道,为了配合自己的气势,还伸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让桌子上的饭碗都差点跌翻了。 李铭山本来不在乎吴绍霆的愤怒,反正这厮畏惧黄士龙,不敢拿他怎么样了,只要自己弄清楚了木桶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就可以了。而吴绍霆越是怒,他的好奇心就越强。不过他回过头来时,忽然看到了站在吴绍霆身旁的倪端正伸手摸着腰间的枪套,顿时就吓住了。 他可不想为了看几个木桶就把命丢了,于是停下了脚步。 “吴大人,你这是何必呢,实在是急得不行了嘛”他强笑着说道。 “赶紧给我滚蛋,憋不住就尿裤子,坏了老子的胃口!”吴绍霆破口大骂了道。 李铭山不敢再犹豫,一句话都没多说,转身就匆匆的跑了。 等到李铭山离去之后,吴绍霆脸色一片阴沉,他心中很清楚李铭山肯定是怀疑那三个木桶了,而且以这家伙睚眦必报的性格,搞不好还会紧咬着不放。不过他倒没有太过担心,只要等下顺利的把李福林送走,然后木桶继续摆放在那里,任何人都不会有证据的。 倪端赶紧走了过来,冷声问了道:“震之兄,现在怎么办?李铭山这混账肯定起疑心了。”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说道:“不用慌张,我们先等一会儿,夜深了之后小心点行事,把木桶里面的尸体处理干净了,谅李铭山也没什么任何借口。” 倪端叹了一口气,神色显得有些凝重。 两个小时之后,虽然对于士兵们来说这个时间还不算很晚,赌博聚在一起赌博,闲聊的聚在一起闲聊,无聊的则各自无聊。但是这些活动都局限在营房里面,而且必须是在熄灯的情况下。一旦让陆军衙门的人看到了灯光,保证会寻过来抓一批违规乱纪的士兵,然后趁机勒索封口费。 因此,整个西郊军营的外面已经显得很安静。 第一标执法处地牢里面,一个在外面放哨的士兵匆匆的跑了下来。 “外面情况怎么样了?”倪端迫不及待的问了道。 “倪大人,外面什么动静都没有,咱们可以行动了。”那个士兵连连的说道。 倪端回过头来看了吴绍霆一眼,吴绍霆对他点了点头。 “快,把人先放下来,然后去搬尸体。”倪端立刻向地牢里面的两个士兵吩咐了道。 “你继续出去放哨。”吴绍霆对刚才进来报信的士兵说道。 “是。”那个士兵匆匆又跑出了。 很快,李福林和另外一个人被放了下来。倪端从木桶后面取来了两套早就准备好的干净衣服,让李福林两个人把衣服换上,然后洗干净脸上的污垢,把头发也顺便整理了一下。这样等下逃跑的时候,不会那么引人注目,就算被发现了或许还能编个借口逃脱。 趁着李福林两个人清洗的时候,倪端小声的吩咐了道:“李福林同志你现在好好记住我说的话,你们跑出去之后直接去沙涌码头,展堂先生和克强先生已经安排人在那里接应你们。口号是渔夫不渔利,接口是坐观鱼儿游。” 李福林将口号暗暗背了两遍,然后点了点头,说道:“记得了。” 倪端又道:“好。来帮忙搭个手,去尸体换上你们的衣服。” 李福林等人来到木桶那边,将三具尸体都取了出来,然后选择了其中两个体型比较相似的,换上了那一身破破烂烂的囚服。 吴绍霆拿着鞭子走了过来,对他们说道:“你们让开,我来鞭尸,让尸体面目全非的最好,免得有人一定要开棺验尸。” 众人立刻让开了,吴绍霆就对着两具尸体狠狠抽了一顿,一边抽一边还破口大骂。 过了十五分钟之后,两具尸体全部都是皮开肉绽,大部分伤口自然是集中在头部。 吴绍霆舒了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说道:“好了,李福林等两名犯人在刑讯中死亡。咱们赶紧把尸体处理掉,以免招人口实。” 倪端呵呵的笑了笑,说道:“震之你还真是投入呀。” 吴绍霆叹道:“以防万一,演戏就要演到底。” 之后,吴绍霆先出了地牢检查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确定外面没有异况,然后让守门的士兵去把众人叫出来。没过多久,倪端与地牢里面的其他士兵抬着尸体出了地牢,李福林和他的兄弟紧跟在后面。众人没有停留,直接就向西边方向小跑而去。 在悄悄经过了二十四镇附属炮兵标的两个营区之后,总算来到了军营边缘的一片小树林。只要穿过这片树林,再翻一个山丘,就到了荔湾县的地界,基本上就算是安全了。 来到树林深处,吴绍霆立刻让士兵开始挖坑,然后又对倪端说道:“倪兄,赶紧让李福林同志走,咱们就送到这里了。” 倪端将准备好的干粮和一些银元交到了李福林手上,向树林深处指了一个方向,说道:“李福林同志,就向这个方向走,我们就不多送了。荔湾县的治安向来都是我们西郊军营这边负责的,现在天晚了,路上不会有巡逻的士兵。” 李福林深深点了点头,感激的与倪端握了握手,说道:“这次真是有劳了。我李福林这条命从此以后就是同盟会的,只要是为了革命大业,我李福林抛头颅洒鲜血在所不辞。” 倪端郑重的点了点头,宽慰的笑道:“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快走!” 李福林又对吴绍霆拱了拱手,说道:“震之兄,这番多谢了,咱们后会有期。” 吴绍霆微微一笑,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两位同志保重。” 李福林和他的兄弟没有多磨蹭,夜长梦多的道理他们是懂得。他们转身就向西边去了。只不过因为李福林的同伴屁股上有伤,两个速度还不算太快。大约过了五、六分钟,他们的背影才完全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吴绍霆和倪端都松了一口气,计划差不多已经成功了。 这时,一个士兵跑了过来,向倪端问了道:“倪大人,三具尸体都埋在一起吗?” 不等倪端回答,吴绍霆立刻说道:“把多余的那一具尸体等下换个地方埋,先把这两个尸体埋了。” 士兵马上点了点头,匆匆跑回去开始按照吩咐来行事。 吴绍霆缓了缓神之后,马上就上前去帮忙,眼下尽快处理完这件事才能安下心来,所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和倪端将多余的那具尸体拖了出来,打算找个一个偏僻的地方埋了。 突然,远处传来了一声大叫:“快来人呀,快来人呀,有乱党!” 众人齐齐一惊,那些正在掩埋尸体的士兵警觉的端起了步枪。吴绍霆与倪端也赶紧丢下了手里的尸体,快步跑到前面看了去。只见在军营方向的树林外面,有一个人影正在扯着嗓子大喊大叫,虽然隔得有一段距离不能看清楚这人的模样,可是从这人叫喊的声音还是很快就分辨出来了是谁! “是李铭山?”倪端震惊的道,“他跟踪我们?” “不可能,刚才来的路上我一直在留意后面,如果有人跟踪的话我一定会发现的。更何况刚才李福林他们在的时候李铭山没有喊,现在李福林都跑掉了,他再喊有个屁的证据。所以我推测他一定是刚刚才发现我们的。”吴绍霆冷静的分析了道。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倪端赶紧问了道。 “要不然咱们杀了他灭口。”一个士兵因为太过害怕,忍不住下了歹心。 “杀了他我们更麻烦,先不说李铭山的舅舅是黄士龙,李铭山堂堂一个千总被杀了,那还不要进行彻底的调查?”吴绍霆立刻就否决了道。 “那,那到底该如何是好呀?”先前那个士兵急得不行了。 “急什么。我都说过了,如今李福林他们人都走了,李铭山又没有证据,怕他个老母呀。你们三个继续埋尸体,你们两个跟着我们过来,赶紧把多余的那具尸体处理掉。快,快,快。”吴绍霆果断的做出了决定,言毕之后一招手,带着人再次跑到刚才丢下的那具尸体旁边,继将把尸体拖走了。 第63章 炮标参谋 十多分钟之后,距离最近的二十四镇附属炮兵标的几十名士兵们闻讯跑了出来。 站在树林外面的李铭山赶紧招呼了这些士兵,指着树林的方向,大呼道:“弟兄们,乱党就在树林里面,我亲眼看到的。立功就在今日,抓捕乱党,必有重赏!跟我来。” 他耀武扬威的带着这帮士兵们就冲进了林地之中。 就在这时,正在掩埋前两具尸体的三个士兵,已经用泥土把尸体掩盖住,不过因为土坑挖太深了一些,原计划是让尸体更难被发现,所以还有一小半没有填上。 李铭山跑了过来,从一个炮标士兵手里夺下了一支步枪,对着这三个还在填土的士兵就大喝了道:“不许动,扑街的东西,你们鬼鬼祟祟在做什么?快说,埋的是什么!” 那三个士兵没有办法,只好丢下了手里的铁锹,不敢再继续填埋了。不过他们当中却没有一个回答李铭山的话,一个个虽然冷汗连连,却努力保持着坚毅的面孔。 “丢你老母,你们哑巴了吗?快说,不然老子可对你们不客气了。”李铭山怒气更盛,“咔咔”一声就把手里的步枪拉栓上膛。 三个新军士兵还是不肯说话。 李铭山恼羞成怒,他认出了这三个人是刚才在执法处外面站岗的士兵,心想这些人既然是吴绍霆、倪端的手下,一定是在掩饰着什么重大的秘密。他一开始就对地牢角落里面的三个木桶怀疑不已,尤其是吴绍霆和倪端看到自己接近木桶时反应那么激烈,更加印证了心中的疑惑。 本来他在被吴绍霆、倪端从地牢里赶出来之后,还下意识的在地牢附近蹲点守了一会儿,打算找机会再偷偷进去看个究竟。可是他一直苦等了一个多小时之久,实在是没耐心了,最终还是悻悻离去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则算是机缘巧合,他今天晚上正好到炮兵标这边赌博,刚才出了撒泡尿时就看到树林里面有一群人影鬼鬼祟祟在做什么,没过多久其中还有两个人影向西边跑掉了。他见树林里面人太多,担心自己贸然进去被发现了会遭到灭口,因此就在林子外面大呼小叫,引来更多人再行动。 等了好一阵,李铭山实在没耐心了,举起步枪就要来一个杀一儆百,怒气冲冲的吼道:“扑街的东西,嘴硬是?老子看你们嘴硬还是子弹硬。”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身后突然冲上前一个人,一把就把李铭山手里的枪夺了下来。 “扑你老母,谁他妈的抢老子的枪!”李铭山正在气头上,还没有来得及回过头来看清楚身后的人,一句脏话就先从嘴巴里冒出来了。不过当他看清楚身后的人时,立刻就一点脾气都没有了,赶紧堆上了一副笑脸。 “这是你的枪吗?”站在李铭山身后的,是一个只穿着短褂和大裤头的人,年龄不过三十来岁,身材精瘦,但裸露在外的四肢却甚是结识。虽然此人穿着打扮不甚讲究,可是与生俱来有一种威严的气势,即便不动任何表情都有一股不怒而威。 “韦大人息怒,刚才是卑职的嘴贱,没看到是您来了。呵呵,这枪当然不是卑职的,是韦大人炮标兄弟的枪呢。”李铭山换上一副龟孙子的样子,对着这位“韦大人”点头哈腰不已,心中直叫自己今天太背时了,怎么偏偏误骂韦大人了。 这位韦大人名叫韦汝骢,字树屏,广东中山人。1878年(清光绪四年)生,早年随伯父到上海谋生,后考入江南陆师学堂。 韦汝骢在1898年经选拔,被派赴日本留学,先入成城学校(即振武学校)学习日语,于次年进入日本陆军士官学校中华队第一期步兵科。学期结束之后,他又调入日本近卫步兵第四联队担任见习士官。1902年3月毕业。回国后回广东任职,1902年任广东武备学堂总教习,1904年任广东随营将弁学堂学兵营指挥官,1907年任广东陆军小学堂总办。 1900年是中国留学生前往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学习的第一班期,虽然第一期学员当中在历史上成名者并不多,但是却奠定了中国学员学习先进军事经验的基础。这一期学员回国之后,大部分都是担任各地军事院校的教官,极大的推进了中国新式陆军的建设。 韦汝骢这几年在广州军界名声十分响亮,毕竟甲午战争之后第一批留学外国的学员。他回国之后雷烈风行的整顿武备学堂冗旧的体制,提高武备学堂办学的效率,这件事在军教界一直深受好评。 此外,广东随营将弁学堂原本是配属在二十三镇队列,后经过广州将军孚琦的调整,将随营学堂转移到了二十四镇队列。如今韦汝骢身兼二十四镇炮标总参谋官、随营学堂总办、陆军武备学堂总办三个要职,放眼整个第二十四镇,完全没有第二个人的威信能出其右。 从年初开始,就一直有传言韦汝骢极有可能成为二十四镇代理统制。 在韦汝骢面前,别说李铭山这个小角色宛如一直苍蝇一样,就算是李铭山的舅舅黄士龙见了面也要毕恭毕敬说一声“末将参见大人”。 “哼,我问你,你刚才要做什么?”韦汝骢冷冷的喝问了道。 “这韦大人,卑职刚才只是吓唬吓唬这三个家伙。”李铭山吞了一口口水支支吾吾的回答了道,额头上早已经是冷汗连连了。 “我再问你一遍,你刚才到底要做什么?”韦汝骢一字一顿的重复问了道。 虽然韦汝骢说话的声音不大,可是李铭山还是吓了一跳,韦汝骢摆明是要对付自己了,这下子可真是惨大了。他不敢多作迟疑,赶紧说了道:“韦大人,这三个家伙鬼鬼祟祟在这里填埋东西,问他们话他们又不说,卑职我也是为了教训他们呀” 韦汝骢大声吼了道:“你说他们是家伙,你他妈的没看到他们穿着是新军军服吗?你想要教训他们,怎么教训,开枪打死一个?事情都还没有弄清楚你就敢开枪,你以为你是谁呀?你是天皇老子吗?”他刚说完,举起手就一巴掌抽在了李铭山脸上。 李铭山被打得原地转了一个圈,好不容易再回过身来,脸颊火辣辣的痛。他心中虽然恨,可是却一点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能一个劲儿的向韦汝骢赔罪:“韦大人,是卑职的错,是卑职的错,卑职知错了韦大人息怒呀” 韦汝骢“哼”了一声,斥道:“你一个消防营的营官,竟然管到我们新军头上了?赶紧给老子滚蛋,这件事我会记下的。” 第64章 昔日恩师 李铭山很是不甘心,略略迟疑了一下,可是看到韦汝骢怒火十足的眼神,一时不敢多停留,只好悻悻的转身跑开了。 等李铭山离去之后,韦汝骢再次看向那三个士兵,厉声问道:“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三个人面面相觑了一眼,他们在心中都很畏惧韦汝骢,其中一人只好回答了道:“我们是第一标第三营的士兵” 韦汝骢看了一眼面前还未填满的土坑,土炕旁边还有三把工兵锹。他指了指这些东西,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三个人再次闭上嘴巴,即便他们在畏惧韦汝骢,也不能出卖革命。 韦汝骢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冷沉的说道:“你们还嘴硬是吗?许大力!” 在身后的一群炮兵标士兵当中马上跑出来一个魁梧的身形,应道:“有。” 韦汝骢用命令的口吻吩咐道:“将他们三个人先给我绑起来,然后把这个坑挖开,看看他们埋的是什么东西!” 许大力道了一声:“是!”然后指挥两个手下就要上前执行。 就在这时,树林深处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慢着。” 炮兵标士兵齐齐大惊,纷纷握紧了手里的步枪,其中不乏有人抬起枪口对准了过去。 韦汝骢眯着眼睛盯着森林深处,只见有四个人影正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很快这四个人的模样就被大家看清楚了,为首的正是吴绍霆,跟在身后的还有倪端和另外两个士兵。 炮兵标的士兵有不少人是认识吴绍霆的,这人曾经深更半夜带着手下在操场上训练,闹得西郊各个营区鸡犬不宁,后来还用枪胁迫李铭山,这件事早就让起“声名远扬”了。此时吴绍霆出现在这里,马上就引起了一番纷纷的议论,大家都怀疑对方是不是又耍什么花样了。 不过先前紧张的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那些举枪的士兵渐渐的都把枪放下了,毕竟吴绍霆现在是新军的军官。 吴绍霆带着倪端等人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许大力,顿时乐了起来,道:“许驰鹏,还真是巧的很呀。” 许大力也诧异不已,他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怎么是你呀?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呀?” 吴绍霆刚要开口回答,站在前面的韦汝骢忽然训斥了一声:“许大力,你怎么说话的?你没见到他的军衔比你高吗?” 许大力赶紧立正向吴绍霆敬礼,道:“大人见谅。” 吴绍霆略有愕然的看了一眼许大力,又看了一眼韦汝骢。他起初看到韦汝骢穿着短褂、大裤头,因此只是一个寻常的士兵,所以并没有多在意什么,可是现在看来显然这位不修边幅的人是一个大角色了。 他暗暗寻思:刚才我在埋尸体的时候听见一位韦大人在呵斥李铭山,看来就是他了! 不过归根结底他还是不认识韦汝骢,不知道对方的军衔和军职,也不知道对方在新军的地位,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如何向对方打招呼。 这时,站在身后的倪端赶紧上前,小声的提醒了道:“吴大人,这位是炮兵标总参谋官韦汝骢韦大人,传闻将军大人正在拟定韦大人代理二十四镇统制一职呢!” 吴绍霆这下就明白了过来,总参谋官比自己大两级,相当于正参领,而“传闻成为二十四镇代理统制”则表明了此人在军中的地位。当即,他赶紧向韦汝骢行了一个军礼,郑重的道:“末将第一标二等参谋官吴绍霆,参见韦大人。” 韦汝骢忽然冷冷的笑了笑,生硬的念道:“吴绍霆,字震之,广州武备学堂第六期正科班毕业,1904年前往德国留学。好呀好呀,真是好的很,常言道饮水思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如今学有成、业有就,竟然就将往日的师长置之脑后了。” 吴绍霆怔了怔,这是什么情况?他赶紧在脑海的记忆深处搜索起来,足足过了两分钟才记得了,原来自己当年在广州武备学堂学习的时候,韦汝骢就是武备学堂的总办了。难怪韦汝骢会说出刚才那番话! 不过他觉得自己很冤枉,如今时隔五年,自己远渡重洋留学异国,又要学习外语又要学习军事知识,足足数年时间都是忙得不可开交。更重要的是,把授业恩师忘记并非是此时的吴绍霆,而是已经成为过去形式的旧吴绍霆。他穿越附身之后,所接纳的不过是这个身躯的记忆,身躯不记得韦汝骢,自己当然也就不记得了。 只是现在他不可能用这些话来向韦汝骢解释,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赶紧躬身向韦汝骢道歉:“学生忘记恩师,实在是罪该万死。学生也没有任何借口辩解,恩师若要责备,学生甘愿受罚,绝不有任何怨言。” 韦汝骢微微有些诧异,他原本见吴绍霆惊疑沉默之时,以为对方是在寻思解释的话语,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心中对其印象稍微好转了一些,冷笑道:“看来你在德国还是学得了一些东西。” 吴绍霆不敢怠慢,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学生与恩师的关系是十分敏感的,尤其还是军事学堂的师生关系。在北洋军阀时期,甚至有不少军事派系都是以学校为区分,比如保定系、陆大系、四川速成系等等。也就是说,同一所军校出身的学员,应该荣辱与共、相互提携。 可是现在他竟然把当年的校长给忘记了,而当年的校长如今同处在一个部队之中,还有可能会成为最高长官,这岂不是白白错失了攀亲附贵的大好机会?更有甚者还会直接开罪其人,弄得自己仕途不利。 “学生愧不敢当,在异国所学不过是其表,若没有当年国内辛茹教导的基础所在,学生根本就是一无是处。”他连连的说了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吭不卑又兼有诚恳。 “这件事我姑且容后再处置,你先一五一十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韦汝骢指着地上的铁锹和土坑,严肃的问了道。 “韦大人见谅,其实这件事与您并无什么瓜葛,完全是学生一手造成的。还请韦大人相信学生,学生绝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吴绍霆故作为难的说了道。 “哼,既然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哪你有什么不好说出来的?吴绍霆我告诉你,你如果还记得我,就应该知道我当年在武备学堂从来都是公事公办。今天你要是不给一个交代,别怪我不念师生之情。”韦汝骢言辞振振的说道。 吴绍霆从刚才韦汝骢训斥许大力就能看出,这位昔日校长是一位刻板严厉的人物,纵然自己一开始没有忘记对方,只怕对方也不会念及师生之情了。 他只好叹了一口气,将早就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韦大人,今日学生奉命刑审两名疑犯,企图拷问出军中是否混入革命党人,结果两名疑犯死活不肯招供,一时用刑过度,致使两人死于刑讯之中” 韦汝骢脸上愠色顿气,怒道:“也就是说,你从始至终就未拷问出结果?” 吴绍霆赶紧说道:“韦大人,有可能我军中混入革命党之事纯属子虚乌有,所以才没有拷问出任何结果。” 韦汝骢冷笑起来,道:“好你个吴绍霆,昔日教训你的知识是让你保家卫国,你今天反倒成了一个凶手!既然拷问不出结果,你更不应该枉杀无辜之人,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说到这里,他愤怒的伸出手狠狠的指着吴绍霆。 吴绍霆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韦汝骢不是在责怪自己拷问无功,而是在责怪自己滥杀无辜呀!他渐渐觉得这位韦汝骢是一个正直的人,也具备革命党的潜质,当然如果韦汝骢真是革命党,倪端早应该告诉自己了。 周围其他炮兵标士兵听到这里,也纷纷改变了对吴绍霆的印象,他们原本以为吴绍霆应该属于韦汝骢韦大人一样的人才是,公正严明、治兵有方、为人处事都有原则。可是现在看来,这位吴绍霆吴大人竟然是清廷忠实的拥护者。 新军士兵受革命思想是很浓重,即便他们大部分没有加入同盟会,但对于满清政府向来都所持反感,最起码也是没有好感。因此,但凡是忠于满清朝廷的人,在新军士兵当中往往是得不到人心的。 这些士兵不由自主暗暗鄙夷了起来。 就连一开始还很佩服吴绍霆的许广,此时也一脸惋惜的向后退了去。 吴绍霆注意到了这些士兵的变化,不过他没有任何变色,反正事情的真相日后自然会公开,在清王朝还没有彻底覆灭之前,自己还是需要一定伪装的。 他再次向韦汝骢欠身行礼,不吭不卑的说道:“韦大人,学生是奉将军之命进行审讯,学生身为军人,服从命令是理所当然之事。当然,如果韦大人教训学生刑讯手段过分,致使犯人不明不白而死,学生也难辞其咎。” 第65章 自讨苦吃 韦汝骢哼了一声,说道:“难辞其咎?我看你还挺自在的嘛,致使人犯死亡,这件事不及时上报,反而私自处理尸体躲避罪过,你哪里内疚了?” 吴绍霆低下了头,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站在吴绍霆身后的倪端赶紧上前,说了道:“韦大人息怒,其实这两个疑犯就是前不久绑架张家小姐的绑匪,其中一人名叫李福林,本是广州三县联名通缉的要犯,如今落网之后势必会判处死刑。像他这样的恶贼,死不足惜呀。” 韦汝骢斥道:“混账,都照你这么说,还要衙门做什么、还要律典做什么?我大清如今已是预备立宪,宪法一出,那就是法治时代,你们现在这么做,岂不是让所有高呼立宪的人自食其苦,更让那些外国洋夷耻笑吗?” 倪端无奈,只好退了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军营方向忽然远远的传来了一个吆喝声:“王大人,快看,他们就在那里。刚才就是卑职第一个发现的,乱党混入二十四镇新军了!” 在这一声吆喝之后,紧接着就是一堆急促的脚步声。 树林这边的人闻得情况,齐齐的都转过身向军营方向看了去,只见炮兵标营房后面出现了一大队人,正快速的向这边奔跑过来。大约几分钟之后,这群人越来越近,总算看清楚了他们的装扮,最前面的是一百多名全副武装的消防营旧军,后面还参杂着五十多名陆军衙门的卫军,两方人都是来势汹汹。 在这突如其来的人群最前面,正是先前被韦汝骢训斥过的李铭山。 原来,李铭山在灰溜溜的跑掉之后,心中越想越不是一个滋味。不管怎么说,他是第一个发现树林里面的异样,非但没能捞到任何便宜,还被打了一巴掌。他一心认为树林里面的动静,跟先前在执法处地牢看见的三个木桶有关。于是他先回到了山字营总营,召集了总营附近两个哨的兵力,然后又跑到陆军衙门去通知了将军秘书官王长龄。 当然,他在向王长龄描述情况时,故意添油加醋了一番,一口咬定肯定是革命党在闹事。 王长龄听到了这个消息,当然感到了震惊,立刻就调动了陆军衙门的警卫队,又派人火速赶往广州城中向将军孚琦报信。 没过多久,王长龄和李铭山带着人赶到了树林外面。 他们身后的士兵发现前面聚集的人群都是新军炮兵标的人,一时间诧异了起来,难道是炮兵标的士兵起义了?犹犹豫豫之间,还是有人举起了手里的步枪,担心一不小心就发生了火并事件。 炮兵标的士兵们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旧军和陆军衙门的警卫队要唱哪一出! 这时,韦汝骢快步穿过炮兵标的众人士兵,来到了树林王长龄和李铭山面前。他先冷冷的看了一眼李铭山,然后略略向王长龄行了礼,问道:“王大人,你们这般全副武装到此,所为何事?” 王长龄在看到韦汝骢之后,原本还提紧的戒心一下子就松懈了下来。他身为将军的秘书官,对新军二十四镇自然是了解深入,如果说其他人造反他会相信,可是如果说韦汝骢要造反,那是打死也不相信。 “韦大人,我接到李铭山的通知,说这里有革命党作乱!难不成革命党已经被韦大人平息了吗?”他一边将手里的毛瑟手枪插回枪盒,一边急切的问了道。 “革命党?”韦汝骢冷冷笑了笑,他狠狠瞪了一旁的李铭山一眼,不屑的说道,“李铭山,难道你就巴不得我们新军里面有革命党,惟恐天下不乱是吗?” 李铭山愕然不已,吞了一口口水,心中暗叫不妙:难道事情已经被韦汝骢摆平? 王长龄听了韦汝骢的话,审问的目光也落在了李铭山身上。他本以为李铭山就是一个小地痞、小流氓之类的角色,平日就算再怎么飞扬跋扈,也断然不敢谎报军情。可是现在看来,这李铭山还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越来越自以为是了。 “李铭山,您北的这是怎么回事?”他冷着脸色喝问了道。 “不是,王大人,这”李铭山顿时语塞起来,情急之下,他也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当即快步就冲到了前面去,打算将先前那三个鬼鬼祟祟的新军士兵揪出来。 可是当他来到树林这边时,赫然看到吴绍霆、倪端两个人正等在那里。虽然他知道刚才的事情与吴绍霆、倪端肯定有关系,但不管怎么说吴绍霆比自己官高两级,在其面前必须是畏手畏脚。 “李大人,你这又是要做什么呀?”吴绍霆冷冷的问道。 “吴大人,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他们的。”李铭山伸手指了指吴绍霆身后那三个新军士兵,没好气的说了道。 “他们?他们是我的手下,你有什么事?”吴绍霆故意问道。 “刚才你们在树立里面鬼鬼祟祟,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刻钟前还去了地牢,那两个犯人已经不见了,是不是你们私下放走了他们?看来,十之你们就是革命党了!”李铭山因为内心焦急,有些话慌不择口的就说了出来。 吴绍霆冷笑了起来,故作愤怒的说道:“李铭山,你什么意思?你无凭无据就说我是革命党,你知道不知道,这个罪名可是很大的。如果经过查实我不是革命党,那我们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李铭山尴尬了起来,他先前所指的“你们”仅仅是说那三个新军士兵,并不敢堂而皇之的就把吴绍霆就扯进去。对于他来说,只要这三个新军士兵是革命党,那吴绍霆也难逃牵连,犯不着还要冒险直接把吴绍霆算进去。可是现在吴绍霆故意把话拉到自己身上,李铭山反倒被动了起来。 他脸色难看至极,吞吞吐吐的说道:“吴大人别误会,我,我不是说您,我我说的是这三个鬼鬼祟祟的家伙” 吴绍霆骂道:“扑街,他们是我的手下,你说他们是革命党,不就是在说我是革命党吗?好,很好,今天韦大人、王大人都在这里,就当着两位大人的面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李铭山感到压力倍增,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好故作镇定的向那三个新军士兵喝了道:“你们,都他妈的跟我出来,把整件事情说清楚,刚才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 三个新军士兵齐齐看了一眼吴绍霆。 吴绍霆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悠然道:“你们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先前我已经都向韦大人交代了!不在乎再多说一遍!” 李铭山听到这番话,心头一下子凉了半截,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看来韦汝骢果然已经摆平了这件事,更重要的是这件事根本并非自己所说的乱党作乱。他后背心冷汗连连了,一下子得罪了吴绍霆、惹恼了韦汝骢,还谎报军情戏弄了王长龄,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那三个新军士兵正要开口说话,突然站在树林外面的王长龄大喝了一声:“塞你老母李铭山,您北跟老子滚出来!”他的语气十分震怒,纵然自己平日再多城府,今日也不得不爆发了出来。 李铭山吓了一跳,只好灰溜溜的小跑了出去。 就在刚才李铭山与吴绍霆对话的时候,韦汝骢已经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王长龄。 王长龄觉得自己被欺骗了还算小事,可问题是他在看到李铭山带着全副武装的部下跑来报信时,信以为真是有革命党作乱,所以赶紧派人到城里面去通知将军大人了。现在可好,原来整件事不过是一场误会,大半夜的去将军吵醒了,这个责任谁来负责?他心中怒不可遏,脸色就像是一座已经爆发的火山一样。 李铭山来到王长龄面前,看到对方的脸色就已经被吓了半死。 “您北,你他妈的事情都没搞清楚就跑来瞎嚷嚷,你可知道谎报军情其罪当诛吗?”王长龄用闽南口音气愤不已的吼道,说道最后终于忍不住举起手就给了李铭山一巴掌。 李铭山先前被韦汝骢打了左脸,现在又被王长龄打了右脸,这下子算是齐全了。在这一刻,他又是羞又是怒,后面可都是自己的部下,旁边还有新军的士兵,自己从今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在西郊军营混下去? 第66章 承受下场 李铭山很不甘心,骨子里又是那种痞子性,一下子就不服气了起来。他缓了缓神之后,立刻说道:“王大人,韦大人,卑职先前在执法处地牢看到那里有三个木桶,本想去探看一下那木桶究竟是什么,结果去被吴绍霆和倪端他们轰了出来。现在吴绍霆和倪端又在树林里面鬼鬼祟祟,卑职还亲眼看到有两个人向林子西边跑走了。” 不等王长龄和韦汝骢说话,吴绍霆快步走了出来,说道:“你看到的不是两个人,是四个人。就是我和倪端还有另外两个兵士。” 李铭山冷冷的问道:“那你们当时做什么?” 吴绍霆没有犹豫,直接就说了道:“我把他们拉到那边,就是要跟他们对口供。你说的那两个犯人,土坑里面埋着的就是了。还有那什么木桶,我他妈的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轰你出来,老子吃饭的时候你前面撒尿,老子没切了你算是格外开恩了!” 周围有人听到这里,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李铭山是一个变态佬! 李铭山很是丢脸,但更多的还是诧异,他惊道:“什么?你,你杀了他们?” 吴绍霆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他们两个是死在审讯之中。” 李铭山怔了怔,负隅顽抗似的的说道:“我,我不信。”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好。如今王大人,韦大人都在,我就把人挖出来让你看清楚。” 他说完,立刻就走回到土坑那边,亲自将地上的铁锹拿了起来,又招呼另外两个士兵开始把土坑重新挖开。 王长龄和韦汝骢暂时没说什么,他们齐齐走了上去,就在一旁看着吴绍霆挖坑。 大约五分钟之后,土坑被挖开了,不过吴绍霆一开始动作就很快,导致了最后的时候铁锹一下子就砍到了一具尸体的脑袋。这自然是他故意的行为,不过表面却还装出了一副恶心的样子。他丢掉了手里的铁锹,对李铭山说道:“你过来看,要是看不清楚你自己把尸体拉出来验明真身。” 李铭山战战兢兢的跑了土坑前面看了一眼,只见坑中的两具尸体扭曲在一起,又是血迹又是泥土,看一眼都觉得恶心,更别说还要把尸体拉出来了。 吴绍霆哼了一声,拍了拍手上的灰土,向李铭山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李铭山,你谎报军情弄的人心惶惶,以下犯上出言不逊在后,又诬告高级军官。这罪名我看你怎么向王大人和韦大人交代!” 李铭山气的咬牙切齿,反驳了一句:“你,你以前还敢拿枪胁迫老子呢!你现在还敢说老子以下犯上?” 这时,韦汝骢一个箭步冲上来,对着李铭山的屁股就狠狠踹了一脚。 李铭山毫无防备,一个踉跄竟然直接跌倒了那个土坑里面,与土坑中的尸体来了一次亲密接触。他近距离看着那满目疮痍的死人,当场吓得尖叫了起来,赶紧起身就要往外面爬去,可是情急之中手忙脚乱,连续踩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的跃出去,反倒把尸体踩得更烂了。 韦汝骢站在土坑外面,冷冷呵斥道:“李铭山,你谎报军情还不知罪,还对上级军官接二连三的出言不逊,你真把自己当个什么东西了?” 李铭山苦不堪言,好不容易从土坑里面爬了出来,却躺在地上不敢站起身来。他知道这次自己真的是完了,除非舅舅黄士龙是两广总督,只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事。 韦汝骢哼了一声,指着李铭山道:“这件事你别想就这么算了。”说完,一招手,招呼着炮兵标的士兵们返回营地去了。 王长龄看了一眼吴绍霆,他虽然很诧异吴绍霆怎么把犯人给审死了,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完全没必要计较,于是没有多说什么。他回过头去,命令消防营的士兵全部返回,陆军衙门的警卫立刻把李铭山扣下来。 吩咐完毕这些事之后,他叹了一口气,再次回过头来对吴绍霆说道:“震之,今天这件事可闹得不小呀。你把犯人打死了,何必要这么急着处理尸体呢?这种事屡见不鲜,死在牢房里的人又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你担心个什么劲儿呀!” 吴绍霆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他走到王长龄跟前,压低声音说了道:“王大人,傍晚将军大人来地牢探查时,您也是在场的,将军大人不希望有人被冤枉。我拷问这两个人大半天,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甚至疑犯编了几个名字还是假的。可见革命党混入新军之事是谣传。要是将军大人知道我因为谣传而枉杀了两个犯人,这” 王长龄微微点了点头,他现在能明白吴绍霆的意思了。 吴绍霆又道:“王大人,这次摆明就是李铭山故意无事生非。李铭山与我早有芥蒂,这人心眼太小,处处想要与我为难。我又能如何自处?” 王长龄恨恨的说道:“你说的对,他妈的李铭山平日在军营里小打小闹习惯了,还真是越纵容越矫情。这次决不能姑息,一定要让这个泼皮知道厉害。” 吴绍霆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王大人真是明鉴。” 王长龄带着人离去之后,吴绍霆赶紧和倪端等人把第三具尸体掩埋的地方处理妥当,绝不要露出任何马脚,以免会节外生枝。他亲自把痕迹都清理干净,再三确认之后,便招呼众人返回各自的营区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孚琦就匆匆来到了西郊军营。 昨天半夜王长龄派了第一个人去通知孚琦前来,后来在得知是李铭山谎报军情之后,又火速派了第二个人去消除误会。因此,昨晚孚琦并没有出现,可是昨天那场闹剧却让他闹心不已,于是早晨天刚亮就起来,匆匆赶到衙门来处理这件事情。 这场闹剧已经在西郊军营里传开了,可见此次事件的重大程度。 孚琦带着怒气,将昨晚的当事人全部叫到了陆军衙门的办公室,先是一通大骂,然后才开始让这些人逐一交代事情原委。吴绍霆身为整件事的起因,自然要首先交代责任,他把昨天晚上说过的内容重新复述了一遍,并且还摆出了诚恳的认错态度。 孚琦知道这件事与吴绍霆的责任并不大,甚至吴绍霆打死了两个犯人也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出于个人情绪和严厉教训的需要,他还是言辞激烈的痛骂了吴绍霆一顿。他将吴绍霆滥用私刑、酷刑致死、私自处理尸体的罪过反反复复的责斥,最后还说出“不想干就给我滚蛋”的威胁之语。 当然,这些话都不过是虚话,孚琦给吴绍霆最后的定罪是罚俸半年、记过检讨。 至于王长龄和韦汝骢,孚琦同样是责骂了一番,不过较之吴绍霆就要轻多了。这两个人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甚至连记过检讨都免了。 李铭山是在四个士兵押解下来到办公室的,他的情况就恶劣多了。 孚琦几乎用教训前三个人的愤怒总和,再翻了一倍之后,才降临到李铭山身上。 在责备最严重的时候,他甚至还拿起了办公文案上的一块砚台,直接就向李铭山砸了过去。李铭山根本不敢躲避,被这砚台硬生生砸在了肩膀上,疼的差点没惨叫出来。 最后,孚琦没有给李铭山任何说话的机会,直接就下了一道命令,免除其消防营山字营管带之职,并执行一百军棍,陆军衙门永不录用。 李铭山喊冤都来不及,直接就被拉出去了。 孚琦消了消气,让吴绍霆、韦汝骢先出去了。 等两人离去之后,王长龄有些忧虑的说了道:“将军,您这样就免除了李铭山的军职,万一总督府那边不认同,那岂不是尴尬了?” 孚琦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张人竣他敢!李铭山不过是一个小角色,要是张人竣为了李铭山来和我翻脸,除非他是傻子!” 王长龄叹了一口气,道:“就算张总督不会过问,可是李铭山的舅舅黄士龙势必会不肯罢休的呀!” 孚琦拍了一下桌子,说道:“他外甥闯出这么大一个篓子,如果黄士龙自己要出来做这个冤大头,我正好直接连他一起办了。哼,决不能在姑息下去了!” 王长龄看着孚琦盛气凌人的脸色,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第67章 整军训练 转眼间,燥热不堪的八月就这样过去了,纵然时节进入了初秋的季节,可是广州依然还有着浓厚的夏末余热。除了天气依旧火热之外,全国上下对立宪的请愿呼声同样是水涨船高。各地谘议局连日召开请愿会议和民众集会,眼巴巴的指望着清廷宣布颁发宪法大典。这些地方士绅们都在幻想着成为立宪的功臣,等到立宪成功之后分得一杯权力的汤羹。 可是他们根本就不明白,深居北京紫禁城大院里的老佛爷一直都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老佛爷早已习惯了墨守陈规,这种坏了祖宗规矩的事情,就算是情势所迫之下必须执行,那也不能在自己手里执行。她不想背这个名声,无论这个名声是好是坏。她只求安度晚年,把这个烂摊子交给下一任掌权者去料理好了。 自从吴绍霆帮助李福林顺利脱身之后,他在同盟会的地位立刻就进入了一个新的高度。 前不久,身在香港的孙中山委托廖仲恺转达了一封亲笔的道谢信给吴绍霆,这就意味着同盟会不单单将其视为自己人,更是暗示着其在同盟会的重要作用。 吴绍霆深知孙大炮最会笼络人,自己是一个实权主义者,又具备革命的决心,理所当然就是大炮哥要重点争取的对象了。 不过,他内心中却有自己的底线和计划,与同盟会合作那是因为时势所趋,毕竟大革命的时代马上就要到来了。但是同盟会本来就是一个复杂的组织,他对孙中山、国民党等等是否能够完成救国大业深表怀疑,既然不能指望别人,那身为一个穿越的中人,理所当然就要肩负起这个责任了。 相比于吴绍霆在同盟会的声望,他在西郊军营的情况就大不如前了。 那天晚上发生的闹剧,让所有新军士兵对吴绍霆的看法大为不屑,这对于吴绍霆深入新军之中造成了不少压力。 虽然吴绍霆一开始以为这一切早晚会解释清楚的,可是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几天自己没少受到新军士兵的冷眼。唯一值得庆幸的,那就是倪端以及部分加入同盟会的新军是能够理解自己的。 要不是考虑吴绍霆这个重要革命者的身份,倪端一定会对在所有新军士兵当中为其解释一番。不过,倪端询问过吴绍霆,吴绍霆暂时还是不愿意把自己弄的太过招摇。 在九月中旬时,吴绍霆想到了一个提高自己在新军中威望的办法。他决定对第一标辖下三个营进行一次全新的整顿训练,就用自己训练山字营后哨的方式,在训练的过程当中渐渐深入士兵的心中。 他把这个计划先与倪端商议了一番,倪端立刻就同意了,并且主动去说服了另外八个训练官。这八个训练官当中有三个是同盟会成员,当然就与倪端在明在暗的配合,很快就取得了其他所有训练官的同意。 可是,当吴绍霆重新整军训练的计划上报到第一标代理标统赵声,赵声却“以二十四镇业已接受训练,不必多此一举”为理由拒绝了。 赵声虽然未曾加入同盟会,但是他是知道倪端的真实身份。如今倪端与吴绍霆走的很近,而且这次同盟会营救李福林的事情也有吴绍霆参与其中,赵声可不是一个愚笨之人,这其中的关系自然是心知肚明了。 他之所以与同盟会的人有联系,那是因为自己看得出来这几年会党在全国作乱的大势所趋。而他又选择暂时不加入同盟会,则是对同盟会还有几分不信任,毕竟这几年会党作乱的规模是越来越大,但归根结底并无一次胜利。 但不管怎么说,同盟会的发展是中国局势的必然性。也就是说就算“这个同盟会”失败了,早晚还会有“另外一个同盟会”出现。 赵声看得出这个革命组织的价值,因此他不希望原本属于自己在同盟会中的地位,却被吴绍霆取而代之。 这次,赵声是故意拒绝吴绍霆的整军训练计划,目的就是给吴绍霆一个下马威,并且向倪端暗示自己在新军中的革命重要性。 吴绍霆在遭到拒绝之后,他并没有与赵声当场对峙什么,因为他从赵声的语气和眼神当中意识到了对方的想法。当即,他从司令处告辞出来,脸色带着几分冷沉,漫无目的的向第三营的营区走去。 他现在担任第三营的训练官和稽查官,平日办公就在第三营的营务处。 营务处是第三营驻军营区最前面的一栋两层小楼,以前是一个茶馆,后来被新军征用了。 刚刚来到营务处大门前的空地上,就看到倪端和第三营的一个军需官正靠在门边抽烟。 倪端看到吴绍霆回来了,将烟蒂丢在了地上踩了一脚,然后迎了上去。 “震之兄,我已经跟另外两个营的训练官商量好了,十月初一就能正式开始训练。”他微笑着说了道。 “恐怕要延后一段时间了。”吴绍霆叹了一口气,他一边说着,脚下却没有停留,直接就走进了营务处的大厅。他摘下了自己的军帽,给自己扇了扇凉风,然后拿起了大厅桌子上的一个茶碗灌了一口凉水。 倪端赶紧跟了进来,诧异不已的问了道:“震之,这是怎么回事?” 吴绍霆看了一眼四周,然后极为严肃的压低声音向倪端问了道:“倪兄,我先问你一句,你信不信我?” 倪端看着吴绍霆的脸色,心中不禁感觉到要发生大事了。他很郑重的说了道:“震之,你这是什么话,我若不相信你的话,放眼二十四镇我还能相信谁?” 吴绍霆欣慰的点了点头,要的就是倪端这句话。他叹了一口气,语气沉重的说道:“有你这番话,我就不再拐弯抹角了。我现在提醒你,赵声这个人不简单,日后对他一定要多一些心思才是。” 倪端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愕之色,略略思索片刻之后,立刻问了道:“赵标统不批准我们整军训练的计划吗?” 吴绍霆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倪端又问道:“这,这是为什么呢?”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说道:“倪兄,我不想再多说什么,免得你以为我是沽名钓誉、无凭指责。总之如果你信我,日后就对赵标统多点心思。这人唉,真的不可靠。” 倪端想了想,说道:“这样,下午我去找赵标统说一说。” 吴绍霆摇了摇头,说道:“还是不要了。我另有办法。” 倪端疑惑的问道:“震之,你要怎么做?” 吴绍霆笑了笑,带着几分自信的分析了道:“差不多明年咱们二十四镇就会向练兵处申报组建正式的番号了,开春后可能就会进行演兵校阅,如今二十四镇兵士虽然已经经过了常规训练,可是就目前看来二十四镇还是有很多体制上不足的地方。稍有不慎只怕正式番号是批不下来的。” 新军之编练,有一套复杂而又严格之程序。编练之总章程由练兵处会办袁世凯控制,然后其余各省,区自行按规定招募人员编练。其番号也反应了其编练过程。 第68章 张家邀请 如果省区自己征募的新军兵员数数目接近北洋新军定制中之“协”,便可呈请练兵处组成协,同时设立一定的炮兵,骑兵附属部队,组成混成协。 因为混成协并非“定制”,因此混成协无番号,仅有地区名称。如广西仅建成一混成协,故称“广西陆军混成协”,这是正式名称。不过在通俗的情况下,有时候为了区别新军与旧军,则称为“广西新军混成协”,严格上这是错误的。 若混成协数量多于一,练兵处可能授予番号,如“四川暂编陆军第三十三混成协”,“河南暂编陆军第二十九混成协”。 最后,一镇之兵数额足够,则报练兵处(后改为陆军部)审议,若获批准,授予“暂编”番号。训练一段时间后,练兵处派大员,组成校阅团校阅,校阅通过,即可报部成军,授予正式番号,官防,官职,去掉暂编字样,正式成为新式陆军。 因此,新建陆军的番号为驻防地域加番号所组成。其中番号不重复。如“直隶陆军第四镇”,并非是直隶的地方部队,而是作“陆军第四镇,驻扎在直隶”来理解。不过一直到清朝覆灭,仅有近畿四镇,直隶两镇(即北洋新军六镇),湖北一镇,东南一镇等八镇通过了校阅正式成军,其余各镇都仍顶着“暂编”番号。 如今暂编二十四镇虽然兵员差不多了,可是官员却是空额太多。就算能够通过校阅,也未必能百分百获得正式番号的批准。除非在校阅当中表现极其突出,让练兵处检阅的大员大为满意,才有可能填补官员空额不足的劣势。 历史上二十四镇之所以没能通过校阅,十之就是这个因素了。 倪端忍不住问了道:“震之,你这么说又意味着什么呢?” 吴绍霆笑道:“我这么说就是在告诉你,孚琦对二十四镇能否在开春检阅时大放异彩很是重要。既然赵标统不批准整军训练,那我直接去找将军好了。” 倪端恍然大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呀。” 吴绍霆收敛了笑容,带着几分严肃的神情小声的说道:“倪兄,我之所以要进行这次整军训练,可不单单是为我个人在二十四镇中的影响力。你要明白,我一直希望咱们二十四镇能尽快获得正式番号,因为那样孚琦肯定会加进提拔军官填补军中的指挥层空额,到那个时候,我们就能让更多的革命志士渗入二十四镇军官层。” 他这番话其实只是冠冕堂皇的幌子罢了。 对于吴绍霆来说,他自己能够尽快掌握二十四镇才是首要的道理。 可是倪端并不知道这一点,在他的心中吴绍霆就是一个赤诚的革命志士。他听完了吴绍霆的话,十分感动的说道:“震之果然有远见呀。” 第二天,吴绍霆便直接来到了陆军衙门,将自己修改过的整军训练计划文本交给了将军秘书官王长龄,由王长龄代为转交给孚琦。 又过了一天之后,孚琦亲自来到了陆军衙门,找来吴绍霆探讨整军训练计划的细末。 吴绍霆早就有了充足的准备,并且他曾经训练山字营后哨时,孚琦就已经见识过了,所以所有的提问都做了详尽的回答。 简单的说,整军训练分为两个方面来理解,即“整顿军务”和“增强训练”。前者是从现在新军整日闲置,军纪松散为出发点;后者则强调为应付明年练兵处的校阅。 孚琦在听说这个训练计划之后,能够提高全镇兵士的军事素质,更能在步操上表现的精干,对明年开春之后的校阅大有帮助,当即就同意了下来。他是知道新军士兵整日很闲暇,广州城内的防务有旧军在执行,新军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里面无聊,渐渐还滋生了各种赌博行为。与其这样荒芜下去,还不如再来一次训军。 吴绍霆趁机还向孚琦提议,既然山字营管带李铭山已被免职,不妨将山字营后哨调配到新军来,这些被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旧军士兵,还能成为这次整军训练的典范。 不过这个要求孚琦并没有答应,山字营隶属于消防营,他还没有权力干涉总督府的兵权。上次之所以能够免除李铭山的职务,那前提还是因为李铭山自己闯了大祸。 吴绍霆只好不再坚持下去了,他之所以这么做,其实还是觉得自己在后哨有感情,日后能将这帮土兵培养成自己的亲卫队那就最好不过了。 当天下午,孚琦就宣布了吴绍霆为二十四镇代理总教官,全权负责准备整军训练的事宜。不过为了便捷行事,他决定先让吴绍霆在第一标进行操练,如果效果显着,再向第二标和附属骑兵标、炮兵标推广。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二十四镇全体士兵都是一片哗然。 新军士兵首先议论的是吴绍霆从德国归来不到半年,已经从旧军哨官一跃成为了二等参谋官,现在一下子又兼任了全镇总教练官,这背后到底是一层什么力量呢?除此之外,很多士兵也觉得很不服气,去年他们都已经经过了军训,怎么现在又来军训呢?这些人都认为是吴绍霆为了升官,故意这么折腾的。 一时间,全镇负面情绪很是浓郁,尤其是首先进行试点的第一标。 吴绍霆面对这样的风波,他仅仅只是置之一笑,因为当初他在后哨举行集训时,后哨的那帮土兵们同样是这样的心理。虽然在后哨的时候,他可以利用职权,用饷银来激烈这些士兵。只是眼下就不能如此了,第一标人数众多,军饷之事又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不过,他早就想出了另外一个方法来刺激新军士兵的士气,改变那些有不满情绪的士兵对自己的印象。 这几天,吴绍霆召集了第一标八个训练官召开了几次会议,制订了详细的训练计划。 这些计划大致上还是按照他训练后哨的思路来执行,暂定于十月十日正式开始训练。而在十月一日这一天,他决定集合第一标全军,进行一场训练前的誓师大会。他要在这场誓师大会上,大幅度改善第一标士兵们对自己的看法,让第一标士兵知道这次训练的必要性。 九月底的这天早上,西郊军营忽然来了一辆小汽车。 这小汽车很惹眼,而且不少人都曾经见过,立刻就认出是张直家的那辆敞蓬车。 不过今天乘坐小汽车前来的并不是张直本人,也不是张直那位古灵精怪的女儿张小雅,仅仅只是张家的一个管家。张家的管家在军营里打听了一番,然后总算来到了军官宿舍,将今日正在休假的吴绍霆找到了。 张家管家热情的告诉吴绍霆,张家大小姐今天下午想邀请其进城到舍下一见。 吴绍霆问及张家小姐为什么要邀请他去张家时,张家管家却不知情,只是笑呵呵的请吴绍霆务必要赴约。 送走张家管家之后,吴绍霆有些纳闷,他好像有一个多月没有与张家有什么联系了,这张小雅到底有什么事找自己呢?他暗暗叹了一口气,心中寻思张家这个大财主是不能得罪的。而且他对张小雅的印象很不错,这小女孩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却有幸生在一个买办之家,从小受到西学影响颇深,反倒没有封建女性的那种迂腐,实在是难能可贵。 他最终还是决定去赴约,反正今日休假,进城走走也无妨。 第69章 营销思路 下午两点,吴绍霆来到了张家。 张家的门房早就得到了通知,笑盈盈的就讲吴绍霆引进了大院。 一个下人从别墅出来,将吴绍霆请到了别墅大厅稍作休息,并且奉上了茶点。 吴绍霆一个人在大厅等了大约五分钟,后堂就传来了欢快的脚步声。 没过多久,张小雅穿着一件短袖小旗袍小跑了出来,这旗袍看上去是新订做的,将小女孩的身子包裹的恰到好处,衬托了曼妙的身段。当然,唯一的缺憾就是张小雅胸脯还未发育成熟,顿时就让旗袍显得失去了凹凸有致的美感。 吴绍霆礼貌的站起身来,微笑的向张小雅说道:“张小姐今日气色不错呀。” 张小雅甜甜的笑了笑,俏丽的脸蛋上浮现了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她显得有些腼腆,却故意用一种泼辣的样子来掩饰着内心的小小紧张,笑嘻嘻的向吴绍霆问了道:“吴大人,你看我这身衣服好看吗?” 她说着,还快乐的转了一个圈,三百六十度展示给吴绍霆看。 吴绍霆笑着说道:“如果我直接说很好看,张小姐会不会以为我很虚伪呢?” 张小雅扬起了眉毛,露出了几分诧异的神情,随即高兴了起来,说道:“你还真是一个实诚的人。那我告诉你,如果你不说实话,我会看出来的哦。”她说完,直勾勾的盯着吴绍霆的眼睛,甚至一点害羞的没有。 吴绍霆心中暗笑,这小丫头十之是又看了一本西方心理学书籍,想要从眼睛识破一个人是否说法。要知道他可是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特种兵,就算是寻常的测谎仪自己都能骗过去,更别说一个细妹丁了。 不过,他觉得没必要欺骗一个小女孩,于是很认真的回答了道:“那我就实话实说,张小姐你千万别生气。其实旗袍是用来给成熟女性炫耀身段的服装,张小姐你现在年纪还小,旗袍不太合适你。” 张小雅鼓起了小嘴,表情有些失望。她吐了一口气,嘟着小嘴说道:“你怎么都不说点好听的话呢,哪怕就是哄哄我也好嘛。” 吴绍霆真是无语了,他笑道:“张小姐,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一会儿让我说实话,一会儿又让我哄哄你” 张小雅叹了一口气,走到吴绍霆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说道:“算了算了,不说这些话了。我今天找你来可是有正经事的哦!” 吴绍霆先问了道:“怎么,令尊与令兄不在家中吗?” 张小雅摇了摇头,说道:“我哥哥回香港去打理工厂了,我爹每天都忙的很呢。你别岔开话题好不,我真的有要紧的事情找你呢。” 吴绍霆歉意的笑了笑,说道:“冇意思,张小姐你请讲。” 张小雅嘿嘿一笑,向吴绍霆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十分谨慎的说了道:“吴大人,上次你不是跟我说过,什么营销,什么物流,什么产业连接之类的话吗?还说只要你有空,就来向我讲解这些做生意的学问嘛?” 吴绍霆一下子就诧异了起来,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呀,相隔了三个月之久,没想到张小雅还记在心里上!他呵呵的笑了笑,说道:“张小姐,你记性真好,我都差点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呢。怎么,张小姐近日又要做什么大生意吗?” 张小雅幽怨的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我哪里能做什么大生意呀!我前天跟我爹又吵架了。本来还是好好的,我只是想再向我爹借一千块钱,可我爹一听到要钱就突然发火,还把我败坏了农庄的事情旧事重提,我很不开心很不开心。” 说到这里,她神情显得很失落,眼中尽是伤感的莹光。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不过心里却纳闷,张家的家事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他沉了沉气,问道:“那小姐,你要一千块钱做什么呀?” 张小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道:“我打算让把我的农庄救活。我哥就能在香港开工厂,我为什么不能做一番事业呢?所以呢,我想先向你学习学习,怎么才能妥善的经营生意,这样我才能够理直气壮的找我爹借钱。” 吴绍霆恍然大悟,这张小雅真是了得,果然是一副事业型性格。他暗暗有几分感叹,虽然不能不说有上进心、有创业心是一件大好事,如今中国就是需要这样实业兴国的动力,可是张小雅年龄也太小了一些,未免显得急功近利。 他其实很明白张老爷为什么不肯借钱给张小雅,毕竟张老爷家财万贯,区区一千块钱算得了什么呢?可是张小雅什么都不懂,白白糟蹋钱是不好的,更何况的那次正是因为张小雅要去乡下打理农庄,最终闹出了绑架案来,换作任何人的父母都不会省心了。 “可是张小姐,万一令尊还是不肯借钱,你学习那些学问也无用武之地呀?”吴绍霆不打算直接打破张小雅的想法,而是决定采用旁敲侧击的形式,慢慢引导张小雅放弃重新开启农庄的打算。 “没关系,我想好了。我爹要是还不肯借,我就写信给我四伯借钱,我四伯比我爹更有钱呢。要是我四伯也不肯,我还可以找伍叔叔、简叔叔借钱,他们都是做生意的人,肯定会支持我的。”张小雅神气十足的说了道,一边说着还一边摇头晃脑,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样啊。敢问令伯父是?”吴绍霆有些无奈,不过他倒觉得张小雅已经具备一定生意人的头脑了,因为她一开始就做好了好几手资金渠道的准备工作。 “我四伯很有名的,他名叫张謇,字季直,是光绪二十年钦点状元呢!还有伍叔叔,他爷爷就是鼎鼎大名的伍秉鉴,昔日怡和行的大当家哦。唯独简叔叔最近生意有些失利,就不说他了。”张小雅一口气把刚才三个“钱囊”都说了出来。 第70章 有机可 吴绍霆当场就震惊了,原来张謇与张直是亲兄弟?张謇可是清末着名的“状元商人”,其财力几乎可以说称霸小半个江南了。至于那位“伍叔叔”虽然不清楚姓名,但他的爷爷伍秉鉴可谓是鸦片战争时期的大官商,“红顶商人”胡雪岩在其面前都不过如此,那怡和行更是昔日叱咤整个南中国商界的广州十三行之首。 当他想到这些信息之后,脑海之中忽然又有了一个另外的想法,自己既然有自立门户的打算,那么如果没有独立的财政支持,这门户还算是自立吗?既然张小雅认识这么多大佬级人物,自己何不通过与张小雅合作,进一步结识这些大财主呢? 一念及此,他打消了先前让张小雅安分守己的想法,反倒改变为更加支持的态度了。他微微颔首,笑着说道:“原来是张大老板,小半个大清国的人都是知道他的大名的呀!真是没想到,张大老板竟然是你的伯父,失敬失敬。” 张小雅听得吴绍霆这么说,立刻就显得更加得意了起来,她甜美的笑着说道:“嘿嘿,怎么样,反正这次我是下定决心要创一番大事业,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决不能再让我爹和我哥看不起我。当然咯,我之所以想要创业,还有另外的原因呢。” 吴绍霆笑问道:“在下愿闻其详。” 张小雅小脸蛋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换上了一副严肃的面孔,语气认真的说道:“我最讨厌那些洋商人了,他们就会利用我们中国官府的软弱,采取见不得人的、不公平的手段,打压我们中国民族的商业。哼,哼,我爹竟然还成了他们的帮凶。” 吴绍霆有些惊讶,这小细妹丁还真是厉害,年纪小小就有这么强烈的民族自尊心和爱国心了,甚至还为此对自己的父亲抱有不满。他忍不住缓缓的点了点头,由衷的向张小雅说道:“张小姐,说一句诚实的话,你真是我见过的第一位大清奇女子呀。” “奇女子?第一位?真的吗真的吗?”张小雅露出了天真的样子,掩饰不住的高兴了起来,“你快说说,我在你心中是怎么一个奇法?” “我深为张小姐年纪尚幼,却胸怀爱国之心感到佩服,这是诛心之话,绝无戏言。”吴绍霆郑重其事的说道。 “嘿嘿,我就最看不起洋人,他们仗着船坚炮利,有本事在商业上咱们公平竞争,我就不相信泱泱大中国比不过这些鹰钩鼻子的蛮夷!”张小雅神气活现的说道。 “是,我相信只要全中国都能像张小姐这样雄心壮志,早晚就一天会把这些列强全部打倒。”吴绍霆附和的说道。 “所以呢,你现在赶紧教我那些做生意的道理。虽然我性子比较急,可是我还是明白的,要从小事业做到大事业,一步一步的来。我愿意白手起家。但是时不我待,我早一点开始行动,就能早一天成功。”张小雅叽叽喳喳说了一堆,不过说话的样子很可爱。 “既然如此,我愿意一尽绵薄之力。另外,如果张小姐不介意的话,我也愿意出资一千块与张小姐合作。如何?”吴绍霆顺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咦,你一个守城门的怎么会有一千块钱呢?你骗我的!”张小雅小孩子似的嘟着小嘴,半信半疑的问了道。 “呃张小姐,你也太小看人了。我现在已经不是担任守城门的职务了,我是二十四镇第一标二等参谋官。至于一千块钱,我一定说得出做得到。”吴绍霆哭笑不得的说道。 “真的呀!嘿嘿,这太好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算你入股。我们两个有钱一起赚,有福一起享!”张小雅笑嘻嘻的说道。 吴绍霆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很快他们两个就进入了正题。吴绍霆先让张小雅把她一开始打理的农庄情况详详细细告诉了自己。在听完了张小雅的描述之后,他肯定确定张小雅开办农庄、生产水果、制造果汁是一个非常好的创意,毕竟放眼晚清时期,果汁饮料还是很稀奇的。市面上最多的就是薄荷糖、橘子水之类,并没有新鲜的纯果汁。 不过虽然这个点子很好,但张小雅几乎没有任何运作方式。按照她原来的做法,就是果子成熟之后,把果子压榨成果汁,装在玻璃瓶子里面,然后再从乡下运送到城里来贩售。至于贩售给什么人也没有固定,有时候是卖给洋人,有时候是用移动摊位零售。 除此之外,农庄没有配备先进的压榨极其,或者说这个年代根本没什么像样的榨汁机。因此在生产过程中造成了许多不必要的浪费,这种浪费变相的提高了生产成本,所以生产出来的果汁售价很不亲民。 经过一番梳理,吴绍霆向张小雅做出了总结。 他认为,首先是建立一套科学的生产线,按照农庄现在的规模,裁掉多余的人手,精简运营的城门。同时让张小雅主动去找她的哥哥张志诚,让张志诚提供一些搅拌机,或者最好能发明一些简易的榨汁机来。利用这些机器提高生产效率,同时也间接的节省了人力。 其次,按照目前的成本和生产能力,制订一系列果汁的价格。果汁的价格可以根据不同的口味、不同的包装来订制,当然还可以产生一些品牌附加值。 接着就是销售环节了。大致分两个大方面。第一方面是销售方向,因为张小雅的果汁都是新鲜果汁,保质期的限制很大,所以每天生产的数量要得到控制。最好的办法就是事先取得订单,然后再开始生产,这样就不会导致果汁生产出来没人卖而过期浪费。 对于普通的中国人来说,新鲜与不新鲜的果汁并没有什么特殊区分,只要能解渴就行。 因此这新鲜果汁要想卖得好,就必须选择一个会享受生活的消费人群。比如达官显贵,洋人,以及那些崇洋媚外的人。 “干嘛要卖给洋人,我才不给他们喝呢,暴殄天物!哼!”听到这里,张小雅忽然不屑的抱起了胳膊,显得很生气的样子。 “张小姐,你这么想就不对了。你可以换个角度来想想,洋人把他们的商品卖给我们中国人,赚我们中国人钱,多么可恶呀。我们当然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狠狠的赚洋人的钱才能出这口恶气呀。是不是?”吴绍霆心平气和的说了道。 “咦,你说的蛮有道理哦。”张小雅虽然很情绪化,但并不是不明白事理,她缓缓的点了点头,喃喃的说道,“对,对,咱们赚洋人的钱。”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接着又介绍了起来。 既然市场人群定位了,那就可以确定销售的渠道。张小雅可以利用父亲的关系,向洋人的银行、领事馆,以及广州的官府衙门、高级酒店、高级饭馆取得联系,让这些地方以每天订购的方式来下单,然后农庄按照订单来生产,在规定时间把果汁送过去。 销售环节的第二个方面就是推广。新鲜果汁的亮点就是新鲜,因为新鲜还能延伸出营养和美味。现在虽然是秋天,但广州天气依然热的要命,正好可以推出冰镇果汁的饮用方式。为了配合推广,可以用发传单,登报纸的办法来打广告。等以后资金充裕了,还可以举行什么喝果汁比赛、果汁选美等等活动来进行推广。 其实,在晚清时期崇洋之风盛行之际,只要能在洋人当中取得口碑,这个果汁的名气自然而然会传出去。当时候那些假洋鬼子、洋奴们都会跟屁虫似的,大肆鼓吹喝新鲜果汁多么高雅,又多么尊贵。 张小雅在听完这些之后,俏脸上有几分不情愿的样子,弱弱的说道:“干嘛一定要求我爹爹帮忙介绍呀,他都不支持我。而且而且我就是想要向他证明我的能力,靠他帮忙不光彩的嘛。” 吴绍霆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苦笑道:“张小姐,你有骨气是好事。不过在这个时候,请令尊出面并不是寻常的帮忙,而是一种经营的学问。” 张小雅不信的问道:“这算哪门子学问呀。” 吴绍霆说道:“这个学问就叫合理利用现有的资源。人际关系也是资源,而且还是很重要的资源。你想想,有令尊出面,让洋人的银行、领事馆订购果汁,成功率绝对很大。只要打开了第一步,日后销售就会越走越顺利。” 张小雅捏弄着自己的旗袍袍褶,表情还是一副不乐意。 第71章 商业同盟 吴绍霆只好进一步说道:“张小姐,如果你打算利用令尊这份资源,那咱们起步会很困难。你想想,我们只有一千块钱,不可能做那么多的推广,没有人介绍的话哪里会有销量呢?求人不丢人,失败才丢人呢。” 张小雅叹了一口气,很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那好,我会去找我爹的。你说的很好,失败才丢人,这次只要我成功了,我爹肯定会对我刮目相待的。” 吴绍霆笑着说道:“其实如果张小姐觉得一定要体现个人价值的话,也可以请令尊入股,就用令尊手里的人脉来换股份。这样你就不用觉得亏欠令尊了,等我们赚到钱可分给令尊做为收益。” 张小雅眼前一亮,连连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对呀对呀,你这个办法真好。” 最后,吴绍霆又向张小雅假设了一些未来发展的规划,等到赚了足够多的钱,可以在城内开设连锁的专营店,这样不仅能提高市场占有率,还能开发一些周边的产品,比如搭配果汁的点心之类。同时连锁店可能做为仓储作用,一次性把果汁都运进城里面保管,节省了物流成本。 张小雅听完了吴绍霆未来的计划,大大的眼睛里闪烁出了憧憬,她叹息道:“太好了太好了,我一定要在半年之内,在广州城内开设十家店铺,全部是我一个人的店铺。哦,不对,还算上你。嘿嘿嘿嘿。” 吴绍霆笑了笑,他对商业不是很在行,之前说的一大堆话,仅仅是把课本上死知识套出来运用罢了。至于张小雅半年内能不能开十家店铺,这就得开前期运营的效果了。 突然,张小雅又想到了一些难题,她赶紧向吴绍霆问了道:“可是,我觉得果汁只能在夏天才能做嘛,那到了冬天没果子了怎么办?” 吴绍霆笑道:“怎么会呢?你觉得广州一年四季什么时候缺果子了?春天是少一些,不过有枣子,那个时候我们可以生产红枣茶;夏天和秋天就不用说了;冬天有橙子、柑子,这些都可以做成热饮来销售呢。” 张小雅嘿嘿笑了笑,连忙说道:“哎呀呀,瞧我这记性” 吴绍霆又道:“不过,为了你说服令尊让你重新经营农庄,我觉得你应该请一个人代为去乡下打理,你身为大老板就留在城里面比较好。就算有时候要去乡下视察,可以等我那天有空闲了,亲自护送你去才好。这样你省心,令尊也省心。” 张小雅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兴奋的说道:“嗯嗯,我正在为这件事为难了。你的办法还真是不错,只要我不出城,或者出城的时候有你这个大参谋官陪护,我爹肯定放心。” 吴绍霆端起茶几上已经冷掉的茶碗将里面水一饮而尽,畅然的叹了一口气。他向大厅门外看了一眼,只见此时天色已经向晚了,看来一下午聊天还真是容易渡过光阴。他回过身来,对张小雅说道:“那今天我们就先商议到这里,天色不早了,我该会军营了,要不然等天黑了路不好走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整理一下衣服的下摆。 张小雅赶紧站了起来,急着说道:“不行,不准你走。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弄清楚呢。” 吴绍霆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反正这件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好的,前期准备肯定不能马虎,我们可以从长计议。那日有空,我会再来拜访张小姐的。今天实在太晚了,更何况我军中最近也很忙,还请张小姐见谅呀。” 张小雅嘟着小嘴,坚持说道:“唔好,你今日必须留落嚟。你刚才帮我出了那么多主意,最起码也要请你吃一顿晚饭才算合情合理嘛。” 吴绍霆笑道:“张小姐的好意我心领,此去西郊军营足足两个小时,我若吃了晚饭再回去,那可是很麻烦的。再说张小姐要请我,也不用急着今天嘛,等你我合资的农庄开始赚钱了再庆祝不迟。” 张小雅撒娇的跺了跺脚,依然急切的说道:“唔好,唔好,大不了等下用汽车送你回去,这样行了?” 吴绍霆见张小雅如此盛情,自己再推辞就显得无礼了。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张小姐你还真是倔强呀!既然如此,那我就叨扰了。” 张小雅立刻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说道:“嘿嘿,这样就好了嘛。” 晚上,吴绍霆就留在张府吃了一顿便饭,吃饭期间张直还是没有回家,他只能与张小雅单独共进晚餐了。在进餐期间,他还特意询问了一下为什么张老爷不曾回家吃饭,张小雅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她爹经常晚上不回家,大概又是陪洋人吃饭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张小雅一直跟吴绍霆大谈自己未来的打算。等她赚足了钱,一定还要发展更多的产业,造小汽车、造轮船、造火车,反正只要是洋人称霸的东西,她都要去挑战。 吴绍霆只能在心中祝福这个小丫头,如果这些重工业真的那么容易发展,中国也不至于到了二十一世纪还是被洋人欺负着。 晚餐结束之后,吴绍霆喝了半盏茶,一看大厅里的座钟,都已经八点钟了。他不得不再次起身告辞。这次张小雅倒是没有强留了,她如约的让司机阿成开着小轿车送吴绍霆返回西郊。张小雅送吴绍霆来到自家前院花园的路口,等候小轿车开出来。 “唉”小女孩忧郁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你是我哥哥就好了,晚上你就住在我家里,我们可以继续研究开农庄卖果汁的计划。” 吴绍霆怔了怔,这细妹丁到底在想什么呢。 月光照在了张小雅的身上,她洁白的脸颊在这个时候有几分红晕,却衬托着她的容貌美轮美奂。在这一刻,原本应该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子,竟然散发出了一股诱人的味道来了。她带着微笑,恬静又天真,大大的眼睛如同天上的繁星,总是充满了可爱的幻想。 就在这个时候,张家大门外忽然来了两辆马车,门房赶紧打开了大门。 马车就这样轻车熟路的走进了前院。 张小雅看到那马车,立刻说了道:“我爹回来了。” 吴绍霆微微有几分发怔,这张老先生真是的太不巧了,早不回来晚不回来,现在看到自己多多少少会有点唐突。 马车经过花园路过时停了下来,车厢的窗户打了开,张直坐在车内没有出来的意思。他先有疑惑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吴绍霆,又转向张小雅问了道:“这么晚了你在外面做什么?还不回屋子里去。” 张小雅不高兴的哼了一声,没有听父亲的话,她说道:“爹,今天请吴大人来我们吃饭了,现在我送他出去,不行吗?” 张直脸上露出了一副恍然的样子,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吴绍霆身上,笑呵呵的说道:“原来是吴震之吴大人呀,瞧我这眼神,吴大人换了一身装扮,一时没有认出来。罪过罪过。” 吴绍霆心中暗暗冷笑:这老家伙还真能装蒜,果然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商人。不过他还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微笑道:“张大人客气了,张大人整日公务繁忙,起早贪黑,下官卑微,哪里敢有劳张大人记挂在心上呢。” 张直干笑了一阵,说道:“吴大人,不妨进屋小坐,我与你好好叙一叙。多亏你救了小女,这份恩情我还没有回报完呢。” 吴绍霆谦虚的笑道:“不敢当不敢当。下官已经叨扰多时了,明日公务又繁忙,张大人盛情实难从命呀。” 张直遗憾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原来这样呀,既然是公务,那老夫也就不好多强留了。”说到这里,他又转向张小雅,“小雅,好好送吴将军出去,不可怠慢了。” 张小雅一点也没有高兴的意思,就连她这个小女孩都看出父亲假惺惺的态度。 张直又与吴绍霆简单的聊了两句,还说有空常来府上坐坐,然后乘坐着马车进去了。 等两辆马车都开进后院之后,张小雅下意识的看了吴绍霆一眼,却见吴绍霆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心中不禁猜测:这吴大人好像傻乎乎的,我爹那种态度他还真当一回事了,唉,看来以后我要对吴大人多加照顾一下,免得这傻子总是让人骗! 吴绍霆当然不知道张小雅心里在想什么,如果不巧他有读心术的话,只怕今天一晚上肯定会笑到肚子的疼睡不着觉了。 很快,小轿车开了出来。 张小雅送吴绍霆上了车,甜甜的对吴绍霆笑了笑,挥了挥小手说道:“吴大人你要答应我,有空一定来找我呀,我还等着我们两个人的大事呢。” 吴绍霆愕然不已,这小丫头的话怎么听上去那么别扭呢?他呵呵的笑了笑,只好尽量不向歪处去想,颔首说道:“好的,我也期望能与张小姐合作,闯出一番大事业。” 张小雅喜道:“嗯嗯,今后你我就是盟友。” 第72章 誓师大会 十月一日一大早,在西郊大校场上,二十四镇第一标三个步兵营按照营级单位分成三个方阵列队集合。一千四百多名官兵着装整齐,队列清晰,看上去要远远比旧军精神多了。在三个方阵的最前面,事先早就搭建好了一个检阅台,第一标司令处的所有军官此时都位列于检阅台上,准备召开整军训练之前的誓师大会。 在大校场周边跑道的外围,还有许多闲其无聊的旧军士兵,他们或站或蹲,看戏似的等待着誓师大会的召开。 这次第一标除了司令处的警卫排是在检阅台附近候命,其他所用战斗序列都集合了起来,包括各营级单位的后勤部队都在其内。 整个大校场很安静,就连周围那些观看热闹的旧军士兵们,也都只敢压低声音窃声议论。 这时,穿着一身笔挺的总教官礼服的吴绍霆,向一旁的标统赵声询问了道:“赵大人,可以开始了吗?” 赵声只微微点了点头,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的说道:“你是这次誓师大会的发起人,一切就由你来定夺。” 吴绍霆也不客气,当即就走到了检阅台的最前面,一个司令处的侍从官立刻上前递过去了一个大喇叭。他拿起了喇叭,甚至没有清嗓子,直接就朗声的喊了道:“为什么要举行这次誓师大会?有谁知道?” 检阅台上的众军官都有些诧异,吴绍霆这是什么问题? 至于大校场上的一千四百名官兵更是摸不着头脑了,这誓师大会是你要办的,你还问我们为什么?要说为什么,还不是你小子要走走形式嘛! 吴绍霆等了一会儿,场面上一片安静,并没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话。他沉了沉其,继续用喇叭喊了道:“那我就说一句实话,举行这次誓师大会,目的只有两点。首要的一点,就是让你们知道为什么要进行整军训练;次要的一点,则是让你们知道,我吴绍霆就是看不起你们这帮自以为是的仆街仔!” 一席话下来,原本还算安静的大校场上立刻起了一阵惊讶的议论声。 吴绍霆这是什么意思?他看不起我们,还骂我们仆街仔? 顶你个肺呀,老子们还不起你这个汉奸走狗呢! 台下大部分人都在心里叫骂着,只有第三营的官兵仅仅是一片茫然的脸色。第三营与吴绍霆接触的最多,而且也是倪端根基最深的部队,所以这个营的士兵们还是很相信吴绍霆的。当然,就刚才吴绍霆说了那番出人意料的话,他们也是摸不着头脑。 检阅台上面更是议论四起,一个训练官还忍不住提醒了起来:“吴大人,你是不是说错话了?你这是唱哪出呀?” 吴绍霆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这个训练官,只是微微笑了笑,说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他说完,再次看向台下骚动的方阵,大声嘲笑了起来,说道:“你们自己看看,都相互看看,我不过只说了一句话,你们一个个就乱成这个样子,还他妈的自诩是新军比旧军高出一等?一句话,你们就他妈的是一群穿了新皮的土鳖。” 大校场上的气氛一下子更热闹了起来,甚至有士兵不满的开始嘀咕。 当然这些士兵嘀咕的声音很小,虽然响作一片,但就像是一群苍蝇似的。 站在后面的第一标总参谋官蒙古尔济良葵有些看不下去了,他上前一步,对着吴绍霆吼了道:“吴绍霆,你搞什么鬼呢?这是誓师大会,不是批评大会,你站在台上辱骂士兵是什么意思?” 吴绍霆装作没听到,举着大喇叭继续嘲笑的说道:“我现在就把话放在这里,我之所以要整军训练,就是因为我认为你们还不是合格的新式陆军士兵,既然是不合格的士兵,那也就不是正规军。纵然你们已经经过了新军操练,但要么是操练的不到位,要么就是你们操练过了又忘在了脑后。所以,我要重新教训你们,把你们培养成合格的正规军!” 蒙古尔济良葵见吴绍霆竟然无视自己,顿时就怒不可遏了起来,现在又听到吴绍霆说出这样狂妄自大的话来,一时气急,马上就要冲上去拽住吴绍霆的辫子。 一旁的二等参谋官何福光见状,赶紧上前拦住了良葵,好言的劝慰了一番,这才让良葵冷静了下来。 与此同时,吴绍霆先前的话已经引来了台下一片嘘声。 站在检阅台上的其他军官都对这一幕感到很是尴尬,这吴绍霆到底想做什么,原本好端端的誓师大会,非要弄的士兵们情绪不满,这不是自降身价吗? 不过标统赵声却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态,他倒是巴不得看到吴绍霆出丑。如今誓师大会的越来越向不好的态势发展,他满怀惬意的要看看吴绍霆怎么收场! 吴绍霆一副气定神闲的态度,面对大校场上的嘘声,只是淡然一笑,丝毫不感到任何压力。他好整以暇的拿起了大喇叭,大声的说了道:“你嘘我,就是表示你们不信我的话?很好。”说到这里,他向站在检阅台左侧的一个侍从官招了招手。 那侍从官匆匆的跑了上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盘子,盘子用一块红布罩着。 这是吴绍霆事先吩咐好的。等侍从官来到了面前,他伸手揭开了红布,只见那盘子里面竟然放着的是十叠绿油油的美元纸票。每一叠大概是十张,用一个小红纸条捆绑在一起,一共正好是一百张。 这些美金就是上次张直答谢吴绍霆救了张小雅的赏金,吴绍霆对金钱的观念并不严重,于是一点也没有怜惜就拿了出来。当然上次张直给他的一共有一百多,除掉了这一百张,自己还是留了几十块美元做零用了。 他从盘子里面拿了一叠美元出来,高高举在头顶上,对大校场上的第一标士兵朗声道:“你们都给我看清楚了,这是美元,usdor。你们别问我这是不是真的,只要你们能够在步操上表现的超过旧军,这些美元就是你们的。听懂了吗?” 检阅台上的司令处军官们忍不住又一次震惊了起来,这吴绍霆到底是不是傻子,把张直赏给他的美元拿出来显摆嘛?<收藏突破1000了,今天可能会突破1100,今日三更哦!起来晚了,希望读者大大能原谅,男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起不来的!嘿嘿!】 第73章 一场比试 不过,在大校场上的新军士兵们立刻就直起了眼睛,他们当然不会认为吴绍霆是在说大话,毕竟当场这么多人的面前,要是说出来却又做不到,那以后就再也没脸在第一标混下去了。更何况,他们都觉得吴绍霆这么说是在白送美元,新军就算不济,也不可能比懒散习惯了的旧军要差,或者说在他们看来,旧军根本就不会步操,哪里有可比性? 吴绍霆又说道:“你们不说话,我就当你们默认了。如果你们能比得过旧军,不单单这美元给你们,我这个代理总教练官也从此自请降职,为你们第一标做一辈子伙夫。” 全场一片哗然,吴绍霆这话还真是带劲,堂堂总教练官、二等参谋一辈子为第一标当伙夫,这是多么惊天的新闻呀? 很快,大校场上就传来了一片叫好声,很多士兵都忍不住起哄起来。 同为二等参谋官的何福光皱了皱眉头,心中暗道:这吴绍霆也太拖大了。他快步走上前,在吴绍霆耳边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吴大人,你不要耍这么多花招可以吗?无非是一个誓师大会,走走过场就罢了。你现在却跟这些士兵打赌,还说的这么夸张,你把我们这些军官的威仪置于何地?” 吴绍霆对何福光微微笑了笑,说道:“何大人的好意我心知肚明,请何大人放心,我若没有把握岂敢大放厥词?既然为人官长,理所当然要做出表率作用,不然还如何服众?” “你这是在做表率吗?你这完全是胡闹!”何福光严肃的说道。 “何大人,”这是,站在后面的赵声忽然开口了,“吴大人既然这么做,必然是有他的道理,我们应当支持吴大人才是。何大人就不要多说了。” “就是,我倒要看看他怎么下台。”良葵愤愤不平的说道。 何福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好从台前走了回来,脸色显得很是纠结。他倒不是为吴绍霆担心,只是对吴绍霆如此乱来感到很不舒服,这人哪里像是一个军官?完全就是疯子。 吴绍霆毫不在乎司令处其他军官的看法,他这次已经是铁下心来一定要让这些新军士兵知道自己的能耐。他回过身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大喇叭说道:“你们都听好了,现在我就给你们一次奚落我的机会,我立刻找来一队旧军,你们就当着全部的人面和他们比试一番。只要有一个人赢了,美元拿走,我的这身官皮也拿走!” 他顿了顿,对第三营方向喊了一声:“倪端,去把旧军的人带上来。” 站在第三营方阵前面的倪端立刻出列,小跑的就出了大校场。 等了片刻,只听见大校场外面传来一声洪亮的口号声:“都有了,向左转,起步跑。” 西郊大校场可以容纳八千多人同时在场,占地面积十分之广。可是就算这么远的距离,场外的那一声口号都能清晰的传进来,可见这人嗓门还真是够大。 在场的三个营新军士兵齐齐的把目光挪向了大校场东边的入口,他们先是听到了一阵整齐的军靴踏地声,很快就又看到入口处出现了一个旧军方阵,以整齐划一的军服和步伐沿着跑道小跑了进来。一眼看过去,这个旧军方阵跑动过程中,前后左右距离竟然始终保持一致,即便是有参差不齐的现象,其程度也极其微小。 这个旧军方阵不是别人,正是吴绍霆以前的旧部山字营后哨,带队的人是王云。 后哨士兵从东边跑道向检阅台这边跑了过来,一路上保持着的极为抖擞的精神面貌。王云还在中气十足的喊着口号,在快要抵达检阅台前面时,他大声的好了一个过渡口号:“一,二,三,四。” 四十多名后哨士兵齐声呐喊:“一、二、三、四!” 声音震耳欲聋,气势就像是一群正在狩猎的狮子,一点旧军懒散的样子都看不到。 大校场上的新军士兵们看到这里,齐齐都震惊了起来,这他妈的还是旧军吗?这喊口号的底气简直就像是刚刚打完胜仗回来似的。单单看到这一幕,就有不少人心虚了起来,觉得自己不可能比这些旧军表现的还要好。 几分钟后,后哨士兵来到了检阅台前。 王云大喊口令:“原地踏步走。” 后哨士兵不再继续前进,就在检阅台前原地踏步了起来。踏了一阵之后,王云才下令“立正”。四十多人一起做出了收尾的动作,最后齐齐的一个立定靠脚,靠脚发出的“啪”声又统一又响亮。 “向左转!” 后哨士兵在指令下转身,面向检阅台。 王云从队列中小跑了出来,来到队伍最前面,进行一系列整队的命令,从看齐、立正、报数再到稍息,一气呵成。后哨的士兵们铿锵有力的把所有整队动作执行了一遍,然后一个个抬头挺胸,保持着十分标准的军姿姿势。 王云整队结束,转过身来小跑到检阅台下,“啪”的一声立正,向吴绍霆大声的报了告道:“报告长官,山字营后哨集合完毕,应到四十四人,实到四十三人,一人请假。山字营地后哨三队队官王云监督。请长官指示。” 整个大校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就连树叶从地上被吹动的声音都能听到。 新军士兵们全部处于惊愕之中,检阅台上的司令处军官们则全部在心中暗暗称赞不已。无论是士兵还是军官,他们都是听说过吴绍霆曾经训练后哨的事迹,并且其中也有不少人亲眼目睹过训练的过程。虽然他们很清楚吴绍霆训练后哨很有一套,但是却万万没有料到,训练之后的效果竟然是这么高标准! 吴绍霆能够感受到身后人的惊羡,也能感到面前人的惊怔,同时还能感受到后哨所有士兵脸上的骄傲之色。他在心里笑了笑,看来自己还真没白疼这些土鳖们。前几天他特意去了一趟后哨,将这天誓师大会要请他们出面帮忙的消息告诉了下去,这些旧部当然一口就答应了下来。此外,他们为了不让自己丢脸,这几天一直都在自觉的补习训练。 正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欣慰的点了点头。 “王云,未到的那人是谁?”吴绍霆问了道。 “报告长官,是一队对官李文启。李文启现年已过四十九岁,因其担心体力不济,特昨日请假休息一天。”王云朗声回答了道。 “这样。好,归队。”吴绍霆说道。 王云再次以标准的小跑步伐回归了队列。 吴绍霆拿起了大喇叭,扯着嗓门对大校场的新军喊了道:“旧军已经就在你们面前了,现在,你们有谁觉得自己步操很犀利的,就自己站到前面来。” 新军士兵原本还有几分骄傲,可是在看到后哨进场的表现之后,顿时就打消了残存的念头。他们去年确实学习德国的步操操法,但无非就是引进了更先进的体能训练,至于这些行动指令的操法,与后哨刚才表现的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上的事情。 等了足足五分钟,没有任何人出列。 吴绍霆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拿起大喇叭再次说道:“你们自己说说,你们是不是土鳖?他妈的,赢了可以你们拿美元,输了老子又不惩罚你们,就这么划算的事情你们都没有一个人有种出来尝试一下?刚才还在起哄,还在嘘声,还有在心里面骂我的,你们他妈的有什么资格?” 新军士兵们内心都很愤怒,吴绍霆的话也太难听了,可是一个个都敢怒不敢言,摆明了是比不过别人了,再出去岂不是自取其辱? 吴绍霆用命令的口吻朗声道:“三个营的营官,把你们营李最精锐的士兵挑出来,每个营都给我出三个人。快!” 三个营的长官们无可奈何,只好开始挑选麾下最精锐的士兵。 早先士兵们都怒火在心,又想到输了反正不会挨罚,大不了就拼一拼。于是九名士兵很快就走出了各自的方阵,来到了检阅台下面集合。这九个士兵尽量拿出精神来站直身板,可是他们没有经历过军姿的训练,即便再努力在气质上也比后哨的士兵要弱一等。 吴绍霆对着这九个士兵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有身板,不愧是精锐。你们可要努力了,因为你们现在代表的第一标全体士兵。明白了吗?” “明白了。”九个士兵听到了吴绍霆的鼓舞,心中倒是有了几分好感,齐声回答了道。 【多谢lda-he1123的打赏。多谢所有支持本书的朋友。第二更送上】 第74章 展示效果 吴绍霆将手里的喇叭抛到了站在一边的侍从官手里,然后纵身一跃,直接就从检阅台上跳了下去,来到了跑道上面。他走到了那九个新军士兵面前,从他们前面走了一圈,算是一种检阅了。 之后,他转过身来,对后哨方阵下达了命令:“王云,你带第二队出列。” 王云大声应了道:“是。”然后先从队列里大步走了出来,来到后哨方阵的前面,喊道,“第二队听令,向左转,齐步走。” 后哨方阵的第二排士兵整齐的转身,步伐一致的从方阵里面走了出来。 王云继续喊着口号,带着第二队来到了吴绍霆面前立正。 吴绍霆对那几个新军士兵说道:“现在,你们就与第二队来一场团队的步操比试。我亲自来给你们喊口号!都有了,立正!” 接下来,吴绍霆就先让新军士兵将步操命令全部演示了一遍。 整个过程当中,他并没有做什么手脚,也没有故意刁难这些新军士兵。他很清楚晚清新军士兵在接受的洋操训练时,有很多项目是没有的,比如正步走、跑步走等等比较复杂的命令。因此他没有把这些口令喊出来,仅仅是让士兵们把训练过的操法走出来。 不得不承认,这九个士兵还是很用心的,训练过的操法全部很标准的完成了。 可是这种标准只属于二十世纪初的晚清陆军军队,与二十一世纪的正规军标准相差太远了。吴绍霆在新军士兵演示完毕之后,又下令王云,让王云指挥着后哨二队进行步操命令的展示。王云领命,十分娴熟的喊动口号,将所有行动指令都走了一遍,其中还包括新军士兵没有的正步走等指令。 当王云带着这一小队旧军士兵将正步走展示出来时,立刻引起了全场的轰动。 这哪里是旧军呀?这简直就是高规格的皇家仪仗队呀! 半个小时之后,双方的演示都结束了。 吴绍霆回头看了一眼检阅台上的反应,只见检阅台上的司令处军官们都满脸赞佩之色,相互之间忍不住交头接耳来议论。至于大校场上三个营的新军士兵,一个个皆是羡慕嫉妒恨的表情,不用说这后哨的表现要远远超过了新军的表现。 胜负立见分晓! 吴绍霆背负着手走到了九个新军士兵面前,笑着说道:“怎么样,有什么感悟?” 九个新军士兵面面相觑,都是一脸无可奈何的神情。 吴绍霆哈哈大笑了一阵,说道:“如果让我来宣布结果,你们双方算是打了一个平手。” 九个新军士兵立刻差异了起来,平手?什么意思? 吴绍霆收起了笑容,表情认真的说道:“诚实的说,你们九个确实是咱们二十四镇第一标最精锐的士兵,刚才完成的步操指令十分娴熟,动作也极为标准。所以说,你们是合格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九个新军士兵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心中暖洋洋的,他们对吴绍霆的印象又好了不少:这吴绍霆也不像传说的那么坏嘛,起码是实事求是、通情达理的呢。 “不过呢,如果你们按照我的标准,就必须像这些旧军士兵一样,有军姿,有军礼,有军容。令行禁止,动作一致。”吴绍霆接着又说了道,“知道我为什么刚才在台上出言不逊,公然辱骂你们吗?” 九个士兵一起摇了摇头。 “我之所以骂你们,就是因为你们只学到了洋人的一些皮毛,就自以为是我大清最优越的军人了。狗屎,大话,全部都是垃圾。”吴绍霆声色俱厉的说了道,“洋人在中国最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就是欺负我们中国人。他们怎么可能会把最好的东西教给你们?等你们强大了,那他们还欺负谁去?” 九个人齐齐怔住了,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到吴绍霆身上自强的气息,这位吴大人到底是一个什么人呢?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接着又说道:“好,我知道你们心里肯定还是有不服气,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赢走美元。我们现在不比步操,刚才的比试也都不算。我们比一比更实际的东西,作战能力。怎么样?” 九个人有些疑惑,其中一个士兵问了道:“吴大人,您是要让我们比试射击吗?” 吴绍霆笑了笑,说道:“射击就算了,山字营后哨一共才十一支枪,他们用枪的机会少之又少,你们好意思占便宜吗?再说现在我哪里给你们清理一个靶场出来!” 那个士兵更加奇怪了起来,又问道:“那吴大人,您让我们比试什么?” 吴绍霆笑道:“就比试打架,你们和他们打,只要不出人命即可。” 九个士兵顿时惊讶不已,这算是什么比试呀? 不仅仅这九个新军士兵对此次大吃一惊,距离跑道比较近的其他第一标士兵也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把吴绍霆的话向后方传了过去,很快大校场上的三个营全部都得知了这个情况,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了? 吴绍霆镇定自若的说道:“我知道你很惊讶,不过你可别当打架是儿戏,这是一项体能活儿,而且又考验参与者的战略思维。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只要你们能把对方打倒就算胜利。至于如何评判,我和在场的其他大人们都会做为公证。” 九个士兵心中忍不住泛起了嘀咕:要说打架能表现体能那还说得过去,这怎么又跟战略思维扯上关系呢? 吴绍霆知道这些士兵们心中依然有疑问,不过他也懒得解释了。 “王云,知道该怎么做了吗?”他转身向刚刚演示完毕的王云问了道。 “明白。”王云没有迟疑,大声的回应了道。他转过身来,又向后哨所有人转达了命令,“都听着,稍后我们将与新军的同袍切磋肉搏之术,点到即止,明白了吗?” “明白了。”后哨士兵齐声道。 “真的明白了吗?”王云又强调的问了一遍。 “完全明白了。”后哨士兵亢奋的大喊了道。 王云转回身,向吴绍霆汇报道:“报告长官,后哨做好准备,随时接受友军赐教。” 那九个新军士兵都是一脸迷茫,不知道刚才王云反复询问两遍是什么意思。 这时,吴绍霆向那九个新军士兵询问了道:“怎么样,敢不敢?美元就在上面等着你们。如果说你们学的步操不一样,那先前的展示就不去计较。但是你们吃的是同样的饭,喝的是同样的水,住的是同样的军营,这打架应该算是公平的切磋了。” 第75章 以德服人 九个新军士兵相互之间看了一眼,他们很清楚自己现在肩负着的是整个第一标的荣誉,更何况那绿油油的美元近在咫尺,谁不想要? 要说打架,他们这些当兵们可没少干过这些事,军营里面都是大老爷们,动不动闹起矛盾来拳脚相向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何况要说平日的生活待遇,新军要比旧军强多了,步操走不过对方,还不至于单打独斗对付不了对方。 看看那些旧军当中压根就没有多少练块的人物,怕什么呢? 最终,这九个新军士兵对吴绍霆点了点头,表示做好准备了。 吴绍霆嘿嘿笑了笑,颇有深意的说了一句:“你们好自为之。”说完,转身就退到了一边,然后大声宣布了打架开始。 正当九个新军士兵撸起袖子,把辫子盘在脖子上,活动活动筋骨准备大打出手时,只听后哨方阵这边同时发出了一阵呐喊,四十多个士兵不由分说,一起就向九个新军士兵扑了过去。那九个新军士兵顿时傻眼了,顶你个肺呀,他妈的这是群殴呀? 不等他们要叫喊犯规,冲上前的后哨的士兵已经把最近的六个人扑翻在地上。后哨的士兵倒是没有动手去打这些新军士兵,只是用身体把对方压倒,反正这样对方就算输掉了。 幸存的三个新军见状,其中两个人调头就逃跑。最后一个体格还算强壮的士兵则一脸怒容,当场大喝了一声:“扑你老母,以多欺少?老子跟你们拼了。”话音刚落,他反而迎着汹涌的后哨士兵冲了过去。 三个后哨士兵同时向这个大块头新军士兵迎击过来,他们可没有因为对方人高马大而畏惧,自己这边可是三个人,身后还有更多的人。 可是刚一交上手,优劣势一下子就难分难解了。 大块头新军大胳膊一挥,直接就打翻了一个人,顺势又飞起了一教,又把另外一个人踢爬下来。这两个受伤的人伤势不轻,可见大块头下手还是很重的。他现在内心怒火重生,既然要比试打架,要么是一对一,要么是九对九,哪里有四十个人对付九个人的道理呢? 转眼间放翻了两个后哨士兵,最后一个后哨士兵硬着头皮,纵身飞扑过去,拦腰就把大块头抱住了。大块头狠狠的用手肘撞击着这个士兵的腰际,可是对方死活就是不肯放手。 很快,后面跟上来的后哨士兵一下子包围了大块头,七八个人合力,直接把人摁倒在地上了。大块头新军士兵愤怒的咆哮着,可是失败的局面已经定势,只能无可奈何的吁气。 至于先前逃跑的两个新军士兵,一个沿着跑道向大校场外面跑去,第二个则直接钻进了大校场上第二营新军方阵里面。后者一边跑一边还大声呼救:“兄弟们,救命呀,救命呀,他们犯规,他们以多欺少呀!” 可是第二营的士兵们一个个无动于衷,反倒对这个逃跑呼救的人投去了鄙夷的目光。什么德性,就这么败下阵来了,还有脸来呼救?虽然旧军以多欺少在先,但事后肯定会有公证来处理这件事,用得着这么丢人现眼吗? 后哨的士兵放倒了七个新军士兵,王云看了看那两个逃跑的人,马上命令到:“陈群,带人去追大校场上的,王利发跟我来,咱们去追那个跑出去的。” 后哨士兵立刻兵分两路,大约十分钟后,这两个逃跑的士兵也难于幸免的被摁倒了。 尤其是那个跑道第二营方阵的逃兵,当着所有同袍的眼前,活生生的被八个旧军士兵压成了叠罗汉最底层的一个。 这场比试就这么结束了,整个大校场上一片安静,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场比试。这到底是闹剧呢?还是确有深意呢?当然,更多的人都在揣测,这样的结果十之是无效的,后哨那些旧军摆明是犯规了。 这时,一直站在跑道外侧默不作声观看打斗吴绍霆,嘴角带着几分冷笑,他扯了扯自己军服的下摆,然后走到了检阅台下面。他向站在检阅台上面的侍从官招了招手,道:“把喇叭拿给我。” 侍从官赶紧把喇叭递了过去。 吴绍霆接过了喇叭,也没有打算在登上检阅台,就站在跑道上对着大校场上的三个营大喊了起来:“你们看到了吗?新军被旧军打得抱头鼠窜,这就是我为什么骂你们是土鳖的原因。你们还自以为从洋人那里学了一点皮毛,就洋洋得意、自命不凡了,是吗?洋人的东西是要学,但只能自学。说什么师夷长技以制夷,但最关键的一点还是自强,自强,自强。” 大校场上一片惊讶之声,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旧军以多欺少也算数吗? 在检阅台下面,那些刚被打爬下来的新军士兵立刻有几个人不满的站起身来,一个士兵怒气冲冲的叫了道:“这算什么?四十多个人打我们九个人,就算我们身经百战也不是对手呀,这也算?” 吴绍霆冷冷笑了起来,与此同时站在那些新军旁边的后哨士兵们也都发出了嘲笑声。 “如果你们真的是身经百战的军人,就会很清楚在战场上敌人不会跟你一对一单挑。在战场上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是活下来,要么是死掉。不想死的人都会不择手段的活下来,所以在战场上是没有道德、没有规则、没有底线。要么你杀死敌人,要么你被敌人杀死,就这么简单。”吴绍霆拿着大喇叭,直冲冲的对着十米外那个不服气的新军士兵吼了道。 全场的人再次震惊了,他们突然发现吴绍霆说的很有道理呀! 在这个动荡不安的乱世,军人一生难免不会不上战场。战场上的情况是残酷的,是血淋淋的,随时都有可能倒下来再也站不起来。 身为一个军人,所经历的训练难道不是为了更好的契合战场吗?如果真的就像今天这样花拳绣腿的比试,有朝一日换到战场上那就意味着全部命丧黄泉呢! 而吴绍霆一开始就说过,比步操不算真本事,要比就比一些更实用的本事。也就是说,从打架的开始就是进入了战场,如果还期待着跟敌人一对一,那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这时,吴绍霆缓了缓气,再次朗声说了道:“你们还指望规则?我一开始已经很清楚的讲了打架的规则,规则就只有一个,打倒对方就算胜利。除此之外我没有说过不许以多取胜,也没有说过只让这九个新军兄弟对付后哨所有人。换言之,你们但凡站在大校场上的所有新军兄弟都可以来帮忙,如果是这样,你们三个营一千四百号人踩也把后哨给踩没了。” 全场沉默了起来,无论是士兵还是军官,都在认真的反思着吴绍霆的话。 没错,战场上是没有规则只有结果的,新军在这一点上竟然还没有后哨的旧军反应迅速,这已经是一次胜负分明了。 “现在,你们明白了我为什么骂你们吗?”吴绍霆沉声问了道。 大校场的新军士兵们渐渐低下了头,这算是默认了。 “一句话,你们以前训练的东西不实用。我说过今天这个誓师大会有两个目的,第一个目的是让你们知道为什么要进行整军训练,我相信你们现在已经有答案了;第二目的我也不用多说,你们自己用心反省。”吴绍霆用一种由衷的语气说了道,这表示他没有生气,内心还是带着对在场士兵们的期望。 第一标三个营的所有士兵们都在心中暗暗叹息了起来,他们虽然还是有不甘心的地方,但吴大人说的头头是道,在情在理,就算不甘心也不能不服气?后哨就是吴大人亲手调教出来的,这些旧军士兵今天的表现,已经足以应证吴大人的话了。 现在他们都明白了,吴大人之前的辱骂并非是恶意中伤,而是一种求玉成器的激励。这位吴大人还真是一个怪人,不过似乎这个怪人并不坏。 停顿了片刻,吴绍霆忽然笑了起来,这笑容倒是发自内心的真诚笑容。 “不过,有两点还是值得欣慰的,首先是你们所有人此时此刻的态度,你们表现出服气的样子,这就说明你们是有自知自明、是有自强之心的汉子。第二点,今天代表第一标的这九位新军兄弟,其中同样是有值得称赞的人。”他十分振奋的说了道。 这时,所有新军都提起了几分精神,从一开始被教训到现在,总算能听到了一句表扬的话,大伙心中自然还是充满期待的。尤其是站在检阅台前面那九个新军士兵,他们本来是为各自的营丢脸了,正在气馁之际,此时听到了这番话,立刻就重燃了一些希冀。 第76章 散财人气 【我书评区被屠版了,我不知道得罪了谁,但是感到很无奈。希望各位大大能够继续支持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留言告知,我一定会虚心接受的】 吴绍霆放下了手中的大喇叭,走到了那九个新军士兵面前,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不过眼神却透露出了欣慰的目光。他向着这些刚刚经历失败的新军士兵们点了点头,却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再次回过身来,向检阅台上还捧着赏金托盘的侍从官招了招手。 侍从官会意,匆匆的从检阅台上跑了下来,来到了吴绍霆的跟前。 吴绍霆从托盘上拿了一叠美金,大声说道:“你们九个人既然敢站出来代表第一标参加这次比试,这份勇气和这份信心就已经值得赞扬了。现在我把这一叠美金赏给你们,你们等下平分一下。”他说完,将那一叠美金递给了排在队首的一个士兵。 这个士兵有些犹豫,虽然他看着那绿油油的美金钞票很是动心,可自己毕竟不是这九人代表队的队长。更何况他们九个人来自不同的营区,大家相互只见并不熟悉,该怎么平分这一叠美金呢? “怎么,摆在面前的美元都不敢接了?”吴绍霆笑着说道。 听了这句话,这个士兵索性一咬牙,硬着头皮就从吴绍霆手里接过了美元。反正自己只是代为收下,等下总要平分出去的。 “多谢大人。”他挺胸的应答了一声。 吴绍霆微微颔首,然后他又走到了这九个人的正前方,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他抬起手指向那个体格最强壮的士兵,说道:“你,出列!” 这个四肢发达的士兵怔了怔,脸上带着疑惑之色向前踏了一步。 吴绍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块头的士兵大声回答了道:“我叫陈达,二十四镇第一标第二营见习棚长。” 吴绍霆缓步上前用力的拍了拍大块头士兵的肩膀,笑着说道:“刚才在打架的时候,我看到你是新军这边唯一一个主动反击的士兵,不得不说这一点值得称赞。在战场上,勇气是一项最基础却最重要的本领,如果还没开打就有人抢先尿裤子了,那这场战斗基本上就已经有定局了。” 陈达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很快又恢复严肃,正声的说道:“报告大人,扑街仔才会尿裤子,我陈达不是扑街仔。” 吴绍霆说道:“很好,说的好,只有扑街仔才会畏缩。你能在面对那么多敌人的时候依然坚持反击,这种大无畏的精神我很欣赏。” 陈达挺起胸膛说道:“谢大人称赞。” 吴绍霆转身从站在身后的侍从官手中托盘上,又取来了一叠美元,向陈达递了过去,说道:“表彰你勇敢作战、奋勇杀敌的态度,我额外赏给你这些美金,以作鼓励。” 陈达险些“哇”的一声叫出来,他瞪大了眼睛一脸不相信,先前他还得能平分到一美元感到兴奋,可是现在却有足足一叠美元摆在了自己面前。他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不过这一刻却觉得眼前这位吴绍霆大人还真是颇有性格,不仅赏罚分明,还出手如此大方。要是日后跟在这样一位大人手下干事,那岂不是良禽遇好木、良臣遇明主? “这吴大人,小的毕竟是失败了的”他犹犹豫豫的说了道,整个人一下子竟不好意思了起来。 “怎么,刚夸你两句你就变样了?一个人打三个敌人你不怕,我赏赐你美元你倒怕了?”吴绍霆冷笑的说道。 “呃,那,多谢吴大人赏赐。”陈达赶紧不敢再多犹豫,双手从吴绍霆手里接过了美金。他忍不住先用手指头摩挲了一番,然后才喜滋滋的收了起来。 “好了,你归队。”吴绍霆向陈达罢了罢手。 陈达骄傲的就退回了队列之中。 吴绍霆又走到先前打架时临阵逃跑的两人面前,他目光犀利的在两个人身上扫过,指了指其中一个个子较矮者,说道:“你出列。” 这矮个子士兵吞了一口口水,心中担心吴绍霆是不是要赏一人再罚一人,这样就真正是赏罚分明了!他先前临阵脱逃已经是遭遇同袍兄弟们冷眼,现在看来还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报上姓名!”吴绍霆不冷不热的问道。 “小的李三全,二十四镇第一标第一营一等兵。”矮个子士兵唯唯诺诺的回了一声。 “我问你,你怕什么?”吴绍霆忽然笑着问道,他发现这个名叫李三全的士兵与陈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于是故意试探了一番。 “小的小的先前临阵脱逃,按罪当斩,还请吴大人吴大人您格外开恩。”李三全低着头,吞吞吐吐的说道。 “如果是其他大人的话,你肯定要被斩,而且还是不赦之罪。不过我恰恰不这么认为,如果我要斩一个临阵脱逃的人话,必然会斩他”吴绍霆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指了指没有被叫出列的另外一个临阵脱逃的士兵。 那个士兵吓得哆嗦了一下,赶紧低下头一副心虚不已的样子。 李三全有些不明所以,满脸尽是疑惑之色。他一直都觉得自己要比另外一个临阵脱逃的士兵更显得丢人才是,好在另外那个士兵是向大校场外面跑去,而自己却是一股脑的跑进了三个营的方阵里面,还大呼小叫的求救。这种没脸皮的事情,理应受到更重的惩罚才是! 吴绍霆信步走到了大校场的边上,然后大声的说道:“我从来不鼓励无意义的牺牲,这是我要说的第一点。” 他的嗓门不算很大,但是因为全场都很安静,所以在场的所有人还是听到这句话。 吴绍霆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要说的第二点,你们先前不是觉得刚才打架不公平吗?四十多个人打九个人,算什么本事,是不是?但是你们有没有考虑清楚,我既然从一开始只说了一条规则,只要打倒对方就算获胜,其他任何规则都没有。难道你们站在大校场上三个营的新军都是傻子吗?” 全场一片默然,大校场上的三个方阵的新军士兵们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吴绍霆又走回到李三全面前,说道:“逃跑确实可耻,不过如果是在敌我力量悬殊之下,又不具备任何战略意义,这种情况你逃跑那就是保存实力。明白了吗?” 第77章 深入军心 李三全怔了怔,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逃跑在吴绍霆眼中竟然是这般大道理。他忍不住有些沾沾自喜,不过脸上却不敢露出任何的情绪,依然保持着一副平静的姿态,然后正声的回应了道:“小的明白了!” 他说完,同时还在心里面暗暗寻思着:看来这位吴大人还是很讲道理的呀! 吴绍霆看着李三全,一边点着头一边说道:“我其实还是挺欣赏你的。你逃跑到大校场同伴当中呼救,这表示你是有头脑的人。你知道后哨以多欺少是不公平的事情,因此你才要寻求援助。只可惜你的同伴与你没有默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阵亡而不施于援手。” 李三全一脸无可奈何,当时谁知道是这样的情况呀? 吴绍霆转过身来,向端着美元托盘的侍从官招了招手,那侍从官再次小跑了过来。 他从侍从官手里托盘上又取出了一叠美元,递给了李三全,说道:“这是奖赏你作战具有战略思维的赏金。拿去。” 李三全窃喜不已,没想到自己逃跑非但没有挨罚,竟然还能像陈达一样获得额外美元的奖赏,这不是在做梦? “怎么?你也要像陈达那样扭扭捏捏吗?扑街的,你要是不要,我他妈的还省了。”吴绍霆笑骂着说道。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多谢吴大人赏赐,小的一定铭记在心。”李三全不敢多犹豫了,赶紧从吴绍霆手里接过了那一叠美元,喜滋滋的在手里摩挲了好几遍。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缓步走到了正前方。他伸手了一根手指向上,强调性的说道:“你们不要以为我赏赐李三全就是鼓励你们临阵脱逃!我再说一遍,临阵脱逃和保存实力是两码事。如果一个阵地具有十分紧要的战略意义,你们就算是拼光了最后一个人,在没有接到撤退命令之前,都不准后撤一步。在战场上如果真的出现畏敌不前的情况,我是绝对不会轻饶的!都听明白了吗?” 他这番话虽然声音不大,可是极为有底气,一种无形的气势就这样充斥了整个场面。 最近的那九个士兵受到了感染,最先齐声说道:“明白了!” 接着,大校场上的三个营的新军士兵们也都齐声回应了道:“明白了!” 吴绍霆听着众士兵们的回应,心中很是得意,他期待的就是这种效果。经过这九个新军士兵与后哨的切磋,再加上他自己费尽口舌的一番大言论,他相信自己在第一标士兵心中的形象已经得到了改善。而这也是这次誓师大会最重要的目的。 接下来,吴绍霆将剩下的三叠美元全部奖赏给了后哨的士兵,然后让王云带着后哨士兵列队退了出去。这些后哨士兵又一次得到了吴绍霆的赏赐,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得意,他们总算代表旧军在新军面前扬眉吐气了一番,而这一切自然都得归功于吴大人的训练和安排了。 吴绍霆重新走上了检阅台,拿起了大喇叭,对着第一标所有士兵吼叫了一声,宣布誓师大会到此结束,十天之后正式开始训练。他同时还放出了狂言,如有还有新军士兵不服气,可以随时找他来提出挑战,只要挑战得胜,他先前所说的承诺依然兑现。 第一标的新军士兵们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任何脾气了,他们都知道吴绍霆是一个有能耐的总教官,更重要的一点是吴绍霆赏罚分明,绝对信守承诺。一个有公信力,并且能够做到大公无私的将领,对于一支军队来说是再重要不过的事情了。因为军队的往往就是因为不公平、不公正的事情太多,从而导致军心涣散,最后兵不会服将,将不能御兵。 在宣布誓师大会结束之后,吴绍霆拿着大喇叭回过头来,刚准备向第一标代理标统赵声请示一下是否解散大部队。 可是就在这时,他赫然发现检阅台后面下方的位置,多了一大批围观的新军士兵。从这些新军士兵的军服可以看出,他们大都是二十四镇附属炮兵标的人。这本来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毕竟前来围观的各营士兵多的是,随着誓师大会的进行,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是很正常的。 可偏偏在后方那些炮兵标士兵人群当中,还站着三个极为熟悉的面孔。正是炮兵标总参谋官韦汝骢,站在韦汝骢稍微前面一点的,则是广州将军孚琦以及其秘书官王长龄。 “赵大人,将军大人什么时候到的呀?”他走到赵声面前,压低声音询问了道。 检阅台上的众军官听了吴绍霆这番话,都有些吃惊,赶紧顺着吴绍霆的目光回过头往检阅台后方看了去。果不其然,众人对于孚琦等人的出现都露出了意外之色,他们一开始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正前方,自然什么都不知道了。 现在众人看到了广州将军前来,赵声第一个反应过来,赶紧匆匆的从检阅台上快步走了下去,来到孚琦面前行礼。其他第一标司令处的军官们也都跟着赵声后面,一起走了过去,吴绍霆自然也在其中。 “参见将军大人。”众军官拜道。 孚琦脸上带着微笑,抬了抬手,说道:“无须多礼。” 赵声走到孚琦面前,请示道:“将军大人今日怎么会有雅兴来此观鉴第一标整军训练的誓师大会呢?” 孚琦一边点头一边说道:“我才来不久,只听了吴绍霆在台上的一番言论。很有感慨呀。” 赵声欠身问道:“将军大人可有什么指点吗?” 孚琦看了一眼身后的韦汝骢,笑着说道:“树屏,你比我来的早,怎么样,誓师大会前面的情况你觉得如何呢?” 韦汝骢微微颔首,他先看了一眼站在赵声身后的吴绍霆,然后才说道:“不可否认,吴大人这次誓师大会的形式别出心裁,在第一标众将士心中留下颇深的印象。相信吴大人只要按照训练后哨的方式认真训练第一标全体,一定会收获颇丰的。” 吴绍霆先前被韦汝骢看了一眼,心中还有一些发寒,他不知道上次因为自己没有记得昔日的陆军武备学堂总办,韦汝骢是否还记恨在心。不过他现在看来,韦汝骢果然是大人有大量,还是说了一句公道话。他现在很是感激,看来自己抽空时,还得多去与这位恩师大人联络感情才是。 “韦大人过誉了。”他笑着谦虚的说道。 “震之,你最后那一番为了战略需要,拼光最后一个人的言论,我深以为然。我大清的将士要全部都抱着如此信念,何愁国家不强?何愁不能振兴呀?”孚琦目光赞赏的看着吴绍霆,感叹的说道。 “这本是我军人最基本的职责罢了。只不过如今能记得这份职责的军人已经不多了。”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说道。 站在前面的赵声心中很是不舒服,孚琦对吴绍霆的评价那么高,吴绍霆更是会装模作样、惺惺作态。他甚至有些担心迟早一天吴绍霆在二十四镇的地位会超越自己,可是眼下这个时候他也不能把吴绍霆怎么样,真是太可恨了。 孚琦点了点头,说道:“震之你说的很对。这次整军训练我很看好,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好好干,我等着看到第一标崭新的一面。” 吴绍霆抱拳应了道:“末将一定竭尽所能。” 第78章 拜访恩师 从第二天开始,经过了昨天的誓师大会之后,西郊军营这边的气氛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首先是旧军这边稍微改变了往日面对新军时的自卑感,其次就是驻扎在这边的新军第一标全体士兵们,都很自觉的开始了整军训练之前的准备工作。原本冗闲的境况,此时一扫全无,似乎每个士兵都觉得很忙碌了。 这天早上,吴绍霆起来之后,先前往了司令处,招集了第一标各营训练官开了一次会议,将自己的训练计划与众训练官讨论了一番。一直到正午的时候,计划总算有了一些轮廓,他虽然没有立刻拍板定下来,可是差不多大方向就是这一套了。 会议解散之后,吴绍霆正好觉得正午没什么事,特意亲自去了一趟附近的镇子上,买了一些熟食带了回来。他决定去炮兵标一趟,与昔日陆军武备学堂总办韦汝骢套一套感情,最起码也要消除昔日的隔阂才是。 来到炮兵标的营地时,正好是正午吃饭的时间,炮兵标的士兵们三五聚集在营房门口,端着各自的饭碗一边闲聊一边吃饭。有士兵看到了吴绍霆出现,还很清楚的记得昨天吴绍霆在检阅台上的风范,不由自主的好奇起来,今天这位吴大人来炮兵标做什么呢? 这时,与吴绍霆有过交情的炮兵排长许广,刚好吃过午饭洗碗罢了经过这里,他一眼看到了吴绍霆,于是赶紧就迎了过来。 “吴大人,您这是要去哪里呀?”许广笑呵呵的问道,他现在对吴绍霆的态度越来越敬仰了。虽然他是一个粗人,不过总觉得吴绍霆无论是为人还是处事,都是有一番大道理的。就好像昨天对那九个比试失败的新军士兵一样,即便是失败当中还能指点出有作为的一面。 “哦,是许大力呀。”吴绍霆对许广笑了笑,说道,“我今天是特地来找你们总参谋韦大人的。毕竟是昔日的恩师,我出国留学几年竟然就把他老人家给忘记了,实在是大罪过。前几天本打算抽空来拜访韦大人的,只可惜接到第一标整军训练的任务,最近也忙不过来。今日好歹是有了一点空闲时间。” “原来是这样呀。其实咱们韦大人这些天似乎也没太计较吴大人这件事的。韦大人向来公是公私是私,不会对吴大人有什么不方便的。”许广点着头说道,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呵呵,这倒不是什么公私事的问题,关键还是人之常情。我总不能忘记了恩师还心安理得?”吴绍霆认真的说道。 “吴大人所言也是呀。”许广说道。 “对了,韦大人现在在营区这边吗?”吴绍霆问道。 “早上还看到过韦大人来这边了,吴大人你等等,我去帮你问问。”许广说完,匆匆的就跑到附近一个营房门口,向聚集在这里的几个炮兵标军官询问了一下。 很快,许广又跑了过来,对吴绍霆说道:“吴大人,真是不巧了,他们说韦大人中午好像跟着标下的几位大人一同去军官宿舍那边的食堂吃饭去了。最近天气热,韦大人很少来我们炮兵标营区这边奉公呢。” “这样呀。”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打算再去一趟军官宿舍那边。 “咱们韦大人自从听说了第一标要进行整军训练,这段时间其实都在关注吴大人您的训练消息呢,所以经常都是在第一标司令处那边出现。按理说,吴大人应该时常遇到咱们韦大人才是呀。”许广不经意的说了一句。 “哦,是吗?韦大人最近在关注我们第一标的整军训练?不过我这段时间也没在第一标司令处遇到过韦大人呀。”吴绍霆说道。他这可都是实话,除非是因为自己这段时间确实太忙了,无暇发现韦大人经常出没在第一标司令处。 “韦大人好像是很欣赏吴大人的训练方式。我们标里正在传言了,说是第一标整军训练结束之后,韦大人就会让吴大人来训练咱们炮兵标。”许广语气很是肯定的说道,就好像炮兵标正在盛传的不是谣言,而是一道内幕消息。 “是吗?这我可一点都不知情呢。不过说真的,如果第一标整军训练效果不错的话,可能真的会在明年年初进行全镇推广呢。毕竟明年开春之后,差不多就会向朝廷练兵处申报检校获得正式番号的。所以呢,你们还是做好准备呢!”吴绍霆笑着说道。 “听吴大人这么说,看来还真有这事了。”许广感叹的说道。 “呵呵,等着确切消息,现在还说不准呢。好了,不说了,我还是去一趟军官宿舍那边,看看能不能找到韦大人了。”吴绍霆罢了罢手说道。 他与许广告辞之后,就直接向军官宿舍那边去了。 来到军官宿舍的大院子,刚刚走进大院门时,正好就看到一群新军、旧军的军官从食堂里面走出来,走在最前面的几个军官都是穿着炮兵标的军服。吴绍霆仔细一看,果然看到了韦汝骢在其中,其正与炮兵标其他军官正在闲谈着什么。 吴绍霆赶紧迎了上去,离着老远就先打了一声招呼:“韦大人。” 韦汝骢听到了唤声,抬眼看到了吴绍霆,他低声向陪同的其他军官吩咐了几句,其他军官便都各自离去了。吴绍霆带着笑容走了过来,十分恭敬的说了道:“韦大人,学生先前去了一趟炮兵标的营区正找您,后来听说您来这边了,因此又匆匆赶了过来。” “哦?是吗?吴大人有什么事嘛?”韦汝骢一副不冷不热的语气说道。 “韦大人,学生前些日本来就想找机会专程拜访您,一则向恩师郑重的道歉,二则也希望能与恩师叙叙旧。只可惜前些时日因为第一标整军训练的事情所以耽搁了,今日正好有空,于是来寻恩师了。”吴绍霆依然保持着敬意的态度说道。 “你有什么要向我道歉的?难道是上次你不记得我的事情吗?”韦汝骢高深莫测的笑了笑,笑容让人一时半会看不懂。 “正是此事。学生忘记授业恩师,这原本就是大逆不道之事。学生真是该死,还请恩师能够原谅。”吴绍霆低头欠身的说道。 韦汝骢看了一眼吴绍霆手里提着的一包熟食,语气颇有揶揄的味道说道:“怎么,请我吃一顿加餐就想化解这段恩怨了?” 吴绍霆有些尴尬了起来,心道:就算礼轻,可好歹我是认真的道歉呢。 他苦苦的笑了笑,说道:“恩师,学生积蓄不多,也不知道该如何向恩师赔礼道歉。只觉得军中伙食粗俗单调,因此想到不如请客吃一顿好餐来道歉的好。如果恩师觉得学生诚意不够,学生可以再改。” 韦汝骢冷笑了起来,说道:“积蓄不多?积蓄不多你昨天还那么大手笔,把那么多美元几句话就全部散下去了!真是让人费解呀。” 吴绍霆无可奈何的说道:“其实,学生正是因为把私人积蓄当做赏金派发下去了,因此才显得囊中羞涩呀。” 韦汝骢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跟我出去走走。”说完,他转身便向军官宿舍大院门走了出去。 吴绍霆不知道韦汝骢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跟了上去,于是两个人便一同走出了军官宿舍的大院。此时正是大正午,虽然已经是十月份的天气了,可是广州的暑气依然不减,烈日悬空,毒辣的照射在大地上,让吴绍霆只感到脑袋上有冒烟的感觉。 当然,吴绍霆与韦汝骢都是军人出身,这点情况都是不当一回事的。<收藏。呵呵,后面我会注意各位大大的建议的,一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谢谢了】 第79章 倾心一言 出了军官宿舍,韦汝骢带着吴绍霆向大校场那边走了去。走了一阵子之后,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吴震之,我且问你,你参军是谓何求?” 吴绍霆怔了怔,首先是韦汝骢的提问太突然,另外是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可并不好回答。他知道韦汝骢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论年龄论资历都比自己要高得多,如果自己回答的那么程式化,肯定会被认为是虚伪之言。 “回恩师,最开始学生参军是为混口饭吃。后来出国留学了一番,又深刻感受我大清国与列强之间的差距,因此在心中渐渐以为参军当强国强民。不过现在又有了另外的一些想法了。“他说出了一个比较具体的答案,这是一种人生经历的不同阶段而形成的不同心理,虽然看上去很是狡猾,可是也不失是一种真实的反映。 “是吗?那你现在的想法是什么?”韦汝骢有些好奇的问道。 “恩师,我现在的想法其实说起来很复杂,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大概是一种迷茫。”吴绍霆故意用一种悬乎的方式说道。 他的意图很简单,就是要让韦汝骢知道自己现在面对国内国外的大局,有一种无法接受的惶然。这其实也算是映射,在国内新军都沉入大革命的温床之中时,他做为一个青年军人该作何决定。 韦汝骢神色有几分沉重,他隐隐约约能感受到吴绍霆的这种迷茫了。 “震之,我来说说我对你的看法。”他十分缓慢的说道,语气就是一位师长对待学生的态度那样。 “请恩师明示。”吴绍霆郑重的请道。 “其实自从你回国来陆军衙门报道之后,我就在关注你了。说来不关注你还挺难,一个留洋归来的青年军官被分配到旧军部队任职,这已经在咱们西郊大校场成为谈资很久了。后来还听说你拿枪挟持顶头上司。还真是能耐呀。”韦汝骢带着几分轻笑说道,他语态并没有显出对吴绍霆的责备之意。 “原来学生的一些拙事,恩师一直是心知肚明的呀,真是让学生自嘲不已。”吴绍霆叹声说了道,脸上是一片苦笑。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发现你并不是一个坏军人,你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有正当理由的。这些话我就不多说了,大家都心照了。”韦汝骢平静的说道。 吴绍霆没说什么,只是陪同的笑了笑。 “至于你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一点,那就是你真的对金钱很得很淡泊。”韦汝骢接着又说道,“你刚到山字营后哨就请麾下吃了一顿加餐,接着还整顿旧军吃空额的陋习,自己还不多贪图一份空额的军饷。再到后来你解救了张家三小姐,得到了张家的赏银,陆陆续续把这些赏银全部分赏了下来。这些种种事迹,都能说明这一点。” “呵呵,恩师您还真是观察甚微呀。学生并非是什么淡泊名利,只是觉得钱财乃身外之物,自己身为公职军人,军队里有吃有喝有穿,衣食住行都不用操心,私存那么多钱银完全是没必要的事。”吴绍霆笑着说道,他所说的话有一半是心里话。 当然他之所以这么大方,更多的还是觉得这是一种投资罢了。只要现在能够在军中博得一个大公无私的美名,日后要想赚银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不管是为官还是从军,谁不想为了自己日后多考虑考虑?如今国家正是多事之秋,以后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韦汝骢深沉的说道,他眼中充满了一些多愁善感的神光,一下子放佛就像是心怀切论的老者。“看看咱们西郊军营其他人,哪怕就是一个小小的司务都精打细算,唯恐不能多捞一些细软。这些人根本就已经把军人天职遗忘干净了。” 吴绍霆看了看韦汝骢,在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韦汝骢还真是一位堂堂正正的军人。他知道在这个波澜起伏的大时代里,有很多热血正直的中人默默无闻,可是就是因为这些人的存在,才推动了翻天覆地的大变革。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的说道:“恩师,我大清队走到今天这种地步,也是经历了许多磨难之后的结果。磨难太多,让所有人都失去了信心。人对自己都没有信心了,岂能对我国家对我大局有信心呢?” “你说的对。不过我认为,除了没有自信之外,还因为人们很迷茫。大家都是凡夫俗子,看不出多远的前景,因此只图眼下的利益。哎!”韦汝骢缓缓的摇了摇头,沉声叹道。 吴绍霆不说话了,不过他能感受到,其实韦汝骢自己也很迷茫。他猜测也许韦汝骢是知道新军当中的革命思潮,毕竟韦汝骢同样是早年留洋的中国人,可是身为一个帝人,忠诚和思变的心理总是困苦着。 他寻思着,假如韦汝骢始终都不能决定自己的政治立场,这对自己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以为只要自己能够利用韦汝骢时代感的迷茫,还是能够在二十四镇当中获得更多的利益的。等到大变革成功之后,生米煮成熟饭时,这位恩师到时候也只能后知后觉了。 “不管怎么说,我知道你还是很用心的。你不为名利,一心想做一番事业出来,单单这个出发点就已经要比很多人值得欣赏了。”韦汝骢顿了顿,接着又说道。 “恩师过奖了。学生只是做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情罢了。”吴绍霆诚恳的说道。 “很好。你只要有这个心,早晚会得偿所愿的。至于上次你不记得我这个昔日陆军武备学堂总办的事,其实无关痛痒。只要你满心思都花在履行一个真正军人职责的事情上,这就足够了。你放心,我也不是一个迂腐的人,就事论事,我可不会小鸡肚肠的记仇呢。”韦汝骢轻松的说道,他威严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学生一定谨记恩师今日的教诲,学生绝不辜负恩师的期望。”吴绍霆郑重其事的应道,他现在已经知道韦汝骢没有记恨自己了,心情顿时放松了不少。 “好好干,我看你治兵还是很有一套的嘛。这次整军训练要是进行的顺利,这可是一件不小的功绩呀。难保你不会在广州一举成名呢!”韦汝骢煞有其事的笑着说道。 “学生一定竭尽所能。”吴绍霆同样呵呵笑着说了道。他知道整军训练是一项业绩,这个项目对自己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当然前提是一定要出效果,因此他身为总教官一定会好好把握的。 韦汝骢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吃过午饭了,你这点加餐就拿回去自己吃。不过你的好意我还是领情了。” 吴绍霆笑着叹了一口气,只好按照韦汝骢的意思办了—— 【不好意思啊,今天起来晚了。哎,从来不打游戏的,这段时间迷上了《模拟城市》,一不小心就一个通宵。谢谢各位的支持,今日三更】 第80章 一介武夫 十月十日,第一标整军训练正式开始。 吴绍霆身为这次训练项目的总教官,他的繁忙时期其实仅仅是前期的计划筹备,真正开始执行训练的时候,他倒并没有那么忙。以前他在新兵营接受训练时,那些总指挥、政委之类的领导们同样很清闲,只不过偶然来视察一下罢了。 训练任务分派到每个营的训练官身上,三个营以棚为单位分开独立训练,棚长协助训练官来落实细节。所有训练项目都是吴绍霆事先教导好了的,当初怎么训练山字营后哨,现在就怎么训练第一标的新军士兵。 从一大早天还未亮开始,第一标全体士兵分次序进行例行跑操。接着从训练军姿、基础行动指令,逐渐增加至更深层次的作战技巧,都有条不紊的展开。随着时间的推移,体能训练的强度逐渐加强,作战技巧的进一步拓展开来。 整个西郊大校场军营由以前碌碌清闲,一下子就变得热闹不已了。 每天第一标士兵训练的时候,驻扎在附近的旧军士兵,还有炮兵标的士兵一个个都看热闹似的凑在周围观看。这些没有参加训练的士兵们本来就很无聊,反正没什么事,亲身到现场感受一下这种热闹的气氛也是不错的。 吴绍霆每天所做的事情就是统筹和督导,他在第一标司令处安排了办公室,时时刻刻检测训练的效果。不过说到底,他还是一个闲人,除了偶尔到大校场上检查士兵们训练的情况之外,也没有什么实际上的事情可做。当然,他有时候也会关心训练时期的后勤供应,将以前每日两餐要求增加为每日三餐,饮水和消暑的事宜算在其中。 关键还是那次誓师大会的效果很好,彻底引起了第一标全体士兵的激情,因此这次士兵每日训练都极为刻苦用心,一味的心思都是不能落后于山字营后哨。这种源自士兵内心的干劲,才是真正促进训练进程的原因。 转眼间一个月就过去了,第一标士兵们都已经完全适应了训练的节奏,风雨无阻,动力十足,表现的越来越好。其间有几次小插曲,那就是孚琦以及两广总督府的一批官员闻讯前来观摩训练内容。到后来,驻扎在广州附近的其他旧军部队,也相继派来军官团参看。 不知不觉之间,这次整军训练一下次就成了广州军政界的一个热门话题。而“吴绍霆”这个名字,也很快就登上了各路驻军的耳目之下。虽然吴绍霆自己还没有明显的意识到因为整军训练带来的影响,可是他已有预见,自己迟早会因为这件事成为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天气渐渐转凉了,但这种变化在广州这个南方城市并没有十分剧烈的影响。前不久还下了几场大雨,淅淅沥沥,直到今天整个广州城都还有几分潮湿的感觉。 早晨刚过,那辆属于张家的黑色小轿车毫无预兆的就开进了军营这边。 张家的管家找到了吴绍霆,给吴绍霆带了一封手信,然后管家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吴绍霆第一印象想到的这封信十之是张小雅写的,这位细妹丁一定还在惦记着他上次与其谈论过的生意。他拆开了信看了一遍,这是一封用钢笔写的白话文信件,娟秀的字体一看就是出自女孩子之手。果不其然,正是张小雅写来的信函,虽然看上去只是一封普通的联络信,可是信文的内容中多次提到有关农庄生意的事。 他看完了信,不由失笑了起来,这位张家小姐还真是持之以恒呀。 正好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还挺清闲,不妨找个机会再次拜访一下张家小姐,将合作办理果汁农场的事情落实了最好。不过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自己曾答应出资赞助张家小姐,可是上次誓师大会的时候,自己把张直打赏的美元都分给士兵去了,现在只怕剩下的不多。 当天晚上在忙完一整天训练之后,吴绍霆回到宿舍,打开了自己存放细软的盒子。细细数了一下,将现有的碎银子、银元以及剩余的帝国马克、美元合计之后,加起来最多才值700块,距离早先说好的2000块还真是相差甚远。 他现在虽然身为第一标代理总教官,可是拿的还是二等参谋官的饷银,更重要的是自己任职还不到一年,哪里有那么多的积蓄?如果考虑去借的话,他又发现自己在军中熟络的人并不多,总不能觍颜去向属下借银子。 思索一阵之后,他最终还是决定就先单凭这700块全部投入进去,走一步算一步。 两天之后,吴绍霆交代了一些公务,请了一天的假期,然后就出了军营进城去了。 他来到城内后,先找了一个杂役去张家提前告知了一声,说自己下午来拜访张家小姐。 在城内吃过午饭,略微休息了片刻,他这才动身乘了一辆人力车前往张家的别墅。 来到那熟悉的大院子门口,大铁门是虚掩着的,吴绍霆下车付了钱,然后走上去叫唤了一声。老门房早上就接到了吴绍霆派人来通知的消息,并且还把这件事转告给了张小雅。这时吴绍霆来了,老门房神色匆匆的就迎了出来。 不过看老门房的样子似乎并没打算请吴绍霆进去。 “是吴大人来了呀。”老门房压低了声音,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说道。 “敢问张家小姐不在家吗?”吴绍霆看到老门房这副态势,好奇的问了道。 “吴大人见谅呀,我家小姐现在不方便见您。不过她特意交代了,如果吴大人来找她的话,那就先让吴大人您去这条街道路口的一家茶馆稍等一会儿,等一下她会到茶馆来见吴大人的。”老门房说话声音很小,似乎是担心被别人听到似的。 吴绍霆有些搞不明白了,他以前来张家的时候可没这么麻烦呀!难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本打算追问下去,可是回头又想到也许张小雅现在真的有什么事情不方便,索性还是算了。他微微的点了点头,说道:“那好,还劳烦你去告知张小姐一声,我就到前面的茶馆等候。” 老门房颔首应了下来。 吴绍霆转身就沿着张家别墅前的大街,徒步向街道最前方的路口走了去。 来到路口时,这里果然有一家十分精致的茶馆,他心情虽然有些郁闷,可是依然沉着气走进了茶馆。在茶馆二楼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他点了一壶凉茶,要了一碟腌瓜子,一边听着楼下大厅的艺人唱小曲,一边喝茶打发时间。 大约等了二十多分钟的光景,凉茶刚好用了半壶,楼下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在向茶馆伙计打听情况,然后一个娇小的人影匆匆的沿着楼梯跑了上来。来者正是穿着一身素色缎袍的张小雅,她这身装扮顿时显出了十足的东方少女美感,清纯可爱又不失活泼。 不过张小雅的脸色一点也不高兴,甚至还有几分伤感。她上楼之后站在楼梯口到处张望了一下,吴绍霆立刻举手示意了一下,她这才快步走了过来。 吴绍霆站起身来相迎,他看到张小雅的脸色之后,忍不住问了道:“张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惹你生气了,脸色这般难看呀!” 张小雅一言不发,直接就在对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然后大大咧咧的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一饮而尽。她将茶杯重重的磕在了桌子上,白皙的小手在嘴巴上一抹,然后气呼呼的说道:“我爹是故意的。” 吴绍霆缓缓的落座下来,听到张小雅冷不防的冒出这句话,一时更是疑惑不解了。 “张小姐,令尊又怎么了?”他试探的问道。 第81章 做小生意 张小雅揶揄的叹了一口气,先是看了吴绍霆一眼,表情有些扭扭捏捏了起来,嫉妒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吴绍霆耐心的等着张小雅,心中却越来越奇怪了。 张小雅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说道:“我爹,我爹不让我与你再见面了。” 吴绍霆怔了怔,这算什么?他迟疑了一下,问道:“令尊为何有这么一说呢?” 张小雅嘟着小嘴,喃喃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他好像看不起你。” 吴绍霆失笑了起来,论官职品级,他远远要比张直高,自己年仅二十出头就当上了二等参谋官,这难道还不算年轻有为吗?张直凭什么看不起自己?他表现的很轻松,觉得不应该犯什么嘀咕,张直财大气粗眼界高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是吗?看来在下一介武夫还真是不入流呀。”他自嘲的说道。 “谁说的,你救过我的命,而且你还懂得那么多做生意的道理,照我看来你可是当世奇才,哪里不入流了!”张小雅很认真的说道,她粉嫩的小脸蛋微微有些涨红,也不知道是因为赞美异性而害羞,还是因为情绪激动。 “张小姐过奖了。不过不管怎么说,你身为大家闺秀,本不应该经常与外家男子有接触的才是。也许令尊就是考虑到这样影响不好。”吴绍霆笑着说道。 他现在总算明白了过来,难怪先前到张家大院门口时,那老门房会那般神神秘秘。也明白了张小雅为什么不方便见面了。看来封建时代的传统观念依旧强烈,男女授受不亲是很严格的道德规范。 “你在说什么呢?你,你是怕我跟你接触太过频繁了,以后就嫁不出了吗?”张小雅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她显得有些生气,同时又有几分害羞。 “呵呵,”吴绍霆听到张小雅这么直言直语,不由的好笑了起来。他不得不感慨张小雅真是晚晴女流之中的一颗奇葩,性格竟然如此开放。“张小姐,这本是人之常情,我也就随便说说罢了。张小姐你千万不要见怪。在说以张小姐你的家世与才貌,只怕上门求亲者都能从这里排队到黄浦江边了,怎么会有嫁不出去之谈呢?” 这些话在这个年代还不是随便就能说出来的,不过他觉得既然张小雅有如此豪放的性格,索性也不必那么拘谨了。 果不其然,张小姐听了吴绍霆的话,非但没有羞怒,反而露出了一个欣喜的笑容。 “你真的觉得我才貌双全吗?”她兴致勃勃的问道。 “是,在下不说谎,张小姐年纪虽然不大,可是却是在下目前见过的最美的女孩。另外张小姐你少年壮志,一心要做一番大事业,并且已经开始付诸行动,这等才情与志向在男儿当中都难得了,更别说张小姐还是一位少女。”吴绍霆一副诚恳的语气说道。 他的话也不算胡说,自己经常在军营出没,很少遇到什么异性,像张小雅这样的小美女确实是自己目前遇到的最漂亮的女孩了。 “哎呀呀,瞧你说的!嘻嘻,我都不好意思了。”张小雅小脸发红,不过说话的语态却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表现,反而更有一种沾沾自喜。 吴绍霆暗自叹了一口气:这小美女还真自恋呀! 张小雅收敛了一下态度,渐渐又恢复了忧愁的样子,怒道:“我爹未必是担心我跟你在一起久了影响不好!也有可能是他担心我会成功挽救农庄,故意不让你给我出谋划策,所以才这么做的。哼哼,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吴绍霆笑道:“张小姐你说的太严重了,哪里会有父亲不愿意子女成功呢?归根结底还是在下太不自重,经常来叨扰张小姐,以至于令尊心有芥蒂罢了。” 张小雅瞟了吴绍霆一眼,幽怨的说道:“先不说这个了。我现在担心的就是,咱们合作生意的计划怎么办?” 吴绍霆想了想,说道:“要不然我出资给张小姐,张小姐你就按照我先前的计划开始行事就好。我就不亲自参与了,以免令尊会降怒。” 张小雅急了起来,立刻说道:“这怎么行?没有你帮忙,我还是会弄砸的。” 吴绍霆微笑的说道:“张小姐只要按照我出的主意来行事,一定不会办砸的。一旦张小姐的农场初具规模了,我到时候可以正大光明的入股,然后再参与管理农场好了。” 张小雅摇了摇头,坚持的说道:“不好。要不,你我秘密的合作,不要让我爹发现就行了。反正我爹每天都很忙的,不会那么轻易就发现我们两个人的事情的。” 吴绍霆刚刚端起凉茶喝了一口,听了张小雅的话之后,险些没有喷出来。他心道:这细妹丁到底在说什么呀,怎么搞得好像我跟她在偷情似的真是汗颜呀。 “张小姐,这样不太好。要是让令尊发现,岂不是会更加生气吗?”他好不容易把凉茶吞了下去,失笑的说道。 “怕什么,以后你来找我,我们就来这家茶馆见面,大不了每次茶钱算在我头上。不过今天这次除外,我今天身上没带银子。”张小雅煞有其事的说道。 “呵呵,好好。那就这么定了。”吴绍霆哭笑不得。他之所以答应张小雅,倒不是觉得张小雅这个主意好,而是自己认为与张小雅光明磊落,不过是合作生意罢了,凭什么要怕张直呢?当然还有另外一点,张直居然看不起自己,那自己偏偏不吃他那一套。 虽然他现在感到很郁闷,本打算通过张小雅来好好巴结一番张直,以求取得一个大财主在经济上支持。可偏偏张直这个大财主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套上船,看来还得慢慢得来了。 接下来,张小雅与吴绍霆开始正题,他们继续商讨关于农庄运营的事情。 吴绍霆告诉张小雅他一开始只能投入700元的启动资金,后面的1300元并不是不出,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来筹备。张小雅听到这里,虽然很失望,可是毕竟自己要比吴绍霆更没钱,所以不多说什么,只是迫不及待的询问着700元的资金该怎么着手行动。 经过一下午的推敲,吴绍霆与张小雅总算是达成了共识。因为现在正好是秋季,成熟的水果种类十分多,所以这个时候尽快营业是最好不过的时机。他们决定利用700元的小成本,先从小规模的生产做起,就定在这个月中旬正式开始。 吴绍霆问道:“张小姐,我曾说过让你去找令尊,由令尊来引荐洋人领事馆、银行来订购鲜果汁,这件事不知道进行的怎么样了?” 张小雅嘿嘿一笑,说道:“我跟我爹说过了,我爹听完这个想法之后很惊讶呢,他很欣赏这个方法,还说一定会帮我的。” 吴绍霆点了点头,放心的说道:“如此就最好不过了。当务之急,我们还去联系一下令兄,看看他的工厂能不能生产出新式的搅拌机。这样就能大大节省人工磨制果汁的时间了。” 张小雅有些发愁,说道:“可是搅拌机难道不要用电嘛?农庄那边没有电呀。” 吴绍霆笑道:“未必一定要用电,若是设计的好,人工搅动也可以。我的意思是,利用先进的搅拌机器辅助,可以事半功倍的。” 第82章 不期而遇 张小雅恍然的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不过像这样的机器,只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制造出来的呀。” 吴绍霆说道:“没关系,一开始我们可以用人工磨制,毕竟刚起步的时候生产量不是很大。等到初具规模时,我们的可用资金也比较充裕了,那时候就可以购置机器来促进生产,扩大生产能力了。” 张小雅深深的点了点头,说道:“好,好,就这么办。” 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这样渡过了,吴绍霆看到天色已经向晚,他担心张小雅出来的太久,家里人会担心,于是就提出了今天就到这里。他说等到张小雅把前期联络订单的时期筹备好了之后,这个月中旬还会再来与张小雅见一次面,然后正式投入资金开始运营农庄。 张小雅充满了期待,依依不舍的就与吴绍霆告辞了。 吴绍霆回到军营时太阳已经落山了,他到司令处听取了今天第一标训练的情况汇报,一切都还是正常的,于是就下令解散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吴绍霆还是专心的在督促训练工作。 这已经是训练的第二个月了,他决定开始增加对新军的突击训练,也就是半夜三更来一场突然的集合,然后大深夜里展开体能训练。这一点在后哨早就做过了,因此第一标士兵们多多少少是有这方面的准备。 当天晚上来了一场突击训练,虽然三个营的士兵集合时间花了十分钟,可是每个士兵从睡梦中到投入战斗状态的精神面貌却很不错,每一个人是病怏怏、睡眼朦胧的。吴绍霆照例还是破口教训配合一定的鼓励,然后亲自带队进行跑操。 原本以为这几日就会这么平淡的过去,然后等到十一月中旬时去操作农庄的小生意。可是偏偏在十一月上旬最后一天晚上,倪端匆匆的跑到了军官宿舍找到了吴绍霆。 吴绍霆刚刚洗完脚准备睡觉,房门被人小心翼翼的敲响了。他听到这种敲门的方式,就知道来者肯定是倪端,现在天色不早了,倪端来访肯定是有关革命党的信息要告知。他赶紧起身打开了房门,门口果然是一脸凝重却有暗含着亢奋的倪端。 “这么晚了,什么事?”他一边闪身让倪端进屋,一边看了一眼门外有没有其他人,然后才把房门关闭上了。 “震之熊,大事呀。”倪端放低了声音,语气却充满了激动。 “什么大事?”吴绍霆赶紧追问道。他现在就被倪端的情绪感染了,心想这次大事肯定非同小可。 “孙先生决定策动广州全体新军大革命了。”倪端十分认真的说道。 “什么?广州全体新军大革命?什么时候?年底吗?”吴绍霆惊讶了起来。他记得广州新军起义的时间是1910年,现在是1908年年末,按照历史的记载应该还差一年时间才是呀。难道是蝴蝶效应吗? “应该不是年底,这只是一次武装革命的框架,孙先生、廖先生还有克强先生知道你现在是第一标总教官了,所以这次大革命的计划是要邀请你一同参与商议和制订。不过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时间应该会在明年开春左右了。”倪端感叹的说道,他脸上虽然是一片严肃,可双眼中的熠熠神光,足以应证其内心对这次大革命的期望。 “是吗?你今天来就是要给我带这个口信?”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 “没错,后天下午两点,还是沙面大街丁记茶馆门口,有人接应你去。这次会议孙先生可能会亲自到场主持,所以我们要格外小心,千万不要走漏了消息。这件事在咱们这边只有你和我知道。”倪端很严肃的说道。 “你这不是废话吗?这么大的事情,当然要严加保密了。后天下午是?好,到时候大校场这边你帮我罩着点,我一定前去一会。”吴绍霆说道。 “好。后天你自己多加谨慎一些就是了。我不多说什么了,就这样。”倪端点了点头说道。说完,他便转身打开房门一条缝隙,先看了看外面的情况,确定没有任何异样之后就闪身快步出去了。 在倪端离去之后,吴绍霆独自在宿舍里面沉思,革命党真的要提前发动广州新军起义吗?这可是一场大工程呢,若是从现在开是策划联络,还真是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不过他还知道,历史上这次起义是以失败告终了,既然自己知道这个消息,那是否应该做点什么?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三条路,一是不参加这次起义,继续韬光养晦;二是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革命党这次起义还不成熟,容延后一段时间再行动;三就是自己尝试着冒险,利用穿越者先知先觉,努力促成这次革命的成功! 身为一个热血军人,吴绍霆当然更倾向最后一个想法。 可是他现在才刚刚在二十四镇第一标当中混出声色,自己在军中的号召力到底有多大,这还是一个未知数。如果就这么没有底子就去闹革命,会不会有些太草率了? 当夜吴绍霆没有睡一个安稳觉,他一直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直到次日黎明时,他决定暂时不再多想什么,毕竟倪端都说过,这只是一次革命计划的初想,具体如何行动还得从长计议。 两天之后,吴绍霆再次请假来到了城内。这天他一大早就出发了,虽然倪端所说的约定时间是下午两点,不过他决定趁着早上空闲的时间先去见一见张小雅,将前不久合作开办农庄的事情落实一下。这样一来他也可以掩护自己的行踪,以免自己请假太频繁了,会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他知道一旦与同盟会开始商议新军起义的计划之后,自己还会花更多时间进出广州城,正好可以利用经营农庄私产的事情做为借口。如今为官者以公谋私已然屡见不鲜,只要不因私而耽误公事,相信上面是不会多说什么的。 来到城内,吴绍霆这次没有雇人先去张家别墅通知。毕竟张小雅都说过,张老爷不愿意他与张小雅经常见面,也就是说自己不可能去张家别墅里面找张小雅,只能按照上次的方式约见在茶馆。既然如此,通报是多余的事情,只要亲自去找门房说一声即可。 不过他刚乘坐人力车来到张家别墅大门口时,却遇到别墅大门打开,两辆华贵的马车正好从院子里面行驶出来。这个时候已经回避不及,双方顿时就在大门口相遇了。 第一辆马车的车帘子被掀了起来,张直正坐在里面,他一眼就看见了吴绍霆。 当即,张直对车夫吩咐了道:“停车。” 马车就这样缓缓的停在了别墅大门的正中央,后面那辆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第二辆马车里面也传来一个声音:“怎么回事?” 车夫回应了道:“老爷遇到熟人了。好像就是那位吴大人。” “是吗?那还真是巧呀,昨天才刚刚谈到这个人,今天我倒是要见识见识。”第二辆马车里的人一边说着,一边掀开了车帘子,只见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先生,看上去似乎比张直还要年迈几分。 第83章 状元商人 这时张直已经在下人的搀扶下,从自己的马车上走了下来。 吴绍霆知道避无可避,只好也下了人力车,付了钱让拉车得离去了。他沉了沉气,心中一片平静,反正自己光明磊落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他好整以暇的迎着张直就走了上去,来到张直面前时拱了拱手,恭敬的道:“见过张大人。” 张直掸了掸自己的绸缎袍子,脸色不是甚好,不冷不热的说道:“原来是吴大人。老夫最近听说西郊军营那边正忙着整军训练,怎么吴大人还会如此这般有空闲呢?” 吴绍霆看到张直这副嘴脸,心中虽然郁闷,可是依然带着微笑道:“诚如张大人所言,不过整军训练进行的有条不紊,在下偶得空闲还是有的。” “是吗?吴大人这是要上哪里去呀?”张直故意问道。 “在下今日特意来拜访令爱张大小姐的。“吴绍霆平静的回答道。 “哦?不知吴大人这么早找小女所为何事呀?“张直笑着说道,虽然他的笑容看上去很正常,可隐隐约约总有那么几丝寒意。 “在下正打算与张大小姐合作开办农庄,如今前期筹备都已经齐全,今日特意送来合资的资金,希望能够尽快开始营业。”吴绍霆如实的说道。他知道这件事没必要隐瞒,因为张小雅早先就与张直谈论过了,虽然张小雅让自己秘密的合作,可是自己压根就没打算搞地下工作,毕竟这本来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是吗?”张直脸色一下子就冷了起来,丝毫不再有任何掩饰,“吴大人的意思,是以为我张家连办一个农庄的钱银都拿不出来吗?” 吴绍霆心中冷笑:你还真是搞笑,不正是因为你不愿意给张小雅银子救活农庄,所以张小雅才找到我的吗?当然他很清楚张直是故意这么说,最终目的还是不想让自己太过于接近张小雅罢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自己还是这样与张直含含糊糊的谈话,那这个根本问题是不会得到解决了,索性就摊开的与张直说好了。 “张大人,在下很明白您所顾虑的事情。确实张大小姐一位清清白白的大家闺秀,与一个男子合作办实业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不过在下可以向张大人保证,在下对张大小姐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也绝不是想利用张家什么背景关系。”他言辞恳切的说道。 “哼哼,没想到你还是一个明白人。可是老夫觉得你的保证就是一纸空话。”张直见吴绍霆直言不讳,心中虽然有几分欣赏这份坦率,不过脸上却依然没给任何好颜色。 吴绍霆脸上一寒,一言不发。 “你说你没有非分之想,那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要与小女合作开办农庄?你堂堂二等参谋官,最近还听说已经代理总教官一职了,难道还在乎一座小小农庄的收益吗?若是吴大人你缺银子,只管开口就是,老夫每个月孝敬吴大人一百两零花,可好?”张直轻蔑的又说了道,那说话的神态真的似乎吴绍霆是一个贪财鬼一样。 “张大人,那我每个月给您人老家一百两零花,只求你能让我与张小姐开办这座农庄,可好?”吴绍霆带着淡淡的愠色,不吭不卑的回击道。 他虽然不是一个轻易冲动的人,可是觉得张直的话简直太伤自尊了,若自己真的一位和颜悦色,那自己军人的形象岂不是一扫而光了? 张直听了这句话,一下子震住了,心中叹道:这年轻人还真是有骨气呀! 他忽然冷冷的笑了起来,慢条斯理的说道:“吴大人,你一年的俸禄只怕还没几百两银子,你还真是大手笔呀。老夫问你,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与小女合作开办农庄?你既没有非分之想,又赚不了大钱,何苦要纠缠下去?” 吴绍霆淡然一笑,说道:“谁说不能赚大钱?在下敢说出每个月给张大人一百两银子的言论,那就是有把握让农庄每个月赚取超过一百两银子的利润。张大人既然要一个理由,在下实话实说了,我虽然身为军人,可是深知军力远没有国力的重要,只有国家强大,军队才能强大。而要想增加国力,就必须营造强大的经济体系。” 张直怔了怔,暗道:这年轻人竟然有这般宏图大愿? “就凭一座农庄你就想营造什么经济什么体系?”他讥笑了起来。 “事在人为,纵然一座农庄不能左右国家实力,可是能做一点便是一点,能前进一寸那也是前进。在下现在只有能力与张小姐开办一座农庄,不过谁又能保证,年之后在下不会因为这座农庄而积蓄足够的实力,开办更多的实业呢?”吴绍霆充满自信的说道,他说话时的姿态俨然就像是一位领导者。 张直暗暗吸了一口气,有理想,敢实践,这才真正的有志青年呀!不过他还是用强硬的语气示威道:“说的好。但是老夫在这里可以明摆的告诉你,只要老夫不允许,你这一辈子就别想前进一寸。”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嘲笑的说道:“在下本以为中国人当自强。可是今日总算明白了,自文忠公洋务运动之后,为何这么多年以来中国自强终归还是一句空话。正是张大人这种狭隘之心,因为一己私欲,打压自己的同胞。看来张大人还真是适合为洋人办一辈子差事,不,哪怕是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如此。“ 这一番话十分严重了,基本上就是指着张直的鼻子大骂是洋奴了。 张直瞪大了眼睛,他万万没想到吴绍霆会这么堂而皇之的骂自己!要是换作其他时候的话,他一定会忍不住雷霆震怒了起来,可偏偏今天非但没有一点脾气,反而更有一种淋漓畅快的感触。他现在算是彻底看清楚吴绍霆的面目,这位年轻人果然是一位堂堂正正的有血性的中人。 他已经是暮年了,虽然大半辈子都在为洋人办事,可内心深处还是很明白,自己归根结底还是一个中国人。为洋人办事那是时事所趋,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罢了。更何况自己也有原则,并不是唯利是图、毫无廉耻之心的那种冷血商人,要不然这些年也不会大力资助二十四镇的建设了。 吴绍霆看着张直沉默不语,以为对方是山雨欲来之前的安静,他知道这次是把张直得罪了,为了不让这层关系继续恶化下去,自己还是趁早告辞为妙。于是,他故作深沉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张大人决议阻止在下与张大小姐合作,那在下再坚持下去,只怕也是惹人耻笑。如此也罢,在下答应张大人,日后不再烦扰张大小姐就是,就此告辞了。” 他说完,转身就向走。 就在这个时候,有两个声音同时叫了起来:“且慢。” 这叫住吴绍霆的声音,一个正是张直本人,另外一个却是第二辆马车上下来的另外一位老先生。张直微微一愣,赶紧回过头来看了过去,两个老人家相视一眼,不禁都失笑了起来。 “季荪,上门是客,你这是何必呢?”那个陌生的老先生笑呵呵的说道。 “四哥,我这不正叫住他嘛。倒是四哥你刚才喊话是何用意呀?”张直笑问道。 吴绍霆听到张直称呼这位陌生的老先生为“四哥”,心中忍不住震惊了起来,难道这位老先生就是张直的亲兄弟,晚晴着名的实业家张謇了?张謇在家中排行老四,业内的同行或者晚辈都称呼其为“四先生”。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虽然在容貌上张直与其看上去不甚相似,可是无论是从气质还是年龄上来看,这老先生还真的就像是传说中的“状元商人”张謇了。 “呵呵,昨日小雅不是说过吗?她重新经营农庄的思路正是吴大人提出来的主意,我觉得吴大人这一套办法很有见地,十分可行。因此早就想与吴大人认识一下。不期今日能与吴大人巧遇,当然不能就这么让人家走了咯。”那被称为“四哥”的老先生笑眯眯的说道,显出了一副老人特有的慈祥之态来。 吴绍霆看着两个老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就这么默然的站在那里。 张直转过身来重新看着吴绍霆,他缓缓叹了一口气,笑着道:“年轻人,怎么受了一点委屈就要逃走了吗?还说要干一番大实业,没有一点气量怎么行呢?” 吴绍霆看到张直这副态度,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原来先前张直只是在试探自己。 “张大人见谅,在下年轻性急,让张大人见笑了。敢问张大人与这位老先生叫住在下,还有什么吩咐吗?”吴绍霆平静的说道。 “本来老夫正打算去一趟租界办事,不过今日暂时就不去了。既然吴大人大老远从西郊军营赶来,老夫岂能不尽地主之谊,请吴大人到寒舍小坐一番呢?”张直笑呵呵的说道。 “张大人,您这是”吴绍霆故作疑虑。 第84章 张謇青睐 “怎么,吴大人还在记恨吗?还是不赏脸呢?”张直佯装严肃的问道。 “张大人言重,在下岂敢?既然张大人盛情,在下却之不恭了。”吴绍霆应了下来。 当即,张直招呼车夫把马车打转回去,又吩咐了一个下人去一趟租界交代事情。然后他便热情洋溢的将吴绍霆迎进了大院,那位“四哥”也跟着一起走了进去。一行人直接就来到了别墅一楼的客厅,分宾主落坐了下来,端茶倒水自然不在话下。 张直先向吴绍霆介绍了一下这位“四哥”,果不其然,此人正是张直的四哥张謇。 吴绍霆立刻诚惶诚恐,向张謇郑重的问礼了一番。 如今张謇的名气早已经响彻大江南北,他庞大的产业可谓自成一国,其财力更可谓是支撑着小半个江南的税政。不过以张謇现在的人生高度,表现的一点也不高人一等,相反更显得和蔼可亲。当然,张謇身为商人,对商业上的事情自然是颇有兴趣,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对吴绍霆另眼相看的原因。 自从张小雅描述了重新经营农庄的想法,张謇很是惊讶,吴绍霆仅仅是一番言语上的指点和布置,竟然将一座破产的原始小作坊,一跃就变成了一种新型的规模性产业。他是一个老道的商人,很容易的就看出了经过改良之后的农庄,肯定会很快盈利。他不得不称赞这位吴大人还真是一个商业奇才。 “吴大人,老夫一直想不明白,你一个刚刚留学归国的军人,怎么会懂得那么多商业管理的知识呢?”张謇十分好奇的向吴绍霆问了道。 “呵呵,有一句俗话说的好,商场如战场,那么商人与军人之间理所当然还是有联系的了。在下并非懂得什么商业管理的知识,只是按照实际情况加以分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罢了。正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关键是需要汲取教训。同理,一座农庄经营不善而倒闭,其中必然会有失败的原因,正要找到原因,加以改善,同样还是可以再次取胜的。”吴绍霆笑了笑,一口气说了一堆所谓的道理出来。 这些话其实都是空话,主要是吴绍霆为了解释自己的能力而已,他总不能说自己在大学里面曾经读过市场营销,或者说着是二十一世纪最简单的道理? 张謇与张直听了吴绍霆这番话,两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赞赏之色。对于他们来说,吴绍霆的话确确实实是很有见解的,这个年轻人竟然将军事之学十分完美的融入到了商业之学上,不愧是推陈出新、善于思考的结果。 “好呀,好呀,吴大人果然是年轻有为。能够举一反三,实在是难能可贵。老夫看到了我大清国中兴之希望呀。”张謇哈哈笑着说道。 吴绍霆暗暗窃笑:大清国中兴?我可是来灭掉大清国的呢。他谦虚的说道:“四先生过奖了,在下不过是喜欢胡思乱想罢了。” 张謇点头说道:“思考是好事,尤其是能思考出真知。我对吴大人与小雅合作开办的农庄之事甚是看好,这样,我私人出资一万元入股,与吴大人一同合办农庄,不知可否?” 吴绍霆欣喜不已,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没真的打算靠农庄来赚大钱,真正的目的还是希望通过张小雅来巴结张家。如今张謇这位晚晴大实业家愿意合资,这正好可以拉拢张謇的关系,何乐而不为?现在张謇表态了,不过还得看张直是什么意思。 “四先生见笑了,若能得到四先生的入股,农庄的起步一定会更加稳健,规模也能更加壮大。不过”他说到这里,故作为难的看了一眼张直,“不过张大人似乎并不赞同在下与张小姐合作。若不然,由四先生来代替在下与张小姐合作好了,这样既不会辜负张小姐一番热情,同时也让张大人省心了。” 张謇看了一眼张直,笑着说道:“季荪,我还你是眼红吴大人的才能,要不然就是你故意要使坏,不想让小雅她成功,是不是?” 张直连忙笑道:“四哥,你这是什么话,哪里有做父亲的不想让子女成功的道理?” 他说完,又转向吴绍霆,道:“吴大人,重新经营农庄的思路可是你想出来的,你真的愿意将这赚大钱的机会拱手相让给我四哥吗?四哥既然看好这座农庄,那可意味着这座农庄肯定前景斐然。” 吴绍霆微笑的说道:“赚钱其实是小事。如果张先生您执意不让在下与张小姐合作,与其让这个前景斐然的产业成为泡影,还不如我退出,交给四先生来将其发扬光大。” 张直点了点头,赞道:“好,好,吴大人果然有气度。” 张謇插嘴道:“季荪,既然吴大人有气度,那你可有气度吗?“ 张直哈哈大笑起来,罢了罢手说道:“哎呀呀,四哥你都这么说了,难道我是那种不开化的人吗?今日与吴大人一叙,老夫算是更深入的了解吴大人的为人了。小女年幼不懂事,若是由吴大人从旁指引,老夫甚是放心呀。” 张謇笑问道:“季荪,你这么说,就是答应了?” 张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叹道:“本来呢,我还真为小雅担心,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孩整日要闯荡一番事业?这是一个女孩子该做的事吗?不过现在想来,或许是我太偏执了。我儿子志诚不争气,满脑子都是那些怪思想,没少让我操心。如果小雅真有才干,将来我的事业由她来继承也未尝不可。” 吴绍霆听到这里,深知张直已经是接纳自己了。他真觉得今天好运气,先是结识了晚晴大腕张謇,之后又得到了张直的理解,如今看来自己拓展人脉的计划已经有起色了。 “吴大人,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正直的人,而且又心怀大志。小雅跟你在一起老夫很放心。不过还是那句话,男女之间的规范,你可要切记在心。”张直接着又严肃的说道。 吴绍霆很清楚,看来张直只是认可了自己的能力,还没有把自己完全当自己人来看。 不管怎么说现在也算是有进步,他本来就没打算要与张小雅有什么关系,无非是希望拉拢张家这个大靠山而已。 “在下明白了,在下一定铭记在心,敬请张大人放心。”他郑重的应答了下来。 “嗯,嗯,如此就好。”张直宽心的说道,他看得出来吴绍霆是一个明白人,绝对知道自己的尺度的。 吴绍霆又与张謇具体商谈了开业的事情,一直聊了一盏茶的功夫,张謇大致弄明白了吴绍霆的开业计划。张謇答应吴绍霆,开业的事宜他会亲自参与操办,如果吴绍霆军中事务繁忙,到时候不必过多担心就是。 得到了张謇的承诺,吴绍霆留下了自己带来的700元资金,然后就准备告辞了。 张謇和张直打心底里是不打算接纳吴绍霆的这些钱的,主要是考虑吴绍霆自己的经济状况不怎么样。可是他们都很明白,这700元虽然不多,却意味着吴绍霆的股权,所以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因为时间尚早,张直也不便留吴绍霆吃午饭,就这样将其送到了别墅大门口告别了。 吴绍霆离去之后,张直与张謇回到客厅。 “四哥,你果然是变了不少呀。”张直缓缓的说道。 “哦?此话怎讲?”张謇笑着的问道。 “要是换在以前,有赚钱的生意你会让别人插手分一杯羹吗?”张直说道。 “呵呵,是呀,我年轻的时候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可是毕竟是以前了。如今我已经老了,早就醒悟一人的利益不过尔尔,若是能让更多人共同盈利,岂不美哉?再者,这农庄的事情是吴大人整理出来的主意,若我要独吞下来,在道义上也是难容呀。”张謇感叹不已的说道,这一刻他确实显得老了几分,可是却多出有一种高瞻的形象。 “哎,你果然看得开了。不过这样也好,咱们奔波了大半辈子了,也应该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才对。不过我还是觉得,做有意义事情的前提,那还是得先确保自己不会亏本才是。”张直语气里透着几分认真的说道。 “各有各有的看法。”张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很轻松的说道。 这时,客厅屏风后面的走廊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的主人还没有走进客厅,声音已经先传了过来:“吴绍霆来了吗?吴绍霆来了吗?” 这说话的人自然就是张小雅了。 很快,张小雅娇小的身影绕过了屏风出现在了客厅。她横扫了一眼客厅,发现这里只有张直和张謇,并没有看到吴绍霆时,顿时有些失望又有些着急了起来。 “爹,四伯伯,你们是不是把吴绍霆赶走了?”她嘟着小嘴不高兴的问道。 “你胡说什么呢?”张直生气的道。 “我听凤儿说吴绍霆在这里的呀,他人呢?爹,你怎么能这样,吴绍霆救过女儿的命,他又不是坏人,你干嘛不许我跟他一起合办农庄呀!”张小雅急的快要哭出来了。 张直哼了一声,都不知道该怎么向自己女儿解释。他现在又有一些忧心了,自己的女儿好像对吴绍霆很有好感,这怎么能行呢? 一旁的张謇哈哈笑了起来,连忙把刚才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张小雅一听父亲允许吴绍霆跟自己合作,而且四伯伯还会出资一万元入股,情绪一下子发生了逆转,顿时高兴不已了起来。她跑到张直怀里撒娇不已,反倒让张直心软了下来,先前的脾气就这样消散而去。 第85章 起义会议 吴绍霆从张家出来之后,看了看怀表,差不多快到十一点了。 他走到街口叫了一辆黄包车,然后直接来到了沙面大街这边。他还记得上次来到沙面大街的时候,所发生的悲惨车祸。可是如今时过境迁,这里恢复如旧,还是那么热闹和熙熙攘攘,每当有洋人的马车出来时,照样会有无数小贩蜂拥而上。 至于上次车祸的痕迹,早已经随着时间而淡漠了。似乎没有人还记得这件事,因为在这些市井小民的心头,吃饱下一顿饭才是更重要的事。 吴绍霆在内心中发出了一声感叹,这就是旧社会中国人的悲哀。 他决定找一个地方先吃午饭,这次他没有再选择在露天摊边吃饭了,而是直接来到了那家丁记茶楼。他来到了二楼找了一张靠里座位,点了一壶茶,又叫了一些热食。 慢悠悠的用过午餐,他又清闲的喝了一壶凉茶,再次掏出怀表来看了看差不多到时间了,然后就结账来到了楼下。他刚刚走到茶楼大门口,就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回头一看来者竟然是那位小青年陈芸生。 陈芸生对吴绍霆的态度很恭敬,毕竟上次运送军火进城的事,他是切身实地的受过吴绍霆的恩惠。他带着吴绍霆从一旁穿过了沙面大街,来到了隔壁的十三行街上。 吴绍霆本以为还是要去上次的那间院子,可是现在革命党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沿着十三行大街走到了尽头,拐了一个弯儿,走进了一条狭窄的巷子。 在巷子中段有一个打开的小门,陈芸生先一步跨入了这个小门,等到吴绍霆也进来时,他小心翼翼的就把门关了上,并且还用门闩插好。 “吴先生,在二楼。”陈芸生小声的说了一句。 吴绍霆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走到这座小院子的另外一边,踩着室外的楼梯上楼去了。这里的建筑很密集,即便是二层小楼之间都能相互穿梭。陈芸生快步绕到了吴绍霆的前面,顺着二楼走廊走到了最顶端,然后推开了这里的一扇房门。 屋子里面有三个人,其中两人吴绍霆是认识的,正是胡汉民和朱执信,另外一个青年不认识,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革命军。 简单的一阵寒暄,胡汉民和朱执信带着吴绍霆穿过了房屋,从后面又下楼去来到了另外一个院子。在这个院子里面有几个人影来往,应该是护卫之类的人物。三个人直接来到这个院子正中央的屋子,进门之后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烟草味道。 屋子里面有不少人,大部分都是认识的,黄兴、邹鲁、陈炯明、关仁甫以及廖仲恺。还有三个人不是认识的。这些人似乎早就到了,其中几个有烟瘾的人差不多都抽了好几根卷烟了,让这个不大的屋子雾蒙蒙的。 吴绍霆到来之后,众人都客气的起身相迎。 胡汉民为吴绍霆先介绍了一下那三位不曾认识的新面孔:年过半百、鹤发童颜的老者名叫谭人凤,字石屏;一副严肃容貌的中年人名叫莫纪彭,字宇非;最后一个清瘦干练的青年名叫汪兆铭,字季新。 吴绍霆对这三个名字都是听说过的,谭人凤是同盟会的元老级人物了,莫纪彭曾用名字为莫侠仁,其夫人与叶挺的夫人是堂姐妹。至于最后那位汪兆铭就更不用说了,也许“汪兆铭”这个名字很多人不熟悉,但是提到此人的笔名,那可谓是近代历史上很重的一笔。 汪兆铭,字季新,笔名“精卫”,其曾在日本多次以笔名发表文章与保皇派梁启超论战,因此在历史上多以“汪精卫”称呼。曾谋刺清摄政王载沣。袁世凯统治时期到法国留学。回国后于1919年在孙中山领导下,驻上海创办《建设》杂志。1921年孙在广州就任非常大总统,汪任广东省教育会长、广东政府顾问,次年任总参议。于抗日战争期间投靠日本,沦为汉奸。1944年在日本名古屋因“骨髓肿”病死。其夫人为陈璧君。 如今的汪兆铭还是一个热血小青年,对革命充满了憧憬与信心。就在两年之后,也就是1910年的时候,他还会出现在北京携炸弹刺杀摄政王载沣。 “幸会幸会。”吴绍霆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向三人抱拳行礼。 三人也一一的客套了一番。 胡汉民见大家都相互认识了,于是说道:“震之,先坐。廖先生,人到齐了,你来主持一下这次会议。” 吴绍霆在客厅旁侧的一张空椅子上坐了下来,坐在一旁的邹鲁微笑着拿起了茶几上的水壶,为其倒了一杯茶。 “多谢海滨先生了。”吴绍霆向邹鲁颔首道谢。 这时,廖仲恺在自己的座位上坐直了身子,表情崇高的说道:“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我们也就不用说废话,毕竟大家从各地赶来聚在一起不容易,时间是宝贵的。” 他顿了顿,正色的说道:“首先要说一点,本来今天的这次议会,孙先生会亲自来主持。可是目下清廷在各国限制孙先生,法国、英国、日本等地都已经下令拒绝孙先生入境。孙先生无可奈何,前天已经从香港启程前往欧洲,专门负责筹集这次广州大起义所需的款项。” 吴绍霆听到廖仲恺这么说,心中不禁好笑起来,从1909年开始大炮哥一直都欧洲游荡,名义上是在筹集革命经费。可是直到1911年辛亥革命成功之后,大炮哥从国外重新踏上故土时,外国记者采访其带回多少革命物资,大炮哥竟然说只带回一腔革命热心。 也就是说,这次孙中山所谓欧洲筹款的事情,最终是没有结果。 到底是没有筹到,还是筹到了之后不明所终,无论是知情者还是史书上都是没有记载的。 不过此时此刻,在这间屋子里面所坐的全部人,都是心怀满腔真挚的热忱,他们都是对孙中山先生充满希望的。 “这件事大家都能理解的。”胡汉民缓缓的说了道。 众人都各自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廖仲恺沉默了一下,接着说道:“这次商议的广州新军大起义,是孙先生在香港的这几个月时间里思考出来的。这几年我们革命事业进行的很困苦,好几次起义都失败了。不过总归来说,以前的这些起义并不是没有效果,最起码它们惊醒了许多我辈中人。” 谭人凤叹了一口气,抚了抚花白的胡须,他是同盟会一路走来的资深见证者,对于历来发生的重大行动都是关注之至。在听了廖仲恺的一番话之后,他心中的伤感被触动,在过去的众多起义中,难免不会有自己的兄弟、亲朋、好友一去不复返。可是革命事业一日不成功,鲜血的道路就必须坚持走下去。 “我认为,这次行动一定不能再草率了。既然是大起义,那一定要大到一定程度,大到让大江南北都能响应起来才是。毕竟单单广州一处的胜利并不是真正的胜利,我们可不能再拿武装起义当儿戏了。”老人语气由缓到急,到后面甚至出现了严厉的口吻。 在场的众人听了这话都有些变脸,怎么听都觉得谭人凤似乎是在说以前的起义都是儿戏?这让人如何接受得了,哪次起义不是抛头颅洒热血的,能与儿戏相提并论吗? 不过黄兴和陈炯明两个人倒是显得与众不同,他们只是凝重的脸色,一副深思的样子。 廖仲恺深深的看了谭人凤一眼,用眼神示意这位老人家说话谨慎一些。 他是很了解谭人凤刚才那段话的意思,这件事还要追溯到去年年底镇南关起义事件。当时因为孙先生也直接参与了这场起义行动,大家一开始的士气很高昂,可是后来孙先生登上镇南关城墙,亲自点燃了一门火炮射击敌人,由此开始就出了岔子。 孙先生亲自开炮本是一件鼓舞人心的好事,可是由于孙先生是第一次操作重型武器,显得很兴奋,开炮之后竟是一副嬉笑之态,俨然没有起义的严肃性。 这件事后来让谭人凤知道了,因此让这位老前辈很是不快意,认为孙先生在武装行动时态度不端正。 “谭老爷子,这次筹划广州新军起义,是经过孙先生以及我们广州分会详细分析过的。如今广州是远离清廷势力的南疆边缘,经过去年镇南关起义之后,广州城内的有识之士已经得到了激励。只要我们前期宣传和联络工作到位,一定能点燃全城的革命之火。”廖仲恺用一种官腔的语气热忱的说道。 “哎,我老了,能做的事有限。不过我一直都在等待着一次大成功。”谭人凤语重心长的说道,不再多说什么废话了。 吴绍霆虽然感觉到了谭人凤的怨念,可毕竟自己是第一次参加同盟会的会议,这种事没办法发表意见。但是他对廖仲恺刚才所说的一番话还是有疑虑的,于是开口问道:“廖先生,如今广州城内潜在的革命志士有多少?既然这次是大起义,要是到时候民众响应的程度不大,那可就困难了。” 第86章 问题而来 尽管吴绍霆的话透露着几分不信任的意味,但是在场的众人都明白,这个问题是很实在的问题。群众基础看上去都很倾向革命,但具体的情况是什么样子,一旦起义了又有多少人能够确定响应,这都是至关重要的。 当然,吴绍霆的这番话并不是单纯的询问,他更多的是在提醒革命党人,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理所当然了。那些所谓的“革命志士”,未必就真正具备革命勇气。什么一呼百应的效果并不是革命党说的算。 “震之,这次是就策划广州新军起义的第一次会议。关于你说到的问题,也正是我们今后展开前期运动工作的内容。这次起义能够得到多少人的响应,这就要看我们前期做工作的效果了。不过你放心,革命志士处处都在,只要一经引导,他们一定会奋勇而出。”廖仲恺充满信心的说道。 吴绍霆暗暗叹了一口气,说来说去还是一堆空话。他深刻感到这次筹划广州新军起义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是不管怎么说,既然人已经来了,那这次起义策划还是要走到底的。正如廖仲恺所说,能否策应更多人参与起义,还得看前期的运动工作了。 “对于这次起义行动,诸位可有什么好的意见提出来呢?”廖仲恺环顾了一下在场众人,十分期待的问了道。这次会议本来就是讨论行动计划的会议,只有行动计划确立了,才能按部就班的开始执行。 “首先我们要考虑这次起义的核心力量。既然是新军起义,那么前期策动新军队伍的工作十分重要。其次就是行动路线,我们该如何展开进攻,进攻的目的是什么?然后就对后果的预测,成功之后我们当做什么,不幸失败了之后又该做什么。”黄兴从嘴里拔出了自己的烟斗,随着烟雾一起慢悠悠的说出了这番话。 他是资深的起义人士了,这几年参加的大大小小的起义,可以说是在场所有人当中做多的一个。因此他知道该如何筹划起义的框架,只需一开口,十分简单明了的就把大致的方向拟定了出来。 “克强说的是。那么我们第一步自然是策应了。震之如今是二十四镇第一标的总教官,在运动新军士兵这方面一定有优势,那新军方面就交给震之来主持,倪端会全力配合你。”廖仲恺目光落在了吴绍霆身上,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说出了这番话。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表态。自己如果信誓旦旦的答应,可又没有十足的把握;不答应,又会让在场的革命党人怪责。他现在只能尽力而为,能做到什么程度就做到什么程度。 “至于民会那边,李福林同志已经能够确认组织五百人响应,不过这五百人缺少武器装备。嘉美(关仁甫),你到时候与黄明堂、王和顺等人联络,看看他们能不能周济一些军火出来。民会方面的力量,就由你们来筹备了。”廖仲恺转向关仁甫说道。 关仁甫皱了皱眉头,脸色很为难,一时没有回话。 廖仲恺看到这里,追问了道:“嘉美,有什么困难吗?” 关仁甫叹了一口气,刚想开口,可是觉得又有一些不方便,最终欲言又止。 在场的众人都看得云里雾里,不知是何原因。 这时,黄兴在桌子角落上磕了磕自己烟斗,一边填装新的烟丝,一边很沉静的说道:“嘉美,明堂,还有寿山(王和顺的号)那边,他们手下都是有人,可他们跟李福林一样缺枪少械。他们连自己都周济不过来,怎么来周济李福林呢?” 吴绍霆听着黄兴的说话,倒是真的觉得黄兴才是一个务实主义者,其对革命军与会党的情况都有了解,一点都不是空口说白话的样子。不过他也知道黄兴是一个悲情的人物,其所领导的武装行动基本上没有胜利过。可要是拿黄兴与孙中山来比,前者干的实事肯定要多得多,这一点还是值得欣赏的。 李福林、关仁甫、黄明堂以及王和顺,这四个人都是会党地方势力的代表人物。当然关仁甫和黄明堂更具备革命纪律,不祥李福林和王和顺那么随便。 廖仲恺在听完了黄兴的话之后,终于明白了关仁甫为什么那么为难。 他深沉的点了点头,喃喃的说道:“这么说来,我们前期还需要筹备一些军火了。” 胡汉民看向吴绍霆,问道:“震之,新军那边可以弄出一些军用物资吗?” 吴绍霆有些诧异的看着胡汉民,难道胡汉民是打算让自己从军中偷一批武器来给会党的人使用?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你说的军用物资是指粮草之类,那我还有办法。” 他顿了顿,又道:“可是武器装备这些东西,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二十四镇每个士兵在非战时的标配,是一把步枪和十颗子弹,炮兵和骑兵也差不多如此。每个营区的军需官那边也有少量备用的枪弹,但远远不够用。更多的军火都存放在越秀军库和新滘军库这两处,非战时要想从军火库提取军火,那必须经过三道手续才行。” “每个士兵才十颗子弹?那起义的时候怎么够用呢?”邹鲁是一介文人,不知道军中之事,他有些担忧的问了道。 “呵呵,海滨先生,十颗子弹不少了。一个士兵十颗子弹,一千个士兵那就是一万颗子弹了,只要操作得当,起义的时候攻占军火库和其他要害位置,还是没问题的。”吴绍霆微笑的说道。 “震之说的没错,很多时候打仗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烈。上半年河口起义时,我三天时间才打了十二颗子弹。”黄兴点了点头说道。 “原来如此,我这个书生让你们见笑了。”邹鲁自嘲的笑道。 廖仲恺沉了沉气,说道:“那么在行动之前,看来我们还需要另外购置一批军火了。谭老爷子,竟存,字非,七月份那批军火是你们负责购买的,那这次行动的军火任务,你们可以确保完成吗?” 谭人凤揶揄的笑了笑,说道:“关键还是银子的问题呀。” 坐在黄兴旁边的陈炯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叹声说道:“上次我们从法国人那边买了四十支快枪,那洋鬼子故意讹诈我们,几乎是以前黑市两倍的价格。现在军火这种东西太抢手,就算在黑市里面也是有价无市呀。” 莫纪彭冷冷的哼了一声,朝地上吐了一口气,说道:“想到那法国鬼子我就恨得牙痒痒,什么东西。价格贵不说,谈好是五千发子弹,结果整整少了一千发,回头去找那洋鬼子还不认账,还威胁着要去官府揭露我们。” 廖仲恺脸色一片阴云,看来事情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办妥的。他看向谭人凤,问道:“谭老爷子,您三个月的时间能筹到多少钱?” 谭人凤沉思了片刻,缓缓的说道:“我现在也不好说,只能尽力而为。回头我与煜堂联系一下,让他在香港动员华商。三个月嘛,应该能筹到一笔款子。不过如果还是跟上次那样花冤枉钱买军火,那就太蠢了。” 吴绍霆留意到了谭人凤所说的“煜堂”这个人,他心中猜测,难道是传说中的革命实业家李煜堂吗?十之不会错了。二十一世纪有一部电影名叫《十月围城》,里面那位李玉堂的原型,其实就是这位李煜堂。 廖仲恺点了点头,认同的说道:“是呀,我们革命经费来之不易,再不能犯同样的错误了。竟存,字非,你们想办法联络一些可靠的军火商人,不求多实惠,但求不浪费。” 莫纪彭忽然说道:“廖先生,我认识一个在渣打银行里办事的买办,他是中国人,我跟有他接触过,这人还是很有思想的。洋人的银行经常也干一些买卖军火的勾当,我想我们可以利用这个中国买办,看看他能不能帮我们购置一批价格公道的军火。” 廖仲恺脸上露出了几分欣然,连忙问道:“这人可靠吗?” 莫纪彭说道:“他是一个年轻人,我觉得他应该具备革命的潜质。我会进一步与他多联系,一定拉拢他来帮助我们这次行动。” 吴绍霆听到这里,他很想开口问一下这个年轻人的名字。因为他根据莫纪彭的描述,对方是渣打银行的买办,中国人,还是一个年轻人,这怎么跟那个大汉奸陈廉伯很是相似呢?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如果真的是陈廉伯这个家伙,怎么可能会帮助同盟会! 一下午的时间,众人主要是讨论了各自的分工。 除了上述那些人之外,廖仲恺还让邹鲁和汪兆铭来负责前期的宣传工作,起草一些有利于革命作业的文章,利用各种渠道来制造广州的革命氛围。 快到傍晚的时候,第一次会议总算是结束了。 众人分批次离开了这个会所,临走时廖仲恺并没有说明下次会议的地点,只说到时候会有联络人来传递消息,叮嘱各位尽快开始执行自己的任务。 第87章 似有隐情 第二天,吴绍霆找到了倪端,将昨天会议的情况简单的告诉了倪端。 倪端在听完了描述之后,立刻信誓旦旦的承诺,一定会尽量配合吴绍霆展开工作。 吴绍霆询问倪端如今在二十四镇新军当中宣传的怎么样了。倪端很是自信的回答,革命宣传工作进行的很顺利,第一标第三营所有军官以及大部分士兵都已经站在了革命阵营。至于第一标另外两个营,以及炮兵营的工作,那就是需要吴绍霆亲自出马了。 吴绍霆并不是感到搞宣传很棘手,他有自己的想法。 对于他来说,关键的目的不是让新军士兵站在革命阵营这边,而是让他们站在自己这边。只有他亲自掌握了军心,得到了新军士兵们的拥护,那参加革命才有资本、才有意义。 经过昨天的会议,吴绍霆可以轻易的推测筹划起义的时间是三个月,而起义行动十之就是在三个月之后的某一天。他不知道自己在三个月的时间里,能够在新军第一标里面混到什么地步,不过时间不算短,自己只能尽力而为。 接下来的几天,吴绍霆继续忙碌着整军训练的事情。 直到进入十一月下旬时,他接到了另外一个消息,那就是张小雅在城外的农庄正式开业了,第一天就卖掉了三百瓶新鲜果汁。这个消息是张謇亲自派人来到西郊军营这边,详详细细的向他汇报的。 这绝对是一个好消息,虽然销量三百瓶不是什么好业绩,可毕竟是一个好的开始。 更何况由张謇来介入管理农庄,吴绍霆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呢?论商业经验,论实践管理经验,张謇要远远比吴绍霆更老道。 张謇派来的人还告诉吴绍霆,张謇会在广州留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对于农庄的事情肯定会有更多的机会来帮忙完善。他会尽量让农庄更快的走上正轨,并且更快的形成一种规模,到时候他就会功成身退,老老实实以股东的身份坐享利益。 转眼间到了十二月份,农庄的营业每天一个变化。 最开始是张直利用自己的关系把果汁买到洋人那边,可是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新鲜果汁一下子成为广州的一种流行趋势。上流社会的那些达官显贵们,每天如果不喝一杯新鲜果汁,都觉得自己不够上档次。至于广州城内那些大饭店、大酒楼,公务部门等等,全部都开始下长期订单包订新鲜果汁。 甚至在一天中午,吴绍霆忙完了一上午的公务前往宿舍大院的食堂吃饭,刚进食堂就看到几个中级军官正煞有其事的翘着二郎腿坐在饭桌旁,慢悠悠的端着一杯刚热好的果汁品尝着,那装果汁的杯子还是咖啡杯,每个人的神情都惬意无比。 吴绍霆暗暗叹了一声:好小子,这下还真是火了。 当天下午,吴绍霆收到了一封加急的快信,写信的正是张小雅。 张小雅在信中告诉他,自己这几天忙得快喘不过气了,虽然她至今只去过两次农庄,可在城内的办事处每天就要接纳成千上万瓶的订单。本来农庄生产力有限,目前每天最多只能生产两千瓶,可很多人还是争着来订购,甚至还有人托关系直接找她的父亲优先下订单。 当然这些话都不是重点,张小雅因为估算失误,一开始没有给果汁取名字,甚至现在农庄也没有名字。她考虑到吴绍霆也是股东之一,有必要来征询一下吴绍霆的意见,所以写信来让吴绍霆提出几个备选的名字。 吴绍霆看完信之后不禁发笑了起来,当即就回了一封信,为张小雅写了几个名字。 他为了农庄取了好几个名字,但是果汁的名字却只写了一个:优雅果汁。 他心中充满期待,希望“优雅果汁”能像“张裕”一样,成为中国百年的民族品牌—— 整军训练已经进行到了第三个月的时间,这个月月底便是结束之时了。 吴绍霆在第一标司令处召开了一次会议,商议是不是需要在第一标训练结束之后,举行一场检阅,以应证这三个月的训练结果。不过与会的第一标代理标统赵声,却当场否决了这个意见,他表面说吴绍霆训练有方,第一标士兵已是焕然一新,无需要在大动周折。可是实际上,他是怀恨在心,觉得不能继续再让吴绍霆出风头了。 吴绍霆不是傻子,他自然看出了赵声的想法,但是赵声既然是第一标代理标统,官职还是自己的上司,只能听之任之了。当然,如果训练结束之后,将军孚琦有意要考察一番,那这件事赵声就管不了。 会议结束,吴绍霆又照例听完了各营训练官的汇报,然后就从司令处出来了。 此时已经是傍晚,西郊大校场的第一标全体士兵们,正在列队集合,准备结束这一天的训练任务。吴绍霆缓步走到了大校场边缘,看着大校场上整齐的队列,他能感受到这些新军士兵已经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正在他转身准备离去,从司令处出来的几个训练官看到了他,立刻上前来打招呼。 “吴大人,刚刚开完会,您就来大校场这边视察了。”第一营训练官陈芳走上来说道。 “哦,我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这两个月来也真是辛苦你们了。”吴绍霆笑着说道。 “哪里的话,属下身为训练官,尽心尽力执行训练任务,这是职责之内的事情呢。”另外一个训练官林广利连连说道。 “你们现在还要去大校场上督导吗?”吴绍霆问道,这些训练官在十几分钟前刚刚跟自己开完会议,现在大校场上也差不多在收队了,他们赶过来或许是因为有什么事。 “哦,属下等也只是偶然过来看一看罢了,没什么要紧事。”陈芳赶紧说道,他的脸色有一些变化,说话时候的态势也很是抢先,就好像在担心另外几个训练官会说话似的。 其余的训练官都沉默了起来,不再多说什么。 第88章 贪污事件 吴绍霆觉得有些奇怪,追问道:“真的只是偶然来看看吗?” 陈芳点了点头,笑道:“自然是了,若是有事也不敢对吴大人隐瞒呢。”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可是他还是感觉陈芳的笑容有些古怪,他看了一眼其他人,在这些人当中没有看到倪端。自从他从第三营训练官升任第一标代理总训练官之后,第三营训练官一职又落回到了倪端身上。 “倪辅官呢?”他立刻问道。 “倪大人跟另外几位大人好像直接去食堂吃饭去了。现在天色也不早了。”第三营另外一个训练官回答了道。 “这样呀。那好,你们去。早点办完事早点去吃饭。”吴绍霆罢了罢手说道。他现在搞不清楚陈芳、林广利等人究竟要做什么,既然他们不愿意告诉自己,那索性就算了。或许只是一个私下的小事,自己用不着动心。 陈芳等人向吴绍霆告辞,然后就快步向大校场走去了。 吴绍霆看着这些训练官的背景,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军服的下摆,然后迈步从大校场最近的出口走去了。 回到军官宿舍这边时,吴绍霆正想直接去食堂吃晚饭。 忽然背后传来倪端的声音,喊道:“吴大人,吴大人。” 吴绍霆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去,只见倪端正匆匆的从宿舍楼跑出来,显然倪端刚才是跑到宿舍去找自己了。倪端并不住在这边的宿舍,而是住在陆军衙门附近的另外一个宿舍区。每次倪端来这边宿舍,那肯定就是找自己了。 “咦,你怎么跑来了?”他笑呵呵的问道。 “下官也纳闷呢,吴大人您刚从司令处出来,我就紧跟着赶过来了,可是一直到宿舍都没找到吴大人,您这是跑哪里去了?”倪端奇怪的问道。 “我刚才去了一趟大校场,看第一标正在收队呢。对了,正好我有一件事要问你。”吴绍霆赶紧说道。 “下官也有一件要事要告诉吴大人您呢。吴大人,咱们换个地方说。”倪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下四周,然后转身让吴绍霆一起去宿舍走廊那边。 两个人来到了走廊路口,现在大部分军官还没回来,就算是回来的也都在食堂吃饭,因此这里还算安静。 “什么事?”吴绍霆看着倪端神神秘秘的样子,心中猜测有可能是同盟会传递消息来了。 “吴大人,第一标的许多军官要集体辞职了,包括第二营的代理营长,六个训练官,两个副营长,还有几乎所有的下层军官呢!”倪端压低声音快速的说道。 “集体辞职?这是怎么回事?”吴绍霆赶紧问道。他这时想到了刚才在大校场上遇到陈芳、林广利等人时,这些人神色那么怪异,原来他们是串通好了要有行动了。 “吴大人你是司令处的人,可能还不知道我们下面的情况。自从今年年初开始,我们二十四镇第一标的军饷一个月不如一个月,上个月的时候每个士兵仅仅只发了六钱银子的饷,军官们的俸禄也都被活生生的扣了一半。”倪端沉着脸色说道。 “什么?新军士兵只拿六钱银子的饷?我以前在消防营的时候,就算旧军再,一个士兵每个月都能拿到七钱银子。军官们的俸禄都扣了一半,那岂不是连旧军都不如了?说说,饷银都去哪里了?”吴绍霆表情凝重的说道。 他身为第一标代理总教官,拿得是二等参谋的俸禄,每个月发到自己手上的俸银,除了扣掉规定的司务费之外,并没有缺少太多。因此他对于饷银的事情一直没有关心过,原本以为新军饷银就算有克扣的情况也不会太离谱,可是今日听了倪端这么一说,才知道情况远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倪端叹了一口气,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周围,确定没有隔墙之耳后,悄悄的说道:“都被贪污了。我们二十四镇是去年成立的,饷银一直都很充足,还没听说过款项欠缺的事情。那银子全部是被上面的人吃掉了。” 吴绍霆皱了皱眉头,心道:谁这么嚣张,贪污的程度都比旧军还厉害?他多了一个心眼,先问了道:“除了我们第一标之外,第二标,炮兵标,骑兵标,还有辎重营有没有这种情况?” “要说贪污、克扣之事,举国上下无处不有。我们每个月缴纳的司务费、总营费之类,其实都是留给上面的大人们分了。可是再怎么样也没有像我们第一标这段时间这么离谱的呀。”倪端叹了一口气,很是气愤的说道。 “照你这么说,这被克扣的军饷应该都是第一标司令处的人私吞了?我们司令处才多少人,谁会有这么大的口气?”吴绍霆问道。 “据我所知,独吞我们第一标饷银最多的人就是代理总参谋官良葵。因为我们第一标司令处缺职太多,良葵自己将总军需的职能揽下,每个月派下来的饷银都经过他的手呢!”倪端再次压低了声音说道。 “良葵?”吴绍霆脸色陷入了沉思。 如今清政府虽然每况日下,可依然还是满族人掌控着这个国家,满人从来都是自诩高人一等。尤其还是那些满族的达官显贵们,不管是有见识的还是没见识的,都知道在这个风云聚变的关头,应该为自己的后路着想。因此如果说是良葵贪污,而且还是如此明目张胆、气势嚣张,那还真是有可信之处。 可以这么说,这个腐朽的政权已经是从骨子里烂到表层。 而腐朽政权的当权者豪取巧夺、以公谋私那正是“腐朽”最常见的表现。 “难怪呢,难怪刚才我见到陈芳他们一个个神神秘秘的,我问他们怎么了,他们还不肯告诉我。”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似乎是喃喃自语的说了道。 “吴大人,陈芳他们也拉我一起辞职。说真的,良葵这么做实在太可恶,如果不是为了革命大业,我真的会站在陈芳那边。不过归根结底,俸禄对我来说是小事,所以我只能装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了。”倪端无可奈何的说道。 第89章 反腐行动 “不过,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这次良葵做的这么过分,惹得第一标营级以下军官群起愤怒,为什么陈芳他们不肯告诉我呢?不管怎么说,我好歹是身兼总稽查官一职,军中法务的职责我也是有份的。”吴绍霆疑惑的说道。 倪端脸色难看了起来,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再次开口说道:“吴大人,我这次来找你,就是因为我有一种不好的猜想。” 吴绍霆怔了怔,问道:“什么猜想,说。” 倪端表情严肃的说道:“虽然我不太确定,可是我觉得陈芳、林广利,还有第二营代理营长徐少文他们是把矛头指向司令处的所有人。他们应该查过,整个第一标军饷被私吞了那么多,但是唯独司令处的大人们的俸禄都是照旧派发,而且从年初开始,每个月克扣饷银的数目逐渐增大,要不是司令处这边合伙而为,绝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吴绍霆恍然大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叹道:“你说的有道理。难怪陈芳他们不肯跟我说这件事,原来他们也怀疑我参与私吞军饷了。真是荒唐呀。” 倪端苦笑道:“吴大人,我跟你是最熟的了,你的为人难道我还不清楚吗?我当然相信吴大人是不会参与这种勾当的。可是现在军心已变,你我都是无能为力的呀。” 吴绍霆深深的点了点头,在这一刻他脑海中立刻闪过了一丝灵光。 他原本就在为自己该如何深入军心感到困惑,如今又莫名其妙被人冠上了贪污的帽子,这岂不是雪上加霜吗?虽然如此,可是这次事件只要自己操作得当,一定能够获得相反的效果。非但不会声望大损,相反还能在第一标之中更加稳固权威信。 “我有一个想法,还希望倪兄你能配合我一下。”他沉声说了道。 “吴大人请说!”倪端认真的看着吴绍霆问道。 “我现在身上还兼着总稽查官的职衔,为了安抚军心,为了重振军纪,更为了表明我自己的立场,我决定严肃惩处良葵的克扣军饷、贪污之罪。”吴绍霆言辞振振的说道,脸上呈现出一种大无畏的正义之色。 “什么?吴大人,你要揭发良葵?这可使不得,良葵是满族人,身上还有世袭的爵位,在广州就算是两广总督都不敢轻易动他。吴大人你要是这么做的话,很有可能引火上身的呀!虽然孚琦将军很器重你,但毕竟孚琦将军与良葵是同族同宗,胳膊肘不会向外拐的!”倪端着急的说道,情绪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 在倪端看来,同盟会正在筹划的广州新军起义之事,吴绍霆肯定是会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吴绍霆出了什么闪失,那是会影响到整个起义计划的呢! 虽然他很清楚,如果吴绍霆揭发良葵、得罪良葵,再严重也不至于送命,可降级惩处的可能还是不小的。如今同盟会在二十四镇新军当中最高官职的会员就是吴绍霆了,岂能就这么让吴绍霆被打压下去? “倪兄,你放心,我做事不会没分寸的。这次实在是良葵太过分了,如果我不站出来,一则会让下面的人误会,二则我寄予厚望的第一标会越来越。所以,我不得不为。”吴绍霆严肃的说道。 “吴大人,如果能搬动良葵的话,陈芳、徐少文他们也不至于辞职了。他们照样知道良葵私吞军饷最厉害,可是他们也很明白不能正面来解决这件事。更何况,第一标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士兵们心中积怨已久,一旦我们开始行动,必定会群起响应。”倪端言辞恳切的说道,严肃的神情不比吴绍霆差。 “你单靠这种想法只能取得一时的效果。只有一支大公无私、干净的军队,才能彻底的完成革命大业。倪兄,我现在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请你帮我的忙。要么你不拒绝,我也不怪你,最多我去找别人。要么你就答应,我们一同拿这件事做文章,给我们第一标广大官兵一个交代。”吴绍霆毅然的说道。 倪端怔了怔,这一刻他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吴绍霆了。 这人到底是一位革命同志,还是一位有崇高职业理想的中人呢? 他在内心深处有些佩服吴绍霆了,当然他佩服的不是吴绍霆做事的方法,而是这个青年的人格!从刚才那番话里,他已经可以看出来,吴绍霆思考问题的方式与一般人是完全不一样的。吴绍霆总是将道德规范和个人理想做为思考问题的基准! 这并非是一件坏事,虽然看上去有些太过迂腐。 可是放眼全世界,又有多少人能像吴绍霆这样心怀崇高志向并且坚定不移的去做呢? 他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不管吴绍霆是革命同志,还是一职业理想的军人,总的一句话,吴绍霆是一个正直的人。 更何况,他不能完全否认吴绍霆的想法,单靠来刺激第一标的全体官兵,确实只是获得一时的效果。这种效果完成一次战斗是没问题的。可是革命大业不单单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划时代的大战役。 只有掌握一支具备真正革命情怀、并且军纪严明上下清廉的军队,才能冲破艰难险阻,义无反顾的将革命进行到底。 “我明白了,吴大人您吩咐,我一定竭尽所能、在所不辞。”倪端最终决定了下来。 “很好。”吴绍霆欣慰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吴绍霆让倪端集合了第三营营务处的卫兵队,他让所有卫兵全副武装,跟着自己直接向第一标司令处去了。来到司令处的院子,门口的守卫看到吴绍霆这副样子,顿时就傻了眼,也不知道该不该阻拦,眼巴巴的就看着这位吴大人带着士兵闯进了院门。 吴绍霆来到了参谋部,可是发现这里除了几个文政军官和侍从官之外,一个参谋都没有到场。他知道良葵平日就吊儿郎当,要么经常迟到、不到,要么到了也是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像现在这么早的时辰,良葵肯定不会来。他不过只走走过场,故意让司令处这边知道自己的动静罢了。 “总参谋官大人呢?”吴绍霆站在参谋部门口,语气十分不好的问道。 “良葵大人还没到呢。”一个文政官员看到吴绍霆气势汹汹的样子,身后还跟着一大批荷枪实弹的士兵,不禁有些畏畏缩缩了起来。 吴绍霆没有说话了,转身带着人又从司令处走了出来,打算向陆军衙门那边的军官宿舍去找良葵。不过就在他刚刚从司令处大院门出来时,迎面正好的遇到了二等参谋官何福光和许海英两人。 何福光和许海英见到吴绍霆,又看到其身后的一队士兵,顿时双双诧异了起来。 “吴大人,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许海英忙问道。 “哦,何大人,许大人,这件事与二位无关,无须多虑了。”吴绍霆简单的回应了一句,没打算停留,继续带着人向前走去。 不过何福光和许海英没有轻易让吴绍霆过去,两个人还是挡在了前面。 “吴大人,到底怎么回事,你先说说。你带着一帮士兵就这样进进出出,弄不好会让人有所误会的。”何福光严肃的说道。 吴绍霆沉了沉气,脸色渐渐难看了起来,说道:“我正要去逮捕良葵。” 一言既出,何福光和许海英立刻惊讶了起来。两个人面面相觑,吴绍霆身为二等参谋官,竟然要逮捕顶头上司?难道吴绍霆很喜欢跟上司作对吗?不过他们两个人都不是庸碌之辈,知道吴绍霆绝对不会没有理由胡乱行动,于是没有急着发作。 “总参谋大人犯什么事了?我们怎么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何福光冷静的问道。 “良葵克扣军饷,贪污公款,还欺上瞒下,实乃罪大恶极。我这次并非以参谋官身份逮捕良葵,恰恰是以第一标总稽查官之名义,一定要严惩这种恶劣行为。”吴绍霆振振有词的说道。其实他之所以还敢自称自己是第一标总稽查官,那是因为上次李福林事件之后,标统赵声并没有收回总稽查官的印信。 第90章 先斩后奏 只要有了印信,就能签发公文命令,只要能签发公文命令,那就能履行职能。这也算是二十四镇滑稽的地方,因为军官缺乏的现象很严重,一人兼多职的情况十分普遍。 “什么?有这等事?”何福光惊讶了起来。 很显然何福光身为二等参谋官,但是还要负责陆军武备学堂的事务,整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当然是不清楚良葵的事情。 许海英同样是一副疑惑的脸色。 这些吴绍霆都能理解,连他这个经常出入司令处的人还是昨天刚听说的消息,何福光、许海英两人又能怎么知道呢? “若没有证据,我是不会这么草率行事的。第一标三个营十多名军官共同指认良葵,上个月派发军饷俸禄的都是有证可查。”吴绍霆语气十分肯定的说道。 “这件事你上报到陆军衙门了吗?”何福光问道。他看得出来吴绍霆既然敢带队去找良葵,那就说明这件事必然不是子虚乌有了。不过他还是觉得,若是以吴绍霆一人之力来处理这件事不太稳妥,起码还是要按照程序一步一步的来。 “陆军衙门那边我会去通知的,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拿下良葵,以正军心。”吴绍霆道。 “吴大人,你这么做不会太草率了一些?”许海英很是担心的说道。 “是呀,你连衙门那边都没有通知就抓人,万一这件事有什么误会的地方,你岂能担当的起?”何福光深以为然的说道,脸色已经不好看了起来,他就知道吴绍霆这个年轻人还是太冲动、太自以为是了。 “我身为总稽查官,军中贪污之事,难道还没有执法之权了吗?何大人,许大人,我既然要处理这件事,那自然是知道后果的。一应后果,我会一力承担。”吴绍霆颇有气势的说完了这番话,然后不再多耽搁下去,绕开了何福光和许海英两个人,带着人向陆军衙门的方向去了。 何福光和许海英看着吴绍霆的背影,两个人的脸色都十分复杂。犹豫了片刻之后,他们立刻简单的商议了一下,何福光决定立刻去陆军衙门通知,并且让许海英去第一标各营走一趟,询问一下良葵贪污之事到底是否属实。 吴绍霆来到陆军衙门这边的军官宿舍,当即下令包围了良葵的屋子。 此时良葵还在呼呼大睡,一点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当吴绍霆亲自上前重重的拍打房门时,良葵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一跃从床榻上坐直了身子。他愣愣的发呆了一会儿,直到房门再次被敲响之后才回过神来。 “他妈的,谁呀?”他很不爽的大骂了一句。 “快开门!”吴绍霆冷冷的呵斥了道。 良葵一时没有听出外面的人是谁,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或许真的出什么大事了。他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上,匆匆忙忙的从床榻上跳了下来,跑到房门口打开了房门。当他看到来者是吴绍霆时,心头再次窝火起来,可是就在自己刚要破口大骂时,吴绍霆十分粗鲁的一把推开了自己,就这样夺门而进。 跟着吴绍霆走进来的还有四、五个全副武装的士兵。 良葵看到这里,心头一凉,第一印象是吴绍霆要造反了。 “你,你想干什么?造反吗?”良葵震惊的说道,忍不住还向后退了几步。 “总参谋大人,我今日前来就是为了逮捕你,你是罪有应得,这可算不上造反。”吴绍霆冷森森的说道。 “什么?逮捕我?你凭什么逮捕我,我犯了什么罪?”良葵听到这里,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如果遇到的是造反,那自己今日可算是凶多吉少了。可是现在既然是说自己犯罪,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他是旗人又是贵族,即便是杀人放火之罪,自己都是可以轻易摆平的。 “你克扣军饷,导致军心大变,这等大罪你还想抵赖吗?”吴绍霆斥道,他看到良葵恢复成一副神气的样子,自己心中就来火。 “哼,我克扣军饷?你有什么证据?”良葵脸色不变的说道。对于他来说,私吞一些军饷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如今全国各省有那一支军队能够杜绝贪污的事情?就算是号称新军楷模的北洋六镇都不能做到。 吴绍霆不再跟良葵废话了,他知道良葵不是广州人,而且还是现役军人,住所就只能是这间宿舍。当然良葵在城里面私下购置房产也是有可能的,不过良葵如果要将那么多一批军饷运出西郊军营,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也就是说,在这间宿舍里面肯定会留下良葵贪污的银两,或多或少也会有其他的线索。 “给我搜。”他立刻下达了命令。 “你敢搜我?好你个吴绍霆,我早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了,在旧军时就敢拿枪挟持上司,现在到新军了,竟然还敢造次!你有胆试试,看我怎么整死你。”良葵瞪大的眼睛,愤怒的叫喊了道。 “在旧军时我敢拿枪顶撞上司,在新军我照样敢。”吴绍霆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拔出了自己的毛瑟手枪,直接就拉栓上膛举起来对准了良葵。 良葵当场呆住,他万万没想到吴绍霆还真是敢动真格的! “搜!”吴绍霆再次命令了道。 几个士兵马上开始行动。 良葵的宿舍是高级宿舍,还是两室一厅的布局,除了一间卧室之外,另外一间就是书房。不过很显然良葵平日并没有闲情雅致来看书写字,整个书房里面都堆放着杂物。士兵们很快就从书房还有床榻下面搜出了好几个精致的小箱子,他们将小箱子一一摆放在了客厅中间,让吴绍霆来检查。 “打开。”吴绍霆吩咐道。 一个士兵上前,将箱子一一打开了。只见每个箱子最上面摆放的都是金灿灿的金条,而在金条下面还压着许多银钞、银行存款票和成色十足的银锭子。虽然这些箱子不大,一共数量也不多,但是仅仅用目测就知道这些箱子里面的细软高达数千两。 良葵脸色有些发冷了,不过依然保持着冷静的神态。 “这是什么?”吴绍霆冲着良葵喝问了道。 “这这是我的积蓄,不行吗?我整日省吃俭用,从来不乱花俸禄,这些都是我省下来的。”良葵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快速的说了道。 第91章 闹大事情 吴绍霆放下了手中的手枪,走上前去,他从一个箱子里面拿起了一锭银子,翻过来仔细看了一阵。他冷冷的笑了起来,不疾不徐的说道:“光绪三十二年广东海关署关平银二十两。从今年四月开始,二十四镇军饷改由关平银折算。现在这里一共差不多又五百多两关平银,也就是说从四月到十一月,你竟然有五百多两的俸禄?” 良葵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一些属官孝敬我的不可以吗?” 吴绍霆知道不管自己怎么说,良葵都是有借口推辞的。不过他并不担心这一点,现在摆在第一标全体官兵面前的问题就是,他们的军饷越来越少,但是良葵的资产却越来越多,而且在良葵的私人财产里面还有二十四镇军饷专用的关平银。谁会用做了记号的银子来孝敬上司?除此之外,第一标的军饷从来都是经过良葵之手,加上现在的证据,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来是谁在克扣贪污了! “这些还只是我们找到的,我们没有找到的只怕还有更多。你可以为自己编造好借口、理由,但是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第一标上上下下的兄弟们没有一个人会听信你的鬼话。”吴绍霆语气严厉的说道,他说完狠狠的将那块银锭子摔在了箱子中。 “哼,他们信不信有什么用?你以为我会怕你吗?”良葵轻蔑的说道。 “好,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害怕。给我绑了,把人和箱子全部给我带到大校场上去。”吴绍霆阴冷的下达了命令。 几个士兵一拥而上,三下五下就把良葵五花大绑了起来。 良葵还在一个劲的挣扎着,叫喊着。吴绍霆觉得很烦,直接找来一块布团给塞进了良葵的嘴巴里面。接着,吴绍霆带着良葵的人还有那些箱子,就这样从宿舍里面退了出去,转而向大校场去了。良葵只穿着一件单衣,十二月的天气已经有十足凉意了,只冻得他叫苦不出。 吴绍霆一行人刚刚从宿舍大院子里走出来,还没走几步,紧挨着大院子的陆军衙门里面就跑出来一批人,双方正好就撞了一个照面。只见陆军衙门这边来的人,为首的正是将军秘书官王长龄,后面还跟着何福光以及一些军法处、军官处等等部门的官员。 王长龄看到被五花大绑的良葵,脸色一下子就大变了起来,他赶紧喊了道:“吴绍霆,你这是做什么?你要造反吗?” 吴绍霆听到这句话,心中不禁有些好笑了起来:怎么遇到一个人就说自己要造反,难是这年头造反太流行了?还是自己长着一脸造反的像呢?不过在他脸上却是一派正经,不吭不卑的回答了道:“王大人,下官正在执行公务。” “公务?您北,你这是哪门子的公务?赶紧先把人给我放了。”王长龄怒道。 “王大人,这是我们第一标的事情,不劳您来操心了。”吴绍霆坚持的说道。 王长龄是接到何福光的消息之后才火速赶出来的,所以他知道吴绍霆为什么要逮捕良葵。不过对于他来说,贪污这种现象本来就属于十分正常的事情,如今哪个官府衙门不贪一点、不一点?就连他王长龄本人,吃的回扣、收的贿赂也不少呢。 “吴绍霆,我现在很认真的跟你说,你不要把小事给我闹大了。”王长龄气呼呼的说道,他越来越觉得吴绍霆这个人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小子从回过以后惹的祸事已经不少了,可偏偏却一点也不长记性。 “王大人,这是小事吗?我第一标营级以下几十个军官都要辞职抗议了。这是军心大变,这是军纪严重败坏!难道因为一个无能贪官的利益,王大人置广大官兵于不顾吗?基层的兄弟们都跑光了,我们二十四镇还是一支军队吗?”吴绍霆语气激烈的回应了道,那态度俨然就是在公开挑战权威。 王长龄听到这里,不由的怔了怔。他万万没料到良葵克扣贪污军饷竟然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了,如果帮着良葵,那势必就真的如同吴绍霆所说的那样,会闹出军心大变的恶果;可是如果任由吴绍霆办了良葵,到时候将军大人责怪下来,自己该如何担待的起? 在他看来,现在问题的关键就是良葵与将军同是满族人,而且良葵还有世袭的爵位。如果良葵只是随便一个汉官,或者没有那么复杂的旗人贵族关系,大不了就废了他算了。 可事情偏偏就不是这样。 他跟随将军这么多年,当然很了解将军的脾性。 将军虽然是一个力图振兴的人物,但归根结底,力图振兴的目的还是维护满族政权。现在良葵惹出了这么大的篓子,负面影响肯定肯定不小,这对将军维护满族政权的大业很是中伤,所以将军一定会想法设法平息这段丑事才是。 如果吴绍霆不搅合,那最后只要找一个替罪羊就完事了。 可坏就坏在吴绍霆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个愣头青什么事都敢做。 一旦吴绍霆把这件事闹大了,将军大人无法收场,那后果是什么样谁也无法预料。 面对这种左右为难的境地,王长龄一时竟然哑然失声,自己到底该怎么选择呢? 吴绍霆略略停顿了一会儿,见王长龄沉默不语,于是也不再消耗下去。他冷静的说道:“王大人,不管后果如何,如今在下已经行动了,那么就只能走下去。哪怕事后适得其反,那也是在下咎由自取。在下敢作敢当,不会牵连其他任何人。” 他说完,一挥手,拖着支支吾吾呼救不应的良葵继续向大校场走去了。 王长龄和何福光都有些怔怔的看着吴绍霆,他们两个人留意到了吴绍霆的最后一句话,也就是说吴绍霆明知这么做有风险,可是还是做了出来。这意味着什么?是勇气,是正直心,是热血! “哎,吴大人啊吴大人,这吴大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年轻了一些!”何福光充满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一边摇着头一边说道。 一旁的王长龄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然的点了点头。 第92章 大校场上 吴绍霆将良葵带到了大校场,此时大校场上第一标三个营的全体官兵们,依然还在进行着训练任务。当众人陆续看到这一幕时,由军官到士兵都感到震惊不已,一时间全部呆住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上的事情,目光不约而同的聚焦了过去。 包括在大校场周围围观的那些其他营的士兵们在内,每个人心中都在发问疑问:我是不是眼花了?那是良葵总参谋官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绍霆什么话都没说,他下令将良葵带到了检阅台上,强迫其面朝大校场跪下来。 一些距离检阅台比较近的士兵匆匆围了过来,好几个军官正在犹豫着是不是要上前来询问一下。可是他们都知道吴绍霆的作风,只要没有接到命令,所以擅自行动都有可能收到责罚,这种心理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吴绍霆好整以暇的走到检阅台的边缘,沉了沉气,然后大声的喊了道:“全体都有,以营为单位,立刻列队集合。” 大校场很大,可是因为在场全部官兵都惊讶的停止所有的动作,场面还是很安静的。 吴绍霆的声音在大校场上回荡着,有底气,有威严。 片刻之后,各个队伍的官佐马上开始吆喝起来:“三棚列队集合。” “第一队全体集合。” “九棚集合!” 大校场立刻又活了过来,第一标的全体士兵遵照各自的指挥官的命令,快速的开始行动。大约过了十多分钟,三个营分成三个区域,以方阵的阵型集合完毕。所有队级指挥官都来到了方阵的最前面,按照官职大家组成了军官队列。 三个营最高长官依次出列,向吴绍霆汇报了集合情况。 “全体都有,稍息。”吴绍霆在听完了例行汇报之后,下达了另外一个命令。 全体士兵稍息了起来。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没有回过身,面向大校场却伸手指了指被两个士兵按着跪倒在地上的良葵,大声的说道:“这个人是谁,不用我多说大家都是认识的!没错,他就是我吴绍霆的顶头上司,我们第一标司令处代理总参谋管良葵。” 大校场上一片寂静,每个人的眼中依然带着强烈的惊异。因为他们终于得到了确认,这位吴大人又一次闹出了以下犯上的大事件了! “我为什么要抓捕良葵?我为什么要让他跪在你们面前?也许在场的兄弟们有人是知道原因的,又也许还有一些兄弟被蒙在鼓里。那么我现在就重申一下良葵的罪名!这个人,克扣军饷,贪污公款,欺上瞒下!”吴绍霆中气十足的一字一顿的说了道。 站在检阅台上的那些捧着小箱子的士兵们,很是配合的走上前,将箱子摔在了检阅台的最前沿。这些箱子全部摔开了,有的还直接摔坏了,箱子里面的银子、金条、宝钞等等细软之物全部流露了出来,散了一地。 顿时,大校场上起了一阵哗然! 第一标所有士兵这下子算是明白了,难怪自己每个月领到手的饷银越来越少,原来真的让人给独吞了。他们这些基层士兵消息肯定没有当官的灵敏,而且还有一些老实巴交、不愿意惹是生非的人,只愿意忍气吞声。可是忍气吞声不代表能顺下这口气。现在有人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带头来揭穿真相,全场自然就被立刻点燃了起来。 站在各个营方阵最前面的那些军官们,虽然同样感到愤怒不已,可同时还有一种惊异! 他们原本打算过几天就集体辞职,以示抗议军饷被克扣的事情。 可是还没有等他们决定落实这件事时,这位吴大人已经把罪魁祸首给抓起来了! 当然,这些军官并不是怀疑吴绍霆是故意在作秀,毕竟谁敢拿自己的前途、拿自己的安危来作秀呢?良葵是什么人他们都很清楚,如果真的是随便能动的人话,他们也不必要用辞职的手法来抗议了! 除此之外,很多军官从一开始甚至还把吴绍霆算在良葵同一列,直到这一刻他们才发现,原来这种想法是大错特错的。原本就有一些佩服吴绍霆的下级军官持反对意见,因为那次誓师大会时吴绍霆将自己的积蓄拿出来做为打赏,足见其根本不是那种同流合污的人。 说来也奇怪,把吴绍霆与良葵划为一类的消息似乎并不是这些基层军官提出来的,这个传言就好像是凭空而起、空穴来风! 只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吴绍霆真的将良葵给抓了! 检阅台上,吴绍霆等着大校场上的士兵们安静下来,然后再次开口说道:“说来惭愧,我吴某人从调入二十四镇以来,直到昨天才听说有人克扣军饷、贪污的事情!或许是兄弟们逆来顺受习惯了,要不是因为上个月军饷被私吞的太离谱,让你们拿到手里的银子甚至比旧军的还少,只怕你们的怨恨还得不到伸张。” 他顿了顿,接着提高的声音又说道:“在你们看来,那些位高权重的大人们是不能得罪的。不过在我看来,越是位高权重的大人,越应该检点自己的行为。如果大人做了违法乱纪之事,那就更应该严惩不待,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的做到以儆效尤!” 大校场上惊叹声一片,许多士兵、军官都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纷纷赞同吴绍霆的这番言论。他们都是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任何关系的普通人,从来都知道讨上司的欢心,没有一个敢违背上司的意愿,哪怕是被上司占便宜了也只能强颜欢笑。 可是今天他们总算见识到了一位公正廉明的大人,这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幸事呀! “我很理解你们,你们要养家糊口,你们要保住这份饭碗,所以遇到诸如此类的事情只能忍气吞声。不过我无所谓,孤家寡人,年轻气盛,要的就是一个公道,要的就是一个公平,要的就是能够建立一支军纪严明、威武不屈的铁军。”吴绍霆声色具备的吼道,整个人都因为这番话而显得激动不已。 在场的众人都纷纷的受到了感染,起初是一部分官兵忍不住点头认同,到后来还有一些热血男儿叫“好”出声了。 “在这里我又有一些题外话要讲,不过这些题外话绝不是废话!我只想问你们一句,你们参军的目的是什么?”吴绍霆换了换气,语重心长的发问了道。 这时,大校场的士兵们大部分都有一些心虚了。他们都知道吴绍霆是一位有热血、有理想的正直军人,但是自己不过是市井小民罢了,自己参军的目的一点都不伟大,无非就是为了混一口饭吃。 一时间,场面上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起来。 第93章 公正之名 吴绍霆呵呵的笑了笑,大声的喊道:“我心里清楚的很,你们不少人参军的就是为了养家糊口,吃一顿饱饭。这有什么好丢人的?实话告诉你们,我十三岁考入陆军小学堂时,也是为了将来能混一口饭吃。” 第一标的士兵们都松了一口气,原来吴大人以前也跟自己一样呀! 吴绍霆又道:“弟兄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我们想要吃饭,想要吃饱饭,想要吃好又吃饱饭,可是就是有一些人在妨碍我们。洋人用大炮轰我们的城,轰我们的庄稼,轰我们的人!贪官污吏还在背后吸我们的血、偷我们的银子、抢我们的饭碗。这种日子我们能吃饱吗?我们能吃好吗?” 大校场上立刻传来了回应了的声音:“不能!” “不能!” “怎么可能?” 这些叫声此起彼伏,可见士兵们心中的情绪已经被带动了起来。 “因此,我一直都认为只有做到清正廉明、公正无私,才能让大家有积极向上的信心,才能让大家吃饱饭、吃好饭,才能让我们变得更加强大。而只有我们当兵的强大了,整个国家才会得到应有的保障,让洋人们不敢再占我们便宜,让我们的家园更加繁荣富强。”吴绍霆气势恢宏的说了道。 他的声音回荡在大校场上,也回荡在每个士兵的心中。 所有人在内心深处都有一种激动了,他们今天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原来要混一口饭吃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这其中还有许多大道理。其实就算不是为了个人的饭碗,他们也都认为清正廉明、大公无私是难能可贵的美德,有谁会希望自己受一群贪官污吏领导呢? “吴大人英明!”人群中有人鼓起勇气叫喊了起来。 这一句叫喊仿佛是一种信号,很快又有第二个人喊道:“吴大人说的好!” “说的好!说的好!”第三个人叫了道。 “吴大人做的对,吴大人是清正廉明的好大人!”更多人的叫了起来。 渐渐的,大校场终于彻底沸腾了起来。第一标一千多名士兵纷纷呼应着,在这一刻都忍不住宣泄心中的激动情绪。有人歌功颂德,有人大抒感叹,还有人高呼理想的口号。 一直跪在后面的良葵看到这一幕,后背心突然有一种寒冷的感觉。他很清楚军心所向是一种可怕的武器,尤其是这么人的情绪并发,极有可能会促成一时脑热的情况。就目前而言,如果这些狂热的事情脑袋过热了,会发生什么事情呢?那肯定就是齐齐把矛头对准自己,弄不好直接就被群殴而死了。 他双腿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了,在公愤面前,那种无形的恐怖的压力是如此巨大。 可是无可奈何的是,他现在要喊不能出声,要跑不能动弹,甚至要求饶都无从说起。 吴绍霆看着反应剧烈的人潮,心头有了一种快意,自己的目的已经到达了。他知道现在自己已经深入军心,可以说在每个第一标士兵心中,自己就是清正廉明、大公无私的代言人。这要多谢良葵,也要多些这个黑暗腐朽的时代。正是因为太多人,恰好就更加衬托了自己清廉无私的高度。 这时,他缓缓的转过身来,冷笑的看着发抖不已的良葵。 “倪端,宣读军法。”他大声的命令了道。 原本热烈的大校场,渐渐又安静了起来。所有官兵都用炙热的目光紧紧盯着检阅台,等待着让良葵这个贪赃枉法的罪人受到应有惩罚的时刻。这是一种大快人心的等待,是在场所有人敢怒不敢言的宣泄,是一种隐忍了许久之后的爆发。 “贪污军饷,引导军心躁变、士气大损,情节极为恶劣,按按律当斩!”倪端振振有词的念了道。 良葵听到这里,当时就激动了起来,被堵着的嘴巴里面支支吾吾的冒出一些声音。虽然听不清楚是什么,可是不难猜测就是那些“你不能杀我”、“你不敢动我”之类了。 吴绍霆冷冷的“哼”了一声,对良葵说道:“如今你罪大恶极,军法难容。如今斩首就免了,直接枪决。”他说完,从自己的腰间拔出了毛瑟手枪。 良葵见状,差点没吓晕过了,这吴绍霆还真是说做就做呀!他拼命的挣扎着,歇斯底里的尖叫着,可是自己现在就像是一只待宰的小鸡,再怎么反抗都是无济于事。 “怎么,你有话要说?”吴绍霆不疾不徐的问道。 良葵赶紧点了点头,欲哭无泪的看着吴绍霆。 “把他嘴巴里面的东西拿掉,让他说。我倒要看看他说些什么。”吴绍霆吩咐道。 一个士兵立刻就将良葵嘴巴里面的布团抽了出来。 良葵刚才挣扎嘶喊的太累了,现在嘴巴轻松下来,赶紧贪婪的呼吸了几口空气。 吴绍霆看着良葵此时此刻狼狈的样子,心中好笑不已。 良葵好不容易喘过气来,他颤抖的叫了起来:“你不能杀我,我,我是旗人,我爹是固山贝子,只有宗人府能治我的罪,你,你不能杀我” 吴绍霆轻蔑的笑了道:“你就是想说这些废话吗?” 良葵惊恐的看着吴绍霆,他看得出来吴绍霆丝毫不在乎自己家族的身份。 吴绍霆转向士兵命令了道:“既然这人只说废话,那还是把他的嘴巴堵上。” 先前那个士兵走上前去,从地上把那布团再次捡了起来,正要重新塞进良葵的嘴巴里。 良葵赶紧求饶了道:“别,别,我还有话说!” 吴绍霆用眼神示意士兵退下,他缓步走到良葵的面前,然后指着大校场上的第一标全体士兵对良葵说道:“说,面对下面的兄弟们,你给我把话都说明白了!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话,来平息兄弟们心中的愤怒!” 良葵哽咽了一下,脸上一片惶恐,他甚至不敢多看一眼检阅台下面,只是吞吞吐吐的说了道:“你你饶了我,就算要治我的罪,你你也应该向陆军衙门汇报。你把我交给陆军衙门,我一定认罪,我一定认罪!” “你认罪?”吴绍霆冷笑着问道。 良葵连连的点了点头。 吴绍霆转过身来向大校场上的士兵们喊了道:“良葵他认罪了!” 大校场上立刻起了一阵愤怒的呼声,强烈要求严惩良葵,绝不能姑息。虽然第一标官兵们的怒声很混杂,可是不管是谁都能听得明白,他们是在说什么话! 良葵震惊了,他万万没想到吴绍霆竟然会这么做! 吴绍霆再次转回身看着良葵,冷着脸色说道:“你还有话说吗?”他一边说着,一边压下了毛瑟手枪的枪击,子弹已然上堂,随时都可以开枪。 良葵看到这里,当场就吓得哭了出来,惨叫道:“别杀我,你,你要是杀了我,剩下的那一些银子就找不到了。军饷追不回来,你杀我也是没用的。我,我我可以告诉你银子在哪里,在渣打银行里面有三万两白银,在同福钱庄里有十二万大洋。我如果不亲自去取,你们谁也取不出来的!” “你在威胁我,是吗?那我可以这么告诉你,这些银子对我来说无关紧要,到时候只要陆军衙门或者将军府派人去向洋人交涉,照样是可以取出来的。你真是一个混蛋!”吴绍霆鄙夷的说道,然后不再多说废话,抬起手枪对准了良葵的脑袋。 大校场上的全体官兵都屏住的呼吸,但每个人内心却是兴奋无比。 就在这时,大校场南边入口传来了一声呵斥:“不准开枪,不准开枪!” 所有人都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去,只见第一标代理标统赵声,带着一队司令处的卫兵,后面跟着一大群司令处和陆军衙门的官员,匆匆的向这边跑了过来。众人不禁有些失望,他们都很清楚赵声肯定会阻止吴绍霆枪决良葵了。 吴绍霆也皱了皱眉头,不过他依然保持着平静的姿态。 转眼间,赵声带着人已经赶到了检阅台下面。 良葵看到赵声出现了,就好像落水者看到救命草似的,赶紧呼救了起来:“赵大人救我,赵大人救我呀!吴绍霆吴绍霆要造反,吴绍霆要造反呀!哎哟喂呀!” 赵声登上了检阅台,快步走到了吴绍霆前面,脸上一片愤怒和阴沉,呵斥道:“谁让你抓人的?谁让你滥用私刑的?我看你真的是要造反了!” “赵大人,良葵克扣军饷、贪赃枉法、证据确凿,他自己也亲口认罪。我身兼第一标总稽查官一职,逮捕军职身份的罪人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何来滥用私刑之说?”吴绍霆振振有词的反驳道。 “你,你还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谁让你是第一标总稽查官了?自从你处理完上次案件之后,你已经自动卸任了!”赵声怒气冲冲的吼道。 “自上次案件之后,我没有收到任何官方文书要求卸任,总稽查官的一应印信都在我手上,这怎么算是卸任?赵大人,现在的问题可不是谁是总稽查官,而是良葵贪污军饷,证据确凿。良葵之事已经引起了我第一标全体将士的愤怒,这等大事若不处理,我第一标军心必乱!”吴绍霆顺势把话题扯回到良葵身上。 他知道赵声早就看自己不顺眼了,良葵的事必然会跟自己作对,而自己虽然没有十足把握压住赵声,但是最起码可以借此当着第一标全军的面,大大降低赵声的威信。第一标全军将士现在的情绪已经点燃了,赵声要保住良葵,那势必就会在全军将士心中留下反面印象。 此消彼长,这可是一桩十分划算的买卖。 第94章 明降实升 赵声眼中露出了锐利的神光,他知道自己现在理亏,于是在心中更加痛恨吴绍霆的诡辩。他默然了一阵,如果自己用强硬的手段要求吴绍霆放人,只怕会适得其反。 当即,他尽量让自己显得很冷静,然后说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不经过审问就要枪决人,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不管怎么说,你这次擅自行动对下属的影响十分不好,日后若所有人都这样先斩后奏,那军纪岂不是乱套了。“ “赵大人,你应该明白良葵所犯罪行的严重性,这可是关乎我第一标军心的大事。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按照军法来量刑,良葵被枪决一百次都是绰绰有余。我不过是执行必然的结果罢了。”吴绍霆丝毫不退让的说道。 “哼,吴大人,你这才是自以为是、目无法纪。我现在不跟你多说了,人我先带走,至于贪污军饷的案情交给陆军衙门军法处来办理。你下去之后立刻将第一标总稽查官的印信全部交上来,总稽查官一职我另有安排,你就安心的训练第一标就好。”赵声冷冷的说道。他说完,朝自己卫兵一挥手。 司令处的卫兵立刻冲了上来,从第三营卫兵手里接下了良葵。 良葵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只要自己在赵声手里,那肯定是能保住性命的。因为贪污军饷的事情,赵声也有一份,而且赵声所得的银子可不比自己少多少。他现在还是十分郁闷的,若不是赵声每个月吞下的银子越来越多,让自己的甜头越来越少,自己也犯不着大手笔的克扣军饷。归根结底还是赵声逼自己的。 吴绍霆心中颇有不甘,他倒不是因为没有枪决良葵,而是因为没能让赵声在第一标面前打掉威信。可见赵声是一个老道的人,他故意没有用强硬的手段来施法良葵,反倒是拿军法程序来说事。吴绍霆暗暗的骂了道:这赵声还真是老狐狸,绝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 对于吴绍霆来说,杀不杀良葵那是小事。杀了良葵的话,他在第一标全体官兵中的形象会更加稳固,只是所承受的风险也更大。不杀良葵的话,无非就是这次反腐行动的效果差一点,相对而言事后的风险会小一些。因此,不管是杀还是不杀,他都能获得利益。 可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赵声这颗硬钉子。如果能把这颗硬钉子掰弯了,那可就是这次反腐行动最大的收获。 吴绍霆决定无论如何不能让赵声就这么走了。 “赵大人,你这么急着救下良葵,是不是想包庇他!”吴绍霆毫不委婉的说道。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激怒赵声。 “你什么意思?吴大人,你说话要注意一点。我只是按照程序办事,不像你这么目无纲纪!”赵声狠狠的瞪了吴绍霆一眼,心中骂道:这扑街仔还没完没了了。 吴绍霆慢条斯理的转过身去,故意面向大校场,然后说道:“到底是我目无纲纪,还是赵大人另有心思,我们大家都心照不宣了。” 赵声气不打一处来,斥道:“大胆,吴绍霆,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绍霆淡然的笑了笑,轻蔑的说道:“按照军法,良葵必然是要判处死刑。不过赵大人,你我敢不敢在这里打一个赌,我敢说今天赵大人你把良葵就这样带走了,不管这次贪污军饷的案子怎么审理,最终良葵不会被处死。” 赵声捏紧了拳头,只恨的牙痒痒,要不是因为在场这么多人,他真想冲上去给吴绍霆两耳光。在他看来这个吴绍霆实在就是一个刺头,不单单不给你面子,还针针往要害上刺。 “吴大人,你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赵声威胁的道。 “哼,反腐倡廉,就是要先打老虎后打狼,对老虎绝不能姑息养奸。准备好一百口棺材,也有我的一口,无非是个同归于尽,却换来国家的长久稳定发展和天下对我们事业的信心。良葵是老虎还是狼,赵大人应该比我更清楚。”吴绍霆大义凌然的说道,他声音不大,可是大校场上的全军将士们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赵声怔了怔,心头微微一凉:难道吴绍霆知道我也有份吗?不,不可能,如果他真的知道在就对我下手了。他刚想安抚自己,可是转而又想,也许吴绍霆是因为知道自己跟同盟会有关系,所以才没有动自己。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施以把柄于她人了! “吴绍霆,你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全天下有哪一个官不贪,又哪一路军是不收杂费?这些事谁都明白!我就不相信你参军至今没有拿过任何杂费!”赵声揶揄的说道。他现在有些气头了,当然之所以说出这番话,主要也是为自己推脱罪责。 “赵大人,我吴绍霆就在这里给你发下毒誓。我参军至今若是取了一分一毫灰色收入,立刻就让老天收了我!”吴绍霆一脸正色,铿锵有力的说了道。 他等的就是赵声这番话,如今赵声可是自毁形象了。 虽然说天下贪污之事屡见不鲜,在场所有人都是知道的,可是赵声却忘记了一件事,今天闹出良葵的这一幕,掐掐就是一次反腐的行动。第一标所有官兵们早就对贪污不公之事恨之入骨,而赵声偏偏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必然会引起众人的愤怒。 果不其然,吴绍霆话音刚落,大校场上顿时就嘘声一片。 赵声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太托大了,竟然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话,当即追悔莫及。他知道现在为时已晚,只怕第一标的手下们对自己印象锐减了。他不禁迁怒到吴绍霆身上,要不是吴绍霆紧咬着不放,自己岂会疏忽大意? “吴绍霆,你有种。我们走着瞧。”赵声知道不能再耗下去了,尽早摆平这件事才是主要。他一挥手,让手下带着良葵走下检阅台,内心之中还是怒火不已。 不过他认为自己还是有机会的,只要保住了良葵,然后再把这件事上报到将军那边去,其间大做文章诋毁吴绍霆。一旦将军雷霆震怒之下,吴绍霆必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吴绍霆看着赵声就这么走下去,趁着对方还没有完全离开,紧接着又朗声叨念了起来:“吏不畏吾严,而畏吾廉;民不服吾能,而服吾公;公而民不敢慢,廉则吏不敢欺。公生明,廉生威。” 一番话说完,大校场上瞬间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第一标所有士兵虽然很遗憾没能当场惩处良葵,但是吴大人不畏权威的做派,已然彻底揭露了良葵的罪行,这足以算得上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了。 刚刚走下检阅台的赵声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瞪了吴绍霆一眼—— 整整一天的时间里,西郊军营与陆军衙门都在盛传着早上发生的事情,那位看上去前程似锦的吴绍霆,又把自己的顶头上司给弄了。不过这一次大部分人并不是在非议,相反都暗暗的称赞吴绍霆做了一件了不得大好事。 虽然在下层士兵们心中,吴绍霆这次是大放异彩,可是稍微有一些见识的军官更多的是感到忧心忡忡。他们都知道吴绍霆早上在大校场所说的那番话是很有道理,当良葵被赵声领走之时,已经注定良葵不会被处死,甚至这次克扣军饷的案子也会不了了之。而吴绍霆也极有可能会受到牵累。 不管怎么说,西郊军营全体官兵对吴绍霆是佩服至极了。他们现在担心的不是良葵,相比一个贪官来说,众人更关心的吴绍霆会不会被调离西郊军营。这么一位百年难遇的好大人要是离开了,那是多么重大的损失呀。 当天下午,孚琦接到消息从城内赶到了西郊陆军衙门。 孚琦在走进陆军衙门的时候,衙门的那些小吏也都在讨论这件事。但是他对于这些充耳不闻,带着浓烈忧郁的神色,匆匆的就向自己办公室走去了。很快,赵声、何福光、许海英、良葵以及陆军衙门一众官员全部被叫到办公室训话。 让吴绍霆感到意外的是,孚琦竟然没有让自己前往陆军衙门去见他。 吴绍霆在第一标司令处一直等到傍晚,太阳都落山了,炊烟也消散了,可是什么消息都没有等到。他闷声闷气在司令处大院的门口抽了好几根卷烟,进进出出的人都不敢上前来多问什么。这到底怎么回事? 终于,天色彻底暗下来了。 第95章 调任营长 吴绍霆丢掉了最后一根卷烟的烟头,用力的踩了一脚。他有些沉不住气了,立刻对守卫司令处大门的卫兵喊了道:“你,过来。” 那卫兵赶紧小跑了过来,恭敬的道:“吴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吴绍霆问道:“赵大人还没回来吗?” 卫兵尴尬的了起来,心道:吴大人你一下午都在大门口抽烟,赵大人要是回来了,你应该看到的才是呀。不过他可不敢说这些话,只好回答道:“回吴大人,赵大人确实还没回来,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回来。” 吴绍霆觉得自己刚才的问题是多余的,可能是自己的心境有些急躁罢了。他知道今天早上逮捕良葵的事情是大事,可偏偏这件大事处理的无声无息,完全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之外。他叹了一口气,罢了罢手说道:“算了,没事了,你回去。” 卫兵只好退下去了。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自己不应该这么暴躁,既然没人来找自己的事,那岂不是很好的结果?想到这里,他扯了一下自己军装的下摆,拍了拍手上的烟灰,动身向军官宿舍去了。他除了早上喝了一碗粥之外,到现在颗粒未进,应该去吃点东西了。 吴绍霆从司令处返回军官宿舍的路上,遇到了不少士兵,有新军士兵也有旧军士兵。这些士兵态度明显有改变,以前只是机械式的敬礼问好,但今天问好的声音十分洪亮,尤其是新军士兵还标准的立正了。 他知道,今天自己折腾的事情总算见效果了。 刚刚走进军官宿舍的大院门,背后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叫喊:“震之,震之。” 吴绍霆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去。此时天色太暗,他只看到远处追来了好几个身影,却一时半会分清楚是谁,至于那喊话的声音倒是很熟悉,好像是王长龄。 很快,那几个身影快步来到了大院门口,果不其然为首的正是王长龄。跟在王长龄后面的是何福光、许海英,还有赵声的副官。 吴绍霆心想,要来的总算来了。 “王大人,何大人,许大人,有什么事吗?”他故作淡然的问道。 “你可真让人好找。我们先前来宿舍找你,结果一问说你还在司令处。刚才跑司令处去找你,卫兵又说你回来了。”王长龄语气揶揄的说道,他的这番话听上去是在开玩笑,可是脸色却十分严肃。 “哦,那还真是不巧,我们可能走岔了。”吴绍霆不冷不热的说道。“王大人,是不是上面有什么指示了?” “是呀,这次算你走运。”王长龄生硬的说道。他转过身来,对赵声的副官招了招手。 赵声的副官赶紧走上来,将一份公函递到了王长龄的手上。 王长龄接过公函,再次看向吴绍霆,说道:“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自己看。”他说完,把公函丢给了吴绍霆。 吴绍霆打开公函读了一遍,这是一份任命通知,孚琦撤掉了自己在第一标司令处的所有军职,降职为第一标第一营代理营长。至于降职的原因只有一句话,那就是违纪行事,有损官长风纪,影响甚重。他看完了公函,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 “哎,果然让我猜中了。”他带着一种无奈的神态缓缓摇了摇头。 不过总得来说,这样的结果还真是很走运,他预计最坏的情况那就是被调去守荒岛。现在看来,自己还能留在第一标,并且从一个没有实际兵权的参谋官变成了代理营长。说好不算好,说坏也不算坏! 王长龄冷声说道:“你还猜中了!你既然猜中了,当初还那么冲动?你这是活该!” 吴绍霆苦笑着,没有回话,慢条斯理的将公函折叠了起来,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王长龄看着吴绍霆的样子,一时更恼怒了起来,斥道:“你还笑得出来?哪有你这样当官的?将军大人对你的青睐、对你的器重,全军上下有谁不知道?你只要规矩一点,哪怕就是韬光养晦,要不了多久你就能提上去!现在可好,在旧军你就不老实,来新军了脾气一点都不改!” 吴绍霆知道王长龄是惋惜自己,他叹了一口气,深沉的说道:“王大人,多谢你的告诫。不过有一些事总得有人来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并非是莽撞,而是在用行动警醒世人,不打虎那就是养虎为患。” 王长龄“哼”了一声,说道:“你这是喂老虎!” 这时,何福光走了上来,他脸色很复杂,叹声说道:“王大人,我看还是不要多责怪吴大人了。不管怎么说,吴大人这次是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良葵克扣军饷引起军心大变,这是他罪有应得。” 王长龄急道:“做事要动脑子!吴震之他就是太冲动。如果他把良葵贪污的事上报到陆军衙门,难道将军大人会不处理吗?照样是能将良葵交代了,自己也不用被降职。他可好,偏要自己行动,良葵是拉下来了,自己也没捡到好处!这就叫吃力不讨好!” 何福光和许海英都叹了一口气,他们都明白王长龄的道理,同时也替吴绍霆感到惋惜。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抱拳向三个人行了一礼,说道:“三位大人,你们的心意在下明白了。不过我的做法有我的道理,我知道如果上报到陆军衙门去,将军大人肯定会低调处理。我之所以擅自行动,目的就是要给全军将士们一个交代,让他们都知道我们二十四镇不是迂腐不堪的部队。” 王长龄怔了怔,他很想继续反驳吴绍霆的话,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吴绍霆为什么那么冲动,原来吴绍霆真的是一个大公无私并且具有理想的年轻人。他看得出来吴绍霆从以前到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为了一种崇高的理想在奋斗,为了这种理想吴绍霆甚至可以不顾自己的利益。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中国确实需要这样的年轻人,但是如今这样的人实在太少了,所以吴绍霆才显得那么另类!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王长龄没好气的丢出了一句。 “王大人,其实您什么都不用说,你说的我都明白。我知道王大人是在为我好。可是我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总得有人来做,要不然永远都不会有人来做了。”吴绍霆意味深远的说道,他的神色很坚毅,充满了一种感性色彩。 “好在,今天你确实很走运。知道为什么将军大人没有理你吗?”王长龄说道。 吴绍霆摇了摇头,他还真的有些诧异,上次自己用枪顶撞了李铭山,孚琦都是一通严厉的教训,可是今天闹出这么大的反响孚琦却不闻不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王长龄压低了声音,说道:“京城传来消息,皇上驾崩了,老佛爷也薨了!” 吴绍霆怔了怔,这还真是一个震惊的消息。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历史上光绪皇帝与慈禧太后是在两天十二小时内相继死亡的,不过死亡日期应该是在十一月十四日酉时二刻三分和十五日下午五点才对,可今天已经是十二月十一日了,差不多延迟了一个月的时间。 他故作惊讶,问道:“王大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王长龄说道:“是上个月的是,具体日期现在还不清楚,将军大人没有多透露什么。据说是电报线坏了,消息是从江西派人快马加鞭传下来的,所以才延误了时间。” 吴绍霆恍然大悟,难怪今天孚琦没有召见自己,原来是这件事。 孚琦身为满族旗人,尽管现在满族政权日落西山,可是皇上驾崩、太后归西这等大事,当然还是要放在首位的。 “既然是上个月的事,那国丧岂不是已经误了?”吴绍霆又问道。 “是呀,所以将军大人现在懊恼不已呢。”王长龄叹息的说道。不过他们这些汉臣,尤其还是远在边省这种地方,对于什么国丧、什么皇上的观念早已经很淡漠了,无非就是走走形式,没必要真的哭天喊地的。 吴绍霆看了一眼何福光、许海英等人,他看得出来这些人对这个消息反应根本不大,心中渐渐也释然了起来。不过他猜得出来,身为书生将军而且还立志振兴大清的孚琦肯定不会这样淡然处之,于是问道:“王大人,那将军可有什么安排吗?” 王长龄摇了摇头,说道:“目前还没有。不过再过两天就说不准了。好了,今天就不多说什么废话,反正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你好自为之。明天会有人来收取你现在的军职之物,十五日你便去第一营上任。” 第96章 一番切谈 王长龄与赵声的副官走了之后,何福光、许海英却多留了一会儿。 许海英的宿舍与吴绍霆是在一个院子里面,至于何福光显然是有话要对吴绍霆说了。 “何大人吃过晚饭吗?要不然我们去食堂坐坐。”吴绍霆问道。 “不必了,我没什么胃口。”何福光微笑着说了道。 “吴大人,其实我们也有一些话要对你说。”许海英表情严正的说道。 “哦?请讲。”吴绍霆微微有些疑惑,他平时与何福光、许海英交情不算太深,虽然同时参谋处工作,不过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忙着整军训练,因此相互之间没有多联系。 “怎么说呢,今天吴大人逮捕良葵一事,虽然颇为冲动,不过我们还是认为吴大人做了一件大好事。上午的时候,我专门找了第一标三个营的军官询问了一番,从今年开始,他们的军饷确实有无故缺发的情况。甚至上个月拿到手的饷银还不足一半。”许海英郑重其事的说道,神色带着几分钦佩。 “是呀,吴大人,”何福光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附和了道,“如今我大清军队无一不贪,可是像良葵这般大手笔,实在是让人愤慨。吴大人今天挺身而出,为我们第一标拔除这个祸害,可敬可佩呀。” 吴绍霆听完两个人的话,他感觉许海英这个年轻人是打心底里欣赏这件事,不过何福光似乎有几分形式了。他能够推测出来,自己这次把良葵扳倒了,同时自己也被降级处理,那么第一标参谋处就只剩下何福光和许海英两个人了。 许海英是年轻人没什么资质,但是何福光却刚刚相反。 也就是说,日后参谋处的大权就直接落在了何福光一个人的身上。甚至因为代理总参谋官完蛋了,陆军衙门也许还会商拟让何福光来接替这个职位呢。总得来说,这次何福光坐山观虎斗,着实的是捡了一把便宜。 “多谢何大人、许大人了,我只希望日后这种贪赃枉法的事情能够杜绝,当然这也是我辈共同努力才能实现的愿望呀。”吴绍霆客套的说道。 “是呀,大家共同勉励就是。”何福光呵呵笑着说道。 闲聊了一阵,何福光就告辞了,吴绍霆与许海英走进了宿舍大院,两个人都没有吃晚饭,于是一起去食堂让伙夫加了一顿饭。吃饭的时候,许海英向吴绍霆谈了许多自己的理想,两个人关系一下子就拉近了。 经过这一晚饭的时间,吴绍霆才了解原来许海英才是真正的理想主义者。许海英是有很明确的志愿,一心想要做建立一个纪律严明、战斗力强大的军队,只有这样才能驱除外侮,振兴自己的祖国。 在许海英面前,吴绍霆暗暗的有些自愧不如了,自己所做的事情不过表面功夫,说到底还是在为自己谋利益。而许海英还相信了吴绍霆与他自己一样,是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军人,因此谈话的时候分外热情。 吴绍霆觉得,许海英这个人是可以拉拢的—— 第二天,西郊军营知道了吴绍霆降职处理的消息,一时间有人惋惜有人高兴。 惋惜的人自然是那些下级军官,他们觉得吴绍霆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却遭受到了惩罚,这实在是一种昏庸的决定。于是在这些人心中,暗暗埋下了对满族高官相互包庇的阴影。 至于高兴的人,那就是第一标第一营的全体官兵,因为他们迎来了一位清正廉明、大公无私的好长官,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过得很好了! 这天下午,倪端找到了吴绍霆,他对吴绍霆降职感到很郁闷。正如他事先所说的那样,同盟会正在筹划新的行动,一下子失去了一位高层领导者,那可是大损失呀。但是吴绍霆却笑着告诉他,自己调任第一营做营长那是掌握了实际兵权,再加上倪端在第三营,整个第一标已经有两个营可以利用了。 听到这个解释,倪端心理总算是平衡了一些。 除此之外,吴绍霆还告诉倪端关于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归西的事情,倪端听说之后甚是激动,认为这是天大的好消息。 当天傍晚,广东将军孚琦下了两道命令,其一就是关于军饷之事的解释,表示从这个月开始军饷派发恢复如常。至于良葵和以前被克扣军饷的补偿,一概是掩过了。良葵已经从二十四镇撤职,至于下落无人知晓。 其二则是二十四镇在未来三天内,停止所有娱乐活动,除了正常公职之外,其余时间全部默哀,若发现有违令者,重罚不饶。 显而易见,这就是孚琦为了表示对国丧的哀悼方式了。据说要不是因为经费不足、时间不充裕,孚琦甚至都打算让军工厂生产一批孝服,命令二十四镇全军披孝一个月。 士兵们对于国丧的概念一片模糊,不管是老佛爷还是皇上都是远在天边,更何况嘴巴里面念几句吾皇万岁、皇太后千岁之类的话,也不见得能多几两银子。只是命令还是要执行的,赌博、打架、吹牛皮的活动暂时告一段落了。 至于军饷的事,反正大家都习惯逆来顺受,既然日后能够如常派发,那也就接受了—— 又过了一天,吴绍霆前往了第一营上任。其实二等参谋官的职衔与营管带是同一级别的,只不过军服的样式更换了一下,俸禄不变。对于这一点,吴绍霆还是深刻意识到孚琦对自己的关照,这应该算是小惩大诫了。 第一营的营务处在大校场西北方向,这里距离山字营后哨的营房不算太远。 吴绍霆第一天上任的路上,就遇到了王云、王利发两个人在那边游荡,两个老部下见到了昔日的上司,赶紧屁颠屁颠的跑过来问好。三个人聊了一阵各自的近况,王云和王利发都知道吴绍霆降职处理的事情,对此很是抱不平。 寒暄一阵之后,吴绍霆赶着去上任,说日后大家离的近了,可以时常联络联络。 王云和王利发毕恭毕敬的送走了吴绍霆。 来到第一营营务处,这是一座二进二出的院子,不过内院是仓库,只有外院几间房是用来办公的。第一营是第一标最先编成的一个单位,所以什么设施、装备、人员都是最齐全的。在第一标三个营当中,也只有第一营配备了电报室和电报技术员。 吴绍霆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将第一营的情况了解清楚了。 虽然说第一标人员是最齐全的,那也是相对而言,从一开始第一营没有管带,只有一个辅官在打理营中事务。除此之外还有几个职能军官也欠缺。总得来说,第一营营务处还是要比其他营务处热闹,甚至比标司令处的人还多。 第一营的辅官名叫陈升,吴绍霆到任之后,他便升任为正式的副官。 营中的军官对于吴绍霆的到来十分热情,端茶倒水、引导参观、主动介绍都是抢着来,弄得吴绍霆自己都有一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不过他心中还是有几分得意的,真不枉自己前天那么轰轰烈烈的大闹了一场。 吴绍霆在了解第一营基本情况之后,接下来的时间立刻就投入了工作。 如今整军训练还没有结束,既然他现在不是总教官而是营长了,那就必须得亲自前往大校场督导士兵们训练。正午吃过午饭之后,他便带领一众军官赶到了大校场,参与整军训练的任务当中来了。 第一营士兵见到他们的新任营长,每个人的情绪都高涨了起来,在训练时喊口号的声音都要比其他营要高得多。 第97章 陈芳提醒 一天训练结束之后,吴绍霆晚上就留在第一营这边跟士兵们一起吃了一顿饭,顺便召集了齐全了所有军官开了一次小会议,基本上是听取各个军官的工作介绍。直到晚上八点,他才结束了会议,从营务处这边返回宿舍。 吴绍霆一个人走着路,刚刚经过大校场,忽然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他立刻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只见身后远处有一个人正提着一盏松明灯向这边赶来。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问道:“边个啊?” “吴大人?卑职是陈芳。”那人回了一声。 陈芳便是第一营三个训练官之一,下午的时候吴绍霆在大校场上,还与陈芳一起督导训练第一营的士兵。不过晚上开小会的时候,吴绍霆并没有见到陈芳,也许训练官照例要到司令处汇报日常工作,即便现在已经没有总训练官了,还是要做记录备档的。 很快,陈芳走近了,吴绍霆问道:“你不是住在陆军衙门那边吗?这么晚了要去哪里呀?” 陈芳连忙说道:“卑职是专程来找吴大人的!” 吴绍霆疑惑的问道:“哦?你有什么事嘛?” 陈芳将手里面的松明灯压下去,让光线暗了一些,这样他能更容易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他叹了一口气,显得很激动的说道:“吴大人,卑职来找您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卑职是代表我们第一标二十七位下级军官,郑重的向吴大人表示感谢。因为吴大人做了一件我们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 吴绍霆呵呵的笑了笑,说道:“你是说贪污军饷的案子?” 陈芳郑重的点了点头,正经的说道:“正是。原本我们还误以为吴大人您也有份贪污军饷,这真是太该死了。还请吴大人不要见怪。” 吴绍霆哈哈笑道:“哪里的话,陈芳,你也真是太客气了。我可不是小鸡肚肠的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陈芳神色很感动,同时也有愧疚之色,他说道:“吴大人体恤下情,为了我们这些基层官兵的利益挺身而出,现在却被降职,真是太不公平了。” 吴绍霆一脸不在乎,说道:“官职虽然降了,不过官衔还在,并无大碍嘛。你还有另外一件事是什么?” 陈芳沉了沉气,放低了声音说道:“吴大人,卑职另外一件事就要来特意提醒您,我们第一营可不是您今天看到的那么简单,您日后一定要多多小心才是呀。” 吴绍霆怔了怔,连忙问道:“此话何解?” 陈芳说道:“卑职虽然不太了解司令处的情况,可是那次吴大人您逮捕良葵时,与标统赵大人发生了口角,只怕赵大人从此对吴大人会有芥蒂的。” 吴绍霆淡然一笑,洒然的说道:“这又如何,我行得正坐得端,身正不怕影子斜,难道赵大人还能把我怎么样吗?” 陈芳叹了一口气,说道:“吴大人的为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卑职是绝对相信吴大人的人品和作风。只是,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卑职在第一标的时间要比吴大人您长一些,对赵大人的了解也比吴大人更深一些。赵大人其实就是沽名钓誉之辈,实际上私心甚重的。”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对于这一点他也早就看出来了,不过他还是很感谢陈芳,黑灯瞎火的跑来找自己说这番警惕的话。他虽然还不算太了解陈芳,可是在担任代理总教官时,还是发现陈芳做事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算得上是一个能干的人。 “这样呀”他喃喃的说道,表情故作疑虑。 “吴大人,您知道为什么第一营这么久都没有管带吗?”陈芳又说道。 “哦,这个问题我倒没考虑过。”吴绍霆说道。 “因为赵大人一直以来都是把第一营当做他的私有财产,营务处大部分军官都是赵大人的心腹,下面三个队的队官有两个是赵大人一手提拔起来的。尤其是副官陈升,他跟随赵大人五年了,是赵大人最大的亲信呀。”陈芳十分认真的说道。 “什么,有这事?”吴绍霆怔了怔,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确实很重要。他心中暗暗自责起来,自己一时让前天的那场胜利冲昏了头脑,竟然轻易的就相信今日营务处的热情之态了,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深的一层关系。 “吴大人,卑职绝不会骗你。卑职身为训练官,一旦训练结束之后,卑职就会调任其他职务,没必要与赵大人、陈升他们串通一气。更何况卑职是打心底里敬佩吴大人,所以不希望吴大人会有什么意外。”陈芳语重心长的说道,他的脸色极其真挚,丝毫没有说谎的痕迹。 “我明白了,陈兄,我可没有怀疑过你。今天还真是多谢你专程来告诉我这个消息,要不然只怕我还被蒙在鼓里呢。”吴绍霆感激的说道。 他在心叹道:还真得感谢自己积累已久的人气,这么快就引来一个人投诚,看来门面功夫确实没有白做呀! 送走陈芳之后,吴绍霆回到宿舍,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他决定明天一早先去找许海英,问问他关于自己降职调到第一营担任代理营官的命令,到底是孚琦自己命令的,还是赵声从旁推荐的!如果是前者,那自己还能暂时松一口气,起码赵声没有那么快就会给自己穿小鞋。如果是后者的话,这就得多留神了。 &推荐吴绍霆来自己私有财产的部队任职,这就相当于黄鼠狼给鸡拜年,绝对是不安好心的。 吴绍霆躺在床上,忽然又思考了另外一个问题,自己是时候培养一些属于自己势力了—— 第二天一早,吴绍霆找了一个机会在宿舍食堂这边见到了许海英,询问了一下关于自己降职的事情。许海英告诉吴绍霆,那天孚琦在商议处置之事时,起初是孚琦提出要将吴绍霆调任到第一营担任代理管带,之后赵声还在一旁附和赞同。 得知了这个消息,吴绍霆推测这是赵声临时的主意,不过最终还是会想办法来针对自己的。他谢过了许海英了,吃过早饭之后,照旧前往第一营营务处组织士兵们训练去了。当然,他之所以不动声色,是决定以不变应万变,提防之心是不可无的,只是赵声怎么耍花招,自己就怎么见招拆招罢了。 转眼间,十二月接近尾声。 整军训练的工作同样是到了收官阶段,因为不需要进行最后的检阅,一旦三个月期限满了,士兵们就各归各位,这次训练也就算是圆满结束了。 后期的训练内容已经没有什么新意,所有项目在前两个月的时间里已经教导完毕,士兵们差不多都已经熟练了,如今只不过是在重复加强罢了。 虽然吴绍霆在整军训练结束之前被降职,可是第一标三个营的九名训练官依然还是遵从吴绍霆为总指挥。毕竟这次整军训练是由吴绍霆发起,而且训练的模式也是吴绍霆亲自制订下来的,除了吴绍霆之外还有谁能了解训练精度和进度呢? 吴绍霆渐渐发现,自己在第一标中除了倪端这个老熟人之外,剩下来要算得上熟悉和能信任的人,就只有另外八位跟随了自己将近三个月之久的训练官了。他知道,训练官在训练任务结束之后,这个职位就会被撤去,要么是调任到新兵营继续训练士兵,要么是调任军事学堂任教,要么是同级转职。 第98章 旧部后哨 不难猜测,目前二十四镇严重缺乏军官,兼职、代职、缺职多不胜数。因此这些训练官同级转职留任的可能性最大。 吴绍霆想到拉拢这些训练官,将来势必能成为自己的羽翼。 同时,经过上次良葵的事件之后,以陈芳、林广利等人为首的下级军官,本来就对吴绍霆有极大的尊敬之意,所以这本来就是一件顺水推舟的事情。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吴绍霆特意增加了与这些训练官的联系,时常还用自己积存不多的积蓄,请众人加餐。而陈芳、林广利等人同样也十分客气,一有空闲还会回请过来。渐渐的,众人的关系越来越密切了起来。 在军训结束的倒数第二天,吴绍霆在前往营务处的路上,经过了山字营后哨的营地。 这时,他忽然发现后哨这边正在列队集合。四十多名士兵在营房前面的空地上排列的整整齐齐,王云站在前面,正在听着士兵们的报数。 而站在王云身后的,还有五个从来没见过面的陌生军人,他们全部都是旧军的打扮。其中位置稍微靠前的一人穿着七品外委把总的官袍,其余的人应该都是随从护卫罢了。 吴绍霆不由有些纳闷,难道这人是新任命的后哨哨官?可是他怎么看也觉得不像呀,山字营这边的哨官怎么会有随从护卫呢?整个后哨都没多少兵员,还安排四个护卫,这排场也太过了一些。记得以前李铭山还没撤职之前,他这个千总也才只有两个属官罢了。 他想了想,反正大家都是同穿军袍的人,论官职自己还要比哨官高两级,过去问一问不算什么失礼。当即,他便迈步走了过去。 刚刚走到了后哨营房前大牌坊的位置,王云正好下令全体士兵稍息,转过身来向那位陌生的外委把总汇报时,立刻就看到了吴绍霆。 王云暂时没有理会吴绍霆,在专心汇报完毕后,才补充的说道:“叶大人,吴大人来了。” 那外委把总连同另外四个护卫闻言,都转过身看了过来。 吴绍霆见这外委把总年纪不大,二十三、四来岁,不过看上去很精神的样子。他一边走,一边笑着向对方拱了拱手,客气的说道:“有礼了。” 这年轻军官立刻躬身行礼,身后那四个护卫也十分识趣的齐齐低头。 “末将新滘军械库守备叶文振,见过吴大人。” 新滘军械库?吴绍霆心中微微有些诧异,竟然这年轻军官是军械库守备官,那就不是后哨新到任的哨官了,那后哨现在集合怎么回事?他暂时放下心中的疑问,对叶文振微笑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叶守备,无须多礼。我只是路过这里,见老部下好像有什么公务出勤,所以过来问问。” 叶文振一脸严谨的之色,说道:“末将昨日接到命令,因为新滘军械库的营房翻新,可以多增加一个哨的兵力入驻,因此上面让末将来西郊这边调兵过去。末将听说山字营后哨是由吴大人亲自训练,故而申请了调动山字营后哨入驻军械库。” 吴绍霆听到这个消息,显得有些奇怪,他问道:“你的命令是哪里发的?” 叶文振不吭不卑的回答道:“总督府军事部,傅明阳傅大人亲自下令,消防营总兵黄士龙黄大人拟准。末将身上有调兵行文,吴大人需要过目吗?” 吴绍霆笑着罢了罢手,说道:“自是不必,我既然已经调任新军,后哨的事当然是无权插手了。不过我有些疑惑,如果后哨调入新滘军械库了,那他们究竟是归新滘军械库指挥,还是依旧由山字营统辖呢?” 叶文振说道:“自然是听从军械库调令了。” 吴绍霆不解的说道:“还能这样?那山字营这边如何交代?” 叶文振忽然笑了笑,笑容中带着几分轻蔑,说道:“吴大人有所不知,山字营的管带已经空缺,上面也暂时没有合适人选安排,据说山字营很快就要被撤销番号了。余部大部分会转到消防营下辖其他营去,另一部分就像后哨一样,调入其他军营。” 吴绍霆恍然大悟,这个消息他当然是不知道的了。 这时,叶文振忽然又向吴绍霆欠身行了一礼,语气郑重的说道:“说来,这也都得仰仗吴大人您的事迹,才让上面下定决心裁撤山字营了。末将对吴大人大公无私、清正廉明的处世态度深感佩服。” 吴绍霆笑问道:“这与我有何等关系?” 叶文振不苟言笑的说道:“若非半个月前吴大人揭发二十四镇第一标总参谋官良葵贪污之事,引起总督府乃至广州全军的震动,张总督或许还在犹豫是否保住山字营这个编制,让其继续消耗大量的军粮、饷银。正是吴大人之壮举,号召反腐倡廉,张总督终于果决下来,决定裁撤山字营这个空缺严重、消耗甚大的编制。” 吴绍霆好笑了起来,听叶文振这么说,自己扳倒良葵的事情在城内已经很有影响力了?当然这种事自然不算坏事,他逮捕良葵的目的就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名气。现在可好,整军训练加上反腐,自己归国不到一年的时间,已然是干出了大业绩了。 “叶守备说笑了,我不过做我应该做的事情,而张总督也不过是下达了一项应该下达的命令罢了。”吴绍霆轻描淡写的说了道,“哦,敢问叶守备,后哨今日就要进城吗?” 叶文振说道:“倒不用会怎么急,今日末将只是前来通知,顺便视察一下后哨的状况,大约明日一早就进城。” 吴绍霆点了点头,看来今天是后哨留在西郊军营的最后一天了。 他没有再多叨扰叶文振视察工作,临走时仅仅向王云叮嘱了一番,让其带领后哨好好表现,不要丢了自己的颜面。 王云等人还记得有些遗憾,怎么吴大人什么话都没对后哨说呢?甚至有不少后哨的士兵认为吴大人已经把他们这些老部下给忘了,只专心在新军里面发展。 【晚上还有一章,多谢各位大大的支持】 第99章 践行笼络 吴绍霆自然没有将这些老部下给抛在脑后,当天晚上,他亲自去西郊附近的镇上,买了五斤白酒和一些肉食。今天他算是大手笔了,自从投资了张小雅的农庄之后,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存款积蓄了。 当他带着这些东西来到后哨营区时,后哨所有士兵都大感诧异。他们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吴大人根本没有忘记自己! 吴绍霆特意准许后哨今天喝酒,反正四十五个大男人分五斤白酒还是小意思的。 因为每间营房都太小,四十多个人不可能挤在一个营里面,于是只好就在营房前面的空地上露天吃喝。陈群还在空地上点了三堆篝火,毕竟十二月天了,就算不照明也需要取暖。大家就这样分成三批围着篝火,高高兴兴的大吃小喝了一场。 吴绍霆端着酒杯对每一个士兵敬了一杯酒,并且对每个人还说了一句不同的祝福话。四十四人一圈走下来,他虽然尽量是小口喝酒,但依然都差不多喝了一斤酒了。 后哨士兵们十分感动,首先是因为吴绍霆对他们的有情有义,其次是吴绍霆竟然还记得每一个人的名字。有多少长官记得手下士兵的名字?这些小虾米们无非就是当炮灰、小喽啰的命,有必要记得他们吗?可是吴大人不是,也只有吴大人真正把小虾米当作自己人! 最后,他站在三堆篝火的中央,高举起酒杯,大声的说道:“有一句话” 后哨全体士兵很自觉的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吴绍霆身上。 “有一句话说的好,有今生,今生作兄弟,没来世,来世再相会。你们虽然曾经是我的兵,但在我吴绍霆心中,你们永远都是我的兄弟。不管你们今日是山字营,还是明天是新滘军械库,我都当你们是兄弟。我不求你们能记得我这个老官长,只求日后见面时,你们哪怕是表面上做做样子叫我一声就好。” 吴绍霆微醉,意识还算清醒,不过他故意装出一副喝醉了的样子。因为大家都知道酒后吐真言,这样更能增加言辞之间的效果。 陈群最先站了起来,对准在座的所有士兵们说道:“扑街的,谁他妈的以后见了吴大人不行礼,谁他妈的以后敢忘记吴大人的恩情,谁他妈的以后敢对吴大人不恭,老子一定扒了他的皮!” 王云也附和的叫了起来:“就是,咱们后哨虽然来过很多大人,可是我王云就只认吴大人一个,其他人我管他死活!吴大人当我们是兄弟,那是我们半辈子修来的福气。我今天不怕说丢人的话,我就把吴大人当我的亲长辈了,又有谁敢笑我?” 吴绍霆第一个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论年龄王云应该比他要大,竟然认自己为亲长辈,这还真是有悖常理。不过他知道,这是王云对自己的一片尊敬。 “王云,你这么说我可不答应了。”他呵呵笑着对王云说道。“首先,我有这么老吗?其次,我都说了,咱们是兄弟,你却说什么长辈,那不是让我们有代沟吗?” 众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同时在心里对吴绍霆更加敬佩了几分。 “兄弟们,你们明日就要前往新滘军械库,我对那里不太熟悉,也不知道兄弟们日后的待遇会不会改变。但是我还是那句话,既然大家是军人,该服从的命令那就必须服从。在此,我预祝各位兄弟日后事事顺心!干了!”吴绍霆说完,仰头就把酒杯的酒一口灌了下去。 所有士兵都站起身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文启忍不住感叹了一声,说道:“吴大人真是咱们见过最好的大人了,只可惜我们这些土鳖没有福分,不能永远跟随吴大人!” 王利发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同样无奈的说道:“是呀,真是老天不公呀!让吴大人带了我们一场,可是又把吴大人和我们拆开。咱们日后哪里还有机会在遇到像吴大人这样的好大人呀。” 吴绍霆听到这里,哈哈笑了笑,说道:“虽然还有一句话俗话说的好,苟富贵勿相忘。只可惜我运气不好,要么就是能力不够,混了这么久还没有混上去。不过你们放心,既然我说过你们永远是我的兄弟,一旦哪一天我混上去了,一天把你们调过来。” 众人纷纷激动了起来,一起大声叫“好”!一时间,叫喊声阵阵,气氛十分高涨。 由此可见,这些士兵内心深处是巴不得能够一辈子给吴绍霆当兵。话说回来,一个能够同甘共苦、赏罚分明、出手豁达的领袖,谁不愿意为其卖命呢? 篝火晚会将近尾声,吴绍霆起身去营房后面撒尿,这时王云也赶紧跟了过来。 吴绍霆和王云并肩站在营房后面一堆草丛前,就这样大大咧咧放水了起来。 王云很快解决完毕了,不过他却刻意留在一旁等了一会儿。 吴绍霆马上就意识到王云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于是他在解决完毕之后,一边整理好裤子,一边问道:“有什么事吗?” 王云叹了一口气,脸上有些忧虑之色。他今天喝的不多,主要是酒不太够,所以一点醉意都没有。他犹豫了片刻,然后才说道:“吴大人,卑职今日收到了一个消息。” 吴绍霆看着王云神秘兮兮的样子,立刻感到难道是什么不好的消息?他追问道:“什么消息?你直接说了。” 王云为难的说道:“今日那位叶大人是我的老乡,他私下告诉了这个消息。他说咱们山字营的管带李铭山虽然被将军免职了,但前不久又重新被启用,担任的正是新滘军械库副总管一职呢。” 吴绍霆怔了怔,这还真不是一个好消息。当然,他倒不是因为后哨这些老部下被调到新滘军械库直接受李铭山统治,而是联想到同盟会正在筹划广州新军起义的大事。同盟会不是正缺军火吗?那么新军起义进攻的首要目标肯定是军火库。他原本还认为可以借助大起义的声势,逼迫守卫军火库的军官投降,可是现在看来肯定不行了。 他与李铭山是不共戴天的仇恨,李铭山肯定不会让自己轻松得逞呢!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好在这个问题还有些遥远,自己现在担心也无济于事。 “怎么会这样呢?”他脸色很不好的说道。 “听说这件事是总督府军事部拟下来的,看来一定还是黄士龙在照顾他的这个外甥了。”王云深沉的说道。 “真该死!李铭山这小鬼还真是哎!”吴绍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他知道王云为什么特意跟自己提及这件事,正是因为后哨是自己以前带来的兵,李铭山又是一个睚眦必报之人,十之会把以前的恩怨迁怒到后哨身上。 王云看到吴绍霆愠怒的样子,心中感到了几分欣慰,最起码吴大人还是关心后哨的。当然,他也明白吴大人现在无能为力,之所以把这件事告诉吴大人,目的是为了吴大人日后有机会时,千万要帮后哨一把罢了。 “吴大人,卑职明白现在您管不了这件事,卑职只是随口提一提罢了,吴大人不要放在心里就是。”他委婉的说到。 “我现在是管不了,不过一旦我有机会管这件事,肯定不会让李铭山嚣张的。现在只好先委屈兄弟们了!”吴绍霆缓缓的说了道。 “卑职理解的。”王云总算安心了不少—— 整军训练最后一天,虽然没有要求检阅,不过吴绍霆还是主动联络了三个营的训练官们,决定举行一场训练结束的闭幕会。当然他没有打算利用闭幕会搞什么名堂,只是觉得有始有终,郑重的进行宣布结束,让士兵们有一个心理上的过渡罢了。 所有训练官自然都赞同了。 这天上午在进行完毕最后几个小时的训练,第一标全体士兵都在大校场列队集合。 经过为期三个月的训练,所有人的肤色都更加黝黑了,同时所有人的精神却更加饱满了。 吴绍霆与几个训练官,还有各营的主官站在检阅台上,看着下面整齐划一的队伍,每个人心中都露出了欣慰之感。真是不枉这三个月的忙碌,今天的第一标已经是让人刮目相看,以这样的军容,放眼广州只怕真的再无出其右的部队了。 有这样的结果,他们这些军官都感到自豪不已。 大家在检阅台上站了一会儿,可是没人上前说话,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吴绍霆。 此时吴绍霆是以第一营代理管带的身份,与众人并肩而站。他知道自己现在不是总教官了,肯定不能太出头,所以就没有那么自以为是的抢先发表讲话。 正因为如此,整个场面顿时有了几分微妙,下面的士兵全部有些莫不着头脑了!难道这些大人们只是站在上面围观吗? 第二营代理管带徐少文咳嗽了一声,最先对吴绍霆说了道:“吴大人,您不上去训话吗?”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说道:“徐大人,你我同级,我可不敢当先,还是您先来。” 徐少文笑道:“吴大人您这也太客气了。我这人嘴笨,可应付不了这种场面。” <更新,罪过呀】 第100章 总结大会 另外一边的陈芳也说道:“吴大人,虽然您现在不是总教官,可是您在大家心里一直都是这次整军训练的主持者。您如果都不上前训话,那我们就只能宣布解散了。” “是呀是呀。” “吴大人您就不要推辞了。” 其他训练官纷纷的说了道。 吴绍霆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说两句。说真的,虽然是我要举行这次闭幕仪式,可一开始根本就没准备发言,现在只能随便说说了。” 他说完,拉了一下自己军服的下摆,大步走上了前。 “诸位,今日你们已经完成了三个月的训练,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真正合格的士兵了。我有两点要说,第一点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三个月前,我曾经说过如果你们还有不服气的人,可以来找我。” 大校场上一片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不过他们当然还记得誓师大会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要不是因为誓师大会,他们也不会这么用功的参加训练。至于说还有不服气的情况,那绝对不是针对吴绍霆,仅仅是针对旧军超越新军这一点。 “我相信你们肯定是记得,我想说的是,这三个月来你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来找我抱怨,我很是欣慰。因为你们不来找我,那就是意味着你们认为我是对的。今天的你们,完全可以应证我三个月前说的话,在广州你们已经是最强的部队,绝无出其右者!”吴绍霆在说出这番话时,鼓足底气提高声音,几乎是用吼叫的方式了。 全场一片激动,下面的兵士们脸色兴奋,内心之中有抑制不住的沾沾自喜。 吴绍霆缓了缓气,目光深远的扫了一眼台下的1500名士兵,就连他自己此时此刻都有几分热血沸腾的感觉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说道:“第二点,是我对你们的祝贺,因为你们很荣幸的成为了广州最强军队的一员。虽然我不是你们所有人的指挥官,可是对于曾经能够负责训练你们,我同样感到荣幸!” 所有士兵都不知不觉的挺起了胸膛,用一种敬佩的目光看着吴绍霆,在他们的心中吴绍霆可谓是精神领袖。如果不是吴绍霆,广州最强的荣誉怎么可能落在自己头上?当然在这份敬佩当中,同时也包含着士兵们对吴绍霆人格的尊敬! 吴绍霆停顿了一下,他现在实在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该说的话都说完了,难道就这么宣布解散?他默然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对着士兵们问道:“弟兄们,你们辛苦了三个月,现在可有什么要求吗?” 士兵们愣了愣,一时没弄明白吴绍霆是什么意思。他们只知道身为下层士兵,哪里敢提要求呢?更何况这三个月的训练核心就是服从命令,上面怎么下令自己就怎么执行,自然是没有任何要求的。 吴绍霆等了一会儿,全场没有一个人回答,于是他又说道:“兄弟们,今天是你们顺利完成训练任务的日子,为了表彰也好,为了庆祝也好,你们现在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满足你们。” 他补充的解释了道:“当然咯,如果你们提出一些很离谱的要求,比如要女人,要银子,要升官,那我就只能忽略了。你们可以要求加餐,喝酒,吃肉,这样的条件倒是可以的。” 大校场上的官兵们这才明白了过来,于是相互之间开始窃声议论。 突然,不知道下面哪个士兵第一个叫了出来:“吴大人,能不能赏我们一瓶果汁呀。” 这句话一出,士兵们顿时都受到了影响。 最近广州城内全在流行新鲜果汁的饮料,这种新出来的饮料用精致的玻璃瓶装着,看上去十分名贵。而且能够喝上这些果汁的人,都是洋人、达官显贵之流。虽然军营中也有出现果汁,可是一般士兵自然是不可能尝到,只有那些中层军官才有这种经济实力。 对于士兵们来说,他们是好奇加虚荣,这种只有大人们能喝上的饮料,如果自己能尝一口,那也是极其优越的事情呀。更何况全广州都知道生产新鲜果汁的农产吴大人是有股份的,也就是说这个要求对于吴大人来说还是有可能实现呢。 当即,众人都纷纷呼应了起来: “吴大人,我们要喝果汁!” “求吴大人满足我们这个要求。” “就喝一瓶,就喝一批。” 声音虽然杂乱不堪,可是站在检阅台上的吴绍霆还是能够听出来,大家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一致的!他想了想,农庄现在的生产力似乎一天只有2000瓶,如果给每个士兵来一瓶,那也就是说农庄要推掉差不多一天的订单了。 不过他看着全场的热情,如果不答应的话,只怕会让全军失望了。 最终,他伸手示意全场安静下来,然后笑着说道:“怎么说呢,你们这个要求可是很费银子的,不过既然你们一致要求,那我就只能咬一咬牙了。我答应你们,后天一早第一标全体上下每人派发一瓶果汁。” 一言既出,大校场就好像是被点燃的爆竹似的,噼里啪啦响动一片。 士兵们高声欢呼着,大叫“多谢吴大人”、“吴大人是好大人”、“能喝果汁咯”!就连在检阅台下面的下级军官们,也都跟着起哄起来,因为他们也能借此机会喝上一瓶果汁了。 吴绍霆回过头来看向身后的训练官和营级长官们,无可奈何的说道:“哎呀,这次可是大手笔呀,明天我还得进城去跟农庄那边协商一下。” 陈芳开玩笑的问道:“那吴大人,下面的兄弟们有份喝果汁,我们呢?” 林广利连连附和起来:“是呀是呀,吴大人该不会只让我们看着兄弟们喝?” 转眼间,这台上的几个主要军官也都笑着起哄了。 吴绍霆一脸无奈,笑道:“都有都有,说了是全军上下,难道能把你们忘了?说来你们这些训练官、管带、辅官们同样是辛苦了三个月,不单单要监督士兵们训练,还要费心思管理营务,你们也是功不可没的呀。” 检阅台上的众人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第101章 得偿所愿 这天晚上,倪端突然来到了吴绍霆的宿舍,告诉吴绍霆明日下午两点,同盟会在老地方召开第二次会议,让吴绍霆去一趟。倪端还说,这次会议可能就是决定起义的时间和行动细则了,因为同盟会知道鞑子皇帝和鞑子太后归西了,这正是一个极好的契机。 吴绍霆听完了这个消息,只是默然的点了点头。在他的内心里却觉得同盟会太草率了,清廷的元首和掌权者去世,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契机,但这件事是上个月发生了,现在还有什么先机可言? 他之所以什么话都没说,是认为自己既然参与了第一场会议,那肯定还得硬着头皮继续参与下去,至于起义的情况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二天一大早,吴绍霆就动身进城了。 今天他是有正当理由的,那就是为了第一标的士兵们商谈果汁的事情。正好这段时间他一直忙着整军训练收官的工作,农庄的进展一无所知,趁此机会也好去了解一下。 进城之后,吴绍霆直接来到了张家别墅,既然张直不反对自己与张小雅合作,那当然就不用再躲躲闪闪了。经过一番通报,得知张小雅却不在家里,张直亲自来迎接了吴绍霆。 张直将吴绍霆带到客厅,两人各自落座,一番看茶倒水。张直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用一种极为严正的眼色看着吴绍霆。这倒是让吴绍霆有些不自在了,难道张直有对自己有什么其他看法了? “吴大人,近日广州城盛传了很多新闻呀。”张直缓缓的说道。 “哦?城内的新闻在下可不多知,张大人也知道西郊那地方偏远,消息不算灵通。”吴绍霆微微笑着回应了道。 “这些新闻大部分可都与吴大人你有关系呢。”张直语气十分缓慢,就好像是迟暮的老人在给自己的孙子讲故事似的。不过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绘声绘色的神态,只是有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是吗?在下愿闻其详!”吴绍霆坐直了身子,显出了几分兴趣的样子,依然保持着平静的态度问道。 “怎么说呢一件事是有关吴大人整军训练的。听说昨天上午就是二十四镇第一标整军训练圆满结束的日子,对?为什么吴大人就那么自信,经过你一手训练出来的军队,那就是全广州最强的军队了呢?”张直言语之中没有任何愠色,只是有着浓厚的疑惑。 吴绍霆立刻猜测了起来,难道正是自己放出的狂言,在广州城掀起了一番震动?从张直的口吻中,他几乎可以断定是这样了。于是,他淡然的笑了笑,很轻松的说道:“张大人,在下可不是有信心,而是这本来就是事实。” 张直微微一怔,这年轻人还真是狂妄呀!他不冷不热的笑了起来,说道:“事实?怎么一个事实呢?” 吴绍霆十分郑重的说道:“张大人,无论是从军纪,军容,军备,还是军力,我敢打赌,要是广州城内有能超过第一标的军队,我下跪向这支军队的主帅赔礼道歉,并且甘愿拜其为师。”他的语气铿锵有力,没有任何做作之嫌。 张直呵呵笑着,一时没有说话。 吴绍霆又道:“张大人,有机会您应该去西郊看看,但凡见过现在第一标阵势的人,绝不会怀疑我的话。其实,张大人如果是担心在下太狂妄,以至于引起其他友军不满,那这完全是多余的了。” 张直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问道:“是吗?” 吴绍霆笑道:“在下在训练期间,广州各军将领都已经到场参观。在下不谈这些大人们的反应,只说如果这些大人对我的狂言不满,那早就上门来找我麻烦了。可是至今在下都没有遇到这种情况,甚至要不是张大人提及,在下连这个消息都不知道呢。” 这些话可都是事实,如今广州城内盛传的“广州最强陆军”的狂言,极有可能是其他部队的主帅心中不服气,可是又深知比不过第一标,只好雇了一些枪手在报纸上发表抨击的文章。说到底,这就是敢说不敢做、敢做又不敢当的表现。 张直缓缓点了点头,听了吴绍霆这番话,他倒觉得确实有道理。 “既然如此,那老夫势必要抽空去西郊参观一下了。呵呵。”他笑着说道。 吴绍霆学着张直的样子,慢悠悠拿起了茶杯,拿开杯盖,吹了一下上面的茶叶。可是正当他准备喝上一口的时候,张直又说了道:“第二件事老夫不好评价,似乎传闻吴大人前不久又把自己的上司给绑了呀?” 吴绍霆心中疑惑:为什么用“又”字呢?良葵和李铭山可是两次性质不同的事呀。 他茶水还没喝一口,索性又放了下来,深沉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管张大人好不好评价,在下做这件事心安理得、理直气壮,每天睡的好吃的好,没有什么担心的地方。” 张直沉默了一下,忽然提高了语气说道:“这件事就反应了你根本不会为官!” 吴绍霆有些诧异了,张直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在教训儿子似的。当然,他明白张直没有恶意,只是以长辈的口味在批评,不过这件事已经都过去了,自己实在是没心力再去理会。他沉了沉气,不疾不徐的说道:“陆军衙门也有不少大人这么说我,或许我真不是一个为官的料。不过,只要我一天还穿着官袍,我的原则就绝不会改变。” 张直有些急了,刚想大声训斥,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就在吴绍霆绑了良葵的第二天,他就从孚琦那里了解到这个消息。自从上次一叙,他对吴绍霆这个年轻人还是很看好的,有能力,有性格,同时还是一个正直热血的人。所以他在听说吴绍霆犯事了之后,一度还有些担忧了起来。 他本来想找个机会好好开导一下吴绍霆,做事做人不要那么刻板。 可是现在看来,他才知道吴绍霆真是一个刚烈清正的人,这种人是不好劝的。 他现在有些为难,一方面他希望吴绍霆能成为一个上位者,因为只有吴绍霆这样热血的青年才是国家未来的希望;另外一方面他又知道,如果吴绍霆不改一改脾气,在这个黑暗的官场上是不可能混得顺利,而一旦改了脾气,又无法保持这个热血青年的秉性。 这还真让人纠结! “好好,我们先不说这些了。”张直苦笑了一阵,他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顺其自然了。“有一个好消息,自从吴大人与小女、吾兄合作的农庄开业之后,销量节节攀升,如今都有市无货了。” 吴绍霆笑道:“这倒真是一个好消息。” 张直又说道:“最近吾兄已经将农庄成立为一家公司了,而且正在商谈多收购一些农庄,来提高果汁的生产量呢。”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不过在下的意思是,与其多扩充农庄,还不如引进一些机械设备来提高生产能力,这样方便管理,方便运营,同时也能精简成本。” 在他看来,成立公司是早晚的是,现在由张謇协助,将这个计划提早完成了,那自然是一件大好事了。 张直说道:“嗯,你说的没错,这件事有空我会帮忙的。对了,这段时间农庄已经回本了,盈利的分红我特意帮你在同福钱庄开了一个户,不过存根一直都是小女帮你保管着的。有空你找她要到手。” 吴绍霆笑道:“钱的时不急的,不过还是多谢张大人了。” 两个人饮完了一盏茶,差不多到了晌午时间,吴绍霆决定去找张小雅,所以就向张直告辞了。张直告诉了吴绍霆果汁公司的办公地址,并且还说用马车送吴绍霆过去。吴绍霆觉得自己下午还要去见同盟会,还是独来独往的好,于是就谢绝了。 离开了张家别墅,吴绍霆在大街上叫了一辆人力车,直接前往了张直所给的地址。 果汁公司的办公地点在永汉北路,距离张家别墅不算太远,十多分钟就赶到这里了。 永汉北路就是二十一世纪的北京路,如今这条大街属于广州城区繁华的地段。道路两旁都是三层楼以上高度的楼井,虽然店铺不多,毕竟这里算不上是商业区,可是因为地理交通四通八达,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是很多的。 张小雅的公司就在永汉北路中段一个十字路口处,一栋五层楼高的白色洋楼坐落在这里,大门正对着十字路口的正中央,进进出出都是一些穿着洋装的人。在大门口还停着好几辆小轿车,似乎全广州的轿车都在这里了,其中就一辆十分熟悉的黑色敞篷轿车。 人力车停在了街道外侧,因为这栋高级建筑前是不允许停这种车辆的。 吴绍霆下车,付了车钱,然后信步就走上了上去。来到大门口,他对照的看了看手中的纸条,又抬头看了一眼大门口悬挂的牌子,正是德丰大楼。他不由有些好笑起来,这栋大楼放在二十一世纪应该就算是甲级豪华写字楼了,张小雅还真是会享受呢。 第102章 副总经理 刚要走进大门的时候,站在门口的两个穿着整整齐齐的门童,一直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盯着吴绍霆。在他们看来,吴绍霆穿着很一般,说是穷人又不像,说是大老板也不是,德丰大楼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能进来的。 吴绍霆根本就没有看门童一眼,径直就走到了大厅。 这里有很多洋人,当然也有不少假洋鬼子,不过在耳边萦绕的全部都是叽里呱啦的洋语,半天都没听到有人说白话。看了看大厅的指示牌,原来好几个银行在这栋大楼设立了办事处,甚至德意志帝国驻广州领事馆也在这里。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越来越想不通张小雅为什么把公司地址选在这里,这不是瞎折腾吗?有必要跟洋人纠缠在一起吗?果汁公司可是民族企业,在这种环境下,迟早都会被洋化得,到时候自己的宏源可就成了泡影了。 张小雅的办公室在二楼最后一间,吴绍霆快步走上楼梯,然后沿着走廊走到了尽头。 只见尽头的一扇大门敞开着,门口没有任何标志,不过刚走进去就看到一个很大的牌匾悬挂在玄关处,上面用铜字写着:张盛霆股份有限公司! 这名字还真前卫!吴绍霆在心中忍不住想着。 这间房间的格局不算小,是一个十分工整的三室一厅。以大厅为中心,三个室分别在东、北、西三个方向,南边就是进来的大门。也就是说这里是一个标准的正方形。大厅是公共办公场所,这里有七、八张书桌,每张书桌上面都堆满了办公用具。此时此刻虽然没有全部坐满,可是依然有三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在埋头办公着。 吴绍霆伸手在门板上敲了敲,最靠近大门的一个年轻人立刻抬起了投。 “你找边个啊?”这个年轻人快速的问了道,似乎很赶时间似的。 “张小雅在吗?”吴绍霆说道。 “张经理她正在对了,你系边个啊?有乜事呀?”年轻人机警的问道,他自然知道总经理不是随便就能进的。 “麻烦你去告知一声,就说吴绍霆前来拜访。”吴绍霆微笑说道。 “你是吴绍霆啊,不,您就是吴副经理呀?失敬失敬。”年轻人立刻紧张了起来,连忙站起身来点头哈腰。 另外两个还在埋头工作的年轻人听了这番话,也跟着匆匆站起身来,欠身对吴绍霆行礼。 吴绍霆有些诧异,他可是第一次来这里,怎么自己就被冠上副经理的称谓了?他第一个念头那肯定就是张小雅宣布的这个决定了,于是呵呵笑了笑,说道:“我还不知道我是副经理了,你们不用太拘礼,其实我一向不管事的。对了,张小雅她在吗?” 先前那年轻人连忙应道:“张总经理在的,一大早刚从农庄回来,现在就在办公室里面。我帮您去敲门先。”他说完,连忙跑到正北面的办公室前,伸手轻轻敲了敲门。 “进!”里面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也不知道是门隔音效果不错,还是因为张小雅正是一副病怏怏的状态。 年轻人打开了办公室的门,不过他没有走进去,只是站在门口说道:“总经理,吴绍霆吴副经理来了。” “什么?吴副经理来了?在哪里在哪里!”张小雅转眼间兴奋了起来,急忙的追问道。 不过还没等年轻人回答,张小雅已经从办公室里面跑了出来。 只见张小雅今天穿着的是一套极其西式的女性职业装,白色丝绸衬衣,领口扎着一个舒适的女式领结,下身穿着高腰黑色长裤,小脚上是一双高邦的小皮靴。张小雅本来就是一个小巧玲珑的萝莉,这身打扮更加凸显了她的身段,显得很是可爱。 张小雅看见吴绍霆站在大门口,一蹦一跳的就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还高兴的喊道:“吴绍霆,你可总算出现了,你这个缩头乌龟!恨死你恨死你了!” 这种反常的现象让办公室里的另外三人感到很是吃惊,每个人都用惊愕的表情看着张小雅,不过没有人敢多说什么。谁让张小雅是boss呢! 吴绍霆同样有些意外,没想到张小雅见到自己竟然反应这么激烈,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张小雅来到吴绍霆面前,要不是因为这里是公众场合,只怕她肯定会做出更激烈的动作来。不过眼下,她只是举起小粉拳,象征性的在吴绍霆胸口打了一下。 “说,你怎么才来找我!你可真到我打理这家公司多累吗?每天有一万多份订单要处理,你看我的眼睛,你看嘛你看嘛,都有黑眼圈了。我现在每天只睡六个小时,天还没亮就要起床,半夜还未必能睡下去呢。”张小雅一阵牢骚就发向了吴绍霆。 吴绍霆仔细打量了一下张小雅,张小雅确实比以前要瘦了许多,眼睛下面也出现了眼袋,这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呀。他能想象得到张小雅每天很忙碌的样子,不过却觉得既然张謇在帮忙,应该不会让张小雅忙得这么厉害才是呀。 “还真是辛苦你了。你确实瘦了不少。怎么,张季直先生没有帮忙料理吗?”他问道。 “有呀,这些雇员都是我四伯雇来的,他本人是负责我们公司的大客户呢。”张小雅一边点着头一边说道。 “这样呀。”吴绍霆还是很纳闷,张謇是有分寸的人,雇员必然是够用的了。 “哎,今天你好不容易来了,来来来,我带你参观一下我们公司。”张小雅笑嘻嘻的说道,拉着吴绍霆的手就向大厅走去了。 这时,张小雅看到那三个雇员都盯着自己,立刻严肃了起来,没好气的说道:“你们看什么,还不好好工作呢!小心我告诉我四伯,扣你们工资!” 三个人脸色大变,赶紧回到座位上开始继续工作。 吴绍霆看着张小雅小老板的气势,无可奈何的笑了起来,这细路妹还真是让人无语。 张小雅带着吴绍霆先参观了一下她自己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很大,正背面就是一副视野开阔的落地窗。一张上等的老板桌占据在室内中央,上面堆满了很多单据,看来这就是张小雅繁忙的工作了。其他陈设十分规矩,没有任何花样,也看不出女孩子的温馨。 “这办公室本来准备给你的,可是你一直不来,后来我就搬进来了。不过我还是给你准备了单独的办公室,就在隔壁。”张小雅嘿嘿笑着说道。 “呵呵,你还真是有心了,我其实不需要办公室的。”吴绍霆微笑的说道。 “什么,你不要办公室?你你想一直不来公司工作,是不是?”张小雅立刻严肃了起来,正经十足的盯着吴绍霆。 “我看你把公司打理的有条不紊嘛,你看看,你现在可是大老板了,手下有那么多雇员听你指挥,难道这些人手还不够用吗?”吴绍霆说道。 “可你是我们公司的副经理呀,你不工作,那成何体统。”张小雅有模有样的说道。 “张大小姐,张总经理,其实我一直都说自己只是股东的呀!股东就是等着分红,最多参加公司重要的决策罢了。至于副经理的职务,我觉得你可以聘请一个职业经理人来帮你,当然,这方面张季直先生肯定有安排,你只需要跟张季直先生说一声就可以了。”吴绍霆十分淡定的说到。 张小雅脸色又变了,越来越严肃,甚至还显得有些气愤了,先前高兴和兴奋的情绪一扫而光。她嘟着小嘴,冷冷的说道:“你到底怎么了,这个公司是你想出来的,你却一点都不打算用心去打理!难道你一直觉得我这是在玩过家家吗?” 吴绍霆微微迟疑了一下,这小萝莉变脸真快,他呵呵笑了笑,说道:“张大小姐你可千万别生气,你应该想想,我身为军职身份,每日不能轻易从军营里出来,如何管理这家公司呢?另外,既然公司蒸蒸日上,这就说明张小姐你做的很棒,为什么不继续下去呢?” 张小雅想了想,忽然觉得吴绍霆的话有点道理,她语气稍微好转了一些,说道:“可是,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并肩作战。”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说道:“你放心,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如此。” 张小雅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说道:“这样就好。” 吴绍霆又问道:“对了,为什么你要把公司取名为张盛霆呀?很奇怪呢!” 张小雅嘿嘿笑道:“这是我想的哦,我觉得公司的名字一定要把我们三个人的名字都加进去才有意义。本来我打算取名张直霆这个名字的,可是四伯说这个名字冲了我爹的讳,而且四伯也姓张,索性省下一个字号了。” 吴绍霆恍然的点了点头,说道:“那你没省这个字,改了一个盛?” 张小雅说道:“是呀,要是叫张霆的话那多不好,这是人名不是公司名。所以我加了一个盛大的盛字,就是希望我们公司繁荣昌盛!我厉害把!” 吴绍霆呵呵笑道:“很厉害!” 张小雅高兴的笑道:“那是,不过你也不赖嘛,你为我们公司果汁取得优雅果汁的名字也很好呀!四伯说,这个名字很符合我们产品的本性呢!” 吴绍霆有些奇怪的说道:“什么本性呀?我就是觉得优雅这个词里面有你的名字罢了,其他什么都没想呀!” 张小雅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吴绍霆,好不容易才开口问道:“你就是这么想的?”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呀。” 张小雅忽然小脸泛红了起来,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一时间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略微低下头来,显出了几分羞涩的姿态来。 吴绍霆看着张小雅的表情,就连他自己也感到愕然了,这细路妹在想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觉得两个人不说话的气氛很怪,于是决定进入正题。他说道:“对了,今日我来倒是一件事要找你商量了一下,很重要的事。” 张小雅回过神来,小脸还是一片通红,心中还有一些发慌。她连忙问道:“什么事呀?有多重要呀?” 吴绍霆于是将需要一批果汁送到军营的请求,简洁明了的告诉了张小雅。 张小雅听完了吴绍霆的话之后,忍不住拧紧了眉头,大声道:“什么?三个营的士兵要喝果汁,那一个营多少人呀?” 吴绍霆说道:“大约500人。一共需要1500瓶。” 张小雅小嘴立刻变成了一个“o”形,她有些着急起来,说道:“可是我们农庄现在每天只能生产2000多瓶呀。四伯最近还在跟乡镇下面的地主们洽谈购买更多的庄园,可是就算谈下来了,时间也不够呀。”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这件事很突然,对张大小姐你来说也很为难。可是这次事情确实很重要,我不会白要这1500瓶果汁的,所有费用按照市价来算,从我的分红中扣除。只是希望张总经理能够明天优先让给我这一批果汁了。” 张小雅沉思了一会儿,她并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女孩子,既然吴绍霆是要买果汁,现在的问题就是必须推掉明天大部分的订单了。虽然她觉得这样做会不利于公司的诚信,可吴绍霆第一次求自己帮忙,而且公司也有吴绍霆的一份,难道自己人不能帮自己人一把吗? “好,明天一早,我就用马车把1500瓶果汁送到军营里面去。不过你可要告诉你的手下,玻璃瓶是要回收的,别弄坏了,否则要照价赔偿的哦。”张小雅最终还是同意了下来。 “这是当然,多谢了。”吴绍霆笑着说道。 “你可别这么说,我们是合伙人嘛。嘿嘿。”张小雅帮了吴绍霆一个忙,立刻就有一种成就感,心中得意洋洋了起来。 吴绍霆与张小雅坐下来聊了一会儿,不过他看到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于是就打算告辞了。张小雅见吴绍霆这么快要走,有些不太高兴,一定要拉着吴绍霆一起吃一顿午饭。吴绍霆本来是觉得无所谓的,吃一顿饭的功夫不会耽误的太久,可是想到张直叮嘱自己的话,让自己不要太与张小雅有过分亲密的举动,最终还是婉拒了。 张小雅无奈,只好送吴绍霆下楼去了,并且还说吴绍霆一旦有空,一点要多来看看公司。 吴绍霆当然是答应了,不过他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再有空。 第103章 总督午餐 从楼梯走下来,吴绍霆刚刚经过一楼大厅准备从大门出去,忽然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他原本以为是张小雅追下来有什么事,可是刚回过头来,却发现身后站着的是一个穿着武官官袍的军人。仔细打量了一下,此人还有几分眼熟。 “这位大人,有什么事吗?”他疑惑的问道。 “吴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呀,怎么,连在下都不认识了吗?”这武官笑呵呵的说道。 “呃在下眼拙,还未请教”吴绍霆虽然觉得对方眼熟,可是一时半会真的想不起来这人到底是谁。 “在下总督府护军军校马锦春呀。上次吴大人营救张家大小姐之后,回到总督府时正是在下负责接待的呀。”武官看出吴绍霆实在是想不起自己来了,于是笑着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吴绍霆马上就记得了这位护军军校,那次在解救张小雅之后,他回到总督府交代事情经过的时候,确实就是这位马锦春马大人为自己带路的。他呵呵的笑了起来,连连说道:“原来是马大人,瞧我这记性,让马大人见笑了。” 马锦春笑道:“哪里哪里,吴大人今非昔比,平日军务也甚是繁忙,在下只是一个小人物,而且又不时常与吴大人交情,吴大人自然是不记得了。” 吴绍霆没有从马锦春话里听出什么弦外之音,看来这还真是一番客套话。 他笑了笑,问道:“马大人今日来这里办公吗?” 马锦春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说道:“今日是张总督来找洋人有些事,在下不过是陪同罢了。” 吴绍霆点了点头,他知道马锦春小心翼翼的是什么意思,如今只要是清廷高官,不分地方还是中央,那都是会党想要除掉的首要目标。因此往往这些大人物出行,要么是尽量低调,要么是带一大堆护卫。 他只当是偶然遇到马锦春,反正两个人没什么交情,打一声招呼就算了,自己还有另外的要事要忙呢!当即,他客气的提出了告辞之意:“哦,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打搅了。马大人你就忙你的。” 马锦春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笑呵呵的说道:“吴大人别急嘛,在下可是专程在这里等候吴大人的呢。” 吴绍霆诧异起来,自己跟马锦春很熟悉吗?他问道:“哦,马大人有什么事吗?” 马锦春依然保持着笑容,说道:“其实总督大人早已经料理完毕与洋人的事宜,正在对面的永禄饭店设下饭局,邀请吴大人共进午餐呢。” 吴绍霆暗暗吸了一口气,张人骏要请我吃饭,我跟张人骏很熟吗?他自从回到广州之后,还从来没见过这位末代两广总督的庐山真面目,并非是因为没有机会,而是他知道张人骏在大革命之前就从两广调任两江,广州这边发生的大事件完全与这位总督没任何关系。 也就是说,按照历史的正常发展,他与张人骏应该不会有什么交集,张人骏对自己没有任何利益上的帮助,自己无所谓要不要结识此人了。 可是现在看来,显然历史有点不正常了! 他稍微沉思了片刻,忽然问道:“马大人,你怎么会知道我今天会来这里?” 马锦春笑道:“在下自然不知道了,只是刚才吴大人您进来的时候,总督大人正好从楼上下来,偶然间看见吴大人罢了。” 德丰大楼的楼梯具有典型的时代风格,每层楼只要走上第一沓台阶之后,楼梯会从左右分开。这其实是消防意识的一种表现,以免发生火灾时会出现拥堵现象,同时上楼和下楼各有秩序,也不会那么拥挤。 吴绍霆刚才上楼是走右边的楼梯,马锦春和张人骏肯定是从左边楼梯下来,两边擦肩而过,不过他不得不佩服对面的人眼神真好,一瞥就认出了自己。 “总督大人怎么会请我吃饭呢?马大人不会是开玩笑?”吴绍霆试探的问道。 “唉,吴大人,在下敢拿总督大人来跟您开玩笑吗?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马锦春连连说了道,他知道吴绍霆心中有所疑问,于是特意补充的解释了道,“只怕吴大人有所不知,您的名声最近在广州城可是盛传不止呀。我们总督大人早就仰慕吴大人的威名,今日碰巧中午有空闲,所以才请吴大人一晤呀。” 吴绍霆怎么听都觉得这是一番客套的话,他心中依然还在寻思。 马锦春看着吴绍霆迟疑不决的样子,进一步说了道:“吴大人,您要是不去,那在下可没办法向总督大人交代呀!您要知道,总督大人日理万机,这可不是轻易的一桩事呀。” 吴绍霆知道马锦春是在强调张人骏总督身份的威严,他觉得既然张人骏这么有心请自己吃饭,索性就答应了,反正距离下午两点还有得是时间呢。 “哦,马大人你误会了,刚才我只是在想下午的事只怕要推一推了。既然是总督大人的盛情,在下必然不敢推辞,却之不恭呀。”他从容的笑着说道。 “那请吴大人跟在下前来。”马锦春说道。 于是,吴绍霆跟着马锦春走出了德丰大楼,穿过了十字路口直接来到了正对面的一栋法式建筑前。这整座法式建筑都属于永禄饭店,在饭店的二楼窗台上,还悬挂着既显眼又鲜艳的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国旗。因为永禄饭店的老板就是法国人! 饭店的大门富丽堂皇,与德丰大楼差不多,进进出出的几乎没有一个中式的打扮。 当然,吴绍霆与马锦春算是另类了,不过门卫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毕竟马锦春身上的官袍还是有分量的。进入大堂,映入眼帘的全部都是金色,如果这一幕让乡巴佬见了,只怕肯定会趴下来三叩九拜、高呼万岁了。 马锦春直接引着吴绍霆穿过了大堂,从一旁一座盘旋的楼梯走了上去。 刚来到二楼,楼梯口就有四个带枪的卫兵,一看就知道是总督府的卫队。四个人见了走在前面的马锦春,立刻低头行礼,马锦春对四个人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 此时二楼的大厅人并不多,只有几对洋人的小情侣在吃饭。 在靠近栏杆的一处桌位,一个穿着从一品仙鹤补官袍的老者正坐在那里,在他身旁还有另外四名带刀护卫。虽然这些护卫身上没有带着步枪,看上去装备很落后,不过吴绍霆知道他们每个人腰间都藏着一把手枪。 一个护卫看见马锦春和吴绍霆走了过来,立刻就俯身在大员耳边说了一句话。 那大员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并没有站起身来也没有回过头来,毕竟他身为广西和广东省最高军政长官,怎么可能对一个小小代理管带施以大礼呢? 马锦春先一步走上前,躬身行礼道:“大人,吴管带已经来了。” 吴绍霆知道满清的见面礼,他走上前同样躬身行了一礼,郑重的说道:“末将吴绍霆,参见总督大人。” 那大员微微侧目看了吴绍霆一眼,此人年逾古稀,头上的辫子已是花白,脸容沧桑而布满沟壑。他下巴上留了一撮山羊胡,不过与头发一样又白又枯,唯独精明的双眼充满了力量,显示出雍老的外表之下,还有强劲的灵魂。 “哦,震之来了,来来来,请坐。”张人骏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自己正对面的椅子。 “谢大人。”吴绍霆规规矩矩走了过去,坐了下来。 第104章 张人骏言 这是一张双人桌,洋人就是喜欢搞这种情侣座。此时吴绍霆与张人骏距离很近,虽然对方一片慈和的笑容,可是还是有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着自己。 “今日偶遇震之,早就打算找机会见一见你这位后起之秀,索性赶日不如撞日,震之你可不要觉得太唐突呀。”张人骏语态龙种的说道。 “哪里哪里,总督大人屈尊邀请,是末将极大的荣幸,末将诚惶诚恐还来不及呢!”吴绍霆客套的说道。 “现在刚到正午,想必吴大人还没吃饭,不妨就在此陪老夫一起用餐,可好?”张人骏缓缓的问了道。 “多谢大人盛情,末将感激不尽。”吴绍霆欠身说道。 “贡芳,去叫菜单。”张人骏吩咐了道,站在不远处的马锦春立刻应声而去。 张人骏再次看向吴绍霆,笑道:“震之,不要太拘礼,你我今日抛开官身,只以长辈与晚辈论交,就当这只是一次家常便饭嘛。呵呵呵呵。” 吴绍霆欠身应道:“张大人平易近人,在下深感佩服。” 很快,一个侍应生上前送来两份菜单,当然这菜单由马锦春转交到张人骏和吴绍霆手上,侍应生其人则被挡在了五米之外。 张人骏翻看了菜单,叹息的说道:“都是一些洋人的菜,看看,还有一些稀里哗啦的字符,我这老头子可看不懂呀。震之,你喜欢吃什么尽管自己点,千万不要客气。呵呵!” 吴绍霆将菜单快速的翻了一遍,然后说道:“张大人,我们中国的菜式都在后面呢。” 张人骏怔了怔,将菜单翻到了后面,脸色立刻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语气很不好的说道:“这些洋人,在我们中国开饭店,竟然把我们中国的菜式放在最后面!这这摆明就是看不起我们中国人嘛!哼!” 吴绍霆对此不好发表任何意见,不过他看得出来,张人骏似乎是故意要在自己面前表现出其对列强的反感。他记得历史上的张人骏是一个忠君爱国的典型人物,辛亥革命爆发之后,革命联军打到江苏时,时任两江总督的张人骏明知大势已去,可还是与张勋的江防营负隅顽抗。后来清帝退位,张人骏拒绝了所有派系的邀请,来到上海以遗老自居。 既然是一个愚忠的人物,张人骏对侵犯大清的列强没好感,那也是情理之中的。 只是吴绍霆觉得,张人骏因为一张菜单发怒,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这家饭店本来就是洋人经营的,洋人将异国特色菜放在前面很正常呀! 最终,两个人随便点了一些菜肴,除了一些点心是西式的,主菜全部是中式的。 一边吃,张人骏一边谈了一些吴绍霆近来的新闻,当然这些新闻早上的时候在张直府上已经谈过了。吴绍霆只是客套的应付着,他到现在还不清楚张人骏请自己吃饭的意图,所以前面的虚话那自己也就虚言以对。 吃到一半时,张人骏忽然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震之呀,我一直想不明白,你逮捕良葵于情于理都没错,到头来将军大人却把你给降职了。你不觉得这有些荒诞吗?” 吴绍霆苦笑了一阵,说道:“这本是在下预料之中的结果。” 张人骏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问道:“哦,为何是预料之中呢?” 吴绍霆叹息道:“将军大人是旗人,良葵也是旗人,如今国内对朝廷的呼声本来就有些偏移了,将军大人岂会让旗人的丑闻更多呢?必然会官官相护,草草处理。而在下的降职,只是一种隐喻的杀鸡儆猴罢了!” 张人骏微微的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叹道:“震之你说的很对。我对你的遭遇十分惋惜,像你这样清正廉明又有能力的年轻人,放眼天下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呀!” 吴绍霆谦虚的道:“大人谬赞乐,在下只是凡夫俗子,只不过做了应该做的事情罢了。如果所有人都能清楚自己的职责,那么天下已然兴盛了!” 张人骏佩服的说道:“你说的太好了。” 他顿了顿,接着放缓了语气,带着几分正经之色说道:“震之,西郊那边很偏远呀,上次你逮捕良葵又得罪了将军大人,日后只怕不好过了呀。” 吴绍霆听了这席话,心中微微一怔:张人骏这是什么意思,要拉拢我吗?他故作不解之态,忧虑的说道:“虽然不好过,不过在下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会有更难过的事!不管前路如何,既然在下还没死,那必然是要继续前进的。” 张人骏扬了扬眉毛,心道:这年轻人还真有气势,只要还没死,必然继续前进,说得好呀!他缓缓的对吴绍霆点了点头,脸上充满了赞佩之色,说道:“震之好气魄,老夫我最欣赏的就是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既然在西郊不如意,不知震之有没有心思到军事部来任职呢?” 吴绍霆恍然过来,这张人骏还真是在拉拢自己了。 看来整军训练以及逮捕良葵的事情,在广州城内引起的效果果然斐然! 他心中有一些抑制不住的得意,同时对自己的前景大有信心。 他当然没有想过现在转职去总督府任职,第一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在新军混开,换一个职位又要重头开始;第二虽然孚琦是满人,可是这人还是很开明的,绝不会因为良葵的事真的把自己打压到死!其次,他不清楚张人骏是不是在试探自己,正所谓忠臣不事二主,自己轻易就让张人骏给挖墙脚了,那忠勇的名声何存? “张大人,您这是”当即,吴绍霆装出一副惊愕的样子来。 “震之,良禽择木而栖,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呀。此外。说一句诛心之话,你是汉人,我也是汉人,汉人就应该相互团结才是。这次你遭受打击,老夫我十分看不过去,哪里还有抓贼人反被责罚的道理呢?”张人骏不疾不徐的说到。 当然,他之所以提出汉人理论,并非是因为他对满族不满,而恰恰是满族政权成立以来,汉臣势力与满臣势力较劲所衍生出的心理罢了。不过是曾国藩还是李鸿章,哪怕就是日后大枭雄袁世凯,这些大清历史上的权臣,背后永远都与一批汉臣势力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忠君是一回事,政治争斗是另一回事。 吴绍霆陷入了沉思,其实他对张人骏拿出汉臣理论来说话,还是感到很有诱惑力的。他知道张人骏拉拢自己肯定是因为欣赏自己的能力,哪怕日后张人骏调任两江总督,自己可能也会被其带在身边。大家同时汉人,这份政治身份必然会让自己仕途节节攀升! 可是话说回来,清朝还有多少年的气数? 与其去攀爬官职,还不如做好大革命前的准备,等大革命发生之后果断夺去高位。 张人骏看着吴绍霆的脸色,以为吴绍霆是在犹豫,于是进一步说道:“震之,我给你在军事部留的职位是军事参事,虽然不直接掌兵,但是却是一份不小的资历呀!” 参事是清末改制新设的官职,每于正副大臣之下设参事数人,官阶地位与各司司长同等。各省各部或置或不置。军事参事相当于军队的人力资源部副部长,专门负责军人的审核、考察、任命、调任等命令的发布。 这个职衔可是非常高的,总督府军事参事那是正四品,与军事部部长同级,只不过职能在军事部部长之下。而且还是一项极其有油水的差事,往往那些买官之人向上贿赂的银子,都是要经过参事之手的。 不仅如此,在大革命爆发之后,那些衙门里面领头的人物要么被杀,要么被拥戴,而在类似军事参事这种职位上的人,绝对会被推出来继续主持本职工作。因为这种职位看重的就是职能,无论是对什么政治势力都没有杀伤力的。 吴绍霆觉得,如果自己真的像过那种平凡人的生活,答应张人骏绝对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可是,自己真的甘愿平凡吗? 身为二十一世纪的军人,穿越来到这个耻辱与黑暗并存的时代,难道就只打算当一个过客?而不去努力改变这段历史吗? 他没有犹豫很久,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张大人,您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并不喜欢文政工作。七尺男儿就应该披坚执锐、血染疆场!除此之外,将军大人虽然责怪在下,可毕竟是将军大人将在下一手提拔起来的,古人云知遇之恩是大恩,如今二十四镇正是缺乏军官之际,在下无法下决心抛弃这些兄弟们。”吴绍霆叹了一口气,然后脸色十分坚决的说了道。 张人骏微微有些诧异,这吴绍霆竟然还是很讲义气的!他说道:“震之,你想要带兵这事也不难,如今我正有一项整顿防军和练军的计划,到时候给你安排一个副将、参将之职也是轻而易举的。震之,这事你不用回答的太急,好好考虑一下。“ 吴绍霆心中有些好笑,他觉得张人骏似乎有些着急了,竟然真的拿官职来收买自己。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从容的说道:“张大人,在下再次感谢您的器重和盛情,只是这件事实在太突然了一些,无论从什么条件,在下真的无法答应张大人您。“ 张人骏吸了一口气,虽然他心中有些不快意,可是依然欣赏吴绍霆的这份忠诚之心。 他沉吟了一番,缓缓的说道:“震之,你可以好好再考虑一下。就算现在你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也无所谓,日后你如果想通了,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张大人了。” 午饭过后,吴绍霆与张人骏就在饭店大门口分别。吴绍霆看着张人骏一行人上了马车驶去之后,他才微微叹了一口气,心神总算舒畅了起来。对于张人骏的这次拉拢,虽然他选择了拒绝,可毕竟说明自己的身份已经在广州城展开了。现在他只需要耐心等待一次机会,就能成功的一跃而上。 想到机会,他又联想到了同盟会最近正在筹划的新军起义,这次起义到底是不是预想中的一次机会,现在还真是很难说的! 他摸出了自己的怀表看了看时间,现在竟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该死,迟到了!吴绍霆心中抱怨了起来,没想到吃饭这么耽误时间,一顿午饭竟然花去了一个多小时。从这里赶到沙面大街要半小时的路途,还得看交通状况。他不知道同盟会的那些人对于自己的迟到会有什么反应,不过眼下还是先赶过去再说。 他招来了一辆人力车,吩咐车夫加快去沙面大街。 第105章 又见不屑 来到沙面大街,吴绍霆按照上次的路径,穿过了小巷又来到了隔壁十三行街。 经过一番周折之后,总算来到了那栋狭窄的小院落。他在敲门之前又摸出了自己怀表看了一下,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五十分了,自己迟到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忍不住开始猜想,同盟会的人见自己没有到来,会不会产生什么误会,立刻转移了这个落脚点呢? 这个可能性还是有的,毕竟干革命不是开饭馆,稍有不慎那是要人头落地的! 吴绍霆退后几步,抬头越过围墙向院子里面的二楼窗口看了一眼,他记得革命党通常会在有利的位置安排一个眼线,可是此时看去,那二楼的窗户直接是紧闭着的。他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真的跑了?那这下可误会大了! 当然,同盟会未必会认为自己叛变了,因为如果自己真要出卖革命,早就可以下手了。 或许是考虑到自己的身份暴露,为了以防万一,所以先撤离了! 吴绍霆暗叹了一口气,先不想那么多了,直接敲了敲大门。 过了一阵子,里面才迟缓的传来了回应:“边个呀?” 吴绍霆想了想,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我姓吴,从西边来。”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年轻人站在门后面向外张望了一下。他在确定只有吴绍霆一个人之后,又把大门拉开了一些,闪身让吴绍霆近来。 “同志,你怎么才来呀,我们都快急死了,还以为你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呀!”这年轻人长叹的说了道,在吴绍霆进门之后,赶紧又把大门关了上。 “哎,说来话长,路上耽误了一点事,所以才来的迟了一些。展堂先生、仲恺先生人还在吗?”吴绍霆简单的解释了一下,他并不认识这个年轻人,虽然有些眼熟,可能上次来的时候见过罢了。 “还在,不过展堂先生还特意吩咐派人去打听你的下落。你赶紧过去。今天又来了一位同志,是莫字非先生带来的,说是可以帮我们解决军火问题呢。”年轻人说道。 “是吗?那倒是要好好认识一下。”吴绍霆点了点头,说完他便直接上到二楼,又从二楼绕了一圈来到另外一边的院子。 不过就在他刚要从二楼走下来时,忽然听到下面的院子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一直都很赞同你们革命主义的精神,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我晚上就去找rburrell商议这件事。”很快,一个满口洋语穿着一身黑色高级西服的青年人就从正屋里面走了出来,他手里还煞有其事的拿着一支手杖,表情显得很轻松。 站在二楼楼梯拐角处的吴绍霆一眼就认出这个人,对方不是别人,正是陈廉伯。 扑你老母,还真是冤家路窄了!他在心里忍不住骂了道。 与此同时,从正屋里又跟出来几个人,为首的是廖仲恺,其次是胡汉民,接着就是莫纪彭了。他们三个人都是一副十分客气的笑容,仿佛陈廉伯是一位贵客似的。 “陈先生,这可是1000支步枪的呀,真的就这么容易吗?”廖仲恺强调性的问道。 “1000支步枪算什么。youknow?渣打银行每年从英国、dian、atralia输送多少武器到中国吗?呵呵,我知道你们肯定猜不到这个数字!”陈廉伯停在了院子中央,回过身来笑呵呵的看着廖仲恺说道。 “这个,我们自然是不知道了。”廖仲恺笑着说道。 陈廉伯伸出了三根手指,说道:“三十万!这还只是轻武器,至于那些大炮,机关枪,子弹,炸药等等都还不在其列呢。rburrell是银行家,也是一个商人,武器对于他来说只是一种商品罢了。当年闹长毛,闹拳匪的时候,西方人还不是给这些revo露tionaries(造反派)提供了军火?” 在场三个人当中还是有人懂得英语的,revo露tionaries的意思可以理解为革命者,也可以理解为造反派。不过对于廖仲恺等人来说,自然是很容易接受前者的意思了。他们听到陈廉伯说到洋人给太平军、义和团提供过军火,顿时心中更加放心了起来。 胡汉民叹声笑道:“如此那是最好不过了。至于这批军火的价钱,还请陈先生多为我们担待一些才是。” 第106章 阴谋诡计 吴绍霆再次说道:“他绝对不是好人,这种崇洋媚外的家伙我见得多了,不是汉奸就是走狗。听我说,你们赶紧把这里撤掉,换一个地方再聚。以后千万不要再和这个混蛋联系了。” 三个人怔了怔,一时都陷入了沉思。他们自然相信吴绍霆的为人,毕竟最近广州城内正盛传着吴绍霆的事迹,可是陈廉伯是好不容易找到的军火中介商,革命如果没有武器,那岂不就是儿戏了? 吴绍霆转而问道:“克强先生他们呢?别告诉我陈廉伯见过克强先生了,克强先生现在可正被官府通缉着呢。” 胡汉民说道:“月前克强跟竟存去惠州联络当地会党了,今天他们两个人都没来。” 吴绍霆稍微松了一口气,他看向廖仲恺,说道:“仲恺先生,你是我们同盟会的关键人物,陈廉伯绝对不会好心帮我们的,十之他就会出卖你的。” 廖仲恺默然不语,脸色显得很是凝重,他知道吴绍霆是在为自己好,可是又觉得吴绍霆对陈廉伯的反应太激烈了一些。 这时,莫纪彭说道:“震之,也许陈廉伯不是一个革命主义者,可是他是一个商人,这次我们有这么大一批军火订单,他怎么会眼睁睁错过不做呢?不管他站在哪个阵营,我们能拉拢他也好,各取所需也好,井水不犯河水。” 胡汉民点了点头,也说道:“是呀。更何况,我们同盟会这次起义行动一旦成功,对于他来说也是有功绩的,日后军火、商贸方面的事宜我们与他自然会合作的更密切。” 莫纪彭接着说道:“哪怕这次行动失败,只要我们革命实力还在,对陈廉伯来说依然还是有商机可言的。陈廉伯做为一个商人,难道这点眼光还没有吗?”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看来这些人果然是不了解陈廉伯,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索性就什么都不说了。他现在看来,这次起义行动肯定会出岔子,自己还是做好下一手准备的为妙。 廖仲恺终于说话了,他语重心长的说道:“震之,我知道你是一个热心肠的人,上次车祸让你对陈廉伯的印象很不好。不过,现在革命大业为重,有些恩怨还是得放下来才是。我觉得字非和展堂说的对,我们不把陈廉伯当作同志看待,而我们对陈廉伯确实是有很多利益往来的。我相信大家各取所需,不会有什么差池的。”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说道:“好,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我自然没什么多说的了。” 胡汉民觉得气氛有些僵硬,于是笑呵呵的说道:“我们站在外面做什么,天气这么冷,大家进屋去再细谈嘛。” 于是众人就走进了正屋。 廖仲恺告诉吴绍霆,他们已经拟定起义的时间就是二月初,而这个月月底,一切顺利的话那批军火就能拿到手。虽然显得有些仓促,可毕竟要趁着清廷改朝换代这个档口行动,只有这样才能占据天时。 吴绍霆什么话都没说,廖仲恺说什么他就点头应什么。他现在不是抱定行动失败的念头,而是觉得陈廉伯这个不和谐钉子介入,必然会有一场风波。更何况,同盟会高层已经做出了决定,他现在说什么意见都只能是“意见”了,索性还是省省口舌。 这样一来,就算这次起义行动失败,他也不会背负任何责任。 整整一下午,众人主要商议的方向是联络和经费这两点。谭人凤已经筹到了一笔款子,虽然不算太多,可是足够支付军火订单的首款。至于各地联络的情况进展很顺利,地方会党势力时刻做好了行动准备,前提是枪和子弹要拿到手。而新军这边,二十四镇第一标有吴绍霆和倪端,第二标那边正在积极策动代理标统莫擎宇。 傍晚,吴绍霆从城内返回西郊军营。他此时的心情虽然很是复杂,不过却也感到有几分庆幸,好在自己今天迟到了,要不然让陈廉伯见到自己在同盟会聚点出现,那绝对会出卖自己的。上次车祸那件事,他已经得罪了这个大汉奸,对方打击报复那是情理之中的事—— 陈廉伯回到了家中,心情很是兴奋和激动,今天自己竟然走进了同盟会的大本营。他在大厅的首座上坐了下来,畅然的喝了一大口温热的果汁,然后十分享受的咋了咋舌头。放下杯子之后,他大声的对门外喊了道:“来人,去把陈三给我叫来。” 陈三是陈家的小管事,因为与陈廉伯年纪相仿,所以经常跟在陈廉伯左右办事。 站在大厅门口的下人匆匆的离去了,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体面长袍子的青年快步的来到了门口。青年没有敢直接跨进大厅,而是先站在门槛外面恭敬的躬身行礼,道:“少爷,您叫我吗?” 陈廉伯招了招手,说道:“来来,我有一件事要吩咐你。” 陈三这才敢走了进去,快步来到陈廉伯面前,弯着腰听候指示。 陈廉伯慢条斯理的说道:“上个月跟巡警营总督莫士诚吃饭的时候,莫士诚不是说近来会党作乱很猖獗吗?” 陈三早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他一个小管家理会这些做什么?不过既然少爷开口说了,他立刻点头应答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陈廉伯嘿嘿一笑,说道:“知道少爷我这一个月为什么那么忙吗?甚至有时候你们连我的人都找不到呢!” 陈三愣了愣,连忙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少爷的事,小的自然不敢多过问了。” 陈廉伯笑道:“因为这一个月我都在和同盟会的来往呢。” 陈三听了这番话,脸色立刻大变了起来,急道:“少爷,这这怎么可以呀,同盟会那是叛党呀,官府发现了那可是要杀头的。” 陈廉伯哼了一声,不屑一顾的说道:“官府?官府敢杀我的头?真是笑话,少爷我为洋人办那么多的大事,官府不给少爷我面子,也要给洋人面子。官府他们敢动我?在广州就没几个人能动得了我。” 陈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当然知道陈廉伯的能耐,可是与同盟会来往这事也太敏感了一些,真不知道少爷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廉伯停顿了一会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次我可是要好好赚一笔了。” “少爷,您打算跟叛党做生意?”陈三小心翼翼的问了道。 “跟他们做生意?哼哼,这些穷光蛋,1000支枪就以为是大买卖了,也太小看我陈廉伯的能力了。找洋人银行来进军火,那都是几十万银子的大订单,这点小订单我会放在眼里吗?哼哼!”陈廉伯冷冷过的笑了起来。 “那少爷,您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陈三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我最近正在筹划码头生意,现在码头都被洋人和那些大官们揽下来了,让我根本无从插手。黄埔那边还有一座民用码头,我早就盯着很久了,只可惜黄埔那边的点子太硬,而且跟莫士诚还有关系。”陈廉伯脸上一片阴鸷,慢吞吞的说了道。 “是呀,黄埔那边都是乡野刁民,野蛮的很。”陈三点头附和了道。 “所以,这次我打算用同盟会来跟莫士诚好好谈一谈,这对于莫士诚来说可是一次立大功的机会。只要莫士诚不再罩着黄埔那边的码头,我可以带他去抓这些叛党!这可是一次稳赚不赔的生意呢。”陈廉伯得意洋洋的说道。 陈三恍然大悟,立刻就明白了陈廉伯的意思。他立刻喜滋滋的笑了起来,赞叹道:“少爷果然英明,果然是高呀。那少爷,您找小的来有什么特别吩咐吗?” 陈廉伯说道:“那现在就去莫士诚府上,就说我三天之后请他吃饭。” 陈三点了点头,马上说道:“小的这就去办。”说完,屁颠屁颠的就要跑出去。 陈廉伯忽然又叫了道:“回来。” 陈三赶紧跑了回来,问道:“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陈廉伯叮嘱的说道:“记住,先不要跟莫士诚透露任何消息,另外这件事你也别给我到处宣扬,要是出了什么篓子你可给我小心点。” 陈三信誓旦旦的说道:“少爷,您还不放心我吗?我嘴巴最严了。” 陈廉伯挥了挥手,说道:“嘴巴严最好了。去去。” 第107章 新安匪患 第二天一大早,有七八两马车缓缓的驶进了西郊军营。马车车厢上引着一行白色的小字:张盛霆股份有限公司果汁输送车。很快,果汁进军营的消息就在士兵之间传开了。尤其是第一标的新军士兵,虽然今天是休假,可是谁都没有心思睡懒觉了,天刚刚两就纷纷起床等待着果汁的消息。 现在果汁送来了,这些士兵立刻欢呼的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把运送果汁的马车团团包围了起来。好在各个营的军官们有纪律意识,马上跑出来将士兵们都轰开,免得果汁还没卸下来,就已经被哄抢的一团糟了。 至于旧军以及炮兵标的士兵们,听到第一标的欢呼声,也都匆匆跑出来开热闹。 可是现实对他们是残酷的,这些果汁只供应给顺利完成三个月训练的第一标士兵,他们也只有眼睁睁看着的份了。没有喝果汁份的这些士兵,不断的唉声叹息,纷纷的议论着上面什么时候来对他们组织训练呢? 一直等到正午的时候,果汁才由食堂派发到第一标的各个营区,上面的要求是尽快喝完果汁,然后瓶子还要回收!当第一标新军士兵们拿到果汁之后,那种激动简直比捡了黄金都让人兴奋。好不容易得到的果汁,当然好细细品尝、慢慢韵味,不过这样一来倒是让等在一旁准备回收瓶子的伙夫无奈了起来。 不单单如此,炮兵标和旧军也有不少凑到第一标的营区来,这些人跑到平日熟悉的同袍跟前,央求着让其分一口果汁尝一尝。 整个场面十分热闹! 下午,果汁瓶子总算全部回收完毕,放回到马车上,由马车再缓缓的运出了军营。 第一标的士兵们得以如愿以偿,对吴绍霆的感激之情更进一步。在他们看来,吴大人的形象当中又多了信守承诺这一条,而且办事效率极快,说两天的时间就两天的时间,说人手一瓶就人手一瓶,真是太让人信服了。 接下来的几天,吴绍霆虽然积极的于倪端联系,筹划吸纳新军士兵支持革命的事宜,不过具体执行还是由倪端在一手操作,吴绍霆自己只是隐居幕后。反正这种事是滚雪球式的,一个人可以发展两个人,两个人可以发展四个人。这些发展的人只要知道吴绍霆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就是了—— 1909年1月7日,广州下了一场冷雨,今天算是整个冬天最冷的一天了。虽然年关将近,可是城内城外依然不见得热闹,如今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过新年也只有那些大户人家还有这等心情了。 这天早上,冷雨淅淅沥沥,将朦胧的天色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雨雾。 广州城内还没有打开,在这种天气之下,没有太阳也没有天色,守城门得士兵们都懒洋洋的不愿意动弹。虽然天气很冷,可是城门外面还是聚集了一些想要进城的人,大部分都是一些乡下的老百姓,趁着年关的日子挑一些农产品来进城博一个好价钱,能否过好这个新年,也全靠这几天的努力了。 只是城门迟迟不打开,这些衣衫褴褛的农民们,只能缩着肩膀、卷着胳膊,挤在城门的门沿下面发抖的跺着脚。那些挤不进来的人,只好就蹲在地上,任由雨水侵袭着自己。 就在这些人越来越冷,越来越焦急的时候,远处的官道上忽然传来了“驾”、“驾”的吆喝声音,很快一阵马蹄声冲破了哗啦啦的雨声,由远而近。雨雾之下,一个骑马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正朝着城门飞奔而来。 很快,躲在门沿下面的老百姓们都被惊动,纷纷自觉的就从门沿下面跑了出去,将大门让开了。因为他们看清楚骑马人的装扮,对方一身旧军的好服,投上顶这一顶红缨顶戴,肩膀上还绑着一个竹筒,一见就知道是通传军事情报传令兵。 军队的人可是不好惹,尤其还是这种有特权的兵。 骑兵来到了城门下面,用握着马鞭的手在脸抹了一把雨水,看着眼前关闭的大门,顿时就破口大骂了一句:“丢你老母,现在还不开城门,这是要死啦! 他缓了缓气,马上抬头向城门上大喊了道:“紧急军情,快开城门!紧急军情,快开城门!扑街的,谁要是误了军情,军法处置!” 可是一直扯着嗓子喊了大半天,城楼上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大雨天里,没有一个守城的士兵待在城楼上,全部都缩在后面的营房去了。再加上现在还下着雨,根本就听不见城门外的声音。 骑兵喊了一阵,嗓子都有些发疼了,心中顿时又急又恼。他看了一眼站在雨水里面的那些老百姓,当即想出了一个办法,立刻对着众人喊了道:“你们,去给我打门,快点,一边打一边照着我刚才的话喊。” 这些老百姓犹豫不已,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听从。 骑兵怒了起来,大骂了道:“丢你老母,你们要是喊不开门,耽误军情的这一黑锅你们背定了,到时候你们统统杀头,赶紧的。” 大家听到这里,只好硬着头皮跑上去拍打城门了,一边拍打一边还高呼不已。反正他们也要进城去,早点开门早点免于雨中受冻, 终于,守城的士兵们听到了动静,跑到城楼上看了一眼,确定果然来了一个传令兵之后,匆匆的就跑下去开门。大门很快就打开了,骑兵喝开了那些老百姓,飞奔的就进城了。 半小时之后,总督府衙门。两江总督张人骏忍着风湿病的疼痛,从睡椅上坐起身来,接过了属官呈递上来的一封信卷。他打开来仅仅只看了一眼,然后又不耐烦的递还给属官,语气不好的说道:“念!!” 上了年纪,眼神不好使,尤其还是这阴雨的天气,看起信文来十分吃力。 属官立刻念了出来:“总督上,新安县沙井匪患告急,腊月初十,大眼山山匪与沙洲海盗共袭沙井码头,匪贼水陆并进,声势之众,前所未有。此役,我防营协同新安县府出战兵员一千余,三次击退山匪,无奈海盗海路交替进攻,自总兵以下三位副将负伤、五位哨官负伤,兵士伤者无数,阵亡三十余人。匪贼劫走沙井码头船只十一艘、海盐八百石,其余损失尚待统计。匪患难当,望总督发兵相援,绝以匪患。广东防军总旗龙靓光跪禀。” 腊月初十就是公历的1909年1月1日,也就是说匪贼袭击沙井的事情发生在七天前。 张人骏越听越有气,终于耐着性子听完了信文之后,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废物,堂堂广东防军连一群毛贼都对付不了,留之何用?” 属官吞了一口口水,脸上一片难色,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防军的职责就是维护本地治安,檄剿山贼流寇,现在官兵竟然被贼寇打败了,还死了三十多人,这不是让人耻笑吗?当然,谁都知道这封军报是经过处理之后才送过来,到底伤亡多少人,损失了多少物资,只怕远远都不止报上来的这个数字了。 “东西不重要,关键是脸面!”张人骏气喘吁吁的说道,脸色十分震怒。“半年前广西闹会党之祸,今天新安又出了匪贼之事,我张人骏上任以来难道就只遇到这些头疼的情况嘛?龙靓光,龙靓光,这个土夷就干不了什么实事吗?”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呀,气坏身子可不划算呢。”属官赶紧劝慰了道。 “能让我不生气吗?简直是废物!”张人骏恨恨的说道。他是古稀之年的人了,本已经有遇事不惊的城府,只是自上任两广总督以来频频出现烦心之事。政绩还没做出一点,负面消息倒是一大堆,就算再能忍也应该着急起来了。 “大人,听说沙洲那边的海盗确实凶得很,连英国人都拿他们没办法。这些海盗有枪有炮,什么都敢抢。据说三年前还在维多利亚湾打沉了一艘英国炮艇,抢了一艘英国的商船,这件事在当时还闹得很大呢。”属官为了缓和张人骏的怒火,于是故意提高海盗凶狠的一面,这样一来起码能让人有一种心安理得的借口。 张人骏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当时英国人要求广东水师限期清剿海盗,代理总督周馥就因为此事才匆匆辞职离去了。他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先前的怒火消散了一些,可是脸上的愁云越来越浓厚,说道:“这事还真麻烦了。龙靓光不争气,就这么一仗被打得来向我求援,说出去都让人好笑!” 属官说道:“大人,虽然说这匪患是根绝不了的,闹完了要剿,剿完了又闹。可是总归还是要剿的。其实大人不妨这么想,虽然这次匪患很让人头疼,可未尝不是一次机遇呀。总督大人力行剿匪,平息匪患,还民太平,这传出去可是大好事呀!” 张人骏缓缓点了点头,喃喃的说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属官连连应道:“正是这个道理。” 张人骏想了想,立刻说道:“好,既然新安匪患严重,那我们就办了他。你马上到将军府去一趟,把这份军报也带过去,就说我正午要来面见将军大人,商议此次剿匪之事。” 属官道:“明白,属下马上去办。” 当天正午,张人骏与孚琦见了面,孚琦已然知道新安匪患的事情。 不过孚琦从一开始就认为,这件事不归将军府管,既然是防军出了岔子,那自然应该由总督府主持这次剿匪事宜。他的心思现在重点放在编练二十四镇上,年后开春之时,他便要上报练兵处对二十四镇进行检阅了。 虽然吴绍霆完成了第一标的整军训练,可二十四镇还有一个骑兵标、一个炮兵标以及第二步兵标尚待再次训练。 在与孚琦的谈话中,张人骏当然听出了孚琦对这次事件的冷淡和处处回避。他之所以一定要找孚琦来商议一同出兵剿匪,并不是因为自己手里的兵不够用,而是只要孚琦肯出兵,那么这次剿匪的声势肯定会壮大不少,自己事后所获得功绩也就越大。 一番商榷,孚琦态度坚持。 张人骏不得不拿出激将法,他对孚琦说道:“将军大人麾下都有号称广州最强的陆军了,难道对付一些小毛贼都很困难吗?” 孚琦冷冷的笑了笑,说道:“正是因为是一些小毛贼尔尔,张大人都能轻松处理,何必还需要广州最强陆军出马呢?” 张人骏呵呵笑了一阵,抚了抚胡须,一副不疾不徐的样子,说道:“将军大人到底是看不起这等毛贼呢,还是为了顾全这所谓的广州最强陆军名号呢?是呀,最强陆军只要永远不上战场,那也就永远吃不了败仗,就像花瓶一样,只要不去动它,它也就不会摔碎了!” 孚琦“哼”了一声,说道:“张大人,你激我也没用。如今我麾下二十四镇正在筹备申请正式番号,请恕我爱莫能助了。” 张人骏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叹了一口气,微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无话可说。虽然我不在乎最强陆军到底是否名副其实,可是要是今天这个消息传出去了,外面的那些人怎么理解,那可就不得而知了。呵呵,好了,那我不多叨扰将军大人,请教匪贼这种事,还得由我们这些旧人来处理了。” 说完,他缓缓站起身来,拿起拐杖慢吞吞的就要离去。 孚琦脸色大变起来,他知道张人骏是什么意思,如果自己不同意,那张人骏肯定就会大做文章来抨击新军。他沉思了片刻,忽然说道:“张大人留步。” 张人骏嘴角浮起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他就知道孚琦这个书生将军最看重名节了。 孚琦之所以决定改变主意,一方面是因为张人骏的威胁,另外一方面也确实想要验证一下吴绍霆整军训练的结果。新军二十四镇成立业已有两年的时间了,这两年里除了训练还是训练,要么就是呆在军营里面无所事事,是时候拉出去活动一下筋骨了—— 一天之后,西郊军营就收到了风声,总督府与将军府准备调兵前往新安剿匪。 又过了一天时间,全广州城都听说了新安遭受山匪和海盗的联手袭击,虽然报纸上没有报道这次匪患的受害程度,可是往往不报到的消息那都是很严重的消息。一时间,广州城内弥漫了一些不好的传言,甚至还有人说海盗会袭击广州城。 面对这样的传言,张人骏反而更加高兴了起来,他恨不得雇佣一帮捉刀的人大肆造谣。 越是将匪贼宣扬的凶悍勇猛,那剿匪的“难度”也就越大,当然收获的利益也就越多。 很快,总督府就发表了剿匪公示,表示新安匪患日益严重,官府必然要保证民众安全,剿匪之事刻不容缓。至于剿匪行动的具体日期,尚且还需要筹划。 当天晚上,张人骏就在总督府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商议具体剿匪的行动计划。 上面的行动计划还没有出来,下面各路部队也开始了一轮。他们首先议论的是这次剿匪会派出哪几支部队,消防营是最有可能的,新军那边也会出部分兵力。 如果是剿假匪或者积匪,那是人人都会抢着去的活儿,只要事先与匪徒联络好,走一趟开几枪就完事了。可是现在对付的可是新安的悍匪,那是要真刀真枪的干,说死人就死人,这种事大家都是很不得推得远远的。 黄士龙在听说了剿匪之事后一直很忧郁,可是没有办法,如果真的要调消防营去新安,那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除此之外,广东水师提督李准也很忧郁,不过他倒不是担心出兵围剿海盗,而是自从甲午战争之后每年水师的预算不断削减,现在广东水师的二十几艘军舰能有一半出海作战那也已经是不错了。很多巡洋舰弹药不错,船只年久欠修,只有一些小型的鱼雷艇还算完好。 对于沙洲海盗的情况,李准是早有了解的,这些海盗隐藏在沙洲和九龙湾的岛屿之间,神出鬼没难以预防,常年靠打劫商船、袭击码头来获得收益。弄不好这些海盗的装备甚至都要比官军还要强。如果总督府让他出动水师去对付沙洲海盗,这等风险让人堪忧呢。 与此同时,新军二十四镇同样也议论的热闹。 在西郊军营这边,所有部队都认为第一标出动的几率最大,毕竟这支部队刚刚经历完毕整军训练,而且还号称广州最强陆军。正所谓树大招风,有这么高的帽子,必然会引起上面的注意了。 面对剿匪的消息,第一标这边确实是反应激烈,有人愁有人喜,说不好到底那边的人数更多。新军不像旧军,新军士兵向来都比旧军要显得有精神,因此他们的荣誉心、责任心以及军人天性处处都要比旧军更明显。所以既然有出兵的任务,那士兵当中肯定会有跃跃欲试的一群人。 第108章 阴谋阳谋 这两天时间里,第一标代理标统赵声招集了各营主官召开了好几次会议。 赵声虽然还没有得到将军府的确切消息,可是他有直觉这次第一标肯定是躲不掉的。 这几次会议全部是商议剿匪行动的部署问题,弄得第一标全体上下更是认定了他们要被派往新安参与剿匪行动。 不过很快,将军府的确切消息真的下来了,果然如同赵声的预感一样,二十四镇派出了第一标全军,附带一个炮兵大队。随同这个通知下来的,还有新安那边送来的匪患情报。至于总督府那边将派出消防营魁字营、平字营,以及总督府直辖火炮队。 第一标上下在得知确切消息之后,反倒没有先前那么激烈了。 因为大家都知道,命令已经下达,再有什么情绪都是无济于事的。与其浪费时间多去担忧,还不如加紧战前的准备。 各个营的主官也纷纷的鼓舞部下,不过是对付一些小毛贼罢了,有什么好怕的。 1月10日,陆军衙门提督办公室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交代第一标前往新安的日期和前期准备工作。至于具体的作战细节,还得到了新安与龙靓光的防军、黄士龙消防营会合之后,再另行布置。 这次行动孚琦是不会跟着一起,他委托了二十四镇第一步兵协都统刘文申坐镇,第一标标统赵声全权指挥。理论上来说,都统要比标统官大一级,只是二十四镇名义上编了两个步兵协,可是实际上只有一个步兵协的兵力。两个步兵协的都统在军中几乎名不见经传,士兵们甚至能叫出他们名字的人都不多。 两个都统全部都是孚琦在成立二十四镇之前,为了筹集军费而卖出的官衔。也就是说,这两位都统只是虚衔,从来不掌兵,也从来不用到军营奉公,偶然有什么大事、大会走走过场罢了。 这次新安剿匪都统刘文申只是凑凑热闹,到时候只会坐镇大后方,什么事都不管。 与孚琦不同,张人骏这次是亲自督阵,在战略全局上他便是最高主帅。 一切分工结束之后,1月12日,新军二十四镇第一标、附属炮兵左队以及消防营、总督府直辖火炮队,浩浩荡荡的就开出城去,向新安县前进。全军超过3000余人,可见这次剿匪的成本与声势有多么巨大。 当天傍晚,先头部队抵达东莞县城。 张人骏将剿匪总司令部设在东莞县城之内,当晚他的人也就住在了这里。 到了深夜的时候,后续部队才陆续进了城。东莞县事先早就接到了命令,因此在城内和城外提供了一些场所,让各个部队的士兵有一个休息之处。次日清晨,军队继续前进,于晌午之前抵达了新安县。 防军总旗这边做好了接应准备,将各路军队一一安置妥当。 午饭过后,各路军主官被招集了起来,在防军总旗的大院里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 龙靓光在会议上介绍了大眼山一带山匪情况,根本防军多次与山匪交手的经验,南起大眼山,经过麒麟山,北至大马山,在这这延绵二十里的山林地区里面,窝藏着许多山匪的寨子。这一带有积匪,也有一些从外省流窜到来的亡命之徒,包裹一些被通缉的会党、重犯等等,都有聚集在这里。 与官军作对的,主要就是一些野匪和亡命之徒,当然有可能是在会党联络之下,这些人才团结在一起,统一行动。 至于这些匪徒的人数,根据上次袭击沙井的情况来看,估计会在500人以上。 无论是大眼山、麒麟山还是大马山,其实这些山都不高,也不险。之所以剿匪很困难,还是因为这一带山林太多,这些山匪也甚是有经验,行动时是一起出没,不行动时就化整为零,散落在各个地方藏身。甚至还有一些人就伪装在附近的村庄当中。 这次剿匪行动,将会采围山搜山的方式,逐一对这三片山区进行排查。 行动的安排是由防军和消防营负责围山,新军负责搜山。 这个安排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轻松的工作让旧军来做,危险的工作让新军来做。 赵声当时就反对了,凭什么只让新军搜山呢?就算新军装备好,训练有素,可是对这里的山区地形一点都不熟悉,起码也需要防军来配合才行。 这个反驳的理由还是有点分量的,于是龙靓光说这只是暂时的安排,具体下令还必须等明天总督大人亲自到来后才能决议。 不过一旁的消防营和防军军官们,却都起哄的嘲笑了起来,说第一标号称广州最强陆军,现在亲临前线了就要做缩头乌龟了! 赵声气的脸都绿了,这“广州最强陆军”的话又不是他放出去的,自己凭什么要受这番奚落?当即,他立刻把心中的郁闷和愤怒用眼神转向了坐在下面的吴绍霆。 吴绍霆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不疾不徐的说了道:“笑,笑,我就想不明白最强陆军跟地理环境不熟悉有个屁的关系?照我看在座刚刚发笑的诸位,你们是不是连三字经都不会背呀?作战常识都不懂,还有资格带兵?” 消防营和防军的军官们脸色立刻大变了起来。 “姓吴的,别以为你留学德国就了不起,老子带兵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魁字营管带陈胜魁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气冲冲的说道。 “就是,仗着懂得洋人的军事知识就来卖弄,殊不知大清有大清的环境,洋人有洋人的环境,两者能相比吗?我倒是要看看广州最强陆军这次怎么丢人现眼!”防军一个副将讥笑的说道。 在场的新军军官们都不服气,一个个正要发作,可是吴绍霆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哎,果不其然,你们真是一点常识都不懂!”他一副轻松的姿态说道。 “扑你老母,你说什么!”陈胜魁“蹭”的一下就从座位上站起来,那架势就差不多就要冲过来跟吴绍霆扭打了! 吴绍霆“哼”了一声,说道:“在下留学德国,受益匪浅,自然觉得了不起。哪里像陈大人,在下玩泥巴的时候就开始带兵了,却没料到今天还是这副能耐,要是陈大人能把你的营从这里不用任何向导带回广州,我就服了你。” 陈胜魁是一个急性子,当场就跟吴绍霆卯上了,大声的说道:“好你这个吴绍霆,老子不用向导就把兵带回广州给你看看!”说完,气呼呼的就出去。 黄士龙差点没被气死过去,他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冲着陈胜魁大骂道:“你这个扑街的种,你他妈的要去哪里,造反呀!” 陈胜魁幡然醒悟,自己竟然被吴绍霆给激将了。他赶紧又折返了回来,闷声闷气的坐了下来,可是心头对吴绍霆的怒火丝毫不减。 吴绍霆又看向那位防军的副将,说道:“这位大人就更可笑了。说什么洋人有洋人的环境,大清有大清的环境,试问甲午之战、中法之战,洋人联军攻打京师时,洋人是用的哪门子的环境?” 那副将当即就哑口无言了。 龙靓光看着场面差点混乱起来,赶紧咳嗽了一声,说道:“好了好了,你们吵什么,今天只是大致的商议,总督大人又没来,你们能吵出个结果吗?” 众人都不说话了,新军军官却在心里感到得意,吴绍霆的一番话果然是威力十足。 大家接下来喝了半盏茶,因为总督大人不到,在场的三路人马都是平级,谁也不会服从谁,所以什么结果都没讨论出来。过了一会儿,这场军事会议就结束了。 当天下午,各路军队都待在各自的营地里面,什么事也干不了—— 是夜,天色浓稠,月隐星藏,这几天的天气一直很阴沉,一到晚上甚是压抑。 新安县南城外新军第一标露营地外的一片小树林,在一块大岩石的后面,正有四个人影聚集在一起。借着不远处露营地的灯火光可以依稀辨认出,为首的人正是第一标代理标统赵声,另外的则是第一营副官陈升,一营三队的队官赵前勋,以及一个普通的营务处卫兵。 “这次是给吴绍霆一个下马威的好机会,谁让这个狂妄的家伙放出话,说我们第一标是广州最强陆军呢!”赵声冷冷的说道,他的脸色如同夜色一样,阴沉而冰冷。 “大人,您让我们怎么做?”陈升正色的问道。 “不管你们怎么做,我只要看到这次搜山的时候,咱们第一标被山匪打得落花流水就好。死多少个士兵都没关系,一定要惨!哼哼,第一标最强陆军的风头是吴绍霆吹出来,第一标也是吴绍霆训练的,只要这次被山匪打得一败涂地,全广州的人都会知道吴绍霆是一个虚有其表的骗子!”赵声阴森的笑了起来。 “那只要枪一响,我就让士兵们赶紧逃命?”陈升试探的问道。 赵声点了点头,说道:“没错!第一营是主力营,你们一溃逃,后面的两个营也会跟着逃。不过你要给我记住,逃得时候一定要制造声势,惨烈的声势,懂吗?到时候安排几个人,给我扯着嗓子喊。” 陈升应道:“明白了,这事包在卑职身上!” 赵声满意的说道:“很好。” 陈升顿了顿,忽然又压低声音问道:“大人,难道只给一个下马威吗?” “嗯?你是什么意思?”赵声微微怔了怔,疑惑的看着陈升问道。 “嘿嘿,我们这次是上山剿匪,匪在暗,我在明,一旦枪声一响,谁能知道这子弹是从哪支枪里打出来的呢?到时候卑职可以安排一个枪手,遇到山匪混战时,枪手可以冲着吴绍霆的背后来一下子大人,您看怎么样!”陈升充满深意的一笑,脸上闪过一丝杀气。 不单单赵声,就连赵前勋和另外一个卫兵都有些惊讶了起来。 赵声再怎么狠毒,也只是觉得排挤走吴绍霆就可以了,没想到自己这个心腹亲信更狠,直接就要痛下下手!他暗暗吸了一口冷气,刚准备开口责怪陈升,可是回头又想,即便吴绍霆身败名裂了,可是照样可以跟同盟会来往。 同盟会这层关系是有价值的,虽然短期之内不知道革命大业能否成功,可以目前大清的颓势来看,只怕这也是早晚的事。 原本吴绍霆在同盟会的位置,那是应该属于他的,可是却让吴绍霆给占有了。 他很清楚,只有彻底除掉吴绍霆,那才重新拾起同盟会这根联络线!<收藏,求收藏,求红票,求红票。被编辑老大批评了,呜呜呜】 第109章 赵声暗害 “你确定万无一失,能做的干干净净?”赵声冷森森的问了道。 “大人,这件事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卑职跟赵前勋都是您的老部下了,这点您自然可以放心。”陈升信誓旦旦的说道,他说完,又转向了那个营务处的卫兵,“李琛是卑职的老乡,我们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他老爹去世的时候,还是卑职给的发丧费,在军中小李只会听卑职的话,赵大人您同样可以放心。” 赵声看了一眼卫兵李琛,微微的点了点头,说道:“陈升,你的意思,就是让小李来开这一枪了?” 陈升之所以带李琛一起过来,就是打算让李琛来当枪手,以此来完成自己的计划。当即他郑重的说道:“赵大人果然料事如神,正是如此。” 李琛有些紧张了,他压根就不知道半夜三更被陈升叫到这里来,竟然是要做这样的勾当。他吞了一口口水,战战兢兢的说道:“陈大哥,这这可是谋杀呀,要是查出来了,那那是要掉脑袋的。陈大哥,你可没告诉我是要干这些事呀。” 赵声皱了皱眉头,他最担心的就是像李琛这样优柔寡断、下不了狠手的人。 陈升马上责备的瞪了李琛一眼,说道:“小李,你犯什么傻,就算要调查这事那也是赵大人负责,难道赵大人还不会保你吗?你是不是不听我的话?” 李琛看着三位大人都用一种冰冷的目光盯着自己,心中立刻寒意阵阵。他知道自己已经上了贼船,如果不继续坐这条船,那肯定会被一脚踢下水去。当即,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正色的说道:“陈大哥,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李琛欠陈大哥的恩情太多,别说是打黑枪,就算让我明刀子冲上去,我也绝不皱一皱眉头!” 赵声和陈升看到这里,总算是露出了满意之色。 陈升拍了拍李琛的肩膀,说道:“放心,只要你出手快,这件事绝对不会有差池。” 他顿了顿,又转向赵声,再次确认了道:“赵大人,那就按照这个计划办?” 赵声沉了沉气,做了短暂的思考,最终点了点头,说道:“给我办干净一点,要是发生了不应该发生的事可别怪我了!” 陈升十分自信的说道:“赵大人放心,绝对干干净净。” &推荐信正是写给将军孚琦,用以推举参与第一标整军训练的九位训练官留职的申请。包括原本已经是第三营辅官的倪端,他直接推举其为代理营长。 当然,吴绍霆现在也只是代理营长,推举别人升任与自己同级的官职理论上来说很是不合理。不过他并不担心,因为他很清楚二十四镇目前的状况,就算自己不写这封推荐信孚琦照样会考虑留任这些训练官。在申请练兵处下来检阅之前,每一个营的主官必然是要定下来,第三营空缺了那么久都没有着落,不能说倪端没有机会。 s推荐信放了进去。等这次剿匪行动结束之后,返回广州城就立刻呈递上去。 坐在这与身高不符的桌椅前写了这么久,肩膀早就有些不舒服了。 他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肩膀,忽然觉得肚子有点饿了。 “小谢,小谢?”他向着帐篷外面的卫兵喊了道。 帐篷马上被掀开了,不过走进来的不是小谢。 “李琛?怎么是你呀,小谢呢?”吴绍霆认出了这个卫兵,问了道。 “回大人,十分钟前已经是十一点了,我们刚刚交替值勤。”李琛不吭不卑的回答了道。 “这样啊,都十一点多了?”吴绍霆刚才投入太深,对时间的感觉一下子就模糊了。 “大人有什么吩咐吗?”李琛等了一会儿,然后问道。 “哦,你去帮我看看炊事班那边还有什么吃得没,刚才忙了一会儿,肚子有点饿了。”吴绍霆说道。 “是。”李琛应道,转身准备出去。 “最好是热的啊,天气冷呢。”吴绍霆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李琛没有回应,人已经走出了帐篷。 在前往炊事班的路上,他的脸色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心里想着,弄不好明天就要上山剿匪了,也就是说明天自己就要对吴绍霆打黑枪!他虽然听人说吴绍霆是一个好官,可是自己对好官和坏官一向没有什么感觉,只知道能混口饭吃就好了。 现在困扰他的是,明天上山的时候自己到底有没有勇气打出那一枪! 他不得不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次是报陈大哥的恩,无论如何都必须打死吴绍霆。 这种念头就像是饮了模子似的,反反复复在心中叨念着。 来到炊事班,李琛把睡熟的伙夫长叫醒了过来。伙夫长看了一眼李琛,缩在被窝里面很是不痛快的说道:“馒头没了,还有几个生芋头,要吃你自己去拿,别妨碍老子睡觉!” 李琛没好气的说道:“是大人让我来的。” 伙夫长还是一副不耐烦的态度,嚷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以为这里是城里面还能吃夜宵吗?就算是大人要吃,那也只剩下生芋头了!去去去!” 炊事班隶属于辎重营,这些火头兵一辈子只会生火做饭,反正是不指望有什么攀升的机会,所以不管对军中的什么人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除非是像赵声或者将军孚琦这样的大人物亲自来临! 李琛一脸无奈,打算转身去找生芋头,不过嘴巴上还是抱怨了一句:“吴大人要吃热的,生芋头怎么吃啊?” 伙夫长如同天神附身似的,立马一下子坐起身来了,对着李琛的背影叫道:“你说谁要吃热的?” 李琛回过头来,一脸疑惑的说道:“吴大人呀,我们第一营的管带!” 伙夫长飞快的从地铺上爬了起来,整个人竟换了一副态度,笑呵呵的说道:“你早说是吴大人嘛!有吃的,有吃的,要热的是?没问题,我马上烧水煮一碗面去。” 李琛顿时傻了眼,这伙夫长什么毛病? 在伙夫长烧水的期间,李琛忍不住问了道:“你怎么变化这么大呀?怎么,如果不是吴大人那就只能吃生芋头了?” “怎么,吴大人就不能吃一碗热汤面了?”伙夫长冷冷的瞥了李琛一眼,反问了道。 “不是,你这态度你这态度也太讹人了。”李琛没好气的说道。 “哼,讹人怎么了?山叔我在军营里干了十三年的火头兵,我还就没佩服过多少人,这吴大人就是我现在唯一佩服的人。你见过哪一位大人有这一身好能耐?你见过哪一位大人把咱们草头兵当兄弟的?你又见过哪一位大人这般公正不阿的?”伙夫长连珠炮似的对李琛质问了起来。 “这,这”李琛哑口无言。 “这些都不说,就说吴大人请我们喝果汁,那是说到做到的!你知道我们喝过的那种果汁在外面买多少钱吗?说了你不信,那可是用美元计价的。”伙夫长哼声哼气的说道。 “吴大人在你眼里真的这么好?”李琛问了道,他觉得自己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伙夫长倒吸了一口冷气,就好像看神经病似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李琛,问道:“你是不是第一营的?啊不,你是不是第一标的?瞧你说的话,什么叫吴大人在你眼里那么好?吴大人要是不好,那天下就没好人了!懂?” 经过一番周折,伙夫长不单单煮了一大碗热腾腾的蘑菇生菜汤面,还准备了一碟花生米、一碟榨菜和一碟酸辣海带丝。他找来了一个托盘,将东西一一摆放了上去,然后交给李琛带过去。临走时还热情的交代,如果吴大人还有什么要求,可以再来找他。 李琛暗暗叹了一口气,端着托盘六神无主的向营区走去了。 他现在彻底是蒙晕了头,万万没想到吴绍霆在全军当中竟然这么有威望!那么自己到底该不该执行陈升的计划呢? 第110章 李琛变节(第三更求全部) 当李琛将丰盛的夜宵端进帐篷来时,吴绍霆自己都诧异不已。 “小李呀,我只说随便吃点热的,热馒头来两个就可以了,你怎么叫这么多呀?”他一边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边哭笑不得的说道。 “回大人,小的可什么都没说,这都炊事班的山叔自己准备的。”李琛连连说道。 “哦,山叔呀?他是老好人呀。这么多,我一个人怎么吃呀,还真是浪费呢。”吴绍霆苦笑的说道。 李琛将托盘里面的食物一一摆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准备退出去。 吴绍霆立刻喊了道:“小李,来来来,你先别走。晚上吃太多对肠胃不好,我一个人可吃不完,你晚上要值夜班也辛苦了,坐下来一起吃。” 李琛连忙推辞道:“不,不,小的可不敢造次,小的一点都不饿,还是吴大人慢慢吃。” 吴绍霆笑了道:“什么造次不造次,我可没那么迂腐的观念。你今晚要值夜班,天气有这么冷,多吃一点才有精神。你别多说废话了,是爷们就坐下来一起吃!” 李琛听到吴绍霆这么说,也不好再推辞。 吴绍霆的帐篷里面只有一张小椅子,他直接把小椅子递给了李琛,然后自己坐在了地铺上面。他看了一眼桌子上面的食物,发现只有一副餐具,身为军官是不用自己带饭碗的,所以一时间又没有备用的饭碗。想了想之后,他回过身将水杯拿了过来,然后找了一双正午吃饭刚好留下来的筷子,在身上蹭了蹭。 “来来来,你用碗,我用杯子,反正是我自己的杯子。”他一边说道,一边将碗里面的汤面分了一些到自己的杯子里面,剩下的全部推给了李琛。 “大人,您的杯子太小了,这,这碗里还有这么多!”李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没事,我不是说了吗?睡觉之前吃太多对肠胃不好。你多吃点没关系,反正你晚上要值夜班。千万别客气,就当是平常一样,我这人很随便的。”吴绍霆说完,端起杯子就大口的吃了起来,他在二十一世纪就是军人,吃东西向来不像都市白领那么讲究。 李琛心中忍不住感动了起来,从一开始到现在,吴大人已经不止一起提到自己晚上值夜班很辛苦了。虽然只是几句简单的关心,可是却给了一个普通士兵人格上的鼓舞。他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如果多待一会儿,只怕会无法面对吴绍霆,于是端起碗打算尽快吃完面,然后退出去。 “吃菜啊,看的样子,就跟相亲的小娘们似的。哈哈哈。”吴绍霆开玩笑的说道。 李琛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应付的夹了一些酸辣海带。 吴绍霆边吃边跟李琛闲聊了起来,谈到了一些家乡里面的事情。他得知了李琛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可是父亲早就去世了,只剩下带病的母亲含辛茹苦的带着孩子。 “你每个月有寄补贴回去吗?”他沉重的问了道。 “有,但是几钱银子根本不够。老母亲她吊着药钱,经常连两餐都吃不饱。我太无能,赚了不大钱,也没办法回去奉养老母亲和弟弟妹妹”李琛说到这里,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他赶紧用袖子擦了擦。 “你是应征入伍,还是被抓来的?”吴绍霆问道。 “早年我跟咱们营的陈副官一起被抓到练军,我爹去世时我都没能回去,还是陈副官借的银子料理后事的。”李琛没有隐瞒的说道。 “这样呀!”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怎么说呢,男儿出来闯荡是应该的,但家中的事确实也不能弃之不顾。这次剿匪行动结束之后,我批准你十天的假期让你回家一趟。” “吴大人,这这您难道不怕我当逃兵吗?”李琛震惊的问道。 “你如果要借此机会当逃兵,那就表示你不是热血男儿,我们第一标也不需要你这种人,早走早了事。当然,这么多年你都在军旅中过来了,如果要逃你早逃了,可见你并不是一个孬种。我相信你会回来的。”吴绍霆微笑着说道,脸上没有任何担心之色。 李琛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位吴大人还真是与众不同 吴绍霆接着又说道:“另外呢,你回去之前如果有什么难处,比如盘缠或者家用之类的,你可以直接来找我,我能帮的一定帮你。” 李琛彻底震动了,内心中的温暖几乎上升到了沸腾。他早就听说过吴大人对钱财并不看重,而且说话一言九鼎,绝对不会欺骗自己。他有一种感动到想哭的冲动,可是却没发现激动的泪水已经填满了眼眶。 “呵呵,怎么了你这是,你烫着了还是噎着了?我可告诉你,男儿有泪不轻谈呢!”吴绍霆笑着说道,同时还伸手拍了拍李琛的肩膀,算是一种安慰了。 李琛今天被两个人拍过肩膀,一个是恩人陈升,一个是大人吴绍霆,可是他现在发现后者的重量显然要大大超过了前者。一时间,脑袋热的一片空白,他终于破口说了道:“吴大人,吴大人,你把我抓起来,我有罪,我有罪。” 他一边说着,一边搁下了面碗,“噗通”的就跪在了吴绍霆面前。 吴绍霆惊讶不已,赶紧起来去扶李琛,忙问道:“你吃一碗面怎么吃出毛病了?赶紧的,先起来再说。” 李琛没有起来,哭着说道:“吴大人,小的该死,小的小的竟然要杀您!” 吴绍霆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还真是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李琛要杀自己? 他呆了一阵,随即回过神来,很快就意识到这其中肯定有阴谋。 他没有急着催问李琛,而是继续伸手去扶李琛,并且很冷静的说道:“小李,你先起来,把面汤喝完了之后,你再慢慢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起来!” 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意识到李琛是因为受到了自己的感化,所以才决定告知真相。所以他现在必须继续加强这种感化,才能彻底赢得李琛的信任和信服。 李琛抽泣不已,勉强的站起身来,在吴绍霆的指示下重新坐了下来。 吴绍霆脸色虽然很沉重,可是却还是拿起了水杯和筷子,气定神闲的吃着剩下的面条和小菜。李琛看到这里,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感叹,这一刻他觉得吴大人的气魄让人匪夷所思。 李琛用颤抖的手端起了面碗,一口气将面汤喝完了。 “吴大人,小的该死,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小的一人承担,吴大人只要惩罚小的一个人就行了。“李琛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正色的说了道。 “你先说说,这究竟怎么回事?”吴绍霆如同嚼蜡似的嚼着一片榨菜。 于是,李琛将今天见到赵声与陈升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他在说完了之后,再次强调的说了道:“吴大人,小的是不会出卖陈大哥的,陈大哥对小的有恩,小的不能恩将仇报。如果您要责罚,把我一个人砍头了就好,请吴大人吴大人饶过陈大哥。” 吴绍霆听完了李琛的话,心中有一种怒火正在慢慢燃烧,他原本以为赵声才是自己最头疼的对手,可是现在看来阎王易见小鬼难缠,这隐藏在自己身边的笑面虎陈升还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角色。他暗暗吸了一口气,脑海中寻思着如何应对这次赵声的出招! 良久之后,他沉重的开口说了道:“小李,上山那天如果你觉得我该死,那你就开枪打死我好了。如果你觉得我不该死,那到时候你故意开枪打偏。” 李琛怔了怔,不敢相信的问道:“吴大人,您您这是” 吴绍霆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我很欣赏你是一个讲义气的人,我中队正是需要这样的军人。既然你说不会出卖陈副官,我又不想处罚你,那这件事唯一解决的办法也只能当做没发生了。你没有来找过我,也没有跟我说过陈升他们的计划,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琛万万没想到,吴大人竟然会选择这样的方式!他在心中感叹道:吴大人果然是一个大好人,有气魄又有气度如果我真的打死了吴大人,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可是,可是吴大人,就算小的可以打偏,陈副官还有赵大人他们还是会让吴大人这次剿匪惨败而归的。到时候吴大人名誉扫地,这,这该如何是好?”李琛担心的说道。 “呵呵,你果然是一个有良心的人。你放心,第一标是我一手训练出来的,就算第一营崩溃了,我相信另外两个营绝不会是吃素的。”吴绍霆胸有成竹的说道。 “吴大人您,您真的打算就这么算了吗?这,这可是谋杀和造反的大罪呀!”李琛不敢相信的说道。 “我相信你不会杀我,因为我们无冤无仇。既然如此,谋杀之事就不成立。至于陈升要造反我也会让这个造反不成立。李琛,这次我是给你面子才不追究,你是一个有骨气的人,我希望你以后明白自己的立场。懂吗?”吴绍霆语重心长的说道,他目光充满了诚挚,就像是一个长辈在规劝一个犯错的孩子似的。 第111章 借力用力(第四更求各种) 李琛连连的点了点头,他现在又是感动又是感激,吴大人竟然是给自己面子,竟然是给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兵面子。炊事班的山叔说得对,吴大人是真正把士兵当兄弟看待!绝不像赵声那样,为了陷害吴大人甚至不惜牺牲手下的性命! 他暗暗的下定了决心,吴大人这次不追究那就是饶了自己一命,自己这条命以后就是吴大人的了! “吴大人,小的什么话都不说了,小的这一辈子就认准吴大人一个人了。” 李琛郑重其事的说完,抹了一把眼泪,再次跪了下来重重的向吴绍霆磕头。 吴绍霆连忙起身扶起了李琛,笑着说道:“小李,我说过,这种磕头的陈规我是不提倡的,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谁的命比谁贱呢?” 李琛站起身来,吸了吸鼻子,说道:“吴大人,小的知道自己位卑言轻,小的不可能劝陈大哥和赵大人陷害吴大人您,可是可是日后只要他们还有陷害吴大人的意图,小的一定来通知吴大人。”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表示感谢,他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小李,我其实不提倡你做两面派,第一这对你有危险,第二我不可能永远任由陈副官和赵大人使坏。别的话我不多说,我只希望你能谨记自己的立场就好。” 李琛也知道自己太天真了,自己能帮吴大人一次,可未必能帮得了二次。而且这种阴谋陷害的事情,总不能一直都让吴大人视而不见。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他觉得自己应该会站在吴大人这边,陈大哥虽然对自己有恩,但陈大哥也不能利用这份恩情让自己做昧着良心的坏事呢! 他暗暗下了决心,然后很庄重的对吴绍霆点了点头,道:“吴大人,小的明白了!” 从李琛的语气当中,吴绍霆已经可以确定李琛真的已经明白了! 他说道:“很好。你先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刚才的事就当没发生,你也不要把我的话告诉其他任何人!就当是往常一样就好!” 李琛应了下来,道:“小的明白。” 片刻之后,李琛收拾了碗盘从帐篷里面退了出来。 吴绍霆独自一个人站在帐篷里面,先前平静的脸色一下子变成了一种阴冷!他暗暗的骂道:陈升这混蛋,竟然要谋杀我!好的很! 虽然刚才他在表面上说,自己会当做不知道这件事,可是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会知道这怎么可能呢?如果单纯的是破坏剿匪行动,让自己身败名裂,这可以算是政治斗x争,自己可以暂时忍下这口气。可是这次却是裸的刺杀! 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陈升这个连杀心都有人越早铲除越清静。 恰好他身边现在正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副官,而不是一个定时炸弹,那么就趁此机会摘掉定时炸弹,换上一个心腹亲信好了! 过了一会儿,吴绍霆熄灭了帐篷的油灯,不过他没有睡觉,而是秘密前往的第三营营区将倪端叫醒了过来—— 次日一大早,张人竣从东莞县来到了新安。他在听取了龙靓光的部署之后,立刻就赞同了按照龙靓光的计划行事,由旧军来围山,新军负责搜山。他并非是嫉妒广州最强陆军的称号,也并非是站在旧军利益上来考虑,而是客观的认为新军战斗力比旧军要强得多。这次剿匪行动前期宣扬的那么厉害,如果旧军行动不利导致剿匪失败,这可就是弄巧成拙的事。 当然,考虑到新军对这一带山区不熟悉,张人竣还是命令龙靓光亲自带一批本地的防军,随同新军一同上山行动。 至于新军的炮兵队还有总督衙门的火炮队,则是在步兵上山之前一起向这一带山区轰炸一番。也不求能打中山匪,只是为了制造声势以及震慑山匪罢了。 除此之外,张人竣还透露了另外一个消息,这次剿匪行动仅仅是对付山匪。沙洲海盗那是在香港海与内湾之间出没的匪患,既然是涉及到两边区域的事情,那也就是两不管的事情。尽管总督府还是命令广东水师出动,但仅仅只是在内湾这边巡视一圈,做做样子就罢了。 这件事对于陆军来说无关紧要,他们的能力和职责范围都局限在路面上,水里面的事就无能为力了。 经过一番决议之后,时间已经是正午,众人都觉得现在上山太迟了一些,因为那样的话行动可能会持续到深夜,到时候只怕会更加麻烦。 不过张人竣认为这次兴师动众、大张旗鼓的来到新安剿匪,隐藏在山区里面的山匪一定收到了消息,因此很担心山匪会早有防备,或者提前逃跑。如果这次剿匪没有大的收获,那前面的铺垫照样是白费。 所以他还是先下令旧军开赴山区,先在山区周边设防,以防山匪逃脱。 第三日清晨,天色刚刚蒙亮。新军第一标三个营,以营为单位从大眼山和麒麟山两处进入山区。赵声做出了一个极其没有军事常识的行动部署,他让第一营负责从正面切入大眼山,第二营则从东边进入麒麟山向西推进,而第三营由北面进入麒麟山向南推荐。 这个命令有三个大失误。第一是全军没有督战队,毕竟这是第一标首次执行实战任务,谁知道一旦打起来会不会发生意外;第二是三个营全部投入作战,没有预备队轮换休息,全军只能超负荷运作;第三,这三个营的行进方向完全是瞎扯淡,尤其是第一营和第三营,明摆着是对着行进,一旦交火了极有可能造成误伤。 更重要的是,这种作战部署一点都没有效率。要知道这次搜山是针对方圆二十里的三个山区,可是赵声竟然将三个营全部集中在大眼山和麒麟山,那大马山呢? 行动之前,吴绍霆和第二营代理营长徐少文就一起找到了赵声,向其提出了建议。司令处参谋部的许海英、何福光两位参谋官,也指出了行动问题所在。 不过赵声却强调,正是因为考虑到第一标首次作战,为了集中进攻力度,所以才采取这种包围的战术。至于大马山那边,第一营北上与第三营会合之后,可以直接再开赴大马山。 众人都觉得这完全是浪费资源的行动,山匪一共才几百人分布在三个山区,有必要这么小心翼翼吗? 面对众人的非议,赵声很是气氛,不得不拿出了标统的威严,强令各营遵照命令开始行动,否则当作违令军法处置。 大家都无可奈何,只好分头开始行动去了。 赵声在大眼山下设置了临时司令处,负责统筹全军的作战。 在炮兵象征性的执行了三分之一基数轰炸之后,吴绍霆开始集合第一营全军。 他偶然看到副官陈升正在跟二队的队官赵前勋窃窃私语,不过脸上没有显出任何异色,很快就别过脸去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全营集合完毕,例行进行军备检查以及任务介绍,然后以队为单位,向着大眼山挺进了去。龙靓光派了一支防军小队为第一营做向导,向导被分配到了新军每一个队上。 二十分钟之后,第一营全部离开驻地。 大眼山不算太高,山路也不是那么崎岖坎坷,只是野生林木十分密集,再加上刚刚炮兵轰炸过的痕迹,对行军的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大约行进了一个小时,全营上下的体力状况虽然还处于良好,可是走出的距离并不算太长,到目前为止什么异常情况都没有发生。 吴绍霆传下命令,让营下的三个队拉开距离,扩大搜查面积,并且提醒士兵们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山匪不敢与官军正面交锋,但一定会躲在暗处放冷枪。 很快,三个队渐渐分散开了,第一队向东北方向延伸,第三队向西北方向挺进。吴绍霆带领营务处的官兵,紧紧跟着第二队向正北方向前进。 陈升身为副官一直走在吴绍霆身后,他现在心中很是窃喜,幸亏吴绍霆是跟着第二队在一起。如果吴绍霆是跟着其他队伍的话,那自己的计划反而会更有难度。 虽然他安排的李琛是营务处卫兵队的一员,但如果没有混乱的环境掩护,只怕不是那么容易下手。而第二队赵前勋就是担任制造混乱环境这个角色,只要一遇到山匪开枪,赵前勋跟他的手下就会立刻佯装溃败。 陈升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走在卫兵队最后面的李琛,用眼神向李琛示意了一下。 李琛显得有些心慌,不过还是微微点了点头回应。 突然,最前方传来了一声戒备的高呼:“什么人!” 众人一下子都紧张了起来,所有人端起了手里的武器。 “别开枪,别开枪,自己人!”前方远处传来了回应,这声音很是耳熟。 吴绍霆马上拨开挡在前面的士兵,大步走到了队伍最前方。他举目眺望了一下前方,依稀能看到在前方探路哨兵的背影,当即对身旁的一个棚长问了道:“怎么回事?” 棚长摇了摇头,回答道:“回大人,还不清楚,可能是哨兵发现了情况。” 就在距离第二队一百米左右的前方,负责探路的两个哨兵举着手中的步枪,半蹲在地上,正紧张盯着面前二十米处的一片草丛。 这时,那片草丛后面走出了几个人,不过这些人都是穿着新军军服的。为首的一个军官一边走一边还喊着:“说了自己人,别激动,把枪放下,要是走火打死我了我跟你没完!” 两个哨兵看到这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山匪是不可能伪装成新军,新军军服可不是随便就能搞到手的!他们赶紧放下了步枪,同时还很疑惑的对视了一眼,因为这些新军似乎并不是第一营的人,怎么会跑到这边来呢? “大人,你是哪个部分的?”哨兵对那个草丛那边走出来的同僚问道。 “扑街的,不认识我了?第三营辅官倪端!”那为首的军官没好气的朝地上吐了一口,此人正是倪端。 “啊?原来是倪大人。”哨兵赶紧行礼。 “你们是哪个部分的?”倪端将手按在腰间的武装带上,一副大人物的模样问了道。 “回大人,我们是第一营第二队的哨兵。”哨兵回道。 “什么,第一营?这里是大眼山?”倪端十分惊讶的质问道,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夸张了起来,似乎是哭笑不得,又似乎是难以置信。 哨兵点了点头,确定的说道:“大人,这里就是大眼山呀!” 倪端失笑了一阵,然后回过头来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些手下,骂道:“谁他妈的带得路?扑街的,老子的营还在麒麟山,竟然把老子给带到了大眼山来了!衰!” 那几个第三营的人面面相觑,每个人都是一种无奈的脸色。一个队官模样的军官说道:“大人,不是我们带的路,是防军的向导带的路呀!” 倪端马上说道:“赶紧的,去,把那个向导给我找过来。” 那队官领命,匆匆的又返回了草丛后面,没过多久,他竟然又带出来了十几个第三营的官兵。在这十几个人当中,还有一个穿着旧军号服的士兵,正是防军安排下来的向导兵。这个向导兵很快就被带到了倪端面前。 “你有冇搞错呀,你到底是不是本地人,怎么带得路呢?”倪端责问道。 “大人,您,您不是说要往南边去嘛”那向导兵低低的说道。 “扑街,我让你带我去南边是找我的部队,不是让你带到大眼山来了。”倪端厉声道。 这时,后方第二队的士兵在确定前面的情况安全之后,立刻就迎了上来。 吴绍霆走在最前面,当他看到倪端之后,立刻就诧异了起来,说道:“怎么搞的,第三营这么快就从麒麟山搜过来了?” 倪端苦笑的说道:“吴大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半个小时前我肚子疼,就找了一个地方方便了一下。结果方便完了,跟大部队掉队了。我让向导兵带路去南边跟上部队,这向导兵还真激灵,直接就把我带到大眼山来了。” 吴绍霆奇怪的问道:“怎么,麒麟山到大眼山还有捷径?” 那个向导兵点了点头,说道:“有的,不过要翻一道陡坡。从麒麟山过来容易,从大眼山过去有点难。” 吴绍霆回过头让手下去找来自己这边的向导,询问了一下地理情况。第一营这边的向导也说确实是有捷径,两个山区距离短了一些,可是道路不是很好走。 “你这下可好,把自己的部队给丢了,呵呵,我看你回去怎么解释。”吴绍霆无可奈何的笑着说道。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不过我那边也是兵分三路,由队官带着的,就算遇到什么意外,应该也是能够应付的了。”倪端叹了一口气说道。 “反正我们也是向北与你们第三营会合,你就跟着我这边。省的你回去的路上遇到山匪,那可真是玩大了。”吴绍霆说道。 “唉,吴大人说的也是,那就只好如此了。我想第一营跟第三营相距也不算太远了,再过一会儿应该就能会合了!”倪端点了点头说道。 “也许。”吴绍霆说道。 于是,倪端这些人就加入了第一营的队列。 这一幕自然是昨天晚上吴绍霆与倪端商量好的计划了。吴绍霆之所以要从第三营调来一批士兵,正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没办法驾驭第一营,一旦陈升和赵前勋真的要合谋制造溃败,手里没有可用之人的话,那是弹压不下来的。 陈升虽然感到奇怪,怎么无端端的第三营的人跑来了?而且这三营的这些人不窜到第二营,也不窜到第一营其他队伍,偏偏就与第二队遇上了,这其中会不会有古怪呢? 但是他回头又想来,大眼山与麒麟山本来相距只有十里不到的路途,大家上山都有那么九了,或许距离确实很近了,这仅仅是一个巧合! 陈升当然不知道,倪端在来的路上确实遇到了第二营的人,只不过他随便找了借口继续南下,一直到找到了吴绍霆所在的作战单位才停下来。跟着他的这些手下,都是同盟会的亲信士兵,一路上自然是很配合的。 第112章 打击报复 第二队刚刚准备继续上路,可就在这时变故突然发生,西边远处传来了一声枪响。 这一声枪响似乎就像是发令枪,一声令下之后,紧接着就是更为激烈的交火。纷纷的枪声之中,还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以及其他的大呼小叫! 吴绍霆这边所有人再次紧张紧张了,他们立刻意识到第三队跟山匪交手了。 “赵前勋,赶紧组织人向西边去支援,从侧面夹击敌人。”吴绍霆下达了命令。 “是!”赵前勋马上领命,同时还看了一眼站在吴绍霆身后的陈升,两个人冥冥之间完成了一次微妙的眼神交流。 当即,赵前勋领了二队两个排的兵力,火速就向着枪声传来的地方赶了过去。 吴绍霆也向倪端使了一个眼神,然后他就带着营务处的卫兵队以及剩下一个排的兵力,紧紧的跟了过去。倪端第三营二十多个士兵,则跟在吴绍霆的后面。 几分钟之后,第二队这边就来到了交战现场。 只见第三队的士兵们正在一片石林里面,以凹扇形组织反击火线。在北面石林的外围,大约有一百多个衣衫混杂的土匪,正倚靠密集的岩石和树木做掩护,向官兵发动进攻。似乎土匪早在这里设下了埋伏,一开始打了官军一个措手不及,交战场地中间还有两具新军士兵的尸体。 目前看来,两边的攻势势均力敌,处于一种僵持状态。可是稍微有战略眼光的人就会发现,新军这边明显正在超越土匪。因为土匪先打了一个伏击,那是先发制人,可是交战到现在却是一个平手,也就是说先发制人的优势完全不凑效。 除此之外,新军已经完成了左右两翼的火力延伸。虽然第三队目前的兵力还不足以完全包围土匪,但却能十分有效的拖住土匪,然后等待支援部队前来夹击。 吴绍霆看清楚了战斗形式之后,对第三队的队官心生欣赏,只要此人能够为自己所用,自己必定会好好培养一番。他马上找到赵前勋,让赵前勋从侧面突入,与第三队配合,一起完成对这伙土匪的包围。 赵前勋现在感到很难做,以目前的情况,官军有绝对的优势,他怎么能按照计划佯装溃败呢?他没有办法,只好先硬着头皮执行命令,走一步算一步了。 在赵前勋走后,吴绍霆转过身来对陈升说道:“你带领卫队守在这里做预备队,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你立刻组织火力支援,明白了吗?” 陈升疑惑的问道:“吴大人,您要去哪里?” 吴绍霆说道:“赵前勋只带了两个排的人,为了保险起见,我过去跟着他做接应。” 陈升正希望吴绍霆跟上去,因为一旦赵前勋开始佯装溃败时,吴绍霆的人就会立刻陷入混乱之中,而那个时候就是下手的好机会。于是,他说立刻应了道:“属下明白了!吴大人要多加小心了。” 吴绍霆充满深意的笑了笑,什么话都没说了,带着另外一个排的人就跟了过去。 不过在吴绍霆离去之后,陈升忽然发现第三营的那些人也不见了,他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可是现在对于自己来说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他尽量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不要多想其他的杂事—— 赵前勋从一个山坡跑下来,总算找到了一个有利的位置偷袭山匪的后方。他刚刚要招呼手下准备进去战斗,可是就在回头的一瞬间,赫然发现吴绍霆竟然正站在自己身后不到两米远的地方,并且用一种冷冰冰的眼神盯着自己。当即,他就感受到了一股寒流袭来,这吴绍霆怎么就不声不响的跟过来了? “吴吴大人,您,您怎么来了。”赵前勋脸上有几分愕然,仓促的问了道。 “哦,我担心你人手不够,万一让这些山匪突围了,那可就不好说了。”吴绍霆轻描淡写的说道,他的嘴角有意无意的露出了一丝冷笑。 这一刻,赵前勋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来自吴绍霆身上,他总觉得对方变得阴森森的古怪起来,心中担忧起来:难道吴绍霆知道了?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吴绍霆看着赵前勋,忽然说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组织进攻呀。” 赵前勋愣了愣,赶紧应了道:“是,是。” 他招了招手,命令第一排和第二排跟着自己前往树林边缘,向山匪背后发动进攻。 可是就在新军士兵展开行动,眼看就要走出树林时,忽然左侧草丛中传来一声枪响。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士兵立刻应声倒底,不过他并没有死,子弹只是打中了他的腿部,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号着。 最前面的几个士兵大叫了起来:“有埋伏!有埋伏,快隐蔽!” “左边有敌人!” “开枪掩护,快点开枪掩护!” 紧接着,左侧的草丛传来了一连串的枪响,手枪、步枪还有土铳,五花八门的枪声此起彼伏,火力十分凶猛。原来这些山匪并不是没有准备,他们知道官兵进山了之后,好几个寨子里面都联合起来商议对策。在前面岩石区域的山匪只是诱敌,本打算吸引官兵进入埋伏圈,可是却没料到被官兵半包围火力牵制住了。 现在赵前勋带着人偷袭,十分不巧的就闯入了山匪的埋伏圈。 山匪们正在发愁怎么去营救前面岩石区的兄弟,可此刻发现了新目标,当然立刻就投入了战斗。虽然这样做没有解救的办法,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伙官兵去偷袭。 赵前勋带着两个排六十多个人,吴绍霆也带来了一个排,合计就是第二队全部兵力。 而躲在左侧草丛的山匪,按照枪声来判断,差不多有五十多人。 这样的兵力比例,官兵是明显占据优势的。 吴绍霆没有下达任何命令,任由赵前勋来指挥。就在第二队全部官兵进行反击时,倪端带着他的第三营二十多名士兵从后面赶了过来。不过第二队的士兵们目前正在聚精会神对付山匪,自然是没有注意到倪端这边的动静。 倪端来到吴绍霆蹲在的一颗大树这边,抬头看了看前面交战的情况,然后压低声音问道:“吴大人,不如先发制人,免得姓赵的这小子乱来。” 吴绍霆摇了摇头,冷冷的笑了笑,说道:“咱们先发制人只怕二队的兵士们不会服气,到时候只怕会更乱。不急,这群山匪就这么点能耐,赵前勋如果不趁现在做乱,只怕后面就没机会了。我们先等一等,只要他一行动我们就立刻拿下。” 倪端只好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说了。 这时,赵前勋确实是在寻思着利用这个时机,按照计划来制造大溃败。虽然目前看上去官军占有很明显的优势,可是如果现在不下手的话,很难说还有第二次机会了。他暗暗吸了一口气,反正吴绍霆早晚是要死,第一营大部分人都是赵标统的的人,到时候随便怎么汇报,上面根本查不出异样来。 一番寻思之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二队与山匪短暂的交火了一阵之后,赵前勋向跟在自己身边的手下使了个眼色。昨天晚上他便找来自己的亲信,将计划交代了下去,现在只要一声令下就可以行动了。 那些手下收到了赵前勋的示意,纷纷点了点头回应。 很快,其中一个士兵忽然站起身来,开了一枪之后,佯装中弹惨叫了一声栽倒了下去。 紧接着,另外一个士兵大喊了道:“山匪又来人了,山匪又来人了,他们火力太猛了!” 转眼之间,这一伙赵前勋安排的托儿全部都叫喊了起来,弄得人心惶惶,气氛大变。 “老三死了,老三死了!” “我们需要支援呀,啊” “赵大人,敌人太多了,到处都是,我们中埋伏了!” “中埋伏了,快逃命呀!” 赵前勋看了一眼其他士兵,发现很多人都下意识的开始向后挪动身子,毕竟这些新军士兵都是第一次实战,稍微恐吓一下就会深受影响。他心中得意之极,这种效果正是自己所期待的。当即,他一挥手,示意自己的亲信开始往后撤。 刚撤了没几步,他觉得时机已经成熟,马上站起身来大喊了道:“不行了,不行了,山匪杀下来了,我们被包围了,这里是埋伏圈,快撤呀!” 赵前勋一席话刚说完,他的亲信士兵跟着一起起哄,站起身来就匆匆往后跑。 第二队其他士兵原本就胆战心惊的,看到前面的人都在大喊逃跑,自然也都赶紧跑。 有一个人逃了就会有第二个人逃,有第二个人逃了就有第十个人逃。 一时间全队士兵滚雪球似的,由最前面开始溃逃,后面的被席卷着一起开始逃。 赵前勋知道逃在最后面是最危险的,虽然山匪并没有真正追过来,可一旦山匪发现官军莫名其妙溃退时,肯定会发动追击。他本来就在最前线作战,现在前队变后队了,背心暴露在敌人火力之中,理所当然会很没安全感。所以他拨快了挡在前面的士兵,尽量跑的快点。 可是就在赵前勋逃到后方来时,一颗大树后面忽然闪出了一个人影。 他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对方是谁,只听见一声手枪的枪响,瞬间便感到喉咙被刺穿。 他满脸惊恐的捂住了喉头,破裂的大动脉涌出了鲜血,不断的从指缝间流溢了很出来。 窒息的感觉正在快速侵袭着全身,不过在这一刻,他总算看清楚那个人影,竟然就是吴绍霆。他不单单看清楚了吴绍霆人,还看清楚的吴绍霆的表情,对方竟然在冷笑 “你!呃!” 赵前勋幡然醒悟,原来吴绍霆早就在这里等着自己了。他还想说什么话,可是时间已经终结,一头栽倒在地上,双眼充满了恐惧和不甘。 还在逃跑的第二队官兵见到这一幕,全部都吓呆了,一个个都僵住了,任由背后山匪的枪声肆虐着。赵队官死了?!赵队官被吴大人一枪打死了!! “赵前勋临阵畏敌,带头逃跑,我已将他就地正x法!你们谁还想逃,下场就跟他一样,全部给我回去。连一帮乌合之众的土匪都打不过,你们还有脸回广州吗?”吴绍霆冲着所有官兵们大吼了道。 众人都心虚了,甚至有一些士兵都准备转身继续作战。 然而那些赵前勋的亲信士兵们可没有死心,一个人忽然大骂了起来:“吴绍霆,你把我们引进了土匪的埋伏圈,还杀了我们的赵大人,我们跟你拼了。兄弟们,想活命的就跟我来!” 这几个士兵端着枪就从人群里面冲了出来,举起枪对准吴绍霆就要扣动扳机。 “砰砰砰”!突如其来的枪声从一旁树丛后面传了出来。 枪声过后,那几个赵前勋的亲信全部中枪到底了。 倪端带着第三营的士兵马上从树丛后面跳了出来,这二十多个士兵挡在了吴绍霆面前,手里的枪口对准了第二队的士兵。 “怎么,你们想造反吗?这些人持枪威胁上司,其罪当诛,你们谁还想跟他们一样!”倪端冷着面孔,对着所有人大喊了道。 如今第二队当中还残留着一些赵前勋的亲信,他们本打算跟着前面那些人一起响应的,可是现在看来幸亏自己慢了一步,要不然也会被打成马蜂窝了。既然大势已去,那还是老实一点为妙,反正赵前勋已经死了,他们没必要再为一个死人卖命。 其他第二队的士兵本来就是被动响应,现在吴大人亲自出面压阵,他们当然不敢乱来。 吴绍霆马上说道:“第一排排长是谁!” 从后面跑出来一个军官,应道:“卑职孙继直,第一排排长。” 吴绍霆说道:“很好,你现在就是第二队代理队官,我命令你马上带队反击山匪,半个小时之内必须突破埋伏与第三队接应!做的到吗?” 孙继直一咬牙,这可是自己发迹的机会,就算死也要拼上一把。他大声道:“吴大人放心,卑职保证完成任务。” 他说完,对众军官一挥手,大喝道:“弟兄们,跟我上!” 第二队重新组队,再次调转方向发动冲击。 先前那些埋伏在草丛里面山匪在打了一阵之后,发现官军逃跑了。他们并不是有组织有纪律的队伍,所以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追。经过几个小头领磋商了一番,这才决定要穷追猛打,给官军一个惨痛的教训。 可是山匪刚刚杀出来,忽然发现官军竟然又打回来了。 山匪失去了掩护,正面与官军发生冲突,劣势一下子就突显了出来。 官军这边因为孙继直刚刚当上代理队官,热血沸腾,勇猛无比,亲自冲在最前面。正所谓将有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意。全队士兵奋勇突击,很快就形成了对山匪的包围趋势。 这些贼寇本是乌合之众,无论装备、纪律还是素质都大大不如官军。他们在被打死了几个人之后,所有人的底气一扫而光,马上就有人开始逃跑了。 战斗持续了十几分钟,官军彻底击溃了匪徒,并且还俘虏了十多人。 吴绍霆和倪端虽然没有冲锋在前,那是因为仍然担心会有赵前勋的余孽作乱,所以就在后方担任督战队的作用。当战斗结束之后,他才匆匆走上前去,只见孙继直正坐在一颗大树下面,自己为自己包扎伤口。 他吩咐倪端看好俘虏,让第二队休息片刻,准备发动第二次进攻,直接与第三队合击石林那边的山匪。 这时,孙继直包扎好了伤口,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和汗水,然后小跑的来到吴绍霆面前。 “报告吴大人,卑职马上前去支援第三队。”他正声说道。 “很好。你伤势怎么样?”吴绍霆看着孙继直满身都是血,军服都还破了好几个地方,有些担心对方会不会失血过多。 “多谢吴大人关心,卑职并无大碍,都是一些皮肉伤罢了。吴大人等着卑职的好消息。”孙继直面不改色的说道。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很是欣赏孙继直的气魄,他说道:“那好,你马上行动。” 于是,孙继直马上又带领第二队开始向石林那边发动进攻。 其实这个时候石林那边的战事已经消弱了不少,山匪或逃或亡,那条防线早就已经溃不成军。孙继直从背面展开攻势的时候,本路还抓到了好几个逃跑的山匪。几分钟之后,第二队和第三队就形成了合围之势,仍然坚守在石林那边的山匪们顿时成了瓮中之鳖。 几个抱着必死之心的山匪冲出岩石掩体,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向官军冲了过来,可是瞬间就被打成了马蜂窝。 接着没过多久,石林枪声渐渐零星了起来,几分钟之后山匪这边彻底没了动静。 第三队和第二队同时派出士兵上前探看,这时山匪那边传来了叫喊声:“别开枪,别开枪,我们投降了,别开枪!” 石头后面举起了一支枪,一个山匪慢吞吞的站起身来。 其他山匪见官军没有开枪,也跟着举起了武器,从各自的掩体岩石后面站起身来。 后方的官军在确定山匪是真的投降了之后,马上一拥而上,将这些人全部押了下来。经过统计,这些坚持最后投降的山匪一共才只有三十多人,而拷问之后得知他们一共是一百二十多人,先前战斗时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这些小喽啰们了。 第113章 拔出隐患 吴绍霆押着先前俘虏的山匪来到了石林这边,将两拨俘虏合为一处。他命令所有军官开始清点伤亡情况,并且让士兵打扫战场。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守在顺林里面做为预备队的陈升等人匆匆赶了过来。 陈升现在还不知道赵前勋已经死了,他心中十分郁闷,赵前勋没有按照计划行事,竟然带着手下打败了山匪,这是什么意思?正是因为赵前勋没能制造溃败的混乱场面,他这边也没办法安排李琛去打黑枪。 不过事已至此也无能为力,他只能忍下这口气,等找到赵前勋之后再好好教训一番。 可是陈升刚刚来到石林,第二队就有士兵将赵前勋被吴绍霆枪毙正x法的事情告知了。 听说了这个消息,陈升这才明白了过来,原来吴绍霆早已经留了一手。 他现在感到很是震惊,一方面是因为赵前勋的死,另外一方面则是猜测吴绍霆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第三营的人那么巧就迷路跑到了第一营这边,吴绍霆要杀一儆百又那么巧就选择了赵前勋呢。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 他渐渐有些紧张了,如果这是吴绍霆知道了自己的计划提前除掉了赵前勋,那很快岂不是要轮到自己了吗? 陈升不敢赌博,尤其还是拿自己的性命来当赌注。 短暂的犹豫之后,他决定还是要先下手为强,只有彻底除掉吴绍霆自己才能放下心来。 当即,他先派人找来了营务处卫队的卫兵李琛。 李琛原本以为赵前勋的行动失败了,会让陈升放弃刺杀吴绍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过他在见到陈升之后,看到陈升的脸色就知道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心中不由又紧张了起来。 陈升将李琛拉近,压低声音对他说道:“你现在悄悄的溜到那边去。”他指了指先前山匪与官军交战的那片岩石区域,“然后我会引吴绍霆过去,你给我瞅准机会一枪打死他。明白了吗?” 李琛脸色大变,惊慌的说道:“陈大哥,可是,可是现在土匪都已经” 陈升打断了李琛的话,冷冷的说道:“怕什么,你过去开枪打死吴绍霆,我立刻大喊有漏网的山匪打黑枪,谁知道?赵前勋已经被吴绍霆打死了,他可是我的兄弟,这个仇我一定要报。怎么,你怕了吗?还是是你泄密了?” 李琛心中一寒,当场就吓了一跳,他赶紧说道:“陈大哥,我,我怎么会出卖陈大哥,陈大哥你你还不相信我吗?” 陈升脸上一篇阴沉,说道:“是吗?既然你还叫我大哥,那你现在就去,剩下的事我来处理!快去。” 李琛无可奈何,只好点了点头,然后悄悄的就脱离队伍了。不过他心里早已经打定主意,自己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打中吴绍霆的。 在李琛离去之后,陈升又叫来自己的亲信士兵,压低声音说道:“你过去跟着李琛,只要李琛开枪打死了吴绍霆,你就干掉李琛。” 虽然陈升也不想做的这么绝,可是他已经开始怀疑李琛是不是泄密了。除此之外,这一切都要怪赵前勋这个饭桶办事不力。现在山匪全部摆平了,只要李琛一开枪肯定就会暴露。李琛知道的太多了,一旦被抓了起来,难保不会把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 因此,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那士兵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如果李琛没打中,我要不要补一枪。” 陈升沉思了一下,忽然问道:“兄弟,你要知道如果你补枪了,我未必能保住你。” 那士兵冷冷的笑了笑,说道:“陈大人,你放心,我不会让陈大人为难的。” 陈升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思量这个代价,只能点了点头,说道:“好,你自己看着办。” 那士兵于是也悄悄的离去了。 这番安排完毕之后,陈升才带着营务处的人走到了吴绍霆这边。 吴绍霆看到了陈升,脸上一片冷静,不过心里却正在酝酿着另外的一件事。 陈升佯装着急的快步走了过来,连忙问道:“吴大人,您没事。卑职刚才正准备带人直接杀到这边来增援第三队,后来发现吴大人和第二队那边有问题,所以又打算转向吴大人这边支援。结果就这么耽误时间了,卑职该死。” 吴绍霆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无妨。对付这些乌合之众,根本不需要支援。” 陈升连连点头称是:“还是吴大人领导有方,全营将士紧跟吴大人的步伐,才能这么顺利剿灭这帮山匪呀。” 吴绍霆心中好笑,这陈升还真是一个善于伪装的笑面虎呢!这种人要是不除,那后患可是无穷的。他说道:“对了,你赶紧派人下山,去通报司令处我们这边的战况。看看上面有什么其他指示!” 陈升应道:“卑职马上去办。” 他顿了顿,却没有急着去传递命令,而是又问了道:“吴大人,听说二队队官赵前勋,让您给枪毙了呀?哦,卑职不是说枪毙的不对,这种临阵畏敌、败坏军纪的人就该当场枪毙,以儆效尤。只不过” 吴绍霆皱了皱眉头,问道:“只不过什么?” 陈升神神秘秘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吴大人,咱们借一步说话。” 吴绍霆没有多想,于是就跟着陈升来到了另外一边。 陈升自然是按照自己的计划,故意将吴绍霆引到了靠近那片石林的地方。 “说,有什么神神秘秘的。”吴绍霆不耐烦的问道。 “吴大人您有所不知,这赵前勋其实是赵大人的亲戚呀,您看,他们两个可都姓赵呢。”陈升随口编了一个谎话说了道,同时还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拉开自己与吴绍霆的距离,以免被子弹误伤了。 “是吗,有这等事?不过哪又如何,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赵标统呢!”吴绍霆叉着腰一副强势的态度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石林里面传来了一声枪响。不过这一枪仅仅打在了吴绍霆脚下一米远的地方。而就在枪响的同时,吴绍霆果断的拔出了自己的手枪,在甩枪的同时扣动了一次扳机,然后瞄准石林那边又扣动了第二次扳机。 这是他在二十一世纪训练手指敏感度时学会的一招。教官会用改装过的手枪锻炼特种兵的神经控制力,这种改装的手枪扳机十分松弛,轻轻碰一下就会能开火,所以很容易走火。他在初期训练时经常刚拔出枪套就走火了,久而久之联想到如果敌人在近前和中距离同时出现,那可以在拔枪一瞬间开火两次。 刚才电光火石之间射击的第一枪是打陈升,第二枪是打李琛后面的那个士兵。 吴绍霆不是傻子,身为特种兵善于观察是最基本的能力,他在被陈升带到这里时,就发现石林那边有两个人影。整个第一标的士兵都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这些士兵的潜伏伪装难道自己还看不出来吗? 听到枪声,士兵们立刻赶了过来。 二队代理队官孙继直指挥着士兵包围石林,然后来到吴绍霆面前切声问道:“吴大人,吴大人,您没事!” 吴绍霆摇了摇头,他故意让脸色显得很沉重,说道:“我没事,石林那边有人开枪,好像打中了陈副官。赶紧看看陈副官怎么样了。” 这时,倪端和三队的队官也匆匆赶了过来。三队队官上前检查了一下陈升,陈升还没有完全断气,子弹打中了他的肺部,整个人正处于窒息的状态。 陈升全身抽搐着,双眼充满仇恨和不甘,直瞪瞪的盯着吴绍霆,嘴巴就像是脱水的金鱼似的,不住的开合可是叫不出任何声音来。 三队队官赶紧问道:“陈大人,陈大人,你要说什么?” 吴绍霆一脸冷漠,如果这个时候陈升真的发出了声音,自己会毫不犹豫的再补上一枪。 可是此时,陈升即便使出所有力气都叫不出一个字来了。他很不甘心,颤抖的举起了手似乎是要指向吴绍霆。 吴绍霆马上蹲下了起来,紧紧的握住了陈升的手,一副庄重的脸色说道:“陈副官,你还有什么话就对我说,我一定帮你办到。你说话呀,你说话呀!” 陈升双眼一翻,最后一口气是被吴绍霆活生生的气死的。 三队队官叹了一口气,脱下了自己的军帽,说道:“陈副官平时对我们很好的,他是我们第一营为数不多的老兵,没想到没想到,唉!” 吴绍霆从三队队官身上看到了陈升的威信所在,当即他装模作样的长叹一声,然后伸手为陈升合上了双眼,然后说道:“上报的时候,就说陈副官死于战斗之中,按烈士准备后事。” 站在吴绍霆身后的倪端默默的把这一幕看在了眼里,他虽然不能确定陈升是怎么死的,可是在心中对吴绍霆虚情假意、惺惺作态的样子感到很不习惯。他很担心,如果吴绍霆对革命也是装出来的,那该怎么办呢? 吴绍霆转向三队队官,对方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生的一副大鼻子。他早先就认为三队队官带兵能力很值得欣赏,于是问了道:“你叫什么名字?” 三队队官回答道:“卑职李济深!” 吴绍霆当时就震惊了,他记得自己上任第一营之后,还专门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来认识了第一营辖下的主要军官们。如果自己看到了李济深这位大人物的名字,岂能不认识呢? 李济深,字任潮,粤系主要政治人物,黄埔军校副校长。原国民党高级将领。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主要创始人和领导人之一。广西苍梧人。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二、三届全国委员会副主席。 吴绍霆知道李济深早年就读于广州黄埔陆军中学、陆军速成学堂,毕业后李济深就在新军中担任见习官、排长。按照历史的正常进度,1909年,也就是今年,李济深就会被保送到设在保定的军咨府军官学校(也就是着名的陆军大学)深造学习。 真是太让人意外了,没想到李济深是在第一标第一营实习! “你叫李济深?三队队官我记得不姓李呀。”吴绍霆疑惑的问道。 “吴大人您不知道?卑职原是第一营排长,四天前原三队队官升调到司令处去了,赵标统任命卑职补缺。这个事,吴大人应该知道的才对呀!”李济深也疑惑了起来。 吴绍霆渐渐猜出了事情的原因,赵声果然把第一营打造成了自己的私有财产,调任安排竟然不用经过营长之手,直接就办的干净利落。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淡然的笑了笑,说道:“哦,是有这么一回事,这几天我给忘记了。” “吴大人有什么吩咐吗?”李济深问道。 “哦,是这样的,陈副官牺牲了,从现在开始你兼任我的副官。”吴绍霆威严的说道,他在心中叮嘱自己,不管李济深是多么大名鼎鼎的历史人物,在现在看来对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而自己是其的顶头上司。 “啊?这,呃,卑职遵命。”李济深愣了愣,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带兵的队官还能兼任主官的副官,不过既然大人吩咐了,自己还是得照办,大不了以后多吃忙一点就是了。 这时,前去包围石林的士兵们将李琛抓了过来,同时还抬过来另外一具尸体。 李琛很快就被押到了吴绍霆面前,他低着头,脸色一片平静,一副任由处置的态度。 “李琛?老唐?”孙继直立刻惊讶了起来,这两个人可都是营务处的卫兵。 “那个,把李琛放了,他是我派到那边去捡弹壳的,这事应该与他无关。我刚才看到是这个人开的枪,所以我打死了他。”吴绍霆语气十分认真的说道。 “可是吴大人,我们抓他的时候,他可是拿着枪的,而且问他他什么都不说!”押着李琛的一个士兵说道。 “吴大人,依卑职来看,还是先调查清楚为妙。”孙继直说道。 “要调查就调查这个被我打死的,他为什么要袭击我和陈副官!我可以担保李琛他与此事无关,因为前天晚上我还单独和他吃过夜宵。放人。”吴绍霆强调的说道。 倪端是知道这件事的内幕的,所以他也很清楚吴绍霆是在故意保住李琛,这一点倒是能看出吴绍霆是有情有义的。于是,他也站出来说道:“吴大人让你们放那就放了,怎么你们不把吴大人放在眼里吗?” 士兵们立刻放开了李琛。 李琛这才发现原来陈升已经死了,他心中顿时惊讶不已,难道刚才自己那一枪误中了陈升?可是自己明明是瞄准地面的。他一下子乱了起来,仔细回想着当时的情况,可是当时因为太紧张,现在同样也很紧张,根本想不到任何细节。 这一刻,他感到了空前的自责,甚至以死谢罪的念头都有了。 周围的士兵看到李琛悲伤的样子,不过没有人感到奇怪,因为第一营的人都知道李琛与陈升的关系。 接下来,吴绍霆简单的把事情料理了,他把开枪的责任推给了已经死掉的老唐,让众人都把侧重点放在老唐为什么要这么做上面来。可是在大家看来,老唐是最不可能杀死陈升的,因为老唐跟陈升同袍五年时间,被调到新军之前两个人就是认识了。 吴绍霆让李济深把这件事整理成报告,连同先前与山匪作战的情况,一起派人火速送往山下司令处。此时已经是午时末了,全军忙碌了一上午,大家早就又累又饿了。于是吴绍霆就下达休息的命令,安排了哨兵四下戒备,其余的人则原地而坐,拿出干粮来充饥。 趁着这个时间,吴绍霆特意找到了李琛,把老唐要杀李琛的事说出来了。 李琛知道老唐是陈升的心腹,他一开始也很纳闷为什么老唐会在自己身后,如果真的如吴大人所说老唐是来杀自己的,那必定就是陈升安排的!他很难接受这个事实,而吴绍霆也没有刻意的解释什么,只是让李琛把所有事都放下来,一切回归如常。 没过多久,第一队赶过来与吴绍霆这边会合了。 第一队在大眼山另外一边搜索时也遇到了山匪,不过都是一些流寇,仅仅开了几枪之后就全部制服了。 吴绍霆让第一队也坐下来休息吃干粮,他现在不打算继续前进,就在这里等候司令处的回复。他很清楚第一营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又是剿匪,又是正x法,又是暗杀,不管是赵声还是张人竣都会感到震惊,必定会把第一营扯下来进行调查。 在等待的过程中,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枪声,不过听上去距离很远,而且火力也不算密集。想必这是第二营或者第三营发现了另外一些山匪的散兵游勇,正在发生交火罢了。 经过刚才的战斗,吴绍霆相信官军的实力对付这些小毛贼是绰绰有余的,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带队驰援。在茫茫大山里面进行搜索本来就应该分区域进行,如果一听到枪声就赶过去,那迟早会乱成一锅粥。 第114章 下山之后 一个多小时之后,传令兵总算回来了,带来了一份张人竣直接下达的命令。 张人竣尚且在新安县县城之中,第一营的情况是由山下的第一标司令处用电报传递过去的。赵声在拿到第一营汇报之后的情绪是什么样,目前还不得而知,但是张人竣确实十分震惊,立刻就要求赵声将第一营撤下来,让包围大眼山南面的魁字营接替剿匪行动。 吴绍霆看完命令之后,马上下令全营准备,第二队负责搬运伤亡士兵和押解山匪俘虏,第一队策应前后。至于李济深的第三队,他决定让其跟着倪端一起与第三营会合,继续参与剿匪行动。 他认为山匪的主力差不多已经都解决了,余下的任务不过是清场,这是不用吃力就能混功勋的大好事。他知道李济深是一个有能力的人,所以不能浪费这个机会,要好好栽培一番。 除此之外,让第三队跟着倪端也能保护倪端的安全。倪端带着第三营就二十多个人,大老远跑一场过来帮忙,在返回第三营大部队的路上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就是大罪过了。 安排妥当之后,吴绍霆跟倪端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就告辞下山去了。 大约下午四点左右,第一营撤下了大眼山。 司令处这边早就做好了接应准备,赵声和龙靓光的部队接下了山匪俘虏,将他们全部押送到了县城大牢关押了起来。同时军医和后勤杂役们也纷纷上前安置了伤亡兵士。一切看上去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吴绍霆刻意的看了赵声一眼,他发现赵声的脸孔很阴沉,但对方什么话也没说,也没有看自己一眼。他心里很清楚赵声现在的感受,在第一营的两个重要羽翼被自己铲除了,这是何等的创伤和耻辱呢? 至于赵声接下来会怎么样,吴绍霆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他跟赵声相互之间都有把柄了。 在第一营还没下山之前,张人竣就已经从新安县赶到这里了。听说了吴绍霆返回之后,他马上派人将相关人士全部叫到了临时司令处的帐篷里面。 包括吴绍霆、孙继直、赵声等人在内的十多名军官,陆续都到齐了。 坐在帐篷军案后面的张人竣正戴着一副眼镜,阅读着第一营送上来的汇报内容。 众人都没有说话,全部默然站在那里,等待着总督大人看完文件。 几分钟过后,张人竣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喃喃的说道:“截至今日未时四刻,二十四镇第一标第一营俘获匪人三十七,击毙二十五。第一营自营副官陈升伊始,阵亡十六人,伤四十八人。” 念完了这些伤亡情况之后,张人竣沉吟了许久。 在场所有军官依然无人发言,等待着总督大人接下来的话。 突然,张人竣又开口说话了,这次是面对在场众人的,道:“我问你们,你们觉得这个战况值得庆祝吗?” 旧军军官这边当然认为这次作战也太惨了,还广州最强陆军,对付一群乌合之众竟然死了一个副官一个队官。当然,这还仅仅是目前的战况,由吴绍霆亲自带领的营都是如此,那第二营和第三营更不用多说。 但旧军军官没有个人站出来回话,毕竟前不久山匪侵袭沙井时旧军伤亡更惨。要是把心里话抖出来了,新军很容易就能反驳,没必要自讨没趣。 至于新军这边,吴绍霆和赵声一句话都不说,从他们两个人的表情上也看不出任何喜怒,其他下级军官自然更不敢表态了。 张人竣将手里的文件放了下来,他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应答,于是说道:“要我说,一个营阵亡十六人的代价太丢人了。谁知道另外两个营会怎么样?尤其让我感到纳闷的是,这阵亡的十六个人当中,有七个人还是被自己人打死了,这是什么意思?” 吴绍霆沉了沉气,上前一步说道:“除陈副官之外,二队队官赵前勋作战不利、畏敌逃跑,末将当场将其正x法。另四人对末将处置赵前勋不满,企图暴乱,其时在场第三营辅官倪端协助末将击毙此四叛乱兵士。最后一个人阴谋射杀陈副官,当场被击毙。” 张人竣冷声问道:“吴绍霆,你想说明什么?” 吴绍霆从容不迫的说道:“末将所说,便是这次实际牺牲人数应该去掉七个人,最少也应该是六个人才是。” 他其实不想讨价还价,只是想让张人竣尽快把话题转移到老唐射杀陈副官身上。 要说到阵亡人数,如果不是赵前勋那个混账故意溃败,根本不会出现现在的数字。 张人竣心里很清楚第一营这次伤亡是意外,他几十岁的人了,心胸可不像龙靓光、黄士龙那么狭窄,一定要在最强广州陆军上做文章。 因此,他不打算为难吴绍霆,随即责问了道:“那你说,陈副官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士兵为什么要射杀陈副官?” 吴绍霆低头不语。 张人竣愣了愣,怪道:“你倒是说呀!”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不吭不卑的回答道:“末将刚到任第一营不足两月,实在不知陈副官个人恩怨情况。然而末将身为第一营管带,营中发生这等大事,确有难以推辞的责任。末将没有任何借口。” 张人竣恍然大悟,原来刚才吴绍霆不回答,是因为不想找借口。他心中感叹了起来,这年轻人还真是一个恪守原则的人了。 “赵标统,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张人竣转向了赵声。 “总督大人,标下标下也确实不知道这其中原由。不过陈升跟随标下数年,标下自以为了解其人。陈升在第一营为人随和,全营上下莫不推戴他。只是这人平日好赌,或许是因为赌博结怨也说不定。”赵声阴郁着脸色,声音僵硬的说道。 他很清楚这是吴绍霆故意把责问推到自己身上,目的就是让自己为难。他之所以用赌博的借口来堵塞这件事,正是因为不能让这件事闹大,否则抖出了自己指示陈升谋杀吴绍霆的真相,那可真是作茧自缚了。 “赌博?哼,因为赌博引起下级谋杀上级,这还真是奇闻!”张人竣冷冷的哼了一声,他当然不会相信这种荒诞之谈。在军营之中哪怕是上级军官抢了士兵的饷银,士兵也只能忍气吞声,谁敢乱来? “大人明鉴,标下只是推测,未必就是如此。”赵声补充的说道。 张人竣沉默了起来,他现在完全可以下令彻查这次谋杀事故,可是话又说回来,这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相反一旦这件事传出去了,对这次剿匪行动的全局岂不是大有影响?他犹豫了片刻,这件事是大事,查是要查的,但绝不是一般的查法。 “你们都听好,这件事等回到广州之后,我会与将军府一起调查。在此之前,你们谁都不许乱传谣言,尤其是你们第一营,管好所有人的嘴巴。要是让我听到有不利军心的言论,你们一个个都别像推脱。明白了吗?”张人竣严肃的说道。 众人齐声应答下来。 第115章 班师凯旋 &收藏,谢谢了!今日已经更新万字了】 从司令处大帐走出来时,吴绍霆故意向赵声靠近了一些距离。 “赵大人,您怎么看这件事?”吴绍霆语气十分轻松的说道。 “总督大人的话难道你没听到?这件事总督大人会亲自负责,你操什么心?”赵声揶揄的说道,虽然他脸色依然保持着冷静,可是内心的火山早就爆发了。他现在恨不得将吴绍霆碎尸万段,只是这次较量对方明显占了上风。 “赵大人,我认为有时候我们得放下一些成见,到底有什么恩怨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呢?”吴绍霆慢条斯理的说道。 “哼,你的话很让人费解呀,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赵声用眼神狠狠的瞪了吴绍霆一眼,这吴绍霆也太胆子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说这些话! “我知道赵大人很明白的,如果一定下继续这样下去,那就是鱼死网破了。”吴绍霆笑了笑,最后一句话他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 赵声怔怔的瞪了吴绍霆一眼,脸色阴郁的就像是梅雨季节。他终于可以断定,陈升和赵前勋的死是吴绍霆一手策划的,也就是说自己暗杀吴绍霆的计划对方心知肚明! 有人泄密了! 吴绍霆看着赵声脸色的变化,知道对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他其实很想让李琛站出来指证赵声,如此一来赵声必然完蛋。这种阻碍自己发展的人,早死早顺心。 可是他一直都很顾虑赵声会破罐子破摔,这都要怪同盟会交友不慎,什么人都想拉拢。他跟同盟会在一起的事情,赵声自然是一清二楚,如果两个人斗争的太激烈,难保赵声不会害死自己。 现在他掌握了赵声阴谋暗杀的消息,双方各有把柄在手,彼此都能钳制对方了。这也算是一件好事,虽然暂时除不掉赵声,但也能终止赵声妨碍自己。 赵声一言不发,冷冷的“哼”了一声,加快步伐就离去了。 跟在吴绍霆后面的孙继直有些好奇,匆匆走上前来,向吴绍霆问了道:“吴大人,赵大人好像很生气呀。” 吴绍霆笑了笑,说道:“陈副官是赵大人的老部下,他的死对赵大人当然是一个打击了。” 孙继直看着吴绍霆的表情,更加疑惑的问道:“吴大人,陈大人牺牲了,您,您怎么还笑得出来呀?” 吴绍霆依然呵呵的笑着,说道:“你说我啊,我笑的就是我们这次作战打的太乌龙了。阵亡十六个人,七个人是死在自己人手下,你说好笑不好笑?” 孙继直愕然了起来,原来吴大人是在嘲笑呀。 吴绍霆拍了拍孙继直的肩膀,叹了一口气说道:“行了,你赶紧去军医那边处理一下伤口。你今天表现的很不错,回去之后我会推举你正式成为第二队队官,好好干,我看好你。” 孙继直大喜,立正的喊道:“多谢吴大人栽培,卑职一定不负所托。”—— 剿匪行动一直持续到了入夜。 山下的辎重部队甚至都向山上输送了一次照明火把。 大眼山与麒麟山在下午三点三十时就结束了扫荡任务,除了晌午时第一营发生了大规模交火,剩下的只是一些零星的交战。第二营和第三营以及魁字营集合之后,立刻又奔赴大马山。抵达大马山已经是日落时分了,不过新军士兵的体力依然充沛,倒是半途加入魁字营仅仅走了一下午,就累的不成样子了,掉队、抱怨、拖沓者不计其数。 在进入大马山之前,炮兵象征性的轰了几炮。只是这次发生了些意外,炮弹点燃一片干燥的林木,引起了火灾。 官兵不得不马上派出一支小队,赶到事发现场去扑灭火焰。 当这个让人尴尬的事情传到司令处之后,张人竣立刻大发脾气,可是却又无从追究。因为炮兵的安排本来就是他一手命令的,要追究那也只能打断的牙齿往肚子里咽了。 一千多名分兵三路上山。没过多久,大马山发生了一场战斗,那是官军在发现了一座山匪的山寨,寨主拒绝开门投降,于是双方就交火了。 其实官军都知道这寨子是积匪,与新安县本地官军互有往来。 只可惜现在上山的不是本地官军,来自广州的新军和消防营可不买这些土匪的账。 战斗持续了半个小时,山寨总算被攻破了。官军在寨子里面搜刮钱财时,一不小心发现了寨主藏匿在鸡棚里面的几个悍匪,这些悍匪是早上从麒麟山那边逃过来的,本以为能够躲过这一劫,没想到还是落网了。 晚上八点,官军总算从山区撤了出来,不过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在山里面掉队了。 直到第二天天亮之后,派出了本地防军上山接应,才完全将全部士兵带出了山区。 整个剿匪行动历时一整天,一共击毙山匪五十七人,俘虏一百二十人。第三营和第二营在大眼山、麒麟山还发现了两个山寨,不过寨子里面青壮都走了,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这些人都是山匪的家眷,一并带下山来关押了起来。 官军这边除了第一营阵亡十七人,其他各路部队一共阵亡十四人,伤者数十人。 各营长官将牺牲者名单记录下来,交给司令处安排抚恤后事。 这天晚上,张人竣在新安县城内召集了一些主要将领,总结了这次剿匪行动的效果。 大家都很明白张人竣的意思,不管剿匪的真实结果是什么样,对外宣传都必须是一场重大的胜利。于是这次会议很快就结束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张人竣早在剿匪之前就已经拟定了事后的事宜,只不过是来跟他们打一声招呼罢了。 次日一大早,新安县府就在全县公布了一则告示:此次总督大人亲自坐镇剿匪,一举捣毁山贼三座山寨,击毙顽抗悍匪近百,俘获降贼逾百人,大获全胜,还民太平。 新安县所有的富豪乡绅们十分配合官府的告示,在自家门前又是张灯结彩、又是敲锣打鼓,庆祝匪患平息、家园安定。这样一闹,城内城外那些无知的平头百姓们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也跟着一起手舞足蹈的欢呼起来了。 一时间,新安县全境老百姓们都感恩戴德,共庆官军根除匪患。 但是当权者都很明白,这些只不过是假象罢了,只要天下不能太平安定,那匪患是永远无法根除的。这次剿匪虽然痛击了一次山匪,可是官军一撤,难保山匪不会卷土重来,反正大家都习惯了这种现象了。 新军与消防营在新安县休整了三天时间,之后便开拔返回广州。 抵达广州城外时,广州城的名门望族竟然都来到城门外面夹道欢迎,其中还有许多报馆记者、洋人绅士,纷纷为广州军队凯旋而鼓掌不已。这全部都是总督府一手操办的,剿匪前的声势与剿匪后的声势当然要相辅相成才可以。 当天,将军府与总督府给参与剿匪的各部犒赏了加餐,大鱼大肉,还有美酒。士兵们得到这样的奖赏,全部都兴奋不已,就这样狂欢了一晚上。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这次剿匪上面那些大人们不仅赚了名声,还赚了一笔不少的银子。 剿匪是为了保境安民,军队要开拔当然需要经费。在此之前总督府上上下下就去向新安县府讨要军费。 新安县府一方面去动员本地富商,要求他们捐款捐物资。富商们没办法,不管是需要还是不需要,不管是为了保平安还是为了巴结官府,一个个都掏了银子。另外一方面还去老百姓家征米征银,征到多少算多少。 富商们的损失最终同样是转嫁到老百姓身上,工钱减了,物价涨了,反正是动用了一切手段来弥补这次的亏损。 至于这些银子一分钱都没有发到剿匪兵士手里,全部是一层一层的瓜分了。 好在这次张人竣和孚琦很高兴,赏了一顿大鱼大肉给士兵们,这也算是分得一部分了。 第116章 将军家宴(第一更求各种) 转眼间已是1月22日了,城内关于剿匪的话题依然层出不穷。 西郊军营这边也发生了一些事情,首要之事是关于陈升遭遇枪杀的调查。这件事一度让第一标全军都感到紧张,不过调查了几天之后都没有结果,最终不了了之。当然,吴绍霆知道这是赵声在从中翰旋促使这件事尽快平息,所以整个调查就虎头蛇尾了。 不单单陈升的事平息了,就连赵前勋畏敌之罪以及那几个士兵造反的事,也都是草草了事。毕竟人都死了,已经没什么可以再追究,背上一个不好听的罪名就可以了。 其次是剿匪之后第一标的人事调动。 虽然第一标经过了这次剿匪之后,阵亡了一些士兵,可是人数并不是太多,并不需要急着补缺。但是剿匪行动是一次作战,一场战斗下来赏罚都是要安排清楚的。 <推荐书跃过了赵声,直接送到了陆军衙门。<推荐书他在回来之后还做了一些修改,加入了对孙继直、李济深等人的推荐。 第二天陆军衙门就有了批复,除了两名训练官被要求调入随营军校任职、一名训练官主动要求调往武备学堂之外,其余者全部批准。 倪端顺利成为了第三营见习管代。此外吴绍霆只安排了陈芳一人进入第一营,担任第一营见习副官,林广利和其他训练官则全部分配到了第二营和第三营。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不把扩张个人势力表现的太明显,这样一方面可以降低赵声的戒备,让其不会横加阻扰这份推荐信批准;另外一方面把这些人安排到第二营和第三营,也算是巩固第二营和第三营当中的权威性。 临近大年,天气越来越冷,这天下午又下了一场冷雨。 吴绍霆从第一标司令处大院走了出来,他刚刚去军需处催问新军过冬棉装派发的事宜。自从入冬以来士兵们依旧穿着夏季的军服,一部分士兵勉强有两件单衣可以一起穿上来御寒,但更多的只能躲在营房里面卷着被窝,或者去外面跑步热身。 各营级的军需官都向司令处军需处催问好几次了,可是司令处军需处一直是一拖再拖。 直到今天吴绍霆再也受不了,亲自跑来痛骂了军需处军官一顿,虽然对方连连唯唯诺诺的答应了,可是到底会不会如愿以偿还是一个未知数。 他在司令处大院门口站了一会儿,打算等着雨下的小一点再返回营务处。 司令处大门口的四个卫兵都冻的瑟瑟发抖,缩在门檐下面一边跺脚一边闲聊。 吴绍霆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向这些士兵问道:“有火吗?” 一个卫兵马上从口袋里面摸出了一盒火柴,小跑的来到了这边。 吴绍霆掏了五支烟,说道:“拿下分了。” 卫兵连连感谢道:“多谢吴大人。”于是转身将另外三支烟散给了另外三个士兵。 另外三个卫兵于是也都围了过来。 陆续点燃了卷烟,吴绍霆深深的吸了一口,脸上一点都没有舒坦的迹象。 旁边的一个卫兵小心翼翼的问了道:“吴大人,这过冬的衣服怎么还没发下来呀?去年还是兄弟们自己凑银子买的棉被,今年要是还不发棉服,那我们可真的要硬挺过去了。” “是呀是呀,今年冬天比去年冷多了。我们又要自己买炭火,又要给家里寄过年费,根本没多余的银子了呀。”另一个卫兵也跟着说道。 “唉,”吴绍霆吐了一口烟圈,无奈的说道,“我今天来就找军需处催这件事,军需处他妈的一帮叼货。下面营的兄弟们比你们更惨,营房都是漏水漏风的。” “呃”卫兵们无言以对了,他们知道吴大人虽然人不错,可是这件事也是无可奈何。 “明天我去衙门问问,”吴绍霆弹了弹烟灰,说道,“你们也别太担心,年前肯定有结果的。咱们二十四镇自成立以来都还没发过冬装,要是还不发,那咱们冬天就没法出勤了。” 雨下小了,吴绍霆丢了烟头,向第一营快步返回去。 刚刚回到第一营营务处大门口,新上任的见习副官陈芳就迎了出来,他手里还拿着一封精美的卡片。 “吴大人,刚才将军府派人送来了一封请柬。说是小年夜那天将军大人在府上设宴,要请吴大人您去赴宴。”陈芳说道。 “将军大人设宴?除了我之外,都邀请哪些人去了?”吴绍霆有些诧异,一边向大厅里走去,一边问道。 “这个属下不清楚,来人也没多说什么。不过既然都出请柬了,应该邀请的人不少!”陈芳回答道。 “将军大人邀请,岂能不去呢?小年夜是几号?”吴绍霆又问道。 “小年夜是腊月二十四呀?哦,大人您问的是公历呀,应该是一月二十七日。”陈芳心算了一下,然后说了道。 “行,营里最近就只有过冬物资这个麻烦问题尚待解决,小年夜之前我再去落实一下。”吴绍霆从陈芳手里接过了请柬看了一眼,然后随手收了起来。 接下来几天,经过众多营级官员的施压,陆军衙门总算是拨款为新军置办冬装了。 只是第一批仅仅只有2000套,二十四镇全军将近5000人,连一半人都凑不到。 陆军衙门表示这是最大限度,毕竟衙门里面的官员也要过年,七七八八还有很多费用需要填补,能出2000套冬装已经很不错了。 下面的官兵们虽然还是抱怨,可是衙门这边打死都挤不出一分钱来了。这件事也就渐渐算了,大家只能各自祈祷自己能先领到第一批冬装—— 小年夜这天,广州很热闹,渐渐已经有了新年的味道。 不过对于那些穷苦农民来说,每年的小年夜是最难过的,年关将近,地主要收租子,辛苦一年的劳作交上去之后又是一贫如洗。当然这还算是好的结果,遇上交不齐全的时候,利滚利、卖儿卖女、卖老婆卖媳妇的惨剧也就发生了。 这天,西郊军营这边受邀请前往将军府赴宴的军官们,商议好一同骑马进城。 吴绍霆自然是跟着众人一起了。除了他之外,同行的还有炮兵标总参谋官韦汝骢、第一标标统赵声、第一标参谋部何福光、许海英两人,以及陆军衙门军官处、军法处、军需处等总长官。一共九个人。 下午四点,众人在十名骑兵护卫下,一同骑马离开了西郊进城去了。 如今孚琦的将军府并不是历代将军府的原址,原将军府全名为“广州将军衙门”,是平南王尚可喜王府的旧址,道光以前的广州将军(包括明朝)都是在这里办公。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后,广州将军衙门与两广总督府一起被英军攻占。 前者一度成为英国领事馆,虽然如今英国领事馆迁入沙面租界,可是洋人依然霸占着旧将军府不予归还,还称其为“领事别业“。 这件事对于1860年以后到任的广州将军都是一种耻辱。 如今的将军府位于六门街中路,占地面积远远没有旧将军府那么庞大,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四进四出大宅院罢了。 一行人来到了将军府大门口,将军府的下人早在门口恭迎,殷勤的上前来为大人们牵马。 在将军大门对面的街道上,早就停了好几顶轿子和马车,看来今天到将军府上的客人确实不少,并且都是非富即贵。 吴绍霆甚至觉得自己是今天赴宴人群中官职最低的了,整个新军当中将军只邀请了他一个营级军官。不过他倒没有任何紧张,相反更应该感到荣幸才是,这表示将军对自己还是特别器重的。 众人下马之后,护卫留在门厅这边,受邀嘉宾则在将军府下人的带领下走进了大院。 经过了前面的门院,来到前堂上。此时的前堂上已经有十多位客人了,除了第二标和骑兵标的一些军官之外,其余的全是一些广州城内的上层名流和社会贤达。不过并没有看到张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在前堂门口,将军府的大管家从下人那边接过了客人,点头哈腰的请众人入内。 西郊军营这边军官们进入前堂之后,在场的同级官员们都起身相迎,大家相互寒暄介绍了一番,然后按照身份官职落座了。 果不其然,吴绍霆今天还真是官职最低的人,被安排到右边第二列角落的座位。 不过这样倒也不错,他觉得这里颇为清静,不像前面那些大人们虚情假意的相互客套着,自己省了这份恶心的奉承倒也不错。喝着小茶,嗑着瓜子,等待着开饭。 第118章 排挤洋奴 吴绍霆从陈廉柏的脸色上很容易的就能看出,他在陈廉柏心中的仇恨越来越深。 虽然历史上的陈廉柏曾经掀起过几次风波,但就目前看来,陈廉柏只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吴绍霆既看不出自己与陈廉柏有什么利益交往,也看不出陈廉柏会威胁到自己什么。 一旦革命时机成熟了,吴绍霆掌握实权之后,在第一批要除掉的眼中钉名单中,就有陈廉柏这个名字。他不会给陈廉柏任何叱咤风云的机会,这个人物将从历史舞台上彻底抹去。 众宾客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将注意力继续放在吴绍霆和陈廉柏身上了,他们更关注的是孚琦、张人竣还有张直三个人刚才在后堂秘密议论什么事情?这几位可都是广州城的风云人物,掌控着小半个南疆的军事、政治和经济,若是他们有什么新动作,必然会有巨大的影响。 不过孚琦、张人竣等人什么公事都未多说,只是笑吟吟的与众人问了好。 大家落座又喝了半盏茶,有下人来通知宴席已经布置妥当。 于是,孚琦先起身,热情的请众人移步到后院的中厅入席。 后院中厅是四面砌空的大厅。今天的天气不算舒适,在这样砌空的大厅吃饭会比较容易受冷,但好在大厅边沿都安置有火炉,驱挡了一些寒意。之所以要把宴席设置在这里,是因为隔着中厅一个院子的地方正好有一座小亭子,哪里已经布置好了桌椅琴具,孚琦显然是为了给宴席添加乐趣而安排了曲艺节目。 今日到场的客人四十人不到,一共就安排了四张十人的大圆桌。 孚琦亲自来安排了众宾客的落座,按照身份和辈份,大家相继落座了。 让吴绍霆感到有些无奈的是,孚琦竟然安排陈廉柏和自己坐在一张桌子上,而且还是正对面的位置。他隐隐约约可以猜出这是孚琦故意为之,毕竟自己与陈廉柏的矛盾,孚琦是心知肚明的。或许这么做就是为了消除两人恩怨罢了。 不过陈廉柏自从落座之后,就是别着脸,根本不正眼去看吴绍霆。 与吴绍霆同桌的就是许海英、何福光还有陆军衙门和第二标的几位官员,大家同是军人,相见甚欢,聊天自然是十分亲切。再加上先前在前厅时,大家都觉得陈廉柏简直就是一个洋奴,所以刻意有所排斥。 一时间,陈廉柏真想掀了桌子走掉,可是他觉得这么做太不合身份了,索性也不去理会这些匹夫,故作清高的自斟自饮。 宴席正式开始之前,孚琦照例先讲了一番首巡酒的祝词,并且提前预祝诸位宾客新年大吉大利。大家齐齐起身,敬了孚琦第一杯酒,然后就各自落座,相互客气的请了,便拿起了筷子开动了起来。 吴绍霆这边都是军营中生活的人,能吃上一顿大宴不容易,而且军人也没那么多讲究,所以什么样的吃相都有,甚至都有人直接动手去抓鸡腿了。不过大家都不介意,反倒谈笑风生的更欢了起来。 只是陈廉柏一个“上流绅士”看到这副境况,脸色立刻扭曲了起来,几乎连筷子都懒的再动了。他心情越来越差,忍不住冒出了一句抱怨:“boorish。”(粗鲁) 大家怔了怔,齐齐的看向陈廉柏,虽然大部分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就算乱猜也明白不是什么好话。 “他骂人?”一个陆军衙门的军官问道。 “不算,他说我们太无礼了。”许海英冷笑着说道,他生性虽然排斥外国人,但好歹还是学习过一点英文,勉强听得懂只字片语。 “是啊,我们这些当兵的,哪里有陈兄为洋人卖命那么金贵呀。不过常言道少数服从多数,现在总不能让咱们这些下等人牵强你一个人,就算我们像学陈兄这样的上等人也学不会呀!哈哈!”第二标的一个军官调笑的说道。 众人都附和的点头称是。 陈廉柏脸色由红到绿,又从绿到黑,简直已经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中厅外面传来了一阵轻柔的琴声。所有宾客都好奇了起来,寻着琴声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就在院子另外一边的小石亭里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位姑娘,一位穿着华丽的旗袍坐在琴台后面,正在抚弄琴弦,另外一位只是一个小丫头侍立在后面。 因为距离有些远,宾客看不清楚这弹琴女子的容貌。 不过单单从这琴声与依稀的倩影,也能引起众人无限的遐想。 没过多久,众宾客都开始窃窃议论起来,纷纷称赞这位女子的琴技了得。甚至还有一些人悄悄的打听起来,这位女子究竟是哪家青楼请来的。 吴绍霆这边也不例外,大家都被这琴声吸引住了,先前尴尬的气氛一扫而光。吴绍霆甚至看到陈廉柏的眼神都到了呆滞的状态,嘴巴都有些合不拢了。他在心里暗暗的笑着,本以为这家伙彻底洋化了,没想到对中国美女还是有兴趣的。 “诸位,诸位!呵呵!” 最前面的首桌传来了孚琦高兴的声音,大家总算是从沉浸的琴声中回过神来,陆续把目光转了过去。 孚琦站起身来,面带笑容说道:“今日不单单是小年夜,也是小女童诗的及笄礼。我本欲为小女举行浓重的盛宴,只是小女生性孤僻,自京城来到广州之后就不曾结交什么朋友,也不愿意与陌生人相见。因此,我也只好籍此机会一并庆祝了。”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那弹琴的女子竟然是将军大人的女儿。 先前那些还在议论这女子是从哪家青楼请来的,顿时汗颜不止,这话要是传到将军耳边里面,那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与孚琦同桌的一位老官绅笑着说道:“将军您说的也太迟了一些,要是提前在请柬中说明了,我们也好提前预备童诗格格的及笄贺礼呀。看来我们明日还要再来叨扰将军一顿了。哈哈哈!” 孚琦淡然的笑道:“毋须这么破张浪费了。小女性格怪,只怕诸位辛苦周折的心思,到她那里也是白白浪费呀。呵呵。今日诸位只要能够诚心祝福,那比任何贺礼都要称心如意呢!” 有人提议道:“好,不如诸位一起共敬童诗格格一杯,聊表诚心!” 大家当然道好,于是众人站起身来,面向小石亭那边举起了酒杯,各自说了一句祝福语,然后一饮而尽。不过因为人多口杂,刚才的祝福语只怕连一句都听不清楚呢。 石亭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将军的女儿童诗依然自顾自的弹琴,丝毫不理会这边宾客的敬意。宾客们也没在意什么,大家只当是童诗格格正在专心弹琴,不便起身回应。 陈廉柏落座之后,脸上不禁露出了几分神往的痴笑,目光依然停留在那弹琴女孩的身上,喃喃自语的感叹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呀!” 许海英听了这番话,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咦,陈兄竟然还懂得古文言呀。” 陈廉柏对于这种讽刺很难受,没好气的瞪了许海英一眼,不过没有多说什么。 石亭那边的琴声渐渐收尾了。大家本以为童诗格格还会再弹奏第二曲,可是没想到一曲罢了之后,童诗格格便轻盈的站起身来,略略行了一个万福礼,然后带着小丫鬟出了石亭沿着走廊就离去了。 宾客们都有一些遗憾,多么好的琴艺竟然只一曲就结束了,这不是吊人胃口吗? 不过没有人敢抱怨一句话,毕竟这可是将军的千金呢。 大家只好继续觥筹交错,继续享用今晚的宴席。 宴席刚到一半的时候,陈廉柏忽然站起身来,走到中厅边向侍候在那里的下人小声问了几句,然后就匆匆走出了大厅沿着走廊离开了。 许海英有些奇怪,笑着问道:“是不是被我们给气跑了?” 何福光呵呵笑道:“别瞎说,陈公子的度量哪里会这么小,八成是出恭去了。” 有人故意打趣的说道:“就算是出恭,那也是被我们气得去出恭了。哈哈。” “哈哈哈哈!” “你这话真是笑死人呀,哈哈哈!” “妙极,妙极!” 大家都一起哄笑了起来,然后继续谈笑其他话题。<收藏总算涨了几个,感天谢地。我会继续努力地。希望走过路过的大大能继续支持一下】 第119章 误入闺途 吴绍霆与第二标的同仁一见如故,大家在一起多喝了几杯。虽然他自认为酒量还不错,可是一个人与三个人喝,当然还是有几分不利。过了一阵子之后,他觉得应该找个借口透透气,于是说道:“喝多了,我去一趟茅房。” “吴大人,你去的时候倒是要仔细看一看陈公子呢,这都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是不是拉坏肚子了!”第二标的一个军官酒劲上头,也不在乎陈廉柏的身份了,再次调笑的说道。 “什么拉坏肚子了,弄不好是没带草纸呢!哈哈。”许海英笑道。 几个军官又哈哈大笑了一阵。 吴绍霆这才从酒桌上退了下来,走到了中厅门口向一个下人询问了一下茅房的位置,然后走了出去。他沿着走廊出了中厅的院子,来到了第二进的内院。下人刚才指引说最近的茅房就在第二进西边的花园里面,也不算太远,只要沿着鹅卵石小路直走就是了。 很快就来到了花园,在角落里果然看到一排茅房。 吴绍霆一边解开裤子一边走上去,随便找了一个空坑就解决了。 这时他虽然有些醉了,但是大部分的意识依然很清晰,他发现隔壁的茅房里一点动静都没有,陈廉柏根本就不在这里。他当然不知道陈廉柏去哪里,对此也没有任何兴趣,就算是掉进茅坑里面淹死了,那也算得上是一件大好事。 方便完了之后,吴绍霆从茅房里面退了出来,打算沿着鹅卵石小路返回去。 突然,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吴绍霆回过头来看了过去,却见黑暗中有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向这边快步走来。 “是谁呀?”他认为应该只是将军府的一个下人罢了。 “你,你是谁?”说话的是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声音带着紧张和戒备。 “哦,那没事了!当我什么都没问,我只是路过的。”吴绍霆挥了挥手,既然是一个小丫鬟与自己又没什么关系,继续回去喝酒就是了。 “等等,等等,你,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小女孩急忙叫了道。 吴绍霆有些奇怪,侧过脸来问道:“你到底是谁呀?” 小女孩走进了几步,她看清楚了吴绍霆穿着一身军服,于是暗暗放心了一些,说道:“奴婢是格格的侍女小婉。刚才有一个人给了奴婢一张银票,他说这是美元,赏给奴婢的。还说让奴婢去取一些美酒过来。” 吴绍霆“哦”了一声,说道:“你是说陈公子呀。咦,他跑到后面去了吗?呵呵,我就知道他对你们家格格倾慕不已呢。怎么,你不会是让我帮你去拿酒,真是太无礼了,好歹我也是将军大人的客人呢。” 他只是随便的说笑着,语气中并没有责备之意。 小侍女连连摇了摇头,弱弱的说道:“奴婢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请大人您去瞧一瞧,那位什么公子好像喝醉了,会打扰到格格的。奴婢身份卑微不敢冲撞那位公子。” 吴绍霆乐了起来,他以前看电视剧里面那些千金小姐的贴身丫鬟都是很强悍的,为了主女人什么事都敢做,怎么偏偏这个小丫头这般畏手畏脚的呢? “你叫小婉?你到底在说什么呢?陈公子难道不是正与格格在一起吗?”吴绍霆沉着声音问了道,显出一副懒洋洋的姿态。 “才不是呢。格格在房间里面休息,奴婢准备为格格准备晚饭,可是刚出来就在园子门口遇到了那位公子,他他竟然私闯内院,太没礼貌了。”小婉气愤的说道,不过仍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两只小手捏弄着一张绿油油的纸片,应该就是陈廉柏打赏的美元了。 吴绍霆失笑了起来,说道:“难道没人拦着他?好,我认为你应该去找你们的管家,或者直接去找你们老爷将军大人。” 小婉委屈的说道:“可是,可是奴婢不知道那位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万一,万一是老爷的贵客,或者是格格的私客,奴婢这么冒冒失失的,只怕求求你,帮帮奴婢。” 吴绍霆酒意正兴,觉得自己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捉弄一下陈廉柏。擅闯将军府内院,这个把柄可不算小。当即,他故作勉强的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好。你前面带路。”他一边说着,一边拉了拉自己的军服下摆,让自己显得更英挺一些。 小婉感激的点了点头,连忙就迈开小脚在前面带路了。 吴绍霆跟着小婉穿过花园的一道月门,走上一条比较宽敞的青石板铺成的走廊。 这时,他忽然好笑的说了道:“小婉,我觉得你有点傻。” 小婉怔了怔,愕然的回过头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小声的问道:“奴婢怎么傻了?” 吴绍霆笑道:“陈公子是外人进了你们家格格的内院,难道我不是外人吗?” 小婉恍然大悟,停下了脚步,低着头嘟着小嘴,就像是犯错的小孩似的。 吴绍霆这时看清楚了对方的容貌,这小女孩不过十三、四岁的年华,一脸稚气未脱,难怪会这么傻乎乎的。 他呵呵笑了笑,不打算继续难为下去了,于是说道:“好了好了,都走到这里来了。这样,如果陈公子有什么无礼的地方,我就帮你揪他出来。如果他跟你们家格格相安无事,那我就悄悄离开好了。你觉得如何?” 小婉弱弱的点了点头,只是还是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她没有说话,转过身来继续默默的带路,单薄的背影显得有些颤抖。 吴绍霆看着这个瘦小的身影,觉得这个孩子还真是苦命。 在走廊尽头出现了一个园门,他们还没有靠近就听到了园子里面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不过语气却带着十足的愤怒。 “你给我滚出去!你若再不走,我一定告诉我阿玛,让你不得好死!” 吴绍霆和小婉都吃惊了起来,这应该是童诗的声音了。 小婉焦急了起来,快步要冲进去。吴绍霆从后面拉了她一把,说道:“你留在外面。” 小婉脸上一片惊慌,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吴绍霆没有多犹豫,快步就冲进了院子。刚刚来到院子门口,只见正屋内冲出了一个人影,显得有些仓皇却又柔弱的向这边小跑了过来。 他一眼就看出对方是穿着旗袍的女孩子,粉嫩俏丽的脸蛋上带着愠色。 还没等他开口,正屋里面紧接着又冲出了另外一个人影,单单看着那一身惹眼的硬领西式礼服就能认出是陈廉柏了。 旗袍女孩走近了,她起初以为吴绍霆是将军府的护卫,正打算开口命令,可是仔细一看又发现对方的衣服大有不同,而且浑身还带着酒气,立刻紧张了起来。 “你,你是什么人?”少女戒备的问道。 吴绍霆没有理会对方,忽然迈步飞快的从她身边绕了过去,直接出现在了陈廉柏面前。 陈廉柏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的身子已经一跃而起,越过了吴绍霆的肩膀,重重的摔在了旗袍女孩的面前。他刚要惨叫,胳膊一下子又被反扭在背后,关节错位的疼痛让惨叫立刻变成了痛叫:“啊!啊啊!” 旗袍女孩怔怔的看着这一幕,虽然觉得很吃惊,内心中却感到出了一口恶气。 “陈公子,你可让我们好找呀!这里可是将军府内院,难道你不知道闲杂人等不能随便进入的?哦,我忘记了,你这个假洋鬼子早就不记得自家的传统规矩了!”吴绍霆冷笑着说道,言语之间带着十足的讥讽。 “吴绍霆,你,你胡说什么!你这个野蛮人,快点放开我,我要跟你决斗!”陈廉柏愤怒的大叫着。 吴绍霆没有理会陈廉柏了,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女。这时距离近了,他总算可以清清楚楚的欣赏到了对方的容貌,顿时也对这位年仅十五岁的妙龄少女吸引住了。他在二十一世纪就听说过早期满族游牧民族的女子生得彪悍,容貌无从恭维,却没想到在满族经过了两百多年的进化,竟然出了这么一位水灵灵的女孩子。 西林觉罗童诗清秀的眼睛充满神韵,虽然生在北方却有江南女子的秀气,五官精致俏丽,虽然年纪尚幼,却隐隐约约透露出一种妖艳的魅惑。 这时,女孩发现吴绍霆目光竟然与陈廉柏同出一辙,原本还有几分感激之意,现在立刻一扫全无了。她生气的瞪着吴绍霆,娇怒道:“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去!” 吴绍霆怔了怔,疑惑的问道:“小姐,我可是来帮忙的,即便你要发火冲他一个人就可以了,为何还要连带我一起呢?” 童诗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吴绍霆,转过身来对园子大门外喊了道:“小婉,小婉,来人呀,快来人呀!” 一直站在门外的小婉匆匆的就跑进了园子来,她见到园子里面的情形之后,显得忧心忡忡,站在哪里一句话都不敢说,缩着肩膀脸上一片怯生生。 童诗看见小婉手里还捏着什么东西,立刻上前夺了过来,她展开来一看发现是一张美元,当即勃然大怒了起来,将美元撕成了碎片。 “你这个狗奴才,你,你拿了好处放这些人进来,我看你是要作死了!”她气得小胸脯剧烈的起伏着,举手狠狠的就抽了小婉一巴掌。 小婉被打得摇晃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上,可是却强撑着身子没有跌倒。 小丫头一下子哭了起来,不过并没有哭出声,只是咬着嘴唇默默的哭。她低着头,不敢抬头正视童诗,瘦弱的身子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着。 第120章 闹剧之后 吴绍霆看到这里,立刻义愤填膺,这位美女格格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先前美好的形象在自己心中锐减不少。他放开了陈廉柏的手,站起身来大步走到小婉面前,挡在了小丫头的面前。 童诗看着吴绍霆,冷冷的问道:“你要做什么?” 吴绍霆正色说道:“她可没有串通什么外人,是这位陈公子硬要闯进来的。” 童诗嗤笑道:“若是硬闯,她难道不会叫人吗?” 吴绍霆冷冷的笑道:“你以为我是怎么来的?实话告诉你,我就是小婉叫过来帮忙的。” 童诗听到这里,竟哭笑不得了起来,她白嫩的脸蛋上气得都涨红了起来,对吴绍霆身后的小婉责道:“好呀,好呀,你还真是聪明。一个外人闯进了我的居园,你又去找来另外一个外人来帮忙,你真是傻到家了。你们汉人难道都是没脑子的东西吗?” “小姐,对不起呜呜呜呜”小婉颤抖的着说了道,终于忍不住哭出声了。 吴绍霆似乎有些明白小婉为什么不敢直接去找将军府的人来帮忙,因为这个小丫头内心的担忧实在太多了。而这一切必然是童诗格格这位满族贵族,经常都对小婉百般刁难,所以导致了小婉做什么事都如履薄冰。 他看得出来,这位童诗格格是一位地地道道的排汉主义者。 “小姐,看来你对汉人很有意见呀?”吴绍霆脸色冷沉下来,没好气的说道。 “哼,我们大清的江山,就是让你们汉人害人精给败坏的!我要有多恨就有多恨!你们,赶紧给我滚出去,要不然我一定叫人打断你们的狗腿。”童诗大声的训斥着,就好像所有汉人都是奴才似的。 这时,陈廉柏一边揉着胳膊一边走上前来。他双眼冒着痴迷的神光,就连吴绍霆刚才对自己动手的事情都能忽略不计,依然感叹的对童诗说道:“美丽的殿下,在下是一个无种族主义者,不管您对汉人有什么意见,在下都不会介意的。还请美丽的殿下能原谅我先前的无礼之举,那只是一种爱意的冲动罢了。不知道您明日晚上是否有空,在下愿意在广州大饭店包下二楼的餐厅,向您赔罪。” 童诗脸上露出了嫌恶的表情,她这个封建贵族家的千金小姐,哪里受得了这种中西杂交的表达方式。 “我最恨的就是你这样的洋奴,汉人已经够低贱了,你却还要做西夷的走狗,这是低贱的不能再低贱的勾当了!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马上消失,要不然这件事可不会那么简单了。”少女愠怒的说道,每一个字都带着十足的火焰。 陈廉柏呆了呆,心中马上就感到童诗太过分了,可是即便如此他依然轻易的就按耐了住了怒火的苗头。他正要开口继续说话,但是一旁的吴绍霆却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背心。 “陈公子,我们还是赶紧走人。私闯内院、调戏格格,这个罪名你是背不起的。”吴绍霆讥笑不已的说道。 “我,你,你,我哪里有调戏”陈廉柏想要辩解。 “那好,我走,你等着自己向将军解释。”吴绍霆打断了陈廉柏的话,说完之后迈步就要向园门走出去。 陈廉柏刚才被吴绍霆摔了一跤,消除了不少感情冲动的因素,他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是十分冒失的,当即只好放弃了继续示爱的打算。 他临走之前深深的看了童诗一眼,充满期待的说道:“格格殿下,明日广州饭店” “滚!” 陈廉柏只好灰溜溜的快步离开了园子。 吴绍霆走到门口时,忽然回过头来,同样用深意的眼神盯了童诗一眼,却用十分冷淡的语气说道:“我想提醒你一下,大清的江山就是从汉人手里夺过来的。江山只属于能够统治它的人。”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童诗微微拧了拧眉头,对吴绍霆的这句话竟然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吴绍霆与陈廉柏沿着青石板走廊往回走。 这个时候,陈廉柏一点浪漫的心情都没有了,脑海里开始惦记着自己刚才被吴绍霆摔翻在地上的耻辱。他故意让步伐走得快一点,好让自己不至于跟吴绍霆并肩而走,然而行动越快,心中也不得安宁,反而更加郁闷了起来。 吴绍霆看着陈廉柏的样子,心中好笑不已,他真的没想到这个日后有着疯狂想法的商人,竟然还有这么滑稽的一面。尤其是刚才陈廉柏向童诗说的那番肉麻的话,只怕早先童诗给了陈廉柏一巴掌了。 两个人一路无话,返回到中厅时,宴席已经接近尾声。 虽然大家都对吴绍霆和陈廉柏去茅房这么久感到奇怪,但是却没有人发问。 吴绍霆落座之后,同桌的那些同仁们倒是好奇询问了一下。 陈廉柏冷着面孔瞪着吴绍霆,似乎是不想宣扬刚才发生的事情。 吴绍霆自己也很清楚,私闯内院可不是什么好事,不管主人追究不追究,传出去的话对名声也是有影响的。于是他随便找了一个借口,说陈廉柏喝醉了在花园摔倒了,自己找了半天才找到陈廉柏的人,将其搀扶了回来,就这样耽误了时间。 陈廉柏很不屑这样的谎言,但是却又不好拆穿吴绍霆的话,只好用沉默应付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宴席结束,孚琦邀请众人回到前厅用茶。 回到前厅之后,大家按照宴席开始之前的座位各自落座。下人端茶倒水、奉上点心,宾客们带着一身酒气,继续相互的谈笑着,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 孚琦刚刚坐下来喝了一口茶,忽然跑来一个下人,在其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他的脸色立刻一变,目光下意识的在陈廉柏和吴绍霆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宾客们都有一些诧异了,难道刚才陈廉柏和吴绍霆先后离去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孚琦缓缓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来,波澜不惊的说道:“朴庵,震之,你们两个跟我到后面来一下。诸位就请自便。” 陈廉柏和吴绍霆站起身来,此刻他们两个人都在担心一件事情,那就是童诗格格十之把刚才的真相派下人来告诉了孚琦。 他们两个人脸色各有不同,陈廉柏显得有些紧张,而吴绍霆却一脸坦荡。毕竟大胆调戏童诗格格的是陈廉柏,吴绍霆是见义勇为罢了。 跟着孚琦穿过了前厅的后门,来到了后面的一间小客室。 孚琦回过身来,脸色很阴郁的说道:“晚宴时,你们两个都去哪里了?” 陈廉柏一下子就惊愕了起来,看来童诗果然是向孚琦告状了。先前他还不觉得有什么害怕,毕竟自己受西方文化熏陶的厉害,爱情观要远远超出封建束缚的余地。可是这就好比一夜情,做的时候皆大欢喜、两相情愿,可是一旦不幸怀孕要负责任时,那又感到压力倍增。 他支支吾吾好一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即便是为洋人办事,但是在广州城内以孚琦的权力捏死自己还是轻而易举的。毕竟孚琦在洋人面前的分量要远远大过自己。 吴绍霆等了一会儿,见陈廉柏不肯说话,他只好叹了一口气,说道:“将军大人,您如果知道了实情,末将愿意承认先前的过失。” 他现在越来越看不起那位童诗格格了,说好不会追究的,没想到人前一套人后另一套。 孚琦冷冷哼了一声,严厉的说道:“我当你们是贵客,你们却在我府上如此放肆,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我的颜面何存?我女儿名誉何存?” 陈廉柏这才开口说道:“将军阁下,这件事确实因敝人而起。不过敝人可以向将军阁下发誓,敝人对令千金是真心实意的仰慕,敝人愿意请家父出面名正言顺的提亲” 孚琦震怒的吼了道:“胡闹,你是跟着洋人办事把脑子都办糊涂了。你以为你是谁,说来提亲就来提亲,你以为我孚琦是谁?” 陈廉柏脸色一下子就难堪了起来,他从小都受到优等待遇,极少受过委屈。现在遭到孚琦这样的斥责,他心中当然是很不好受。只不过孚琦不是吴绍霆,他只能默默忍受,而不能发泄出口。 第121章 获悉阴谋 孚琦伸出手警告的指了指陈廉柏,冷冷的说道:“我告诉你,我的女儿只会许配给精忠报国之勇士,绝不是你这种为洋人卖笑的走狗!” 陈廉柏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两只手不由的捏紧了。 吴绍霆看到这里,不由也感到大快人心起来。他之所以对孚琦有好感,就是因为孚琦有一颗坚定不移的爱国大义之心。虽然看上去有些排外色彩,可是在列强虎视眈眈之下,依旧能够坚持这种原则,不可不谓是一种大魄力。看来那位童诗格格受到父亲的影响不浅呢。 孚琦在放完脾气之后,胸口因为余怒起伏不定,不过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一时间,后室内安静了下来,甚至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过了好一会儿,吴绍霆原本以为这件事就会这样结束。尽管陈廉柏做了一件十分荒唐的事情,可归根结底罪不该死,而且还有洋人买办的身份护身。孚琦现在即便再如何动怒,也是无法演变成动手的。唯一的结局就是狠狠教训之后引以为戒罢了。 可就在这时,陈廉柏忽然开口了,他似乎在内心中隐忍了许久,终于酝酿出了勇气。 “将军阁下,您的意思是在您的眼中,敝人还远远不够资格迎娶格格了?”他语气很平静,虽然是一个疑问句,不过整个人却显得十分胸有成竹。 “哼,你除了帮洋人赚钱之外,做过什么利国利民的壮举?你也配称为勇士?”孚琦讥笑的说道,对于他来说这明摆着的是一句废话。 “如果敝人能够帮将军阁下铲除一个心头大患,将军阁下是否可以重新思量一下敝人在您心中的地位呢?”陈廉柏不疾不徐的又说道,这一刻他一改先前唯唯诺诺之态,竟然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冷血商人的模样。 吴绍霆和孚琦都有几分惊奇,这陈廉柏能为将军铲除什么心头大患呢? 孚琦眯了眯眼神,严肃的问道:“就凭你?你能帮上什么忙,我甚至都怀疑你知道不知道我心头最大的忧患是什么!” 陈廉柏淡然的笑了笑,说道:“虽然敝人确实不能一概全知,但有一点必然是将军阁下长久以来都放不下的大事。这件事就是会党叛乱分子!” 吴绍霆怔了怔,他暗暗吸了一口气,陈廉柏这个狗汉奸果然早就在打同盟会的主意了。他现在只能极力控制着自己内心的愤怒和担忧,尽量表现的若无其事,如果让陈廉柏和孚琦看出自己的色变,只怕自己也要被牵扯进去了。 孚琦皱着眉头,追问道:“你什么意思?你别告诉我你知道下一次革命党人的行动目标。没有真凭实据,你以为我会轻易相信?” 陈廉柏收住了笑容,正色的说道:“可以这么说,我不仅仅知道革命党下一步的行动,我还知道他们几个主要头领的藏身之处。将军阁下,如果敝人将这些消息贡献给您,算不算得上立了一次战功呢?您可要知道,这几个主要头目策划的恐怖袭击,可是让偌大的大清国至今都提心吊胆。” 孚琦脸色一下子复杂了起来,这陈廉柏难道对自己的女儿真的如此爱慕,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同胞来博取自己的好感? 不过在他看来,革命党的的确确是一个不小的麻烦,满清政权的根基已经摇曳不定,而就是这些疯狂的作乱分子不思忧国忧民,反倒制造更多的破坏来动摇这剩下的根基。他对革命党的态度向来是强硬的,即便自己再开化,也绝对不能容忍有人颠覆国家政权。 吴绍霆很了解孚琦,孚琦是一个爱国主义者,但是其所爱的仅仅是大清国。洋人对大清不利,孚琦就深恶痛绝所有洋人;革命党意图颠覆大清国,孚琦理所当然更加不能容忍! 他也知道陈廉柏既然把话说出来了,那必然就会说的彻彻底底,同盟会这次算是作茧自缚了。不过他是不会坐视不理,广州新军革命的事可以失败,但是万一官军搜查同盟会在广州城的据点时找到了会员名单,发现了自己的名字,那才是大灾难! 当即,他故意混淆的问道:“陈公子,敢问你所说的同盟会据点,还有这些同盟会的核心头目,这些消息是怎么来的?你怎么确定这些人就是核心头目呢?” 孚琦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同样怀疑的看着陈廉柏,问道:“是呀,如果那些人真的是头目,你是怎么认识的?我大清各地官府对革命党人严抓狠打,他们岂能轻易暴露身份。” 陈廉柏脸色微变,他感觉到孚琦是在怀疑跟革命党有来往,立刻说道:“这些人意图在广州城再造叛乱,经过一番周折竟打算向敝人购置快枪一千支。五天前他们连首款都已经预付给敝人了。” 吴绍霆故作震惊,一下子打断了陈廉柏的话,说道:“什么?你竟然出售军火给革命党!陈公子,你真是好大的胆呀!”他说着,已经作势将手放在了腰间武装带上,虽然今天来赴宴没有带枪,但是这个动作却能代表戒备。 孚琦也皱紧了没有,眼神带着警戒。 “朴庵,你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冷冷的说道。 “将军阁下,你,你可千万别误会。这次只是我第一次与革命党联系,以前从来是没有任何来往的。您应该清楚的,洋人只要是有赚钱生意,不管对方是谁都会做的。我只是一个中间人罢了。”陈廉柏额头上涔出了冷汗,他就知道孚琦和吴绍霆会怀疑这一点。 “是吗?”孚琦对这个解释一点都不感到满意。 “将军阁下,有人可以为我作证,敝人绝对没有与革命党串通一气。”陈廉柏恢复了镇定,正色的说道。 “是谁?”孚琦问道。 “巡警营总督莫士诚莫大人。因为敝人在与革命党接触之后,立刻就将这个消息汇报给莫大人了,希望莫大人能够协助敝人将这一群叛党分子一网打尽!”陈廉柏说道。 吴绍霆暗暗记下了这一点。他真的感到自己很幸运,如果上次参加同盟会会议是准时到场的话,只怕自己现在已经是阶下囚了。 孚琦沉默了片刻,这段时间他虽然没有收到任何这方面的上报,但也未必就能说明陈廉柏是假话,毕竟巡警营不归自己管辖,莫士诚不需要对将军府负责。他认真的审视了一番陈廉柏,继而又问了道:“我且问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至今都没听闻巡警营有任何这方面的行动呢?” 第122章 迫在眉睫 陈廉柏有些尴尬,他本是有私心所以才没有急着要求莫士诚行动,迟疑片刻,他连忙解释道:“实不相瞒,这是上个月发生的事情。并非是莫大人存心拖延,而是因为敝人计划趁革命党人来收货的时候,再让莫士诚大人一举拿下,这样一来就能尽可能多抓捕一些叛党分子了。” 当然,真正的原因是陈廉柏还没有顺利接下黄埔那座码头,所以一直拖延着。反正这件事对他不吃亏,革命党都是一群傻子,前几天还把军火的首款给自己了,现在只要等到码头到手,那真是一箭双雕。 吴绍霆插嘴冷笑道:“真是幼稚。陈公子,难道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夜长梦多吗?革命党势力在广州城到处都有渗透,你就敢担保巡警营里面没有他们的人吗?万一走漏了消息,那可是白白错失了机会呢。” 陈廉柏哼了一声,不屑一顾的说道:“不劳你操心,如果革命党人真的收到了风声,前几天还会来付我首款吗?” 吴绍霆慢条斯理的说道:“我不是操心此事,我只是觉得如果在行动时没抓到一个革命党人,那这与陈公子你故意拖延时间是不是有更深的关系呢?” 陈廉柏立刻怒了起来,破口大骂道:“adirtylie,你以为我是傻子吗?我今天来告诉将军阁下这件事,就足以表明我与那些革命叛党势不两立。” “那好,你说他们现在在哪里,我马上带人去剿了他们!”吴绍霆语气丝毫不弱的说道。从一开始,他打岔的话都是为了制造一个错综复杂的局面,这样自己才能争取更多的时间。 现在他故意放出话来,就是要争取搜捕革命党的任务交给自己来执行,到时候就能策应那些革命党人脱逃了。除斥之外,他做出的最坏打算,如果帮不了革命党人,那也不能让他们暴露了自己。自己必然要销毁所有不利的证据。 “是吗?让你去围剿革命党,我可不相信你!现在传闻隐藏在新军里面的势力最严重了,万一你走漏了消息,事后把责任推卸到我身上,我会那么傻吗?”陈廉柏冷冷的说道,语气充满了对吴绍霆的敌意。 吴绍霆刚要开口反驳,孚琦却打断了道:“这件事西郊军营还是不要插手好了。从西郊调兵到城内来,如此大张声势,只怕乱党会有所警觉。” 虽然这菊花显得很客套,可是吴绍霆还是听出了孚琦的弦外之音。 孚琦与陈廉柏一样,对新军内部的情况感到很担忧。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只好说道:“那好。” 孚琦对陈廉柏说道:“朴庵,震之说的对,这种大事绝对不能拖延。今天就行动,我立刻让总督大人去通知消防营和巡警营!” 吴绍霆听到这里,心头猛然一惊,今晚就行动?这么仓促,他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难道真的要完蛋了? 不过陈廉柏同样感到太仓促了,他的码头还没有拿到手呢。 “将军阁下,今天可是小年夜,今晚就行动的话会不会太不吉利了。更何况,敝人与莫士诚大人已经商议好,后天傍晚就开始行动。不必急于这一时呀。”陈廉柏立刻说道。 “将军大人,军事行动是大事,无论如何也需要花点时间来制订一个周密的计划才行,末将也认为今晚行动太草率了。”吴绍霆接在陈廉柏后面说道。 孚琦承认自己对军事的了解不深,他沉思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说道:“那好。今晚我会与总督大人协商此事,如果可以的话,明日就行动。”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虽然明日就像行动同样很紧张,但起码比今晚行动要宽容多了。 陈廉柏本来还打算坚持自己的意思,可是看到孚琦严肃的脸色时,只好又放弃了。他暗暗寻思着,反正只要顺利抓捕了革命党,事后莫士诚胆敢敷衍自己的话,自己绝不会让莫士诚好过。 他沉了沉气,继而问道:“敢问将军阁下,敝人为您消除了心头一患,不知能不能改变将军阁下先前的看法呢?” 孚琦轻蔑的笑了笑,说道:“如果你知情不报,那你就是与乱党同流合污。至于我的女儿,是绝不会嫁给整天穿洋服的人。” 陈廉柏怔了怔,心头瞬间涌上了一股被耍了的感觉。他刚想暴怒起来,可是忽然又想到一开始是自己先提及这件事的,孚琦又没逼着自己。顿时,他发火的脾气一下子又没了,全部在内心中发酵成郁闷,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吴绍霆在一旁故意笑道:“陈公子你让我想起了周公瑾。” 陈廉柏脸都气绿了,满腔的郁闷一下子全部转移到吴绍霆身上,怒道:“你,你!” 孚琦不等陈廉柏继续说下去,严肃的道:“你们两个都住嘴。今天晚上你们擅闯内院,这件事我还没跟你们算账呢。” 吴绍霆和陈廉柏都不说话了。 不过孚琦最后也没有责罚他们,只是做出了严厉的口头警告,并且还再三强调这件事绝对不能传出去,如果外面有人知道了这事,他一定会重罚不饶。 从后室出来,前厅的宾客们都快喝完第二盏茶了,只是因为主人家没有出来,他们也不好不辞而别。现在看到吴绍霆和陈廉柏相继出现,大家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每个人都在猜测孚琦单独找他们两个人所为何事! 孚琦出来之后,与众人闲谈了一会儿,丝毫不透露刚才在后室的事情。 宾客们知道天色已晚,不便多叨扰,索性也就起身告辞。 孚琦没有多挽留众人,他只是悄悄通知张人竣和陈廉柏迟走一步,然后就亲自将众人送到前厅门口,交给管家引出府院。他让张人竣和陈廉柏留下,自然就是为了商议围剿革命党的这件事了—— 吴绍霆跟着众宾客出了将军府,在将军府大院门口一一向其他宾客告辞,接着随同西郊军营的同仁上了马,带着早先跟来的卫兵,向西郊返回了。只是晚宴时大家都喝了一些酒,有几位酒量浅薄的军官已然是醉得意识混乱,所以一行人只能驾马小跑。 一路上众人三三两两并肩谈笑,说的都是刚才在将军府上没有说完的话题。 唯独吴绍霆一脸凝重之色,神情显得很揶揄。 这时,许海英打马走了上来,对吴绍霆笑了笑,问道:“吴大人,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先前宴席上吃酒时,可不是这样呀!” 一旁另外一个陆军衙门的官员哈哈笑道:“是不是那位陈公子跟吴大人闹什么矛盾了?” 许海英连忙又道:“是呀是呀,吴大人,吃酒时你跟陈公子离席了那么久,后来又是一起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还有,刚才将军大人将你们两个叫到后面,又是所为何事呀?” 周围的其他人听到这一问,纷纷也都好奇起来,目光全部投向了这边。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脸色不好的说道:“许大人见谅了,先前确实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不过将军大人特意交代,不准多言。因此,我也不方便多透露什么了。” 他现在只能利用擅长内院的事情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忧虑,当然真正值得他忧虑的事情,还是同盟会遭到了暴露。他正在思考着该怎么去统制胡汉民、廖仲恺等人,让他们赶紧转移,最好干脆去香港躲了一段时间。 此刻周围那么多人同行,他借口离去虽然是没问题,可一旦明天围剿行动失败了,众人肯定首先怀疑的就是自己。因为陈廉柏抖出革命党消息时,只有他跟孚琦在场,孚琦和陈廉柏自是不会泄密,那怀疑的方向就集中到自己这边了。 许海英听到吴绍霆这么说,又看到对方脸色确实很严谨,知道这事肯定是闹大了,索性也不好多问下去。 回到西郊军营之后,大家就各自回到宿舍休息去了。 第123章 谋而后动 吴绍霆在宿舍里面洗了一把脸,然后吹灭了油灯,躺在床上思考了一阵。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他摸出了怀表凑到窗户口月光下看了一眼,已经是十二点过十分了。虽然他现在很累,酒劲的余力尚未消除,可是一点睡觉的都没有。 当即,他从床上一跃而起,然后悄悄打开了房门溜了出去。 深夜的军营十分安静,再加上是深冬时节,巡逻兵们还没有接到棉装,巡夜的频率锐减不少。吴绍霆轻易的出了宿舍大院,穿过了西郊大校场直接向陆军衙门这边宿舍来了。 他来到倪端的宿舍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 倪端一向很警觉,因此就算睡觉时听到微弱的声音都会醒过来,他猜出来的人肯定是同盟会的同志,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神神秘秘。他起身把门打开了一道缝,看到正在四下警惕张望的吴绍霆,连忙开门让其进了来。 “出什么事了?”倪端赶紧问道。 “这下糟了,我早就跟展堂和仲恺先生说过了,那陈廉柏是不能相信的。”吴绍霆因为酒劲儿未消,心情又郁闷了那么久,当时就暴躁的说了道。 “你是说那个帮忙购置军火的假洋鬼子?”倪端对陈廉柏并不熟悉,虽然陆军衙门跟陈廉柏时有来往,但是他最看不惯就是这样的洋奴才,所以从没有过深入了解。 “就是他。他出卖了同盟会,最快明天就会有行动,再迟也不会超过后天。反正现在我们必须立刻通知同志们,该转移的赶紧转移。”吴绍霆严肃的说道。 “这么快?这下坏事了。”倪端惊讶了起来,他脸色立刻焦虑了起来,现在都这么晚了,城门早都已经关闭了,该怎么进城去呢? 他沉默了片刻,再次向吴绍霆问道:“你真的确定吗?” 吴绍霆“哼”了一声,不耐烦的说道:“你以为这么晚我跑过来找你是跟你开玩笑吗?今天晚上我们去将军府吃晚宴,陈廉柏就是当着我的面,把这件事告诉将军的。” 倪端捏紧了拳头,真想狠狠的砸在桌子上,可是又怕响动声会影响到宿舍左右,最后只能虚空的挥了一下。 吴绍霆问道:“你现在没办法送出这个消息?” 倪端摇了摇头,苦闷的说道:“都这么晚了,总不能让我大摇大摆去叫城门。如果是夏天还能勉强,可以从江口游过去。” 吴绍霆苦笑了起来,说道:“江口游过去,最窄的江段也有三百米呀!同志们那边有电报吗?我们可以用电报发消息。” “电报岂是随便就能有的呀!就算有,现在这个时候他们未必是开着。不可行的。”倪端无可奈何的说道。 “一定有办法的,我们可不能这样坐等呀!”吴绍霆沉声说道。 倪端叹了一口气,忧虑的说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吴绍霆沉思了一下,现在他必须做出一个抉择,要不然这次就要死的干干净净了。良久之后,他缓缓的说道:“你最好还是先把东西都收拾好,营里面的同志们也都通知一下。如果情况不对,还是赶紧跑路。” 倪端心中十分不甘,他本来就是从江西逃跑来到广州。如今好不容易将迎来一场大规模起义行动,可是就这样夭折了,自己一腔热心全部覆灭,这是多么沉重的打击。他咬了咬牙,忽然说道:“吴大人,不如我们明天就起义。” 吴绍霆怔了怔,倪端还真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他立刻说道:“所有准备工作都没有,先不说同志们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武器弹药不充足,外援无联系,人手不充足。这是自寻死路。” 倪端郑重其事的说道:“为革命而死,吾愿往。纵然明知道会失败,可是如果能用我的鲜血唤醒更多的同仁志士,促成下一次革命大起义的成功,我死得其所。” 吴绍霆动手打倪端的心都有了,他虽然很敬佩倪端这种为革命捐躯的精神,但是却非常讨厌动不动就做无谓的牺牲。牺牲是需要的,可绝对不是这样!如果说牺牲的目的是为了唤醒更多的革命人群,那以前失败的众多起义,俨然已经达到效果了。 革命志士是需要争取,可是如果用一批已经决心投入革命的同志,去换取另外一批处于犹豫不决的潜在革命人士,这是绝对不划算的! 一次重大的牺牲能够激烈人心,同时也是能够威慑人心的。 失败太多,反倒会让很多人看不到革命的希望所在! 吴绍霆可不想就这么断送了自己的性命,波澜壮阔的历史才刚刚拉开序幕,他绝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浪费自己的大好才华。 “倪端,你有没有想过,其他同志他们愿意这样牺牲吗?你知道不知道革命最重要的是什么?革命最重要的就是能革命的人。你死了,同志们都死了,谁来革命?”吴绍霆用严肃的语气问道。 “我们死了,可以唤醒更多人!”倪端坚持的说道。 “那好,你告诉我,培养一个可靠的革命志士需要花多久的时间。你死了,我死了,还有新军里面所有同志都死了,同盟会需要花多久的时间再发展这些人才?”吴绍霆加重了语气说道。 倪端呆住了,一时间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什么是牺牲?在死得其所的时候死,那才是牺牲。你说让我们明天起义,这他妈的是白白送死!我是绝对不同意的。” 倪端想要开口反驳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最终化作了一声叹息。 吴绍霆沉默了一会儿,继续放缓了语气,说道:“现在我是军中同盟会最高的军官,我来发布命令。就按照我说的话,你先收拾好东西,尽量从简,天一亮然后再通知其他军中的同志做好准备。” 倪端问道:“难道,真的要这样?可是我们该往哪里去?” 吴绍霆想了想,说道:“去武汉。当然,不到最后关头,我不会轻易放弃的。明天一早我会再进城一趟,如果巡警营、消防营还没开始行动的话,那就还有希望。” 倪端点了点头,眼下也只能如此,他说道:“希望事情还有转机。” 吴绍霆之后与倪端谈了一些后备方案,主要是事情败露之后该怎么撤退。 相对于通风报信来说,撤退还是很容易的,西郊军营并非是全封闭式的,就算走到陌生的营房也不会有人怀疑。到时候只要从炮兵营营区那边林子穿过去,就能离开军营。然后直接前往佛山,由佛山转道进广西,最后再北上前往武汉。一般来说只要跨省了,哪怕是海捕通缉令都很难有效果。更何况广州城当天才开始抓人,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出了海捕通缉令呢? 第124章 冒死营救(周一求支持) &更新一个大章,求各位大大鼎力支持呀!拜谢拜谢了】 次日清晨,天刚刚泛亮,时间是早上七点左右。 吴绍霆昨夜本打算不睡觉,可是快到凌晨的时候,他还是困乏的合了一会儿眼,一下子就到了七点。冬天的早晨亮得比较迟,但这不代表城内搜捕革命党的行动会延迟,天还没亮之前进行突击行动的成功率是很高的,因为人们在黎明时睡得最沉。 他一下子坐直了起来,连脸都没洗一把,直接就冲出了宿舍。 临近新年,军营中的公务渐渐疏散了一些,一大清早整个军官宿舍的大院子一片安静,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 冰冷的空气一下子刺激了吴绍霆的大脑,让他从浑浑噩噩之中彻底清醒过来。 他快步从院子里面走了出来,尽量选择偏僻的小路走,避免让别人发现自己。他原本考虑弄一匹战马来骑着进城,这样速度要更快一些,可是刚刚来到马厩时,却发现这边已经有马夫起早给马匹上马料,最终还是放弃了。 一番周折之后,他顺利的出了军营,基本上没被任何人发现。 来到附近的镇子上,吴绍霆将自己的袖章和肩章都摘下来,并且压低了军帽,不让别人看清楚自己的军衔和面孔,以免留下有机可乘的线索。他叫了一辆带车棚的人力车,让其火速送自己进城。 过了几十分钟,抵达城门的时候忽然发现城门的守卫加强了。而且这些卫兵一概不检查进城的人,反而专门严查出城的人! 看到这里,吴绍霆马上就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了。 排查从城内出来的人,那就是为了防止有嫌疑犯从城内脱逃。看来消防营和巡警营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没有催促人力车夫赶紧进城,以目前的情况如果还要赶快进城,那是很容易遭到怀疑的。谁知道城内出事了,一个劲儿还要往里面钻,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进城之后,吴绍霆一直留意街道上的情况。 因为快到过年了,现在又是早晨,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看上去十分冷清。女人要忙着准备年货,男人要忙着清算一年的结利,就算是小孩子也还没有到玩耍的时候。不过走了好几条街道,并没有看到任何军事戒备的情况,没有巡逻队,没有岗哨,没有呵斥声。 吴绍霆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不管广州城现在是什么情况,自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人力车来到了沙面大街,然后按照吩咐拐到了一个小巷子里停了下来。 吴绍霆付了钱,看着人力车离去之后,才马上转身跑了起来。 他穿过了这条小巷子来到了隔壁的十三行大街时,发现这里更加冷清,甚至连城市的人气都没有,整条街就好像是死掉了似的。他感到有些忐忑,一种不详的感觉正在酝酿,似乎风暴就要来临了。 即便如此,他没有多做停留,快速的穿过了街道进入了对面的小巷子。 很快,他转到来到了那个熟悉的院子大门前,急促的敲了敲门。 等了几分钟,院门没有打开,不过院内小楼第二层朝外的一扇窗户却打开了一条缝隙。 吴绍霆抬头看了过去,连忙喊了一声道:“快开门,有要事。” 又等了片刻,院门总算拉开了,站在门后面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上还穿着一件睡衣。他认识吴绍霆,忙疑惑的问了道:“吴大人,这么早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吴绍霆急匆匆的丢了一句:“进去再说。”然后就挤进了院子里面。 他现在总算可以稍微松了一口气了,看来城门虽然增加了防备,但是消防营和巡警营还没有开始行动。或许还在进行包围策略的研究和布置。 真是幸运!希望接下来能够更幸运!他在心中暗暗的祈祷着。 中年人马上把院门关上,脸色依然是一副凝重之态,他已经从吴绍霆身上感受到了有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展堂先生、仲恺先生他们不是住在这里?”吴绍霆立刻问道。 “仲恺先生目前就住在隔壁院子的客房,展堂先生在城内另有住处。吴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中年人焦急的问道。 “这里已经暴露了,出卖你们的人就是那么陈廉柏,城门开始戒严了,赶紧通知这里的所有人马上转移,官军随时都有可能搜到这里。另外,一定要把所有关键的文件都销毁,其他一应繁重的东西都不要带了!”吴绍霆快速的说道。 “什么?这里这里暴露了?吴大人,您,您不会开玩笑吗?”对方一脸不相信。 “你赶紧给我去,别他妈的啰嗦了。我一晚上没睡赶过来通知你们,你以为我是吃多了撑住了吗?”吴绍霆发脾气的吼了道。他最讨厌在关键时刻还要问那么多无关紧要的废话,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中年人吓了一跳,立刻信以为真了,马上就往屋子里面跑去,进屋之后就用潮州话大喊了一通。随即,整个院子就从睡梦中苏醒了过来,五、六个青年一边穿衣服一边跑出来。没过多久,还传来了妇女孩童们的疑问声。 吴绍霆不想干站在这里,他快步跑上了小楼的第二层,沿着走廊来到尽头的房间。 他推开了这个房间的房门,正看到一个青年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箱子,箱子打开之后里面有三支步枪和两支不同型号的手枪。 青年回头看来吴绍霆一眼,急声问道:“同志,你会用枪吗?” 吴绍霆简直哭笑不得,难道你没看到我一身军服吗?他赶紧提醒的说道:“步枪不要带,只带手枪。” 青年愣了愣,问道:“这” 吴绍霆严肃的说道:“能用到步枪的时候,那就表示我们已经无路可逃了。现在我们要转移,你们带着步枪在城里招摇,那不是自寻死路吗?赶紧的,大的物件不要带了,只带银子和钞票,连大的金银首饰都丢在这里。” 青年恍然大悟,他连连点了点头,说道:“好的。” 吴绍霆从房间里的窗户爬了出去,来到了隔壁的院子这边。此时这座院子也听到了刚才的动静,好几个人正跑到院井里面张望。他赶紧沿着楼梯跑了下来,问道:“仲恺先生呢?” 一个人指了指侧屋,说道:“仲恺先生住在客房。发生什么事了?” 吴绍霆一边向那边走,一边重复了自己的话,让院子里面的人马上收拾东西去。 众人听到这里,脸色全部紧张起来,一刻不敢停留,纷纷的开始行动。 吴绍霆刚来到廖仲恺的房门前,房门已经打开了,廖仲恺脸色憔悴,精神状况显得不是很好,不过动作却很麻利的正在扣着衬衣的扣子。 “震之,这里怎么会暴露了?”他沉声问道。刚才在穿衣服时隐约听到了外面的谈话,不过却没有听得透彻。 “是陈廉柏,他半个月前就已经告密了。仲恺先生,现在你什么都不要收拾了,马上转移。如今城门都封锁了,最好还是先到租界里面躲避一下。”吴绍霆严肃的说道。 “陈廉柏?这怎么可能,五天前我们支付他军火首款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如果他要出卖我们,那时候就能动手了,怎么会偏偏要等到今天?”廖仲恺一脸震惊,简直不能置信。 “仲恺先生,现在时间紧迫,我可以在路上再跟你解释。现在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了。另外,还必须去通知展堂先生,”吴绍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很平静,“只要那天被陈廉柏见过的人,今天之内都必须转移!” 廖仲恺沉思了一小会儿,最终点了点头,他相信吴绍霆绝对不会害自己。相比陈廉柏这个替洋人办事的商人,吴绍霆当然更值得信任。 五分钟过后,几个革命青年已经整理妥当,他们并没有带什么行李,只是揣了一支手枪和一些钱就准备出门了。其他人暂时不能等了,眼下必须尽快将廖仲恺脱身才是。 吴绍霆当即就让大伙掩护着廖仲恺出了院子,在出门之前他还再次强调吩咐留下来的人,把所有关键文件都烧毁,尤其是涉及到其他同盟会成员的联络方式,决不能落入官府手里。先前为吴绍霆开门的那位中年人留了下来,他向吴绍霆和廖仲恺保证,一定会处理的干干净净,让他们抓紧时间离去。 廖仲恺脸色很为难,他知道留下来的人危险重重,但是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道了一句保重,然后叹息的走出了院子大门。 刚刚来到外面的小巷子,忽然巷子路口跑来一个人,是先前跑出去放哨的一个人。他脸色一片紧张,额头上汗水连连,急忙说道:“不好了,十三行街口来了很多官兵,正在封路,走不了的。” 众人闻言色变,看来吴绍霆果然没有虚言。不过现在应证这些已经不是重点,官兵开始行动了,他们该如何脱身? 吴绍霆一脸冷静,虽然情况十分紧迫,可越是这样越是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来思考,这是他在二十一世纪实战训练中培养的习惯。 “还有没有其他路口,先不沙面大街,离开这里再说。”他快速的问道。 “反方向可以走,不过一出去就是大街,只怕那边也被封了。”有人说道。 “先不管,赶紧走。你们两个走前面探路,快!”吴绍霆命令道。 两个革命军马上快步在前面带路,吴绍霆带着廖仲恺和其他人跟在后面。 转折了几下,总算从小巷子反面出来了。这里果然是一条小街道,不过此时此刻街道上并没有人影,看来运气还不错。 吴绍霆说道:“去街道对面的胡同,大家保持镇定,遇到任何情况都不要冲动。” 众人点了点头,然后快速的穿过了街道进入了对面的一个胡同。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枪声、起初是零星的火力,但是很快就演变成了激烈交火,甚至还发生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廖仲恺等人都惊愕了起来,纷纷回过头去张望,很显然他们先前藏身的地方正在遭受官军的进攻。 “四叔他们他们出事了,嫂子和阿婆她们还没走呢!”一个青年悲愤的说道。 “别看了,赶紧走。再不走的话大家都得完蛋,那些还在院子里面的同志就白白牺牲了。你们要记住,他们正在用生命为我们拖延时间,别再辜负他们最后的努力了!”吴绍霆厉声的训斥了道。 “震之说的没错,我们快走。这个仇我们迟早要报回来的!”廖仲恺同样满是悲怆,这句话几乎是他咬着牙说出来的。 大家无可奈何,只能继续向这条胡同内快步而去。 在前面带路的人对这一带地形很熟悉,十分迅捷的在胡同中穿梭着。因为枪声的缘故,居住在这里的人们都不敢出门,因此让大家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人。 “从这里出去是哪里?”吴绍霆问道。 “出去就是长堤了,再往前面走一段可以到西码头。”一个人回答道。 “我们可以乘船脱身。”廖仲恺忙说道。 “不行,”吴绍霆果断的否决道,“今天早上我进城的时候,城门已经开始盘查出城的人,官府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凡码头、驿站、商馆必然会有人在检查。你们的头像肯定连夜就画出来了,即便想混过去都有风险。” “那我们该怎么办?”廖仲恺脸色很不好看的问道。 吴绍霆冷静的寻思了一阵,主要是他对广州地形不熟悉,不过脑海中依稀记得广州长堤南面是西江。西江是珠江三角洲当中河流面最窄的部分,以这个年代的工业水平应该可以建造出跨江大桥了。 他马上问道:“长堤这边有到南岸的桥吗?” 先前见过面的青年叹了一口气,说道:“以前有过用小船连接起来的浮桥,那次是为了运输海盐才想出来的办法。现在浮桥早就拆了,不过江边有很多渔家的小船可以渡江。”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好。我们雇一艘小渔船渡江,上岸之后步行到西边,再雇一艘船直接进租界。” 第125章 巧遇旧部 沙面租界位于西江和北江交汇之处,英国人和法国人在那里都有不同类型的码头。因此即便是渡船到了南岸,同样可以从水路再迂回过去的。 廖仲恺说道:“那好。” 于是,众人接着沿胡同往前走。胡同很深很长,大家步履急促,没过多久就已经可以看到前方胡同的出口了。 尽管今天广州城的情况非同寻常,但是长堤这边向来都是热闹的地方。因为有很多落魄渔民没有房子,只能生活在渔船上。这些渔民每天清晨就将新鲜的鱼拿到岸边贩卖,城里的人想要吃上好的鱼,就必须赶早来这边购买。 除此之外,一些没办法进入青楼和饭店工作的暗娼雏妓,为了生存不得不在小船上经营生意。虽然早上不是接客的最佳时段,但那些在船上过夜的客人,一大早也要上岸离去。 因此不管是一年什么时节,长堤的早上总是不会缺乏人气。 一行人还没有出胡同,外面熙熙攘攘的喧嚣声已经可以听到了。不过这些喧嚣声不是讨价还价,也不是莺声燕语的送别,而是纷纷议论隔壁街上传来的枪声。 吴绍霆提醒的说道:“大家不要一起出去,挨个挨个慢慢的走出去,都镇定一些!” 在前面带路的两个人放慢了脚步,他们正打算调整一下神态,忽然胡同出口处出现了几个人影,定睛一下看时,这几个人竟然穿号服的官军。胡同里面的人全部惊住了,纷纷停下了脚步,每个人脸色都紧张到了极点。 这几个官军起初并没有看到胡同里面的人,正自顾自的说话着。 “老李你这个衰人,上面说了让我们去长寿路,你不知道路不要逞能!看,带错路了!”一个官兵没好气的说了道,这声音听上去有些熟悉。 “扑你老母,刚才在岔口的时候我说往左边走,你偏要说枪声在右边,你现在还怪我?你才是一个衰人!痴线!”那个老李哼了一声,回骂了道。 “嘿鳖,都别吵。既然都已经问过路了,从这条胡同穿过去就是长寿路,还吵什么吵呀!嫌我们耽误的时间还少了吗?消防营都开始行动了,咱们要是不赶快过去,出了任何岔子这黑锅还不是让我们背了!”第三个人大声的训斥了道。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看来这次“潜逃”要变成“杀出一条血路”了。他伸手从外套内侧慢慢的拔出了勃朗宁手枪,这伙官军只有五个人,硬碰硬还是有胜算的。但是一旦开枪,接下来的路可就会艰难重重了。 枪声会吸引来周围的官军,飞奔逃跑又会引起老百姓注意从而暴露了行踪。 在这样的状况下,能够逃出广州城的几率将大打折扣! 可是事到如今,只能拼一拼了! 最前面带路的两个青年同样做出了掏枪的动作,只不过他们太年轻,在这种高度紧张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吴绍霆那么镇定。在这一刻,他们两个人甚至都想到了投降保命,只是内心深处的道德底线还在苦苦挣扎。 这时,那几个官军看到了胡同里面的人。 “前面有人!”一个人叫了道。 “喂,边个啊?喂,问你们的话呢,你们做乜系呀!他们他们有枪,他们有枪。”一个官兵刚刚准备走上前来盘问,可是忽然发现一个青年的腰间露出了毛瑟手枪的枪柄,立刻就大呼了起来。 双方几乎同时举起了枪,吴绍霆这边只有三支手枪,可是官军那边却有五支步枪。 吴绍霆深知对峙的局面是不利的,他有把握利用前面两个青年的掩护,瞬间放倒这个五个官兵,当然这代价就是要牺牲两个青年的生命。在他看来这个狠心是可以决绝下来,如果大家都被堵在这里,那牺牲的可就不是两个人了。 正当他准备扣动扳机时,胡同出口外面忽然又跑来了十几个人影。这些人全部是穿着号服的官军,有的人还正在吃油饼、油条,当他们看到胡同里面的情况时,全部都傻眼了。那些还在吃东西的士兵马上丢掉了食物,赶紧从肩膀上将步枪取了下来。 “王大人,发生什么事了?”有人问道。 “痴线,看不到呀,他们就是乱党,快,快过来帮忙!”姓王的官军马上命令了道。 “乱党?快快,上去!你们都不许动!” 这些后来的官兵一拥而上,将整个胡同都堵死了,十几支步枪全部向对面瞄准了过去。 吴绍霆心中一阵泄气,这下真要扑街了!就算他一颗子弹能打死一个人,勃朗宁手枪只有七颗子弹,现在官军的人数足足超过了二十人。 廖仲恺脸色变化的很快,他先是闪过一丝绝望,不过很快又换上了一副庄严坚定之态。他缓缓叹了一口气,看向了吴绍霆,苦笑的说道:“看来我的革命道路就只能走到这里了,吴大人,对不起连累了你。” 吴绍霆脸上同样是一种无奈,他也没想到自己的一生竟然这么戏剧,如果命运安排自己只能走到这里,那一开始在藏身据点就应该结果了,何必还要给自己一线希望呢?此外,他清清楚楚的记得廖仲恺是在国民党政治x斗争时被刺杀的,怎么会死在1909年一个不知名的小胡同里面呢? 想到这里,他决定还要在拼一拼,于是侧过身来对廖仲恺小声的说道:“对下枪声一响,立刻向回跑,我们决不能轻易放弃革命。” “可是”廖仲恺想要说什么。 “我们都可以死,但是你必须最后一个死。”吴绍霆果断的打断了廖仲恺的话。 廖仲恺看着吴绍霆尖锐的目光,内心燃起了一股激动,深深的点了点头。 吴绍霆将廖仲恺拉到了自己身后,正要瞄准那位王大人。可是他忽然发现对面的这一群官军十分眼熟,刚才对方谈话时就已经听得很熟络,可以肯定以前是见过的!只可惜胡同出口是迎着太阳光,距离又有一些远,一时看得不太清楚。 不等吴绍霆疑惑,对面一个官兵忍不住开口说了起来:“李大人,后面那个人好像是穿新军军服的呀!” “咦,那人怎么好像好像是吴大人呀!” “还真是吴大人呀!” 所有官军都疑惑了起来,最前面的几个士兵甚至稍微把枪口压低了一些。 一个穿着队官官袍的官军冲着对面大声喊了道:“是吴大人吗?” 吴绍霆怔了怔,这声音不是王云吗?他心头再次涌起了一股希望,当即放下了手中的手枪,缓缓的走到了前面。当他来到带路的两个青年身后时,总算看清楚了这队官军,虽然换了一身不同番徽的号服,可这群人就是山字营后哨的那帮老部下。 “王云,李文启?”他脱口叫了出来。 “果然是吴大人呀,快快,都把枪放下。”王云连忙回过身去招了招手。 这些士兵不等吩咐,已经很自觉的放下了枪。 吴绍霆拍了拍那两个青年的肩膀,让他们也把枪收起来,然后绕到了前面来。 王云和李文启马上跑上前来,又是欣喜又是惊讶又是不可思议。 “吴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呀,怎么在这里碰到你了?”李文启一边把步枪背到肩膀上,一边急促的问了道。 不过一旁的王云没有收起枪来,目光警惕的盯着吴绍霆后面那些人。 “有些事,你们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老李,王云,大人我今天遇到点麻烦,你们肯不肯给点通融?”吴绍霆一脸难色,语气却很认真的说道。 李文启看了看吴绍霆,又看了看吴绍霆身后的那些人,一脸惊愕的说道:“吴大人,他们他们该不会是革命革命党?那您岂不是也是革命党了?”面对这样的事实,他显然有些接受不了。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他知道现在扯一个谎是无济于事的,弄不好还会让王云、李文启他们觉得自己生分。他最终点了点头,说道:“正如你们看到的,我是同盟会的一员。如果你们要抓我们,我们现在已经无路可逃了。” 李文启慌张的说道:“吴大人,你这说什么话,我们现在虽然不是后哨,可是您永远都是我们的大人呀。” 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自从后哨调任到新滘军械库之后,又重新回到了李铭山的管辖,面对这个尖酸刻薄的家伙,大家是越来越记挂吴大人的好。今天再次遇到吴大人,虽然吴大人成了革命党,可是昔日的恩情那绝对是挥之不去的。 吴绍霆感激的点了点头,又看向王云。 王云脸色很为难,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文启看了看王云,用肩膀撞了王云一下,冷着脸孔说道:“王云,你说花呀,你不会是要抓吴大人?你,你难道忘记了在西郊军营最后一晚上,你是怎么说的吗?” 这句话出口,站在胡同口的众多士兵们都受到了影响。那天的践行宴虽然简陋了一些,可是大家却都是由衷的痛快了一回。如果没有吴大人,那天可就是一片凄凉了! 这时,一个士兵站了出来,坚决的说道:“不能抓吴大人!” 吴绍霆看了过去,对方正是周小虎,这少年兵虽然还是一脸稚气未脱,可是此刻却显得十分有气势。他感激的对周小虎点了点头,周小虎报以微笑。 王云叹了一口气,不耐烦的说道:“你们把我当什么人?老子不说话是正在想怎么送吴大人出去,你以为老子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吗?我呸!” 听到这句话,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吴绍霆笑着拍了拍王云的肩膀,说道:“好兄弟。” 王云笑了笑,认真的说道:“吴大人,我们都是粗人,什么革命党什么乱党,我们都不懂。但是我们就算再蠢再笨,也知道吴大人您是好人。既然吴大人您是好人,那这些革命党也一定不是坏人呢!” 吴绍霆对于王云这样的推理有些哭笑不得,他点了点头,说道:“革命的精神,日后有机会我会细细告诉你们的。你们现在只需要记住,我还有我身后的这些人所做的事情,全部是为了每一个中国人能吃饱、能穿暖,不再受人奴役,不再受人欺负。” 王云和李文启对视了一眼,他们当然相信吴大人的话,看来革命党果然不是一般的叛乱分子了。 经过一番商议,吴绍霆让王云、李文启装作刚才是一场误会,然后带着人继续去长寿路那边,他自己则带着廖仲恺等人继续按照原计划行事。 不过王云和李文启觉得有些不放心,说他们可以护送吴大人等人直接去码头、 虽然这个想法很好,可以避免许多风险和麻烦,但吴绍霆觉得护送时必定会引起许多人注意,到时候上面追查下来,肯定会连累到后哨的兄弟们。 王云和李文启则表示他们不怕,大不了跟着吴大人一起革命了。他们早就想干掉李铭山了,自从来到新滘军械库后,这个混蛋一直没让兄弟们好过。 吴绍霆却说让兄弟们忍耐一段时间,今天正是因为革命行动被出卖了,所以才要跑路,等到时机成熟了,同盟会一定会卷土再来的。他强调这次王云、李文启能够通融,已经是帮了大忙,绝对不能再连累后哨兄弟们了。 王云、李文启等人听了这番话,心中很是感激,吴大人在自己处于危急关头时还能考虑到旧部的安危,这是和等的胸怀呀! 临分别之前,吴绍霆又问了道:“对了,你们不是守军火库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李文启说道:“我们也不知道,好像这次行动消防营只派了一个营,人手不太够。我们新滘军械库就在西边,所以就从那边抽了一支部队。陈群和王利发他们跟着叶大人已经过去了,我们对这一带路不熟悉,误打误撞才跑到这里来的。” 吴绍霆感叹了道:“还真是命啊!” 第126章 全身而退 在吴绍霆离去之后,王云和李文启等人沉闷的沿着胡同向前走。 “吴大人是革命党?唉,真是深藏不露呀!我记得吴大人以前还拷问过革命党的事呀,结果把那犯人给活生生的打死了。”李文启唠叨的说道。 “这是吴大人故意装的,要不是那个犯人真的知道革命党的消息,所以让吴大人给灭口了。”一个士兵猜测的说道。 “唉,唉,今天的事太突然了!我都有些不适应。啧啧!”李文启叹息的说道。 这时,走在前面的王云停下了脚步,冷冷的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的所有人。 李文启等人吓了一跳,纷纷停下了脚步,莫名其妙的看着王云。 王云指着李文启,用威胁的口吻说道:“你这个老不死的,从现在开始,谁在谈论刚才发生的事,别怪老子不客气。既然我们帮了吴大人,那就一定要帮到底。你们现在跟婆娘似的唧唧歪歪,生怕别人不知道吴大人跟他们是一伙的吗?” 李文启吞了一口口水,背心发凉了起来。 其他士兵也全部怔住了,他们第一次感到王队官这么有压迫力,同时也为刚才口无遮拦的议论后怕不已。这里可是胡同,周围都是民居,万一让人听到了议论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王云“哼”了一声,斥责道:“你们都听好了,刚才大家在吃早饭,来到胡同时只是遇到了几个可疑的人,搜查过没有发现任何情况就放走了。什么乱党,什么吴大人,我们都没见过!清楚没。” “清楚了。” “明白了。” “是是,记得了。” 众人赶紧应了起来,然后这才继续向前走了。 吴绍霆与旧部分别之后,带着廖仲恺等人镇定的混入了长堤人群之中,一边走还一边故意的谈笑风生,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穿着一身军服,故意显得趾高气扬,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 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他们立刻走下了长堤,来到了河滩上。 西江北岸的渔船停满了整个河滩,甚至前前后后还叠加了几层。一些浓妆艳抹的妓女穿着高开叉的旗袍,坐在船头翘着细长白皙二郎腿,故意制造出走光的迹象。 吴绍霆走到一个正在晒渔网的渔民面前,大嗓门的说道:“你的船过江吗?” 渔民看到吴绍霆一身军装,疑惑的问道:“军爷,在往前就是码头,您去那边坐铁皮船不是更舒服一些吗?” 吴绍霆不耐烦的说道:“你以为我想坐你的破船呀。跟你说,我是奉命陪这位日本先生游览广州的,他可是一位学者,一定要体验一下小船。赶紧去开船!” 渔民有些为难,说道:“军爷,可,可我还要晒网呀” 吴绍霆怒道:“你作死吗?赶紧开船去。”他说着,摸了一块大洋给了渔民,“这是船费,别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在这样威逼利诱之下,渔民当然没办法,只好收起了渔网赶紧跑去开船。 吴绍霆走回来装作恭恭敬敬的样子,对廖仲恺说道:“在船上只说日语,假装你是日本人。”他又对其他说,“你们都不要说话,当作随从。” 廖仲恺1902年留学日本早稻田大学,后升入日本中央大学就读,日语对于他来说当然是手到擒来之事。不过他刚才看到吴绍霆对那位渔民态度恶劣,心中有几分不满,原本想要叮嘱吴绍霆几句,可是吴绍霆说完话之后就直接向渔船走去了。 众人上了船,吴绍霆用自己懂得不多的日语跟廖仲恺交流了一下,这是故意让渔民看在眼里。日后如果官府来调查了,只要问到是外国人必然不会再追查下去。 到达南岸之后,吴绍霆摸出了自己的怀表看了一下时间,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三十了。 南岸已经不算是广州城区了,除了江边有几座比较新式的建筑之外,在往前就仅仅是一座暮年的小镇子。官府把精力都放在城区之中,对这里的戒备自然没不甚严厉,众人总算可以松了一口气。 吴绍霆吩咐由自己一个人护送廖仲恺就可以,其他人则分散去通知胡汉民、谭人凤、邹鲁等其他人,让他们尽快离开广州,如果一时离开不了,就化名转移到乡镇去躲避一阵。 大家点了点头,然后匆匆就各自离去了。 接下来,吴绍霆就陪着廖仲恺沿着江边向西边走去。 “震之,刚才在胡同遇到的人那些人可靠吗?”廖仲恺问道。 “以前我在旧军待过一阵子,他们都是我的老部下。我和他们的关系很好,他们对我也挺尊重的。既然我们现在已经脱险了,这说明他们当然是很可靠的了。”吴绍霆微笑着回答了道,他在心中暗叹,广结人缘果然会有帮助的。 “这次真是太惊险了,四叔他们只怕唉。不说这些了,要不是震之你及时赶来,只怕我真的在劫难逃了。”廖仲恺语气沉重的说道。 吴绍霆本来很想教训廖仲恺一番,他早先就说过陈廉柏这人不能相信,只是突然又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是废话,没必要再添油加醋了。 “当初我真应该相信震之你的话,这是我的错呀。”廖仲恺自责的说道。 “仲恺先生不要自责了,人谁无过呢?经过这次劫难,我只希望仲恺先生日后能够多一些心思才是。起义行动并非儿戏,这可是同志们在拿性命来拼搏,一定慎重再慎重才是。”吴绍霆由衷的说了道。 廖仲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艰难的说道:“震之你说的对,这次教训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顿了顿之后,他又说道:“这可惜大家筹备了一个月的计划,就这么成为泡影了。” 吴绍霆笑了笑,说道:“一次行动失败并不可怕。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革命力量还在,待到重头时,振臂一呼,革命之火将会再次点燃。” 廖仲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有些遗憾的说道:“震之,其实我还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吴绍霆疑惑不解道:“此话怎讲?” 廖仲恺叹了一口气,说道:“因为在此之前我一直都没重视过你,总以为你只是一位新军军营的高级军官,仅此而已罢了,争取你的唯一目的就是希望你能在起义行动时带动更多的兵士投身革命。所以在筹备会议上,几乎没有听取过震之的任何意见,甚至还有好几次开会时都没有叫震之你来参加!” 吴绍霆恍然大悟,难怪新军起义这么大的事,他前前后后才参加了两次会议就定下了起义的时间,原来是同盟会背着自己还召开过多次会议了。他听完了廖仲恺这番话,总算知道了之前同盟会对待自己的态度。 他暗暗的有些不快,却没有多说什么。既然廖仲恺都开诚布公了,那就说明经过了今天这件事,廖仲恺将会重新调整态度。他没必要说什么抱怨的话,说多了反倒有画蛇添足之嫌。 廖仲恺看了一眼吴绍霆,又语重心长的说了道:“不过今天看来,震之你是有勇有谋,而且治兵有方。以前的旧部都可以因为旧情而放走我们,这足以征明你的能力了。另外前段时间城中还盛传广州最强陆军的新闻,都是在议论震之你的做为呀。” 吴绍霆淡然的笑了笑,说道:“虚名罢了。我一点实战经验都没有,纸上谈兵不可当真的。至于仲恺先生怎么看我,我都无所谓,革命需要的是团结一致、服从中心思想,我又不争名夺利,何必要大家都听我的意见呢。” 廖仲恺深深的点了点头,赞道:“震之,我就欣赏你这样的人,识大体,重大局。你是难得的军事人才,不仅仅忠肝义胆,还对革命大业坚持不懈,从今以后,广州分会的军事行动,我会全部交给你来负责。” 吴绍霆心中十分欣喜,他倒不是因为能够得到同盟会的重视,而是廖仲恺扶持自己来负责广州所有革命军事行动,这就意味着自己的革命资历一下子提升了几倍。一旦等到大革命成功,资深的革命元老必然会掌控核心军政大权。 他不难想象,廖仲恺现在对自己的信任程度已经是根深蒂固了,既然让自己负责军事行动,那日后广州军政府成立时,自己也绝对会站在掌控兵权的位置上。 军队才是革命的资本,有军队就有政权,这才自己想要的。 “多谢仲恺先生了。我会尽我所能,按照组织上的吩咐完成每一项任务。”吴绍霆郑重其事的回答了道。 廖仲恺总算放心了,他所期待的吴绍霆就是能够听命于自己,这样才能保证革命不会走上偏差的道路。他是一个文政人物,不懂军事,驾驭一个军事人才来效力,那才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当然,他自以为能够看透吴绍霆,但是吴绍霆却也有自己的如意算盘。 人心永远都是深不可测的!—— 吴绍霆与廖仲恺来到了南岸最西边的河滩上,此时已经是十一点多了,河滩上停泊的渔船大部分都泛起了炊烟,渔民们正在准备自己的午饭。相隔四百米江面的北边,英法租界里的基督教堂钟楼可以依稀看见,北江航道上还停泊着几艘轻吨位的英舰,炮口杨武杨威的朝向广州城。 租界对于华人没有强制要求不许进入,当然这要看这位华人的身份。 洋巡捕会把那些小瘪三像野狗一样全部轰出去,这些衣着破烂的人不仅影响租界的风气,甚至还是小偷小摸行为的温床。 吴绍霆不能陪同廖仲恺渡江前往租界,因为中人在没有外交任务的情况之下,出现在租界会倍受戒备,这样对廖仲恺藏身会十分不利。 站在河滩上,吴绍霆问了道:“仲恺先生,你身上还有多少钱?” 廖仲恺翻了翻自己的口袋,说道:“只剩下二十多块钱了。” 吴绍霆从自己口袋里翻了几张帝国马克,这些钱是他一直没有兑换过来的,要不然早就花光了。他将钱塞给了廖仲恺,然后说道:“你到租界之后,不要说流利的中国话,就伪装成一个日本人。租界有直达香港的船只,不管怎么样,今天一天要离开广州去香港。” “可是,我的护照没带。”廖仲恺忧虑的说道。 “去香港的船票应该只要四块钱,剩下的钱可以用来贿赂洋人。你告诉他们你是随伙伴一同到内陆的,护照掉在香港的旅店里面了,让洋人送你上船。英国人对日本人还是很客气的,应该不会难为你。”吴绍霆立刻说道。 “上船不需要护照,可是下船出码头要检查护照的呀!”廖仲恺补充说道。 吴绍霆仔细打量了一下廖仲恺,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说道:“如果可以的话,仲恺先生最好能在租界里请洋人帮忙开一张临时通行证明。实在不行,也可以留一些钱等下船之后贿赂香港警察,让他们给与便宜。” 廖仲恺点了点头,脸上依然充满了凝重之色。 吴绍霆最后说道:“仲恺先生,我也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官军虽然没那么快会查到租界,可是不管怎么说,尽快离开广州总不错的。接下来的就要靠仲恺先生你自己了。” “震之你自己多多保重,我会想办法脱身的。”廖仲恺郑重的说道。他知道吴绍霆已经帮了够多的忙了,虽然现在没有护照,但哪怕硬闯也要试一试。 吴绍霆看着廖仲恺上了船,一直等到江雾隐去了船影之后,他才转身离去。 他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不过这并非什么难事,利用自己身上的军服坐一趟霸王船还是没问题的。等回到北岸,索性再去了一趟张小雅的公司,无论是取来分红还是借,都能弄到一笔钱的。 沿着河滩走了一阵,看到一艘正要离岸的码头,吴绍霆马上跑了过去叫住了船家。不过当他上船之后才发现,这不是一艘渔船,而是一艘花船,船舱里面还有两位姿色一般、打扮不鲜的雏妓。 第127章 香气袭人 吴绍霆叫住船的时候,那两位雏妓还以为他是要找乐子,十分殷情的就迎了上来。 他原本打算轰开这些女孩,可是回头又想,如果自己以来烟花巷为借口出现在广州城,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掩饰。于是他故意与这些女孩调笑,当然仅仅是调笑而已。 到岸之后,他看着这两个雏儿穷苦落魄的样子,知道她们的生活也不如意,最终还是掏出了自己的怀表充当船资。 两个女孩子都很奇怪,年龄稍长的忍不住问道:“军爷,你,你就这么走了?” 吴绍霆回头看了一眼,这两位女孩最大才十五岁左右,他说道:“卖了怀表,好好过一个新年。”他还想劝说让她们改行,可是觉得这话是多此一举的,如果真的有其他谋生的办法,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说完,他跳下了船就走了。 这时候城内已经有了几分人气,不过大街小巷上时不时还能看到官军巡逻队经过,弄的人心惶惶。搜查革命党的进展似乎进入了尾声,毕竟陈廉柏也只知道廖仲恺、胡汉民等人的模样,至于据点仅仅只有十三行大街的那一处罢了。 吴绍霆一直步行来到了德丰大楼,他不太确定临近过年时,张小雅会不会在忙着公司的事情,但是既然都来了肯定还是要上去看看的。来到二楼张盛霆公司门口,只见公司的门尚且敞开着,里面还有人在说话。 他在门口稍微整理了一些仪容,然后才走了进去。 公司里已经有人认识吴绍霆了,他们连忙就将吴绍霆迎了进来。虽然这位吴大人只是名誉副经理,可好歹是公司的董事之一,又是军中的高级军官,自然是不能怠慢。 “张小姐在吗?”吴绍霆问了道,“帮我倒杯水,我渴死了。” 一大早什么都没吃,又在广州城折腾了半天,他的体力消耗可是有点大了。 “张小姐早上出城去了,她说中午回来的,应该快了。吴大人您有所不知道,我们公司最近经营的很好呢,年后就会推出新产品,而且还会在城内开一家零售果汁店。”一个青年文员喜滋滋的说道,他说完又吩咐另外一个同事赶紧去倒茶。 “是吗?这么快?”吴绍霆惊奇的说道。他原本以为这种小作坊起码要一年之后才会有所发展,没想到才两个月的时间就要开零售店了。 “是呀,吴大人这段时间忙着军务,当然不知道公司的变化了。月初时总经理的哥哥从香港运来了一批机械,大大提高了产量。张四爷也购下了另外两座农庄。目前除了新滘那边的农庄之外,其余两座农庄都已经安装了机械。”那青年文员介绍的说道。 “那现在一天能生产多少果汁。”吴绍霆感兴趣的问道。 “现在我们公司已经有三个品种了,每个品种每天能生产3000瓶呢。” “都有三个品种了?真不错。”吴绍霆感叹的说道。 “对呀,第四个品种是我们总经理亲自想出来的,她用牛奶兑上梅子汁,成了一种新型的梅子奶,味道非常好呢!年后马上就推出,如今已经有300个长期订单,15万份散订单。”青年骄傲的说道。 这时,忽然公司大门口传来了欢快的哼歌声,没过多久张小雅的身影就出现了。 张小雅今天穿着一身雍容的中式貂皮小花袄,下身却是一条上等材质的马裤,脚上穿着一双粉红色的小皮靴,看上既时髦又传统。虽然显得很怪异,可是张小雅有一副纯美的容貌,怎么看都是那么清新脱俗。 “吴绍霆,你又来了?你又不提前通知我!哈哈!” 张小雅站在门口看到了吴绍霆,立刻高兴了起来,不过她这种高兴当中还带着几分骄傲得意之色,仿佛是在炫耀什么。她两只手上戴着白色的棉手套,还特意的举起了右手,冲着吴绍霆摇晃了一下手中的一只封了螺旋盖的瓶子。 这瓶子里面装着乳白色液体,摇晃的时候还能看到褐色颗粒物夹杂其中。 吴绍霆笑着向张小雅打了账户,道:“张小姐今天精神很好呀。” 张小雅笑嘻嘻的就走了进来,说道:“那是,今天我们公司的第四种产品总算试验成功了。哈哈。”她说完,又对身后跟着自己一同外出办事回来的雇员吩咐道,“你们赶紧把东西都拿进来,配方要缩进保险箱里面,千万不能泄露了出去。” 吴绍霆听到这番话,心中一乐,这张小雅竟然都懂得保护知识产权了。 张小雅看着那几个雇员提着箱子进了东边的办公室后,这才回过头来看向吴绍霆。 “哈,副经理,你猜不到,在我的领导下,公司已经越来越壮大了。你看,这就是我们的新产品。”她说着,将那个瓶子递给了吴绍霆。 吴绍霆接过来看了看,还真是新鲜牛奶混搭着梅子肉。他忽然闻到了一股幽幽柔柔的清香,不由问道:“这香味好奇怪呀,你添加香料了?” 张小雅疑惑的皱了皱细眉,反问道:“果汁里面也能添加香料吗?” 吴绍霆仔细闻了闻,更加好奇的说道:“这香味怎么像是女孩子用的香水呀?” 张小雅隐隐约约猜出了什么,一下子忍俊不禁起来。她故意向前跨了一大步,与吴绍霆仅仅只隔了一步之遥,双方都能感触到彼此的体温了。 “嘿嘿,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更香了?”张小雅可爱坏笑着的问道。 “还真是呀呃,原来是你身上的味道。”吴绍霆这下才反应过来,连忙自嘲的笑了起来,“我正奇怪你是用什么香料,竟然连玻璃瓶子都能穿透。你要是真的在果汁饮料里面添加了香料,这种卑鄙的手段我可是要反对的。” “怎么会呢,我还不知道果汁里面能添加香料呢。你打开闻一闻味道,哈哈,味道可好了!”张小雅催促的说道。 吴绍霆于是拧开了玻璃瓶盖,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果然是奶香透着果香,让人大有清新之感,单单是闻着味道都觉得口渴了。正好他奔波了一上午,刚才让那个文员去倒水又没有下文,当即就直接将玻璃瓶的果汁喝了下去。 张小雅大大的眼睛露出了惊讶,赶紧叫了起来:“喂喂,这,这是我的。” 吴绍霆一口气喝光了下去,畅快的吐了一口气,笑道:“味道真不错。这次张小姐你可真的是立功了,搭配出这么好喝的果汁,一定大开销路,让我们公司更上一层楼了。” 张小雅一脸郁闷,丝毫不觉得高兴,她喃喃的说道:“你有冇搞错呀,这是我喝过的,你你太不讲卫生了” 吴绍霆顿时就尴尬了起来,他明明看着这果汁装的很满呀,完全没有被人喝过的痕迹。 张小雅又说道:“我打算慢慢品尝的,你一口气喝光了,你知道不知道我调试了整整七天才搭配出来这种果汁,这七天时间里也就只生产了这么一点点。你,气死我了。” 虽然嘴巴上说的“气死我了”,不过张小雅只是嘟哝着小嘴,显得有几分羞涩之态,并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 吴绍霆擦了一下嘴巴,发窘的笑了笑,说道:“这,这还真是不好意思了。我不知道张小姐已经喝过了我还以为张小姐是让我尝一尝呢。” 张小雅叹了一口气,小声的说道:“别说了,要是被我爹知道了,他又要唠唠叨叨一大堆。算了算了,你喝了就喝了!” 吴绍霆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好站在那里笑了笑。 办公室里面其他的雇员看到两位经理如此暧昧,心中都暗暗好笑,不过却不敢多说什么,一个个埋着头工作着,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张小雅精致的小脸蛋上有些发烫,她虽然年龄不大,但正值豆蔻萌动的年华,想到吴绍霆将自己喝过的果汁喝完了,心里害羞的觉得这是间接接吻。她心口渐渐不安静起来,为了掩饰害羞,她只好尽快换一个话题。 “对了,你,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城内呢?”她语气很文弱的说道,一下子从活泼大方变成了端庄淑女。 “今日正好清闲,我担心临近年关你们会提前放假,所以一大早就赶过来看看。好歹公司我也有股份,一年到头了总该了解一下公司的情况。”吴绍霆笑呵呵的说道。 张小雅幽怨的说道:“本来是打算放假的,可是没想到越是过新年越是订单多,什么大饭店,大酒楼,小饭店,小酒楼,都要大量的进货呢。唉,真是忙死我了。” 吴绍霆问道:“四先生最近没有帮忙料理吗?” 张小雅摇了摇头,说道:“四伯伯七天前就回江苏去了,他也要回家过年嘛。不过四伯伯临走之前帮我们公司做了好多事呢,新收购了两个农庄,还引进了一些机械,这些钱都是四伯伯给的,公司一分钱都没出呢。” 吴绍霆点了点头,其实张謇这么做完全也可以算是扩充股份了。不过他很明白,张謇身为张小雅的长辈,为了鼓励年轻人自力更生,断然不会计较这些细碎的。 他看了一眼办公室靠墙的座钟,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四十了。 张小雅注意到这一点,连忙问道:“你又要走呀?你才来了一会儿嘛。我刚从农庄回来还没吃午饭呢,我们一起吃个饭。” 吴绍霆心想虽然与张小雅吃饭,肯定会让张直有所顾虑,不过要是他能与张小雅一起出现在公众场合吃饭,这岂不是也能证明自己今天进城的理由了? 他微微笑了笑,故意推辞了一下,说道:“这样不太好,男女有” 张小雅一下子不高兴了起来,没好气的打断了道:“有冇搞错啊你,亏你还是留洋的进步青年,我连公司都开了,难道还会那么守旧担心和你吃一顿饭为怎样怎样吗?” 吴绍霆无可奈何的笑了起来,说道:“既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哦对了,在此之前不知道张小姐可否将最近公司利润的分红取给我呢?快过年了,军中也有许多需要打点的事情。” 张小雅很理解的点了点头,可爱的笑道:“我知道你们这些当官的最麻烦,又要应付上司,又要打点下属。刚好这今天有一笔现款在公司,我让账房帮你算一算。” 她说完,转身对最后一排办公桌喊了道:“宛虞,去我办公桌上把那份红套的账单拿来,清点副经理这几个月的分红,然后去领钱。” 名叫宛虞的账房是公司为数不多的女孩子,她马上应声去办了。 十分钟之后,宛虞清算完毕,用一块丝绸绢子包了一叠大洋走出来了。 “副经理,这两个月的分红应该是三千五百四十七元,但是扣掉上个月您购买了1500瓶果汁,还剩下两千一百元。公司现款不多,先只提了两百元,如果副经理需要全部提出来的话,倒是还有一些美元、英镑。”宛虞小声的汇报着说道,将大洋双手递了过去。 吴绍霆接过这一大包大洋时显得十分吃惊,岂不说沉甸甸的,而且自己口袋根本装不下这么多银币,难道让自己提着钱袋子晃晃悠悠的就回军营去了?他立刻说道:“不用这么多,我只要几十块就够了。” 于是他又让宛虞退回了一百四十块大洋,自己只取了六十块大洋。 吴绍霆与张小雅离开了公司,就在对面的永禄饭店吃了一顿西餐。吃饭时,吴绍霆很惊奇的向张小雅问道,当初成立公司时他只出了七百块大洋,这才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就翻了好几倍的利润,会不会有错? 张小雅看着吴绍霆惊讶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她告诉吴绍霆现在公司贩卖的果汁,已经远远不是以前那样的利润,一瓶果汁售价几乎都快到达成本的十五倍了。 果子一斤成本才几毛钱,一斤可以生产三到五瓶果汁。一开始一瓶果汁定价是两毛钱,后来订购的人数增多,为了缓解过剩的订单负荷,才把价格提高到三毛五厘。哪里知道价格越高订单反而越多。然后张謇看准时机,第二次提高了销售价,直接就推到了六毛钱。虽然这个时候订单数量下降了一些,但没过半个月,又迎来了更多长期订单。 后来为了更好的扩增销售额,张謇让张小雅将果汁分三个级别,高贵级、优质级和普通级。这是按照第一道榨汁、第二道榨汁和第三道榨汁的区别来界定,定价当然也有所不同。到现在高贵级果汁单价已经是一块二毛钱一瓶了,专供给大使馆、大饭店和官府。这一级的果汁几乎占了销售额的一大半。至于优质级和普通级销售虽然也不错,不过最近因为提高了产量,这两级渐渐有了积货。所以张小雅才想出了开设零售店,促进这些低端果汁扩大销路。 吴绍霆听完了张小雅的描述,深感佩服,看来自己找张小雅合作还真是一件明智的事。 吃过午饭之后,吴绍霆送张小雅回到公司,简单的闲聊了几句之后就告辞了。 张小雅虽然没有多留吴绍霆,可是她的脸色却显得有些依依不舍,至于为什么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吴绍霆告辞之后,叫了一辆人力车返回西郊军营。 车夫在听说要出城时,显得有些为难,说现在城门查的严,不让随便出城的。 吴绍霆笑道:“你只管走,我倒要看看谁他妈的敢拦我!” 来到城门时,守城的兵士看到吴绍霆一身高级新军军服,自然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检查都不用,直接放行了。 第128章 乙酉新年 吴绍霆回到西郊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倪端。 倪端一大早没有去第三营的营务处,整个西郊军营中也不少士兵无故无故缺勤。 不过,这一切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毕竟年关将近,很多的人借此机会开小差出去鬼混,甚至当逃兵回家团圆,这都是屡见不鲜的事情。 吴绍霆在军官宿舍找到了倪端,倪端虽然将逃跑的行李打点妥当,可是一直呆坐在房间里,一点逃跑的意思都没有。当倪端看到吴绍霆来了之后,马上振奋了起来,连忙追问情况如何。吴绍霆将实情简略的告诉了倪端,他现在也不太确定算不算安全。毕竟他在掩护廖仲恺从据点出来之后,官军就发动了进攻,如果留在据点的人没有来得及烧毁名册,那还是会有危险。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倪端郑重的问道,脸色很是严峻。 “我也不知道。现在都快天黑了,如果要逃那就得抓紧了。”吴绍霆叹息的说道。 “你会怎么做?”倪端追问道。 吴绍霆沉默了一下,缓缓的开口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留下来了。同盟会据点被捣毁是中午的事,如果官军搜到了名单,那下午就应该来西郊军营抓人了。既然现在都还没有动静,也许同志们已经成功销毁证据了。” 倪端点了点头,认同的说道:“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们还是再赌一赌。” 吴绍霆问道:“你通知了其他人吗?” 倪端说道:“是的,有些人早上就已经走了。不过这段时间军中查的不严,如果这次真的能侥幸混过去,我还可以再联络他们回来。”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决定道:“那好,我们就先这么办了。” 他说完,起身准备离去。 倪端又起身叫住了他,郑重其事的说道:“吴大人,这次真的多亏了你挺身而出。” 吴绍霆淡淡的笑了笑,说道:“先别说的太早,事情还没过去呢。”—— 当天晚上总算收到了一个让人安心的消息,城中围剿革命党的行动结束,除了端毁了一个革命据点之外,一个活口都没有抓到。官军在进攻那座宅院时,遭到了仅有的几个革命党人奋勇阻击,虽然十几分钟后仍然突破了防线,可是宅院的主人在最后一刻点燃了煤油,还引爆了一颗炸弹。两座宅院基本上全部葬身火海了,连同还搭上了五个官兵的性命。在陈廉柏提供的线索之下,城中还在继续搜索胡汉民、谭人凤、关仁甫等等革命党核心人物,尽管画出了图像、查出了住址,可是到目前为止依然一无所获。 将军府与总督府为此大闹起来,孚琦责怪张人竣办事不力,革命党是狡猾的,怎么可以明目张胆就派军队去围攻?应该派便衣偷偷接近再行动,不给革命党任何准备的时间。张人竣则反诘孚琦越俎代庖,原本就是巡警营的行动,莫士诚的计划是两天后陈廉柏交军火时再行动,偏偏将军府勒令尽快行动,最终致使了行动仓促,让革命党人销毁了证据。总之双方都争持不下,相互诋毁和推卸责任。 接下来的几天,广州城大街小巷还有巡逻、岗哨,但是这些戒备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官兵们都是走走形式罢了。大家心知肚明,这次行动彻底砸了,革命党该逃的已然逃走。 西郊军营没有发生任何事,吴绍霆和倪端等人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转眼间到了大年夜,将军府和总督府因为前不久围剿革命党失利正在怄气之中,所以无论是新军还是旧军都没有收到任何新年补贴。一切照旧,一日两餐,粗茶淡饭,不见得任何喜庆的气氛。 不过吴绍霆从张盛霆公司拿到了红利,年三十前他又派人去取了一笔过来,一共两百块。虽然不多,但是让一个营加餐一顿还是不在话下的。当天他让陈芳带着营务处军需官,拿着钱去城内采购了一些食材,送到炊事班准备年夜饭。看到第一营红红火火准备年夜饭,第二营和第三营都羡慕到了极点。 这些士兵们越来越觉得吴大人不来自己营带兵,真是老天瞎了眼,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大人呀,自己出钱给士兵们准备年夜饭。 第二营和第三营的长官们当然感觉到了兵士们的怨言,他们自己也很郁闷,吴绍霆怎么就那么有舍得呢?经过一番商议,他们找到吴绍霆,打算与第一营一起吃一顿年夜饭,由全军再凑一些钱,添置更多的食材。吴绍霆认为过年就应该热闹一些才是,自然就答应了下来。结果第一营和第二营全部凑出的银子才只有四十两不到。吴绍霆并没有在意什么,只说哪怕再困难,大家匀一匀也要过一个大年夜。 于是,今年的大年夜西郊这边最热闹的就是第一标了。大家都聚集在第一营营区这边,点了几十堆篝火,在寒风中欢天喜地的迎接了己酉年到来。 西郊其他营区的官兵听着这边的高兴声,只能暗暗的叹息,捂着被子假装睡觉。 正月初一这天早上,广州城内很热闹。大户人家按照传统惯例要派发利是,街道上到处都是跑来跑去的人影,平头老百姓们在点头哈腰的凑到张老爷家门口领了张家的利是之后,又要赶往另外的陈老爷家去排队。虽然红包里面都是几分钱的消遣,可是对于他们来说这已经算得上是一笔不小的生活补贴了。 军营里面可一点动静都没有,长官们没有派利是的传统,士兵们也不需要相互串门拜年,几乎新年是无事可做的。对于士兵们来说,新年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睡懒觉,如果连这仅有的好处都不珍惜,那几乎真是到了可怜的地步了。第一标昨天吃年夜饭一直到深夜,各营的主官们到现在都还没起来,更别说其他人了。 吴绍霆今天一早却没能睡一个安稳觉,大约八点的时候,房门就被第一次敲响。他迷迷糊糊起来打开门时,见站在门口的是陆军衙门小吏梁鸿楷。 “打搅吴大人了,吴大人新年好呀。”梁鸿楷笑呵呵的说了道。 “哦,原来是梁兄,好久不见呀。”吴绍霆客气的说道。自从上次梁鸿楷帮他带路之后,自己已经大半年没有见到此人了,原本以为其申请去武备学堂深造,没想到今天又见面了。 “不敢当不敢当。小的今日在衙门值班,一大早邮差送来一封快信,是从香港送来的。小的觉得正月初一还派过来的信,肯定是十分重要的信函,所以一大早就送过来。不料打扰吴大人休息了”梁鸿楷十分歉意的赔笑着。 吴绍霆见梁鸿楷虽然还是一个愣头青,不过对方始终给自己笑呵呵和善的印象,看来这位未来的粤军军阀头目必定是笑面虎了。他同样保持着一脸和气,连连说道:“梁兄,瞧你说的,你这么一大早赶来送信,我谢谢你才是,何来叨扰?” 他从梁鸿楷手中接过了信封,看了一眼落款处,写着的是“恩白”,这个人名自己好像没什么印象呀?他没有急着拆开信,再次抬头看着梁鸿楷,对方还是笑呵呵的站在门外,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马上猜出,梁鸿楷肯定还有话要说。 “梁兄,你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他疑惑的问道。 “交代不敢当,小的只是呵呵,只是有一事相求,虽然有些厚颜无耻,不过小的还是觉得这件事只有吴大人能帮小的了。”梁鸿楷很不好意思的说道。 “呵呵,梁兄既然信任我,那是我的荣幸。你尽管开口说,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不会推辞的。”吴绍霆笑着道。 梁鸿楷听到这里,心中暖洋洋的,这位吴大人还真是礼贤下士呀。于是他说了道:“其实是这样的,小的在陆军衙门当了两年文吏,对衙门里的上下细末早已熟络。另外闲暇之余小的也钻研军事读物,虽算不上胸有武略经纬,但寻常军事道理还是略知一二的。”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虽然没怎么听明白梁鸿楷要表达什么,但还是“哦”了一声,道:“梁兄果然是刻苦认真,积极向上呀。” 梁鸿楷谦虚的笑了笑,继而又说道:“小的意思其实是听说吴大人第一营尚且缺一名随军文案,不知小的可否”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一只鼓鼓的小布袋,双手递给了吴绍霆,“这是小的一点心意,虽然少了一点,还请吴大人不要见笑才是。” 吴绍霆接过了那小布袋垫了垫,里面哗啦啦的响了起来,不过他还是听得出来装在里面的肯定不是大洋,应该是碎银子和铜钱罢了。他明白了梁鸿楷的意思,梁鸿楷不想继续呆在没有前途的衙门里面,想要转入军队之中,这样晋升的空间就大得多了。 他暗暗感叹,这小子果然是有上进心的。 梁鸿楷既然能够成为未来粤系五大军阀之一,那就说明这个人是有能力的。 如今第一营的情况十分复杂,赵声的势力虽然遭到了创伤,可是并没有完全瓦解。只要赵声亲自来第一营下达命令,相信全营大部分士兵还是会果断听命于赵声。 吴绍霆已经意识到培养自己势力的重要性,既然梁鸿楷不去贿赂军官处的官员,而是专程跑来找自己,这足以说明了其对自己的看好。放着这么好的人才不用,那岂不是太傻了? “哦,是这样啊。”他呵呵笑着点了点头。 “还请吴大人成全呀。”梁鸿楷向吴绍霆躬身行礼。 &推荐你的,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吴绍霆说道。 “果真如此,那就多谢吴大人了。吴大人对小人的知遇之恩,小人没齿不忘。”梁鸿楷连连道谢。 “瞧你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是补缺罢了,你能否胜任军中之职,还得看你自己的能力了。这钱你拿回去,我可不是那种人,梁兄你要是再这样,那可就是侮辱我的为人了。”吴绍霆将布袋还给了梁鸿楷,笑着说道。 梁鸿楷感激不尽,心中对吴绍霆更加佩服了:能跟着吴大人这样清正廉明的长官为伍,何愁没有出头之日? 送走了梁鸿楷之后,吴绍霆回到宿舍关上门,这才拆开那封信看了一遍。 才看到一半的时候,他就立刻知道了这位“恩白”是谁,不是别人,正是廖仲恺。 廖仲恺在旧金山出生时本名叫“恩煦”,后来随母亲回国之后,又改名为“夷白”。这“恩白”的名字,正是从两个名字中各取了一字拼凑而成。 廖仲恺写的这封信就是告知吴绍霆其在香港已经安全,并且也顺带说明了谭人凤去往广西避居,胡汉民则在惠州与陈炯明、黄兴一起,让吴绍霆转告军中其他同志,不要过多担心。 虽然信中没有讲明廖仲恺是怎么在没有护照的情况下进入香港,不过这样的细枝末节已经不足重要,关键是同盟会的诸位都还安全。 信文中还提到广州新军革命起义的行动虽然中断,但并不意味着夭折。这段时间让同志们都喘口气,待到时机成熟之后,必定卷土重来。 吴绍霆将信笺烧掉了,打算下午再去告诉倪端,于是又爬上床睡觉去了。 到了十点时,房门第二次被敲响了。 吴绍霆无可奈何的再次起身开门,发现来的是陆军衙门的侍从官,侍从官说是上面派给营级军官一笔利是,特意送了过来。他接下了红包,谢过之后连看都没有看,便再次倒床睡了过去。 第三次有人来敲门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吴绍霆的睡意彻底被打散,索性起来穿好了衣服,然后才打开了房门。 不过这次站在宿舍门口的人让他大吃了一惊,来者竟然是张小雅。 正月的天气很冷,张小雅穿着一件雪白色的毛绒披肩,整个人让披肩裹成了一团,显得雍容又可爱。她的小脸让寒风吹得红彤彤的,秀发简单的梳了在脑后,末梢扎了一个小花结,看上去又精神又简约。 在宿舍台阶下面,还站着两个张家的下人,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大堆包好了的东西,看上去有点像是年货。 “你做乜系呀,这么久才开门,我快冻死了。”张小雅嘟着小嘴佯装生气的说道。 “我刚刚才睡醒呢,当然要穿衣服嘛。张小姐怎么大老远跑到军营来了?”吴绍霆笑着问了道。他闪开了神,将张小雅让进了屋子。 不过宿舍实在太小,张小雅进来之后也不知道该站在那里,只好还是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她幽然的叹了一口气,慢慢摇着头说道:“你瞧瞧你,身为公司的副经理,住的地方这么小呀!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呢。”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将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椅子拿到了张小雅面前,说道:“张小姐,这里可是军营,又不是大饭店,我一个人有这样住处已经很不错了。” 张小雅坐了下来,一副好奇的样子四处打探着。 吴绍霆在自己的床榻上坐了下来,稍微等了一会儿之后,问道:“张小姐你还没告诉我,你今天怎么会来军营呢?” 张小雅嘿嘿一笑,很开心的说道:“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呢,我当然是来给你派利是咯。” 吴绍霆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张小姐你还真是有心了,专程来派利是呀。” 张小雅转身对门口两个下人招了招手,说道:“你们把东西放进来。” 那两个下人匆匆的就走了进来,将一大堆东西就放在了宿舍靠墙的位置。 “喏,这些是我带给你的年货,有腊肉,还有鲍鱼干。另外呢,我还给你准备一个大红包。”张小雅笑嘻嘻的站起身来,掀开了披肩,手里拿着一个十分精致的红包。 红包看上去还十分厚实,可以想象里面装了不少钱。 吴绍霆略略想了想,然后将放在床头陆军衙门派下来的红包拿了起来。他走到张小雅面前,笑道:“那我先多谢张小姐的利是了,既然我们是同辈,理应礼尚往来。虽然我比不上张小姐你这么富裕,可是还是要意思一下的,希望张小姐不要嫌弃呀。” 张小雅几乎是用夺的方式从吴绍霆手接过了红包,然后才把自己的红包塞给了吴绍霆。 “哈哈,这是今年收到的第一封利是。”她很高兴的说道。 “是吗?不过我相信张小姐你今天还会收到更多利是的呢。”吴绍霆看着张小雅天真可爱的样子,心中感到了一份温馨,这个女孩子总是给自己一种特别亲切的感觉。 “对了,你中午有事吗?要不要跟我一起进城去玩,今天城内可热闹呢。”张小雅一边小心翼翼将红包放进了披肩的内口袋里面,一边问道。 “哦,只怕不行呀。军营可没有过节一说的,随时都有任务的。”吴绍霆想到下午还要去找倪端,所以就推辞了。 “唉,真没意思。那算了,我还是回去。你这里什么都没有玩的,回去之后也无聊,要跟着爹爹到处去拜年,每年都这样,烦死了。”张小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吴绍霆没有多留,毕竟军营里面本来就不方便,他送张小雅出去了,张家的小轿车就停在宿舍大院的外面。 这时大院里已经有一些军官在进进出出了,他们都看到张小雅从吴绍霆宿舍出来,每个人脸上又是惊讶又是羡慕。他们自然是认为吴绍霆傍上了张家大小姐,先不说张家的财势,单单这位张小雅就已经算是一位极品小美女了。什么叫财色兼收?这就是呀! 吴绍霆虽然感受到了周围人的目光,却没有多说什么,他不喜欢解释。 至于张小雅这个小孩子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依然是自喜自乐。 下午,吴绍霆将廖仲恺的来信告诉了倪端,让倪端通知其他同志放下心来。 大年正月的日子对于军营来说很难打发,虽然空闲的时间多了,可是大家身上却没钱。有的人寄回家了,有的人因为天气太冷、冬装不派发,只好自己凑钱买棉衣,还有的人年三十那天吃喝干净了。总之没了钱,就没有乐子,赌博、、喝酒都成了空谈。 就这样慢慢熬过了正月中旬,月底的一天,从陆军衙门忽然传来了一个消息,新军二十四镇近日将要举行一场临时性的校阅。大家很容易的就猜到了原因,二月份京城就要派人下来审查二十四镇的训练工作,再次之前肯定要先磨合一下全镇的默契。 对于这次审查,孚琦是充满了十足的期待。身为广州将军一职,如果能在任期能让麾下新军获得正式番号,这是不容小视的政绩。目前全国新军获得正式番号的,除了老字号的北洋六镇之外,各省各地再没有第七支部队了。如果这第七的名誉让二十四镇拿到,十之会成为一时热点。 正月底,孚琦将第二标和骑兵标从广州城内调到了西郊。 这一下子西郊就热闹了,原本空旷的营区一下子挤入了将近三千人,还有好几百匹战马。 为了给第二标和骑兵标安排住宿,军营里只要有空置的床位,全部都安排人填上。 以前大家住得挺松散,现在却跟包饺子似的全部压在一起,甚至还有的营房都被要求打地铺了。虽然士兵们熙熙攘攘有不满情绪,可是谁也不敢抱怨出声来,毕竟大家吃的、住的、用的都是公家的,公家怎么安排就要怎么照做。更何况这个情况仅仅只会持续一个月,一旦京城练兵处的官员审查结束之后,第二标和骑兵标终究会各归各处。 第129章 检阅之前 二月初一这天,孚琦亲自主持了第一次检阅,陆军衙门所有官员都到场参与视察。 不过这次检阅最终无果而终,因为整整一天的时间,二十四镇全军都在排列队伍的位置和顺序。第一标认为既然自己顶着“第一”的番号,应该是第一支进场的部队,不过骑兵标却声称骑兵移动速度快,如果押在后面的话只怕会踩到前面的步兵。 无奈孚琦一介书生,对行军布阵之事一点都不懂。而二十四镇的两位名誉都统就更不用说了,只是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喝着茶,什么事都不管。除了这些大人们之外,二十四镇标级将领官职相当,谁都不服谁。一直闹到下午,士兵们都快坐在地上睡着了,可是依旧没有定论。 这时,秘书官王长龄想到了吴绍霆,他走到一脸苦恼的孚琦面前,提议道:“大人,吴绍霆不是最擅长练兵吗?不如让他来主持大局。” 孚琦摇了摇头,叹息道:“你看看这些标统们,他们自恃官职不服气,吴绍霆区区一个营长,他能压得住这些人?” 王长龄笑道:“可是大人,现在乱下去也不是办法呀。不妨先把这些标统召集起来,然后由大人亲自下令让吴绍霆出来指挥,这些标统就算看不起吴绍霆,也是不敢违背将军您的命令呀。更何况这几个标统当中,莫大人和韦大人都很欣赏吴绍霆,由他们两位出面,其他人还有什么不服气的呢? 孚琦沉思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说道:“好。只能先这样了!” 就这样,吴绍霆再次站了出来。 他先召集了三个标统、一个总参谋还有辎重营总管带,亲自布置了各路部队入场顺序和进场后的位置所在。他让军乐队在前面领队,步兵紧接着军乐队入场。 之所以让步兵在前,因为步兵进城之后站立位置要比骑兵和炮兵容易的多,而且遇到占错位时也能灵活的调整,如果让骑兵先进场的话,在大校场上站位会很麻烦,一旦有什么意外无法调整。 步兵过后是骑兵,接着是炮兵,辎重兵殿后。协商完毕,虽然骑兵标标统不是很痛快,但是却因为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只好就这么认了。 吴绍霆又带着标统们来到大校场的中间,让军需官找来一桶子石灰粉。他将整个大校场用石灰粉划出了好几个片区域,然后将这些区域分配给各个营,入场之后就站在所分的区域里。因为是目测,没办法太精确,于是现场让士兵们排列一次。 全标士兵都站在大校场,吴绍霆根据实际情况又做了调整,最后总算确定了下来。 他让各个标、各个营、各个队的所有长官都记清楚位置,谁要是走错了,闯出了乱子,一定重罚不饶。 原本还打算实践演练一遍,可是分配完毕之后天色已经黑了。没办法,只好明日再继续。 从初二到初九这几天时间里,二十四镇一直都在演练受阅步操。虽然因为各标受训情况不一致,演练时看上去有些别扭,但总算是能够勉强达成默契。 孚琦依然不见得高兴,因为队列步操只是审查检阅的一部分,除此之外还要考验全镇的实战演习技巧。现在看来步操都是磕磕碰碰不顺利,更别说实战演习了。 实战演习是没有办法提前训练的,这个项目由练兵处派下来的检阅军官团,在到达受阅地之后,根据实际情况与受阅部队主官一起拟顶。 正因为如此,才让孚琦深感头疼,心中一点把握都没有。 不过事已至此,他只能静静等待结果的到来,好在二十四镇已经训练两年有余,总应该有一些值得称道的本钱了。 在这几天时间里,陆军衙门也接到了京城的消息,练兵处派往广州的二十四镇检阅军官团已经从天津出发,预计十六日就能到达广州。孚琦一方面要筹备迎接工作,另外一方面还要督导训练,忙碌的甚至有时候直接就在西郊这边留宿了。 二月十四日,练兵处军官团发来电报,他们的船已经抵达厦门,两日之后的早上将会准时进入广州港。 广州这边的迎接工作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孚琦让陆军衙门打扫了招待所,同时也安排了迎接的仪仗。他不是一个浮夸的人,无非就是练兵处对二十四镇的正常检阅,以身份官职来论,广州将军要远远比检阅军官团主席高得多,所以没必要弄那么大的派场。 转眼间十六日就到了。 天天刚亮时,二十四镇军乐队以及一众高级军官,在孚琦的带领之下就进城来到了广州码头。营级以下的军官并没有安排到场,那样的话人数也太众多了一些,但是吴绍霆却是一个例外。因为这次随同检阅军官团一同前来的,除了练兵处外籍军事顾问之外,还有各国使馆的武官。考虑吴绍霆是西郊军营难的懂得德语的军官,因此就随同一起来了。 但凡大清国有什么大型的军事活动,各国使馆必然会派遣专业人士到场观摩。 虽然名为观摩,其实还是一种间谍行为。帝国列强很关心自己猎物的发育状况,如果大清国突然有一天建立了一支超级部队,这必然会引起各政界的风波。 二月的天气虽然要晴朗一些,可是寒风依然犀利。数十多名二十四镇和陆军衙门的军官披着厚实的军披风,站在被清场一空广州码头岸上,每个人的脸色都各有不同。一开始大家还能忍受清晨的温度,十几分钟过去之后,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官员开始瑟瑟发抖了。 就在众人渐渐泛起抱怨声时,远处航道上传来了一声悠扬的鸣笛声。没过多久,一艘高挂着大清龙旗和陆军军旗的汽船出现在视线之内,隐隐约约还能看到汽船甲板上站着人影在招手。孚琦下令让军乐队开始奏乐。乐队指挥站在乐手最前方,煞有其的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然后开始挥动指挥棒。 晚清于1906年成立陆军部之后,谱制了一首陆军军歌。这支军歌后世称其名为《中国男儿》,并且一度成为大清帝国的代国歌,直到1911年严复写出《巩金瓯》成为正式国歌之后,才成为陆军专用。 现在军乐队演奏的军乐,正是这一首《中国男儿》。 反复演奏了两遍之后,汽船总算放缓了速度,利用惯性开始向船位停靠。一番周折,船只总算靠岸下锚,船员和码头工人开始对接梯板,让乘客们下船。军官团的那些官员们早就在甲板上等候了,中官们都是一副肃然之态;可是让人感到不和谐的,却是那些外国使馆的武官,这些洋鬼子竟然连家眷都带来了,两两搂在一起,一片欢声笑语,似乎根本不是在出差,而是旅游度假似的。 梯板架接好了,几个侍从官和一个秘书官先行走下船来。秘书官径直来到孚琦面前,敬礼罢了又是一阵寒暄,他的责任是负责向孚琦介绍军官团成员。 孚琦也让陆军衙门几位翻译上前做好准备,吴绍霆于是就来到了孚琦的身后。 军官团陆续从船上走了下来,为首一人是一位五十多岁的长者,留着大八字胡,一身笔直的北洋新军高级军服,胸口还挂着两个锃亮的勋章。不过他个子不算高,戴着一定高礼帽显得上下比例失调。 第130章 冯狗段豹 当此人走到孚琦面前时,陪同一旁的秘书官介绍道:“将军大人,这位是此次检阅团主席、练兵处总办、贵胄学堂总办、署理正黄旗蒙古副都统冯国璋冯华甫大人。” 孚琦微微颔首示意,不见任何热情的问好了一番。 站在孚琦身后的吴绍霆心中却大有感触,原来这位就是日后叱咤北洋的直系军阀首领冯国璋,没想到自己远在广州还能见到对方,真不知道是不是命中的安排。他几乎已经可以预料到,这位北洋三杰之一的“冯狗”将来必定会成为自己的对手了。 不过说实在的,在北洋军阀当中,他自认为自己对直系军阀还是很有好感的。虽然北洋政府统治时期中国一片乌烟瘴气,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些旧派军阀在历史上还是有一笔魅力色彩,并且他们的黑暗统治远远没有后来的政权更可怕。 “将军大人亲自相接,下官诚惶诚恐呀。”虽然面对孚琦的一副冷脸,但冯国璋还是颇具城府的讨笑着说道。 “冯大人客气了,诸位远道而来,一路舟马劳顿,前来迎接自是情理之中了。”孚琦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语气干巴巴的说道。 吴绍霆深知满族权贵现在对北洋军事派深恨不已,早在北洋六镇成立之前,满族少壮派就已经认识到这股汉臣武装的威胁,一直想要削减北洋派的军权。经过清廷的一番布置,总算将北洋派几个实权人物逼退,冯国璋就在去年被革掉呃军权,仅留下虚衔和文职。可是这一切只不过是假象。 三个月前光绪和慈溪相继亡故之后,摄政王载沣准备刺杀袁世凯,可是尚且留职军中的段祺瑞立刻暗中策划了一场兵变,直接威胁载沣不得不放弃了计划。如今除了凤山的第一镇以及驻守山东的第六镇之外,其余四镇兵权都牢牢掌握在北洋派手里,清廷在京城已然如同深处囚笼之中,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 孚琦这个对清廷忠心耿耿的人,当然十分反感这些功高震主、恃权凌威的强臣了。 不过冯国璋一脸无所谓,依然是笑呵呵样子,转而去向前来迎接的其他官员问好。 这时,从船上下来的第二位军官走了过来。对方年逾不惑,甚是清瘦,穿着一身正职的新军高级军服。他并非戴着礼帽,而是常规军帽,看上去就像是要上阵打仗似的派头,根本不是来参加检阅工作的了。 那秘书官介绍道:“这位是镶黄旗汉军副都统、署理全国武备学堂总办、陆军第三镇统制官、授奋勇巴图鲁称号段祺瑞段段芝泉大人。” 听到这里,吴绍霆深感诧异,这段祺瑞跟练兵处有半毛钱关系?他怎么跟着冯国璋一起来了?虽然想不通,但是他内心中还是有一种震撼之感,今天还真是一个值得留念的日子,北洋三杰已然来了两人,段祺瑞和冯国璋日后明争暗斗的两个老冤家,如今一起抛头露面,还真是难得了。 孚琦对待段祺瑞的态度比刚才对待冯国璋的态度更差了,甚至还冷冷哼了一声。 段祺瑞却与冯国璋一样,对孚琦这个南疆将军的轻蔑丝毫不在意,客套了一句话之后,就走过去了。 孚琦在段祺瑞走远之后,立刻对那位秘书官说道:“段大人于这次检阅有什么联系吗?练兵处为何要派他前来?” 秘书官呵呵的笑了笑,说道:“段大人此次只是随团观摩,随便陪同几位外国使馆的友人罢了,并不直接参与评核任务的。” 孚琦根本不相信这一套冠冕堂皇的话,如今京城的局势那么暗流汹涌,段祺瑞任何举动必然是另有深意的,怎么可能真的有闲情雅致跑到广州来视察二十四镇编练呢? 经过长达一个小时的迎接仪式,军官团的所有成员以及一同前来的外国洋人们,全部登上了马车,众人浩浩荡荡的从码头出发,直接向西郊去了。 当天安顿军官团和洋人时,还闹出了一些麻烦事。陆军衙门招待所显然没有一些人想象中的那么好,尤其是那些洋人,觉得住在这种地方简直太让人恶心了。这可苦了陆军衙门的一众官员,破费了一番口舌,才勉强稳住了这些大爷们。 下午时,孚琦与军官团众人召开了一次会议,商议了这次检阅工作的安排。 检阅军官团对这方面当然很有经验,很快就按部就班的拟出了一套方案,表示在三天内完成步操检阅,再用七天时间布置和执行实战演练。二月二十八日之前,他们必须完成这次检阅工作,差不多三月中旬就能出评估报告了。 孚琦当然只能遵照军官团的安排,一切评估准则都是由练兵处拟定,他还能有什么额外的要求呢? 第二天,全广州城都在纷纷热议二十四镇受阅的事情。 对于老百姓们来说,官方一旦有什么大的动向,都能很容易的引起他们的关注。虽然这些平头百姓从这些官方动向中找不到任何与自己有利的联系,可是人总是需要有点娱乐,哪怕是茶前饭后的吹牛皮,那也是需要一些谈资的。 正式开始步操受阅是在十九日这一天,前两天时间是军官团对步操检阅场地以及二十四镇兵士的访查。访查场地是衡量和判断步操执行时的影响程度,至于访查兵士则是考察兵士的政治思想。 不过这些都是形式工作罢了,因为早在正式访查之前,各营的主官就接到了衙门传出来的命令,严格要求士兵规范回答的内容。反正一旦有陌生人问话,就回答忠君爱国、报效朝廷、遵守军纪、听命服从等等之类的话。 在剩下的两天时间里,二十四镇除了应付形式,还是要认真做好正式步操演示的准备。 为此,孚琦特意让吴绍霆临时到第二标、骑兵标、炮兵标各营去,传授一些步操的心得,虽然没时间让吴绍霆再去训练这些队伍,但临时抱佛脚有聊胜于无。 吴绍霆个人认为这两天应该让士兵们好好静心休息,就像高考之前会放假一样。但是孚琦既然坚持命令,他也只好遵命行事了。他知道要想营造受阅时的第一印象,那就必须从军姿抓起,其他一切都可以滥竽充数。 当军官团站在检阅台上,看到下面一个个跟标杆式笔直站立的士兵群,那是多么的具有视觉冲击力呀。 因为时间紧迫,吴绍霆只能以营为单位,逐一的前往去指导。 一天时间最多只能指导三营,他可不会敷衍了事,仅仅去将站军姿的仿佛和要求教授一遍就好了。他是先讲述理论,接着亲自示范,然后让士兵们演练几次。在士兵演练期间,他还会随机抽查和纠正,一个营好几百人,前前后后自然要花掉两个小时。 虽然累一些,但是他的这种作风却让第一标以外的其他营的长官深感佩服。都到了最后两天时间了,这位吴大人还是干劲十足,俨然一副不到最后关头绝不放松的精神。 第131章 北洋之邀 这天傍晚,吴绍霆在大校场东侧的空地上向第二标第三营指导站军姿的要点。在此之前他已经对第二标第一营和第二营进行了指导。虽然连续重复着同一套内容,心中感到十分枯燥和乏味,但对于他来说这还远远没有到达自己的性子底线。 “注意,你们放手的位置,要中指贴紧裤子的中缝线。自己低头先把裤子中缝线找到,看到了吗?中指贴紧。” “双腿绷直,你要是感到小腿和大腿的肌肉很僵硬,并且开始发酸发胀了,那就对了。” “收腹挺胸,目光直视你前面一个人的后脑勺,肩膀稍微向后张开。你们给我记住,你们胸口的衣服不准起褶子,如果起褶子就表示你肩膀张开的不够标准。” 吴绍霆站在最前面,一边大声含着,一边亲自示范给士兵们看。 第三营的众军官则站在一旁观摩,他们到时候虽然不必参与步操,但是却要紧跟着部队负责督导命令,照样是不容出错的。此外他们现在记下吴绍霆的军姿标准,明天还有一天时间可以再巩固训练一下,多多少少有点效果的。 在口头教导和亲身示范之后,吴绍霆走进了士兵队伍行列中,来视察这些士兵的动作。 “你是骑兵吗?妈的,跨给我收起来!” “你,脚!呈八字形,八怎么写?他妈的不识字就算了,你不识数吗?那每个月军饷要不要少给你两钱银子!” “挺胸,再挺!他妈的你驼背吗?胸口的衣服不准有褶子!” “你的眼睛在看哪里呢?目光直视前方,盯着他的后脑勺!再他妈的乱看,把你眼珠子扣下来!” 吴绍霆一下午都没喝水,现在嘴皮子都干燥的磨破皮了。他擦了一下汗水,砸了砸舌头,脸上没有任何埋怨之色,依然认真的检查士兵们的军姿。 然而吴绍霆并不知道,大校场外围的跑道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好几个人影。 因为这是抵达广州的第二天,冯国璋身为审阅军官团主席,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所以他从早上到下午,都是亲自执行访查工作,表现的兢兢业业,十分认真。 此时段祺瑞也陪着冯国璋一起,身后跟着两个卫兵以及几位陆军衙门的官员。 他们停在了跑道这边,看着不远处吴绍霆训导第三营士兵的情形,两个人不由的都显得有些疑惑不解起来了。 “王大人,那位正在训斥士兵的年轻人是谁呀?我早上看到在训第二标第一营,正午又看到他在训第二标的第二营,现在竟然还在训第三营?他是第二标的总训练官么?”冯国璋负着手,十分好奇的问了道。 陪在冯国璋左边的正是将军秘书官王长龄,他笑呵呵的解释了道:“他名叫吴绍霆,字震之,以前是第一标的代理总训练官,现在担任第一标第一营管带。” 冯国璋不由乐了起来,怪道:“他既是第一标第一营管带,为何今日竟要为第二标来训导呢?难道第二标没有训练官吗?” 王长龄笑道:“冯大人有所不知,这位吴震之是去年刚从德国留学归来,对练兵之道颇为擅长。去年十月在吴震之担任第一标总训练官,亲自督导第一标的训练,一度在广州引为热议。他还夸下海口,由他训练的第一标是广州最强陆军。” 冯国璋怔了怔,随即哈哈笑了起来。 一旁段祺瑞同样也笑得不行,好不容易再平静下来,叹道:“这年轻人口气还真大呀。” 王长龄看出冯国璋和段祺瑞笑容中有几分讥诮,于是连忙解释道:“冯大人,段大人,吴震之这番言论虽然欠妥,可是也确实并非虚言。等到后天正式检阅开始时,两位大人一定会目睹到第一标严正的风采。” “是吗?这么说这位吴管带确实是一位能人?”段祺瑞怀疑的问道。对于他来说,大清新式陆军之中除了北洋六镇之外,绝不会再有第七支部队能够值得称赞。广州二十四镇一共才五千人不到,而且相当一部分军官之职尚且空置,武器装备也极为落后,单单从这几点来看,这次检阅已经可以得出结论了。 “确实如此,我们将军大人对他很是器重。而且广州城内不管新军还是旧军,但凡见过第一标训练情况的人,都深感认同。”王长龄点头说道。 冯国璋仔细观察了不远处第三营的训练情况,这时候第三营上下已经初具阵势,经过调教之后的站姿看上去十分精神。当然单单这一小会儿他看不出更深层的所以然来,只是从早上到现在,这位吴姓青年军官都是这么刻苦认真,不得不让自己感到欣赏。 “嗯,看来后天的检阅我要好好留意一下第一标的表现了。”他缓缓的说道。 “甫公,你还真是看得起这个年轻人呀。我大清留洋的人才多得是,真正有能力的人,可都在咱们北边呢。”段祺瑞阴阳怪气的笑着道。 一旁几个广州陆军衙门的官员脸色都不好看,这位段大人说话也太不遮掩了一些,竟然都比那吴绍霆还要狂妄呢。不过他们深知段祺瑞是有恃无恐,北洋六镇无论是编制还是训练,又或者是装备,没有一样不是全国第一的,北洋派系的人态度傲慢那是情理之中。 “芝泉老弟,你这话可就错了,什么南边什么北边,不都是我大清吗?呵呵,我很欣赏这年轻人,有冲劲有气魄,我大清就是需要这样的后起之秀呢。”冯国璋一副和颜悦色的笑着说道,看上去倒真的露出了几分赞赏之态。 段祺瑞只是讳莫如深的笑着,不再多说什么。 这时,王长龄看出冯国璋是一个好说话的人,于是又凑上去说了道:“其实还有一件事,冯大人或许会感兴趣。说来这位吴震之就是昔日第五镇统制官吴长纯的堂侄,也是吴筱公的堂侄孙呢。吴震之前往德国留学,正是由吴大将军亲自保荐的。” 冯国璋和段祺瑞听到这里,不由都起了兴趣。北洋派是很讲究血统的,或者说清末民初的军阀派系都是以血统来拉帮结派。当然这个血统未必是指血缘关系,哪怕是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省区,都能算是一脉人。 “哦,是吗?”冯国璋略微诧异的说道,转而看了段祺瑞一眼,“芝泉老弟,没想到今日还巧遇故人之后呀!” 吴长纯是北洋派的老辈人物了,可以说是李鸿章时代北洋派的中坚力量。论辈份来算,冯国璋和段祺瑞都还要比吴长纯略低半个档次。虽然这位吴长纯老将军已经去世,而且冯国璋、段祺瑞等第二代北洋派与其又不曾有什么深厚交情,但是无论如何都是要有怀旧之心,哪怕是做做表面功夫都是应该的。 “呵呵,甫公,我就说了吗,我大清有能力的人才可都是北边的呢。”段祺瑞颇有深意的笑了道。 “好的很,有空我还是要见见这位吴震之呢。”冯国璋微笑着说道。 王长龄总有一种自讨没趣的感觉,他本来是想在两位北洋实权派面前夸奖一下吴绍霆,但目的仅仅只是向冯、段二人展示一下南方军事人才的素养。没想到说来说去,还是扯到了北边去了,真是吃力不讨好。 “甚好,甚好,我们就不多打扰第三营练兵了,去其他地方看看。”冯国璋继而说道。 吴绍霆一直都没有留意到这两位风云人物出现,他忙了将近两个小时,天色渐渐暗淡,不得不结束了第三营的临时补训工作。临解散之前,他向第三营发表了一番简单的讲话,希望诸位同仁齐心协力,为二十四镇争光。 之后,第三营的几个长官上前来说了一番客套话。 吴绍霆笑着应付了过去,与众人握了握手,就独自一个人离开了。 在西郊军营里,吴绍霆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来一个人去,除非是公务需要时才会让副官陪同自己一起。他从第二标第三营这边离开之后,直接穿过了西郊大校场向自己的宿舍走去。然而就在经过大校场的正操场时,忽然看到前方有四个人影正在慢悠悠的散步。 初春的天色依然暗得较早,昏昏沉沉之下,一时看不清楚这四个人是谁。 吴绍霆见对方前进的方向与自己一致,索性早上去打一个招呼,也不失一个军官的礼仪。 刚刚走进时,他依稀看出来这四个人的军装不是二十四镇的,对方的军服虽然较旧,可是材质要比二十四镇的好多了。他很快就猜出来,难道是检阅军官团的人? 再走进了几步,还没来得及开口打招呼,却隐隐约约听到了前面谈话的声音。 “这么说,日本人已经答应支持宫保大人了?”一个苍迈的声音说道。 “是,在天津的时候我就已经与西园寺先生交谈过,他转达了伊藤首相的承诺,无论清廷局势如何,日本方面都会首先考虑袁宫保在国内的地位。”另一个人缓缓的说道。 “那样就好。这次广州行程结束之后,你就转道北上去河北,亲自与宫保大人商量下一步的计划。北边你放心,我会看着的。” “甫公出马,我自然放心了,呵呵。” 吴绍霆听到这里,马上就辨认出了谈话两人的身份,这不是正是冯国璋和段祺瑞吗?他虽然只听了这半截对话,可是已经弄明白了为什么段祺瑞会跟着冯国璋一起南下来到广州,原来段祺瑞是借军官团的掩护,秘密与袁世凯会面。 慈溪与光绪去世之后,袁世凯迫于清廷压力,被迫辞去所有职务,回到河南老家过着寓公的生活。当然对于这个枭雄来说,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假象,他的亲信依然掌控着北洋军政大权,只要自己愿意,随时都能呼风唤雨。 吴绍霆不知道北洋派内部正在策划什么计划,不过北边的局势对南方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影响。按照他对历史的了解,一直到1911年大革命之前北方依然是趋于稳定的。至于北洋派与日本关系密切,这本来就是列强扶持在华权益代表的手段了。 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偷听,让冯国璋和段祺瑞发现了,只怕还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当即,他在距离十几米时就大声的唤了道:“是冯大人和段大人吗?” 前面四个人立刻停了下来,谈话声也戛然而止。两个卫兵最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在发现不是什么可疑人士之后,也就稍微退闪到了一边。冯国璋和段祺瑞在看到来者竟然是吴绍霆时,两个人有些疑惑的对视了一眼,不过随即都露出了平淡的笑容。 “吴震之?”冯国璋呵呵的说道。 “冯大人认识卑职?”吴绍霆走上了前来,向两位大人行了一礼。 “呵呵,我们今天在大校场这边见了你好几次了,将军办公室的王秘书官介绍了你。你给我们的印象很深刻呀。”冯国璋和颜悦色的说道,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军阀头目,仅仅是一个寻常的老人罢了。 “听说你是吴老将军的堂侄呀?”一旁的段祺瑞浅笑的问道。 “在下祖籍安徽,幼时宗亲聚会时,确实见过吴老将军。后来承蒙堂叔照顾,在下才能顺利进入陆军学堂学习,后又远渡重洋留学德国。”吴绍霆不吭不卑的回答了道。 “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故人之后呀。我与段大人以前时常与吴老将军有来往的,不过吴老将军为人低调,向来不曾多提及家中子弟的事。若不然你留学归国时,应该将你调往北边去任职呢,毕竟你与北边有颇深的渊源,日后也容易有所建树!”冯国璋叹息的说道。 吴绍霆不知道冯国璋是否发自内心,他从对方的神色上一点都看不出破绽,这位老人城府之深可见一斑。他笑着感谢了道:“多谢冯大人了,不过卑职在广州如今也很顺利,将军大人对卑职颇为器重,不到一年时间卑职已经升任管带了。” 段祺瑞怪笑了起来,说道:“年轻人呀,要学着目光长远一些才是呢。如今旗人已经江河日落,一点小恩小惠就这般感恩戴德。唉,让我怎么说呢?你要记住你自己身上流着什么血统呢!” 吴绍霆怔了怔,这位段大人说话怎么那么像革命党呢?他虽然不清楚晚清时期满汉关系的发展,但是就现在看来,连身任清廷要职的段祺瑞都能说出这番话来,大局势已然不难猜测了。他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所以就沉默不语了。 冯国璋出来打圆场了,他略带严肃的看了段祺瑞一眼,说道:“芝泉老弟,你这番话就有些过了。人各有志,不管北方还是南方,这不都是我大清国吗?既然震之小兄弟希望留在南方,这也是合情合理的。” 他说完,有转向吴绍霆深意的笑道:“震之,虽然段大人之言浮夸了一些,不过有一些大道理你应该懂的。国家需要你们这些敢作敢为的年轻人,日后若有机会来北方,大可来找我。既是故人之后,自当提携照顾一番呢。呵呵。” 吴绍霆心中感叹,这句话听上去还真是舒坦,如果早先自己不是在广州陆军衙门报道,直接北上去投靠北洋,或许那边的发展会更迅速一些。不过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北方既然是中国政治核心,波诡云谲、暗流激烈,自己一个小虾米一不小心说不定就石沉大海了。 他故作感动之态,向冯国璋再次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冯大人器重,卑职必然铭记在心,冯大人之知遇,卑职没齿不忘。” 客套了一阵之后,吴绍霆知道冯国璋与段祺瑞还有私事要谈,索性就告辞先走一步了。 待到吴绍霆离去之后,段祺瑞嗤笑了起来,对冯国璋说道:“甫公,你这老人的脾气还真是让人不敢恭维呀。现在的年轻人可不比我们那一代的年轻人了,过些年之后都不知道这大清国会被他们折腾成什么样。” 冯国璋呵呵笑道:“芝泉老弟,年轻人毕竟是我中国未来之希望,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给他们希望,他们怎么给国家希望呢?说真的,这位吴震之我还是很欣赏的,单单看他的气质我就知道此子绝非池中之物。难道芝泉老弟就没发现他身上的不同之处吗?” 段祺瑞叹了一口气,脸色却闪过了一丝冷意,说道:“我只看出这小子是一只狐狸。” 冯国璋饶有兴趣的看了段祺瑞一眼,道:“哦?” 段祺瑞嘿然一笑,道:“难道甫公不觉得这年轻人很会隐藏吗?” 冯国璋哈哈笑了起来,对着段祺瑞摇晃了一下手指,叹道:“芝泉老弟果然会看人呀。没错,吴震之气宇不凡,身上有一种很强势的气息。但是这年轻人却故意在掩饰这种强势。现在但凡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满族气数将尽,难道他这个留洋归来的人看不出来?装的。” 段祺瑞怪道:“既然甫公都看出来了,为什么还这么客气?我最不喜欢装模作样之人了。” 冯国璋缓缓摇着头说道:“像这样的年轻人,能收归己用则能事半功倍,若不能,将来只怕会另有风波了。” 段祺瑞沉思了片刻,不得不缓缓点了点头。 第132章 一鸣惊人 两天之后,二月十九日。 天还未亮时,西郊大校场这边就已经热闹了起来。 陆军衙门军需处的大小官员指挥着几百名士兵,开始在大校场上进行装点布置。检阅台扩大了一倍,跑道边上都插满了指引作用彩旗,整体看上去颇有气势。整个操场表面翻新了一遍,将杂草、石头等等琐碎之物全部去掉了,一切都显得十分严谨。 在北面还安排了贵宾席,提供那些外国使节和军事顾问入座,贵宾席的座椅、桌位都铺上了厚实的白布,以显得舒适和高贵。中官的席位则安排在检阅台两旁,今天到场的除了陆军衙门的官员之外,总督府、旧军各部甚至广西的部分将领同样也会前来参观。毕竟自从组建新式陆军以来,主动提出受阅检验的部队不多,很多将领都想先汲取一些经验,等待日后自己受阅检验时说不定还能起到大作用。 辰时初刻,二十四镇新军开始吃早饭。到了三刻时,全军陆续展开了整装工作。新军士兵受阅演练的标配物件,从礼帽到腰带,从子弹袋到绑腿的节数等等,全部都不能缺少也不能出错。各级军官反反复复在士兵群里穿梭检查,气氛看上去犹如大战临头一般紧张。 没过多久,从广州城内陆陆续续的开来了许多马车,军用和民用的都有。受邀参见这次检阅仪式的各级将官和社会名士,在陆军衙门、将军府的侍从官指引下,有条不紊的进入了军营。此时检阅还没有正式开始,众人都到陆军衙门的大院里稍事休息。 快到九点时,一众官员才开始由陆军衙门前往大校场会场,进入坐席。 十点整,检阅仪式正式拉开了帷幕。 先是二十四镇和检阅军官团的高级将领们依次登上检阅台,发表了一些程序上的讲话,接着是外国使团代表的祝言,最后司仪员宣布受阅军队进场。 二十四镇全军以营为单位等候在大校场外面,这个时代电器设备不健全,通报还得靠人力来传递。接到了命令之后,军乐队率先奏乐从东面开进了场内,跟在后面的是第一标三个营的部队。 进场只是程序步骤,并不算正式的步操演示,所以不用显得那么严格。 但是进场这一环节是给在场全部人留下第一印象的时刻,二十四镇的全军依然不敢掉以轻心。好在第一标去年年底刚刚结束整军训练,而且在吴绍霆几番言论的熏陶之下,全标上下都有一种高人一等的自我感觉,因此进场时一个个表现的很精神,方阵整齐、步履一致,放眼看去还真有一种大气势。 北面贵宾席的外国使团最先发出了惊叹之声。 第133章 实战演习 因为西郊大校场面积不足以让二十四镇全军同时开始演练,所以按照原定计划,分散成由标为单位逐一演练。在正式命令下达之后,第二标退到了跑道上候命,炮兵标和辎重营则暂时移到了大校场东门口等候,至于骑兵标则直接撤出大校场,在场外等候了。 上午的时间很短,军官团仅仅只检阅了第一标的步操。 中午休息时,军官团和外使团在一起吃饭,话题都聚焦在二十四镇第一标的表现上。 在整个二十四镇里面,第一标的表现简直太脱颖而出了,甚至让其他部队都成为陪衬。 在议论这个话题不久之后,渐渐又转为了议论训练第一标的人。德国驻广州领事馆的武官立刻强调说,主持训练第一标的军官是从德国慕尼黑士官学校毕业,并且煞有其事的将第一标成就归功于德国陆军优越的素质。 其他欧洲国家的武官不得不承认,德国陆军这些年来的发展速度让人膛目结舌,很有必要提高本国的军事标准了。 如今欧洲的矛盾虽然没有那么明显,大方向上依然是在争夺远东地区的利益,但是在暗地里的较量已经是越来越频繁。 利益是矛盾的反应,这句话总是没错的! 不过这其中还是有一些不和谐,当一些中官质问,为什么德国教官亲自指导中队的效果,不能到达一个留学生指导的效果时,德国武官立刻都变了脸色。其实德国武官们都很清楚,吴绍霆训练军队的方式根本不是出自德国陆军那一套程序,只是为了在各国武官面前突显本国的强势,才故意这么说的。 众人休息到下午一点三十,接着继续回到大校场,观看下午的步操训练。 一下午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二十四镇其他标的表现中规中矩,除了骑兵标和炮兵标演练时有个别士兵出了差错之外,总体上可以算是达标。 当天晚上,检阅军官团就把步操检阅的结果做了汇总,提交给将军孚琦了。 按照程序来说,如果步操不过关的话,军官团不会浪费接下来的时间再去观察实战演练了,直接会在报告中批报不合格,要求申报军队重新训练。不过今天看来,二十四镇在步操环节显然是达标了,如果全镇都能像第一标表现的那么好,或许还会得到更高的评价。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检阅军官团和陆军衙门一众官员真正忙碌了起来,他们每天在广州全境奔波,勘察合适的实战演习场所。虽然在此之前陆军衙门拟好了几个被选区域,可是检阅军官团显然觉得这些地方太没有挑战性,当天就全部否决了。 经过三天时间的周折,在军事顾问的建议下,最终决定下来演习的场所。 整个演习区域十分广泛,从广东西郊一直延续到佛山北郊,中间还要跨过荔江和滘江。 作战的背景设计为渡江攻防战,分南北两路军。北军总基地为西郊荔湾湖,作战任务是突破坦尾岛,然后再突破滘口,最终直达位于五秀桥的南军总基地。南军的作战任务就是坚守坦尾岛以及滘口两处防线,尽力保证后方基地不被突破。 因为这次演习计划对于进攻一方来说十分有难度,北军必须先横渡荔江才能进攻坦尾岛,攻克坦尾岛之后还要渡过滘江再进攻滘口。所以军官团和陆军衙门一直认为,南军只派一个标兵力,另带一支炮兵小队以及一支骑兵侦察队,剩下的兵力全部归属北军。 南方由第一标为主力,北军以第二标和炮兵标为主力,演习时间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八点为止。士兵们全部空弹带枪,以假想火力杀伤做为主要伤亡评判,侧重考察各军战术行为。至于作战细节,则依靠各军将领的战略意识自由发挥。 检阅军官团、外使团以及陆军衙门等高级军官共计八十五人,为分三个组。一组驻扎在南军总部,一组驻扎在北军总部,另外一组则是在前战场上游走观察。 对于演习的正式评估,将由三组人合对各自评估之后做出总结—— 在正式演习举行前的剩下几天时间里,陆军衙门主要负责通知演习地区的官府,对场地进行必要的清理,并且适当的人为调整战场地理环境。为了尽快区分南军和北军的阵营,在演习计划决定下来之后,双方人马就彻底分开驻扎,并且双方不准再有任何来往。 演习前一天下午,两个阵营才收到了战区地图,同时也接到了立刻组建高级指挥将领名单的命令。毕竟这次演习是将二十四镇拆散了编成两个阵营,各个阵营同等级将领颇多,如果不能事先确立演习时的岗位,只怕还没演习双方自己就乱了。 南军这边自然由赵声担任总司令,许海英、何福光继续担任参谋。本来这样就可以了,可是众军官又认为吴绍霆具备较强的军事能力,纷纷推举其为副司令。 面对这样的呼声,赵声脸色很不好看,因为从这件事当中,他分明看出了吴绍霆在军官心中的影响力。但是众望之下,他又不好反对,那样的话会暴露自己针对吴绍霆的意图,最终只好答应了下来。 其实吴绍霆根本不愿意担任什么副司令,这样以来等于他放弃了第一营的直接指挥权,在战场上的发挥大大受到限制。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只好欣然接受了众人的好意。 北军这边的情况要比南军更复杂,除了第二标标统莫擎宇之外,还有炮兵标总参谋韦汝骢,骑兵标代理标统郭人漳。理论上来说,北军总司令自然应该由莫擎宇出任,而对于这一点韦汝骢是看得很开,并没有什么斤斤计较。可是偏偏骑兵标标统郭人漳却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其心怀野心,正盼着能在这次演习中脱颖而出,受到上面的重视。 郭人漳,字葆生,湖南湘潭人,少时与杨笃生、陈家鼎并称“湖南三杰”。 其出生在官宦之家,青年时得以世荫补道员,历任山西道台、江西和两广巡防营统领。 因其在山西任道台时贪污,被下属检举而去职,在其穷极无奈之时又与革命党人黄兴、刘揆一等往来。1904年万福华谋刺王之春时,他正好也在上海余庆里机关部,故受到怀疑同时被捕,后经保获释。 1907年,郭人漳经父辈旧友的关系,前往广东出任巡防营统领,同年受命镇压钦廉二州农民抗税斗争。革命党人利用这次契机发动钦廉上思起义,黄兴便是这次起义的领导人,他约请郭人漳在阵前倒戈响应起义,然而郭人漳表面答应,临事背约,最终导致起义的失败。 正因为镇压这次革命起义有功,次年就被广州将军孚琦调入二十四镇担任骑兵标标统。 虽然郭人漳在历史上的口碑并不好,不过他与着名画家齐白石相交甚厚。郭人漳晚年居住北京,齐白石但凡入京都住在郭家。甚至直奉战争时,齐白石都在郭人漳家中避乱。 在郭人漳去世时,齐白石还亲自题写挽联,两人的子女都不分彼此。 郭人漳还没有调任骑兵标之前,就与莫擎宇有间隙,因此在这次推举北军总司令时,郭人漳大唱反调,无论如何都不肯轻易让莫擎宇出任总司令。一时间让北军内部闹得很僵,很快又形成派系争斗,第二标的军官力撑自己的上司,骑兵标的军官则声援郭人漳。 面对这样的闹剧,就连韦汝骢都看不下去了。 最终,韦汝骢拿出自己的威严来,三言两句就将郭人漳训退了。 韦汝骢是站在北军利益上来考虑事情,骑兵标总兵力还不足一千人,主要是负责快速通讯和战略侦查的任务,这种特务性的部队怎么可能担任进攻主力呢?此外,他深知郭人漳虽然一把年纪了,可是根本不是一个带兵的材料,如果让其来指挥北军,那真是自寻死路。 郭人漳起初是仗着自己的年长来跟莫擎宇较劲,不过韦汝骢是广州军政界有名的人物,自己倚老卖老对于其来说根本不放在眼里。现在二比一的情况,他只能收声噤语,吹了吹自己的胡须,不再纠缠下去了。就这样,晚上十点时南北两军将帅名单总算交了上去。 第134章 南军北军 次日凌晨五点,二十四镇全军集合完毕,开拔离开了西郊军营,前往湾湖等候分配。 大约五点二十分时,三个裁判小组从陆军衙门来到这里。 一番简短的整顿和检查之后,南军跟着第一组裁判组开始渡江来到坦尾岛。坦尾岛是一个荒岛,除了靠近北边的河滩上有几座渔民的茅屋之外,整个岛其他地方全部不见人烟。 早在演习的前几天,陆军衙门已经征用了三百艘大小船只。在南军和北军正式交战之前,船只全部用来提供给南军渡江。而在开战之后,其中两百三十支船只归属北军阵营,余下七十支由南军掌控。 南军全部抵达坦尾岛上时,已经是六点三十了。 演习的评判工作在六点整时正式执行,虽然北军进攻的时间规定在七点二十分,但是战前南军和北军各方面的指挥布阵工作,同样是考验战略素养的重要依据。 南军司令部第一时间登陆坦尾岛,各路将领全部齐聚在这里,开始商讨如何布置防线。 身为南军副司令的吴绍霆,早先还准备发动一场奇袭,反守为攻。可是今天早上他接到了消息,这次演习只是一次命题式演习,也就是裁判团已经做出了明确规定,南军必须战败,北军必须胜利。 整个演习的过程,只不过是考察二十四镇在防守与进攻作战上,是否达到正式部队的标准罢了,其间自然是不需要任何意外的事情发生。 因此,吴绍霆只好打消任何不合规矩的念头,遵照演习规则按部就班。 他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二十一世纪有那么多军事电视剧,在演习时总有一些不安分的将领,出奇招破坏演习规则,最后非但没有受到惩罚,反而还被某某某大帅夸奖一番。如果是在真实的环境下,这个不安分的将领必然会被拖出去枪毙! 经过三十分钟的讨论,南军司令部决定炮兵队全部布置坦尾岛,以最大火力压制第一轮渡江进攻。至于主力部队则基本上渡过滘江,在滘口布置第二道防线。这么做虽然看上去有些像无赖打仗,不过这也是经过一番战略推敲得出的结论。 首先坦尾岛是一个荒岛,面积不大,岛上基本上全是戈壁滩,没有太多的障碍物。 其次,战前准备的时间也完全不充分,不可能临时构建防御工事。如果让主力部队在这里留守,北军只要动用炮兵一个基数打下来,几乎就残废了。 之所以留炮兵在这里组织火力,并非因为坦尾岛面向荔江容易半渡而击之。目的有二,第一就是在北军士气最高昂的时候给与打击,挫其锐气;第二是为滘口第二道防线的布置争取时间。 演习为什么这么紧迫、这么仓促,都是有原因的。这是一道题目,出题人给出的所有条件都是在考验二十四镇的能力。 南军司令部在决议下来之后,就立刻下令刚刚踏上坦尾岛的第一标大军,再次迅速的横渡滘江前往滘口。司令部也随之撤离,跟着大部队一起前往滘口去布防了。不过在临走之前,赵声忽然给吴绍霆出了一个难题,他要求吴绍霆带领一个队的兵力留守坦尾岛,负责统筹坦尾岛的战局。 吴绍霆当时就乐了,这赵声摆明就是让自己当炮灰,北军第一轮攻势下来,自己也就跟着坦尾岛一起阵亡,接下来的演习就再也没有出场的戏份。不过他没有拒绝,这是赵声下达的第一道命令,如果第一道命令就出现了问题,一旁的裁判组可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对于他来说无所谓,不过是一场演习罢了,自己可没有打算利用这场演习表现什么。 赵声给吴绍霆的作战指标是必须坚守坦尾岛五个小时,以争取最多的时间来布置第二道防线。谁都可以看得出来,这个作战指标是十分艰巨的。 吴绍霆一共只有一支步兵队,另外加上炮兵队的四十名护兵以及六十名炮手,合计兵力不到两百五十人。炮兵队一共只有八门炮,虽然是比较新式的格鲁森五生七过山快炮,可是八门炮覆盖射击面积有限,根本不可能完全压制两百多艘渡江船只。 可是命令还是要执行,至于五个小时能否坚守住,那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在第二标主力全部撤退之后,吴绍霆开始组织坦尾岛的布防。 他身边只有陈芳、李济深以及炮兵队统领张达开三个佐官,时间已经过了七点,北军随时都有可能发动进攻。 短暂的思索之后,他制订了一个冒险的防御计划。他让两门炮隐藏在渔村里面,炮口面向西边的河滩。另外三门炮组织主火力,在渔村后面戈壁岩石的位置,越过渔村压制正北面的渡江船只。最后三门炮则分别压制东北、西北两个方向。 虽然炮兵统领遵照吩咐布置完毕,可是却十分疑惑这样的安排。 张达开来到坦尾岛后方临时的指挥所,找到了吴绍霆问道:“吴大人,像你这样安排,那渔村的两门炮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吗?你让他们瞄准西边,而且一开始还不能开火暴露,那么我们就只剩下六门炮的火力了。” 一旁副官陈芳点了点头,他同样不明白吴绍霆的这个做法。 吴绍霆笑了笑,拿着指挥鞭戳了戳桌子上的地图,说道:“坦尾岛是一个岛,你们懂吗?” 张达开和陈芳自然都点了点头。 吴绍霆说道:“既然是一个岛,那北军可以从任何一个方向登陆,不要以为他们在北面就只能从北面进攻。我们把火力都压在北面,除非他们都是傻子,一个劲儿的向我们炮口喂士兵。” 张达开和陈芳立刻醒悟了过来,可是随即又有了疑问。 “可是吴大人,您怎么能确定他们会从西边登陆呢?”张达开又问道。 “难道我们就不能诱导他们从西边登陆吗?”吴绍霆讳莫如深的笑了道。 “诱导?这”张达开显然有些不能相信。 “吴大人,怎么诱导呀?”陈芳连连追问道。 “你们难道没发现吗?我们炮兵的火力全部都在压制东北到西北一百四十度的江面,唯独只有西边是毫无防备的,这就是一种引诱了。”吴绍霆轻松的说了道。 “哦,原来是这样呀!吴大人果然是用兵如神呀。”张达开连连称赞了起来。 不过陈芳依然皱着眉头,显得有心忧心忡忡的样子。他心中在想,吴大人会不会把问题想得太理所当然了?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更何况空城计这一出早就让人耳熟能详了,北军的将领们难道会不知道? 他一时忍不住,开口就要问道:“吴大人,可是” 吴绍霆笑着打断了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这种东西,越想越不能参透其中,唯一办法那就是不去想。我相信北军已经观察到坦尾岛上的动静,他们看到第一标主力撤退了,必然会联想到我岛上兵力不足,无从顾全全岛的防御。” 陈芳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却还是点了点头,叹道:“但愿如此。” 吴绍霆充满自信的笑道:“你放心,我已经让李济深布置好了埋伏圈了!” 陈芳问道:“是在西边吗?” 吴绍霆笑而不语。 这时,指挥所的门帘子掀开了,李济深匆匆的跑了进来。他满脸都是汗水,一副气喘吁吁的状态,显然刚才去忙了一阵体力活了。 吴绍霆看到了李济深,立刻问道:“怎么样,我安排的事情都办妥了吗?” 李济深连连点了点头,不等胸口平息下来,立刻答道:“大人,弟兄们都按照您的吩咐埋伏好了,不会出任何差错。” 陈芳和张达开都没有多想,在他们看来吴绍霆一定是安排李济深带领步兵,去西边滩头设置埋伏了。 吴绍霆应了一声,说道:“很好,那我们就死守这个岛。” 等了几分钟,北面的荔湖传来了一阵悠长的军号声,这是宣布北军正式开始进攻。 坦尾岛上的六门火炮各自发射了一枚实弹,炮弹落在了荔江中央,炸翻了几波水浪。北岸那边炮兵也各自发射了一枚实弹,同样是落在江水之中。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标注各方炮兵射击的角度和方向,以此来预测双方炮战时的伤亡情况。 试射结束之后,北军船只开始渡江,大概有三十多艘船只遵照事先的计划从正面开始突破。虽然演习是一场无声的战斗,不过南北双方的士兵都很紧张,因为战斗的气氛十分浓烈,对于他们这些第一次参与军事演习的士兵来说,是很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在荔湖北军总部这边,北军的将领正在纷纷议论下一步的渡江计划。 “南军的炮封锁了小半个江面,不过火力全部集中在北部方向。我军先行三十艘船,四百名将士,在这种火力之下,只怕会有超过四成的伤亡。抵达坦尾岛时,岛岸上的火力预计会更加密集,虽然不至于全军覆没,但在滩头很有可能会陷入困局。”一个参谋官对着挂在黑板上的地图,向在场的将领们做出了推测。 莫擎宇一脸平静,战斗才刚刚开始,进展还不算太恶劣,他自然不会有什么着急。听完了参谋官的汇报之后,他缓缓点了点头,转向韦汝骢问了道:“韦大人,你的炮兵需要多久才能打掉岛上的炮火。” 第135章 内部不和 【今日小封推,求各位大大慷慨支持,感激不尽。谢谢谢谢】 韦汝骢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根据南军炮火的射角,我们这边只要依照这个坐标集中火力轰炸,几分钟之后坦尾岛上的炮兵就全完了。可是这是违反规则的,现在我们只能假装不知道对方的坐标,盲目的对岛上轰击。至于岛上损失情况,只能等我们上岛之后才能获知。” 这时,司令部外面传来了一声报告声,紧接着一个侍从官匆匆走了进来。 侍从官来到站在前面的参谋官面前,汇报道:“已获悉,南军主力部队三十分钟前从坦尾岛撤退,岛上预留兵力尚不清楚,估测不会超过五百人。” 参谋官点了点头,示意侍从官下去。他转向莫擎宇,信心十足的说道:“司令,以目前的情况,南军已然放弃了坦尾岛做为决战战场。坦尾岛的防御只是拖延我们进攻的时间,以此争取第二道防线的布置。” “很好。”莫擎宇笑了笑,继而说道,“既然他们要拖延时间,那么我们偏偏不让他们得偿所愿。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尽快突破坦尾岛,不给南军充足的备战时间。” 一直坐在后面阴郁着脸色的郭人漳,在这个时候忍不住故意戏谑了起来,道:“你既然要速战速决,你还不如让大伙上船从这边绕过坦尾岛,直接登陆滘口好了。用的着对几百人不到的坦尾岛大费周章吗?” 他本以为自己这个主意或多或少算是新意,荔江和滘江本来就是相同的,正好被坦尾岛一分为二了而已,从荔湖这边直渡滘口完全是有可能的。不过他的这番话刚刚说完,立刻就引来了第二标一众将领的讥笑。 一个参谋官说道:“如果我们直接强渡滘江,坦尾岛上的南军调转炮火,那我们就会遭到两面夹击了。这可是常识呀。” 郭人漳弄巧成拙,恼火不已,强词的说道:“难道你们就偏要从坦尾岛这边强渡吗?你们不会迂回到下游,避开坦尾岛再去渡江吗?这次演习又没规定界限!” 那个参谋笑道:“郭大人,这次演习确实没有规定界限,可是却规定了时间。如此大规模的迂回和渡江行动,没七、八小时能把人渡过去吗?” 郭人漳不服气的说道:“哪怕渡过去一部分发动偷袭,也能出奇制胜呢!” 莫擎宇终于忍不住了,他接过了话,正声的说道:“演习是考验我们二十四镇防守与进攻的能力。我承认郭大人的思路在战略上很优秀,可是如果我们只重视战略考核,而忽略了士兵作战能力的考核,那这申报正式番号岂不无果而终了?” 郭人漳气得“哼”了一声,自己打莫擎宇脸不成,反倒让莫擎宇打脸,一时羞怒交集。他霍的的站起身来,一句话不说,匆匆的就走出了司令部。 一旁的裁判组成员默默的记下了这一笔。 莫擎宇与韦汝骢对视了一眼,虽然他们知道刚才的情况属于内部矛盾,必然会造成裁判组不利的记录,可是郭人漳这不和谐的份子早走早清静。他们两个人都是一脸无奈,却没有太过担忧。 站在黑板前面的参谋官忽然说道:“莫大人,属下认为,尽快突破坦尾岛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开正面火力,从另外一面登陆。坦尾岛南军兵力不足以布置全面防御,炮兵又覆盖在北面,我们完全有机可乘。” “说的好,立刻观察坦尾岛火力布置情况。”莫擎宇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十几分钟后,侦察兵从江边回来,根据坦尾岛上人影动向画出了假想图。 几个参谋官研究了之后,很快得出了统一的结论,说道:“虽然不能完全确定坦尾岛上的防御动向,可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西边的滩头是毫无动静的。我们可以派遣三十艘船绕开正面火力,在西边登陆。” 莫擎宇几乎没有多想,因为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条件让他看不出任何可疑之处了。 “很好,就这么办。韦大人,加大炮火掩护。”他决定的说道。 “等等。”韦汝骢忽然说道,他向侦察兵问道,“西边确实一点动静都没有吗?” “回大人,通过千里镜观察,确实什么动静都没有。看不到任何南军士兵布防,滩头也没有任何防御。”侦查兵说道。 “韦大人,有什么疑问吗?”莫擎宇奇怪的问了道。 “第一标号称广州最强陆军,岂能这么容易就让我们突破第一道防线?我不了解赵声是什么货色,可是南军副司令吴绍霆却是一个难缠的人物呢。”韦汝骢神色凝重的说道,继而又问道,“留守坦尾岛的将领是谁?” 众人都是一脸疑惑,这谁能知道呢?南军登陆坦尾岛之后,基本上就属于备战状态,双方再也不能获得任何情报。南军可以在坦尾岛上派遣任何人留守,上到总司令,下到小排长,单靠猜测是绝不可能得知的。 莫擎宇听到韦汝骢这么说,心中渐渐也多了几分疑虑,西边那么干净,甚至连一个观察哨都没有,这太不符合情合理了?坦尾岛上的南军本来就不多,对方应该故意示强,避免遭到包围夹击才是,怎么会露出这么大的破绽呢? “难道是故意的?”他慢吞吞的猜测了道。 “莫大人,坦尾岛虽然不大,可是几百人的兵力还是捉襟见肘。更何况我们先头部队和炮兵正在压制正面,足以牵制大部分岛上南军了。属下认为,南军对西边滩头实属无力防御,我们应该抓住这个机会才是!”总参谋官言辞振振的说道。 韦汝骢摸出了自己的怀表看了一下时间,叹声说道:“现在才刚刚八点,坦尾岛如果连一个小时都坚守不住,那南军的战略意义一点都体现不出来了。换句话说,南军在坦尾岛上下的功夫绝不会浅呀。” 莫擎宇沉吟了一阵,他站起身来走到黑板前面,仔细的研究了一下地图。 “虽然是演习,但也是在打仗,单靠猜测可不行的。”莫擎宇喃喃的说了道。 看了一会儿地图之后,他忽然又说道:“为了保险起见,我觉得我们应该从坦尾岛南边登陆,直接偷袭南军的后背。诚如刚才所说,坦尾岛上南军兵力不足,就算他们玩什么花样,总是有一些地方有心无力。西边我们拿不准,但是南边是大后方,南军肯定不会料到我们会绕一个大圈子登陆。” 韦汝骢点了点头,说道:“这个主意我认同。南军在西边露出破绽,或许就是吸引我们从西边登陆呢!另外,我们还要注意一点,坦尾岛上还有两门炮一直深藏不露呢。刚才实弹试射时,对面只打了六炮。” 听到这里,众人在心中都有些恍然了:是呀,南军还隐藏了两门火炮呀!这两门火炮在哪里,又瞄在何方呢? 不过总参谋官却露出了脸色,说道:“莫大人,要想不知不觉绕道坦尾岛后面,那这个圈子可要绕得很远呀。” 莫擎宇看着参谋官笑道:“没错,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准备。不要再说废话了,派遣三艘小船迂回前往坦尾岛南边。” 总参谋官想了想,反正迂回西边和南边都一样,无非就是距离远近的问题,既然司令一定要这么做,那只好遵命了。 第136章 故布疑阵 荔湖这边的火炮各打出了一发空炮弹,表示火炮攻势加强了一个档次。 第一批渡江的三十艘船已经陆陆续续抵达了坦尾岛北岸,北军士兵们下船之后,除掉了一部分阵亡的人数,开始向滩头发动进攻。南军在滩头安置了十三个据点,不过这些据点留守的大部分是炮兵队的护兵。 北军暂时不清楚滩头防线的情况,所以全部就在滩头上交火,等待看清楚敌方据点兵力后,再调整对应的进攻。 与此同时,北军一支小队乘船开始向坦尾岛南边迂回。不过他们的行程要绕很远,预计需要四十分钟才能在南岸登陆。 坦尾岛南军指挥所里,传令兵不断的送来前线的战报。 “北军士兵在北岸登陆了,正与滩头防线交火。”陈芳将最新的情况告诉了吴绍霆。 “是吗?北岸上来了多少敌人?”吴绍霆慢条斯理的问道。 “第一批船只应该有四十多人,第二批还在水里面,不过现在差不多已经上岸了。”陈芳分析的说道。 “滩头防线位置不错,居高临下有地理优势,应该能坚持一阵子。”吴绍霆缓缓的说道。 这时,又一个传令兵跑了进来,匆匆的报告道:“报告大人,北军从东北、西北同时开始登陆,前线请求支援。” 陈芳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吴大人刚刚说能坚持一阵子,可是交战还没到十几分钟就接到求援请求,这接下来的仗还怎么打呀。 吴绍霆皱了皱眉头,喃喃自语的说道:“北军耍赖皮呀!他们不可能那么快就开始同时登陆,难道北军先头部队就没认真估算渡江时的伤亡吗?” 陈芳叹了一口气,说道:“估算伤亡也只能粗略的算一算,谁都不可能那么精确的呀。” 吴绍霆无奈的笑了笑,他对于这个没有先进演习设备时代感到很无语。大家一枪不开,只能凭借局部战术来决定谁死谁活,有时候双方将领还要斤斤计较一番,真是太滑稽了。 “吴大人,现在该怎么办?”陈芳连忙问道。 “传令兵,去通知现在在北岸登陆的所有北军,他们已经遭到我们炮火压制,死伤惨重。”吴绍霆好整以暇的吩咐了道。 传令兵怔了怔,显然没有明白过来,连忙问道:“大人,哪里来的火炮压制呀?” 陈芳也感到疑惑不已,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了吴绍霆的意思,惊疑的说道:“吴大人,你是说,隐藏在渔村的两门火炮?可是,这两门火炮不是瞄准西边吗?” 吴绍霆笑道:“是呀,你自己去看看,渔村的位置在最北面便东的位置,我们这两门火炮瞄准西边,不正好就把北岸笼罩在内了吗?” 陈芳低下头来看了看桌子上面的地图,吴绍霆正好指着那个渔村。只见渔村的位置位于坦尾岛最北面偏东一片突兀的地方,火炮如果瞄准西边,北边江滩正好也在火力线上。 他现在明白了过来,北军之所以没有在渔村登陆,那是因为渔村后方有三门火炮的火力在掩护。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可能是北军认为南军不会隐藏在渔村里面,毕竟渔村是有住人的,贸然进去也算是扰民行为。 不过他依然不明白,忙再次问道:“大人,这两门炮开火了,那可就是暴露了呀。万一北军派人迂回到西边登陆,我们没有足够的火力阻击呀。” 吴绍霆很有信心的说道:“你放心,他们不会从西边登陆的。” 陈芳眨了眨眼睛,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传令兵最终还是遵照了吴绍霆的吩咐,跑出了南军指挥所,向滩头去了。来到滩头之后,好几个北军士冲上来将其包围了起来,纷纷叫嚷着“你已经死了”。他压根没有理会这些北军士兵,找到了正在滩头上张望的北军军官,传达了吴绍霆的话。 “扑你老母,你放屁,你们把大炮放在渔村里?老子不信。”北军军官震惊不已的说道。 “大人,你要是不信,我带您去看就知道了。不过先说好,大人您去看的话就算阵亡,不去看的话,那可以算是重伤。”传令兵笑呵呵的说道。 “笑你老母呀!李副官,李副官,你赶紧去渔村看看!”北军军官气呼呼的说道。 过了一会儿之后,李副官又跑了回来,应证了传令兵的话。 “顶你个肺呀!”北军军官将手中的军刀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沉了沉气之后,他不得不下令全军滞留滩头,并且火速派人渡江回到荔湖,报告此处战况。 荔湖北军总部接到先头部队汇报之后,将领们都诧异不已。不过事已至此,他们只好接受先头部队伤亡惨重的事实,同时命令炮兵打掉了渔村的两门火炮。为了掩护偷袭南岸的行动,莫擎宇又下令第二支渡江部队开始作战,再度向北岸压进。 此时,北军突击小队的船已经迂回到了坦尾岛南岸,虽然滘口江滩上的南军前哨发现了这几只船,可是他们射程远远不够。并且现在无线电设备也不普及,滘口这边的南军甚至都没办法通知坦尾岛上的友军。 几分钟后,突击小队开始登岸,一共三十六名士兵,由一个队官带队指挥。他们在上岸之后,马上沿着戈壁滩向岛中央挺进,大约走了两百米左右就发现了南军指挥所。队官暗暗窃喜,真是让自己捡了一个大便宜,直捣南军指挥所,俘虏对方高级将领,大功一件呀。 这队人怀揣着建立奇功的想法,气势汹汹的就向指挥所冲了进去。 刚刚来到指挥所外围时,北军队官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指挥所附近的警戒怎么会那么薄弱,竟然一个卫兵都没有?不过他仔细听了听,在那指挥所里面还是有人在说话的,看来南军要么是人手不够,要么是根本不曾料到北军会有偷袭。 当即,这一支北军小队果断的展开了突击行动。 二十多名士兵在外面包围了指挥所,队官带着剩下的士兵一股脑冲进了指挥所内部。 “不许动,你们被俘了。”队官兴高采烈的大喊了道。 指挥所里面的南军只有四、五个人,本来留守坦尾岛的军官就不多。吴绍霆也在其中,不过所有人看到突然出现了一队北军士兵,并没有感到任何惊讶,仅仅看了一眼之后又接着忙自己的事情了。 北军队官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端着步枪又叫了道:“你们被俘了,难道你们要耍赖吗?” 吴绍霆把腿翘在了面前的桌子上,一脸忍俊不禁的表情看着这伙北军士兵。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慢条斯理的开口问了道:“你叫什么名字?” 北军队官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道:“回大人,我叫王立人。” 吴绍霆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好,王立人,叫你的人把枪都放下,你们已经阵亡了。” 王立人惊讶起来,忙说道:“大人,阵亡的应该是你们” 他的话音还没落毕,指挥所的门帘子掀了起来,一个原本在外面包围的北军排长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 “王大人,我们中埋伏了。”那排长说道。 “什么?这,这是怎么回事?”王立人大惊失色了起来。 这时,又有一个人走了进来,正是吴绍霆的副官陈芳。他两只手各拿着一把步枪,笑呵呵的对吴绍霆说了道:“吴大人,还真让你算准了。” 王立人还是一脸迷迷糊糊的脸色,怎么好端端的就中埋伏了? 吴绍霆把自己的腿从桌子上放了下来,然后悠然的站起身,走到了王立人面前。他先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才说道:“我本来推算的是你们莫大人会派一个队甚至一个营的兵力突袭南岸,我都把大炮准备好,随时调头打南边了。没想到莫大人还真小气,竟然只派了你们几个人来。” 王立人连哭的心都有了,吴大人竟然预料到北军会偷袭南边。 吴绍霆并不是在赌博,他仔细分析了坦尾岛的地形,北军可以进攻的地方只有三个方向,因为坦尾岛东岸与滘口十分贴近,几乎最窄的河面只有一百多米。如果北军从这里偷袭,势必会遭到滘口的火力袭击。他知道自己兵力不够,不能同时防御那么多方向,所以就要故意制造假象,迷惑北军指挥官的判断力。 虽然这次他成功了,可是却也意味着一场失败。他的原计划是吸引北军超过一百人以上的兵力来偷袭,这样才能尽可能歼灭北军生力力量。现在却只是三十多人的小队,根本无济于事。而莫擎宇在摸清楚了坦尾岛的底细之后,很有可能不会再投机取巧,直接采取正面强攻的方式,从北岸压上来。 现在坦尾岛上火炮、兵力同样都有伤亡,根本无力再布置防线了。 吴绍霆解释的说道:“你们上岸时差不多就死光了,我在那边埋伏了一个队的兵力。唉,不过侦察兵看到你们才几十个人,根本不是预期的那样,让我失望透顶。我已经让埋伏的兵力前往北边迎敌了,只留了一些卫兵在外围等你们。” 第137章 无奈阵亡 【继续求支持,求支持,谢谢各位大大了】 王立人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呃好,我们阵亡了。” 吴绍霆让这些阵亡的北军自己出去,甚至允许他们派人回北边通知总部。 等到这些人都退出后,陈芳连忙凑了上来,感叹道:“吴大人,您真是料事如神呀。这下可好了,北军听到这个消息,保准都会雷霆大怒呢。” 吴绍霆收拾了脸上的笑容,一副正经的神色,问道:“现在几点了。” 陈芳掏出了自己的怀表看了一看,回答道:“已经九点了。” 吴绍霆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坚守不了五个小时了。你去找张达开,让他现在撤下两门山炮,用船运到滘口去。” 陈芳惊讶了起来,忙说道:“大人,目前战局对我们很有优势呀。北军第一支渡江部队伤亡惨重,偷袭部队全军覆没,纵然我们最终会失败,可是也不是现在呀?” 吴绍霆苦笑着说道:“现在进攻坦尾岛的北军五百人不到,北军后方还有将近三千人呢。先前的作战北军差不多已经摸清楚我们的底细了,很快我们就会遭到更强的攻势。早点转移火炮,要不然等下就没机会了。” 陈芳听到这里,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只好转身照办去了。 过了十分钟,两门压制正北方的火炮撤了下来,装上船运往了滘口。 没过多久,北军第二支渡江部队开始发动进攻。这次一共来了四十多艘船,兵力超过了五百人,几乎覆盖了北岸全线两里的范围。尽管吴绍霆调去了李济深的队支援滩头,可是北军登陆的范围太广了,渔村的火炮也被打掉,滩头防线上已经是顾此失彼的局面。 不单单如此,北军总部在收到突袭后方的小队全军覆没,以及南军撤走了两门火炮的消息之后,虽然对吴绍霆的谋略很佩服,可是事实证明坦尾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于是,莫擎宇适时的发动了总攻,派出第三支渡江部队从坦尾岛西边进攻。 九点四十时,北军在西岸登陆,全军直扑北岸,意图从后方夹击南军的滩头防线。不过当他们赶到滩头时,却发现南军的滩头防线已经崩盘。第二支渡江部队与第一支渡江部队会合了,正在清理战场。 经过拷问才知道,滩头防线的南军是自己撤退的,这些残余兵力转移到了东边,似乎依然要负隅顽抗。 三支北军会合之后,稍作休息了一会儿,留下了一支滩头接应部队,接着再次展开进攻。这次是要一举扫平全岛的南军。大军以排为单位,向坦尾岛东边前去。 此时坦尾岛的南军只剩下五十多人,吴绍霆带领这些人在东边一片稀疏的树林里面布下了最后的阵地。这个阵地就是开战之前,李济深带人抢修出来的,虽然很简陋,仅仅是砍倒了一些较粗的树木,利用戈壁石块搭建成防御工事。 吴绍霆早在一开始就做好了背水一战,虽然坚守五个小时的任务很艰难,但也要尽全力拖至最后一分钟。他下令所有人集中在一起,并且组成一种凹形的防线,利用重叠的火力来杀伤敌人。 这场负隅顽抗的阵地战只持续了十几分钟就收场了。当然如果是真枪实弹的作战,那远远不可能才这么点时间。北军在抵达这里之后,双方基本上只对峙了一小会儿,然后北军一个军官走上来通知吴绍霆这边,交战差不多了,你们已经失败了。 吴绍霆都懒得跟这个军官计较,如果是真实战场上,自己率领一群退无可退的士兵,占据有利的防御工事,怎么说都能打光最后一颗子弹才是。他没多说什么,只是向北军军官询问一下时间。 坦尾岛战斗于上午十点二十五分正式结束,驻守岛上的两百二十名南军士兵,除去两门火炮转移之外,包括副司令吴绍霆在内其余尽数阵亡。 在最后一战开始的时候,北军大部队已经开始渡江了。 直到战斗正式结束,北军辎重部队有一大半登上了坦尾岛。又过了半小时之后,北军战略总部从荔湖转移到了坦尾岛上。 吴绍霆等阵亡的南军将士们全部来到渔村附近集合,包括渡江作战阵亡的北军士兵也都等候在这边。无论是士兵还是军官都很无聊,三三两两的闲聊着,还有人甚至都赌到渔村里面,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牌九、骰子赌起来了。 吴绍霆坐在江边的一块石头上,看着江面上来回穿梭运输北军的船只,慢悠悠的吐了一口气。他觉得今天特别累,打这种没有杀伤的战斗,竟然比起真实战场上还难捱。或许这就叫作装的太累。 这时,一支卷烟伸到了他的面前,他回过头看了一眼,递烟的人是梁鸿楷。 正月月底时吴绍霆就将梁鸿楷申请转职,调到第一营担任文案,这个申请没过两天就被落实了。今天演习时梁鸿楷做为文案留在了坦尾岛上,主要是负责记录整场作战的经过。现在当然跟着留守部队一起,属于“阵亡人士”了。 “呵呵,吴大人,抽支烟。”梁鸿楷穿着一身不合体的新军军装,显得有些紧绷绷的,他笑呵呵说话的时候,更像是一个刚出社会的大学生。 吴绍霆颔首示意了一下,然后接过了卷烟。 梁鸿楷自己并不抽烟,所以掏出火柴来只为吴绍霆点上了烟。 “景云啊,怎么样,这段时间在部队里还适应吗?”吴绍霆吸了一口气,慢悠悠的吐了一口气。他倒不是在关心梁鸿楷,只是百无聊赖之下随便找个话题聊一聊罢了。 “承蒙吴大人照顾,卑职自然无大碍了,呵呵。”梁鸿楷连忙客气的回应了道,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继而显出一副真挚的脸色,“说来,卑职还有很多东西要向五大人学习呢,还望吴大人能够将卑职当作自己人,不吝赐教呀。” “哦,是吗?”吴绍霆侧过脸来看了梁鸿楷一眼,从梁鸿楷的这句话中,他十分明显的听出了对方投诚的意向。虽然这正是他所期待的,将这位未来粤系军阀网罗到自己麾下,不单单消除了日后竞争对手,更能增添自己的势力,何乐而不为? 可是,他同时又觉得梁鸿楷似乎太刻意表现自己了。 从一开始梁鸿楷毛遂自荐,到这段时间在第一营里面忙上忙下,唯吴绍霆马首是瞻;还有刚才“希望吴大人能将卑职当作自己人”,这些种种迹象看上去总是有些虚伪。 他看得出来,梁鸿楷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因为有野心所以有积极向上的心理。这种人可不好驾驭,除非自己能够一直站在权威的顶端,如同三国时期的诸葛亮威压魏延一样。 梁鸿楷是一员虎将还是一只豺狼,全看主人的情况了! “景云啊,你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地方要学习呢?”吴绍霆弹了弹烟灰,语气如同烟气一样,听上去很飘渺,却有明显的形状。 “正如吴大人的治兵之道,又或者是吴大人的用兵之神,这些都是卑职可望而不可及的。今日坦尾岛一战,卑职领略了吴大人的神机妙算,让卑职仰慕不已。卑职有虚心也有决心,一定会紧紧追随吴大人,努力学习这些大学问!”梁鸿楷一边说着,一边抬头挺胸,显出了一股信心十足的大气概来。 “呵呵”吴绍霆怪异的笑了起来。 “吴大人,您”梁鸿楷脸色微微疑惑了起来。 “景云,让我来告诉你,”吴绍霆将只抽了半截的烟丢在了地上,却没有踩灭烟火,他转过身来严肃的看着梁鸿楷,道,“要学习是好事。但是在我的部队之中,我只欣赏那些恪守本份的人。你记住你现在的身份,你只是一个随军文案。” 梁鸿楷怔了怔,他看着吴绍霆的目光,就好像是潜伏在深夜的危机似的,让自己不寒而栗。他今日一直陪佐在吴绍霆身边,看着与自己年龄不相上下的上司镇定自若的设局布阵,打心底里是充满了羡慕。这原本是一腔热情,可是现在却遭到了当头一棒,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甚至有些心悸。 吴绍霆没有再多说什么了,他只是充满深意的拍了拍梁鸿楷的肩膀,然后转身就走了。 第138章 欲擒故纵 坦尾岛的演习作战结束并不意味着整场演习的结束,真正的大战还在后面。 北军在坦尾岛设下了前线指挥部,炮兵也在坦尾岛上架设了前沿炮。 至于北军怎么计划进攻滘口,吴绍霆这个已经阵亡的南军副司令一点都不感兴趣了,反正该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只要能让京城来的那些大人们看得痛快就好。他一直在渔村这边到处游荡,等待着正午的到来,他现在的想法与广大“阵亡”的士兵一样,那就是期待着午饭早点派下来。 早上天还未亮就吃了饭,到现在肚中已然消耗的干干净净了。 幸运的是,北军决定午后再发动进攻,他们的用意就是趁南军中午最疲困时发动突然袭击,尽可能占据先发制人的优势。因此,北军在十一点时就开始生火造饭,造饭的量当然还要算上那些阵亡士兵的口份。 大约等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渔村这边总算派下了热饭。士兵们连忙起身来排队领饭,虽然在外面比不上军营里的伙食,可是有得吃就不错了。军官们虽然有单独的炊事兵派饭,但比起士兵来仅仅多了一份咸萝卜干和酱油海带丝罢了,一点荤腥都看不到。 吴绍霆与陈芳、李济深等人正在一边闲聊,一边排队等饭,在他们前面的有不少是北军阵亡的军官,饭是北军送来的,北军军官当然有优先权了。 不过就在要排到吴绍霆的时候,忽然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吴大人?” 吴绍霆回过头来,只见身后站着一个比自己稍微年长几岁的青年军官,穿着一身陌生的新军军服,正带着微笑和尊敬的神色看着自己。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目光落在了青年军官长筒牛皮皮靴上。 北洋的人还真他妈有钱,皮靴都穿上了!他心中暗暗的叹了道。 “哦,你找我?”他不冷不热的回应了一句。虽然对方衣领的龙章是正参领衔,可一般不是本部部队的外人,大家相互之间不会太在意,品级差不多的也就平辈论交了。 “在下是冯主席大人的随幕,禁卫军司令局二等参谋副官师景云。冯主席已率裁判组登岛,欲在北军指挥部设下简餐,邀请吴大人同去。”青年军官官腔官调的说了道。 吴绍霆听到这位青年的自我介绍之后,眼前立刻亮了起来,这位师景云虽然在北洋军阀历史上的笔墨不算重,但绝对算得上是一位可圈可点的着名人物。有人说北洋第一幕僚应当属北洋三杰之一的王士珍,而如果提及到直系第一幕僚那必然就是这位师景云了。 师景云(1883-1940)字兰峰,后改名岚峰,直隶徐水人。勋五位、陆军中将(北洋政府时期,陆军中将(国民政府时期),毕业于保定北洋参谋学堂、陆军大学第一期。 1883年(清光绪九年)生于直隶省(今河北省)徐水县,早年入北洋参谋学堂,1906年6月考入保定军官学堂深造科头班,1909年毕业后分配到禁卫军司令局(军统冯国璋)任职,后长期追随冯国璋,累升至一等参议官。 1910年5月7日赏给陆军步队正军校,后随第二军南下镇压武昌起义,后任第二军司令部(军统冯国璋)参谋长。1912年12月29日补授陆军少将,1913年11月6日晋加陆军中将衔,同日颁给三等文虎章,后任江苏都督府军械处处长,1914年2月3日任江苏都督府总参谋长。 冯国璋去世之后,师景云转而跟随“狗肉将军”张宗昌,同样被张宗昌推为幕僚首席。 历史上几乎没有对其有任何评价,不过师虽然两易其主,可是无论对冯国璋还是对张宗昌都是兢兢业业,忠心耿耿。总得来说,师景云是一个很低调的人,为人做事都十分保守,从来不多说一个字,也从来不少用一份心。 “原来是师大人,幸会幸会。”吴绍霆先客套的行了一礼,继而才道,“冯大人要请在下用餐?在下何德何能,可不敢劳动冯大人尊驾呢。” “吴大人客气了,冯大人有要事请吴大人前去相商,还请吴大人不要再推辞。”师景云不疾不徐的说道。他虽然刚刚从军校毕业分配到冯国璋身边,不过为人处事已经老练很多,遇到这种虚推的情况,自然有自己一套不浪费时间的应付之法。 吴绍霆暂时还猜不出冯国璋在演习期间找自己所为何事,略略思索了片刻之后,他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当即,他与陈芳、李济深等人交代了几句,然后就跟着师景云走了。 沿着坦尾岛北岸直走了好一阵子,总算看到了北军指挥所。 北军指挥所设在当时南军滩头防线的地方,因为这里位置较高,而且相对于滘口来说又是大方后,既能统筹全局也比较安全。这个指挥所要比先前南军指挥所大得多,除了用木头临时搭建了两座简易的房屋,旁边还有七八个搭帐篷,周围还挖了一大圈的坑道,用以架设观察设备和方便进出。 虽然此时正是吃午饭时,但指挥所依然很忙碌:卫兵们端着饭碗席地而坐,参谋官和侍从官拿着文件进进出出,木头简屋里面不断有命令传出。 师景云引着吴绍霆直接来到了最边缘的一座帐篷前,还没走近帐篷,就已经看到冯国璋正站在帐篷门口,与另外几个裁判团的军官正谈话。当冯国璋等人看到师景云带着吴绍霆来了后,目光都在吴绍霆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主席大人,吴大人来了。”师景云向前,用适合的音量向冯国璋汇报了道。 “嗯。”冯国璋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师景云退下。 师景云于是退到了一旁站立。 “末将吴绍霆,拜见冯大人。”吴绍霆向冯国璋行了一个大礼。 “震之不必多礼,我们刚刚正在议论你今日的表现呢。呵呵。”冯国璋笑容可掬的说道。 “谢冯大人。末将未能完成上峰交代的坚守任务,实乃惭愧,让冯大人与诸位大人都见笑了。”吴绍霆面上不见任何表情,规规矩矩的说道。 “震之,你过谦了。恰才陈大人特意向我描述了你在坦尾岛上的布局,虽然未能坚守五个小时,但以仅有之兵力歼灭了北军几乎过倍的生力,依然是立下大功了。更何况这次本来就是考核演习,侧重点在于全镇军事素质,不计较细节上的得失。”冯国璋笑着说道,语气中透着几分赞许之意。 “主席大人所言甚是呀,”那位陈大人连连附和了起来,“吴震之年纪轻轻,却精通阴阳谋略、兵法心战,又兼之是留洋归来的高材生,不可不谓是中西合璧的精英呢。” “大人谬赞了,末将愧不敢当。”吴绍霆推笑了道。 冯国璋不打算在多客套下去了,他让其他几位裁判团的大人们先去吃饭,然后引着吴绍霆进入了身后的帐篷。帐篷里面已经布置妥当,有一张简易的小桌子,上面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块餐巾布罩着,看上去还像模像样了。 “军中不便,今日简餐,震之应该不会有不便?”冯国璋率先在小桌子靠内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大人客气了,末将本是军营中人,岂敢有不便?”吴绍霆回答道,他并没有主动入座,自然还是得等着冯国璋吩咐罢了才行。 “震之,来来来,既然没有不便,那就先坐下嘛。”冯国璋笑呵呵的接过话说道。 “谢大人。”吴绍霆这才坐了下来。 冯国璋又吩咐站在帐篷外面的师景云,让其去安排饭菜送过来。 在等候饭菜的期间,冯国璋并没有与吴绍霆谈什么正经事,只是把早上演习的看法稍加透露了一下,之后又转向了吴绍霆坚守坦尾岛的战术上。他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谈起话来虎虎生风,甚至有连绵不绝之势,不过却不给人任何唠叨的感觉。由此可见,这位北洋的大人物极其善于话术。 大约等了十分钟左右,几位侍从官送来了饭菜,虽然都是军中的伙食,不过却难得一见的多了两道荤菜。一共五道菜和一道汤,虽然看上去分量很不足够,但能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菜肴来,已经是十分不容易的了。 饭菜停放妥当,师景云让侍从官们都退下,他一个人依然守帐篷外面。 冯国璋先唱了一口汤,却皱了皱眉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南方的饭菜太淡太淡了一些,震之难道没察觉吗?” 吴绍霆笑了笑,他当然知道南方人比较喜欢吃甜食,当然广州这边更是因为文化开放的很快,渐渐的形成了各种口味。他还记得自己曾看过一篇报道,在广州美食节上都出现吃蜈蚣、蟑螂、蝎子等匪夷所思的食物,并非是不好,只是说明了广州在吃东西上越来越追究推陈出新了。 他刚准备开口说话,可是突然看到冯国璋带着笑容的表情,这时对方的笑容似乎不再是和蔼可亲了,反倒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他冒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又止住了,立刻明白过来冯国璋的问话可不是那么简单。 如果猜的不错,这番问话的弦外之音就是影射着北方的“饭”要比南方的“饭”更好吃一些!难道冯国璋真有惜才之心? 他迟疑了片刻,这才缓缓的开口说了道:“末将以为,身为军人不应该在乎伙食好坏与否,只要能吃饱即可。军人之天职是为保家卫国,其他细末都可忽略。” 冯国璋心中暗道:这小子果然是一个聪明人,只一句话就听明白我的意思了。他呵呵的笑了笑,拿起筷子开始夹菜,同时说道:“震之不愧是尽忠职守的军人,我大清国虽然今不如昔,但只要江山代有才人出,中兴是迟早的事。” 他顿了顿,忽然又说道:“南疆不过是边远之地,虽是国家门户,可是如今国际之事趋于平和,而我国之内部却矛盾重重。以目前局势,国内正是用人之际,有志之士正当取径进京图谋发展才是呀。” 吴绍霆听到这里,总算能够确认下来,冯国璋果然是在拉拢自己!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毕竟自己在广州刚有起色,人脉已经散布下去,如果就这么突然离去,那岂不是太浪费前一年的奋斗了吗? 当然,他同样知道冯国璋既然两次暗示自己应去北方,足见冯国璋确实很器重自己。他本身就有北洋系统的血脉,纵然广州将军孚琦同样很器重自己,但自己与孚琦非亲非故,后者又是一个满族人,哪里比得上冯国璋这个权势人物更可靠? 一旦广州闹革命了,革命分子首要之目标就是总督府和将军府,尤其是孚琦这个满族人,不拖出来砍头那才奇怪。 北方虽然是独裁阶级的温床,可是相对于权力阶级的人来说,这种环境反倒更利于发展。 只要能依附冯国璋,快速爬上实权位置,就算短期内改变不了什么,可是未来几年内袁世凯、冯国璋相继死去后,那就能与曹锟、吴佩孚成为同一辈份的北洋大腕了。 吴绍霆想得很快,也想得很多,虽然心中犹豫不定,但是最终脑海中却突然灵光一闪。 他缓缓叹了一口气,脸上故作深沉,只是默默的吃着东西,一时没有接过冯国璋的话了。 冯国璋看到这里,以为吴绍霆是在思量自己的话,于是进一步的说了道:“我也不与震之你说其他门面话了,既然震之你与吴老将军有关系,我等这些长辈自然应该多多照顾才是。我直接问一句,震之有意来京供职吗?我敢保证北方给你的待遇要远远大过区区广州呢。” 吴绍霆看了冯国璋一眼,对方的神色看上去依然很慈和,此时此刻倒真像是一位长者了。他心中叹道:看来这位北洋之狗还真是会做人呢! 沉默了一会儿,他这才开口说道:“多谢冯大人照顾,末将真心的感激。末将其实也感到广州情况混杂,这里远离京城,派系斗争的愈演愈烈。再加上革命党人经常在边远一带作乱,上下军心不一致,迟早会出意外的呀。” 冯国璋听到这里,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在他看来自己已经差不多成功说服吴绍霆了。将吴绍霆收归己用绝对是一笔划算的事情,因为他是不会吃亏的。对于这样的年轻人来说,许给一些高官厚禄,时常加以安抚即可,至于高官和厚禄又不是自己的东西,有什么舌不得的呢? 单单看吴绍霆练兵之道,将来就是左膀右臂的材料呀! 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配合吴绍霆的情绪,同样显出了几分忧虑之色,说道:“震之你是一个有远见的人啊。我很欣赏两种人,其一是有能力之人,其二是忠厚老实之人。你已然属于前者了,至于后者还需要慢慢观察。不过无所谓,只要能为国家尽出一份力就好。” 吴绍霆自嘲的笑了笑,谦虚的说道:“冯大人对末将的器重,末将感激不尽。只可惜末将初来乍到,只求一心履行军人天职,未曾多考虑其他,反倒显得有些愚昧顽固了。若末将能早日遇到冯大人,为冯大人竭尽效力,也算是末将之幸运了。” 冯国璋放下了筷子,笑着抚了抚自己的胡须,说道:“如今也不算迟呀。等检阅结束之后,震之你随我一同北上,到了京城我亲自引见一些大人物与你认识。上次你说过愿意带兵,我北洋六镇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新军,难道还不够震之你一展拳脚吗?” 吴绍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缓缓的说道:“还请冯大人给末将一段时间考虑。毕竟末将在广州生活了一段时间,如此决绝,只怕末将” 不等吴绍霆把话说完,冯国璋忽然冷笑了起来,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就应该当机立断,这才是大将的风范。这次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年轻人更应该懂得好好把握才是呀。” 吴绍霆知道这是冯国璋故意在激自己,他沉了沉气,坚持的说道:“大人,末将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末将并非冷酷无情之人,正所谓人之常情,还请大人见谅才是。” 冯国璋深深的看了吴绍霆一眼,虽然这个年轻人公然拒绝了他的要求,可是自己却一点也不生气。如果是寻常之人,在他那样的一番话之下,肯定会连连点头答应,唯恐自己会反悔似的。可是吴绍霆并非如此,这说明其并非寻常之人! 他默然了一阵子,忽然笑了起来,打着哈哈说道:“震之有情有义,是一个性情中人,这并不是一件坏事。既然如此,那剩下这段时间希望震之你认真考虑清楚了。你的前路当如何走下去,全在你的思索了。呵呵。” 第139章 故意泄露(再求收藏) 与冯国璋共进午餐罢了,吴绍霆反倒没怎么吃好。 他还记得几个月前两江总督张人竣请自己去大饭店吃饭时,虽然点餐十分丰富,而且环境要比现在好多了,可是那次与现在一样,同样是吃得不怎么舒坦。 在这些大人物面前,肯定还是要拘礼一些,这样才能显得上下级的差别,同时也能让这些大人物感到“这年轻人是一个老实人”! “老实人”对于吴绍霆只是一张面具罢了,他很需要这张面具来掩饰自己的内心,同时利用这张面具可以获得更多的便宜。 在帐篷里面向冯国璋告辞之后,吴绍霆退了出来,他看到师景云还是不声不响的站在门口,脸上只是带着礼仪性的微笑。他只是简单的与师景云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就打算返回渔村那边去,等待着撤离坦尾岛返回西郊待命。 不过就在他沿着北军指挥所的坑道向西边走时,突然前面迎面来了一个眼熟的人影,竟然正是北军副司令韦汝骢。 韦汝骢与几个北军参谋官刚刚从南岸观察滘口敌阵情况回来,他们一面交头接耳的讨论着下午的行动,一边向指挥所的木屋走去。 吴绍霆见到昔日的恩师,当然要上去打招呼,于是大步的就走了过去。 那几个参谋官看到吴绍霆穿着南军的军服,唐突之间还以为南军突袭了,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已经阵亡的吴绍霆。 “韦大人,诸位大人!”吴绍霆客气的向众人行礼。 虽然现在是在演习,南北两军之间是敌对关系,不过这些北军军官还是微笑着还礼了。 “震之,你不会是要诈尸来打探我军军情。”一个曾经在小年夜将军府晚宴上见过的参谋官笑着打趣道。 “哪里的话,刚才冯大人找我谈话,所以才过来了一趟。既然我已经阵亡,那肯定要安安分分遵守规定了。”吴绍霆笑着说道。 “哦?冯大人找你谈话,莫不是特意赞赏你了?”那参谋官追问道。 “那倒不是,不过是一些琐事罢了。你们忙,我只是打一个招呼,现在就回去了。”吴绍霆自然不方便把冯国璋挖墙角的事情说出来。 他说完,就要告辞离去。 不过韦汝骢倒是看出了吴绍霆似乎有刻意隐瞒的痕迹,于是他让其他参谋官先回去,自己一个人追上了吴绍霆。 “震之。”韦汝骢从后面喊了一声。 “韦大人?”吴绍霆回过头来,疑惑的应了道,“韦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跟你聊聊。”韦汝骢不动声色的说道。 “啊?韦大人要聊什么呢?”吴绍霆问道。他虽然对韦汝骢这位昔日恩师很有好感,可是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韦汝骢主动找自己谈话,有点不详是韦汝骢的风格呢。 “先说说今天的演习。”韦汝骢背负着双手,脸色渐渐有了几分威严的神色,这正是他一贯的表情,“我听说你接到的命令是坚守五个小时。虽然这个命令很离谱,一个小小坦尾岛,哪怕再给你一个营的兵力,也绝对不可能坚守这么久。我知道这跟你与赵声的关系有关,他故意让你出丑。” “在恩师面前,学生不敢撒谎。其实学生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反正是演习,又不会出什么人命,颜面并不重要,关键是能让我们南军内部团结就好。若是一开始学生就公然与赵大人作对,只怕这次演习在裁判团眼中会大打折扣了。”吴绍霆淡然的笑道。 “呵呵,”韦汝骢点着头笑了笑,那副威严的脸上露出了几丝欣赏,他说道,“你很识大体,为人豁达,这很好。相比之下我们北军可就没这么好了。” “哦?学生不明白了。”吴绍霆奇怪了起来。 韦汝骢于是就将郭人漳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听完了韦汝骢的讲述,吴绍霆倒真的是有些好笑了起来,这郭人漳竟这般滑稽? 韦汝骢跟吴绍霆说完了这档子事,忽然面色一转,再次正经了起来。他说道:“刚才你见了冯大人?我是听说过冯大人在找你,不过冯大人一脸和颜悦色,似乎不像会为难你,到底是什么事呢?” 吴绍霆想了想,韦大人好像挺关心冯国璋的事呢。他觉得还是不要欺骗韦汝骢的好,韦汝骢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与其说谎话还不如开诚布公,更重要的是自己正有计划散布与冯国璋谈话内容。 当即,他叹了一口气,将冯国璋让自己去北方谋事的消息说了出来。 韦汝骢听罢了之后,不由自主皱了皱眉头,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他没有急着说话,先是沉吟了一阵,然后才慢条斯理的开口了道:“震之,你是怎么打算的?” 吴绍霆故作忧虑的摇了摇头,叹声说道:“学生正是踌躇不已呀。要说冯大人的那番话至真至切,而且今日并不是冯大人第一次这么说。学生以为像冯大人这样德高望重的大人物,是绝对不会戏弄学生这样的卑职,所以学生能够感受到冯大人的心意。” 韦汝骢听到这里,眉宇皱的更加厉害了起来,他道:“我相信这一点,不过震之你真的愿意去北边吗?” 吴绍霆说道:“学生还不知道。只是学生对比了一下现在的环境,总觉得这次机会难得,我应该好好珍惜才是。” 韦汝骢疑惑的道:“哦?你对比出什么结果了?” 吴绍霆再次叹了一口气,说道:“冯大人对学生青睐有加,日后必然会把学生放在最合适的位置。可是在这里,学生却感到很困惑,为什么学生再三努力、严以律己,非但没能得到上面的认可,反而一再再而三的受人制衡,不能大展拳脚。” 韦汝骢道:“此话怎讲?” 吴绍霆说道:“就如恩师先前所言,学生向来做事问心无愧,可是为什么赵声赵大人还要处处刁难学生呢?他不单单千方百计的设难,而且不管学生在军中任何的提案一律否决,以至于学生但凡有要事,必须直接向将军大人申报。” 他顿了顿,又说道:“还有那次贪污军饷的案子,难道学生做错了吗?难道学生不应该那么做吗?” 韦汝骢沉思了起来,他终于发现,原来吴绍霆心中早就憋屈了一股怨气了。当然,他确实也为吴绍霆感到很不公平,像吴绍霆这样一个正直、积极向上的青年军官,正是需要大力扶持和栽培的对象,怎么会偏偏成了心有郁闷的一个人呢? 他缓缓的吁出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并非你做错了,而是你做事的方式错了。对于一个刚从军校毕业不到一年的新面孔来说,要想大刀阔斧的干出一番事业来,不单单需要正直的心和积极的作派,更重要的是动脑子。明知道有些伤口是不能硬撕开,你不应该还那么莽撞,有些事要量力而为才是。” 第140章 被迫升职(三更完毕) 吴绍霆苦笑了一阵,说道:“恩师,有些事如果不莽撞得来做,那根本就不会有人明白!当然,或许恩师您说的对,是我自己太愚蠢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学生只想按照自己的原则来为人处事,学生自以为为心无愧,不怕任何艰难险阻。” 他说到这里,深深的歇了一口气,表现出一副庄重的情愫,接着又道:“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广州山高路远,地方、不识人才,索性我就去京城,倒是要看看朝廷眼皮低下还会不会出现这种事。” 这番话其实是故意说的冠冕堂皇,如今清朝的没落,可谓正是因为内忧外患的双重因素。外患不用多说,而这内忧却恰恰是源自高层贪污、鱼肉百姓。别说广州这个还算开化的城市很,而京城黑暗的情况甚至要比广州更严重。 韦汝骢听到这里,讥诮的哼了一声,说道:“震之,你还太年轻,有些事你根本不懂。京城未必就是你想象的那么好。孚琦将军算是很公正的人了,他能器重你已经是一件万幸之事。京城勾心斗角、派系争斗,而且那些洋人时时刻刻都虎视眈眈的对着朝廷,势力之复杂,远非广州能比得上呀。” 吴绍霆戏谑的笑了笑,说道:“若将军大人真的器重学生,就不会把学生安排在第一标第一营了。将军大人难道看不出来赵声赵大人对学生的偏见吗?学生宁可在恩师麾下做一员队官,也不稀罕当这个营长。” 韦汝骢呵呵笑了笑,有些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说道:“震之,你太小看自己了。昔日在武备学堂里,我倒是没看出来你的能耐,然而没想到你出国留学归来之后,却一下子如同破茧之虫呀!” 吴绍霆说道:“恩师言重了,正是因为学生出国留学,在国外大开眼界,才深刻的认识到我国内忧与外患的迫切。” 韦汝骢点了点头,说道:“你有这等认识,也不枉国家对你的一番栽培呀。唉,说句实话,我不希望你去北方。一方面是可惜你这个在广州培养起来的人才,另外一方面我担心以你的性格到北方去了,弄不好会适得其反。” 吴绍霆暗暗猜测,韦汝骢看来也很器重自己呀。 这时,韦汝骢又说道:“冯大人器重你的能力,可是一旦你闯出社么大祸来,他未必会像这天那样对你和颜悦色。能够在北方混迹出来的人,都是很有心思的人,他们未必就会讲义气,甚至丢车保帅那也是常有的手段。” 吴绍霆故作沉默思索的状态,一时没有回答韦汝骢的话。 韦汝骢等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至于你的事情,抽空我会与将军大人好好谈一谈。年轻人还是要慎重一些为妙。当然,这些都只不过是我个人的建议,最终决定是去是留的,还是你自己了。” 吴绍霆抬眼看着韦汝骢,对方的神色虽然依旧是那般刻板,不过却不难感受到一种真挚。 他只好微微的点了点头,说道:“学生明白了。学生会好好考虑的。” 韦汝骢掏出了自己的怀表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快要到一点钟了,他对吴绍霆说道:“好了,你先去。我们马上就要发动进攻了,早点结束早点解脱,这场演习还真让人哭笑不得。” 与韦汝骢道别之后,吴绍霆返回到了渔村,他现在心情很舒坦,根本没有考虑冯国璋拉拢自己去北方的事情。他只不过是在利用这件事做文章,然后很合时宜的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韦汝骢。因为他知道,只要韦汝骢不希望自己去北方,那么其一定就会去找将军大人,想法设法让将军大人留下自己。 等到了那个时候,将军大人会有什么办法留住自己呢?不用多猜也能知道了! 这个其实是一次计谋,是他进一步扩大自己在新军之中地位的计谋。虽然这只是临时脑海灵光一现的想法,但不可不谓非常完美了! 后半日的演习一直持续到了傍晚七点,本来北军可以在下午四点就成功渡过滘口,击溃南军,可是南军总司令赵声却不甘心那么快结束防守任务。赵声自以为是的调兵遣将、阴谋阳谋,竭尽全力的抵挡了北军进攻,最终拖延到了入夜。 北军和南军将士都觉得很无聊,甚至连裁判团的一些官员也认为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不过赵声却不这么认为,他一个人沾沾自喜,总以为自己能够坚守滘口长达八个小时,充分得展露了自己领军的才华。这种孤芳自赏的心态,一直伴随了他好几天,直到后来接到了将军府的一个消息,才将他彻底打回原形—— 演习结束之后,冯国璋的军官团只在广州停留了一天,于二十八号中午就乘船返回北方去了。当然,段祺瑞并没有跟着军官团一起,而是按照早已计划好的路线,带着几十个护卫从陆路直接北上前往河南了。 至于这次检阅的报告,还要经过大半月时间的考证,呈报给陆军部审核,才能获得最终的结果。因此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孚琦也没有什么可喜可悲的地方,就是如同往常一样安心的等待着上面的结果。 在他看来,这次检阅还是有可圈可点的地方,如果陆军部公平的来审核这次汇报,十之还是有很大的希望。可是他心中很清楚,“公平”已然是一种奢望,陆军部到底能不能批下来,关键还看把持着政府的北洋派准不准了。 不管怎么样,二十四镇总算是经历了检阅,这就意味着二年时间里二十四镇已经从一个编制模型变成了一支有血有肉的陆军部队。 直到冯国璋临走的那一天,他还特意派了师景云来探吴绍霆口风。 不过吴绍霆早就有所准备了,在演习结束之后,他就请假进城住了几天,一直与张小雅在果汁公司里面过了一些日子。 尽管师景云已经打听到吴绍霆的下落,可是冯国璋最终还是放弃了,并没有进城去找吴绍霆。他很明白,如果吴绍霆真的愿意去北方的话,就不会这么避而不见。不过他也并没有生气,毕竟吴绍霆不是正式拒绝,其故意避而不见也算是有愧于心了。 冯国璋觉得自己有点看不透吴绍霆了,不过也罢,反正该说的话都说了,若吴绍霆日后来北方相见的话,自己还是会加以礼待的。 三月一日这天早上,孚琦来西郊将军办公室办公。韦汝骢特意来到陆军衙门与孚琦会谈了一下。至于谈话的内容,自然而然是关于吴绍霆的。 恰好孚琦前天也刚刚收到了来自第二标莫擎宇的演习汇报文件,莫擎宇在文件中着重提到了吴绍霆顾虑大局的作风值得学习。当然,莫擎宇的本意是用吴绍霆来对比郭人漳,借机让郭人漳下不了台,却在不知不觉之中更加强调了吴绍霆的能力。 孚琦在听罢了韦汝骢的话之后,陷入了一阵深思,最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并非我不让吴震之大展拳脚,实在这年轻人太不知天高地厚。他能做到在战场上顾全大局,为什么平日生活中就不能做到呢?就说上次克扣军饷之事,哪怕赵声不受理,他也应该直接来找我商讨此事。结果呢?他直接就要把良葵给枪毙了。”办公桌后面,孚琦脸色很忧愁,他说完了这番话之后,用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大人,不管怎么说,吴震之的出发点并没有错,相反却是很正确的。虽然属下也认为吴震之手段上太过了一些,可年轻人血气方刚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韦汝骢劝说道。 “所以我才想让他吃吃苦头,多碰几次钉子就知道利害了。”孚琦语重心长的说道。 “可是大人,一直以来,我们都太看重大局了,仔细想一想我们似乎很少站在吴震之的立场来考虑。一个留洋归来,对国家现状甚是不满,立志奋发图强、中兴大清的青年,我们没有给与一丝一毫的鼓励,反而从始至终都是在打压,难免会让人消极的。”韦汝骢语气很认真的说道。 孚琦略略思索了片刻,他只记得自己曾在吴绍霆刚回国报道时,说过几句嘉许的话,后来好像还真没有任何鼓励了。不过他还是认为,自己三番四次替吴绍霆开脱困境,已经是大恩大德了,若吴绍霆连这些都看不出来,那岂不是狼心狗肺? “鼓励?自从他来到西郊,先是以下犯上胁持李铭山,后又得罪洋买办陈廉柏,还有擅自行动,对良葵执行私刑,这些事情的后果有多严重?换作是其他人,我管他死活!我对吴震之已经够仁慈了,这还不够吗?”孚琦言辞激烈的说道。 “将军大人息怒,其实西郊军营包括吴震之本人,都深知大人对其照顾有加、颇为器重。本来这件事在下不应该多说的,可是现在的问题是,练兵处总办冯大人公然提出邀请吴震之去北方谋事的建议,而吴震之也几乎动心了。”韦汝骢说道。他知道这句话已经足够了,如果将军大人还是这般决绝,那表示将军大人对吴绍霆已经不在乎。 “可是,吴震之不是没跟冯国璋北上吗?”孚琦书生意气的说道。 “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吴震之现在不去不代表日后不去。如果大人真的一点都体恤吴震之的话,只怕用了不多久我二十四镇就会失去这一员将才了。”韦汝骢强调的说道。 “那你意下如何?”孚琦试探的问道,军营之中的事情他向来都会悉心参考他人的意见,毕竟他深知书生带军的难处所在。 “在下以为,将军大人不妨就拿上次演习之事,颁布一次嘉奖,顺带给与吴震之一个比较突出的提拔。如今我二十四镇空缺的高级将领职位颇多,甚至职权兼并的情况也很严重,哪怕让吴震之兼任一个高级职衔都好。”韦汝骢说道 “他不是说,希望调到你的麾下吗?要不然,就让他到炮兵标担任代理标统好了。”孚琦觉得韦汝骢的话有道理,自己不应该那么小心眼才是。 “将军大人,吴震之乃步科出身,在下则是骑科出身。早先在下因为对炮兵不甚了解,所以才让炮兵标标统一职空缺至今。让吴震之来炮兵标任职可以,但若是代理标统一职的话,只怕吴震之自己也会手足无措,而且这个提升跨度也太大了一些。”韦汝骢担忧的说道。 他这番话是实话实说,炮兵属于高科技兵种,而且还具备很高的危险性,不是专业的炮科军官只怕真不好应付。 “吴震之他既要一展拳脚,又不想跟赵声有摩擦,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孚琦带着烦恼问了道。若不是二十四镇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他怎么可能会这么迁就吴绍霆,自古以来都是用人者人人求之,哪里会有用人者苦苦求人的! “如果依在下来看的话,倒不如继续让吴震之留在第一标,让其补第一标总参谋官的缺,将军大人意下如何?”韦汝骢试探的建议道。 “什么?总参谋官?你先前还说代理标统不切实际,总参谋官那可是与正式标统同级的官职,而且在我们二十四镇总参谋官还兼管全标军需之事,这可不是一个虚职。”孚琦忙说道,显然是有些吃惊了。 炮兵标和骑兵标是二十四镇附属部队,他向来没有投入大的精力在这两部上面,所以让吴绍霆去附属部队担任代理标统并非什么难事。可是第一标和第二标那是主战部队,无论是标统还是总参谋官都是领导层实权的军职,除非有资历又值得信任的人,否则谁敢轻易把外人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呢? 他对二十四镇是早有规划的,全镇实权的官职必须是汉人与满人平分。 第一标总参谋官原本是良葵,结果这个花花大少太让人失望了,能力平庸,简直不小,简直是丢尽了满人的颜面。就连第二标的总参谋官同样也是一个满族人,并且军中也有不少满族的中下级人员。 如果第一标领导层全部让位给汉人,那岂不是在广州重演了北洋派发展的路子? 韦汝骢看着将军的脸色变化,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看来将军的种族隔阂之心还是很浓烈的。他不打算深劝孚琦,这种事越劝反而越会引人怀疑有不轨之心。 “将军大人,在下仅仅是建议。至于同意不同意,还得由您来定夺。一支军队不管武器装备有多么强大,归根结底还是要看使用人的素质。人才才是最宝贵的财产。”韦汝骢缓缓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孚琦陷入了犹豫之中,他一时间并没有做出决定,器重吴绍霆本来就是因为这个年轻人有能力、有性格、有干劲。早在他第一次接见吴绍霆时,就打算将这个年轻人培养成自己的心腹、亲信。可是现在看来,很显然这个年轻人并不是那么完美,如果真的还一如既往的迁就他的话,弄不好还会给自己惹一身麻烦。可是就这样眼睁睁的放吴绍霆去北方,难道就心甘吗?冯国璋是什么人?这只北洋之狗是威胁满族政权的内患之一,让吴绍霆去了北洋派效力,那岂不是助纣为虐吗?他缓缓的叹了一口气,看来就算自己不愿意也必须做了。 第141章 演习之后 【今日封推最后一天,努力五更,希望各位大大能够全力支持谢谢】 转眼间,已是三月五日。这天早上将军府突然颁布了一道嘉奖命令,对参与演习的全镇官兵,按照演习时的表现进行了逐一表彰。通常像这样大型的奖励是需要举行仪式典礼,不过陆军衙门传出消息并无此准备,仅仅是遵照将军府的安排,将一应奖励的文书、命令派遣仪仗队送往各个受奖人面前即可。 基本上营级以上官员全部都得到嘉奖,不过因为这次嘉奖是将军府颁发,没有上报到省府和朝廷,所以也可以理解为内部评奖。受到奖励的军官们,除了少数职位有所升迁,或者拿到了几百块奖金的人之外,其余的大部分人只不过领到了一折奖文,如同二十一世纪小学生的奖状,让人提不起任何兴趣。 在那些少数高兴的军官名单当中,就有吴绍霆的名字。 或者说,这次将军府的全镇嘉奖命令,唯一获得最大好处的人就只是吴绍霆一个! 别的获奖军官都是由三人仪仗队前往颁奖,可是到吴绍霆这边,却足足是十二人的仪仗队,那阵势几乎让第一营营务处都震惊了。 十二人仪仗队除了带来了奖书,还带来了两套高级军服,一把金色礼刀,连同一系列升职手续、关防文书、将印等等物什。仔细看了一眼那高级军服的领口,竟然是蓝珠三折的龙章,这表示军服属于中等第一级、正参领军衔。 吴绍霆现在的军衔是中等第三级、协参领,属于正式营管带,纵然以前担任过代理第一标总教官、总稽查官、二等参谋等职位,这个军衔都没有变过。可是经过了一场演习,他竟然连跳两级直接升任正参领,这还真是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要知道赵声虽然是第一标标统,不过职称前面还有“代理”一词,他的军衔才是中级二等、副参领。 也就是说,吴绍霆现在的军衔等级已经高过赵声一级,日后赵声见了他的面,都还要恭恭敬敬的称呼自己一声“吴大人”了! 仪仗队按照晋升仪式走完一整套流程,宣布吴绍霆从即日起正式任命为二十四镇第一标正式总参谋官,限期三日之内交接完毕第一营工作,赴司令处参谋部上任。 听完了宣读,吴绍霆都有些不敢相信了,虽然他耍了一个小手段,利用冯国璋挖自己墙角的事情逼迫将军孚琦给自己更多优待。可是哪怕再怎么预料,他也绝对没想到“优待”会这么厚重,要知道军功可不是那么好积累,升一级那可是要熬很久的! 他去年刚从德国留学归来,才短短一年时间就爬上了正式总参谋的位置,这简直不是一般的迅速了。想象那些同年留学日本士官学校的高材生们,回国之后大部分都在下层干了很多年,直到辛亥革命爆发,全国大局重新洗牌时才有了出头之日。 此时此刻,他虽然感到很兴奋,可是脑海深处依然习惯性的保持着理性思维。 回首以前的破张小雅绑架案,整军训练,新安剿匪,反腐倡廉这些事迹,虽然看上去不过尔尔,但是从功绩上来看至少要远远大过这次的演习行动,如果孚琦真心的要大力提拔自己,那早先就有机会了,何必还要拿一次演习来说事呢? 就算是因为有冯国璋挖墙脚的事,大不了叫来谈谈心,拉拢拉拢,或者也学着冯国璋请吃饭,最后再升一个级别的官职,完全足矣。 可是现在是十二人的仪仗队,连总参谋官的军服都做带来了,如此大张旗鼓的进行嘉奖,弄的就好像唯恐天下不知孚琦惜才似的! 这是什么意思?给一个惊喜,让自己感激涕零,从此更加死心塌地的卖命? 如果今天孚琦亲自来颁布这个升职命令,吴绍霆绝对会这么认为。 可事实并非如此,孚琦给别的军官只派了三人仪仗队,给吴绍霆却是十二人的仪仗队外加连升两级,稍微动一动脑子就能看出这是一场作秀! 作秀的目的只有两个:一,让全镇人都知道吴绍霆与孚琦的关系;二,给吴绍霆一个单独的暗示。 吴绍霆明知这是暗示,可是却猜不透到底要暗示什么,或者说他只能猜的模模糊糊。 这也许是孚琦对他的警告,警告他不要耍什么花招!也有可能是在告诫他,今天能浓妆艳抹的抬举你,明天也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毁了你! 总之,他知道这次是惹恼了孚琦,看来自己对这个书生将军太低估了一些。 不过无妨,好歹自己的目的算是达成了—— 接受了升职任命之后,吴绍霆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又忙了一阵子交接工作和搬家。 官职升了,就连宿舍都迁移到陆军衙门那边的套间宿舍。不过他对新宿舍并不感到陌生,因为在逮捕良葵的那天早上,自己就来过这里。 搬了新宿舍也好,正好倪端同是住在这边院子里面,以后有什么事情要商议,大家都更方便一些。 第一营虽然是赵声一手培养出来的亲信营,可是士兵是人,是人就有感情。更何况自从陈升、赵前勋两人死了之后,经过吴绍霆潜移默化的改造,第一营全体上下早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根深蒂固了。 所以当他们得知尊敬的营长要升任总参谋官时,全营上下都深感不舍。 在第一标一直盛传着一句话,谁要是能跟着吴绍霆,那就能吃香的喝辣的。 现在这位好大人要走了,谁都不知道第一营下一位大人是什么样,万一来了一个凶神恶煞、贪得无厌的人,那真是从天堂到地狱的大改变了。 吴绍霆却早已经打好了自己的算盘,在交接工作的这段时间里,他拟定了一份第一营人事调动命令,又写了一封人事推荐信。在调动命令中,他将三队队官李济深提拔到营务处担任稽查官,同时兼领三队队官;二队队长孙继直兼任通讯室主管;文案梁鸿楷下派到第一队担任见习排长。 虽然看上去这份调动命令无伤大雅,无论是稽查官还是通讯室主管,都不是要害之职;甚至让一个文案去担任见习排长都显得有些滑稽了,简直就是牛头不对马嘴的事。 不过他有他的意图。稽查官虽然并不经常执法,可一旦有需要抓人时,稽查官只需要随便拟定一个罪名就能开始行动了,当初抓捕良葵时就是用这个法子。 通讯室看上去是清水衙门,如今无线电报在全镇装配的并不多,几乎是派不上用场。可是对于军队来说,通讯环节永远是至关重要的。掌控了通讯室,可以第一时间切断外部的连接,也可以第一时间与外部取得联系,甚至还能发布虚假消息。迟早会有大作用的。 第142章 总参谋长 至于梁鸿楷只不过是安插的一个棋子,第一营三个队官现在有两人是站在吴绍霆这边的,唯独第一队还是一个未知数。既然梁鸿楷一心想要从文员变武夫,那正好就遂了他的心愿,一举两得。 当然,吴绍霆在交接最后一天晚上,还特意找到了梁鸿楷,半遮半掩的推心置腹了一番,让其好好努力,不要让自己失望。梁鸿楷当场就感激涕零,因为他觉得吴绍霆把自己那天的请求放在心上了,也就是说吴绍霆并没有轻视自己。 这份第一营内部调任命令,只需要由营长上报到陆军衙门备案就可以了。 <推荐信中,还推举陈芳成为第一营代理营长,并且将第一营营务处卫兵李琛调到参谋部担任侍从官。当然,这只是一封推荐信都能顺利,那么他在升任总参谋官前,已然完成了对第一营的垄断。 临别的最后一天,他照例自己掏钱请了全营吃了一顿大餐,以作告别仪式。 次日就是三月八日,吴绍霆正式走马上任。 第一标司令处的参谋部对于他来说一点都不陌生,自己可没少出入过这里。 虽然是第一天报道,不过他却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如今整个司令处最高军衔的人就是自己。现在只有别人来向他来报道的份了。 当吴绍霆一身正参领军服出现在司令处大院门口时,守卫大门的卫兵赶紧立正行礼。 参谋部的几个侍从官还有两位参谋官,早就在前院等候迎接了。 毕竟吴绍霆是第一标第一位正式总参谋官,日后所有代理、见习的参谋部官员要想转正,都得经过总参谋官的批核才行,所以该恭敬的地方绝不能马虎。 何福光和许海英两人算是吴绍霆的老熟人了,几个月前吴绍霆还称呼他们为“大人”,现在摇身一变竟然成了顶头上司,这种感觉还真是让人既尴尬又无奈。 不过吴绍霆并不是一个喜欢打官腔的人,他只在前院简单的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反正大家以前都共过事,连自我介绍都免了。之后众人就一起来到了参谋部,各自开始忙着各自的事情。 参谋部因为长久没有主事官,所以大家都习惯了按部就班的工作程序。 在良葵去职之后,何福光倒是下功夫领导了一段时间。仅仅几个月的光景,他改变陈规旧习,竟让参谋部的办事效率提高了两倍。由此可见,何福光确实是一个有能力的人。 只是有一点让吴绍霆感到很不和谐,何福光虽然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可是却总是倚老卖老,往往让他这个顶头上司感到被架空了似的。 刚刚回到参谋部,吴绍霆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近日部里的工作情况,何福光却抢先发话,安排众人各就各位,处理完毕手头上的公务。对于,吴绍霆并没有把心里的不满形露于色,一言不发默许了何福光的安排。 “崇石兄,我们出来聊聊,长久没来参谋部了,还有许多事要向你请教呢。”吴绍霆微笑着对何福光的说了道。 何福光看着吴绍霆一脸和颜悦色,心中倒还是挺得意的。他就知道吴绍霆一个年轻人一下子爬上了这么高的位置,肯定会有一些仓促。虽然他只是一等参谋官又兼任武备学堂教官,平日两头忙不能专精,可是自己却是第一标参谋部成立以来最资深的参谋官,单单这份资质都不容小视。 “吴大人请。”他故作客气的回了道。 两个人走到参谋部外面的院子,吴绍霆摸出了一包烟来,抖出来一支抛给了何福光,之后又摸出了火柴递给了何福光。 “吴大人您先点。”何福光推辞道。 “哦。”吴绍霆给自己点着了香烟,然后再次把火柴递了过去。 等到何福光点起了香烟,美美的吸一口后,吴绍霆轻轻的磕了一下烟灰,说道: “崇石兄,你可是参谋部的元老了,以前良葵出任代理总参谋时,咱们参谋部可一直乱糟糟的,十几个人手忙脚乱,一件简单的事情竟然要拖上好几天。不过今天看来,咱们参谋部一改旧面,竟然这般整齐划一、有秩有序!” “呵呵,前总参谋从来不管事,我们这些下属又不好越权行事,只能中规中矩的办事。咱们二十四镇的参谋体制可不是正规的参谋体制,军中军官缺职太多,很多不应该归参谋部管的职责也算在其中了。本职工作和外职工作搅浑在一起,当然会乱成一团。”何福光不吭不卑的回道。 “崇石兄看来很有深究呀。”吴绍霆笑了笑道。 “身在其职,自然要尽心履职了。以前我们参谋部乱,归根结底是无人主持大局,只要理清楚所有公务来头,划分轻重急缓,其实很容易就能举解决这个问题。”何福光说完,用一种高傲的姿态抽了一口烟,在缭乱的烟雾后面,他的嘴角似乎还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 “不愧是参谋部元老,日后我还真要多多仰赖崇石兄了。希望崇石兄能够不吝赐教呀。”吴绍霆一边点头表示称赞,一边笑呵呵的说道。 “哪里哪里,属下自当尽心尽力,配合吴大人您的工作了。”何福光淡然的回应了道,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就算是傻子都能听出是言不由衷的。 “崇石兄,这段时间你倒是挺忙着参谋部这边的事,那武备学堂的公务不会有所耽搁?”吴绍霆忽然话题一转,慢悠悠的说了道。 “哦,两边自然都有兼顾的,倒不用吴大人操心了。”何福光回答道,他心中倒是很纳闷,吴绍霆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了? “崇石兄你一人肩负多职,整日东头忙完忙西头,真是辛苦了。我对崇石兄这般尽忠职守甚是敬佩呢!”吴绍霆慢条斯理的说道。 “吴大人说笑了,去年您还是二等参谋时,不同样兼顾了总训练官和总稽查官吗?”何福光不疾不徐的回答了道。他顿了顿,不等吴绍霆回答,接着又说道,“说来,属下更要敬佩吴大人呢。短短一年的时间,吴大人真是一路青云呀!” “崇石兄是在嘲笑吗?”吴绍霆语气渐渐转冷了起来,故意的问了道。 “属下岂敢,吴大人千万不要误会呀。”何福光稍微怔了怔,连忙说了道。他刚才的语气明明是在客套,吴绍霆怎么会突然变脸呢? “呵呵,我跟你开玩笑呢。”吴绍霆忽然又笑了起来。 何福光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在心中还是有一些疑惑。 吴绍霆将手中的烟蒂丢在了地上,抬起脚踩灭了烟火,然后还好整以暇的把烟蒂踢飞开去。他吐出了嘴里的最后一口烟气,将双手背负在身后,语气渐渐认真起来,说道:“崇石兄,说句真心话,我今天能船上这身军服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你在参谋部一直兢兢业业,于情于理应该由你来主持参谋部的大局才是。” 何福光听到这里,不禁心中有些颤动,因为吴绍霆说出了他深藏已久的话。 没错,身为第一标参谋部最资深的参谋官,有资历又有能力,为什么却一直卡在一等参谋官的位置上,再也不能向前一步? 他在参谋部已经有两年时间了,每天兢兢业业,付出的是别人两倍的精力。 就在以前,良葵担任代理总参谋官时,他就已经深有不满了。让一个纨绔子弟来掌管这么重要的位置,这不是儿戏吗? 不过那个时候他还能说服自己,毕竟他三十多岁的人,明白什么叫人脉和关系。 可是现在不同,良葵这个窝囊废走了,他本以为是自己大展拳脚的好机会,为什么偏偏上面又安排一个吴绍霆到来呢? 诚实的说,他的确也觉得吴绍霆很有能力,能练兵、能带兵、能出谋划策。但是不管怎么样,一个毫无背景关系的人,应该循规蹈矩的一步步来才是,怎么一下子就爬上去了?那叫自己这个资深的元老情何以堪? 好在刚才听了吴绍霆的这一番话,让他隐隐约约的感到了几分希望,看来吴绍霆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 第143章 赵声妥协 何福光故作淡然的笑了笑,说道:“吴大人哪里的话。吴大人有胆有谋,为人刚正不阿,更是在军中深得人心。吴大人能有今日,那也是众望所归的事。” 吴绍霆苦笑着叹了一口气,由衷的说了道:“崇石兄不用跟我客套了,我不是良葵,一些面子上的话就不必多说了。虽然今日我是总参谋官,不过日后参谋部的事情,我会多与你沟通商榷,你我共同努力,一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来的。” 何福光很冷静的笑着道:“属下自然以吴大人马首是瞻,也多谢吴大人对属下的信任。” 吴绍霆呵呵笑道:“你是前辈,千万不要在我面前自称属下,我可授受不起。” 何福光笑而不语了。 吴绍霆拍了拍何福光的肩膀,转身准备走回参谋本部时,先前还是一副笑脸的样子,却一下子就变得阴沉了起来。 他刚才说出番推心置腹的话,只是为了试探何福光的反应。 现在看来,何福光这人有点不可靠了! 如果何福光当时表现的感动和感激,那么倒可以看出此人是可以拉拢的! 可是结果对方却是一脸平静,甚至最后还默认了不该自称“属下”,这种种迹象都表明在何福光心中他才应该是参谋部的主事官。 吴绍霆在心中幽然的叹了一口气,他最讨厌应付的就是这样人物。有才能却不能心甘情愿为自己所用,只怕早晚会在参谋部里另成一派,与自己分庭抗礼了。 当然,此时此刻他自然不能动何福光,但是并不意味着自己就会束手就擒。 任何阻挡自己的人,都必须根除!哪怕何福光以前对自己还算不错!—— 参谋部的本职工作是协助司令处参谋军事事宜,只不过如今二十四镇并无大事,前不久也刚刚经过了练兵处检阅,现在正是冬眠时期。除此之外,第一标参谋部还负责全标军需之事,虽然第一标有单独的军需官,但因为仅仅只有一个人,所以只能处理一些杂货,大部分军需公务还是从参谋部派发。 每个月最忙的时候,就是派发军饷的那几天。<更新军备,补充物资之类的事情,那就忙上加忙了。 就好比过年前士兵们吵着嚷着要过冬的棉装,军需官推给参谋部,参谋部合计了半天之后觉得无能为力,转而又推给了陆军衙门。 如果遇到要出兵作战,那参谋部就更是忙得焦头烂额了。 尽管参谋部配置有七名侍从官、三名文案和两名绘图员,但是真正的参谋职衔只有三个人。尤其是上次出兵新安剿匪和军事演习时,那会儿还没有吴绍霆,仅仅只有何福光和许海英两个人。他们又要忙着协同参赞,又要管理军需供应,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三个人来用。 不过参谋部闲的时候又非常闲,闲的大家都开始怀念繁忙了。 <推荐信总算有回音了。 这天早晨,他刚刚走进司令处大院的正门,赵声的副官匆匆的迎了出来。 赵声的副官说标统有请吴大人去办公室一叙,并告知是陆军衙门批下了吴大人的信笺。<推荐信时,都是陆军衙门直接回到自己手上的。 他心中隐约感到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不过一时半会猜不出所以然来,索性还是跟着去见了赵声再说了。当即,他便点头同意了,跟着赵声的副官向司令处深处走去。 来到赵声的办公室,副官先站在门口通报了一声。 赵声立刻起身出门相迎,现在吴绍霆的身份不一样了,让他也感到无可奈何。 一阵简单的寒暄过后,赵声让副官退出去并且带了门。 这时,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了吴绍霆和赵声了。吴绍霆与赵声在一旁小厅的茶桌前坐了下来,茶桌旁边的窗户下面放着一个小炉子,上面的水壶正在冉冉的冒着白烟。 赵声先慢吞吞的摆好了茶具,将茶饼捣碎之后,水壶的水刚好烧开了。他提起水壶先倒了一碗白水,将饮具一个个清洗了一下,然后悠悠然的开始泡茶。 &推荐信的事,怎么对方竟然这般雅兴十足呢?他很明白赵声不是一个蠢货,如果其看过了那封推荐信了,一定会知道自己的用意。 自己可是在瓦解赵声辛辛苦苦经营的第一营,赵声应该又急又怒才是呢! “赵大人,今天怎么会这么有雅兴呢?”他慢条斯理试探的问了道。 “呵呵,初春多喝点茶,精神一些。很多人一到春天就容易犯困,我也是这段时间才开始喝茶的呢。”赵声不冷不热的笑了笑。他一边说着,一边端起茶碗把第一道茶水倒了出来,第一道仅仅是洗茶,第二道才开始饮用。 很快,第二道茶泡好了。赵声端起茶碗先给吴绍霆的茶杯满上,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吴大人尝尝,福建建瓯年前刚收上来的铁观音,一般人拿不到的呢!”赵声请道。 “赵大人,你找我来不知是喝茶这么简单。”吴绍霆慢悠悠的说道。他趁热喝了一口茶,茶水很苦,还带着有一股焦襄的味道。顺着喉咙下肚之后,感觉还是十分清新的。 “吴大人,你现在已经贵为总参谋官了,看来将军大人对你不是一般的器重呀。”赵声喝下了茶水之后,深深的舒坦了一口气。他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就好似什么都不在乎一样。 “赵大人有什么话就直说,现在这里又没有外人,何必还要这般虚以其表呢?”吴绍霆直截了当的说道。 “既然吴大人这么直接,那就恕我直言了。”赵声放下了水壶,也不再给任何续杯了。 他好整以暇的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看上去的更加强势一些,继而说道:“吴大人,我赵某虽然与你有过节,但好歹事情已经过去了,这段时间我也没有再跟你有什么冲突。缘何吴大人你一定要处处进逼呢?” 吴绍霆咳嗽了一声,冷笑道:“赵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赵声阴沉沉的“哼”了一声,脸上净是鄙夷之色,说道:“吴大人你这么说就没意思,刚才你还说这里没外人,不妨有话直说,现在又跟我装蒜?呵呵,你这叫我情何以堪呢?” 他笑容很锋利,就像是一把淬了毒药的匕首。 <推荐信极有可能顺利通过,陈芳明日就会走马上任代理营长。因为赵声今天的态度太反常了,以往这家伙动辄就直接发怒了起来,绝不会这么客套先请喝茶。 这次轮到他淡然的笑了笑,不慌不忙的说道:“赵大人,你是说我推举陈芳担任第一营代理管带的事吗?” 赵声语气很不好的说道:“第一营是我一手带出来的,里面大部分兄弟是我当年在旧军的老部下。现在可好,你拍拍屁股走马上任了,还安排一个你的人来接替第一营管带,你这是要明着跟我干吗?” 吴绍霆无奈的摇了摇头,表情显得很蔑然,他说道:“赵大人,你我本来可以成为朋友,成为战友,成为兄弟!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你从一开始就处处针对我,这些本来是小事,大不了我让着你,向衙门申请调离第一标就好了。可是那次去新安” 不等吴绍霆把话说完,赵声厉声打断了道:“你真以为这是我的本意吗?” 第144章 划分势力(四更求安慰) 吴绍霆哈哈笑了起来,说道:“我怎么知道你的本意是什么?不过那次你玩得太大了,都出人命了,你叫我怎么对你放的下心!你这是要把我赶尽杀绝呀!” 赵声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就知道吴绍霆会记恨在心,也是,有人要杀你,怎么可能不记恨?他现在十分后悔,早知道当初不应该听陈升那小子的话,弄得自己损兵折将又即将丢掉自己的心血。 好一阵子之后,他才再次开口说道:“我从来没想过要谋杀你,这是陈升他自己的想法罢了。你我虽然有颇多不和,可是好歹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当初你帮革命党搭救李福林的时候,难道我没有帮你吗?” 吴绍霆看出赵声要打感情牌了,确实,去年救李福林时,赵声给了他一个稽查官的身份,除此之外其他的就再没有了。他现在之所以不明着与赵声对着干,并非是因为记挂着这一点点恩情,而是因为对方知道自己与革命党的关系。 当然,这也意味着他同样知道赵声与革命党的联系。 在他看来,虽然赵声没有正式加入同盟会,但赵声并不知道自己加入过同盟会。 如果真的闹到事情抖出来,最吃亏的将会是赵声! 因为那个时候赵声不单单会损失在清政府的一切利益,同时也会成为革命党敌对的目标,这是双方面的得失。 他不一样,如果不能保证官方的身份,大不了就全心全意投身革命党阵营好了。或者到时候直接就揭竿而起,让大革命提前到来。 所以,以目前的情况看来,赵声明显处于劣势。 或许这就是今天赵声一反往常之态,先礼后兵,开诚布公的原因了。 吴绍霆悠然的笑了笑,说道:“现在人都死了,什么责任都往一个死人身上一推,自然是干干净净、死无对证了!” 赵声还要强调的说道:“我可以发誓” 吴绍霆伸手打断了赵声的话,冷静的说道:“好,我们先抛开这个话题不谈。我再恭恭敬敬的称呼你一声赵大人,你今天找我来到底有什么想说的,不用转弯抹角了,直接说了。如果是对你我都有利的,我自然不会拒绝。赵大人,这就看你的诚意了!” 赵声一下子噤声了,他现在反倒觉得吴绍霆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他沉吟了好一阵,缓缓从茶桌后面站起身来,然后走到自己办公或后面,取来了一份文件封套。他再次走回到茶桌这边,把封套递给了吴绍霆,一言不发的坐下来,拿起水壶开始给两个人的茶杯续杯。 吴绍霆接过了封套打开来看了一眼,正是陆军衙门给的批示,不过并非是自己预想中的那样顺利。陆军衙门否认了陈芳升任代理营长的推荐,仅仅只准许了李琛调任参谋部担任侍从官。他合上了封套,随意的丢在了茶桌上,然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这时,赵声说话了:“吴大人,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放下以往的成见了。现在你贵为总参谋官,已经是大我一级,我看得出来我永远不可能打败你。索性,我投降好了。” 吴绍霆冷冷的笑了起来,说道:“赵大人你说的什么话,你没有输呀?第一营管带不是没批嘛,你完全可以再安排一个人去接管第一营。” 赵声叹了一口气,由衷的说道:“这些都没用。只要吴大人有心,第一营迟早会让你夺走。咱们斗了这么久,双方都不见得有什么好处,何不修好你我关系,共谋大事呢?” 吴绍霆暗暗寻思了起来:赵声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只会与对自己有利的人共谋大事,像他这样的人就算与革命党合作,一旦革命成功、享受到果实之后,必然会很果断的一脚踢开革命党! 人都是这样的,一切都向最大的利益价值看齐。 他相信一旦自己失去利用价值,或者等赵声的势力超过自己时,这小子照样会不遗余力的干掉自己。 不过,他还是说了道:“你的意思,是说让我接受你的投降吗?” 赵声脸上闪过了一丝阴郁,但很快的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是。” 吴绍霆笑道:“投降是有条件的。” 赵声深吸了一口气,他就知道吴绍霆强调“投降”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不过现在没有其他办法,既然提出了“投降”,那肯定是要给吴绍霆一些好处的。他接着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可以让陈芳担任第一营管带。” 吴绍霆怔了怔,赵声傻了吗? 赵声看到吴绍霆透着惊愕的脸色,心中暗暗得意了起来,他说道:“吴大人升任总参谋官,手里没有一点实权哪怎么行?既然吴大人你看中了第一营,我就让给吴大人好了。过几天我会先把第一营的几个人调到第二营去,彻底让第一营干干净净,然后再推举陈芳为第一营管带。你看如何?” 吴绍霆立刻明白了过来,赵声是想重新划分第一标的势力范围,第一营虽然编制最齐全,可是在这个时候赵声不得不壮士断腕。他心算着,照赵声这么说,日后第一营归自己,第二营归他,第三营算是预留给革命势力了。 虽然表面看上去,这么做很公平,大家都有自己的兵权在手,不用在你争我斗。 可是深入的分析一下就能看出,其实赵声还是占了便宜。 丢掉第一营无所谓,但是可以为赵声自己赢的一个同盟,那就是吴绍霆和倪端背后的革命势力。有了革命势力的支持,赵声会掌握更多的讯息变化和一些难得的先机。 除此之外,只要吴绍霆和赵声不再明争暗斗,那赵声可以安心的经营第二营,尽快在第二营植入自己的势力。 赵声说会把第一营的心腹全部调入第二营,听上去是很有诚意,但调到第二营的只怕仅仅是一些心腹军官,而第一营基层士兵当中依然还有终于赵声的旧部。假如有一天吴绍霆和赵声发生了武装冲突,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吴绍霆轻轻的笑了笑,说道:“赵大人呀赵大人,你不去做账房还真是委屈这份职业了。” 赵声怔了怔,一时不明白,问道:“什么意思?” 吴绍霆说道:“赵大人这么会精打细算,简直是当世诸葛亮了。” 赵声生硬的笑了笑,说道:“吴大人你说笑了。”他暗忖:这吴绍霆反应还真快。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最终说道:“既然赵大人这么有诚意,我吴绍霆岂会是小鸡肚肠的人呢?好的很,团结是我一贯的主张,今日有这样的机会,我答应还来不及呢。” 赵声听到这里,心中暗喜:难道是我高估了这小子?随即他连连说道:“吴大人,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了,今后井水不犯河水。当然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吴大人但管开口,只要权责之内的事,必然不敢推辞。” 吴绍霆点了点头,笑道:“好,赵大人果然爽快!” 第145章 五月之后 【五更完毕,希望各位读者能够能够多多支持一下,谢谢了】 几天之后,陈芳果然升任为代理营长了,同时第一营营务处的军械官、司务官、第一队队官等五个下级军官,同一时间被调往了第二营。吴绍霆名正言顺的把李济深提拔为第一营副官,照样兼管第二队,孙继直兼领第一队的队务,梁鸿楷则依旧保持原职。 看上去第一标的势力划分已经够清晰了,可是细细的看去,总会显得那么不和谐。 吴绍霆虽然明知道这是一笔对赵声有利的买卖,但依然答应了下来,并非是他愿意真心实意要与赵声合作,而是目前的情况自己与赵声相争只会越来越不利。他答应这笔买卖,那就意味着这笔买卖自己也能获利,只不过利润比起赵声来说少了一点罢了。 他有信心逆转这个差异,就凭自己在同盟会的地位。 赵声以为握手言和了,就能取得与同盟会的进一步联系,这是痴心妄想。 吴绍霆只要不给赵声搭桥牵线,赵声一辈子只能站在门口不得前进半步。 他现在与赵声偃旗息战,只不过是给自己一个更专心发展的时期。 只要出现合适的时机,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铲除这颗钉子的—— 转眼间到了四月初,广州陆军衙门总算收到了京城练兵处的消息。 不过这个消息却让二十四镇所有人都震惊了,因为陆军部给出的批核是:解散二十四镇。 虽然在冯国璋为首的军官检阅时,二十四镇的步操和演习都算是合格的完成了,可是经过军官团实情汇报了二十四镇目前情况,陆军部还是不能批准二十四镇正式番号。二十四镇最大的问题不在于士兵的训练程度,而是这个镇的编制存在严重问题。 一个镇分两个步兵协,每个步兵协又分两个步兵标,这是最基础的编制。哪怕不编制协一级的单位,若有三个步兵标那也勉勉强强可以凑合。 可二十四镇偏偏有两个协的编制,却只有四个标的编制。除此之外,没有正儿八经的协都统,没有正儿八经的镇统制,甚至连协和镇的司令处都没有,简直就是三无的镇。更别说部队里上、中、下级军官都稀缺,一个人兼职好几个官职。 当然,这些都是官面上给的理由,实际情况是什么样,广州方面众说纷纭。 满族官员咬定是北洋派担心清廷扶植边疆军事力量,威胁北洋派的利益,所以故意从中作梗,打击二十四镇的计划。 汉族官员则猜测是将军大人得罪了冯国璋,冯国璋以私人恩怨否决了二十四镇。 因为放眼全国编制不健全的军镇多不胜数。就拿广东二十三镇来说,二十四镇就是完全模仿二十四镇的建制,虚设了两个步兵协,实际上只有两个步兵标、两个骑兵标和一个炮兵标而已,仅仅就多了一个附属骑兵单位。 可是说到底二十三镇依旧顶着一个“暂编”的称号,虽然成立有四年了,从未想过申报练兵处获取正式番号。 在陆军部批文中,要求广州陆军衙门和将军府在一个月之内取消二十四镇番号,改现有二十四镇为广东陆军第一混成协。 其实从镇降级为混成协在编制上没有任何大的变化,只不过是裁掉了协和镇的冗余单位罢了。可是对于将军府和陆军衙门来说,却有很沉重经济打击。每年省府和清廷拔下来的练兵款项,是按照建制区分,镇的款项理所当然要比谢的款项多了。 如今丢了二十四镇的番号,那相当于等了三分之二的军饷。 虽然每年省府和清廷拨下来的款项不多,但蚊子腿也是肉,少了一块肉大家都不好过。 孚琦最近很懊恼,他最坏的预料大不了是二十四镇不能转正,可是没想到陆军部还是给了自己一个“出乎意料”。他甚至有些自责,自己真不应该急于求成,结果弄巧成拙了。 不过没办法,他虽然很憎恨那些把持陆军部的汉臣,但命令还是要执行。 对于一个饱受封建道德熏陶的书生来说,明知是错,可是却不能错在自己的原则上。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二十四镇开始重新整编。 两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名誉都统光荣退役,他们脱掉了军服时还十分不满,扬言要讨回捐出去的银子,结果直接被轰出了陆军衙门。 第一标还是第一标,第二标也没有变化。骑兵标和炮兵标则全部降级为营一级,这让两个标的主事官倍感难受,为了安慰他们,将军府只好将所有骑兵、炮兵代理军职的军官,全部转为正职。 混成协成立之后,孚琦亲自出任都统,并将韦汝骢调到协司令部担任总参谋官。 随着协司令部的成立,司令和参谋制度被提升了一级,也就是说标司令处的军官将会多受制于一级。这一改变让吴绍霆稍微有些影响,他的总参谋官的“总”字被撤去,只称为“参谋官”,军职权限虽然依旧是负责标一级参谋部,但现在还要向协总参谋官负责。 折腾了一个月之后,广东陆军第一混成协总算改编完毕。五月六日,陆军部发来电报,批准了广东第一混成协正式番号。 基本上大部分军官和士兵的军饷都没有变,要说有变化的就是骑兵营和炮兵营了,不过哪怕他们闹翻天也无济于事,总得有人站出来替大家牺牲。 渐渐的,夏季来临了,士兵们情绪被燥热的天气融化了不少。 怨气总归是怨气,那是要埋在内心深处酝酿的东西,不一定当场就会爆发。 上半年的风波总算归于了平静。 因为协参谋部成立之后,分担了许多标参谋部的工作,这让吴绍霆有越来越多空闲了。 闲暇之余,他一方面游走在士兵人群中,继续扩大自己的影响力,时不时来一下加餐犒赏,把基层的气氛搞得十分活跃。同时他还积极的支持倪端在军中宣传革命,经常替军中的革命分子打掩护。 赵声为了拉近与同盟会的关系,在这段时间里也与倪端走得很近,偶然也会在士兵面前发表一些慷概激昂的言论。 一时间,第一混成协的新军之间,革命味道越来越浓重。 在六月份的时候,吴绍霆花了很多精力在张盛霆公司上。1909年上半年,张盛霆公司的营业额已经达到了一百三十万,直接成为了今年广州商界的一匹黑马,就连各大报纸上都频频刊登有关消息。 第146章 发展实业 吴绍霆和张小雅商议,他们两个人把这大半年所赚的钱各拿出一部分来,再次投资张盛霆公司,扩大公司的规模。同时,张小雅的哥哥张志诚从香港回来,也愿意出资五十万入股公司。既然有这一层关系,吴绍霆当然欣然同意了张志诚的入股。 很快,张盛霆佛山和香港两处分公司同时成立,优雅果汁直营零售店在短短一个月时间里,于广州、佛山、香港一共开设了三十五家。 理论上来说,一个赚钱的商品问世之后,必然会引起疯狂的跟风。 可是偏偏优雅果汁一直不曾有盗版的情况发生,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家公司幕后有两大势力,其一就是张家黑白两道的势力,其二就是吴绍霆的军方势力。要真有人敢吃这个螃蟹,估计果汁还没装瓶,就已经被一群流氓地痞捣毁了。 所以,张盛霆公司的产品几乎成了一种垄断,再加上公司不断推出新口味的果汁,业绩是节节攀升。 吴绍霆有一天无聊,让公司的账房带自己去银庄查看属于自己的存款,不看不知道,原来自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竟然成了百万富翁了。当然具体存款数字还没有到百万,可是加上他在张盛霆公司的股权,超过百万都是绰绰有余的。 就在这个鼎盛的时期,吴绍霆很合适时机的召开了一次公司高层会议,将自己多元化发展的新规划宣布了出来。虽然垄断行业不存在大的风险,可是他觉得单单靠优雅果汁一项经营所赚的钱,根本不能满足自己。 他一直在为大革命做准备,只有掌握了更多的财富,才能走上一条霸权的道路。 一百万能养活一支军队,可是却不能养活一支强大的军队。 他知道接下来的十几年中国会是什么局面,所以一定要竭尽所能改变这段历史。在他的脑海中还有很多二十一世纪的知识可以利用,哪怕是把冲锋枪发明出来都可以,关键是需要具备发明冲锋枪的条件。 有更多的钱,就能制造更多的条件。 在这次会议上,他十分亢奋的进行了一场演讲,说服张小雅要坚持自己成为一代名人的梦想,公司应该扩大规模,增加经营项目,成为一家丰富的大型公司。如果可以,在必要的时候还能选择上市。当然,如今这个时代的上市并不是一件有利可图的事,弄不好还会带来更多的风险。 张小雅听得津津有味,虽然她有点没听懂吴绍霆的意思,不过在她小小的心灵当中,却一直憧憬着成为一个家喻户晓的名人。 张志诚是一个工科生出生,对商业不太了解,但是他却有一个自己的原则,那就是一定要赚大钱,千万不能亏本。他对优雅果汁现在的经营很满意,反倒失去了进取心。 吴绍霆则利用这一点,狠狠的说了一通更激烈的言语,甚至连“年轻人,不拼搏,吾宁死”之类的话都说了出来。 最终,张志诚只好退步了。 在确定了多元化经营的目标之后,吴绍霆开始让大家讨论更多的经营项目,而他自己就先一口气就说了好几个。他首先提出的是卷烟公司,在这个时代,烟这种产品还没有成为国家垄断,岂能错过这样赚钱的门路? 其次还提到了码头和轮渡产业,虽然这个行业在广州几乎已经饱和,可是以张盛霆公司幕后的势力,杀出一条血路还是轻而易举的。他之所以要做这一行,倒不是因为能赚大钱,主要是先用民营船业打基础,日后可以渐渐转变为海军工业。虽然这转变过程可能会很缓慢、很艰难,但伏笔还是要先埋下来才好。 另外还有饭店、夜总会、粮仓、成衣厂以及一些轻工业产业,他都逐一举例子了。 张小雅在听完了之后,忍不住“哇”了一声。她煞有其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感叹的说道:“还有这么多产业要做呀,看来我还得多下点功夫了。” 吴绍霆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了起来,问道:“张总,你该不会三百六十行都要插手?” 张小雅得意的说道:“那是当然,我要在每一行都做龙头,这样就能流芳千古了。嘿嘿嘿嘿。到时候不只我爹要佩服我,我四伯也会佩服我的。” 一旁张志诚和其他小股东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小女孩还真是天真! 不过吴绍霆却很认真的说了道:“我相信,只要你有这份坚韧的信心,一定会成功的。”他知道只要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当权者,哪怕仅仅是广东一省的当权者,都能帮助张小雅达成这份心愿。 到时候张盛霆公司可以改组为一个大集团,利用政府的关系,规划广东省内所有行业的经营,成为名副其实的资本主义龙头企业。当然,这只是在特殊时期的计划,一旦市场经济成熟了,政府的干预功能必然要撤出。 尽管如此,好歹张小雅也有一时间的辉煌呢。 张小雅见吴绍霆认真的样子,心中顿时饱满了起来,连连说道:“好,我一定坚持不懈的努力,我会成功的。” 过了一会儿,张志诚忽然说道:“震之,说到烟草,我们家倒是与广东烟草大王简先生很熟呢。不过我在香港时听说,简先生的公司去年好像破产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耐烦的扯着自己的辫子,这根假辫子在大热天里让脑袋很不舒服。 张小雅不高兴的瞪了张志诚一眼,没好气的道:“哥哥,你要称呼简叔叔才是。简叔叔烟草公司是破产了,可是他现在在办船运公司呢。” 张志诚笑着应了道:“好好,简叔叔就简叔叔。” 吴绍霆听到这里,马上问道:“你们说的可是简耀登简照南先生?” 张小雅同样努着小嘴瞪了吴绍霆一眼,强调的说道:“你也要称呼简叔叔!” 张志诚插嘴道:“小妹,震之又不是我们家的人,他称呼简先生很正常的。” 张小雅小鼻子哼了一声,说道:“才不是呢,这是辈份问题。哥哥你和震之年龄相仿,你称呼简叔叔,他当然也要如此呢!不然的话,我们岂不是让他占便宜了!” 张志诚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爱莫能助的目光看了吴绍霆一眼,不再说话了。 “好,好,那我也称其为简叔叔好了,关键是他未必肯答应呢。”吴绍霆笑了笑说道,“这么说,还真是简照南先叔叔了?” “没错,就是他了。”张小雅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简耀登,字照南,少年家贫,17岁到香港,在叔父简铭石开的“巨隆号瓷器店”学做生意,不久便派他长驻日本收理账款。清光绪十九年(1893),简耀登弟弟玉阶随兄到日本经商。不久在曼谷开办“怡生兄弟公司”经营百货,赚了大钱,随后又开办了“顺泰轮船公司”,由租船航运到自购船承办海运,航线遍及东南亚各地。 当然,简氏兄弟最出名的公司还是“南洋兄弟烟草公司”,这家公司一直延续到了二十一世纪,所生产的“双喜”香烟甚至成为了广东特产烟。 “不管简叔叔的烟草公司现在如何了,但是既然他有经营烟草公司的经验,我们可以与他合作,共同发展烟草事业。”吴绍霆当机立断的说道。 “是啊,果然是一个好主意。”张小雅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呃,我一开始其实就是这个意思。”张志诚说道。 “那这样,我与这位简叔叔不太熟悉,你们不妨搭一条线,什么时候有空约出来一起谈一谈。”吴绍霆说道,他觉得叔叔这个称呼还真是太别扭了。 “让我想想,简叔叔最近专心办船运公司,不一定在广州的。我回去后派人去联络一下好了。”张小雅连连说了道。 “那就拜托了。”吴绍霆笑了笑。 第二天张小雅派人到西郊军营告诉吴绍霆,简照南果然不在广州。 不过顺泰轮船公司的经理说,简先生已经从曼谷登船了,差不多五天后就能回国。 五天的时间自然不长,吴绍霆也就耐心的等着了。 第147章 革命党归 这天傍晚,吴绍霆在军营食堂吃完饭,向宿舍返回去了。 军营里的新军将士们平日娱乐活动很少,哪怕是参与赌博的人都不多。大家基本上都是早睡早起,偶尔还会遵照吴绍霆的提倡保持锻炼。所以天黑之后,基本上军营就变得很安静了,就算有吵闹的地方,那也是旧军的营区。 他刚刚走到宿舍楼梯口,遇到了几个刚出来的军官,打了一声招呼。 楼梯只上到一半时,忽然身后传来了喊声:“吴大人。” 这是倪端的声音,他早就听得熟悉了。 “有事吗?”吴绍霆回过头问了道。 “有事。”倪端只简单的说了一句,然后三步两步就踩着楼梯上来了。 听到这里,吴绍霆就知道倪端是带来同盟会的消息了,于是也不多说,心照不宣的带着倪端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关上宿舍门之后,倪端脱掉了自己的军帽,给自己狠狠的扇了一阵风,广州夏天的炎热可见一斑。 “展堂先生回来了。”他一边用军帽扇风、袖子擦汗,一边说了道。 “这就回来了?官府那边的通缉告示撤销了吗?”吴绍霆有些诧异的问道。胡汉民的身份暴露了,而且官府已经知道其是革命党重要人物,那通缉的力度肯定不会弱。距离那次事发过去才刚半年,这是不是有点太急了一些? “官府还在通缉,不过没关系,展堂先生是经陈竞存介绍,由惠州谘议局议员掩护身份回到内地的。他现在就在惠州,可能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到广州。”倪端仔细的说道。 “我明白了,展堂先生有什么转告的吗?”吴绍霆问道。 “是的,下午陈竞存让他的一个同学来广州见了我。不过要带的话不是展堂先生说的,是廖仲恺先生委托展堂先生给你的。”倪端说道。 吴绍霆心中有些好笑,这传话还经了好几手了,希望不要传错。他点了点头说道:“什么消息,你说。” 倪端于是道:“廖仲恺先生与其他会里的同志,都深刻反省了上次行动失败的原因,保证不会再轻信这样的卑鄙小人了。” 吴绍霆笑着说道:“这是应该的,上次可差点害了好多人呢。” 倪端叹了一口气,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革命这种风险事业,大家都是早有心理准备的。 他接着说道:“廖仲恺先生说上次行动虽然失败,可是不能阻止革命步伐的前进。他知道吴大人你现在升任参谋官,又颇得军心,再者上次若非吴大人你以身涉险来通报消息,只怕同盟会必将遭受重创。” “呵呵,大家既然一条船上人,自然应该相互扶一把。这是我分内之事。”吴绍霆客套的应付了一句,他只是觉得这些话并非重点,可以尽快跳过去了。 “廖仲恺先生的意思,吴大人你现在是我们同盟会中大家最信任的人了,希望由你来主持一下下次会面的安排,不知如何?”倪端很是期待的说道。 吴绍霆想了想,继而说道:“我主持没问题,不过我还是建议不要在广州会晤,惠州、佛山甚至香港,这些地方都不远,也更加安全。” 倪端点头表示同意,道:“我也这么认为。我会把话转达给展堂先生的。” 吴绍霆问道:“那展堂兄和仲恺先生打算什么时候会面?” 倪端道:“虽然暂时还没说,不过既然展堂先生都回来了,应该不会太久。差不多就是这个月内的事情了。” 吴绍霆略略思索了一会儿,然后道:“好,我明白了。我会安排好会面的地方。另外仲恺先生和其他人如果要从香港入关的话,我同样可以提供安全的路子。” 倪端笑道:“吴大人真是越来越神通广大了。” 吴绍霆的路子其实很简单,就是利用张盛霆香港分公司的掩护,将这些人送回大陆。张盛霆公司现在在南方可是大公司了,早就办好了免检港澳官书。反正有人的地方就有,那些守关的小人物,一看到这类官书就知道这家公司上面有人,连手续费都不敢要了。 “对了,展堂先生有说这次会面的目的吗?”吴绍霆又问道。 “这个还不清楚,后天我就请假亲自去一趟惠州,与展堂先生见一面再谈。我想大约应该是商讨再次发动起义的事宜。”倪端猜测的说道。 “希望这次大家都能更谨慎一些。”吴绍霆语重心长的说道—— 几天后,张小雅和张志诚兄妹两人坐着小轿车来到了西郊军营。 他们找到了吴绍霆,告知简照南已经回到广州,已经约好今天中午一起吃饭。 吴绍霆今天本来还有一点公务要忙,不过听了这番话之后,马上就全部交给何福光去打理了。他上了小轿车,就这么直接出了西郊军营。 他对简照南是很敬佩的,或者说清末民初有很多爱国实业家,都是值得尊敬的。 今日能见到简照南本人,这也算是一桩幸事,自然要欲速欲达了。 小轿车开进城之后,经过了几条街道,在大东路路口停了下来。 大东路靠近广州东郊,距离东较场不算太远,混成协第二标的部队就驻扎在这边。不过大东路路口还算有人气,正是晌午的时候,熙熙攘攘,十分热闹。这一带的布局比较明显,街道靠南是中下等人的居所,向北则是富人的独栋小楼。 下车之后,张志诚让司机把车先停好,然后才走进了一条很宽敞的巷子。 巷子不算长,很快就到了尽头。尽头是一动带着小花园的中式院落,不过看上去一点都不旧,似乎是经过了精心的保养,甚至还透露着几分当代化的气氛。来到院落正门前,只见正门上悬着一副烫金檀木牌匾,大大的写着“简府”。 “原来简先叔叔是一个恪守传统的人呀,我还以为他会住洋楼呢。”吴绍霆站在门口,感叹的说了道。 “这是简叔叔堂伯的祖屋,简叔叔在广州时向来都是住在这里的。”张小雅介绍道。 “这样呀。”吴绍霆点了点头。 张志诚走上去准备敲门,不过他发现大门是虚掩着的,想了想之后还是在虚掩着的门上“梆梆绑”的敲了一阵。 很快,一个老人快步从门庭那边走了过来,拉开了院门。 老人看了一眼张志诚和吴绍霆,虽然感到这两个年轻人比较陌生,不过对于张小雅却是认识的。张小雅自从当了张盛霆公司总经理后,经常像模像样要去找那些广州城的大老板吃饭、谈生意,不过张直担心自己女儿年纪轻轻这样抛头露面不好,所以只肯让她与那些熟悉长辈级人物见面。因此,那几个熟络叔辈的家门槛,几乎让张小雅给踩烂了。 “原来是张小姐呀,快快请进,呵呵。”老人很和蔼的说道,让身请大家进去了。 老人带着三人穿过门庭,过了一个花园,来到了前客厅。 这时,前客厅上传出来一阵谈笑的声音,似乎简照南正在招待客人似的。 “咦,王伯,简叔叔在跟谁说话呢?”张小雅向那老人问了道。 “是,老爷正在与几位旧友会面,其中还有张小姐认识的伍先生呢。老爷交代了,说是张小姐来了,就直接请到前客厅见面,自然不会有什么不方便了。”王伯笑呵呵的说道。 “伍叔叔也在呀?哈哈,好的很呢。”张小雅欢喜的说道。 吴绍霆与张志诚走来后面,他以前听过张小雅提起过这位伍先生,据说是伍秉鉴的孙子。 虽然广州十三行没落了,可是伍家好歹是当年的大户,家底子并不浅薄,哪怕传三代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今天既然来了,正好也可以相会一番。 一番通报,来到了客厅上,只见简照南一身暗灰色西装,年近四十岁的年龄,皮肤显得有些黝黑,并且还带着浓烈的沧桑感。那位伍先生则穿着一身中式夏衫袍,同样是不惑之年的光景,略微显胖,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相。 客厅里还有另外几位客人,装扮各有不同,有中有西,有老有少,不过看得出来都是比较有身份的人。 大家相互介绍了一番,然后简照南客气的请众人落座。 “原来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吴绍霆吴将军呀,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呀。”简照南好好打量了一下吴绍霆,他发现吴绍霆确实比自己想象中要年轻不少,像这样一个青年短短一年就在广州混出了名堂,着实是让人惊叹。 “简先生客气了,在下不过是走运罢了,不值一提。”吴绍霆客气的说道。 “咳咳,吴震之,你忘记什么事了。”张小雅忽然瞪着吴绍霆说道。 “呃”吴绍霆有些哭笑不得了。 张志诚连忙为吴绍霆解围,拿出兄长的威严,说道:“小妹,不要胡闹。” 张小雅不高兴了起来,她刚准备耍小女孩的脾气,但简照南却先一步笑着问了道:“这是怎么了?你们弄得我有些糊涂了。” 吴绍霆无可奈何,只好把张小雅让自己称呼其为简叔叔的事情说了一遍。 在场众人听到这里,都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简照南笑得不行,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带着余笑说道:“小张老板还真是要折杀我呀,在吴将军面前我岂敢造次?当不得,当不得。小张老板以后可不要这样呀。” 张小雅有些不高兴,不过既然简照南自己都开口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大家闲聊了一会儿,有下人来通知宴席准备妥当,于是简照南就请众人移步到餐厅。 酒席上,大家先聊了一阵其他闲杂的话题,后来吴绍霆渐渐的就把谈话转到了正事上。他不在乎在场的其他宾客,反正自己要做的是投资、合作的生意,如果大家都有意向一起做,那也不是一件坏事。 第148章 合作烟厂 简照南听说张盛霆公司要涉足烟草行业,并没有表现什么不好,他告诉众人自己的南洋兄弟烟草公司虽然关闭,可是并没有拍卖出去。以他目前的资金,随时都可以重开烟草公司,只是因为受到了洋人烟草的排挤,公司的营业额一直不好,只得先暂停下来。 “原来是这样。”吴绍霆恍然了道。 “当初我之所以办烟草,就是看到我们广东市面上充斥的全是洋烟。洋人用普通的烟草冒充高档货,又用抵挡的烟草充当普通货,大肆的赚取我国民的利益。这就是垄断商品的罪恶之处呀。”简照南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简叔叔,不用担心,我们跟你合作,一定能够成功打败洋人的烟草。”张小雅充满信心的说道。 “谈何容易呀。”简照南苦笑道。 “其实未必没有办法,如果简先生愿意与我们合作,重开南洋兄弟公司的话,我会提供另外一条销售渠道,能够避免直接与洋人的烟草市场发生冲突。”吴绍霆正色的说道。 简照南诧异的看向吴绍霆,连忙问道:“是吗?吴将军有什么好门路吗?” 吴绍霆微微笑了笑,好整以暇的说道:“我可以让南洋兄弟公司的卷烟成为军队特供烟。这一点对我来说还不算难,简先生意下如何?” 简照南眼前一亮,立刻就看出了其中的商机,虽然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军队特供烟这个词,不过单单从词面上就能理解出什么意思了。整个广东的部队可是不少的,士兵们无聊时抽烟那也是非常之普遍,这个市场确实很大。 更重要的是,把烟特供给军队,省去了市面上的竞争环节,解决了洋人排挤的一大难题。 除了简照南之外,在场的其他宾客也纷纷感到大有赚头,有了吴绍霆这个军队门路,既有保障又有稳定。他们不禁在心中盘算着,找个机会与简照南私下谈一谈,看看自己能不能入几分股,分一杯羹。 一番简短的思索之后,简照南切声的问道:“吴将军,你真能如此?” 吴绍霆从容的笑道:“吴某身为军中之人,虽然位不高、权不重,但是这件事还是有把握的。还请简先生放心就是了。更何况,吴某岂会拿自己的公司开玩笑呢?” 简照南想想也是,其实哪怕仅仅只有第一混成协这一支部队抽自己的烟,南洋兄弟公司也就不会亏本了。毕竟他深知自己的烟草公司现在的规模不大,生产量和输出量都是有限的。 “如果真能如此,这笔生意值得一做呀。”简照南叹声道。 “不过在下也另有要求。”吴绍霆语气一转,适时的说了道。 “哦?吴将军不妨说出来听听。”简照南正色的问道。 吴绍霆看了一眼张小雅,又看了一眼张志诚,随即说道:“南洋兄弟烟草公司重开之后,必须接受我们张盛霆公司注资,大概要占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您看怎么样。” 简照南脸色变了变,一口气就拿走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这也太多了一点。 不过他知道吴绍霆是南洋兄弟烟草公司唯一的出路,而且公司一旦接受了张盛霆公司的注资,产业规模会扩大,同时也能得到进一步的发展。 吴绍霆看着简照南犹豫的脸色,微微笑了笑,说道:“简先生不用急着回答,我们今日只不过是初次商讨,彼此当然还应该有更深入的了解和考虑才是。” 简照南点了点头,道:“吴将军所言极是。南洋兄弟烟草公司之所以有兄弟一说,正是因为这是我与舍弟一同创建的,这件事关系重大,我要先与舍弟细细商议一番。不巧舍弟现在马来亚,还得过一阵才能回来。” 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当然没问题。其实我们原本打算自己开办一家烟草公司,只可惜我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才希望与简先生合作。” 这句话其实是在提醒简照南,他们张盛霆未必非要与南洋兄弟合作,一旦简氏兄弟觉得百分之五十股权不合理,他们大不了自起炉灶或者与其他烟草公司合作。这笔稳赚的买卖,还怕找不到人吗? 简照南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他听出了吴绍霆的弦外之音,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吴绍霆年纪轻轻就能如此风生水起。这年轻人还真是老辣,不仅能精打细算,更具有惊人的魄力。 这时,张小雅见吴绍霆与简照南没谈妥,有些抱怨的说道:“简叔叔,你就跟我们合作嘛。有了你,我们烟草行业就算稳固了。接下来我们就可以进军码头啊、饭店之类的行业了,那离称霸三百六十行又近了一步。” 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只当这是小孩子的戏言。就算是在厉害的企业家,最多也只是称霸一个行业,还没听说过能称霸所有行业呢! 不过伍先生在笑的时候看了一眼吴绍霆,发现吴绍霆并没有笑的太厉害。他心中不禁猜到张盛霆公司可能真有那么的野心,最起码下一步肯定会涉足码头生意—— 宴席过后,简照南又请众人到客厅喝茶。考虑到张小雅是在场唯一一个女孩子,而且年龄差距太大,他还特意叫来自己伯父家的侄女陪张小雅。 刚刚闲聊了一会儿,伍先生忽然起身走到了吴绍霆身边,说了一句悄悄话:“吴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吴绍霆有些疑惑,他对这位伍先生还不太了解,甚至名字都还没记住。这都要怪张小雅,她刚进来时就直接欢喜的跑去跟“伍叔叔”攀谈了,以至于介绍的时候伍先生不在场。他看到对方神神秘秘的样子,可能是有什么要事,于是微微颔首,起身跟着其出来了。 两个人来到前院花园,就站在走廊的廊厅上。 “伍先生见谅,在下还未请教伍先生大名?”吴绍霆很客气的问了道。 “吴将军太客气了,大名不敢当,敝人名广廷,字开元。”伍先生笑呵呵的说道。 “听说先生是伍秉鉴大人的后人,真是荣幸之至呀。”吴绍霆笑道。 “哪里哪里,都是陈年往事了。如今我们伍家可大不如前了。”伍广廷叹息道。 吴绍霆本以为伍广廷说的是客套话,毕竟伍秉鉴可是十七世纪的世界首富,就算子子孙孙坐吃山空,也不至于才三代人就结束了。不过当他看到伍广廷叹息的样子时,似乎还是感受到了对方无奈的气息,难道伍家真的没落了? 他暂时不去想这些,问道:“伍先生找在下出来,有什么要紧事要吩咐吗?” 伍广廷略微犹豫了一下,礼貌的笑道:“先前在酒桌上,在下听张小姐说,张盛霆公司似乎对码头生意也很兴趣呀,不知这是戏言还是真有此意呢?” 吴绍霆看着伍广廷,心中不禁猜到:难道伍广廷对码头生意也有意吗?那找我出来究竟是要合伙,还是希望我不要插手码头呢? 他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的说道:“其实但凡赚钱的生意,我觉得有必要都去尝试一些。既然我们张盛霆公司手里有多余的资本,何必白白放在哪里不为所用呢?” 他顿了顿,不等伍广廷开口,接着又反问了道:“怎么,伍先生对码头生意也有意吗?” 伍广廷叹了一口气,脸上有些伤感,说道:“其实我们伍家早先就有不少码头,可是这些年来,要么被洋人霸占,要么被官府霸占,要么被其他黑帮抢去。不可不叹人心不古呀。当年先祖父还在时,这些人都是卑躬屈膝的颜面,没想到啊”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情,他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心可畏呀。” 伍广廷默然了一会儿,似乎是想等吴绍霆发问。 可是吴绍霆反而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伍广廷把他叫出来说了一堆过去的话,与自己现在有半毛钱的关系?难不成伍广廷觉得自己会经营码头,就想跑来合作吗?码头生意可不是烟草生意,经营只是其中一个环节罢了。 伍广廷见吴绍霆也不说话,没办法,他只好又说道:“吴将军,其实在下在黄埔还有一处码头,只不过让巡警营的人经常骚扰。若是吴将军能够帮在下一个忙,这个码头在下愿意与吴将军共同经营,哪怕五五分成都可以。” 吴绍霆恍然大悟,原来伍广廷是希望自己当他的后台。 这本不是什么难事,码头生意本来就需要靠强硬的实力支撑,其一是要能够保障来往船只和货物的安全,其二则是要保障自己的安全。 黑帮要抢一个码头,或许不会直接带一帮人来码头上捣乱,因为码头上的工人都只是打工的,只能伤其表而不能动起根。最直接的办法,那就是直接阻拦船只在这里靠岸,打砸船员,哄抢仓库的货物。不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这家码头的生意就会终止了。 如果有后台就容易多了,黑帮人来拦船,直接把黑帮人的干掉就完事了。 甚至后台硬一点的,来闹事的人只要一打听就会自动放弃。 不过吴绍霆听到伍广廷说的是巡警营,不禁多怀了一个心思。 “伍先生,敢问你怎么与巡警营交上过结了?”他问了道。 “哪里是在下与巡警营有过结,自从在下家道中落,外人经常都跑来揩油。但凡是民用码头,巡警营都会勾结地痞流氓前来勒索保护费,如果不交,那就抢打砸。码头生意虽然不是在下唯一的生意,可是一旦失去了这个码头,在下销往国外的货物成本将大大增加。”伍广廷加重语气说道,甚至都透露出请求的意味了。 “这样啊。”吴绍霆明白了过来。 他在心里盘算着,巡警营总督察是与总兵平级的官员,虽然都是正二品官阶,理论上是与新军的都统平起平坐,可是现在旧军总兵的威信越来越衰弱。更何况巡警营严格的说是属于警察编制,并非军队编制,双方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可是他以一个标级参谋官的身份,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挑战大好几级的总督察,终归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尤其像这雷敲诈勒索的事情,本来就是巡警营的油水,就像当年值守城门时收过路费一个道理,大家各有分区、各有底线,相互之间绝不会越这个底线。 如果新军要去抢着黄埔码头,那就等于抢巡警营的饭碗了。 一旦事情闹到上面去,吃亏的肯定还是新军。 他缓缓的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说道:“这点麻烦呀。” 伍广廷心中不禁着急起来,连连道:“吴将军您在广州可是大人物呀,不仅手中有兵权,而且还认识那么多权贵。巡警营算什么?名义上是总督府罩着,可是实际上还是向京城的警察司负责,张总督压根就没把这伙人当作麾下呢。” 吴绍霆苦笑道:“伍先生你是这么想,但未必就是真实情况。军界的事我比你清楚,有些规定虽然不成文,但往往要比明文的规定更麻烦呢。” 伍广廷一咬牙,马上说道:“吴将军若是肯帮忙,在下愿意出让九成的股权,只留一成占个名份好了。在下要求不多,只要吴将军日后准许在下的货船靠岸装货、卸货即可。码头所有盈利在下都可以不要。” 吴绍霆扬了扬眉毛,这伍广廷还真是果决呀!不过由此看来,这些年伍广廷经营这座码头确实很艰难,不仅没赚到钱,反倒还牵连到了其他的生意。他不禁动心了,这等于把码头白送给自己了,既然是自己的码头,岂能容许巡警营的人来揩油? “等等,那你干嘛不把码头的股权让给巡警营的莫督察呢,说不定你只要送他五成,他就会保你一辈子安然无事呢。”他忽然想到了这一点,于是问了道。 “吴将军有所不知,以前莫督察确实可以保我,哪怕码头的利润全给他我都不在乎。可是现在要对付我的,并非是巡警营一个了,还有渣打银行买办陈廉柏。不知道吴将军认识这个人吗?”伍广廷说道。 “呵呵,陈廉柏?我当然认识呢!”吴绍霆露出了一副冷笑。 “陈家从我父辈开始就与我们伍家作对,他们吞并了我们家的三家纺织厂,又利用洋人的关系封杀我们家的出口货物。我祖辈积累的产业,几乎都是让陈家的人给巧取豪夺了。”伍广廷言真意切的说道,脸上满是悲痛和仇恨之色。 吴绍霆有些意外,原来陈廉柏与伍广廷还是世仇呀! 伍广廷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现在陈廉柏又打起了我家最后一座码头的主意呢。以前莫督察并没有与陈廉柏勾结,可是年初时不知为什么,莫督察竟然站在陈廉柏那边了。这几个月那些流氓地痞,甚至还有船帮的人,接二连三的来捣乱,可是莫督察竟坐视不理。这摆明就是要逼我出让码头!”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伍广廷脸色渐渐愠怒起来,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宁可毁掉码头,也不会让它落入仇家之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吴绍霆看出了伍广廷对陈家人的憎恶,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说道:“伍先生,我答应你了。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帮你摆平这件事。至于码头的股权,不需要什么九一分成,就照五五分成。我吴绍霆喜欢双赢的生意,绝不趁人之危。” 伍广廷当时就激动了起来,向吴绍霆抱拳行了一个大礼,赞叹道:“吴将军果然是有情有义之人,我伍广廷佩服的五体投地。日后吴将军若有什么差遣,伍某愿为前驱。” 吴绍霆还礼,笑道:“伍先生太客气,在公你我是合作生意,在私你又是张小姐的朋友。张小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义不容辞。” 这时,廊厅口上突然跳出了一个人影,“哈”了一声,笑嘻嘻的说道:“好呀,你们背着我在说我什么呢?” 吴绍霆与伍广廷回头一看,这人影竟然是张小雅,也不知道这小女孩躲在那边多久了。 第149章 购买军火 与南洋兄弟烟草公司合作的事情暂时缓了一段时间,简照南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几十年的经商经验当然知道大生意要慢慢来。 吴绍霆也不急,大不了再等一个月的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他主要考虑的是码头生意。他之所以不再犹豫,一口答应伍广廷愿意帮忙,那是有两个重要的因素。其一是决不能让陈廉柏占便宜,其二自己还是有把握盘下这座码头。 有了码头就等于有了海运线,“交通”这个东西永远都是至关重要的。 过了几天的时间,倪端去了一趟惠州跟胡汉民见了一面。他回来之后告诉吴绍霆关于下次同盟会聚会的目的,主要还是总结一下上次行动失败的原因,其次是着手准备下次行动的计划框架。 廖仲恺、胡汉民、谭人凤等人在香港的时候可并没有闲着,他们暗中募集了一笔革命经费,同时还利用香港的报馆继续加强革命事业的宣传。这笔革命经费有多少暂时不清楚,不过既然他们有信心开始计划下次行动,应该来说还是不少。 同盟会目前分析,广州新军和会党的革命倾向已经发展到了很高的程度,只要能擦着一丝革命之火,势必能掀起燎原之势。 吴绍霆细细算了算,按照历史轨迹广州新军起义确实是在1909年开始策划,1910年正式爆发。他现在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未必一定要等到两年之后的辛亥革命,如果能够好好利用这次新军起义,或许能提前促成大革命的成功。 他与倪端详细计划了一下,下次会谈的地点暂时就定在惠州,会场让陈炯明、黄兴他们协助安排好了。至于廖仲恺、谭人凤、邹鲁等人,他会按照原来的想法,通过张盛霆公司的货运渠道把人送往惠州。会谈的具体时间暂时还不确定,等陈炯明、黄兴那边确定了会场之后,他再进一步决定。 转眼间到了七月初,在上个月月末的那段时间里,他已经计划好了帮伍广廷保住码头的细节,这天早上他果断的就展开了行动。 他先去拜访了张直,随着官职的提升,张直对待自己的态度也成正比的提升了。 中午他就留在张家吃了一顿饭,张小雅在公司所以并未在场。 吃饭的时候,吴绍霆顺带与张直谈起了自己正准备拓展码头的业务,打算与伍广廷合作。 张直与伍广廷是世交,他与伍广廷的父亲以前就是很好的朋友。只不过伍家现在山河日落,虽然两家的关系大不如前,但偶尔还是有所来往。听了吴绍霆的话之后,他觉得无所谓,反正自己对伍广廷的感觉不坏,既然能合作无可无不可。 吴绍霆接着又介绍了一下黄埔码头的情况,尽管很多话没有明说,但弦外之音还是告诉了张直,希望张直联络一些广州的黑道势力帮忙。他的意思就是,张直请黑帮来解决黑帮,自己则以军方身份来解决巡警营。 这对于张直来说是小意思了,那些小混混、地痞流氓什么的货色,只要肯给钱,一拉一大把。包括城内几个势力不算弱的黑帮老大,他都能轻易的请出来坐镇,这些人都巴不得卖一个人情给张家,日后的回报可不小呢。 谈完这件事,吴绍霆端起了葡萄酒慢慢的饮了一口,舒坦了一口气,说道:“张老爷,您在花旗银行也忙了十几年了?” 张直呵呵笑着道:“算起来,差不多二十四年了。震之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了?” 吴绍霆说道:“哦,其实我另外还有一件事希望请张老爷帮忙,不过这次是为张老爷带来一笔生意呢。” 张直略略沉思了片刻,随即道:“哦,是吗?莫非震之你要找洋人买卖东西?” 吴绍霆点了点头,微笑的说道:“是的。” 张直有些想不明白了,以吴绍霆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有什么货物一定要找洋人做交易呢?通常来说要找洋人做交易,要么是走私买卖,要么是贩售古董国宝,或者是其他什么的违禁品之类。他当然知道吴绍霆不缺钱,而且像吴绍霆这样正直热血的青年,也绝对不会干卖国的事情。 “震之,你要做什么买卖?”他忍不住问了道。 “在张老爷面前,我不会有任何隐瞒。我找洋人打算购进一批军火,数量不算少。”吴绍霆毫不隐瞒的回答道。 “军火?”张直更加疑惑了,吴绍霆是新军总参谋官,如果他要卖军火的话倒是合情合理,怎么会想到购进军火呢?现在第一混成协很缺军火吗?“震之,这是陆军衙门的订单吗?我记得咱们广东兵工厂年初还有一千支八八式步枪的存货呀,兵工厂的总办还找我帮忙,希望把这批军火出手到越南去呢。” “一千支枪可不够,这次我来找您也不是代表陆军衙门。主要是我想把我们第一标的军备更换一下,让第一标装备最先进的武器。”吴绍霆煞有其事的说道,这时他撒谎了。 他当然不会闲着无聊打算下血本经营第一标,如果第一标是自己私有的部队,那倒是可以有想法。毕竟现在第一标的情况很复杂,为其装备先进的武器那是浪费。 “咦,震之你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呢?”张直奇怪的问道。 “呵呵,我一直都坚信第一标是广州最强陆军。不过这只是我去年的目标,现在的目标是让其成为广东最强陆军,再之后是南方最强陆军。身为一个军人,总应该有所追求才是,麾下的部队就是自己的资本,就像经营公司一样,一定要好好的培养自己的资本。”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他相信这番话在张直眼里,应该很切合自己的形象了。 “原来是这样,震之,你还真是煞费苦心了。不过你购置军火的款项如何解决,我认为这件事你应该与陆军衙门洽谈好才是。”张直没有怀疑吴绍霆的用心,只是担心吴绍霆这么做会有什么影响。 “我当然这么想过,所以现在要先跟洋人谈好价钱,然后再想办法筹款。最好的办法是陆军衙门能出一半,我自己则出一半。张盛霆公司上半年的分红我拿到不少钱,相信足以应付了。”吴绍霆点头说道。 第150章 黄埔洽谈 “行,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把花旗银行驻广州总经理介绍给你,由我出面应该能帮你谈一个好价格的。”张直雍容的说道。 在他这样的大商人面前,纵然军火是一种敏感的商品也无关痛痒。 当人到达一种高度时,他所拥有的特权也就越来越高。更何况身为洋人的买办,把洋人最喜欢出售的货品引进来,这也是本职工作。所以张直没有任何多疑和多虑—— 三天之后,吴绍霆一早起来,让侍从官李琛去找来陈芳。他向陈芳吩咐了一个任务,集合二十名第一营士兵,荷枪实弹,跟着自己一起去一趟黄埔。 “大人,这是有什么公务吗?”陈芳好奇的问道。 “不是公务,是私事,你带上人跟我一起走就是。”吴绍霆冷冷的说道。他不喜欢别人多嘴,如果自己要交代原因那一开始就会说,显然陈芳这个年轻人还是太嫩了一些。 陈芳本来觉得有些不妥,吴大人怎么突然要动用军队来解决私事了?不过他看到吴绍霆的脸色,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匆匆的就去营区集合士兵去了。 两个小时后,吴绍霆、陈芳、李济深以及二十名士兵整装出现在了黄埔。 这个年代的黄埔并不属于广州城区,仅仅只是一个乡野小岛。广州陆军武备学堂以及海军中学堂就座落在岛上,除了这两所不大的公学之外,沿着江边的其他地方都是落魄渔村,唯一繁华的地区就是东南方向的一座码头了。 这座码头就是伍广廷的产业了,规模还算挺大,岸上有五座占地上千平的仓库,码头也有二十个小泊位和三个大泊位。 岛上的居民就是依靠着这座码头的人气,在紧挨着码头的地方渐渐凝聚了一座小市集,这应该就是日后长洲镇的前身了。小市集只有一条街,两边是密密麻麻的棚户。唯一的建筑是一栋三层楼的木头结构老屋,现在被改成了一家旅社,提供那些停泊的船员小住,顺便还经营一些情x色生意。 棚户大多是对着街道开一面,贩售一些小食和其他土产品。也有一些棚户是专门提供给船工们赌博用的。 吴绍霆是从广州城内长堤雇了两艘小船,顺着珠江水路南下上岛的。 要知道黄埔距离西郊军营足足有五十里路,比从西郊去佛山的距离还要远,如果从陆路走到黄埔只怕要到下午才能上岛。 当一行人经过小市集时,棚户里面的人都好奇看着这群新军官兵。 虽然黄埔岛上也经常有官兵光顾,不过都是一些穿着号服的旧军,他们出现的目的就是讹诈保护费。可是新军来这里,倒还真是少见,毕竟新军无论是军饷、素质还是纪律上,都远远要比旧军更高一个层次。 老百姓们都跑出了屋子,三五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 吴绍霆没有理会这些人的疑问,径直带着人来到了码头上。伍广廷早就在码头外面的小道上等候多时了,可见这次相见是早已约定好的。伍广廷看到吴绍霆到来,顿时欣喜不已,十分热情的就迎了上来。 跟在伍广廷身后的,还有几个码头管理人,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了。 “吴将军果然是守信之人,在下感激不尽。”伍广廷连连的说道。 “伍先生太客气了,你我既然合作生意,这件事早完是要解决的。”吴绍霆微微笑了笑。 他是第一次来黄埔码头,在说完之后,便四下张望了一下。 伍广廷看到这里,马上说道:“吴将军请,在下带吴将军参观一下码头。” 吴绍霆这时却罢了罢手,说道:“无妨,我只是看看这里的地理位置,看看还能不能再增添一些库房罢了。有了码头,不一定就只做航运生意,更何况黄埔这边颇为荒凉,除了货运之外,客运倒是不怎么理想。” 伍广廷有些疑惑,连忙请问了道:“吴将军还有什么其他打算吗?” 吴绍霆说道:“如果资金充裕的话,我打算在这里再建造一座造船坞,船只也是商品,咱们广州水路发达,卖船可是一桩好买卖呀。” 伍广廷呵呵笑了笑,其实他只求能有一个码头提供自己输出货物罢了,至于吴绍霆要发展其他产业那是吴绍霆自己的事情。当然,如果能保准赚钱的话,他也会求一份入伙的。 “吴将军果然有魄力呀,黄埔什么都没有,单单就是空地多得是。吴将军如果要建厂,码头以北、以南两个方向,都可以开辟出来的。”伍广廷信心十足的说道。 “如此就好了。”吴绍霆点了点头,他带着人跟着伍广廷走进了码头。 因为最近时常有流氓地痞来闹事,码头的生意早已经陷入了冰河时期,除了一些打长工的工人还留在这里,那些打零工、打短工的人甚至都走人不干了。大正午的时候,偌大的码头岸上甚是安静,反倒有了几分凄凉的感觉。 除了一些伍家的货船停在港湾内,其他商号、公司的货船几乎没有一艘。就算有,也是因为别的码头都停满了,不得以只能继续停在这里。 吴绍霆回过身对陈芳问了道:“现在几点了。” 自从上次用拿怀表抵掉船费之后,他一直都没有再弄一块新的表,反正自己身边总会跟着李琛这个侍从官,问时间十分方便。 陈芳看了看怀表,回答道:“十二点过十分钟了。” 吴绍霆点了点头,又转向伍广廷道:“那些流氓地痞今天会来?” 伍广廷连连应道:“没错吴将军,今天是月七号,每个月这个时候都是交规费的日子。莫督察已经不收我规费了,那些黑帮的人今天肯定会再来捣乱的。” 吴绍霆说道:“码头的事现在全部由我来摆平,我倒要看看哪些小毛贼不长眼。” 听到这句话,伍广廷就好像让人用打气筒打了一通气似的,顿时底气十足了起来。 就在这时,珠江西北方向的江面上忽然传来了一阵“突突突”的声音,熟悉的人一下子就能辨认出这是蒸汽快艇的声音。不过蒸汽快艇这种船在广州很少见,就算有那也是洋人租界的船只。黄埔这边距离租界十分偏远,基本上从未有洋人的船经过这边。 正在众人疑惑之时,远处江流的转角处,果然出现了一艘武装蒸汽快艇。 有眼神好的人一眼就辨认出了快艇正前方悬挂的旗帜,马上大喊了起来:“是花旗国的炮艇,是花旗国的炮艇!” 伍广廷惊讶了起来,搞不清楚洋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伍先生,不用紧张,这些洋人是我约过来的。”一直不动声色的吴绍霆,慢条斯理的说出一句话来。 听到这里,伍广廷心中稍微安心下来,可是却还是不明白吴绍霆为什么约见洋人。 “吴将军,您这是要做什么?”伍广廷问道。 “我只是顺便谈一些私事罢了。”吴绍霆简单的说道。 伍广廷见吴绍霆没有透露的样子,于是也就不多问了。 十分钟后,那艘美国的炮艇在黄埔码头边上停靠了下来,吴绍霆让士兵们找阴凉的地方休息,只带着陈芳一个人迎了过去。既然是吴绍霆的私事,伍广廷当然是不便掺和,于是连忙派人去拿来西瓜,招待那些新军士兵。 吴绍霆来到岸边时,炮艇上两个美国士兵刚好把舢板架好,接着另外六个士兵两人一组,抬着三个长木箱子走下了船来。最后走下来的是一个穿着上等面料西服的中年人,戴着一定白色的圆顶帽,留着浓密的棕色胡须。 “啊,亲自的吴将军,不好意思我迟到了。你要知道黄埔这个地方太偏僻了一些,如果你愿意在我们花旗银行办公室喝一杯加冰块的果汁,我相信一定会比这里更让人感到愉快。”这个穿西服的美国人用一口北美英语感慨的说了道。 “史密夫先生,我也是刚刚来。虽然让您大老远来这里很冒昧,不过这里却是日后你我合作的最佳场所呢。”吴绍霆呵呵笑了道,同样用流利的英文回答了道。 这位大胡子的美国人正是花旗银行驻广州办事处总经理。吴绍霆在与张直贪玩话的第二天,就在张直的引荐下与史密夫见面了,当时大家谈得都很愉快,至于吴绍霆购买军火的事宜仅仅只做了简略商议。后来便约定了下次见面,由美方先展示一些可以贩售的武器。 吴绍霆是故意将史密夫请到黄埔码头来的,因为他还需要利用一下这个洋人来完成另外一件事。 “是吗?愿闻其详!”史密夫先生戳了戳自己的圆顶帽帽檐,可以清楚的看见额头上都是汗水。他现在很热,可是又不愿意摘掉阻挡阳光的帽子,那样话不仅会热还会晒黑自己,虽然他现在看上去也不怎么白。 “日后我与史密夫先生的交易地点将会设在这里,如今只是枪械,以后或许还会有其他的合作。所有从您那里购买来的东西,都暂时存放在这里。当然,至于是什么原因,希望史密夫先生您能不要多问了。”吴绍霆淡定的说道。 史密夫皱了皱眉头,他当然不会在乎货船从广州城开到黄埔这边多出的距离,只是很奇怪吴绍霆购买的军火明明是装备给新军士兵的,西郊军营距离黄埔那可是不是一般的远呀。在他看来,自己完全可以送货上门,这样对大家都很方便。 虽然他想不明白,不过吴绍霆既然说了不要多问,那自己也就只好尊重了。 他摸了摸自己浓密的胡须,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笑道:“好,你的货你做主,只要我们能够达成长期合作的关系,其他事我都不在乎。” 吴绍霆笑道:“太好了,我就喜欢美国商人专业的一面。” 史密夫笑了笑,他转过身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一个军官道:“柯林斯上尉,让伙计们把咱们的宝贝展示出来。” 柯林斯上尉不像是一个好客的人,他只是冷着脸色点了点头,然后挥手示意自己的六个手下,把刚才从船上抬下来的三个长木板箱子打开了。 第一箱子里面装的都是长步枪,样式基本差不多,大部分是美式步枪,也有一些德式、俄式的步枪;第二个箱子装的是手枪和地雷,还有各种各样的制式子弹;第三个箱子里面只装了一把枪,看上去是十分着名的马克沁重机枪。 史密夫请吴绍霆一起走过去,他先拿起了一支步枪,介绍了道:“我的朋友,既然你与张先生有十分要好的关系,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这支,1881式步枪,我们美利坚合众国还没成立之前,它就已经存在了。当然,现在看到的是改进的新式1881。它还有另外一个美妙的名字,密西西比步枪。” 吴绍霆对这支枪只有稍微的了解,据说这支枪最早使用的还是北美殖民地时期的德国人,不过一战之后这支步枪已经成了收藏型的武器,战场上几乎很少见到了。<收藏这支枪吗?我需要的是制式步枪,不仅能批量供应,还能有稳定的性能。这把枪太老了一些。”他立刻说了道。 史密夫呆了呆,他原本还想继续介绍1881的优点,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一眼就识破了自己的诡计。没错,这些枪如今在美国早就不流行了,旧货市场上到处都有。他可以低价搜集起来,然后高价卖给这些愚昧的中国人,那可是大赚一笔呢。 他脸上稍微有些尴尬,随即把1881放回了箱子,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我一开始没明白吴将军的意思,您需要的是一些更先进的武器,对?”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这是显而易见的,我是军人。” 他亲自走到了长木箱前看了一眼,淡然的笑了笑,说道:“肯塔基、宾夕法尼亚,这些都算得上名枪,可是它们显然已经失去了实战性。” 肯塔基式步枪历史十分悠久,可以称其为美国第一支狙击步枪,甚至在二十一世纪美国总统奥巴马当选的那天,美军仪仗队鸣响的佩枪就是这一型号。可是不难想象,一把适合于仪仗队的佩枪,怎么可能使用在实战战场上呢? 第151章 美国奸商 史密夫简直有些诧异了,他记得吴绍霆是在德国留学的,怎么偏偏对美国步枪那么了解呢?他不禁窘迫了起来,看来不能小看这个年轻人,还得实打实的来了。他沉了沉气,从长木板箱里取出了一支比较新的步枪,递给了吴绍霆。 “好,我的朋友。这支如果你还不满意,那我真的是没辙了。这是我们美利坚合众国最新式的步枪,也是我们合众国陆军的制式装备,斯普林菲尔德1903式步枪。”他一边介绍着,一边露出了几分得意骄傲之态。 吴绍霆接过了这把步枪,脸上总算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这把步枪的确是美军制式装备,甚至一直延续到了二战期间都还在使用,直到加兰德1半自动步枪问世之后,1903才渐渐退居二线,但并没有完全决绝。 其实1903依然是模仿德国毛瑟k98步枪,虽然在枪杆和子弹上稍作改进,严格的来说就是k98步枪的加强版马甲。 现在中队大部分装备的是汉式步枪和毛瑟k88式步枪,在1903面前当然是有所不及了。因此如果能在价格合适的情况,购进一批1903也不失是一件好事。 “好极了,我喜欢。”吴绍霆一边赞叹,一边拉开枪栓检查了一下。 “吴将军果然好眼力呀,哈哈。不过有一件事我得事先说明,这支步枪是最新型号,价格上可能不会那么理想了。”史密夫埋下伏笔的说道。 “没问题,价格我们等下坐下来慢慢再谈。”吴绍霆爽快的说道。 “好的很。如果吴将军购进的数量不小,我甚至还可以赠送一些瞄准仪。就是这个东西。”史密夫从长木板箱子最下面,抽出了一杆长有八十公分的铜制管状物。 吴绍霆接过来放在眼前看了看,果然是一支早期的瞄准仪。 早期的狙击枪没有任何高科技因素,完全是用眼镜镜片配合玻璃划上十字准心。就拿现在这支望远式瞄准器来说,就是用望远镜组合而成的,又笨重又不精确。 吴绍霆知道在1904年时,德国卡尔蔡司公司已经研制出了更专业、更优质和更具有战略用途的瞄准镜。当然,他也知道史密夫肯定不会卖给自己这么先进的东西,对于目前的中国来说,老式的瞄准器已经足够应付了。 &推荐出来。 除了1903之外,吴绍霆还看中了被后世称为“战壕清扫者”的温彻斯特1897式散弹枪。他还在后哨的时候,就见过温彻斯特连发枪,不过后哨的那种型号十分落后了,采用的还是杠杆式上膛。(也就是《终结者》施瓦辛格骑摩托的那种上膛方式。) 温彻斯特1897是前枪杆上膛方式,五发管状弹仓的泵动霰弹枪。在没有冲锋枪的时代里,短管泵动霰弹枪成为了战壕中作战的唯一利器,从它的外号“战壕清扫者”就能看出这一优点了。 吴绍霆相信,如果能引进这把枪,他所率领的部队必定能成为阵地战上的一个传奇。 &推荐时是说,如果广州陆军能组建一支手枪队,那在战场上的作用是无可代替的。 吴绍霆感到好笑,史密夫是一个商人而不是一个军人,手枪队确实作用很大,无论是督战、特务、突袭、潜入,都是能够派上用场的。可是手枪队需要的是弹仓容量大的手枪,不至于战斗时频繁更换子弹。勃朗宁最多是九颗子弹,柯尔特左轮最大容量是七颗,而且还是那种大弹巢、不方便携带的。 中国手枪队一直到解放战争结束,都是装配两支毛瑟手枪。毛瑟手枪虽然后坐力大、准确度不高,但是却能装配多种弹仓,最大弹容量可以达到二十颗。 “史密夫先生,至于手枪和地雷暂时就不需要了。不过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考虑购买一些柯尔特充当军佐用枪。当然,这得看史密夫先生您是否能给出优惠的价格了。”吴绍霆微微笑着说道。 “没问题。那重机枪呢?这家伙可是地面杀手,一挺马克沁重机枪可以阻挡一个连的兵力呢!”史密夫走到第三个箱子前面,伸手在重机枪的水冷囊上拍了拍。 “很好,重机枪我一定会考虑的。但问题是,我的部队需要这方面的培训,除了北洋六镇之外,我们中国目前装备重机枪的部队可不多见。”吴绍霆点头说道。 “这个容易,只要吴将军购买的多,我可以义务安排培训重机枪手。”史密夫春光满面的说道,重机枪可是最赚钱的东西了,中国市场上的重机枪价格可是国际上的三倍。大家都喜欢从这些黄种人身上赚大钱呢。 “那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具体谈谈。”吴绍霆说道。 “正合我意。”史密夫说道。 吴绍霆找到伍广廷,让伍广廷安排一个地方给自己和史密夫会谈。 伍广廷马上就清理了一下码头的一间办公室,让给了吴绍霆和洋人进去,并且还吩咐几个手下去切西瓜、倒凉水招待。 吴绍霆又向伍广廷交代,如果那些来捣乱的人来了,立刻进来通知他。伍广廷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就连连的答应了下来,然后就退了出去。 与洋人的谈论大部分是在讨价还价,史密夫是一个十足的商人,哪怕吴绍霆是张直介绍来的,也一定要保证自己最大化的利益。这一点其实从一开始,他用那些过时的步枪糊弄吴绍霆就能看出来。不过吴绍霆也不是吃素的,他了解这些枪械的制造成本,也了解与美火商竞争的其他国家的情况,所以一分一毫都不让史密夫揩油。 吴绍霆主要从两个方面周旋,一方面是故意装作熟悉军火市场,另外一方面则是打出人情牌。他告诉史密夫,自己之所以购买美式装备那是给张直面子,如果史密夫一定要开那么高的价格话,一定会让张直没有面子,张直没有面子那其日后就不会再介绍客户来做买卖了。 他还说,现在国际上最热卖的军火商品是德国装备,很多国家的步枪几乎都是仿照毛瑟厂的武器。如果这次谈不拢,他还可以去找德国人谈,自己留学德国也结下了一些人脉,相信那边会有更合适的价格。 第152章 流氓闹事 史密夫顿时汗颜不止,他今天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精明的角色,以前跟中国人做生意可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艰难。在他的眼里,中国人都是无比愚昧的,没见过市面,不了解行情,但是却又十分贪慕虚荣,什么“天朝上国”的称号都洋洋自得了几十年了。 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这次交易,毕竟吴绍霆说得很对,美火目前的市场还远远不及欧洲的国家,如果因此丢掉了这个有长期合作倾向的客户,那可是得不偿失的事情。更何况,如果这次谈崩了,不单单失去了吴绍霆这一个客户,还会失去张直引荐更多客户的机会。 就在史密夫犹豫的时候,忽然办公室外面传来了一阵吵闹的声音。这吵闹声由远而近,似乎是从珠江河流的方向传来的。 吴绍霆和史密夫等人都有些疑惑,不过很快办公室的门推开了,伍广廷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他先向史密夫道歉,然后走到吴绍霆跟前小声说了道:“吴将军,船帮的人来了。” 吴绍霆问道:“就只有船帮的人吗?其他那些黑帮的呢?” 伍广廷摇了摇头,说道:“说来也真奇怪,船帮应该只是有货船靠岸的时候才来捣乱。平时收规费,都是一些陆面上的黑帮呀,可是今天陆面上的黑帮一个人都没来呢。” 吴绍霆笑道:“他们当然不敢来了,要是还有敢来的,我今天绝对不会对他们客气。” 伍广廷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吴绍霆今天前来不就是为了摆平这件事吗?怎么听他说的话好像是意料之中的似的。 吴绍霆说道:“我三天前就通过虎帮和成田帮的老大把消息散出去了,如果那些黑帮的人识趣,自然不会再来捣乱。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看看还有哪些不识趣的人。既然现在船帮的人不识趣,那就拿他们来开刀好了。” 伍广廷恍然大悟,原来吴绍霆早已经联络黑道上的人了,看来这个年轻人还真是神通广大呢。他接着又问了道:“吴将军,那现在您打算” 吴绍霆转过身来,用英语对史密夫说了道:“对不起阁下,我现在要去处理一件事,不过不需要耽误多久的时间,请您在这里稍候片刻,正好也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价格的问题。” 史密夫好奇的问道:“我的朋友,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如果是麻烦的事话,或许我可以帮你一把。” 吴绍霆笑道:“多谢您的好意了,如果需要的话,我会请求您的援助。这是一件生意上的事情,稍后我会向你解释的。现在请恕我冒昧了。” 他说完,站起身来跟着伍广廷一起走出办公室。一直陪佐在身旁的陈芳也跟着出来了。 来到了码头上,只见河道上出现了三十多艘小渔船,每一艘渔船的船头上都站着三、四个人。这些人衣装混乱,有的人穿着黑衫,有的人穿着打补丁的破衣,还有的人光着膀子。他们手里都拿着一些武器,诸如斧子、大刀、棍棒等等之类,也有一些是裤裆里别着一把毛瑟手枪。 这些人一直驻扎来东岸,平时是不出来的,只有探知到有船到来才会出来捣乱。 早先史密夫的蒸汽快艇“突突突”来到黄埔码头时,有人得知了这个动静,于是就跑去通知了船帮。船帮的人与陆面上的黑帮没有联系,并不知道吴绍霆接管码头的消息,所以什么都没多想,马上就开始集合人手,向这边扑了过来。 刚开始的时候,船帮的人还人声鼎沸,一副热闹喧嚣的气氛,故意制造出这样浩大的声势,来威胁码头上来的人。不过此时此刻,这种喧嚣的声音显然已经消弱了不少,因为这些船帮的人忽然发现,停泊在黄埔码头上的船只并不是一般的货船,而是一艘挂着花旗国国旗的武装快艇。 与此同时,那艘花旗国炮艇上留守的几名美国士兵,看到突如其来这么多船只,立刻就紧张了起来。两个士兵快速跑到了船载炮后面,将炮口对准这些不速之客。其他的士兵则端起了手中的步枪,纷纷的拉栓上膛,随时准备作战。 吴绍霆心中暗暗得意,他请史密夫来这里谈生意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威慑这些不识趣的家伙。当然,除了威慑这些虾兵蟹将之外,更重要的还是威慑陈廉柏。他知道陈廉柏幕后有一个英国老板,如果这件事让洋人介入的话,单凭自己的力量只怕还有点悬念。 如今英国与美国在远东利益上发生了矛盾,所以英国人才转向青睐日本人。 他将史密夫请过来,就是要给陈廉柏一个下马威,并制造美国人站在自己这边的假象。 陈廉柏不识抬举,一定要把事情闹大的话,他幕后的老板考虑到因为一个中国走狗而引发国家冲突,那是极其不划算的。最终的结果那就是陈廉柏自己丢了脸。 吴绍霆让陈芳把士兵们都召集起来,然后气势汹汹的就走到了码头上来了。 船帮的人因为顾虑到那艘美国炮艇,所以没敢靠近码头。他们又看到了一伙新军士兵走到了码头上来,顿时感到事情大有不妙,不过所有人都等着其他人先开溜,结果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不进不退的。 “叫你们的话事人过来。”吴绍霆对着一百米开外的船帮那边喊了道。 船帮的人见吴绍霆穿着高级军官的军服,知道肯定是一个大人物,一时间可不敢怠慢。他们的老大心怀疑虑,不知道该不该上前,不过好歹是风风雨雨混过来的人,哪怕是豁出性命也不能折了自己的面子,不然以后还怎么在道儿上混呢? 当即,老大让自己在的这艘船划了出去,缓缓的接近了码头岸边。 大约几分钟的功夫,这艘小渔船就抵达了吴绍霆所在的泊位,一个马仔抽出了一个小舢板,架在了码头上。那个老大就踩着舢板上了岸,后面还跟着几个小喽啰以壮气势。 这个老大是光头,上身只穿着一件马褂,下身是一条大裤头,打着赤脚,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很发达,看来是一个练家子出身。 “这位大人,有什么吩咐吗?”光头老大不冷不热的问了道。他身为船帮的老大,手底下有两百多号人,当然要顾着自己的威信。更何况他也自认为有恃无恐,自己可是在为巡警营总督察莫士诚办事呢。 “我今天还有其他事要办,所以不跟你废话了。我直说一句,从今天开始,如果我再看你来这个码头捣乱,可别怪我不客气。现在我说完了,你们可以给我滚蛋了。”吴绍霆很有气势,就像是一个主宰者训斥一个奴才似的,语气轻描淡写,表情颜色而冰冷。 光头老大怔了怔,他原本以为对方会和自己好好谈话一番,没想到态度竟然是这般傲慢无礼,简直欺人太甚了。他心头一下子就暴怒了起来,不过却用最后的理智压制着。他咬着牙说道:“敢问这位大人尊姓大名,兄弟我吃得就是这条道上的饭,而且还跟巡警营总督察莫大人有关系,大人你不会不讲理,要知道” 不等光头老大说完,吴绍霆冷冷的打断了道:“我叫你滚没听见吗?”他声音不大,甚至比平常还要小一些,不过却带着极强的杀伤力。 听到这里,就连身后的伍广廷、陈芳等人也都捏了一把汗,吴大人到底要干什么? 不过李济深却什么也没想,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腰间枪套上,并且还用眼神示意了所有士兵做好准备。 光头老大果然再也忍不住了,他气呼呼的说道:“哼,你把我们沙河帮当什么了?你以为老子会怕你吗?既然不想谈,可以,从今天开始老子就堵了码头的河道,咱们就冇上了。”他说完,不再有任何想法,转身带着人就要回到船上去。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吴绍霆忽然拔出了自己的手枪,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从后面一把抓住了光头老大的马褂用力一拽。光头老大没料到对方会突然发难,脚下不稳,一下子就仰面倒在了地上。吴绍霆举起手枪,用枪柄狠狠的就向光头老大的脑袋上砸去,只第一下就已经鲜血飞溅了起来。 光头老大的几个马仔见状,连忙就要冲上来帮忙,其中一个别着毛瑟手枪的人还作势要拔出手枪来。“砰”!电光火石之间,突然一声枪响,这马仔还没来得及拔出枪,胸口已经多了一个血窟窿,整个人笔直的就从岸上一头栽倒在河里去了。 开枪的人是李济深,在干掉那个拿枪的马仔后,他马上大吼了一声:“抓住他们。” 二十个新军士兵全部举起了步枪,三个人上前抓住了另外的马仔,其余的人则到岸边半蹲下来,对准了还在河面上的那些船。 船帮其他船只看到岸上突发事件,全部都震惊了。本来还有一些船只要划过来支援老大,可是看到岸边摆出阵势的新军士兵,又想到另外一头的美国炮艇时,所有人都犹豫了起来。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敢上前,哪怕有枪的人也不敢开枪。 吴绍霆一直在用手枪砸着光头的脑袋,纵然是听到枪响时也没有停下来。 起初光头老大还有惨叫声,但是吴绍霆出手的速度太快了,几下子就把他砸的没反应了。原本亮晶晶的光头此时已经一片血肉模糊,鼻子骨折了,眼睛肿了,嘴唇破了,额头上都是伤痕。飞溅的鲜血落在周围的地面上,也落在了吴绍霆的身上,让人触目惊心。 足足打了十分钟,吴绍霆才停止。他握着手枪的手早就让鲜血染红了,毛瑟手枪就好像刚从红油漆桶里捞上来似的,鲜血顺着枪杆流个不停。他松开了一直拽着的光头老大的马褂,用袖子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微微喘着气,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伍广廷。 众人看到吴绍霆时,全部都吓了一跳,带着杀气和冷漠神色的吴绍霆就好像是一个刚吃完人肉的恶魔。 第153章 盘下码头 “对付这样的人,一定不能手软。不知天高地的人就得死,早晚!”吴绍霆对伍广廷说了道,语气有几分不耐烦。 伍广廷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番话,他甚至连勉强的笑一笑都不能了,就这样惊愕的看着吴绍霆。 吴绍霆没有多理会伍广廷和陈芳了,他走到了那几个被扣押着的船帮马仔面前。 这些马仔亲眼目睹光头老大被打得半死不活,早就在心中惊恐不已了。现在他们又看到满身血迹斑斑的吴绍霆走了过来,联想到刚才同伴让人一枪放倒在江里,立刻都忍不住发抖了起来。 吴绍霆看着这几个人,冷冷的讥笑了道:“就你们还来混江湖?” 几个马仔一句话都不敢说,眼中流露出的惊恐几乎都快哭出来了。 吴绍霆又道:“不是说还跟什么巡警营的莫督察有关系么?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你们马上给我滚蛋,去把莫督察找过来。我倒要和他好好谈一谈这码头的事!你们老大就留在这里做人质,两个小时之内莫督察如果不来,我就丢他到江里喂鱼!” 那几个马仔你看看我、我看看他,完全一副不知所错的样子。 “还不滚蛋!”吴绍霆不耐烦的吼了一声。 马仔们赶紧转身就跑,跳上渔船之后,先是一阵手忙脚乱,最后总算撑起了船桨划走了。 吴绍霆没有再多看那些船帮的人,转而看了一眼李济深,对方面无表情,就像是一个冷血杀手似的站在那里。 “任潮,把这光头给我吊起来。”他简单的吩咐了一句。 “是。”李济深点头应了道,然后招呼两个士兵把光头架了起来,向码头上一个木质起落架走了去。 吴绍霆看着李济深把人吊起来后,又对伍广廷道:“伍先生,我与那洋人还有事谈,如果莫士诚来了,麻烦你再来通知我一声。陈芳,咱们走。” 伍广廷就这样目睹着一身鲜血的吴绍霆向码头办公室去了,他心里很是纳闷,吴绍霆竟然一点都不避讳吗?哪怕用水擦一擦衣服上的血也好呀! 史密夫一直站在办公室门口张望着码头上的事件发展,他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因为他发现吴绍霆真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以前广州报纸报道过这个年轻人的事迹,虽然大多都是颇具争议性的文章,但是就今天看来,真实的吴绍霆果然是敢作敢为的人。 当然这是说得好听一些,说的难听一点那就是,这个年轻人必然会成为一位地地道道的中国独裁军阀。 吴绍霆与史密夫碰面后,仅仅是简单的抱歉了一句,希望史密夫不要建议自己身上的血迹。史密夫在心中自然还是很建议的,但是考虑到现在也没办法,只好客套了一番。 接下来他们回到办公室继续谈,刚才那段时间里史密夫已经大致想好了给吴绍霆的价格,他差不多可以把吴绍霆当长期合作来看待了,甚至还很期待对方早日成为掌控广州乃至广东的军阀,那样合作的方面和力度都能大幅度拓展。 他开出了一个最新的价格:1903步枪五百支的单价十六美元,一千支的单价是十四美元,二千支以上的话则可以给十二美元;马克沁重机枪是德制的,一挺九十五美元,比市场价略高一点;至于温彻斯特1897目前还不好说,这枪型是美国最新的装备,或许可以先弄到三百支,单价暂定为二十二美元。 吴绍霆心中暗暗冷笑,二十一世纪一支ak47的价格是三十美元,在二十世纪初的美元购买力可远远大过二十一世纪。他虽然不清楚1903的造价,不过却敢肯定绝不超过四美元,哪怕是算上运费、保养费以及毛利润,价格也不应该超过一倍。 出口的生意就是这样,要不然也不会有人削尖了脑袋要把商品卖到国外去。尤其是发达国家向贫穷国家的倾销,那是裸的暴利。 他知道这是史密夫给出的最低价格了,如果还要继续讨价还价,只怕史密夫宁可选择放弃这门生意,也绝对不会再让步了。随即,他跟史密夫谈好订单数量:1903先订购四千支,分两次交货,子弹一百万发,1897三百支,子弹六万发,至于马克沁暂时先搁置,等日后需要时再另谈。 “哦,吴将军,你不觉得子弹太少了一些吗?平均下来一支枪才几百发子弹,单单训练都不够用呢!”史密夫对于吴绍霆的这个订购比例感到很奇怪,于是提醒的说了道。 “史密夫先生你放心,我订这样数量的子弹,自然有自己的安排。反正1903和温彻斯特的子弹是特制的,我只能向您来购进,日后子弹消耗完了我会再联系你的。”吴绍霆神秘的一笑,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史密夫本来还想奉劝吴绍霆,一次性订购足够多的子弹,可以节省更多的时间和运费,但是他看到对方的笑容时,最终还是放弃了。反正运费还能多赚一些钱,蚊子腿也是肉,何乐而不为呢? 他们刚刚谈定支付订金的日期,伍广廷再次来敲门了。 不过伍广廷这次进来时,脸色并没有先前那么紧张,可以想象事情没有那么着急了。 他告诉吴绍霆,巡警营来人,不过只来了三个人,莫士诚没有亲自来。 吴绍霆决定先送史密夫等人返回,然后再去会一会巡警营的人。众人就这样出了办公室,径直的先来到了美国炮艇停泊的位置,吴绍霆送史密夫上船时,还打算与其握一握手。不过后者可没有那么好的雅兴,要知道吴绍霆的双手都沾满了鲜血,哪怕自己想要装作左撇子都无能为力。 这些都是细枝末节,双方都没有介意。 史密夫临走前,把那些步枪和手枪样品慷慨的留了下来,说是做为见面礼。当然地雷和马克沁属于贵重货品,这是不能随便赠送的。 吴绍霆让陈芳把枪先收起来,目送炮艇离岸之后,随便挥了挥手,转身就向另外一边去了。船帮的人先前一哄而散,现在又都返回来,不过这次比先前离得还要远,差不多都在码头前方一百五十米左右的地方游荡了。 巡警营的人乘坐着一艘船帮的小船上了岸,正在码头那边耐心的等着,时不时还向被吊在起落架上光头老大瞟去一眼。那些送巡警营的人上岸的船帮小喽啰们,每个人的脸色都很紧张,甚至不自觉的站得比较靠后一些。 吴绍霆走了过来,打量了一些这三个巡警营人,官职最高的也不过是一个副官。 “莫大人就派了你们来吗?”他冷森森的问了道。 “吴大人好,吴大人好。”那个巡警营副官看到浑身是血的吴绍霆,额头上的汗水由热变冷了起来,连连点头哈腰的讨笑着。“卑职是莫大人的二等副官,莫大人近日正在忙着新任两广总督上任的保全工作,所以无法前来拜会吴大人,故差遣卑职代为问好。” 吴绍霆最近也听说张人竣被调往两江总督,至于接替张人竣的新总督大人尚且还在赴任途中。他不冷不热的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那些船帮,直截了当的问道:“莫大人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那副官赶紧说道:“我们莫大人特意交代了,既然吴大人要做黄埔码头的生意,日后这里自然就归吴大人来话事了。至于那什么船帮、黑帮的,小地痞、小流氓的,相信吴大人根本不放在眼里。当然我们莫大人还说了,如果吴大人今后需要巡警营帮忙的地方,只要差一个到局里交代一声,莫大人一定帮吴大人摆平。” 吴绍霆颇有深意的笑了起来,他原本以为莫士诚会与自己闹上一场的,却没想到就这么妥协了。他好整以暇的叹了一口气,一边搓着自己手上干涸的血迹,一边又问道:“那船帮老大你打算怎么办?” 副官微微愕然,他可是好话多说尽了,这吴绍霆难道还要故意刁难自己吗? 第154章 袁树勋督 “呃吴大人,这些人其实也是混口饭吃的,您大人有大量,何必跟他们计较呢?”副官赔笑着说道,他考虑到这光头老大跟莫大人多少是有关系的,能帮一点是一点,实在帮不了那就只能看天意了。 “行,既然莫大人这么客气,我岂能不领情呢?人你们带走,日后大家和气一些,犯不着打打闹闹的。”吴绍霆果断的就答应了下来。 他故意这么说,目的就是要告诉莫士诚,自己可不会记下莫士诚这个人情:你不追究,我放了人,大家就算扯平。这其实也算是一种示威,就是在告诉莫士诚,他吴绍霆不怕巡警营,要斗狠谁怕谁? “呵呵,吴大人果然大人大量,卑职先替那老大多谢了。”副官打着哈哈说道,然后示意船帮的小喽啰赶紧去把老大放下来。 半个小时后,光头老大被带走了,巡警营的人也跟着船帮一起走了。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吴绍霆把史密夫留下的步枪暂时存放在码头这边,并告诉伍广廷如果今后还有人捣乱,可以先去城内找虎帮、成田帮的人出面调解,如果是硬点子,记下对方的名号,他第二天就彻底摆平。 伍广廷大喜不已,连连称是。 之后,吴绍霆把史密夫留下来的两把手枪拿走了,一把勃朗宁给了陈芳,另外一把柯尔特左轮给了李济深。这两把手枪只能收藏,因为没子弹。 莫士诚之所以不再管黄埔码头的事,说到底他还是怕麻烦。听了船帮来报告的人说,黄埔码头又是新军又是洋人,还有炮艇在那边,不用多想就是一桩头疼的事。反正他已经拿了陈廉柏的好处,也答应把码头让给陈廉柏,这几个月来该帮的都帮过了,剩下的烂摊子就交给陈廉柏自己处理—— 1909年7月末,两广总督张人竣正式离职,前往两江上任去了。 接替两广总督的是一个湖南人,名叫袁树勋,由民政部尚书侍郎兼山东巡抚调任两广。这对于革命党人来说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因为他们都知道袁树勋是一个态度激烈的立宪派分子。自从慈禧太后宣布“预备立宪”之始,袁树勋就一直在到处呼吁尽快召开国会、成立责任内阁,也正因此这位六十多岁的花甲老人,当了大半辈子知县,总算在政体风波的浪尖上一跃爬上了核心。 虽然立宪派和同盟会政见不一致,但这远远要比一个顽固派更容易入手。 不过袁树勋没有给两广带来任何希望,他在上任的第一个月就召集省府谘议局召开大会,再次把他的政见大肆鼓吹了一遍,并且还在两广各地的报纸上号召和呼吁。这可惜这次袁树勋估算错了,当年他能够借助立宪思想上位,那是因为朝廷需要安抚天下百姓,故意做出来的假象罢了。 如今慈溪已死,袁世凯躬耕在野,政治上再次由满族少壮派把持,这种要革几百年老祖宗命的言论,理所当然就成了不和谐的声音。 清政府在九月份时特派使者来到广州,狠狠的批了袁树勋一通。 当时,袁树勋马上醒悟过来,他算是回光返照的看出了预备立宪的阴谋,随即对清政府的迂腐感到失望透顶。之后,他在任上再也不求任何做为,每日除了下棋养花喝茶逗鸟之外,公务之事一概不理。 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吴绍霆并没有关心两广总督职权的变更,新军本来就不归总督府管辖,他与袁树勋又不熟络,根本没有任何交叉点。他这段时间依然侧重于生意,一方面扩建黄埔码头,一方面跟进史密夫军火生意的事,同时还要兼顾同盟会的联系。 在八月初时,他终于与简照南、简玉阶两兄弟谈妥了开办烟草公司的合作事宜,简氏兄弟知道与张盛霆合作是稳赚的生意,更何况也能重振国货香烟的雄心,让出百分之五十的股权完全值得。 新公司被命名为“南洋兄弟与张盛霆烟草公司”,厂房还是以前南洋兄弟的厂房,只不过从香港引进了一批新的机械,增加产烟质量和数量。 烟厂目前只生产两个品牌的香烟,其一是老品牌“双喜”,其二是新品牌“盛霆”。这两个品牌都分两类,一类零售,一类特供。 吴绍霆利用自己的军职关系,在陆军衙门和总参谋部走动了几次,很快就搞定了这件事。将军府知道张盛霆公司是张家的产业,张家又是新军的最大资助人,这个面子当然要给的,所以也积极的支持了这个决议。 九月份开始,特供烟就进入了全广州的军队,至于发展到全省还需要一段时间。 忙完了烟草公司的事,吴绍霆开始着手于组织同盟会的聚会。这件事从七月份开始一直在拖延,不单单是吴绍霆的原因,黄兴和陈炯明那边也有一些麻烦,迟迟不能决定会谈的场所。知道八月中旬才传来了确定的消息,会场定在了惠州谘议局议员杨思复的公馆中。 九月上旬,吴绍霆就安排了藏身香港的革命党人,通过张盛霆公司的免检马车入关,在新安乘船沿珠江前往惠州了。他与倪端计划在九月十五日这天一起前往惠州,与同盟会众人会面。这次会议是上次事情败露之后第一次会议,而且到场的人也是最多的,倪端在介绍与会名单时都有三、四十人之众,看来广州支会大小干部都到齐了。 在前往惠州之前的几天,吴绍霆从通福银庄提了一笔钱,通过张直用最划算的汇率兑换成了美元。他带着美元与花旗银行史密夫会面,交付了上次订单四万美元的订金,史密夫承诺三个月的之内第一批货必会送达。 吴绍霆没有计较运货时间,毕竟这个时代跨国代工生产的模式还未出现,发达国家可不会轻易把本国的保密科技泄露出去—— 广州到惠州走水路需要一整天的时间,吴绍霆、倪端带着八名军中的同盟会成员,包了一艘小快艇在十四号这天早上出发了。他们到达惠州码头是傍晚五点钟的时候,陈炯明亲自带人来迎接,这大半年不曾相见,陈炯明看上去略微有些发福。 此时天色已晚,杨思复的公馆还在乡下的镇子上,现在赶过去肯定来不及。 陈炯明安排众人到城区里早已准备好的旅馆住下,等第二天一早,大家再一起直接去公馆参加会议就行。晚上,陈炯明在旅馆设了一顿简单的宴席,为吴绍霆、倪端等人接尘了,大家闲聊了一阵近段时间的状况。 吴绍霆得知,原来陈炯明和黄兴在惠州的这段时间里,一直在发展革命武装。 陈、黄二人联络了本地的会党,拉拢了一些驻地官军,还纠集了一些来自各个乡村里面的民壮,现在合计起来差不多都有一千人了。只是虽然有这么多人手,不过武器弹药缺很是缺乏,大部分还只能用大刀、棍棒之类。 吴绍霆记得在辛亥革命时陈炯明确实组织了一支部队,名叫“循军”,这支循军也就是陈炯明发迹的基础力量了。 谈起这支部队的组建,陈炯明又连忙介绍了坐在下位的一个年轻人给吴绍霆认识。 “这位是邓铿,字士元,震之兄应该有认识的?” 吴绍霆自然认识这位邓铿,只不过那是在二十一世纪的思维记忆中认识的,要说见面今天还是第一次。 邓铿日后是陈炯明师的副官兼旅长,同时也是陈炯明最忠诚的部下,粤军重要军事人物。他一生都秉承革命思想,但却在1921年于广州火车站被刺杀,后世多认为是陈炯明买凶杀人。但整件事让人感到扑朔迷离,因为陈炯明根本没有杀邓铿的动机,最先指出陈炯明是凶手的反而是孙中山方面的人,是否另有内幕让人索然。 滑稽的是,在邓铿死后不久,陈炯明前来吊唁时还与邓铿的遗孀同乘一车,如果陈炯明是凶手的话,邓铿的遗孀岂会与仇人同车?在邓铿死后的第二年,陈炯明部就发生了“六一六兵变”,陈军炮轰大元帅府,从此背上了反革命的骂名。 第155章 策划起义 “今日似乎是第一次见面,士元兄以前你我有面缘么?”吴绍霆如实的说道。 不等邓铿回答,陈炯明又道:“士元现在正是广东陆军小学堂的总教官,难道震之在广州少有与军学打交道吗?” 吴绍霆歉意的摇了摇头,赔笑道:“平日公事繁忙,私事也繁忙,陆军小学堂都是一些娃娃兵,自然不曾多在意了。今日确实是与士元兄第一次见面,士元兄既然在广州,为何不来找我叙叙呢?” 邓铿呵呵笑了笑,谦谨的说道:“我也是今年夏天才与竞存兄认识的,后来会里的同志经常谈起吴绍霆吴震之,我这才知道原来第一混成协鼎鼎大名的吴大人也是革命志士呀。” 吴绍霆客气道:“士元兄与我同辈,革命阵线上你我皆是兄弟、同志,何来大人不大人的。你这么称呼,反倒让我深感见外呀。” 邓铿连忙赔罪道:“震之兄果然大风范,佩服佩服。” 这时,陈炯明建议道:“震之,你看看能不能帮邓士元调任到你们新军去任职呢?邓士元以前就在新军炮兵营担任排长,后来才被调入陆军小学堂的。如今我们革命大业需要依赖新军的基础,多一位革命将领,则多一份革命力量!” 吴绍霆不禁有些诧异,陈炯明到底在想什么呢?邓铿可是循军的将领,也是他陈炯明未来的得力助手,现在不好好培养心腹、网罗人才,怎么反倒把人送到自己这边来了?他略略寻思了起来:看来陈炯明也是一位理想的革命家呀,为了革命事业可以不顾个人利益! 他深知这个年代的革命志士都差不多,大部分人是空有革命幻想而无理性作为,只有经过无数次的碰壁和挫折,才有少数人悟出了以往的过失。 s推荐信就可以办妥。 &推荐信,尽量把士元兄安排到炮兵营任职。”吴绍霆立刻说道。 “太好了,这件事就有劳震之了。”陈炯明欣喜的说道。 “我也先多谢震之兄了。”邓铿说道。 次日一早,陈炯明安排了马车,众人乘坐马车出了城来到了乡下。 杨思复的公馆并不是镇子上唯一的独栋别墅,许多惠州城内的士绅们都喜欢乡下的清静,于是镇子上到处可见造型不一的庄园。杨公馆在一条小河边,北河邻山,距离镇子上人烟密集的地方也隔得很远,确实是一处幽雅清静的场所。 胡汉民、朱执信、谭人凤以及廖仲恺等人,自从由香港回到内地之后,就一直住在杨公馆里面。杨思复不单单是同盟会成员,也是陈炯明的好朋友,所以对于革命党事业是彻头彻脑支持的。身为主人的他,这几天可把他们这些革命同志招待的舒舒服服。 杨公馆附近没有什么马车,从外面看上去很安静,这是为了保证安全故意隐瞒的。 陈炯明引着吴绍霆倪端等人进入大厅之后,胡汉民、廖仲恺等人也都亲自下楼来相迎,大家都客气的了一番。会议还没正式开始之前,几个人就坐在客厅里面喝了点茶,叙述了这大半年的情况。 这些革命志士虽然没有什么正经工作和收入,可是走到哪里都不愁吃不愁住,在香港的那段时间里,他们过得自然不错。 上午十点时,差不多与会的人陆续到齐了。不过吴绍霆没有看到汪精卫,打听之下才知道对方现正在京城。他立刻联想到了汪精卫刺杀载沣的事情,好像就在今年十月份,他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件事。 杨思复安排众人在二楼一间密室进行会议,并且端茶倒水的殷勤的招待着。 因为上午的时间不多,开会的内容也都是一些教条宣言之类,先是每个人做出了检讨,之后又表彰了吴绍霆英勇行为。在长达一个多小时的会议中,吴绍霆只听到了一条有用的消息,那就是廖仲恺以同盟会执行长身份,委任吴绍霆成为同盟会军事行动负责人。 正午大家在楼下吃了一顿饭,大家只喝了少许水酒,宴席上也没有多余的娱乐,毕竟革命事业是严肃的。饭后休息了一刻钟左右,大家又接着上楼开会。 下午总算谈到了正经事上,廖仲恺规划了同盟会广东分会未来六个月的活动计划,强调上次的新军起义行动绝不会就这么搁浅,新军起义事宜将会直接列入下一次会议的议程。接着,他与几个核心人物分析了目前国内革命形式,以及国外对革命的看法。 第三个环节,则是希望众人积极提出建设性意见,有利于改进同盟会眼下的处境。一时间众说芸芸,有比较好的意见,也有不切实际的意见,还有不着边际的废话。 就这样讨论了一下下午,吃过晚饭时,又进行了第三场会议。 这次难得聚集了这么多同志,所以自然要充分利用时间了。 晚上的会议开始讨论再次新军起义的事宜,廖仲恺先讲述了一些前瞻的工作,诸如宣传、募集资金、发展更多的革命志士。在讲完了这些话之后,他请出了吴绍霆来安排起义之前的军事布置,主要是前期所需事宜的筹划。 吴绍霆觉得同盟会人很不够意思,开会之前也没有给他一份会议章程,就这么唐突的让自己起来讲话。他事先没有任何准备,甚至都不太清楚廖仲恺所指的“前期所需事宜”是什么,不过在场四十位革命元老都看着自己,总不能一句话不说。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按照处理紧急情况的思路,来临场发挥。 走到主讲台上,他没有发表任何“假、大、空”的革命宣言,反倒是问了几个问题:“承蒙仲恺先生青睐,让我这个后辈在主持军事行动,在正式开始筹划起义行动之前,我想先了解一下目前我们同盟会的行动力量。”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吴绍霆身上,虽然在场有很多老一辈的人物,也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革命旧人,可是却没有人一个人怀疑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能力。若不是这位年轻人挺身而出,只怕广东分会早就被官军突袭得手,从此一蹶不振了。 “首先,同盟会联络了多少支地方武装;其次,这些地方武装的情况是什么样;第三,能否确保这些地方武装的可靠性;第四,同盟会在那些官军部队中有所发展,这些部队是否可靠。”吴绍霆不疾不徐的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大部分人都是一脸无措,因为在同盟会中负责军事和联络的有特定人员,其余的只是从事思想政治、宣传、筹资等工作。 廖仲恺和胡汉民交头接耳了一阵,两个人脸色有些凝重,显然他们两个也没有详细的统计。一旁的邓铿、倪端还有邹鲁三个人则赶紧把吴绍霆的问题记录了下来,决定花一段时间来了解这些问题的详情。 就在这时,坐在最后一排的黄兴忽然站起身来,一边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一边向吴绍霆这边走了过来。他来到吴绍霆面前,把小本子递给了吴绍霆,说道:“这是我去年冬天统计的情况,可能不太全面,不过过段时间我会再去落实一下。” 吴绍霆接过了小本子,这个本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线头都断了好几根。他看了黄兴一眼,微微颔首向其表达了敬意。在他看来,同盟会唯一的实干家就只有黄兴一个人了,他想不通其他领导人是怎么策划起义的,简直是把起义勇士们的性命当儿戏嘛! 他翻开了小本子仔细看了一遍,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很多人名,前面都是一些联络地址,翻倒中间的时候才找到黄兴记录的革命组织概况。这些民间的革命组织几乎写满了好几页纸,并非是因为本子太小,而是黄兴湖南、四川、广西还有上海等地结识的革命组织都记录了下来。 克强公果然是用心的人呀!他发自内心的感叹道。 找到了广东省内的革命组织名录,粗略的一算,竟然有十几个。这些团体人数不一,有的成千人,有的几百人,还有的才几十人。每一个团体都有自己的首领,大部分都是黑帮、侠盗、义匪之流。 在这些人当中有点实力的不多:一是李福林番禺帮,人数多大一千三百多人;一是关仁甫洪门(即天地会)帮众和近两年发展的民军,大约有六百多人;再者是黄明堂钦州壮族民用,没有记录具体人数,只说了“一乡之人”,似乎是指整个乡镇的人都能参与行动。 除了上述三位之外,还有三合会龙头赖忠,手下有一千多号人,三百多支枪。 三合会与洪门是有关系的,但是关仁甫似乎与赖忠并没有什么联系,也许两脉人分割的太久,所以都各走各路了。 吴绍霆看完之后,将小本子还给了黄兴,然后说道:“就目前看来,我们同盟会在民间的势力已经不小,合计起来差不多有五千多人。不过有一点我需要提醒大家注意,民间力量并非正规力量,一旦真刀真枪动起来,这五千人中有两千人肯站出来就已经不错了。” 他的这番话让在场的一些民团领袖有些不痛快,这分明就是在说自己的手下不够义气嘛!不过大家还是沉着气,没有发生任何言语上的冲突。 这时,陈炯明说道:“我很支持震之刚才所提出的问题,如果我们连自己的情况都不了解,还怎么谈得上知己知彼呢?我认为,在接下来的工作当中,必须先确定这些民间革命组织的情况。” 众人都纷纷的点头称是。 吴绍霆接着说道:“只有了解了这些民团的情况之后,我们才知道前期应该筹备什么物质上支持。打个比方,有多少可靠的民团缺乏军火?枪可以买,买来的目的是给革命战士行动,如果我们每一个民团都派枪,但在起义的时候只有一半民团的人参与,那剩下一半不就打水漂了吗?” 众人幡然醒悟,连连认为这是一个重要的道理。 吴绍霆又道:“至于策划行动方案,那也是需要先了解我们自己的情况。诚如竞存兄所说,我们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还谈什么知己知彼?难道拿同志们的鲜血去当儿戏吗?” “是极是极!” “就是这个道理,我们一定要好好合计才是。” “没错,这次起义事关重大,决不能在含糊了。” 在座的众人再次议论了起来。 第156章 乌龙之谈 吴绍霆等众人议论差不多之后,然后又发言了道:“先前我说的是了解我们自己的力量,现在我要说的是我们的机会。我们最大的机会就是前两广总督张人竣走了,新来的两广总督袁树勋是一个君宪派人物。虽然君宪派与我们革命共和的思想不一致,但是为了保证行动成功,保证革命之火尽快燃烧中华大地,我希望我们能够持有求同存异的态度。” 听到这里,大家的脸色都变了,在场同盟会的元老们所追求的就是驱除鞑虏、光复中华的理想。三年前的时候,同盟会还在日本与君宪派笔战了一场,现在叫他们“求同存异”,这不等同于向共和的势力妥协吗? “震之,你不会是要拉拢袁树勋?”朱执信立刻问道。 “尽管袁树勋比起张人竣要容易对付,可是袁树勋是要保住鞑子皇帝的,我们的主张是彻底推翻这诟病满清,风牛马不相及呀!”胡汉民也说了道。 “是呀,就我们看来,现在最大的机会并非是要争取袁树勋。袁树勋是新到任的总督,又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省人,最近还听说他都不理政事了。像他这样一个没有威信的总督,根本不可能约束城内的官兵,也就是说广州城内的官兵现在是各自为政,一盘散沙。我们利用这个契机发动起义,必然会事半功倍。”谭人凤一下子就说出了这一大堆话来。 吴绍霆看得出来,这些人根本还没有预见中国未来的走向,辛亥革命成功之后,那些君宪派、顽固派摇身一变全部成为了革命派,什么政体、什么政见在北洋军阀面前全部都是浮云。不过他不能责怪这些人,毕竟眼前的所有人不是穿越者,并不知道两年之后的情况。 他沉思了片刻,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的意思并非是争取袁树勋。假设我们现在攻克了总督府,袁树勋被我们俘虏了,那我们该如何处置他?”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番,原来吴绍霆要说的是这个问题! “杀了他?”有人试探道。 “不能,袁树勋好歹不是顽固派,他的碌碌无为反而给我们提供了便宜,杀他这样的人只怕没意义。” “我也这么想。” “是啊,袁树勋一直以来都在呼吁召开国会,而且还很支持谘议局的地位。理论上来说,他也是在救中国呀!” “所以!!”吴绍霆提高了声音,打断了众人的议论,十分具有气势的说道,“我们机会也就在这里。求同存异只不过是一种态度罢了,袁树勋不作为是一个机会;如果我们起义之后能够策动他站在我们这边,那将是另外一个机会。” 廖仲恺问道:“震之,你说的是什么机会?” 大家都聚精会神的起来,等待着吴绍霆来做进一步解释。 吴绍霆说道:“我们革命不是革广州一城的命,而是掀起整个省乃至全国上下的革命巨浪!袁树勋是君宪派人士,而国内还有一大批与他同一立场的实权者,我们必须确找到盟会能够与君宪派的共同点,以此来激起他们的支持。” 谭人凤抚了抚自己的胡须,疑惑的说道:“说来说去,我们还是向他们妥协了?” 众人一片唏嘘不已。 吴绍霆说道:“这不是妥协,我们只是在求共同点。只要能拉拢君宪派的力量,助燃革命之火,到时候我们一鼓作气推翻了满清政府,什么皇帝,什么君主立宪,不都成为了过去?君宪派最终还得站在共和的立场上。” 听完了这番话,大家总算松了一口气,同时也不得不称赞吴绍霆具备长远的战略目光。 吴绍霆歇了歇气,放缓了情绪,说道:“我们不是在打一场战斗,我们是在打一场战役。一场革命的大战役。也许第一天我们能占领广州,可是三天之后又被官军打回来了,归根结底还是一场失败。所以,我们必须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 黄兴大声的呼吁道:“我赞成震之的话。同盟会之所以叫同盟会,还不是集大家之所成、秉革命之刚要而为同盟吗?” 陈炯明也点了点头,附和的说道:“震之和克强兄都说的很对。” 这时,其他人都看向了廖仲恺。廖仲恺是这里最高负责任,像这样设计到政治意见的决策,自然必须有他来做决定。只是廖仲恺现在也感到很忧虑,他一直都是秉承着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信念,除了召开国会之外,自己几乎反对君宪派的所有政见,包括君宪派的立宪。因为君宪派的宪法是基于君主制度。 沉默了一阵之后,他终于开口说了道:“震之,我们主要希望你来策划军事行动,至于这些政治上的事情,我们还是从长计议。” 吴绍霆心中叹了一口气,同盟会果然是让人失望呀。不过他还是说道:“那好。” 之后,他又明确了一下起义行动时的敌人,并不是所有旧军都是敌人,正如并不是所有新军不是革命派一样。他强调一定要分清楚进攻的目标,不要乱树敌人,这样只会让起义愈发困难。他列出了广州城内的一些旧军部队,诸如练营、消防营、巡警营还有总督府直辖炮队等等。他意见是一定要先控制所有旧军的首领,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减轻与旧军的冲突。 除此之外,他还故意让在场的众人来做补充,还有什么潜在的威胁。 结果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确说了很多,可是几乎都扯得太远了。 吴绍霆挥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他现在已经知道为什么历史上的广州新军起义会失败了,因为这些同盟会人从始至终都没提及到广东水师部队!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敌人,仅凭我们的力量还很难应付,那就是广东水师。广东水师提督李准是一个绝对忠君的角色,他是绝不会容许革命之火点燃的。”他最终一句道破了出来。 顿了顿之后,他接着介绍了道:“广东水师大小舰船三十多艘,前不久刚添了三艘德制炮艇。虽然这些年海军经费锐减,可是它们在内湾上依然可以充当移动的炮台。我们起义军只有步枪和少许山炮,要应付广东水师很难。” 众人都恍然起来,不过他们当中没有人感到庆幸,毕竟广东水师只是一时没想起来罢了,起义的具体时间都还没有定下来,说不定日后大家就记得了。人就是这样,在没有尝到恶果之前总会自以为是。 吴绍霆建议的说道:“不知道在座的诸位,有谁与沙洲海盗有联系?如果有路子能结识这些海盗,在起义当天可以让他们来牵制广东水师。哪怕是花重金雇佣也好,因为广东水师对我们的威慑性实在太大了。” 陈炯明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说道:“虽然我现在还不能打包票,不过给我一段时间,我可以找到一些中间人去联系这些海盗。” 吴绍霆还是很信任陈炯明的,在场的除了黄兴之外,也就只有陈炯明算得上靠谱了。他向陈炯明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拜托了。不过不管事情结果是什么,一定要提前告知。” 陈炯明说道:“明白的。” 第157章 讨要军费 吴绍霆从四个方面分析这次行动的前期状况,说完之后也就差不多到这里了。至于起义行动的具体布置,还得等同盟会确定民团状况,以及自己这边确定新军里面的情况,然后才能做出相应的计划。 他可不会草率的执行这次行动,如今袁树勋担任两广总督是一个极好机会,新旧交替时必然有机可乘。他决定全力一搏,将自己这一年来积蓄的力量全部投入,如果不幸失败了,他经营这么久的新军资源就会付诸东流。当然,他不会轻易的就向坏的方向去想,毕竟革命之势如今在国内已经凝成气候,希望还是很大的! 散会之后,吴绍霆找到了廖仲恺、胡汉民和黄兴三个人,他们四个人留在会议室商讨了另外一件事。吴绍霆告诉廖仲恺他有办法筹到枪械,而且已经预付了六成的订金,一共有四千支美式步枪,三个月之后就能收货。言下之意,就是希望由同盟会来结尾款。 胡汉民既然一开始说过他们在香港筹到了一笔革命经费,那这笔经费肯定要用在正途上。与其让这笔经费最后无果而终,还不如拿来垫付这比军火,上次他们联络陈廉柏交易时,不照样支付了一笔订金吗? 廖仲恺和胡汉民因为上过当,所以这次显得谨慎了一些,强调的询问这笔军火可靠不可靠。吴绍霆淡然的一笑,说道:“样货我已经拿到了,一共五支步枪,都是不要钱的。改天回广州之后,我可以把枪拿给你们。” “那这笔军火一共多少钱?”胡汉民问道。 “加上子弹,合计是六万多美元,零头就算了。”吴绍霆说道。 其实胡汉民知道吴绍霆现在开公司赚大钱了,他现在很想说让吴绍霆一人承担这笔军火款项最好了,大家都是为革命,能支援那就尽量支援。不过他又顾虑到吴绍霆为革命忙前忙后这么多,而且军火也出了大头,再说出这番话太不尽人意了,最终保持沉默。 “震之,两万美元可不是小数目呀。”廖仲恺脸色露出了几分为难,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在香港确实筹到了一笔款项,可是一共才只有五万块,折算来美元的话才只有一万多一点呢。” “那好,尾款我再想办法垫付一万美元,但剩下的一万美元希望仲恺先生能解决。”吴绍霆没有犹豫,直接就答应了下来。他就知道所谓的革命经费不会那么多,更何况段时间廖仲恺、胡汉民等人在惠州吃喝住行,这些都是算在革命开销之内的。 “那真是太好了,震之不愧是全心全意的革命志士呀!”廖仲恺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欣喜的说了道。 黄兴从始至终都没说话,闷声闷气的坐在那里抽着烟斗,脸色在烟雾后面显得难以捉摸。 吴绍霆这时转向了黄兴,对他说道:“克强先生,第一批枪到了之后,我先派给你们惠州这边。一来惠州离广州比较远,查的不会那么严格,藏起来容易一些;二来克强先生和竞存兄发展的民团力量是最可靠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黄兴叼着石楠烟斗微微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也好,就按照震之你的意思来办。”—— 惠州的会议开了三天,后面两天大家都在讨论前期革命宣传工作。 在接下来的会议上,吴绍霆只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希望同盟会尽快拉拢第一混成协第二标标统莫擎宇。只要莫擎宇站在革命这边,起义之时必然能够获得强力的支援,最起码也要确保莫擎宇不会站在清政府那边。 十八号这天吴绍霆、倪端等人就返回了广州,其他人有的留下来继续展开筹划工作,还有的是惠州本地人不需要动身。随同吴绍霆等人一起返回广州的还有邓铿,邓铿是陆军小学堂的总教官,这次同样是请假来与会的。<推荐了邓铿。 &推荐人,对吴绍霆的眼光已经有了心理上的信任,所以很快就批准了下来。 月末的时候,邓铿就从陆军小学堂调任到了第一标参谋部担任侍从官。毕竟邓铿现在资历还太浅,军衔又不高,不可能一下子就提拔到参谋官的位置上来。 吴绍霆的计划是希望把邓铿培养成自己的副官,他原本很器重陈芳,可是这个年轻人显然太过软弱,很多时候都显得太不可靠了。 广州很快就到了入秋的时节,不过与往年一样,夏天的暑气依然久久不散。 不过热的天气对于张盛霆公司来说是销售的旺季,从六月到九月这段时间里,优雅果汁的销售额已经超过了前半年总额。吴绍霆知道优雅果汁已然形成了庞大的市场占有率,所以注意力渐渐放在了其他产业上,尤其是黄埔码头这边的事。 黄埔码头如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生机,自从吴绍霆暴打了船帮老大之后,所有地痞流氓势力都不敢再骚扰码头。业内的人都知道黄埔码头不再是伍家的人在经营,幕后还多了张盛霆这个军政商合体的大企业。 至于陈廉柏当然是又气又恨,他给了莫士诚好处,也花了好一笔价钱来准备,到头来却财货两空。但是他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面咽下,黄埔码头有张家、有军方还有美国人在幕后支持,他能奈何? 吴绍霆关心的不是码头,而是紧挨着码头修建的一座工厂。 从惠州回来之后,他又专门去了一趟香港,与张直的长公子张志诚见了一面。他参观了张志诚的机械厂,这家机械产主要是生产锅炉和人力车、马车及自行车零配件。面对这两条毫无联系的生产线,他都被张志诚经营的方式搞糊涂了。 张志诚倒是沾沾自喜,因为他工厂的生意最近越来越好,随着自行车和人力车的普及,他的工厂都已经扩大了两倍规模了。至于锅炉的订单倒是比较少,主要是提供一些船用锅炉、火车用锅炉以及民用小锅炉,除了三年前接到过广东省府的铁路订单之外,到现在都只是一些零散的生意。 说道广东省府的铁路火车锅炉订单,三年都过去了,可是广东的铁路还木有开始动工。倒是去年听说了铁路局已经开始规划路线了,有望在明年开工。 吴绍霆听完张志诚的介绍之后,决定让张志诚把锅炉生产线迁移到黄埔去,除了现有的订单之外,以后的生意暂时全部推掉。他告诉张志诚,他会支持张志诚开展研发工作,造出中国最先进的机械设备,不单单是锅炉,任何有利于工业发展的机械都算在其内。 张志诚这几年一直都不感到愉快,因为他一个美国理工大学生,竟然做的是制造机器、贩卖机器的事情,当年的雄心壮志何在? 因此,当他听到了吴绍霆的请求之后,当场就答应了下来。反正香港公司可以交给别人来打理,他身为总经理只要坐享其成就可以了,然后抽身去黄埔精心钻研发明创造,向着当年崇高的理想迈进。 就在第二个月月初的时候,张盛霆黄埔工业公司注册成立,厂房也一些就绪。 吴绍霆让伍广廷协助管理工业公司的运作,而张志诚则专心进行研发。他计划每年从张盛霆总公司的账上下拨百分之三十的利润资助工业公司,哪怕是粗放式的试验、研究,自己都是全力赞同的。 一旦有空闲,他自己也会亲自参加研发,利用一些二十一世纪的科普知识,尽量为张志诚提供帮助。最近的这段时间里,他就在改良步枪和手枪的枪击,希望能够提前发明导气式枪机,制造出自动步枪来。 第158章 敷衍了事 十一月末,美国领事馆派来人找到吴绍霆,递交了一份来自纽约花旗银行的信函。信上说他所订购的军国第一批已经抵达了厦门,三天之后就能到达广州,希望中方做好接货准备。当天下午,他去了一趟花旗银行驻广州办事处找到了史密夫,他很奇怪这封信为什么是美国领事馆转交到自己身上,而不是花旗银行驻广州办事处。 吴绍霆一直觉得这次订购军火的事情越低调越好,他可不想军火还没到消息就传到了陆军衙门那边去了。这批军火只是打着陆军衙门的名义,实际上用来资助革命党起义的。要是陆军衙门追问起来,他该怎么去解释? 史密夫在见到吴绍霆时,还以为吴绍霆是来感激花旗银行服务周到,却没料到吴绍霆是在责备自己的!他感到很郁闷,坚持认为花旗银行是按照程序在办事,而且吴绍霆事先也说这是为了装备混成协的武器,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吴绍霆没办法,只好就这么算了,不过他希望史密夫能去告诉美国领事馆,这件事暂时不要通知中方政府,否则日后的买卖就不好做了。 史密夫立刻就猜出吴绍霆购买这批军火不是给混成协装配了,但是他也没有多问,反正他只是一个商人,目的是为了赚钱。当即,他口头上答应吴绍霆,不过最后还是把这档事给忘在了脑后。 三天之后,吴绍霆派了邓铿去黄埔码头监督军火。二千支1903步枪和五十万发子弹如数送达,另外还有第一批的一百支温彻斯特1897散弹枪。邓铿遵照吴绍霆的吩咐,先把步枪都存放在了黄埔码头仓库,只把散弹枪和配套子弹运回了西郊军营。 就在第二天,陆军衙门果然派人来询问这件事了。 美国领事馆里面是有中国人办公的,美国花旗银行总部发来的电报,就是由这些华工送过来的。华工每天都要向中方外交官汇报领事馆的情况,自然而然就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了。陆军衙门听说这个消息后很诧异,因为吴绍霆根本就没与他们谈过这件事,第一混成协也从没接到过更换武器的先期通知。 衙门派来的是军官处总长秘书和军需处次长,他们来到标参谋部,直接通报了要见吴绍霆。等了片刻之后,只见吴绍霆叼着一根雪茄,肩膀上扛着一把新式的枪械,就这样大大咧咧的走出了参谋部,来到了院子里面。 “白秘书,刘处长?有事吗?”他吐了一口眼圈,雪茄的劲头呛得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吴大人,您这这,这枪?”白秘书看着吴绍霆这态势,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甚至还有些担心吴绍霆会不会拿那把枪对向自己。 “吴大人,我们听说你私下买了一批美火呀”刘处长问道。 “没错,你们消息还挺灵通的,昨天刚拿到。”吴绍霆把雪茄叼在嘴里,然后把散弹枪拿在手里拍了拍,说道,“美国最新式散弹枪,现在很抢手的,我可是花重金才订购了几百支。美国佬太不够意思,三个月才运来了一百支,说是要分批交货,只怕等到明年还未必交得起呢。” 他说完,把散弹枪抛给了刘处长。 刘处长接过来反反复复看了半天,竟然连怎么上膛都不知道。 白秘书稍微松了一口气,连忙进入了正题,说道:“吴大人,这私下购买军火可是大事呀,您怎么得也要跟衙门这边通报一声才是。而且,我们听说吴大人您购买的可不是几百支,都有好几千的数量了,要是换做别人,只怕早就当作意图谋反论处了。” 刘处长连连点头,同时把枪还给了吴绍霆,忧心忡忡的道:“吴大人,您可是咱们新军的标榜,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呀。所以我们还没有把这件事报到将军办公室去,不过好歹您也要给我们一个合理的交代呀。” 吴绍霆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反问了道:“你们听谁说的我订购了上千数量的枪啊?如果美国人肯把最先进的武器卖给我那么多,我一定照单全收。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呢!” 白秘书说道:“昨天下午是通商翻译馆的陈大人,在听完美国领事馆华工汇报后派人到衙门来通知的。通商翻译馆可不会记错的。” 吴绍霆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转身喊了道:“士元,把领事馆昨天发来的文件拿过来。” 邓铿匆匆的就从参谋部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封打印的信函,上面有花旗银行的印花,不过通篇都是英文。吴绍霆接过来之后,又递给了白秘书,说道:“白秘书懂英文?您自己看看,我一共订了三百支散弹枪,四万发子弹,还有一百支南美洲雪茄。哦,稍等。士元,去拿两盒雪茄出来。” “是。”邓铿马上又翻身回去了。再次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两盒包装精致的雪茄,连盒子都是上等松木制作的。一盒雪茄十五支,至于是哪里国家生产的,就连吴绍霆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昨天从张直家里拿来的。 “高级古巴雪茄,中国有钱也买不到,好东西。来来,白秘书和刘处长一个人送你们一盒,摆在办公桌上那叫一个有档次呢。”吴绍霆胡诌的说道。 白秘书和刘处长自然欣喜不已,赶紧将那雪茄接了过来。 吴绍霆又道:“白秘书,你先看看那花旗银行给的文。” 白秘书只懂得一点英文,而且长久不用,基本上已经荒废了。他看到吴绍霆一副轻松自如的样子,又是展示新枪,又是送东西的,理所当然就降低了一大半戒备之心。他看了那密密麻麻的英文,在当中果然找到了“4000”、“300”、“100”这样的阿拉伯数字,心想吴绍霆说得应该没错。 刘处长却还是有一些疑虑,问道:“就算吴大人你只购买了三百支枪械,这也要上报备案才是呀。在下实在想不通了,吴大人你为何要买枪呢?” 吴绍霆淡然的笑道:“你们以为我买枪做什么?这是我帮张盛霆公司订购的,只不过借用一下咱们衙门的名义,走程序方便一些。现在那个有钱有势的不弄几把枪保驾护航呢?上次有人在黄埔码头闹事,把码头工人都吓跑了,还打伤了好几十人。没把枪罩着,难道让我派人天天守在哪里吗?” 刘处长和白秘书听到这里,立刻恍然了过来,原来这是一批私枪呀!他们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觉得这事真没必要再追查下去了,正如吴绍霆所说的那样,现在有钱有势的谁没有枪呀?城里黑帮的枪都比旧军的还多呢。 白秘书打了一个哈哈,笑道:“原来是这样呀,真是误会了。” 刘处长也转变了脸色道:“是呀是呀,其实我和白秘书也只是过来问问,没其他意思,吴大人千万不要放在心里去呀。” 第159章 起义前夕 吴绍霆笑道:“哪里哪里,白秘书、刘处长职责所在,我最敬佩的就是这样的人了。” 白秘书和刘处长心里暖洋洋的,得到吴绍霆的夸奖可不容易,吴绍霆可是新军中有名的刚正不阿之人呢! 吴绍霆又道:“这次到了一百支,我取来了三十支,先让咱们新军学习使用一下,好了解美国人的新式武器到底是什么情况。等过段时间第二批到了,如果码头那边人手足够,多余的枪就配给咱们新军。反正大家都是一家人嘛。” 白秘书连连称是,道:“吴大人大公无私,真是我等效仿之楷模呀。” 一番寒暄之后,白秘书和刘处长捧着雪茄盒喜滋滋的就离去了。 吴绍霆把叼着的那根雪茄拿了下来,走到墙壁前戳灭了烟火,喃喃的骂了道:“这雪茄还真不是什么人都能抽的,还是抽咱们自己的烟好。士元,你把剩下的雪茄都拿去,送亲朋送好友也是一个意思,我不要了。” 邓铿笑道:“吴大人你刚才还真是镇定自若呀。” 吴绍霆嗤笑道:“我只是怕麻烦而已,不过就是买枪罢了,算个屁的事。” 说完,他招了招手让邓铿上前来,压低声音又道:“你下午去一趟黄埔,让伍先生安排船马上把军火都送到惠州去交给克强先生,不能再拖了。” 邓铿点了点头,正色的回答道:“吴大人放心,我一定办妥。” 下午邓铿先发了一封电报到惠州,让黄兴和陈炯明做好接应工作。当天晚上这批军火就运达了惠州,惠州革命党人接过这批美式步枪,一个个都欣喜不已,彷佛革命大业已经完成一半了似的。 不过当黄兴打开子弹箱时,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对一旁的廖仲恺说道:“仲恺兄,这子弹似乎有点少呀。” 廖仲恺问道:“有多少子弹?” 黄兴说道:“电报上说一共只有五十万发子弹。平均给两千支步枪的话,一支枪才只能配一百多发。而且咱们肯定要先熟悉一下美式步枪的性能,实弹练习要消耗一些子弹,起义的时候不太够用。” 廖仲恺并没有感到什么诧异之处,他说道:“这还不够吗?第一次筹划起义时,你不是才说十颗子弹就够了吗?” 黄兴心中好气,跟不懂军事的人谈话真是麻烦,他叹道:“那是在广州,可我们现在是在惠州呀。惠州根本没有军火库,我们从这里行动,一路向广州进攻,途中没有补给,只怕到广州时大家只剩下一支空枪了。更重要的是,这美式步枪的子弹型号与咱们中国的子弹型号完全对不上,就算咱们占领了军火库也无法补给呀。” 廖仲恺沉思了片刻,却想不出任何办法,反问道:“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黄兴想了想,道:“现在没办法,只能发电报问问震之,看看他还能不能搞到弹药。如果不能,我们也只能尽量从省了。” 廖仲恺点了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十二月初,由吴绍霆号召同盟会干部,再次来到惠州开会。 吴绍霆这次之所以主动联络开会,是因为过去两个月时间里,该搜集的信息差不多都应该清楚了。他甚至在心里决定,如果同盟会这两个月里什么都不做,自己很有可能会放弃接受同盟会的领导,选择自己单干。 这很容易理解,和一帮空谈主义者在一起磨蹭时间,有什么意思? 不过这次会议总算没让他失望,陈炯明、胡汉民、朱执信等人都相信的登记了广州附近民团的情况,另外也已经与沙洲海盗联系上了。除此之外,负责外联的倪端、胡毅生也顺利说动了第二标标统莫擎宇。 当然,莫擎宇还是比较谨慎的,他通过胡毅生带话是由第一标先行动,第二标在从中策应。并且做出了承诺,只要西郊军营起义成功,他绝不会做缩头乌龟,必然协助第一标进城,同时摆平骑兵营。 莫擎宇还亲自画了押,以示决心。这一点让大家多多少少是相信的。 吴绍霆在散会之后,与倪端,陈炯明、黄兴、关仁甫、黄明堂等人详细讨论了进攻广州城的策略。当晚,他们六个人都没睡觉,一直推敲到了第二天早上,总算制订了一套比较靠谱的起义计划。说是靠谱,其实也就是符合大家的利益罢了。 “那就这么先决定下来。李福林和三合会那边,关兄和黄兄代为通知一下。”吴绍霆声音有些发涩,秋天干燥的天气让他上火了。 “没问题。”关仁甫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么,我们起义的时间定在哪一日?”黄兴磕了磕他的石楠烟斗,把烟斗里面的烟灰倒了出来,他一边说着一边去摸自己的烟草袋,结果烟草袋已经瘪了。 众人都没说话,目光齐齐落在了吴绍霆身上。因为在整个起义计划中,打响第一枪的将是第一标第三营,所以主导权自然而然就掌握在吴绍霆手里了。 吴绍霆短暂的思索了一下,郑重的说道:“二十五天之后,一九一零年一月一日。也即是己酉年腊月一日。枪响时间为正午十二点整。” 在场的几个革命志士都不是教条主义者,尽管只剩下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不过对于他们来说依然是十分期待的。既然走上了革命的道路,理所当然要付诸行动。每个人脸色都充满了坚毅和信心,点头应诺了下来。 陈炯明走到窗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远处黎明的亮光正在刺破黑暗!—— 在剩下的二十五天时间里,吴绍霆抓紧时间训练第一营营务处卫队使用散弹枪。营务处卫队只有二十多人,他给每个人派了一把温彻斯特的散弹枪,每天早上都会来一场实弹训练。开始的时候还有很多人在一旁观看,毕竟是美国新式的武器,大家都很好奇。可是久而久之就兴趣索然了,大家也不当一回事。 十二月中旬的一天,孚琦突然找到了吴绍霆。 这让吴绍霆微微有些诧异,毕竟现在心中有了大秘密,还是有几分担忧的。不过来到将军办公室见到孚琦之后,才知道原来孚琦也是被他购买美式新装备的事感兴趣了。孚琦并没有责备吴绍霆私自假借陆军衙门名义购枪,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见怪不怪了。他见识过散弹枪的练习,从吴绍霆私自购枪之事也得到启示,混成协是不是有必要装备更好的武器? 整个下午,孚琦与吴绍霆讨论的都是这件事。 但吴绍霆觉得孚琦有些太想当然了,以中国目前的情况有必要购买那么先进的武器吗?再者陆军衙门和将军府有这么多钱吗?他建议如果需要装备先进武器,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大量引进重机枪和迫击炮。 “迫击炮”这个名词对于孚琦来说还是很新鲜的,因为近代历史上最早使用迫击炮是俄国,1904年日俄战争时第一架迫击炮被成功发明了出来。但是直到一战时堑壕战广泛运用,迫击炮才得到重视和发展,目前迫击炮还处于冷冻时期。 反正吴绍霆只是随便与孚琦说说罢了,他相信用不了多久孚琦就无法在经营新军了。 对于吴绍霆的建议,孚琦还是记在心中的,他告诉吴绍霆只要有足够的条件,他一定会把第一混成协打造成最先进的陆军,必然大大超过北洋六镇。吴绍霆只是与其客套了一阵,聊表了一下心意,心中却不以为然,北洋六镇那是经过十几年沉淀的老部队,岂能说超过就超过呢? 不过当晚回到宿舍之后,吴绍霆心中又有了几分犹豫,一旦起义成功他该怎么处置将军孚琦呢?好歹孚琦对他是一片器重,可以说没有孚琦的提拔,自己哪能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混到现在的位置!更何况以前他犯了那么多过失,几乎全部是孚琦替自己开脱了。 如今汉人反满之心甚重,一旦革命闹起来,杀死满人的想法必然会席卷全民。 第160章 同志们,革命! &收藏,谢谢了】 1910年1月1日,也即农历腊月一日。 吴绍霆一直认为农历和公历是不可能重合的,不过今天看来,最起码单日上还是出现了重合。他在前天的时候,就把这个发现告诉了倪端,并且让倪端在军中散播下去,营造出1910年1月1日是一个非同寻常的日子。 这天早上天还未亮,他便将一直没穿过的崭新军礼服穿上,将同盟会徽章别在了胸口,再用一件大军披罩着。刚刚出宿舍时,邓铿、李琛以及倪端等第三营几个革命军士正好齐齐来到了楼下。 李琛虽然没有加入同盟会,甚至也不知道革命是什么东西,但是自从新安剿匪归来后,他便成为了吴绍霆的亲信护卫。他坚信的认为,不管吴绍霆要做什么,都是在做一件正确的事情。所以今日正午即将发生的起义行动,他早先也得到了通知。 来到楼下,吴绍霆用庄严的目光看了众人一眼,这些革命志士今天将完成一件大事,有的人能够看到最后的曙光,有的人则有可能看不到。他没有发表什么鼓舞士气的言论,仅仅是简短的说了一句:“今日之事乃吾中华五千年从未有过的大变革,我吴绍霆有幸与诸君共赴之。不成功,则成仁!谢了!” 说完,标准的向这些人敬了一个军礼。 众人肃然回礼,一个个都感到热血沸腾。 然后大家就跟着吴绍霆走出了军官宿舍,直接来到陆军衙门军需处。陆军衙门里的同志早就打开了门,十八位早已经接受革命思想的衙门卫兵在军需处前院候命。吴绍霆一声令下,卫兵摸出钥匙打开了军需处库房的大门,开始把里面储备的子弹和炮弹都搬了出来。 倪端、邓铿等人也上前协助搬运,他们把一箱箱的弹药运出了衙门,全部堆放在陆军衙门侧门口的小道上。大约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军需处的弹药全部搬了出来,毕竟这里储备的弹药也不多,仅仅只是一些应急所用。 “他们该来了。”倪端站在小道路口看了看怀表,时间是六点三十分。 没过多久,从大校场那边传来了马蹄声,三辆军用马车只掌着一盏油灯出现了。片刻之后马车开到了小道前面停下,从车上停下了七、八个新军士兵,这些人都是第三营的革命同志。倪端马上吩咐自己这边帮忙,把弹药都送到马车上。 装载完毕后,两辆马车直奔第一标军营,另外一辆马车运载着炮弹向炮兵营驻地去了。 之后,倪端与吴绍霆会合,他们带着陆军衙门的同志们匆匆又向食堂去了。 早饭是必须吃的,因为这一顿很,有可能是接下来一天的时间里唯一的一顿饭。 来到食堂时,伙夫班的同志同样遵照了昨天的指示,在昨晚造饭故意多造了一辈,今天早上只需要将昨夜剩下的饭热一热就可以了。吴绍霆让倪端和陆军衙门跟来的同志们先吃饭,自己只随便的啃了一个馒头,喝了一碗米汤就好了。 天色渐渐泛亮。往年的冬天,西郊军营都会如同结了冰似的,一切都显得很迟钝和缓慢。不过今年却大不一样,新军营房里面的大部分士兵都起得很早,他们正在等待着那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虽然会有性命的风险,但在革命思想和救国宏远的熏陶下,他们已经将性命置之度外,愿意奋起一搏。 积怨已久的反清情绪,正在快速的升温。 有些新军士兵还不知道情况,看到营房里面同伴这么早都摸起来,忍不住好奇了起来。不过不管他们怎么问,同伴们仿佛一下子变成了陌生人,根本不理会。当然遇到关系稍微好点的人,还会提醒的告诉他们:准备跟着我们大干一场! 七点整,伙夫班把早饭都派了下去。 所有新军营房里气氛都很严肃,那些负责联络的革命领头人,正在挨个营房的派发子弹。士兵们一个个把武器拿在手里,反反复复的检查着。 吃过早饭后,吴绍霆让倪端先回第三营营务处,自己带着陆军衙门那些同志直接去司令处做好起事准备。司令处的卫兵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今天起义的消息,因为大部分人还是赵声的心腹,但就是这一小部分人足以掩护一上午的时间了。 并不是吴绍霆排挤赵声,只不过他自己多了一个心思,等到起义前一个小时再把消息告诉赵声就可以了。他不希望赵声有充足的时间做好准备,免得这小子会耍什么花花肠子,因为他自己已经在怀着鬼胎了。 “士元,你去把第一营孙继直、李济深、梁鸿楷、陈芳四人叫来。”吴绍霆刚走进参谋部就吩咐了道。现在参谋部大院只有四个站在革命这边的侍从官,至于何福光、许海英他们可能还在呼呼大睡中。 邓铿马上就去办了。 除了梁鸿楷是随士兵住在营房里,其他人在升官之后都分配到单独的军官宿舍。所以早上新军士兵的异常情况只有梁鸿楷一个人察觉了,但是他却什么都没做,什么也没有问。因为他看得出来,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自己做好还是老实一些为妙。 吴绍霆把起义的事,用暗示的方式告诉过李济深了,但是却没有告诉李济深具体起义的时间。而李济深是一个聪明人,他当时就表达了忠心,并且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也中规中矩,不曾做出任何背叛的事。 至于陈芳和孙继直是什么都没告诉的。 大约半个小时过后,这些人总算陆续来到了司令处,一路上他们都察觉到今天西郊军营的异样。在参谋部里,吴绍霆郑重的宣布了今天的起义行动,并且开诚布公的希望他们能够支持,如果不然,那他就只能不客气了。 梁鸿楷和李济深马上就表示了赞同,孙继直有些茫然,不过最后还是答应了。倒是陈芳感到很是慌张,他骨子里虽然也有反清的想法,但是这不过是顺应潮流的跟风思想罢了。要让他真刀真枪的来干,他还真的拿不定主意了。 吴绍霆严厉的看着陈芳,呵斥道:“你还是男人吗?你还有血性吗?我提拔你做营长是为了什么,是因为我以为你是一个人才。如果你干不了这活,我不勉强你。” 陈芳吞了一口口水,一牙咬,点头道:“卑职谨遵吴大人指令,在所不辞。” “很好。你们现在都返回各自部署,以枪声为号。枪声响起,全部在左臂上系白带为标记,随我一同革命!”吴绍霆命令了道。 “是!”梁鸿楷、李济深等人齐声应答了道。 随即,他们便匆匆的返回到营区去,开始鼓动全营士兵,连同那些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士兵也都告知了原因。没过多久,第一营全军都做好了准备,一个个磨拳霍霍,等待着正午的到来! 十点整事,倪端来到参谋部通知吴绍霆,第三营也全体准备完毕。 “很好,按照既定计划执行,千万不要乱了。”吴绍霆点头说道。 “明白。到十二点时我亲自开枪,之后我营直取西郊消防营三个驻营,以最快速度控制旧军!”倪端复述了一下自己的任务。 “我率第一营分兵两路,一路控制陆军衙门,一路控制炮兵营。”吴绍霆也复述了一下自己的进攻目标。 “大人,那第二营怎么办?”一旁,邓铿疑惑的问道。 “前几天我跟第二营营长徐少文谈过,他答应响应。只不过现在第二营都是赵声的心腹,他最多只能调动营务处卫队和部分士兵。到时候他们的任务就是控制协司令部。协司令部没多少人,应该不会出乱子的!”吴绍霆说道。 之后,倪端再次返回第三营去准备了。 第161章 西郊军营之战 直到半个小时之后,陆军衙门的官员才陆陆续续到职,但是他们根本没有发现军需处库房失窃了,冗旧的体制里面可没有每天检查库房的规定。 第一标司令处的军官也接二连三的从宿舍出来,吃过早饭后照常来司令处奉公。吴绍霆与这些军官大部分是谈过话的,暗示过反清的起义事宜,除了个别两个愚忠者,其余大部分人都是支持的。当他们来到司令处时,赫然发现此时的司令处气氛有些异样,但又说不出到底异样在哪里。 不过何福光、许海英以及另外几个侍从官陆续来到参谋部时,马上就感到情况不对劲,因为参谋部大院竟然出现了十几个荷枪实弹卫兵。这些卫兵正是陆军衙门的卫兵。 只是他们是一个接一个逐一抵达参谋部的,势单力薄之下,就被卫兵们强行请了进去。 吴绍霆在参谋部等着他们都到齐了,然后告知了今天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感到很吃惊,并不是对革命吃惊,而是对革命发生在今天而吃惊,因为他们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来的也太突然了。 但大家都明白,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面对现实。 许海英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支持,于是所有人都被带动了起来,纷纷宣誓支持革命。 吴绍霆对这个结果不感到意外,毕竟这是时势所趋。他马上给他们分配了任务,何福光负责主持参谋部大局;许海英则带着院子里的卫兵,与司令处支持革命的卫兵会合,听到枪声之后立刻控制整个司令处。其余的侍从官各就各位,听从何福光的指挥。 大家都应了下来。 赵声是从第二营心腹那里得知的消息,当他赶到司令处时,已经是十一点半了。他立刻重进了参谋部找到吴绍霆,一脸很不服气的样子,当着众人的面破口大骂吴绍霆不提前同志自己起义之事。 吴绍霆知道赵声是故意的,以表示他是强烈支持革命的立场。他没有打算与赵声闹僵,因为在起义的时候,还是需要赵声这个标统的名义领导。当即他只随便编了一个借口,说自己也是昨天才知道这个消息,一大早又忙着筹备,所以没有来得及通知。 赵声当然不相信吴绍霆的鬼话,可是现在他也不能和吴绍霆闹翻,只好接受了这个借口。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吴绍霆把行动计划告诉了赵声,希望赵声到时候能控制好西郊军营秩序。赵声听得这个安排,似乎把自己推向了领导的地位,心中沾沾自喜了起来,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上午的时间不太好过,等待是漫长的,很多士兵都有些沉不住气。好在每一座营房里人数很多,大家都能相互监督、相互劝说,再加上各个队队官坐镇,所以并没有发生什么乱子。 正午十二点,第三营传来了枪声,接着是零星的呐喊声。 整西郊短暂的沉默了一下,转眼间就响起了更多的枪声以及呐喊,声势由一开始的零零散散,一下子就变成了汹涌的波涛。新军士兵们纷纷冲出了营房,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之下,向着计划好的进攻目标冲了去。 “革命了,革命了!驱除鞑虏,复我中华!” “驱除鞑虏,复我中华!!” “是大汉男儿的都起来,都起来!” “反了反了,抓住王长龄,抓住孚琦。推翻鞑子政府。” 每一句叫喊声都是那么激烈,让人听了就感到沸腾和振奋。 新军士兵们看上去是一篇混乱,可是实际却十分有规划性。第三营在冲出营房之后,马上就兵分三路,向西郊大校场对面的旧军驻地冲了去。 旧军士兵们懒散惯了,尤其是到腊月的时候,上面查的松懈,大家都习惯晚睡晚起。虽然枪声响起的时候惊动了不少人,但是大部分人认为这是新军在训练什么散弹枪,所以压根就没快速反应。直到新军“革命”的呐喊声传来时,众人才惊慌了起来,赶紧穿衣服拿武器,但是一起太晚了。 很快,旧军营房的大门被踹开,新军士兵蜂拥了起来。 “不许动,谁动打死谁!” “我们革命了,你们还要为迂腐的鞑子卖命,那就跟着他们一起消亡!” “把武器都放下!” 一个新军士兵对着地面开了一枪,然后营房里面的所有旧军都吓得丢下武器,一个个举起双手求饶了起来。 还有一些旧军起来的早,正在营外面洗脸,当新军呐喊由远而近时,全部都吓得跑回了营房,大喊新军造反了。大部分营房的队官从来没遇到这样的情况,当时就愣在了那里,直等到新军冲进来然后举手投降。也有少部分军官组织了短暂的反抗,不过在装备落后、弹药不足、心理素质低下的情况下,这种反抗就好像一根火柴投入大海,瞬间被波涛巨浪吞没。 因为新军士兵昨晚就做好了筹划,他们连旧军每个营房有多少人、长官住在那里都了解的一清二楚,所以这次进攻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大的波折。他们冲进营区之后,马上自觉的分队行动,首先就是擒拿敌人的营官。 三个营官全部是从炕上揪下来的,只有少数哨官是穿好了衣服、拿上枪准备反抗。可是在强大的攻势之下,从哨官到队官的反击转眼间都土崩瓦解了。 就在第三营突袭旧军兵营的同时,吴绍霆指挥着第一营业已展开了行动。他命令梁鸿楷和孙继直各自带领本队人马,直接向陆军衙门发动进攻,自己则与李济深等人前往炮兵营了。 陆军衙门的卫兵仅仅只有一百多人,再加上其中有一部分已经反正,当新军士兵将衙门大院团团包围起来时,基本上大势已定。梁鸿楷以前在衙门里面当值,所以对衙门的布局十分清楚,他指挥着麾下兵士很快就占领了几个卫兵室,那些还蒙在鼓里的卫兵顿时都放弃了。 孙继直主要负责抓捕陆军衙门的官员,在晚清这个冗旧的官僚体制下,陆军衙门的官员甚至比卫兵还多,大部分都是官府养的闲人。这些闲人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兵变,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的能力,一个个束手就擒了。对于孙继直来说,他任务唯一的难度就是要到处翻找这些官员,有的人躲桌子下面,有的人躲在茅房里面,简直就是在躲猫猫。 从陆军衙门里面传出来的枪声,基本上都是新军士兵朝着天空鸣放的示警枪声。陆军衙门从官员到卫兵,他们要么开枪没打中,要么连枪都还没拿起来。 孙继直很快冲到了将军办公室,这个时候孚琦自然不在里面,但是孚琦的秘书官王长龄就住在西郊,平日办公室的公务就是王长龄在负责打理。 第162章 不和谐 王长龄在听到枪声和呐喊声之后,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头。他马上集合了将军办公室内仅有的五个侍从官,每个人都拿上了枪,准备从后门逃跑。可是刚来到后门就发现衙门外面已经被包围了,无奈之下,只好又退回了办公室。 就在这个时候,孙继直与王长龄等人碰头了。 王长龄先开了一枪,但是只打中了一旁的柱子。他马上大喊了道:“你们想干什么?有什么好好说,是谁煽动你们叛变的?” 孙继直带着新军占据了办公室外面的院子和走廊,他向躲在办公室里面的王长龄警告了道:“快点投降,不要逼我们冲进来,子弹可是不长眼睛的。” 王长龄见过孙继直,知道对方是吴绍霆一手提拔起来的,于是马上问道:“你们吴大人呢?为什么要造反?” 孙继直冷笑道:“就是吴大人领导我们革命了!吴大人说了,如果你肯投降,我们绝不会伤你分毫。如果你顽固不化的话,那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还有,你们的其他人都听好饿了,活捉王长龄,你们也是革命同志。” 王长龄听了这句话,脸色顿时惊愕到了极点,心中第一个反应就是:吴绍霆怎么反?谁反了也不能是吴绍霆呀?在他的眼里,吴绍霆一直是一个热血、忠诚,并且信奉军人操守的人,怎么会成了造反的头子? 不过他没有时间思索答案了,因为背脊忽然有一股寒意袭来。他赶紧回过头来,只见那五个侍从官正用一种异样的神色盯着自己。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他喝问道。 “王大人,还是投降,咱们无路可逃了。”一个侍从官劝说道。 “你们要造反?”王长龄怒了起来,“您北,你们一个个都忘了本了!” 五个侍从官都不说话,他们只不过是混一碗饭吃的,压根就对大清政府没什么感情。现在外面都闹得那么厉害了,如果他们还是坚持反抗,只怕早上那顿饭就是自己最后一顿饭了。 王长龄并非是一个顽固的人,只是他跟了将军那么久,多多少少都是有感情的。将军不单单对他器重有加,而且他也深知将军与其他迂腐的满族人不一样,自己怎能就这么当了叛徒?这一刻,他真不知道当作如何决断。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踹开了,孙继直一马当先的冲了进来,手里的毛瑟手枪对准了王长龄。不等其他新军士兵跟进来,那五个侍从官马上丢下了手里的武器,举手投降了。 “王长龄,放下枪,我们不杀你。”孙继直大吼了一声。 新军士兵们接二连三的涌了起来,一部分人把那五个侍从官抓住了,另外一部分人把王长龄包围了起来,冰冷的枪口齐齐对准了王长龄。 王长龄叹了一口气,在忠义与时势之间,他认为自己根本无法抉择。革命的另外一边到底是什么,这就好像大洋彼岸一样,根本无法猜透!他对革命是迷惘和不相信的,如果自己现在丢下了枪,那也等于把自己置身于迷惘之中了。 索性,还是罢了 他忽然举起了手枪,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孙继直见了,暗叫不好,不假思索的就飞扑了上去,一把将王长龄摁倒在地上。王长龄的枪从手里跌落,滚到了一边。 “您北,死都不让我死了吗?干你老!”王长龄感到很生气,立刻吼了道。 “吴大人特意交代了,一定让你活着,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我怎么向吴大人交代?”孙继直一边爬起身来,一边说了道。他走到墙角,把王长龄的手枪捡了起来,合上了枪机之后插在了自己腰间。 王长龄坐起身来,一时间懊恼不已。他捏紧拳头狠狠砸了一下地面,充满愤怒和无奈的喊了道:“吴绍霆,吴绍霆啊!” 陆军衙门几乎是与旧军三个营同时陷落—— 吴绍霆带着人赶到炮兵营时,炮兵营的一部分士兵已经起义了。这些起义的炮兵士兵控制了部分营房,但是还有一大半营房的士兵是茫然不知所措的,以为是发生了哗变,所以在各队长官的组织下,纷纷准备作战。 吴绍霆的第一营新军冲进了营区,一路上没有高喊任何口号。那些准备作战的炮兵营士兵见了,还以为是西郊军营派来支援的,于是纷纷跑出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利用这个机会,吴绍霆把这些士兵的武器全部缴了,同时还抓捕了一批军官。 炮兵营顿时陷入了瘫痪,士兵们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吴绍霆让炮兵营的同志把人全部集中起来,他来到众人面前,高声的宣布道:“我吴绍霆,带领混成协第一标全体起义。你们都是大汉男儿,愿意跟我起义者,拿上你们的枪!不愿意起义者,你们现在就地解散,我绝不难为你。” 炮兵营队官许广是站在吴绍霆这边,他马上跳出来,声援道:“弟兄们,鞑子欺压我们这么久了,连吴大人这么好的大人都要起义,我们难道甘心受他们欺压吗?是男人的就拿上枪,是娘们的赶紧滚蛋!” 很多炮营士兵听了这番话,都热血沸腾了起来。虽然他们之前没有接到任何起义的消息,可是平日没少受革命思想的熏陶,当即就上前拿起了枪,站在了革命阵营这边。 有了第一批人,就有第二批人。一些军官也响应了号召,投向了革命这一边。 炮兵营代理营官张达开与吴绍霆还是很熟悉的,在上次检阅演习的时候,他就是与吴绍霆并肩作战的。他看到吴绍霆转眼间就成了革命领袖,自然很是惊讶,心想这家伙平日隐藏的够深呀! “张大人,你就不表态吗?”这时,吴绍霆向张达开问了道。 只要营官肯带头,那整个炮兵营几乎就可以算是摆平了。在革命的浪潮之下,很多人是茫然不知所措的,所以他们需要的是一个领头者。 张达开犹豫了一小会儿,最后一咬牙,事情都闹到这个地步了,索性就跟着一起闹。哪怕最后闹失败了,他大不了拍拍屁股跑路去,反正这么多人起义清政府能抓谁呢? “吴大人,我张达开跟着您豁出去了。”他向前跨了一步,郑重的说了道。说完之后,又转过身对还在犹豫的士兵们喊了道,“弟兄们,别让步兵标的人笑话咱们炮兵营都是没种的。满清无道,咱们反了。” 这一呼应,总算是打破了炮营士兵最后的心理防线,于是所有人都呐喊了起来: “革命了,革命了!” “反了,反了!” “驱除鞑虏,还我河山!” 吴绍霆让张达开把炮兵营上下都整顿好,把营里的十八门山炮全部拉到西郊大校场上待命。张达开欣然领了命令,马上开始组织手下了。 之后,吴绍霆带着李济深的队再次返回第一标司令处。 西郊军营的兵变只持续了三十多分钟,起义士兵完全掌控了整个军营。这个时候行动进程可以稍微放缓一些了,因为西郊军营距离广州城区还有一段距离,哪怕有漏网之鱼,也不可能那么快就跑到城内去报信。更何况,说不定现在广州城也乱了起来,按照既定的计划,第二标还有地方会党会在十二点整时,同时展开行动。 赵声已经掌控了司令处,何福光和许海英几乎什么事都没做成。并且就在第一营和第三营进攻周边时,赵声也命令第二营攻占了协司令处。协司令处在总参谋韦汝骢的带领下反抗了一阵,双方交起了火来,各有损伤。最终韦汝骢寡不敌众,被赵声俘虏了。 攻占协司令处的任务本来是第二营营长徐少文,显然赵声不是一个吃素的,他知道现在的时势是奠定功勋之际。而徐少文早已经被赵声架空了,再加上赵声是名义上的标统,这第二营的行动自然就算在赵声头上。 第163章 不留情面(四更求各种) 吴绍霆回到标司令处,刚刚走进大院,只见韦汝骢与一众协级军官,都让赵声的人五花大绑了。赵声的副官正指挥着卫兵胁迫这些军官跪下来,很多军官不愿意下跪,硬是让卫兵用枪托敲打腿关节强行跪了下来。 “干什么!”吴绍霆冲着赵声的副官大吼了一声。 副官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到是吴绍霆之后,马上迎了过来,笑呵呵的说道:“吴大人,这些都是负隅顽抗的满清余孽,赵大人说了,等下进攻广州城之前,拿他们来祭旗!” 吴绍霆心中怒火顿起,要不是这小子是赵声的狗,他早就一巴掌打过去了。他大声的骂了一句:“祭你妈个头,我们是革命,不是屠杀!把人给我放了。” 副官脸色大变,心中同是怒不可遏:你吴绍霆算个什么东西,赵大人是标统,由得你来指手画脚吗?不过他不敢跟吴绍霆撕破脸,这个时候连赵声都不敢得罪对方,自己能怎么样?他只是用不冷不热的语气,坚持的说道:“吴大人,这可是赵大人的命令。” 吴绍霆斥问道:“赵声他人呢?” 副官回答道:“赵大人他正在参谋部准备进攻广州城的计划。” 吴绍霆眼睛眯了起来,心中冷道:这赵声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老子都还没回来,就开始谋划进攻广州城?你知道广州城的布局是什么样?他知道赵声是想当西郊军营的起义领袖,一旦起义成功赵声就能摘得首义之功,那时候直接在军权上把自己压下去。 他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所以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是吗?你去把赵大人请出来,我直接跟他说。”他不疾不徐的说道。 副官不说话了,心里嘀咕道:你算什么东西,还让赵大人来见你。 “你还愣着干什么?去呀!”吴绍霆见对方无动于衷,冷着脸训斥了道。 副官扛不住吴绍霆的压力,只好转身匆匆向后院去了。 吴绍霆等到这狗腿子离开之后,快步走到了那些协级军官前面,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了韦汝骢。韦汝骢嘴角有些血迹,脸颊还有些发肿,显然是被人打了一拳。韦汝骢抬头看了吴绍霆一眼,一脸冷漠,什么话都没说。 “松绑。”吴绍霆马上命令道。 标级卫兵队长是赵声的人,他本以为吴绍霆会等到赵声出来协商,没想到对方竟然支开了副官,直接来下达命令。立刻显得不情愿起来,慢吞吞的走到吴绍霆面前,为难的说道:“吴大人,这,这,您这不是为难卑职吗” 吴绍霆瞥了卫兵队长一眼,冷冷的说道:“我又没跟你说话。陈芳、李济深,你们愣着干嘛,松绑!” 陈芳、李济深这才反应过来,马上带着第一营士兵冲上前,把那些协级军官解救了下来。标处的卫兵们全部傻眼了,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可不敢对吴绍霆怎么样,只能干瞪着眼站在一旁。 韦汝骢被左右两个协级军官扶了起来,他脸色很不好看,甚至还带着明显的愠色。 吴绍霆走了过去,郑重的欠身赔罪道:“学生来迟,让恩师受苦了。” 韦汝骢冷笑了起来,说道:“好的很,好的很,吴绍霆你真是能耐了。造反的事情你都做得出来!你以往那一副精忠报国、刚正不阿的样子,都是在惺惺作态吗?” 吴绍霆不吭不卑,正色的回答道:“学生正是在精忠报国!满清只会让我们中国走上覆灭,只会让我们中国人成为亡国奴!只有革命,才是唯一救国的途径。” 韦汝骢大吼道:“你这是借口。” 吴绍霆不想多解释,叹了一口气之后,他说道:“恩师,学生知道现在说什么,您都不会相信的。学生革命大业在身,无法多向恩师您解释。不过恩师你放心,只要学生还在,绝不会再让他人伤害恩师。” 韦汝骢还想说什么,可是吴绍霆已经对陈芳命令了道:“陈芳,带营务处的人请韦大人回协司令处,你负责保证韦大人的人身安全。明白了吗?” 陈芳立刻应了道:“是。” 之后,他带了二十多名卫兵上前,来到韦汝骢身旁恭敬的道:“韦大人,请。” 韦汝骢无奈,他知道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最终长叹了一声,严肃的看了吴绍霆一眼,深沉的说道:“你好自为之。”说完,就跟着陈芳走了。 吴绍霆又转向那些协级军官们,大声说道:“诸位同仁,今日我率部起义革命,并无滥杀无辜之打算。你等既是我同仁,也是我朋友,我绝不会为难你们。如果有一腔热血,愿意跟着我们一起革命的,可以留下来。如果不愿意,则跟着我恩师一同回到协司令处等待革命大业成功!” 这些协级军官面面相觑了一番,一部分人选择留了下来,一部分则离开了。 吴绍霆让李济深给留下的人配上手枪,然后让他们暂时担任自己的随扈军官。 就在这时,赵声从参谋部闻讯赶来,何福光、许海英等人跟在他的后面。赵声在看到院子里面只剩下那些麻绳,而他抓到的人竟然都被放了,立刻勃然大怒了起来。 “谁把人放走了?谁?”他知道是吴绍霆,但是却故意发问,目的就是要展示出自己全军领导人的权威。 “人是我放的。”吴绍霆镇定自若的说道。 “震之,你怎么把人放了?他们可都是坚决拥护鞑子的余孽。”赵声来到吴绍霆面前,拿出一副长官教训下属的姿态,十分生气的说道。 “是吗?那为什么他们现在又决定投身革命呢?”吴绍霆冷冷的说道,回头指了指那些正在领取手枪的协级军官。 “你,你!”赵声气的不行,愤怒的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马上就要进攻广州城了,士兵们需要鼓舞士气。他们这些人在协司令处是公然开枪反击,打死了我两个人,打伤了七个人。你要知道,这些伤亡的人都是革命志士。我们拿他们来开刀,不仅能以儆效尤,还能振奋军心!” “是吗?那好呀,你现在再把他们抓起来呀!”吴绍霆大声的说道。 那几个协级军官顿时紧张了起来,冷着眼睛盯着赵声。他们现在手里有枪了,如果赵声还是不放过他们,大不了就跟赵声鱼死网破。 吴绍霆是故意这么说,目的就是要让在场的人知道赵声是一个残忍的人,同时他也知道赵声绝不敢再抓这些人,那样的话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赵声脸都气得发绿了,可是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时,吴绍霆再次站出来当好人,正色的说道:“我眼中的革命志士,不管以前就是,还是临阵投诚,都应该一视同仁。赵大人,如果你还要抓他们,我绝不答应!” 那几个协级军官感激不已,对吴绍霆的敬佩之意油然而生。 赵声却是后悔到了极点,他是真正的丢了夫人又折兵。他并不是一定要拿这些人祭旗,只是心中认为韦汝骢必须死。如今第一混成协最高的军官就是韦汝骢,如果这次起义成功了,弄不好革命党会把韦汝骢推举为混成协的协统。而一旦韦汝骢死了,他自己以首义之功十之能接替韦汝骢的位置成为第一混成协的协统。 可现在,吴绍霆的出现让计划全然落空。 第164章 广州之战 赵声甚至有些想打自己的脸,早知道就不心血来潮搞什么祭旗,直接把韦汝骢给杀了算了。但是一切既然成了定局,俨然是无法返回了。最可恨的还是吴绍霆,做了好人就算了,还要陷自己于不仁不义,这个仇不能不报!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放缓了语气,对吴绍霆说道:“好,好,刚才是我错了。眼下西郊军营大局已定,我们应当马上向广州城发动进攻。只要我们能打进城内,必然能掀起城中的革命志士响应,今天之内说不定就能平定广州了。” 吴绍霆讳莫如深的说道:“赵大人,一切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当务之急,希望赵大人你能留在西郊军营主持这里的大局,我亲自带人进攻广州城。” 赵声冷笑了起来,说道:“吴大人,你还真够意思呀。我身为第一标标统,如果我不身先士卒,将士们哪里来的士气可言?” 他说完,心里大骂了起来:吴绍霆这个王八蛋,故意把老子撇开,想要一个独吞革命功勋,你妄想! “正因为赵大人你是第一标标统,所以才更应该坐镇后方才是。总不能把西郊军营就弃之不顾了?”吴绍霆好整以暇的说道。 “那吴大人你为何不留守呢?”赵声反诘道。 “赵大人,敢问你知道广州城现在是什么情况吗?如果我留守在这里,只怕赵大人冲进广州城内连敌我都分布清楚呢。”吴绍霆冷笑道。 “哼,既然如此,你我一同进城。西郊军营就让徐少文留下来镇守,你看如何?”赵声不肯退让的说道。他现在就认准了死理,吴绍霆让自己做什么,自己一定要背其道而行。 吴绍霆其实是在故意激将赵声的,他知道赵声贪图进攻广州的革命功勋,必然会与自己对着干,绝不会选择留守西郊军营。他早先的计划是让自己的人来留守军营。眼下军营是没有任何价值,可是一旦革命成功,军队是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除此之外,更重要一点,是军营里面还有旧军俘虏,这些人现在虽然没有站在革命这边,但毕竟是现成的壮丁,日后只要管饭,那就会效命于自己。 “那好,除了徐邵文,我还安排陈芳一起留下来。赵大人,这下你满意了?”吴绍霆慢条斯理的说道。 “随你便。”赵声不在乎的说道—— 二十分钟后,第一标全军和炮兵营在西郊大校场集合。 赵声抢着要发表誓师言论,不过他才讲了一个开头,吴绍霆却在下面突然煽动第一营、第三营大叫。只听见这些众将士们齐声高呼了起来:“断辫明志,断辫明志!” 吴绍霆最先剪掉了自己的辫子,用一支红缨枪高高的挑了起来,举给众将士来看。 士兵们看到这一幕,全部都热血沸腾了,也不管还在检阅台上废话连篇的赵声,一个个开始剪掉自己的辫子。第一营和第二营的新军士兵们很快就没了辫子,炮兵营也积极响应了起来,纷纷的剪掉了辫子。除此之外,那些被倪端说服起义的一队旧军士兵,咬了咬牙之后,只好学着大家样子一起剪掉了辫子。 一时间,大校场的地上到处都是辫子。 检阅台上,赵声和那些司令处军官简直窘迫到了极点,尤其是赵声,这对他来说就是奇耻大辱。上司在讲话,下面的部众却没有一个人听,预想中热烈沸腾的掌声和欢呼声全部成了泡影,这是何等的痛苦。 “吴绍霆,吴绍霆!”赵声气的牙齿都快咬碎了。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这吴绍霆摆明就是要与大人对着干了。只要他还在,大人永远都只能居于其下,到时候他还怎么对大人您呢?”赵声的副官同样看吴绍霆不爽,在一旁阳奉阴违的说道。 “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一定不会放过他的!”赵声眼中露出了杀气。 “卑职也是这么认为的。吴绍霆现在深得人心,如果这次革命起义成功了,大家肯定都会记他的好。虽然赵大人到时候也能分得一杯羹。可是万一失败了呢?赵大人您身为标统,肯定要背上大黑锅。这不公平呀。”副官连连的说道。 赵声脸色越来越阴沉,他心里正在酝酿着一个计划,只不过这个计划目前还没有成形。沉默了片刻之后,他缓缓的说道:“让咱们的人也把辫子给剪了!” 副官看着赵声的脸色,知道赵声心里有想法了,只不过没有爆发出来罢了。他也不再多说什么,连忙就去按照吩咐办事去了。 起义军剪掉了辫子,紧着就开始向广州城开拔。 军官们都有战马,他们骑着马带着各自的部队,沿着西郊的官道士气昂然前进。沿途经过了一些小镇子、小市集,老百姓们都惊慌不已,纷纷收拾东西关门关窗。不过起义军没有任何出轨的行为,一路小跑,直抵广州西直门。 早在第一标起义的时候,李福林、关仁甫、黄明堂还有城内城外大大小小的帮会,按时的展开了行动。三合会组织了城内的帮派,从内暴乱,一举夺取了太平门和大东门。关仁甫和黄明堂的两路人就分别从这两个城门杀进了城来,两路民军直奔两广总督府。转眼间,广州城内枪声大作、呐喊声此起彼伏,一下子就陷入了混乱之中。 城内驻扎的消防营魁字营、平字营还有总兵黄士龙亲领的盛字营,惊闻革命军杀进城来,立刻在城内关键位置布下防御,全力迎击革命军的进攻。黄士龙则带着一众亲信,直奔两广总督府寻见总督袁树勋。 袁树勋也听闻了革命军造乱的消息,他虽然不问政事,可是小命还是要关心的。他在黄士龙没来之前,就把总督府卫队以及直属的炮队集合完毕,以总督府外的大街和总督府大院为根据地,布下了重重防线。 总督府卫队一共有两百人,炮队是六门七生五的野战炮、三挺马克沁重机枪以及满编三百五十人的部队。 袁树勋的想法就是先保住总督府,然后再联络城内驻军,分段消灭革命叛军。 黄士龙很快来到总督府,虽然他自从张人竣离职之后,他就很少与新任总督来往,也根本不把这个老头子放在眼里。可是眼下事关重要,他自己拿不定主意,只能来请示袁树勋坐镇指挥。 袁树勋在总督府前厅接见了黄士龙,他虽然年过花甲,可是大难临头还是紧张得不行。 “黄总兵你可算来了,城内情况如何了?”他仓皇的问道。 “总督大人稍安勿躁,目前我部还没有与乱党遇上。不过据守城门的士兵汇报,乱党这次声势浩大,合计起来几乎有两千多人呀。正因为如此,末将并没有轻易出击,而是在德宣路、跃华路以及广仁路相交的地方布下防守,相信能够阻挡乱党深入城内。”黄士龙娓娓说道,表现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 “那大东路呢?乱党从大东门进来,沿着大东路直接就能横穿城区。不单单是我总督府暴露其中,你跃华路也会腹背受敌呀。”袁树勋连忙说道。 “大人,末将手中只有三个营的兵力,另外三个营还在西郊。不过末将已经派人火速去求援了。”黄士龙说道。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袁树勋问道。 第165章 城中旧军之防 黄士龙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广东省虽然发生过几次革命党闹事,但那都在周边地区,今日革命党纠集了两千多人杀进了广州城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他根本没有任何经验。他之所以跑到总督府来,不就是请示下一步当如何迎敌嘛。 他看着袁树勋慌张的意思,自己倒是没慌张,好歹是十多年的戎马生涯,哪能一下子就乱了?他沉思了片刻,很快又说道:“大人,当务之急是调集全城兵力,对革命党进行围剿。虽然革命党此次声势浩大,可城内驻军过万,一定能够顺利平息叛乱的。” 袁树勋连连点头说道:“黄总部所言极是。只是城中除消防营、巡警营以及部分防军之外,新军不归我总督府管辖呀。” 黄士龙说道:“总督大人不必担心,城内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将军府必然会闻讯调动新军来弹压乱党。大人您现在只要发电报通知巡警营即可,当然,最好也将广东水师调入内湾,有水师的炮火压制,革命党无路可逃。” 袁树勋皱了皱眉头,问道:“区区两千人还要动用水师?你就不怕误伤了自己人?” 黄士龙呵呵笑了笑,解释的说道:“末将也只是以防万一嘛。当然,一切全凭总督大人安排,末将全力服从总督大人调遣。” 当即,袁树勋一方面发电报调动巡警营增援,另外一方面又向广州周边地区征调援军。 广州城内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了起来! 紧张不单单是对两广总督府,同时也是对革命军。在进城之后,革命军的情况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除了关仁甫队伍显得有组织有纪律之外,李福林和黄明堂的部队之中都出现了哄抢行为。李福林本来就是绿林出身,他的手下也都是一批亡命之徒,革命只不过是一个导向,而人的本性却是难以改变的。黄明堂虽然是一个尽忠职守的人,不过为了这次起义行动,他不分好坏的网罗了一批人手,不知不觉的就降低了本部人马的素质。 这些混入民军当中的害群之马,他们一开始就没看好革命行动,就是打着起义的幌子,跟着大伙进城浑水摸鱼。 出现了哄抢,李福林、关仁甫还有黄明堂就必须进行阻止,要不然革命的名声就被彻底败坏了。正因为要去应付这些害群之马,整个进攻的进度一下子就拉了下来。他们原定计划是在十二点半时,三路人马在濠浦十字路口会合,然后一起强攻总督府。 然而当关仁甫的人到达十字路口时,却不见另外两支队伍,顿时就乱了阵脚。 关仁甫以为李福林和黄明堂出了什么闪失,只好带着人又去城中他们。 另外一边,黄明堂的人都在大东路这边,他本来要经过东郊军营,借机呼吁第二标新军一起起义。可是他在前面冲,后面的队伍忽然乱成一团,于是又折转回来重整人马。当他发现后面的那些手下是在为抢夺的财物发生纠纷时,立刻气得不行,当场开枪打死了两个人。 这一举总算是震住了手下,可是也因此耽误了二十多分钟。 李福林这边就更离谱了。他的手下最多,可是他一开始并没有按照军队那样进行编制,把手下分成几个小队,再设置几个小队长来管理。这一千多号人只有他一个老大,遇到什么事都要来找他一个人询问。 正因为如此,再加上这些人的痞性,他的手下是纪律最涣散、队形最不整齐的。在进城之后,这一路人马就乱得一塌糊涂,很多人私自脱离队伍,跑到民宅去抢劫。 李福林只好带着他的亲信,把这些走丢的人一个个揪了回来。而他又因为讲江湖义气,不像黄明堂那样杀伐果断,对于这些抓回来的手下除了勒令归还抢劫之物,顺便训斥了一顿之外,根本没有杀一儆百的意思。 于是,本来被同盟会认为是民军主力的李福林部,反倒成了最没有用的一路人马了。 第二标标统莫擎宇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是充满干劲的,他早先就联络好了自己的亲信,在军中下达了秘密通知,今天将会率部起义。他甚至都安排好了一支手枪队,一旦革命党打进城内,立刻就让手枪队去抓捕骑兵营的郭人漳。 不过他内心深处还是保持着几分警惕,担心革命党能力有限,所以决定等革命党路过自己军营时,然后再随同响应起义。哪里知道,他从十二点二十分听到大东门方向有枪声和呐喊声,一直等到一点了竟然还没见到革命军的踪影,起初的干劲一点点消磨了。 大东门到东郊军营最多只要二十分钟路程,而且大东路是一条笔直的大道,除非革命党都是弱智和痴线,要不然只要沿着大东路直走就能到这里。 莫擎宇在司令处来来回回踱步,周围的属官全部是一脸肃然,等待着他的命令。 现在摆在他面前有两个选择,要么是继续按兵不动,如果革命党不来那就表示这次革命行动出问题了,大不了就此放弃;要么是不用等待革命党到来,直接率部起义。不管是哪一个选择,都是具有风险的。他早先就把起义的事宜交代下去了,现在哪能说放弃就放弃?就算放弃了,万一有人去告密,自己还不是要完蛋! 可是如果现在就揭竿而起,他又觉得没有把握,革命党都没影了,自己还凑什么热闹呢? 渐渐的,他从犹豫不决转为了愤怒,自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支持革命党,革命党却放自己鸽子!这是何其的恼人! 在等待的期间,将军府先是发电报催促到第二标,催促新军镇压乱党。莫擎宇装作没收到电报,不回复也不发兵。可是没过多久,将军府的传令兵亲自来下达命令了,莫擎宇百般无奈之下,只好尽一切可能的拖延。 就在将军府传令兵不耐烦的时候,黄明堂的人总算出现在了东郊军营这边。革命党在军营里面到处呐喊:“革命了,革命了,中华男儿都站起来,驱除鞑虏,复我中华!” “新军兄弟们,第一标已经起义了,就等你们了!” “不做亡国奴,不做亡国奴!” 那个传令兵听到这些呼声,脸色顿时大变,起身就要逃跑。 莫擎宇果断的开枪打死了传令兵,振臂一呼,大喊道:“同志们,革命了!” 之后,第二标上上下下按照已经布置好的计划展开行动,革命士兵们早就隐忍许久了,终于在一刻爆发了出来。新军士兵先开始了内部清理,把那些满族军官还有顽固不化者全部抓了起来,有的满族军官奋起反抗,直接被乱枪打死。 手枪队也火速的向骑兵营冲去。郭人漳早先接到了将军府电报,正在调集骑兵营准备赶赴将军府待命,完全没料到第二标会造反。手枪队被误以为是莫擎宇派来传达命令的,一路上畅通无阻,直接就闯入了营务处。 当郭人漳反应过来时,已经是来不及了。营务处几个卫兵做了短暂的抵抗,但很快被手枪队干掉。闻讯赶来的其他卫兵在冲进营务处时,手枪队已经胁持了这里的所有军官,卫兵们不得不放弃了抵抗。 莫擎宇派了一个参谋官与黄明堂取得联络,他自己则先赶到骑兵营来主持大局。 骑兵营群龙无首,只能听从莫擎宇的命令,全营与第二标合二为一,响应革命党起义。 第二标起义军陆续开拔。一路人马向离东郊最近的新滘军械库进攻,意图拿下军械库为起义军提供补给;另外一路则与黄明堂部一起,赶往濠浦十字路口会师。 莫擎宇亲率两个营兵力向濠浦十字路口赶去,中途就遇到了关仁甫部。 三路人马会合,相互打听了一下竟然不见李福林部。不过时间紧迫,由不得他们再去寻找李福林的人马了。几个领导人聚在一起简单的商议了一下,最后决定莫擎宇率领第二标主力部队进攻总督府,关仁甫和黄明堂两路人合二为一,直扑广州将军府。 只要打下这两个广东省府核心机关,那广东省的官府势力就土崩瓦解了。至于其他乡镇县府,到时候只要一纸檄文下去,全部都会自觉的俯首投降。 骑兵营先头部队一百轻骑刚刚赶到跃华路时,正好就遇到了消防营魁字营的防线。 本来魁字营还不知道新军造反了,营官陈胜魁开以为这是新军的增援部队,马上就要迎上来打招呼。只可惜骑兵营都是第一次上战场,心理素质不好,而且正是革命热血沸腾之际,当时就不冷静了起来。 骑兵队长拔出手枪就向魁字营防线开了一枪,虽然是占了先机,但这一枪最终是打偏了,瞬间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陈胜魁虽然慌了一阵,但很快就意识到新军也反了,马上下令手下开火阻击。 骑兵队人太少,阵亡了几个人之后,立马就调头逃跑。他们本来就不是进攻的,只是负责侦查城内敌人的动静,现在了解到这里有敌情,自然匆匆赶回去报告。 陈胜魁没有追赶,他知道新军骑兵营反了,那就意味着第二标也反了。这一小队骑兵是来打探的,后面必然跟着大部队人马。他魁字营虽然是消防营中精锐的部队,但充其量只有三百多号人,只能怪平日为了吃空额,一直没有把兵员遍满。等第二标压过来了,单凭这么点人哪能守得住? 当即,他一边让手下用沙袋、石头和拒马把道路堵死,然后人统统都躲进街道两边的建筑物里埋伏,同时又派了一个通讯兵去通报新军造反的消息。 第166章 民军自乱阵脚 莫擎宇的部队很快抵达了跃华路口,先前的侦查骑兵已经回报了前方的敌情。他命令麾下一个营的兵力摆出进攻的队形,向魁字营发动了汹涌的攻势。可是魁字营占据道路两旁的建筑物,居高临下,又有掩体,起义军从道路上进攻直接就暴露在了枪火之下。 第一轮交火只持续了十分钟,起义军损失惨重,不得不撤退下来,重新商议进攻计划。 莫擎宇只恨手里没有重武器,哪怕只有一门大炮也足以把这几栋建筑物轰平。 一番商议之后,有人提议放火。可是现在正是冬天,空气干燥,如果火势得不到控制,那整个大东路两旁的建筑都会遭到牵连,到时候可不是单单要应付官军了,还要抽调人手去灭火。更重要的是,起义军手里也没有火油,拿什么去点火? 接着又有人建议,迂回到魁字营藏身的建筑物后面发动偷袭。 莫擎宇觉得这个主意最合适,果断的派遣了一支突击队从小巷子里绕道,向路口的建筑物背后摸去。同时为了吸引火力,他亲自上前督阵,命令麾下士兵们再次从正面发动进攻。 起义新军兵力要超过魁字营两倍,正面的进攻马上就牵制了魁字营的主力,而突击队也顺利的潜入了后方。双重夹击之下,魁字营马上就乱了阵脚,可是他们被包围在建筑物里面,退无可退,这样激烈交火之中也无法投降,只能咬紧牙关背水一战。 陈胜魁还特意跑到了楼顶上,向跃华路仅隔一条街的广仁路大喊呼救。他知道这个办法很傻,可是自己一没有电报,二没有信鸽,三派不出传令兵,总不能坐以待毙呀? 在广仁路这边,消防营平字营正在收缩阵型。因为他们先前接到了新军叛变的消息,现在又听到了跃华路这边的枪声,所以赶紧把防守的方向调一个边。就在这个时候,平字营有士兵看到了远处一栋四层建筑上的人影,眼力好的还能看到对方的官服。 “好像是魁字营那边出事了。”有人说。 “你说的不是废话吗?枪声就是从跃华路那边传来的!”另外一个人白了一眼。 “可是,你看,那里好像有人在呼救。咱们是不是要赶过去支援呀?” “顶你个肺呀,你要去送死你去好了,我什么都没看到。” “不行,我还是去通报一声。” 平字营营官接到通报后跑出来看了一眼,他跟陈胜魁关系还不错,听着跃华路枪声越来越激烈,知道那边肯定坚持不住了,心中也显得有些焦急。广仁路这边还算安稳,什么动静都没有,除了大街小巷有很多老百姓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跑来去之外。 要说广仁路是衔接两广总督府和将军府的中间位置,黄总兵让平字营在这里布防,就是为了保证总督府和将军府的安全。 可是叛乱都有一个多小时了,这边还没遇到任何乱党的进攻,而不远处的魁字营则饱受着压力,平字营真的能坐视不理吗? 就在平字营营官准备下决心去支援魁字营时,突然广仁路前方杀出了一路人马,正是关仁甫和黄明堂的两路人。他们立刻向平字营防线上发动了进攻。无奈之下,平字营只好集中兵力来应付眼前的乱党,对于魁字营那边也无暇顾及了。 总督府大厅门外,慌张的跑来了一个传令兵。 “报,报!”他还没踏进大门,就已经扯着嗓子大喊了起来。 黄士龙、袁树勋以及一种总督管军事部官员,正围着一张大案研究围剿乱党的行动,他们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大喊,每个人都紧张了起来。他们齐齐看向大门口,那传令兵气喘吁吁的进来了,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 “什么事?”黄士龙认出传令兵的号服是魁字营的兵士,忙问道。 “诸位大人,不好了,新军反了,新军反了?”传令兵大声的喊道。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新军反了?驻扎在广州的军队,数新军的数量最多、装备最好,新军反了那意味着什么?那就意味着广州城大势已去了! 袁树勋简直不敢相信,大步上前追问了道:“此话当真,此话当真?” 那传令兵连连点头,欲哭无泪的说道:“大人,千真万确,第二标新军现在正在跟咱们魁字营交火。新军人多势众,也不知道咱们魁字营能撑多久呀!” 袁树勋倒吸了一口冷气,惶恐的道:“新军反了,新军反了?为之奈何,为之奈何?” 军事部的众人全部都是一脸惊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在此之前,他们还都在讨论着怎么指挥着新军去围剿乱党,现在可好,新军也成了乱党,广州城内已是无兵可调了。 黄士龙马上建议道:“总督大人,城中情况十分不明朗,如果新军第二标叛乱了,说不定第一标业已叛乱。单凭我城中这点兵力,只怕无法阻挡多久时间了。当务之急,总督大人必须马上调动水师助战,也请总督大人您移步水师战舰上,以备不测。” 袁树勋对军事一窍不通,再加上现在情况越来越不好,他心中早就乱成了一团。黄士龙既然这么说了,那眼下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才是。于是,他仓促的点了点头,说道:“好,好,马上发电报给水师基地,让李准发兵来援。” 黄士龙并不是一个有战略眼光的人,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充当什么英雄,眼见官军大势已去,自己如果再不做打算,只怕就成了陪葬品了。他之所以让总督移驾到战舰上,其实是自己也想跟着先躲到兵船上再说,至于那些手下,宁可让他们充当炮灰去好了。 就在总督府发电报给广东水师的同时,黄士龙派了一个人去盛字营传达了命令,让盛字营火速转移到广仁路,协助平字营阻击乱军。他当然不是在为平字营打算,只不过是不希望平字营溃败的那么快,要不然总督府这边可没有时间转移了。 第166章 民军自乱阵脚 莫擎宇的部队很快抵达了跃华路口,先前的侦查骑兵已经回报了前方的敌情。他命令麾下一个营的兵力摆出进攻的队形,向魁字营发动了汹涌的攻势。可是魁字营占据道路两旁的建筑物,居高临下,又有掩体,起义军从道路上进攻直接就暴露在了枪火之下。 第一轮交火只持续了十分钟,起义军损失惨重,不得不撤退下来,重新商议进攻计划。 莫擎宇只恨手里没有重武器,哪怕只有一门大炮也足以把这几栋建筑物轰平。 一番商议之后,有人提议放火。可是现在正是冬天,空气干燥,如果火势得不到控制,那整个大东路两旁的建筑都会遭到牵连,到时候可不是单单要应付官军了,还要抽调人手去灭火。更重要的是,起义军手里也没有火油,拿什么去点火? 接着又有人建议,迂回到魁字营藏身的建筑物后面发动偷袭。 莫擎宇觉得这个主意最合适,果断的派遣了一支突击队从小巷子里绕道,向路口的建筑物背后摸去。同时为了吸引火力,他亲自上前督阵,命令麾下士兵们再次从正面发动进攻。 起义新军兵力要超过魁字营两倍,正面的进攻马上就牵制了魁字营的主力,而突击队也顺利的潜入了后方。双重夹击之下,魁字营马上就乱了阵脚,可是他们被包围在建筑物里面,退无可退,这样激烈交火之中也无法投降,只能咬紧牙关背水一战。 陈胜魁还特意跑到了楼顶上,向跃华路仅隔一条街的广仁路大喊呼救。他知道这个办法很傻,可是自己一没有电报,二没有信鸽,三派不出传令兵,总不能坐以待毙呀? 在广仁路这边,消防营平字营正在收缩阵型。因为他们先前接到了新军叛变的消息,现在又听到了跃华路这边的枪声,所以赶紧把防守的方向调一个边。就在这个时候,平字营有士兵看到了远处一栋四层建筑上的人影,眼力好的还能看到对方的官服。 “好像是魁字营那边出事了。”有人说。 “你说的不是废话吗?枪声就是从跃华路那边传来的!”另外一个人白了一眼。 “可是,你看,那里好像有人在呼救。咱们是不是要赶过去支援呀?” “顶你个肺呀,你要去送死你去好了,我什么都没看到。” “不行,我还是去通报一声。” 平字营营官接到通报后跑出来看了一眼,他跟陈胜魁关系还不错,听着跃华路枪声越来越激烈,知道那边肯定坚持不住了,心中也显得有些焦急。广仁路这边还算安稳,什么动静都没有,除了大街小巷有很多老百姓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跑来去之外。 要说广仁路是衔接两广总督府和将军府的中间位置,黄总兵让平字营在这里布防,就是为了保证总督府和将军府的安全。 可是叛乱都有一个多小时了,这边还没遇到任何乱党的进攻,而不远处的魁字营则饱受着压力,平字营真的能坐视不理吗? 就在平字营营官准备下决心去支援魁字营时,突然广仁路前方杀出了一路人马,正是关仁甫和黄明堂的两路人。他们立刻向平字营防线上发动了进攻。无奈之下,平字营只好集中兵力来应付眼前的乱党,对于魁字营那边也无暇顾及了。 总督府大厅门外,慌张的跑来了一个传令兵。 “报,报!”他还没踏进大门,就已经扯着嗓子大喊了起来。 黄士龙、袁树勋以及一种总督管军事部官员,正围着一张大案研究围剿乱党的行动,他们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大喊,每个人都紧张了起来。他们齐齐看向大门口,那传令兵气喘吁吁的进来了,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 “什么事?”黄士龙认出传令兵的号服是魁字营的兵士,忙问道。 “诸位大人,不好了,新军反了,新军反了?”传令兵大声的喊道。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新军反了?驻扎在广州的军队,数新军的数量最多、装备最好,新军反了那意味着什么?那就意味着广州城大势已去了! 袁树勋简直不敢相信,大步上前追问了道:“此话当真,此话当真?” 那传令兵连连点头,欲哭无泪的说道:“大人,千真万确,第二标新军现在正在跟咱们魁字营交火。新军人多势众,也不知道咱们魁字营能撑多久呀!” 袁树勋倒吸了一口冷气,惶恐的道:“新军反了,新军反了?为之奈何,为之奈何?” 军事部的众人全部都是一脸惊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在此之前,他们还都在讨论着怎么指挥着新军去围剿乱党,现在可好,新军也成了乱党,广州城内已是无兵可调了。 黄士龙马上建议道:“总督大人,城中情况十分不明朗,如果新军第二标叛乱了,说不定第一标业已叛乱。单凭我城中这点兵力,只怕无法阻挡多久时间了。当务之急,总督大人必须马上调动水师助战,也请总督大人您移步水师战舰上,以备不测。” 袁树勋对军事一窍不通,再加上现在情况越来越不好,他心中早就乱成了一团。黄士龙既然这么说了,那眼下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才是。于是,他仓促的点了点头,说道:“好,好,马上发电报给水师基地,让李准发兵来援。” 黄士龙并不是一个有战略眼光的人,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充当什么英雄,眼见官军大势已去,自己如果再不做打算,只怕就成了陪葬品了。他之所以让总督移驾到战舰上,其实是自己也想跟着先躲到兵船上再说,至于那些手下,宁可让他们充当炮灰去好了。 就在总督府发电报给广东水师的同时,黄士龙派了一个人去盛字营传达了命令,让盛字营火速转移到广仁路,协助平字营阻击乱军。他当然不是在为平字营打算,只不过是不希望平字营溃败的那么快,要不然总督府这边可没有时间转移了。 第168章 第一标进攻! 第一标抵达西直门时,时间已经过了两点。 尽管起义的士兵们从始至终都是跑步前进,而且保持着极其高昂的士气,但路途遥远是客观事实,他们单靠徒步能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赶到,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在视线能够看到西直门时,吴绍霆下令全军进入作战状态,步枪在手,子弹上膛。 三个步兵营的兵力分段散财,第一营一马当先,向城门发动了冲锋。 吴绍霆与一众高级军官们,将战马停在一处土岗的大树下面,邓铿取来了千里镜递给了他。他透过千里镜向西直门看了去,发现城门虽然是关闭着的,但是城楼上没有任何敌人的影子,不禁有些奇怪了起来。 难道守城门的都跑了吗? 他很了解旧军,像这些军备弛汰的士兵,是绝不可能上演一处空城计或者打一场埋伏战。更何况西直门这边的旧军未必就知道第一标叛乱了,就算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们看到如此声势浩大的第一标,早就吓得开门投降了。因此,唯一的解释就是人早跑光了。 “城门关着很麻烦,去看看炮兵营的人跟上没,等下要用大炮轰开城门。”吴绍霆一边将千里镜收缩了起来,一边对一个侍从官吩咐道。 那个侍从官马上打转战马,向后方跑去了。 这时,赵声与他的一众属官从后面慢悠悠的凑到了土岗这边。他早先就打定主意,既然自己的风头都让吴绍霆抢走了,那冲锋陷阵在前的部队就必须是吴绍霆的人。他就跟在后面,有功的时候去抢,有难的时候就逃。 他踢了一下马刺,让战马一下子跃上了土岗,来到了吴绍霆身旁。 “吴大人,广州城就在眼前了,进城之后你打算怎么行动?”赵声用手套拍了拍军披上的灰尘,慢条斯理的问了道。他的样子就好像是一个外出旅游的老乡绅,丝毫不像是大战临头的将领。 吴绍霆不冷不热的瞥了赵声一样,反问道:“赵大人,你有什么作战计划呢?” 赵声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吴大人不是说你比我更了解城内的局势吗?你现在问我作战计划,我问谁去呀?” 吴绍霆淡然的微笑道:“赵大人,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你我还要纠结下去吗?” 赵声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道:“吴大人的话我可听不懂了。反正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切全听吴大人你的布置就好了。”他嘴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是心里却巴不得吴绍霆真的没有作战计划,这样自己就有机会重新夺回领导权了。 哪里知道,吴绍霆偏偏就说了道:“既然如此,我原计划是分兵三路,一路取将军府,一路取越秀军械库,一路取总督府。那现在敢问赵大人,你的第二营愿意进攻哪一处呢?” 赵声沉思了片刻,慢悠悠的说道:“我第二营营长徐少文都留在西郊军营了,兵力不充足,可否充作预备队呢?” 吴绍霆立刻笑着应答了下来,说道:“也好。我安排炮兵营抽调一部分兵力来协助这次进攻。赵大人你不妨就在西直门这边坐镇预备。” 赵声见吴绍霆这么果决就答应了下来,心中不由猜测这小子是故意撇开自己。他现在不清楚城内的情况,但是城中此起彼伏的枪声,足以猜得出来革命党已经展开行动了。或许革命党在城内差不多都占了上风,剩下的就是秋风扫落叶的事了。这可是争取功勋的好机会,自己岂能错过? “吴大人,既然我为预备队,那理所当然应该跟在主力部队后方,这样才能及时策应呢。”他十分严肃的说道。 “赵大人你还真是罢了,随你,进城之后你的部队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吴绍霆不屑一顾的笑了笑。说完这番话之后,他对随扈军官一挥手,众人骑着马从土岗上跑了下去,向着城门前进了。 赵声看得吴绍霆这副德行,心中的怨恨越来越浓烈。 第一营在李济深的带领下摸到了西直门下面,起初大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城楼上面会突然放冷枪。可是当几个侦察兵抵达城门前时,大家才发现城门守军果然都不见了。而且城门看上去是关闭着的,可是用手一推,门缝马上就拉开了。原来守军逃跑的时候,一时仓促,忘记把城门的门闩插上,大门就这么虚掩着。 李济深当机立断,马上带人冲进城门,在城门前的街道上布下了火线。 城内已经乱成一团,远处的枪声仿佛就是大年夜的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可是西直门这边的街道看上去显得很安静,没有枪火,没有混乱。偶尔能听到一两声哭喊声,还有巷子深处的狗吠声;时不时的也有几个老百姓仓皇的跑过去。 李济深顿时有些奇怪了起来,按理说城中发生了枪火,老百姓们都会尽快逃跑出城才是。 尤其是西城这边,交火还没有打到这里,那老百姓们更应该趁着这个机会逃跑呀! 想到刚才进城的时候,城门是关闭的,但是没有插上门闩,也没有士兵把守,老百姓难道不会夺门而逃?除非老百姓能够未卜先知,知道第一标会从这边进城,所以都不敢走这条道路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扑街呀,西城这边怎么没动静呀。”李济深忍不住喃喃自语了起来。 众士兵却没有想那么多,他们正被革命的情绪渲染着,巴不得早点冲进城中心大干一场。 没过多久,吴绍霆带着后续部队穿过西直门进城了,他看到李济深在前面街道上停止不浅,马上打马跑了过去。 “任潮,你在发什么愣呢?”他喝问了道。 李济深原本还想汇报一下自己的猜疑,不过转而又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革命大业才应该是重中之重。于是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召集手下沿着西直门大街向城中心冲去。 不过就他前进不久,忽然大街一旁的巷子里面冲出了一个人影,仔细一看,竟然还是一个年轻的女人。那女人上身的衣服已经被撕烂了,雪白的肌肤全部暴露了出来,下身只有一条松松垮垮的短裤,打着赤脚,就这么在冰冷的地面上奔跑着。她一边跑一边哭,可是却叫不出声音来。 那女人跑到街道上时,正好就与起义士兵撞了一个照面。 女人看着这些没有辫子的新军,再也没有力气逃跑了。她一下子软倒在地上,埋着头痛哭不已,俨然是打算束手就擒了。 很快,那条巷子里面又追出来几个人影,全部都是光着膀子的男人。不过从他们的裤子和靴子上却能辨认出,这些人正是旧军士兵。他们原本是一脸y笑,一边大呼小叫,一边直追那个女人。可是当他们看到一大队新军士兵沾满了街道时,当即全部愣住了,脸上的神色渐渐变成了惊恐。 李济深大喝一声:“什么人!不许动。” 第169章 血战广仁路 新军士兵纷纷举起了步枪,齐齐的对准那几个没有穿上衣的旧军士兵。 一个旧军士兵噗通的就跪了下来,连忙大喊了道:“大人,大人别开枪,我们,我们是自己人,自己人!”他刚说完,身后其他旧军士兵也接二连三的跪了下来。 李济深破口大骂了道:“谁他妈的跟你们是自己人,我们是革命军!” 那几个旧军看见这些新军连辫子都剪掉了,早就猜出这些新军是站在革命这一边。他们现在要枪没枪,要人没人,当然不可能跟这一大帮子新军对着干了。 “大人,大人,我们也革命了,我们跟着您一起革命。您看,西直门就是我们故意没关上的,我们就在接应大人你们呀!”先前那个旧军士兵灵机一动,马上的呼了道。 “来人,给我抓起来!”李济深可不吃这一套,随便什么人都成了革命军,那革命岂不早就被污染了吗? 十几个新军士兵一拥而上,把那几个光着膀子的旧军摁到在地上。因为没绳子,他们直接把旧军的裤子扒了下来,把裤子撕成条状用来捆人!如今正是腊月寒冬,这些旧军士兵本来就没上衣,现在连裤子都没了,冻得牙齿不住的打战。 李济深上前扶起那个女人,问道:“怎么回事?” 女人双手捂住胸口,哭哭啼啼了一阵,发现眼前这些新军不是坏人,这才哭诉了起来。 原来守卫西直门的旧军听到城内枪声大作,知道发生了坏事。这伙旧军本来还耐得住性子,坚守在城门这边,可后来城内消防营总营传来消息,说是革命党和新军一起叛乱了,让他们赶紧关闭西直门,谨防西郊军营的新军入城。一听到新军叛乱,他们立刻就把持不住了,虽然城内乱党还没闹到这边来,但要是西郊那边新军来了,自己这点人能守得住? 反正连新军都反了,广州肯定是完蛋了,没必要再继续卖命下去。 于是这伙旧军商议准备逃跑,但是大家身上没钱,逃到哪里都要饿死。索性一不做二不做,先在城内趁乱抢一把,抢了就走,谁也抓不住他们! 起初是抢劫,可是当他们发现那些老百姓在枪口的威胁之下,苦苦求饶、任凭宰割时,内心邪恶的一下子就膨胀了起来。随即抢劫变成了烧杀掠抢淫。 李济深听完了女人的描述,这才明白为什么老百姓不敢从西直门逃跑,原来西直门的士兵就是从这里开始行凶作恶,人都往反方向逃跑去了。 他勃然大怒起来,想到刚才那旧军士兵说要投身革命的样子,真是连杀人的心都有了。他看着女人在冷空气中瑟瑟发抖,马上打算脱掉自己的外套给其披上。 就在这时,吴绍霆打马上前,喝问了道:“任潮,你又在磨蹭什么!” 李济深怔了怔,正要开口解释什么。 吴绍霆厉声打断了道:“你是要救她一个人,还是要救全天下的人!” 李济深迟疑了起来,最终他一咬牙,叹了一口气,对那个女人说道:“你现在没事了,赶紧回去,把门插好!” 女人软绵绵的站起身来,却没有急着走,哭求的道:“大人救命,除了这几个坏人之外,还有很多坏人在这里抢劫,大人行行好,救救我们” 李济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回过头来看着战马上的吴绍霆。 吴绍霆冷着连脸孔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拔出了自己的手枪。 李济深吓了一跳,他以为吴绍霆是要把这个女人打死! 不过当一连串枪声响过之后,那几个被捆着的旧军士兵一个个扑倒在地上,有一个还没死透,正倒在血泊之中挣扎着。吴绍霆收回了手枪,看了李济深一眼。李济深会意,抬枪就把这家伙结果了。 “任潮,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现在城内情况不明,我们进攻的火力不能分散,等平定了大局之后再来清理这些余孽。”吴绍霆坚决的说道。 “明白了。”李济深点了点头,严肃的回答了道。他转过身来看了那女人一眼,说道,“赶紧走,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不过你放心,我们答应一定让这些杂碎付出代价!” 说完,也不管这个女人了,带着队伍继续前进。 吴绍霆骑着马跟着队伍一起,不过他在经过那个女人的时候,女人颤抖的对他说道:“你们就是这样革命的吗?”她的语气充满了质疑和不信任。 不过吴绍霆没有理会,心里却冷笑着,难道还有其他样子的革命吗? 沿着西直门大街走到头,道路一分为二。左边是通往将军府和总督府的大街,右边的则是去往越秀军械库。 吴绍霆让倪端带第三营直奔军械库,军火补可是十分严峻的任务。他亲自带领第一营和炮兵营进攻总督府和将军府,同时也让赵声的第二营跟着自己,毕竟将军府和总督府这两个地方不是那么容易的。 然而赵声表面上答应了下来,可是等到吴绍霆和炮兵营开走之后,他却慢吞吞的带着第二营转道去往越秀军械库了。虽然他知道俘虏两广总督和广州将军的意义重大,但是军火补给是这次起义行动的命脉所在,士兵们没子弹还革个屁的命? 他认为只要先控制了军火库,那么就能控制整个第一标的行动,到时候吴绍霆还得来求自己派军火补给呢! 吴绍霆并不知道赵声掉队了,当然他也压根没在乎赵声的部队。 大约四十分钟后,他率领部队赶到德宣路,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敌人。不过在德宣路上,却发现一小股旧军士兵正在这里晃荡。这些旧军士兵就是从广仁路路口据点偷偷跑出来,在附近街道、商铺上进行抢劫。消防营的士兵们虽然还坚守着广仁路口,可是总得为自己的后路做打算,先搜刮点细软,打不过时也能从容的逃跑。 不巧,这些人就与第一标起义军撞上了。 先头的第一营早就想大战一番了,不等上面的命令,几个新军士兵马上就开枪射击。 这一伙旧军士兵吓得缩在道路两旁的商铺里面,一个都不敢出来,只能借着商铺的掩护进行虚弱的反击。不过德宣路上的交战,很快就引起了广仁路口旧军据点,以及退避在东边街道上的革命民军的注意。 关仁甫摸出了怀表一看,现在都快三点了,德宣路上的交战肯定是第一标赶来支援。 “同志们,援军来了,第一标援军来了。咱们一鼓作气打过去呀!!”当即,他扯着嗓子大呼了起来。 原本士气低落甚至出现逃兵的民军们,立刻得到了鼓舞,全部都振奋了起来。 关仁甫、黄明堂两路人马再次重整,呼啸的向广仁路口发动了冲锋。 旧军平字营和盛字营的士兵们慌张了起来。虽然之前的一个小时里,他们打退了民军好几次进攻,可是现在新军赶来支援,还是首尾夹击的形式,这怎么能吃得消?一些队官纷纷要求撤退或者投降,士兵们的士气也跌入了冰谷,根本无心再战。 十分钟后,李济深率领第一营出现在广仁路口北面,民军也向消防营据点发动了猛攻。 这次消防营旧军连十分钟都没守住,先是队官私自逃跑,接着士兵们也跟着逃跑。防守的火力大打折扣,战斗很快就从对射演变成了肉搏。不过,当新军士兵杀过来的时候,原本还在肉搏的旧军,纷纷丢下武器举手投降。 第170章 会师 吴绍霆与关仁甫、黄明堂会面之后,了解了一下城中目前的状况。虽然吴绍霆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革命党人的行动绝不会按照计划中的那么顺利,可是却万万没想到事实要比他预料的更糟糕。民军没能按时进攻将军府、总督府也就算了,竟然李福林部不知所踪,而且还发生民军哄抢民宅的事件,这还算是革命吗? 一番商议之后,吴绍霆也没追究民军的责任,只是考虑到民军伤亡惨重,而且弹药也消耗的差不多了,所以不打算让他们参与进攻将军府的行动。 其实他认为如果让民军去进攻将军府的话,那将军府肯定会被血洗,这些人可不会讲究组织和纪律,对满族的仇恨足以让他们感情用事。虽然他知道满族人的迂腐确实可恨,可是自己不是民族主义者,能够和平解决的事情没必要动武。 更何况,一旦真的要把满族人赶尽杀绝,只怕短时间之内,广州乃至广东都不可能得到安宁。这对于革命事业来说可不是一桩好事。 吴绍霆决定让关仁甫、黄明堂去占领消防营的总部,顺便看住这些旧军俘虏。消防营的兵力现在全部土崩瓦解,其总部只怕该逃得都逃干净了,几乎不会太有难度。 关仁甫和黄明堂都答应了下来,他们现在都是强弩之末,手下伤亡太大,已然无法再进攻其他地方了。 与民军分头行动之后,吴绍霆还派了侦察兵去与莫擎宇第二标取得联系。 此时第二标还在总督府前面的大街上,与总督府卫队纠缠着,他们实在是无力再挺进半步,弹药和伤员成为了最沉重的负担。当吴绍霆的侦察兵与莫擎宇见面之后,莫擎宇这边总算恢复了几分士气。莫擎宇要求吴绍霆马上派兵来援助第二标,要不然第二标弹尽气绝,那就只能撤退了。 吴绍霆原本就打算同时进攻总督府,于是他让炮兵营的张达开带领麾下的六门山炮和两百名士兵,火速赶往第二标处支援。 莫擎宇见到援军还有重装备,不由喜出望外,马上号召第二标全军重新振作,准备一举突破总督府的防线,攻克总督府。 就在第二标向总督府发动进攻的同时,吴绍霆这边也开始向将军府进攻了。 将军府的护卫显然没有总督府那么强硬,不到两百的府卫坚守在将军府大院里面。其实在第一标还没有到来之前,将军府的人可以趁着消防营在广仁路口的掩护,从北大门逃跑出城。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将军府的人到现在都没有撤退,就连府中的女眷也没有得到转移。 起义士兵用最快的速度包围了将军府,炮兵营在正门口的空地上架起了山炮,不过吴绍霆并没有立刻下令发动进攻。他上前劝说将军府投降,不过府院里面没有任何回应,那些坚守的府卫也没有趁机开黑枪袭击。 其实府卫大部分也是汉人,他们知道一旦打死了吴绍霆,自己这边是一个人都别想活了。 等了几分钟之后,吴绍霆只好下令进攻。 府卫与新军士兵交火了一阵,他们凭着将军府大院的院墙做掩护,让新军士兵吃了一阵苦头。这时,吴绍霆果断的让炮兵开炮,先发了几炮轰击将军府院内,以示威慑,之后只要求大炮轰开府院大门,让新军士兵突入府内。 新军士兵从正门和后门同时进攻,正门是被大炮轰开了,士兵们毫无阻拦的就冲了进去。至于后门那边,士兵们利用叠罗汉搭人梯的方式,轻松的就越过了院墙,打开了后门。 一瞬间,原本平静的将军府沸腾了起来,枪声、喊杀声、哭声、破碎声,就好像被撞翻的油锅似的,全部汇聚在了一起。府卫还在进行着反抗,不过新军每突破一层院子,就有一批府卫投降。渐渐的,枪声消弱了下来,但是呐喊声却更加激进了。 “缴枪不杀,顽抗者格杀勿论!” “只抓鞑子将军,其他人不追究。” “不许动,全部不许动!” 新军的呼喊声占了上风,将军府只剩下哭泣和呻吟的声音。 二十分钟,孙继直从将军府跑了出来,他肩膀上中了一枪,不过好在是皮肉之伤。他来到了吴绍霆面前,报告道:“吴大人,将军府已经拿下。”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问道:“孚琦人呢?” 孙继直说道:“在他的书房,不过他关着门,我们还没进去。” 吴绍霆从战马上翻身落地,带着一众随扈军官走进了将军府。他对这里并不感到陌生,去年的小年夜时,还在这里大餐了一顿。没想到时过境迁,短短一年的时间,自己再次走进这里的姿态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路上,映入眼帘的全是一片狼藉,纸片、玻璃碎片、破碎的衣衫、弹壳。 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一些新军士兵正在抬着尸体。 将军府的下人们都缩在墙角或者屋子里面,新军士兵看守着他们。第一标军纪十分严明,最起码第一营是这样的。因此新军士兵占领将军府之后,没有滥杀无辜,没有抢夺和偷窃,更没有调戏妇女。整个大院除了有些杂乱之外,一切还算是安定。 吴绍霆等人穿过了前面几个院子,一直来到孚琦书房门口。 书房前面有一个小院子,李济深带着十几个士兵正守在这里。 “任潮,情况怎么样了?”吴绍霆走进院子之后,平静的问了道。 “鞑子将军就在里面,不过卑职没有冲进去。卑职担心太仓促的话,这鞑子将军会自裁的!”李济深回答道。 吴绍霆微微的点了点头,看来李济深还是一个心思慎密的人,这种人可以用。他把自己的军披解开交给了一旁一个侍从官,胸口同盟会的徽章亮闪闪的。然后他说道:“我一个人进去,你们都留在这里。” 邓铿连忙说道:“吴大人,你这样太冒险了?” 第171章 占领将军府 李济深也跟着说了道:“是呀,吴大人。都到这个关头了,您没必要冒着险。依卑职来看,就站在院子里跟鞑子将军交代几句,然后让鞑子将军自己体面的去。” 吴绍霆冷冷的笑了笑,转而严肃的看了邓铿和李济深两眼,不疾不徐的说道:“我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种人。你们就留在这里。”说完,他迈步向书房的大门走去。 邓铿和李济深都怔住了,“我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种人”?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想象中的吴绍霆是什么样子?杀伐果决、深藏不露当然,这只是当下的形象。 说到杀伐果决,在进城的时候,吴绍霆枪决那几个旧军士兵可以看得出来。同时为了不分散兵力,甚至也不去镇压正在抢劫的旧军!这也表明了吴绍霆的目标明确,甚至有几分铁石心肠! 如果不是这样,那到底是什么样? 邓铿和李济深面面相觑了一眼,两个人都没说话。 吴绍霆走到了书房门口,伸手敲了敲门。过了片刻,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年纪差不多有三、四十岁了,不过包养的还挺不错。看对方的打扮,如果猜得不错的话应该就是孚琦的夫人。 将军夫人脸色很忧虑,眼中满是惊恐的看着吴绍霆。在开门之后,她的手还有些颤抖,极力捏着一块汗巾子掩饰着。 吴绍霆的目光越过将军夫人,看了一眼书房内,只见孚琦穿着一身浓重的将军礼服,正襟危坐在书桌后面。他没有理会将军夫人,直接跨步走了进去,从容不迫的来到了孚琦面前。将军夫人没有再把房门关上,只是带着慌张的神色走到了孚琦身后侍立着。 孚琦面前的桌子上搁着一把毛瑟手枪,下面压着一叠信纸,十之应该是诀别信。 吴绍霆没有说话,现在他不再是孚琦的下属,孚琦也不再是他的上司,自己没必要向一个失败者行礼、问好。于是,书房陷入了一阵沉默。 “我早应该料到,你是一只老奸巨猾的狐狸。”良久之后,孚琦缓缓的开口了。他的脸色显得很冷漠,语气虽然缓慢,却带着强烈的仇恨。 “随便你怎么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历史不会记载我是一只狐狸,后世的人只会认为我是一个英雄!”吴绍霆负着双手,俨然一副领导者的姿态,淡然的说了道。 “我本以为你们汉人是懂得忠义的。我本以为你是可以信任的!我错了,我犯了弥天大错,我竟然养虎为患。”孚琦愤怒的语气渐渐转为了悲伤了,回想到昔日他对吴绍霆的照顾和青睐,没想到都是在一步一步的葬送自己。 吴绍霆轻轻的摇了摇头,叹息道:“忠义?是,我没有对你忠义,没有对这个清王朝忠义,但是我却对大中华忠义了!满清两百多年的气数,究竟败在什么人手里,难道你自己还不知道吗?我是一个中国人,一个腐朽的王朝要把全中国都沦丧掉,身为中国人岂能坐视不理?是你自己太把满清当一回事了。” 孚琦愤怒的砸了一下桌子,吼道:“你岂敢!” 站在身后的将军夫人吓得花容失色。而守在门口的邓铿、李济深等人,连忙跑到了门口,当他们看到没发生任何事情,于是又慢慢的退了下去。 吴绍霆慢慢的笑了起来,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说道:“你看看你自己,你好好看看你自己,你现在还是冥顽不化!满清只会让中国越陷越深,你是满族人,但你也是一个中国人,为了那些虚伪的荣誉,你可以继续愚忠下去。” 孚琦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深深的说道:“我身为大清臣民,自当为大清尽忠职守。你吃得是大清的俸禄,担任得是大清的官职,不思报效国家就算了,你还敢反叛国家!现在,你跟我讲这些鬼道理,难道你不知道,就是因为你们一个个只想着造反、想着革命,全然不去努力拯救这个国家,所以才会让我大清国越来越沉沦吗?” 吴绍霆听了这番话,心中好笑不已,他知道孚琦的封建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了。虽然孚琦一直在力图救国,可是就是因为这种保全郡主封建体制的圈子,把救国的道路全然缩小了。吴绍霆不想跟这种人在纠缠下去,因为他现在说什么都是无法开化孚琦的。 “废话不用多说了。”吴绍霆叹了一口气,不疾不徐的说道。 听到这里,孚琦也叹了一口气,脸色显得很从容。 可是站在孚琦身后的将军夫人,一下子却哭了出来,她以为自己的生命就要到头了。 “我安排人送你全家乘船去香港,之后你们何去何从,我不管了。”吴绍霆说道。 孚琦夫妇立刻惊疑了起来,他们刚才听着吴绍霆的口吻,认定吴绍霆会杀死他们。 “你不杀我?”孚琦问道。 “你既然都不肯自裁,想必是不愿意死。我不是绝情的人,昔日你对我有恩,今日之事是我促成革命大业之举,并非针对你个人,没必要杀你。另外,我奉劝你一句,未来几年你就在香港好好经营生活,因为中国马上就会迎来崭新的局面,你们满清的政权将不复存在!”吴绍霆正色的说道,他的语气丝毫不显得激烈,但是却更有一种令人信服的感觉。 孚琦的脸色表示他根本不相信吴绍霆的后半句话,不过他保持沉默,什么话都没说。 “你收拾一下东西。”吴绍霆留下了一句话,转身走出了书房。 “你答应我!”这时,孚琦忽然冲着吴绍霆的背影开口了。 吴绍霆疑惑的回过头来,却看见孚琦脸色渐渐变得庄重和严肃了起来。他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问道:“你还有什么要求!” 孚琦冷冷的笑了笑,说道:“你以为我不自裁是胆怯吗?我只是想亲眼证实,我昔日最器重的人确确实实背叛了我!” 吴绍霆暗叫不妙:这鞑子将军真要以死殉国呀? 孚琦接着说道:“你答应我,把我的夫人、女儿,还有家眷,全部平安无恙的送到香港。你欠我的人情就此一笔勾销!” 将军夫人听到这里,扑在孚琦的肩膀上大哭了起来:“老爷,何必呢要走我们一起走你就这么忍心丢下我们吗” 孚琦厉声的责备了道:“叫你们走就走。我身为广州将军,却亲手酿成了广州今日之祸,我无颜面对圣上,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以死谢罪,是我唯一的出路。” 将军夫人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却被孚琦一把推开。他道:“你给出去,带着女儿离开。吴绍霆既然答应不伤害你们,他会做到的!” 将军夫人伏在地上痛哭不已。 吴绍霆看着孚琦,心中叹了一口气,封建思想害死人!他没有去劝孚琦,连孚琦的夫人都劝说无果,自己还有什么好劝说的呢?他知道孚琦这个书生将军是顽固的,自裁是一种保全晚节的好办法。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摘下了自己的军帽,立正说道:“我以一个敌人的身份表示对你勇气的敬意。”说完,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很快,书房传来了枪声,然后是将军夫人更凄惨的痛哭。 吴绍霆让邓铿亲自去安排送将军夫人和家眷离开的事宜,并且叮嘱一定要安全送上前往香港的客轮。虽然邓铿接到这个命令的时候很疑惑,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刚开始吴绍霆所的那句话,为什么吴绍霆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种人。这不叫妇人之仁,这是一种原则! 邓铿对吴绍霆更加佩服了起来,之后就带着人去办事了。 吴绍霆又命令孙继直把将军府整理妥当,除了将军夫人要带走的物品之外,其余的全部充公,并且将军府成为临时的指挥所。他先带领一众属官来到一间空置的堂庭上,准备计划下一步的行动。 然而就在他前往堂庭的路上,经过一个转角处是,忽然闪出了一个人影,手里握着一把小刀就向自己刺了过来。事发突然,他完全没有来得及躲避,腹部微微一痛,就被小刀刺穿了皮肉。身后那些属官大吃一惊,纷纷掏出手枪来打死这个刺客。 “住手!”吴绍霆冷静的命令了道。 众人更加吃惊了,大人你都被刺中了,竟然还叫“住手”? 这时,大家才看清楚行刺吴绍霆的人是谁,竟然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一身满族宫廷的旗袍,不过却没有带着任何头饰,一头乌黑的头发柔顺的垂在肩膀上。这身装扮看上去应该不是一个下人! 吴绍霆认识这个刺客,正是孚琦的女儿童诗。他脸色很平静,伸手扣住了童诗的手腕,让其松开了握着刀柄的小手。之后他自己又抓住刀柄,一咬牙就拔了出来,脸上没有显出任何疼痛的样子。 “你要杀我?麻烦你以后先练一练臂力!”吴绍霆轻松的说道,他说完,将手中的小刀掷在了地面上。 大家去看时,却见那刀刃上沾血的位置不过两寸,很明显是没有完全捅进去。于是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看来应该只是皮肉小伤。 “你这个叛徒,你害死了我爹!我不会放过你的!”西林觉罗童诗愤怒的叫着,她虽然很害怕,可是面对逼死自己父亲人,一种本能的勇气支持着自己。 吴绍霆一把抓住了童诗的喉咙,将这个女孩子拉到了自己面前。他用十分锐利的眼神盯着对方,脸上是一片阴冷,森然的说道:“我警告你,这次就算了,别以为我做出了承诺就不能反悔!如果你还有下一次,我一定杀了你!” 童诗感到自己被捏的快要窒息了,她痛苦的挣扎着,面对吴绍霆的模样,内心之中又是恐惧又是羞怒。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在这一刻甚至巴不得被捏死算了,让一切烦恼和仇恨都随之而去。 吴绍霆狠狠的推了童诗一把,后者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来人,把她带走!”他命令了道。 第172章 赵声的不满 几个士兵马上上前,架着童诗就拖走了。 李济深连忙凑上前来,他看了看吴绍霆的伤口,然后紧张的问道:“吴大人,你你没事?真的就这么算了?” 吴绍霆脸色恢复了平静,慢条斯理的说道:“算了,只此一次,下次绝对不轻饶。”他拿开了捂住伤口的手,手上沾满了鲜血。腹部的伤口虽然没有伤及内脏,但是依然流血不止,将他的军服染红了一片。 一个侍从官马上找来军医,帮吴绍霆处理了一下伤口。稍微休息了片刻之后,众人于是接着来到了那个收拾好的堂庭,开始计划下一步的作战。 吴绍霆认为目前城内的通讯设施很不妥善,各部之间都不知道彼此的进展,整个广州的战局完全是各自未战,毫无统筹可言。他命令梁鸿楷马上组织一支侦察兵队伍,有战马的尽量配备战马,没战马的就用脚力跑,务必尽快在城内建立一张通讯网络,把各处作战部队联络起来。 刚刚忙完了这一切之后,倪端派人来到了将军府汇报情况,告知第三营与第二营已经攻下了越秀军械库,而第三营紧接着就转战巡警营总部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吴绍霆觉得有些不放心,倪端跑去攻打巡警营总部,那越秀军械库岂不就被赵声占领了?他知道赵声这个人肯定会在弹药补给上做文章,这小子肯定不会给第一营和炮兵营派去弹药的! 想到这里,他捏紧了拳头,看来是时候拔除这颗钉子了。 这时,一个卫兵匆匆的跑进了堂庭,报告了道:“大人,赵标统来将军府了。” 吴绍霆脸色微微一变,心中却暗暗窃喜,这赵声竟然自己送上门了!他问道:“赵标统现在哪里?” 卫兵说道:“刚刚进大门,正往这边走来。” 吴绍霆点了点头,然后对李济深说道:“走,我们去见见赵大人。” 说完,他先一步就走了出去,李济深带着几个卫兵紧紧跟在了后面。 吴绍霆刚刚来到临时指挥所外面的院子,老远就听见赵声大着嗓门叫喊的声音,似乎是在训斥一些士兵。很快,赵声就出现在了院子的门口,陪同赵声的除了他自己的护卫和属官之外,还有负责对将军府进行清理的孙继直。 赵声的脸色显得很愤怒,一边走一边对孙继直斥道:“你们到底在想什么?啊?鞑子要斩尽杀绝才是,不然我们革命做什么?我们革命不就是为了驱除大陆的嘛!竟然还要送鞑子的家眷去香港,这是谁他妈想出来的馊主意?” 跟在赵声一旁的孙继直脸色很不好,他什么话都没说,但是心中却很是愠怒:这赵声摆明了是在指桑骂槐了,吴大人可就在前面呢! “赵大人,”吴绍霆站在院子大门前面,脸上不见任何情绪,慢悠悠的说了道,“你这是来送弹药补给的吗?这种事还让你亲自前来,真是过意不去呢!” 赵声微微怔了怔,随即脸上浮起了几分得意之色。他没有急着回答吴绍霆的话,而是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大步的走到了吴绍霆面前,然后才说道:“吴大人,越秀军械库已经被我拿下了。难道吴大人的第一营弹药用完了吗?看来我太高估吴大人了。不过不要紧,等下我就派人去通知军械库那边,很快就把弹药送过来。” 吴绍霆淡然的笑道:“行,我不着急。” 赵声心中冷冷得意了起来,暗道:你就慢慢等,等到明天早上起义结束了,你他妈的也不会等到一颗子弹,接下来的战斗我是主角! “赵大人,既然你不是来送弹药的,那到此有何贵干呢?”吴绍霆又问道。 “哦,我担心吴大人还没有攻破将军府,所以带了一些人前来支援呢。现在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不过说来,我倒是还有一个疑问呢。”赵声趾高气扬的说道。 “赵大人疑问什么?”吴绍霆问道。 赵声冷冷的“哼”了一声,脸色阴郁了起来,说道:“吴大人你到底在湘什么,鞑子将军已经自杀那就算了,你却还要护送鞑子将军的家属去香港!难道你忘记自己是什么人了吗?你这就是变相的通敌!” 他故意这么说,就是像把这件事亏夸大,这样才能降低吴绍霆的气节。 吴绍霆一点也不生气,说道:“赵大人,你这么说我就不明白了?难道两军交战,我打败了你,还要把你的家人也一起杀死吗?” 赵声冷声道:“这些鞑子都是革命的敌人,我们今日革命所谓如何?不就是要革掉鞑子的命吗?本以为吴大人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眼看胜利在望了,却又有了妇人之仁,这可是做大事的人忌讳!” 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站在吴绍霆身后的人纷纷议论,他们自然是反驳赵声的话,认为赵声的观点简直是荒谬至极。而赵声的属官们则叫嚣着要血洗将军府,彻底消灭鞑子将军的余孽! 其实赵声的话是代表了相当一部分汉人士兵的心声,他们对满人的愤怒由来已久,今天终于爆发了出来,自然要彻底发泄一番。而这也正是赵声的理据所在,他企图利用这种心理,煽动起义士兵站在自己这边,从而消弱吴绍霆的权威和实力。 吴绍霆依然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悠然的说道:“赵大人,这番话我可不敢苟同。革命与杀满族人有任何联系吗?我们革命可不单单是革掉鞑子的命,更重要的是推翻这个腐朽的封建政权,建立新的共和政权。何为共和?共和就是共和民主,但凡我中华人民既有民权,满族人也是人,共和国成立之后,他们也是国家人民!” “吴大人,你别拿这些高瞻远虑的话来遮遮掩掩,说白了,你就是同情鞑子罢了。”赵声用一种讥讽的口吻,笑着说道。他脸上是毫无遮掩的蔑视,根本不把吴绍霆的辩解放在眼里,打定决心是要让吴绍霆下不了台。 “呵呵,”吴绍霆慢吞吞的笑着,向前凑近了一步,对赵声说道,“赵大人你要说我同情鞑子,那就算是我同情好了。最起码,我吴绍霆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鞑子将军昔日有恩于我,我今日就算还一个人情好了。” “哼,看看你的嘴脸,你这就是假公济私。”赵声大声说道。 第173章 拔除眼中钉 “你能拿我怎么样?”吴绍霆摊开双手,冷笑着说道。 “你,你什么意思?”赵声看着吴绍霆这副无赖的样子,勃然大怒了起来。 吴绍霆“哼”了一声,脸色忽然一变,先前的笑脸全部消失,换上了一副严肃刚正的神态。他指着赵声斥道:“赵声,革命大业尚未成功,你却跑来跟我斤斤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吗?你无非就是觉得自己堂堂标统的威风,让我给抢了罢了。你我的恩怨第一标的兄弟们都知道,我不是你这般虚伪的人,今天就扯破了脸明来说。” 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万万没想到一开始还是笑容满面的吴绍霆,转瞬之间就是暴风雨,而且还把一些台下的话扯到了台面上来说。这吴绍霆到底要做什么? “你,你!”赵声气的脸都变绿了,“你们都听听,你们都听听,吴绍霆这么出言不逊,他不配领导我们第一标。” “赵声,你自己说你今日做了什么公道的事?中午起义时,你抓了协司令部的人,还要把他们都杀了;刚才你占领了军械库又不第一时间给我们补充弹药;现在还趾高气扬的来血洗将军府?我问你,你到底是革命,还是屠杀?”吴绍霆义正严词的喝道。 站在吴绍霆身后的人就有不少是协司令部的军官,他们当然还记得几个小时前,赵声要拿他们祭旗的事情。现在听到吴绍霆的一番话,这些军官立刻情绪了起来,一个个声援了起来:“吴大人不配领导第一标,难道让你这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来领导吗?” “就是,吴大人是同盟会成员,你是什么?”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根本不是革命,你就是想争权!” “对,我们支持吴大人!” 赵声面对千夫之指,先前的得意尽数消失,心中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怒焰。他狠狠的盯着吴绍霆,气的说不出话来,这一刻恨不得拔出枪来把吴绍霆和支持吴绍霆的人全部打死。当然,如果能做他自然就做了,现在吴绍霆深得军心,自己根本不是其对手。 “好,好的很,你们一个个包庇鞑子,等广州平定之后,我看你们怎么向同盟会交代!” 赵声愤然的丢下了这句话,接着就转过身,推开了几个属官,悻悻的快步而去。他现在又是窘迫又是恼怒,当然不可能继续再待下去。既然吴绍霆把窗户纸捅破了,那他也就有理由不给第一营派去军火补给,倒是要看看第一营没有子弹还怎么去打仗。 出了将军府,赵声忽然冷静了下来,因为他心中已经下定了一个决心。 就在上马的时候,他找来了自己的副官,压低声音对他说道:“马上去给我安排几个人,让他们埋伏在将军府大门口。” 副官愣了愣,一是没反应过来。不过当他看到了赵声带着杀气的眼神时,心中先是一种惊讶,随即又是一片释然。他同样压低声音问了道:“大人,你打算怎么做?” 赵声冷冷的说道:“还能怎么做,只要吴绍霆从将军府一出来,立刻给我乱枪打死。反正现在城内这么乱,谁也追究不到我的头上,到时候只说是一群乱军打死了吴绍霆就好。只要吴绍霆一死,我就能重新掌握第一标,革命首义之功非我莫属。” 副官连连赞叹道:“赵大人果然英明。哼,对付吴绍霆这种假仁假义的小人,就是要这么干。赵大人放心,等回到越秀军械库,卑职马上安排亲信去办。” 他心里喜滋滋的,今天早上吴绍霆对自己发火的事,自己可没有忘记呢!对于他来说,杀死吴绍霆不单单是私人恩怨,更是让自己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的最佳途径。只要赵声掌权了,他这个心腹亲信那岂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赵声一行人沿着将军府前面的大街,慢悠悠的向越秀军械库返回去。赵声本来一直没有想到过要杀死吴绍霆,争权是一回事,阋于墙是另外一件事。可是刚才在将军府吴绍霆那种嚣张态势,把最后一层脸皮都撕破了,已然是置赵声于绝境!正所谓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既然吴绍霆玩绝了,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这伙人离开府前大道,转向了相邻的一条大街。此时大街上早已经是空无一人,在枪声大作、叛乱四起的时候还有人出现的话,那肯定是嫌命长了。 放眼看去,原本是热热闹闹、繁繁华华的广州城,此时只剩下一片狼藉。 赵声骑在高头大马上,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一路上阴郁着脸色,什么话都没说。 忽然,前方小巷子跑出来七、八个旧军士兵,每个士兵手里都抱着一大包东西,看来是刚刚完成了一次抢劫。这些旧军士兵看到了赵声的新军队伍,当场吓了一大跳,赶紧往回跑。 赵声这边也看到了对方,手下的新军士兵想要追上去,不过他却摇了摇手,说道:“不追了,一群溃军之勇,让他们先闹一会。等广州拿下来之后我们再好好收拾他们,到时候他们枪的东西可就是公物了!” 众人哈哈大笑了起来,几个属官连连的拍着赵声的马屁。 一行人继续前进,刚刚经过一座三层高的骑楼时,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枪响。 大家吓了一跳,赶紧散开寻找掩护。 赵声却还骑在马上,他举目四下看了一看,忽然笑道:“怕什么怕,一颗流弹而已” “砰”!又是一声枪响。 赵声一头从马背上栽倒在地上。副官大吃一惊,连忙冲上去查看,当他翻开赵声的身体时,只见赵声的脑袋上有一个血窟窿。赵声瞪着不甘心的眼睛没有合上,可是再也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了。 “赵大人,赵大人他死了,他死了”副官惊恐的叫了起来。 又是一声枪响,从背后射中了副官。副官扑倒在了赵声的身上,抽搐了一会儿之后就再也不动了。 其他的属官和士兵们都愣住了,赵声死了,副官也死了,他们到现在连枪是从哪里打出来的都不知道。众人沉默了一阵子,直到有一个士兵偷偷的逃跑了,其他人于是跟着一哄而散。正所谓树倒猢狲散,赵声和副官都死了,没有人主持大局,他们的前途同样也是中止了,要想继续混这口饭吃,当然要立刻去投靠其他人了。 二十分钟之后,将军府一处小花园,李济深与李琛满头大汗的走了进来。 吴绍霆正负着双手站在小花园中间,有些出神的看着一株盆栽。他对花花木木什么得只是略懂,可是却一向没有什么兴趣。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之后,他没有回过头,缓缓的开口问了道:“事情办妥了吗?” 李济深小声的应了道:“大人,都办妥了!” 吴绍霆听到这里,这才回过头来,冲着两个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做得好。任潮,你马上带人去接管第二营,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第二营营长。不过演戏还是要演到底,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处理后面的戏。” 李济深神色不喜不悲,认真的说道:“属下明白。” 吴绍霆道:“很好,你先去。” 李济深没有任何迟疑,转身快步的就离去了。 这时,花园里面就剩下李琛和吴绍霆了。李琛看着吴绍霆,脸色显得有些忧虑,不过什么话也没有说。 吴绍霆看了李琛一会儿,不疾不徐问道:“怎么,你觉得我做错了?” 李琛连忙摇了摇头,说道:“小的不敢。”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走到李琛的身边,伸手拍了拍其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赵声这个人必须死,无论在公还是在私。我希望你能明白!” “小的明白,呃小的其实不明白。但是小的不会去多想,只要是大人您的命令,小的一定奉命到底!”李琛老实巴交的说道。 “很好!我就欣赏你这样的人!”吴绍霆露出了一个笑容。 下午四点时,太阳渐渐落山,广州城内的交战也趋于平息。不过靠近江边的地方仍然还有炮声传来,那是广东水师正在做最后的抵抗。 两广总督府已经被攻陷。莫擎宇在得到了炮兵营的支持,以及越秀军械库的军火补给之后,发动了一次猛烈的进攻。虽然这次进攻依然没有顺利的冲破总督府卫队的防线,不过却给总督府卫队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与此同时,总督府大院里面也发生了兵变,护军军校马锦春率领二十多名卫兵起义,在后院放了一把火。 总督府彻底陷入了一篇混乱之中,袁树勋、黄士龙等人从侧门仓皇逃跑,向着水师基地转移去了。当两广总督逃跑了,总督府前面的防线瞬间崩溃,所有顽抗的卫兵都停火投降。于是,莫擎宇很快占领了总督府,并且缴获了总督府卫队许多军火,着实的占了一个大便宜。 第174章 战新滘军火库 眼下看来,广州的大局已定。但是对于起义军和革命党来说,收尾工作是十分艰巨的。 城内现在流窜着很多盗贼、旧军散兵,甚至还有一些无组织无纪律的新军士兵,他们仗着手中的武器,在大街小巷里面到处抢劫和破坏。城内的老百姓们苦不堪言,可是又不能反抗,因为在革命起义的这段过程之中,整个广州都是无秩序的状态。以前官府还没被推翻的时候,出了什么事还能去官府报案,官府理不理是另外一回事,而现在是有苦无处诉,只能闷在肚子里面了。 尤其是一些殷实的人家,他们要富不够富,要穷不够穷,正好就成了被抢的主要目标。穷人没钱,最多被打一顿;大户人家则有自己的护院打手,多多少少可以吓唬那些强盗。唯独不上不下是最痛苦的。 除此之外,广东水师也是一个不小的隐患。 袁树勋和黄士龙等人逃到广东水师集体之后,就下令水师部队炮轰广州城。十多艘巡洋舰调转炮头,毫无顾忌的向城中乱轰,炸伤炸死了许多革命志士,同时也误伤了不计其数的无辜百姓。水师提督李准没有任何心慈手软,只要能够消灭革命军,力挽狂澜,就算是把广州城夷为平地他都不会皱一皱眉头。 总督府遭到炮击最严重,以至于莫擎宇占领总督府后不久,只好又撤了出来。 面对广东水师的负隅顽抗和嚣张攻势,民军、起义军甚至城中老百姓都是深恶痛绝,不过他们暂时无能为力,因为他们这边可没有战船反攻水师部队。 将军府这边相对要安稳许多,不过梁鸿楷在建立了城中联络网之后,马上就收到了第二标第三营的求援。第三营从正午开始进攻新滘军械库,到现在非但没能攻克军械库,自己都被这里的防军和水师夹击,进退不能。 吴绍霆本认为第二标的事应该归第二标自己处理,可是派人去通知莫擎宇,却得到回复莫擎宇因为进攻总督府又遭受广东水师炮击,损失过于惨重,无力前去支援。吴绍霆考虑到新滘军械库的价值,以及广东兵工厂也在那边,认为务必要抢占这两个重要的地方,索性就答应前往救援。 吴绍霆让何福光留在将军府坐镇,他带领第一营和炮兵一个队,马上动身向新滘而去。 来到新滘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天色昏昏沉沉了。可是炮声和枪声依然在前方不断的传来。吴绍霆的部队在小镇子外面遇到了第二标的人,不过仅仅是三十多人的一个小队,他们垂头丧气的躲在一间客栈的后面,有的人还在有气无力的啃着馒头。与这些散兵接头之后才知道,原来他们从大部队那边突围出来,负责去要子弹和食物的人。 这些人还说,他们去找过莫擎宇,可是莫擎宇那边也没有多余的子弹,回来之后觉得前线那边太危险,所以就躲在这里休息。 吴绍霆把这些士兵狠狠训斥了一顿,但是没有对他们进行实质的惩罚,然后就让这些士兵在前面带路,前去与第三营会合。 第三营正在新滘军械库前方的一处郊野路口作战,在他们的东面是军械库,北面是防军的阵线,东南方向五百米处则是靠近珠江的岸堤。几艘鱼雷艇以及一艘轻型炮舰正在珠江岸上攻击第三营的腹背。鱼雷艇是用舰载重机枪射击,虽然距离有些远,可是却起到了十分强大的威慑作用。 吴绍霆让炮兵准备山炮,瞄准岸边的战船开火,虽然他不认为山炮打战船有优势,但起码能让这些水师部队吓一跳。之后,他又命令李济深带队绕到防军的后面,等待炮兵开火的同时,向防军背后发动突袭。 这一仗打得十分轻松,因为防军、水师部队以及新滘军械所的守军,跟第三营消耗了一下午,士兵疲惫不堪,早就是强弩之末了。再加上起义军的援军突然到来,不单单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同时也预示着广州城内已经被起义军摆平了。仅仅十多分钟之后,防军缴械投降,水师部队因为弹药将尽,索性跟着撤退了。 与第三营会合之后,吴绍霆分了一些子弹给他们。第三营伤亡过半,剩下的大部分人早就弹药耗尽了,他们一直担心撤退时没有火力掩护,会遭到防军穷追猛打,所以坚持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不过现在他们得到了援军,同时也获知了总督府、将军府被攻克的消息,原本坠入冰谷的情绪一下子又膨胀了起来。 略微的休整了一小段时间,吴绍霆与第三营包围了新滘军械库,准备发动攻击。 新滘军械库一开始还以为可以坚持下去,可是当防军投降、水师部队撤走之后,军械库里的士气一下子坠入深渊,简直是与第三营反过来了。不过军械库的守卫仍然没有投降,决定凭借军械库的深沟高垒顽抗到底。当然,他们主要是不太清楚城内的情况,因为水师部队一直在这里守了一下午,只要海上力量没有破除,就表示革命军还未完全掌控大局。 军械库是一座独立的小城堡,四周有高大的围墙,都是用石头砌成。围墙上面还有射击孔和塔楼,装备有两挺重机枪。在里面驻扎着差不多两百人的兵力,拥有成千上万的武器可供任意使用,进攻这里的难度并不简单。 当然,起义军可以采取最简单的方式,那就是用大炮轰炸这里,点燃军火库储藏的火药,引起内部的爆炸。不过一旦如此,抢占军火库的价值就全没了,单凭一个越秀军火可的子弹,未必能供应全部起义军的弹药。占领广州还要防守广州,这可不是快餐店吃饭,吃完就算。 吴绍霆派人上前与军械库守军谈判,告知总督府和将军府已经沦陷,要求里面的守军缴械投降。军械库的守军对于起义军的话半信半疑,不过他们宁可投降也不想再打下去,毕竟人家是有大炮的,万一逼急了真的开炮,那全部人都得完蛋。 可是新滘军械库的总管是李铭山,当他知道围在外面的人是吴绍霆时,立刻拒绝了投降。他不是因为憎恨吴绍霆所以才要顽抗到底,毕竟是性命攸关的事。他恰恰是担心吴绍霆抓住自己后,不会让自己有好下场,昔日的恩怨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化解的。 起义军无可奈何,只能做好进攻的准备。 吴绍霆却迟迟没有下令进攻的命令,他知道军火库中有以前后哨的那帮旧部,如果真的火拼起来那就太不划算了。他觉得如果能说动后哨旧部打开军火库的大门,或许接下来的一仗会容易很多,同时也不会伤害旧部的感情。 当即,他打马要走上前去,梁鸿楷见了连忙拦了下来,道:“大人,你做什么?” “景云,新滘军械库里面有我的旧部在当值,我亲自去说服他们投降。”吴绍霆说道。 “就算要去说,大人你也不能亲自上前去呀,这太危险了。”梁鸿楷坚持说道。 “放心,我有分寸的。如果我真有什么闪失,你负责指挥部队进攻。”吴绍霆信心十足的说道,他说完,一踢马刺继续前进了。 梁鸿楷看到这里,实在是无能为力,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了。 吴绍霆在军械库正门前方大约两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他大声的对着城墙上面喊了道:“你们的人听着,我是混成协第一标总参谋吴绍霆,你们只要立刻投降,我保证不会伤害你们,并且算你们主动投诚革命!” 军械库起了一阵骚动,骚动的人都是以前山字营后哨的士兵。 后哨的士兵是旧军,对革命大义什么的一概不懂,只知道要服从上面的命令。他们起初还抱着必死的决心坚守道理,可是现在听到了“吴绍霆”的名字,立刻就激动了起来。他们早就知道吴绍霆是革命党的身份了,所以看到今天这一幕并没有太惊讶,仅仅是对吴绍霆亲自出现反应剧烈。 李文启眼神不好,躲在射击孔后面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还是不太确认前面那自称吴绍霆的人的容貌。不过没过多久,在塔楼上的周小虎大声叫了起来:“真是吴大人呀,真的是吴大人呀!” 众人再次哗然了起来,可是谁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这时,吴绍霆也隐约听到了周小虎的声音,于是再次大声喊了道:“李文启,陈群,王云,王利发,你们是我的老部下,对我也有恩,我不想跟你们打。只要你们肯打开大门出来,依然是我的好兄弟,从此以后你们可以继续跟着我。有我吴绍霆一天,必然不会亏待你们!” 后哨的士兵早就巴不得能重新回到吴绍霆麾下,听到这番话,一个个都喜出望外。 李文启跑到王云、陈群那边,对他们问道:“现在怎么办?” 第175章 周小虎之死 陈群想都没有想,马上回答道:“扑街的,还等什么,咱们马上开门去。” 然而王云脸色却很复杂,一时沉默不语,不知道该怎么做出抉择。他倒不是不希望帮吴绍霆,只是军械库除了后哨这四十多个旧部之外,其他的还有那么多人。万一后哨反了,其他人没反,那不是要驳火起来?退一万步来说,驳火是无所谓的,可是四十多人对付三倍的敌人,这不等于送死吗? 李文启见王云不说话,忍不住催促了道:“老王,你说话呀,咱们可都指望你拿主意呢。” 不等王云开口,忽然隔壁的塔楼上传来了另外一个声音:“扑你老母,快,快给老子开枪打死他,击毙乱党头目那可是加官进爵的大功!”这是李铭山,他一直躲在塔楼上观察着外面的局势,当他看到吴绍霆出来时,心中的恐惧和怒火搅和在一起, “不能开枪,我们还是投降!”同在塔楼上的周小虎坚决的说道。 如今整个军械库的军心都动摇了,尽管李铭山下了命令,可是不单单后哨的人没有执行,其他的人也是犹犹豫豫的样子。 李铭山见到这番状况,心中又急又怒,忽然拔出了自己的手枪对准了周小虎,大吼道:“老子叫你开枪,你不开枪,老子就崩了你。” 在围墙上面的后哨士兵闻言,全部紧张了起来。尤其是李文启,他甚至从射击孔后面站起身来,看样子就要冲过去阻止似的。王云和陈群连忙拦住了他,这个时候冲上去也是无济于事的,弄不好还会连累到自己。他们只能希望周小虎激灵一点,哪怕放一个空枪都可以。 可是周小虎根本不怕李铭山的枪口,坚持的说道:“吴大人是好人!” 李铭山暴怒了起来,大骂道:“小崽子,你有种,老子现在就送你下去见吴绍霆。”他说完,扣动了扳机。 砰!一声枪响,紧接着塔楼上有一个人影坠落了下来。塔楼距离地面有两丈多高,哪怕就是没挨枪子直接掉下来,那也是非死即残的事情。 远处,吴绍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眯着眼睛仔细向军械库上看去。身后的起义军们听到枪声,都很担心吴绍霆的安危,好几个士兵匆匆的就冲了上来,拽着吴绍霆的战马就把其拉了回来。 军械库围墙上,李文启看到周小虎从塔楼上掉了下去,立刻发狂的吼叫了一声:“啊!虎子!李铭山,老子跟你拼了。” 还在后哨的时候,李文启与周小虎的关系就非常好,虽然年龄相隔的很大,但是周小虎对李文启百依百顺,俨然就像是一对父子。现在周小虎就这么死了,他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李铭山这个王八蛋竟然敢痛下杀手! 满腔怒火点燃了李文启,他也顾不得造反不造反了,一心只想着要为周小虎报仇雪恨。 王云和陈群见到这一幕之后,立刻都受到了感染。他们虽然不像李文启对待周小虎那样,可是周小虎还待是后哨的一员。更重要的是,连李文启这个平时和和气气的老家伙都暴怒了,他们两个能袖手旁观吗? “兄弟们,要活命的就杀了李铭山,咱们不要再替李铭山卖命了!”王云振臂大呼,提着枪就跟着李文启冲了上去。 “老王,叫兄弟们反了,去开门让吴大人进来。”陈群站在围墙上面,向着守卫大门的王利发大喊了一声。 王利发马上照办,带着几个以前后哨的兄弟,冲上去就把另外几个不熟悉的守卫打翻在地,然后抢着开门去了。 塔楼上李铭山看到后哨哗变,额头上冷汗连连,他连忙招呼了起来:“叶文振,叶文振,他们造反了,快来救我!快呀!” 站在军械库仓库楼上面的叶文振听到呼声,没有第一时间就下达命令,他现在同样感到很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做出抉择!就在他犹豫的这一瞬间,整个军火库很快就闹翻了天。后哨的士兵开始抢功塔楼和大门,一部分李铭山的心腹上前阻止,双方交起手来。一开始大家都是肉搏,或者用枪托对打,并没有一定要致死对方的想法。可是站在塔楼上的李铭山朝着后哨的士兵开枪,打了一个后哨的士兵之后,械斗马上就升级为了火拼。 枪声四起,子弹乱飞,双方各有伤亡。但是枪战很快就把连叶文振的手下也牵连了进去,毕竟子弹不长眼睛,有时候飞过来不小心打中了旁观的人。叶文振的手下无可奈何,跟着一起乱打了起来,有的人打后哨的人,有的人打李铭山的人。 叶文振在仓库楼上看到场面失控,终于忍不住做出了决定。 “兄弟们,满清大势已去,咱们也反了。快,打开军裤大门,抓住李铭山!”他站在仓库楼上大声的命令了起来。 叶文振的手下得到了清楚的指令,马上就统一了阵线,开始协助后哨反攻李铭山。 李铭山被困在塔楼上根本不敢下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个战死或者投降,那些造反的士兵正在快速的逼近过来。他终于感到后悔了,如果自己不打死周小虎,或许事情不会闹到这种地步。可是事实即成,如同覆水难收,现在后悔又来不及了。他知道哪怕自己现在投降,那发疯的李文启也饶不了自己! 一种穷途末路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很快,军械库大门打开了,造反的士兵跑了出来,向着外面的起义军挥手呐喊:“我们反了,我们反了!” “吴大人,快来支援我们呀!” “我们支持革命,我们支持吴大人!”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声音传到起义军这边时已经模糊不清了,可是起义军听着军械库里面的枪声,看着这些造反士兵手舞足蹈的样子,立刻就明白了是什么情况。 吴绍霆当机立断,下令起义军进攻军械库! 只是,当起义军冲进军械库时,军械库已经被造反的士兵占领了,李铭山的人要么死要么投降,再也看不见任何反抗。随后吴绍霆骑着战马跑了进来,他先见到了叶文振,对方第一时间跑到了自己面前表达投诚之意。 “叶大人果然明智,如今总督府和将军府皆以被攻陷,广州大局已定,但凡投诚者皆是革命志士!叶大人,你马上清理好军械库,妥善安置伤员和俘虏。”吴绍霆吩咐了下去。 “末将领命!”叶文振已经把自己当成吴绍霆的手下了,他是半道投诚,自然要先找一个靠山才是。 这时,王利发跑了到了吴绍霆面前,立正敬礼,兴奋的说道:“吴大人,吴大人你还记得卑职吗?” 吴绍霆从战马上跳了下来,狠狠的拍了拍王利发的肩膀,笑骂道:“扑你老母,老子会忘记你王利发?你要是再问这样痴线的话,小心我跟你翻脸。对了,王云、老李和陈群他们呢?你赶紧去把后哨的兄弟集合起来,从今天开始,你们编入我的警卫队。” 第176章 广东水师的顽抗 王利发听到这番话,心中暖洋洋的。就在这个时候,王云匆匆的跑了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其他十几个后哨的士兵,在见到吴绍霆之后,这些人都齐齐的行了一军礼。 吴绍霆刚准备开口问话,可是王云却抢先的说了道:“大人,刚才刚才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吴绍霆立刻问了道,脸色一下子严峻了起来 “虎子他他让李铭山给打死了刚才李铭山让虎子开枪打大人您,可是虎子抗命不从,结果李铭山就开枪打了虎子我们还不知道虎子怎么样了,他是从塔楼上掉下去的,我们现在正要去找他。”王云语气急切的说道,脸上尽是伤心和愤怒之色 “什么?快,你们快去找,无论如何也要把虎子找到!”吴绍霆赶紧命令道他心中同样燃起了强烈的悲痛,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王云等人转身就要跑出军火库的大门,不过吴绍霆又在后面追问了一句:“李铭山他人呢?”他的语气很暴烈,就好像是一座爆发的火山似的。 在场的后哨士兵们都吓了一跳,他们很明白吴绍霆现在的心情。 王云回过头来,迟疑了片刻之后,说道:“老李他好像已经抓到李铭山了!”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让王云他们去。他当然知道周小虎十之是牺牲了,心情有一些不太好,想到一年前自己第一天去后哨的时候,就是看到这个少年在晒萝卜干,可是转眼之间这个孩子就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悲伤是一种情绪,但是却绝对不会影响到他的决策能力,不管怎么说革命中的牺牲是无法避免了,周小虎的离去就好像其他阵亡的士兵一样,很快会被历史的潮流淹没。 “王利发,去把老李给我找来!”吴绍霆对着面前的王利发吩咐了道。 “是,卑职这就去。”王利发同样忧愁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快步就离去了。 过了一会儿,李文启与几个士兵跟着王利发从围墙上面走了下来,除了王利发之外,其余的人神色都很不好。这些人想必应该是与周小虎关系很好的人,所以面对周小虎的死,他们表现的更加沉重。很快,这些人站在了吴绍霆面前,一个个低着头没有说话,甚至也没有人主动地行礼。 “老李,李铭山呢?”吴绍霆缓了缓气,然后严正的问了道。 李文启一听到“李铭山”这三字,脸色怒火更加明显了起来,他恶狠狠地说道:“我已经打死了这个王八蛋,一枪打在他的脑袋上,他也从塔楼上掉下去了。” 吴绍霆点了点头,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上前拍了拍李文启的肩膀,安慰的说道:“行了,不管虎子怎么样,他做了他应该做的事,我会把他当做革命烈士来对待的。你们是吃这碗饭的,以前总以为不会出事,但是我曾经告诫过你们,士兵就是士兵,你要把自己的位置摆错了。” 李文启捏紧了拳头,突然哭了出来,悲恸的说道:“大人,虎子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呀!李铭山那个王八蛋竟然下了毒手,竟然下了毒手!” 吴绍霆深吸了一口气,用威严的声音说道:“老李,难道你还不懂我的意思?虎子是为了革命牺牲的,而革命还没有成功,我们必须继续向前看。如果你还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那虎子就算是白牺牲了,你算是让虎子失望透顶了。” 李文启擦了一把眼泪,一句话都不说了。 就在这个时候,王云再次从军火库外面跑了进来,直接向吴绍霆这边来了。 “王云,怎么样了?”吴绍霆抢先问道。 王云神色很悲痛,他没有说话,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没过多久,几个后哨的士兵抬着一具尸体走了进来。尸体正是周小虎,他脑袋上都是鲜血,身体已经僵硬了,唯一让人感到欣慰的就是这个孩子是合着眼去的。士兵们把尸体放在了地上,然后肃然而立,每个人都是那么的哀伤。 吴绍霆给了这些后哨士兵几分钟时间,让他们默哀和调整情绪。之后,他慢慢的开口说了道:“兄弟们,就让虎子安心走。逝者已逝,生者自勉。不管怎么样,哪怕是为了虎子,我们也要把这场革命干到底。” 李文启和王利发没有说话,不过王云倒是挺起胸膛正色并且大声的回答了道:“大人,我们一定不会让您失望,也不会让虎子失望的!” 经过王云的这一带动,其他几个士兵陆续的也振奋了应答了下来。直到最后,李文启才跟着众人一起立下了誓言。 吴绍霆看了看天色,虽然还没有完全的黑,可是太阳已然无影无踪,最多半个小时之后黑夜就会彻底笼罩广州城了。他不再犹豫,命令了叶文振负责留守新滘军械库,梁鸿楷带领第一营一队兵力去占领东北五里外的广东兵工厂,其他部队马上集合。 广东兵工厂虽然属于重要军事单位,不过向来现在驻守在那里的旧军该逃得都逃了,一个队的兵力足以接管那边了。当然,兵工厂里面储备的军火或许也早就被抢走了,但是只要机械还在,其他的都可以忽略不记的。 分配完毕之后,吴绍霆与第二标第三营一起返回了将军府。 此时广州城内混乱的局面依然没有任何缓解,抢劫、破坏的行为到处都是,广东水师依然在炮轰城内,虽然期间因为更换弹药而间隔了一些。城内好几处地方都发生了火灾,起初还有一些人在灭火,可是后来因为炮弹炸死了几个无辜人,加上抢劫的事情越演越烈,那些救火的人也都逃走了。本来是小火,反而因此逐渐演变成了大火。 回到将军府之后,吴绍霆派遣传令兵将城内各路部队的领袖全部召集前来。 大约经过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关仁甫、黄明堂、莫擎宇、张达开、李济深等人都赶到了将军府,甚至连失踪了一下午的李福林也被联系上了,同样是赶了过来。 将军府早就被收拾妥当了,除了内院用来安置将军府的家眷,其他院落全部充公。吴绍霆将中堂设置为议事厅,这些被召集前来的各部领袖全部都汇聚于此。除了与李福林寒暄了一阵,众人都仅仅是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就安排落座了。 吴绍霆没有坐在首位上,他甚至就没有设置首座,在场的众人说白了都是各据势力的人物,谁也不能管着谁。为了不让这次会议发生不愉快的事情,所以他才尽量保证平起平坐,也省得日后大家会有间隙。 这次紧急会议,自然而然是讨论广州城的善后事宜。对于在座的所有人而言,这次起义已经是胜利在望,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解决了广东水师以及城内混乱的局面。吴绍霆向众人阐述了他自己的看法,他认为要想遏制混乱,必须先平定广东水师的顽抗。各路人马的兵力总和差不多有一万了,虽然广东水师是在水面上,但是水师基地却是在岸上,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攻破水师基地,广东水师没有了老巢,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最终只能投降。 大家都很赞同吴绍霆的说法,只是关仁甫、黄明堂还有莫擎宇显得很为难,他们的麾下在今日下午的作战当中损失惨重,现在还要去进攻广东水师,只怕是有心无力了。李福林倒是愿意支持吴绍霆,一方面他对吴绍霆救命之恩记挂在心,另外一方面则是今天进城之后他的部队乱的一团糟,甚感虚心。 吴绍霆知道关仁甫、黄明堂是力所不能及,这伙民军缺人缺弹药,他心里是有数的。民军装备的大部分是由他购买的1903步枪,这种步枪在中国还是属于新式武器,子弹不可能那么快模仿制造出来。每一支步枪最多一百发子弹,打完了就没了,找都没地方去找。 其实这是他故意如此的,目的就是在起义成功之后能够遏制住这些民军势力,以免妨碍自己上位。甚至有可能的话,他还想通过控制武器装备来间接的收编这些民军为己用,这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至于莫擎宇,虽然第二标进攻总督府时是受到了一些损失,但是绝对没有他所说的那么惨烈。其实莫擎宇也是不想再在这个收尾工作上劳神劳力,反正大势已定,他收拾好自己的实力,准备坐享其成就好了。 吴绍霆当时就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大声的说道:“我问你们,现在是什么时候?革命已经成功了?起义已经胜利了吗?只要枪声还在响,那就是说战斗还没有结束。你们一个个拿着损失惨重的幌子来推卸责任,这是在革命吗?就你们流血牺牲了,我的人难道一直是在郊游吗?为革命的牺牲,就必须进行到底!”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责问吓住了,每个人的脸色都显得很惊愕,随即又很快变成了惭愧和振奋。尤其是关仁甫、黄明堂这些革命党人,都认为吴绍霆的话很多,孙先生都亲口说过,革命就是用这一代人的牺牲换取下一代人的幸福。没有牺牲那还叫革命吗?兄弟们今天的所作所为,不就是豁出了性命为了革命成功吗? 当即,众人都站起身来,决定组成联合的兵力,向广东水师大本营进攻。 广东水师大本营位于番禺的莲花山下,从广州城出发的话还要横渡北江南下。而此时此刻,水师部队的几艘炮舰和巡洋舰就游弋在珠江江面,将整个北江、南江和东江封锁的死死的。巡洋舰有大炮可以轰击远程的目标,而武装快艇以及鱼雷艇则有重机枪,隔着一百米远就能横扫岸头。在这样强大的火力压制之下,要想突破北江前往番禺,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革命起义军汇聚在广州城北岸,他们征集了许多渔船准备强渡。 吴绍霆让炮兵向巡洋舰开火,重机枪在岸头压制武装快艇和鱼雷艇。现在天色已晚,敌我双方的视线都很有限,这也算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了。为了表率,吴绍霆让第一营发起第一轮强渡,由梁鸿楷负责指挥。 第177章 强渡 七点整,第一轮强渡开始,二十多艘渔船尽量分散来开,向着对岸冲锋而去。 枪声大作,炮弹和重机枪子弹的火光在黑暗中是那么耀眼。似乎整个广州城的战火全部聚集于此。呐喊声,口号声,惨叫声,在江面上编织了一曲悲歌。有的渔船刚刚离开岸边被一颗炮弹击中,整条船掀翻了起来,船上的士兵们要么当场毙命,要么被船体碎片砸死,要么溺水而亡。有的船在黑暗中跟敌人的鱼雷艇撞上,双方在船上交起火,也不知道是不是子弹误中了鱼雷罐,鱼雷殉爆,两只船一同坠入了江底 渡江战役在这个作战装备不发达的时代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任务,哪怕是受伤未死的士兵坠入了冰冷的江水之中,能够获救的几率都是少之又少。可是这些士兵们毫无畏惧,是心中的仇恨,又或者是长久以来的革命信念,他们愿意用自己的鲜血铺出一条慷慨大道。 吴绍霆站在北岸的一栋江边小楼楼顶,望着漆黑江面,从他这里只能看到带火捎的子弹飞来飞去,还有被大炮击中燃烧的船只碎片,却看不到战局如何。只有耳边那些呼啸的声音,若隐若现的在他脑海里构成了壮烈场面的画面。 “告诉莫擎宇,让他的部队马上发动第二轮强渡。”他在心中掐准了时间,对身边的侍从官命令了道。 “是。”侍从官转过身,匆匆的下楼去了。 这时,一直陪伴在吴绍霆身边的何福光,脸色很是忧虑的说道:“吴大人,这样的打法太不划算了,广东水师以逸待劳,而且还凭借坚船利炮的优势,咱们用小渔船简直就是送人头呀!就算打下了水师大本营,咱们也是元气大伤呀!” “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吴绍霆不冷不热的问道。 “上次练兵处来检阅时,我们不是还演习渡江战役了吗?我觉得那次演习的经验,还是有很多可借用的地方。”何福光立刻说道。 “哦?你说来听听。”吴绍霆说道。 “我们可以在正面牵制广东水师的主力,然后再派人从其他地方纡回渡江,抄其后路,打一个措手不及。”何福光认真的说道。 “是吗?那好,你去安排。只要你找得到足够的船只,只要你能绕开广东水师的火线,我绝对支持你的建议。”吴绍霆冷冷的说道。 何福光怔了怔,一下子竟然无话可说了。 吴绍霆缓缓吸了一口气,嗓音清晰的说道:“我们能找到这些渔船已经算是不错了。从起义开始,那些渔民是最容易逃走的,他们早就带着渔船躲到其他地方去了。广东水师的防线是一层叠一层,他们知道水师大本营是最后的据点,自然不会轻易丢掉这里,就算我们再怎么绕道、再怎么纡回,番禺莲花山只有一个江道,迟早会再那里爆发一场决战。” 何福光一时尴尬了起来,自己这个参谋官竟然犯了一个这么低级的错误!他很想找一些话来辩解,推翻吴绍霆的观点,可是显然吴绍霆是早有准备的。 “硬仗就只能硬碰硬,流血牺牲是必不可免的。”吴绍霆没有责备何福光的意思,带着几分劝说的意味又补充了一句。 “但是这一仗打下来,我们损兵折将太严重,还怎么应付明天的战斗呀?佛山、东莞、韶关的官兵最迟明天一早就会赶到,到时候该何去何从?”何福光急切的说道。 吴绍霆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轻松的说道:“如果长洲海盗还在的话,那一仗却是不用打得那么艰巨,不过这些海盗显然是靠不住了,下午就撤退了。现在如果我们要采取迂回战术的话,除非从香港迂回到澳门,然后在偷袭水师大本营,但是你觉得这可行吗?” 何福光无言以对,表情显得很失望。 吴绍霆接着说道:“你不用担心,明天一早你只管睡一个安稳觉就好,佛山、东莞、韶关这些地方的军队绝不敢来犯广州的?” 何福光疑惑不解,诧异的问道:“什么?吴大人,你凭什么这么说?” 吴绍霆笑而不语了,他心里很清楚广州起义最大的意义不是军事上的胜利,而是对迂腐的满清政权给予一次沉重的打击。这就是点燃燎原之势的星星之火。当广州首义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其他省市的革命力量必然会受到鼓舞,波涛汹涌的革命浪潮随之就会洗刷整个中国大局。到时候不管是新军还是旧军,不管是官府还是会党,都会被卷入其中。 就在吴绍霆与何福光谈话的时候,莫擎宇一咬牙,下令自己的部署紧跟着第一标的部队发动了第二轮强渡。 虽然在黑夜之中,江面上交战的惨况只能在臆想中呈现。可是所有人都猜得出来,珠江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踏上渔船发动冲锋的士兵们去得多回得少。但是面对这个最后一战的激烈氛围,没有一个人选择退缩。 强渡作战一直进行到晚上八点,在炮兵的覆盖射击之下,广东水师同治年下海的旧式巡洋舰“镇涛”被击沉,“安澜”号、“飞龙”号船体进水,在撤退的途中抛锚,舰上官兵或弃船或投降。主力舰“广元”号、“广庚”号,以及新式炮舰“楚观”号、“楚泰”号,由于弹药耗尽,从第一线撤回水师大本营重装补给。趁着这个机会,第一批强渡的革命军士兵终于抵达了南岸,开始步行向谁是基地突击。 二十分钟之后,第二批和第三批革命军士兵同样抵达南岸。 尽管广东水师的鱼雷艇和炮艇一直在南岸海域进行阻击,只可惜夜幕之下,视线受到了极大的限制,盲目的射击只会白白浪费子弹,俨然失去了所有的优势。相反,登上岸头的革命军士兵们在遭受了渡江战役重大的创伤之后,化悲痛为力量,怒气与士气同时高涨,疯狂的向水师大本营冲杀了过去。 水师提督李准早就抱着以死殉国之决心,下令所有船只坚守港湾,等待叛乱士兵攻入大本营之后,立刻炮轰大本营,与这些乱臣贼子们同归于尽。只不过他有这样的觉悟,但是黄士龙、袁树勋以及一众总督府逃出来的官员们,可没有这么伟大的报国思想。袁树勋要求李准安排一艘军舰护送他们前往香港或者厦门,决不能坐以待毙。 李准知道自己与这些人不同心,索性就遵从了袁树勋的意思。他调来“广金”号巡洋舰,将这些人送上船,命令将这些人先送去香港,如果英国人不准军舰进港,那就退而前往厦门。 将总督府的官员安排妥当之后,李准通告水师大本营全军,力求与水师大本营共存亡。 可是当革命军杀到大本营营盘前时,除了李准坐镇的“广元”号,以及副旗舰“楚泰”号向大本营开火之外,其余战船尽数没有反应。李准向其他战舰打去旗语,严肃催促开火。没过多久,距离李准旗舰最近的“广庚”号忽然降下了大清龙旗,缓缓的升上了白旗。李准见了此举,心中顿时凉了半截,他知道自己大势已去,这些跟随自己多年的水师兄弟们,却根本不愿意做殉葬品! 随着“广庚”号的投降,十几分钟之后,从巡洋舰到炮舰,再到鱼雷快艇,全部都悬挂了白旗。有的鱼雷艇没有准备白旗,只好把大清龙旗给倒过来悬挂,以示变节。 就这样,除了“广元”号与“楚泰”号还在顽抗,其余大小战船全部停战。 面对孤立无助的局面,“广元”号管带向李准提出了两个建议,其一投降,其二撤退。 李准起初还坚持要战到底,哪怕就算只有“广元”号一艘战船,他也绝不会向乱党投降或者退缩。听了这番话,管带知道李准是心意已决,可是他自己还抱有求生的希望,在苦劝无果之下,只好改用威胁之言。 “提督大人,此战再无可战,你我仁至义尽。如果提督大人不识时务,末将可不会让全船兄弟们陪同提督大人一人白白送命。满清气数已尽,哪怕提督大人还要抱着愚忠到底的想法,那也得考虑手下兄弟们是否也有这个决心。末将最后一次恳求提督大人下令停火投降,若不然,末将只好率兄弟们弃船上岸了。” 听了管带的话,李准当场怔住了,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必须处死管带。 而管带早就戒备在心,他一直紧紧的盯着李准的动作,就在对方还要去拔枪时,抢先一步拔出了自己的枪对准了过去。 “提督大人,别怪末将无礼了。”他大喝了一声,然后用眼神向身后的亲信示意了一下。几个士兵马上就冲了上去,将李准的枪卸了下来,然后用准备的好绳子五花大绑了起来。 李准一直破口大骂,拼死进行挣扎,不过这一切都成为了徒劳。 没过多久,“广元”号也悬挂了白旗,随之“楚泰”号也跟风投降。 到了晚上九点四十分,广东水师大本营的战事彻底平息了下来,革命军占领了水师大本营,投降的水师官兵全部妥善安置。不过革命军对于这些投降官兵没有进行任何拘押,因为人数太多,而且事先也接到了命令,所以最终把投降改为了投诚,所有水师官兵全部成为革命起义军的一份子。 梁鸿楷负责监督广东水师大本营善后工作,他一一审问过了广东水师的几个主要将领,除了李准是激烈反抗之外,其余所有人都表示支持革命,愿意听从革命军领袖的调遣。当然,这些水师将领回答的很含糊,因为目前为止还不能确定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革命领袖。梁鸿楷知道自己还没有资格涉及这个问题,所以也没有多理会,最后他只吩咐几个将领节制好各自手下,并且限期剪掉鞭子、烧毁所有满清旗帜,以示决心。 至于李准,因为他是水师提督的身份,官衔不小,如果贸然枪毙只怕会让水师官兵变心,所以只好派了几个革命士兵将其押送到将军府,交给吴绍霆来处置。 广东水师的停战投诚,标志着广州起义大功告成。 吴绍霆回到将军府之后,马上开始整顿广州城的秩序。他先让邓铿抽调麾下三个营营卫队、第一标标卫队,以及第二标标卫队,再加上王云等后哨的几十名士兵,合计三百名士兵成立为革命政府警卫营,担任将军府周围的保卫工作。之后,他让李福林集合所有民军,对民军进行整顿并按照军事单位来编制。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不让这伙散漫的民军游手好闲,在城内到处乱逛,单单军事改编差不多就能让他们忙上半个月了。 制定好这两项基础工作,他又召集所有起义军将领,开始布置城区维安工作。除了炮兵在总督府大院内留守,他让其余部队按照队为单位,划分广州城内城外管制区,逮捕在管制区内造乱的人,不管对方旧军散兵还是走散的民军,一律一视同仁。他甚至还给出指示,若有必要,可以开枪射杀。 除此之外,他让莫擎宇带领第二标参谋官,分别前往广州下辖三个县府,负责接管这些县府的军政事宜。 第178章 起义告捷 不过莫擎宇有些担心,他认为除了安抚城内动乱之外,还应该提防佛山、新安等地的官军势力。佛山和新安距离广州最近,加快行进几个小时就能赶到,时时刻刻都能威胁广州革命政府的安危。 吴绍霆镇定的说道:“莫大人无需多虑,佛山、新安的防军合计不过两千人,我广州城今日首义告捷,只怕佛山、新安两处很快也会群起相应的。这些防军自顾不暇,岂能来犯我广州?更何况,就算他们不自量力向广州进攻,我城中革命军接近一万人,难道还怕应付不来吗?” 莫擎宇说道:“虽然如此,不过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多多提防才是。今日一战我军上下疲惫不堪,难保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既然莫大人执意如此,这件事也不难。我会安排水师部队戒备珠江湾,另外炮营的兄弟也都在总督府待命,随时可以迎敌。” 莫擎宇本来还想说什么,他现在关心的不是吴绍霆怎么迎敌,而是在接纳三个县府的时候该如何周全自己。对他来说,三个县府都是肥肉,自然是不能错过了,为此他还挺感谢吴绍霆安排这项任务给自己。可革命尚且初成,还没有完全稳固,万一肥肉到手却没有享受的份儿,那岂不是可惜? 虽然心中思绪很多,不过在犹豫了一阵之后,他还是应答了下来:“那好,我这就去办,吴大人等在下的好消息了。” 说完,他带着自己的参谋部众就走了。 这时,何福光从中堂门外走了进来,他一开始就站在门口安排将军府的各项分配,因此吴绍霆与莫擎宇的谈话他是听到了。他走进来时脸色不是很好,这一晚在他看来都不是那么好过。来到吴绍霆身边,他想开口说话,可是又有犹豫,不由欲言又止。 “何大人有什么事吗?”吴绍霆没有回头,直接问了道。 “吴大人,这接收县府的事,怎么全便宜第二标的人了?革命首义可是我们第一标先发起的,怎么能拱手把革命成果让给别人了?”何福光终于忍不住发牢骚了起来。 吴绍霆听出了何福光的弦外之音,何福光不希望莫擎宇去接收三个县府,实际上是他自己想要分一杯羹。他心中暗暗冷笑:这何福光还真有野心呀。当即,他故意摆出严肃的面孔,用责备的语气说道:“何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家同是革命者,同是参加了这次起义,同样都有流血牺牲,何来自己人和别人之分?你要是再这么说,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何福光脸色更加阴沉了,不过却没有多说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把刚才自己的手头办完工作向吴绍霆交代了一番,然后就退出去了。 其实吴绍霆知道何福光说出了一个本质想法,那就是革命之后的利益分配问题。他并不是傻乎乎的抱着崇高的革命理想,不分第一标、第二标,把一些到手的好处拱手相让。他之所以让莫擎宇去城外接收三个县府,一来是莫擎宇手里有兵方便处置这一项事务,二来也是故意在这个时候把莫擎宇支出城去,那广州城内就归属他一个人管治了。 分配完军事管制事宜,吴绍霆接着召集第一标和第二标所有文案军官,以及总督府投诚的文官,让他们撰写安民檄文,连夜张贴出去。檄文上除了正常的告示,还罗列出几项临时约法,诸如偷窃、伤人、奸y之类的行为做出了严厉的惩罚措施。 公务上差不多就是如此了。 吴绍霆对身边一个侍从官问了道:“现在几点了。” 侍从官掏出怀表来看了看时间,回答道:“大人,快十二点了。” 吴绍霆原本以为今天会是漫长的一天,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他却又发现原来时间过得还是很快的。他微微点了点头,继而说道:“你去把倪端找来。” “是。” 侍从官出去了,过了很久才回来。 倪端自从下午去攻打巡警营之后,直到入夜后发动渡江作战时才与吴绍霆见上了一面。不过那场渡江作战,倪端最终是没有参加,倒不是因为他被安排在最后一批次,而是他率领第三营去了一趟南岗,打算在哪里接应东莞的起义军。只是他一直等到半夜,东莞方面一点消息都没有,只好率部返回了。 倪端走进将军府中堂时,肩膀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进攻巡警营时一颗子弹打穿了他的肩膀,似乎是伤到了骨头。不过他现在一点都没有为这件事感到担心,脸上带着的亢奋的表情,一种掩饰不住的喜悦。 “炳章,你一下午都做什么去了,找你都找不到。”吴绍霆先一步发问道。 “哦,我见城内情况差不多已经平息了,所以就带了一队人去南岗。寿山兄(王和顺)正在东莞那边策动,我以为他今天晚上之前能够赶到广州来会合,所以就去南岗那边接应。不过不知道情况如何,到现在寿山兄一点动静都没有。”倪端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也太积极了一些。寿山那边没过来那才是正常,要是他赶过来跟我们回合,那东莞岂不是没人看着了?”吴绍霆笑着说道。 倪端用没有受伤的手摸了一下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我当然也知道,可是不管情况如何,寿山兄那边也应该发电报来告知一下进程才是。对了吴大人,惠州那边有消息吗?” 吴绍霆摇了摇头,说道:“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不过惠州那边应该不会有差池,同盟会那么多人都在那里策动,不成都难。按照计划,竞存、克强先生会在明后两天赶到广州,到时候仲恺先生、展堂兄也都会来主持大局。” 倪端振奋了起来,激动的说道:“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了。没想到,革命首义之功的殊荣,竟然我们拿到下了。” 吴绍霆跟着笑了笑,继而说道:“先不要太高兴。你伤势没问题?如果不行就先好好休养一下,未来的革命之路还很长,还有需要你大展拳脚的时候呢。” 倪端笑道:“吴大人,你派人找我来,不会就是让我休息?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胳膊虽然伤了,但还有另外一条胳膊呢。这点小伤于革命大业来说不足挂齿。”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他深知倪端就是一个彻头彻脑的革命主义者,只要是为了革命什么事情都愿意去做。他也明白如果这次起义按照历史的轨迹来进行,那倪端现在已经命丧黄泉了,所以现在伤了一条胳膊并不算什么。而他找倪端来,确实是有事情要交代。 “哎,说实话,我真有一件事必须让你去办。也只有你最合适了!”他正色的说道。 “是吗?吴大人请讲。”倪端从容不迫的说道。 “我希望你现在带着第三营的兄弟们,将城内的官仓全部接收过来封上封条,然后再派人到城内的大户人家征收他们的私仓。”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 “吴大人,官仓还好说,早先已经派人去占了几处;可是为什么还要去征收民间的存粮呀?”倪端疑惑不解的问道,他认为征收民间的粮仓是扰民行为,纵然那些大户家大业大,可是身为革命者应该恪守纪律,争取到最大的民心支持才是。 吴绍霆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随之语重心长的说道:“炳章,官仓早先被占下来的就不说了,但是其他没有来得及接手的官仓,只怕早就遭到哄抢了。今日起义虽然成功,可是放眼全中国,广州紧紧是千千万万的城镇之一。单单广东省内就还有那么多地方等待我们去光复,没枪没子弹可以去军械库拿,再不行就去借去买;可是没有粮食,革命军寸步难行呀!” 倪端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了过来,他同样只是吃了早上的一顿饭,到现在颗粒未进,全靠着满腔热忱的意志支持着,要不然早就饿得不行了。 “我明白了。可是,为什么一定是我呢?”他缓缓的说道。 “说句实话,放眼整个起义部队当中,就数你与嘉善(关仁甫)是绝对赤诚的革命人士,只不过嘉善的人参差不齐,而且现在又忙着整编,就只剩下你这边了。我相信把这件事交给你做,不单单能公正、公道的办妥,同时在征收粮草的时那些大户人家也更容易信任你。”吴绍霆十分恳切的说道。 他这番话当然只是冠冕堂皇的话,他真正的想法就是要把征收粮草引起的后果,一股脑全部推给同盟会去承担。倪端顶着同盟会的旗号去向大户人家去征粮,大户人家虽然不会推辞,但是肯定会有隐射的要求。要知道资产阶级可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不过严格的来说这并不算是大问题,历史辛亥革命成功之后,这些资产阶级政客、地主乡绅名士,都是在争夺革命的果实。现在去征粮只是提前索要筹码罢了。 倪端没有吴绍霆考虑的那么多,他听完了吴绍霆的话,当时就感到热血沸腾,原来自己在吴绍霆的心中竟有这般高尚的地位。他立刻点了点头,庄重的答应了下来,道:“吴大人,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吴绍霆说道:“好,尽量能征多少就征多少。明天城内肯定会很乱,我们还得拨出一批公粮来救济今日战火中受损严重的老百姓呢。” 倪端认真的道:“好,我保证完成任务。” 他说完,匆匆转身离去了。 等到倪端离去之后,吴绍霆站在中堂大门口,他抬头望了一眼远处的夜空,似乎因为广州城内刚刚淡去的硝烟遮掩住了视线,天空冲除了滚滚的乌云,竟然看不清楚任何星月。这时,将军府一间客厅里的座钟敲响了,标志着凌晨十二点的到来。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神色浓重而严谨。历史将记住这一时刻:1910年1月2日,广州新军起义成功,大革命时代提前到来。 第179章 新的一天 这一夜,广州城中的人大部分都没有入眠。 起义接近尾声,城内依然笼罩着诚惶诚恐的氛围。商铺担心遭到叛乱的士兵哄抢,普通人家要提防受到骚扰,就算是大户也逐一的遭到革命军上门“拜访”。直到天亮之后,一切总算有所好转。虽然广州城内大街小巷都是紧闭门户,但是再也听不到激烈的枪声,这已经是最大的安慰了。 吴绍霆忙了一个晚上,又是通电全国宣布广州独立,又是统筹城内各路人马的后勤供应,士兵们战斗了一天,早就饿得慌了。除此之外,他还要安排审问那些顽固不化的遗清将领,不可能把这些人全部处决一了百了,毕竟这些人还有影响价值。 天微微亮时,好不容易处理完大部分琐事,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城中的三老、士绅等等但凡与同盟会有来往的人士,纷纷登门拜访庆贺革命的成功,甚至还有一些立宪派的人也跑来探口风。吴绍霆知道这些家伙名义上是来庆贺,实际上却都是想要分一杯革命果实的羹食。 这种事他是不会处理的,要讨价还价、谋取政治利益那应该去与同盟会的高层去谈。他故意让自己装作一介武夫,不问政事,全部推说等廖仲恺、胡汉民来广州后再做主。好在才是革命首义的第一天,来拜访的人不是很多,很快就全部打发回去了。 上午十点时,广州总算接到了惠州的电报,惠州于昨日傍晚顺利光复,前后不过战斗不过持续了一个小时,主要是惠州县府负隅顽抗。之所以拖延到今天早上才发来电报,一方面是不确定广州这边的情况,直到半夜收到吴绍霆的全国通电才放心下来;另外一方面是廖仲恺、胡汉民等人已经在惠州组建了中华革命政府,正在分配政府中的工作。 紧接着,佛山、江门、中山三地也发来电报,不过电报都是由当地官府发来的,内容是庆贺广州起义的成功。虽然电报中没有说明这三地是否改旗易帜,因为毕竟大家对革命的进度还很吃疑,所以采取这样模棱两可的方式观望。说到底,这三地距离广州最近,广州城内有接近一万的起义军,如果不识时务,大军压境岂不是自讨苦吃? 吴绍霆安排侍从官一一回电,一方面让惠州取消中华革命政府的头衔,尽快赶到广州来组建统一的革命政府,另外一方面则是威胁包括佛山、江门、中山三地在内,广东省其他县城,要求今天之内必须改旗易帜,否则视为革命敌人。 中午过后,他拿到了昨日起义作战的伤亡汇报,当即让邓铿、李济深、许海英三人将投降以及投诚的旧营士兵抽调其中精锐,填补第一标所缺兵员,甚至也趁着这个时候把调走的营卫队、标卫队也都重新组建了。 当然,形式上的工作也要做好,他亲自去了一趟阵亡起义士兵的安置地,发表了一番吊唁,之后又去了战地医院探望伤员,发表了一番鼓舞人心的讲话。 至于城中余下没有调用的旧军士兵,差不多还有一千三百多人,他将这些人全部集中起来等待整编。 吴绍霆一直把这些投降的士兵掌握在自己手里,包括广东水师,这些人看上去很麻烦,又要安置又要安抚,粮饷可是大问题。但是只要稍加整顿,这些人就能成为另外一支武装力量。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成为整个广东省手握兵力最多的人。 下午时,倪端回来汇报,他昨天一夜加上今天上半天的时间,在城内一共征集到了粮草十五万石。加上原本官仓的粮食,差不多有二十万石左右。目前这些粮食都存放在越秀官仓,并且还派了一个队的兵力驻守在那里,防止发生哄抢行为。 吴绍霆细算了一下,二十万石的粮食只够维持城中起义军士兵两个月的时间,而且还是十分节省的状态。不过他觉得两个月足够了,到时候打出广东省之后,还能以战养战。 傍晚,胡汉民、谭人凤、莫纪彭等人从惠州乘船抵达了广州。 吴绍霆派人到码头迎接,一直将这些人引入了将军府。 胡汉民告诉吴绍霆,廖仲恺已经发电报给欧洲的孙中山先生,孙先生很快就会赶回国内主持大局。至于廖仲恺他是跟着黄兴、陈炯明等人从陆路出发,会在明天早上抵达广州。 吴绍霆对于这些话都不关心,反正同盟会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建立一个政府,然后一边分配革命之后的政治利益,一边要将革命扩大。他索性就借口城中各路军队十分混乱,自己又要忙着善后,又要整顿军务,实在是忙不过来,希望从现在开始由胡汉民来主持广州城内的政务,自己专心去治理军事。 胡汉民听了这番话,自然是大喜不已,他本来还在担心吴绍霆会不会功高震主,现在看来自己完全是多心了。 其实吴绍霆可不是省油的灯,他今天一天就看出了广州光复之后的麻烦事。善后的事还有一大堆,到时候革命军队会要饷要粮,士绅名流们会要官要位,新生的革命政府也要争取各方面的支持。他的目的就是先让同盟会来处理这些细琐,自己就学着袁世凯,手中紧握着兵权,坐等革命果实的分享。 与胡汉民商议定下之后,吴绍霆就带着自己人从将军府撤出,将司令部移往了城中东校场,也就是第二标的营垒。他不管胡汉民这些人将军府怎么搞,先公开宣布成立广东革命军部,自任为广东革命军部总裁、广东革命军总司令,统令城中各路起义军部队到军部登记,但凡期内不登记的部队,将强行解散。 接着,他又下令改编军制,即协改为旅、标改为团、队改为连、棚改为班。这件事就交给何福光、许海英等参谋部的人负责落实,一应新番号、新旗帜甚至新军服,全部去向广东革命政府索要。 直到此时,他终于空出了一点时间,开始打理自己的私事去了。 他带着一队人前往了张盛霆公司。自从昨日起义爆发之后,公司就暂时歇业了,不过因为公司所在的大楼驻有几个外国领事馆,在城内动乱时这些外国人雇佣了一批枪手在大楼外进行戒备,因此张盛霆公司也受到了庇护。公司里还有几个文员,从昨天动乱开始,这些文员一直躲在公司里面没有来得及回去。 既然总公司没有事,他没有多留,只是向那几个文员交代现在城内已经安全,他们可以回家休息几天了。不过就在他动身准备前往南洋兄弟烟草厂时,德国领事馆总领事认识这个曾经留学德国的中国将军,于是派来一个秘书邀请到楼上询问一下城内的局势。 第180章 巧遇德国领事 吴绍霆没有拒绝,革命政权的建立一方面要得到国内的支持,另外一方面还要得到国际上的承认,否则这个政权就会被视为反动政权。他知道以目前的形式,国际上更认可北边的实权派,不过就算不能取得政治外交上的支持,最起码也可以争取到经济和生意上的合作。 来到德国领事馆所在的楼层,整条走廊上有不少全副武装的德国士兵,还有一些应急前来避乱的德国侨民。虽然看上去场面很混乱,不过每个人都不显得很着急。当他们看到一个中官出现之后,所有人都好奇的投过来目光,并且窃窃私议,认为是清朝政府派来军队协调昨天的动乱事宜了。 秘书带着吴绍霆走到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办公室的大门是开着的,可以看见德国总领事安德烈冯佛雷德里克正在与七、八个领事馆工作人员整理一堆电报原件。当秘书告知吴绍霆到来后,安德烈把手头的工作交给了副领事,然后迎了出来。 “哦,晚上好,吴将军,今天碰巧听说你来这里,正好可以让我解决一些燃眉之急的问题。”安德烈虽然懂得中文,不过他知道吴绍霆也会德语,所以不用卖弄自己憋足的汉语了。 “你好,安德烈爵士!”吴绍霆平静的问了一声好。当年他从广州出发前往德国时,签证和保书就是这位安德烈爵士签署的,所以两个人算是有一些交情了。更何况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吴绍霆的地位如日中天,早就引起了各国的注意。 “来,吴将军,请跟我来客厅喝一杯!”安德烈笑着说道,不等吴绍霆回答,他已经先一步走在了前面。 吴绍霆于是就跟在了后面,他们穿过了办公室的前厅,来到了大门靠左的一个角落,这里有一个简易的小客厅。安德烈吩咐刚才带路的秘书去拿啤酒,然后请吴绍霆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秘书拿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上面放着两只大玻璃杯还有一壶金属酒壶。 安德烈站起身来接了过来,将酒杯递给了吴绍霆一只,然后拿起酒壶给杯子倒满了酒。 虽然啤酒如今在中国已经出现,1904年时哈尔滨都成立了第一家中国人自己的啤酒厂。不过这个时期的啤酒还处于难产期,在中国并不普及,主要是中国人还不喜欢这种新奇的口味。吴绍霆在德国留学时就喝了不少啤酒,啤酒可是德国一大特产呢! “好,安德烈爵士,我知道您找我来的目的,那在我喝酒之前就把现在广州的情况告诉你。广州的清政府已经被我推翻了,也许明天早上您就会收到一封广东革命政府的外交信函。虽然我知道您现在对我的看法有所惊讶,不过请您放心,我们不会对国际友人造成什么误会,我们只是意图推翻一个腐朽的政治制度,建立一个新的共和政权。”吴绍霆一口气把话说了出来。 安德烈怔了怔,他在早上的时候确实听说了两广总督府被推翻了,但是却不知道领导这个起义的人竟然就是吴绍霆本人。他端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良久之后才叹了一口气,然后慢慢的吞了一口啤酒泡沫。 他皱着眉头说道:“我的天,原来我现在是跟一个革命领袖坐在一起。吴将军,虽然你我有一定的交情,你与我们德意志帝国也有几分缘分,只是你们国家内部的事情,我真不知道该发表任何见解。” 吴绍霆微微笑了笑,不疾不徐的说道:“爵士先生,我知道您也是身不由己。不过不要紧,德意志帝国是否肯承认我们革命政府的事,我不会急于一时得到答案,只是希望爵士先生在最起码的底线上,不要敌视我们的革命政权。当然,做为报答我们会承认德意志帝国在华的地位,也会尽一切可能保证德国侨民的安全。” 虽然这些话说的有些违背良心,上一个政权残留的外交耻辱,必须延续到下一个政权来承担,这也是时事所趋。他现在还没有强大的力量摆脱帝国主义在华不平等条约,就算是新中国建立之初,澳门、香港、台湾的特权同样还是得保留下去。 安德烈听完了吴绍霆的话,眉宇之间的皱纹一下少了许多,他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吴将军能做出这样的承诺,我表示很欣慰,至于吴将军的意思,我也会立刻发电报转达给我国的大使馆。” 说完这番话,他又喝了一口啤酒,继而问道:“那吴将军,也就是说广州城内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吗?不会在发生任何抢劫之类的动乱行为了?” 吴绍霆略略想了想,然后回答道:“爵士先生,城内的情况已经在我的掌握之中,至于如果还有发生动乱的行为,您可以直接来通知我,我会尽快妥善处理的。当然,如果爵士先生认为需要我们中方派人来保护德国侨民,这件事我也可以安排。” 安德烈听出了吴绍霆是在含糊其辞,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只要城内不在像昨天那么混乱就好了。他呵呵的笑了笑,说道:“吴将军承诺的保护我会考虑的,不过我更愿意相信吴将军会让那个广州恢复如初。” 吴绍霆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后端起了大玻璃杯子,将里面的啤酒一口气吞了下去。 “来自威斯堡沃斯乐的啤酒,多些安德烈爵士先生的款待了。我还有一些私人的事情需要处理,如果爵士先生您还有任何需要,可以直接到东校场找到我。”吴绍霆放下了酒杯,擦了一下嘴唇上沾着的泡沫,然后站起身来告辞。 “好的,您是说在东校场吗?”安德烈起身时复问了一遍,他知道吴绍霆这个人物即将成为德意志帝国外交部重视的对象,日后肯定会常有来往的。 “没错,就是那里。当然”吴绍霆从容不迫的笑了笑,带着几分神秘意味,说道,“当然我相信再过几天的时间,我会再次专程的来拜访爵士先生,到那个时候还希望爵士先生能像今天这样用威斯堡沃斯乐的啤酒招待我。” 安德烈停顿了一下,随后露出了一个政客标准的笑容,说道:“不,不,不会的。下次吴将军你来的话,我会用我珍藏的威尔多夫炭烧啤酒招待您。” 第181章 广东革命政府 从德国领事馆出来之后,吴绍霆去看望了南洋兄弟烟草公司,同时也派人去城外检查了一下几个果汁农庄和黄埔工业公司。除了烟草厂在昨天的起义中受到了破坏,几个仓库的成品香烟遭到了哄抢,其余的地方都很完好。 这点小损失还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只要厂房的机械没有损坏就好。 当晚,吴绍霆还去拜访了张直、伍广廷、简照南等人,将革命政府成立的事宜告知了下去。他没有与这些人细谈什么,仅仅只是让他们可以安下心来。革命大业还未稳固,希望这些资产阶级大人物来支持革命政府,那简直是有强人所难的意味了。不过他相信,用不了多久革命浪潮洗刷中国上下,这些资产阶级人士早晚会来投靠自己的。 简照南本打算在今天乘船先离开广州一阵,在得知吴绍霆带来的消息之后,最终取消了这个行程。他当天就表示对革命政府的支持,并且还做出承诺,如果吴绍霆有什么需要,他一定会尽力协助。 吴绍霆很感谢简照南对革命的支持,他希望简照南能帮的第一忙,就是尽快恢复南洋兄弟烟草公司的运作,同时也尽量带动简氏兄弟在广州的其他产业恢复正常。一旦广州所有工厂都因为革命而停工,那造成的社会失业以及民怨可是无可计量的。 简照南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回到东校场,吴绍霆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了一阵。 1910年1月3日,广东革命政府正式成立。 胡汉民一开始是按照共和国制度,连大总统、副总统、总理等等职位都设置了出来。吴绍霆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简直是哭笑不得,这些同盟会还真是想当国家领袖想疯了,眼下才一个广州城就敢自立为国了? 早上廖仲恺、黄兴、陈炯明以及另外一些同盟会成员从惠州赶到广州之后,同样也对这个问题进行了一番讨论。廖仲恺与孙中山关系最密切,他知道孙先生革命纲要的步骤,必须在得到全国响应,革命军攻下南京之后才可以讨论建国,现在操之过急只怕会适得其反。 于是,广东革命政府取消了国家建制,只按照地方政府的形式组建。 经过一致推举,胡汉民出任广东都督,廖仲恺为广东革命政府总理,谭人凤、朱执信、李煜堂出任财政部司职,负责筹备革命军费;胡毅生、邹鲁、黄世忠等出任民政部司职,负责处理广东光复城镇的民生工作。在讨论军事部职位时,同盟会内部却发生了很大的分歧,有人推举吴绍霆为部长,因为广州首义之功是由其领导的,但也有人认为吴绍霆太过年轻,资历尚浅,应该由黄兴来负责主持革命军事宜。 这次讨论会议吴绍霆没有参加,他正在忙着整编广州城内的起义军。 黄兴虽然参加了会议,不过却一直是闷声叼着他的石楠烟斗,把脸色隐藏在烟雾后面,一句话都没有说。 其实推举黄兴代替吴绍霆成为军事部部长的事,是由廖仲恺在幕后策动的。他并不是不相信吴绍霆,也不是认为吴绍霆资历尚浅,只不过相比较之下黄兴肯定要比吴绍霆更可靠。广州革命政府成立之后的首要之事,就是调动革命军扫清省内、出兵北上,推动革命的火焰烧遍全中国。所以把革命军掌握在自己人手里,才能更容易的执行这项命令。 至于吴绍霆,他在光复广州之后就一直在埋头整编军队,丝毫没有出兵的打算,单单就是这一点让廖仲恺有些放心不小。 这次会议就卡在了军事部的问题上,从上午一直纠结到下午,依然没有结果。 胡汉民是支持吴绍霆的,他一直应该按功分配,这样才能体现革命事业的光明磊落,不能什么事都任人唯亲。虽然胡汉民说的大义凌然,也得到了一部分人的支持,在这些支持人当中大部分是同盟会广州本地的会员,他们一方面是强调地域政治,另外一方面是担心得罪了吴绍霆会引来大祸。 支持黄兴的人,则正好是原来华兴会的几个骨干成员,如宋教仁、章士钊等人。宋教仁是上个月刚从日本回国,正好就到了惠州与黄兴会面,并且中途参加了这次起义行动。另外的几个人就是廖仲恺安排的几个香港同盟会成员了。 双方各持一词,僵持不下。大家都觉得厌烦了,认为胡汉民完全可以拿出都督的威信,直接决议人事任命的问题,不要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可是胡汉民想法中的不确定因素太多,又要顾虑到廖仲恺的意思,所以迟迟拿不出都督的作派来。 下午会议结束之后,一个第二标的参谋官匆匆的就赶回了东校场,把今天会议的消息告诉了吴绍霆。这个参谋官是代表莫擎宇前去参加革命政府会议的,他觉得这件事很重要,所以就先赶来告知军部总裁,反正莫擎宇现在不在城内,不急着汇报会议。 革命军军部会议室里,吴绍霆听完了这个参谋官的汇报之后,坐在首座上沉默不语。 一旁几个第一标的官员顿时不服气了起来,何福光最先说道:“这算什么?这算什么意思?广州是谁打下来的,是黄兴吗?凭什么是黄兴来领导咱们起义军,这把咱们的吴大人直至何处了?” 何福光虽然有些不服吴绍霆,不过眼下的利益问题升级到第一混成协和同盟会冲突了,他自己不是同盟会成员,一旦要黄兴担任军事部长,只怕他们这些会外人士肯定会受到排挤。好在吴绍霆代表的是全体新军的利益,跟着吴绍霆肯定好过跟着黄兴。 更重要的是,吴绍霆今天已经把革命军整顿的报告草稿拟定下来了。何福光将会正式成为粤军第一师总参谋长,一旦吴绍霆失去了军部总裁的职位,那这个草稿还会有效吗? “何大人说的极是,革命政府军事部必须由吴大人坐镇,要不然我肯定不服。”炮兵营代理管带张达开也是情绪激烈的的说道。 除此之外,梁鸿楷、陈芳、徐少文等第一标军官也跟着积极声援。 第182章 以退为进 许海英本来想说几句圆场的话,他很信任同盟会,不过此时此刻看到这么多人抗议,只好缄默不语,以免多添麻烦。 一旁的广东水师几个战舰管带,还有第二标官员也全部都保持沉默。前者现在没有主事人,无法统一思想;后者是主事人不在城内,不敢轻易发表意见。 身为吴绍霆副官的邓铿脸色同样很纠结,他是同盟会会员,一向是赞同同盟会的决议,只是这个时候也要顾虑到吴绍霆的想法。他微微沉了沉气,然后走上前问了道:“吴大人,我们先不说其他,不知吴大人你到底是作何打算?” 吴绍霆苦苦笑了笑,轻松的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说道:“林参谋,刚才的会议上还没有决定军事部的任命吗?” 那林参谋官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因为这个问题讨论了好几个小时,会议进程都打乱了,所以只好容后再议。” 吴绍霆拉了拉自己军服的下摆,挺起胸膛说道:“既然如此,为了革命大局。我愿意提出辞呈。克强兄是赤诚的革命志士,同时他也领到过很多次起义行动,于资历于经验都比我强,希望诸位日后能好好配合克强的调遣。”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吴绍霆要是辞职了,那军部这一圈人的利益让谁来主持?这不是瞎胡闹吗? 这时,就连第二标的军官和广东水师的人都坐不住了,纷纷强调吴绍霆不能辞职。 第二标与第一标是一脉同宗,纵然是听命于两个不同人物的指挥,但好歹也是同一阵营。吴绍霆能否成为军事部长是小,但是一旦吴绍霆彻底辞职,那新军这边没有了最高指挥官,莫擎宇也将孤立无援。至于广东水师几个战舰管带,当中虽然也有同盟会成员,可这几天一直都是吴绍霆在处理军务,粮草供应、军饷划分大家都很满意,既然有满意的现状,为什么还要改变呢? “吴大人”何福光还要说什么。 “崇石兄不必多言,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多说什么。士元,你帮我起草一份辞呈,今晚就送到将军府去。”吴绍霆果决的说道,他说完之后,不等众人再劝说什么,转身就快步离开了会议室。 众人望着吴绍霆的背影,一下子不知所措了起来。 晚上八点,邓铿按照吴绍霆的吩咐,将辞呈送到了将军府大院。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全城,新军士兵们情绪最激动,他们都只认准吴绍霆一个领导人,什么黄兴根本就不认识。倪端、何福光还有许多第一标的军官,这晚都陆续来到吴绍霆的居所,劝说吴绍霆收回辞呈。不过吴绍霆都是坚决的做出了回复,不会改变自己的意图。 同盟会那边也都惊讶不已,他们虽然正在讨论军事部部长的任命问题,可是就算吴绍霆当不上正部长,最起码也会是副部长,新军的领导工作还会交给吴绍霆来统筹。怎么吴绍霆就这么想不开,直接就递交辞呈了? 这天晚上革命政府还有许多白天积累的事务要处理,一边要回应那些地方士绅和其他实业派的同盟会成员,取得这些人经济上的支持和民间号召力支持,一边要与外国领事馆建立关系,一边还要联络全国其他省区的同盟会响应广州起义。正是忙的焦头烂额之际,只好把吴绍霆的事情延迟到次日在处理。 哪里知道仅仅只过了一个晚上,次日清晨一大早,第一标上到参谋官下到班长,一共二十多人同时递来辞呈。新军士兵们一开始还有这些军官安抚,可是现在大大小小的军官都辞职了,情绪再次受到刺激,群起抗议了起来,差一点就扛着枪上街游行去了。 除此之外,炮兵营、骑兵营宣布脱离革命政府指挥,以王云为首的革命政府警卫营也全部罢工,广州局势再次陷入了动荡之中。 廖仲恺、胡汉民、黄兴等人都看出了事态严重性,这时他们也清楚的认识到吴绍霆在心中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廖仲恺现在也后悔莫及,他事先完全没有料到吴绍霆已经彻底掌控了新军,此时只希望能够尽快平息这件事。他找到胡汉民,决定让吴绍霆担任军事部部长,黄兴出任副部长,陈炯明为革命军总司令。 胡汉民听了廖仲恺的建议之后,脸色依然一片忧虑,他说道:“仲恺兄,难道你还不明白吗?震之在乎的不是一个部长的头衔,他需要的是咱们对他的重视和重用。你看看他在东校场的军部,他已经自任为革命军总司令,你让竞存再去担任总司令,只会徒增尴尬。” 廖仲恺神色很凝重,他严肃的说道:“可是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需要控制一支武装力量执行北伐,如果震之不肯出兵,那革命大势岂不就此消退了?李侠如已经从云南返回江西了,就等着我们这边的援助,福建的孙道仁、徐静清、许崇智业已取得联系,还有上海的陈英士,湖北的刘复基、孙武、蒋飒斌,浙江的汤蜇先,这些人都蓄势待发呢!” 胡汉民认真的说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仲恺,你为什么不相信吴震之呢?当初可是吴震之冒死来救我们。革命大业尚未扩大,吴震之是明晓事理的人,他肯定会出兵的。” 廖仲恺沉默了片刻,然后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展堂,你最好马上去见一见震之,向他说明我们未来出兵的计划,如果他答应下来,军事之事一切都能听他安排。” 胡汉民点了点头,说道:“我会的。不过克强那边该如何是好?” 廖仲恺也为难了起来,好歹黄兴是跟孙中山是同一地位的人物,现在广州新军起义成功了,原定给黄兴指挥的革命军却没有着落,该怎么向其交代呢?好歹华兴会的力量是不容忽视的,这些年也多亏了有黄兴在全国上下周转,要不然革命势头岂能发展的这么迅猛? 就在他们为难之际,邓铿再次来到将军府,这次他是专程来把吴绍霆这几天拟定的整编计划递交上来。还说昨天因为太过匆忙,所以吴绍霆忘记转达这份计划书了。希望这些计划能为革命事业略尽绵薄之力。 廖仲恺与胡汉民立刻看了一遍吴绍霆的整编计划,这可以说是吴绍霆这几天时间的心血,也应证了广州光复之后吴绍霆的工作重心。这份计划中从整体到框架都罗列的十分详细,甚至连革命军的每月支出都做了预测。不过最让廖仲恺、胡汉民眼前一亮的,还是吴绍霆计划将广州现有各部整编为两个师,其中一个师的正副师长即为黄兴、陈炯明。 “仲恺,你看看嘛,你完全把震之给想错了,大家都是同盟会的同志,就不应该有成见!”胡汉民立刻说道。 “哎,这件事是我的错。既然如此,展堂你赶紧去找震之把话说清楚。”廖仲恺有几分愧疚,感叹的说了道。 中午的时候,胡汉民就找到了吴绍霆。他发现不止自己一个人关心吴绍霆的辞职,包括哪些第一标旧部,甚至陈炯明、谭人凤等等,都已经把吴绍霆的居所围得水泻不停了。 吴绍霆正在收拾行李,他甚至都派人把去往香港的船票都买好了。 胡汉民到来引起了等在外面的众人注意,第一标的旧部纷纷要求胡汉民挽留吴绍霆,否则他们也会跟着吴绍霆一起离去。谭人凤拿出了长者的脾气,训诫胡汉民一开始就不应该闹出这样的岔子。陈炯明是代替黄兴来挽留吴绍霆的。黄兴并非不愿意亲自前来,而是考虑到吴绍霆的离去就是因为与他发生冲突,所以不便露面。 “诸位稍安勿躁,诸位稍安勿躁,汉民此番前来与诸位用意一致,务必要留下吴震之。之前之事是一场误会,还请诸位千万不要听信什么流言蜚语。”胡汉民在外厅的大门前,好言安抚了众人的情绪。 “展堂,我与你一同进去。”谭人凤走上前来说道。 “善公,难道震之没有见你?”胡汉民有些奇怪的问道。 谭人凤摇了摇头,叹息的说道:“我也是才来,还没有去敲门。在这里遇到了竞存和震之的部下,所以先听了听他们的意见。” 胡汉民稍微放心,他最担心的就是吴绍霆现在真的闹情绪,连谭人凤这个革命老元勋都不肯一见了。之后,他与谭人凤还有陈炯明一起走到吴绍霆房门前,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吴绍霆本人,他向来都是自理生活,即便位高权重也没有雇佣任何仆人。 “善公,展堂,竞存,不用多说,我已然知道你们的来意了。”吴绍霆看到门前的三个人,微微笑了笑,虽然嘴巴上这么说,不过去没有把客人拒之门外,闪身让他们进来了。 三人进屋之后发现房间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三个行李箱都整整齐齐的放在客厅中间,在一张茶桌上,还放着护照和船票等物件。 胡汉民见状,不由一怔,急忙说道:“震之,你这是做什么,你真的打算离开广州?” 吴绍霆从容的说道:“展堂,革命大业已有初果,我心怀革命之志,自然知道何取何舍。广州一处的光复只是起步,接下来的道路还很长,绝不能因为一些细枝末节而影响前路的进展。我知道军事部部长归属是小,但这却反映了一个事实,我们同盟会内部存在矛盾。虽然我知道我这么仓促的辞职很感情用事,不过这也是减少一个矛盾的办法。” 不等胡汉民解释,谭人凤却先说了道:“震之,你也知道这是感情用事了,军事部部长既然是小事,谁来担任都是为了革命。纵然是震之你担不得此任,可是革命大业总有你的用武之地。震之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革命,现在却一走了之,难道就不怕惹得一身不负责的背名吗?” 吴绍霆沉默不语,他觉得谭人凤这番话还是很有力量的,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呀! 胡汉民叹了一口气,跟着说道:“是呀,震之,知道的人认为你是顾全大局,可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故意使之。我们革命政府才刚刚成立,矛盾重重是在所难免,可矛盾归矛盾,革命团体还是应当团结一致才是呀。” 陈炯明点了点头,认可的说道:“展堂先生此言极是,不管如何,团结是大。革命政府才刚刚成立就闹出集体辞职之事,这不是让鞑虏和外人笑话吗?那我革命接下来的道路当如何走下去?” 他顿了顿,接着又说道:“其实是克强先生特意让我来找你的。克强先生愿意放弃军事部长的职位,只是希望震之你能万事以大局为重,尽快整顿军务,发兵北伐。” 吴绍霆听了众人你一言我一句,表情虽然很凝重,不过心中却乐得不行。他当然不会就这轻易辞职,辞职的目的就是以进为退的示威。现在让革命政府看到了他在新军中的影响力,日后自然不会再敢搞这种排挤。其实说来,他对革命政府质疑自己领导军事部十分生气,这些同盟会的家伙还真是一群“炮哥”,起义之前说了那么多好话,起义成功之后就想争取最大的控制权。 不过他也很清楚这些同盟会的本性,一群空有理想的人聚在一起,为了理想可以做出任何的让步,这就是二十一世纪评级的资产阶级革命的软弱性了。 这次示威是必须的,要给同盟会一个深刻的记忆,否则日后他还怎么能上位掌权? 第183章 当仁不让 “听得你们这么说,反而我越来越错了。”吴绍霆故意的叹了一口气,忧郁的说道。这场戏当然要演到底,这样才能保全他的个人形象了。 “你简直是大错特错了。”谭人凤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语气。 “是呀,震之,你要知道你可是革命元勋,起义功臣,起义刚结束就闹性子,这不是献宝吗?”胡汉民认真的说道。 陈炯明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多说什么。 吴绍霆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说道:“本来我打算去香港,好好经营实业,就算我不带兵了,日后也能为革命筹集经费。可是现在听得你们这么说,如果我今天就这么一走,反倒就成为罪人了。其实那天做出这个决定,肯定是有一些情绪使然,都忙了好几天没怎么睡好,脑袋有些不清楚啊。” 胡汉民拍了拍吴绍霆的肩膀,微笑着说道:“震之你现在还没走,一切都还来得及。我们已经做出了决议,革命政府军事部部长将由你来担任,克强就担任副部长。” 吴绍霆犹豫了一下,继而说道:“其实我以为,我们革命军的军事体系未必要遵从旧有的定规。我们可以将军事部改为军事议会,这样革命军才是属于革命的!什么部长、副部长,都是可以平起平坐,一起制订军事行动。” 胡汉民眼前一亮,惊奇的说道:“军事议会?就像是参议院、国会那样,让军事行动由议会来决议操控?”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也是昨天晚上忽然想到的。” 他所说的军事议会,是参照二十一世纪美事体制中的参谋长联席会议制。 当然,他知道军权的重要性,要让什么议会、联席会议来制衡自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他知道现在自己在新军中有无可代替的地位,可以说已经牢牢掌握了新军军权。之所以提出这个军事议会,无非是缓解黄兴等华兴会对自己的矛盾,同时也给自己一个不错的台阶下去罢了。到时候军事议会做出的决议是否要执行,还得看他吴绍霆的脸色。 胡汉民大喜道:“震之果然是奇人呀,这样的方式都能想到。甚好甚好。” 不过,陈炯明却有一些疑惑,他说道:“军事议会却是很好,可是实施起来肯定需要一段时间,不可能一促即成。更何况眼下我们还要急着出兵北伐,上下需要统一一心才是。至于这个体制,等光复了南京、成立共和民国时再详细讨论才是。” 吴绍霆看了陈炯明一眼,看来这位未来的粤军领袖还真是很有眼光的,确实,实行这个制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成,除非是假设一个空架子,否则要想具备实用性还得经过一段时间的论证。 这时,谭人凤说道:“军事体制之事暂时容后再议,现在要拿准的是震之你的决定。我们都把话说道这个份上了,震之若还要执行离去,那就是要气死我这个老头子了。” 吴绍霆就坡下驴,道歉的说道:“善公都这么说了,在下岂敢顽固下去?我向组织道歉,这次是我情绪了,也向克强先生道歉,我绝对没有任何要与克强先生作对的意思。” 大家见吴绍霆释然,于是也都放心下来。 下午,吴绍霆亲自来到新军军营安抚众兵士,同时也让那些递交辞呈的中下级军官全部收回辞呈,各还各职。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革命政府忙着政务和外联上的事情,同时为了筹集出兵北上的军费,不得不与那些地主、实业家们合作,给予了许多政治上的便宜。非但如此,在广州临时议会的席位当中,几乎有一半以上让给了这些人物,差不多就算是变卖出去了。不过资产阶级革命本来就是代表资产阶级利益,唯一让人感到怪异的,就是原本是正儿八经的企业家,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混上一个政治职位。 新生的政府面临很多危机,最大的威胁莫过于国际上对革命的看法。 1月1日发生的起义行动让广州英法租界和其他外国领事馆都感到震惊,英法租界甚至直到今天都采取了军事封锁,拒绝任何华人进出租界。而这几天里,没有一个外交机构主动与革命政府取得联系,北京大使馆方面目前还在观察整个中国的事态发展。 而革命政府这边派出宋教仁陆续拜访了几个外国领事馆的总领事,强烈要求这些国家表示政治军事中立,不得干涉中国革命事业。不过在广州的外国领事馆原本就没有打算进行任何行动,只是遵从上面的命令,静观其变。 在经过了辞职事件之后,吴绍霆顺利成为了革命政府军事部部长,不过因为开始的几天大家都以“总裁”来称呼,所以即便更改为部长之后,麾下的部将依然用已经叫顺口的“总裁”代替“部长”。这些只是细枝末节。吴绍霆上任之后,按照他既定的军事整编计划开始对广州所有起义军进行重编。 首先他将起义军、革命军统一规称为革命粤军,将原第一混成协扩编为革命粤军第一师,自任为第一师师长。之后,第一标改为第一团,团长韦汝骢,副团长孙继直;第二标为第二团,团长莫擎宇,副团长徐少文;炮兵营与总督府炮队合编为炮兵团,团长张达开,团参谋陈芳、许广;骑兵营新增加一个特务连,改编为师部直辖特务营,特务连装备有温特斯特1897,营长由李济深出任。 师部设置总参谋部、武官处、后勤部和随营高等军官学校。何福光出任总参谋长,许海英、倪端以及原第二标的一些参谋官出任参谋长。武官处下辖侍从处和警卫营,李琛担任侍从处总长,王云担任警卫营营长,总长一职暂时空缺。后勤部下辖辎重营和战地医院,由师长副官邓铿兼任部长,倪端兼任总办。 何福光监管随营高等军官学校,许海英为总办,旨在培养团部级参谋官。 除此之外,吴绍霆还将黄明堂、李福林、关仁甫等民军,陈炯明、黄兴从惠州带来的循军,再加上巡警营投诚的部队,整编为革命粤军第二师。黄兴担任第二师师长,李福林为副师长,关仁甫、黄明堂、陈炯明则分为下辖第三团、第四团、第五团团长。 看上去起义新军与革命民军各分归属,互不干涉,但是实际上明显反映出了革命粤军两个师的差异。第一师是正规军,无论制式、素质、军风都是最好的,第二师虽然是纯正的同盟会血统,可是到现在都没有制式装备,而且还有那么多的会党成员,素质可见一斑。 只不过黄兴还是挺高兴的,自从上次吴绍霆辞职事件之后,他深刻的认识到,如果要让自己来统领起义新军根本是不可能的。现在吴绍霆整编了一个同盟会纯血统的第二师出来,哪怕军事素质再差,黄兴也是心甘情愿的。 在会党众人的心中,黄兴就是一个传说级的人物,包括李福林在内都是十分仰慕这位革命实干家。所以说,与其让黄兴来指挥一支根本叫不动的部队,倒不如将其安排在最恰当的位置。正所谓点塔七层不如暗处一灯。 对于这样的编制,胡汉民、廖仲恺等人也相当满意。他们原先还有些怀疑上次辞职事件是吴绍霆故意使诈,可是现在看来,吴绍霆自然而然不是这样的人了。 1月7日这天,革命粤军的编队总算完成。 黄兴找到吴绍霆商议,自广州起义成功之后,他们已经休整了这么久,可是广州周边城镇依然没有全部光复,眼下应该果断发兵出征,先平定省内,然后北上支持江西。吴绍霆早就知道同盟会的这个打算,他也明白要想扩大革命声势,北伐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吴绍霆同样知道未来革命局势的走向,出兵北伐最终是失败的,而以革命粤军现在的实力不可能在省外有立足之地。经过折中的考虑,他决定先让黄兴带领第二师出省北伐,广东省内的平定任务由第一师来承担。 广东省内的情况并不是那么轻松,韶关巡防提督吴祥达拥兵四千,坐镇北方重要关隘。尽管吴祥达不可能进犯广州,但是只要其原意坚守韶关,广州的革命粤军根本不可能轻易北上。除此之外,肇庆还有两个绿营军,两广交界的梧州更有龙济光的第二十三镇。如果革命粤军全部出兵北伐,广州无兵可守,同样十分危险。 于是,黄兴很爽快的同意了吴绍霆的计划,他现在革命情绪高涨,巴不得能够早点出省带动全国革命的发展。 当天晚上,吴绍霆在军部召开了出兵会议,制订详细的作战策略。 第184章 龙济光的计划 同样是这天夜晚,远在两广边境的梧州城二十三镇总司令部。 司令部位于一片丘陵之上,是典型的广西丘陵居。院落盘山而建,在最高处还有一座看上去孤零零的塔楼。就在这塔楼的楼亭里,龙济光一身便装,正坐在一张藤椅上。他这几天没有刮胡子,整个脸色就如同乱糟糟的胡须一样,看上去一点精神都没有。在他面前有一张小桌子,上面除了一个紫砂茶壶之外,还有一叠零乱的电报原文。 广东发生的事情他早就已经知道了,他却一点都不感到震惊,正如他昨天对手下说的那样:“这是迟早的事!”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全国的暗流越来越汹涌,显然就要破土而出了,而他该如何抉择? 面前小桌子上的电报来自很多地方,有京城的,有广西巡抚署的,有广东新安的,甚至还有广州革命政府的。这电报的内容无非就是那么几些,或战,或防,或援,或投。其实摆在龙济光面前的,也只有这几个选择了。不过他还在等待,等待另外一个人的电报。 这时,塔楼的楼梯传来了脚步声。 龙济光还是保持着不动声色,脸上一片冷静。 不一会儿,一个军官走上了楼亭,来到了龙济光的身后。他叫颜启汉,正是第二十三镇警卫营统领,同时也是龙济光的侍从官总长,算得上是心腹亲信了。他没有行军礼,只是向龙济光稍微欠了欠身,说道:“统制,又有电报!” 龙济光稍微坐直了身子,没有回头,问道:“哪里发来的?” 颜启汉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是京城的。” 龙济光显得有些不耐烦,没好气的说道:“不是说过了嘛,但凡京城来的电报,一律都不用递过来了。看得心烦。” 颜启汉沉了沉气,继续说道:“只是,这次不是朝廷发来的,是中央练兵处和陆军部发来的!统制大人您看是不是” 龙济光稍微来了几分精神,他回过头来看了颜启汉一眼,问道:“练兵处和陆军部?难道是北洋的人?” 他接过了电报,一共是两份,练兵处和陆军部各执一份。他快速的打开来仔细读了一遍,然后将两份电报都扔在了面前的小桌子上。 “段祺瑞和冯国璋还真是有意思,一个让我出兵征伐广州乱党,一个让我与广州革命政府建立联系。哼,真把我龙某人当傻子来驱使了。”他冷笑着说道。 颜启汉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我们二十三镇已经按兵不动好几天了,难道真的要一直这样耗下去?张巡抚那边催得紧,他的使者都等得不耐烦了。是战是和,大人您好歹给一句话呀。” “子洺,做大事要沉得住气,尤其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要不是张鸣岐昔日与我有恩,我早就把他的人轰走了!”龙济光阴沉的笑了笑说道。 “可是大人,不管怎么样,您也要给我们一个方向呀。哪怕是先和后战,又或者是战而后和,兄弟们也好做准备呢。”颜启汉语重心长的说道。 龙济光不说话了,其实他现在也想给自己一个方向。虽然革命爆发是迟早的事,但广州那边来得也太突然了一些,他这几天正打算过一个踏踏实实的新年呢。不过事已至此,他必须认真的分析眼下的局势,广州起义只是初见成果,是否能够走下还是一个问题。目前国内各省都在静观其变,没理由自己就那么冲动了。 颜启汉等了一会儿,见龙济光不说话,只好又道:“大人,咱们二十三镇也有革命党混在其中,这段时间兄弟的们情绪很不稳定。如果再等下去的话,只怕早晚有变。” 龙济光刚刚端起了紫砂茶壶喝了一口早已经冷掉的茶水,他在听到颜启汉的话之后,突然之间脸色大变,狠狠的把手中的茶壶摔在了地上。 “谁他妈的敢闹老子的军心,老子就灭了他。子洺,你给我看紧点,士兵之间有人要闹事,你给我一个个抓出来。”他声色俱厉的说道。 “是。”颜启汉赶紧应道。 就在这个时候,楼梯上再次传来脚步声,这次显然要比颜启汉上楼时更急促一些。 很快,一个侍从官匆匆的来到了楼亭入口,在见到颜启汉之后,先向颜启汉行了一礼。 颜启汉走了过去,问道:“什么事?” “大人,统制大人等的电报来了。”侍从官赶紧说道。 颜启汉眼前一亮,马上从侍从官手里接过了电报,然后快步来到了龙济光的面前。 龙济光已经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所以他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从颜启汉手里将电报拿了过来。他打开电报夹子,先看了一眼电报落款,上面写着“上海郑公馆,岑”。他心里暗暗想着:没错了,两年前岑春煊被两江总督端方伪造与梁启超的合照,而遭到革职,这几年里他一直就在上海寓居,郑公馆应该就是郑孝胥的别业了。 他快速的掠过了一遍电报,电报内容不长,仅仅只有两句话:望紫宸能与广州方面恰之联络,静观其变,大局既变,另谋出处。 看完了电报,他“啪”的一声合上了夹子,渐渐皱紧了眉头。 他等了一晚上的电报,竟然也就这么一回事。不过正因为如此,有这么多人都认为应该先与广州取得联系,坐观大局的变化,看来为今之计也只能这般了。 岑春煊是龙济光昔日的老上司,龙济光对岑春煊是十分尊敬的。正所谓“北袁南岑”,这句话不是没道理的。以岑春煊的威望和能力,他的建议那是十拿九稳的事。 不过龙济光本以为岑春煊会让自己出兵广州,但是现在看来,自从两年前遭端方污蔑之后,岑春煊对满清政局的态度已然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不管怎么样,他得到了岑春煊的指示,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大人,岑老是如何指示的?”一旁的颜启汉迫不及待的问道。 “子洺,你今晚动身去一趟广州,去见一见胡汉民”龙济光慢慢的做出了指示,不过他的只说了一半,忽然又没说下去了。 颜启汉正在耐心等待着龙济光的下文,龙济光还没说自己去找胡汉民做什么呢。 这时,龙济光沉沉的吁了一口气,改口又道:“算了,你还是不要去了,你留在这边监督咱们二十三镇的内部情况。另外,你现在就去电知上思、钦州和茂名的部队,让这三个营全部调往云浮。明天我们司令部也直接搬到云浮去。” 颜启汉不由一惊,这可是一次大的转移呀!虽然二十三镇冠着广东陆军的番号,可是各部基本上都驻扎在两广边境和广西东北方向,而且军饷物资大部分还是广西这边派出来的。现在龙济光说转移就转移,那巡抚张鸣岐那边该怎么交代? “大人,这是不是太仓促了一些?”颜启汉连忙问道。他看得出来,龙济光是要把二十三镇的势力范围从广西转移到广东了。虽然这个时代有枪有人就可以占地盘,可是广东正是革命翻天覆地的时候,这个时候跑去插一脚,也太疯狂了! “当断不断。你按照我的意思去办就是。”龙济光依然笑着,笑容中除了他常见的那种阴阳怪气,还有几分沉着自信。 他并不是任性而为,广西虽然是自己的家乡,可是这几年二十三镇在这里越来越站不住脚了。现在只是因为有满清这个名存实亡的中央政权在约束着,所以他才能勉强在广西混到今天。一旦革命之势袭遍全国,陆荣廷肯定会加强桂系集团在广西的利益,到时候二十三镇可就难了。 如今广东的革命政府刚刚成立,正巴不得能争取各方面关系的妥协,二十三镇现在去广东抢地盘,革命政府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革命政府不拉拢二十三镇,反而采取军事行动的话,只会让这个初生的政权动荡不安,同盟会的人最不希望看到这一点了。 颜启汉跟了龙济光很多年,可是这些年一直没有摸清楚龙济光的脾性,这位主子似乎总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不过他不再多说了,既然龙济光性情无常,万一等下突然暴怒了起来,自己可是自讨没趣。 “属下遵命。”他说完,转身要走下楼去。 “等等,你去把蔡兴举叫来。”龙济光忽然又补充了一句。 “是。” 第185章 编遣第二师 革命粤军第二师在听说要出省作战之后,当晚就有一些会党成员结伴逃走。不过负责在城中寻访的新军士兵,连夜把这几个逃兵抓了回来。 黄兴对这件事感到很忧虑,他深知会党不可靠,这些人在起义之前是反清的中坚力量,可是一旦起义成功之后,即刻又恢复了地痞流氓的本性。第二师几乎每天夜里都有大吵大闹的情况发生,全部是会党成员聚众赌博、喝酒作乐。如今第二师还没有出征,又发生了逃兵的情况,这革命大业还怎么进行下去? 至于吴绍霆的第一师则一切正常,上次作战会议结束之后,他已经制定了同时进攻肇庆和新安的计划。务必在两天之内光复肇庆和新安,然后集合兵力全力进攻韶关。只要打通了韶关,第二师就能顺利出省,北上进攻江西。 据消息称,江西现在的局面十分危急了,当然这个危急是针对官府而言。 江西省的会党频频作乱,到处煽风点火,为革命粤军抵达出兵江西打好基础。同时,李烈钧在1月4日这天返抵南昌,与昔日旧部和武备学堂的少壮派军官集结,随时准备相应革命,在南昌发起起义。李烈钧甚至将江西与广东边境旧军布防的地图都绘制了出来,派人加急送到了广州。 进攻肇庆和新安的时间定在1月9日,第一师第二团出击肇庆,第一团和炮兵团夜袭新安。在出兵之前,吴绍霆没有采取任何保密措施,反而大肆放出革命粤军要进攻肇庆、新安的消息,这么做的目的有两点,其一是让肇庆、新安的革命人士做好准备,其二是威慑这两地的顽抗势力。 哪里知道1月8日早上,新安防军总营龙靓光发来电报,率领防军总营一千五百余官兵起义反正,并与中午时分攻克新安县府,抓捕新安知县。下午,龙靓光就派人把新安县知县等大小官员押解到了广州。 当天傍晚,肇庆发生兵变,李耀汉率领本部绿营军推翻肇庆县,并通电响应革命政府。 面对这两处不战而降,广州革命政府欢喜不已,认为广东全省光复不日可成。 但是吴绍霆却一点都不高兴,龙靓光和李耀汉这两个人都不是简单的货色。前者与其弟龙济光相互呼应,正是二次革命之后龙济光统制广东的帮凶;后者是肇军的创始人,也是长久霸占肇庆粤系小军阀之一。 他之所以要采取武力光复的行动,就是希望能够扫清这些地方小军阀,实现真正的全省集权。不过现在看来,既然龙靓光和李耀汉都反正了,他不可能还要出兵去讨伐,否则只会引起内外公愤。 这天夜里,吴绍霆临时召开了第二次作战会议,制订下一步进攻韶关的计划。 不过这个时候,他心中的策略已经发生了彻底的改变,武力统一广东省显然是不合适了,所以出兵韶关也变得很消极。这次会议他虽然依旧是商讨进攻韶关的行动,但是在部署上基本都是虚张声势,希望能够逼迫吴祥达自己投降。 其实肇庆和新安的不战而降,已经给全省做出了一个标榜。 尤其是广州西南方向的佛山、江门、中山三地,已然是感到压力倍增。这三个小县城本来就没多少兵力,现在连比较有实力的肇庆、新安都反正了,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坚持不动?此三县不约而同,在一月九日凌晨时再次发来电报,表示归顺革命政府。 吴绍霆一直没有在乎这三个小县,要对付他们只要派遣广东水师一艘巡洋舰沿着珠江走上一圈,这三个县城就自动投降了。 然而接二连三的光复,并没有撼动韶关。 吴祥达既没有发电报归顺革命政府,也没有表示反对革命政府。很显然他还在犹豫,因为单单一个广东省光复,是否能够影响全国的变局,自己身为一介武夫根本是没有预判性的。所以,他保持着现状,等待进一步变化。 这就让吴绍霆感到不快了,如果吴祥达迟迟不肯投降,他只能发兵去韶关走上一趟。 下午的时候,陈炯明来到东校场军部找到吴绍霆。吴绍霆在自己简陋的办公室接见了陈炯明。陈炯明穿着一身新订做出来的军服,胸口还别着亮闪闪的革命勋章和同盟会徽章,看上颇有一种神气,只是他脸色很平静,让这种神气消弱了不少。 “竞存,坐,都是自己人就不用客气了。”吴绍霆笑着招呼了一声。 陈炯明坐了下来,他直接进入正题,说道:“震之,今日来找你,主要是有两件事。其一是我们第二师的公事,也就是军火和饷银的事宜。震之你应该知道,我们第二师的枪械不统一,子弹供应很困难,尤其是那一批美式步枪,最近我们问了好几个军械库,根本找不到匹配的子弹。” 吴绍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明白了。因为那批军火是美国最新的步枪,所以咱们国内还没办法仿制子弹。不过我上次是向美方订购的军火是分两批运达,第二批应该已经到了,只是因为广州城起义的事情让这些外国人颇有戒备,所以才没有交到我手上。” “就算有第二批军火,但子弹问题如果不能彻底解决,这可不是长久之计呀。”陈炯明忧心忡忡的说道。 “嗯,你说的对。我会让广东兵工厂接手此事。最近太忙了,兵工厂那边到现在还没复工。我晚上就安排一下。如果兵工厂能仿制美式步枪的子弹,那这件事就好解决了。如果短时间内不能仿制的话,我会再想办法。”吴绍霆说道。 “震之,我们第二师马上就要出省了。如果军火上供应不及,这可是大麻烦。”陈炯明严肃的说道。 “你放心,哪怕我们第一师跟你们第二师换枪,也会保证你们顺利出师的。”吴绍霆郑重其事的说道。 听到这里,陈炯明总算放心了,他点了点头,接着又道:“至于饷银我们师闹得很厉害,在起义之前我们曾答应这些民军兄弟,起义成功后会发光复饷。在惠州起义时,我们已经把惠州府的官库存银都派下去了,只是惠州官库存银不多,还有很多兄弟没有拿到光复饷。此外李福林、关仁甫还有黄明堂他们的手下最近也吵着要光复饷,如果这件事不解决,只怕会闹出兵变呀!” 吴绍霆知道很多省区为了刺激军队起义,都是拿光复饷做诱饵,不过他在发动新军起义时,根本就没有提及这件事。新军士兵饷银虽然不多,但好在将军府从来没有断过,士兵愿意起义一方面是革命渲染,对清廷仇视,另一方面是他的威望使然。现在陈炯明跑来要光复饷来安抚民军,这让他怎么向新军士兵交代? “竞存,光复饷的事我一直不知道。这是你们惠州那边许下的承诺,我们广州这边可从来没有拿着银子说事呀。更何况,就算要光复饷,你也应该去向财政部要呀!”吴绍霆故作生气的说道。 “震之,难道你一定要让我把话说得彻底一些吗?”陈炯明深深吸了一口气,表情严谨了起来,“我之前去找过善公,善公说广州新军起义伊始,总督府、省府的银库都是新军占领了,这些库银应该都在你手里才是。” 吴绍霆脸色一变,一月一日那天发动起义时,他确实强调进城之后占领官库,可是直到今天他也没有收到一笔官库的银子。他原本以为这些银子是被两广总督袁树勋转移了,又或者遭到了散兵和革命失败的哄抢,所以一直没有过问下去。现在陈炯明跑来对自己询问这件事,摆明就是认为自己私吞了这笔官库银。 他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平静的说道:“竞存,不管你信或者不信,我根本就不知道广州官库的银子去哪里了。也许是起义时被人哄抢,又或者让其他人霸占了。可是我可以发誓,我绝对没有碰过这笔银子。我在通福银庄还有几十万的存款,这些都是我开公司赚来的钱,如果你要给第二师发光复饷,我明天可以去把钱提出来给你!” 陈炯明看着吴绍霆极其认真的脸色,忽然觉得自己误会了对方。 “震之,你别生气,我不是怀疑你。我也只是想把这件事弄清楚。”他立刻说道。 第186章 荣誉勋章 吴绍霆依然没有好脸色,他默然不语。 “省府的人说,广州两处官库最起码有一百二十万两的官银,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字。如果是让人趁乱哄抢去了,也不可能一百二十万都没了。”陈炯明接着说道。 “岂有此理,这肯定不会是让人哄抢了,一定是有人私吞了。”吴绍霆立刻就意识到问题所在,他恨恨的拍了一下桌子。这银子是落在他自己手里也就算了,怎么能落到别人手里呢?一百二十万银子可以支付革命粤军两个师一年的军饷了。 陈炯明皱紧了眉头,义正言辞的说道:“这怎么可以?”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的。” 陈炯明叹了一口气,说道:“震之,这件事肯定不能这么算了。至于光复饷的事情,我会再好好斟酌,眼下最关键还是能整顿第二师的军纪。” 吴绍霆停顿了一会儿,又问道:“竞存,除了这些公事,你不是说还有另外一件事吗?” 陈炯明沉重的点了点头,表情渐渐凝重了起来,说道:“最近我看到一些事,让我对革命的前景感到很困惑。本来我与克强谈过,不过克强现在只关心出兵北伐,对我提及的事并没有重视。我以为震之你是一个明智的人,也许应该跟你谈谈。” 吴绍霆心中疑惑了起来,看陈炯明的样子,似乎是思想发生了一些问题。他知道陈炯明是一个崇尚主义精神的人物,所以“思想”对其的影响是很严重的。不过这或许不一件坏事,在同盟会中,他最想拉拢的两个人就是黄兴和陈炯明,这两个人都是实干家,而且各自都有一定的影响。 陈炯明在1922年发动反革命兵变时,当时也是代表了惠州和广州两地资产阶级的利益。 吴绍霆调整了一下情绪,正色的问了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竞存布防直说。” “震之你最近在忙着军务,当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自从广州光复之后,革命氛围越来越浓烈,尤其是这几天肇庆、新安也归附革命政府。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可是哎,我在惠安路一家茶馆里,竟发现有人公然贩卖同盟会徽章和证书。”陈炯明语气逐渐激烈起来,脸色也随之带有愠色。 历史上辛亥革命成功之后,大街小巷贩卖同盟会徽章的人多得是,这其中大部分还真是同盟会成员。那时候资产阶级、立宪派、地主士绅还有前清的官员,甚至连会党的小混混们,都想要混一份革命功勋,所以才导致了同盟会徽章私自出售的泛滥。 吴绍霆本来对这件事不吃惊,不过却故意装出惊讶的样子,皱着眉头喝问道:“竟有此事?那贩卖徽章的人是什么人?都督、总理那边就没有人追查吗?” 陈炯明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那些贩卖徽章的人就是咱们同盟会的同志,我上午刚去与仲恺先生讨论过这件事,哪里知道仲恺先生却认为这是好事,还说这样能让咱们同盟会发展的更迅速。中午我也找克强谈过,克强只说这件事不好,但没有说要追究。” 吴绍霆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说实在的,这确实不是一件好事,同盟会是革命组织,虽然我们旨在发扬革命、推广革命,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革命志士。那些私自购买同盟会徽章的人,摆明就是想要浑水摸鱼,意图蒙混革命果实。” “震之,你跟我想的一模一样!”陈炯明感叹的说道,“那些本来是革命的敌人,带上徽章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友人,这算哪门子的事?” 说到这里,他悲愤的砸了一下桌子。 “竞存,那你究竟有什么打算呢?”吴绍霆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件事不好,虽然事小,但革命早晚会因此变质的。”陈炯明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说道。“除此之外,我发现还有很多事情都不是预期的那样。我觉得我们这个革命组织越来越不统一了。” 吴绍霆当然知道同盟会再过几年就会四分五裂,这个组织本来就是联合各路革命组织,在大方面上可以走在一起,可是总有一些政见是冲突的。他沉了沉气,然后说道:“竞存,不管怎么说,这条路还得继续走下去。你得明白,革命成功是来之不易的,为了促成这个成功,总是要付出很多牺牲。” 陈炯明神态很纠结,他说道:“我也知道,可是就是看不下去罢了。” 吴绍霆点了点头,劝说道:“我们还是先做好分内的事,现在说这些只会徒增烦恼。一旦时机成熟时,我们再回头来解决这些问题也不迟。” 陈炯明道:“也只能如此。”—— 送走陈炯明之后,吴绍霆没有思考陈炯明的疑虑,他知道此时此刻已经在陈炯明心中埋下了一个对同盟会不信任的因素,或许日后可以好好利用这一点。他在晚上的时候却拜访了张志诚,前段日子因为广州太乱,张志诚暂时前往香港呆了几天。直到前天吴绍霆亲自发电报到香港,张志诚才又回到了广州。 吴绍霆早就告诉过张志诚,希望由张志诚来出任广东兵工厂的总办,将兵工厂和黄埔工业公司打造成一条产业链。起初张志诚说是要考虑几天,直到晚上见面上,在吴绍霆的盛情之下才答应了下来。 当晚,吴绍霆跟张志诚一起坐船来到了黄埔,检查了一下黄埔工业公司的厂房,同时顺便让伍光廷把花旗银行送来的第二批军火转到城内去。吴绍霆向张志诚吩咐了一项任务,那就是尽快调整兵工厂子弹机械,仿制出1903式步枪的子弹,要不然他只能继续向花旗银行订购了。 张志诚最近正在钻研吴绍霆上次制作出来的导气式枪机的图纸,只不过取得了一点点进展,关键还是中国目前的机械水平还不足以生产出这么精细的枪机。 于是,吴绍霆与张志诚又深入谈论了导气式枪机的问题,并说如果不行,可以想办法去引进外国的机器。就算外国人为了保证技术不外泄不肯出售这些机器,也可以直接去外国贿赂外国工人来解决问题。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完成对导气式枪机的试验。 只要能够在加兰德步枪问世之前制造出自动步枪,绝对是当世一大的壮举。一战时期还能依靠自动步枪狠狠赚一笔,说不定还能利用自动步枪的杀伤能力,让欧洲人好好歇一歇气。 第187章 北伐韶关 第二天,吴绍霆将第二批美式军火交给了第二师。 第一师的许多将领都不理解,好歹他们第一师是吴绍霆的嫡系部队,为什么好装备都派到第二师去了?这天晌午,邓铿就为这件事找到了吴绍霆,当然他原本并没有在意,毕竟只要是为了革命事业,军备完全是可以共享的。但是一个上午的时间里,几个团长和参谋长纷纷跑来向他提及此事,不得已之下,他只好代替这些将领们来询问。 “哦?是莫柱一和崇石让你来问的?”吴绍霆坐在办公桌后面,抬头看了一眼邓铿。 “是。总裁,虽然属下不认为这是什么坏事,可是属下也确实很好奇,为什么这么多美式装备我们第一师一点都不要,全部给第二师去了?”邓铿神色平静的问道。 吴绍霆调整了一下坐姿,呵呵笑了起来。他确实在考虑给第一师引进一批新的、先进的制式装备,不过绝对不会是美国人的东西。二战之后美国的武器可谓是世界的标杆,但是一战之前未必就有那么好的口碑。一战时欧洲只不过迫于国内工厂产量不足,所以才向美国人大肆订购军火。说到底,他更欣赏英国和德国的装备。 当然,除此之外他把美式装备全部送给第二师,目的还是在借机控制第二师的军备。就像昨天陈炯明过来找他要子弹,如果自己不给子弹,那第二师就是废物了。 笑完了之后,他说道:“谁说我们什么都没留呀,那温彻斯特连发枪不是全装备给特务营了吗?要说那批美国的步枪虽然比咱们自产的步枪要好得很多,可是一来价格太昂贵,二来枪型又是最新式的,如果洋人要借机抓住我们的脉门,不给我们提供后续的维修和供应,那就坏事了。” 邓铿听到这里,不由皱了皱眉头,忍不住说道:“总裁,难道你是故意” 吴绍霆挥了挥手,打断了邓铿的话,又示意邓铿先坐下来。 邓铿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坐了下来,不过脸色依然不是很好。 “这不存在什么故意不故意,当初因为起义的需要,所以我临时找到了一个美国商人购买了这批军火。在军火没有送达之前,谁也不知道这批枪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之所以把这批四千支的步枪全部交给第二师,并非是把这个负担丢给他们,你看昨天竞存来找我要弹药,我有把他拒之门外吗?”吴绍霆认真的说道。 邓铿恍然,心道:原来如此。 吴绍霆接着说道:“一个师的装备最好齐整一些,这样在后勤供应上才能一致。既然第二师一开始就用的美式装备,那索性就全部给他们装备好了。假如把剩下的军火装备到第一师,那咱们革命粤军两师的装备都不齐整了,后勤那边早晚会累死。” 邓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赞叹道:“总裁果然高明。” 吴绍霆停顿了一会儿,随即说道:“我已经敦促广东兵工厂复工了,看看能不能仿制出美式步枪的子弹。另外,我决定明天就出兵韶关,等解决了吴祥达之后,我会与德国总领事再见一面,商议引进一批德式装备给第一师。” 邓铿问道:“那资金方面” 他知道革命政府现在处境不是很好,虽然筹集到了一笔经费,但这笔经费是用来给第二师北伐的,自然不可能再花钱引进什么先进的武器。其实要不是因为看到第二师有美式装备,第一师根本不会在乎枪的好坏,哪怕是拿一支鸟铳都能上阵杀敌。 “放心,我会自己解决的。好歹我做生意还算比较成功,既然是为了革命,当然是要鞠躬尽瘁了。”吴绍霆微微的笑了笑,从容的说道。 “总裁,跟着你看来是没错的。”邓铿叹声说道。 吴绍霆只是笑了笑,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说道:“对了士元,有件事我要交给你去办。” 邓铿道:“请总裁吩咐。” 吴绍霆于是把陈炯明昨天说的广州官库银子失踪的事情告诉了邓铿,他让邓铿从特务营抽调几个能干的人,暗中追查这件事。 “属下记得了。”邓铿郑重的说道。 “这件事不用着急。不过我希望在出征韶关回来之后能够得到答案。”吴绍霆说道。 “属下一定不负所托。”邓铿应了下来。 下午进行了出兵前的一次军事会议,然后当天晚上就趁夜发兵,向韶关前进了。 韶关距离广州有三百六十公里,虽然有一条笔直的官道可以行走,但是大队人马前赴后继还是需要三天的时间才能抵达。凌晨的时候,前锋第一团抵达清远,吴绍霆在清远设置一个后勤基地,做为前线的保障。 天刚刚亮的时候,清远官府听说革命军开到,知县老爷连忙从床上滚了下来,在几个姨太太的帮忙之下穿好了衣服,然后带着一批属官并且召集了县城的士绅三老们前去迎接。不过不等这些人来到县城外,吴绍霆带着特务营已经进城了,就在城中央的一处广场上摆了一张椅子坐在那里。 清远知县等人听了消息,只好改道屁颠屁颠的跑到广场这边。他这个有清朝底细的人不敢亲自去见吴绍霆,所以就央求了几个跟同盟会有关系的名流上去先打个招呼。那几个名流胸前别着闪亮亮的同盟会徽章,带着一副笑容就走了过去。 刚刚来到吴绍霆面前,吴绍霆忽然醒了醒喉咙,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 “你们是什么妖魔鬼怪!”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穿着军用皮靴的一只叫踩在了椅子上,举着手里马鞭对着这几个名流喝道,那样子活生生的就是山匪头子下山来了。 众人见了这情况,全部都吓得大眼瞪小眼,一时竟不知所措。 过了好一阵子之后,一个年龄较大的士绅小心翼翼的上前一步,点头哈腰的说道:“这位小将军,老夫也是同盟会的同志,您怎么能说我们是妖魔鬼怪呢?” 站在吴绍霆身后的特务营营长李济深马上骂了一句:“你这个老头,瞎了你的狗眼,什么小将军小、小将军的,你可看清楚了,这位可是广州起义领导人、革命粤军总裁吴绍霆吴大将军。” 众人听到“吴绍霆”的名字,全部都惊愕的合不拢嘴,他们虽然知道革命粤军是要北上进攻韶关,可是没料到途径清远的时候吴绍霆会亲自到来。现在广东省或者说全国上下,有谁不知道吴绍霆的名号呢?革命首义的缔造者,年纪轻轻就成为三军主帅,这是何等的威风。更重要的时现在吴绍霆手握雄兵,要打谁就打谁,前几天闹得沸沸扬扬要打肇庆和新安,结果第二天这两个地方就投降了。 “原来原来是吴大将军,在下失敬失敬呀。”先前那士绅赶紧讨好的说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骂你们是妖魔鬼怪吗?”吴绍霆冷冷的问了道。 这几个乡绅相互对视了一眼,一个个都是茫然不知的表情。 那士绅摇了摇头,为难的说道:“吴大将军,有话好好说,在下是光绪三十三年加入同盟会的,引荐人正是” 吴绍霆冷笑的打断了道:“还他妈的光绪年?你不知道现在是中华民国纪年了吗?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你们一个个带着同盟会的徽章,自诩是革命人士,现在革命已经成功,我革命大军就要北上讨伐清廷余孽。可你们现在看看自己,还留着鞑虏腐化人心的辫子,口口声声还是什么光绪年、大清国!你们都该死!” 那几个士绅越听越心寒,尤其是那最后一句“你们都该死”时,所有人都吓得连连倒退了几步,胆小的人甚至都开始惊慌发抖。他们以为吴绍霆是真的要杀人,好不容易等到革命成功了,却没想到等到的是自己的末日! “我革命粤军会有一部留驻此地,在这段时间里,你们所有人都必须剃掉辫子,改习民国纪元。若四日之后我从韶关回来时,你们还是这副嘴脸,那就别怪用鞑子的那一套留辫不留头来对付你们了。听到了没!”吴绍霆底气十足的喝了道。 那几个人都呆住了,好不容易才连连点头称是,发誓一定照办。 “你,叫这里的县府主事人出来。”吴绍霆又道。 第188章 敲诈和勒索 先前那年老的士绅赶紧跑了回去,把站在远处的县太爷请了过来。 县太爷刚才已经听到了吴绍霆的训话,心中正忐忑不安,可是革命军大军就在面前,哪里敢有半点违抗,只好硬着头皮走了上去。他见了吴绍霆之后,不等吴绍霆开口,连忙就抢先一步表率了道:“吴将军放心,下官一定遵照您的吩咐,传檄全县,勒令剃头断发,响应革命之风” “谁准你是下官了?你是前清的县府,现在是中华民国,这一县之长轮不轮到你来做还是未知数。”吴绍霆冷声道。 老县太爷两腿差点就软了,心中哭天喊地叫冤不止:别的县府都是改旗易帜,然后继续当革命政府的县长,偏偏老子这么命苦,跑来了一大帮瘟神还有一个大魔头;现在可好,老子花钱捐出来的县太爷还没做几年,就他妈的被革命革掉了! “你若在今天之内办成了我安排的事情,这县长之位还是你做,我马上就给你签发委任状!若是你做不来,那县长之位只能是能者居之,让做得来的人来做!”吴绍霆最后一句话故意说的很大声,让在场所有人士绅名流们都听得见。 那县太爷见有转机,连忙恢复过来,点头哈腰的说道:“吴将军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下官不,不,小人一定尽力办妥。” 那些站在县太爷后面的士绅们虽然表面上没有任何动静,不过也都在暗中竖起了耳朵,仔细留意着吴绍霆吩咐的事情。现在连他们都有机会上位当县长,怎么能不尝试一下?只有县长才是让人仰望的,而前县长只不过是一个屁。 吴绍霆刻意看了一眼那些士绅名流们,然后对县太爷说道:“第一件事,把县府的粮仓开了,贴出告示通知全县,一条辫子换一斗米。办得到吗?” “啊?这这,吴将军您有所不知呀,去年涝灾,粮食歉收,咱们县府的官仓虽有一些储粮,可是全县上上下下也有数千户人家,合计人口有好几万。再加上还有一些无籍的流民、瘪三之类,一人一斗根本不够,简直相差甚远呀。”县太爷连忙叫苦不迭起来。 “你是说,你办不到?”吴绍霆冷笑着问道。 “这,这不是小的不去办,而是真的没法办呀”县太爷解释道。 “没办法?官粮不够,你不会花钱去买吗?干不来就别干了,回家养老去!”吴绍霆慢条斯理的说道。 “啊,还要去买”县太爷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不过同时却在心里快速的盘算着,看看怎么样才能以最便宜的成本办成这件事。这时,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本打算去找几个地主老爷商量了一下,哪里知道放眼看过去,身后的这些士绅们一个个都是一副盘算的样子,其中两个大户甚至都蠢蠢欲试了,摆明了是要从自己手里抢下县长了。 他妈的,这帮家伙还真靠不住! 一咬牙,县太爷马上说道:“小的一定办妥,小的一定办妥!” 吴绍霆伸手拍了拍县太爷的肩膀,笑着说道:“这就好。第二件事,全县改旗易帜,上缴所有鞑子的旗帜印信集中销毁,悬挂青天白日满地红的革命旗帜,改县府为县革命政府,一应职称和税政全部派人上报到广州革命政府。” 县太爷心道:这最简单不过了,等你这个瘟神走了,税政还不是老子自己的。他立刻显出一副兢兢业业之态,郑重其事的答应道:“小的领命,绝不敷衍了事。”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好的很,最后一件事,此番我革命粤军讨伐韶关余孽,后勤总部设于清远县内,前线所有作战物资由你们清远县负责。另外,中午之前筹集十万革命军费,算是你们清远县表率革命决心、贡献本县之力。” 县太爷真是恨不得一口咬死吴绍霆,这他妈的摆明是来敲竹杠嘛!他还以为革命粤军的总裁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革命人物,一心为了黎明百姓,所以第一个要求好歹是可以答应的。但是这最后一个要求也太裸了! 不过没办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里能不给?好歹十万块不算太多,这也算是这位吴将军有点良心,知道清远县又要承担后勤物资又要开仓赈民,不可能再往死里勒索了。 “吴吴大人,吴将军,您,您放心,我清远县就是砸锅卖铁,也全力支持革命粤军北伐之行。”县太爷一边说着,一边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很好,下午我就给你签发委任状,清远县即可为正式的革命县府。日后若有什么难处,可直接到广州来找我,你的革命身份我替你作证。”吴绍霆缓缓的说道,不过语气却透着明显的弦外之音。 县太爷混迹官场这么多年,当然明白吴绍霆的话中深意了,吴绍霆这么说就是表明要罩着自己了。他觉得今天早上听得最舒服的一句话就是这句话,在这个乱世当中能找一个有实力的人抱住大腿,那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尤其是这位吴绍霆吴大总裁,既有兵权在手,又是同盟会高层,简直是铁打的实权人物。 当即,他赶紧哈腰的说道:“多谢吴将军,多谢吴将军,在下日后唯吴将军马首是瞻!” 吴绍霆让县太爷马上按照刚才的吩咐去办事,然后就转身着急特务营准备出城。 这时,邓铿快步走了上来,他脸上满是怀疑之色。 不过没等邓铿开口,吴绍霆用眼神示意了其暂时什么不要说。 众人出了县城,回到了第一团的临时驻地,吴绍霆先让李济深去通知辎重营进城布置后勤基地,并与县府的那些人建立供求联系。命令倪端留守此处,统筹后勤大小事宜。之后,他才抽空把邓铿叫到了一边。 “士元,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希望你好好把问题想清楚,我今天早上让县长做的三件事,有哪一件事是错的?”吴绍霆直截了当的问了道。 “总裁,您着跟贩卖县长官职有何区别呀?这前天竞存还来提及此事,可是总裁您今日却”邓铿焦虑的说道。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疾不徐的说道:“士元你好好想一想,就算我不这么做,清远县的县太爷还不是这个人来做?有些事是明摆着的,我们哪怕不想做也得去做。现在革命初成,哪里来找那么多人管理这些县镇?既然还得由这些前清的人来做,那我们只能尽量引导他们来做一些有益的事。” 邓铿眉宇紧锁,他知道吴绍霆所说的是一个事实,别说清远县了,就是广州革命政府里面还不是有那么多的闲杂人等任职?这些人任职的唯一作用就是能帮革命筹集经费! 吴绍霆接着说道:“你说开仓放粮,促使老百姓剪掉鞭子有错吗?改旗易帜有错吗?好,就算十万军费很过分,可是咱们革命粤军也是人,也要吃饭也要拿饷!并不是每一个士兵都能像你我这样有崇高的革命决心,能够为了革命舍弃更多的东西。” 邓铿本来还想说吴绍霆自己本来就是一个有钱人,为什么还要勒索其他人了?但是这话又觉得很难启口,毕竟说到底,吴绍霆的有钱那是他私人的钱,之前吴绍霆已经用自己的私款资助不少革命事宜了,还说日后要购进德式装备。 吴绍霆见邓铿不说话,知道对方心里已经明白。其实他一直知道邓铿是一个明白人,仅仅是被革命的思想影响颇深罢了。 “士元,我知道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实话告诉你,我以前也如你一样。但是在二十三镇跌打滚爬这两年,我已经深深认识到,有很多事是很现实的。以后遇到这样的问题,我不会再向你做任何解释,只是希望你明白,我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革命!”他颇有气势的说了道,在这一刻整个人都显得庄严了起来。 只是在他的心里,却有另外一个声音:我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我的革命! 邓铿深深的点了点头,带着几分歉意,说道:“总裁,属下明白了。属下以后决不怀疑您的任何决议。” 吴绍霆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说道:“很好,这才是一个军人的本分。” 第一团没有休整到中午,晌午时吃了一顿饭就继续前进了。 吴绍霆带着特务营一直等到下午,从县太爷手里接过了十万块的革命军费,并且视察了一下开仓放粮的通告和改旗易帜的工作,然后就给县太爷签发了一张委任状,盖上了自己的将军印。他没有把这十万块全部带走,而是拿了八万交给了后勤基地的人,让后勤的人确保这八万块全部用在此次出征上。至于剩下的两万,他交给了邓铿保管,做为军饷的一部分。 邓铿亲眼看到吴绍霆处理这笔钱,心中更加坚定追随吴绍霆的想法了!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革命粤军又经过了佛冈和英德两个县城。这两处比起清远县来说要小得多,但好歹是一个县级城镇。吴绍霆再次用清远县的那一套,要求这两个县的县府完成那三件事,除了勒索的军费分别降为六万和四万。这两县县太爷只能答应,同时也归顺吴绍霆的领导。 吴绍霆是有预谋的,他知道自己早晚会跟同盟会决裂,不管是在明年或者后年,也不管是在同盟会分裂之前还是分裂之后,这是势在必行的。他要事先打好政治基础,一旦那一天到来的时候,自己才会从容不迫的执行逼宫行动。 第189章 铁血进攻政策 1月10日中午,革命粤军第二师如期抵达白沙镇,这里已经属于韶关地界了。 第一团第一营是以进攻姿态突入白沙镇,不过整个过程没有遇到任何抵抗。镇上有一支旧军的巡逻据点,他们在发现革命军之后没有任何犹豫,果断的弃械投降。并且还为革命军带路,直接包围了镇长的院子。 昨天白沙镇就接到了革命粤军北上的消息,镇长当晚发了八份电报到韶关,询问韶关知县该如何处置。当天晚上韶关知县也不断的催问巡防提督吴祥达,是和是战好歹给一句话。可是巡防营一晚上都没给消息,知县这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不得已,这天一大早白沙镇镇长就卷铺盖逃走了。 第一营营长梁鸿楷一脚踹开了镇长宅院的大门,院子里除了两个留下来看房子的门房,什么人都没有,值钱的家私都搬走了,偌大的院子只剩下一副空架子。梁鸿楷没有为难这两个门房,只是询问清楚镇长去向之后,就把整个宅院征用来做为营务处。 梁鸿楷下了两个命令,第一是封锁镇口,严防细作,戒备敌情;第二个命令就是派遣侦察兵,去白沙镇北边的曲江打探韶关巡防营的动态。从白沙镇老百姓口中,他打听到了曲江驻守着一个巡防营,曲江是韶关的南门,距离白沙镇不过二十里。 不过白沙镇还是一个不错的前线阵地,珠江北江的支流正好横在白沙与曲江的中间,形成了一条天然的屏障。吴绍霆估测大军兵临城下时,吴祥达肯定会投降,因为以韶关三千巡防营的战斗力,无论如何都不是革命军的对手,革命军这边有大炮有重机枪,甚至还能调几艘轻型战船沿江北上,直接杀到韶关城内。 下午,吴绍霆带着特务营抵达白沙镇,在这里设置了前沿指挥所。 当通讯兵设置好无线电之后,吴绍霆马上向韶关城内发出了通电,要求吴祥达立刻投降,否则革命军将在今晚发动进攻。其实他通电上说是今晚进攻,但是电报发完之后,他已经安排随陆军一同北上的两艘炮艇向曲江试探性的开了几炮,并且征调了附近的民船,运送了两个营的兵力过江。 第一团团长韦汝骢亲自过江指挥作战。 太阳还没有落山,第二营成功突袭曲江。曲江的一个巡防营不战而降。 白沙镇前线指挥所,第一师师部的参谋官都在纳闷,这都什么时候了,吴祥达一点反应都没有,战又不像战,降又不像降,到底刷什么花招呢? “吴祥达是不是悄悄的逃跑了?”许海英琢磨的说道。 “有这个可能。不过要知道确切的消息还得等。就算吴祥达逃跑了,还有韶关县府的人呢,好歹是要给个答复。”何福光沉思的说道。不过刚说完,他又改了口,“我觉得吴祥达完全没必要逃跑,他要是就这么逃了,那可就一无所有了。” 许海英点头说道:“是呀。难道,吴祥达现在还在犹豫不决吗?” 何福光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似乎是这样。看来这些人对革命还是不信任的,似乎这十天以来,就只有我们广东一省有动静!” 这时,一直在看着韶关地图的吴绍霆说话了:“就算只有我们广东一省有动静又如何?广西、湖南、江西、福建,这四个周边省的军队全部按兵不动,纵然此时不起义,也不会威胁到我们。我们只需要慢慢把革命之势推开,迟早会让全国震动的。” 许海英问道:“总裁,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吴绍霆没有直接回答许海英的话,而是道:“发电报催问莫擎宇的团什么时候到白沙。” 许海英有些疑惑,不过还是照办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莫擎宇团回复了电报,他们已经在白沙镇南方五十里开外,再过几个小时就能与第一团会师。得知了这个情况之后,吴绍霆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他心里早已经有了主意,只不过没有说出来罢了。 与此同时,北江上的炮艇发来电报,这份电报是由曲江的韦汝骢发到军舰上,再转发到白沙镇来的。韦汝骢称第一营、第二营业已占领曲江县城,二十分钟后可向韶关城发动进攻,询问下一步作战指令。 吴绍霆冷静的分析了一下,然后命令道:“让第一营、第二营暂时不用进攻韶关,命令靖绥与镇海两舰无限制炮轰韶关城。” 指挥所里的人都有些惊讶,无限制炮轰韶关城,难道总裁跟吴祥达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一开始都没觉得这次出兵韶关有什么特别之处,反正是十拿九稳的作战,韶关肯定不是革命粤军第一师的对手,所以每个人都认为只要稍微威胁一下韶关,吴祥达迟早会投降。但现在听到这个命令,似乎总裁心中的打算不是这么简单,这架势是要跟韶关来一场硬仗了。 邓铿在吩咐电报发送之后,来到吴绍霆身边,好奇的问道:“总裁,您是打算恐吓韶关还是真要打一仗?” “当然要给吴祥达一个教训。”吴绍霆冷静的说道。 “一个教训?”邓铿露出了担忧之色,他一直认为兵不血刃降服广东省全境才是上策,毕竟革命刚刚成功,应该争取更多的人认同,而不是恃强凌弱。 “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了讨伐阶段,不要以为我们第一师不出省北伐就不是在打仗。你仔细想想,今天是一月十日,距离广州光复已经过去整整十天,可是直到今天为止有多少县镇是主动改旗易帜?就算是佛山、中山、江门三地做做样子,表示支持革命,我敢和你打赌,这三个地方现在依然没有挂上青天白日旗,依然没有减掉辫子。”吴绍霆娓娓道来。 邓铿相信这一点,就拿前几天经过清远县、佛冈县和英德县就能印证这番话。 吴绍霆继续说道:“为什么广州革命政府可以成立,这是时势所趋的必然结果。为什么除了广州之外全省乃至全国都还没有动静,这是因为所有人都还在疑虑!这些疑虑的人不知道我们广州革命政府到底能撑多久,到底有多少实力,到底能不能轩然大波!” 说到这里,他刻意的停顿了一下,更换了一下语气做出了结论:“所以,我们必须有一战,让全中国乃至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们革命之决心,我们革命之猛烈,我们革命之铁血!” 邓铿听到这里,很快就热血沸腾了起来,他说道:“总裁,这么说,不管韶关降或者不降,都是要打到底吗?” “呵呵,一月三日革命政府正式成立时,已经发过全省通电。三天前我们出征之日,同样也给过韶关警告。就在今天早上,那是最后的通牒。不管韶关县府出于什么原因,既然对我们的通牒置若罔闻,那已然是一种表态了。”吴绍霆解释的说道。 “总裁所言极是,这都是他们咎由自取。”邓铿点头认同道。 “所以,今晚让弟兄们放开了打,毙敌或俘虏一人奖励大洋五块,俘获官员按级奖赏。不过,进城之后不可扰民,这是我唯一的要求。”吴绍霆就势说道。 邓铿见吴绍霆拿出悬赏进攻,心中隐隐约约有些担心,这样一来极有可能酿成一场大屠杀呀!但是他最终没有多说什么,他相信吴绍霆的决议是有道理的,革命军必须打一场让世人铭记于心的战斗。 当然,邓铿的想法确实与吴绍霆的想法一致,稍微有些区别的地方,那就是吴绍霆是让全省大大小小军阀知道,与他作对的下场就跟韶关一样。纵然广东省全境光复,那也只是名义上的光复,诸如肇庆、新安等地照样有拥兵自重的角色,这些最多是表明上归附革命政府,实则还是各自为政。 吴绍霆信奉的就是铁血手段,他原本就打算武力征讨肇庆和新安的,只可惜这两地很识时务的投降了。现在韶关迟迟没有回应,正好给了他一个试刀的地方。从现在开始,哪怕韶关立刻发来归降的电报,他也会置之不理,这一仗是势在必行的。 第191章 老狐狸 革命军的进攻对韶关造成了极大的震动,不单单是那些旧军、旧官僚感到很恐慌,就连普通的老百姓乃至城中的革命分子都感到很不安。天亮之后,整个韶关城呈现给人们的情况是一片疮痍,地面上到处可见斑斑血迹,随便迈步都能踩到子弹壳。原本还是热热闹闹的市集就好像经过瘟疫似的,商户全部关门,学生全部停课,工人全部放工。 一些被革命军征用的民夫,正在胆战心惊的处理街道上的尸体。不过吴绍霆特意交代了,只让民夫搬运巡防军的尸体,那些意外丧生百姓尸体则由革命军士兵亲自处理。 知县陈光璧一宿没有合眼,此时此刻他就坐在昔日县府一个偏厅里,脸色苍白不见血色,双眼却布满了血丝。在他身旁的茶几上,那杯七个小时前端来的茶水,一口都没有动过,纵然他现在口干舌燥也不敢动弹分毫。 吴绍霆在处理完了大致的善后事宜,终于记得了还有陈光璧这个人,于是他带着几个人从前堂走了过来,来到偏厅这边。 陈光璧在见了吴绍霆之后,先是抖索了一下,然后赶紧起身。哪里知道他坐了一晚上,双腿早就发麻了,这猛然一起身不禁一个踉跄,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 “咦,陈知县这是作何,何必行此大礼呢?”吴绍霆不冷不热的说了道,同时示意一个侍从官上去扶一把。 陈光璧窘迫到了极点,脸上一片尴尬,但是又不好多辩解什么。他勉强的笑了笑,然后用讨好的语气说道:“在上将军威武的气势之下,下官下官震撼不已呀。” 吴绍霆只是冷笑,却不说什么。他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偏厅首座上坐了下来,摆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气势,然后才开口说道:“陈知县,坐。” 陈光璧战战兢兢的走到下座上坐了下来,屁股只敢挨着小半张椅子,平日里这种坐姿都是别人对着他来的,今日可真是翻天覆地了。 “听说你主张韶关投降,可是韶关巡防提督吴祥达拥兵自重,不答应?”吴绍霆问道。 “正是,正是。下官好几次都派人去催劝,哪里知道这吴提督不,这逆贼吴祥达根本找不到人影,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下官一连发了好些电报给上将军求和,原打算与上将军来个里应外合,哪里知道上将军那边好像没回应呀。”陈光璧煞有其事的说道,他情绪恢复了几分激动,就好像自己就是一个打入敌军内部的革命党成员似的。 吴绍霆讥讽的“哼”了一声,怎么每个知县都是这副德行呢? 他不打算多废话下去,直接进入主题说道:“陈知县,琐碎的话就不多说了,咱们都心照不宣。别以为全国上下只有我们广东一省在闹革命,我可以和你打赌,只要我革命粤军一出省,整个中国即将天翻地覆。” 陈光璧连连点头称是,说道:“下官了然,下官了然。下官对革命一向是极为看好,这满清气数已尽,改朝换代是理所当然之事。” “我且问你,你在这韶关当了几年的县官?”吴绍霆问道。 陈光璧有些疑惑,这吴将军到底要做什么?他老老实实的回答了道:“下官今岁过后,在这任上已是五载了。”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我见官库库银充实,理应是你政绩不错。既然如此,你给我说说,昨日我革命粤军一战有何圈点?” 陈光璧转了转眼睛,立刻奉承的说道:“革命军士奋不顾身,革命热情如火如荼,就宛如天军下凡,打得那些土包子们屁滚尿流” “你他妈的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吗?老子说了,少说这些没用的话,你要是连有用的话都说不出来,老子留你作甚?”吴绍霆厉声的喝断了陈光璧的话。 陈光璧吓得直哆嗦,赶紧噤声不语。 “哑巴了吗?”吴绍霆没好气的催促了一声。 “呃上将军,若是实话,还请上将军千万息怒,正所谓忠言逆耳呀” “废话那么多?”吴绍霆冷哼哼的说道。 陈光璧只好吸了一口气,然后硬着头皮说道:“上将军昨日一战,确实威风,可是对韶关的破坏根深蒂固。昨日革命大军兵临城下,原本可以强势而降服韶关,城中本还有军民是心向革命,足以引为内援。可是上将军的大军先是狂轰滥炸,破城之后又是疯狂屠戮守军,其中也误伤不少黎民百姓” 说到这里,他装出了一副不忍心之态,忧伤的叹了一口气,就仿佛那些被炸死的老百姓是自己的亲爹亲娘一般。 吴绍霆看着陈光璧惺惺作态,虽然心知肚明,不过却没有点破,而是耐着性子等待对方接下来的话。 “哎,上将军本能兵不血刃而克韶关,城内城外皆大欢喜。可现在,虽然韶关光复,然,黎明百姓与俘虏的巡防军军士,无一不是怨声载道。这对革命大业又有何利可图?”陈光璧语重心长的说道。 “这么说,你认为我是疯子,故意放纵手下如此?”吴绍霆冷笑着诘问道。 陈光璧可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吴绍霆不可能这么没有战略眼光,要不然怎么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广州首义的领导者,如今又是手握雄兵的革命军总裁呢?他故意深思了一会儿,然后悄悄的说道:“其实依下官看来,上将军必有自己的一番深谋远虑。” 吴绍霆扬了扬眉毛,追问道:“何以见得?” 陈光璧接着说道:“下官先前听说上将军大开官库,给手下兵士分发奖银,由此可见昨日一战的惨烈状况,是上将军早有预谋的。” 吴绍霆乐了起来,他原本只是随意捉弄一下这个陈光璧,顺便试探这小子值不值得收为己用,毕竟韶关这个位置十分重要,必须交给信得过又有能力的人在镇守。但是他没想到,这陈光璧看似跟其他县的县太爷一样是个软柿子,但个中却有一番韬晦。 “继续说下去。”他兴致勃勃的吩咐道。 “若下官猜得不错,上将军此番用意有二。其一,杀鸡儆猴,扬革命之雄威。放眼广东省境内,尚且有兵可拒上将军者,无非是佛山、肇庆、新安、钦州、上思与韶关。前三者已然归附革命政府,钦州和上思乃二十三镇驻地,龙统制一直按兵不动,显然是在坐观其变,因此不足为何。唯一只剩下韶关巡防军六个营一直迟疑不决,上将军几番催降无果,必然会大怒而施以严惩!”陈光璧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不过吴绍霆倒是听得津津有味,陈光璧这番言论绝非杜撰,可见其虽然坐困韶关,却对广东大局了如指掌。 陈光璧看了一眼吴绍霆的脸色,只见这年轻人神采奕奕,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于是进一步说道:“虽然佛山、肇庆、新安三处顺利归附,可这三地的豪绅和实力派依旧自恃其重,只是名义上的遵从革命政府改旗易帜。上将军昨日拿韶关开刀,目的就是震慑省内这些实力派们,让他们知道革命粤军的威力所在。” “那其二呢?”吴绍霆不动声色的问道。 第192章 国内山雨之前 “至于其二,只怕就是上将军的私心使然了”陈光璧语气显得小心起来。 吴绍霆依然保持着平静的脸色,露出了一个深意的笑容,没有说话。 陈光璧压低了声音,接着又说了道:“上将军是不喜欢吴祥达这么容易就投降。若下官猜得不错,昨日下官所发的求和电报,以及巡防军总旗发的电报,上将军并非没有收到,而是故意装作没有收到” 吴绍霆笑了起来,终于开口说道:“你果然有两下子。” 他确实有私心,不过私心并不是主要,更何况就目前而言,自己的私心根本没有完全达成。他之所以这么大张旗鼓的进攻吴祥达,就连到了最后关头也不理会吴祥达的投降,目的就是要彻底铲除这个未来的小军阀,将其麾下的六个营收归己有。结果是吴祥达是跑了,那六个巡防营除了曲江一个营顺利接收,韶关城内却是一塌糊涂,所以算是未能如愿了。 陈光璧呵呵笑了笑,赶紧补充了道:“上将军千万不要见怪才是,下官也是遵照上将军的吩咐,照实说话罢了。” “你是一个聪明人,是聪明人就会有明智之举。我再问你,你当官所为何故?”吴绍霆话锋一转,又问了道。 “当然是”陈光璧不假思索,就要抛出一连串的长篇大论、宏图大愿。 “实话!”吴绍霆提醒的打断了他。 陈光璧一下子软了下去,先前那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立刻就被打回原形。他尴尬的笑了笑,扭扭捏捏的说道:“上将军,有一句俗话说的好,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韶关知县虽是下官正儿八经的科举取士,但其中也周折了不少费用。这年头当官的,无非就是图一个利字嘛。”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您想想看,咱们这小小知县称作是一县父母官,可是要威风也不见得有巡防提督威风,要赚钱也不见得有富豪名绅便宜。要想吃这口饭,一边要巴结好有实权的人,一边还要拉拢豪绅,个中辛酸,外人是不知道的。哎,哎,哎!”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都忍不住挥了挥手,那表情就好像是见地主的贫农似的。 吴绍霆看着这陈光璧忽然想到了一个人物,这小子要不就是葛大爷,要不就是马邦德。由此可见,清末民初那一会儿,大半个中国都是这副德行的人,这俨然成为了一种现状。 “你是一个实诚的人,先前也说了你是一个聪明的人。我最喜欢跟聪明的实诚人合作。陈知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语气颇为认真的说道。 “下官明白”陈光璧言不由衷的说道。 “真的明白?”吴绍霆复问了一遍。 陈光璧想了想,随即又摇了摇头,为难的说道:“下官不是很明白。” 吴绍霆招了招手,让陈光璧凑的近一点,然后他伸出脖子对他说道:“我跟你合作,你继续在韶关当县长,赚你的钱。我只要你记住一点,是我让你赚钱的。听明白了?” 陈光璧眼前一亮,脸色顿时兴奋了起来,他当然明白吴绍霆的意思,连忙点头哈腰的应答了道:“是,是,下官明白,下官就是上将军的属下,上将军让我赚钱我才能赚,上将军不让我赚我就一文不取。” 吴绍霆忽然冷着脸色,阴森森的补充了一句:“上将军要你死,你也得死!” 陈光璧突然感到一股寒流袭来,他背脊顿时发凉了起来。他好歹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但是在这个二十多岁的后生面前,却有如此强烈的压力,这年轻人还真不简单。他知道吴绍霆刚才强调的两个词,实诚和聪明,自己如果忠心耿耿帮对方做事,而且还要做大事,那日后肯定是风光,而这两点要是缺少了一点,后果会是什么样呢? “现在,我让你给我做一件事。我要你好好安抚韶关城的军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既要他们记住我的狠,也要让他们不记我的恨。明白吗?”吴绍霆严正的说道。 好嘛,这知县与县长不过改了一个字,却改得那么痛心疾首,往后的日子还让人好好过吗?陈光璧心里犯着嘀咕,可是他知道势在必行,自己的前途、自己的财富甚至自己的小命都在此一举了。不过他还是很郁闷,吴绍霆事先大刀阔斧的行动,事后却让自己来收拾这个烂摊子,这算哪门子事?—— 虽然陈光璧很有牢骚,但接下来的安抚工作还是做得十分果断。 他召集了城内的所有豪绅和名流,也请了一些站在官府这边的报纸记者,将这次革命行动渲染的十分伟大。为了消弱革命军昨晚失控行为的影响,他与那些豪绅接二连三的发表声明,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了吴祥达身上。 吴祥达很快就被冠上了穷兵黩武、负隅顽抗,置黎明百姓的安危于不顾,企图反革命、反人民的头衔。不光如此,晨陈光璧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还请了几个投降的巡防军出来,声明昨日一战是吴祥达冥顽不灵,顽抗到底,革命军只是被迫发动强硬攻势的。 当天晚上,陈光璧以革命县府县长的名义发布告示,全城老百姓可以凭借鞭子来换取大米一斗,昨晚在战斗中受损的人家可以按照受损程度领取补偿,至于误伤致死的人家一律发放大米五斗、白银五两做为安家费。 这些事都是他一个人决定的,若是在以往的时候破财消灾还能图个名声,可现在自己做了不说,名声还得全部让给吴绍霆。他通告全省,告知这一系列善后手段,都是伟大的、正直的、仁义典范的革命粤军总裁吴绍霆吩咐,让全城老百姓都记得革命军的好。 好在陈光璧不惑之年的人了,什么名什么誉都是胡扯,关键是能捞到好处,其他都可以不计其内。 经过这一番的安抚措施,韶关城的怨气有了明显的下降了。 吴绍霆准备召集降服的巡防军,编成革命粤军第一师第六团(团级序列第一师和第二师是按次序排列,第三团为第二师番号,因此新编步兵团番号为第六团)。 他将几个俘虏的巡防军营管带请到司令部进行了一场会议,深入了解这些管带对革命军的看法。原本巡防军有六个管带,其中被打死了两个,另外一个跟着吴祥达跑了,在场的只有三个人。这些管带到现在还是蓬头污垢的样子,要他们说对革命军的看法,那还真是一种煎熬。 这些旧军军官几乎从没经历过什么大阵仗,对他们来说最大的阵仗也就是是去剿匪、搜捕会党等等,可是相等于革命军进城那天的情况,这些简直是小打小闹。他们就没见过这么打仗的,就是打洋人也不至于这么惨呀! 吴绍霆看得出这三个管带心中的阴影,他拿出了一副大义凌然的姿态,好好规劝了一番,并告知他们只要愿意接受改编,服从革命粤军的指挥,遵守革命的意志,一切待遇都跟新军士兵一样,粮饷保管给足。 韶关巡防军已经很久没有领到完整的饷银了,就连营管带都只能拿到一半,而且还是一拖再拖的,更别说下面的那些草头士兵们了。现在吴绍霆给了他们一个出路一个饭碗,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虽然干革命一件有风险的事,可他们没有那么远的目光,谁管饭管饷,那自然就跟着谁混了。 于是,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难处,这些管带当场就答应了下来,一个个信誓旦旦、表率忠心。吴绍霆吩咐他们回去之后整顿各自麾下,尤其是要做好思想工作,在韶关光复之前大家是敌人,韶关光复之后大家就是自己人,千万不要有什么隔阂的地方。 革命粤军在韶关停留了两天,同时早在破城的第二天早上就发电报告知了广州革命政府,传达了韶关光复的消息。如今革命军每光复一个县城,广州那边都会大张旗鼓的宣扬一番,不单单是本城宣扬,甚至都还通电全国,告知革命事业的进展。 正因为如此,国内革命的暗流越来越汹涌,终于在1月13日下午,河北滦州新军二十镇副统制张绍曾,连同麾下七十九标一营管带王金铭、七十九标二营管带施从云、第八十三标三营管带冯玉祥,率部发动滦州兵谏。滦州起义军电告广州革命政府,望革命政府速派援军北上会师。 只是这场起义虽然表面上成功,但实际上半路夭折。 张绍曾在一天之内顺利击溃了二十镇反动派的人马,击毙两名反动派管带,成功控制了整个滦州局势。滦州的起义对满清朝廷来说是一个极大的震动,甚至要比广州起义更加值得担忧。因为滦州距离北京不过三百里的路途,急行军只要三两天的功夫就能抵达城下。 可是张绍曾错误的估计了形势,认为革命大局已成定势,清廷早晚会完蛋。所以他没有发兵直逼进城,反倒拟了一份奉劝清廷识大局的奏疏,提出“废除内阁,速开国会”,表示只要“实行立宪”,即可“停军不发”。 隆裕皇后命摄政王载沣主张京城防事,限期平息滦州之乱。 载沣调动北洋第一镇,移师直隶东北方向设下保障,同时派出驻守保定的第三镇北上驻守廊坊和通州,严防第二十镇威胁京城。 但是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只是在积极防守,俨然没有任何进攻滦州,平息起义的打算。 载沣不是傻子,他知道广州革命政府的成立,已经是一个极大的危机信号,这个时候全国上下虽然还保持着原状,但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了相安无事了。这种保持原状的宁静是山雨欲来之前的伪装罢了,如果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迟早会天崩地裂。 此外,他也知道朝廷目前唯一可以调用的部队只有禁卫军第一镇,段祺瑞的第三镇根本不会在这个时候替朝廷卖命,能让其镇守廊坊和通州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如果真的要去镇压第二十镇的造反,只能派出第一镇前去,可是禁卫军如果不驻防京城,这可能吗? 载沣是有他的打算,当天晚上他连夜起草了一份诏书,按照答应了张绍曾的《十二条政纲》,并把“严惩”改为“嘉奖”,说张绍曾“忠勇体国”赏给“侍郎衔”。之后他又以皇帝名义下《罪巳诏》,宣布开放党禁,释放政治犯,撤销皇族内阁,维新更始,实行立宪,还以滦州兵谏的“十二条政纲”为蓝本,起草了宪法,称为《重大信条十九条》。 面对朝廷如此效率的回复,张绍曾竟然信以为真,所以就在滦州坐等大局应变。 第194章 龙济光使者 从一月十五日到一月十八日这三天时间里,国内的局势由原本的沉静迅速升温到了沸腾,革命、起义、造反、讨伐的在各个省市蔓延了开来,这就好像是一种传染病毒,一开始时潜伏期,现在是爆发期了。 韶关有不少报纸,出了本地的报纸之外,时常都还能接到外省的报纸,虽然基本上都是过期的。这说明韶关确实是一个交通发达的地方。 今天已经是十九日,吴绍霆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完成了对韶关巡防军的整编,正式冠上了第六团番号。不过第六团目前的建制不算太齐整,团部几乎就是一个空架子,团长都还没有任命。吴绍霆不急着物色第六团的团长,先让师部警卫营督导第六团进行训练。对于他来说,广东省外的天下乱得一塌糊涂,可是自己却能独享安稳。 大革命唯一的作用是推翻了清政府,这个地大物博的国家必然会走向军阀割据的时代。 既然已知这个事实,理所当然要趁着这个时候大力发展实力。 不过让吴绍霆感到头疼的还是二十三镇龙济光的从天而降,龙济光本是广西土司,不好好呆在广西当本土军阀非要跑到广东来抢地盘!他记得历史上龙济光是占据着广东西南以及海南岛这一带,这都是穷乡僻壤,哪怕后来在北洋政府的扶持上上位当上了广东都督,那也只是昙花一现。 但话说回来,这印证龙济光是有称霸的实力! 他这几天一直在寻思这件事,自己到底怎样才能拔掉龙济光这颗钉子。 要知道,龙济光二十三镇是老字号的部队了,麾下少说也有五千人。 这五千人可不像韶关巡防军,跟革命粤军第一样都是新军出身,都有最好的装备,都经过良好的训练。仅仅是训练程度有所不同罢了。但论作战经验,二十三镇可比第一师丰富多了,二十三镇在未被编练之前还参加过中法战争,近几年还一直在负责剿匪和镇压会党。 相比之下,第一师只有起义造反的经验,唯一像样的一战就是韶关之战,而且对手还是犹豫不决、当断不能断的巡防军。 如果真的要第一师与二十三镇火拼,在没有海军的协助之下,只怕会是及其惨烈的结局。 就在吴绍霆为龙济光的事扰心时,韶关县府忽然接到了一封电报,发电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二十三镇侍从处,但是电报发来的地点既不是梧州也不是云浮,而是广州。电报的内容是通知吴绍霆,龙济光派来的一位官员即将从广州北上抵达韶关,望与之一晤。想来这个龙济光的使者是先到广州会见了胡汉民,之后顺道前来拜访吴绍霆。 吴绍霆接到这个电报之后不由的更加纳闷,龙济光在这个时候派人来找自己,这是什么意思?两年前他与龙济光第一次见面时,就发现这个未来的大军阀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但不管怎么说,做为一个知道历史走向的人,他同样知道龙济光最终是失败的下场。 龙济光在这十多天的时间里,一眼看出了广东局势的要害,这一点从他调军进驻云浮就能看出来。二十三镇有广东新军的番号,自然不可能在广西境内占地盘,另外广西实力派陆荣廷当然也不会给二十三镇任何机会。可以说龙济光这份变动是恰到好处,既看准了广西的变局,也看出了广东目前的暗弱,还把我的很好避开了广东水师的辐射。 那这次派来前来会晤,必然也是有备而来。 吴绍霆甚至有感觉,认为龙济光对他这个革命粤军总裁也把握的一清二楚。如果真是如此,那这次见面或许就会是一场非暴力似的较量了。 电报是十八日下午派送,从广州走水路来到韶关最快只需要两天时间。 次日一早,韶关码头就接来了这位龙济光的代表人物。吴绍霆在司令部接待了对方。如今韶关县府与司令部是共用一处宅院,原先的县衙一分为二,前面是县政府,后面就是第二师司令部。吴绍霆没有前去县政府大门迎接,就站在司令部门口等着来者穿过县政府到来。 龙济光派来的代表是二十三镇侍从处总长,只见对方一身西装,头上还留着辫子,大约三十来岁的光景,不过在气势上给人的感觉却好像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似的。他由县政府的一个文官引了进来,身后跟着四个同样穿西装的随从,随从与他一样拖着长辫子。 单单看到这个派头,吴绍霆就觉得龙济光是故意这般,看来姓龙的果然不是一只好鸟。 过了县府与司令部相隔的一条走廊,邓铿在走廊路口等候迎接。 对方还算礼貌的与邓铿打了招呼,然后就向这边走了过来。 距离司令部大门还有几步的时候,吴绍霆一脸笑容的走了上去,伸出双手作势要行拱手礼,那人也跟着要行拱手礼。不过就在这时,吴绍霆忽然一变,探出一只手又去改行握手礼。然而对方猝不及防,两只手已经抱在了一起,顿时尴尬了起来。 “原来先生还习惯满清的那一套呀。”吴绍霆讥诮的说道。 他现在不必给龙济光的人任何面子,自己可不是以前一个小营长、小哨官了,论实力论地位已然与龙济光平起平坐,甚至还要略胜一筹。虽然他现在动不了龙济光,但那也意味着龙济光动不了他! 对方怔了怔,心中顿时愠怒了起来,不过他却隐藏的很好,非但没有把不满的情绪写在脸上,相反先前的尴尬很快就消失全无了。他呵呵的笑了起来,然后自圆的说道:“吴总裁果然妙趣横生呀,刚见面就跟在下开了一个玩笑。” 吴绍霆哈哈笑了起来,没有继续刁难下去。 对方调整了一下姿态,从容不迫的说道:“在下业已认识吴总裁,不过吴总裁未必认识在下这个小人物。鄙人蔡乃煌,字兴举,是二十三镇侍从处总长。” “原来是蔡先生,幸会幸会。”吴绍霆机械的笑道,然后转身请对方一行人走进司令部大院。事实上他对蔡乃煌这个名字不算陌生,虽然蔡乃煌在民国历史上确实是一个小人物,但好歹名留史书。此人是龙济光心腹之一,之所以名留史书那是因为他与龙济光的另一心腹颜启汉一同制造了捕杀革命党人的“海珠惨案”。 不过“海珠惨案”那是经过历史演义小说的夸大,前后仅仅击毙了两个革命党成员,击伤数人罢了。这与吴绍霆来说丝毫没有任何关系,历史从1910年开始走上了岔路,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会也不知道。 来到司令部大院一侧的小客厅,吴绍霆与蔡乃煌分主客而坐,其余随扈人员也都落座。 “蔡先生此番来韶关,不知所为何事?照理来说,蔡先生应该在广州与胡都督会商过了,如果是关于二十三镇投诚革命政府的事宜,蔡先生完全不必与我过问,但凡胡都督如何决议,我势必全力赞成。”吴绍霆开门见山的说道,不过他的话语当中虚假的成分实在太多。单单赞成胡汉民的决议就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第195章 谈判 一个军权主义者与政客的想法是截然不同的,他这个革命粤军总裁是否要听命革命政府的命令,关键还是要看革命政府的意见是否与自己达成一致。在意见一致的情况下,他会遵从革命政府的指使,在意见不一致的情况下,那就另当别论了。 “哦,如此说来,吴总裁是欢迎龙将军移师广东了?”蔡乃煌歪曲的说道。 “蔡先生,我先明确一下我的立场,我是十分以及热情的欢迎二十三镇反正革命,归附我革命政府之用。只要龙将军愿意剃掉辫子,改旗易帜,表下决心,其他事情我们完全可以从长计议嘛。”吴绍霆撇开了蔡乃煌的障眼法,一针见血的说道。 蔡乃煌微微怔了怔,心中暗忖:这年轻人还真是有点城府呀! 他哈哈笑了笑,政客似的说道:“革命大业如今如火如荼,我华夏上下反清热潮依然成为定局。在这个时候,龙将军哪里有不支持革命的道理呀?呵呵,说来,龙将军此番派在下出使革命政府,除了与胡都督协商二十三镇立场问题,更重要的则是与吴总裁讨论二十三镇的安置事宜!” 吴绍霆听到这里,脸色不禁变了变,龙济光找自己来讨论二十三镇安置问题,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吗?如果按照蔡乃煌表面的意思来理解,那就是二十三镇正式听从革命政府军部的管辖。但是他很清楚,龙济光肯定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屈尊降贵,要知道就连肇庆都只是名义上的归附,龙济光实力比起李耀汉要强的多,岂会这么容易? 在场第一师的军官们与吴绍霆的反应一样,甚至在程度上更厉害一些,他们忍不住相互窃窃私语,讨论蔡乃煌所言的隐藏意图。 “还请吴总裁切莫怀疑了,龙将军甚至广东光复指日可待,韶关之下,全省已再无可威胁广州革命政府的势力。如今革命粤军第二师出师北伐,更是应证了革命之势在国内迅猛发展之局面。龙将军自然诚心诚意与胡都督、吴总裁会商改易旗帜之后的事宜了。”蔡乃煌看出了吴绍霆的惊讶,继而进一步的说了道。他说话时似乎故意一副得意的笑容,像是在蔑视,又像是在制造诡异的气氛。 “是吗?真的是诚心诚意?”吴绍霆冷笑着反诘道。 “龙将军其心可表呀。”蔡乃煌肃然说道。 “那好,我想先听听蔡先生你的看法,龙将军打算让我如何安置二十三镇?”吴绍霆沉着气,慢条斯理的问道。 “龙将军哪里会有什么打算,既然归附革命政府,那大小事宜自然由革命政府指示,龙将军遵从指令就是了。就算是要改番号、改建制,断发易装,都是分内之事。在下等人之所以未减去辫子,并非是对革命不尊,而是从梧州移师云浮之后,紧接着就来奉行出使任务,实在是无暇呀。相信龙将军安顿好云浮军务,必然会下令全镇断发!”蔡乃煌口若悬河的说了一大堆,看上去态度真诚,不过却明显岔开了主要的问题。 吴绍霆知道蔡乃煌是先礼后兵,好听的话说了一大堆,但归根结底还是没说龙济光的要求。蔡乃煌是知道吴绍霆的野心,所以尽量采取这种怀柔的方式循环渐进,首先要给吴绍霆留下一个好印象,然后再磋谈细节。既然是商讨,退不让步、争利夺利是必不可少的。 “当真如此吗?”吴绍霆半信半疑的道。 “呵呵,难道龙将军归附革命政府,吴总裁还有不情愿吗?”蔡乃煌笑问道。 吴绍霆笑了笑,答非所问的说道:“那么行了,既然二十三镇归附革命政府,愿意接受革命军军事部的领导,那几乎没有可以商讨了。你回去转告龙将军,让其静等军部的安排命令即可。” 蔡乃煌脸色微微变了变,这吴绍霆还真是得势不饶人呢。他顿了顿,说道:“话虽这个理,不过蔡某此番前来,总得知道吴将军的大致安排,更何况改旗易帜之后二十三镇的一应供给的细节,也应该有所交代。” 吴绍霆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他知道蔡乃煌已经被自己逼急了,于是说道:“是吗?蔡先生,一开始我就问过你,龙将军有什么要求可以先提出来,这样我也好清楚龙将军把二十三镇调驻云浮是何用意。蔡先生何必还要拐弯抹角说那么多废话呢?刚才还说一切听革命政府的调遣,现在又有诸多要求。怎么,你是担心我以公谋私吗?” 蔡乃煌保持着沉稳的姿态,继续说道:“吴总裁心中所想,外人自然不知道。不过蔡某今日诚心诚意来与吴总裁讨论二十三镇的安置细节,缘何吴总裁总要避而不谈呢?” 吴绍霆确实不想跟蔡乃煌讨论什么安置细节,因为这些都是胡扯,龙济光派蔡乃煌过来唯一的目的就是勒索革命政府承担二十三镇的军费罢了。他甚至猜出了胡汉民给蔡乃煌的承诺,胡汉民巴不得全天下的军队都归顺革命政府,至于归顺之后给予维持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归顺只是名义上的,这些实力派会不会为革命奔波作战,谁知道? 当然,这不能说胡汉民是傻子,同盟会现在迫切需要的是把革命的势头造大,哪怕是名义上的归顺也要争取。等到有足够影响力的时候,甚至可以强迫解散军队。 只是有一点,老虎都养大了才知道打虎,已然太晚了。 “避而不谈?好一个避而不谈?我且问你,你就这么堂而皇之、突如其来的找我,让我告诉你每个月给二十三镇多少军饷、多少军粮,把那些县镇划归二十三镇的防区,然后龙将军要担任革命政府什么职位!你别把我当傻子!”吴绍霆冷冷的说了道。 这个时候,纵然蔡乃煌不想让谈话破裂,但显然吴绍霆是决心玩硬的了。 他脸色变得很难看,那些跟着他一起来的随从也都变脸。 整个客厅的气氛一下子进入了冰河时期,火药味与裸的挑衅跃然纸上。 吴绍霆不会在这个时候表现软弱,他与龙济光都是有实力的人,软弱交给胡汉民、廖仲恺他们来唱就可以了。在这个阶段,他的利益与革命政府的利益是一致的,任何对革命政府的威胁,都是阻碍他的权威。 蔡乃煌徒然感到压力倍增,他本以为吴绍霆与胡汉民是一丘之貉,都是担心革命果实的安危,所以必然会采取稳妥的方式来处理二十三镇。更何况他一开始表现的很客气,处处都是把革命政府放在尊敬的地位,不过显然这一切没能凑效。吴绍霆一眼就看透了摆在双方面前的一层伪善的窗户。 “吴总裁,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龙将军和我们二十三镇太不放在眼里了。”蔡乃煌动怒的说道。 “如果你们诚心诚意拥护革命,那好,你现在回去,让二十三镇全军剪掉鞭子,然后问清楚龙将军的意思,再来跟我谈。你记住,好好的问清楚龙将军的意思!”吴绍霆不留任何情面,气势十足的说道。最后一句话甚至是一字一顿,加重了语气。在说完这番话之后,他豁然站起身来,径直的就走出了客厅。 出门之后才对邓铿吩咐道:“送客。” 蔡乃煌坐在座位上呆了一阵,他心中震惊万分,这吴绍霆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从笑脸到黑脸简直是说变就变。不过他同样发现,吴绍霆是在摸清楚自己的来意之后才变脸,看来吴绍霆对二十三镇压根就没有任何信任的余地。看来,有必要重新审视吴绍霆的角色了! 这时,邓铿冷着脸走了进来,不带感情的说道:“蔡先生,请。” 第196章 蔡乃煌的汇报 蔡乃煌在韶关连几个小时都没有待到,从司令部离开之后,直接上船返回云浮了。 他起初确实很生气,不过上船之后渐渐又平息了过来。对于他来说这次出使吴绍霆的任务虽然失败了,但是却为龙济光搜集了一个重要的情报,相信也算是一件将功补过的事了。 在蔡乃煌离开韶关后,吴绍霆表情淡定的回到了司令室。 在司令室办公的几个军官都对吴绍霆的态度感到很奇怪,先前还听说总裁与二十三镇的代表谈崩了,怎么现在总裁看上去若无其事的样子?难道总裁是故意谈崩的? 这时,何福光从门外走了进来,直接来到了吴绍霆面前。 吴绍霆坐在一张长桌子后面,这是一张战略议事桌,末端的上面还有铺着一张地图。 “总裁。”何福光打了一声招呼。 “坐。”吴绍霆出神的应了一声,他正盯着不远处的地图思考一个问题。 何福光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然后直言的说道:“总裁,你是打算与二十三镇僵持下去吗?” 吴绍霆笑道:“除此之外,你有更好的建议吗?” 何福光刚才没有陪同吴绍霆去见蔡乃煌,但是听说了吴绍霆没几句话就跟蔡乃煌翻脸了,立刻就猜出了这其中的用意。他看得出来吴绍霆将现在广东省内的局势把握的很精细,二十三镇高调的从广西转移到广东,虽然让广州政府很担忧,不过吴绍霆却深知彼此的实力,所以不怕龙济光敢怎么样。 很显然,吴绍霆把蔡乃煌轰走了,就是不愿意二十三镇勒索革命政府!而纵然吴绍霆公然翻脸,龙济光也不敢怎么样。 “总裁这么做,也确实是唯一的办法了。不过二十三镇留在广东境内,实在是一个隐患。不知道总裁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呢?”何福光问道。 “就让龙济光先这么呆着,如果有办法,我早就对他下手了。”吴绍霆慢条斯理的说道。 何福光沉默不语了,他同样在思考着一个问题,那就是继续这么僵持下去,最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呢? 吴绍霆看了何福光一眼,问道:“崇石,你还有话要说吗?” 何福光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属下有一个想法,或许我们可以想办法让龙济光诱入广州软禁起来。” 吴绍霆眉头一扬,何福光这个想法确实很大胆,但不得不承认这算得上另一种办法。 何福光刚说完,不等吴绍霆作答,继而又忧心的说道:“不过这么做太难了,而且也有风险。龙济光统帅二十三镇有好几年了,在二十三镇早已经深入军心。且不说这个节骨眼上龙济光不会轻易上当,就算我们有办法把他诱入广州软禁,只怕二十三镇也会因此叛乱。再加上龙济光的兄长又在新安控制着当地防军,一旦二十三镇造反,新安这边再配合声援,广州可难了。” “呵呵,崇石,万事不要想得那么悲观嘛。你这个想法很新颖,虽然实行起来困难重重,但好歹是一个突破的想法。人就是要多点想象力才可以!”吴绍霆笑着说道,他认为何福光的这番话对自己是一个启发,未必就不可行了,只是需要花点功夫—— 蔡乃煌回到云浮是一月二十日早上,这几天全国上下的革命运动越来越浩大。他见到龙济光的时候,后者正在新修建的司令处大院花园里看着报纸。 “这么说,吴绍霆让你难堪了?”龙济光的头埋在报纸后面,语气十分轻描淡写,就好像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似的。 蔡乃煌脸上带着几分愧疚,不过却用不吭不卑语气说道:“大人,吴绍霆与同盟会的那帮人是截然不同的。” 龙济光好整以暇的抖了抖报纸,换一个版面继续看着,一边又问了道:“是吗?说说看,有什么不同。” 蔡乃煌迟疑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用什么合适的形容词,过了一会儿之后,他郑重的说道:“吴绍霆其实与我们才是一类人。” 龙济光听到这里,忽然放下了报纸,眼中充满了兴趣十足的神光。他振奋的说道:“我早就知道吴绍霆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什么革命,什么大义,其实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屁。” 蔡乃煌怔了怔,他不知道龙济光为什么这么肯定。虽然他刚才所说的吴绍霆是与他们是一类人,但仅仅是指吴绍霆的本性上是要独霸一方,而其对革命的理解却是另外一码事。未必心向革命就不能干出一些自私的事来,说实在的那些同盟会的人一个个不都是偏执狂吗? 他犹豫了一下,继而问道:“大人,那眼下改如何是好?很显然吴绍霆会阻碍我们原来的计划,他不会让广州方面给我们派发军饷的。” 龙济光古怪的笑了一阵,随即说道:“这事本来就要慢慢琢磨,不急。” 蔡乃煌皱了皱眉头,不解的问道:“大人,您这是何意?如果咱们从革命政府那里捞不到一丝一毫的好处,那我们还有必要改旗易帜、遵从广州政府的领导吗?” 龙济光笑道:“当然有必要了。你看看这几天报纸上的内容,福建、湖南、湖北都快闹翻天了。尤其是江西,革命粤军第二师抵达赣州之后打了一场硬仗,江西巡抚冯汝癸的主力部队几乎全完了,马毓宝和李烈钧在九江成立革命都督府,恰到好处的发兵进攻南昌,估计今天已经光复江西全境了,只不过这报纸是前天的。” 蔡乃煌更疑惑了,龙大人怎么突然又扯到江西去了。不过很快他又明白了过来,龙将军要告诉自己的就是革命形势在全国的发展状态,革命的力量已然占了上风。 “大人,您真的打算就这么妥协了?”蔡乃煌有一些激动的问道。 “妥协?哼哼,”龙济光阴阳怪气的笑了起来,他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渣子,然后说道,“放眼广东,吴绍霆是我唯一的敌人!广东一山容不得二虎,我和他迟早要交手的。不过,还不是现在。” “那,大人,您接下来作何打算?”蔡乃煌稍微安心下来,于是道。 龙济光沉思了片刻,慢吞吞的说道:“现在我们就陪吴绍霆好好耍一耍,吴绍霆要做什么,我就跟他反着来。一句话,我一定不让吴绍霆好过。” 第197章 韶关善后 第六团的编练工作进行的有条不紊,这些巡防旧军必须经过三个月的军训,然后才能正式进入革命粤军的序列。吴绍霆在韶关待了一段日子,一直到韶关恢复如初,工商农民都相继复工,社会机制再次运营了起来。自从革命粤军第二师出征江西之后,他就一直在考虑返回广州的问题,黄兴、陈炯明、李福林等同盟会的实力人物都走了,广州总该有人主持军务的大局。只是留守韶关的人选,到现在还没有定论。 这天下午,吴绍霆索性把陈光璧找过来喝茶,当然他每次找陈光璧喝茶都是由目的。前天喝茶是让陈光璧疏通韶关北江的河道,大前天喝茶是与陈光璧商议在韶关开办张盛霆分公司,县长必须出大头。所以现在一听到喝茶,陈光璧都觉得要掉一块肉,什么疏通河道,什么开公司,都是要掏钱的,而且掏完钱之后还得把名声拱手让给吴绍霆。 什么叫吃力不讨好?这他妈的就叫吃力不讨好!陈光璧每次只能在心里发着牢骚。 来到县府与司令部相交的花园,这里有一处小石亭,见证了陈光璧以前的纸醉金迷,如今却是痛苦不堪回首的地方。 吴绍霆与陈光璧坐下,邓铿、何福光也陪伴在旁。 “老陈呀,今日就不跟你多说闲话了。找你来有一事要请教一下。”吴绍霆一边摆放茶具,一边悠然自得的说了道。 “总裁但凡只说,卑职必然知无不言。”陈光璧一脸虚情假意的奉笑。 “我打算明日返回广州,这韶关的防务希望有一个人来主持,想来想去我身边的人都调不离,你在韶关都好几年了,对这里的情况肯定比我更了解。所以我想问问你,可否有可靠又合适的人选推荐一下。”吴绍霆说着,将一旁烧开的水壶提了起来,向茶盅倒满了开水,然后用小木钳子把茶具一一放在里面清洗。 陈光璧听到此言,立刻振作了起来,自己熬了这么多天总算要送走这个瘟神了。非但如此,他既然还有机会向吴绍霆推荐韶关留守的将领,这对自己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呢。如果他推荐的这个人与自己有关系,而且还能很好的掌握其中,那自己往后在韶关可是风光无限,要多少油水有多少油水。 他极力控制着自己欣喜的情绪,佯装深思的样子,然后说道:“如果总裁要找一个合适的人选,卑职认为原巡防军挺字营管带郝少义为人中肯,又是韶关本地人,在军中除了吴祥达之外,就数他最得人心,而且他本人一直倾向革命,早年还多次协助韶关革命党呢。卑职看,此人当得重用。” 吴绍霆开始倒茶,不动脸色的说道:“这人当真合适?” 陈光璧不是笨蛋,他知道一定要找一个吴绍霆信得过的人,郝少义这个人其实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经常拿不定什么主意,所以在军中一直很随和。以前革命党人联络郝少义,郝少义并非真心愿意帮助革命党,而是熬不住革命党人的游说。他在这几天还特意观察了一下,吴绍霆于郝少义走得还算很近,经常找郝少义探讨韶关防务,所以此人绝对值得一提。 “如今韶关本地的将领也就只剩下原巡防军的三个管带了,除此之外,卑职还真找不到其他熟悉军务的人了。”陈光璧语气诚恳的说道。 “是吗?不过郝少义虽然还不至于优柔寡断,但是十分没有主见,容易听信旁言。韶关可是广东的北大门,这里要是看不好,整个广东都得完。”吴绍霆说完,他端起了滚烫的茶杯,慢慢的吸了一口。虽然怎么看都像是闲谈的状态,不过这才让人摸不透其到底在想什么。 陈光璧想了想,又说道:“总裁若信得过卑职,卑职可以竭尽所能辅佐郝少义。韶关对总裁的重要卑职明白,卑职一定会替总裁看好这北大门,绝不会出任何差池。再者这韶关与广州水陆想通,总裁您一挥手,韶关想跑也跑不了呀。” 吴绍霆笑了笑,说道:“算你还明白。” 陈光璧先喝了一口茶,然后确认的复问了道:“那总裁,您是否决定了?”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已无另外的人选,那就让郝少义担任第六团团长,不过我会派人来第六团执行督导工作。督导的人不急,等我回广州之后再吩咐也不迟。” 陈光璧心中暗喜,哪怕是有人督导也无妨,反正一个人成不了气候,韶关还是自己的。 不过这个时候,吴绍霆冷不防的又加了一句,道:“老陈,你只要记住我第一次跟你说过的话就可以了,我准你的事情就是范围,超出这个范围”他喝了一口茶,目光闪过一丝锐利,“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明白吗?” 陈光璧怔了怔,这年轻人竟然看穿了自己!他吞了一口口水,连忙呵呵的笑道:“是,是,总裁的所有话卑职都铭记在心,绝不敢忘。” “明白就好。喝茶。” 等陈光璧离去之后,何福光向吴绍霆问了道:“总裁,你真的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了?” 吴绍霆笑道:“还能怎样?原来我们混成协就缺乏军官,后来第一师仓促整编,从下面破格提拔了很多人,营长直接当上了团长,连长直接当上了营长,这可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我们部队太嫩了。既然抽调不出来人手,索性就让巡防军自己的人来管好了。” “可是陈光璧这个人太狡猾,而且是一个十足的墙头草,他未必会对总裁死心塌地。”何福光提醒的说道。 “你说的很对,如果广东出现了另外一个比我更强势的人,相信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见风使舵。不过目前看来,陈光璧只能投靠我。对他来说,龙济光可不是一个值得看好的人物。”吴绍霆充满自信的说道。 何福光叹了一口气,他其实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吴绍霆的言论,不过短期之内相信陈光璧是不敢违逆的。更何况革命粤军能轻而易举歼灭韶关巡防军,也不在乎第六团能会有什么出格的地方。 吴绍霆放下了茶杯,舒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崇石,准备一下,明日下午就返回广州。这个司令处就让出来给第六团当团部。让王云和警卫营继续留下来负责主持第六团的训练!” “是!”何福光点头应答下来。 第198章 返回广州 二十五日,吴绍霆带领特务营和师部官员返回广州。胡汉民派了几个专员前往相迎,队伍进城的时候,还营造出了几分凯旋欢庆的场面。好歹革命粤军第一师此番出征是扫清省内满清余孽,也算是一件大事。吴绍霆骑着高头大马,在一众随扈官员的簇拥之下,十分光彩的就从太平门走了进去。道路两旁有不少人欢呼迎接,大部分是依附革命政府的士绅组织的人,只有少数是跑来看热闹的老百姓。 此去韶关前后将近半个月,广州的变化还是很大的。 但凡是繁华的地段,都挂起了青天白日旗。大街小巷的民众大部分剪掉了鞭子,只有一些遗老和乡村农民们依然留着那一条麻花线,不过这已然不伤大雅了。最大的改变莫过于此。至此其他情况,一如往常,小商小贩、楼宇店面,没见得多开一家,也没见得少开一家。 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吴绍霆在鼎沸的人声当中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叫自己名字,他四下张望了一下,却没有找到是谁。或许是人群在议论自己罢了! 师部的军官们没有直接返回东校场,而是先到了革命政府大楼。 几天前,广州革命政府才从将军府牵出来,因为将军府的院落实在不够用,现在政府大楼距离府前大道不远,是一个华侨商人捐出来的,一共三层楼,不过占地面积几乎有半条街道了。至于将军府的旧址则分配给一些职能部门以及临时议会使用。 吴绍霆对于革命政府牵到这栋大楼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胡汉民爱怎么折腾都随他去好了,反正碍不着自己什么。来到大楼正门口时,胡汉民和宋教仁亲自来迎接,同时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一个熟悉的人物,正是汪兆铭。 按理说去年十一月份汪兆铭应该在京城向摄政王载沣投掷炸弹,显然是已经革命提前成功了,让汪兆铭放弃了这个行动,所以就南下来到广州加入了革命政府。这个时候的汪兆铭还是一个热情洋溢的小伙子,当然看不出会是几十年之后那个国民党三大派系之一的领袖人物了。众人寒暄了一阵,旋即步入政府大楼。 革命政府经过短短大半个月时间发展,内部机制已经健全,不管是有用的还是没用,不管是地方政府还是国家政府的,但凡是能够想到的部门全部成立了起来。胡汉民一直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希望在广州召开代表大会,甚至还想过就建都广州。 吴绍霆向政府汇报了此番讨伐韶关的过程,这场战斗几乎没有任何需要夸大的地方,因为事实本来就是很激烈的。当他说到此番战斗击毙敌人超过数百人时,在场听取汇报的众政府工作人员都吃惊不小,这简直是一场大战呀! 韶关的战斗早先就电报预支过广州这边,同时各大报纸也报道了这次行动,所以大家知道吴绍霆没有任何虚假之处。 这个消息让胡汉民等人感到有些忧虑,那就是广东省内的清军竟然做出这么坚决的抵抗,革命的走向会不会出现了什么问题?由这件事他们也特别联想到了二十三镇的情况,加入二十三镇要是叛乱了,那战斗的情况会不会比韶关更残酷? 汇报工作结束之后,胡汉民与廖仲恺等人在办公室召开了一次小型内部会议,特意让吴绍霆阐述一下关于对待二十三镇的看法。 “都督,总理,诸位同志,其实你们完全不必担心二十三镇的情况。”吴绍霆从容不迫的说道,“我革命粤军拥兵过万,哪怕黄师长率兵北伐,省内还有广东水师大小战船三十多艘。二十三镇此番从广西移师广东,无非是广西的局势发生了变化,二十三镇无以在广西立足罢了。二十三镇目前已经断缺粮饷,所有补给完全是自力解决,这样的部队全然不是我革命粤军的对手。” 众人听了这番话,深知吴绍霆的意思是消除大家的疑虑,可是怎么听起来让人更不安了呢?大家沉默了一会儿,胡毅生说了道:“震之,革命形势已经十分明朗了,相信在过不久就能迎来崭新的时代。在这个时候,我们不是说一定要强迫所有地方军都归附革命政府,要想短期之内取得革命大业的成效,那就必须争取更多人的支持和认可。” 吴绍霆看着胡毅生,脸上一片严肃的神色,但是他一句话没说。他知道革命政府的意思是什么,无非是告诉自己应当拉拢龙济光。他不说话的意思,其实就是在表达自己的不认同,当然这是一种怀柔的手法。他不想把小问题闹大,以免影响自己在革命政府的公信力。 朱执信接过了胡毅生的话,语重心长的说道:“隋斋的意思也是我们大家的意思。听说龙济光还专门派人去韶关拜见过震之你,结果让震之直接轰走了。震之,虽然我们革命粤军有一些实力,可我们还需要更强大的实力才能完成整个革命大业呀!与其为敌,不如联手为盟,这样不单单能消减省内矛盾,还能增添自身实力,何乐而不为?”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暗忖:朱大符你这个搞教育、搞新闻、搞文政的人,懂个屁的军政,军事也是有政治阴谋的,你以为龙济光会真的听从革命政府的命令?你以为二十三镇是一群土鳖,谁给钱就跟谁卖命吗? 他把这股气憋在心里,这个时候可不便爆发出来。很显然在场的人都是认同朱执信的想法,如果他现在唱反调,势必只会受到更强烈的针对。 “如此说来,革命政府是打算接受二十三镇的归附了?”他缓缓的开口问了道。 “既然能够和平解决这件事,这又有什么不好呢?”胡汉民说道。 吴绍霆沉默了一会儿,继而问道:“也就是说,你们会答应龙济光的条件了?” 胡汉民叹了一口气,说道:“一些情理之中的条件,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吴绍霆问道:“龙济光无非是向革命政府提出索要军饷粮草,再多就是军备物资了。我想问一下,这些条件他是如何拟定的。” 胡汉民有些疑惑,反问了道:“难道龙济光派人到韶关没有告诉震之你有关事宜吗?我特意跟龙济光的代表蔡兴举说过,军务之事必然要与我们革命军总裁协商。” 吴绍霆不冷不热的笑了笑,这胡汉民还真是抬举自己。他说道:“我们还没有谈到这一个环节,我就把蔡乃煌轰走了。我知道二十三镇就是意图向革命政府索取军费,假如龙济光愿意接受改编,我就会答应他的要求。可是显然龙济光只会持兵自重,那还有什么资格索要革命军的军费开支?” “震之,改编是迟早的事,我们利用军费还能控制二十三镇的行为,相信你身为革命军总裁是有这个遇见的。”胡毅生说道。 吴绍霆冷笑了起来,他的遇见可不是自己能够顺利改编二十三镇,而是二十三镇早晚有一天会反客为主,给革命政府一个下马威。他不打算多跟胡毅生辩解什么,只是问道:“先说说龙济光是什么要求。” 胡汉民让朱执信把龙济光的军费开支描述一下,二十三镇上报的全部兵员数量是六千六百五十三人,武器装备的数量超过八千,每月维持的费用应在九万,并且每个月还要提供子弹一百万发,炮弹一百发。除此之外,龙济光也希望在军部获得一个正式的职位,以对革命政府竭尽所能。 “九万?都督,你可知我们革命粤军两个师目前的军饷是多少吗?”吴绍霆听完了描述之后,冷冰冰的反诘了道。 胡汉民等人面面相觑,说来革命粤军成立的时间还不足一个月,而且自成立以来也没有确定军费开销的细节问题。基本上现在革命粤军的军饷和粮草,大部分都是吴绍霆自己解决的。吴绍霆的经济来源无非就是光复广州时得了一笔库银,随后北伐韶关一路上也在各个县府得了一笔,再者就是其自身经营公司所得收入。 现在要问革命粤军两个师具体的开销,他们这些人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朱执信想了想,然后说道:“第二师北伐出征之前,我们为其筹集了军费二十五万,物资方面都交给民政部去供应了,合计下来算是可以维持三个月的消耗。” 吴绍霆大声的说道:“虽然第二师一共只有四千多人,平均每个月是八万多的费用,看上去比起二十三要九万差不了多少。可是大家要搞清楚一件事,第二师是在北伐作战状态,一个战时部队的消耗还不及一个留守部队的消耗,这是什么道理?” 胡毅生打算辩解什么,不过吴绍霆没有留下余地,接着又说道:“我第一师目前总兵力是三个步兵团、一个炮兵团、一个特务营、一个警卫营,总兵力合计五千多人呢。你们知道我每个月拿多少军饷给手下的兄弟们?” 胡汉民奇怪的问道:“震之,革命粤军目前不是刚成立还不足一个月吗?” 第199章 二十三镇安置事宜 吴绍霆冷笑道:“确实如此,那难道革命粤军以后的军费就不算在现在的考虑范围了吗?在一开始的整编计划之中,我已经列出了详细的军费开支,只不过是没有总结起来罢了。如今革命政府刚刚成立,一应政务都是从头开始,为了不给革命政府制造太多的负担,我决定将第一师每月总军费控制在六万之内。” 众人听到这里,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能够精兵简政当然是最好不过了,如今革命政府的支出确实有些力不从心,不过好在社会上能募集到不少的经费,海外那边也在积极响应国内的革命事业。但是很明显吴绍霆的意思就是在拿革命粤军的开销,来比对二十三镇索要的差异之处了。 一番窃议之后,朱执信说道:“震之,龙济光只是向我们革命政府提出这些条件而已,而我们也正是希望等你从韶关回来,详细的磋商这些条件。讨价还价是在所难免的。我们现在坐在这里,不就是在为这件事寻找出路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廖仲恺在这个时候沉吟了一声,缓缓的接过话来,对吴绍霆说道:“震之,既然你身为军事部总裁,我很相信你对这件事的判断。这样,那你具体说说,我们该如何与二十三镇达成合作条约呢?” “总理,如果让我实话,我会说我根本不会理龙济光。龙济光手握重兵看上去确实耀武扬威,可是他绝对没有能力踏进革命政府辖区半步。如果我们答应了他的要求,那就等于不败而败了。”吴绍霆语气逐渐递增,显出了他情绪的升温。 胡汉民、胡毅生、朱执信等这些主和派人士顿时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他们先前费尽了口舌,竟然还是没能说服吴绍霆。在他们看来,这个时候主要矛盾对象应该放在北京的满清朝廷,绝不是在地方利益上拘于小节。 廖仲恺、宋教仁、邹鲁这边是持中立意见,当然是比较偏向于吴绍霆的看法,他们认为吴绍霆既然掌握了足够实力钳制龙济光,那就没有必要担心龙济光了。不过他们的呼声显然要比主和派那边弱许多,所以一直都没有提出什么声明。 “震之,你怎么还不明白呢?”胡汉民叹了一口气。 “是呀,我们要顾全大局呀!归根结底二十三镇也是广东的血脉,何必要闹得同室操戈呢?”胡毅生极力的声援堂兄胡汉民的意思。 “大家先冷静一些,既然现在是商议,总得有一个商议的论点。”廖仲恺大声的安抚会议室的气氛。 吴绍霆脸色很冷沉,他早就料到这些人的软弱性是到骨子里去了,现在革命政府又不是没有兵,还怕打不起吗?口口声声说什么顾全大局,如果真的是顾全大局第二师就不会出兵江西转道江苏,而是直接出兵湖南进攻武汉。他并非不在意革命政府北伐出征的路线,只是因为这次北伐与自己利益不大,所以才没有太重视而已! “好的很,”他大声的说了道,声音盖过了全场所有的人,“既然革命政府有这么多银子,那你们就去收买龙济光好了。我倒是要看看,我革命粤军为了节省开支省吃俭用,倒头来却还不及一支半途投诚的部队,你们自己去向革命士兵们去解释。” 大家一下子安静了起来,不得不承认,吴绍霆的这番话是很有杀伤力的。 胡汉民与朱执信对视了一眼,他们显得尴尬了起来。廖仲恺沉闷的叹了一口气,好端端的商议竟然变成了争执,不过话说回来还是胡汉民和胡毅生先挑起了不好的气氛,真是让人感到失望透顶。 吴绍霆稍微等了一会儿,然后豁然站起身来,丢下了一句话:“既然你们已有定论,那就照你们的想法去做,这件事与我没关系。”说完,他转身大步流星的向会议室门口走去,副官邓铿上前拉开了大门。 离开会场之后,胡汉民神色很纠结,说实在的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现在回想起来倒是有些后悔。 “为了一个外人,咱们这么争吵岂不是太愚蠢了。”廖仲恺责备的说道。 宋教仁刚想开口附和廖仲恺的意思,不过胡毅生却很冲动的大吼了起来:“吴绍霆这算什么意思?明明是他不对!他身为同盟会成员,革命人士,应该服从组织的命令才是。大家看看,看看,随便说两句就耍性子,这还让我们怎么放心?” “毅生,你这是什么话?吴绍霆是广州首义的领导人,在我们革命政府当中他也是有决策权的。”廖仲恺严肃的说道,他一直都觉得胡毅生太冲动了,甚至都有一些口无遮掩,而胡汉民对他这个堂弟也向来不好好管治,迟早会出问题。 廖仲恺当然想不到,十几年之后的一天,他被刺杀于惠州会馆大门口时,胡毅生就是幕后主使人之一。 “我只是在说事实。革命政府成立之初,军事部部长本不应该轮到他吴绍霆担任,他一个年纪轻轻的晚辈,凭什么能担此大任?当时他假惺惺的辞职让位,其实就是在以退为进。像他这样耍手段、耍心机的人,广州革命大业迟早会坏在他的手里。”胡毅生气愤难耐的说着,他声色俱厉,就好像是在抗议某一项暴行似的。 在场的众人都沉默了起来,虽然胡毅生所说的话有失纪律,可是却点到每个人的心坎上。吴绍霆那次辞职事件,稍微有几分理智的人都能看出其中的动机,虽然不能百分之百肯定吴绍霆是在争权,但俨然留下了一个不好的印象。现在又发现了这样的事,这次召开的时革命政府核心人物的私会,一开始大家都好言相劝,结果没两句话的功夫,这吴绍霆又任性离去。 廖仲恺暗暗叹了一口气,他虽然愿意相信吴绍霆,可是掌握军队实权的人始终是不得让人安心,谁都不知道今天的革命者会不会是明天的叛徒。尤其是吴绍霆从革命起义之后到今天一系列所作所为,就算不想怀疑也得多一个心了。 宋教仁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他表情很严肃的说道:“我以为,与其大家在这里凭空怀疑,还不如多做做工作。震之他是什么人我不太了解,可是震之掌握着革命粤军,是我们革命政府的基础所在。相比之前龙济光是一个威胁,为什么大家都愿意站在一个威胁的立场上,而不站在我们政府基础的立场了呢?” 胡毅生不服气,欲辩驳,可是宋教仁举手打断了他的话。 “毅生,说一句诛心之言,我以为震之虽然有野心、有权欲,但绝对不会是背叛革命的人。难道你们都敢昧着良心说自己没有野心吗?”宋教仁目光炯炯有神,几近审问似的环视了在场所有人。 胡毅生顿时不敢说话了,其他人也都噤声不语。不过大家都在心里埋怨宋教仁,你这年轻人说话也太直接了,窗户纸也是一层纸,能隔着就隔着,岂能随随便便就捅破? 第200章 宋教仁来访 吴绍霆回到东校场军部大院,虽然会议的事情让他很动怒,不过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他并没有刻意在这方面下情绪。他不知道自己讨伐韶关的这段时间,革命政府筹集了多少经费,如果同盟会觉得钱多了愿意拿去收买龙济光,那就由他们去好了。他相信革命政府真的这么做了,革命粤军士兵肯定会有不满,到时候的后果就由同盟会自己收拾了。 他在这几天除了打理一些积累下来的军务工作之外,还特意构想了发展广州经济和教育的计划。他特意与朱执信联络了一阵,交换了一下对教育事业的看法,虽然朱执信在那次会议上与自己持相反意见,不过一码事归一码事,这不影响其他合得来的地方。 一月二十九日,随着年关的将近,各地革命事业似乎都有了结果。 这天一大早,一份来自福建的通电由广州革命政府转送到了东校场,随电报送来的还有一份四天前的报纸。福州军政府在二十六日那天已经成立,除了闽北几个县城尚未光复之外,其余重要城镇皆告于捷报。孙道仁被推举为军政府都督,许崇智为军政府总参谋长。福建方面仿效广州革命军编制,组建中华革命闽军,预计年关之后发兵北伐。 这个时代的通讯很迟钝,历史上辛亥革命武昌首义成功之后,即便当天发布了通电,距离湖北最近的江西、湖南等省同样等了三天才知道这个消息。当然,其中有清政府当局限制消息的原因,不过无线电的传达能力占了大头。 吴绍霆看完电报之后只是莞尔一笑,相信再过一个月的时间,全国大部分省区都会如同广州、江西、福建一样了。他又拿起报纸看了看,上面记录的正是福州起义的详细过程: 一月二十日,革命军前敌总指挥许崇智派标统蒋国斌带步兵1个营进占屏山枪械弹药库;步兵1个营进驻于山观音阁,控制于山制高点;骑兵连驻南门,维持城内和近郊交通联络;炮兵营管带萧奇斌率领所属在于山设炮兵阵地,6门克虏伯山炮炮口指向旗下街,工兵营(2个队)和辎重营学兵随同炮兵上山,担任掩护;城内及近郊部队向旗界推进,三面包围,开放东门让其退却。 同盟会所编学生炸弹队由彭寿松指挥,分为两部分,配合新军作战;洋枪队分别占领电报局、邮政局和银行等机关。革命军总司令部设在花巷,在于山观音阁设前敌总指挥部。当晚部队开始行动,双方发生零星战斗。 一月二十一日拂晓,革命军发起攻击,从于山发炮轰击旗下街,命中将军署(今省立医院院址)。但因炮弹缺乏,发炮10余发后停止,步兵暂取守势。旗兵从旗汛口、狮桥头大路冲出,与革命军巷战,均被击退。文楷见于山炮声沉寂,率杀汉团冲锋队分路从观巷、九曲亭向于山猛扑,企图夺炮。 于山新军坚决阻击,学生炸弹队不断投掷炸弹,将冲至半山的冲锋队击退。接着,占领鳌峰坊法政学堂的捷胜营,从洋房窗口向于山阵地猛烈射击,造成革命军多人伤亡。不久,屏山枪械弹药库的炮弹运到,于山炮兵向法政学堂开炮,轰毁洋房,旗兵死伤甚多,余部纷纷逃窜。 这时,从闽北调来福州的徐镜清巡防营,经孙道仁派人争取,由洪山桥开进城内参加起义,革命军声势大振。于山上的新军步兵乘势冲下,重创杀汉团冲锋队,迫其退回九曲亭。在津门路、秀冶里、高节里一带的革命军也发起攻击,与旗兵展开激烈巷战,在学生炸弹队的配合下,击溃高节里等处的旗兵。在旗兵溃退时,杀汉团放火队于旗汛口、高节里、鳌峰坊等处放火。同盟会急调民团救火队灭火,并以军政府都督名义,电令长门炮台统领陈恩焘派兵400名,运炮4门前来助战,又派程拱宸等乘快轮到马江船政局,将旧存枪械、子弹运来福州。 下午,革命军对旗界的围攻愈紧,旗兵多次反击均受挫。总督松寿见大势已去,微服出署,至盐道前(今鼓西路)高开榜画店吞金自杀;将军朴寿则躲到蒙古营(河东街)副都统明玉家中。八旗官兵见主帅逃走,决定投降。 过程描写的栩栩如生,仿佛笔者是亲临现场,而且战斗的场面也十分激烈,简直比起韶关之战有过之无不及。可是当吴绍霆读到报道的最后一段,顿时忍不住失声笑了起来,据统计战事结束之后,革命军阵亡13人,旗兵亡280余人,比起韶关来说远远差得去了。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夸大的报道有利于振奋人心,同时也可以成为老百姓饭前茶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这天下午,廖仲恺和宋教仁带领政府仪仗队来到了东校场。 吴绍霆事先没有接到通知,所以见到这副排场时还有些惊诧,廖总理这是要做什么呢? 廖仲恺、宋教仁先来到吴绍霆的办公室,单独会见了吴绍霆。 “仲恺先生,遁初兄,今日怎么有空来东校场呢?”吴绍霆一边请两人坐下来,一边问了道。在这种私下见面的情况下,一般是没必要用职衔称呼的。 廖仲恺落座之后,真挚的笑了笑,说道:“震之,昨天听执信说你最近很热衷教育和实业,与他讨论了很多这方面的问题呢。” 吴绍霆笑道:“国家要富强,可不单单是军事上的事情。教育是为了我国家下一代可以富强,实业更是国家经济命脉的重要血液,这两者自然是应当重视的。我在广州原本就与他人合作开办了几个工厂,还是很热衷于生意呢。” 廖仲恺点着头说道:“有震之这样振兴的愿望,真是让人欣慰呀。” 他顿了顿,又道:“此番前来,正是因为听了执信的话,看得出来震之对前不久讨论关于处理二十三镇的事宜已经宽心不少了,所以特来完成一些早该完成的事情。” 吴绍霆奇怪道:“哦,什么事?” 这时,宋教仁接过了廖仲恺的话,微笑着说道:“这个月十五日我们拟定了一套勋奖制度,前不久也通过了广州临时议会的章程。震之你是广州革命的元勋之一,这两件事当然得有你的参与。” 吴绍霆微微疑惑,临时议会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勋章制度未免有些太早了?他记得大革命之后的最新勋奖制度,是在中华民国成立之后才颁布的,如今大革命还属于进行时,怎么就提前制定了这项支付呢? “如今国内还未统一,鞑虏尚未取出,现在就颁布勋奖制度会不会有些操之过急?”他喃喃的说道。 “是,本来这套制度是先拟定,等共和国成立之后再即时颁布。我与展堂也曾商议过,等中山先生归国之后,由中山先生亲自为震之以及广州革命其他功臣颁布勋章。不过因为上次会议的事情,当时大家都有一些激动,所以让震之你受了一些情绪。说来,政场上的事就是这样,为了扞卫自己的意见,大家都难免会有一些过激行为。”廖仲恺缓缓的说道,就好像是一种劝慰似的。 “不管怎么说,我们大家还是很信任震之你的。所以为了消除误会,激励革命内部士气,同时也表彰震之你光复韶关的功绩,我们一直通过提前为震之你颁发勋章。”宋教仁带着几分和善的笑容说道。 “另外,临时议会也将有震之你的席位,这是由我们革命政府一致选举得出的结果。”廖仲恺补充的说道。 吴绍霆沉默了一会儿,自广州革命政府成立以来,他是主动退出政治组建工作,一直负责军事上的事务,所以这段时间革命政府的政务工作他一概是少有关注的。在韶关的时候,他已经听说了政府各部门组建以及临时议会选举工作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显然这一个月还不到的时间里,这些都差不多尘埃落定。 其实同盟会早在1906年时就已经拟定了共和国纲领和国家机制,如今只不过是照着早先的框架执行。哪怕这些纲领和机制不合适,照着两广总督府、广东省府的建制稍微修改一下就行了。至于议会看上去还要选举,闹的民间沸沸扬扬,实际上议会的班底还是以前省咨议局的那一群人。 广东咨议局于1909年2月筹备,咨议局大楼设置在大东门外,距离东校场不远。 不过因为革命提前成功,咨议局尚且还没正式成立,就连咨议局大楼的修建也停工了。 咨议局的成员大部分都是本地士绅、政治名流,甚至还有一些华侨商人。如今议会的席位可能由以前咨议局二十二位增添了一些,要不然革命政府的运营只怕早就倒闭了。 吴绍霆对政治并不是很感兴趣,清末民初的这几年被称为“军绅政权”时期,不过二次革命失败以后,军阀割据就渐渐代替了军绅政权,一个个武夫粉墨登场,成为了实际的当权者。但是好歹廖仲恺、胡汉民一番心意,这个人情还是要领的,身为革命首义的功臣如果不进入临时议会,那可就太不好看了。 同时他看得出来,如果说胡汉民、胡毅生这些人不是心有芥蒂,那绝不会想到用颁发勋章、邀为议员来安抚自己。很显然既然是安抚,这足以说明问题所在了。 第201章 授勋 “仲恺先生,遁初兄,大家都太客气了。都说了政场上难免会有争执,总得来说大家也是为了革命大业着想。我不会因为上次的事记挂在心,既然是多数人决议的事情,那自然得服从执行了。”吴绍霆慷慨的说道。 “震之你理解就好。”廖仲恺点了点头说道。 “这颁发勋章之事完全无此必要,还是的中山先生回来主持大局之后再行激励也不迟。若是因为我个人情绪问题而劳师动众,这可大有不妥呀。”吴绍霆推辞的说道。 “震之不必担心。今日仪仗队已到,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返回,再者此次授勋旨在奖励震之光复韶关有功。等到共和民国正式成立之时,自当会再授予开国元勋的奖章。”廖仲恺笑着解释道。 于是吴绍霆不再多推辞了,随后他们三个人出了办公室,就在军部大院的花园里举行了简单的授勋仪式。勋章是从日本订制而成,两天前刚刚将第一批奖章送达广州。勋章的样式是十六棱角,青天白日图纹,镶黄金边深色勋心。勋章的名称为“庚戌革命勇士大勋章”。 勋章很大,比起吴绍霆通常佩戴的同盟会徽章以及广州革命徽章都大,不过却显得很有气势。穿着军服就是需要一些勋章来进行衬托,不单单能够表现出革命资质,也是一种时尚。 授勋结束之后,廖仲恺、宋教仁与吴绍霆又在一起喝了一会儿茶,随便闲聊了一下其他话题,之后廖仲恺便告辞带着仪仗队返回了。宋教仁没有走,他借口要探讨第二师北伐的补给问题留了下来。 吴绍霆以为宋教仁是真的在关心第二师的补给事宜,所以在进办公室之后,他就准备派人去把负责后勤的倪端找来。不过就在这时,宋教仁却突然说道:“震之,我有一些事要单独与你谈一谈。” 他的神色很严肃,甚至还带着几分迫切。 吴绍霆微微一怔,问道:“遁初兄这么神秘,究竟所为何事?” “我其实是想问问你,在二十三镇这件事上你还是坚持先前的意见吗?”宋教仁语气深沉的问道,他的态度有点像是在诘问,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遁初兄,你到底想问什么?”吴绍霆没有正面回答,他发现宋教仁与授勋之前的态度完全变了一个样子。他一直认为宋教仁是一个很正直的革命家,不管是在现实生活中,还是在历史记录里,现在宋教仁这般煞有其事,看来肯定是有很严重的事情发生了。 “震之,关于二十三镇的事情,虽然我不懂军事,可是我却觉得你的意见是对的。以我们现在的实力,何苦还要去收买二十三镇呢?”宋教仁恳切的说道。 吴绍霆有几分恍然,原来是这样。他呵呵笑了笑,平静的说道:“遁初兄,同样一件事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同样一个面。展堂和毅生他们之所以坚持他们的意见,必然是有他们的所见所得。更何况,这件事我真的不想再操心下去了,反正上面有了定论,再争执下去只会破坏大家的团结性。” 宋教仁有些好奇,问道:“震之,你真的是这么想?” “那还能如何?你以为我今天授勋只是做做样子吗?政府就是用这种手段来让我退步罢了。遁初兄你跟着一起来进行授勋,应该知道这个内幕的才是!”吴绍霆无奈的笑道。 “哦,其实今天授勋之事我是早上才知道的,正好是要与震之你单独谈一谈,索性就跟着一起来了。”宋教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吴绍霆道。 宋教仁脸色渐渐变得深沉起来,眉头出现了皱纹,就好像心中有不好的事似的。 “倒是震之你想得开呀。”他慢吞吞的说道。 “遁初兄,何出此言?”吴绍霆诧异的问道。 “你能识大局,顾全团结,可是有些人就未必这么想。二十三镇的事情我一直认为是一件小事,可是偏偏这件小事让我看到了许多同盟会怎么说呢看到了许多同盟会阴暗的一面。”宋教仁发自内心的说道。 吴绍霆心中一震,宋教仁这是怎么了?他故意装作听不明白,切声的说道:“遁初兄,有些话我听到就算了,要是传出去可不好。好歹你与我都是同盟会的一员,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不管怎么样,我相信大家都是在革命大业尽力量。” 宋教仁冷冷的笑了笑,答非所问的说道:“变了,很多东西都变了。革命未成之前大家是一致向前看,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吴绍霆问道:“遁初兄,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宋教仁叹息的说道:“难道震之你没有发现,同盟会内部已经有了小帮派,大家都在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吗?另外,很多问题大家都急于求成,可结果呢?结果只会弄巧成拙。” 吴绍霆沉默不语,他觉得宋教仁今天特别反常,不过既然对方肯找自己说这些话,显然是很信任自己的。他知道像宋教仁这一批比较能干的革命者是可以拉拢的,同盟会四分五裂是迟早的事,这个不牢固的合众组织,只能代表革命的宏观愿望,却无法将所有政治意见凝聚在一起。不过同盟会分裂,对于他来说同样是一次机会,当时候不必跟着这帮瞎扯淡的空想主义者合作,顺便还能挖走一大批实用的人才。 “震之,你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展堂、毅生他们唱反调是为什么。”宋教仁认真的说道。 “这个,我还真没仔细想过。”吴绍霆诚实的说道。 “他们是在担心你一个人独裁革命军权,所以故意让二十三镇对你形成制衡。”宋教仁加重了语气说道。 吴绍霆眼皮跳了跳,心中骂道:扑你老母,同盟会果然最喜欢搞这种小动作。 宋教仁仔细留意了一下吴绍霆的脸色变化,停顿了一会让之后,他说道:“我很反对这种怀疑主义,绝对不提倡在革命大业初见成果的时候就排挤同志。国内的革命形势虽然明朗可观,但创业和守业都不是那么容易,而且只要鞑虏一天不除,大局一天不定,始终是有未知数存在的。”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带着愠色的说道:“遁初兄,你说的太对了。你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我一直以来都认为只有团结一致的革命组织才能完成这翻天覆地的大变革。” 他顿了顿,继而又说道:“其实,不单单是你说过类似的问题。” “哦?还有谁?”宋教仁好奇的问道。 “竞存在出征之前同样来找过我,他的看法与你一样,总觉得如今的同盟会越来越让人感到不安了。”吴绍霆说道。 “是吗?竞存他是怎么说的?”宋教仁与陈炯明不算太熟悉,尽管他与黄兴是故交,但这段时间自己一直在日本,期间黄兴与陈炯明的合作自是不可知的。 吴绍霆于是把上次陈炯明来找自己谈话的内容,大致的告诉了宋教仁。 陈炯明担心的是同盟会的纯洁度,宋教仁愤慨的是同盟会不团结。虽然出发点不一样,但是最终的结果是一致的,那就是同盟会这个阻止的的确确有问题了。 “说来奇怪,遁初兄和竞存为什么要找我探讨这件事呢?难道你们认为同盟会之中,我是值得信任的?”吴绍霆诚挚的问道。 宋教仁微微笑了笑,他犹豫了一下,随即开诚布公的说道:“除了信任之外,还有一点我相信更重要。” “什么?”吴绍霆疑惑道。 “因为震之你是一个实力派人物!”宋教仁笑着说道,“我与竞存虽然都开始怀疑同盟会的本质,但我们毕竟还是一个革命主义者。同盟会的存在,是代表广大革命者的心愿,希望能在一个合理的、统一的组织制度之下,整合全国上下的革命力量,完成民主革命。” 吴绍霆点头表示同意。 宋教仁接着说道:“同盟会如果不能完成民主革命的任务,并不意味着革命就会因此终结。哪怕没有同盟会,赤诚热血的革命同志们依然会继续前进。我相信竞存跟我的想法一样,哪怕遇到了像这样的一天,或许我们还能联合实力派的同志继续把革命的道路走下去。” 吴绍霆没想到宋教仁会这么坦白,这摆明就是在提前拉拢自己了。 “遁初兄,你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革命者呀,在这个方面还不得不向你表示敬意。”吴绍霆语气真诚的说道。 “革命是势在必行的。为了中国,为了我们自己,更为了我们的子子孙孙!不管是谁领导,我们都必须坚持走下去。”宋教仁慷慨激昂的说道。 吴绍霆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觉得宋教仁的这番话也是自己想说的话,未必一定是同盟会才能完成民主革命。不过这时,他忽然想要试探一笑宋教仁,于是道:“那遁初兄,你自己没有打算领导革命吗?” 宋教仁疑虑的看了吴绍霆一眼,随即淡然的笑了起来,说道:“我何德何能,领导革命的重任应该由更资深的革命者来担当。其实我一直在等待孙先生回国,如果孙先生这个同盟会主席能够统筹全局,改善同盟会现状,那我们所担心的事就不会发生了。这样岂不更好?” 吴绍霆笑道:“希望如此。” 顿了顿,他又问道:“孙先生有消息吗?” “一月三日我们已经发电报到法国,十五日才有回电,那边却告知孙先生去美国了。这几天我们一直在给美国发电报,你也知道隔着大洋彼岸,消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传递的。不过相信很快国内大革命的事迹会在全世界传开,到时候哪怕未能联络上孙先生,孙先生只要看报纸也会知晓此事。”宋教仁说道。 “希望孙先生此番国外筹饷能给我们带来一份惊喜。”吴绍霆揶揄的插了一句。至于这个结果他早已经知道了,只不过是给宋教仁埋一个伏笔罢了。 宋教仁有些疑惑的看着吴绍霆,显然不解其意。 第202章 华兴会背后 宋教仁从东校场出来之后,上了马车,不过却没有返回政府大楼,而是去了大东路的一间会馆。会馆名称为岳州会馆,修建于乾隆年间,专为湖南商人于广州聚会行商之地。如今湘商逐渐没落,这会馆的修缮翻新工作也是断断续续,斑驳的墙壁和褪色的门漆让这里显得有几分陈旧。 下了车,宋教仁走进了会馆大门,有一个门房上前接应了下来。 跟着门房走到了中厅,这里是楼上楼下的院子。在二楼一间敞开门的房间里,有人看到了宋教仁进来,匆匆的来到二楼走廊上招呼了一声:“渔父兄来了。”此人年纪要比宋教仁长,不过看上去精神抖擞、态度活跃,颇有几分少年风范。 宋教仁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走廊,不由眼前一亮,喜道:“心斋兄?你什么时候到广州的,都不通知我一声。行严兄去接的你吗?” 二楼上的人笑呵呵沿着楼梯走了下来,就在这时,一楼客厅里面也走出了两个人。一人穿着长衫,与宋教仁颇为熟络,正是章士钊。另一人在众人当中年龄最长,穿着一身很旧的棉服,此人宋教仁同样认识。 “咦,道腴兄,你也来广州了?好嘛,行严说今日要来这里秘密聚会,说是有要事相商,没想到是把你们两个接到了广州,事先也不通知我一声。”宋教仁佯装埋怨的看着章士钊,不过语气却是带着几分激动。 这时,从二楼走下来的心斋兄来到众人面前,笑呵呵的说道:“渔父兄,我与道腴老哥昨日下午刚到广州,行严派人去接的我们。你和行严现在都很忙,所以我们也不急着打搅了。反正迟早是要见面的,难道你还不准我们先休息半日,洗一洗风尘吗?” 此人名叫徐佛苏,湖南善化人,字运奎,一作应奎,号佛公,笔名心斋、文福兴等。曾任长沙学堂教员。1904年参加华兴会,进行反清活动,因万福华枪击广西巡抚王之春案被捕。不久获释,东渡日本,转投康有为的保皇会,任《新民丛报》撰述。1907年1月,受梁启超委托,企图调和保皇党人与革命党人之间的关系,被革命党断然拒绝。 徐佛苏虽是华兴会元老成员,只是后来与保皇党人结交慎密,最近两年与黄兴、宋教仁的联络逐渐中断。不过宋教仁一向没有排斥过徐佛苏,无论是保皇党还是革命党,大义上都是为了救国,虽然在国体政见上不同,但宋教仁相信只要经过磨合,一切救国力量都能团结在一起的。 宋教仁与其他革命组织最大的不同之处,那就在于他的主义是救国,而不是“革命”。 只是徐佛苏在章士钊心中不是那么体面,所以今天早上章士钊只跟那年长的人攀谈,不太愿意与徐佛苏接触。 “遁初兄,大家都是老熟人,哪怕这几年不曾见面,也不用这么客套。先进去坐。”那年长的道腴兄笑呵呵的说道,拉着宋教仁的手就向客厅走了去。章士钊和徐佛苏也紧跟着走了进去。 周震鳞,字道腴。汉族,长沙宁乡人。早年入两湖书院,与黄兴同学,又与谭嗣同、唐才常友善。毕业后在宁乡、长沙办学,1901年在长沙望麓园沩宁试馆创办宁乡师范,1905年他慧眼识才,破格免试招录徐特立就读。后创办宁乡师范速成学校。先后任湖南高等学堂教务长,宁乡中学堂、明德学堂、安徽公学、京师大学堂教师。 自从华兴会并入同盟会之后,周震鳞便被公推为同盟会长沙支部的部长,他的革命地位仅次于黄兴。宋教仁在见到周震鳞时有些奇怪,如今湖南起义正进行的白热化,身为湖南同盟会支部部长的周震鳞怎么会突然来到广州呢? 进了客厅,四个人各自落座,会馆的佣人为他们倒茶,然后退出去带上了客厅的门。 “道腴兄,你与心斋怎么会突然来广州呢?事先也没有接到任何消息,想来是因为湖南的革命起义正忙着才是呀。”宋教仁问了道。 “哎!”周震鳞长叹了一口气,先前还是旧友重逢的喜悦,此时此刻竟全是忧愁。“湖南那边难啊,革命军节节败退,清军势力反倒占了上风。放眼全国革命进程,先是广州,再是江西,昨天在船上还听说福建也光复了。唯独我们湖南” “怎么会这样?”宋教仁皱起了眉头。 “同盟会在湖南起义之前不慎走漏了风声,清军早有准备,没收了新军的弹药,而把许多有革命倾向的军官都调走了。本来我们还打算强攻长沙,可是经过这几天的奋战,革命军缺粮缺械,更麻烦的是内部还有了分化。”周震鳞接着说道。 不等宋教仁发问,徐佛苏接过话来说了道:“焦达峰、陈作新与官僚派谭廷闿闹出了矛盾,谭廷闿主张议和再图大业,可是焦达峰和陈作新认为革命之势已起,断然不能半途中落。后来攻占长沙不利,两路人马分道扬镳。焦达峰带人退到了衡阳,谭廷闿避入株洲,似乎是要与清军议和。” 周震鳞又道:“在长沙撤退时,陈作新失踪了。直到我们从衡阳前往韶关的那天,都还没有收到陈作新的任何消息,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说到这里,他神色更加忧虑了起来。 宋教仁听完两个人的描述,与一旁的章士钊对视了一眼,后者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说来我们一直很疑惑,为什么广东派出北伐的革命粤军,不去湖南而去江西呢?克强是怎么了,无论于公于私,都应该先光复湖南呀。江西革命军实力远远比湖南要扎实,难道江西方面自己还不能起义吗?”周震鳞有些激动的说道。 “这件事不能怪克强,你们是不知道广州这边的情况,毕竟我们不是广东人,政治上很多的问题都处于下风。”宋教仁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时,章士钊忽然开口问了道:“遁初,你今天去见了震之,前天我们商议的事你有跟他提起过吗?” 宋教仁点了点头,带着几分欣慰的神情说道:“震之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虽然我没有说得那么直接,不过旁敲侧击之下他的反应与我预料的差不多。相信日后我们可以与他建立更好的合作。” 章士钊舒展了一下神色,叹息道:“希望如此。我们要是能争取到这个强力的同盟,以后的路会好走许多了。” 周震鳞有些疑惑,问道:“你们说的震之是谁呀?” 章士钊笑道:“就是广州首义的大功臣吴绍霆,吴震之。” 周震鳞幡然醒悟,连连的说道:“原来是他呀。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为什么说争取到这个强力的同盟呢?” 徐佛苏同样是一副好奇的样子,直勾勾的看着宋教仁,等待这答案。 宋教仁和章士钊都呵呵的笑了笑,两个人的笑容看上去很是无奈。 于是,四个华兴会的骨干成员在这里展开了一场不为人知的密谈 第203章 在北方 在广州起义成功的那几天,消息传到北京的时候,清廷还能保持着冷静的态度。隆裕太后整天唠唠叨叨、婆婆妈妈,几乎每隔几个钟点都要打听摄政王的去向,弄清楚国内的局势到底怎么样了。不过在最近两天的时间里,随着福建、江西、陕西、云南等省陆续通电宣布独立,其他各省的起义频频不绝,清廷终于知道江山的摇动了。 隆裕太后从每天的唠叨婆妈升级到了以泪洗面;新近成立的宗社党表面上要重振纲纪,可私底下每个人都各怀鬼胎;北洋派的实力人物到处走动,尤其是徐世昌、唐绍仪等人,整天都在东交民巷出入,可是究竟是何目的谁也不知道。 咨议局和六部的官员们出走了一大批,全部都悄悄南下去了。 整个京城已然是风雨绸缪的局面。 在二月二十日这天,宗社党要求率兵南下镇压革命,甚至连行军的计划都制订好了,第五镇从山东直下江苏,第二镇由直隶过河南压制湖北,第四镇移师郑州,阻止革命军北伐反扑的可能。摄政王载沣也极力同意这样的决定,纵然他的同意显得那么仓促和着急,可大清就要完了,还能怎么样? 只是命令下出去了,满清的少壮派贵族们一个个跃跃欲试,可是这三镇士兵竟然无一发动。若不是看到情势危急,生怕引发进一步的兵变,少壮派贵族们早就抓几个刁蛮士兵来开刀。所有人都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北洋六镇是唯一靠得住的部队,要是连他们都反了,大清就算真的咽气了。 到了二十五日,国内局面已经无法控制,各省独立的通电都传到京城。 东交民巷各国外交大使馆在英法两国大使的牵头下,联名向清廷递交了一份意见书,称在如此危急存亡之秋,唯当袁宫保一人能主持大局。这份意见书并非正式文件,仅仅是各国大使的私下建议而已,从这一点已经看出袁世凯在蛰伏了这么久之后已经开始动作了。 二十九日,载沣饮鸩止渴的以宣统皇帝名义下诏,任命袁世凯为陆军部总长,催促袁世凯尽快北上主持军政大局。对于这个消息,宗社党成员一个个呼天抢地、反对不止,称这是引狼入室,大清江山必然会断送在此贼手里。可是这样的呼声又能何如? 袁世凯原本还以为这件事会拖延到年关之后,没想到年关之前载沣就妥协了。不过他的野心岂能是一个陆军部部长就能满足的?当即他就以旧疾未愈,推脱了朝廷的圣旨,继续在家中过着闲暇日子,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到大年过后再说。 三十一日上午,紫禁城中和殿。 首座一侧有一道帘子,隆裕太后正抱着宣统帝泣声不已。首座上的摄政王载沣一脸阴郁,双眼里还渗着血丝,一只手紧紧的扣着自己的朝珠。 大殿中央,大清王朝最后几个还能聚在一起的大臣们都站在那里,一个个愁云密布,只有几个少壮的人激怒不已。偌大的中和殿一时间没有时间,只有隆裕太后的哭声,还有小宣统帝时不时发出的咿呀声。 “大家伙说说呀,都说说呀,为今之计,可有对策?”载沣耐不住沉默,或者是沉默的烦了,于是戾气的叫了道。这突然的一叫,吓了一旁隆裕太后一跳,定了定神之后,竟收敛了一下哭声,在这个时候哭也是没用的。 “洋人都说了,如果不请袁项城出马,只怕就会中止那几笔贷款的续款了。在这个时候要是没了银子,别说平叛,咱们皇城内就乱糟糟了。”肃亲王善耆拧着眉头首先接过话来。 “袁项城,袁项城,他就是一个贼,要是让他回来了,我大清肯定完,早晚。”宗社党代表,主战派核心人物铁良咬牙切齿的说道。 “宝臣,”站在肃亲王身边的庆亲王奕匡,两只手插在袖筒里面,上半身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双眼眯成一条缝,若是不仔细去看还以为这老头子站着睡着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抱着那些中看不中用的成见?怎么着,你打算让凤山一个人把禁军调到南方去平乱吗?一开始你们几个人嚷嚷着要带兵南下,好嘛,我举双手赞同,你调得动嘛你?” 凤山脸色很不好,他最喜欢被拿来当挡箭牌。 铁良狠狠的瞪了奕匡一眼,冷森森的说道:“就你能耐?在这里人谁不知道,你这个老不死的跟袁世凯眉来眼去,当初就是你的馊主意,把兵权倒腾到袁世凯手里了。现在你还在这里装神仙、装愚公?” 庆亲王听到这里,眼睛睁开了一些,怒了起来道:“好小子,你骂谁!” 不等铁良开口,站在铁良对面的良弼也大骂了起来:“你这老狗,在这里该挨骂的除了你还有谁?要不是祖上给你的铁帽子,你今天早就滚回乡下去种田了!” “你们哼,你们这些小字辈懂什么?有本事你们去找民党拼命呀,就你们几个,去呀!在这里耀武扬威的厉害,去南边就是死。哼,我说都是实话,都这份上了还指望什么?还能指望谁?”奕匡一边保持着自己长者的气度,一边没好气的反驳着。 铁良和良弼还要去骂奕匡,这时首座上的载沣狠狠拍了一下椅扶,大声喝道:“看看你们都什么样子,都成何体统?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们这么谩骂?” 铁良和良弼都狠狠的瞪了奕匡一眼,一甩袖子,忍下这口气了。 奕匡再次卷起了袖子,眯起了眼睛,恢复了打瞌睡的态度。 那短暂的闹剧结束之后,没想到中和殿又陷入了沉默。因为大家都知道,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道路不多,或者说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国内闹得那么厉害,纵然北方有十几万精锐兵力,可是一兵一卒都挪不动,做做装饰都让人不安宁。洋人们更是背信弃义,在这个时候拿贷款的尾数来要挟,大清的命脉眼下就靠着这少得可怜的输液在维持着,一旦终止,那就真的要大乱了。 可是如今朝中大部分人都知道袁世凯狼子野心,岂能心甘情愿的让袁世凯重新上位? 这种矛盾的对立,正是这沉默无奈的根源。 “为之奈何,为之奈何?难道你们就真的没办法了?”载沣急切的再次开口。 善耆又道:“还能有什么办法,还有办法吗?没了。没银子什么都没。说句中肯的话,赉臣(良弼字)、宝臣你们听了也别见怪,若是不让袁项城出来,那咱们大清就真的完了;让袁项城出来,咱们总还有一线机会。” 铁良喃喃的嘀咕着什么,不过大家都没听清楚。 良弼穿着一身新式军装,两只手插在腰间,摆出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可是不服气也没办法,要是兵权在他手里,还会这么窝囊吗? 大殿随即处处是叹息,隆裕太后又哭了起来。 二月六日,载沣再次下诏,调任袁世凯为军机大臣,总理全务,令其十日内北上就职。袁世凯在得到这个消息,总算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笑容。在年关过后,正月初二这天就北上前往了京城。虽然在诏书里没有提及会让其担任总理内阁大臣,不过一旦北上之后,由他组阁之事是迟早的事,清廷早已经不信任那个老贪官奕匡了。 第204章 库银事件 庚戌年新年到来了,全国革命形势到达了顶峰,不过这显然也是清军反扑之前最后的激烈。江西早在六天前就全境光复,九江都督府移到南昌,成立江西军政府,此时九江军政府都督马毓宝甘愿辞职,让位于李烈钧。李烈钧在走马上任之后,果断放弃整编,争取更多的时间,派出革命赣军与黄兴革命粤军第二师回合,一同向苏浙进逼。 贵州革命党人陈白麟率部起义成功,然而未能及时掌握省府政权,反倒向立宪派、旧官僚采取妥协让步。在贵州军政府成立不到十天之内,贵州军阀刘显世,立宪派领袖任可澄,轻而易举掌握了军政府要职,大肆排挤、打压同盟会成员。同盟会都督杨尽诚被迫率兵出省前往四川响应北伐,张白麟则被要求去贵阳周边巡视安抚。 云南于二月二日完成光复,推举蔡锷为军政府都督,李根源为参议院院长,罗佩金为军政部部长。成立之后,蔡锷雷烈风行,迅速整顿省内政务和军务,三天之后委派唐继尧率领滇军出师四川,支援四川革命运动。 除此之外,广西、湖北、山西、浙江亦是革命声势占据上风,只不过其中总与立宪派、旧官僚势力纠缠不清。 庚戌年新年是1910年2月10日,在前面10天的时间里,广州显得一派安宁。 然而广州的安宁算不得全广东的安宁,刚刚进入二月时,在钦州、上思发生了严重匪患,当地县府向广州发来了求援信报,并且在信报中还强调恳求二十三镇派兵剿匪。钦州、上思原本的驻军是二十三镇,后来龙济光将二十三镇全部调集到云浮,这几处边境城镇就再无军备可言。 信报从革命政府转到了东校场军部,吴绍霆在看过之后,信手就丢在了边。 他一眼就知道这是龙济光在幕后捣鬼,无非就是用这种小打小闹的手段来威胁革命政府。同时他对革命政府的用心也感到厌恶,若是有命令就直接派下来,要么是剿匪,要么是拉拢龙济光,单单把电报转发到这里算什么意思? 邓铿见吴绍霆把送来的电报就这么扔在一边,心中有些担心,上前问道:“总裁,你就这么不闻不问吗?” “哦?你让我闻问什么?钦州、上思的特产就是土匪,隔三差五就会闹事,有什么好奇怪的。”吴绍霆拿起了另外一份文件读了起来。 “可是,以前那里都是有军队驻扎的,现在二十三镇把麾下都撤走了,您看” “你是说让我派兵过去?呵呵,士元,龙济光放着地盘不要拱手相让,你以为就这么简单吗?龙济光是想拿这两个土匪窝来换广州,别傻了。”吴绍霆冷笑了道。 邓铿还想说些什么,吴绍霆忽然记得一件重要的事情,随即打断了他道:“对了士元,上次让你调查广州起义那天官库库银失踪的事,有结果了吗?” 邓铿听到这里,脸色一下子变了起来,显得有些难堪。 吴绍霆正觉得奇怪,他从韶关回到广州之后,一直很有积累的公务要处理,所以竟将这件事给忘记了。但是就算他给忘记了,身为副官的邓铿怎么能忘记了? “士元,怎么了?”他催问了道。 “总裁,您真的要知道调查的结果吗?”邓铿问道。 “这不是废话吗?”吴绍霆不假思索的说道。不过他刚说完,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也就是说邓铿调查私吞官库库银的人,是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人。当即,他又说道,“到底怎么回事,这里只有你我两个人,你直接说出来。” 邓铿跟随吴绍霆从韶关回到广州的当天,就把广州官库库银的事情调查清楚了,这根本就没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只要询问当时看守官库的士兵一切就一清二楚了。他之所以一直拖延到今天,原本打算让吴绍霆忘记这件事算了,省得惹出更多麻烦,但没想到吴绍霆还是问及此事了。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说道:“经过供人,银库的库银让第二团团长莫擎宇暗中运走了四十万两,第一营营长梁鸿楷率部抢走了三十万两,另外前巡警营总督察莫士诚带兵事先劫走了三十万两。余下查无可证,应当都是散兵游勇哄抢走了。” 吴绍霆怔了怔,除去莫士诚不计,莫擎宇与梁鸿楷这两个人还真是让自己感到意外。 莫擎宇是原第二标标统,现在第二团上上下下也绝对是他的拥护者,可以说就是革命粤军第一师内部的一个军阀。只不过这个军阀在大体利益上能与师部谈得来,所以才会遵从师部的命令。然而,从私吞库银不报这件事来看,莫擎宇始终是有私心的。 至于梁鸿楷的行为让吴绍霆感到的愤怒,梁鸿楷一个翅膀还未硬的人就敢做小动作,其野心昭然若揭了。吴绍霆在见到梁鸿楷第一面时,就知道梁鸿楷不是一个安分守纪的人,相信这也是未来其能一跃成为粤系五大军阀之一的原因了。 虽然吴绍霆认为现在人才很重要,可不能因为缺乏人手的原因而埋下隐患的种子。 邓铿看到吴绍霆沉默不语,他开口说了道:“总裁,如今广东省内的情况本来就不明朗,看得出来革命政府那边对总裁也有提防之意。如果现在把库银的事抖出来,只怕还会闹得我们第一师内部出问题。总裁,你一定要三思呀。” 他的语气很认真,也带着恳切之意!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他知道邓铿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过,这件事如果就这么算了,莫擎宇与梁鸿楷日后必然会更加明目张胆。我必须做点什么。”他缓慢的说道,眼神渐渐变得冷酷起来。 “总裁,你打算如何处置?”邓铿问道。 “你后天派人去西郊,把梁鸿楷先调回来。”吴绍霆说道。 “是。”邓铿应了下来。 第205章 新技术诞生 傍晚的时候,一个人乘着马车匆匆忙忙的由东郊赶到了东校场。 下车之后,只见此人正是张志诚,身上还穿着一套脏兮兮的工作服,脸上满是污垢,显然是从工厂车间里直接跑了出来。不过他一脸欣喜之态,看上去激动万分,刚下车就迫不及待的向军部大院跑去。卫兵一时没认出这人是谁,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疯乞丐,赶紧上去拦着。 “别拦我,别拦我,我是广东兵工厂总办、黄埔工业公司总经理,我一件大喜事要见吴总裁,快让我进去,快让我进去。”张志诚大喊大叫起来。 卫兵这才认出来者的模样,当即不敢阻扰,只好放其进去了。 张志诚一路跑一路高呼:“成功了,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 邓铿从司令室跑了出来,在院子里面把张志诚接了下来,他先带张志诚到小客厅休息,然后还特意吩咐人打了一盆热水来给张志诚洗脸。 吴绍霆听到通报之后,快步来到了小客厅,刚好张志诚也洗好了脸,不过那身脏兮兮的衣服还真是有些夸张。他笑着问道:“什么事呀,把你高兴的,连衣服都不换。” 张志诚扔掉了手里已经由白变黑的毛巾,然后迎到了门口,欣喜的说道:“吴总裁,我成功了,那个导气式枪机我已经成功制作出来了。哎,费了不少功夫呀!” 吴绍霆怔了怔,这还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在二十一世纪是特种部队出身,对枪机当然很了解,结构图是能够绘制出来的。不过他毕竟不是数理系毕业,结构图只是一个大概,关键的尺寸和组织还得由张志诚慢慢琢磨。导气式枪机研制的困难之处,还是因为国内目前机械水平太落后,无法生产那么精准、精密的零件,所以即便有图纸也得有技术。 “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这真是一项重大的研发成果呀。你是怎么完成的?”吴绍霆同样很激动的问了道。 “说来话长,我拆了很多机器,重新组装了一台。另外还从国外偷运了一台机器。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重新校对了你给我的图纸,把很多错误的地方都修改了。一开始时我太糊涂,我以为你的图纸就是完整的结构图,后来试验了很多次才弄明白。”张志诚笑呵呵的说道。 “我都告诉过你了,我给你的图纸只是大致的原理图,你怎么能对着我的草稿图来试验呢。”吴绍霆埋怨的说道。 “你把图纸给我之后就去韶关了,这么久都没你消息,我还打算找你问清楚呢。哎,算了,这些都过去了。走,我带你去看看成品!”张志诚拉着吴绍霆就往外走。 吴绍霆欣然答应了,90年的自动步枪自己岂能不去亲自见证问世的过程。 一行人来到了广东兵工厂,在兵工厂后院的靶场上,张志诚让工人将自己今天下午刚刚组装好的一支步枪拿了过来。这支步枪的原型是较新的95汉式步枪,只不过在扳机的部分加大了一些,看上去有些臃肿,剃刀式旋转枪栓也改成了直拉栓,这样才利于自动步枪的自动送弹原理。 吴绍霆接过了步枪,觉得这把改装过的95步枪是原装95步枪的两倍重量,而且重心总是靠后,这也意味着射击时子弹会很容易朝上飞。他走到了靶位上,端起步枪来尝试着实弹射击。一梭子子弹顺利的打出了弹仓,确实已经达到了自动进退子弹的效果。 跟着吴绍霆前来的军部官员目睹了这一幕,一个个都拍手叫好,称奇不已。 不过当把靶子取过来检验时,只有一颗子弹打在了靶子的边缘,其余子弹全飞得没影了。 “怎么样,怎么样!”张志诚兴致勃勃的问道。 “好极了,你果然成功了。”吴绍霆虽然觉得这支自动步枪的性能不算太好,可是毕竟导气式枪机是研发成功的,“我相信只要再经过更仔细的修正和改造,一定能生产出合适的自动步枪来了。” 张志诚信心十足的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今天导气式枪机研发出来,剩下的事情可要简单的多了。我会尽快改良这支步枪,让它达到最佳效果。” 吴绍霆放下了自动步枪,上前拍了拍张志诚的肩膀,笑道:“真有你的。” 不过这时张志诚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就算兵工厂短时间之内能够改良出定型的自动步枪,但目前我们只有一台加工导气式枪机的机器,日后如果需要量产的话,只怕会不容易呀。”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他说道:“你先带我去车间看看。” 张志诚带着吴绍霆来到兵工厂一间最靠内的车间,因为研发导气式枪机是一项绝密的行动,他们必须保证这个枪机的自主产权。车间不算很大,反正不需要安置很多机器,在正中间有一台拼装而成的机械工作台,这是一个一条线的工序工作台,看上去挺复杂的。 “这机器是你从外国买回来的?”吴绍霆问道。 “只有部分是的,就是这一部分。”张志诚走到中间,一个类似链锯钻的机械前拍了拍。“洋人也没有生产导气式枪机的机器,这种东西目前就只有我们广东兵工厂有。”他得意的补充了一句。 “那你………” “这都是我一个人改造的,我一个人!花了不少时间,因为咱们自己的机械很多零件与洋人的机械对接不上,差不多是我磨出来的。”张志诚丝毫不客气,尽可能的展示出自己才能所在。 “真是难为你了呀。不过你放心,我相信,绝对的相信,你的名字将在中国工业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笔。咱们中国人自己的工业革命,就从你这里发起了。”吴绍霆盛情的赞叹道。他知道张志诚是一个自尊心极强又恃才傲物的人,不过对于这样技术性人才,自己可不会吝惜赞美之话。小说就来o 张志诚听到吴绍霆恳切的赞词,心中十分受用,笑嘻嘻的接着说道:“其实没什么,我是学这个的,当然在行了。要说洋人把他们的机器送到厂里来时,就算不用他们亲自安装,我照样会,只不过为了节省时间罢了。” 这本来是一句无心之话,吴绍霆听到之后却不禁变了脸色起来。 “你是说,你购买洋人的机器,是洋人亲自到工厂来组装的?”他加重了语气问道。 “是这样的,这台机器是从德国偷运出来的,为了不让德国海关发现,所以洋人那边就把机器拆散了,然后到广州后又重新组装起来的。”张志诚有些疑惑,不知道吴绍霆怎么突然变了语气。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导气式枪机的研发过程中,绝对要保密再保密,这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研制的新型科技,如果让外国窃走了果实,对我们来说是极大的损失也是极大的侮辱。导气式枪机生产的自动步枪绝对会革新整个军火界,我们中国必须拥有绝对的这方面的优势呀!”吴绍霆气急的说道。 张志诚有些不服气了,他说道:“只不过是洋人来工厂负责组装,说实话工厂的工人没有一个懂得组装洋人的机器,如果连组装都要这么严格,那我可能会消耗更多的时间了。再说,那些洋人组装完了机器就离开了,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在研发什么东西呢?你这么说,我认为有点小题大做!” 吴绍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然后说道:“你购买的机器原本是德国不会出售给中国的产权机器,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弄得到这台机器,德国人肯定会感兴趣你的目的。是,那些组装的工人安装完了之后走了,但他们仅仅是来踩点,看看是哪个单位在使用这台机器。然后他们会花钱收买我们的工人,一层层套出我们正在做什么事。” 张志诚听得吴绍霆说的煞有其事,虽然知道有这个可能性,可如果单凭猜测就来决定一件事,那也太过分了一些。 “你这只是猜测。况且,就算他们知道我们在研究导气式枪机,可是导气式枪机制造原理还掌握在我们手里,他们能怎么样?”他辩解的说道。 吴绍霆现在可以说出成千上万种假设,来表明德国人有成千上万种方法来搞到导气式枪机。不过他知道自己说这些废话没用,张志诚肯定不会相信这些凭空猜测了。他当然也不能百分之百肯定德国人发现了这一研发项目,可是洋人的狡猾是无处不在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好,好,我知道你尽力了。这件事不怪你。”他调整了一下语气,缓缓的说道。 张志诚默不作声,他的脸色还是很严肃。 “算了,今后你继续按照你的计划来做事,无论是资金还是其他,我都照样提供给你。至于工厂的安保措施,我会另外再安排的了。总而言之,这次你真的立了大功,这是不争的事实,你为我们全中国争了一口气!”吴绍霆微微笑了笑说道。 张志诚也笑了笑,反正他只是一个搞技术的,其他事情吴绍霆要安排就由得他去。 准备离开时,张志诚突然说道:“对了震之,今晚去我家吃饭。我妹妹这几天好像闹情绪了,张盛霆公司也不去,我和我爹怎么劝都没用,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了。我爹也很想见见你,自从广州光复之后,你跟我们家好像少有联络了。”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说道:“我可不是故意不联络。你也知道现在什么时局,我这种带头起义的头目肯定闲不下来。”他想了想,说道,“今晚怕是不行,太仓促了。这样,你回去跟你爹说,我明日下午去拜访。” “好,这可是你说的,千万不要食言呀。”张志诚哈哈笑了笑。 第206章 德国啤酒 第二天上午,吴绍霆让侍从官向德国领事馆发了一封拜帖,晌午未到,他带着几个随从来到了德丰大楼。虽然张盛霆公司同样在这栋大楼里,不过他却没有进去,反正今晚就与张家拜访,公司近日的状况如何到时候就会一清二楚了。 他今天特意来找德国领事安德烈,一方面是商谈购进一批德械,另外一方面则是试探德国方面到底有没有摸清楚广东兵工厂的研发情况。他相信德国人如果真的知道了中国正在研制先进的导气式枪机,必然会想方设法来套进一步的消息。现在广东兵工厂的执掌人就是他,安德烈如果要套话,那就不用选其他人了。 安德烈早早就让他的秘书在楼梯口迎接,秘书将吴绍霆一行人带到了领事办公室前,除了随从在门口等候,只有副官邓铿跟着吴绍霆走了进去。 “日安,吴元帅,没想到上次一别您说的过几天会再见面,竟然过了一年的时间呀。” 安德烈开玩笑的说了道,对于中国的春节他是很了解的。 “实在抱歉,希望爵士先生你能明白,我们国家正在发生五千年未有的大变革,身为这场变革的参与者,我当然会忙得不可开交!”吴绍霆微笑着说了道。 “来来来,到我私人办公室来。”安德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领事办公室是一个公开的场合,而私人办公室则是安德烈的个人办公空间。 来到了私人办公室,安德烈请吴绍霆坐在大书桌的后面,邓铿则在靠门的一处沙发上坐了下来。安德烈自己还没有坐下去,先开口对门口喊了一声:“于尔根,于尔根,你这个懒鬼,去楼下的酒窖把我收藏的威尔多夫炭烧啤酒拿来,记得带上冰块!” 吩咐完了之后,他才满怀笑容坐了下来。 “吴元帅,我知道你今天来访,肯定能为我带来一个好消息。”安德烈笑眯眯的说道。 “我相信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一个好消息是需要另外一个好消息来交换。安德烈爵士,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们德国大使馆应该有所决议了?我想您这边可以透露一些风声给我。”吴绍霆笑着反客为主的说道。 安德烈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吴大帅,你还真是一个有心的人。不过外交方面的事情,你们广东政府不是已经全权交给了宋教仁宋先生来处理吗?我想,如果我们大使馆真的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宋先生的!” “安德烈爵士,你就这样来敷衍我吗?我今天可确实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可是显然你还没有任何诚意可言。好,就算你依然要卖关子,可是我并非不知道任何内幕。北方那边忙得焦头烂额,相信满族人的政府已经穷途末路了,他们会在最近一段时间内重新启用袁世凯,对吗?”吴绍霆冷不防的直言说了道。 安德烈怔了怔,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尴尬了起来,停顿了一阵子之后才开口问道:“哦,天啊,吴元帅,你的消息是从哪里得到的?” 吴绍霆知道这个消息当然不用任何打听,他之所以欲擒故纵的告诉了安德烈,目的就是要让安德烈在谈话一开始就对自己感到畏惧。 “我有我自己的情报来源。不过不管怎么说,安德烈爵士如果一开始愿意告诉我,我还会把你当朋友。显而易见,安德烈爵士你总是习惯性的卖关子,这让我感到没有任何信任感了。”他慢条斯理的说道。 安德烈一时间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收场,这吴绍霆不是摆明故意耍诈嘛! 这时,于尔根把炭烧啤酒端了起来,同时还端进来一桶冰块。 安德烈借此机会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笑呵呵的为吴绍霆还有邓铿都倒上了一大杯啤酒,然后大家先彼此干了一杯。 “吴将军,你所说的消息也确实是我知道的消息。不过您应该明白,这是你们国家内部的问题,我们做为友邦是无权干涉的。更何况,我相信即便您打听到了这个消息,对您来说也是无关紧要的。”安德烈一边擦着胡须上的泡沫,一边说道。 吴绍霆笑了笑,他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s更新一批新的装备,在军火方面自然应该与德国老朋友合作了。难道不是吗?”他直言的说道。 “那是当然了。中国可是我们德国武器使用最广泛的国家了。这么说,吴元帅要为你的部队更换一批87式原厂毛瑟步枪吗?”安德烈神采奕奕的说道。 虽然他这个总领事不管军火买卖,但是若是能谈妥一笔军火生意,把这个客户转手介绍给军火商人,原本属于中介人的费用那自然就落到了自己的口袋里。更重要的是,这也能提高他在国内资产阶级之中的一定地位,一举两得好事何乐而不为? “87式?您太小看我了。或者是,你们德国人总是喜欢保留一些好东西。”吴绍霆露出了一个轻视的笑容说道。事实上他现在完全没必要进口这批武器,因为导气式枪机成功问世,那就意味着很快就会研发出更先进的自动步枪,之所以还要进口外国武器,主要是看中外国武器的质量。 他并不是对张志诚没有信心,而是对中国目前的工业水准没有信心。 从昨天试验的那支自动步枪看来,要想生产出定型的自动步枪,只怕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来琢磨的。即便能调整所有不合理的结构问题,但质量问题是根本原因。万一自动步枪使用时问题百出,总得有一批武器可以替换使用。 除此之外,就算日后不用了,这批进口军火转手还可以卖给其他省的军阀。 安德烈扬了扬眉毛,问道:“这么说,吴元帅你有更大的想法了?” 他想了想,又试探性的说道:“您是说91式?” 吴绍霆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爵士先生,您身为日耳曼人,难道您竟然不知道德国原厂的型号有哪些?您刚才所说的都不是正统毛瑟步枪。我希望您知道,我在德国留学的时候,可是很关注任何军事方面的事情。” 87式、91式虽然都是保罗毛瑟设计的枪型,不过并没有成为德备的制式装备,而是卖给了土耳其和阿根廷两个国家。因此常说的毛瑟87式、91式步枪都会被称呼为土耳其毛瑟和阿根廷毛瑟。当时正是因为保罗毛瑟与德事委员会发生了矛盾,所以在较劲之下快速设计和改进了一批毛瑟枪型,然后故意出让给国外。 只不过这一批枪型虽然在88式委员会步枪、89式毛瑟上有所突破,可终归还是有瑕疵。 “哦,哦,我倒是把这一点给忘记了,吴元帅你也是熟知我德意志帝国的人呀。”安德烈长叹的说道。 “那就简明的说,我希望爵士先生能够看在合作伙伴、朋友以及潜在客户的份上,帮我购进一批德国陆军制式装备k98式步枪。至于价格,我们可以慢慢的磋谈。”吴绍霆开门见山的说道。 “您是说您想要k98式步枪?”安德烈显然有些诧异。 k98式步枪是德国陆军最新规格的制式步枪,也将是德国陆军未来半个世纪的制式装备。就算是在二战加兰德半自动步枪发明出来之后,k98也一直堪称步枪的典范。当然做出这一结论的人,大部分都是二战军事发烧友,在他们眼里只要是二战出现的制式装备,都是经典中的经典,王道中的王道。 就吴绍霆而言,k98步枪既然能为德国效力那么久,总是有它存在的道理。 他虽然同样很欣赏恩菲尔德步枪、斯普林菲尔德步枪,可是英国货不好搞,美国人又是大奸商,同比之下宁可选择德国枪械。 第207章 订购德械 “吴元帅,我的朋友,希望您能理解一个国家的制式装备,在出口方面是受到很严格的控制的。当然,价格方面同样也是很不划算的。您真的只打算做这一个型号的选择吗?”安德烈用认真的口吻问道。 “没错。我相信金钱是有它的诱惑之处的。而安德烈爵士应该能为我出一个好价格。那么我可以很认真的说一句,安德烈爵士只需要给我一个单价,我绝对不会还价。至于这个单价该如何决定,希望安德烈爵士能好好考虑!”吴绍霆很有气势的说道。 安德烈没有露出任何高兴的样子,反倒愁容满面了起来。 首先他知道吴绍霆是留学德国的人,对德国的了解绝对不像其他愚昧的中国人一样。 其次他也知道做生意是需要细水长流、源源不断的,吴绍霆现在是广东革命政府军事部的第一号人物,中国现在正在打仗,军火生意必然是热季。所谓一口价不还价,这是吴绍霆的一个测试,如果德国给出合理的价格,那以后还能继续合作。如果借机漫天要价,非但没有下一次机会,而且吴绍霆也还没说要订购多少数量,搞不好连这笔买卖都没得做。 显而易见,他明白吴绍霆确实有诚心诚意与自己建立合作关系的打算,于公于私都是不能轻慢的。只是,k98式步枪只要有钱确实买得到,关键是有多少钱?德国方面又能出多少货?这是一个麻烦的事。 “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会尽快帮你落实的。一旦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安德烈说道。 “那就多谢了。”吴绍霆笑了笑。他觉得该说的话差不多就说到这里了,于是站起身来,道,“既然今日所为的事情都差不多了,那我就不叨扰爵士先生了。多谢爵士先生的啤酒,不得不说炭烧啤酒的味道果然非同凡响。” 安德烈马上也站起身来,不过他却没有打算向吴绍霆告辞,而是说道:“吴大帅既然对威尔多夫如此钟情,那不妨在坐下来多喝两杯嘛。”他说完,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又做了一个“请坐”的姿势。 吴绍霆笑问道:“安德烈爵士,你还有什么事要说吗?”他没有坐下来。 安德烈呵呵笑了笑,说道:“确实是有一些比较重要但是又非正式的事情。” 吴绍霆想了想,反正现在时间还早,索性就重新坐了下来。他看着安德烈,没有在主动说什么,只是等待着对方来道出所以然来。 安德烈也坐了下来,依然是一副和颜悦色,说道:“最近我有一些消息,对,是小道消息,不算可靠。因为打听这些消息对我本人来说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不过,出于好奇,仅仅是好奇,我希望吴大帅你能看来合作伙伴、朋友以及潜在客户的份上,多多少少向我透露一些情况。” “我不太明白你说什么!”吴绍霆一脸疑惑,不过他心里已经猜出了几分倪端。 “是这样的,似乎吴大帅在接管广东兵工厂之后,在兵工厂上投资了不少经费呀。”安德烈进一步说道。 吴绍霆皱了皱眉头,果然不出他所料,德国人还是知道了广东兵工厂在研发导气式枪机的事情。他故作严肃的说道:“爵士先生,我希望你能不要多管闲事。广东兵工厂是我中国的财产,里面所有的东西,就算原厂国不是中国,但是所有权现在以及以后也是属于中国的。在这件事上,我觉得没有什么可谈的,请原谅我要告辞了。” 他说完,不论安德烈再怎么劝说,毅然是头也不回离开了。 从德丰大楼出来,吴绍霆等人上了战马,向东校场返回。 邓铿忽然打马走了上来,悄悄的向吴绍霆问了道:“总裁,看来洋人知道广东兵工厂的事情了。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们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 吴绍霆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说道:“你说的对。昨天晚上我就在考虑这个问题,洋人的间谍在我们中国遍布的太多了,而且也很容易就渗透到各个地方。在反间谍这方面,我们落后的太多太多了。” 邓铿又道:“那总裁你有什么打算?” 吴绍霆说道:“现在要处理的事太多,过两天我再告诉你。” 邓铿点头道:“我明白了。”—— 太阳西斜时,吴绍霆换上了一身西装,穿了一双锃亮的新皮鞋,让邓铿去街上买了一些礼品,然后就向张家别墅去了。 自从广州起义之后,张家别墅的人丁一下子多了两倍。一部分是亲戚和朋友因为动乱时期前来投靠,另外一部分是张家重金雇佣的洋枪护卫队。即便广州城的秩序恢复如初,可是必要的设防依然保留了下来,毕竟这些旧官僚的大户人家对革命政府还是抱着质疑心态。 吴绍霆带着七、八个卫兵,骑着马来到别墅院子的大门口,张志诚亲自到大门前来迎接。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穿过前院花园,刚来到别墅主楼正门,张直穿着一身绸缎长棉袄,站在门前的台阶上迎接,不过张直的脑袋后面还拖着那条白丝密布的辫子,这一点让吴绍霆心中有几分介怀。不过吴绍霆并非是吹毛求疵的人,有些前清遗老愿意留着辫子总不能不满足,这点民主权利还是应该保留的。 “张世叔别来无恙呀。”吴绍霆先一步开口问好了道。 张直表情很随和,轻轻的点了点头,微笑道:“震之,你这几日可真是把老夫忘到脑后去了呀!以前老夫知道你是一个积极进取的青年,却没想到你这进取之心完全超出老夫所预料呀!看看,你干出了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来了。” 吴绍霆见张直对革命没有排斥之心,自然感到了几分欣慰,他笑道:“张世叔客气了。革命势在必行,绍霆不过是先走一步罢了。纵然没有绍霆广州首义,也会有福州、武昌、南昌等首义。绍霆并非敢忘记世叔,只是革命之初,总有很多事要处理,不及来拜访世叔了。今日前来,也算是向世叔赔罪。” 张直笑道:“这我可不敢当,你现在贵为革命政府军事部首席,地位今非昔比呀。” 吴绍霆微微笑了笑,说道:“世叔这么说,岂不是在笑话绍霆了?” 这时,站在吴绍霆身边的张志诚不耐烦的插嘴说了道:“爹,上门是客,震之又不是外人,只不过忙了一阵子少有来拜访罢了。还站在门口做什么,来来来,都进屋再说。” 于是众人就陆续走进了客厅。 第208章 张家晚宴 张直、张志诚陪同吴绍霆到茶室小坐,其余众人就在外庭落座。 吴绍霆四下看了一下,奇怪的问道:“张小姐今日不在家吗?” 张直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了,前阵子还好好,最近一直闷闷不乐、耍性子,整日不出房门,公司也没去大理了。幸亏四先生留下的人能干,公司还能罩得住。我早就说了,这丫头是三分钟热度,过了兴头就不想再做下去了。” 张志诚也说道:“这几天小妹几乎就不出门了,我是说她的房门,什么吃饭、喝茶都在房间里面,怎么劝都不出来。” 吴绍霆一脸疑惑,张小雅又怎么了? “不妨,等下我上去看看。”他说道。 “这样好,我看小妹平日见到你最高兴了,你去劝劝说不定就有效果了。”张志诚哈哈笑着说道。 “志诚!”张直觉得张志诚的话有些过分,出省提醒了一下。 吴绍霆没有放在心里,与张直、张志诚父子闲谈一下其他话题。 张直一直很想知道革命政府的目的和以后的政治走向,他虽然是一个商人,但同时也是官僚阶级,不管满清政府是否被共和政府取代,只要广州城一天有一个政府存在,他就希望能够从中获得一份利益。要说如今革命政府里面,他正好认识吴绍霆这个大角色,相信通过吴绍霆这边一定能够如常所愿。 吴绍霆尽量向好的方向为张直解释,同时还介绍了一下国内目前的情况。他一直把张直当做自己发展的重要合作对象,这个老头子家世颇厚,而且还有那么丰富的关系,只要对方能站在自己这边,几乎算得上小半个广东的资产阶级站在自己这边了。同时他也暗示性的说了一番话,表示自己与张家合作,可以达成比以前清政府还在时更好的效果。 张直在官场上混迹这么多年,轻而易举的就明白了吴绍霆意思。不过他并没有立刻表态,自己都活到这个岁数了,这点耐心还是有的。 “对了,震之,你最近可都在忙着什么呢?似乎你从韶关回来之后,好像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呀!”张志诚忽然问了道。 如果是其他人来询问这个问题,吴绍霆一定会认为对方是在套自己的底细。不过张志诚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合作人,理所当然是以朋友的口吻来随意询问一下罢了。他微微笑了笑,说道:“那你想要什么动静?整天带着兵去打打杀杀吗?” 张志诚哈哈的说道:“瞧你说的。我就是担心什么时候突然又要打打杀杀了,所以想从你这里了解一下消息嘛。” 吴绍霆说道:“你放心,如今广东省差不多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动乱了。就算有,我也会保证兵工厂、工业公司那边不会受到牵连,你大可放心继续工作。” 张志诚点了点头,心中心安理得了。 “震之,最近没见你在实业上下功夫呀。”张直缓缓的问道。 “最近有确有这方面的用心。不过张世叔你也知道,革命政府刚刚成立不久,财政经费十分有限,去年我在张盛霆公司盈利的那笔钱,只怕是要私款公用了。另外,趁着广东这段时间太平,我很想在教育方面多投资一些。我已经拟出一份草案,在黄埔筹建两所军事学校。”吴绍霆故意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他希望张直这个财神多多少少能资助一下自己。 “是吗?震之竟然有这样的志愿?”张直显然有些没料到。 要说筹办教育、文化等方面的事业,通常都是像他这样年纪的老人才会有这等心思,吴绍霆二十多岁的青年就有这样的想法,还真是出类拔萃呀。教育、文化都是极少有盈利的情况,不过却是营养下一代的重要事业,这等前瞻性不单单是投资金钱上的问题,更是源自一种人性的涵养。 “是,我希望自己出资一部分,革命政府能承担一部分。虽然军事学校是培养军事人才,可是中国未来的局势稍微有点远见的人都会明白,哪怕推翻了清政府,后面还会有种种矛盾,不是短时间就能结束这场动乱。另外广东又是中国南疆大门,我中国饱受列强欺凌已久,发展军事是宣扬国威最直接的方式。”吴绍霆娓娓道来。 张直微微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震之有这样的想法很好。如果资金方面又什么困难,我这个老头子还是可以帮上忙的。” 吴绍霆等得就是这句话,他欣喜的说道:“有世叔这句话,绍霆信心十足了。” 张直笑道:“不论军事教育还是文化教育,这些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张家虽然算不上富甲一方,这点心意还是能力之内的。” 他心中却是另外的想法,不管怎么说,如今风水轮流转,以前的小小哨官、营长转眼间成为了首长,自然是要多巴结巴结。正好吴绍霆兴办军校的想法是一个契机,不单单能送上一份人情,这军校办好了,日后自己也能名留史册,正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一旁张志诚也笑了起来,煞有其事的说道:“是呀,说来我们张家现在正是得意之时呢,银子还有一些的,将来说不定还会赚得更多呢。” 吴绍霆对这番话有些疑惑,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张志诚笑着继续说道:“震之你不知道,在南方我们张家认识你这个大人物,在北方我四伯马上就要当大官了。” “志诚,你又胡说什么呢?”张直不悦的教训了道。 “爹,这又有什么,震之不是外人,而且震之也绝对没你想的那么迂腐呢。我这个痛恨满清鞑子的人都没有芥蒂,震之就更不会了。”张志诚认真的说道。 “到底怎么了?”吴绍霆复问了一遍,看着这父子两个人性格迥异,弄得自己都有些茫然了。不过刚才张志诚提到北方和四伯,从这个线索上他已经推测出了几分了。 张志诚转向吴绍霆,说道:“我四伯前几天发来电报,说北洋的袁宫保拟定邀请四伯入朝当官。虽然满清是强弩之末了,但这个名分只怕也不会轻,将来在我们张家族谱上肯定是一记重笔。” 吴绍霆记得袁世凯出山之后出任内阁总理,组建新一期清廷内阁的时,张謇就是担任财政部长,不过这个短命的内阁不到几个月的时间就跟着满清一起覆灭了。他明白张志诚的意思,张志诚是不喜欢满族政权的,但是因为张謇好歹是出任了一个大官,或多或少值得炫耀。 “只怕会苦了四先生了。”他一语双关的说道。 张志诚有些疑惑,本打算追问下去。不过张直听出了吴绍霆的弦外之音,在革命党面前谈论满清政权的事,这不是风牛马不相及吗?于是张直立刻转移了话题,继续讨论关于广东的革命政治、商业和教育等方面了。 快要开饭时,吴绍霆打算去看望一下张小雅。张志诚带吴绍霆来到了后x庭的楼下,然后让其自己上楼去。来到二楼,张小雅房间的门是虚掩着的,有一股女孩子闺房的淡淡香味飘了出来,不过里面好像什么动静都没有。 吴绍霆走到门前,唤了一声:“张小姐?”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传来了张小雅不耐烦的声音:“谁呀!” 吴绍霆带着微笑推开了房门,只见张小雅正坐在自己书桌后面,不过小脸蛋上有一些印子,眼睛迷迷蒙蒙,好像是刚刚趴在书桌上不小心睡着了。 张小雅一边揉着自己的眼睛,一边站起身来,没好气的说道:“你走,你走,我才不要下楼去吃饭呢!叫他们送点水果上来,我要吃荔枝!” “张小姐,现在可是正月,哪里来的荔枝呀!”吴绍霆笑着说道。 这时,张小雅看清楚了站在门口的人,顿时瞪大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又换上了一副生气的表情! “谁让你进来的,你出去、你出去,不要见你!” 吴绍霆怔了怔,他有些莫名其妙,问道:“张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张小雅小鼻子哼了一声,背过身不去看吴绍霆,但是嘴巴上却还是唠唠叨叨的说道:“你现在是大人物了,看不起我这个小家子了。你还来我家做什么!” 吴绍霆奇怪道:“张小姐,你这么说我就不明白了。我与你哥哥是好朋友,与你也是合作伙伴,张世叔又是我敬佩的人,何来看不起只说?张小姐,这几个月不见,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张小雅转过身来,她在家里穿的很随便,一身轻便的棉袄,承托着玲珑小巧的身躯,秀发也没有经过任何打理,轻松自然的垂在肩膀上。吴绍霆看着张小雅,这才仔细的发现原来时隔几个月不见,这个小美女竟然有了几分成熟的妩媚味道,小小的胸脯似乎也挺拔了不少。 “你只会说胡话。我以为你是一个正直的人,没想到你带头造反,而且而且还不理我!”她气呼呼的说道。 “张小姐,你现在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明白,我也不想解释。不过你说我不理你,可是现在看来好像是张小姐你不太愿意理我才是呀。”吴绍霆表情认真的说道。 “是你先不理我的。那你出去打仗凯旋,我在大街上追了你半天,叫你的名字,你都不理我!”张小姐依旧气氛难耐的说着,她小巧的脸蛋都涨红了起来。 吴绍霆听到这里,顿时明白了过来,他呵呵笑了笑,说道:“张小姐你误会了,那天街上那么多人吵杂,我根本没听到有人叫我。如果我听到了,我一定会应你的。更何况,如果你真的认为我现在看不起你们张家了,那我也不至于还要来拜访你们呀!这段时间全中国都在闹革命,身为革命军人我每天可是要处理很多事情的。” 张小雅觉得有些窘,好像吴绍霆说的是有道理的。她发红的脸变得更红了起来,扭扭捏捏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好了,张总经理,既然这是一次误会,那么你我就都不要放在心里去了。我可是特意上来叫你下楼吃饭的,另外这段时间我没有顾虑到公司的事情,还要跟你好好讨论讨论呢!”吴绍霆微笑着说道。 张小雅看了吴绍霆一眼,样子有点偷偷摸摸、做贼心虚,不过最后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下楼的时候吴绍霆问了一下张小雅,难道这段时间闷闷不乐就是因为这个误会吗? 张小雅立刻说道:“才不是呢。你造反之后,广州城内人心惶惶,我主要是为这件事担心嘛。你不知道,那天晚上还有人闯进我家了,他们说自己是革命军,要我们交出值钱的东西。幸亏我爹爹雇了洋枪队,把这些坏人都赶走了。当时我们跟坏人交战,我爹爹都亲自开枪了,据说前前后后一共打了好几百枪呢!”她绘声绘色的说了一大堆,表情显得很严肃,也带着几分余悸。 “这件事说来复杂,那天城内的情况很复杂,不过我相信来袭击张家的人肯定不是革命军,他们应该都是城里的旧军流寇,打算在逃跑之前打家劫舍捞一笔。”吴绍霆说道。 “你说,广州本来好好的,都是你一定要闹事,弄的城里乌烟瘴气的。我们农庄都被人抢劫了,很多果汁都被糟蹋了,唯一庆幸的是城里的公司还算安全。”张小雅埋怨的说道。 吴绍霆不想向这个小丫头多解释什么革命的道理,纵然解释了对方也未必懂,所以他保持沉默不语,不再接下这个话题。 晚上在张家享用了丰盛的晚宴,饭后吴绍霆小坐了一会儿,听取了张小雅描述公司最近的运营状况。张盛霆公司目前已经走上了成熟化的产销路线,尽管经历了革命的波乱,一定程度上销售额有所下降,不过还是处于良好的发展状态,无需多操心。 第209章 狙击士官学校 梁鸿楷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东校场,他是昨天晚上接到消息,今日一早从西郊军营赶回广州,虽然他不太确定吴总裁这么急着找自己所为何事,可是据邓铿派人通报时候的语气,他还是猜出了几分大概。这次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了。 来到军部大院,一番通报之后,他被侍从官带到了吴绍霆办公室门口的茶室稍等。 大约十几分钟之后,办公室里传来了一阵笑声,随即门打开了,吴绍霆陪着张家的管家有说有笑的走了出来。茶室虽然是单独的房间,但是总裁办公室出来的人还是能看到这里,因此梁鸿楷不敢怠慢,正经的站起身来立正。 吴绍霆将张家管家送到了走廊尽头,然后就折返回来,他看了一眼茶室,但是什么话都没说。等到他回到办公室过了一会儿之后,邓铿才走进茶室,带着梁鸿楷过去了。 “坐。”吴绍霆正在看一份文件,那是张直昨天连夜做出的一份资助军校的款项报表,他今天早上的心情还算不错,因为张直的出资效率简直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梁鸿楷脸上很尴尬,战战兢兢的在办公桌对面坐了下来。 “总裁,您调卑职前来,可有什么吩咐吗?” 吴绍霆没有急着回答,继续埋头看着手头上的文件,他心里还在盘算着,等到张直把款项打过来,正月之内黄埔军校就能正式开班了! 梁鸿楷额头涔出了冷汗,在这正月天寒地冻的日子里,他竟然感到一种心慌的燥热。 吴绍霆越是不说话,空气弥漫的压力就越是沉重。 梁鸿楷原本在茶室里看到先前吴绍霆有说有笑的样子,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可是现在看来自己简直太幼稚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论年龄自己甚至要比吴绍霆略大,可偏偏吴绍霆身上散发的气场让自己埃了一大截。 吴绍霆看完了文件,慢条斯理的将文件合了上,然后头也没抬的就说到:“我这个人很公道,跟我的人我都会给他一次机会。正所谓人非圣贤。我想你明白我找你来的用意,很多事情我过去了不代表我不知道。” 梁鸿楷吞了一口口水,他知道吴绍霆是在说那三十万两白银的事情了。 “总裁,您听我说,事情不是您想得那样。官库的银子是我拿到的,可是我没有打算私吞这笔银子的。这笔银子我都”他仓促的解释着。 “住口。”吴绍霆打断了梁鸿楷的话。 他的声音不大,不过却有一种潜在的威严,他接着说道:“你现在解释只能给我两种想法。第一,你解释的合情合理,可一个多月过去了,你始终没有上报这三十万两库银的动向,这就表明你是一个庸庸碌碌的人;第二,你解释的不合理,只会让我认为你做错的事还不敢承认!” 梁鸿楷一下子呆住了,半句话卡在嗓子眼里,吐出来也不是,吞下去也不是。 “给你五天时间,把三十万两库银全部送到军部上缴。缺一两都不行。”吴绍霆严肃的做出了结论。 “是,是”梁鸿楷很艰难的回答了道。这笔银子他已经用掉了一部分,不过在用掉的一部分当中,绝大多数还是在起义当天充当光复饷了,第一样和团部的一些军官都分了,士兵每个人是三十两,军官按照级别是五十两到两百两不等。 除此之外,他私人挪用的部分是在城内投资了一些公司,购买了一些地产和别业,还给家里的人一部分。 起初他确实没打算私吞这笔库银,只是学着吴绍霆以往在军中的手段,把银子散出去用以笼络军心,至于投资公司那也是仿效吴绍霆在军商两头都吃得开。可以说,在他的心中吴绍霆就是自己的目标,无能如何都要到达吴绍霆这种地步。 本来是准备上报这件事的,哪里知道稍微托了几天,才知道军部和革命政府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因此就动了私欲。 他早先为自己安排了一个理由,如果吴绍霆真的追查下来,他就如实的告诉吴绍霆,然后把剩下的银子归还就好了。大不了就在散发光复饷的项目上多加一些数字,偷偷掩盖私自用掉的那一笔。可是现在吴绍霆根本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直接要缴回三十万所有银子,真是有苦说不出。 不过他明白,就算发光复饷那也是以他个人的名义,在这件事上吴绍霆占不得任何利益,凭什么会格外开恩? “总裁,卑职一定把三十万全部缴纳,多谢多谢总裁给卑职机会” “你别高兴,从现在开始,你从第一营调回来到军官处待命,我另有安排。”吴绍霆冷冷的又说了一句。 梁鸿楷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以为这次吴绍霆所谓给一个机会,只要交回白银就不会再追究自己责任的,没想到终究还是难逃一罚。不过这样也还算好,最起码现在看来不是太严重,真是庆幸! “你记住,不要有任何幸运。你没有下一次了。如果再让我知道你还敢背着我耍小动作,我会毫不犹豫拿你来开刀的,绝不心慈手软。”吴绍霆一眼看出了梁鸿楷的内心,于是警告的说了道。 “是,是,卑职明白” 五天之后,梁鸿楷终于将三十万白银全部上缴到军部,至于这其中的差额是怎么来的,自然是做了一些违背良心的事。吴绍霆暗中派人在这几天里监视着梁鸿楷,对梁鸿楷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那些光复饷当然是不可能在要回来,至于投资公司的钱则全部撤资,而且还狠狠敲了合伙人一把。这样一来,梁鸿楷靠着库银打下的基础全部付诸东流了。 吴绍霆将梁鸿楷调任到军事部从事文职工作,打算过一段时间再调其到韶关担任监管。既然梁鸿楷是一个有野心的人,那自然是不能在让其轻易掌兵,至于什么时候再启用,那就另当别论了。在眼下的环境,宁缺毋滥是保证吴绍霆地位的原则之一。 在接收了三十万白银之后,吴绍霆将黄埔军校与狙击士官学校的开办计划递交到了革命政府筹备处,不过这些都只是形式。吴绍霆现在有钱了,甚至都不在乎革命政府能否拨出款项来资助此次事业,在递交计划的第二天,他就在军部成立了军校筹备处,自己亲自领导筹备处的工作进展。 黄埔军校正式名称为革命军高等陆军军官学校,选址黄埔南岛,简称黄埔军校,旨在培养革命中下级军官,条款上完全就是按照国民革命军时期的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一样。不过这次吴绍霆决定下大手笔,一旦黄埔军校正式开班,广东省内的武备学堂和陆军中学堂一应停办,仅保留陆军小学堂,所有师资力量都转移到黄埔军校上。 至于雇佣外国顾问,吴绍霆会酌情安排,毕竟他知道这个时代能尽心尽力培养中人的外事专家很少,他可不会花先前来养活这些人。另外在学校设施和供应上,他同样会尽量节俭,纵然现在有钱了,也绝不能让学员军官养尊处优,只有通过艰苦的环境才能磨砺一个人的意志。当然他也不会像历史上黄埔军校前四期那样,连一碗像样的粥都喝不上,基础生活保障还是由的。 狙击士官学校同样选址在黄埔,不过不是在南岛上,而是在北岸。 成立这所特殊兵种的学校,是吴绍霆在购买1903步枪时埋下的想法,狙击手在战场上的杀伤力是最大的,尤其还是这个装甲兵几乎罕见的年代,能够掌握一批精炼优秀的狙击手,胜过一支大军。 狙击士官学校正式名称为军部士官特殊训练学校,按照二战一直延续到二十一世纪的标准惯例,特殊训练学校每一期六个星期,追加一个星期文化基础课,合计七个星期。 吴绍霆在二十一世纪属于特种部队,虽然他不是担任狙击位置,可是一个特种兵掌握多元技能是不在话下的。他相信在没有聘请到合适的狙击教官之前,自己是可以亲自参与学校的执教工作,只要教导两期学员毕业,这些学员就可以接替自己的工作了。 转眼间到了三个月,袁世凯如愿以偿进京组阁,一方面下令北洋军南下镇压革命势力,另外一方面还在暗中与南方革命党人翰旋。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除近畿直隶与满蒙一带之外,国内已有九个省宣布独立,其余省区革命之潮如火如荼。 三月初,黄兴在芜湖完成了五省革命联军的会师,并将五路人马合编为粤赣浙沪闽革命联军,被推举为联军总司令,五省一起负责联军的供应补给。合编完成之后,这貌似团结一致,齐心协力的大军,浩浩荡荡沿着长江进攻合肥。 第210章 黄埔军校 三月上旬,凤山率领北洋第一镇南下,事先因为保定军资府军官学校(即日后陆军大学)学员何子渊伙同宿舍其他学员,将保定的浏河铁桥炸毁,延缓了第一镇行军。不过因为南方事迹,凤山不敢耽误,下令五天之内全军征船渡河。 第一镇在三月二十五日进攻郑州,平息了郑州革命党作乱,旋儿又直逼武汉。 武昌起义是在二月初爆发的,那个时候袁世凯刚刚被任命为军机大臣,导致武昌清军势力顽抗到底。虽然湖北清军调出一部分镇压四川、长沙等地革命起义,城内正是空虚之时,可面对负隅顽抗的清军余部以及不肯反正的长江舰队,这一仗打得很吃亏。直到二月底,犹豫了半个月之久的海军提督萨镇冰收到黎元洪致函,最终称病换乘英国太古商船返回京城,这才使得起义军光复了武汉三镇。 然而武昌军政府成立还不到一个月,第一镇就开到了家门口。 凤山于四月初下令进攻武汉,三天之内攻克汉口,又一天攻克汉阳。 黎元洪苦苦坚守武昌,打算以长江为防线,阻止清军渡江,同时通电南方独立的诸省求援。然而五省联军已经在进攻合肥,不日就要转战江苏,北洋第六镇也在山东南下到津浦线一带,随时阻止五省联军北上。与湖北最近的四川、湖南等地正陷入胶着状态,自身难保,根本无暇以顾。 全国革命形势一下子进入了低潮,各省也开始纷纷为后路做打算,地方士绅与军阀勾结,开始争夺本地的权利。 广东方面,黄埔军校和狙击士官学校于四月初正式成立。 吴绍霆出资五万,翻新和扩建了黄埔南岛海军学堂废弃的校舍,正式挂牌成立了革命军高级陆军军官学校,所有教官都从武备学堂、陆军中学以及革命粤军第一师中兼任。为了减轻革命粤军第一师的工作负担,他还将随师学堂下放到了黄埔军校。 狙击士官学校的从购置了一部分无人居住的民宅,然后加以扩建落成的。教官方面仅仅是雇佣了一名美国狙击枪械专家和一名德国退役的神枪手,尽管如此,但狙击士官学校的投资要远远超过黄埔军校。虽然士官学校的校址没有黄埔军校大,但是在物质上的筹备却多了很多。除了重金购进了一批特制的1903步枪和瞄准镜之外,还要营造复杂的、各种不同环境的训练场。 正式成立并不代表正式开班,吴绍霆制订的招募条件,黄埔军校是面向全国招生,狙击士官学校则是从省内各部队推荐来的士兵,照样是接纳下来,因为这些培养过来的士兵学校未必就会放回原来的部队,必然会想法设法留下来为军部所用。 黄埔军校的招生广告在各省报纸上刊登,为了吸引军事人才,军校筹备处还给出了报名期间食宿旅费全包的承诺,即便未能通过考核,照样会报销返程旅费。 狙击士官学校第一批学员是从特务营选拔二十名文化素质较好的士兵,于四月六日正式开始上课。 在国内革命陷入困境之时,各省革命志士和爱国青年们看到了黄埔军校的招生启示,在军校细则中宣扬的革命精神,俨然成为了一盏充满希望的明灯。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广州码头迎来了许许多多慕名起来的考生,好在筹备处事先准备充分,将这源源不断的考生都妥善安置了下来。不过面对这么多热情的考生,筹备处不得不把原定第一期五百人名额扩大到六百五十人,各科都增开了一个班。 虽然广东兴办的黄埔军校成为了国内一时热点,不过众说云云,难免不会有一些闲言碎语。广西刘显世、上海陈其美都在报纸上公开发表批评,指责广东方面在革命尚未成功之际,浪费公帑做一些无谓之举,引得革命军事人才纷纷出走南下至广州投考军校,何其可恨! 对于这一类的批评,吴绍霆全部置之不理,在他眼里这些无谓之人的动作才是无谓之举。 四月中旬的一天,廖仲恺派汪精卫来到东校场军部大院。 如今的军部文政人员增加了一倍,这些新增的人员大部分都是武备学堂、陆军中学堂撤销之后的文职军士,也有一部分是最近两个月新招募的文员。军部的工作量日益增大,两个军校的筹备工作几乎占了大半的人力资源。为了保证军部的军事与教政互不干涉,降低军事机密外泄的可能性,吴绍霆还特意扩建了军部大院。 在大院扩建的过程中,吴绍霆主动让出大院交给文职人员办公,他则带领一众军部和师部的军官到兵营驻扎。 新建军部大院分南院和北院,南院是旧院,届时军部和师部移驻北院,南院则由文政部门办公。虽然军部目前的职能很复杂,不过吴绍霆没有打算把军部彻底分割成为文武两个部门,依然保持着一手抓的现状。 汪精卫来到东校场时差点迷路,他在军部大院等了半天才知道吴绍霆的办公室迁移到了兵营,在一个侍从官的带领下好不容易见到了吴绍霆。 吴绍霆下午正要去狙击学校教课,所以匆忙的抽了一点时间来接见汪精卫。 “季新,来,请坐。兵营里简陋了一些。”在汪精卫走进之后,吴绍霆刚刚将签署好的款项报单交给邓铿,邓铿转身走了出去。 汪精卫没有急着坐下来,他带着几分敬畏的神色说道:“总裁正是日理万机呀。” 吴绍霆自嘲的笑道:“什么日理万机,我不过是瞎操心罢了。” 这句话是一句实话,很多事情他完全可以放手交给下面的人去办,不过一个年轻的领袖多疑是很正常的。当手握大权的时候,为了保证权力牢牢掌控在一个人手里,很多事肯定会亲力亲为的。 他端起茶缸喝了一口水,然后长长舒了一口气,又问道:“季新,有什么事吗?” 第211章 裂痕 汪精卫这才坐了下来,正经的说道:“廖总理派在下前来通知两件重要的事,一件事是在明天下午两点在政府会馆召开同盟会领导会议,吴总裁务必要参加。” “明天下午?”吴绍霆仔细想了想,明天下午他依然还要去士官学校执教,他这个校长可不是那么轻松的。同时他也觉得廖仲恺、胡汉民这些人真是搞笑,开会的消息才提前一天通知,真让人大敢仓促。 “这次会议很重要的,以往的会议吴总裁少有参加,这次廖总理是再三交代下来的。”汪精卫看着吴绍霆沉思不决的样子,连忙强调的补充了道。 “好,我尽量准时到场。”吴绍霆勉强的答应了下来,“另外一件事呢? “第二件事更重大,孙先生要回国了。”汪精卫振奋的说道,他的双眼闪烁着熠熠的光泽,整个人都显得激动了起来。 “孙先生要回来了?什么时候,在哪里?”吴绍霆赶紧问道。这个消息确实重大,这意味着他在广东占山为王的计划出现了重大隐患。假如孙中山没有按照辛亥革命历史上的进度,从美国返回后直达上海,再北上南京宣誓就职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而是直接来到广州组织代表大会,那可真是一件头疼的事情了。 吴绍霆不喜欢广州变成全国同盟会汇集的地方,更不希望孙中山会来到广州,这些人都是难缠的角色,以自己目前的势力不一定能够掌控整个大局。尤其是孙中山在刚回国的这段时间里,他的影响力是十分巨大的,弄不好苦心经营的一切就全部拱手相让了。 吴绍霆目前很了解自己的势力和能力,应付广州革命政府还是没问题,要是跟中华民国中央政府作对,那可就是自寻死路了! “孙先生在船上发来了电报,他与朱卓文将在本月十二日抵达日本,预计二十一日可以归国。”汪精卫说道。 “那孙先生会在哪里上岸?”吴绍霆又问道。 “孙先生的船是美国到上海,应该会在上海上岸。明天下午的会议就是商讨迎接孙先生的工作,如今国内宣布独立的省城已经专电广州催问代表大会筹备事宜,廖总理到现在还没有确定召开代表大会的详细定论,只是回电让各省先举办省议会,确定代表大会的人选之后,再另行商议。如果届时在广州召开代表大会的话,我们应该会迎接孙先生到广州来。”汪精卫侃侃而谈。 吴绍霆听到这里,脸色忍不住发生了变化,不过他很快又掩饰了过去。 “在广州召开代表大会,总不会要定都广州?这可是千古从未有过的事情,广州是南疆门户,岂能成为大国之都?”他故作担忧的说道。 “定都广州大致是不可能了。相信其他省的代表也不会同意这个决议。不过目前看来,全国也只有广东是最安全的地方,在这里召开代表大会,然后等定都决议下来之后再迁移,也不失是一个办法。”汪精卫说道。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暗暗吸了一口气,看来接下来的日子可真不会好过了。 他没有多说什么,微微点了点头之后,道:“我明白了!” 汪精卫笑了笑,说道:“反正这些都只是在下的猜测,一切还要等明日会议结束之后才又定论。” 汪精卫离去之后,吴绍霆情绪显得有些沉闷,孙中山虽然是历史名人、中国革命之父,可是同时也是一个强权主义者,其无时无刻都想着掌控最高决策权。吴绍霆已经做好了称霸广东的准备,慢慢积蓄实力,等待着军阀时期到来然后再逐步完成统一,这是对历史预知之后做出的判断。 可是孙中山不会这么做,他不知道未来国内的局势,也不曾把时势看得更细微,只求在大局上完成国内统一,最多面料美国式的分裂局面。 吴绍霆寻思着如何应付孙中山这位大佬,到了中午连吃饭都忘记了。 邓铿敲了敲门走了进来,问道:“总裁,要把饭菜送到这里来吗?” 吴绍霆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说道:“不用了,现在一点都不想吃。” 邓铿于是把家在腋下的电报递了过去,说道:“总裁,十分钟前刚刚收到江西的电报,南京于五天前光复了,不过五省革命联军内部发生了一些摩擦。” 吴绍霆稍微提起了几分精神,南京光复是一个好消息,最起码中华民国成立时定都方案会多一个选择,而且南京的可能性更大。这样一来,也算是间接分担了孙中山来粤的可能性。他接过了电报仔细看了看,五省联军围攻南京三天,张勋的江防营苦求冯国璋南下增援无果之后,最终溃退至徐州。 电报里还附带了一则江西报纸的通讯,五省联军攻克南京之后发生了分歧,黄兴主张继续北上,赣军主张回师支援武汉,闽军因为福建省发生动乱急切要撤回平乱,沪军和浙军因为收到了孙中山回国的消息,所以希望固守南京,等待孙中山回国后主持大局。 不单单五省革命军出了多种意见,同时各省补给也出现了问题。 各省旧官僚和士绅们开始争夺权益,忽视了前线作战的革命军,其实在北洋六镇行动以来,很多省已经不见得北伐有什么成功的希望,所以也不重视出省部队的供给。除了广东省还在坚持筹集粮饷输出前线之外,其他省几乎是只进不出了。 五省联军在南京的情况很不好,士兵们从一日两餐缩减到一餐,又从一餐缩减到了一顿粥。本来革命粤军第二师还有馒头吃,可是后来也分了部分来接济其他省的口粮,均一均下来,大家都吃不好。 上有高层分歧,下有饥寒交迫,联军士兵纵然连克数城,士气也是逐渐低落。 “照样下去,其他四个省的军粮都算在我们广东省这边了。”吴绍霆把电报摔在了桌子上,虽然语气很不高兴,不过脸色却有几分激动。他看到一个希望,苏浙沪那边很乱,都在眼巴巴等着孙中山去主持大局。 因为前段时间在国内传闻孙中山在美国成立了同盟会北美筹饷会,相信这些联军士兵都在翘首以盼这笔国外的饷援。 “总裁,如今大局不太明朗,要不然我们先让第二师回粤。”邓铿建议的说道。 “大局越不明朗,我革命粤军越要坚持下去,这样才能体现我粤人的革命决心。更何况,克强在前线正是兵锋正劲的时候,现在让他撤回,只怕不会有结果。”吴绍霆缓缓的说道。 邓铿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 “士元,给第二师的补给不能中断,该多少就多少,款项不够可以从军校筹备处那里挪一挪。第二师是代表我广东革命政府出征,可不能丢了广东革命政府的颜面。”吴绍霆吩咐的说道。 “明白了。”邓铿点了点头 “另外,孙先生马上就要回国了,如果不出意外,我也会前往上海迎接孙先生。这方面的事情你帮我先打理妥当,包括我不在广东期间的一应情况都要算计在内。”吴绍霆又说道。 邓铿刚想开口说什么,因为他自己也很想见一见孙先生,不过现在看来总裁是留下他坐镇广东了。好歹这是总裁对自己的信任,也是时事所需,他最后只好改口说道:“总裁放心,属下一定办妥。” 第212章 湖南,广东 次日下午,吴绍霆推掉了士官学校的教课,赶到了政府会馆参加同盟会会议。 廖仲恺先做了一番陈词,介绍了一下目前国内已经宣布独立省的情况,以及孙先生回国的日程,最后才说出了此次会议的主题,商讨代表大会召开的地点以及拟定国都参考草案的事宜。 粤系同盟会成员都巴不得能在广州召开代表大会,这样他们做为地主就能占据很大的优势,到时候代表大会所颁布的章程,一定会趋向广东方面。不过在粤系同盟会成员当中,廖仲恺和吴绍霆是没有支持这个观点,华兴会的众人也觉得广州不甚合适。 “说来,广东也未必是最安全的地方,湖南局势不稳,如果焦达峰在衡阳失利,清军一路南下必定会袭击广东。毕竟广东是革命首义之地所在,在大局上有很大的意义。另外,代表大会召开之地必然应是国都所在之地,于情是顺理成章,于理是减少迁移的复杂性。”章士钊拿出一副威严的神态,铿锵有力的说道。 胡毅生冷冷哼了一声,反驳道:“章行严,你就只知道拿你们湖南来说事,你的目的无非就是你们湖南能受到重视!” 章士钊脸色一冷,不客气的说道:“什么你们湖南,我们湖南,湖南不是中国的一部分吗?难道革命就是属于你们广东人?” 胡毅生恼火的说道:“若不是我们广东人首义,等到你们湖南起义时,中国就完了。” 周震鳞义正言辞的道:“毅生兄,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召开代表大会的地点,不是湖南、广东的地域之分。行严只是就事论事,我们这些原来华兴会的老同志,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与湖南省内保持联络,自北洋军南下伊始,湖南的局势步步危机,谭廷闿都已经与清廷议和了。” 胡毅生不耐烦的回道:“华兴会华兴会,你们这就是在分化同盟会,搞自己的小组织!” 周震鳞、章士钊、徐佛苏三人气得脸都绿了,这胡毅生简直蛮狠不讲道理。 宋教仁极力保持着冷静,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好了,大家都少说两句。会议刚开始就讲这些与主题无关的废话,还大吵大闹的,这像什么样子?行严兄,道腴兄,你们都先冷静下来!” 周震鳞、章士钊等人一脸揶揄,闷闷不做声了。 胡毅生冷冷笑了笑,露出了一个胜利者的表情。 “刚才大家争吵确实太离谱了,什么湖南,什么广东,我们都是一脉同宗的革命同志。”这时,胡汉民珊珊的出来打圆场,他打着官腔说道,“我认为,目前国内各省的情况都不太稳定,而我们广东是最早起义成功,也是最早成立革命政府,在大环境上有优势。更何况广东交通方便,水陆、陆路四通八达,哪怕日后定都下来需要迁移那也是极为方便的。” “若是说交通方便,上海岂不是更方便了吗?问题的关键可不在这里!”李煜堂开口说道。他身为革命政府财政部部长,平时对革命政府的政治决议从来不干涉,只是身为一个商人养成了一种敏感的预知性。 如果代表大会在广州召开,这期间的经费开支绝对会是十分沉重的一笔。在此之前他虽然为革命政府筹集了很多经费,可其中也有不少数字完全是他私人掏腰包凑处来的。他当上这个财政部长非但没赚到什么钱,还要倒贴进去,平时维持政府运作就罢了,还要无端端的摊上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代表大会,这无论如何都是不情愿的。 “煜堂兄,你这么说就不好了嘛。”胡汉民有些不悦的说道,不过他知道李煜堂是革命政府财政的中流砥柱,所以语气上还算是很留余地了。 “既然需要表决意见,不如我们投票决定。”朱执信提议道。 “投票?”章士钊再次忍不住发言了,“你们广东人都希望在广州开代表大会,这种投票有意思吗?何必还要这样形式主义!” “你这话什么意思?”胡毅生怒道,“刚才你还说不分湖南、广东,现在又针对我们广东人,有本事你们湖南人打出省去呀!” “你这黄口小儿,广东首义若不是我们多方面努力,能有这样的光辉伟绩吗?我们湖南省现在虽然形势不利,但也用不着你在这里说风凉话!”章士钊毫不示弱的反击道。他一直都认为自己说话的语气很折中,可是这胡毅生却处处针对、时时刁难,而且出言不逊,自己这一口气怎么能咽得下去? 胡毅生哈哈讥笑了一阵,然后冷声说道:“你还真不要脸。广州起义前前后后,你们湖南人出什么力了?有出一分钱,有出一条枪,有出一个兵吗?若不是看在同盟会同志的份上,我们广州革命政府何必要收留你们这些湖南人!” 章士钊、徐佛苏等人拍案而起,纷纷痛斥胡毅生这种狂妄的言论。 朱执信站起身来想要劝止,同时还责备的对胡毅生说道:“毅生,你这是什么话!你这简直就是荒唐的话,天下革命志士都是一家人,我们都是同志,你这话太过分了。” 胡毅生不屑一顾的说道:“是他们总是跟我们唱反调。” 周震鳞气得想要冲过去抽胡毅生一巴掌,一旁宋教仁紧紧拽着周震鳞的袖子,这才控制住了由吵架变成殴斗的局面。 然而双方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个站在胡毅生这边的粤系少壮成员群起声援,就连一些粤语骂人的脏话都吐了出来。廖仲恺、朱执信、胡汉民三个人眼见局势不对,齐齐起身安抚会场,可是三个人各怀鬼胎,安抚的力度也心力不一。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一声玻璃杯的破碎省,接着是重重的拍击声。 突如其来的响声让全场都吓了一跳,旋即争吵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了起来。 众人寻着声音的源头,只见吴绍霆桌位前面的地板上有一支摔碎的茶杯,一支手枪搁在桌案上。就在刚才吴绍霆摔了茶杯,紧接着拔出了自己的手枪用枪柄狠狠的砸了一下桌子。 “吵够了?我来错地方了吗?这里是菜市场吗?”吴绍霆声音由弱渐强,最后变成了斥吼的语气,“之所以开会,就是讨论问题的解决方案。你们一个个都是同盟会的元老,一把岁数的人了还这么不分轻重!本来是解决问题,现在好了,倒头来问题没解决还制造了一大堆新的问题出来!” 大家看着吴绍霆公然在会场拔枪,还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心中都有一些不痛快。 胡毅生年轻气盛,正要开口训斥吴绍霆。不过就在这时,他的堂兄胡汉民意识极快,马上开口训道:“毅生,都是你的不是,没大没小,把话说得那么过分。要知道行严兄、道腴兄论资排辈那是你的前辈。快向他们道歉。” 说完,他还向胡毅生使了一个颜色。 胡毅生会意,不过他心里还是不服气,只好冷哼了一声,勉强的向华兴会诸位道歉。 周震鳞、章士钊等人原本就没打算跟粤系的人争吵,他们深知自己寄人篱下,总得处处忍让一些,于是就这么算了。 “说一句剖心的话,大家之所以希望代表大会在广州召开,无非是认为这是一个机会。至于是什么机会,台下的话我不拿到台面上来说,大家心照了。”吴绍霆颇有气势的说道。 众人闷声不语,脸色都不太好看,不过宋教仁等人倒是舒展了不少。 吴绍霆接着说道:“我虽祖籍安徽,却是在广东长大学习,广东话有哪个音不会发?你们看得起我,就当我是半个广东人。做为半个广东人,我也希望代表大会在广州召开,可是昨天晚上我深刻的分析了一下,若真是在广州召开代表大会,绝对是弊大于利。” 胡汉民皱了皱眉头,问道:“震之,你这么说,有何缘据?” 吴绍霆说道:“我只举一个例子,我们广州现在有多少经费可以维持这次代表大会?” 朱执信尽量心平气和的说道:“震之,经费的事宜应该不难的。代表大会是大事,相信各个省区都会出资来办成此次壮举。” “那好,除了经费之外,广州成为国都的可能性有多少大家都明白,我们有必要折腾的这么麻烦吗?什么广东交通四通八达,这完全不是主要原因。成立共和民国是一件刻不容缓的大事,正是在这革命陷入困境之际鼓励全国各省坚持到底的一剂良药。你们在广州召开代表大会,然后迁都他处,这其中要浪费多少时间?你们知道这浪费的时间可以消耗多少革命士气?”吴绍霆振振有词的说道。 胡汉民和朱执信面面相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当然,如果真的要反驳吴绍霆的话,他们还是有自己的理据,只不过这理据拿出来多多少少有些过分了。 第213章 无理之下 吴绍霆沉了沉气,然后把自己的手枪拿开,拿起了压在下面的一份电报夹,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收到江西转发来的电报。这份电报是昨天正午转到军部的,内容是说五省联军于四月二日光复南京,此外还附带了一份江西报纸的消息,说五省联军缺粮少饷,军心不稳。”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电报夹递给了一旁的廖仲恺。 廖仲恺大致的看了一遍,然后传到了胡汉民手里,就这样花了十几分钟时间,大家都一一传阅完毕。会场的气氛顿时有些低沉,显然政府这边还没有收到这份电报,这个消息是他们第一次听到。军部设立通讯部之后就积极扩大无线电接收网络,比起政府这边自然要快捷一步了。而这个消息对大家来说不算好消息,五省联军组建时是革命的标志,现在内部意见发生了分歧,同时还出现缺粮少饷的情况,前景堪忧! 趁着众人阅读电报时,吴绍霆让会场秘书给自己换了一个新茶杯,喝了一口热茶。 “南京!”宋教仁最后一个看完电报,在合上电报夹的同时,他清晰的吐出了这个词。 众人好奇的看了过去。 宋教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表情凝重的说道:“必须是南京!” 胡汉民不解的问道:“遁初,先前行严还说广东不甚安全,不提议在广州召开代表大会。南京才刚刚光复,徐州和山东都还有清廷的大军,在南京召开代表大会岂不是更不安全!” 胡毅生附和的说道:“就是,你们不是出尔反尔。” 宋教仁还没来得及解释,吴绍霆用充满威严的声音说道:“孙先生抵达南京主持代表大会,就是要凝聚全国的革命力量,稳定五省联军的军心!五省联军是北伐推翻鞑子政权的中坚力量,他们囤聚在南京,清廷岂敢轻易来犯!” “没错,正是这个道理!”宋教仁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振奋的看了吴绍霆一眼,仿佛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挚友。 “若是贪生怕死,这革命大业早就完了。”谭人凤慢条斯理的说了道。 他的话很浅显,可是又似乎有影射,好像在说孙中山如果不敢前往南京坐镇,那就不配称为万民景仰的革命领袖。 廖仲恺点了点头,总算开口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正是,不管是公是私,不管是大局还是时局,南京是最合适的地方了。三年前我们在香港起草的纲领当中就计划南京成立国都,既如此代表大会也应当在那里召开。” 胡汉民知道廖仲恺的决议影响颇大,而且在场的几个实权人物都不赞成在广州召开全国代表大会,看来自己的计划只能告空了。他什么话都不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胡毅生、朱执信、莫纪彭等人也都缄默不语了。 最终,会议确定了召开国会的地点与相应细则。 之后众人又开始讨论迎接孙中山的工作,既然孙中山将抵达上海,广东这边势必要派人到上海负责联络工作。又经过一番讨论,廖仲恺决定亲自动身前往上海去迎接孙中山,吴绍霆带领一支护卫队协调安保工作,宋教仁做为同盟会湖南分会代表也随同一起去。 散会之后,吴绍霆与廖仲恺、宋教仁晚走了一步,三个人简单的商议了一下赴沪的打算,确定两天之内进行一次详细的会商和计划。 吴绍霆从会场出来,准备下楼时,却在楼梯转角处遇到了李煜堂。 李煜堂与他的两个随从百无聊赖的站在那里,好像是在等什么人。当他们看到吴绍霆及副官一行人下来之后,立刻就迎了上来。 “李先生,你这是在等人吗?”吴绍霆问了道。 “正是等吴总裁你呢。”李煜堂呵呵的笑了笑。 吴绍霆好奇笑了笑,问道:“等我,先生有什么吩咐吗?” 李煜堂不急着解释,他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吴总裁,你我一同下楼。” 吴绍霆点了点头,谦让着让李煜堂先走,然后自己才跟了上去。 “吴总裁,今日会场上你可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呀!”李煜堂深沉的说道,他的语气听上去一点都不像是在说客套的话。 “李先生说笑了,先前那种场面简直让人汗颜不止。哎。”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话只说一个半头。“李先生特意在这里等候在下,可有什么事吗?” “倒是没什么正经的事,只是有些话向对吴总裁说罢了。”李煜堂缓缓的说道。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还特意看了看楼梯下面的大厅,确定没有闲杂人等之后,才开口接着道,“先前吴总裁在会场上举出在广州召开全国代表大会弊端,首先举出的实例就是财政经费,我着实是没想到,连吴总裁军人出身都能算到这笔账,可是都督那边却哎!”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郁闷的叹了一口气。 吴绍霆听到这里,顿时明白了李煜堂的意思,原来李煜堂是在埋怨胡汉民、胡毅生这些人不懂多方面思考。他表情严肃了起来,忧虑的说道:“李先生这番话,确实引人深思呀。革命政府成立之初应当尽量从简,可是这段时间看来,胡都督那边似乎从来没考虑过经济上的问题。” 李煜堂深深点了点头,脸色很沉重。 吴绍霆顿了顿,接着说道:“说来我这个武夫以前很少这么精打细算,只是最近为了经营两所军校,从中悟出了许多财政支出方面的道理,所以今天会场上才习惯的拿这点说话了。说来,我也挺揪心的。” 李煜堂说道:“依我看,吴总裁都比胡都督更适合”说到一半,后面的话竟然卡住了,他觉得自己不能意气用事,就这么轻而易举透露了自己内心的想法,那可不好。 吴绍霆看了李煜堂一眼,他知道李煜堂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所以也没有追问。不过他同时也看出了一个苗头,显然李煜堂对胡汉民政权已经露出了不满之态,自己说不定能够争取到李煜堂这个财政大人物站在军部这边。 李煜堂是一个商人,有钱又有名望,几乎与张直是一个类型的人物。既然要组建资产阶级政权,这些政商显然是一大笔资源。这一点从李煜堂出任财政部长三个月来,为革命政府周转经济的能力和手段就可以看出来。 如果能挖到李煜堂,再联合黄兴、宋教仁等人,那广州革命政府算是彻底架空了。 “李先生,有些话还是放在心里就好。在下年轻无知,带兵打仗才是专业,其余的还是不提了。不过李先生如果有兴趣资助教育或者发展实业,在下倒是有这份心思的。”吴绍霆转移了话题说道。 “是吗?那也好,有空你我详细谈谈。”李煜堂呵呵笑了笑。 吴、李两人在大厅分道,吴绍霆出了大门,上马返回东校场去了—— 与此同时,在都督办公室内,胡毅生坐在靠墙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正苦着一张脸闷闷的抽着烟。胡汉民、朱执信、莫纪彭、廖仲恺等人分别在单独的椅子上坐着,办公室的气氛显得很压抑,仿佛所有人不愉快的情绪汇总到了一起。 终于,胡毅生把烟头狠狠的插在茶几上的烟缸里,不耐烦的说了道:“都督,总理,你说说,那吴绍霆到底是什么意思?仗着混来的军事部部长他还自己改称总裁,可笑不可笑整天别着一把手枪来来去去,刚才咱们召开的可是同盟会会议,他竟然把枪掏出来了!哪个国家的政治会议没有争吵,再怎么口角那也是合情合理的,他掏枪那就是要造反!” “毅生!”胡汉民瞪了胡毅生一眼,警告的喝了一声。 “都督,我这人心直口快,但我说的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是,吴绍霆率领新军取得了首义成功,他是功臣,他值得尊敬。可是换句话说,就算没有他吴绍霆,倪映典不能指挥起义吗?莫柱一不能成为新军起义的中流砥柱吗?”胡毅生不在乎胡汉民的提示,依然不服气的说了道。 “住口!”胡汉民有些生气了,纵然胡毅生刚才的话也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可是好歹吴绍霆的功绩是板上钉钉的事,而且吴绍霆掌握着革命粤军的大权,整个广东的革命基业都要靠吴绍霆来维持,一些窗户纸下面的话是万万不能捅出来的。 莫纪彭和朱执信对视了一眼,他们散会之后是来都督办公室分配会议结果的执行安排,可不是在背后议论这等事。尽管他们也认为吴绍霆刚才在会场掏枪过分了,可往好的方向去想,或许当时吴绍霆没什么东西可以敲桌子,只好掏出枪来,完全不必太严重的看待。 胡毅生气不顺,胸口剧烈起伏了一阵,说道:“都督,总理,难道你们就打算这么纵容下去嘛?他可以以辞职要挟我们,他可以不服都督的命令,他还可以在开会的时候掏枪。照我看他下一步就是反革命、反革命政府了。” 廖仲恺忽然站起身来,脸色很不好,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最终一言不发,转身匆匆的就夺门而出了。朱执信和莫纪彭似乎明白了廖仲恺的意思,他们相继叹了一口气,也跟在廖仲恺的后面出去了。 胡毅生有些傻眼,办公室转眼就只剩下他和胡汉民了。 “胡毅生,叫你胡说八道,哼!”胡汉民愤怒的责骂了起来。 “都督,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吴绍霆他在会场上掏枪,这摆明” “住口,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话,震之是什么人,我们比你清楚!”胡汉民大声的呵道。 胡毅生一脸郁闷,心中强烈的不服气,他快速的站起身来,气冲冲的追着朱执信、莫纪彭等人的后尘打开门离开了。人都走光了还开什么小会? 胡汉民一个人坐在办公室,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他脸色很不好看,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这个堂弟,另外一方面又确确实实感到了吴绍霆的隐患之处。 第214章 厚此薄彼 两天后的一个深夜,南方连续阴冷的春季让夜色很不好,星月都躲避在忽隐忽现的乌云后面。广州西直门城外向北的一片农林之中,忽然出现了十几个人影,他们穿着黑色的衣服,仿佛要与夜色融为一体,走在后面的几个人还在用力的推着一辆两轮小车,小车上隐隐约约有一个筒状物。 走在前面的一个人加快步伐,来到林子边缘的一株草丛后面,举目向正前方眺望了一番。 从林地到西直门中间是一片旷野,此时城门上还有灯光,显然是有值夜的士兵在巡逻。自从广州起义成功之后,吴绍霆肃整了军纪,每天在城门关隘执勤的士兵不会像以前的旧军那样懒散不堪,必须确保二十四小时都有巡视的人。 草丛后面的人回过头来,对身后的人小声喊了道:“大人,前面就是西直门了!” “你找死吗?谁他妈的是大人,叫大佬!我们现在是山匪。”一个威严的声音训斥了道。 “是,是,大佬,卑职………小的该死!”那人连连讨饶道。 “哼,”自称大佬的人瞪了手下一眼,随即一挥手,对其他人命令了道,“赶紧的,把大炮架起来……!二豹子,你他娘的谁让叫你把弹药箱放在地上的,不知道林子里面露水重,要是他妈的弄潮了炮弹引信,老子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炮弹!” 负责看护弹药的那个人吓了一个抖索,赶紧把刚刚放在地上的弹药箱又抱了起来。 “用你的衣服给老子裹好了!”大佬又嘱咐了一句。 二豹子只好照办,弯着腰用胸口护住弹药箱的表面,就好像抱孩子似的小心翼翼。 其他人将那辆双轮小车推了过来,小车上的筒状物正是一座小土炮。一个炮手模样的人设定了土炮的位置,校对瞄准了西直门,稍微调整了一下土炮的角度,整个过程显得十分专业。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炮手对大佬点了点头,示意随时可以开炮。 “大家都准备好了,炮声一响,我们就一起大喊!”大佬提醒的说道。 “明白了。”众人小声的应道。 “上炮弹,城门两发,城内两发!”大佬下达了命令。 片刻过后,沉静的深夜被一声剧烈的炮声打破了。第一发炮弹划破了夜空,带着尖锐鸣叫从天而降,重重的落在了西直门城楼的楼顶上。“轰隆”一声巨大爆炸响动,城楼的楼顶被掀开了一个大洞,碎片四射,火光顿起。城楼里面休息的几个士兵当场毙命,在城墙走到上的两个士兵,一个被掀翻在地,另一个直接被炮火冲击波推下了城楼。 营房的士兵惊醒过来,纷纷跑出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城楼上重伤未死的士兵随即发出了惨叫声,后来的士兵赶紧冲上城楼抢救,也有人跑回营房拿出了铜锣用力敲打,警告西直门遭到袭击。 然而没过多久,城外再次传来炮响,第二发炮弹再次落在了城楼上。好在这次有一些偏差,仅仅只是炸在了城楼一侧无人的城墙段,然而炸碎的石头四处飞溅,打伤了不少赶上来抢救的士兵。 随着铜锣的敲响,广州城仿佛打了一剂吗啡,很快就惊醒了过来。对于城中老百姓们来说,炮声有可能是造假,可是铜锣声则意味着真正发生了战事。西城的老百姓们纷纷起身,过着夹袄跑到屋外,他们在看到西直门冒起的火光之后,一个个胆战心惊起来,仓皇的要去收拾东西逃跑,还有的人甚至认为是清军打到广州了,逃跑时还不忘了把假辫子带上。 与此同时城外农林里面那些黑衣人在开了两炮之后,随即一个个扯着嗓子大叫了起来。 “抢劫了,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不然砍了你们的头!” “老子是上思龙虎山的山大王,听说你们广州油水肥,特来拜会拜会!” “快,留钱留命,不留钱不留命!” 他们一边叫嚣着,一边朝着广州城的方向开了几枪,虽然距离很远,不过旨在示威罢了。 叫了一阵之后,炮手调整了山炮的角度,又开了两炮。这两炮直接落在了广州城中,一炮击中一座民宅,好在宅子里面的人早先逃跑了出来,另外一炮落在了街道中央,碎片伤到几个逃跑的行人。 打完炮之后,这些人又叫嚣了一阵,然后收拾东西匆匆逃跑了。途径一个小池塘的时候,大佬下令把山坡丢进了池塘里面,然后来到事先藏身之地,所有人换了一套衣服,这才堂而皇之的继续上路了。 次日凌晨,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初春的早晨薄寒浅冷,潮湿的露水在空气弥漫。 吴绍霆站在西直门的城楼上,看着眼前昨晚被大炮轰塌的楼顶,地面上还有干涸的血迹和一些其他的狼藉之物。十几个维安营的士兵来来往往,将废墟的碎块一点点清理到城下去。整个西直门内外都增添了守卫,而这里进出门的道路从昨晚开始就被封锁了。 吴绍霆的脸色很阴冷,就好像此时此刻的天气一样,心中正在酝酿着怒火。昨天夜里袭击发生之后他就已经起来了,起初他也以为有人在城外进攻广州城,当然他不会跟那些市民一样认为这是清军进攻,最多只是兵变。当时他调集了特务营和城中的炮兵团准备作战,可是很快炮火停止了,城外的动静也随之消失了,他立刻意识到这只是一次有预谋的骚扰行为。 虽然昨晚他同样来到这里视察情况,可是因为场面比较混乱,而且没有发生什么大碍,索性就交给城中维安营来负责善后处理。 邓铿从城下登上了城楼,快步来到吴绍霆面前,低声说了道:“总裁,医院有消息,昨晚重伤的两名士兵,其中一人抢救无效,已经宣布死亡了。” 吴绍霆脸上的寒意更添几分,他冷静的开口说道:“按照阵亡烈士来抚恤!” 铿点了点头。 “昨晚派出城去追查的特务连,有消息吗?”吴绍霆接着又问道。昨天夜里他已经派遣特务连出城侦查,距现在差不多都过去四个小时了,不过他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昨天晚上特务连在城外发现了炮击位置,李济深派人回来汇报了此事,除此之外,暂无任何消息。”邓铿说道。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暂时什么话都没有说了。 这时,远处的大街上传来了马蹄疾驰的声音,一队人从城内赶到了西直门。这队人停在城楼下面的营房附近,然后一个个翻身落马,为首的人询问了一下这里的士兵情况,接着就向城楼上赶来了。上来的是廖仲恺,身后还跟着汪精卫和几个随从。 廖仲恺先看了看坍塌的城楼,来到吴绍霆面前之后,带着几分焦虑问了道:“震之,情况调查清楚了吗?我听说昨晚的炮弹是上思来的山匪打得,山匪如此猖狂,这还得了?” 吴绍霆冷冷的笑了笑,说道:“山匪?总理,你什么时候见过山匪有大炮的?就算有,哪里有打得那么准的炮手?两发炮弹齐准命中城楼,炮弹的碎片找到了,是广西厂六生五型开花炮弹!” 廖仲恺皱了皱眉头,马上说道:“可是昨天晚上我派人到街上打听,所有市民都说是上思来得山匪呀!如今各个省都在闹革命,或许是以前的民军解散之后,从部队里带出来的大炮也说不准。”他顿了顿,接着改口说道:“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些都不是问题。现在的问题是有人如此张狂的炮击广州,这可是十足的挑衅!” 他说到这里时,情绪显得很激动。 汪精卫点了点头,忍不住插嘴说道:“是呀,还是在这个时候。” 虽然汪精卫没有把话说明白,但是吴绍霆和廖仲恺都明白汪精卫所指的,是在孙中山马上就回国,他们即将动身前往上海迎接的时候!确实,昨天吴绍霆才与廖仲恺、宋教仁等人详细会谈过,确定后天上船动身去上海,原本还打算今天发电报与上海方面取得联络。可是昨晚发生的事情,显然影响到了这个计划 第215章 开刀 “都督那边对这件事很关注!”廖仲恺叹了一口气,放缓了语气说道,“上思、钦州那边的匪患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单单这两个月我已经收到了七封电报,要求我们派兵去平息匪患。上个月月底我还勒令龙济光剿匪,可是龙济光” “都督不是决议拨款给二十三镇了吗?这都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如果龙济光收到了军饷,他应该会去弹压上思、钦州的匪事才是。这点诚信龙济光还是有的。”吴绍霆有些奇怪的说道,不过在说“诚信”两个字时,他故意用了一种隐晦的语气。 他相信龙济光的“诚信”不是去剿匪,而是去联络山匪,让山匪少闹一些事,又或者联络上思和钦州的地方政府,封住这两个地方政府的嘴。正所谓官匪一家,这样一来剿匪行动就算是执行了,龙济光连开拔费都省了。 廖仲恺无奈的摇了摇头,脸色尴尬的说道:“广州这边根本就没有拨给二十三镇一分钱的军费。哎,哎!” 吴绍霆恍然,问道:“总理,既然都督和总理决议下来的事,为什么后来又反悔了?总不会因为在下反对所致。在下当时就说过,如果都督和总理一定要用军费来安抚二十三镇,我反对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廖仲恺欲言又止,似乎有一些难言之隐。 一旁汪精卫年轻气直,没有任何顾虑的代替廖仲恺说了出来:“总裁您有所不知道,一开始都督和总理决定安抚二十三,是计划用军事部这边拔出饷银交付给二十三镇。可是后来因为总裁您坚持自己的意见,所以都督和总理没好意思向您开口要军费。” 吴绍霆听到这里,心中不禁想要爆笑出来:好啊,好啊,真是没想到胡汉民和廖仲恺竟然有这样极品的想法,你们理直气壮的来教训老子,结果还是打算让老子来出钱,老子是你们的奴隶吗?真是痴人说梦! “总理,两个月前如果你明说,我或许还有多余的钱调出来。不过即便如此,当时我还是会坚决反对这种做法,毕竟我用私款来维持革命粤军的军饷已经很困难了,还要每个月拿出给自己人两倍的军费给别人,这是何等的荒唐?”吴绍霆保持着自己的风度,不亢不卑的说道。他顿了顿,接着加重了语气说道:“第二师在外作战,每个月从省内发出去的军饷粮草我一分钱都没减少,一切都按时按量的供应。再看看其他省的军政府都停了给前线的供应,换句话说五省联军现在吃的粮食全是我一个人在承担!” 廖仲恺和汪精卫听到这里,两个人的脸色有不同程度的变化。 “震之,我知道你的难处。可是革命是全国人民的事业,能多贡献一份力量那就不要少这份力量。”廖仲恺缓缓的说道。 “如今即便总理找我要钱,我也拿不出来了。总理也看到了,最近黄埔新建了两所军校,全国来粤报考军校的学生多不胜数,单单要安置这些人就是难题了。军校和军队日后维护的费用已经很拮据,不可能再匀出更多的钱来给第二十三镇。”吴绍霆坚决的说道。 “可是你看看,山匪越来越猖獗,总不能坐视不理。”廖仲恺指了指毁坏的城楼,有些焦虑的说了道,“尤其是这几天,你我都要动身前往上海,等我走后广州还会不会发生诸如此类的事情,这是一个难题呀!这件事不处理,我们整日都提心吊胆!” 吴绍霆略略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我会处理的。这两天就处理。至于前往上海的日期,要不然总理你与宋专员先去,我延后两天再去。” 廖仲恺以为吴绍霆会想办法筹钱给二十三镇剿匪,听到这里后,总算是安心了几分。他点了点头,说道:“那好。” 廖仲恺、汪精卫等人走后,李济深总算派人返回城来了。 恰好吴绍霆还在城楼这边没有离去,马上就听取了返回的士兵的汇报。特务连追查到林子外面一座村子,在村里池塘里发现了土炮,似乎是自制的旧式滑膛炮,无法查证出处。之后又调查了附近的农民,得知昨晚确实发现有可疑人影的动静,向西北方向去了。 李济深带着人一直追道范湖,打听到了可疑人的人数大约在十五人左右,转向肇庆方向去了。李济深打算前往肇庆,临行前派回人来通知,以便取得行动的授权。 吴绍霆让邓铿安排人把李济深叫出来,那些可疑的人连容貌都不知道,特务连完全靠打听才能找到线索,这样的追查简直是大海捞针。更何况找到这些人也没有必要,他已然知道这幕后的底细是什么,无需多此一举了。 清晨过后,吴绍霆返回东校场,刚刚准备召开军事部会议,都督办公室又派人来请他去政府那边问话。他去了一趟政府会馆,胡汉民无非就是询问昨晚炮击事件,他照实的汇报了一番,随即承诺军事部会彻底解决此事,然后返回东校场了。 这个时候吴绍霆又不打算召开军事部会议,他私下吩咐邓铿,让邓铿秘密的向第一团团长、第二团团长还有炮兵团以及特务营所有主事长官全部下达通知,今晚返回广州,又密事协商。邓铿预感到有大事要发生,这是军事部成立以来第一次这么大的动作,他没有多问什么,派了亲信心腹去城内传达命令,城外的则用加密电报通知了。 第一团团长韦汝骢下午一点就进城来到了广州,为了遵从保密的命令,他只带了副官和两个护卫,换了便装步行进城。来到军事部之后,邓铿先安排他们到招待所休息,等晚上准点时再前往兵营开会。 莫擎宇返回的比较晚,傍晚时才从清远县乘船进城。 众人在东校场吃过晚饭,然后被叫到兵营临时会议室开会。 这次会议没有参谋官和副官参与,只有几个团部、营部的主官参与,会议一致持续到深夜,散场的时候每个人脸色都显得有些沉重,大家都没有交头接耳,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各自返回了。第二天一大早,莫擎宇仓促的返回清远,韦汝骢也出城回到西郊,一切看上去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又过了一天,廖仲恺、宋教仁以及军事部派遣的五名侍从官乘船向上海出发。吴绍霆到码头送行,临上船前也向廖仲恺重申承诺,处理完二十三镇之后立刻会到上海与他们会合。 下午回到东校场,吴绍霆将昨天花了一天时间布置的计划下令开始执行。他以革命政府军事部部长的名义发了一份全省通电,要求省内各路部队将领两日之内赶到广州召开第一届广东省军事协商会议。对于这次广东省军事协商会议他还特意营造了一个冠冕堂皇的背景,孙中山先生即将返回中国组建中华民国,各省各部门都应当积极响应,军事协商会议就是讨论省内正式军事部的筹建,安排和整顿省内军务,分配关键职衔和统一番号。 为了增加这次军事协商议会的重要性,在通电中他还强调一旦中华民国成立,未能在协商会议中获得正式番号、职衔的部队,将被视为非法武装,必将举全省之力予以强行解散。 这个通电很快在广州引起了反响,各界人士都感到很奇怪,怎么事先一点都没听说军事协商会议的动静,这也太突然了!都督办公室也派人来询问军事部为什么私下阻止这样的大会,甚至都不通知革命政府。 吴绍霆派了一个书记官去应付胡汉民,说是临时会议,正式会议当在中华民国成立之后进行,此次只是打下一个草稿。 都督办公室对此依然提出强烈不满,认为军事部完全是独断独行。 吴绍霆一直让书记官来敷衍拖延都督办公室的诘问,而他则在东校场继续自己的计划。 下午,军事部通讯室与新安、东莞、惠州、中山、肇庆、云浮等地驻军单独取得联系,确认通知此次军事协商会议的安排。 各地驻军长官对此感到不解,这个时候召开军事协商会议,会不会太早了一些? 有一些人甚至感到不安,认为这当中肯定有阴谋诡计,这是吴绍霆意图统一广东省军队的个人野心。但是也有一些人信以为真,孙中山马上就要回国,新的政权即将建立,乱世总该有一个头,就算吴绍霆要统一广东省军队又如何,以吴绍霆的实力对付他们这些虾兵蟹将还不是轻而易举?何不趁着这次军事协商会议,在军事部捞一个席位,安安逸逸多好! 不过不管这些人怎么想,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不多,吴绍霆的通电说得很清楚,不参加军事协商会议,那就等于与合法政府为敌,结局只怕会更不妙!韶关已经是最好的案例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和平趋向,何必还要打打杀杀、血流成河? 第216章 一夜之间 月色初升,云浮二十三镇司令处统制指挥所里还透着灯光。 不过指挥所没有多少人,除了两个参谋官之外,侍从官全部撤走。龙济光坐在大军案后面,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撑着自己的下颚,眉宇间凝聚成一个明显的“川”字,沉思与愁云一同笼罩着他。 大厅里没有声音,两个参谋官与他们的主官一样,神色不见得好看,一言不发。 龙济光在思虑的事情,自然是今天下午刚刚接到的广州革命政府军事部那份通电,吴绍霆要召开全省的军事协商会议,这还真是一件突如其来的事!他首先联想到的就是几天前自己安排人炮轰广州城的事件,军事协商会议十之与此次事件有关! 前两天广州的报纸还在大肆宣传广州城遭到山匪炮轰,他原以为再过几天就会出现抨击吴绍霆维安不利的消息,可是今天所有报纸一改头版,全是报道军事协商会议! 其中是不是有政治干涉呢?他在想。 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很重要,如果吴绍霆没有勒令各大报纸停止报道炮击事件,各大报纸是自己调换了主题,那就说明这次军事协商会议确有其事。反之,那显然这次军事协商会议是故意营造出来的假象,幕后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这时,大门外走进了一个人,正是颜启汉。 “大人,有消息了,佛山的宗正耀,中山的徐图之,肇庆的李耀汉,东莞的王和顺都已经确认后天动身前往广州了。”颜启汉来到龙济光面前,汇报的说道。 “是吗?这么说广东省的军阀们都打算去了。”龙济光怪笑了起来。 “不过,您的兄长龙靓光还没有确认,他可在等您的消息。汕头、江门那边也还没有确认。照我看,这次吴绍霆这么突然的召开军事协商会议,其中肯定有隐情。这肯定跟炮击广州城的事情有关。”颜启汉压低了声音说道 龙济光冷冷的笑了笑,说道:“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个道理。你以为其他人不知道吗?宗正耀是跟冯子材的老将,他混官场的时候吴绍霆还在玩泥巴呢。徐图之是庸人,但是他精得很。他们肯定是知道这次大会有内幕的。” 颜启汉不安的问道:“这些人都是小势力,又各自为战不能拧成一股绳,他们当然没办法。可是,大人,我们到底要不要参加这次会议。” 龙济光摸了一下下巴上的胡渣子,喃喃的说道:“现在让我犹豫不决的,究竟吴绍霆是打算重新划分广东势力,还是真想统一全省呢?” 颜启汉更加疑惑了起来,龙大人答非所问就算了,怎么还能想到这么偏远的事情呢? “不过没关系………”龙济光不等颜启汉有什么反应,随即又得意洋洋的笑着说了道,“既然有两种可能,那我们就做两手准备好了。” “大人,您真打算去?”颜启汉问道。 “为什么不去?大家都去凑热闹,我也巴不得混一个正式头衔呢!靠广东周边这几个穷县,早晚是饿死的命!”龙济光煞有其事的说道。 颜启汉也不知道该怎么决议这件事,他只是感到这次军事协商会议肯定不是那么简单,至于是好是坏还拿不准。既然现在龙大人做出了决定,他当然就得按照这个方向来办,有方向总好过没方向,以二十三镇的实力,谅吴绍霆也不敢乱来。 他迟疑了一下,随即问道:“大人,那您有什么安排。” 龙济光摇头晃脑的说道:“似乎吴绍霆的革命粤军第一师没有任何调动的迹象,清远、韶关两个团都不见动静。” 颜启汉有些汗颜,龙大人跳开话题的速度还真快,他说道:“是的,各路探报都打听过了,吴绍霆没有调兵进入广州城的迹象。” 龙济光脑海中快速掠过了一丝灵光,然后说道:“给新安发一份电报,让龙靓光安排广州城内的安全事宜,还要提醒他多带一些人进城。” 颜启汉点了点头。 龙济光又道:“另外,我动身去广州的时候,你带着警卫营跟我一起去。让李文范带着他的步兵标和炮兵营一起进驻开平,如果吴绍霆在广州搞什么阴谋诡计,就让他们直接给我打进广州。我跟龙靓光以及其他县的将领,在城内里应外合,一定要吴绍霆好看。” “可是大人,咱们带一个营进城,吴绍霆他肯吗?”颜启汉有些担忧。 “他又没说不住带一个营?带一个营是客气,我还打算直接带全军进城呢。如果他不让我们的警卫进城,那就说明他肯定有鬼,到时候我们打道回府,然后联合其他县声讨吴绍霆的阴谋,看他怎么应对。”龙济光冷冷的笑了笑。 “大人果然足智多谋呀!”颜启汉深以为然的奉承了道,看来这个策略足够周全了。 四月十五日和十六日这两天,广东省各县军事代表陆续抵达广州。 一些稍微有实力的代表带着数十名护卫随同,不过负责迎接的军事部官员没有任何阻拦,将他们全部迎接到了东校场安置下来。龙济光是十五日下午从肇庆换乘汽船前往广州,十六日晌午到达越秀码头,他的人一共包了三艘汽船,下船后就堂而皇之的在码头上列队集合,排场十分高调。 码头上来来往往的人见到这副场景,还以为是孙中山来了,平日里胡汉民都督和廖仲恺总理出行也不见得这么隆重,纵然是吴绍霆外出最多也只带二十多人罢了。二十三镇警卫营士兵清理了码头之后,龙济光才从船上走下来,虽然一身皱巴巴的泛旧军服,可依然显得神气十足。军事部派来迎接的官员见此情景,都吓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龙济光看着这些人的模样,脸上的得意和嘲笑更加明显。 可是龙济光不知道,吴绍霆此次派遣来迎接各县军事代表的侍从官,全部手~机看是从黄埔军校录取但还未开始上课的学生中抽调出来的。给这些学生发了一套新军官服,然后指派了这项任务,美其名还说是学前历练,这些愣头青就这么来了。 吴绍霆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给所有军事代表制造一种假象罢了。 龙济光带着他的警卫营从码头出里,却不想直接去东校场,一定要先去政府会馆见一见胡汉民。军事部侍从官不知如何应付,虽然一再要求先到东校场安置之后在去不迟,不过龙济光看出这些小青年好欺负,就是要故意刁难一番。 随后,龙济光带着他的警卫营大摇大摆的从广州大街上招摇而过,直接来到了政府会馆。 胡汉民听说龙济光带着几百号人来拜访自己,当时显得很惊愕,一时不敢直接下楼去见龙济光,而是让朱执信与政府会馆警卫室主任先去试探一下来意。朱执信来到楼下大厅时,只见休息室只有龙济光和军事部的几个官员,二十三镇一应警卫营都在门外,把整个府前大道都堵死了。 朱执信见龙济光是独自一个人进来,总算松了一口气,随后迎接龙济光到都督办公室。 龙济光与胡汉民在办公室客套的说了一阵话,聊了一些国内革命形势,以及各自对未来走向的看法。龙济光倒没有与胡汉民商谈二十三镇军费问题,因为他知道这个问题只有吴绍霆有决策权,革命政府只不过是维持政府机能的空皮囊罢了。 胡汉民面对龙济光表现的很自若,但是心里越来越埋怨这次糟糕的军事协商会议。可是为了维护政府统一的形象,他还是向龙济光承认了此次军事协商会议的合法性,同时也强调是临时草案会议,正式会议会在共和民国成立之后召开。这算是勉强挽回了几分权威形象。 一盏茶之后,龙济光起身告辞,胡汉民让秘书官送龙济光下楼。 傍晚时分,龙济光抵达东校场,好在东校场以往的旧营房还有许多空余,直接让龙济光的警卫营按驻下来。龙济光虽然对军事部没有阻拦他带这么多人前来感到稍稍安心,可是隐隐之中还是有疑问,总觉得一切看上去太顺利了。 当晚,吴绍霆在东校场设宴招待各县军事代表,不过这只是一次礼节上晚宴,其间没有谈论任何公务。宴席上气氛还很好,吴绍霆以晚辈自居,给足了这些人物面子,有说有笑喝了不少酒。散席之后,好几个代表已经喝醉了,直接回到招待所休息,只是龙济光与其兄龙靓光单独碰了一面,秘密商谈了一些事宜。 吴绍霆知道龙氏兄弟密谈的事情,不过却没有派人去监听,因为只要龙济光进城了,自己的目的就已经到达,其他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这次军事协商会议邀请了这么多人到场,在他眼里所有人都只是陪衬,唯一的主角就是龙济光了——也只有龙济光一个人是自己的心头大患! 这一夜吴绍霆没有合眼,他与参谋部的众人全部在师部指挥所,不断的收发电报,开始执行自己完成全省统一的大计划! 第216章 一夜之间 月色初升,云浮二十三镇司令处统制指挥所里还透着灯光。 不过指挥所没有多少人,除了两个参谋官之外,侍从官全部撤走。龙济光坐在大军案后面,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撑着自己的下颚,眉宇间凝聚成一个明显的“川”字,沉思与愁云一同笼罩着他。 大厅里没有声音,两个参谋官与他们的主官一样,神色不见得好看,一言不发。 龙济光在思虑的事情,自然是今天下午刚刚接到的广州革命政府军事部那份通电,吴绍霆要召开全省的军事协商会议,这还真是一件突如其来的事!他首先联想到的就是几天前自己安排人炮轰广州城的事件,军事协商会议十之与此次事件有关! 前两天广州的报纸还在大肆宣传广州城遭到山匪炮轰,他原以为再过几天就会出现抨击吴绍霆维安不利的消息,可是今天所有报纸一改头版,全是报道军事协商会议! 其中是不是有政治干涉呢?他在想。 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很重要,如果吴绍霆没有勒令各大报纸停止报道炮击事件,各大报纸是自己调换了主题,那就说明这次军事协商会议确有其事。反之,那显然这次军事协商会议是故意营造出来的假象,幕后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这时,大门外走进了一个人,正是颜启汉。 “大人,有消息了,佛山的宗正耀,中山的徐图之,肇庆的李耀汉,东莞的王和顺都已经确认后天动身前往广州了。”颜启汉来到龙济光面前,汇报的说道。 “是吗?这么说广东省的军阀们都打算去了。”龙济光怪笑了起来。 “不过,您的兄长龙靓光还没有确认,他可在等您的消息。汕头、江门那边也还没有确认。照我看,这次吴绍霆这么突然的召开军事协商会议,其中肯定有隐情。这肯定跟炮击广州城的事情有关。”颜启汉压低了声音说道 龙济光冷冷的笑了笑,说道:“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个道理。你以为其他人不知道吗?宗正耀是跟冯子材的老将,他混官场的时候吴绍霆还在玩泥巴呢。徐图之是庸人,但是他精得很。他们肯定是知道这次大会有内幕的。” 颜启汉不安的问道:“这些人都是小势力,又各自为战不能拧成一股绳,他们当然没办法。可是,大人,我们到底要不要参加这次会议。” 龙济光摸了一下下巴上的胡渣子,喃喃的说道:“现在让我犹豫不决的,究竟吴绍霆是打算重新划分广东势力,还是真想统一全省呢?” 颜启汉更加疑惑了起来,龙大人答非所问就算了,怎么还能想到这么偏远的事情呢? “不过没关系………”龙济光不等颜启汉有什么反应,随即又得意洋洋的笑着说了道,“既然有两种可能,那我们就做两手准备好了。” “大人,您真打算去?”颜启汉问道。 “为什么不去?大家都去凑热闹,我也巴不得混一个正式头衔呢!靠广东周边这几个穷县,早晚是饿死的命!”龙济光煞有其事的说道。 颜启汉也不知道该怎么决议这件事,他只是感到这次军事协商会议肯定不是那么简单,至于是好是坏还拿不准。既然现在龙大人做出了决定,他当然就得按照这个方向来办,有方向总好过没方向,以二十三镇的实力,谅吴绍霆也不敢乱来。 他迟疑了一下,随即问道:“大人,那您有什么安排。” 龙济光摇头晃脑的说道:“似乎吴绍霆的革命粤军第一师没有任何调动的迹象,清远、韶关两个团都不见动静。” 颜启汉有些汗颜,龙大人跳开话题的速度还真快,他说道:“是的,各路探报都打听过了,吴绍霆没有调兵进入广州城的迹象。” 龙济光脑海中快速掠过了一丝灵光,然后说道:“给新安发一份电报,让龙靓光安排广州城内的安全事宜,还要提醒他多带一些人进城。” 颜启汉点了点头。 龙济光又道:“另外,我动身去广州的时候,你带着警卫营跟我一起去。让李文范带着他的步兵标和炮兵营一起进驻开平,如果吴绍霆在广州搞什么阴谋诡计,就让他们直接给我打进广州。我跟龙靓光以及其他县的将领,在城内里应外合,一定要吴绍霆好看。” “可是大人,咱们带一个营进城,吴绍霆他肯吗?”颜启汉有些担忧。 “他又没说不住带一个营?带一个营是客气,我还打算直接带全军进城呢。如果他不让我们的警卫进城,那就说明他肯定有鬼,到时候我们打道回府,然后联合其他县声讨吴绍霆的阴谋,看他怎么应对。”龙济光冷冷的笑了笑。 “大人果然足智多谋呀!”颜启汉深以为然的奉承了道,看来这个策略足够周全了。 四月十五日和十六日这两天,广东省各县军事代表陆续抵达广州。 一些稍微有实力的代表带着数十名护卫随同,不过负责迎接的军事部官员没有任何阻拦,将他们全部迎接到了东校场安置下来。龙济光是十五日下午从肇庆换乘汽船前往广州,十六日晌午到达越秀码头,他的人一共包了三艘汽船,下船后就堂而皇之的在码头上列队集合,排场十分高调。 码头上来来往往的人见到这副场景,还以为是孙中山来了,平日里胡汉民都督和廖仲恺总理出行也不见得这么隆重,纵然是吴绍霆外出最多也只带二十多人罢了。二十三镇警卫营士兵清理了码头之后,龙济光才从船上走下来,虽然一身皱巴巴的泛旧军服,可依然显得神气十足。军事部派来迎接的官员见此情景,都吓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龙济光看着这些人的模样,脸上的得意和嘲笑更加明显。 可是龙济光不知道,吴绍霆此次派遣来迎接各县军事代表的侍从官,全部手~机看是从黄埔军校录取但还未开始上课的学生中抽调出来的。给这些学生发了一套新军官服,然后指派了这项任务,美其名还说是学前历练,这些愣头青就这么来了。 吴绍霆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给所有军事代表制造一种假象罢了。 龙济光带着他的警卫营从码头出里,却不想直接去东校场,一定要先去政府会馆见一见胡汉民。军事部侍从官不知如何应付,虽然一再要求先到东校场安置之后在去不迟,不过龙济光看出这些小青年好欺负,就是要故意刁难一番。 随后,龙济光带着他的警卫营大摇大摆的从广州大街上招摇而过,直接来到了政府会馆。 胡汉民听说龙济光带着几百号人来拜访自己,当时显得很惊愕,一时不敢直接下楼去见龙济光,而是让朱执信与政府会馆警卫室主任先去试探一下来意。朱执信来到楼下大厅时,只见休息室只有龙济光和军事部的几个官员,二十三镇一应警卫营都在门外,把整个府前大道都堵死了。 朱执信见龙济光是独自一个人进来,总算松了一口气,随后迎接龙济光到都督办公室。 龙济光与胡汉民在办公室客套的说了一阵话,聊了一些国内革命形势,以及各自对未来走向的看法。龙济光倒没有与胡汉民商谈二十三镇军费问题,因为他知道这个问题只有吴绍霆有决策权,革命政府只不过是维持政府机能的空皮囊罢了。 胡汉民面对龙济光表现的很自若,但是心里越来越埋怨这次糟糕的军事协商会议。可是为了维护政府统一的形象,他还是向龙济光承认了此次军事协商会议的合法性,同时也强调是临时草案会议,正式会议会在共和民国成立之后召开。这算是勉强挽回了几分权威形象。 一盏茶之后,龙济光起身告辞,胡汉民让秘书官送龙济光下楼。 傍晚时分,龙济光抵达东校场,好在东校场以往的旧营房还有许多空余,直接让龙济光的警卫营按驻下来。龙济光虽然对军事部没有阻拦他带这么多人前来感到稍稍安心,可是隐隐之中还是有疑问,总觉得一切看上去太顺利了。 当晚,吴绍霆在东校场设宴招待各县军事代表,不过这只是一次礼节上晚宴,其间没有谈论任何公务。宴席上气氛还很好,吴绍霆以晚辈自居,给足了这些人物面子,有说有笑喝了不少酒。散席之后,好几个代表已经喝醉了,直接回到招待所休息,只是龙济光与其兄龙靓光单独碰了一面,秘密商谈了一些事宜。 吴绍霆知道龙氏兄弟密谈的事情,不过却没有派人去监听,因为只要龙济光进城了,自己的目的就已经到达,其他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这次军事协商会议邀请了这么多人到场,在他眼里所有人都只是陪衬,唯一的主角就是龙济光了——也只有龙济光一个人是自己的心头大患! 这一夜吴绍霆没有合眼,他与参谋部的众人全部在师部指挥所,不断的收发电报,开始执行自己完成全省统一的大计划! 第217章 谈不拢 次日清晨,吴绍霆虽然疲惫不堪,不过情绪很好,他准时的来到会场准备今天的军事协商会议。一个小时后,各县军事代表陆续到场,一番寒暄之后,直接进入了正题。 “这次军事协商会议,是我临时脑袋发热想到的。说出来前前后后就筹划了两天时间,实在是仓促。不过好在这两天时间我确实认真反省出了一些问题,诸位都是前辈,也都是站在革命大旗之下的一份子,所以不妨就把我反省的结果公布出来,旨在国能完国,省能完省。”吴绍霆坐在发言席上,声音不大不小的说了道。 众人都凝神倾听,或许接下来的话就是关于自己前途和命运的了。 吴绍霆清了清喉咙,接着说道:“废话就不多说。经过详细的统计,目前军事部的经费以及政府拨款总额只能够维持七千人的部队,当然,如果算上各县的税收,则能扩大到一万两千人。如今在编的正式革命军有第一师、第二师,合计是八千八百人,已经超过了基本预算。这也是为什么自革命政府成立以来,军事部未能有效组织、整编各县的军队!” 龙靓光举起手来表示要发言。 吴绍霆点了点头,道:“龙大人请讲。” 龙靓光一脸和气,笑呵呵的说道:“哦,吴总裁千万别在意在下打岔,在下只是想提醒一下其实革命政府无需理会我们地方军队的军费了,我们这些小门小户通常都是自给自足,以前是这样,现在也能如此呢。” 吴绍霆冷冷的笑了笑,说道:“我接下来就是要说这个问题。一个省必须有一个起领导作用的省府,各县各地的税收要严格按照省府的规章制度来上缴。所谓小门小户的想法,那就是搞分裂、搞割据,这是我不赞同的。” 龙靓光脸色变了变,不过他还是勉强保持着一脸和气的样子,一时不再说话。 “这么说,”年过五十的宗正耀铿锵有力的开口说道,“吴总裁就是要强调各县的税收,来弥补革命粤军正式编制的军费支出了?哼哼,如此一来,岂不是明摆着劫我们的活路让你一个人走吗?” “就是。我们好歹也是老字好的营盘了,同样改旗易帜、断辫蓄发,同样站在你们革命政府这边,我们维护各自地盘上的安保,拿我们自己地盘上的粮饷,何苦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呢?”江门的江防营统制苏贡大着嗓门没好气的叫了起来。 “大家别吵嘛,协商会就是来协商的嘛,”徐图之连忙充当和事老,说完这边,他随即又对吴绍霆道,“吴总裁,咱们都是明白人才说明白话。您都说了军事部维持不了那么多兵,就算让我们各县县府严格缴纳税收,倒头来也养不了那么多兵,总不会让我裁军?好歹都是跟了那么久的兄弟,大家也是为了混口饭吃,况且又不是我们自己解决不了粮饷,是吴总裁你的兵太多了呀!” “对呀,要裁军也应该是革命粤军裁军。”佛山代表附议。 “凭什么要我们裁军呀,我们总共的兵力还没有革命粤军一半多!”汕头代表道。 “是呀是呀,要是这样说,还协商个屁!” “摆明就是便宜广州单方面了。” 众人越演越烈,会场的气氛变得燥闹了起来,各县代表纷纷叫嚣着反对。 不过在场依然有几个人保持着冷静,从始至终一言不发,这几个人就是龙济光、李耀汉和王和顺。龙济光是抱着看戏的态度,等着吴绍霆怎么收场,会议一开始就引起了多方面不满,日后在广东省的名望必然大跌。李耀汉是后起之秀,论资历他甚至还比不过吴绍霆,所以才不说话。王和顺本来就是同盟会成员,广州起义那天负责东莞的局势,起义成功后就占据了东莞,事实上他没有任何称霸一方的野心,反倒一心想要参政。 “诸位,”吴绍霆大声的何止了混乱的场面,他心里还是很庆幸,自己现在面对的争吵局面,要远远比前段时间同盟会开会的局面斯文得多了。 众人逐渐安静下来,等待着吴绍霆的下文。 “我有一个故事要告诉大家,是一个真实的历史故事!”吴绍霆镇定自若的说道,“中世纪英国国王为了占领苏格兰,他假意邀请苏格兰所有领主到两国交界的地方开会,讨论英国和苏格兰能否和平共处。所有苏格兰贵族都信以为真,天真的参加这次会议。结果,英国国王把他们全部吊死了!” 会场一下子寒冷了起来,所有人脸色都大变,吴绍霆所说的这个故事显而易见就是现在情况的写照!不过他们都不敢相信,吴绍霆竟然真的会假借军事协商会议的幌子来对付自己,纵然得手了,只怕各县部队也不会跟随这样一个恐怖的人。 “吴绍霆,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现在可以杀了我,可是我的儿子不会放过你的!”苏贡愤怒的大吼了道。 “没想到,没想到,这就是革命党的做派吗?卑鄙!” “你敢动我们试试看,老子现在就跟你拼了!”汕头代表作势要冲上来。 龙济光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的变化,对于他来说现在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只要自己振臂一呼,先打死吴绍霆,然后冲出去调集自己的警卫营,大事可定。可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知道吴绍霆如果真要诱杀他们,先前是不会说那么多废话,也不会让那么多护卫进城,更不会提前讲英国国王和苏格兰贵族的故事,直接动手更稳妥。 而且他也不难猜出,如果吴绍霆真的这么做了,必然会引起全省乃至全国的轩然大波。那些军旅世家的下一代肯定不会就此罢休,广东会再次陷入动乱,吴绍霆也会身败名裂,结果是得不偿失的。 “诸位,”吴绍霆心平气和的说了道,“我只是在告诫你们,我现在能做的事很多,可是我还是在跟你们好言好语的协商,希望你们不要得寸进尺。诸位先坐下,稍安勿躁,如果我真是小人,昨天晚上就动手了,还用等到今天吗?” 听到这里,大家总算松了一口气,那几个冲动的代表脸上一阵尴尬,悻悻的重新坐了下来。其他没有冲动的代表还有些得意,庆幸自己刚才能够沉住气,同时也用五十步笑百步的心态嘲笑那几个冲动的代表简直太丢人了。 “现在,我直截了当的说出我的意思。我打算将全省所有军队整编为三个师,合计一万二千人,没有编入的士兵有两种出路,其一参加警察培训转伍为警,其二遣散。据我了解,诸位代表的兵力合计差不多有一万多,也就是说至少要解散五千人。”吴绍霆不亢不卑的道。 这次大家都不说话了,他们看得出来吴绍霆先前的威胁再加上现在的坦白,是下定决心要整顿全省军务,如果真要硬碰硬,最后死的肯定是自己。 吴绍霆顿了顿,接着说道:“整编后的新三师,所有军制由军事部安排,不过我会尽量按部就班,毕竟熟悉自己的兵是优势的。具体事宜我会派人到各县安排,现在我希望诸位能够发一份电报回去,通知自己的属下做好整编准备。” 会场沉默了一阵,大家都不服气,但是也都不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等待着有一个人能站出来提出抗议。最后目光都落在了龙济光身上,因为在场的人当中只有龙济光在兵力上能与革命粤军抗衡。 龙济光平静的笑了笑,终于不负众望的开口说话了:“吴总裁,怎么,这就说完了?” 吴绍霆摊了摊手,不动声色的说道:“完了。” “好嘛,这就是军事协商会议?你一个人都说过了,还协商什么?我看,我们大家还是各回各处,就当是来广州旅行好了。”龙济光冷笑道,随即站起身来就要离开会场。 其他人也陆续跟着站了起来,打算趁早走人为妙。 “如果你们不发电报,后果自负。另外,在没有完成全省军队整编之前,麻烦你们在广州多旅居几日。”吴绍霆好整以暇的说道,同时掏出了一包特供烟,抖了一支出来叼在嘴巴上,慢条斯理的划燃火柴点燃了烟头。 众人闻言又一惊,吴绍霆要扣留他们? “哼,吴总裁,你也太不客气了。你以为我们没料到你会有这一手?”龙济光冷冷的说道,他现在在考虑的问题就是如何冲出去,调动自己的警卫营来对付吴绍霆。 “龙统制,你可以走,其他人必须留下来。”吴绍霆轻松的吐了一口烟圈,根本就没有正眼看龙济光一眼。 龙济光怔了怔,心中顿时浮起了不好的预感,他问道:“你什么意思。” 吴绍霆弹了弹烟灰,轻描淡写的说道:“你的警卫营我已经都招待好了,早上吃饭的时候,我的人已经下了他们的枪。不过我还是那句话,龙统制可以带你的人自行离开广州,我绝不阻拦。但是”说到这里,他故意深深抽了一口烟,卖了一个关子。 龙济光脸色阴晴不定,双手捏成了拳头,瞪着眼睛等待着吴绍霆的下文。 “但是,我想你回不了云浮了。”吴绍霆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第218章 全省一统 “你说什么!真是大笑话,我要去哪里你管得了?”龙济光口是心非的说道,他相信吴绍霆真的缴了自己警卫营的枪,也相信吴绍霆既然答应让自己自由离开广州那是不会食言的。可是他真的能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吗? “你离开云浮来广州的途中,我师第二团也从清远县向云浮出发,第一团和炮兵团以及镇海和广利两艘炮舰也分别前往开平和江门。你明白我的意思?”吴绍霆嘴角扬起了一丝真正得意的笑容,用胜利者的姿态看了龙济光一眼。 龙济光脸色僵持了起来,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万万没想到吴绍霆假借军事协商会议之名,却是在背后发动了一场战争!他看错了吴绍霆,彻底看错吴绍霆这个年轻人,有哪个愣头青能做出这样心狠手辣的策略! “吴绍霆,你危言耸听!”一旁的龙靓光感觉到自己弟弟的气场在减弱,立刻站出来声援了起来,“二十三镇五千多人的老字号部队,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两天时间就打下了云浮吗?你这个卑鄙小人,被以为你会得逞,只要我们这些人团结一致,你照样得完!” “呵呵,”吴绍霆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容有嘲讽也有按耐不住的兴奋,他双眼闪动着激动的神光,近乎狂妄的说道,“两天?你太看得起二十三镇了。” 他伸出了一个手指,说道:“我花了一天时间急行军,仅仅只用了昨天一晚上就消灭了二十三镇两个步兵标的主力。不可否认,你的那帮将领对你是死忠,就算被团团包围了也绝不投降。不过我从始至终就没打算招降他们,只要二十三镇下级军官能够投降就足矣了。我许给每个队官一千块的投诚费,然后他们就出卖了你的那些死忠。” 龙济光极力的想要保持自己镇静,可是他却忍不住颤抖了起来。是激怒,是悲伤,是不甘,是后悔莫及!他原来就是一个性情多变的人,而此时此刻所有情绪汇聚在一起,简直就要让自己疯掉了! “龙统制,如果不是炮击广州事件,我现在应该在上海,而不是在这里嘲笑你!不过这些都是细枝末节,我可以很负责人的告诉你,还有你们所有人”吴绍霆目光环顾了会场里的所有军事代表,带着强烈震慑的说道,“广东迟早会由我来统一,迟早!” 在场众人不禁冷汗连连,只一个晚上二十三镇就完了,广东省内唯一可以与革命粤军匹敌的部队就这么烟消云散,那他们还能做什么? “哈哈哈哈”龙济光忽然大笑了起来,神态有些癫狂。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两天前还是广东省头号大军阀,两天之后却一贫如洗,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值得同情和叹息的人。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自全国革命暴乱以来,在这个国家的生存秩序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这份心紧张别人,还不如多留心自己好了! “好,好,果然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我龙济光混了这么多年,竟然让你这个毛头小子扳倒了,这不是我无能,这是命!好,好,好的很!吴绍霆,我算是服气了。”龙济光眼睛有些发红,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番话来。他内心之中根本没有服气的意思,可是事到如今自己还能怎么办? 积累那么多年的本钱,一夜之间全部没了,这种打击只有他自己明白个中滋味。 龙济光说完,转身就要走出会场,对于一个失败的人来说已经没有任何话语权了。 不过这时,吴绍霆又开口说道:“龙统制,我一直认为我们还是有合作的余地。如果你不嫌弃,革命政府军事部永远都会保留你的一席。” 龙济光侧过头来看了吴绍霆一眼,眼中透露着几分锐利的神光。他说:“你就不担心有朝一日我会反客为主吗?” 吴绍霆笑了笑,将抽完的烟蒂在桌案上的烟灰缸里捣了捣,坦白的说道:“相比之下,我更怕你东山再起呢!” 龙济光哈哈笑了起来,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众人听完龙济光和吴绍霆的对话,都有几分摸不着头脑,这两个对头的人居然相互之间能把话说得那么坦白?不过老将宗正耀却看得明白,吴绍霆和龙济光不愧当世枭雄,只不过着两个人各自代表着不同时代罢了。 吴绍霆看着龙济光的背影,心中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虽然龙济光临走时什么话都没有说,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在他看来就算龙济光不肯留在军事部任职也无所谓,龙济光大势已去,纵然要东山再起也需要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自己能做的事情很多。 这时,他重新看了其他人一眼,平静的问了道:“诸位,在你们没有发电报之前,未来几天里的活动范围将会被限制在招待所之内。我希望你们识时务,否则我不会再像今天这么客客气气了。” 下午,各县军事代表无一例外的遵照了吴绍霆的要求,发回电报至本县传达了接受革命政府整编的命令。虽然留守各县的人对这份电报或多或少会有怀疑,认为大人是被军事部挟持在广州,但是面对革命粤军的威胁,以及二十三镇一夜间全军覆没的先例,他们也无能为力,只能服从这项命令。 吴绍霆设立了全省军事整编筹备会,派出专员抵达各县统计和安排地方军队的情况,预计在两个月之内完成全省军队的整编。同时他拟定了一份警察培训学校的计划,打算在整编接近尾声时执行,让那些被裁减的士兵经过训练成为维护治安的非军事武装人员。 龙济光从会场出来之后,让颜启汉解散了警卫营,然后独自一个人离开了东校场,至于去哪里了没有人知道。颜启汉一下子失去了靠山,只好带领二十三镇警卫营投靠到军事部麾下。吴绍霆将警卫营暂时收编为预备队,进驻东校场兵营,但是却抽走了营中所有军官。这些被抽调的军官安排到广州城各个非正式编制的军事机构,比如维安营、兵工厂、军事码头或者是政府会馆警卫室。 至于颜启汉,吴绍霆将其调任侍从处担任科室主任。 处理完这次“军事协商会议”善后事宜之后,吴绍霆回到了自己的居住休息,两天一夜没有睡觉,他着实感到了疲惫。不过当他躺在床上会想到昨天晚上革命粤军第一师进攻二十镇的作战,一下子又睡不着了。虽然这次作战他没有亲自参加指挥,但战斗的激烈程度是能想象得到的。毕竟,二十三镇是久经沙场的老字号部队,实力绝对不弱于第一师,之所以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完全是偷袭策略的成功。 当然,为了速战速决,这次第一师也费了不少经费。正如吴绍霆在会场所说的那样,在战斗一开始第一师各团就散布了高价招降的信息。龙济光虽然带领二十三镇好几年了,可这几年二十三镇一直都在穷乡僻壤盘踞,油水自然不多,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总是由道理的。 十八日中午,军事部收到了好几份电报,廖仲恺从上海发来回电告知一行人平安抵达上海,莫擎宇、韦汝骢、张达开相继发来前天夜里作战的伤亡统计。第一团阵亡连长一人,排长三人,士兵一百二十人,副团长孙继直左手被炮火炸断三根手指,全身多处枪伤,重伤;第二团合计阵亡八十九人;炮兵团在抢占炮火高地时阵亡三十三人;三个团伤者不计其数。 二十三镇全镇阵亡四百三十人,营级以上将领因为拒绝投降大半战死,标统李文范、标统谭正衢被俘,炮兵总制刘温东战死炮火之下。 双方合计阵亡人数将近一千人,远远超过了韶关之战的惨烈程度。 不过历史上只会留下革命军总裁奇谋智取、革命军英勇作战剿灭地方军阀的记录,并对此歌功颂德、评为丰功伟绩。至于这场战斗中吴绍霆下令不择手段进攻,放火烧毁民宅、炮击误伤百姓、事后枪决俘虏等等不光彩的事件,将一律被掩埋在光辉的背后。 二十三镇除了战死、逃跑以及受伤解散的士兵之外,尚且还有两千三百多人的兵力,其中一半是投降的人数,另外一半则是战俘。吴绍霆下令将所有战俘全部就地招安,不允许战俘申请遣散,所有不接受招安的士兵按逃兵处置。招安之后的士兵与投降的士兵一起安置,等待广州派来专员整编。至于俘虏的高级军官,全部押解到广州等候发落。 战事结束之后,第一师三个主战团就地补充兵员,第二团暂时留驻云浮处理善后,第一团移驻清远,炮兵团返回广州。 在全省整编没有顺利结束之前,各县军事代表依然得留在广州限制出行。 吴绍霆并不是担心这些人会在整编过程中造反,造反的胆子应该随着二十三镇一同消亡了才是。他只是为了避免这些人会在整编过程中搞小动作,导致日后广东统一的局面会出现隐患。即便是在软禁期间,依然是好酒好肉的招待,绝不怠慢。 整编完毕之后如何安排这些人,吴绍霆早有计划,他找到了胡汉民与其协商了一下此事,在广州议会安排了几个席位给其中年纪比较大的人。 在这些人当中王和顺是一个特殊事例,他本来是同盟会的人,也愿意接受和平改编。胡汉民打算让王和顺前往黄兴的第二师任职,毕竟王和顺是民军出身。只是王和顺本人显然不太情愿这一安排,死活不肯动身前往南京。 于是,吴绍霆单独找到了王和顺,让王和顺先在军部挂个名字,等日后成立了警察培训学校,许诺让其出任校长。王和顺心想这个事新鲜,他是草莽出身,革命成功之后一直想脱离草莽这个层面,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上流人物,而校长是有身份有地位又受学生尊敬的人,正合自己的心意。 安排好这些虚衔的人,吴绍霆还要选拔一批可以为自己所用的人才。第一师以及未来整编出来的新第三师都是需要一批军官来带领和管理。第一师在没有更改番号之前,就极其缺乏中下级军官,更不用说新编第三师又要根绝不服的现象、又要保证集权,势必要安排信任的人来接管。 经过一番斟酌,他先提拔了李耀汉、苏贡和龙靓光以及这些人各自的几个部下,将他们调到军部担任见习参谋官。当然见习参谋官仅仅只是过渡的职衔,等整编结束之后,再将他们下放到部队去。 事实上除了李耀汉是后起之秀容易掌控之外,苏贡是个暴脾气,龙靓光又是旧军阀,这两个人还是很不让人放心的。不过吴绍霆尽量采取“共同利益”的方式,拉拢这些不可靠的人站在自己这边。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背叛的,只有利益才是唯一的准则,只要有足够的利益驱使,龙靓光完全可以忘记自己有龙济光这个亲哥哥。 具体执行的事还得容后一两个月,一切还要等整编事宜到成熟阶段才好操作。 第219章 上海之行 吴绍霆将军事部全权交给了邓铿、李济深和何福光三个人来照料。邓铿是自己的心腹,李济深是一个做事果断的人,何福光则有全局眼光,哪怕军事部刚刚打了一场硬仗、广州城内还有一帮未稳定的小军阀,相信这三个人各展其长,一定能够应付这堆乱摊子。 二十号下午,吴绍霆为了节省时间,直接调动了“广玉”号炮舰从广州出发直达上海。 刚刚经过福州时,军舰通讯时接到了上海的消息,孙先生已经抵达上海了。吴绍霆计算着还要再过天的时间“广玉”号才能抵达上海,只怕自己登岸的时候,孙先生一行人已经北上去南京了。想来有些无谓,广州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处理,自己却走了一趟空。 二十八日傍晚,吴绍霆总算抵达上海港口。经过一番周折,上海都督府安排“广玉”号停靠在上海海军基地港口,并派了沪军第五团团长以及都督府新闻部两位官员到场迎接。 吴绍霆在广玉号舰长和几名侍从的陪伴下,从军舰上走了下来。 这几天憋在狭小的船舱里,吴绍霆都快有些晕船了,上岸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恢复了几分精神。沪军第五团团长带领七八名仪仗队士兵走上来,亲切与吴绍霆握了握手,做为广州首义的大功臣,吴绍霆的名字早就响彻国内。 “吴部长辛苦了,在下蒋志清,久仰吴部长首义威名,今日荣幸得见,真是难言感慨呀!”沪军第五团团长是一个年轻人,论年龄还要比吴绍霆少一两岁,身形清瘦,不过精神亢奋。他握着吴绍霆的手十分用力,可见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激动。 “蒋志清?”吴绍霆疑惑了起来,这家伙难道就是未来叱咤中国半个世纪的国民党总裁蒋中正吗? “吴部长有什么指教?”蒋志清被吴绍霆的表情弄糊涂了。 “哦,哪里敢有指教,志清兄客气了,说来我也听说过志清的名字呢。”吴绍霆呵呵笑了起来,增加了几分热情之态。 蒋志清疑惑不解,他如今初出茅庐,仰仗沪督陈其美的关照才担任了第五团团长,除了江浙一带有人略知自己名号之外,广东方面应该是名不见传才是。他赶忙问道:“吴部长不会是抬举之言?” 吴绍霆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我岂敢消遣你,你当年留学日本振武学校时,与陈都督和孙先生都来往甚密。你的消息是我们广东一位留学日本的同袍告诉我的,这人名叫许崇智,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六期毕业。” 他随便扯了一个谎,到目前为止自己还没有见过许崇智呢。至于蒋志清现在自然也不认识许崇智,不过再过十几年关系就密切了。 蒋志清仔细想了想,不禁摇了摇头,叹息道:“在下愚钝,只在振武学校完成学业,还未曾进入陆军士官学校深造。或许这位许同志在日本留学时见过在下发表在报刊上的拙作罢了。让吴部长见笑了!”虽然他表面上一副惋惜,不过内心还是沾沾自喜,没想到在广东还有人提及自己的名字。 “都是革命同志,早晚会认识的。哈哈。”吴绍霆笑道。 蒋志清连连称是,随后又介绍了两位新闻部的官员,一人名叫戴季陶,另一人名叫邵元冲。这两人都是日后蒋中正中央系的得力助手,不过现在与蒋x介石一样,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显得十分拘礼和客气。 吴绍霆跟着蒋志清走出了海军基地,门口停着早就准备好的七、八辆马车,众人乘车向位于上海江南制造局的都督府前去。一路上,大上海的风光在车窗外崭露头角。同样是港口城市,可是瑞金的上海远远不是广州所能及,这里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到处悬挂着青天白日的革命旗帜;一些街道的欧式路灯都采用了煤气照明的技术,彰显出不夜城的风采。 “上海是好地方呀,从广州来到上海,我感到自己就好像从乡村来到都市了。”吴绍霆感叹的说道,他故意让自己露出激动的神色,装出理想主义革命人士的姿态。 蒋志清哈哈笑了笑,说道:“吴部长你说笑了,广州同样是好地方呢!”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大中华都是好地方。只要能够建立共和民国,上海可以变成纽约,广州可以变成东京。真期待这一天呀!” 蒋志清深受感染,充满憧憬的说道:“是呀。这一天不会等得太久了。我辈有幸能成为共和民国成立的见证者,这是多么振奋人心呀!” 吴绍霆看着蒋志清这个愣头青兴奋的样子,心中不知该好笑还是该悲哀,这一代的青年人无一不怀着这样的梦想,可以为这样的梦想抛头颅洒热血。可是现实始终是残酷的,梦想终归是美好却不现实的东西。 “志清兄,我路过福州时接到电报,说孙先生已经抵沪,不知道孙先生现在何处?”吴绍霆沉默了一会儿,又向蒋志清问了道。 “吴部长姗姗来迟了一步,二十六日孙先生与陈都督、廖先生,会同各省代表已经前往南京了。本来廖先生一再请孙先生稍等几日,见一见您这位首义元勋。孙先生在日本换船时看了新闻,也想好好结识吴部长。可是各省代表催得紧,南京方面也很急迫,孙先生不得已只好没能等到吴部长了!”蒋志清解释道。 “原来如此,不过这是应该的。个人荣辱于国家大义之前轻如鸿毛,孙先生很应该先以大局为重。”吴绍霆点了点头,其实他见不见孙中山都无关紧要,此次东行无非是以首义元勋之身份,来见一见孙中山,支持一下孙中山组建临时中央政府罢了。 孙中山所谓组建中央政府,只是各省革命混乱局势过后,需要一个稳定人心的镇定剂罢了。宣布独立各省早已经在省内推选出自己的领导人,这些领导人只会尊重中央政府,却不会遵从中央政府。历史上的辛亥革命孙中山南京之行,仅仅只有陈其美的上海都督府全力支持,并甘为前驱。如今广州革命政府在廖仲恺的策动之下,也于名义上支持孙中山了。 第220章 岑春渲 廖仲恺之所以一定要求吴绍霆前来,并非是为了让吴绍霆这个军事部长策应安全,主要目的还是希望借助吴绍霆革命首义功臣的名声,来声援孙中山。 吴绍霆心里很清楚全国的形势,所以不在乎让廖仲恺利用自己这次。同时他前往南京也能获取一些政治资本,抛头露面一番,在接下来的南北议和中扯上一席之地,为今后自己在广东种田打下基础。 抵达都督府,蒋志清代表陈其美设宴为吴绍霆接尘,晚宴十分丰盛,同是在海港城市生活的吴绍霆甚至看到了自己还没见过的海鲜。他欣然与蒋志清等人喝了几杯酒,享用了这顿晚宴。陈其美这个人未曾上台之前生活就十分阔张,担任上海都督之后经常出游外治、花天酒地,江浙一带为其取了一个外号“梅花都督”。 蒋志清为吴绍霆安排的行程是二十九日下午乘坐火车前往南京,晚宴过后吴绍霆与蒋志清闲聊了一下上海革命的过程,然后前往江南制造局招待所休息了。 次日一早,吴绍霆好不容易从摇晃的军舰换到地面的床铺上睡了一个好觉,可是早上八点时就有人前来敲门。吴绍霆穿着睡衣,睡眼朦胧的打开了房门,只见是一个上海都督府的侍从官站在门口。 “有事吗?”吴绍霆问道。 “吴部长,有一份急邮,都督府秘书室让卑职送来。”侍从官匆匆忙忙的说着。 “急邮?”吴绍霆心里一堵,不禁猜测是不是广州发生什么事了,如今也只有这件事让他最为担心。他赶紧接过了邮件看了一眼落款,却发现是这邮件就是从上海本地发来的。“这是什么时候收到的?” “昨天凌晨的时候是从专线派来的。”侍从官有些仓皇。 吴绍霆看了对方一眼,对方这么紧张,搞不好上海都督府的人已经提前查看了信件的内容。他不知道这封信是谁寄来的,落款地址仅仅是吉祥街海藏楼,自己初到上海可不曾认识这里的任何人呢。 “行了,你先去。”吴绍霆吩咐了一声,然后回到了房间里。 拆开信封,取出信文,只见信文是用毛笔以前清旧有格式中规中矩写的。他没有急着读信得内容,而是先翻到最后一页末端查看了一下寄信人的名字。只见落款人大大方方写着三个字:岑春煊。简洁明了,没有任何头衔。 吴绍霆倒吸了一口冷气,岑春煊?这是他写来的信? “南岑北袁”的岑春煊可是清末民初响当当的人物,此老原本是大清忠臣,拥有极高的爱国情怀,只可惜大清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巴,迟迟不肯立宪改革。岑春煊在存国还是存政权的问题上经过激烈的思考,最终于辛亥革命之后宣布赞成共和。自从以后岑春煊便一心一意站在维护共和民主的大义之下。在1913年护法讨袁运动时,岑春煊还以个人名义向日本政府贷款一百万,借两师军火,大力支持南方讨袁军的行动。说来让人敬佩,能以个人名义向外国政府贷款,只怕古今罕有了。 吴绍霆还是很仰慕这位岑春煊,此人与广东颇有渊源,1907年时岑春煊肩负极大的压力,将粤汉铁路承办权交给国商承办,在当时颇深广东国人的支持。就算岑春煊现在回到广东振臂一呼,极大多数粤商依然会站在他的旗下。 感慨了一阵之后,他开始阅读信文内容,大致上是说悉闻首义功臣抵沪,于革命于大义颇有仰慕之心,希望能够拜会一番。 看上去煞有其事,可是仔细一想如今的岑春煊还没有完全站在共和立场上,怎么可能会仰慕首义功臣?就算仰慕革命派,也应该是孙中山,跟区区吴绍霆有什么关系? 不过一番思索之后,吴绍霆决定赴约,无论是出自好奇还是对这位爱国志士的尊敬,这值得走上这一趟。 吃过早饭之后,吴绍霆只带了一位随从,换上一身便装低调的离开了江南制造局。 约定的地点就是寄信的地点吉祥街藏海楼,在江南制造局外面叫了两辆黄包车,告知了地址之后就由车夫拉着去。黄包车与二十一世纪的的士同属于出租交通单位,可是坐黄包车可不担心车夫绕路,因为绕路是体力活,绕来绕去到终点还是那么点钱。 下了车,付车资时多给了三毛钱的小费,车夫感天谢地一番之后,还热心的为吴绍霆指了指道路:“这条弄堂走进去,到底,那栋大宅子就是郑公馆。郑公馆有一个牌子写的就是海藏楼。” 吴绍霆谢过,带着随从走进了弄堂,这条小巷子不深,很快就走到了尽头。果不其然,尽头是一个三层高的小洋楼,院墙烫金门牌上写的是郑公馆,可是玄关处还挂着一个古色古香的匾额,刻着大楷“海藏楼”!看到这里,他忽然从记忆深处找到了几分线索,这海藏楼应该就是郑孝胥的别业了。 郑孝胥(1860-1938),近代着名政治家、书法家。福建闽候人。清光绪八年(1882)举人,曾历任广西边防大臣,安徽、广东按察使,湖南布政使等。辛亥革命后以遗老自居。1932年任伪满州国总理兼文教部总长等。1935年下台。书法工楷、隶,尤善楷书,取径欧阳询及苏轼,而得力于北魏碑版。所作字势偏长而苍劲朴茂。为诗坛“同光体”倡导者之一。 当代很多人都将郑孝胥视为认贼作父的大汉奸,但吴绍霆看来,郑孝胥是儒家思想熏陶下的愚忠者。郑孝胥除了忠于满清帝国,反对革命思想,积极响应复辟之举之外,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即便在伪满政权时,他多次以皇帝总理大臣的名义与日本人抗礼。甚至日本为了凑够军粮,在伪满国内大肆抢粮时,也是他站出来向日方强烈抗议。最终日本人认为郑孝胥太过强横,勒令其辞职。传言郑孝胥的暴死有可能就是日本人暗中谋害。 原来这是郑孝胥的别业!吴绍霆心中思索着,既然郑孝胥是一个愚忠的人,对方见了自己这个革命首义功臣,会是如何表现呢?早知道如此,应该回信让岑春煊另选见面地址才是。不过既然来之则安之,区区一个郑孝胥还能吃了自己吗?随即,他让随从上前应门。 郑公馆看门人通报了一声,接着一个年轻人迎了出来开门。 第221章 又见龙济光 进了公馆,过了前院,来到别墅的客厅。郑公馆布局很宽阔,占地也很广,哪怕驻扎一个连的人都绰绰有余。年轻的侍者请吴绍霆两人稍坐,他自己则去知会一声。吴绍霆刚刚准备落座,只见通往后花园的走廊上信步走来一位儒雅白须的老者。吴绍霆以为这老者应当就是郑孝胥,毕竟他不知道郑孝胥到底什么年纪,可是仔细一看对方没有辫子,显然不是满清遗老之列,于是疑『惑』了起来。 那老者看了吴绍霆一眼,微笑着颔首点头,语态慈和的问道:“小哥是来拜会云公的么?” 吴绍霆没有纠正是岑春煊邀请自己前来,想必岑春煊这个大人物住在这里经常会有人慕名来访了,他只是笑道:“算是。在下吴绍霆,有礼了。” 那老者一听这名字,顿时神采洋溢了起来,切声道:“你是广东那个吴绍霆吴震之?” 吴绍霆谦虚的笑了笑,说道:“正是在下,敢问先生尊名?”【】1908大军阀221 那老者哈哈一笑,说道:“老朽一介穷儒,寄居在海藏先生家中罢了,可不敢在将军面前自尊。将军是当今名人,日后也必是伟人,今日有幸仰慕,荣幸荣幸呀!” 吴绍霆客气的说道:“老先生这么说,可就是折杀绍霆了。绍霆不过顺应时代所趋,纵然没有绍霆于广州起义,必然也会有绍甲、绍乙等后来志士完成大业。在老先生面前在下不敢自大才是,还请老先生赐教尊名了。” 老者抚须而笑,欣赏的点了点头,说道:“少年得志而不骄,吴将军果然非同凡响。老朽贱名曾熙,下字嗣元,鄙号俟园。” “原来是南宗先生!”吴绍霆幡然醒悟的叹道,欠身向对方再次行了一礼。 “咦,吴将军认识老朽?”曾熙奇怪的道。 “在下虽然武夫,不过闲暇之余也曾欣赏过书画之作,算是沽名钓誉之举。恰好华兴会几位同志从湖南来,荣幸一睹南宗先生的大作,虽然在下武夫不甚懂此道,可南宗先生大名在下绝不敢忘。”吴绍霆煞有其事的说道。 “不得了呀,不得了呀,”曾熙感叹不已,他心里很高兴吴绍霆知道自己的名声,可是更认为吴绍霆年纪轻轻有这样的修养着实不易,放眼中国有几个耍枪杆子的人是识字的,更别说欣赏书法字画了。“真是英雄出少年呀,我大中国有吴将军这样的人才,何愁不能大国振兴呢?” “前不久还听说曾先生在衡阳,如今怎么又来到上海了。”吴绍霆关心的问道。 “哎,湖南战事不断,我是世外人,不关心国家政治,平日好一手书法自娱自乐,湖南革命军与清军久持不下,为了生计只好应了北宗李瑞清先生之邀,来上海鬻字为生。说来真是惭愧,老朽一把岁数的人了,一日三餐、一席一位都还要寄人篱下,岂不笑话?”曾熙开朗的笑着说道,丝毫没有窘迫的表情,反倒更显得几分豁达。 吴绍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国家动『乱』,让国粹大师们受尽苦头,晚辈着实难受。这么说北宗仲麟先生也在上海了?” 武夫当国的时代,国粹的发展举步维艰,不过好在那个时候的军阀对文化事业还算尊重,甚至比起二十一世纪天朝上国还要更尽心一些。只不过当时的国家大环境不好,很多这方面努力的人也是有心无力。按理说像曾熙这个年龄的老人,不会轻易就剪掉辫子,搞不好就是因为生活困难,把辫子剪掉换粮食去了。 曾熙点头道:“是呀,没想到吴将军也认识北宗先生呀。他与我同寄宿在海藏先生家中。此刻只怕正在阳台上切磋书法呢。哎,哎,我和北宗先生年龄比海藏先生大,书法造诣却远远不及海藏先生呀。吴将军若有闲暇,不妨去阳台一会?云公这些时日也闲得很,时常与我们一同研墨呢!” 吴绍霆还没来得及回答,这时客厅一侧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很快一个年过半百、体态略微发福、后脑勺还留着干枯辫子的老者出现了转角处,先前那个年轻侍从在一旁搀扶着他。 曾熙回头看了一眼,笑道:“云公下来了。呵呵,老朽就不打扰吴将军与云公会晤了。” “南宗先生请了。”吴绍霆礼貌的道。 曾熙迎着岑春煊走了过去,与岑春煊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就径直上楼了。 岑春煊精神饱满,看来这两年寓居上海养尊处优了不少。他来到客厅这边,挥手让侍者离去,然后带着礼节的微笑道:“吴将军能够如约前来,老夫欣慰之至呀。来,来,吴将军快快请坐。” 吴绍霆客气的向岑春煊问好,方才坐了下来。 “吴将军先前与曾先生相谈甚欢呀,看来吴将军对书法的见解非浅呢。”岑春煊闲聊道。【】1908大军阀221 “我辈虽然武夫,但国粹应当尊重。在下对书法其实一窍不通,只是对写书法的人略知一二,这些先生是国家瑰宝,即便国内再动『乱』如斯,国家瑰宝也应当是所有人共同珍护。”吴绍霆不亢不卑的说道。 岑春煊深深的点了点头,对吴绍霆这番话回答很是满意,笑道:“未曾与吴将军见面之前,我以为吴将军与陈其美是同一类人,满腔革命热血,一味心思的只求推翻满清『政府』建立共和民国!” 吴绍霆从容的笑了笑,他与陈其美根本不可能相提并论。他说道:“难道在下不像是一个满腔热血的革命主义者吗?” 岑春煊哂道:“你是革命主义者,但是你绝对不是满腔热血。而且我敢断定,你有权欲,你更想成为一个掌权者。好在你同时抱有复兴的想法,要不然你必然成为当世一大『奸』雄。” 吴绍霆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岑春煊难道会相术?他不认为岑春煊单凭报纸上报道的消息就能一针见血的看破自己,岑春煊凭什么这般斩钉截铁的做出定论?他暗暗吸了一口冷气,面对这位大人物不紧不慢的态度,内心竟然有了几分忐忑! “云公,你这么说太武断了。”他语气发冷的说道。 “吴将军不要生气,我这么说自然是有依据的。呵呵。”岑春煊镇定自若的笑道。 恰在这时,别墅大门外的小花园传来了谈笑声,随即一个穿着旧长袍的中年人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刚才跟他谈话的就是看门的门房了。 吴绍霆看到此人,不禁一怔,脱口惊呼:“龙紫宸?!” 他万万没料到自从那日龙济光只身一人离开广州之后,竟是来到了上海!更是万万没有料到,会在这里与龙济光再次见面。他忽然明白了过来,原来岑春煊所谓的依据,必然是指龙济光带来的其再广东亲身经历的消息!!~! 第222章 高谈阔论 “哟,吴总裁,你这么早就到了。哈哈,我还赶早去外面卖报纸呢!”龙济光神清气爽的大笑了起来,信步走到客厅这边,将手里拿着的好几份不同名称的报纸丢在了茶几上,然后大大咧咧在岑春煊旁侧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吴绍霆知道历史因为自己而走向了岔路,可是却没料到历史人物们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真是让人惊叹又让人荒唐。 坐在一旁的随从立刻坐直了身子,一脸警惕的盯着龙济光,似乎担心龙济光会对吴绍霆不利。当然吴绍霆也担心这一点,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年代,任何卑劣的手段都有可能出现,就好比他前不久耍手段剿灭了二十三镇一样。 “云公,这是什么意思?”他立刻沉声问道。 “吴将军无需多虑,紫宸在海藏楼住了几天了。我们这些住在海藏楼的人都是寓居之人,心中已无争念了。”岑春煊微笑的说道。【】1908大军阀222 吴绍霆可不这么想,岑春煊只不过是等待出山罢了。他目光再次看向龙济光,试探的说道:“紫宸兄真是好雅兴,云浮一战硝烟未湮,就这么移居上海当寓公了?” 龙济光笑道:“胜负乃兵家常事。败在吴总裁手下,还是这等败法,我龙济光还有什么不服气的呢?既然一身家当血本无归,难道我还觍颜留在广州向吴总裁乞一份生活吗?” 吴绍霆听到这里,心中暗暗记下:龙济光果然还是有东山再起的想法。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可以松了一口气了,因为这说明龙济光的『性』格还是没有发生变化。 “在下虽仰慕云公大名久矣,哪怕云公今日不曾相邀,在下早晚也势必前来拜会。不过请恕晚辈鲁莽,先前闲絮已矣,敢问云公此番相邀所为何事?”吴绍霆坦然的向岑春煊问了道,到目前为止双方还没有谈到正题呢。 岑春煊温文尔雅的笑道:“说来,这与紫宸来海藏楼寓居也有关。我确实不曾料到紫宸正值气盛的壮年,反倒因为栽了一个大跟头就选择淡出世事。我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到现在或多或少也关注着国家大事呢。” 吴绍霆没有说话,不过他心里与岑春煊的想法一样,要说龙济光真的要彻底退出政界那还真是一件稀奇的事。 岑春煊接着说道:“紫宸昔日与我有过上下属关系,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不过紫宸对我颇有信任和尊重。时隔这么久他突然来上海寄宿于我,我当然对其中之事深感疑『惑』。询问之后才知道事情经过,原来就是吴将军这位少年英雄略施手段让紫宸这个混迹多年的老江湖一蹶不振呀!” 吴绍霆耐着『性』子,岑春煊到现在还没有说明找自己会面的真正目的。 “云公客气了,紫宸兄也太抬举在下。兵者诡道是兵法常识,战场上是没有仁义道德的。”他简单的客套了一下。 “此次请吴将军前来,实际正是因为我想听一听吴将军对国内革命之势的见解。”岑春煊说出了正题。 “云公,在下是为后辈,哪里敢妄评国内革命的大业。若是说见解,相信云公在上海这些时日里已经解除了不少同盟会的同志,何须在下浅薄自论呢?”吴绍霆说道。 他越来越觉得岑春煊有些小题大做了,上海是远东国际中心城市,要想知道国内革命之势的消息简直比广州更容易了。更何况他是革命首义者,还能说出什么新意的见解,无非就是陈腔滥调,相信岑春煊早就听得耳朵长茧了。 岑春煊呵呵笑了笑,直言道:“吴将军似乎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我是想听吴将军你个人的见解,而非市面上那些泛滥之言。吴将军是明白人,我也不是一个糊涂人,所以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以吴将军革命首义元勋的身份,却做出了称霸广东、欲图自立的事迹,可见吴将军你绝对不是一个没有预见的人物。” 吴绍霆脸『色』变了变,眉宇微皱,他沉声的说道:“云公,你这么说岂不是在诋毁吴某人了。绍霆是为中人,一心追随革命救国的步履,云公你却在隐晦的指责绍霆欲独占广东、行军阀割据之事,难道就因为绍霆意欲统一广东全省就做出如此推断吗?” 岑春煊与龙济光对视了一眼,两人相机而笑。 “吴将军这么说,我情何以堪?”岑春煊叹了一口气,“我愿意向吴将军开诚布公,无奈吴将军却不信任。那好,我就换一种方式来说,吴将军你确实怀有救国大义,只是吴将军你的行动方式显然与同盟会的主张大相径庭。这其中必然有原因,所以我很想听一听吴将军你眼中的革命大业。” 吴绍霆稍微有些窘迫,他觉得自己刚才做作的痕迹太明显了,想来龙济光和岑春煊阅人无数,他们早就一眼看破自己实质。他不得不佩服岑春煊先前所说的那几番话,确实针针见血揭『露』了自己的目的。 看来,我在广东做的事太招摇了一些!他心道。 话又说回来,吴绍霆看得出来岑春煊显然没有生气,也就是说岑春煊是真正想听取不同人对国内革命动态的见解。或许这是一次机会,如果能说动岑春煊相信吴氏革命救国方式,那就能争取岑春煊这个大佬站在广东这边。别看岑春煊现在寄宿在郑孝胥家中,这位大佬要钱有钱,要势有势,绝对是一位重量级人物。【】1908大军阀222 “小陈,你先去附近找一家酒楼订一张桌子,今天中午由我做东,宴请云公和紫宸兄。”吴绍霆对自己随从吩咐道。 随从犹豫了一下,随即遵命而去。 吴绍霆这才收拾了一下情绪,舒展脸『色』说道:“云公见谅,先前在下自大了。云公果然慧眼识人,只是时事所趋,在下不得不带着面具装腔作势。” 岑春煊微微怔了怔,随即开朗的笑了笑,说道:“吴将军有政客的资质呀。哈哈!” 吴绍霆听得岑春煊这句话有点刺耳,岑春煊是刚烈的人,厌恶虚情假意、假仁假义的人是情理之中。他接着说道:“不过有点在下要事先声明,救国兴国的理想是我吴某人一辈子不会忘记,也是吴某人毕生的奋斗目标。” 岑春煊颔首,脸『色』很平静,并没有急着说什么。 吴绍霆说道:“云公问在下对革命之势的见解,实话实说,在下没有见解,只是目睹事实而对未来堪忧罢了。从元月起义至今业已五个月的时间,全国上下响应革命的省份已有多数,革命浪『潮』波涛汹涌,看似前途一片光明,实则……暗步危机!” 最后四个字,他下意识的加重了语气。!~! 第223章 一隅之见 岑春煊脸『色』微变,『露』出了若有所思之态;而一旁的龙济光却古怪的笑了笑。 片刻过后,岑春煊吃疑的问道:“吴将军所谓暗步危机何解?” 吴绍霆从容不迫的说道:“革命所谓目的是推翻迂腐无能的满清政权、建立自强民主的共和民国,以目前国内之势来看,前一目的不难实现,可后一目的困难重重。” 这时,龙济光『插』嘴道:“吴总裁,你此次来沪,不就是为了参加孙中山先生于南京组建国民『政府』之事吗?建立共和民国已然是迫在眉睫、势在必行之事了。” 吴绍霆轻蔑的冷笑了道:“我只问紫宸兄一个问题,假设二十三镇还在你手上,此时南京国民『政府』成立,你会遵照中央的命令接受整编吗?”【】1908大军阀223 龙济光和岑春煊齐齐一怔,吴绍霆的话宛如一道闪电,清晰而又激烈的打在了他们心头。 吴绍霆继续说道:“全国已独立的省区都已组建了各自的军『政府』,而且这些军『政府』能控制的省内城镇只是少数。紫宸兄应该明白,上次军事协商会议所请来的各县军事代表,少数也有十多人,如果我手里没有革命粤军第一师这支部队,紫宸兄你认为这些人会服从广州革命『政府』的命令吗?” 龙济光不得不承认的说道:“我第一个不服。” 岑春煊感慨的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强调的说道:“不管目前国内革命形势发展到什么地步,但我大中国目前的局面就是省无完省、国无完国。常言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正是如此。满清政权一旦垮台,中国将会是群雄并起的时代。回顾我中华五千年历史,每一个朝代政权的变更都会发生如此情况,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岑春煊这段时间确实接触了不少上海的革命党人,纵然他有高瞻远见,可是三人成虎是在所难免。他一直相信孙中山有能力收拾这个残局,等到中央『政府』成立之后,只要有部分省区全力支持,再遵循美国统一的路线来完成国家一统的大业。然而现在听了吴绍霆的一番言论,省无完省,权欲之人都巴不得自立门户、争夺名权,国家统一根本不是指日可待的事。 吴绍霆缓了缓,又说道:“在下敢断言,南京国民『政府』即便成立也不会存在太久,很快正统『政府』会北上而移。” “北上而移?”岑春煊惊讶了起来,“此话何意?” “云公是明白人,当此『乱』世之际,人人都想争权夺利,人人都不服彼此,以我中华五千年历史变更之规律,要想结束『乱』世只有以暴易暴。正如在下于广东的实例,只要有足够的实力,就能横扫宇内的鬼魅魍魉,建立统一完整的政权。然而在下有自知之明,以在下目前的力量应付广东尚且勉强,出省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吴绍霆坦白的说道。 “我明白吴将军的意思了,”岑春煊缓缓的说道,脸『色』很不好看,“吴将军之所以会推断中央『政府』北上而移,是因为吴将军认为国内目前最有实力的军事集团,当属于袁世凯的北洋派了。”说到这里,他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 岑春煊与袁世凯虽然称为“南岑北袁”,其中也包含有“南北不相容”的意思。从八国联军入侵北京之后,岑春煊就意识到袁世凯崭『露』头角对朝廷的危险『性』,所以岑、袁二人一直以都不和睦。虽然岑春煊最终没能遏制住袁世凯的掌权,但直到1915年袁世凯病死之前,他都没有放弃与袁世凯作对。 不能说岑春煊对付袁世凯完全是出于国家大义,早年时岑春煊同样是为了争权夺利,直到后来才融合了为国除害的因素。 所以此时此刻,岑春煊明白了吴绍霆的意思之后,心情十分不好,他知道袁世凯有野心,却没料到袁世凯会背叛朝廷。 “袁项城是野心家,但是我不相信孙文的革命派会轻易妥协。北洋派纵然人多势众,在我看来完成国家统一这项重任,这些武夫是不合适的!他们只会『乱』国而不会兴国!”岑春煊咬牙切齿的说道。 吴绍霆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孙先生不愿意妥协也没办法。云公你以为各省代表急着拥戴孙先生组建国民『政府』是何用意?在我看来,各省代表只是希望借助国民『政府』这个政治资本,好与北方进行谈判。资产派、立宪派,甚至大部分革命派人士,都希望尽快停止战『乱』,推翻清『政府』。而只有利用国民『政府』这个资本,他们才能挺直腰板跟北洋派坐下来协商停战和倒台清廷。” 岑春煊神『色』凝重,问道:“吴将军何以见得?” 吴绍霆笑道:“因为这些人不是笨蛋,他们都知道孙先生没兵没权,根本不可能完成统一中国的大任,他们只信奉实力派。资产派是商人,他们想要一个稳定的环境经营利益;立宪派是政客,他们最想在新生的国民『政府』谋一席之位;革命派只求推翻清『政府』,其中部分人也会跟前两者一样。” 他顿了顿,接着又道:“全国独立各省都是军阀,北洋派也是军阀,但是他是大军阀。以上这些人的利益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全国一统。现在摆在这些人面前有三个选择,一个只图眼前利益,支持各省军阀;一个是高瞻远虑,站在大军阀一边期待其能统一中国;另一个就是以理想主义来催眠自己,认为孙先生能建立完整的民主政权,因此而力挺孙先生。如果是云公,您会作何选择?” 岑春煊恍然的点了点头,却默然不语。他心里已然有选择,如果是自己,自己也会毫不犹豫选择依靠大军阀来武力统一全国。但是如果是选择北洋派这个大军阀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他抬头看了一眼吴绍霆,眼神渐渐认真了起来。【】1908大军阀223 “吴将军,那你会如何选择?”他郑重其事的问道。 “我相信云公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吴绍霆没有说得太透彻,只是用一种隐晦的方法来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岑春煊当然知道吴绍霆的选择,这个年轻人能雷烈风行的一统广东,又能对中国未来做出极有见解的分析,已经说明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今日与吴将军一谈,犹如隆中之对。想不到吴将军年纪轻轻,有这般深远的卓见,让我不得不佩服呀。”岑春煊感叹的说道。 “云公客气,并非在下有深远的卓见,而是太多人无暇顾及长远的打算。『乱』世之中大家都会想着如何先生存下去,哪里还敢有其他的打算?”吴绍霆淡然的笑道。 龙济光自嘲的摇了摇头,他现在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了,不可不谓服气。他承认吴绍霆刚才的话其实就是自己的写照,全国大革命爆发之后,他最先考虑的就是二十三镇当如何筹集到更多的军饷,只有先维持二十三镇的存在,才能维持自己的地位! “吴将军让我受益匪浅呀。”岑春煊喃喃的又说了道,神态陷入了沉思。他在思考自己在这场大漩涡中当立足何处,虽然吴绍霆分析的有模有样,可在他的内心中依然还残存着几分希冀。未来还没有发生,那也意味着什么情况都有可能!!~! 第224章 共和国成立 孙中山于四月二十七日抵达南京,当晚召开了同盟会高层干部会议。会议一致推举孙中山为中华民国临时『政府』的临时大总统。然而当晚就国家政体的讨论却产生了极大的分歧,孙中山认为以中国目前现状当仿效美国施行总统制,而宋教仁却坚持执行内阁制。孙中山与宋教仁发生严重争执,不过最终还是妥协执行内阁制,一番周折之后,推选黄兴为内阁总理。 次日,孙中山率领同盟会高层在两江总督府召开全国代表选举大会,十七省代表共计五十一人参与此次大会。然后代表大会一致否认内阁制,最终又复改为总统制。第一轮选举各省代表各一票,结果以孙中山十四票、黄兴三票(历史上孙十六票、黄兴一票),毫无悬念的决定了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的人选。 当天正午,南京发出全国通电:“本日在宁开临时大总统选举会,到会者十七省。孙中山先生当选为临时大总统,特此通告。”孙中山也在选举会议之后,向各省都督发出专电:“广州举义,四海云从,列国舆论,歌诵民军,无微不至,而尤钦佩公之艰苦卓绝。文于中国革命,虽奔走有年,而此次实行,并无寸力,谬蒙各省代表举为总统,且感且愧,惟有勉为其难,以副诸公之盛意。武汉为全国之枢纽,公之责任维艰,伏维珍重。”同时还以同盟会总理名义,特发了一份加急电报到上海,向吴绍霆专程致意。 吴绍霆于当晚在前往南京的船上复电致孙中山:“顷接各省代表会蒸电称:临时大总统之任,先生当选,曷胜欣贺!先生识高千古,虑周全球,挽末世之颓风,复唐虞之盛治,使海内重睹汉官威仪,不独四万万同胞之福,即东西各国亦莫不景仰高风,为中华民国庆!专此电贺。中华民国万岁!中华民国大总统万岁!” 这番话原本是黎元洪复电给孙中山的内容,只可惜广州首义夺取了武昌首义的光辉,而黎元洪本人还在武昌苦苦与北洋军鏖战。【】1908大军阀224 在二十九日与三十日这两天,南京两江总督府中华民国临时参议院再度发生争执『性』意见,就选举中华民国临时副总统的人选,众人各执一词,两天下来都未曾谈拢。历史上辛亥革命之后选举的临时副总统人选,应当是黎元洪,只可惜现在黎元洪已经让大家淡忘了。 同盟会在候选人提名中首先列出了黄兴、李烈钧,后来又有人提出吴绍霆。可是后者很快就引起了共同的怀疑,吴绍霆年方二十四岁,年纪轻轻、资历尚浅,纵然有革命首义之功也当不得副总统的大任。宋教仁在会场上还为吴绍霆说了几句支持的话,但最终票选时黄兴二十一票、李烈绝二十票、吴绍霆仅只有六票。 因为黄、李二人票数相近,反对派提出不信任选举法案,要求重选。 孙中山为这件事头疼不已,黄兴、李烈钧是率先带兵北伐的功臣,在五省联军中也有颇高的威信,几乎难以选择。更重要的是,他还认为吴绍霆这个人物不好安置,广州首义功臣的是重要人物,同时吴绍霆还是粤系同盟会的代表,如果处理不当,只怕会影响粤系与南京『政府』的关系。 最后,孙中山宣布暂缓选举副总统,因为候选人黄兴、李烈钧两人都在场,而吴绍霆则在赶往南京的途中,为了以示对革命首义功臣的尊重,应等到吴绍霆抵宁之后再行选举。临时参议院正处于胶着状态,既然一时半会无法拟定,索『性』就遵从临时大总统的意思。 五月一日,孙中山改两江总督府为南京总统府,于上午十点在西暖阁宣誓就职。 吴绍霆是午后一点抵达南江,孙中山派遣朱卓文随同宋教仁以及广东代表王宠惠前来迎接,众人热情洋溢的寒暄了一番,然后上了马车赶往总统府。 在路上宋教仁将前几天代表大会的情况向吴绍霆讲解一下,顺带还告知今后半个月的大会议程。吴绍霆听说自己被提名为副总统,立刻表现出一副诚惶诚恐之态,连连推辞。 “震之,你是首义元勋,副总统原本就该有你的提名。不过眼下选举不太顺利,各省代表并非认为你不合适,只是觉得你年纪尚轻,副总统只怕有欠成熟。”朱卓文委婉的说道。 “朱先生所言,也正是我所忧虑。绍霆一介武夫,革命首义只是大家的爱抬,纵然没有绍霆率部起义,也会有其他人来完成此次大举,正所谓革命之势势在必行。”吴绍霆点着头说道。 “震之有这样的觉悟,吾等欣慰呀。”宋教仁有些无奈的说道。 来到总统府大门,吴绍霆透过车窗口看到大门上悬挂着十八星旗,可是却未曾看到代表革命『政府』的青天白日旗。他向宋教仁问起了这番缘故,宋教仁说:“这段时间太仓促,国旗还未能决定下来,所以暂时只悬挂陆军旗。” 吴绍霆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了。 进了总统府,马车穿过前两个院子,在东区马厩停了下来。 朱卓文带着吴绍霆先到东区后花园的会客室休息,各省代表闻讯,陆续赶到这里来与吴绍霆见面问好。宋教仁一直留在一旁帮吴绍霆做介绍,吴绍霆热情洋溢的与众人寒暄。朱卓文去向孙中山汇报吴绍霆抵达的消息,回来之后告知孙中山实在是百忙无暇,因为下午三点会有一场提名大会,不过傍晚孙中山会抽空前来相见。 吴绍霆表示遗憾,也表示理解。 宋教仁说:“下午的提名大会是总统拟选内阁名单,到时候震之你跟着王先生以广东省代表的名额入场。广东代表的政治意见王先生等下会告诉你,开会时震之你也有发言权,有什么话可以当场提出来。” 吴绍霆点了点头,转向一旁的王宠惠客气的说道:“广东议会竟然选定王先生为代表长,自然是相信王先生能够代表我们广东省的利益,届时请王先生按照您的意思来办,绍霆只是旁听罢了。” 王宠惠是学者型官僚的代表,曾获得了全中国第一张文凭,他能够成为广东省代表,也算是胡汉民一项明智的决定。【】1908大军阀224 “总裁客气了,我一定不负所望。”王宠惠郑重的说道。 “哦,对了,克强兄现在何处,四个多月不曾见了,不知道他近况如何呢。”吴绍霆转向宋教仁问了道。 “虽然共和『政府』业已成立,不过克强最近反倒深入简出了。他这几天就没怎么来过总统府,一直住在丁家花园。”宋教仁叹了一口气说道。 “是吗?克强兄这是怎么了?”吴绍霆奇怪了起来。 “哎,有些话一言难尽。”宋教仁语气显得很郁闷。 吴绍霆看了看客厅的大座钟,现在已经快到三点了,想了想之后他说道:“等下午大会结束后,我们去一趟丁家花园。” 宋教仁说道:“开完大会,孙先生要见你呢。我看要么还是等明天。” 吴绍霆突然忘记了这一点,只好先这么办。 下午大会讨论不算激烈,几乎所有事宜都是投票来决定,纵然出现票数相近的情况也只是稍微发生口角,不会像菜市场那样的谩骂。吴绍霆一下午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大会的进行,就像是一个观光客一样。 散会之后,各省代表休息了一会儿,接着前往餐厅用餐。 总统府有三处餐厅,众人按照各自居处选择了其中一地。吴绍霆与广东代表一起在东园餐厅吃饭,他本以为各省代表之间挺和睦的,吃饭时也会在一起闲聊,不过真正来到餐厅落座之后才发现,几乎大家各自为政,根本不会相互攀谈,最多只是礼节『性』的打个照面。这似乎是意味着此次南京『政府』貌合神离的定局了。 晚饭过后,吴绍霆与广东省代表在招待所客厅里一起喝了一杯茶,讨论了一下后几日议程的情况。王宠惠是广东代表长,同时也是这次代表大会的副议长,所以对情况了解的十分详细,毫无保留的都告诉了吴绍霆。 一杯茶刚喝完,总统秘书室派人来请吴绍霆到西园去会见临时大总统。!~! 第225章 临时大总统 吴绍霆整理了一下行装,与王宠惠等人告辞,然后跟着秘书来的西园。总统办公室是一幢三层楼仿欧式建筑,一楼是大堂和会客厅,二楼是武官室和小型会议室,三楼就是总统办公室与秘书处。在三楼走廊尽头还有一间小卧室,是为总统办公过晚休息所设。 秘书室的人请吴绍霆在大堂稍等片刻,随后由临时秘书长朱卓文带领上楼直接来到总统办公室。进门后,孙中山穿着一身新订做的总统礼服,正在办公桌后面撰写一份文案,一旁还有一位年逾花甲的老先生。他见到吴绍霆之后,客气的站起身迎到了门口。 吴绍霆看着这位中国民国国父,心中有几分感慨,能与历史名人站在一起的感觉很好。当即,他向孙中山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庄重的问好道:“吴绍霆向大总统阁下敬礼。” 孙中山微笑道:“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吴震之少年英雄,我中华未来有希望了。” 吴绍霆谦虚的说道:“总统阁下过誉了。”【】1908大军阀225 孙中山上前扶着吴绍霆的胳膊,引着其到办公室内的小客厅落座,同时还向先前陪伴在办公桌一侧的老先生招呼道:“文公,来来来,同坐同坐。” 文公带着慈和的笑容,步履缓慢的走了过来,在一张单独的座椅上入座。 “震之帮你介绍为,这位是香港第一位华人掌法绅士伍廷芳文爵公。”孙中山郑重的介绍了道。 “原来是秩庸先生,晚辈久仰大名!”吴绍霆坐直身子行了一礼。他心中暗暗揣测,伍廷芳与孙中山刚才是不是在一起秘密商谈南北议和的事宜呢?南北议和最重要的两个执行者,其一是北方代表唐绍仪,其二就是南方代表伍廷芳。 “久闻吴将军首义壮举,老夫才要说一声敬佩呢。”伍廷芳微笑着客气道。 “震之,你是革命的大功臣,也是中华民国的大功臣,你的壮举必将入史册。孙文一生致力于革命事业,却遗憾屡次尝败,然而有震之你这样的后起之秀完成吾等老一辈的夙愿,也是可喜可贺的事。说到这一点,我孙文着实不及震之的勋绩!”孙中山感慨万千的说道,他的语气显得这番话很真诚,仿佛于吴绍霆面前真的自惭身形一样。 吴绍霆心里很清楚孙中山是在做政客的说辞,于是内心并没有太激动,不过表现上还是装出了一副诚惶诚恐,连连说道:“大总统这么说,我吴绍霆日后再无颜面见大总统。若非大总统这些年积极奔走,策划宣传,倡导革命精神和主义,我辈依然沉沦在满清封闭式的鼓『惑』之中,何来救国之心,何来革命之意。绍霆已经再三申明,纵然没有吴绍霆,也有另外的同志完成此次首义。而这全部归功大总统阁下的酝酿和铺垫。” 孙中山『露』出了一个亲切的笑容,伸手在吴绍霆肩膀上重重的拍了拍。 伍廷芳不疾不徐的笑道:“大总统阁下十分重视吴将军。原拟定二十九号选举副总统事宜,因为有吴将军提名,而吴将军尚且未曾到场,为此大总统特意延后副总统的选举日程。” 吴绍霆中午就听宋教仁说过此事,认为伍廷芳完全没有必要重提了。不过他留意到孙中山和伍廷芳的眼神,两人好像很认真的在盯着自己,仿佛是在查看自己的反应。随即他意识到,伍廷芳故意重提此事是在试探自己的反应,孙中山希望能妥善安排自己,而副总统显然是他这个后辈不可及的位置。 “大总统阁下如此盛意,绍霆诚惶诚恐。不过绍霆有自知之明,放眼国外总统制国家历史,未曾有过二十出头的青年出任副总统要职的先例,我中华民国更不应该置国家要员为儿戏,一定要摒弃‘亲重’的观念,以民意为基础、以适合人选为酌情才是。”吴绍霆十分严肃的说道。 听到这里,孙中山与伍廷芳对视了一下,相继松了一口气。 “震之不仅青年英才,更是明白事理的人才。实不相瞒,副总统一职孙文也认为震之有些不合适,但是秉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孙文也十分欢迎震之参与竞选。既然震之想开了,孙文心中颇为欣慰。”孙中山感叹的说道,说完,他站起身来走到办公桌前,将先前撰写的文件取了过来。 回到小客厅,他将文件放在吴绍霆面前,接着说道:“这是由文公提议,孙文刚刚草拟的一份内阁任命名单。震之是革命首义大功臣,年轻不要紧,我中华百废待兴,就是需要你这样的新鲜血『液』。所以我和文公都赞同任命震之为陆军部次长。” 吴绍霆暗暗忖道:孙总统还真以为南京临时『政府』有多么权威的『政府』,等代表大会开完之后,内阁九个部长七个都南下去上海谋划议和去了,南京临时『政府』只不过是一个空架子。什么陆军部长、陆军次长,对于他来说都是空头衔,当上了陆军次长除了多几十块钱月薪之外,能调动谁的部队呢? 他正『色』的说道:“总统阁下的好意,绍霆感激之至。只是绍霆认为陆军部应有足够军事经验的大将来出任,绍霆虽然促成了广州首义,可真正带兵北伐的是黄克强,至于绍霆这几个月一直都在广东整理军务。克强兄于资历于经验都在绍霆之上,除此之外还有江西李侠如,湖北蒋雨岩、滦州张绍曾,惠州陈竞存,这些同志同样功不可没,都比绍霆更加合适。” 孙中山有些奇怪,如今所有人都在讨要官职,为何吴绍霆反倒推辞官职呢? 伍廷芳沉思片刻,他心中的想法与孙中山一样,不过他很清楚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如果吴绍霆无欲无求那就不会动身来南京了,既然连续推辞副总统、陆军次长之职,显然是这两个职衔不是其想要的。随后,他缓缓开口问了道:“吴将军是革命功臣,这份功绩后人不会忘,我等更不会忘,若让不明事理的人获悉吴将军未能入职临时『政府』,只怕会引来口舌之嫌。既然陆军次长不是吴将军所意,不知吴将军意如何?” 吴绍霆说道:“总统阁下,文公,绍霆着实并无所求,只希望能在广东留职,一方面是为历练,另外一方面可以策应临时『政府』的权威。”【】1908大军阀225 孙中山缓缓点了点头,他已经明白了吴绍霆的意思,想来也是,吴绍霆在广东有实权,何必还图临时『政府』的虚衔?虽然他感到很失望,可是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好在吴绍霆是同盟会成员,广州首义的先驱,日后或多或少都会响应南京『政府』的号召,也算是增添南京『政府』的公信了。 “震之有这样的想法甚好。恰好我也希望胡展堂、廖仲恺等人到南京来参与临时『政府』的行政工作。既如此,我可以任命震之你出任广东都督。”孙中山当机立断的说道,这是一个顺水人情,说不定还能起到几分安抚作用。 “总统阁下真是抬举绍霆了,绍霆何德何能……”吴绍霆嘴巴上推辞着,心中却暗喜不已,这正是他所要到达的效果。 “震之,你再推辞,孙文将再无临时总统之权责了。”孙中山笑着打断了吴绍霆的话。 “如此,绍霆遵从大总统阁下的任命,并代表广东宣誓归附南京『政府』领导。”吴绍霆就势答应了下来,并做出了一个空洞的承诺。 虽然这是一个空洞的承诺,可是孙中山依然很高兴。!~! 第226章 丁家花园重逢 次日,全国代表大会继续进行,副总统的选举被提上了议程。不过这天的大会吴绍霆没有参加,他与宋教仁一起来到了位于长江北路的丁家花园,特来寻见了黄兴。 黄兴正在后花园的小亭子里面与陈炯明下象棋,这一幕着实的让吴绍霆吃惊不小。 现在是什么时候,黄兴与陈炯明竟然不问世事的在这里下象棋,难道全国代表大会和国民『政府』的成立就这么不在乎吗?吴绍霆对黄兴的了解仅限于历史课本上的文献资料,所以不清楚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成立之际黄兴与孙中山的关系。 但是吴绍霆知道,中学历史课本上总是将黄兴和孙中山相提并论,这两个名字经常出现在一起,所以让很多人误认为黄兴与孙中山是患难之交、毕生知音。其实从始至终黄兴与孙中山的政见都是出入颇大,辛亥革命后第二年,两个人就分道扬镳。 黄兴见到宋教仁与吴绍霆沿着走廊走过来时,放下了手中犹豫不定的棋子,对陈炯明说道:“竞存,震之来了。”【】1908大军阀226 陈炯明回过头看了过去,随即连忙站起身来相迎。 黄兴懒洋洋的也跟着站起身来,收拾一下情绪,带着一副似是而非的笑容走了过去。 “震之,昨天听说你到南京了,本来晚上还打算去见你,可渔父说你晚上与总统有约。”黄兴声音稳重的说道。 “是,本来昨晚我也打算来找你的。毕竟是第一次见孙先生,所以只好拖到今天才来。克强兄,竞存兄,你们还真是让我目瞪口呆,总统府整天热热闹闹,你们却在这里下象棋,莫不是有什么介怀之事?”吴绍霆带着几分认真问了道。 黄兴、陈炯明还有黄兴三个人的脸『色』都微微一变,随即都换上一副揶揄郁闷的神态。 吴绍霆看到这里,心中更是好奇了起来,追问道:“克强兄,竞存兄,你们这到底是怎么了?若是因为副总统的事,我昨天已经跟孙先生说清楚了,副总统提名已经让我大吃一惊,以我的资历岂能当此大任!” 黄兴尴尬笑了起来,说道:“震之,你可别瞎猜,谁当副总统我都全力赞同。” 吴绍霆又道:“可是总统即便阁下推举我出任陆军次长,我也退让了,还说竞存、雨岩等人都比我更适合。” 陈炯明听到这番话,『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黄兴叹了一口气,说道:“震之,这些都不是重点呀。” 宋教仁也说道:“是呀,震之,你最好不要多问了,这件事与你无关的。哎。” 吴绍霆看着他们一个个如此这般,心中不禁有些着急了,他正『色』的说道:“克强,竞存,遁初,虽然我不是政治界的人,可是好歹是我们一起完成了广州首义,不论怎么说,我们都曾是战友。革命发展到今天不容易,临时『政府』的成立是我们新中华崭新的篇章,如果我们这些革命元勋一个个心有隐情,那新生的『政府』要依靠谁来维护?”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有模有样,俨然是一幅革命大义者的腔调。 黄兴、陈炯明、宋教仁三人对视了一眼,不能说吴绍霆的话说动了他们,但是他们也感到吴绍霆的那份炙热和真挚。 “真挚,来,先坐下。你来了这么久,都还没请你入座呢!”黄兴缓了缓气息,带着吴绍霆走到先前的小亭里面。 大家各自落座,黄兴这才继续说道:“我们所困顿的事情实在太多,以至于让我们对这个临时『政府』感到很不安……哎,一些话你知道就好,切莫要说出去,毕竟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我们还是要以大局为重,不能让外人知道我们同盟会不和。” 吴绍霆点头承诺道:“克强兄你放心,你们不把我当外人,我岂会做出这种愚蠢的事!” 黄兴接着说道:“让我最忧心的事还是五省联军即将瓦解。我一直都主张一鼓作气打进北京,彻底消灭满清政权。可是自从光复合肥之后,五省联军内部矛盾重重,其他各省相继停粮停饷,好在我们粤军的后勤一直未曾中断,要不然只怕五省联军连南京都打不到了。” 陈炯明叹了一口气说道:“说到底,我们第二师的粮饷全靠震之你在广州周转,要不然只怕我们也跟其他省一样窘迫了。”【】1908大军阀226 吴绍霆笑道:“你们在前线流的是血、拼的是命,我若不在后方做点什么事,那真是再无颜面见你们了。” 三人听了吴绍霆这番话,都感到甚是欣慰。 黄兴说道:“五省联军一旦瓦解,唯一能够继续北伐作战的那就只剩下我们粤军了。这几个月作战,我们第二师伤亡惨重,虽然途中也补充了一些兵员,可是战斗力大幅下降。而且南方人不服北方水土,兵士的们情绪也不好。” 陈炯明叹道:“临时『政府』成立之后,国内推翻满清『政府』的呼声必然水涨船高,那时候总统阁下还得下令北伐,可能真正能执行命令的,除了我们粤军还能有谁?或许与陈都督谈谈,沪军也能算上。可以这两路人马,如何能对付北洋六镇?” 吴绍霆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气,喃喃的说道:“别说北洋六镇了,只怕单单一个山东的第五镇就够呛的。我在广东还听说冯国璋的第二镇也到山东了。” “是呀,所以我们现在很愁,各省革命军不团结,不能整齐划一的执行行动,推翻清『政府』根本不是指日可待的事。”黄兴十分无奈的说道。 吴绍霆心道:看来这个时候黄兴、宋教仁他们还不知道孙中山要与袁世凯议和的事。他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把南北议和的消息暗示出来,不过想了想之后觉得还是算了,黄兴和孙中山两派人该怎么发展就怎么发展,自己只需要坐观其变就好。 “克强兄,纵然满清『政府』苟延残喘亦如何?国内诸省纷纷独立,响应和拥戴南京临时『政府』,北京那个空架子的政权已经陷入众叛亲离,迟早会不攻自破。”吴绍霆劝慰的说道。 “话虽这么说,可是时不我待,诸省之所以响应临时『政府』的号召,就是希望临时『政府』能够一统国内,如果到时候临时为力,只怕诸省会丧失信心呀。”黄兴沉重的说道。 吴绍霆这时才意识到,原来黄兴的反应并不算迟钝,只是让大环境给蒙蔽了而已。他认为黄兴能够在临时『政府』成立不到两天的时间里,考虑到未来南北关系僵持的局面,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这说明黄兴一直以来都在探索着解决问题的方案。 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说道:“克强兄,你有这样忧国忧民的情怀,不可不谓是国家栋梁。只是有些事已成定局,最好的办法还是顺其自然。” 黄兴听到吴绍霆这么说,不由感到很是失望,现在摆在眼前的是国家大事,怎能这么草率不负责任的任其发展?不过他也知道吴绍霆只是在劝说自己,最终郁闷的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时,宋教仁说道:“不单单是五省联军的事,全国代表大会也让人忧心。” 吴绍霆看了宋教仁一眼,说来今天早上的代表大会议程是决定副总统人选,宋教仁这个同盟会高层应当到场,可是宋教仁却跟他一起来到丁家花园见黄兴,这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他故作凝重,问道:“遁初,你是不是认为这次代表大会的气氛貌合神离?” 宋教仁无奈的笑道:“震之,你也感觉到这一点?” 吴绍霆点了点头,叹息的说道:“看似隆重盛大的会议,可是我第一天参加就感到有太多不真实的地方。总之详细的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感觉。” 宋教仁深以为然的道:“没错,不过这只是让我担忧的一点。还有很多细枝末节上的事情,只是……我也不想多说了。” 他一直不希望孙中山一个人独掌大权,所以才坚持认为『政府』制度应该采取总理内阁制,那么多革命志士在国内流血牺牲,而孙中山从外国回来就能坐享其成,这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他并不反对孙中山出任大总统,可是不希望看到孙中山太过专断,这样对国内其他革命志士只会造成反面影响。 原本以为各省代表会跟他的想法一样,毕竟他的初衷并非是为了夺权,自己如果真要做内阁总理这个位置,那一开始就不会激烈的推辞了。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团结各省革命力量,创造一个公平、均衡的中央政治环境,通过拉拢各省代表来凝聚统一的力量,以此来对付北洋军事派。只可惜,各省代表竟然否决了总理内阁制,这让他感动十分失望。 宋教仁不想把这些话告诉吴绍霆,他担心吴绍霆也不理解自己,反而会跟各省代表一样认为自己是想分权,这些苦衷只能留给自己一个人来承担了。!~! 第227章 善后大借款 中午,吴绍霆留在丁家花园与黄兴、陈炯明、宋教仁一起吃了顿午饭,丁家花园的主人也热情的陪坐在一旁。午饭过后,吴绍霆拉着黄兴单独来到一旁。 “克强兄,有一些话我想跟你说一说,不过我希望你听完之后不要有任何误会。”吴绍霆表情十分认真的说道。 黄兴本来正在『摸』出自己的石楠烟斗准备打火,看到吴绍霆这样的态度,立刻停下了动作。他凝神看着吴绍霆,道:“你说。” 吴绍霆沉了沉气,开口道:“我知道克强兄你现在很愁,至于北伐的事我希望克强兄你能冷静的分析和对待。五省联军既然已无指望,我粤军一支北上只会死路一条。” 黄兴皱起了眉头,冷声问道:“你想说什么?”【】1908大军阀227 吴绍霆说道:“我的意思就是代表大会结束之后,粤军第二师返回广东休整。” 黄兴激动了起来,他捏着自己的石楠烟斗厉声说道:“震之,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以为你是一个坚定不移的革命者,现在却说出这样让人气愤的话。难道你也跟其他省一样放弃北伐了吗?别人可以放弃,我不会。如果连粤军都撤退了,临时『政府』还能指望谁?”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保持着平和的语气说道:“克强兄,现在的情势你我都再明白不过了,我们不能因为一些虚无的主义精神,来葬送第二师那么多兄弟的『性』命。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认为我们当务之急要做的就是尽可能保全革命军有生力量!” 黄兴情绪很不好,他坚持的说道:“你以为我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吗?你以为我是让第二师去送命吗?我告诉你,这些年不管我所领导还是我所参与的起义,都是抱着一个信念和目的,那就是用我辈之流血牺牲唤醒所有国人。越是在困境,我们越是要坚信这一点。让其他省的革命军都去,他们早晚会明白的!” 吴绍霆看得出来自己是说服不了黄兴了,因为他与黄兴在路线上是完全不同的,自己可以理解黄兴,而黄兴未必就能理解自己。 两个人陷入了一阵沉默,黄兴脸『色』很不好,他掏出了火柴点燃了烟斗,闷闷的抽起烟来。 “克强,我敬重你的大义精神,希望你也能明白我的用心。如果你真的坚持自己的意见,我也没有任何办法。至于第二师的粮饷,只要第二师还是革命粤军的番号,我在广东哪怕砸锅卖铁都会坚持供给的。”吴绍霆打破了沉默,语重心长的说出了这番话。 说完之后,他叹了一口气,转身就这么离开了。 黄兴看着吴绍霆的背影,想要说什么,可是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叹了一口气。 代表大会一直持续到五月二十日,这段时间国内还在交战的省份战火越演越烈,只是这种激烈的交战并没有带来更多的反应,就好像是已经处于饱和状态。南京临时『政府』的成立,给了各省军『政府』一支镇定剂,也给了北方一支兴奋剂。前者利用南京的消息来稳定民心,后者则更是发疯似的进攻,企图尽快弹压革命势头。不过除了北洋第一镇之外,其余清军势力显然只是做做样子。 南京临时『政府』逐渐完善,内阁九部部长、次长名单出炉(未设内阁总理),国旗由青天白日旗改为五『色』旗,十八星旗依然保留为陆军旗,一应机关在五月下旬陆续成立部门。 然而代表大会顺利结束之后,内阁九部除了同盟会三位部长之外,其他六位非同盟会部长陆续离开南京前往上海,其职权由各部次长代理。各省代表也跟着南下来到上海,参与南北和谈的事宜。 唐绍仪在四月底就奉命南下,不过他先来到的是广州,后来发现广州革命『政府』的重心已经东移,于是又前往上海。在全国代表大会召开期间,他曾与伍廷芳、朱卓文等人有电报往来,试探了南京方面的动向。 各省代表早就等待着停战和谈,很快就形成了妥协势力,推举伍廷芳为代表与唐绍仪进行一步的商谈。只不过因为代表大会还在进行,伍廷芳与唐绍仪的谈判局限于电报,直到二十号过后众人才于上海租界面对面坐下来细谈。 孙中山心中是并不想和谈,因为他知道和谈的结果。可是摆在他面前的选择不多,首先是各省代表民心所向,这些人都渴望早点完成建国、早点停战统一;其次是他归国抵宁之后,虽然稳定了五省联军军心,却没能稳定五省联军的继续联盟。他知道如果不选择和谈,不仅无兵北伐,还会失去民心。 当和谈的消息渐渐从台下走上台面时,同盟会中一部分人感到很失望,一部分人感到很无奈,还有一部分人早就站在和谈的队伍去了。黄兴和宋教仁等人曾激烈的争论过,可是在现实面前他们也无能无力,留给他们的只有妥协。 北京局势这段时间很不好,纵然清军在南方扳回了一些局面,可是亡国的气氛依然越来越浓烈。两个月前朝廷的政治中心就发生了偏移,皇城已经不再是大臣们出入的地方,相反内阁总理官邸和东堂子胡同成立大清国的行政中心。 袁世凯最近少有前往东堂子胡同的总理衙门理政,大多时候还是留在官邸之中处理来往公务。然而这段时间前方战事越来越紧,反而要应付的公务越来越少,正日竟过起了闲寓的生活,这让他的体型发福的更加厉害了一些。 正午刚过,五月份的天气还算舒畅,袁世凯命人在后花园的阳台上摆了一张睡椅,他自己舒舒服服的在阳光下假寐一会儿。正在『迷』『迷』糊糊刚刚睡着之际,通往花园阳台的鹅卵石小路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不禁有些气恼,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不过依然闭着双眼,没有坐起身来看来者是谁。【】1908大军阀227 “大人,南方来电报了。”来者一共两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年龄较大的人,他恭恭敬敬的说了道。 “朗斋,南方天天有电报,你就不能迟一些来报吗?”袁世凯眯着眼睛,揶揄的说道。 “大人,这是唐少川发来的急电,上海那边的谈判需要您来做决议了。”陆建章解释道。 袁世凯提起了几分兴趣,微微睁开了双眼,他看到陆建章身后还站着一个人,却是杨士琦。他不禁一下子坐直了起来,问道:“杏城,你怎么回来了?” 杨士琦欠身说道:“卑职刚从上海回来,晌午时刚到,刚才去了总理衙门遇到朗斋兄,所以一起赶了过来。” 三个月前袁世凯吩咐唐绍仪南下,杨士琦以唐绍仪随从身份同去,他本以为现在杨士琦应该与唐绍仪在一起,没想到一睁开眼就看到这人不声不响回来了。他立刻想到南方的事情差不多办妥了,要不然杨士琦不会这么快就回来的。 “这么说,少川和革命党都谈好了吗?”袁世凯问道。 “卑职从上海动身时,唐大人还在与伍廷芳细谈,不过唐大人已经胸有成竹了。卑职从上海返回之前,湖北代表王正廷、四川代表周代本还专程与卑职会晤一面。”杨士琦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得意说道。 “他们是想快点停战了。”袁世凯轻松的猜出了后话。 “大人英明,正是如此。”杨士琦点头说道。 袁世凯的表情从刚才被吵醒的不快走了出来,立刻显出一副神清气爽,他转向陆建章问道:“少川的电报都交代了一些什么?” 陆建章将电报文本递到了袁世凯手里,并介绍的说道:“唐大人业已与南方革命党磋谈一个多月之久,二十号双方在上海英租界面对面进行了正式会谈。伍廷芳说孙文支持和谈,还说只要大人能促成革命大业圆满,临时『政府』可做出更合适的让步。” 袁世凯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就像是一只发现食物的猎豹,他没有打开电报文本,这个时候他更愿意与别人一起分享大获全胜的心情。他笑问道:“是吗?这个更合适的让步是指什么呢?” 陆建章说道:“少川在电报里没有提及。” 这时,一旁的杨士琦却说了道:“卑职临行前,唐大人让卑职带话给总理大人,他说必然能为总理大人争取最大权利。依卑职之见,革命党人眼下求和心切,孙文的临时大总统不过是空架子,哪怕让总理大人出任中华民国大总统都是可以磋商的条件。” 陆建章瞥了杨士琦一眼,虽然脸上什么都没有流出,心中却很是不快,自己的风头让这小子给抢了,日后还怎么能在袁宫保面前得宠? 袁世凯心满意足,要战能战,要和能和,只有这样才能牢牢掌握大权。至于民国大总统,不过是一个称号,只要能待在最上面,称号是什么也无所谓。他缓缓的点了点头,又问了道:“那革命党人所谓促成革命大业,这个条件是什么?” 杨士琦心里很清楚,袁世凯是明知故问,宫保大人只是为了顾全自己在满清政权之前最后一丝颜面罢了。他故意放低了声音,缓缓说道:“革命党希望大人您能说服满族人退位。” 袁世凯留意到杨士琦的两个用词,一个是“说服”,一个是“满族人”,他抬头望了一眼杨士琦后脑勺的辫子,有些想要发笑。不过他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露』出深思的表情。 “大人,这件事不需要再犹豫了,满清气数已尽,何苦还要为一个毫无希望的政权保留名节呢?大人只要能让满族人退位,革命大业最后一步是您迈出来的,中华民国的史书上会留下不轻的一笔。”杨士琦见袁世凯思虑不语,于是进一步说了道。 袁世凯对杨士琦这番话很受用,不过他还是装出了一副深思的样子。 杨士琦与陆建章面面相觑,两个人都有些郁闷了。【】1908大军阀227 花园外面来了一个侍从,站在阳台入口处通报了一声:“梁大人来了。” 随后,一位身穿官袍的中年人沿着廊厅走了进来,此人正是邮传交通部部长梁士怡。 袁世凯坐直了身子,目视着梁士怡由远而近。梁士怡先向杨士琦、陆建章等人问了好,然后才说道:“总理大人,英国公使、日本公使、俄国公使都已经见过了,他们一致认为不能让南京临时『政府』成为中国的正式政权,并且让在下转告您,你必须尽快处理这件事。” “这些洋鬼子还说什么了吗?”袁世凯听完梁士怡的话非但没有担忧,反而更是『露』出了欣喜若狂之态,对于他来说洋人这样的反应是一件大好事,只要外国人不支持革命『政府』,那自己手里的筹码就更多了。 “洋人只有两个意思,第一是尽快停战,第二是阻止革命党在国内的影响。”梁士怡将洋人的意思总结之后说了道。 “他们只有要求?”袁世凯冷笑着问道。 “英国人已经答应事后的支持和借款,日方业已给了口头承诺。”梁士怡说道。 “发电报让少川回来,从现在开始我亲自跟南方谈判。”袁世凯畅快的做出了决定。!~! 第228章 广东联合银行 五月底,吴绍霆从上海返回了广州,顺便还带回了广州起义时用来护送袁树勋逃跑的“广金”号。“广金”号到达厦门之后放下了袁树勋等人,立刻就起义北上了。这几个月一直与上海海军基地的官兵响应,几乎已经被编入了上海海军基地的序列。吴绍霆在上海这段期间碰巧遇到了“广金”号舰长,舰长是广东人,渴望返回故乡,吴绍霆也巴不得多一艘军舰巩固广州海防,遂与上海海军司令部、都督府进行谈判。 上海方面一开始及其不愿意放走“广金”号,军舰的价值大家都心知肚明。为此吴绍霆还与海军司令部大发脾气,在海军办公室摔了两次茶杯,同时还鼓动“广金”号官兵主动争取回归广州。 都督府对此这件事感到很无奈,最后迫于形势只好站在了吴绍霆一方,要求海军司令部放行。海军司令部是独立的机构,名义上遵从都督府,实际上则是自立门户。可尽管如此,双方面压力之下不得不妥协。 全国代表大会对于吴绍霆只是一次观光旅游,顺便讨到手一些政治资本。对于此次东行他感到很满意,哪怕只是与岑春煊、孙中山、伍廷芳等人的见上一面,都是十分值得的。临别前,宋教仁、蒋志清以及广东代表都到码头相送,这让吴绍霆感到了几分得意。 六月初,“广金”号和“广玉”号抵达广州港,广东革命『政府』与军部派人前来迎接,其场面比起上海临别的场面更加隆重,只差没有出动军乐队了。【】1908大军阀228 回到军部,吴绍霆听取了邓铿、李济深、何福光三人的汇报。这离去的这一个月时间里,广东全省的军务整编工作差不多接近尾声,只是未能入编的士兵、各级军事长官以及警察学校的事宜都还等待吴绍霆亲自批示。吴绍霆对三人的处理十分满意,正好他在上海春风得意了一番,于是不吝言语好好的称赞了他们。 在上海时,吴绍霆闲暇之余曾慎重考虑过新编第三师的人事任命问题,早已经有了一份草稿。如今加以短暂的酝酿即便可以执行。不过总得来说,这次是要提拔一批中下级军官了。 新编第三师下辖三个步兵团、一个炮兵营,步兵团序列为第七团、第八团、第九团。调第一团副团长孙继直为第七团团长,驻云浮。苏贡代替孙继直为第一团副团长。苏贡脾气暴躁,而韦汝骢是名声在外的人物,苏贡在其面前必然不敢造次。 李耀汉为第八团团长,第二团副团长徐少文调任第八团副团长,进驻江门;龙靓光代替出任第二团副团长。 第九团暂时找不到合适人选,吴绍霆不得不从参谋部调任下去。斟酌之后,他让许海英出任第九团团长,副团长暂时空缺,进驻肇庆。炮兵营营长则临时提拔许广为见习营长,暂时留在东校场。 新编第三师师部暂时未能组建,吴绍霆实在是找不到合适和信任的人担任师长,只好由军部直辖。 六月中旬,广州革命『政府』官员集体应孙中山之邀,北上前往南京任职。同一天南京临时『政府』正式任命吴绍霆为广东都督,由其负责组建新一届的广东军『政府』。 吴绍霆在胡汉民上船北去的当天下午,下令关闭华丽辉煌的『政府』会馆,将『政府』会馆归还给当初捐赠的华侨商人。这一举在广州引起了一阵热议,褒贬皆有,不过很快就淡忘下去了。新都督府设置在两广总督府旧址,广州参议院依然留在昔日的将军府。 新都督的上任必然要组建新的『政府』班子,吴绍霆改军事部制度为军事联席会议制度,他坐在了都督的位置,当然不会让任何人接替自己的旧职。军事联席会议设六个『主席』,分别由革命粤军三个师师长、参谋部正副参谋长以及参议院副参议长出任;次席若干,由师部、团部、参谋部高阶军官出席。 联席会议制度只是虚设,兵权自然只能由一个人来掌管。 新『政府』仿效临时『政府』的内阁分部,暂时拟定为八个部门。 海军部部长由广东水师部队公选,推举“楚泰”号舰长高广征为部长,“广庚”号舰长任光宇为次长。教育部部长为未曾跟随胡汉民北上南京的朱执信,次长为陈少白;新闻部部长莫纪彭,次长邹鲁;财政部长依旧是李煜堂,次长为资产阶级代表张『潮』安;商务部长张直,次长许雪秋;交通部长为旧官僚代表许汀芳,次长为君宪派代表郑泽生;政务部部长为昔日县府李文本,次长是另外一县县府赵庆新;司法部暂缺。 此外,马锦春为军『政府』通讯室主任,昔日水师提督李准为海军部顾问以及广东海军学堂筹备处总长,原二十三镇标统李文范任军官处次长兼任黄埔军校高级教官顾问,原二十三标统谭正衢为军事联席会议议长兼广东警察学校筹备处总长。 除了马锦春之外,其他这些迫于形势而屈服的将领吴绍霆并没有完全信任,可是这些人不能放,也不能杀。他们都是有一定威望的人,放走之后会成为心头之患,杀了又势必引起很多旧部的不满。索『性』安排一些闲散却又实干的职衔给他们,让他们发挥余热。 吴绍霆正式宣誓就任广东军『政府』都督之后,颁布了一系列的新政,大力鼓励中小企业、手工业、轻工业;制订农业社会保障政策,通过每年将『政府』多余税款做为农村津贴的方式,即不得罪地主、资产阶级,又起到了扶助中下贫农的作用。均衡各项税收和支出,适当投入资金发展教育和科技事业。 他宣布张盛霆公司成为『政府』企业,以类似二十一世纪国营企业的方式,通过掌控烟草、盐业、军工产业、能源企业等,创造更多的财政收入。可以预测这些企业未来五年内的税收比重将占全广东税收的三分之一,所有『政府』企业的收入严格按照二八分成,『政府』抽取百分之八十的利润列入财政收入。 他可不会像二十一世纪的天朝上国,让人民的央企成为鱼肉人民的工具。(会被螃蟹吗) 虽然新政颁布才不久,并没有立刻见到效果,然而通过新闻部有效的宣传,以及资产阶级的大力支持,吴绍霆很快成为全省各界人民的新希望。不得不说,这些政策只要能够贯穿执行,广东的未来一片光明。尤其是在农商两业的扶持,甚至可谓是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五千年来农民默默付出总算看到了回头钱,即便还没有拿到手也感到心中温暖,毕竟新上任的都督是记挂着他们的。 六月二十二日,由张直和李煜堂牵线,吴绍霆在都督府会议室邀请了广东省几家私人银庄的老板和股东进行会商,吴绍霆将以张盛霆公司的名义出资入股这些银庄,并必定合众为一,成立广东联合银行。他知道这些银庄有不少是百年老字号,不但实力雄厚,而且带有浓烈的家族荣誉,不会轻易改名易主。在会议上他直接向诸位老板开诚布公,统一联合的官办银行势必会在广东出现,如果私人银行不肯改组,那就意味着要与官办银行发生血战,倒头来两败俱伤。他之所以召开这次会议,是希望寻找一个共赢的方案,官商合作,避免没必要的血拼,反而能更进一步。【】1908大军阀228 经过两天的讨论,银庄老板们在张直、李煜堂等人的劝说下,权衡利益,最终只能选择合作共赢。他们对吴绍霆这种会商的方式取得合作很敬佩,这表示吴绍霆不是一个以公谋私、独断专行的军阀,是一个真正为广东发展着想的领袖。民不与官斗是五千年的铁律,吴绍霆如果要对付他们,只怕略调兵马就能抢走银庄所有的钱。 商务部与各个银庄协调了七八天,于七月一日正式挂牌成立广东联合银行。银庄麾下的分店改为办事处或储蓄所,为了提高全省通存通兑的效率,吴绍霆还专门与银行共同出资,假设了银行专用电报线路,每个县至少有一个办事处安装电报机。这样一来,以前需要几个月时间核对一次通账,现在三、五天就能解决了。!~! 第229章 粤汉铁路 七月三日是英国领事伯力安的生日,伯力安在沙面英国领事馆设下晚宴,宴请广州各领事馆领事以及本地名流绅士。吴绍霆身为广东都督,又是最近广东『政府』最令人瞩目的人,同样是在被邀请的名单上。 吴绍霆的都督府没有外交人才,如何协调好这些洋鬼子的关系还得依靠自己,所以这次伯力安的晚宴他准时的到场了。今晚领事馆来了很多人,形形『色』『色』,灯红酒绿。广州各界有身份的人齐聚一堂。当吴绍霆走进大门时,伯力安亲自迎了上来,热情洋溢的向先到场的客人们做了介绍。 各国领事馆的领事吴绍霆大部分都认识,相互寒暄客套了一番,然后歌舞继续上演。 伯力安与吴绍霆来到大厅一处休息处,他客客气气的谢过了吴绍霆送来的贺礼。 “吴将军能够出任广东都督,是众望所归,也是我们在场所有友邦领事所期待。只有吴将军出任广东都督,才能让广东的明天越来越美好。”伯力安赞美的说道,他英国绅士的情绪将自己虚情假意的一面掩饰的很好。【】1908大军阀229 “伯力安先生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让我也感到欣慰之极。”吴绍霆笑着说道。不过他有预感,洋鬼子这么主动的热情洋溢,肯定会有进一步的勾当要求。 “我知道吴将军不仅仅是一位年轻、卓越的军事家,同样也是一位年轻、精明的商人。优雅牌果汁这两年一直是我本人早餐和下午茶必备的饮品,也只有吴将军这样的天才能创造出这样的产品!”伯力安奉承味道十足的说道。 吴绍霆虚与委蛇的笑道:“领事先生能够做出如此评价,这可是为我优雅果汁今后的广告语埋下了伏笔呀。” 伯力安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吴将军真是处处都在算计呀。不过实话实说,我相信与吴将军这样精明的人合作必然更愉快。而以吴将军的诚信和威信,应该也会延续我们大英帝国与前几任广东领导人的关系,是吗?” 吴绍霆煞有其事的伸出手与伯力安第二次握手,用一种分不清是玩笑还是严肃的口吻说道:“这是理所当然,虽然在中国有一句古话,一朝天子一朝臣,可是与友邦建立密切的关系是亘古不变的。” 伯力安欣然的点了点头,赞道:“吴将军说得太好了。”他语气一转,试探的询问了道,“那不知道吴将军在延续这种关系的同时,也能延续前几任领导者对我们的承诺呢?” 吴绍霆问道:“哦?领事先生,你指的是什么?” 伯力安呵呵笑了笑,搓着手说道:“前任两广总督张鸣岐张大人曾向我们大英帝国查理曼斯特铁路公司许下承诺,粤汉铁路正式动工时,有一百二十五英里的铁轨将从查理曼斯特公司进口。可是没想到两年前张大人从任上调离,之后广东由发生了,这件事就这么搁置下来了。” 吴绍霆“哦”了一声,强调『性』的问了道:“你确定只是购买铁轨,而不是由查理什么斯特公司修建铁路吗?” 伯力安听到这里,误以为吴绍霆是在暗示自己,他立刻笑眯眯的说道:“当然,如果吴将军的『政府』能重新评估粤汉铁路的修筑工期和资金链,我会在三天之内提供一套更为先进、科学的方案提供吴将军参考。我相信,我们大英帝国的修筑铁路工艺,绝对会让您放心。” 吴绍霆脸上浮现了一个近乎冷酷的笑容,外国人在中国修铁路只有两个目的,搭建深入侵略中国的基础和诈骗中国人的血汗钱。什么大英帝国的铁路技术,什么花旗合纵国的铁路质量,什么国际铁路水准,统统都包裹炸弹的礼品盒罢了。 “伯力安先生,我还是没听明白,你到底是说购买铁轨还是修筑铁路?” “吴将军,这两者有区别吗?查理曼斯特公司的铁轨运到中国,我们大英帝国的工人必然要参与指导的嘛。当然,假如吴将军能够重新评估粤汉铁路的股权价值,我相信吴将军不仅能获得一笔不菲的收入,还能扩大您在国际上的地位!”伯力安在最后一句话上加重了语气,他相信自己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吴绍霆应该懂得。 “是吗?不过粤汉铁路已经交给民商来承办了,都督府无权『插』手这件事呀。我想伯力安先生如果要卖铁轨,或者所谓的重新评估股权,那也应该找这些民商领袖来协商。我现在已经不做这些又苦又累而且十分复杂的生意,如果伯力安先生有兴趣,我们可以合资把优雅果汁推向伦敦市场,你看怎么样?”吴绍霆故意装傻的说道。 伯力安愕然了,这位吴都督是故意的吗? 恰好这时,德国领事安德烈走了过来,他早先就想找吴绍霆单独谈一谈了,只可惜吴绍霆与今晚宴会的主人交谈甚密,让他有些无从下手。现在德国和英国的关系可不怎么好,他可不想贸然跟英国人发生任何接触。等了一会儿之后,他终于有些按耐不住了,甚至有些担心伯力安正背着他与吴绍霆商谈一些原本属于自己的生意。所以“恰到好处”的跑了过来。 “啊,亲爱的伯力安,你这个老家伙越活越年轻,让我都自愧不如呀。”安德烈带着浓厚鼻音的英文听上去很别扭。 “见到你真好,我的老朋友,我看炭烧啤酒让你喝醉了。”伯力安阳奉阴违的笑道。 “你今晚可没准备这种奇妙的饮料呢?”安德烈冷笑道。【】1908大军阀229 吴绍霆看着这两个洋鬼子相互调侃的神态,心中不禁好笑,不过他却没有隔岸观火,他相信安德烈是特意来找自己的。于是道:“好久不见安德烈爵士,我记得我们还有一桩正在商谈的生意,你好像没有跟我任何下文呀?” 伯力安脸『色』微微变了变,吴绍霆跟德国佬有生意? 安德烈故意大声的说道:“哦,哦,我亲爱的朋友,你可不知道我上个月几乎每天都去一趟东校场,并非我没有下文,而是你没有下文呀。您感兴趣的德国原厂『毛』瑟枪我早已经帮你谈妥了,就等您的意思呢。” 吴绍霆大喜道:“是吗?那真是太好了。”他转向伯力安,“领事先生抱歉要失陪一下了,请您原谅。” 伯力安听到安德烈提到『毛』瑟枪,心中稍微松了一口口气,只要不是粤汉铁路的事那就好办。不过他很快又觉得不服气,为什么中国人就那么喜欢德火呢?!~! 第230章 德国人的交易 吴绍霆与安德烈来到了大厅角落的一个休息区,穿过舞池时,吴绍霆还拿了一杯威士忌。 “爵士先生,您都谈妥了?”他喝了一口威士忌,慢条斯理的问道。 “我的朋友,我自然是不会骗你的。这次我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我通过一些家族关系联络到了一位高官,他答应出一批我们德国陆军最新式的步枪,而且价格足以让你尖叫。”安德烈兴高采烈的说道。 吴绍霆扬了扬眉『毛』,问道:“是吗?我迫不及待的愿闻其详!” 安德烈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隔墙之耳后,压低了声音十分神秘的说道:“德国方面可以提供一万五千支绝对正宗的、原厂原工的98式步枪,如果吴将军不相信,您甚至可以亲自到德国兵工厂提货,或者从我们德国现役部队手里交换这批货。”【】1908大军阀230 吴绍霆听到这里,不禁有些惊讶,看来安德烈认为自己是一个十足的材料控了!不过他随即又深思起来,自己购买?式步枪只能拿到1000支,可是安德烈一口气竟能答应提供一万五千支,这其中肯定另有隐情。他不动声『色』,问道:“安德烈爵士先生,一万五千支98式步枪,这可是一万五千支呀!” 安德烈得意洋洋的点了点头,笑道:“您听的完全没错,就是这个数字。虽然我很清楚您的麾下目前没有这么多兵力,可是您转手卖出去的话,我敢打包票,价格至少能翻一番。” 吴绍霆问道:“请问你们打算出什么价格?” 安德烈狡黠的笑了笑,不慌不忙的说道:“吴将军先听我把话说话,除了一万五千支步枪,我们还可以提供比较新式的1894式210毫米口径重型速『射』加农炮五架,1902式120毫米口径速『射』加农炮十架,全部是克虏伯位于埃森原厂制造。” 吴绍霆不禁更加吃疑起来,重炮在这个年代的中国很少见,一方面是炮兵人才的限制,另外一方面是炮弹供应的问题。他越来越感到这次谈话很古怪。他与安德烈根本不是什么忘年之交、结拜兄弟,一个政客跟另外一个政客在一起只能讨论利益。他缓缓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太明白。” 安德烈哈哈一笑,说道:“亲爱的朋友,你不用明白,这是我与你的友谊,也是我们德意志帝国对友邦的慷慨。” 吴绍霆冷笑起来:“我认为这些都是虚伪的话,你直接告诉我,你们打算开出什么价钱。” 安德烈脸上洋溢的笑容一下子消失,显得尴尬起来:这个中国人简直太没有礼貌了。他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好。我明确的告诉你,这些东西都可以送给吴将军。” 吴绍霆不动声『色』,问道:“是吗?什么条件呢?” 安德烈再次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既然吴将军不喜欢先前的谈话方式,那就请恕我换一种更直接的方式。我们德意志帝国愿意用这批军火交换广东兵工厂正在研发的一项新技术。” 吴绍霆嗤笑了起来,他就知道德国人惦记着导气式枪机。看来在他前往上海的这段时间里,德国人费尽功夫已经把广东兵工厂『摸』得一清二楚了,要不然安德烈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开出一万五千步枪和十五门大炮的条件!笑完了之后,他冷静的说道:“安德烈爵士,你们德国人真是无孔不入。我告诉你,广东兵工厂的技术是我们中国人的,它绝对不会烙上德国的字符!这是知识产权你懂吗?” 安德烈呵呵笑了笑,讨好的说道:“吴将军先不要激动,请您听我把话说完。我知道我们的刺探行为让您不满,可是话说回来,你们中国人发明了这项技术,可是却没有配套的生产工艺,这就等于浪费了这项技术。如果吴将军愿意,我可以与我们『政府』商谈,中德共同开发这项技术,相信以我们德国生产工艺的介入,结果是皆大欢喜的。” 吴绍霆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共同开发?一个连合同都可以不遵守的国家,我会相信吗?别以为我们中国什么都差人一等,我们能创造这项技术,就已经说明我们中国人的能力所在。用不了多久,广东兵工厂会自己生产出这批武器,不需要与你们合作” 安德烈笑了起来,带着明显讥诮的口吻说道:“吴将军,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我们对广东兵工厂目前的情况了如指掌,在你去上海的这一个月,兵工厂总办张志诚先生已经不下五次抓狂了。没错,张志诚先生设计了一套很完美的枪型,可是没有一家中国工厂能完成生产标准。张先生一而再再而三的修改草稿,降低枪型标准,结果还是一样。” 吴绍霆脸『色』阴鸷起来,德国人竟刺探到如此地步!他心里很恨,可是又无能为力,就算自己干掉安德烈也无济于事,弱国就像是一个赤条条的女人,别人可以任意窥探你、欺负你。 安德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接着又说道:“吴将军,说真的,我愿意结交你这个朋友。我国『政府』真的很欣赏广东兵工厂的技术,我也理解吴将军是一个真正的爱国者,任何一个文明的国家都会敬佩爱国者。”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又道:“身为朋友——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我可以私人透『露』给您一些建议。如果您想要保全技术的产权,完全可以要求我国『政府』在广东开办合作工厂,中方出技术,我国出机械,所得利益平分。我能保证,这个条件我可以替您去交涉,前提是您要保密,我可不想被当成一个叛国者。” 说到最后,他自以为滑稽的笑了笑。 吴绍霆可不认为安德烈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这家伙还是一个老骗子,即便中德在广东开办工厂,德国人还是可以把导气式枪机的技术偷过去,唯一能自己留下的好处就是一家德国机械的工厂。【】1908大军阀230 不过导气式枪机比起粤汉铁路来说,显然前者更能让人接受。虽然现在导气式枪机研发了出来,可是如果足够的技术投入生产,一切还是等于零。跟德国人合作虽然会出卖了技术,可最起码能让自动步枪生产出来,体现出导气式枪机的价值。 他沉思了片刻,缓慢的开口说道:“让我考虑一段时间再答复你。” 安德烈对于这样的答案已经知足了,这说明自己成功说动了吴绍霆。他愉快的道:“这是当然,这可是跨国合作的大事业,你我都应该慎重。” 吴绍霆点了点头,一口气将威士忌全部倒进了肚子里。 这时,安德烈又好奇的问了道:“吴将军,刚才伯力安找你谈了很久,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们也是在谈什么生意。” 吴绍霆看了安德烈一眼,笑道:“我亲爱的朋友,你不用担心英国人会知道这项技术,他们的鼻子可没有你们那么灵。他找我是在打粤汉铁路的主意。” 安德烈眼前一亮,他刚准备说“德国『政府』早就对粤汉铁路有兴趣了”。可是吴绍霆很快又说道:“我告诉你,安德烈我的朋友,任何外国人想要打中国铁路的主意,那都是不安好心的人。别的省我不知道,在我广东,哼,我绝不会答应的。” 安德烈庆幸自己没把刚才的话说出口,要不然粤汉铁路没戏不说,还会连累导气式枪机也彻底泡汤。他哈哈笑了笑,故作大方的说道:“只有这些守旧的老绅士们还在考虑这些卑鄙的伎俩,哼哼,我们德意志帝国更看重科技呢!” 七月六日,联合银行收到了一笔来自上海的汇款,一共是十万元。落款名字竟是岑春煊。随同汇款而来的没有信函,只有一句短小的备注:资以十万助广东警察学校顺利。 岑春煊曾在两广试办过警察制度,后来由于岑春煊调离,警察制度一再荒废,经过张人骏的撮合最终将保留下来的警察人员改编为军警制度的巡警营。巡警营从成立到覆灭,一直都没有界定明确究竟是军还是警! 吴绍霆一个多月前的上海一行,与岑春煊会晤一番,期间谈到了他筹办警察学校的消息。虽然只是只字片语,但相信以岑春煊在广东、广西的人脉,想要得知进一步的细节易如反掌。岑春煊资助吴绍霆这十万元,是对吴绍霆继承他当年发展警察制度一种鼓励和欣慰。 吴绍霆拿到这十万元之后,立刻回了一封感谢信。他上任都督以来,为了施行新政支出了很多经费,再加上第三师的成立,军费维持的比重增加,警察学校的筹备工作正处于难产期。而这十万元俨然是雪中送炭。!~! 第231章 在瀛台 七月中旬,都督府在西郊军营划出一片空置的营区,经过一番修缮和调整,成为警察学校的校址。吴绍霆亲自拜访伯力安,通过伯力安雇佣了五名苏格兰场的资深警察、两名受过专业侦缉训练的侦探以及一名伦敦警察指挥学院的教官。预计这些外籍教官需要三个月之后才能抵达广州,而广东警察学校从月底正式挂牌成立,安排学员入学。 三个月前没能编入第三师的各县士兵合计两千多人,军部将这些士兵安置在原籍,每个月补助一笔生活费。警察学校成立之后,每一期学员人数限制在五百人,分批次逐一培训。 同时警政工作陆续展开,都督府成立警务处,调后勤部部长倪端担任警务处处长。规划全省警务分配,再次启用梁鸿楷担任后勤部部长。 梁鸿楷这段时间一直在韶关督导第六团,陈光璧这只老狐狸表面上对梁鸿楷客客气气、马首是瞻,可是暗中却一直在抵触梁鸿楷。韶关是他的地盘,他虽然畏惧吴绍霆,但只要自己不违背吴绍霆的大方向,在下面小打小闹广州『政府』还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这是吴绍霆亲口承诺过的。 在刚刚外调韶关的那段时间,梁鸿楷本『性』中的野心重新复燃,认为自己在韶关一定能够风生水起、培养自己的势力。再加上他发现陈光璧是一个阿谀奉承之辈,第六团团长郝少义又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更是坚定了他的打算。【】1908大军阀231 然而才一个月的时间,他立刻发现事情完全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顺利,正是陈光璧和郝少义看上去和和气气,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去戒备心,非但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三个月后,他再无一丝一毫的脾气,只能老老实实的安守本分。 在广州库银失窃案上,吴绍霆一直没有拿莫擎宇开刀。他并非顾虑莫擎宇的兵权,要说硬碰硬这是他最拿手的事情。经过在云浮与二十三镇一战之后,他决定将这广州库银件事尘封,因为莫擎宇的第二团在云浮毫无保留的打了一场硬仗,坚决执行并完成了他的命令。这说明莫擎宇贪财却不贪权,是一个可以好好掌握的部下。 广东省如火如荼的发展之际,南北议和已经接近了尾声。 七月十五日,凤山被调回北京,虽然这位早该死的满清大将极不情愿,然而袁世凯故意停了第一镇的军饷粮草以及军火供应,凤山无奈之下只好北上回京。袁世凯任命北洋系何宗莲以副都统代理第一镇军务,下令全军据守汉阳、汉口,停止进攻武昌。 湖南方面的清军势力一直到七月二十二日方才停战,在湖南的部队不是北洋麾下,这让袁世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恐吓住湖南清军将领。四川、奉天、安徽等省也相继在月底之前停战,革命军与清军势力各自撤退休整。 唐绍仪没有遵从袁世凯的命令返回北方,而是在上海留住了下来。虽然南北谈判的进展他不再参与,可心思却没有从这上面挪开过。为了应付袁世凯的怀疑,他与江浙大富商张静江一同在上海成立了扬子保险公司,借助打理实业的掩护,继续留在上海观察国内政治走向。 事实上唐绍仪已经开始怀疑袁世凯的居心了,他从北方来沪与伍廷芳和谈,目的是真诚的希望促成南北和平统一。可是眼看和谈接近尾声,袁世凯却一电将他召回,这是『裸』的窃夺了他的政治功绩。同时袁世凯在听说南方愿意送出大总统之位后显得如此心急,俨然『露』出了一副野心家的真实面目。 孙中山在南京与唐绍仪也曾有电报往来,他们都共同认识到袁世凯的危险『性』。 虽然这个共同认识是介于孙中山和唐绍仪的各自政治利益的基础上,然而能够达成一致的利益,那就能促成一次政治联盟。 南京临时『政府』已经在暗中谋划遏制北方的计划,只可惜从七月底到八月初,颁布一系列的法案来约束袁世凯的方法毫无进展,袁世凯在北方总能耍出一些手段。 八月初孙中山辞去临时大总统之职,同一日袁世凯在北京宣誓就职临时大总统,同日宣统皇帝宣布退位,满清政权不复存在。而早在之前,袁世凯通过贿赂、收买和安抚满清大员,让这些人得以站在他的一边。 没过多久,经过宋教仁南京、上海、镇江以及江浙一带的积极奔走,将同盟会改组为国民党。宋教仁清楚的认识到袁世凯独裁野心,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他不得不放下对君宪派、旧官僚的成见,希望能够联合所有政治势力的力量,共同牵制袁世凯的独裁行为。 袁世凯惺惺作态的任命陆征祥组建临时内阁。同时也做出了上任以来值得国民尊敬的一件事,在蒙古和西藏的主权问题上,袁世凯发表了坚决的声明,绝不承认任何分裂、侵占的意图,强调蒙古与西藏是中华民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南北议和的达成,虽然让南方感到很委屈,可是各界人士所期待的“和平统一”总算是浮出了水面。枪声、炮声、杀声渐渐消落,一切百废待兴。 位于北京西城的大总统府,正大门新华门最近刚刚翻新,交叉悬挂了两面五『色』国旗,门楼上对齐垂下来两幅承托喜庆气氛所用的条幅。正门两旁,八名威严的仪仗队士兵,整整齐齐的站在那里,他们要仿效的就是白金汉宫门口的皇家警卫军。 前几天袁世凯很忙,他乘坐着从洋人手里购买的总统轿车,每隔几个小时就要进出新华门。他要去东交民巷与各国大使交谈,又要去东堂子巷总理衙门处理一些还没有搬进总统府的公务,还要去应付一下满清退位的皇室。这些都不是什么正经事,但是却比正经事更能赢得大总统良好形象的效果。 今天好不容易清闲了下来,袁世凯慢悠悠的沿着南海中央的瀛台走道,一边看着护栏外边南海水里游来游去的鱼,一边怡然自得散着步。梁士怡、陆建章、杨士琦,以及一些老部下都陪伴在身后。他们都穿着昨天刚订做好送来的礼服,每个人的神『色』都很爽朗,就如同这初秋明媚的天气一样。 “嗯,好,嗯嗯,很好。”袁世凯喃喃自语的笑着道。 跟着后面的众人都在各自谈笑,没有注意到袁世凯喃喃自语,只有紧紧跟着袁世凯一侧的老幕僚、出任政事堂机要局总长的张一麐听到了,他从小站练兵时就跟着袁世凯,虽然公车上书那一会儿他也掺和了进去,可是袁世凯从始至终都对其信任有加。【】1908大军阀231 张一麐走上前,低声问了道:“总统大人,您有什么要吩咐吗?” 袁世凯看了张一麐一眼,肥厚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随后叹了一口气,说道:“仲仁啊,我问你,你说我现在应该高兴吗?” 张一麐不是一个阿谀奉承的人,他沉思了片刻,认真的说道:“以属下看,今日可高兴,今日之后不可高兴。” 袁世凯扬了扬眉『毛』,伸手『摸』了一下自己刚刚剃干净的脑袋,笑问道:“你说话总是让人捉『摸』不透,你总是希望我来问你下文。仲仁啊,这个习惯不好呀。” 张一麐呵呵笑道:“总统阁下其实您是明白属下的话,所以属下才尽量说得简单一些。” 袁世凯伸出一根手指在张一麐面前摇晃了一下,哈哈笑道:“仲仁,你这人呀……” 他当然明白张一麐的意思,今日可以一乐是因为总算处理好了北京的大小事务,日后不能乐那是因为国内的事务尚待整顿。偌大的中国可不是小小的北京那么容易,今日一了之后何日能在乐尚未可知呀! 张一麐了解袁世凯的为人,袁世凯给他最大的感慨就是喜欢装。装糊涂,装深沉,装风度。这一切撮合在一起那就是腹黑。最初一段时间他跟着袁世凯时感到很累,后来慢慢适应了,也就习惯了对方为人处世的风格。 “华甫昨天把禁卫局的事办妥了,解决了我最后一个后顾之忧,从明天开始就要好好应付那些宵小了。”袁世凯长叹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闪过了一丝阴郁的脸『色』,不过很快就消失全无。一张面具待久了,时不时会『露』出真面目。 张一麐知道袁世凯说的是禁卫军兵变的事情,自宣统退位之后的这几天,禁卫军四个营多是旗人子弟,一直都不愿意接受事实,不断的躁动和抗命。前几天禁卫局还发生了枪击事件,一个汉人队官被击伤。袁世凯为了顾全京城的局势,在这个时候没办法派兵去镇压警卫军。好在冯国璋从山东返回之后只身前往禁卫局。冯国璋是昔日禁卫局主事官,他以个人『性』命担保禁卫军四个营日后享受同等待遇,这才平息了一场动『乱』。 袁世凯走得有些累了,他停下了脚步,靠在一个护栏的石柱上休息。 陆建章、杨士琦等人于是快步走了上来。!~! 第232章 暴风雨 “燕孙,段芝泉已经到安徽了吗?”袁世凯向梁士怡问了道。 “昨天下午有电报,段总长已经从湖北赶往安庆,预计后日就能抵达合肥。”梁士怡上前一步回答了道。 “嗯,让段芝泉尽快处理安徽事宜,安徽是他的老家,他有优势。湖北的事就交给靳云鹏和何宗莲坐镇即可,武昌不足为患,过几日我就电请黎黄陂赴京。”袁世凯胸有成竹的吩咐道,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消弱各省军『政府』的势力,一点点的扩大北京『政府』的权力范围。 “明白了。”梁士怡点头说道。 这时,一个侍从官匆匆来到后面,向一个秘书交代了几句。秘书小心翼翼来到袁世凯面前,低声说道:“总统大人,冯厅长在蓬莱阁等候拜见。”【】1908大军阀232 袁世凯点了点头,心中却多留了一神。冯国璋是他的得意助手之一,来到总统府是可以随意前来见自己的,既然此时此刻选择在蓬莱阁等候,可见是有意要避开众人。他呵呵笑了笑,说道:“华甫真是的,如今我袁世凯出任临时大总统,他竟变得这么拘礼。也好,也好,规矩是要得的。诸位各司其责去,我先去见一见华甫。” 众人会意,都各自散去了。袁世凯在几个侍从的陪护下绕道瀛台蓬莱阁的入口,走进大厅,只见冯国璋一身戎装正坐在客椅上。冯国璋见了袁世凯要起身行礼,袁世凯挥了挥手让他坐着,他自己走到上座坐了下来。 “华甫,禁卫局那边如何了?”袁世凯开口先问了道,他虽然知道冯国璋找自己有事,可是一个掌权者早已养成了掌握主动的习惯,这样才能体现在上和在下的区别。 冯国璋欠了欠身,正『色』的回答道:“请总统阁下放心,一应事宜都已办妥,早上我刚去了一趟禁卫局,营里都陆续开始重新整编了。相应的条件我已经递交到秘书室了,只要大总统拟准即可。” 袁世凯笑着点了点头,叹道:“华甫你办事,我自然放心。” 沉默了一会儿,冯国璋再次开口说道:“大总统,南京方面已经在准备明年国会事宜了,国民党在各省的支持占多数。依我看,大总统应该做好准备了。” 这并不是冯国璋今日来找袁世凯的正事,但是正事必须从这件事说起。 袁世凯淡然的笑道:“华甫怎么关心起这些事了?孙文都去香港了,区区宋教仁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吗?” 冯国璋沉声说道:“说起来宋教仁比起孙文的影响更让人不安。清廷未曾退位之前,孙文的地位要在宋教仁之上,可是现在,正因为孙文去了香港,国民党全权交给宋教仁来打理。宋教仁在江浙一带几乎是十成的支持。” 袁世凯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我对宋教仁不了解,但是总有对付他的办法。孙文不都妥协了吗?呵呵。先安排人去利诱、去收买,听朗斋说宋教仁家里贫困的厉害;再不行就让他参选,进步党、共和党的人也不少嘛。” 冯国璋苦闷的叹了一口气,抛出了自己的正题,道:“依我看,这些人可不能小视呀。各省最近都在看着我们北方的行动,您先调换了湖北的将领,又派了汤铸新到汉口预置,五天前芝泉也前往合肥。太明显了,各省那些拥兵自重的头目只怕会一齐倒向国民党。” “华甫,你老了啊。”袁世凯冷笑了起来。 冯国璋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是老了,可是却还不傻。他知道大总统要用武力的手段一统南北,这并非不可以,只是不应该太过自大和轻率。不过在这方面他现在同样拿捏不准,洋人借款有限,必须尽快解决国内分裂的局面,哪怕求得名义上的统一也好。所以袁世凯才要这么积极的布置,希望能够一举先瓦解革命势力的政治力量,然后慢慢对付各省的小军阀。 “大总统阁下,现在各省割据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在国民党把事情闹大之前,我们应该加紧对各省军事的遏制。”他加重了语气说道,这是正题的第二个环节。他想趁着段祺瑞不在北京的这段时间,多在军事方面体现价值。 跟着袁世凯在北方混了这么多年,他深知所以政治都是屁话,政治只有在又枪有兵的后盾之下才能彰显力量。他可不想当什么民政厅,军政时代是没有民政可言的。 “华甫,这么说你对湖广、四川、安徽还有山东的布置还觉得不够?”袁世凯故意试探着问道。这个问题他早就有答案了。 “真正威胁大总统的是西南四省。”冯国璋郑重的说道。 袁世凯哈哈笑了起来,冯国璋说的没错,湖广、四川是他战略布局的重要所在,安徽和山东都只是一个门户。笑罢了之后,他说道:“是呀,其他省或多或少我都有对付他们的办法。唯独西南四省鞭长莫及呀。华甫你有什么建议吗?” 冯国璋从容的说道:“鞭长莫及未必是坏事,正如当年曹『操』之击袁氏兄弟,打则团结一致,不打则内斗而亡。只是让人忧心的就是党人会从中作梗。另外,尤其是眼下西南四省羽翼未丰之际,我们更应该施以手段制衡。”【】1908大军阀232 袁世凯“嗯”了一声,微笑道:“华甫你说的很好。” 随后又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问道:“说到西南四省,华甫,你说哪个省最麻烦呢?” 冯国璋不假思索,一口答道:“广东。” 袁世凯脸『色』渐渐阴冷了起来,微微吁出一口气,说道:“听说广东都督还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冯国璋点头答道:“他就是吴绍霆,广州首义的新军军官。以前我与他有过接触。本来他是吴长纯老将军的后人,或多或少都是我们北洋的血亲。只可惜这年轻人受到革命思想熏陶的厉害,跟革命党人来往甚密。” 袁世凯眯起了眼睛,嘴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在叨念着吴绍霆的名字。 冯国璋为了应证自己的观念,又补充了道:“这年轻人不得不防。从元月起义到现在,一年不到的时间已经编了三个师。就连南京黄兴的部队,名义上都归他节制。更可怕的是,他是只用了四个月的时间,击溃了二十三镇,完成全省统一。” 说到这里,他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去年广东申报二十四镇正式番号,我率部南下进行检阅,当时这个吴绍霆就是二十四镇实际上的总教官。我见过二十四镇的步『操』,几乎可在我北洋六镇之上。当初我就知道此子并非池中之物,曾三次约他私谈,劝其来北方发展。只可惜后来我返回北京,却把这件事给忘记了,若是能在事后跟进,说不定吴绍霆已是我北洋一员后起之秀了!” 袁世凯缓缓摇了摇头:“幸亏他没来北方,像他这种人只会让我头疼。” 冯国璋道:“大总统阁下,对付广东不可不从速呀。” 袁世凯没有说话,眼神却渐渐『露』出了凶光。!~! 第233章 中国愤青 吴绍霆终于决定与德国人合办兵工厂,共同开发导气式枪机这项技术。他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不管怎么说,空洞的爱国主义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反而会显得更迂腐。他知道第一次世界大战德国战败是定局,哪怕出现了导气式枪机的自动步枪,也绝对不会改变这一结果。德国战败之后,他相信能够通过中德联合兵工厂,打捞一笔德国的先进机械。 经过一个月的详细谈判,吴绍霆与德意志德事委员会代表钱德勒?冯?希文?阿雷德尔伯爵在香港签订了最终合作协议。广东兵工厂与德意志博尔夏特兵工厂、『毛』瑟兵工厂共同成立一家联合兵工厂,命名为中德张盛霆军械公司,厂址设在新滘军火库附近。德国方面遵守协定,永久承认导气式枪机属于中国产权,并且在二十年之内只允许中德张盛霆军械公司一条生产线存在。 吴绍霆自然不相信德国会完全遵守这协议,运气好的话能勉强遵守一年,第二年就会将导气式枪机随意更改一下零件,然后扬言这是新式的自动枪机,以此在德国开设新的生产线。 他尽可能在签订协议的时候,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实际利益。除了博尔夏特、『毛』瑟厂的机械在五年之后全权归属中国所有,当初安德烈领事答应的枪、炮照单全收,同时在民用工业、教育、贷款等各方面都提出了资助要求。 阿雷德尔伯爵简直没见过这样狂妄的人,不过最后他还是答应了这些条件,毕竟所有的资助都可以偷工减料、鱼目混珠。【】1908大军阀233 吴绍霆很清楚自己最终不会吃亏,自动步枪的生产线开设在中国,不单单意味着军工机械输入中国,附带的还会有一套德国完整的先进的钢材冶炼生产线。中国目前的钢铁冶炼十分落后,汉阳兵工厂出产的?式汉阳造在技术水准上与b相当,关键就是枪管太差,必须加一层护筒防止意外,从而牵动了枪械整体『性』能。 虽然德国的钢材冶炼工业进驻中国,中国因为自身技术问题未必能够学到手,可是好歹有一座可以冶炼出德国标准钢材的工厂,这在全国都是领先的优势。 这天下午,张志诚闯进了都督府,在中院与后院相交的花园里找到了吴绍霆。 吴绍霆正趁着闲暇之余看一本德语书,在见到张志诚气冲冲的神『色』时,他心中已经知道了对方的来意。好整以暇的合上了书,他站起身来迎着张志诚走了过去。 “震之,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和德国人合办什么工厂!为什么要出卖我们中国人自己的技术。你说,你说!”张志诚人还没有来到吴绍霆的面前,声音已经从远处激烈的传了过来。 邓铿和几个侍从官紧紧追着张志诚的步伐,他们脸『色』显得很为难。 吴绍霆不慌不忙等着张志诚快步走近,然后才心平气和的说道:“志诚,你先冷静下来,这件事我自有解释。” 张志诚冷冷哼了一声,情绪依然起伏不定,他没好气的说道:“解释?你有什么好解释?当初是谁对我说一定要保密,当初是谁义正言辞的训斥我泄『露』了秘密?你现在告诉我你有解释,那以前的话都是惺惺作态吗?” 邓铿走上前来,挡在了吴绍霆与张志诚中间,他向张志诚劝说道:“张总办,这里可是都督府,请你自重。” 张志诚冷笑道:“我自重?我什么时候不自重过。你要问问我们伟大的吴都督,他到底有没有自重过!” 邓铿有些生气,还要开口反驳什么,吴绍霆挥了挥手,说道:“士元,你先下去。志诚不是外人。” 邓铿有些犹豫,不过他还是执行了吴绍霆的命令。他带着侍从官退到了走廊上,并没有离开花园,隔着一段距离注视着这边。 吴绍霆看着无比激动的张志诚,心中只能感慨中国愤青的无用功的意气用事。他了解张志诚是一个强烈爱国的知识青年,只可惜每个时代的知识青年都有一些通病,这种通病简直让人无从定义。 “志诚,任何事都需要变通,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的。”他语重心长的说道,“以我们现在的水准只能让导气式枪机尘封,这跟没有发明导气式枪机有什么区别?我知道德国人是想窃取我们的技术,与其让他们白白得手,不如趁机交换条件,让我们不会太亏。” “你这些都是借口!只要我们不妥协,德国人怎么可能白白得手?你这只是牵强附会、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张志诚强烈的语气配合着强烈的手势,双眼如同他的话语一样带着十足的火焰。 “志诚,”吴绍霆加重了语气,“你不要这么意气用事好吗?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如果没有德国人的设备,导气式枪机永远只能保存在兵工厂的车间里,这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跟德国人谈好了,这次合作对于我们来说不会吃亏的!” “是,是,四万支步枪,十五门大炮,还有那些施舍的机械设备。可是你没有想过吗?你亏掉了自己的良心,你亏掉了一个中国人的自尊!”张志诚大吼着说道,“我以为你是一个正直的中国人,可是你却瞒着我跟德国人做苟且的交易!” 吴绍霆一开始没有通知张志诚关于中德合作的事情,直到最近中德张盛霆军械公司的厂址开始动工了,张志诚总算得知了这个消息。他就知道张志诚这个愣头青太耿直了,几乎是那种不可言喻的地步,如果提前告诉他这个消息,只怕连第一天的谈判都会不得顺利。 “志诚,中国之所以会到今天的地步,就是因为你这种固步自封的思想!”【】1908大军阀233 “当初是谁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张志诚毫不示弱。 吴绍霆渐渐有些生气了,他原本以为自己能跟张志诚好好谈下去,尽量用说服的方法化解这次过节。可是他没想到张志诚的态度竟然这般坚决。他冷声的说道:“志诚,我当你是自己人才不怪你。你不要得寸进尺!” 张志诚哼了一声,愤怒的说道:“怎么,吴大都督要教训我吗?”!~! 第234章 中德张盛霆军械公司 吴绍霆终于爆发的吼了道:“张志诚,你爹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我当你是兄弟不会为难你,但你若是还这般无理取闹,我不会对你客气。” 张志诚冷笑了起来:“我无理取闹?你说我无理取闹?好啊,好的很啊,吴绍霆我真的看错你了,你这个假君子,伪善家!” 吴绍霆飞起一脚踢翻了一旁的茶几,上面的茶壶和书本全部打翻在地上。张志诚没有料到吴绍霆会动手,被这一举动吓了一条,不过很快又保持镇定。吴绍霆伸出手指狠狠的指着张志诚,憋着一股怒火说道:“张志诚,德国人为什么知道导气式枪机还不是拜你所赐!你现在好,拿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来训斥我。你可知道我为了争取我们最大的利益跟洋人僵持了一个月的时间!” 张志诚脸『色』很难看,不等他开口说话,吴绍霆再次大声的说道:“导气式枪机必须尽快运用到武器装备上,你以为只有中国人能够研发自动步枪吗?德国人在甲午战争之前就发明了自动手枪,如果他们投入全力去研发,迟早会得到这一个技术。你说我出卖中国人的尊严,如果我真是这样的人,我不会跟德国人谈判,只要他们给我五万马克我就把图纸卖给他们了。我能争取到在广东设置生产线,这已经是在保全中国的利益!” 他说完了这番话,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波动。【】1908大军阀234 张志诚哑口无言,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吴绍霆,吴绍霆已经从各个方面把自己『逼』入了毫无反击的境地。这时他渐渐冷静了下来,仔细斟酌着吴绍霆刚才的话,他忽然意识自己确实太过激了。或许后面那些话完全是因为个人面子问题。 吴绍霆看着张志诚,知道这个愤青已经让自己说的无言以对了。他不想耍什么脾气,这件事最好就这么过去,省的越闹越大,弄得大家都下不了台。他缓了缓气,平和的说道:“志诚,我知道你本意是好的,我也很欣赏你这种爱国情怀。可是有些事我们一定要跳出固有的圈子来思考和分析。今天的事我不怪你,不过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这样的闹剧。你和我都要记清楚自己的身份。” 张志诚叹了一口气,神『色』有几分羞愧,更多则是无奈。 接下来的一个月,广东的发展越来越迅速,农民农耕卖力,工人工作勤快。警察学校业已培训完毕第一批现代化警务人员,他们配备新式的黑『色』警服,开始分配到各县城上岗执勤。狙击士官学校业已毕业了两期学员,挑选其中精英留校执教,其余则调回原部。 黄埔军校于六月一日正式开班,第一期为速成班,学期十二个星期。第一期毕业生预计于九月三日离校,广东都督府在八月底时即派专员到军校进行宣传,动员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精英将才留粤任职。黄埔军校的制度与寻常军校一样,尽管校方会为毕业生分配部队,但毕业生依然有自主选择去留的权力,所以必须进行宣传引导,留下这批人才。 吴绍霆看过第一期速成班的学员名单,上面有不少日后抗战的名将和国民党栋梁。如1909年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后在贵州参加庚戌革命的何应钦;原本打算北上投考保定军校,却响应本省黄埔军校招生的陈铭枢;刚从日本振武学堂缀学归国,在广州中转时随即投考黄埔军校的商震;唐生智,因为湖北战『乱』,从武昌陆军中学堂缀学响应起义,后因战况急下又见黄埔军校招生广告,遂从湖北赴广州报名;蒋光鼐,革命军进攻南京时响应革命粤军第二师,后因为南京陆军中学学业未完,返回籍省投考黄埔军校。等等。 这些人虽然并不全部是粤系一脉,可是毫无疑问他们都是未来的栋梁之才。能在他们年轻之时全部网络到麾下,已经算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恰好革命粤军军官缺乏,日后的名将加盟正是雪中送炭。 吴绍霆召集了一批等待进入警察学校培训的士兵,人数五百人,与李济深特务营组成第一师教导团。等黄埔一期学员毕业之后,即挑选其中精锐进入教导团任职。教导团在这个时候还是一个新名词,吴绍霆特意对其做出了详细的阐释,指定教导团以培养实战指挥官、高阶士官及督导士兵为主要职责,教导团军官于行政、军校、军队之间流动执勤。 除此之外,吴绍霆还命令原特务营下辖特务连改名“宪兵队”,负责第一师全军的军纪监督、军法执行工作。将宪兵队编在教导团也是因为宪兵兵种与监军分离,革命粤军上下要尽快适应和培训更多宪兵的作用。 九月一日,吴绍霆前往黄埔军校为第一期学员举行毕业典礼。自黄埔军校正式开班以来,他因为公务繁忙,又要处理都督府政务,又要前往狙击士官学校执教,还要协调各方面势力,很少有时间前往黄埔军校视察教学工作。为此他还有几分内疚,毕竟黄埔军校培养的是自己的嫡系将领,长久不闻不问只怕还会疏远彼此关系。 不过每次只要有空,他来到黄埔军校都会与学员同起同坐,同吃同喝,有一次还在黄埔军校留宿,直接是在教官公共宿舍打地铺。 毕业典礼上,吴绍霆没有准备任何演讲的草稿,用一种随意谈心的方式与众学员打趣了一番。他的年龄与在场很多学员相仿,为了鼓励学员们更有活力更有精神,他摒弃了迂腐的那一套。只是在最后他还是拿出了严肃的语气做了一番预祝陈词,毕竟这里是军校,大家都是军人,日后战场上由不得嬉皮笑脸。 两日过后,学员各就各位,一部分成绩卓着者调入教导团,另外一部分调入第三师,余下个别几个有资质的学员则安排留校任教。!~! 第235章 再赴上海 【感谢多福大大,,无敌之拳等等打赏的大大。本书已经走过四个月,多亏各位大大的支持。今日儿童节,爆发一下】 转眼间动『荡』的1910年过去了,中华民国的国民渡过了一个安稳的春节。 开春的第一届国会选举成为最近热门的话题,就算是目不识丁的农民,农作之余还会自以为是的议论一番。二月初,孙中山从日本返回上海,表面上全力支持宋教仁的参选工作,着手处理一些国民党的党务。 宋教仁知道孙中山选择在这个时候回归,正是想借机掌控部分国民党权力。只是在这个关键环节,宋教仁没有多余心思来应付这件事,尽可能的容忍了孙中山的分权。在孙中山离开的这大半年时间里,宋教仁顺利完成了对国民党权力重组,即便他只是代理身份,但孙中山早已经在党内被架空了。 国会第一轮选举在二月底结束,国民党党员获得了五分之四的席位,堪称大获全胜。【】1908大军阀235 这个消息给南方诸省带来了极大的信心,各省军『政府』不希望看到北洋的独裁影响自己的利益,国民党当权之后的局面显然会更有利。 北京总统府发来电报,恭喜国民党大选胜利之余,敦促宋教仁三月底之前北上组阁。 吴绍霆在二月底乘船从广州出发,于三月十日不声不响的抵达上海。在此之前他没有通知上海方面,纯粹是私人出行。到达上海的当天,他在外滩2号上海俱乐部住了下来。第二天他专程拜访了海藏楼,除了郑孝胥未曾见面之外,与岑春煊、曾熙和李瑞清相聚一会。龙济光在去年年底就离开了,去向不知所踪。 在海藏楼客厅里,大家各自落座,仆从们奉上了茶点。吴绍霆与三位老人寒暄了一阵,聊了聊阔别大半年来的近况,随后他郑重向岑春煊说了道:“云公去年资助广东督府十万元,绍霆以及全广东人民十分感激在心,当初未能亲自登门拜谢,实在是礼数不周。今日专程拜访首要之事便是向云公表达再三谢意。” 岑春煊哈哈笑了笑,挥了挥手说道:“吴都督千万别这么说,授受不起呀。吴都督你如今贵为一省之首,我不过是白身一人,只要吴都督能真心实意用这笔钱做实事,已然让我欣慰之至,若还亲自登门拜谢那可真是让我诚惶诚恐了。” 吴绍霆微笑道:“云公雪中送炭、慷慨资助的大义,是我吴绍霆的恩人,也是我广东的恩人,云公若连绍霆代表全广东人民表示感谢都授受不起,那绍霆岂不是要回广东号召一百名群众代表赴沪再谢了?” 岑春煊连忙推辞道:“吴都督这么说,那就是『逼』着我搬家了。” 众人相继而笑。 笑罢之后,吴绍霆调整了一下语气,说出正事来:“今日绍霆前来除了专程拜谢云公以及见过两位国粹大师之外,尚且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意欲请教,冒失之处请云公、南宗先生和北宗先生见谅海涵。” 曾熙和李瑞清十分客气的谦让了一番,岑春煊平静的问道:“吴都督请讲。” 吴绍霆说道:“云公是远近闻名的大人物,昔日官场上皆称‘南岑北袁’,云公如今虽然老骥伏枥,却不该失掉千里之志。南宗先生、北宗先生是如今国粹泰斗,若是在和平鼎盛的年代,那应该受到『政府』支持,大力弘扬国粹文化才是,岂会屈尊到鬻字为生呢?” 曾熙与李瑞清对视一眼,两位老人不禁有些脸红,显得十分尴尬。 岑春煊沉思了片刻,心中已经猜出了吴绍霆的意思,不过他却与曾、李二人一样保持沉默,什么话都没有说。 吴绍霆接着说道:“先前之言,是绍霆斗胆冒犯,但也是绍霆心中焦虑所在。如今上海虽然平静如水,可毕竟权利的氛围太重,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只怕不利于云公、南宗先生和北宗先生在此颐养。不论云公是否出世,也不论南宗先生、北宗先生是否迫于生计,绍霆愿意恳邀三位先生南下。” “吴都督希望我们去广东?”曾熙好奇的问了道。 “正是,”吴绍霆点了点头,表情庄严,“虽然我广东不如上海繁荣富庶,然而南方气候宜人,加上广东去年业已完成统一,无论大环境还是小环境都适合三位前辈定居。除此之外,绍霆在一月份时与本省诸多爱国企业家、侨商会商,决议在广州成立国学院,旨在尽可能的保全和弘扬国粹文化。” 他顿了顿,又说道:“绍霆年轻资浅,略懂带兵作战,却不谙民政治理。纵然云公淡然出世不愿入仕,然而云公若能迁往广州寓居,绍霆时常能拜访云公请教治政之道,于绍霆于广东都是一大幸事。” 曾熙和李瑞清听到这里,两个人都有几分诧异和欣喜,他们在上海寄人篱下,生活原本、不宽裕。现在吴绍霆在广州成立国学院,愿意招募他们前去发扬国粹文化,不单单有了一份正经的职业,同时又是自己拿手之事,何乐而不为? 岑春煊脸『色』疑虑,似乎心中还有拿放不下的东西,一时间默然不语。【】1908大军阀235 吴绍霆向一旁的副官邓铿招了招手,邓铿会意走了过来,从皮夹子里面取出了三份正式的『政府』聘书。他从邓铿手里接过了聘书,郑重的分别递给了岑春煊、曾熙和李瑞清。 曾熙和李瑞清接过聘书打开一看,上面所聘单位名称是:广东都督府国学院副院长。 岑春煊略略看了一眼聘书,上面竟然是:广东都督府司法部部长。他在心中笑了起来,吴绍霆果然是一个有城府的年轻人,嘴巴上说请自己到广州寓居、偶尔请教一下政见,实则是安排了一个这么大的职位给自己。他明白吴绍霆是看穿了自己的态度,当年自己因糟陷害而被去职,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不甘心。蛰伏在上海只是静观其变,以谋东山再起。 吴绍霆先前客套的话,实际上另有打算,在岑春煊看来其实是正合心意的。只是岑春煊如果想要南下广州,那去年就已经去了,不至于还等到今天。他心中的迟疑是因为国民党最近风头正盛,他对宋教仁的看法比对孙中山要更欣赏,所以还想留在上海声援国民党组阁。 叹了一口气,岑春煊微微笑了笑,他转向一旁的曾熙和李瑞清问道:“南宗先生、北宗先生,你们意下如何呢?”!~! 第236章 请出山 曾熙欣然说道:“难得在这个时候还有像吴都督这样重视国粹文化的人,老朽与北宗先生只是一副空架子,吴都督肯聘请我们,我们未必有这能耐呀。” 吴绍霆笑道:“曾先生切莫这么说,说起能耐,我吴绍霆难道是一个耍笔杆子的人吗?若曾先生不肯南下,那绍霆只好留在上海不走,直到曾先生、李先生答应。” 曾熙与李瑞清对视一眼,李瑞清叹息的说道:“吴都督这般盛情,我们两个老头子若还推辞,那就是太不识趣了。” 吴绍霆喜道:“多谢李先生,多谢曾先生。两位近日即可有所准备,若两位不嫌弃,过些时日跟在下的船南下返粤。若两位先生愿意自行前往,绍霆可资旅费。” 曾熙和李瑞清答应了下来。【】1908大军阀236 吴绍霆又看向岑春煊,曾熙和李瑞清对于他来说,作用只是为广东都督府增加文化形象,让广东都督府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更正派。他此番前来最重要的目的还是说服岑春煊加盟,有了岑春煊这个大人物,广东的实力最少翻一番。从去年岑春煊捐助十万支持广东建设警察学校,可以看出去年他们的会谈,在岑春煊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甚至可以说已经说动了岑春煊的心。 吴绍霆也很清楚一点,如果岑春煊真的愿意南下不用等到今天。他今天专程面访岑春煊,一方面是希望能促成这个大人物南下,另外一方面就算不成功也要知道岑春煊心中的想法。 “云公,不知您意下如何?”他问道。 岑春煊不慌不忙的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之后,方才说道:“吴都督的好意我再明白不过了。并非我矫情,只是在上海还有一些事尚待处理。不如这样,恳请吴都督容我考虑一阵。” 吴绍霆有些失望,显然他两个目的都没答道,既不能说服岑春煊南下,又不能套出岑春煊的原由。不过他没有继续劝说下去,岑春煊在看到聘书上的司法部长之后能说出考虑的话,这已经说明岑春煊明白和认同自己的心意了。他遗憾的叹了一口气,苦笑道:“绍霆不是一个婆妈的人,云公能够考虑绍霆的请求,已经是绍霆此番的大收获了。希望云公不论考虑结果如何,都能给绍霆一个回应。” 岑春煊笑道:“这是自然。” 回到上海俱乐部,吴绍霆开始筹划他在上海的第二步行动。第二天下午,他与邓铿带着几个随从来到了上海国民党党部,以私人身份拜访了宋教仁和廖仲恺。来到党部大楼前,只见这里悬挂着许多宣传旗帜,甚至还有当选内阁总理的宋教仁画像。政治气氛浓厚。 纵然大选已经结束了,可是这几天宋教仁依然十分忙碌,准备北上的行程并不宽松,还要与党内各部门协调好组阁之后的政治方针和国家统一计划。廖仲恺比宋教仁更忙,只不过他是往返宋教仁和孙中山之间的瞎忙活。周震鳞、章士钊等人也都在去年年底来到上海,不遗余力的协助宋教仁参加大选。 一个文员走进了宋教仁的办公室,宋教仁正在讲一通电话。文员没好意思打搅,只好悄悄走上前去,将一张名片放在了宋教仁面前。宋教仁向文员点头示意了一下,随手拿起了名片看了一眼,当他看清楚上面的名字之后,马上对电话讲道:“就先这样,晚点我再去租界与你面谈。好的,再见。” 他放下了电话,连忙对文员说道:“他人呢?” 文员回答道:“在一楼的小茶室休息。” 宋教仁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服,匆匆的走出了办公室,先来到了走廊另外一边的一间公共科室,在敞开着的门上敲了敲。科室里面的几个文员都抬起头来了。 “行严,仲恺,广东那边来客人了。”宋教仁站在门口喊了道,同时还向科室里面的章士钊、廖仲恺招了招手。 章士钊、廖仲恺立刻走了出来,宋教仁没有向他们说什么,带着他们下楼去了。章士钊、廖仲恺听说广东那边来客人,并没有意识到是吴绍霆,还以为是朱执信、莫纪彭等人。当他们来到一楼小茶室时,看到穿着西装革履的吴绍霆一行人,不禁大敢诧异。 “震之?你怎么来上海了,事先也不通知一声,什么时候到的?”廖仲恺热情的问了道。 吴绍霆站起身来,笑道:“刚到一两天。哎,这次来上海并非公事,只是私下向几位去年帮过我的朋友道谢罢了。” 宋教仁走上来跟吴绍霆握了握手,假装责怪的说道:“难道不是公事你就不来见我们了吗?放下我们各自的身份,大家还是好朋友嘛。” 吴绍霆哈哈笑道:“渔父兄所言极是,我之错。之前不曾作通知,主要是因为我知道渔父兄最近肯定忙的不得了。今天来拜会的路上我还忐忑不安,咱们的大总理会不会有空接见我呢。今天见不到的话,后天是上元节,我还打算在那天再来找你呢!” 宋教仁笑着在吴绍霆肩膀上打了一下,没好气的说道:“吴都督你这是笑话人是吗?”【】1908大军阀236 大家都哄笑了一阵。 宋教仁请众人落座,大家相互絮叨一些近况。从宋教仁那里得知到黄兴还在南京,孙中山上个月回沪,现住在江南制造局都督府。吴绍霆深知宋教仁现在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北上组阁,所以特意询问了一番行程准备。 “前面的工作都差不多了,我党昨天刚刚派了专员先去北京那边安排。拟定是在二十三号乘火车到天津,克强会在南京等我,说是要送我北上。”宋教仁说道。 “二十三号?行,我就在上海多留几天,到时候我送你到南京,克强再从南京送你到北京,好的很。”吴绍霆郑重的说道。 宋教仁连忙推辞道:“震之,你离开广东那么久,万一广东出什么事可不好。好歹广东是革命首义之地,一定要慎重再慎重。克强说要送我去北京我都觉得麻烦,我三十多岁的人,还是小孩子吗?” 吴绍霆坚持说道:“渔父啊,你这次是代表全中国人民北上施行民主事业,自从去年革命之后,这可是大家翘首以盼将近一年的头等大事,无论于公于私,我送送你是应该的。就这么决定了,你不要推辞。你要是再推辞,我告诉你,我可会追在火车后面跑着送你到南京。” 大家被逗笑了起来。宋教仁感激的点了点头,叹道:“你都这么说了,我可不敢再『乱』来。” 晚上众人到党部附近的饭店吃了一顿饭,回头又到宋教仁公寓聚谈了一番。 吴绍霆关切的询问了宋教仁组阁之后的政治方针,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一些看法。整个完善谈话都很愉快,大家心平气和的各抒己见,对中国未来充满了希望。晚上九点过后,众人陆续起身告辞,吴绍霆带着手下返回了上海俱乐部。 回到房间,吴绍霆先前愉快的情绪一扫全无,从下午见到宋教仁到刚才告辞,他一直都是装出一副充满希望的样子。虽然历史因他而发生了改变,可是很多大事件随之也提前发生了,几乎是辛亥革命之后的翻版。他原本还很相信蝴蝶效应,认为历史会走上大的岔口,显然这个想法是错的,岔口只是局部,“历史必然『性』”还在起着主导作用。 他不太确定宋教仁这次北上会不会遇刺,所以才要求送其到南京。到时候在火车站,他跟手下还能照应一下宋教仁,到了南京之后则由黄兴接手,或许就能避免惨案的发生了。如果说孙中山遇刺,他可能不会那么关心,反倒还会轻松一些。可是宋教仁是一个难得可以拉拢的革命党人物,尤其国民党成立之后宋教仁的政治地位一下子拔高到新的层次。 于公保全宋教仁可以得到一笔政治资源,于私哪怕没有政治资源,政权到这个人才加盟同样是一件不错的事。宋教仁可是具有很多附加价值,不仅仅能拉来一批政治家,还能影响号召国内外的资产阶级人士。 上元节这天,吴绍霆与孙中山、陈其美、廖仲恺、宋教仁等等一起在都督府会餐。 之后的几天,广东发来一份电报,告知第一批德火已经顺利抵达广州。一万五支『毛』瑟枪可不是一次就能完成运输,更何况德国人也不是傻子,他们做了一笔吃亏的买卖,肯定不会让吴绍霆好过。所以这批枪炮按照合同的规定,分六批次限期两年之内交货。第一批一共六千支步枪,一千万发子弹,以及两门大炮。电报发来时,相信货物都已经卸完毕了。 中德张盛霆军械公司去年年底已经开始建设厂址,部分德国技术人员和机械陆续抵达广州。德方的要求是由中方妥善安置这些技术员和机械,吴绍霆经过合计之后发现,这些人简直就是豪华旅游团,十二个人员、二十台机械,维护费用竟然等同于一个加强连。吴绍霆只能认了,在谈判时他坑了德国人太多,早就料到德国人敢答应这些条件是有代价的。!~! 第237章 刺杀宋教仁 二十三日的上海火车站很热闹,国民党党员来了很多送行的人。火车站周围张扬了许许多多的五『色』国旗和青天白日党旗。本地记者、外国记者人数众多,提前到场抢占有利位置,记录中国第一个政党起步的历程。一些上海知识分子、资产阶级代表也纷纷前来凑热闹。宋教仁、吴绍霆、廖仲恺等人分别乘坐了五辆小汽车,从党部一路直抵火车站。 下车之后,吴绍霆跟他的手下一直紧跟着宋教仁。火车站的职员早先清出了一条道路,让国民党一行人能够顺利进入站台。宋教仁内心十分激动,但表现的却很沉稳,他向到场的记者、送行的人群挥手质疑,然后走进了火车站。 站台上比外面更拥挤,并非是送行的人太多,而是火车站每天的情况都是这般。这个年代的火车站都很不大,来来往往出行的旅客有又太多,因此才会这样。 国民党北上代表一行七个人,党内送行同志的簇拥出现在站台,一些敬业的记者紧紧跟在后面。开往天津的火车五分钟前刚刚进站,现在正停靠在站台边,工人们忙碌的更换水和沙袋,站台工作员疏导旅客逐一上车。 宋教仁先让其他代表上火车准备,随后转过身来,微笑着对众人说道:“仲恺、行严、伯循,诸位就送到这里。站台上人来人往不方便,我本是代表民意,岂能因为个人出行影响民生呢?就请回。”【】1908大军阀237 于右任叹道:“渔父用心,我等真是自愧不如。既然有吴都督陪同,我们自然放心了。” 吴绍霆双手『插』在西服裤子的口袋里,微笑着说道:“伯循先生放心,我一定将渔父兄安然送到南京。” 廖仲恺、章士钊等人上前一一与宋教仁、吴绍霆握手,每个人都说了一句保重,随后就停在站台外围,目送宋教仁和吴绍霆等人上火车。 吴绍霆今天只带了邓铿和另外两名随从,他原本还打算多带一些人,可是宋教仁认为这样太做作,而且又没有那么多火车票。宋教仁之所以准许吴绍霆带三个随从,主要还是考虑吴绍霆一省都督的安全,他不认为自己会出什么意外。 “我长这么大,我第一次坐火车。”吴绍霆一边陪着宋教仁向车厢所在的站台走去,一边自嘲的笑着说道。 “这倒是奇闻,你真的第一次坐火车?”宋教仁乐了起来。 “是啊,出行基本都坐船。不过在英国时坐了一回铁轨电车,挤来挤去、摇来摇去,跟坐船似的。”吴绍霆笑着说道。 “呵呵。等我到了北京,关于中国铁路的问题我一定会重视的。尽量把出让的铁路都从洋人手里争取回来。孙先生曾经设想过一张中国未来的铁路图,我认为很好。我希望在我任期内能实现这份铁路图的三分之一,到时候你从广东到北京、到上海就不用坐船了。”宋教仁充满憧憬,语气透着认真的说道。 吴绍霆深深的点了点头,用同样的口吻说道:“好,我等着这一天。铁路这东西可不单单是交通那么简单,让外国人掌握它们是很不好的。我最痛恨前清那些无良『奸』商,但凡把铁路权出让给外国人的人,都当斩。” 这时,前面出现了一个推着小食车的小贩。吴绍霆吩咐一个随从去买点瓜子。 就在秤瓜子的时候,身后不远处的人群里传来了一个『妇』女的牢『骚』:“脓作死呀,挤什么挤,没宁教没人养!” 吴绍霆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快速转过身来看了去,只见身后人群中果然有一个身影快速的向这边冲了过来。那人穿着一身打补丁的马褂,头上戴着一顶麻帽,头发蓬松遮住了脸,看不清楚是什么人。他下意识的跨了一步挡在宋教仁前面,一只手伸进了自己西服内握住了勃朗宁手枪枪柄。 一旁邓铿见了,同样警觉了起来,他顺着吴绍霆的目光转过身,侧了半个身子挡住了吴绍霆,伸手向后腰去『摸』枪。 然而当那个人冲到近前时才发现是一个火车站打零工的工人。 邓铿回头看了吴绍霆一眼,他一句话都没说有,只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吴绍霆把手抽了出来,整了整自己的西服,心中有几分唏嘘,看来自己太紧张了! 宋教仁这时也回过头来,他有些奇怪问道:“震之,怎么了?” 吴绍霆淡然的笑了笑,若无其事的说道:“没什么,我看看仲恺先生他们回去没,如果没回去我跟他们挥手道别一下。” 宋教仁笑道:“你还真是有心呀。”【】1908大军阀237 就在吴绍霆认为一场虚惊刚刚过去,他突然看到宋教仁身后十米远的地方闪出一个人影,那人一副黄包车夫的打扮,手里握着一把『毛』瑟手枪。一旁一个旅客看到了手枪,马上尖叫了起来:“他有枪,他有枪!”可是这提醒太晚了,黄包车夫已经举起了手枪,对准了宋教仁的后脑勺。 一切变化的实在太快,让吴绍霆几乎应接不暇。他连呼喊的时间都没有,直接伸手抓住了宋教仁的衣领,狠狠的将其向自己身后拽过去。同时他的身形尽可能的冲上前,顺势撩起自己西服的下摆,拔出了勃朗宁手枪。 “砰砰”!『毛』瑟手枪开了两枪。 “砰”!勃朗宁手枪开了一枪。 杀手第一颗子弹击中了宋教仁帽子,擦着宋教仁的头发而过,打中了一个旅客。第二颗子弹因为『毛』瑟手枪后坐力太大而出现了偏差,从吴绍霆的肩膀上擦过,紧挨着邓铿的身子过去。幸亏邓铿当时正在拔枪,身体偏移了几寸,幸运的避开了这颗子弹。 吴绍霆由于仓促拔枪身形不稳,几乎没有任何瞄准,只是凭借着本能开枪『射』击,意图吓一吓杀手。他的子弹打中了杀手的左手掌,巨大威力活生生的穿透了他的掌骨,紧接着又误伤了后面一个旅客。 杀手疼的叫了一声,整个身子都歪了一下。他强忍着疼痛,举起枪来还要再『射』击,可是这时邓铿与另外两名随从已经拔出枪来,毫不犹豫的向这边开火了。 站台上顿时『乱』作一片,人群一边惶恐的攒动着一边撕心裂肺的尖叫着。那些被子弹误伤的旅客倒在血泊之中呻『吟』,原来只是受伤,却让『乱』了阵脚逃命的人群踩成奄奄一息。杀手眼见刺杀失败,再坚持只能送命,索『性』趁着混『乱』的人群逃走了。 “你们两个去追,要活的!士元,你跟我保护渔父走。”吴绍霆马上吩咐了道。 两个随从沿着地上的血迹追了出去,吴绍霆与邓铿扶起了宋教仁。宋教仁惊魂未必,脸上一边苍白,他万万没料到会发生这件的事情,心口跳动的速度久久不能平息。 吴绍霆拉着宋教仁西服领子,大声的问道:“你没事。” 宋教仁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这时,吴绍霆跟邓铿使了一个颜『色』,邓铿立刻用力的抓住了宋教仁的肩膀,控制宋教仁不让其动弹,同时还尽量用身子挡住了来往逃跑旅客的视线。不等宋教仁反应过来,吴绍霆拔出了一把短匕首。 “震之,你,你要做什么!”宋教仁大惊,他万万没料到吴绍霆会要杀自己。 吴绍霆一言不发,抓住了宋教仁的手,用匕首在手掌心切了一刀,鲜血立刻溢了出来。随后他收起了匕首,邓铿也松开了宋教仁。宋教仁一脸惊慌不知所以,眼中的疑『惑』几乎超过了内心中的慌张,这是做什么? “渔父兄,听着,我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跟你解释,你照我的话做,我不会害你的。赶紧用手捂住肚子,假装你自己中枪了。”吴绍霆压低声音快速的说道。 “什么?这……这是为什么?”宋教仁忍不住追问道。 吴绍霆抓住宋教仁正在流血的手,摁在其腹部,一脸真挚的说道:“等下到了医院我会跟你解释的,你现在照我的话做。你要相信我,我绝不会害你。” 看着吴绍霆严肃的脸『色』,宋教仁仅仅迟疑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同意下来。他用流血的手捂住肚子,佯装腹部中枪,鲜血从他指缝间流出来,还真是像模像样。吴绍霆和邓铿架着宋教仁就像车站外面走去,刚到候车室时,火车站站长还有没有来得及离去的国民党送行人员全部跑了过来。 这些人看到这一幕,连忙七嘴八舌的询问了起来。 吴绍霆大声的吼道:“都让开,都让开,准备车去医院,快闪开!” 廖仲恺、章士钊和于右任拨开了人群匆匆拥了上来,他们看到宋教仁中枪,全部大惊失『色』。又听到吴绍霆在大喊让开,赶紧送人去医院,随即他们不多询问什么,在前面清出一条道路来,引着吴绍霆、宋教仁和邓铿三人快步走出了火车站。【】1908大军阀237 火车外有一些大胆的记者还没有逃跑,他们纷纷举起照相机拍下了宋教仁染血的一幕。 上了轿车,吴绍霆吩咐司机前往最近的沪宁铁路医院。因为廖仲恺坐在前面,吴绍霆没有机会在车上与宋教仁说什么,只是用眼神示意宋教仁继续装下去。廖仲恺十分焦急,询问了宋教仁情况,又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吴绍霆把现场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还告知他的手下已经在追凶手。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有人竟然要杀循初,这是谋杀,一定是谋杀!”廖仲恺愤怒的说道,盛气之下还狠狠砸了一下小轿车的驾驶台,把一旁的司机吓得不轻。!~! 第238章 沪宁铁路医院 十分钟后,小轿车开足马力冲进了沪宁铁路医院的大院。众人纷纷下车,廖仲恺快步跑进医院大门去召唤医生、护士做好准备。吴绍霆和邓铿依旧搀扶着宋教仁,紧随着廖仲恺其后来到了医院门诊室。一个洋人医生带着两个女护士和一辆急救床匆匆忙忙出来了,吴绍霆让宋教仁先躺上去,然后跟着医生一起向急症室去。 来到急症室门口,洋医生让其他人都在门口等着。吴绍霆却坚持说道:“他是准备上任内阁总理的宋教仁,他在火车站遭到枪击,我们必须保证他接下来的安全。明白了吗?” 洋医生没料到躺在急救床上的是一位国家政要,最终只好允许吴绍霆和邓铿进急症室,这个年代的医院体制还没有二十一世纪那么严格。廖仲恺则留在外面等待后面的章士钊、于右任等人。来到急症室之后,洋医生要检查宋教仁的伤口。宋教仁无可奈何,只好拿开了手让医生查看。 医生和护士顿时都傻眼了,看了看宋教仁染红一片的肚子,又看了看还在流血的手掌。 “伤口在哪里?”洋医生用憋足的汉语问道。【】1908大军阀238 “在这里。”吴绍霆脱下了自己的西服,指了指自己肩膀上被子弹划伤的伤口。 “我的老天,你们这是在耍我吗?你们这是在浪费医院的资源,我谴责你们!”洋医生十分生气的说道。 吴绍霆看了一眼洋医生的领口,这个时代医生的白袍都是有名字的,他拿出威严的口吻说道:“听着,杰克谢尔曼医生,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受伤的人,你是医生,难道因为是小伤就不去救治吗?” 谢尔曼医生没有说话,不过他的脸『色』依然不好。他不想跟这些顽固自以为是的中国人争执,转过身来对两位小护士吩咐道:“你们,帮他们处理伤口。我还有其他病人要处理。”他说完,转身迈开大步子向大门走去。 吴绍霆再次开口:“等等谢尔曼医生,我还有话要说,很重要!” 谢尔曼回过头来不愉快的瞪着吴绍霆,冷冷的问道:“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吴绍霆走了过去,在谢尔曼身边压低声音嘱咐道:“医生先是,我想请你帮一个忙。宋先生刚刚在火车站遭到杀手枪击,虽然没有造成重伤,可是这件事事关重大,我相信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政治阴谋。” 谢尔曼拧着眉头,摊开双手问道:“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一个医生,我能帮的只是治病疗伤!” 吴绍霆认真的说道:“这件事与你无关是没错,可是你看到宋先生现在的情况了,如果你出去告诉外面的人,说宋先生没有大碍,不但有可能会引起第二次刺杀,还会影响我们追查幕后真凶。我安排这样一幕就是要『迷』『惑』这次政治阴谋的主使者,这样才能找到他的破绽所在。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谢尔曼沉默了一下,旋即试探的问道:“你是说,让我帮你演这场戏?” 吴绍霆点了点头,调整一下语气说道:“拜托了谢尔曼医生,虽然这是一个谎言,可是这是一个救人的谎言。宋先生是我们中国的希望,你救了他,就等于救了中国。这不正是你们医生最崇高的职责精神吗?” 谢尔曼想了一会儿,他叹了一口气,最终点了点头说道:“好,你希望我怎么做?” 吴绍霆为了谢尔曼能够听得明白不会出错,改用英文慢慢的说道:“你现在先不要离开这里,假装为宋先生动手术。过一会儿之后你再出去告诉外面的人,说宋先生中了有毒的子弹,情况十分危急,必须转入加护病房观察。如果有人私下来向你打听情况,你就记住这个人的名字和容貌,并告诉他宋先生十之是救不回来了。” 谢尔曼微微点了点头,他说道:“我尽量帮你。不过我不敢保证这件事能隐瞒多久。” 吴绍霆抓住谢尔曼的手用力握了握,郑重其事的说道:“多谢你了。” 随后,他又向两位护士交代了这件事,好在这两个护士看上去都是有文化的女孩子,属于进步女青年,她们都愿意保守这个秘密。 谢尔曼医生帮宋教仁处理了一下伤口,喃喃自语的说道:“这好像是刀伤呀。” 宋教仁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作何解释,只好什么话都不说。 一个女护士上前来帮吴绍霆处理伤口,她帮吴绍霆挽起袖子时,惊讶的发现伤口周边发黑,干涸的血『液』都是黑『色』的。不禁脱口惊呼:“医生,这位先生的伤口感染了。”【】1908大军阀238 医生匆匆走了过来,邓铿也赶紧凑上前两步。谢尔曼仔细看了一下伤口,随即又问道:“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发痒或者发痛?” “有些痒,我以为是汗水流到伤口上的作用。”吴绍霆心中有些不妙,他知道武士英刺杀宋教仁的子弹是涂抹剧毒的,不过前世在特种部队中有过这方面的训练,除非是第一道高纯度的毒『液』才能够到达传说中见血封喉的地步,一般黑寡『妇』或者响尾蛇的毒『液』经过一定时间的挥发会消弱毒『性』。他暗暗祈祷这个时代提炼、保存毒『药』的技术不够发达,要不然自己这下可就惨了。 “这是中毒!感染不会这么快!阿美,去拿消毒『药』水。”谢尔曼快速的吩咐道,接着他『摸』了『摸』吴绍霆的额头,“你有些发烧了,我不太确定是不是中毒引起。我会尽快帮你做一个体检,如果毒『性』很厉害,恐怕还要进行血清治疗。” “不是!”吴绍霆十分不情愿的说道,血清治疗也太夸张了,他现在还没有感到特别严重的毒发症状,剧『性』中毒的情况应该能够降低概率。血清治疗那可要耽误很长时间,他可不想在上海住一、两个月医院。 宋教仁从急救床上跳了下来,焦急的来到吴绍霆身边,切声问道:“震之,你没事。” 吴绍霆对他笑了笑,豪放的说道:“放心,我是军人,我的身体素质可没那么差。”!~! 第239章 推测 经过一番抽样检查,谢尔曼医生确定吴绍霆的伤势并无大碍,打了一支小针然后又喝了一些盐水,就这么了结了。吴绍霆让邓铿去上海俱乐部调一批人过来,在宋教仁的病房外面戒严,不许任何人进出。下午,谢尔曼医生放出了宋教仁情况危急的消息,一直守在大厅里面应付其他国民党党员的廖仲恺、于右任等,全部大惊失『色』,纷纷上楼涌到病房门口。 “诸位先冷静,不管怎么说,医生还在努力的为宋先生救治,大家不要这么吵吵闹闹,这里是医院呀!”守在门口的邓铿拦住了众人,一边安慰一边阻止他们继续前进。 “渔父现在如何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他?”廖仲恺急切的问道。 “应该还要一会儿时间,医生吩咐过,宋先生情况很不稳定,必须在一个安静的环境下继续治疗。你们现在进去,只会影响医生动手术。”邓铿委婉的说道。 一个懂得医疗工作的国民党党员问了道:“为什么不在手术室做手术?”【】1908大军阀239 邓铿不疾不徐,十分冷静的回答道:“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不过吴都督现在正在手术室,他说让宋先生在单独病房就诊会更安全。” 于右任微微点了点头,他用按耐不住的激励语气说道:“这是阴谋,这一定是阴谋。渔父兄以前出行从来都是一个人来一个人去,没听说有人阴谋暗害。偏偏是今天行将北上的时候,这不是巧合,这绝对不是巧合!阴谋,谋杀,政治阴谋!”说到最后三个词时,他狠狠的挥动了一下手,愤怒之『色』跃然纸上。 廖仲恺又问道:“震之他的情况怎么样?” 邓铿脸『色』沉重,叹了一口气说道:“医生说都督的情况要比宋先生好一些,关键是子弹上有毒,是剧毒。” 廖仲恺脸『色』纠结到了极点,一个宋教仁一个吴绍霆,他们可都是国家栋梁呀!其他人的情绪也都不好,一个个唉声叹息,私下还人在窃窃议论。 邓铿接着说道:“诸位还是不要围在这里了,都督吩咐我们要保护宋先生的安危,这个病房也是我们挑选最合适的地方。诸位在这里等候也是无济于事,如果有坏人混迹其中,只怕我们也不好辨认。一旦有什么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诸位。” 廖仲恺微微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对其他人说道:“大家都下楼去,渔父兄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我们站在这里也只会影响病房的秩序,渔父兄最不喜欢的就是因私废公。行严,我们马上去一趟警察局,看看他们有没有说法。” 章士钊道:“这就去。” 众人渐渐散去,走廊上只留下两个党员协助照料。廖仲恺、章士钊下楼之后,直接就出了医院向警察局去了。于右任则在医院通讯室发了好几封电报,一封到南京,一封到上海都督府,一封是国民党党部,他必须将这里的情况随时通知出去,以做好万全之策。 吴绍霆并没有在手术室,他一直在宋教仁的病房里。此时,宋教仁斜靠着坐在病床上,脸上阴晴不定。吴绍霆站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情况,直到看到廖仲恺、章士钊他们离去之后他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渔父兄,演这场戏确实有些荒唐,若不这样只怕不好揪出幕后凶手。”他走回到病房中间,开口对宋教仁说道。 宋教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随后他盯着吴绍霆,郑重的说道:“我认为我应该站出去告诉他们真相,在这里装死太让人笑话了。我不怕那些阴谋家还会再来行刺我,共和革命的大业不会因为我的死而停止不前!” 吴绍霆嗤笑了一声,他摊开双手反诘道:“告诉他们真相?你知道真相是什么吗?” 宋教仁怔了怔,忽然『露』出了一副怀疑的表情,严肃的问道:“震之,这是你策划一场闹剧吗?在火车站我就发现你不对劲,你不可能反应那么快!” 吴绍霆冷笑了起来,他快步走到宋教仁面前指着自己的伤口说道:“我为什么要策划这场闹剧?如果是我,我会用带毒的子弹打自己吗?子弹是不长眼睛的。” 宋教仁默然不语,可是他心中依然有无数的疑点需要解开,吴绍霆就是最大的一个疑点。 吴绍霆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在病床床头附近的一张软椅上坐了下来,慢慢的说了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坚持送你去南京吗?去年年底我在广东成立了都督府特勤处,是一个谍报机关。年初时刚刚在上海设下一个工作站。” 宋教仁有些惊讶,诧异的看着吴绍霆,原本打算开口说什么,可是欲言又止。因为他明白吴绍霆发展间谍机构的用意,毕竟这个年代太过动『荡』,掌握一手优先的情报可谓有决定生死的重要『性』。 吴绍霆继续说道:“上海站在一月二十日无意截获了一封密电,虽然没有直接说明刺杀行动,可是却提到了你离沪北上的时间,地点,甚至还有车厢位置。这份电报转发到广州,我不太确定电报到底意味着什么,可是我的特勤处分析了你的情况,国民党大选获胜,你已是准内阁总理,这种政治身份在国外都是要受到严格保护的。”【】1908大军阀239 宋教仁问道:“电报是从哪里发来的?” 吴绍霆耸了耸肩,一脸无奈的说道:“上海情报站当时只是试运行,站长告诉我,那天他是在训练一批实习的谍报员尝试着捕捉一些无线电。我不太懂这些科技,但我知道每天我们头上都有无数的无线电飘来飘去,以我们目前的技术还没办法查到非有线电报的来源。” 宋教仁皱了皱眉头,他大致已经知道吴绍霆的意思了。 吴绍霆又道:“一方面我不确定这是一封涉及暗杀的电报,另外一方面我也不知道电报的来源,我不可能冒冒失失找到你,跟你说有人要刺杀你。所以我只能亲自来一趟上海,确保你安全到南京!” 宋教仁看着吴绍霆真挚的神态,微微点了点头,叹道:“震之,多谢你了。” 吴绍霆苦笑道:“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就好。在公你是内阁总理,中国共和民主的希望,在私你也是我的朋友,同志,革命导师。” 宋教仁笑了笑,郑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能认识震之你这样的好同志、好朋友,是我今生最无憾的一件事。” 他顿了顿,继而又问道:“震之,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吴绍霆沉声说道:“我已经派人去追凶手了,如果能抓到活的,或许就能查出幕后指使者。如果抓不到的话,那情况就有些复杂了,必须小心慎重的暗中调查才行。” 宋教仁沉默了一下,继而又问道:“震之,你认为这次可能是什么人指使的?” 吴绍霆缓缓摇了摇头,不确定的说道:“还不好说。不过我知道用不了多久,外面就会盛传这是我们的大总统袁世凯所为了。也许渔父兄你现在已经开始这么想了。” 宋教仁奇怪的道:“难道震之你不这么认为?” 吴绍霆又摇了摇头,说道:“我从不胡『乱』猜测,必须有确凿的证据。但是我有一点可以质疑袁世凯,如果咱们的大总统真要除掉你,他完全可以选择炸火车的铁路桥。派一个没有水准的刺客来枪击简直太可笑了。” 他明白如果不是自己在旁边策应,这个刺客是不会可笑的,只怕宋教仁现在已经在拟遗嘱了。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希望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提醒宋教仁,任何问题不要单看表面。历史上宋教仁案普遍认为是袁世凯暗中指使,就连天朝历史教科书都不负责任的做出这样的定论,这个案子严格的说到二十一世纪还是一个疑案。因为宋教仁死后得益之人不单单是袁世凯,还有孙中山。 袁世凯是一个实力派人物,他能『逼』迫南京『政府』北迁变成北京『政府』,这已经说明他是一个有铁血手段的人。即便宋教仁北上组阁,真正掌控北京『政府』的还是袁世凯本人。退一万步来说,袁世凯要杀宋教仁不会做的这么漏洞百出!再者,不能在北京动手,也不至于在上海动手,这两个地方都是政治敏感的区域。要动手也应该在途中。 宋教仁案之后袁世凯和孙中山的态度也让人怀疑,袁世凯一直是主张依法办案,黄兴也赞同这个方式,而孙中山却坚持武力讨伐袁世凯。除此之外孙中山的得力追随者陈其美公然派兵闯入警察局,将宋案档案全部销毁,禁止侦查;关押凶手武士英的上海模范监狱也是属于陈其美治理,不到一个月武士英即暴死狱中。 这一切仅仅是后世史学家的推测,真正幕后凶手是谁毫无定论。 【再次感谢、多福,还有胖嘟嘟的『露』,太感谢你们的支持了。最近发现书的点击很勇猛,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担忧,有可能是哪位朋友帮忙刷的点击,还请这位朋友高抬贵手,若是好意,小弟心领了,若是恶意陷害,小弟可没有得罪什么人呀】!~! 第240章 又遭炮击 “哎,我一生致力于民主共和事业,旨在为中华百姓争取幸福平等。从前已经遇到造谣生事之辈,可我相信有朝一日国人会理解。可是今天,却有人要置我于死地,难道我宋教仁致力的事业竟让人误解到了这等地步?”宋教仁悲愤的说道。 “渔父兄,先不要这么悲观,大家都明白这是政治阴谋,绝不是国人对你的误解。更何况中华民国成立不久,封建残留的思想依然严重,总有一些不明事理、唯利是图的宵小从中作梗。”吴绍霆安稳的说道。 “哎………” “现在我们要多留意各方面势力对这件事的反应。看看他们在你遇害之后会作何打算。”吴绍霆喃喃的说道。 “可是,我总觉得这样装下去不是办法,迟早会让人知道真相的。”宋教仁担心的说道。【】1908大军阀240 “我安排船,今晚去广州。”吴绍霆说道。 宋教仁怔了怔,几乎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吴绍霆,郑重的问道:“去广州?你让我去广州?不行,我决不能因为这次刺杀而退缩,等这件事调查清楚,我终究还是要北上。共和大业在此一举,我辈奋斗这么多年难道就甘心如此?” 吴绍霆认真的说道:“渔父兄,你好好想一想你北上是否真能完成共和大业。你的政治意见与袁世凯完全不符合,这次刺杀事件虽然不确定是否有北方涉嫌,但这不排除可能『性』。北洋军事派已经在各省开始陈兵,袁世凯的阴谋昭然若揭,你北上只会更危险!” 宋教仁从病床上跳下来,大义凛然的说道:“那就让我死在北京,死在总统府大门口,让全国人民都仔细看到袁世凯的野心。” 吴绍霆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宋教仁在这个时候居然也意气用事!就在他要继续开口劝说时,门口传来了一阵争吵的声音。 就在吴绍霆与宋教仁谈话之际,孙中山、陈其美以及一众上海都督府的幕僚获悉遇刺事件,闻讯火速赶往医院探查宋教仁的情况。只是当他们来到楼上病房门口,发现邓铿和七八个广东都督府卫兵守在这里不肯让开,顿时发生了争执。 陈其美穿着一身督军戎装,带着一副斯斯文文的眼镜,可是消瘦的身形让他显不出一丝一毫的文人气质。他指着邓铿的鼻子,厉声的训斥道:“我叫你让开,你不认识我就罢了,难道你连孙先生都不认识,真是瞎了狗眼。” 跟着一起上来的于右任连忙劝说了一句:“陈都督,这里是医院,渔父现在生死未卜,你在病房门口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陈其美怒火不减,哼了一声说道:“看看这些人,这里是广东吗?这里是上海!也不搞清楚情况竟敢太岁头上动土。” 站在后面的孙中山脸『色』很不好,他倒不是因为邓铿阻挡不让进去,只是对陈其美暴戾的『性』格感到很不满。他走上前一步,心平气和的说道:“英士,不得无礼。眼下循初身受重伤,邓副官也是遵从吴都督的命令保护循初的安全,有什么话都好好说。” 邓铿脸『色』坚毅,保持着平静说道:“孙先生,陈都督,并非在下独断,只是医生吩咐要隔离治疗,现在大家这么进去只怕会不利其事。” 陈其美马上高声叫了道:“去,把医生叫来。到底是医生不让见,还是你不让见!” 一个上海都督府的随从马上跑下楼去了。 因为陈其美的大吼大叫,整个走廊上来往的医护人员、病患病亲纷纷避而远之,这治病救人的医院今天注定不得安稳了。 孙中山有些生气了,他加重语气训斥道:“英士,你这是做什么。” 陈其美在孙中山面前还是有几分敬畏,他放缓了语气,叹道:“孙先生,我这也是因为心急如焚担心渔父兄的安危。从中午到现在都有两、三个小时了,好歹让我们见上一面才是。” 孙中山冷声道:“胡闹。你是医生吗?这种时候你说见就见,万一耽误了循初的病情,你担当得起?”他曾经学过西医,很明白其中的道理,同时对西式医院的环境也很了解,像陈其美这种流氓式的吵闹,简直是不能容忍。 陈其美别过脸去,脸上有几分不甘,他说道:“就算要保护渔父兄,那也应该由我伤害都督府安排,凭什么要广东人『插』手!” 邓铿很讨厌这种地域之分的成见,什么上海、什么广东不都是中国人吗?让陈其美这么说就好像广东和上海是两个国家似的。【】1908大军阀240 就在这时,谢尔曼医生快步从楼下跑了上来,身后还跟着先前那个上海都督府的随从。 谢尔曼医生看着走廊上拥挤的人群,立刻不满意了起来,他大声的抗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这里是医院,不是都督府,不是警察局,你们要探案就去该去的地方。我的天啊,医院简直让你们弄得乌烟瘴气了。” 看到医生来了,孙中山马上走了过来问道:“医生,请问宋先生的情况怎么样了?” 谢尔曼沉重的摇了摇头,尽量遵照吴绍霆先前的吩咐说道:“不太好,子弹『射』中了他的胃,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可是子弹上面有毒。我正在准备四点钟的清毒手术,现在病人必须蓄养精力,要不然未必能熬得过接下来的手术。” 于右任连忙也问了道:“医生,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谢尔曼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不好说。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们已经控制了胃酸外泄,暂时解决了内伤问题。现在的关键就是解毒。毒『性』很厉害,发作的很快,就算四点钟的手术成功,晚上还要继续第二次手术。我很担心病人是否能撑得下去。” 孙中山抓住谢尔曼的手,迫切的说道:“不管如何,请务必医好这个人,他是我们中国的希望。不计较要花费多少钱,不计较要用多少人力,总之,请务必。” 谢尔曼看着孙中山认真的脸『色』,说道:“我会尽力的。只要稳住了病人目前的情况,我会联系一些专家来负责后面的诊治。您可不是今天第一个说这些话的人,你们两个说的话简直一模一样。哎。” 孙中山有些没听明白,疑『惑』的问道:“此话何解?” 谢尔曼耸了耸肩,说道:“一位姓吴的将军也这么说过,一模一样。” 他顿了顿,又说道:“现在,我希望你们能离开这里,不要造成走廊的拥堵,更不要大声喧哗。如果你们不放心,可以到一楼的休息室等候消息。” 孙中山点了点头,转过身责备的看了陈其美一眼,说道:“大家都下楼去。” 陈其美一脸郁闷,他留下了两个人守在这里,然后跟着孙中山等人下楼去了。 这时,廖仲恺满头大汗的从大门口小跑进门诊大厅,正好看见沿着楼梯走下来的孙中山一行人,他立刻快步迎了上来。孙中山等人也看到了廖仲恺,加快了速度走下了楼梯。 于右任知道廖仲恺去了警察局,所以先一步问了道:“仲恺,警察局那边有什么消息?” 廖仲恺来不及擦脸上的汗水,急促的说道:“凶手抓到了,不过人死了。” 众人闻言都变脸,凶手死了那可是死无对证,幕后真凶是谁岂不追查困难了? 孙中山忙询问事情的经过。廖仲恺在送宋教仁到医院之后,与章士钊就匆匆前往了警察局。上海火车站枪击发生不到二十分钟,铁路局的警卫、巡捕房的捕快还有警察局的人都赶到现场。吴绍霆的两个随从一直在追凶手,只是因为当时人『潮』涌动,让他们跟丢了一阵,不过追着血迹还是找到了线索。后来在火车站东边的一个小巷子发现了踪影,巡捕赶到堵住了另外一条出路,可凶手负隅顽抗,爬着消防梯准备翻墙逃跑。 “就在这时有人开枪了,枪没打中凶手,但是吓到了凶手。那人就从消防梯上摔了下来,正好落在一堆木头架子上,有一根朝上的木头架子刺穿了他的肚子。巡捕当时断定死透了,所以没有送去医院!”廖仲恺一口气说完了一番话。 “哼,哼,这帮只会吃干饭的巡捕,都堵住了还抓不到人!这下可好了,人都死了还怎么追查线索!”陈其美大骂了起来。 在场的众人都不知道该作何言语。 就在这时,医院外面的远处传来了一声闷响,接着天空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鸣叫。【】1908大军阀240 孙中山很熟悉这个声音,陈其美同样很变了脸『色』。有人立刻大叫了起来:“是炮弹,大家快卧倒……” “倒”的声音被剧烈的爆炸声淹没,上海都督府的一众护卫人员在爆炸突发的一瞬间,飞快的将几位重要人物扑倒在地上。一切来的太突然了,朗朗乾坤之下,竟然有炮击医院!随之而来是一阵惨叫声和惊慌的呐喊声,医院的医生、护士、病人、工人、探亲的人全部『乱』作一团,四处逃跑。爆炸过后的灰尘将整个门诊大厅淹没了,人们根本看不清楚彼此之间,只是盲目的攒动、奔跑、尖叫。 孙中山被陈其美的副官搀扶了起来。一些国民党党员挺身而出,安抚混『乱』的场面,协调躁动不安的秩序。蒋志清把陈其美从地上拉了一把,陈其美脑袋被一个碎石块砸中,正血流不止。身边传来廖仲恺的叫声:“快,快,送孙先生先出去,快!” “别管我,我没事!”孙中山一边『揉』着眼睛里面的灰尘,一边急促的回应道,“快去帮那些病人们先转移。介石,介石,去楼上保护循初,快去!” 蒋志清将陈其美交给了一个侍从官,带着两个人快步就向二楼冲了去。!~! 第241章 应接不暇 炮弹击中的位置就是二楼病房区中央,医院是一幢三层大楼,二楼的一面墙壁轰塌了下来,放眼望去就好像医院被打掉了一颗门牙。二楼走廊一片狼藉,破碎的石头、掀翻的床铺、浓浓的烟雾到处都是,走廊上有一些蹒跚的人影在慢慢挪动,远处还有哭泣的声音。炮弹正中病房的楼层,让很多人都吓傻了,所以相对于一楼大厅而言,这里只有死沉。 蒋志清好不容易挤上了楼梯,他在楼梯口处看到两个人正撑着墙壁开剧烈咳嗽,这两个正是上海都督府的随从。他抓住一个人问了道:“宋先生呢?” 那个人艰难的摇了摇头,嘶哑的说道:“不知道。” 蒋志清愤怒的推开了这个人,捂住嘴巴沿着走廊快步向宋教仁的病房前去。脚下的碎石让步履十分艰难,没走几步忽然踩到一只手。他低头看去,只见是一个病人,对方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是晕。他蹲下来检查了一下,见对方并非宋教仁随即又继续向前走。总算来到宋教仁的病房,原来炮弹击中的位置恰恰就是隔壁一间病房。他心中不禁紧张,看来是有人一定要致宋先生于死地了! 病房的门开着,里面有人影正在移动。灰尘实在太大了,蒋志清看不清楚到底是谁,不过他发现原本守在外面的邓铿等人不在,想必正是这些人在转移宋教仁。他站在门口大喊了一声:“宋先生可好?”【】1908大军阀241 病房里面有人回话:“宋先生在流血,病房的墙被炸破了。快去准备车。” 蒋志清马上吩咐了一个手下下楼去准备车,然后他快步走进了病房。不过他刚刚跨进大门,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石头,顿时滑倒在地上,摔得够呛。就在这时,他看到邓铿几乎是半抬着宋教仁,将其从病房里向外移动。他有些奇怪,宋先生应该穿病人服才是,怎么会是一身西装呢? 这时,有人伸手拉了蒋志清一把。蒋志清抬头一看,只见对方竟然是满头污垢、上半身沾满血迹的吴绍霆。他再次诧异起来,吴都督不是中毒了吗? “你没事。”吴绍霆问道。 “没……没事。”蒋志清赶紧爬了起来,这个时候邓铿等人已经从他的面前经过,走出了走廊去了。 “你跟我来!”吴绍霆大喊了一声。 空气中的灰尘太多,还有炮弹爆炸后点燃楼房的焦烟,蒋志清张不开口,只好点头应了一下。他跟着吴绍霆紧随邓铿等人其后,不过邓铿他们是向楼梯走去,吴绍霆却走到了隔壁被炮弹击中的房间。这个房间里面的人都死了,依稀可以看到两具尸体,是否还有更多遇害者不可知。向外的那面墙壁全部坍塌,窗帘的碎片正在燃烧,这里空气较为流通,先前难受的情况消除了许多。 “西南方向,炮弹是从西南方向打过来的。”吴绍霆指着倒塌墙壁的缺口,愤怒的说道。 从这里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西南方向的一片民宅中冉冉升起了一股烟硝。 “吴都督,我们赶紧离开这里,说不定歹人还会继续放炮。”蒋志清担心的说道。 吴绍霆冷冷的道:“不会的,他们这次打偏了,已经暴『露』了行踪。更何况大炮可不是随便能走来走去的东西,我相信他们开始收拾东西逃跑了。必须去抓住他们!简直是十恶不赦,先前火车站行刺未遂,现在又是大炮炮击,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蒋志清同样感到振奋,他咬着牙说道:“我一定追查到底。” 他顿了顿,再次担心的问道:“吴都督,你,你脖子在流血,没事?” 吴绍霆转过身来,他脸上沾了许多碎渣子,喉咙处有几道刮痕,胸口、胳膊、肩膀同样也有很多伤口,鲜血几乎将他的衬衣全部染红了。他毫不顾忌的擦了一把脸上的渣子,然后大步向走廊楼梯口走去,同时说道:“这点小伤何足为患。倒是渔父……他让爆炸的碎片打了一个正着,情况只怕不乐观了。” 蒋志清跟在吴绍霆身后,连忙问道:“那,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吴绍霆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已经吩咐邓铿把渔父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蒋志清怔了怔,问道:“孙先生和陈都督也不告诉吗?”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是怀疑他们,难道你还没发现吗,火车站枪击事件才过了三个小时,这些阴谋家再次精确的掌握了渔父的位置,这说明有人一直在监视我们。你告诉孙先生、陈都督,万一坏人就潜伏在旁边怎么办?” 蒋志清明白了过来,他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说道:“我一定保密。”【】1908大军阀241 吴绍霆压低声音说道:“我送渔父去上海俱乐部,邓铿会在那边安排租界的医生去救护渔父。现在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赶紧追查发炮的地点,抓住这些混蛋。” 蒋志清深以为然道:“好。” 两个人下楼后,大厅的人差不多都已经疏散了,还有几个国民党的成员在楼梯口等待接应。孙中山、陈其美、廖仲恺等人也都被护卫强行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一个上海都督府的护卫队长看到蒋志清下来,马上跑上前问了道:“蒋团长,陈都督让我等你汇报情况,楼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蒋志清不耐烦的说道:“发生什么事了?傻子都知道是炮击,你没当过兵吗?”他是保定军校炮兵科毕业,对炮弹当然十分在行。 护卫队长尴尬了一下,接着又问道:“孙先生一定要问宋先生的情况。” 蒋志清只把宋先生被碎片击伤的事简单说了一遍,然后道:“宋先生已经转移到安全地方,他行踪现在暂时保密。你马上给我找一辆小轿车,安排几个有枪的兄弟跟着,我们马上去追发炮的凶手去!” 护卫队长有些为难,说道:“孙先生还在等卑职汇报……” 蒋志清勃然大怒道:“晚点汇报会死吗?你去汇报,把你的手下交给我。快去!” 护卫队长赶紧跑去安排。!~! 第242章 上海戒严 十分钟之后护卫队长才找到一辆小轿车,配了三个带手枪的卫士跟着,吴绍霆和蒋志清快速的上了车,命令司机向西南方向开车而去。他们刚刚从医院出来,警察局的几个骑警姗姗赶到了医院门口,不过这个时候没有多余的功夫去协调警察,临走前已经对留在医院的人交代了去向,想必警察很快就会赶去支援。 小轿车在街道上疯狂的疾驰了一阵,最后停在了一条弄堂路口。 蒋志清跳下车向路人打听,果然很多人听到刚才这里有一声炮响。问清楚具体位置之后,他再次上车,命令司机直接冲进弄堂去。不过小轿车跑了没多久就停了下来,前面的路太狭窄,无法继续前进。 “车停在这里正好堵住路口,你们几个跟我来。吴都督,你伤势不轻,先留在这里。”蒋志清这个时候显出了大将风范,从容不迫的吩咐了道。 吴绍霆因为失血过多,纵然是军人出身也有一些晕血状况,他双眼时不时的发黑,无法持久的看清楚眼前的事物,只好把自己的勃朗宁手枪掏了出来塞进蒋志清手里。他说道:“一定要抓住他们,记得多少留一个活口审问。小心一点,他们能有大炮也就会有枪!”【】1908大军阀242 蒋志清感激的接过了枪,颔首示意了一下,随后带着三个卫士跑进弄堂了。 吴绍霆强撑着自己的意识,坐在后车座上,司机站在车门口紧紧盯着弄堂深处。 大约过十几分钟,弄堂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没有枪声、没有呼喊声。这时,几个警察跑了过来,司机向警察说明了原因。这些警察派了一个人回去报信,留下一个人守着路口,其余人全部投入了弄堂追踪之中。又过了一阵,蒋志清带着他的人竟然从后面绕了出来,从他失望和焦虑的脸『色』上可以断定,那些人已经逃跑了。 傍晚,军队开进上海市区,在各个路口设置岗哨戒严。 江南制造局都督府的前厅里,国民党核心成员尽数在此,每个人的神『色』都不好看,或余怒未消或沉闷难解。前厅中央的地板上躺着几个摔碎的鼻烟壶,还有一支折断的烟枪,先前陈其美大发了一阵脾气,众人勉强劝说了,这会儿才回到内屋去抽了两口烟休息下了。孙中山带着陈其美的秘书,此时正在都督办公厅与北方电联。 七点钟刚过不久,蒋志清乘坐的轿车进了江南制造局大院子,他神『色』匆匆的下了车,快步的走进都督府正门来到了前厅上。在前厅等候多时的众人齐齐精神过来,纷纷把目光投向了蒋志清。廖仲恺站起身来迎了两步,急切的问道:“介石,情况怎么样了?” 蒋志清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大炮找到了,是筒子炮,懂得发炮原理的人随便买来材料就能组装。人没抓到,早跑了。” 于右任问道:“有什么其他线索吗?” 蒋志清叹了一口气,苦闷的说道:“目前什么线索都没有,警察局、沪宁铁路局还有巡捕房已经正在拟定悬赏缉拿的通告。”他顿了顿,又道,“要说线索,就只剩下发现筒子炮的那座宅院了,警察局的人正在找宅院的主人,好像是姓吴,我也派了人跟着警察局那边。” 陈劲宣拍着桌子怒吼道:“阴谋家太可恶了,一定是北方派来的『奸』人!” 这一句话引起了在场很多人的反应,他们纷纷议论,矛头大多都指向了北方。 于右任保持着镇定,大声的说道:“大家别吵,无凭无据不要『乱』说。现在是非常时刻,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酿成国内的大势,千万要慎言慎行!” 议论声渐渐安抚了下去,所有人都很清楚宋教仁遇刺事件影响力,国家好不容易走向了和平统一的第一步,一旦这件事处理不好,只怕天下大『乱』再起。大家沉默了一会儿,廖仲恺忽然想到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问,立刻道:“介石,循初现在在哪里,他怎么样了?我看到他好像被邓副官送上了你安排的轿车呀!” 于右任也赶紧问了道:“是呀,这都一下午了,我们先前也打听了很久都不知道循初去哪里了。你安排的人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们担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蒋志清脸『色』有些为难,勉强的说道:“于先生,廖先生你们放心,宋先生现在很安全。不过为了保证宋先生不会再出意外,暂时不便透『露』地址所在,还请诸位理解。” 廖仲恺十分诧异,反问道:“连我们都要保密?” 另外一个年老的党员也感到不满,说道:“这里可是都督府,都督府都不安全,那上海就没有什么地方可以算安全了。” “是呀,这么说你是怀疑我们当中有『奸』细?” “你要知道,炮弹袭击医院的时候我们可都在场。歹人未必是潜伏在我们当中,他们要知道宋先生的行踪,只要去上海火车站问一问就清楚了。”【】1908大军阀242 大家反应很激烈,不过好在只是一小部分人,多数人依然保持着沉默,只是脸『色』更难看了一些。蒋志清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论资排辈他在这里可算不得高,让这么多前辈质问自己,都有几分手足无措了。他这是深深叹了一口气,尽量缄默一句话不说。 于右任沉着气说道:“大家别胡思『乱』想,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谁也不想再有什么意外。不管怎么说,现在渔父兄的安危最重要,歹徒们都敢用大炮来行刺渔父兄,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介石他这么做也是身不由己,大家既然是同志,难道不能考虑介石的难处吗?若介石把渔父兄的下落告诉了我们,万一渔父兄再有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候大家的脸面都不好看!” 廖仲恺叹了一口气,继而又问道:“那循初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他原本有伤在身,医生都说他情况很不好,现在又遭到炮击,岂不是……唉!循初千万不要出事呀。”说到最后,他眼圈一红,神『色』『露』出了一股强烈的悲恸。 蒋志清想要把自己在医院看到的情况告诉廖仲恺,可是想了想之后觉得不能太轻率,索『性』还是忍下了这道:“五点钟的时候我去看过宋先生了,他的情况还算稳定,医生说炮击时碎片击中了他的头部还有胸口,血已经止住了,晚上会安排一场手术。” 廖仲恺神『色』丝毫没有显得轻松,纠结的说道:“循初真是……多灾多难。今天只怕会吃不少苦头,希望天佑循初让他熬过这一劫。” 有人忽然问道:“吴都督人呢?他怎么样了?下午在医院时,我看到他浑身是血,好像伤的不轻!” 蒋志清说道:“吴都督当时还跟着我去追查炮击地点,后来失血过多昏『迷』了好几次。现在已经送到法租界的圣彼得 整个晚上上海都不太平,各大报馆连夜修改报纸,将下午发生的炮击事件添加到了头版。警察、巡捕还有都督府卫队在城里到处搜捕,虽然他们没有任何头绪,可是面对如此重大的政治事件,总是需要做一些工作才是。都督府彻夜灯明,各省各城的电报来来往往,仿佛这一刻全中国各界人士都聚焦在宋教仁遇刺案上。 凌晨三点时,黄兴、陈炯明从南京乘火车赶到上海,在火车站下车时,站台上还有警察在勘测枪机现场。他们先赶到了国民党党部了解了一些情况,随后又匆匆去了江南制造局。孙中山这一晚一直在主持大局,他与黄兴、陈炯明见面之后,诉说了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很明显这是一起有预谋,有准备的政治谋杀,枪击刚过紧接着是炮击,幕后指使者若没有一点实力,能安排这么堂而皇之、嚣张跋扈的谋杀手段吗? 黄兴和陈炯明十分震怒,不过他们现在更关心宋教仁的安危。 “循初兄现在在哪所医院,我想先去探望一下。”黄兴控制自己的情绪,冷静的说道。 “下午沪宁铁路医院遭到炮击之后,是吴震之负责安置循初到安全的地方,之前我一直在处理都督府的电文,还没有来得及询问这件事。侍卫处的介石知道详情,不妨我派人去打听一下。”孙中山脸『色』沉着的说道。 “还是我们自己去,都督府现在忙不过来,势必需要您来坐镇。”黄兴说道。 这时,通讯室又送来了一份新电报送来,孙中山只好派了一个人带黄兴去找蒋志清,还交代有宋教仁的情况一定要尽快通知一声,他同样很担心宋教仁的安危。黄兴有些心烦意『乱』的答应了下来。从都督办公厅这边出来之后,黄兴等人向都督府官邸走去。刚刚来到官邸大门口,却见廖仲恺、蒋志清两个人快步走了出来,双方撞了一个照面。 “蒋团长,黄师长正要来找你。”侍从官先一步说了道。 “克强先生,你们什么时候到的?”蒋志清有些诧异,随即热情的问了道。 廖仲恺走上去抓住黄兴的手握了握,然后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克强你应该提前告诉一声,我们也好安排人去接你。” 黄兴没有任何寒暄的意思,他直接问道:“循初现在怎么样了?” 蒋志清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宋教仁的情况,随后对带路的那个侍从官说道:“你先回去,我来接待克强先生。” 侍从官告辞离去了。 这时廖仲恺才对黄兴、陈炯明说道:“克强,竞存,我们现在正要去探望渔父,不过渔父现在在一个秘密的地方,暂时不能外泄。” 黄兴奇怪道:“为什么?”【】1908大军阀242 蒋志清叹了一口气,说道:“今天连续发生了两次袭击,一次比一次厉害,我们也是希望能保证宋先生的安全。” 黄兴沉思片刻,点头表示理解,说道:“我明白了,我跟你们一起去。” 廖仲恺做不了主,他看了看蒋志清。蒋志清在一个小时前接到了吴绍霆打来的电话,让他只带廖仲恺一个人赶到上海俱乐部,说是有要紧事情要交代。现在黄克强突然到来,他也有几分拿捏不准。不过考虑到黄克强现在是粤军第二师师长,昔日又与吴绍霆相处密切,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更何况下午发生袭击时黄克强、陈炯明还在南京,根本不可能与这件事有直接关系。 蒋志清微微点了点头,沉着脸『色』说道:“那好。我们现在就去。” 四个人上了一辆小轿车,即刻离开了江南制造局向外滩开去了。!~! 第243章 上海俱乐部 来到上海俱乐部,吴绍霆派了一个手下在这里等候。黄兴、陈炯明、廖仲恺和蒋志清四个人从俱乐部大楼后门进入,来到四楼一个房间。吴绍霆身上多了几处白『色』的绷带,换了一身干净的西装,脸『色』看上去有几分苍白。他在见到众人之后,并没有责怪蒋志清多带来了两个人,黄兴和陈炯明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人。 黄兴不等吴绍霆请他们坐下,立刻抢先问了道:“震之你怎么弄成这样了?循初呢?” 吴绍霆带着几分疲惫,他自顾自的先坐了下来,语气虚弱的说道:“渔父在里面,他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你们可以先进去看看他。” 黄兴、廖仲恺、陈炯明三人马上跑进了另外一个房间,房间里面有一个洋医生和一个女护士,另外还有一个吴绍霆的护卫坐在一旁。宋教仁躺在床上,床边的地上有两个盆子,里面放满了染血的绷带还有宋教仁先前穿过的染血的衣服。洋医生犯困的在沙发上打瞌睡,护士刚刚为宋教仁换了一瓶生理盐水。 “他怎么样了?”廖仲恺小声的向护士问了道。【】1908大军阀243 “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下午医生帮他打了一针吗啡,现在『药』『性』已经过了,病人刚刚睡着。你们现在最好不要打扰他休息。”女护士怯生生的说了道。 黄兴和廖仲恺走上去看了看宋教仁,宋教仁额头缠着厚厚绷带,脸上还有一些伤痕。黄兴捏紧了拳头,脸上闪过一丝愤怒,不过在这里还是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他转过身来对女护士说道:“麻烦你了,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女护士点了点头。 黄兴等人随即又从房间里面退了出来,来到了外面的客厅。这个时候吴绍霆与蒋志清已经谈了一会儿话,见到他们出来之后,吴绍霆请他们先坐下来。 “今天发生的事情是何等『性』质,我相信诸位都很明白。”吴绍霆开口说了道,他的语气还是那么的虚弱,充满了疲倦之意,“这件事一定要追查下去,彻彻底底的查清楚。枪击,还有炮击,背后的指使者简直是处心积虑。” 黄兴掏出了他的石楠烟斗,阴沉着脸『色』点燃了烟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吐出了一股烟圈,十分认真的问道:“震之,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吴绍霆说道:“不管幕后的人是谁,他们的目的是阻止渔父兄北上组阁。虽然这件事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与北方有关,可是我相信阴谋家一定做好了后续准备,否则绝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行刺渔父。”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打算明天返回广州,渔父遇刺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我必须回去做好周全的准备。我的意思是打算带渔父一同去广州,可是我不知道渔父他是否放得下北上的决心。” 陈炯明焦虑的说道:“这个时候还北上?那些混蛋都用大炮来袭击了,这还说明不了问题的严重『性』吗?” 黄兴沉默不语,他摆出了一副思考的态度,闷声闷气的抽着烟斗。 廖仲恺沉声说道:“可是这次大选是我们筹备了大半年的结果,难道就这样放弃了?” 吴绍霆冷冷的笑了笑,说道:“大选?你真的以为北京『政府』会容得下一个政见大相径庭的内阁总理吗?就算这次刺杀不是北方指使的,渔父北上同样会遭到排挤或者其他阴谋陷害,所谓大选和组建内阁不过是拖延时间的借口罢了。” 廖仲恺有些吃惊,他问答:“震之,前些时候你跟我们谈话时不是这么说的呀!你还充满希望的跟渔父探讨组阁之后的政治发展,为什么现在却变得这么否定!” 吴绍霆知道廖仲恺指的是自己刚到上海初见宋教仁的谈话,当时的那番话不过是装模作样,附和国民党大选胜利的气氛罢了。他苦笑的摇了摇头说道:“在没有发生今天的行刺之前,我对国内局势看得很天真,与你们一样我也希望北京『政府』能通过法治的方法完成民主过渡和国家统一。可是今天发生的事难道你们还没有看出来吗?我们太天真了!” 廖仲恺怔了怔,随即困顿的低下了头,连连叹息不已。 吴绍霆短暂沉默了一下,接着又转向黄兴,说道:“克强,你与渔父兄平日最熟悉,现在他不能做出决定,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如果你坚持认为渔父兄应该留在上海,我会让介石兄安排人保护渔父。如果你认为我刚才说的话是对的,那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好好做准备了,也许一场大变动很快就会发生。” 黄兴从嘴巴里拔出了烟斗,开口说道:“我认为我们应该做两手准备。通过组建内阁完成共和民主的大业,是我们一直以来坚持不懈的奋斗目标。我相信渔父不会轻易放弃。我也不会就这么放弃。” 他停顿了一会儿,接着又说道:“正如震之你所说,现在还不清楚究竟是谁策划了这场阴谋,如果我们现在放弃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那反而会给北方一个动武的借口。我坚持认为应该采取法治的方式制裁凶手,揭『露』真正的阴谋。” 廖仲恺点了点头,赞同的说道:“克强说的没错。以现在的情况,渔父自然不可能再轻易北上,最起码要等到这件事水落石出之后再做打算。如果真是北方暗中指使,一旦揭『露』了这一阴谋,全国上下必然会一致抗议,到时候北洋派只能妥协。” 吴绍霆心中暗自冷笑,如果他是袁世凯也绝不会妥协,手握数十万大军,会让一些小市民跟吓到?他看得出来廖仲恺和黄兴是心意已决,自己再说什么都是无用,既然改变不了这些人的意图,只能任由他们去了。【】1908大军阀243 “我明白了,”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明天我先回广州。接下来的事就只能拜托诸位了。” “吴都督,难道你不等到调查结束再离开?”这时,蒋志清追问了道。 “我在广州一样能关注上海的进展。我与你们处理问题的方式不一样,如果只是枪击事件我会留在上海协助调查,但现在的状况严重多了。我很担心北方会有狗急跳墙的行动,所以要多做一份准备。”吴绍霆回答道。!~! 第244章 北方的反应 五天之后,吴绍霆在返回广州的船上收到了上海发来的电报,上海火车站枪击案有了突破的进展,一个古董商人向公共租界巡捕房举报了线索。顺着线索上海都督府和警察局抓到了两个涉案人员,一个是上海青帮老大应桂馨,另一人是炮击凶手武士英。这个消息让吴绍霆感到很惊讶,历史上枪击案的凶手应该是武士英才对,怎么现在又变成了炮击案的凶手?(武士英请关注凤凰卫视宋教仁遇刺案分析,此人未必是真正的开枪凶手) 又过了一天,蒋志清私人发了一封电报详细阐述了行刺案侦缉工作,电报上提供了一个新的情况,应桂馨在审问中承认策划枪击宋教仁的行动,却坚持否认炮击沪宁铁路医院的事情,对炮击案全然不知。武士英则承认炮击事件的主使,但在审问过程中很多描述前后颠倒,疑点重重。根据调查,武士英曾在山西参军,然而根本不懂得大炮的『操』作。 吴绍霆看完了电报,同样皱起了眉头,喃喃自语的说道:“不可能,武士英不可能炮击医院。既然他不是上海火车站的枪手,那就更不可能策划炮击了,这家伙就是一个土包子!” 邓铿奇怪的问道:“都督,您认识这个人?” 吴绍霆怔了怔,随即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认识,但是从枪击到炮击期间不到三个小时,武士英是应桂馨的跟班,他如果没有应桂馨的资助哪里搞来一门土炮?应桂馨能承认策划了枪击案,没必要还要隐瞒炮击案,这说明应桂馨确确实实不知道炮击的事。”【】1908大军阀244 邓铿点了点头,说道:“是呀,疑点太多了。” 吴绍霆沉思片刻,继而眯起了眼睛说道:“枪击案和炮击案是两伙不同的人指使策划,一定是这样。武士英说不定是一个知情人。士元马上回一封电报到上海,让介石从武士英身上寻找突破口。” 邓铿有些疑虑,他小心翼翼的问道:“都督,蒋志清是上海都督府的人,我们没权力命令他。更何况既然我们都离开上海了,这件事就交给陈都督他们来处理。就算把电报发过去只怕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吴绍霆本来还想训斥邓铿一句,可是回头一想邓铿说的未必是错,陈其美对他在上海越权的事情本来是怀恨在心了,何必还要多生一事?其实他已经知道了这次事件的幕后指使者,不是“正”就是“反”,而现在出现了两次不同的袭击,或许“正反两方”都参与其中。这件事只用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可以了。 他沉『吟』了一阵,随即挥了挥手说道:“那就先这样。” 三月七日,吴绍霆抵达广州。此时广州各大报纸已经连续报道了上海宋教仁遇刺事件很久了,都督府新闻部还特意利用站在『政府』这边的《广州日报》、《广东革命周刊》等,大肆宣扬了吴绍霆英勇相救宋教仁的事迹。因此在吴绍霆的船靠岸上,码头上有不少市民前来迎接,高声欢呼吴都督的威名。 吴绍霆在民众面前保持着和蔼可亲的一面,一会儿挥手致意,一会儿拱手道谢。当他回到都督府之后,却立刻变了一副脸『色』,雷烈风行的召集了都督府参谋总部召开了一场会议,加强对革命粤军第三师的装备,以及第一师的重新布防,俨然是一副大战临头的趋势。这一举动引起了都督府上下的紧张,吴绍霆向众人做了一番局势的分析,认定迟早会有大变,众人只得遵从命令执行。 年初第一师全军更换了德式装备,退下的步枪暂时存放在军械库。吴绍霆很快派人联络了湖南衡阳的焦达峰,用单价一圆二的贱价果断把这一批步枪卖给了湖南革命军。焦达峰对此十分感激,还专门写了一封亲笔信道谢。吴绍霆并非是照顾焦达峰,也不是觉得这批枪占库存,而是料定湖南很快会发生战事,间接资助焦达峰成为阻挡北洋军南下的第一道屏障。 果不其然,两天之后上海都督府公布了宋教仁遇刺案最终证据,证明阴谋家应桂馨与总统府秘书处的电报往来。此一证据迅速在国内掀起了震动,各省各地指责北京『政府』的声音源源不断,许多军『政府』首脑发电报斥责袁世凯。孙中山趁势在上海发布讨袁声明,披『露』北洋『政府』独裁的野心,痛斥袁世凯阴谋暗杀行为,号召全国维护共和大义发动二次革命。 黄兴、章士钊等国民党文治派人物却主张利用法律手段惩处袁世凯。他们同时询问了宋教仁的意思。宋教仁在这个关键时候犹豫不决,既不愿意放弃北上组阁的宏愿,又对北洋『政府』阴谋手段痛心不已。黄兴并非不想一战,他这个时候脑袋很清晰,北洋派在过去一年早已做好了军事准备,革命军一盘散沙,不可能有取胜的希望。通过法制制裁是希望全国人民一致认清袁世凯的嘴脸,顺便争取更多时间来准备。 一时间上海革命党人意见不一,没有统一的主导指挥,导致全国各省左右不定。 三月十二日傍晚,北京总统府怀仁堂大总统办公厅十分热闹,各级政务官员对上海发生的事情议论纷纷。曹汝霖夹着公文包快步从大门外走了进来,穿过大厅里的众人,向内办公室走去。大家看到神『色』匆匆的曹汝霖如一阵风一般掠过,不禁有些好奇起来。不过曹汝霖中途没有任何停留,对周围的人视而不见,大家也无从开口询问。 来到内办公室大门口,侍从官看到是曹汝霖,并任何无阻拦,推开门让曹汝霖进去了。 袁世凯坐在总统办公桌后面,脸『色』显得很郁闷,甚至还带着几分火气。桌子上的烟灰缸里搁着一根还在冒烟的雪茄,这是法国东方汇理银行驻华『主席』送来的多米尼加雪茄,不过袁世凯根本没有抽上两口。他现在心烦意『乱』,几乎已经到了大发脾气的临界点。 办公室里还有几个人,分别是陆宗舆、陆建章、赵秉钧、杨士琦,这四个人脸『色』各有不同。赵秉钧的脸『色』最为难看,缩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就好像正在被人从精神进行毒打。 曹汝霖进来之后,原本还打算向众人问好,能在这间办公室里坐着的人,远远要比外面大厅那些小角『色』值得讨好。不过刚刚开口还没发出声音来,袁世凯却冷着声音先一步问了道:“润田,东交民巷那边都谈好了吗?” 曹汝霖一脸无奈,只好快步走到了大总统面前,打开了自己的公文包取出了一份文件。他一边将文件递了过去,一边说道:“五国银行团已经拟定了一份草稿,汇丰银行和东方汇理银行联名向德国、俄国、比利时合计募集四百五十三万英镑的贷款,横滨正金银行拟定一百二十二万英镑的贷款……” 袁世凯打断了曹汝霖的话,瞪着眼睛说道:“合计连一千万都不到?” 曹汝霖有些尴尬,连忙说道:“陆总长还在东交民巷跟外国人进一步谈判。周总长让卑职先回来告知进展,他还说这份贷款草稿相比之下是对我们中国最有利的。只需要以直隶一省盐税及海关税抵押即可,可免其他代价。”【】1908大军阀244 总理赵秉钧叹了一口气,急促的道:“六百万不到这也太少了一些,上个月我与五国代表谈的时候,已经强调过至少要维持在前清实业借款的数额之上呀。” 袁世凯回过头来瞪了赵秉钧一眼,火气十足的道:“你还有脸说?让你办一桩简单的事,你竟然搞得这么复杂,害的我要在这几天之内办妥借款!要是没你这个灾星,我还能跟洋鬼子们周旋的更久一些,犯得着让他们白宰一刀?” 赵秉钧赶紧低下头,一番委屈难耐的样子,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气死我,真是气死我了。”袁世凯一副怒火难耐,他顿了顿之后转向曹汝霖说道,“你现在再去一趟东交民巷,告诉陆征祥和周学熙,无论如何给我借到两千五百万,而且这个月月底之前要拿到第一期款项。” 一旁其他人听完袁世凯的话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两千五百万英镑的借款,而且还是在谈判不利的情况下,这要抵押多少国家财政收入项目呀! 曹汝霖虽然没有其他人那般巨大反应,可是还是有些迟疑,小心翼翼的试问了道:“大总统,洋人现在知道中国出了『乱』子,您现在一口气又要借这么多钱,只怕他们肯定会坐地抬价,要不然先以一千万为限……” 袁世凯“哼”了一声,怒道:“你懂什么?借一千万到手只有六百万,这次若不大手笔一举拔出那些余孽,只怕洋人不会再借款了。你照我的话去办就是,让陆征祥一定在两天之内给我谈妥这件事!” 曹汝霖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收拾了公文包匆匆的离去了。对于他来说,袁大总统能抬高借款数额至两千五百万,也意味着自己在洋人面前的地位会拔高到相应的位置,何乐而不为? 曹汝霖走后,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四个人都不再说话。 袁世凯端起了办公桌上早已经凉了的一碗人参鹿茸珍珠羹,一口气喝了光了下去。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慢吞吞的转向了赵秉钧,是时候解决一下宋教仁的事情了。赵秉钧偷偷的看了袁世凯一眼,却被袁世凯的目光吓得一阵心寒,他心中越来越发『毛』,知道自此彻底完了。 “智庵,你一把年纪的人了,做事都不用用脑子?”袁世凯嗓音不是很大。 “大总统阁下,这次事情确有委屈之处呀。”赵秉钧连忙解释道。 “委屈?你还有委屈了?”袁世凯瞪着眼睛喝问道。 “大总统阁下,从始至终我一直遵照的是您的意思行事,可是……” 袁世凯暴躁了起来,狠狠的锤了一下办公桌,震翻了桌面上的不少东西。他大骂道:“这个老东西,你的意思是我让你去杀宋教仁的?你瞎了狗眼还是聋了狗耳,我什么时候让你去杀宋教仁?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叫你去给宋教仁一点教训,派人去制造一下丑闻,或者半夜冲进他的家里恐吓一下。我有说杀了他吗?” 赵秉钧吓了一跳,同时心中也很委屈,他吞吞吐吐的说道:“大总统息怒。我确实是这么安排的,可是上海那边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竟误理解成了刺杀。这件事我是交给洪述祖负责,或许他那边……”说到这里,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袁世凯脸『色』难看到极点,洪述祖是他六姨太的弟弟,能到总统府秘书厅任职全靠了这层关系,现在赵秉钧又把责任推到了洪述祖身上,这不是越来越让自己难以撇清了?他肥胖的身躯剧烈颤动着,情绪沸腾不已,可是这个时候实在不知道该再说什么。事已成定局,再怎么骂都是废话,根本无济于事,现在全国上下都认为是北洋『政府』行刺宋教仁,真是百口莫辩。 “你,明天辞职,回去养老了。”他生硬的说道。 “是,是……多谢大总统……”赵秉钧叹了一口气,心中无限惆怅又有诸多委屈,他知道袁世凯顾虑洪述祖的亲戚关系,所以不会追查洪述祖的过错,只怕黑锅全部都得由自己来背了。尽管他越想越生气,这件事肯定坏在洪述祖这环节上,自己可是严格遵照总统的吩咐交代下去的,十之是洪述祖故意篡改了意思。可是没办法,袁世凯要保洪述祖不单单是因为亲戚,更重要的是保自己。!~! 第245章 徐树铮南下 三月二十日,北洋『政府』专员分别抵达武汉、上海和福州,秘密与长江舰队、上海舰队以及厦门舰队进行一番会谈,分别花费五万大洋、九万大洋和七万大洋的价格,成功贿赂三支舰队的主事官。次日,袁世凯宣布汤芗铭为长江舰队总司令,并通告全国将会严惩宋案幕后真凶。同日又秘密与黎元洪会商,希望黎元洪出面调停国民党与北京『政府』的矛盾。 二十四日,孙中山再次通电痛批袁世凯卑劣手段。全国人民声讨不减反增,江西都督李烈钧、上海都督陈其美、四川都督熊克武、湖南革命军领袖焦达峰以及福建军『政府』孙道仁、许崇智发表联名电报,要求袁世凯给予公道。其他省都督或有附电。 袁世凯表面上以查证证据伪实为由,派遣调查团到南京与上海方面进行探讨,故意拖延时间,同时在暗中开始积极布置军事行动。冯国璋调回山东执掌第二镇,第三镇移驻安徽由段祺瑞指挥。冯国璋派心腹前往浙江游说浙江都督朱瑞,朱瑞答应准许北洋将领李厚基率兵进驻嘉兴。 全国形势暗流汹涌,可是各省军『政府』首脑各怀鬼胎,国民党在上海又出现了分裂,一时间反袁形势不见其好,革命军力量也一盘散沙。 这段时间吴绍霆在广东积极筹备『政府』储备金,三月中旬即向民间发行了六十万『政府』公债,同时又以中德张盛霆军械公司合同利益的名义,向德华银行提出二十万美元的借款要求。德国方面认为吴绍霆的抵押条件不够吸引,于是以德华银行属于五国银行团成员的理由,拒绝贷款。这时英国领事伯力安带着渣打银行总经理拜会了广东都督府,表示只要吴绍霆答应以粤汉铁路为抵押,可提供二十万英镑的低利息贷款。吴绍霆拒绝。【】1908大军阀245 三月底的这十天里,广东都督府最繁忙的并非是参谋部,而是财政部。吴绍霆要在未来三个月之内筹集一百五十万的资金,以保证国内变局到来之际能够妥善应付。经过李煜堂的详细测算,广东省去年一年最大的开销还是在军费上,纵然陆军军费可以降低,水师部队大小三十艘舰艇却是十分伤财。 财政厅公共办公室,李煜堂站在吴绍霆面前愁容满面的说道:“都督,本来去年一年我们广东全省收入是可以持平的,只要减少两艘炮舰或者十艘鱼雷艇即可。去年财政赤字几乎全部是在海军军费上。” 吴绍霆靠在一张会计员办公桌边缘,翻看着去年财政的报表,脸『色』也不太好看。虽然广东统一了,各县各镇的税收严格缴纳,可是广东省养了三个师的部队和一支厦门舰队两倍规模的广东舰队,占去了相当大一部分开支。 李煜堂接着又道:“别说未来三个月能否筹集到一百五十万,如果广东省的开支不做调整,每年财政都将是赤字呀。” 吴绍霆无奈的摇了摇头,继而问道:“难道张盛霆公司的收入难以支持?” 李煜堂叹息的说道:“去年张盛霆公司全部收入占了财政的六成,如果没有都督您的公司,咱们广东省之能靠捐款了维持了。” 『政府』企业在这个时代没有严格的定义,掌权者利用职权给自己的生意便宜几乎是人之常情,所以李煜堂一直没把张盛霆公司当做所谓的“央企”,向来只称呼是“都督您的公司”。广东全省对吴绍霆的崇拜之情,几乎有一大半是源自张盛霆公司,因为老百姓一致认为他们的吴都督用私人公司的收入支撑『政府』的运作。正因为张盛霆公司每年上缴那么多红利,才免除了不少苛捐杂税。吴绍霆也没有打算跟老百姓解释什么是“央企”,既然大家认为自己好,那就继续保持下去好了。 “李部长,那你有什么办法?”吴绍霆叹了一口气,向专业人士请教道。 “问题已经显而易见,吴都督完全可以裁掉几艘舰艇。将这些舰艇卖掉,反而还能大赚一笔。我前天晚上与海军高部长攀谈过,高部长分析说广东水师保护广东境内有过之而无不及,而若要出省作战则十分困难。换言之,都督完全可以对广东水师精兵简政,编成一支近海、内江防护的舰队。”李煜堂认真的说道。 “关键是我很担心水师官兵会不满。最近听说北京『政府』已经在收编全国水师部队了,我广东水师自革命首义以来一直归属都督府管辖和供给,如果北京『政府』趁机笼络广东水师,岂不等于在自家后院埋下炸弹?”吴绍霆忧心忡忡的说道。 李煜堂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为难的说道:“前天与高部长谈时,我也曾试探过高部长。高部长显然不愿意缩减舰队编制。不过,我认为都督您在这个时候应该拿出一省首长的权威,一定要雷烈风行。我对比过广西、江西、福建、贵州四省军费,我广东省一年军费几乎是四省军费合计的七成,是贵州的三倍。” 吴绍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道:“李部长所言极是,我会安排处理海军事宜。” 李煜堂说道:“都督有这等决心,不可不谓是果断之举。前不久发行的六十万公债,我已经联络了诸县乡绅和一些在香港的私人朋友买下了。”说到这里,他稍微变了变语气,试探的问道,“都督,您不会像其他省的首长那样,利用公债……” 他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描述。 吴绍霆笑了笑道:“你是我有借无还?那我还在广东怎么混下去?李部长你动用私人朋友来承担这笔公债,已是对我个人的信任,我绝不会做那样卑劣的事情。公债不单单是钱的问题,也代表我广东都督府的诚信。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李煜堂十分欣慰,赞叹道:“吴都督年轻有为,正是我中国省府长官的表率。” 就在这时,一个侍从官跑了进来禀告道:“都督,秘书处接待了一位北京来的客人,说是要亲自见您。” 吴绍霆怔了怔,奇怪的道:“北京来的客人?”他虽然疑『惑』重重,却没有多问下去,如今这个时节北京『政府』与全国各省的关系十分紧张,从北京到各省督府的客人只怕不会简单。 他向李煜堂告辞,出来后才询问了侍从官来者姓名。【】1908大军阀245 侍从官说道:“那人名片上的名字是徐树铮,似是陆军部军学司司长。” 吴绍霆再次吃疑,徐树铮?这小子来广东作甚? 徐树铮,字又铮、幼铮,号铁栅,自号则林,人称“小扇子”。江苏省萧县(现安徽省萧县)官桥镇醴泉村人,自幼聪颖过人,才气横溢。3岁识字,7岁能诗,13岁中秀才,17岁补廪生,有神童之称。1901年,徐树铮弃文从武,到济南上书山东巡抚袁世凯,陈述经武之道,未得赏识。后被荐为段祺瑞记室。1905年,被保送至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步兵科就学。1910年,学成回国。回国后在段祺瑞的部队任清朝第六镇军事参议,1911年任第一军总参谋。1912年至1914年,徐树铮先后任军学司司长、军马司司长、将军府事务厅长等职。1914年5月,徐树铮任陆军部次长,年仅34岁,为次长中最年轻者。 吴绍霆知道徐树铮现在还未发迹,不过再过几年就会成为皖系军阀重要人物之一,如今徐树铮应该还依附在袁世凯麾下,同时还与昔日主子段祺瑞保持着密切关系。他实在想不通广东方面与皖系有什么关系,又或者徐树铮是奉袁世凯之命前来公务,可国内政治人物都知道,自己与革命党关系密切,不会跟北京『政府』有任何交叉点才是。 不管怎么说,见上一见就知道了!他暗暗想着。 随即他吩咐侍从官将徐树铮带到国宾会客厅,自己先一步前去等候。 十分钟后,徐树铮在国宾会客厅见到了吴绍霆。徐树铮穿着一身西装,看上去十分风尘仆仆,头发都显得干枯缺水。吴绍霆站起身来不冷不热的迎接。一番政客般的寒暄之后,两个人各自落座。 “徐大人,此番只身一人来广东吗?”吴绍霆先问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徐树铮不疾不徐的笑了笑,说道:“在下此番来粤,既是私事也是公事,为了能公私兼顾,只好是只身前来了。” 吴绍霆暗暗忖道:这徐树铮果然会说话!他微笑道:“是吗?敢问徐大人公事所谓如何,私事所谓如何呢?” 徐树铮不急着回答,他先看了看陪同坐在一旁的两名侍从官,『露』出了一个深意的笑容。 吴绍霆于是吩咐道:“小李,你们先下去。” 两名侍从官起身退出了会客室。吴绍霆从搁在茶几上的烟盒里取出了一支卷烟,慢条斯理的点燃吸了一口气,随之才问道:“徐大人有什么话直说,我这人心直口快,不喜欢转弯抹角,如果徐大人喜欢旁敲侧击的话,只怕今天的谈话就不愉快了。”!~! 第246章 窗户纸 徐树铮微微笑道:“吴都督果然血气方刚、快人快语。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说闲话直奔正题。此次树铮专程前来拜访吴都督,公事是代表北京『政府』非正式转达吴都督授予勋位的通知。袁大总统于年初刚刚颁布中华民国勋位制,吴都督是广州首义大功臣,也是中华民国开国元勋之一,经铨叙局一直裁定、袁大总统亲自批准,特授予吴都督勋一位衔。” 中华民国勋位制度与前清、西方爵位制度对比,勋一位对应的爵位即是公爵。辛亥革命之后获得大勋位者只有袁世凯、孙文、黎元洪,勋一位者是唐绍仪、伍廷芳、黄兴、程德全、段祺瑞、冯国璋六人,武昌首义领袖孙武特授予勋二位。如今吴绍霆成为了广州首义功臣,原本应该是勋二位却破格提升为勋一位,这已经算是中国勋爵制上的一朵奇葩了。 只听徐树铮接着说道:“只怕吴都督有所不知,我中华民国新颁布的勋位制度是对比西方爵位制度而立,勋一位即是欧洲王公国家大公爵之位。吴都督年方二十五即获此殊荣,树铮敢断言未来百年之内,自吴都督之下再无第二人能有此奇功伟绩。” 吴绍霆不冷不热的笑了笑,他一点都不关心这个所谓的勋位制度,除了每年多一千多块的年金、一枚大勋章和一条绶带之外,中华民国的勋位制度根本没有前清时期的任何特权。笑完了之后,他忽然开口问道:“徐大人,我有一事十分不解,何故叫作非正式转达通知呢?” 徐树铮见吴绍霆对勋位一点都不感兴趣,心中不禁有几分惊讶,庚戌革命之后全国上下有多少人巴不得窃得一份元勋的名誉,这种东西多不压身、少则无谓,无论如何都是有胜于无。他现在发现吴绍霆这个中华民国最年轻的都督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多多少少有一种猜不透的意味。【】1908大军阀246 “吴都督果然直爽,”他调整了一下笑容,更显得客客气气的说道,“勋位是个人荣誉得到认可的证明,既然是大总统亲自批准的授勋,理所当然会通过正式的仪仗转达通知,然后举行隆重的授勋仪式彰显吴都督风采。” “你的意思我还得去北京领这块铜勋章?”吴绍霆想当然的质问道。 “当然,勋章将由大总统亲自颁发给吴都督。”徐树铮颇为汗颜的说道,他极力保持着自己的状态。吴绍霆每一次快人快语几乎都是一种进攻,他已然感到这年轻都督身上的气场压力了。此人虽年轻,可城府和世道颇深呀! 吴绍霆笑了起来,笑容有几分忍俊不禁的味道。他弹了弹烟灰,慢悠悠的吸了一口烟,眼神锐利的看着徐树铮,仿佛已经将徐树铮看得透透彻彻。他完全明白徐树铮是什么意思,袁世凯拿勋位来忽悠人,等到了北京授勋结束之后,自己能否再回到广东只怕不好说了。用一个破铜勋章换广东都督,这个亏本生意只有傻子才干。 辛亥革命之后袁世凯用各种颁发诓骗了好几个省的督军,如陕西督军张凤翙、湖南督军谭廷闿,甚至还有蔡锷。袁世凯想千方设百计削弱那些对北洋『政府』不利隐患力量,这样才能再前线大刀阔斧的采取军事行动,打击革命党势力。 吴绍霆没有挑破这一层窗户纸,这个时候他还想那么明显的挑战北洋『政府』,广东有能力自保却没能力讨伐,自然而然要量力而行。他将烟头戳在了烟灰缸里,吐出了最后一口烟雾,随即收敛了笑容,平静的说道:“徐大人,我们就先不说勋位的事了。既然公事谈完,徐大人的私事是什么呢?” 徐树铮有些无奈,吴绍霆跳转话题太快了一些,他还有一些准备好的话没有说出来。不过好在他已经看出吴绍霆的态度,这也算是完成了一项任务。他说道:“吴都督是爽快的人,在下不敢拖泥带水。此番前来所为的私事,正是诚心诚意的奉劝吴都督。北京『政府』是中华民国正统,孙文国民党之流不过是意欲夺权的叛『乱』分子,吴都督身为『政府』正式任命的一省都督,理应洁身自好才是呀。” 吴绍霆不动声『色』的说道:“徐大人果然直言不讳,我喜欢这种谈话方式。不过徐大人的这番话我可不敢苟同。要说吴某人广东都督的正式授命是南京临时『政府』的委任状,纵然临时『政府』已经过渡当北京,当年签发委任状的人可是孙文临时大总统。” 徐树铮脸『色』微微一变,他先前的那番话是故意留下破绽,就是要看看吴绍霆怎么解释他广东都督的身份,现在看来此人是真心实意拥护孙文。他刚准备开口说话,吴绍霆伸手制止,接着又说道:“我知道徐大人会以为我藐视北京『政府』,不尊袁大总统的法统身份。我且反问,袁大总统是否也尊重孙文前任临时大总统的法统身份呢?答案不言而喻。如今国内热议事件是上个月发生在上海的宋教仁遇刺案,上海方面已经公布了证据,孙先生不过是为了讨一个公道,袁大总统以此诋毁孙先生,这作何解释?” 徐树铮叹了一口气,故作深沉的说道:“世人都误认为此事是袁大总统所为,说一句坦白的话,袁大总统有必要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吗?”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进一步道,“吴都督你是明白人,我就用明白的话来说,如果袁大总统真要害宋先生,他会留下任何证据吗?” 吴绍霆扬了扬眉『毛』,这徐树铮还真是敢冒险,第一次见面就能这么说话。他意识到徐树铮已经『摸』清楚自己的脾『性』,所以才会说这么直接的话。他现在还不清楚宋教仁案幕后的真凶,不过这对自己来说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徐树铮此番代表北京『政府』来广东游说,他该怎么应付。故作沉思了一番,他问道:“徐大人,我从来不做没有根据的判断。我很欣赏徐大人的坦言相待,现在我想听一听徐大人的条件。” 徐树铮『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袁大总统的意思很简单,希望吴都督接受北京『政府』的授勋和正式任命,此外最好能与国民党划清界限。” 吴绍霆问道:“哦,正式任命?” 徐树铮顿了顿,随即说道:“袁大总统欣赏吴都督的才能,广东省可由吴都督兼任都督,同时正式出任参谋部战略厅厅长、第三镇第六协副统领。” 吴绍霆笑问道:“这么说广东都督成了兼职了?” 徐树铮看出吴绍霆脸『色』的变化,解释道:“吴都督大可放心,放眼广东省除了吴都督能够统筹全省局面之外,还能有谁影响吴都督的地位呢?袁大总统的意思是请吴都督北上任职一年,其目的无非是为了凸显吴都督站在北京『政府』一边,撇清与作『乱』分子的关系。一年之后参谋部战略厅厅长、第六协副统领的职衔可以改为遥领,吴都督仍然回广东就职。” 吴绍霆神秘莫测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徐树铮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慢条斯理的叹声说道:“袁大总统真是精打细算。” 徐树铮问道:“不知吴都督意下如何?” 吴绍霆笑道:“这件事可不小,我要好好考虑一下。”【】1908大军阀246 徐树铮坦然的说道:“这是自然。在下会在广州多留一段时日,吴都督若考虑清楚,务必尽快给在下一个答复!” 吴绍霆点了点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说道:“我会的。” 徐树铮站起身来准备告辞,吴绍霆依然坐着不动,忽然又说道:“徐大人提出了这么多要求,为什么不听听我吴某有什么条件呢?” 徐树铮微微一怔,他明明已经说出了自己的“条件”,可是吴绍霆却把这些“条件”当作是北京『政府』的“要求”?他心中渐渐冷笑了起来,不过表面上装作一副不明所以。重新坐下来之后,他耐着『性』子问道:“吴都督有什么额外的提议吗?” 吴绍霆笑道:“袁大总统想要做什么我很清楚。如果袁大总统一定要让我北上,我在北京无亲无故,只怕需要另行安置了。” 徐树铮同样笑了起来,说道:“吴都督放心,一应筹备工作袁大总统都会安排妥当,绝不会让吴都督你有半点不满意。” 吴绍霆摇了摇头,否认的说道:“我可不敢这么认为。袁大总统是北方人,我是南方人,水土不服的习惯只有自己懂。所以就算让我北上,也一定要由我亲自安排。” 徐树铮缓缓点了点头,直言道:“只要吴都督愿意北上,五十万安置费不在话下。”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笑道:“徐大人快人快语,让人痛快。” 徐树铮哈哈笑了道:“吴大人明晓事理,让人欣慰!” 这天半夜,吴绍霆在自己官邸的书房看着财政部报表,书房墙壁上的挂钟显示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他很少这么晚入睡,此时此刻也并非一定要看完这份财政部报表,只是必须要等待一个消息。过了一会儿,房门轻轻的敲响了。 “进来。”吴绍霆打了一个哈欠,放下手中的财政报表,吩咐了道。 房门打开了,邓铿走了进来。来到吴绍霆面前,他先取出了一份电报封套递了上去,随后才说道:“大人,监听处截获了一份有线电报,发报人正是徐树铮。” 吴绍霆看了一眼挂钟,冷笑道:“这小子还真能忍,等到两点才发电报。” 他说完,拿起电报仔细的看了一遍,内容几乎与他预料的一样。 徐树铮是一个笑面虎,白天谈话时和和气气、笑容满脸,只是他此番前来根本就不是要跟广东都督府谈条件,只是在试探吴绍霆对北京『政府』的立场到了什么程度。这份截获下来的电报正是向汉口汇报今天试探的结果,而这结果就是——“必除吴绍霆”! 吴绍霆早就想到北京派徐树铮来劝说,这已经是一个陷阱了。第一次见面谈话双方就直言不讳,这可是政治的忌讳,正所谓逢人只说三分话。他相信徐树铮已经看出来自己是在装蒜,什么需要考虑,什么索要安置费,都只是障眼法和骗局。当时徐树铮只是故作敷衍,目的就是先安抚他这个拥兵三个师的广东大佬。 电报上还做了评价,称:“吴乃南方一霸,野心十足,善于心计,拥兵自重;余抵广州途中,访韶关、清远民声,皆向于吴。吴必为南方第一隐患。若能诓其背上,当就地处之,若不能,须趁羽翼未丰之际破广东”。 辛亥革命首义的功臣之一张振武,即是被袁世凯骗到北京枪决了。不得不说张振武的情况与现在有异曲同工之处,同样是太过张扬。 “徐树铮啊徐树铮,”吴绍霆笑呵呵的将电报扔在了桌子上,喃喃的说道,“没想到这个人竟把我看得这么透彻。”他跟同盟会、革命党人在一起久了,平日带着一副大义凌然的面具,轻易就被当作志同道合者来对待。今日见识了徐树铮这个厉害的角『色』,不禁有几分返璞归真的快感。 邓铿看着吴绍霆的笑容,忍不住奇怪了起来,问道:“都督,徐树铮在电报里都明说要除掉都督您,你还感到高兴?” 吴绍霆笑道:“昨天还不知道徐树铮是什么人,现在终于知道了他的底细,难道不应该高兴吗?把敌人揪到明处,总比让敌人隐藏在暗处要值得庆幸!”【】1908大军阀246 邓铿明白了过来,旋而又问道:“都督,您打算怎么处理?”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说道:“等天一亮,你大张旗鼓的安排人把徐树铮更我驱出广东。记住,一定要闹得越大越大,你就算在大街上当着往来行人的面骂他个狗血淋头都可以。下午安排新闻部布置次日的头版,就说我吴绍霆全力声讨宋案真凶,矛头全部指向北京『政府』。” 邓铿好奇的问道:“都督,您这是要跟北京『政府』决裂呀!” 吴绍霆伸出手指在桌子上的电报封套上磕了磕,反问道:“难道北京『政府』不是要除掉我吗?既然袁大总统要对付我,那我何必还要维持这层窗户纸,索『性』捅破了,表明我站在革命阵营的决心,如此一来还能赢得南方的声援。” 邓铿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我立刻安排。” 【祝各位大大端午节快乐,特更新一大章。各位大大别忘了给家人发个短信慰问哦】!~! 第247章 整顿海军 天刚刚亮时,徐树铮因为凌晨才上床休息,所以还在熟睡之中。邓铿带着都督府卫队的十几个卫士堂而皇之的撞开了客房房门,不等徐树铮反应,人已经从床上拖了下来。徐树铮大声询问发生什么事,可是除了呵斥和大骂声之外,根本没有人应他。卫士不让徐树铮穿衣服,直接就拽着他出了房间,一路上又打又骂,顺便还把侏儒怀表、钢笔、银元等等值钱的东西给夺了下来,直至到了都督府门外。 “北方的走狗,快滚回去。” “袁大总统行刺宋先生,北洋派没有一个好东西。” “还敢来诱降我们吴都督?吴都督是坚定不移的革命志士!” “吊你个死仆街,冚家铲,快滚蛋!”【】1908大军阀247 徐树铮惊魂未定,身上早已经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他万万没想到昨天还是都督府客人,一觉还没睡醒全然变了一个样。他连连求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邓铿等人一直不理他。赶出了都督府之外还不算结束,邓铿让卫士上前押着徐树铮,沿着大街上游行了一圈。 “大家快来看,北方派来的走狗,要花五十万收买我们吴都督背叛革命!” “北京『政府』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们吴都督是什么人,他岂会为了金钱折腰?” 卫士一边走一边大着嗓门呐喊,引得路上行人纷纷驻足围观,指指点点、议论云云。 群众们经过一传十十传百的拼凑,终于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这段时间广东报道宋教仁遇刺案一直热议不止,老百姓心中早就对北京『政府』的荒唐之举痛恨不已。此时这一幕立刻点燃了人们心中的怒火,沿街老百姓忍不住跟着卫士一起指骂徐树铮,一些小商小贩还拿出了菜叶子、石头来招呼。徐树铮彻底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他当然不知道吴绍霆截获了自己的电报,心中对吴绍霆的看法发生了重大转变。倒不是怀恨在心,而是惊恐,吴绍霆城府之深已经到如此地步! 邓铿押着徐树铮到了广东码头,此时徐树铮还穿着睡衣,身上值钱的东西早就被都督府卫士搜走了。邓铿掏出了两块钱抛给了徐树铮,仿佛是在打发叫花子,他冷笑道:“徐司长,这两块钱可以买一张到福州的船票,委屈你多转几站了。” 徐树铮叹了一口气,他虽然有怒火,可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还是明白的,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自己要尊严就不要『性』命。他弯下腰捡起两块钱,一句话没有多说,蹒跚的向售票厅走去了。他暗暗不甘心:妈的,老子本来打算回北京造你的谣,没想到却让你捷足先登,厉害,厉害,这一回老子败的心服口服。 五天后,都督府行政会议室。 海军部部长高广征“腾”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震惊的问道:“什么?要卖掉三艘鱼雷艇和镇涛、镇海号?都督,为什么?” 吴绍霆表情镇定,伸手示意高广征先坐下来,随后说道:“高部长,海军部下辖舰艇大小三十三艘,去掉旧式的三艘练习舰和两艘锅炉损坏无法出港的旧舰,余下的战船所耗军费几乎是陆军总数的两倍。如今我广东财政已然独立,无论北京『政府』还是南京留守府都不曾拔一分一毫的经费。去年财政赤字最大的一项就是海军的开支。” 高广征情绪依然激动,大声的说道:“不管怎么说,镇涛和镇海是我们广东水师第一代炮舰,就算镇海号因为损坏不能使用,可依然具有重大的意义呀。” 吴绍霆不动声『色』的说道:“高部长,意义再重大,可是财政部拿不出钱来哪还有什么用?不管是不是第一代炮舰,也不管它能不能下海,这些都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广东财政现在无法支持这么多舰艇,而且广东境内的作战也完全不需要这么多舰艇。” 高广征脸『色』十分难看,其他海军部官员同样也十分惋惜。沉默了一阵之后,高广征放缓了语气,再次开口说道:“福州的杜锡圭前段时间一直与属下有信函往来,北京『政府』去年年底已经重组海军部,武汉舰队、九江舰队、上海、福州都有下拨海军军费,为什么偏偏舰支最多的广东却没有呢?” 吴绍霆冷着脸『色』,生硬的问道:“你是在质问我吗?” 高广征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鼓起了勇气一般,继续说道:“都督,属下只是搞不明白,您为什么不去争取海军军费呢?海军是国防的脊梁,在战略上只听说要大力发展海军,没听说要消弱海军力量的呀!就说去年广州革命『政府』成立之后的韶关作战、肇庆作战,海军出动已经震慑了敌军军心,其功不必陆军差。” 吴绍霆等着高广征把话说完,之后语气由弱渐强的说了道:“你们拿了北京『政府』的军费,只能说明你们投靠了北洋派。现在外面的新闻正在议论的事情在座诸位都很清楚,五天前我把徐树铮羞辱了一顿驱逐出境的事也没有人不知道。我跟北方的立场已然十分明确,如果高部长要背叛革命,你马上出去,带领你的舰队滚蛋,去找北洋『政府』摇尾乞怜,去向独裁者低头献媚。在你路过上海时还可以向国民党党部开一炮彰显你走狗的决心!” 说到后面时,他的语气几乎达到了咆哮的地步。 高广征一下子尴尬了起来,额头汗水涔涔,一时间哑口失言。 其他海军部将军心中十分震动,先前吴都督的一番话重新点燃了他们的热血。【】1908大军阀247 吴绍霆缓缓站起身来,环顾了海军部所有将官一眼,接着说道:“我吴绍霆对广东是什么样大家都清楚。自广州首义之后,广东水师所有的供应补给,我有少给一分钱吗?我陆军三个师一个月军费只有二十万不到,那是一万二千口人。海军三十三艘舰艇每个月开支三十七万,官兵合计只有两千人不到。我试问,你们有听到过陆军兄弟们的一句抱怨吗?” 海军部官员齐齐低下了头,每个人脸『色』都不好。 吴绍霆又道:“第二师兄弟北伐的时候,我第一师从一日三餐降格为一日两餐,就是为了省一餐口粮支援前线。如果海军部有实力打到北京去,我吴绍霆三天只吃一顿饭也他妈的忍了。”他顿了顿,缓了缓情绪的波动,冷静的说道,“不是我不看好海军,要说世界上哪一支兵种最具备入侵『性』,那就是你们海军!只可惜甲午一来,列强外侮处处欺辱我们中国,他们生怕我们中国海军有朝一日重振雄风,把他们统统赶走了!” 海军部官员一个个叹息不已,甲午之耻不是清朝的耻辱,恰恰是中国海军最大的伤疤,一朝不能雪耻,这个伤疤永远都无法痊愈。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眼中带着激动的光泽,说道:“有人说我吴绍霆是广东霸王,有人说我假仁假义,我想等卖掉了那几艘舰艇之后,还会有人骂我是广东海军的罪人。我告诉你们,如果我像北方那边当独裁的霸王,今天的会议就是高部长的死刑通知会。如果我假仁假义,我张盛霆公司现在早就赚得盆满钵溢了。” 高广征羞愧的低下了头,脸『色』十分难看。吴绍霆的这些话不单单海军部的人明白,在场所有人也都明白。放眼全国各地的军『政府』,哪里有广东这边大好风气?如今就连北京『政府』都是依靠洋人贷款在运作,其他省更是只能压榨人民。唯有广东勉勉强强达到了自给自足。 “我刚才已经说过,要想真正扬我国威、一雪前耻,发展海军是唯一的出路。可是你们也看到了,现在中国名义上大一统,实则各省割据。再加上列强外侮的横加干扰,现在还不是发展海军的时候。我希望诸位海军同仁能够体谅我现在的难处。我可以向高部长道歉。因为我不希望你们当中有任何一个人放弃革命阵营。”吴绍霆总结『性』的说了道。 “都督,”海军部副部长任光宇小心翼翼的问了道,“那卖掉了舰艇之后,那些官兵该怎么安置?” “编为海军基地岸上人员,或者我推荐他们前往福州船政学堂任教。我也想把广东海军学堂重新办起来,可惜财政不济。也许还要再等一两年。”吴绍霆叹了一口气。 高广征站起身来,庄重的向吴绍霆敬了一个军礼,道:“都督,先前是属下鲁莽了,请都督见谅。都督的决议属下一定全力支持。” 其他舰长也齐齐站起身来,向吴绍霆敬礼。 一个月后,镇涛和镇海两艘炮舰以七十万的价格卖给了福州舰队,三艘鱼雷艇卖给广西军『政府』,合计二十六万。这五艘舰艇的在编官兵经过海军部积极劝说,改为基地留守人员。镇涛号舰长十分悲伤,当晚骑马离开广州。吴绍霆带领海军部官员连夜追踪,在清远县郊区拦下了镇涛号舰长,一番苦劝之后终于说服其返回水师基地。吴绍霆特任命镇涛号舰长为海军部高级顾问,与前广东水师提督李准同一级别。 转眼间已是五月,随着宋教仁遇刺案证据的逐一查实,北京『政府』的脸面越来越无法掩盖。宋教仁在康复之后冒着生命危险,在上海、南京、杭州、苏州等地连续召开演讲大会,陈述北京『政府』的阴谋之举,要求袁大总统严惩凶手、引咎辞职。 袁世凯最近越来越心烦,赵秉钧派人去杀宋教仁也就算了,他妈的好歹也把事情做到底。现在可好,宋教仁又没死,北京『政府』还背上了一个大罪名,真真正正的是吃力不讨好。他现在非但不能再对付宋教仁,反倒还很担心宋教仁再遇到什么意外。万一宋教仁下楼梯摔断了腿、喝水塞到牙齿,全国人民一准全部指责是北京『政府』的暗害。 等到六月份,北京『政府』受到五国银行团第二期贷款,袁世凯的军事布置接近为尾声,立刻连续发布了几道命令:撤销江西都督李烈钧之职,由李纯代理;撤销上海督军陈其美之职,宣布上海成立镇守使府,由松江镇守使郑汝成调任,杨善德接替松江镇守使;撤销广东督军吴绍霆之职,由广西督军陆荣廷兼管广东。 月底,李厚基带兵进入上海,驱走陈其美等人,协助郑汝成建立上海镇守使府。 孙中山、陈其美、宋教仁等人退入租界,更加激烈的号召全国讨袁。面对北洋派的武力手段,就连宋教仁、黄兴等人也感到愤慨不已,眼见依法惩治宋案凶手不成,幻想袁世凯引咎辞职不能,只能群起声讨,策动国内的革命军武力抗议。 迫于北京『政府』的命令,李烈钧不得不辞去江西督军之职,南下到上海与孙中山会商具体讨袁事宜。孙中山从三月份开始呼吁一直到六月份的今天,虽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各省出兵讨伐袁世凯、维护共和成果,可是并没有任何具体的办法。李烈钧到来之后,只得重新开始计议。如此一来,为北洋军的军事行动提供了更多准备时间。 免除广东督军吴绍霆的命令下达广州之后,吴绍霆并没有像李烈钧那样选择出走,广东不比江西,他在广东的基础要远远比李烈钧在江西更牢靠。江西纵然成立统一的军『政府』,可是实则省内并未完成统一,单单在南昌都有好几股势力。广东自广州首义之后五个月即完成统一,吴绍霆长达一年半的督理早已深入民心,更主要的是广东军队和财政俨然独立于中央『政府』,省内上到官绅下到黎民根本不在乎北京『政府』的治理。 吴绍霆这几天一直利用新闻部控制省内舆论,宣传北京『政府』的野心以及广西督军陆荣廷鱼肉百姓的治政手段。他还打算组织一批政治人物和商人举行游行,反对遵从北京『政府』的命令。不过他还没有正式安排时,民间已经有了自发团体号召留住吴绍霆。没过多久,革命粤军各级将领、海军部军官、军校学员纷纷送来联名书,发布联名通电,拒不接受撤销吴绍霆的命令。 看见时机成熟,吴绍霆在都督府召开记者大会,宣布在宋教仁遇刺案未得到圆满结果、袁世凯临时大总统不做出引咎自罚之前,广东将不承认由袁世凯签发的各项中央『政府』命令。他把矛头指的很清楚,直指袁世凯而非反抗中央『政府』。 【小章无益,大章过瘾,多谢多福大大打赏】!~!【】1908大军阀247 第248章 两广裂缝 六月二十九日,陆荣廷从南宁发来电报,内容十分客气,陈述他只是奉命行事,希望吴都督能够海涵。并提出一项双方折中的方式,陆荣廷从广西派军入驻云浮,同时在广州设下一个司令部,以此“做做形式,绝不敢有僭越吴都督权威之意”! 广州收到电报的当天,都督府特勤处侦查到广西第三混成协六个营兵力已经全部抵达梧州,同时截获贺州军事电报,得知贺州巡防营两千人整装待发,随时进入广东省境。 吴绍霆知道陆荣廷是十足的野心家,电报上只是假意讨好,实则意图一举吞得广东全省。他可不会让历史上桂系『乱』粤的情况重演,当即毫不客气的回了一封电报,“桂军一人犯境,粤师全军反击;越境一人杀一人,越境一营屠一营。望干卿兄慎重,两广本是同根生,何苦兵戎相见!” 随后,吴绍霆在都督府宣布广东全省军事戒备,革命粤军第一师开赴两广边境进入战斗状态,第三师全军进驻韶关,警惕湖南变局。海军在两广边境海域以及内江来回游弋。如今广东省的陆军是南方诸省之中兵员最多、装备最精良,他相信陆荣廷如果胆敢来犯,必定能给予迎头痛击。 全省各界人民积极响应革命粤军的行动。第一师赶赴边境途径各县,百姓皆送水送粮,更有自愿组成民工团协助搬运军事物资。吴绍霆为了争取到更多人民的支持,要求各部在接纳民间粮食时必须按照市价记下白条,事后凭白条到县府兑领;民工团协助运输每天每人发一元钱的工钱。他很珍惜民间资源,要不然也不会提前筹集一百五十万的战略存款。自从发行了公债和卖掉军舰之后,都督府现在的财政十分充裕,完全有能力支付这笔费用。【】1908大军阀248 陆荣廷对吴绍霆的回应感到很惊怒,他好歹是客客气气,吴绍霆却一点不留情面。不过他现在还真不敢轻易进攻广东,纵然广东方面没有做好准备,论兵备、论地理、论人和都占据着极大的优势。他下令边境军队停驻本地,暂缓入粤行动。这个时候只能等了。他早先与北京『政府』达成的协议,倒要看看等到北洋军进攻广东时,吴绍霆是否还像今天这么嘴硬。 七月初,吴绍霆应邀派朱执信前往上海,与李烈钧、孙中山、黄兴等人商议反袁事宜。 这次会议对于吴绍霆来说只是走走形式,他现在之所以站在孙中山的讨袁大旗之下那是因为北京『政府』要除掉自己,跟革命是没有什么关联。至于响应孙中山北伐讨袁的行动,只能说是痴人说梦,单凭现在的实力要从广东打到北京几乎只比登天容易一点。 自宣布全省戒备以来,这段时间广东省内的气氛或多或少出现了变化,纵然民间全力支持吴都督抗拒桂军入粤,可大战临头的惶恐是在所难免。吴绍霆不断在省内各大报纸上发布消息,从各方面对比广西、广东实力差距,扬言革命粤军绝对能顺利阻挡桂军入粤。再加上各地乡绅、商会的安抚,保证物价不上涨、工钱不拖欠,总算稳固了百姓的情绪。 这天一大早,张直乘坐着小轿车匆匆赶到了都督府。虽然张直身为都督府商务部部长,不过大部分时候还是在商会或者家中办公,一个月只有十多天会到都督府例行公事。尤其是国内局势紧张,省内临战之后,都督府这边几乎变成了军事司令部,商务部各级官员大部分都在外面奔走,策动工商农户响应军事行动。 一番周折,张直来到都督官邸的客厅。吴绍霆刚刚吃过早餐,穿着短袖和睡裤走了出来,夏季的南方十分湿热,哪怕坐在家里一动不动都会汗流浃背。 “张世叔这么早过来,有什么要紧事吗?”吴绍霆伸手示意张直不必站起身来,他自己走到对面一张藤椅上坐下来。 “震之,昨天发生一件不太好的事,我不知道是不是个别,又或者是早有预谋。”张直忧心忡忡的说了道。 吴绍霆稍微坐直了身子,他知道张直这个人从来不浮夸,势必确实是发生了大事。他立刻问道:“张世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我都是自己人,直接说。” 张直叹了一口气,说道:“昨天下午来一个自称是倒爷的人,听口音应该是广西那边来的,说是要跟我做一笔稳赚不赔的大买卖。你知道我是一个商人,若是赚钱的买卖肯定不会放过。哪里知道坐下来细谈之后才知道,这人根本不是来做买卖,他是来游说我反对都督府。” 吴绍霆眼神一冷,问道:“竟有此事?” 张直点了点头,发愁的说道:“这家伙一开始旁敲侧击,后来直言不讳的许了一些承诺,说是一旦陆荣廷入粤,能让我成为广东第一大商户。条件就是现在策动省内其他大老板一起反对都督府,停税停粮,制造民『乱』。” 吴绍霆陷入了沉思,陆荣廷果然是不甘心,好不容易得到北京『政府』的一个口实,吞并广东、合并两广的野心只怕朝思暮想已久。他不得不佩服,陆荣廷在军力上明知不是对手,暗中阴谋从内部制造裂痕来瓦解广东省团结一致的局面。不过他不相信陆荣廷这个土匪出身的武夫能给广东资产阶级带来什么利益,要不然张直也不会第二天就跑来通知自己了。 张直见吴绍霆沉默不语,有些担心吴绍霆会怀疑自己,于是说道:“震之,你我既然不是外人,我自然不会做这种对不起你的事。别说是全广东第一大商户,纵然是全中国第一大商户又如何?这终归是一句虚话。我虽年迈,但这种诡计还是看得清楚。” 吴绍霆笑了笑,说道:“张世叔切莫多心,若我在广东连张世叔都不能信任,还能信任什么人呢?”他叹了一口气,表情渐渐沉重起来,“我知道张世叔的担心,陆荣廷此贼耍这样的手段肯定不会只找张世叔一个人。就算现在只是找张世叔一人,张世叔断然拒绝之后,这些人必然还会再找其他人。” 张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这正是我所担心之处。广东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多得是,虽然震之你现在人心所向,可难保不会有一些利益熏心、目光短浅之辈投靠陆荣廷。这事可大可小,若是置之不理只怕会酿成隐患。” “张世叔所言极是,”吴绍霆赞同的说道。略略思索之后,他又问道,“张世叔,昨日找上门你的那人你已经打发走了吗?” “还没有,我故意称考虑,将其安置在商会招待所。如果震之你要采取行动,这个人肯定还是有用的。”张直立刻说道。 “张世叔果然考虑周到。我马上安排特勤处秘密的去逮捕此人,接下来的事我会处理,不过也要请张世叔多多走动,试探一下其他大户的反应。”吴绍霆有条不紊的交代道。【】1908大军阀248 “好的。”张直答应了下来。 【万字更达成,多谢各位大大支持】!~! 第249章 二次革命 二十分钟之后,王云带了几个警卫营的士兵换上便装,在张直派人的指引之下,闯进了招待所的一间房间,顺利的抓捕了那个间谍。对方被堵住了嘴巴、套上了面罩、双手反绑,然后塞进了一辆马车送到了黄埔码头一间仓库里面。王云遵照吴绍霆的吩咐,把这人吊起来毒打了一顿,『逼』问是否还有其他从广西派过来游说的细作。这人一开始还装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嘴硬什么都不肯说,王云直接大刑伺候,先掰断手指,再用开水烫,终于撬开了嘴。 不过为了防止对方给假情报拖延时间,王云还抬了一盆子水蛭、一盆子蜈蚣,佯装要一个个塞到那人的嘴巴里。那人立刻吓得失禁,连忙发毒誓应证自己刚才的话。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警卫营在广州又抓了五个人,各地警察局按照线报也相继逮捕十一个人。这些人全部押送到了黄埔码头的库房,一个个吊起来照例先毒打一顿,然后相互隔离的审问,套出任何有价值的情报。 这天傍晚,王云从黄埔回到了都督府,他先回警卫营营房洗了个澡,打人也是一件体力活,忙了一天早就是一身臭汗。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他才来到都督办公室面见吴绍霆。 “陆荣廷这次真的是下定决心要对付都督您了,”王云一脸愤怒的说道,“一共十八个人,我们只抓到十七个,还有一个收到风声已经跑了。抓到的那几个有一个人还是广西军『政府』参谋部的参谋副官,据说是张鸣岐的心腹。这家伙带了二十万现款来贿赂海军部的高部长,好像高部长把钱收下了。”【】1908大军阀249 “嗯,半夜高部长跑来找我,把钱上交了。”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他们当中还有一个很嚣张,比那参谋部的副官都嚣张,自称是陆荣廷的小舅子。我们教训他时他还说到时候十倍奉还!”王云接着说道。 “陆荣廷这次真是煞费苦心呀。”吴绍霆冷笑道。 王云问道:“都督,您打算怎么处置这些人?” 吴绍霆默然沉思了一会儿,继而反问道:“我问你王云,你能有多残忍?” 王云有些诧异,脸『色』『迷』『惑』不解,想了想之后说道:“都督您要我多残忍我就能多残忍!” 吴绍霆笑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把这些人全杀了,越残忍越好,派人把尸体送到梧州去。你要是嫌麻烦,可以只送脑袋过去。” 王云听到这里,暗暗吸了一口气,不过既然自己先前夸下海口,总不能立刻又退缩。当即他一咬牙,『露』出一副冷酷的脸『色』说道:“都督放心,包在我身上。” 特勤处归属都督府警卫营管辖,处长由王云兼任。特勤处的第一批特工都是吴绍霆亲自进行秘密培训的精锐士兵,虽然从成立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大动作,除了其下监听处负责监听电报、电话、书信等工作略有所进展,其余部门都还是保持着初出茅庐。这次吩咐王云杀死这些桂军『奸』细,同时还要不声不响的把尸体送回梧州,也算是一项心理和能力的锻炼。 七天之后的一个早晨,梧州第三混成协军营前的大道上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个木板箱。换岗之后的大门卫兵好奇的跑了过去,刚走近就闻到一股恶臭的味道。一个士兵大着胆子上前挑开了木板箱的盖子,凑近看了一眼里面,随即吓得连连后退几步,软倒在一旁的草丛里呕吐不止。其他人勉强看了一眼,之后的几天没有一个人吃得下东西。 王云虽然没有询问吴绍霆原因,可是不难猜测吴都督是要给广西方面一个教训,制造一种恐怖的气氛。所以他在杀死那些人之后,近乎变态的布置了残忍死状,然后才送到梧州。而且他还不是随便丢一个地方,恰到好处的丢在了军营门口。 这件事很快传到南宁军『政府』,陆荣廷和张鸣岐震怒不已,吴绍霆胆敢如此?死的人当中一个是陆荣廷的小舅子,一个是张鸣岐的心腹,这口气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可是要打现在又不是时候,硬碰硬桂军必然毫无胜算,最后只能改为打口水仗。陆荣廷以广西军『政府』名义发电报痛斥吴绍霆谋害广西『政府』官员,手段极为残忍,是为惨无人寰。 吴绍霆过了三天之后才回电报,称此事不知情,两广边境原本匪患严重,有可能是土匪所为也说不准。 陆荣廷明知吴绍霆是装蒜,可是偏偏就是拿吴绍霆没办法,只能整天摔茶杯摔饭碗。 七月中旬,朱执信从上海回来,告知上海会商的决议,决定于七月二十六日执行起义。黄兴已经返回南京组织革命粤军第二师和江苏第八镇,随时准备起事。李烈钧预计二十二日返回江西,在此之前同样与江西旧部、南昌第一旅旅长林虎积极联络。朱执信告诉吴绍霆,上海方面强烈希望广东能在七月二十五日先行宣布独立,并积极与湖南焦达峰取得联络,响应讨袁行动。 吴绍霆不假思索的答应了下来,提前一天或者延迟一天宣布独立对他来说无关紧要,广东省目前的局面与独立已经无异。虽然从道义上来说,国民党这样策划太不够义气,不过也无所谓了。二次革命成功是不指望,但一定要打出一个成绩来,让北京『政府』从强硬态度转变为妥协态度。 二十二日时,吴绍霆召开了一次都督府会议,决定将第一师师部移驻云浮,会议交代了广州一应事宜,任命倪端为广州留守长官,统筹都督府所有事宜。次日,他率领警卫营和参谋部动身前往了云浮。抵达云浮之后又连夜召开了师部会议,各团级军官全数到场,一番谋划磋商,制定了第一师在两广边境的防线体系。 “诸位千万不要以为桂军不敢越境,也千万不要认为我们有德式步枪就可以轻敌。兹事体大,战事一触即发,各部需谨慎提防。卫我家园,卫我省土。”吴绍霆强调的说道。 在场诸将领信心十足,随后返回各部开始按照既定方案进行布防。【】1908大军阀249 二十五日,吴绍霆在云浮师部发了一封通电,责斥北京『政府』恃强专横,袁世凯包庇宋案凶手,实则是幕后主使,正式宣布广东独立,不再接受伪中央『政府』领导。凌晨时,李烈钧在江西响应,宣布江西独立。次日一早,黄兴也在南京宣布江苏独立。 袁世凯即刻下令讨伐叛逆省区,北洋军已经调度完毕,如今革命党不识时务授予出兵口食,正合自己的心意。第一镇当天向武昌发动进攻,张振武、孙武稍作抵抗,率部退出武昌,进入鄂州。张振武和孙武原本还在犹豫是否响应孙中山的二次革命,只是北洋军一直压在汉口、汉阳,武汉舰队又倒戈站在北京『政府』一边,单凭他们的兵力根本不足以抵挡第一镇。 武昌一战下来,张、孙二人惨败而退,只好彻底打消了加入二次革命的阵营。 第一镇进攻武昌并非是扼杀张振武、孙武两人的革命军力量,一方面是受到黎元洪的指示,希望借助第一镇军事力量排挤张振武、孙武二人,另外一方面是袁世凯要尽快打通武汉三镇的交通,这样一来北洋军才能顺江而下进入湖南。 同一日,湖南焦达峰在衡阳宣布独立,率部主动出击长沙。湖南革命军与第二十五混成协激战不下。焦达峰电联株洲谭廷闿,要求谭廷闿率部支援。谭廷闿表面答应出兵,然而第二天却通电下野,接受北京『政府』安排出巡上海、青岛。焦达峰无奈之下只得孤军奋战,企图在第一镇南下之前夺取长沙。 二十七日,李纯率领第六镇出兵江西,汤芗铭九江舰队炮火掩护。革命赣军第二师刘世均不战而退,麾下刘定奎团事前收受北京『政府』贿赂,临阵倒戈,在九江接应李纯部进入江西。李烈钧带领第一师在德安设防,林虎率部于都昌迎敌。黄兴不等冯国璋与张勋部南下,主动率部从南京出击,粤军第二师与第八镇联合进攻徐州。陈其美在上海策动黑帮围攻镇守使府,郑汝成请松江镇守使杨善德出兵相助,仅仅四个小时即刻平息了陈其美的暴动。 直到二十八日,广东依然未有任何动静,陆荣廷不再向广东派发去任何电报,同时也没有命令麾下进攻广东。两广进入了冷战的僵持。!~! 第250章 先发制人 从二十五日开始,吴绍霆一直关注国内战局的发展,湖北、湖南、江西、江苏战事断断续续,新闻报道各有不同,有说战局十分紧张,有说偶尔零星摩擦。为了获得确切的消息,他派出了不少特工潜入这些省境,密切监视北洋军动态。直到这一日一早,湖南发来电报告知第一镇曹锟步兵协已经进入长沙,汤芗铭也正在从九江赶往湖南。 看完电报,吴绍霆“腾”的站起身来,对师部指挥所通讯员命令了道:“电告炮兵团,今晚九点向梧州方向炮轰两个基数。电告韦汝骢团随时待命,向贺州进攻。” 参谋室的何福光听到了吴绍霆的命令,十分诧异的走了出来问道:“都督,您这是……” 吴绍霆语态十分果决的说道:“两广迟早一战,陆荣廷自恃不是我军对手,一直想拖延到湖南的北洋军南下再趁机遥相呼应。既然注定要一战,与其等着被挨打,还不如先发制人夺得先机。” 何福光有些担心,提醒的说道:“可是眼下全国都只认为我们广东是自卫反击,要是不宣而战主动进攻,只怕两广人民会一改先前的态度呀!”【】1908大军阀250 吴绍霆冷冷笑道:“广东的百姓最不喜欢战火发生在省内,至于广西又非我属,我何必担心他们如何。战场上没有任何道义,为了胜利可以不择手段,我从当哨官的时候就是这么教导手下的。这一战必须打。” 何福光沉默了片刻,一句话都不再多说,快步返回了参谋室召集所有参谋官,开始推演第一师的进攻假想图。原本沉寂的师部顿时活跃了起来,电报往来纷纷,参谋室争论不已,侍从官的身影忙碌穿梭。 凌晨两点,张达开站在位于两广边境的六角顶山头边缘,拿着千里镜向西南方向望去。梧州城距离此处有四十里的路途,但是广西第三混成协的驻地仅仅隔了一条漓江,差不多只有四里作用。在他身后的山坡上已经安置好了德国第二期交货的五门210口径重炮,桂军军营完全覆盖在『射』程范围之内。虽然已经到点,可是视线一片漆黑,河对岸的军营除了大门口有巡逻的火盆之外,营内什么都看不到。 “都什么钟点了?”张达开放下了千里镜,回过头来对参谋官陈芳问了道。 陈芳『摸』出怀表凑到眼前睁大眼睛看了看,然后回答道:“刚好两点钟整。” 张达开有些不耐烦了,喃喃的说道:“搞什么呀,上面不是说派了特工指引光亮吗?这都过了点了还没动静。再等一会儿,要是特工搞不定,我就命令兄弟们臆测『射』击角度了。” 混成协六个营的营盘占地面积十分宽阔,即便现在能看到几个大门口的巡逻火盆,也未必能猜出最合适的轰炸位置在哪里。只能怪是傍晚接到的命令,要不然趁着白天的时候先瞄准好位置,晚上到了点直接开炮就好。 陈芳连忙说道:“张大人这可不行,上面既然说了会有特工潜入军营指引那就一定会派人去的,说不定那边的兄弟遇到了点意外。要是现在开炮,岂不是直接置他们于危险之中了吗?这可比延迟开炮更严重呀!” 张达开罢了罢手,叹了一口气,说道:“是了是了,那咱们就继续等。” 就在这时,一个观测员忽然叫了起来:“大人你看,桂军军营着火了。那应该是信号。” 张达开刚准备走到一个土埂上坐下来休息,听到这喊话马上又跳了起来,从侍从官手里夺过了千里镜,再次向河对岸看了过去。只见第三混成协军营便西南的方向果然起了一堆火,好像是一顶军用帐篷点燃了,军营里面起了一阵混『乱』,大吼大叫的声音连这边都听得到。 “赶紧赶紧,调整『射』角,瞄准火光周围三百米以内的覆盖面。听我命令……”张达开一边紧紧盯着火光位置,一边听着身后炮兵转动滚轴的声音,等到其中一门大炮没声音了时,马上下令,“开炮!” “轰”!一声巨响,210大炮喷出一阵火舌,一颗炮弹尖叫的扯破了夜空。眨眼之间,桂军军营炸开了一朵花,随之军营一下子全部惊醒了过来,惨叫声、大喊声、命令声『乱』作一团。桂军在梧州驻扎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上面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广东军队不会主动进攻,大家每天都过得十分安心。哪里知道今天晴天霹雳,广东那边突然开火了,简直是毫无应对之策,一下子『乱』了阵脚。 “表尺二五五,方向向左零一九,保持角度,开炮。”观测员根据第一发炮弹修正了『射』击角度。一声令下之后,身后大炮阵地再次传来巨响,这次炮弹准确的落在了火光周围一百米以内,“两炮齐发!放!” 两门大炮吼叫了一声,炮弹狠狠的砸进了桂军军营。仅仅试炮的过程,河对岸的营盘已经大火四起。那些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的桂军士兵完全没想过要去救火,第一个念头就是趁着混『乱』先逃跑出营才是。 锁定『射』击角度之后,五门大炮疯狂轰击,很快就将整个西南营区炸得体无完肤。 一些桂军将领还企图稳住局势,可是面对毫无反击之力的大炮压制,士兵们已经没有任何士气。将领枪毙了一个逃兵无果,最后只好跟着士兵们一起逃跑。其他营区在炮击一开始立刻投入作战状态,一个连长发现敌人火炮位置之后,迅速召集部下准备突击。他们来到河边,找到船只开始渡江,可是刚刚渡到一半时,对面岸头忽然响起了重机枪的声音。 莫擎宇团部早就进驻封开县,沿着河东岸布下了前沿防线。傍晚他通电麾下各部,重申作战命令,从西岸有任何越境进犯的桂军,不需任何警告和上报,准许各作战单位开火迎敌。 桂军渡江的一个连完全没有弄清楚情况,在重机枪的横扫之下,当场毙命数人,其余的人匆忙跳进水中游回西岸上。上岸之后的连长彻底打消了突击的想法,带着部下赶紧逃回营中汇报了情况。这个时候炮击已经进行了半个小时,第三混成协死伤惨重,虽然敌人炮火全部集中在西南营区,可是其他营区显然同样暴『露』在炮火辐『射』面之下,自然不宜久留。混成协都统林俊廷在听取渡江试探的连长汇报之后,自知没有反制火炮的力量,下令全军弃营,尽可能抢救物资撤回梧州城内。【】1908大军阀250 三点整,六角顶火炮两个基数完毕,炮火停了下来。 此时河对岸的桂军军营一片死寂,士兵们早就跑得不知所踪,营中大火无人控制越烧越烈,很快就蔓延到整个营盘。黎明时,林俊廷派人回来搜找掉队士兵,顺便再次抢救物资,不过这个时候大营已经被烧了一大半,废了不少功夫才找回了少量弹『药』和粮草。!~! 第251章 陆荣廷之怒 陆荣廷急急忙忙走进参谋部大门时,一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他狠狠的瞪了门槛一阵,随即阴郁的说道:“把门槛给我去了,马上。” 侍从官吞了一口口水,本来还打算劝说几句,可是看到都督阴森森的脸『色』之后,只好把话全部吞进了肚子里,转身去了。都督副官陈树勋跟了陆荣廷十多年,以前还同在一个山寨里干过勾当,他虽然了解陆荣廷的脾气,可是还是站出来劝说了。 “都督稍安勿躁,不能因为这件事『乱』了阵脚呀。” “我『乱』了阵脚?笑话,老子拿枪的时候,他吴绍霆还在玩泥巴!”陆荣廷口是心非的吼了道,“老子好言好语的跟他说话,这姓吴的竟然敢摆老子一刀……不,是两刀。卓官的脑袋让他娘的给劈成了两半,害的你三嫂子哭了三天。” “都督,吴绍霆能在五个月内统一全广东,足以见此人非同小可。他在国民党、广东绅士之中地位斐然,我们万万不可轻敌呀。”陈树勋叹了一口气,强调的说道。【】1908大军阀251 “不可轻敌难道还用你说?我在广西蛰伏这么久,十年前就知道这个道理。现在是吴绍霆不按规矩来做事,林俊廷昨天一晚上白白折了一百八十多人,几乎伤了一个营的兵力。就那么一个钟点的时间,广东方面不损一兵一卒!”陆荣廷气愤难耐的说道。 陈树勋无奈的摇了摇头,吴绍霆突然开火确实让人出乎意料,昨晚的损失完全是犯了一个常识错误,不过事已至此愤怒只会影响下一步判断力,并不能改变即成的事实。 两个人走进参谋部,参谋部十数名军官正在等待着都督坐镇指挥。自从上一次下令不准轻举妄动之后,参谋部所有策略都是依照运输、交通和快速反应三点来布置,虽然有人担心广东可能会先一步发动突袭,可终究未能被提上正案。昨晚第三混成协惨败已经给所有人敲响了警钟,但没有都督的正式命令之前,参谋部无权下令更改既定方案。 陆荣廷走进来之后,马上开口问道:“林俊廷的人现在在哪里?” 一个参谋官答道:“全军退入梧州城内了。” 另外一个参谋副官小心翼翼的又说道:“林都统今早发来电报,因昨晚遭到炮击,大火烧毁营盘,军用物资损失过半,请南宁方面尽快补充一个月军粮。” 陆荣廷暴躁的吼道:“我给了林俊廷一个季的粮饷,他连一个月不到就给我拜干净,还有脸让我再派军粮去?” 参谋部沉默不语,都督脾气暴躁的时候说什么都是没用。不过他们也很了解陆荣廷,发脾气归发脾气,脾气发完之后依然能够显出大将风范。现在只好等风暴前奏过去。 陆荣廷本来好像好好发泄一通,把这几天憋屈的怨气一次『性』全部大骂出来,可是他的这些部下简直太了解自己,每当雷霆震怒时就一个个不说话,让自己无从开口。他喘了几口粗气,恨恨的“哼”了一声,渐渐平复了心中的暴戾。 “第一镇到湖南哪里了?”他没好气的问道。 “回都督,第一镇曹锟所部预计明日下午全军抵达长沙,先头部队已于昨日早上进驻望城。据报,曹锟部今日即可投入长沙作战。”参谋官说道。 陆荣廷一边来回踱了踱步,一边『摸』着自己的下巴『露』出沉思之态。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喃喃的开口说道:“湖南第二十五混成协和曹锟一个步兵协,总兵力应该有六千了……焦达峰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必然成不了气候……” 陈树勋听着陆荣廷仿若自言自语的话,心中已经猜出了一个大概,他赶紧上前正『色』的提醒道:“都督,不管焦达峰是不是乌合之众,只要衡阳一天不克,北洋军进攻广东都是一句空话。北京方面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袁大总统巴不得先让我们两广拼个你死我活,然后北洋军坐收渔翁之利呀!” 陆荣廷缓缓的点了点头,他看了陈树勋一眼,赞道:“你说的很对。我现在决不能让仇恨蒙蔽了眼睛。杨希闵、刘震寰两部人马有什么表态吗?” 广西的情况严格的说远远不及广东,到目前为止广西只能算大部分县城归属军『政府』治理,这其中还有不少是名义上归顺。让陆荣廷担心的尚且还有三路人马,其一是滇系杨希闵,自广州首义伊始,杨希闵部奉命支援广西革命,至今盘踞在滇、黔、桂三省交界,兵力虽然两千不到,可是在背后有云南蔡锷和唐继尧的支持;其二是刘震寰,革命心太重,广西起义时还与陆荣廷部打过一仗,目前驻扎在距离南宁很近的柳州;其三刘谷香,虽然手上没多少人,却是同盟会在广西的领导人物,影响力极大。 对比广东,陆荣廷自认为在军备上大不如革命粤军精良,可是论兵力他业已编出了两个军的单位。哪怕比照规格或许广西第一军、第二军与革命粤军第一师、第二师相差无几,可这些部队都是老字号部队,论资历都可以担任粤军的教官了。如果陆荣廷投入全力进攻广东,粤军未必能像现在这么嚣张。他之所以不能放开手对付广东,关键还是考虑到省内这三股不稳定的因素。 一个参谋官说道:“杨希闵部与刘震寰部最近并无动向。” 陈树勋补充道:“属下已经派韦荣昌去柳州联络刘部麾下营长沈鸿英,沈鸿英早对刘谷香有不满,刘震寰与刘谷香关系密切,说不定能笼络其倒戈。” 陆荣廷微微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说道:“做好的,刘震寰在柳州让我寝食难安的很!一定要尽快解决这个眼中钉!”【】1908大军阀251 陈树勋见时机成熟,遂问道:“都督,那昨晚的炮击……?” 陆荣廷叹了一口气,坚决的说道:“发一封电报责问吴绍霆。另,通知贺州、梧州多加警惕,粤军敢炮击,那也能干出更让人出其不意的事。”他顿了顿,又道,“林俊廷的粮草派给他。这笔账记在北洋账上,回头向湖北催问军费,顺便催曹锟早日南下。” 陈树勋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属下明白!”!~! 第252章 黄埔小将 广西军『政府』发往广州的电报还在拟定之中,韦汝骢团与李济深教导团已经向贺州发动进攻,这是今天早上六点的事。趁着贺州巡防营还没起床,第一营从怀集出发,沿着广贺官道突入贺街镇,兵不血刃占领了镇府。韦汝骢十分大胆的将团部设在了贺街镇,几乎可以算是在贺州鼻子底下,两边的距离在?口径以上的火炮就能完全覆盖。 贺州县府是在八点左右接到贺街镇赶集进城的百姓通报,告知有一路不明的军队闯入镇子。县长起初有些不明所以,最近广西省内军队频频向边境调动,也许又是一支哪里来的部队罢了。半个小时之后,教导团炮兵队抵达贺街,在镇子外一处高地挖掘炮兵阵地,布置了三门格鲁森大炮。 炮兵队长陈铭枢挑选了一个观测点,架起了方向盘镜测量了贺州城的距离。 “报告,大炮就位。”一个炮兵士兵小跑了过来,啪的立正敬了一个礼。 教导团军纪是整个第一师乃至全粤军当中最规范的部队,自从黄埔军校速成班第一期、第二期学员编入该部之后,这种风纪渐渐成了传统,恪守的越来越明显。【】1908大军阀252 “现在送来的有多少发炮弹?”陈铭枢没有回头,继续观察着方向盘镜。 “报告,一共十六发圆头炮弹。张班长已经去接应后续运输队了,后续炮弹大约还要半个小时才能送来。”士兵铿锵有力的汇报道。 陈铭枢转过身来,奇怪的问道:“什么?我不是说了让张治中那臭小子带人到周围布防的吗?搞乜啊,这么说我们周围一点防御都没有了?” 士兵尴尬了起来,支支吾吾好一阵,说道:“张班长好像没有收到命令。” 陈铭枢双手叉在腰间的皮带上,脸『色』一下子怒了起来,喝问道:“蔡副官呢?” 士兵连忙说道:“刚才还见到他了,小的现在去找?” 陈铭枢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轻蔑的说道:“黄埔二期的这些『毛』头小子们一个个能耐了!哼,这件事我记下了。去,把蔡副官给我找过来。” “是。”士兵再次立正敬礼,转身连忙跑走了。 过了足足十几分钟,蔡廷锴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他来到陈铭枢面前敬礼,喘着气道:“队长,蔡廷锴报道!” 陈铭枢早就摆好了一副冷面孔,喝问道:“我问你,你跑哪里去了?” 蔡廷锴不亢不卑的正『色』答道:“属下带人到周围布防。” 陈铭枢冷冷笑了笑,然后掏出自己的怀表看了一下时间,道:“八点二十时我对你下达的命令是什么?” 蔡廷锴答道:“队长让属下通知张班长到周围布防。” 陈铭枢摊开双手,一脸质问:“那命令呢?” 蔡廷锴回答道:“属下认为自己能完成布防的任务,恰好又听辎重队兄弟说我们炮兵队的两车物资卡在了山沟里,所以改派张班长去接应辎重队。” 陈铭枢冷笑了起来,他伸出一根手在自己的领章上戳了戳,凑上前一步对蔡廷锴说道:“小子,要不要我这个队长让你来做?” 蔡廷锴怔了怔,连忙道“不敢不敢”。只听陈铭枢又道:“你们二期都是出饭桶吗?校长在军人广场的训诫石上刻得第一铁律是什么,刚出校门就忘记了吗?” 蔡廷锴低下了头,他原本还自鸣得意自己做了一件周道的事,却没想到等到的是一通破口大骂。他很委屈,却不敢有任何反驳。 “副官的职责是辅助主官。炮兵队刚刚布置下来,我们连无线电都没有,你一溜烟跑不见了我找谁去组织通讯?”陈铭枢痛骂了道,唾沫星子直飞。【】1908大军阀252 “是。”蔡廷锴大声的应道。 “知错了吗?” “是!” “等咱们打进贺州,你把黄埔军校手册给我抄五十遍,记过一次。” “是!” 陈铭枢稍微松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教训的够久了,看着蔡廷锴这个愣头青追悔莫及的表情,料到这小子肯定会记得这个教训。他在心里骂了一句:黄埔的脸啊……就在他准备开口吩咐接下来的军务时,突然正前方大约三十米开外的林子里传过来一声大叫,紧接着是一声枪响。 蔡廷锴赶紧扑上去把陈铭枢摁倒在地上,很快前方的林子里传来激烈的驳火,那是炮兵队步兵排的士兵,跟一支突然出现的桂军巡防营的巡逻队遭遇了。陈铭枢推开蔡廷锴,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去保护好观测仪器,炮兵最贵重的东西莫过于此了。 从后方大炮阵地快速跑过来几个士兵,在陈铭枢左右卧倒下来,架起枪瞄准正前方。 蔡廷锴抬起头看了一眼前方,林子里面交战十分激烈,子弹飞来飞去,『射』断了不少树枝。只是林子有些密集,暂时看不清楚敌人的数量。 陈铭枢一边把观测仪收起来,一边冷静的问道:“你安排了多少护卫。” 蔡廷锴用手指示了一下林子的局面,说道:“一排在左翼、三排在右翼,不过三排抽调了张班长一班人。” 陈铭枢看了蔡廷锴一眼,有意识的考问了道:“你来听听,敌人有多少?” 蔡廷锴愕然了一会儿,随即说道:“想必敌人只是一支巡逻队,按照正常编制人数应该不超过三十人……当然也有可能是贺州接到消息,派来的先遣部队……” 陈铭枢笑骂道:“说你是愣头青一点不假,就你这样瞎猜,千千万万种可能呢!”接着他严肃的说道,“仔细听枪声,咱们粤军用的是德械,响枪跟其他枪大不一样。要从敌人开枪的频率来判断,明白了吗?” 蔡廷锴恍然,连连叹道:“队长真是厉害。” “你还年轻,以后老老实实跟着学!黄埔军校是学校,教导团也是学校。” “属下明白了。队长,那您估测这些人有多少?”蔡廷锴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个时候整个人都变得虚心不已。 陈铭枢凝神听了一会儿,随后说道:“差不多二十人,如果没有后续部队的话。这些人既然是巡逻兵,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你赶紧派人去通知第一营营部,我们必须尽快发起对贺州的进攻。这里交给我。” 蔡廷锴不敢在有任何异议,马上去办了。 第一团二营在八点三十分抵达贺街,韦汝骢将两个营长都叫到了团部,着手布置进攻任务。然而刚刚布置到一半,不远处传来了枪声,团部警卫连马上警戒。韦汝骢不慌不忙继续开会,他从交火的枪声可以听得出来,应该只是桂军试探『性』的进攻,不会发生大战。没过多久,教导团炮兵队副官蔡廷锴跑进了团部,向韦汝骢汇报了炮兵阵地的情况。 “需要支援吗?”韦汝骢简单明了的问道。 “陈队长估测敌人是一支二十人的巡逻队,我队应该能应付。”蔡廷锴回答道。【】1908大军阀252 “老苏,从警卫连抽一个排的人去看看。”韦汝骢命令道。 副团长苏贡有些疑『惑』,蔡廷锴不是说了他们能应付的吗?一旁蔡廷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韦汝骢看了两个人一眼,说道:“我不希望听到‘估测’两个字,确定是二十人巡逻队吗?炮兵队三门大炮可不是儿戏,那是掩护我们第一团进攻的唯一火力支援。老苏,你还愣着做什么呢?” 苏贡立刻应道:“是。”随后快步走出了指挥部吩咐命令。 蔡廷锴恍然明白过来,又问道:“韦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韦汝骢看了一眼怀表时间,对蔡廷锴吩咐道:“炮兵队在八点五十五分钟时,向贺州西南方向炮轰一个基数。” 蔡廷锴有些为难,连忙说道:“大人,炮兵队目前只有十六发炮弹,辎重队卡在山沟里了,我部已派人前去接应。所以卑职没办法向韦大人保证。” 韦汝骢深深吸了一口气,默然了一会儿之后,说道:“现在距离开炮还有二十分钟,你们能在二十分钟之内把炮弹运到位吗?” 蔡廷锴不确定的道:“卑职不敢估测……” 韦汝骢道:“能或者不能,这是你们的执行力。如果不能,我就必须更改作战方案。如果能,我部准点发动进攻。到时候你们炮队要是误伤了自己人,这个罪责你必须承担。” 蔡廷锴刚从黄埔军校二期毕业,一点经验都没有,没想到第一天投入实战就接二连三遇到重大考验,几乎『逼』得他喘不过气来了。不过再困难也要抗吓去,决不能丢了黄埔军校的颜面。他冷静的思索了一阵,随后郑重其事的答道:“韦大人放心,准点保证完成任务。” 韦汝骢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点了点头赞道:“好,要的就是你这种魄力,这才是黄埔军校的学生,去。” 蔡廷锴回到炮兵驻地,这个时候炮兵队与桂军巡逻队交战已经结束,第一团警卫连的一个排加入了阵地防守。他把团部情况简洁的告诉了陈铭枢。陈铭枢沉默了一阵计算时间,然后皱着眉头说道:“有点急,你赶紧带五个人去找张治中,如果车子还拉不出来,你们一个个把炮弹给我抱着送过来。明白吗?” “是。” 【今日和明日大封,一共更新十五章以上,求强力支持,谢谢各位大大了】!~! 第253章 战贺州 八点五十五分,陈铭枢炮兵队准点开炮。 贺州县城内在二十分钟前听到巡逻队的枪声时,已经意识到贺州正在遭到进攻。巡防营都统李治廷下令全城戒严,调遣一个营的兵力前往贺街至贺州的官道上设防,用以拖延敌人进攻的步伐,为其余部队在城中组建防线争取更多时间。李治廷强行征用县城老百姓在唯一一条大街上凿开一条沟壑,又抢夺了好几桶牛油和煤炭,全部倒进沟壑里面。这条大街衔接县城东西两头,敌人如果从这里冲锋,不到二十分钟就能贯穿全城,因此必须阻隔这里。 李治廷不清楚城外敌人有多少,巡逻队那帮饭桶遇到交火就吓得逃跑回来,唯一探得的消息就是贺街真的被占领了,除此之外连敌人擦什么口音都不知道。他不敢冒险,所以决定以巷战来耗下去。阻隔了城中大街之后,敌人要想突破东西任何城区,只能从街道两旁的小巷子迂回,那个时候正好打一个埋伏。 韦汝骢布置的作战路线即是从城东向城西进攻。贺州县城是一个古老的县城,不过城墙年久失修,只余下东边一座土城墙,其他方向的城郭早就『荡』然无存。理论上从任何一个方向突入都比东边要容易,即便一座土城墙那也是一层防御。但是他意识地理因素是一个严重的问题,不单单是指城中地形,更重要的是自己的部下第一次出省,一点不熟悉这一带的路途。东城墙从城门处连接城中的主干道,以东城墙为参照物,士兵进攻的路线必然更清晰。 炮兵队正确无误的轰炸了一个基数,在炮火的掩护下,第一营沿着官道向贺州前进,第二营从东南方向的林地里绕道前进。【】1908大军阀253 一营刚刚从贺街出来,侦察兵马上就发现前方不远处的敌人阵地。巡防营一个营直接横切在官道中央,摆下一个“凸”形的防御圈。只可惜时间太仓促,这个阵地仅仅是临时构建而成,连防御炮袭的坑道都没有。前锋连没有急着发动进攻,立刻联络炮兵队提供炮火支援。 十分钟后,陈铭枢向官道进行了两轮齐『射』,六发炮弹将巡防营防线轰炸的摇摇欲坠。巡防营还没来得及填补遭到轰炸的缺口,粤军前锋连抓住时机发动了冲击。首轮冲锋就让前锋连顺利的突入阵地,双方几乎没有打几枪,很快进入了白刃战阶段。只可惜巡防营士兵猝不及防,大部分士兵还没有装上刺刀,直接让粤军士兵挑翻了好几人。 一营另外一个连从侧翼包抄了过来,利用前锋连吸引火力之际打了一个出其不意。巡防营首尾遭到攻击,还指望着中间的部队前来支援,哪里知道就在这个时候中间的部队竟然开始溃逃。防线瞬间崩溃,桂军士兵一个个丢下武器举手投降,整个战斗前前后后只持续了半个小时,以极少的损失取得首战告捷。 留下一个排看守俘虏,前锋连仅仅休整了几分钟的时间,再次向贺州城冲锋。然而这个时候前锋连犯了一个思维『性』错误,他们没有按照既定的路线绕道东城与第二营会合,而是追着先前逃跑的巡防营士兵后面,直接从南边向贺州城挺进。南边是一片低矮的山岭,零零散散的有一些民宅,好不容易翻过了山岭之后遇到了一处湖泊挡住了前路,一下子『迷』失了方向,先前逃跑的士兵也不见踪影。 前锋连连长李文昇是黄埔一期学员,他在判断位置之后立刻意识到自己走错了路,不过好在地图上有标注湖泊的方位,只要绕过湖泊一路向北,很快就能抵达贺州县城。李文昇走到湖岸边的一处土岗上,取出了千里镜看了看正北方,只见前方有一座林木稀疏的山坡,如果地图指引的不错,山坡后面就是贺州城了。 “弟兄们,找一条路绕过去,前面就是贺州了。”李文昇当机立断的说道。 这时,副连长李王金连忙跑了过来,焦急的说道:“连长,团部命令我们从东城进攻,地图上标注继续向北那就到了贺州的南边了,这可是违反了团部的指令。” 李文昇沉着的说道:“我知道,现在我们已经走错路了,如果要原路返回的话,那我们前锋连势必变成了后锋连了。当务之急是要立刻赶到贺州,响应第二营的进攻。等我们翻过山坡之后再酌情而定。” 李王金有些不情愿,不过他刚想开口继续劝说时,李文昇已经转过身招手示意队伍前进。叹了一口气之后,他只好闷声闷气的跟了上去。 总算绕过了湖泊爬上山坡,李文昇向山坡下面看去,贺州城果然就在前面。与此同时,东边传来了激烈的枪声,显然二营与一营另外两支连队开始进攻了。他冷静的先观察了一下贺州南边的情况,先前教导团炮兵队炮击的方向就是西南方,不少民宅被轰塌,好几处还在燃烧,火势得不到有效的控制,只有少数军民在救火。整个贺州一片『乱』糟糟,老百姓都在向西北方向逃窜,熙熙攘攘的声音反映了惶恐的气氛。 勉强记下了南边地形,李文昇马上下令从这个方向突击,等到达城中再与其他友军回合。副连长李王金来不及劝说,前锋连已经从山坡上冲了下去。 与此同时,第二营顺利突破东城门的防线,率先冲进了县城。 一营营长林广利站在土城墙门口,大声的喊了道:“有人看到前锋连了吗?” 三连副连长跑了过来,擦一把脸上的血汗,喘着气说道:“报告营长,刚才我们在拿下路口之后,我看到前锋连往南边去了。” 林广利皱起了眉头,惊怒的说道:“什么?谁他妈的让他们去南边的,团部命令再三重申了要到东边集合进攻!你马上派人去给我把前锋连找回来。” 三连副连长愕然一怔,随即说道:“营长,照情形现在前锋连十之是从南边打进县城了,您让我现在去找,我也只能从城里面开始找呀。” 林广利沉默了一会儿,想想主力部队都打进城了,自己总不能一味心思放在前锋连上。他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把这件事给我记下来,回头找李文昇算账。叫弟兄们原地休整十分钟,等二营打通城关之后我们紧跟着上。” “是!”!~! 第254章 巷战 二营进城之后沿着主干道向城中延伸,大部队刚刚跑到一半,忽然看到前方的道路被人凿出了大约两米宽的断口。断路并没有什么大碍,凹处连半米都不到,士兵们依然可以跨过去。可是侦察兵注意到断口凹处里面有很多填充物,浓厚的煤油味扑鼻而来。 “等等,等等。”领头士兵马上蹲了下来,挥手示意后面的士兵停止前进。 “怎么回事?”二营副营长连文龙跑了过来问道。 “大人,这是陷进呀,咱们只要踩进去,随便哪里打来一颗子弹就能点燃这个断口。”尖兵连忙汇报了道。 连文龙分别看了看断口的两端,一端直接凿到了街道一旁的一间屋子前,另外一端到了一个巷子路口。这时,他忽然发现那间屋子的窗前晃过了一个人影,当即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二营进攻东城墙时还遭到顽强的抵抗,可是当他们进城之后,从东城墙上逃跑的桂军士兵一溜烟全部不见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可见城中早有埋伏。【】1908大军阀254 “大家小心,民房里面有埋伏。”他马上大喊了一声,带着人赶紧寻找掩护。 就在这时,先前那个可疑的房屋果然响起了枪声。街道两旁其他房屋也都冒出了敌人的影子,向还在大道中间的粤军士兵发动猛烈的攻击。二营一开始打得太顺利,军心士气都处于膨胀状态,现在突然遭到埋伏,不少士兵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立刻就被打了一个手忙脚『乱』。两旁建筑都有敌人,粤军士兵甚至连靠墙找掩护的地方都没有,前方又是明显的陷进,留给他们只有后退。 连文龙十分恼怒,大吼道:“拿手雷给我一个个炸!快!” 他一边喊着,一边自己取出了一颗木柄手雷,拉响之后等了两秒钟,然后塞进头顶上的一扇窗户里面。“轰隆”一声爆响,一阵浓烟伴随着无数碎片从窗户里冲了出来。 “你他妈的还愣着干什么,冲进去!”连文龙对身旁一个还蹲在地上的士兵大骂了道。 那士兵不敢再缩着身子,站起身来跑到刚刚被手雷炸过的屋子门口,飞起一脚踹开了木门,端着温彻斯特散弹枪冲了进去。只听见“嘭”一声闷响,散弹枪把倒在地上的一个受伤的桂军士兵打成了马蜂窝。他赶紧再次上膛,然后挨着一个个房间搜查,就在进入刚才副营长投掷手雷的房间时,顿时被眼前的一幕吓住了。只见一片狼藉的地上倒着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一个是『妇』女,另外一个是孩子。 原来民房里面不仅有埋伏,也有没来及逃跑的老百姓! 这时,连文龙拖着一个受伤的士兵退到屋子里面来躲避,两个粤军士兵跟着进来,靠在窗户口向对面的屋子『射』击。连文龙冲着屋内喊了一声:“三水,三水,屋子里面都检查了吗?” 三水支支吾吾好一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连文龙走了过来,当他看到那母子的尸体时,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 “大人,刚才……手雷……把他们炸死了……”三水有些颤抖的说道。 连文龙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一口气,拿出一副严肃的面孔说道:“别他妈的婆婆妈妈,这是战争,战争就会死人。赶紧跟我出去继续战斗!” 三水只好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 粤军士兵大多数仍旧太嫩,虽然经历过些许战斗,可是战场上未曾见过的场面还有很多。他们身为第一代粤军,只能一步一步踩着铁与血熬过去,才能成为真正的战士。 二营在断口处遭到强烈阻击,交战中断口里的煤油也被流弹点燃了,大火瞬间形成了火势,两米宽的沟壑顿时变成了一条盘踞街道中央的火龙。火焰几乎有两米多高,因为横跨面太长,粤军士兵哪怕要硬冲过去都是不可能的。双方各自占据屋檐、巷道交战,一时陷入了僵持,随着隐藏在城内的桂军渐渐收拢,对于粤军来说甚至陷入了被包围的境地。 一营营长林广利在东城门集合了队伍,准备进入城中支援第二营。刚出发不久,遇到了一个二营派来联络的通讯兵,通讯兵把二营的情况汇报了一边,请一营赶紧迂回到敌人后方打破埋伏圈,否则两个营只能被活活的拖在断口那边。 林广利沉思片刻,决定将二连的一挺重机枪调进城去,夺得一处制高点,压制埋伏在民房里的敌人,同时亲自带队避开主干道,从其他方向稳扎稳打的清理城中的敌人。 重机枪很快在一个有利的位置夹了起来,粤军活力一下子提高了一个档次。 第二营得到了火力援助,情况顿时好转。很快稳住了阵型。二营在重机枪的掩护之下,开始进行适当的突击,利用城内桂军分散埋伏的特点,慢慢推进攻势,逐一拔掉敌人的据点。重机枪跟着二营一路转移,步兵与机枪相互照应,渐渐又掌握了局势。主力部队放弃了主干道的进攻,绕道居民区挺进,但是依然留下一个排的人坚守断口,等待断口的煤油烧完的时候继续沿着大道进攻。【】1908大军阀254 林广利率部进城时没有步第二营后尘,直接选择离开主干道,从周边的小路口进攻。桂军早就在城中各个民宅密集的地区设下埋伏,以至于一营的推进十分缓慢。好不容易打到一处小十字路口时,对面一座两层建筑的窗户突然推开,一挺沙俄?式重机枪探出枪口,“突突突突”的喷出了火舌。 冲在前面的几名粤军士兵应声栽倒在地,要不是警卫员奋不顾身扑倒林广利,只怕他即将成为此次作战第一个阵亡的高级军官。林广利赶紧匍匐到一旁一个转角处,同时对后面的士兵大喊了起来:“快隐秘,有重机枪!找地方躲起来,快!” 粤军士兵在听到重机枪的声音时,第一反应就是找掩护。桂军一架重机枪堵在路口,很快把整个十字路口的封锁了。原本还密密麻麻在巷子里面穿梭跑动的士兵,转眼间一扫而空,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躲进最近的房屋里面,避开暴『露』在重机枪的视线范围之内。 桂军重机枪停火,不过机枪手在防弹护板后面警惕的观察着各个路口,只要发现有人『露』出一点点身体,立刻疯狂的送上十几颗子弹。 一个粤军士兵抱怨了起来:“咱们的重机枪调去给二营用了,这下可好,几百人就让一挺重机枪堵死在这里了。” 林广利伸手抽了这士兵一下,骂道:“蠢货,就算咱们现在有重机枪也没个屁用,不等你把重机枪架起来,对方一梭子已经连人带枪直接送上天。笨蛋。” 士兵委屈的说道:“大人,那,那现在怎么办?” 林广利沉了沉气,突然脑海灵光一闪,马上叫道:“去,通知警卫排的狙击班,让狙击手打掉对面那挺机枪。机枪手一死,咱们马上冲过去。”!~! 第255章 狙击手显神威 狙击手这个新兵种第一次投入战场,各级长官都有一点不适应,要不是早先上面专门派发了通知介绍狙击手的作用,只怕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兵种就是打枪准一点罢了。一营警卫排狙击班接到命令,很快找到了合适的狙击位置,一个狙击小组小心翼翼的就位,另外一个小组则故意暴『露』行踪吸引火力。 桂军重机枪再次喷火,可是还没打上几枪又没声了,机枪手的脑门多了一个血窟窿,人一下子瘫倒在防弹护板上。副『射』手吓了一条,马上要去接手重机枪,结果远处再次传来枪响,一颗子弹呼啸的穿过了他的脑壳。 林广利大喊一声:“兄弟,跟我冲!”说完,拧着手枪第一冲了出去。 营长身先士卒,士兵自然不敢落后,所有人简直比逃命时都要积极,仅仅五分钟就攻陷了十字路口两层建筑,俘获了那挺沙俄?重机枪。 “哈哈,咱们又有重机枪了。兄弟们,扛着走。你,负责子弹箱,让我看看还有多少子弹。哟,还真他妈的不少。”林广利十分兴奋的大笑了起来。【】1908大军阀255 粤军继续向城中渗透,然而巡防营的阻击十分坚决,论兵力巡防营要超过两个营粤军,只是区域战场上容下的兵力有限,巡防营不可能一窝蜂全部涌上来反击粤军。一营好不容易突进了西南方向的腹地,再次遇到一个强力的火力点。他即可命令架起缴获得来的重机枪组织火力网,压制对方在巷道中的步兵线。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巨响,一颗榴弹炮在重机枪前方爆炸,整个房顶都被掀翻,重机枪立马交代当场。 “营……营长,咱们的重机枪又没了。”紧跟着林广利的那个士兵悲伤的说道。 “没了就没了,老子等下缴了他们的大炮。扑他老母,他们竟然有榴弹炮!”林广利『摸』着自己的下巴,显得有些郁闷。桂军占据着一条小街对面的所有商铺、民房,还有二楼以上的有利位置,兵力差不多有两百多人,虽然没有重机枪,可是后方不知道什么地方藏着一门榴弹炮。整个防线对第一营来说很吃亏。如果先前那挺重机枪还在的话,尚且还有发动冲锋强攻的可能。 双发僵持着交战了半个多小时,团部的通讯兵找了过来。 “林营长,团长要求下午三点以前将敌人全部『逼』退到西北方向。” 林广利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现在都上午十一点多了,他的部队才推进距离东城门不到三里远的地方,要在剩下四个小时之前完成任务实在是太困难了一些。他对通讯兵说道:“城内的敌人差不多是我们的两倍,我们现在被他们拖进巷战,没办法那么快推进。” 通讯兵说道:“三营在十二点整会赶来支援,十二点半时教导团炮兵队会向西城打一轮炮。团长说了,这是死命令。要是拖到晚上还在巷战的话,咱们会被活活的拖死。必须天黑前拿下贺州县城!” 林广利叹了一口气,咬牙说道:“知道了。” 通讯兵走后,林广利面对前面的敌线没有其他的办法,城中任何一幢房子都可能由埋伏,丝毫没有迂回进攻的机会,唯一的办法就是死磕,硬碰硬。他找到二连连长,让其组织敢死队发动一轮冲锋。 十分钟后,五十名士兵开始进攻,小街道不算宽,很容易就冲到了对面。 可是就在这时,大炮再次响起,一颗炮弹正好炸在了道路中间,一下子把后续部队截断了。桂军士兵在房屋里面疯狂的阻击,枪弹如雨,十几个刚冲过去的粤军士兵一下子被压制住,只能缩着身子躲在一个门廊下面。桂军手榴弹拼命的招呼,门廊很快被炸塌了,好几个士兵被压在了下面,其余士兵失去了掩护,只能往后逃跑,背脊顿时成了活靶子。 第一轮冲锋损失惨重,桂军炮火还在不断的轰炸,而且一炸一个准。 林广利气急败坏,他再次动用狙击班辅助,当然这次不可能用狙击枪对付大炮,目前为止连大炮的方位都还不清楚。他发现高楼上埋伏的士兵正充当着炮兵的眼睛,这些敌人居高临下,将粤军埋伏的位置和进攻路线看得一清二楚。狙击班的任务就是打瞎这些眼睛。 巷战对于狙击手来说有很大的发挥空间,只可惜他们现在是进攻方而非防守方,否则一定会让敌人头疼到抓狂。 狙击班压制了高层的敌人,林广利发动了第二次冲锋。 虽然炮火精准度下降,但依然是一个重大的火力输出,再加上敌人的手榴弹和密集火力,第二轮冲锋再次失败告落。林广利看着怀表的时间,又看着手下的损失,心中又怒又急,可是这些都无法改变现状。 然而正在这困局之际,前方大约五百米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爆炸,很快街道对面的桂军防线出现了混『乱』,躲在房屋里面的桂军士兵似乎调转头向后方开火了。几分钟后,只听见桂军士兵有人大喊:“大炮被炸了,大炮被炸了。” “后面有敌人,荣宁路失陷了,我们被包夹了!”【】1908大军阀255 “别他妈的都到后面来,看着点前面,扑你个老母的快去看着前面!” 一个狙击手匆匆跑了过来回报道:“营长,有一支咱们的队伍从后面打过来了。” 林广利闻言振奋了起来,连忙问道:“哪里的部队,二营的吗?” 狙击手说道:“还不清楚。对面也有狙击手,他们在楼顶上向我们打信号。” 林广利绝地逢生,大喜不已,连忙说道:“管他的,赶紧趁这个时候抢攻!” 半个小时后,一营总算突破了这道防线,从后方突袭而来的一队人敢来回合,竟然正是先前走散的前锋连。 李文昇匆匆忙忙跑来见林广利,汇报道:“大人,总算跟您回合了。属下炸毁一门敌炮,俘虏军官三人,士兵二十五人。” 林广利破口大骂了道:“你他妈的还有脸说?你是前锋连,不是敌后突击队!” 李文昇早就做好了挨骂的准备,自责道:“属下知错,愿受惩罚。” 林广利哼了一声,伸出手指狠狠的指了指李文昇,冷冷的道:“这次先记着,要不是团部有命令,我立刻就办了你。”!~! 第256章 贺州大捷 第三营赶到贺街之后,几乎没有任何休整,直接投入了贺州县城的作战。 支援部队的到来给第一营、第二营增添了生气,同时十二点三十的炮轰正好击中了城中的粮仓,巡防营军心大震。此消彼长之际,粤军的进攻渐渐从巷战困境中扭转过来,很多桂军士兵几乎已经放弃顽抗,一旦发现有战友逃跑或者防线突破,立刻就丢下武器趴在地上举起双手投降。 下午四点,比预计计划延迟了一个小时,三个营分别控制了南、北和主干道。主干道断口的火焰下午两点时总算熄灭,第三营顺利切入西城区,与第一营打了一个包夹。贺州县城内巡防营残余部队被『逼』至城西北方向,都统李治廷已经无法沉得住气,聚集了剩下的兵力在城西北布下最后的战场,企图决一死战。 然而韦汝骢将巡防营『逼』入西北城去的目的,正是利用炮兵的火力密集压制,尽快击溃桂军最后的防守。纵然三门大炮火力不够强大,但是一天的战斗再加上此时此刻的炮弹,最起码也能消灭最后的士气。粤军晚上是不会再进攻,因为城中地形实在不熟,夜间巷战难度势必很大。纵然不能打垮最后的残军,也要确保这伙人没有信心发动夜袭『骚』扰。 炮兵队轰击了一个基数,整个西北城区陷入了火海之中。【】1908大军阀256 趁着天『色』还没有入夜,三营派出一支侦察队前往西北城区探查敌情。小队一共只有十五个人,深入西北城区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袭击,在穿过一片烧着的大宅院之后,忽然发现大宅院后面竟是一片小树林,小树林里正瘫坐着数百名桂军士兵,一个个垂头丧气,或靠或躺,武器、子弹散得到处都是,俨然就像是一群乞丐似的。 就在这时,从后面突然又踉踉跄跄的走来一队衣衫残破的桂军士兵,立刻发现了躲在大宅院护墙附近的粤军士兵。一个殿后的粤军士兵同样也发现了这队人,马上大叫了起来:“敌人,敌人!”同时举起了手中的步枪。 侦查小队的士兵赶紧回头,齐齐举起了手中的步枪。 那一队破破烂烂的桂军士兵竟然吓得直接趴在了地上,高举双手说道:“别开枪,别开枪,我们投降,饶命呀!” “我家还有老母亲,放过我!” “我们都只是混口饭吃的,我们投降!” 粤军士兵顿时傻眼,对方人数有二十多个,而且还是先发现他们,竟然就这么白白投降了?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树林那边数百名桂军士兵听到了动静,一个个提着枪跑了过来,很快就把整个大宅院围得水泄不通。粤军士兵不禁紧张了起来,好几百人围着他们,纵然自己是神枪手又有重机枪在手,也不可能打得过这么多人呀。 桂军士兵一个个瞪着眼睛看着这些粤军士兵,一时间谁也没说话,谁也没有动弹。 侦查小队所有人后脊背冷汗不止,心想这次完蛋了。不过他们又发现这些桂军士兵的神态有些不对劲,几乎没有人抬起手里的枪对准这边。一时间,又是惶恐又是疑『惑』。 突然,站在最近的一个桂军士兵小心翼翼的开口了:“投降……给馒头吃不?”这个士兵脸上让火焰熏得黑漆漆的,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侦查小队惊讶不已,十几个人面面相觑显然没能反应过来。 这时,另外一个士兵又说了道:“咱们用枪换馒头,可以不?” “是呀是呀,我们也不想打了,都统都被炸死了,我们一天都没吃饭呢。” “只要不杀我们,给我们饭吃,我们啥都干。” “行不?城都没了,再不给饭吃,咱们只能去抢村子里面的庄稼了。” 桂军士兵接二连三的央求了起来,俨然一副乞讨的样子。不过这些旧营的士兵本来就没什么自尊心,无非是混一口饭吃。下午时粮仓被炸了,巡防营几乎处于断粮的困境。刚才一番轰炸都统李治廷不幸阵亡,还有力气跑的早跑了,剩下的人饿得实在跑不动,又没有一个军官站出来指挥,索『性』等着投降好了。 粤军侦察队听到这些话,一下子都松了一口气。 十几分钟后,侦察队带着这几百号俘虏回到了中央大道,向三营营长做了交代。这件事立刻成为了第一团的一桩奇闻,十五个人俘虏了三百多名敌军,简直让人哭笑不得。不过这些残兵的投降意味着贺州之战的结束,当晚第一团团部移驻城内。虽然城中此时此刻大部分成了废墟,一些地方火焰还未扑灭,尸体到处都是,可是韦汝骢坚持认为团部进入城中,才算是彻底占领了贺州。 半夜一点钟时,教导团第一营在城外回合了炮兵队,一同押送着物资赶到贺州。后续粮草的送达,解决了城中缺少军粮的情况。虽然一天的作战损失了一些兄弟,可俘虏的人数要远远超过损失的人数,粮草是一个不小的问题。【】1908大军阀256 教导团一营还带来了无线电报机,马上向后方发去了捷报。 电报是在早上七点时送到云浮师部,吴绍霆接到这个消息感到欣慰,第一团总算是打了一场像模像样的战斗。严格的说一团兵力要比贺州巡防营少五百人,这算得上是一场以少胜多的攻坚战了。他当即回复电报,要求第一团原地驻扎贺州,等待下一步指示。他的目的不是入侵广西,而是尽可能先发制人消灭桂军的生力部队。尤其是贺州和五洲这两地早已准备就绪的桂军,只要打垮这两路人马,必然会伤到陆荣廷的元气。到时候就算陆荣廷依然坚持要打,桂军全体士气只怕也支持不住。 何福光同样很兴奋,贺州作战的参谋工作一直是他在负责,吴都督关心的是整个大局的统筹。贺州一日告捷,让他脸上添光不少。他等吴绍霆看完了电报,然后问了道:“都督,我认为应该尽快发动梧州作战。贺州告捷,士气大振,军心激励,正是一鼓作气的好时候。” 吴绍霆沉『吟』道:“梧州可是一个大城。” 梧州衔接两广水陆两路,东西贸易尽皆在此,城镇规模和驻防情况要远远比贺州更严重。他并非不愿意拼,只是梧州难攻难守,拼下了梧州只怕将成为一个“绞肉机战场”。梧州一旦丢了,陆荣廷若还能沉得住气,那可真是一个魔幻故事了。两广的部队必然会在梧州的土地上发生难分难解的大战,双方消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何福光思索片刻,认真的分析道:“都督,我军有不少以前二十三镇的旧部,二十三镇的司令处在梧州驻扎了好几年,这对我们来说是有利的条件。我知道都督很担心拿下梧州之后会有很多后顾之忧,可是昨日一战即发,两广已是水火。湖南方面拖不了多久,一旦北军下来,咱们这边的交战必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而‘退’,那可就是一败涂地呀!”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神『色』显得很虚幻,他站起身来绕过办工桌,走到指挥所大厅的大沙盘前面,仔细盯着沙盘上的作战推演图。何福光紧跟着吴绍霆走了过来,他有些不明白,这个沙盘推演图只是局部战图,两广大地图可挂在参谋室呢。 “打是要打,但不能这么打。”吴绍霆喃喃的说道。 “都督,您的意思……?”何福光不解的问道。 “得有点手段。广西这个地方很有意思的。陆荣廷敢派人来拉拢我广东的大户,难道我就不敢派人去策反桂军吗?”吴绍霆『露』出了一丝笑容,淡然的说道。 “都督果然英明。广西势力错综复杂,确实有可图之处。不过那前线的事是否要先告一段落呢?”何福光理解的说道。 “嗯,就让兄弟们先休息一阵。”吴绍霆说道。 贺州沦陷的消息让广西军『政府』为之大惊,陆荣廷一开始认为吴绍霆炮击梧州大营只是故意挑衅,目的就是『逼』迫桂军与之一战。湖南、江西的形势陆荣廷和吴绍霆都明白,所以陆荣廷知道吴绍霆不会坐忍,而他却有这个耐心,等到北洋军南下之际,就是自己报仇之时。可万万没料到,梧州炮击的同一天贺州就丢了,粤军简直是不按套路出牌。 南京都督官邸传出了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没过多久又是木具摔落的声音。客厅里一片狼藉,军『政府』参谋部前来传递电报消息的几个军官一个个正襟肃立,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李治廷死了?李治廷死了?” 陆荣廷怒容满脸,来回的在客厅踱步,嘴巴上还不停的念叨着。他还穿着一身短褂子,跨着一双木屐鞋,左脚大拇指正在出血,那是刚才一脚踹翻茶几时刮伤的地方。客厅里除了他的念叨和木屐“啪啪”的声音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两个下人站在门外吓得只哆嗦,根本不敢进来收拾地面。 “他剿了那么多年的土匪毫发无损,就这么死了……就这么死了!老子在右江时他就跟了我,如今二十五营的宁武军有他一半的血汗,就这么死了!” 陆荣廷越说越激烈,广东一寸土地还没谋到手,自己已经是损兵折将还丢了一座城,这种打击简直是无法忍受的。 这时,陈树勋沿着院子的鹅卵石小路快步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客厅的情况,心中自顾自叹了一口气,自己是刚接到贺州的消息,立刻料到都督的脾气。他沉了沉气,大步走了上去,说道:“都督,这个时候发脾气也没用。” 陆荣廷问道:“那好,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陈树勋郑重其事的说了一个字:“忍。” 陆荣廷冷笑了起来,大叫道:“粤军都打到我们广西来了,你叫我忍?李治廷殉职,贺州五营折了三营,粤军现在不是欺负到大门口,这是正儿八经的闯进咱们家里来了!”【】1908大军阀256 陈树勋叹了一口气,他坚持的说道:“都督,此事正值关键,小不忍则『乱』大谋。粤军敢主动进攻,已经说明他们沉不住气了。我们可不能沉不住气。现在跟粤军火拼的话,咱们讨不得半分利益,弄不好倒让北洋的人渔利其后了。” “你放屁!”陆荣廷大骂道,唾沫星子喷了陈树勋一脸,“老子只知道一个道理,人若惹我,我必奉还。粤军敢犯我桂境,老子倒要看看谁玩得过谁。去,马上把李汉章叫来。”最后一句话是冲站在门口一名参谋部军官的。 参谋部军官匆匆离去。李汉章是军『政府』总参谋长,也是陆荣廷多年来的军师。李汉章从来不关心政治,陆荣廷要找他时唯一的目的那就是军事行动。 陈树勋知道陆荣廷心意已决,他再劝说也是无益。沉默了一会儿,他说道:“都督,王祖同已经到桂林了,前天到的。沈鸿英昨天去了一趟桂林与王祖同会了一面。” 陆荣廷眯起了眼睛,脸『色』由盛怒转为阴鸷,他转过身来盯着陈树勋问道:“韦荣昌联络沈鸿英难道一点进展都没有?” 陈树勋不置可否的说道:“韦荣昌昨天晚上回电,称沈鸿英这人十分势利。” 陆荣廷冷冷“哼”了一声,笑道:“势利?沈鸿英这人目光短浅,他若真懂得分清势力,就不会巴结王祖同献媚袁世凯。我们的袁大总统会在乎这个小丑吗?先不要理他,姓沈的早晚会知道广西的天下是谁的。说说王祖同,我们的袁大总统派他来究竟何为?” 陈树勋不动声『色』,道:“监视都督。” 陆荣廷干笑了几声,随即说道:“好的很。姓王的还没到南宁之前,你给我派人好好打听一下他的底细,看他有什么嗜好,好好的招呼着。” 陈树勋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听说王祖同是袁大总统的心腹,这人狡猾的很,只怕不会轻易买账。” “总之,防着他!”陆荣廷下了定义。!~! 第257章 广西战略 一个小时后,陆荣廷在都督官邸会议室进行了一场会议。 李汉章是一个年逾四十的人,早年中过秀才,后又投考武举未果。陆荣廷出任右江镇总兵时,他时任右江镇兵马司参军,多次为陆荣廷筹谋献策,助其平叛剿匪。贺州失陷的消息他是第一个知道的人,陆荣廷在都督官邸发脾气时,他已经召集了参谋军事部署会议,研讨布防反攻的计划。 “荣帅,依属下看,陈副官的意见很对,大方面属下的建议与陈副官出入甚微。”李汉章说话的语气很有感染力,仿佛是天生的演讲家。他不亢不卑,不疾不徐,表情更有一种大将临危不『乱』的风采。 陆荣廷脸『色』不好看,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李汉章又说了道:“但是粤军进犯,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坐视不理。一而再再而三的无动于衷,只会增长敌人的士气,降低我军的斗志,此消彼长的影响十分严重。” 陆荣廷沉着的问道:“你有什么建议?”【】1908大军阀257 李汉章走到刚刚挂起来的广西战略地图前,拿起指挥鞭在贺州以西划了一个大圈,说道:“属下认为,眼下应当故意放松贺州西北方向所有地区的防御,坦然让粤军继续西进。我军只需加强在漓江沿线的布防,严防粤军越过漓江南下。同时恪守梧州,严防死守,决计不能让梧州有任何闪失。” 陆荣廷扬起了眉『毛』,『露』出一副诧异的脸『色』,李汉章这是布什么局? 李汉章不等陆荣廷发问,接着道:“粤军兵力有限,以目前布局来看,粤军只打算调第一师应付我军,第三师三个战斗团囤积韶关,显然是为了戒备湖南方面。因此我布下诱敌深入、分散兵力的策略,只要粤军敢继续进犯,让他们先尝足甜头。” 陆荣廷陷入一阵沉思,他猜出李汉章的意思依旧是“拖延”,把粤军都拖到广西境内,施以疲兵之计,只图最后的决战! 李汉章看了陆荣廷一眼,慢条斯理的又道:“贺州以西至桂林一带多是山环地形,行军困难,易于埋伏,有利于慢慢消耗粤军主力。我们将战线延长,迟早会让粤军陷入兵少地广的境地。就算粤军有足够的兵力投入,主力全部到了广西,一旦北洋军突破衡阳压下来,粤军首尾不能相顾,必然两头告败。” 陆荣廷喃喃的说道:“拿我们广西来诱敌深入,这也太狠了。” 李汉章淡然的笑了笑,说道:“放长线,钓大鱼。粤军既然这么得意,索『性』就让他们再得意一下。一时得意不算什么,笑到最后才是胜利。” 陆荣廷不急着下定论,他问道:“如果贺州的粤军不西进,那当如何?” 李汉章将指挥鞭戳在了梧州上,不慌不忙的说道:“如果粤军不图眼前利益,那他们必然是想在梧州定下决战的战场。以目前看来,粤军急着先发制人,目的就是想在北洋军南下之前打垮我们桂军。我们要么在漓江以北放长线,要么固守梧州硬碰硬。不管怎么哪一点,只要能耗到北洋军到来,这一把我们就赢定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陈树勋在这时开口提出了质疑:“李参谋长,大策略上你我一致,只是在梧州的细节上我却有几分担忧。诚如李参谋长所说,让粤军深入境内拖长战线,确实是好的对策。然,一旦粤军选择从梧州下手,我军采取死守的策略,一定会陷入可怕的拉锯战。到时候纵然成功拖住了粤军,可我军损伤也必然不小。北洋军可不是一个可靠的盟友,到时候能否顺利拿下广东还得看他们的脸『色』呀。” 李汉章好整以暇的点头赞同道:“陈副官所言极是。” 旋即,他加重了语气,再次抛出了自己的观点:“可是陈副官也要清楚一件事,假如我们不死守梧州,这个交通重镇丢掉,粤军船艇溯江而上,足以横切我整个广西。利用漓江河运完全掌控整个战线的距离。除此之外,漓江以南平坦的地形可长驱直入。从梧州到南宁唯一可守之处只剩下玉林。就算我们在玉林阻击粤军,结果与在梧州阻击有什么不同?与其丢掉门户,还不如死守门口。” 陈树勋听到这里,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场仗还真不好打! 陆荣廷微微颔首,说道:“克宁的话很有道理。我军未战而丢贺州已经够丢人了,要是再丢掉重镇梧州,放粤军到玉林决战,那岂不是更丢人?” 粤军攻克贺州的消息不单单在两广成为惊闻,同时在湖南、湖北甚至北京也引起了重视。吴绍霆不遵中央『政府』命令卸任广东都督已经是大事,竟然还敢主动出兵广西,这年轻人实在是太狂妄了。不过不得不说,吴绍霆这一战打出了十足的意义,一方面展现了粤军的威力,另外一方面也告诫北洋军和桂军,他战略阴谋了如指掌。 曹锟接到这个新闻之后感到压力很大,他这个北方大汉自从入湘以来一直酝酿着一个惊天的想法。湖北的命令是让第一步兵协尽快攻克衡阳,剿灭焦达峰的革命军,尽管没有急着公布下一步命令,可是不难猜测显然是进攻广东。他和他的麾下在入湘以前就已经有了一种想法,打广东是无利可图的。 前清还在的那一会儿,第一镇缺粮少饷已经有一阵子了,谁叫第一镇统制是凤山呢!袁大总统上位之后,第一镇的情况也没有完全好转,直到凤山调走之后,粮饷才彻底落实了下来。曹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吃点苦不算什么,他深知从戎之人的利益来者行军作战,局势越吃紧,粮饷越是不敢中断。对曹锟来说粮饷是小事,他不会为这点蝇头小利瞎折腾,关键是有头脑的人会恰到好处的利用战争谋大利。 广东是不是一块硬骨头,曹锟一点都不关心。他巴不得广东真的是一块硬骨头,这样才能去吊住袁大总统的胃口。他的计划是尽快摆平湖南的战事,顺便趁机控制湖南二十五混成协,然后拥兵湖南,威慑四川,坐等西南『乱』成一片,趁机向上面索取更多的利益。 只是现在曹锟的计划恐怕要告吹,粤军都打到广西省境去了,上面必定会紧催。不过这未尝不是一个新的机会,长远打算不能实现,索『性』趁着这个风头浪尖大捞一笔。【】1908大军阀257 朱执信和王长龄在贺州告捷后的第三天从广州前往柳州,因为两广正处于交战时期,交通不算方便,直到八月五日中午两人才抵达柳州。休息了半日,朱执信通过本地同盟会成员的关系,总算与刘谷香取得了联系,约定次日在柳州罗池书社见面。 第二天朱执信与王长龄准时来到了罗池书社。书社坐落于柳江岸边,湍湍的江水驱走了炎热的暑气,竹木结构的屋形通风透气,不可不谓是一处幽雅清静的书香之地。刚走进大门,只见门庭走廊上席地坐着几个青年,正安安静静的翻阅书籍。一个靠近门外的青年看到有人走进来,放下书本站起身迎上前。 “两位先生有事?”青年礼貌的问道。 “是谷香先生约我们前来。”朱执信说道。 王长龄是福建人,虽然在广州任职多年,对两广地区的方言依然不甚了解。他这次陪同朱执信一同前来,主要是负责朱执信的安全,所以默然站在一旁不说话。 青年扬了扬眉『毛』,不疾不徐的又问道:“两位是广州来的同志?” 朱执信点了点头,微笑道:“正是。” 青年于是说道:“请两位先生跟我来。谷香先生还没有过来,两位先到竹楼喝点凉茶。” 朱执信、王长龄跟着青年穿过了门庭,走廊上席地而坐的其他读书青年从始至终目不斜视,专心致志的看着书。这一幕让朱执信感到很欣慰,可见刘谷香对文化教育十分重视,严格指导青年一代要认真学习。 过了门庭,来到书社主楼,带路的青年没有停步,直接又从后门出了主楼。后院很宽敞,有几颗上了年纪的大树,树荫下又有一些人,或看书、或下棋。后院尽头是一座两层高的小竹楼,简单整洁。竹楼里没有人,二楼只有一张小茶几,上面摆放着各种茶具。带路的青年请朱执信、王长龄上二楼小坐,又通知杂工送上凉茶。 朱执信与王长龄一边喝茶,一边欣赏窗外柳江风景,碍于书社清静的环境,他们尽量保持沉默。大约等了三十分钟,两个人觉得有些奇怪时,楼下后院传来了声音。那些在大树下看书下棋的人纷纷起身,向一行人从主楼走来的人行礼问好。看到这里,他们立刻猜到这些人当中应该就有刘谷香了。 竹楼楼梯传来了脚步声,最先走上来的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随后是一位肤『色』黝黑的汉子,再后面还有三个人,这些人透着十足的军人气质。 朱执信和王长龄忙站起身来。“谷香先生?”朱执信对文质彬彬的中年人问道。 尽管刘谷香曾去过广州、香港等地参与革命活动,不过不巧的是朱执信并未见过其一面,只知道此人曾经中过举人,想当然的认为对方应当是书生模样。当然,如果吴绍霆没有提前完成广州起义,按照正常历史的进展,朱执信会在广州新军起义和黄花岗起义是结识刘谷香,显然现在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那中年文人怔了怔,随即哈哈笑了笑,转过身来介绍道:“想必这位是朱先生了,我并非谷香先生,这位才是。”他指了指身后那个皮肤黝黑的汉子。 朱执信和王长龄齐齐诧异,万万没料到刘谷香竟然武夫的形象。 刘谷香爽朗的笑道:“怎么,刘某的容貌让两位意外了?” 刘谷香,名起今,字谷香,清马平县人。广西辛亥革命领导人之一,革命烈士。清末举人。为反清救国,弃文就武,矢志革命。1906年入广东将弁学堂习陆军。1907年赴香港,加入孙中山领导的中国同盟会,后在香港、广州、梧州、浔州、柳州等地从事革命活动,策划反清起义,并在柳州组织建立同盟会广西分会,为辛亥革命培养了众多骨干。1911年农历3月29日,黄兴在广州发动反清武装起义,他奉命召集广西会党同志20多人,与黄兴一起攻打两广总督署,歼其守卫。后因清军援兵到达,寡不敌众,遂退出总督署,起义失败,避往香港。武昌起义后,先到广州联络新军,光复广州,任广东都督府秘书长。1911年11月13日,刘谷香奉派回广西柳州,先任广西右江军政分府总长,开创柳州民主政治新局面,后任广西陆军第五军统领。1913年袁世凯篡夺革命果实后,图谋称帝,他积极响应孙中山领导的倒袁运动,并在柳州起兵讨袁,通电响应各省,宣布广西独立,因沈鸿英出卖,不幸被袁世凯的爪牙陆荣廷缉拿。同年10月14日,在柳州东门从容就义。 朱执信尴尬的笑了道:“是有一些意外。原以为谷香先生相约在如此幽静的书社,一定是一个温文尔雅的文士,没想到谷香先生竟然是这般豪迈洒脱的壮士。” 刘谷香笑道:“五年前我曾在香港跟展堂先生会过一面,朱先生与展堂先生关系甚密,难道不曾听说过在下一二?”!~! 第258章 变中变 朱执信有些唐突,保持笑容说道:“展堂先生倒是提起过谷香先生,但大多是讲述谷香先生的革命精神,少有告知谷香先生的容貌。今日仓促失礼,还请谷香先生海涵。” 刘谷香微笑道:“朱先生客气,在下先前说笑罢了。来来来,大家请坐。” 落座之后,他又介绍道:“这位正是罗池书社的社长张国兴,字建元,也是同盟会广西分会联络处主任,去年还受临时『政府』邀为广西军『政府』教育部部长。” 先前被朱执信误会是刘谷香的那位中年文山,微笑着向朱执信点头示意了一下。 朱执信道:“张先生文骨显然,先前在下误会张先生,罪过罪过。”【】1908大军阀258 张国兴坦然笑道:“朱先生切莫在意,小小误会不值一哂。” 刘谷香随即又介绍了另外三个军人模样的人,其中两人是革命军领袖,一个叫王冠三,另外一人叫黄日高;另外一个人是广西新军都统刘震寰派来的联络官唐观礼。众人一番闲絮,很快进入了正题。在场除了王长龄不是同盟会会员之外,其余皆是同盟会同志,因此不需要任何拐弯抹角、旁敲侧击,相互坦言不讳。 “这么说,北洋军在湖南是势在必得了?”听完了朱执信的分析,刘谷香沉声问道。 “焦将军势单力薄,北洋军如狼似虎,败下阵是迟早的。到时候北洋军顺势南下,直取广东,革命首义之地危在旦夕呀。”朱执信语气凝重的说道。这些话都是他来之前,吴绍霆亲自交代过的,务必要让刘谷香知道局势的发展趋势和前景堪忧。 刘谷香与王冠三、唐观礼等人对望了一眼,唐观礼叹了一口气,说道:“北洋第一镇克了湖北,湖南必然是守不住的。吴都督既然早知这个道理,为什么还要主动出兵广西呢?我们刘将军说过,这个时候吴都督更应该陈兵于防,积蓄实力,抗击大敌才是正经。” 朱执信不懂军事,这时有些无从回答,自己来时吴都督也没交代那么多。 一旁王长龄适时的接过了话,说道:“广西陆都督已经投靠袁大总统了。陆都督的心思诸位必然比我们更清楚,他早就垂涎广东已久。吴都督若不先发制人,等到北洋军到时,那就一点优势都没有了。” 刘谷香不轻不重的砸了一下茶几,怒道:“陆荣廷狼子野心!我原以为此人可以信任,没想到……哎!” 朱执信看到这里,心中顿起希望,他说道:“谷香先生,既然如此,那这次事情还请谷香先生倾力相助。吴都督响应孙先生号召率先扛起反袁大旗,这可是为了完成革命大业的壮举。一旦广东失陷,不单单对全国革命志士是一次沉重打击,广西、福建同样会受到严重影响,到时候谷香先生只怕也难以自持呀。” 刘谷香缓缓的点了点头,随即叹了一口气,颇有无奈的说道:“这个道理我明白。上个月孙先生也有从上海派电报到柳州,这几天我一直都在积极奔走联络。只是到目前为止进展不大,滇系杨希闵接到松坡将军的命令,对此事保持中立,争取不到杨将军的策应,单凭我与刘将军两人之力只怕是难成大事。” 唐观礼也跟着叹息的说道:“刘将军的人马现在还是靠军『政府』下拨粮饷。陆都督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借粮饷把持刘将军这一路。一旦我们起事,粮饷立断,军心不稳,后果不堪设想!实非我等没有报国之心,情非得已呀!” 朱执信立刻说道:“吴都督来时已经吩咐过,若谷香先生和刘将军愿意起兵,哪怕只是制造一些动『荡』,让桂军分心应付,广东会资助武器弹『药』和一笔款项。至于杨将军那边,我们与谷香先生别过之后,即会赶往西林面见杨将军,竭尽所能劝说杨将军响应讨袁。” 听到这里,刘谷香与唐观礼不禁再次对视一眼,若是能得到广东的援助自然是最好不过,问题是吴绍霆真能及时有效的接应物资吗?款项倒还好说,武器弹『药』这么招摇的东西,怎么能在战时穿过两广边境呢? 唐观礼担心刘谷香脑袋一热马上就答应下来,所以赶忙先说了道:“朱先生,此番刘将军不便前往相见,所以只派了在下前来。这件事事关重大,容在下先回去告知刘将军之后,由刘将军来做定夺!” 朱执信和王长龄明白唐观礼的意思,他们不可能强迫对方立刻做出决定,只好说一番客气的话。刘谷香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也告知需要仔细考虑,他请朱执信、王长龄两人在柳州先住一两天,一旦有消息会尽快再约。 是夜,紧挨着柳州北郊新军营垒的一条小巷子里,一个身影快步的向巷道深处走去。巷子尽头有一座院落,院子大门虚掩,里面传来了阵阵吆喝声。新军营垒附近的民宅住的都是新军军官,这里很多宅院的主人在闹革命那段时间就跑了,后来局势稳定了,主人回来索要房子,直接被枪杆子赶走。 那人推开了院门,只见院子里有几个打着赤膊的人正围坐一个石桌子边,一边划拳喝酒,一边大声喧哗,气氛甚是热烈。自广西逐渐安定之后,这些新军整日无事,喝酒作乐即成为了廉价而有效的娱乐活动。新来的人径直走到坐在石桌上席位置的一个中年人身后,这中年人全神贯注,划拳正酣,他只好默不作声的先等了一会儿。 “哈哈,你输了,你输大了,给老子喝酒,喝!”大战几回合,中年人总算拿下了这一局,哈哈大笑着催促对手喝酒。“别磨蹭,跟娘们儿似的,赶紧喝!” 这时,坐在一旁一个人撞了一下中年人,提醒道:“大人,老高来了。”【】1908大军阀258 中年人这才回过头来发现刚刚走进来的人,他笑骂了道:“老高你鬼鬼祟祟做什么呢,来来,给老高让一个座儿。刘麻子,去屋子里再拿盆子花生来。” 老高正是黄日高,他下午与朱执信、王长龄、刘谷香等人会面之后,刚刚又参加了刘谷香与刘震寰的磋商会议。十几分钟前这场会议才刚刚结束,他连晚饭都没来得及扒上两口,直接赶到这个院子来了。面对中年人的盛情,他陪笑了一阵,说道:“还是下次,卑职有点要紧事要找沈大人您谈一谈。” 沈鸿英脸上依然嬉皮笑脸,不过眼神却闪过一丝精明,他打着哈哈的道:“什么要紧事呀,你婆娘要生了吗?这还真是大事呢。”他一边胡扯,一边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又对石桌前其他人说道,“你们先喝着,我去撒泡『尿』。” 说完,向黄日高使了一个眼神,两个人一起向屋子后面走去了。 其他人心照不宣,继续划拳喝酒吃花生。 来到正屋后面,这里年久不曾修缮,早已经长出一米高的杂草。沈鸿英走到草堆深处,解开裤腰带放水。黄日高站在不远处,稍微等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沈大人,今天广州来的人跟刘都统和刘总长会过面了。” 沈鸿英沉『吟』了一声,问道:“是吗?广州的人今天到的吗?” 黄日高说道:“是昨天到的。昨天您刚从桂林回来呢。” 沈鸿英沉默了一会儿,他放完水系好了裤腰带,慢条斯理的转过身来,问道:“你们怎么谈的,有什么重要的消息么?” 黄日高把今日下午会谈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讲一遍。 沈鸿英微微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晚上刘都统和刘总长决定下来了吗?” 黄日高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说道:“刘总长要比刘都统更担心一些。刘都统说,只要广东能顺利把物资送到柳州来,他必然响应讨袁的行动。刘总长认为不应该贪图一时便宜,要有长远的打算,咱们不能靠广州的物资吃一辈子。” 沈鸿英『露』出了一个冷冷的笑容,喃喃自语似的说道:“没想到刘震寰比刘谷香更有胆量呀!这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沈大人,您打算怎么办?”黄日高小心翼翼的问了道。 “我怎么打算不用你『操』心。你回去之后尽量劝一劝刘都统,让刘都统尽快答应广州方面的要求。等时机成熟了,我也会亲自去劝一劝的。”沈鸿英慢吞吞的说道。 “啊?那……小的明白了。”黄日高显然有些『摸』不清楚沈鸿英的真实意图,不过这些与他无关,自己只要照办就是。 说完了之后,黄日高没有急着离去,还愣愣的站在那里,眼中充满了期待。沈鸿英看了他一眼,提了提裤腰带,会心的笑道:“你婆娘真的快生了?” 黄日高憨憨的点头笑道:“是呀,黄婆子说过,估『摸』也就是这个月内的事了。” 沈鸿英伸手拍了拍黄日高的肩膀,欣然说道:“家里多了一个娃,日子确实增添了一些难度了。你放心,你替我办事大家心里都有数。明天一早我让我家那口子给你婆娘把银子送过去。” 黄日高连连感激道:“多谢沈大人,多谢沈大人。”!~! 第259章 临阵换将 何福光步履稳重从参谋室走了出来,他一边看着手里的电报,一边轻车熟路的穿过指挥所大厅来到都督办公室。都督办公室是从大厅隔出来的一间小房间,除了两扇门帘子,几乎没有任何区隔。吴绍霆刚刚午睡起来,正在从水桶里舀着凉水洗脸,他听到了何福光的脚步声,甩了甩手上的水,直接用袖子擦了擦脸。 “哪里来的电报?”吴绍霆一边解开自己的领口口子,一边问了道,在炎热的环境里午睡是一件很考验人的事,睡着了或许没有什么感觉,醒来之后却燥热不堪。 “朱部长回电,刘震寰和刘谷香决定相应讨袁革命!”何福光振奋的说道。 吴绍霆接过电报看了一眼,笑道:“这是好事。” 何福光沉思了片刻,问道:“都督,刘震寰他们一定要先拿到资助才肯发兵。难道真的要先拿下梧州,然后从漓江输送军火吗?”【】1908大军阀259 吴绍霆耸了耸肩帮,反问道:“你有更好的办法?从贺州翻山越岭吗?” 何福光沉了沉气,认真的说道:“其实我认为从贺州走要比漓江更安全。梧州必然是两广必争之地,战火拉锯下去,交通可不一定顺利。如果咱们发给刘震寰的物资让陆荣廷的人劫了,那可是适得其反的事呀。” 吴绍霆思索了片刻,从漓江输送物资是最快最迅捷的办法,若是换到贺州迂回一大圈,不仅要花双倍的精力,更要承担双倍的路途,相比之下未必比漓江冒险划算多少。 “先打,看看梧州是什么情况再说。”他叹了一口气说道。 “八月九日打?”何福光问道。 “等王长龄和朱执信到了南林再打。我仔细想过,延迟几天不会出什么大岔子,总不能让朱执信和王长龄他们有危险才是。”吴绍霆决定的说道。 “希望湖南那边能撑得住。”何福光叹了一口气。 两天后的傍晚,吴绍霆坐在桌子后面大口大口的往嘴巴里扒着烩饭,同时聆听着参谋室的电报往来。今天参谋室和电报室都十分忙碌,梧州的密探不断得发来最新的情报,参谋官门根据最新的电报分析梧州的局势。 “老鬼电,八月五日广西第二军第四、第五步兵标分别由宜州、象州南下,今日已抵达梧州西八十里处藤县。” “老鹰电,八月七日南宁筹备一百五十石军粮,于今日运抵梧州。” “蓝鸟电,八月二日桂林集结两百三十万石军粮今日余地梧州。” “老鬼电,第四标标统王成武、第五标标统莫荣新。第二军总统制陆裕光。” …… 吴绍霆听着这些汇报,心中渐渐凝重起来,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拉扯着神经,既让人紧张又让人充满兴奋。陆荣廷把漓江以北的部队调到南方,大军压迫在梧州一线上,看得出来他的想法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吴绍霆知道这种情况的结果就是一场绞肉机大战,虽然是两败俱伤的下场,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陆荣廷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都敢斗狠,吴绍霆没有理由不奉陪到底,只要这场大战能熬下来,粤军的名声必然响彻全国。 何福光、邓铿一起走了过来。邓铿正在咬着一块面饼,何福光从他手里掰了一半塞进了嘴里。两个人来到吴绍霆面前,看着吴绍霆吃的满头大汗,那烩饭无非就是热了热的茄子拌饭,不过在军队中算是很不错的伙食了。 “桂军看来真的是要死守梧州了!”何福光仓促的把先前那半块面饼咽下去,支支吾吾的说了道。他忙了一整天,中午只吃了半碗面,早就饿得有些慌了。 “他们明知道贺州有我们的两个团,竟然还敢漓江以北的兵力调到梧州,似乎是故意不理会贺州的威胁。”邓铿分析的说道。【】1908大军阀259 何福光走到后面的水桶去舀了一瓢水“咕噜咕噜”喝了下去,长长的舒叹一声之后,他笑着对邓铿说道:“陆荣廷是故意诱敌深入,希望把咱们的主力部队都拖进广西去。让他去打这个如意算盘,要知道我们可是在打一场自卫战呢!” 邓铿看了吴绍霆一眼,只见吴绍霆端着饭碗正自顾自的往嘴里扒着最后一些饭粒,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禁奇怪道:“都督,您有什么看法?” 何福光同样有些疑『惑』,往常吴都督有什么话必然会说出来,怎么今天反倒沉闷不语呢? 吴绍霆放下了饭碗,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天气太热,只怕梧州这一仗不好打了。” 何福光、邓铿二人齐齐感到突然,吴都督怎么一下子提到这件事了。他们对视了一眼,随后邓铿点了点头,显出几分担忧的说道:“中午时警卫营有一个兄弟中暑了。封开县那边的二团最近也传来不少这方面的汇报,酷暑天气作战确实不容易。” 何福光说道:“有必要加强消署这方面的工作了。” 吴绍霆默然了一会儿,随后说道:“通知肇庆、广州,做好食用盐的供应。执勤之前士兵们都要先喝一大碗盐水。” 邓铿应道:“明白了。” 是夜,梧州城前防司令部会议室,大门被两个卫兵推开,第二军总统制陆裕光大步跨过门槛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的是王成武和莫荣新。会议室里第三混成协一众军官齐齐起身行礼。陆裕光抬手示意了一下,随后走到早就预留好的首座后面,王成武、莫荣新也各自走到空置的座位旁。 “林叔,请。诸位请坐!”陆裕光铿锵有力的说道。 “少帅请。”第三混成协协统林俊廷客气的回应了一声。 陆裕光是陆荣廷养子,在陆荣廷家里排行老大,虽然他与陆家没有血缘关系,可是一直深得陆荣廷的器重。如今年龄还未到三十岁,已然成为广西第二军总统制,可谓是广东吴绍霆之外最年轻的一军主帅。他向林俊廷颔首示意,不再任何客套,直接在首座上坐了下来。他有一个优点,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正是这个优点让陆荣廷感到十分欣赏。 林俊廷第二个落座,其余将领相继坐了下来。主持会议的参谋官在正前方的地图板上,将梧州城的防御工作讲述了一遍,不过刚讲了一半,陆裕光已经漫不经心的玩弄手指,这让在座诸位都暗暗吃惊。除了王成武、莫荣新这两个第二军的人之外,第三混成协的部将大部分从未曾接触过陆少帅,可大家都听说过这位陆少帅是一个厉害的角『色』,怎么今日一见竟是这般德行? 【多谢各位打赏的大大,今日玩命更新,有什么意见欢迎在书评区提出,小弟经验不足,一定虚心纳谏】!~! 第260章 陆裕光的野望 参谋官中规中矩的讲完之后,林俊廷终于忍不住问了道:“少帅,您有什么指示吗?” 论资历,林俊廷是跟陆荣廷一辈的,他虽然多次听闻陆荣廷夸奖陆裕光,可人都是有偏心的时候,谁知道这其中有没有水分?他前不久刚刚折了一阵,可不想梧州再出什么闪失,如今陆荣廷派陆裕光来主持梧州军务,如果这小子是“大炮”,自己可背不起这个黑锅。 陆裕光抬起头看了一眼林俊廷,淡然的问道:“讲完了?” 林俊廷耐着『性』子点了点头,甚至都懒得开口回答。 陆裕光缓缓站起身来,不慌不忙的走到地图板前面,他挥手让主持会议的参谋官下去,略微沉默了片刻,忽然探出手一下子将地图板上的图纸扯了下来,撕成碎片扔在了地上。这一举动立刻引起了全场哗然,参谋部辛辛苦苦制定的图样就这么毁了,让他们吃惊的是根本不知道陆裕光为什么要这么做!【】1908大军阀260 林俊廷“霍”的站起身来,刚要开口斥责,陆裕光却『露』出了一副十分严肃的脸『色』,大声的抢先了道:“从一开始我们的战略依据就是错误的!粤军都打到贺州了,我们却还苦思冥想如何在梧州打一场防守战,攻守的角『色』完全颠倒。愚蠢!实在是愚蠢。” 林俊廷一下子呆住了,涌到嘴边的话竟然又活生生的咽了下去。在场其他人同样诧异不已,先前还是漫不经心、玩弄手指的陆少帅,转眼间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在座诸位千万别忘了,第三混成协之所以从南宁进驻梧州,那是因为父帅要遵从北京『政府』的命令,接管广东军政大权。也就是说,原本应该是我们进攻广东,现在却让广东人打到广西来了,这是何等的荒唐!今日裕光奉父帅之命接管梧州军务,唯一的主旨即是纠正我军的态度!”陆裕光颇有气势的说道。 “少帅,您的意思……”林俊廷吃疑的问道。 “从现在开始,我军转守为攻!我不要再看到任何防守的规划,我军已陈兵梧州五个标的兵力,接近一万人的部队,难道还怕河对岸的两个团吗?”陆裕光郑重其事的说道。 “可是少帅,参谋部的指示是拖延战事,等待湖南的北洋军南下呀!这个指示也是大帅亲自拟准,我们怎么能随意更改?”林俊廷质问道。他虽然不是那么严格的信奉“坚决执行命令”的教条,可是现在的关系很微妙,大帅下达了命令,而少帅要做更改,这传出去只怕会引起非议,对谁都没有好处。 陆裕光从容不迫的笑了笑,淡然说道:“拖延战事的方法很多,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拘于防守的策略?裕光试问林叔,吴绍霆为什么要先发制人?” 林俊廷不假思索的说道:“吴绍霆意图在北洋军南下之前先占一手便宜,以免陷入腹背夹击的境地。” 陆裕光平静的说道:“也就是说吴绍霆的策略是在以进为退。他能这么做,为什么我们不能这么做?吴绍霆迫切的把战火引到我们广西,避免他广东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既然如此,我们更要反其道而行,敌人最痛的地方就是我们要出击的地方,敌人最不想的事就是我们最应该想的事。” 他的嗓音带着一种天然的威信,哪怕是最不信任的人都会感到信服。 众人不由自主的恍然大悟,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大部分人都认为陆裕光的话很有道理。战场上风云变化,不存在任何道德底线,吴绍霆敢先发制人,为什么桂军还要墨守成规、任人挑衅呢?或许粤军现在正是得意之时,认定桂军只会苦守以待北洋军,此时突然出击反倒更有出其不意的机遇。 林俊廷斟酌之后,决定先听一听陆裕光的具体策略,他于是问道:“少帅所言极是,不知少帅有何打算?” 陆裕光不动声『色』的说道:“明日正午,我第二军两个炮兵营会抵达梧州。第四标也会陆续进驻梧州。我决定傍晚即向封开县发动进攻。粤军一日能下我贺州,我一夜必取他封开。” 林俊廷有些惊讶,脱口道:“明天就打?” 陆裕光看了林俊廷一眼,『露』出几分不屑之『色』,冷冷的说道:“若林叔要保存第三混成协实力,裕光愿亲帅第四标打头阵,只求林叔的麾下能紧随我部之后引以声援。” 林俊廷脸『色』大变,陆裕光说自己保存实力也就算了,竟还说出“引以声援”的话,难道第三混成协只能给第四标充当呐喊助威的“声援”?一个协的兵力还不及区区一个标?他虽然不及陆裕光年轻气盛,可好歹是久经战场的老将,岂能让一个黄口小儿笑话? “少帅此言让林某情何以堪?既然现在由少帅坐镇梧州,只消少帅一声命令,我第三混成协自当遵从不讳。”他郑重的说道。 “林叔果然不减当年风范,裕光佩服至极。”陆裕光激将得逞,自然不吝赞词。 莫擎宇跑进了第二营营部掩体,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大声的喊道:“接通师部电话,快。”【】1908大军阀260 掩体外面炮声阵阵,地面晃动不已,爆炸声间隔的缝隙之中还夹杂着士兵们的大呼小叫。半个小时前漓江对岸的梧州开始炮击,桂军突然一反常态的进攻让第二团全线都有一些措手不及。尽管这两天梧州的密探不断发来最新情报,团部这边早已知道梧州结集的兵力超过了两倍之多,可是着实未曾料到对面会变被动为主动。 好在第二团压在最前线,时时刻刻都保持着高度警惕,再加上师部不断有发动进攻的消息散播下来,全军上下已经进入备战状态。莫擎宇一直督促第一线士兵撤入掩体之后,这才从容不迫的来到距离最近的营部。 营部通讯员赶紧连接电话线,七月下旬师部通讯连刚刚铺设好链接封开、德庆、云安直至云浮四个县的通讯线路。电话这种快速的通讯工具还是第一次应用到二团全军,这可是一条十分昂贵的通讯线。几分钟后,通讯员总算接通了师部,双手把话筒递给了莫擎宇。 “我是二团团长莫擎宇,六点十五分时,梧州敌军向我阵地炮击,请求炮兵团炮火支援。” “参谋部以拟准炮火反击,请莫团长做好防备,敌人或在炮火之后发动进攻。师部命令,莫团长必须确保炮兵团阵地的安全。” “明白。” 莫擎宇把话筒抵还到通讯员手里,想了想之后又命令道:“接第六团团部。” 通讯员立刻照办,这次要比接通师部快多了。莫擎宇再次接过话筒,由于掩体外面炮声的影响,他不得不大吼道:“这里是二团,我军正遭受梧州炮火猛烈袭击,预测敌人会有渡河进攻的企图。你们六团给我扼守好庙门顶,我军将死守漓江防线,别让敌人抄我后路。” “我是郝少义,莫团长放心,六团绝不退缩半步……” 话还没说完,电话突然哑音了。莫擎宇“喂喂喂”叫了半天,抬头向通讯员问了道:“怎么回事?怎么没声音了?” 通讯员接过话筒检查了一些,随后无奈的说道:“电话线好像炸断了。等敌人炮火停止之后才能去检查。” 莫擎宇罢了罢手,沉声道:“算了。该交代的已经交代了。” 二营营长许建新神『色』凝重,一言不发的看着莫擎宇,等待着莫擎宇下一步命令。 掩体外面的炮声依然激烈,炮弹一颗颗落在第二团阵地上,仿佛整个天地都在摇动。莫擎宇安排了一个营部观察点,负责接应还留在第一线上的观察哨,严密注意漓江河面上的动静。过了片刻,粤军炮兵团推测出桂军炮兵的位置,从三个不同的据点开始炮火压制。七点十五分时,桂军的炮火明显减弱。 这时,营部电话响了,通讯员赶紧接通,问道:“二营营部。” “我是一营营长方少华,我营观察哨发现桂军正向东岸突破,方位二营立刻组织火线。”电话里传来了急促的声音。 许建新临危不『乱』,不等莫擎宇吩咐,已经下达了一连串命令。没过多久,士兵们纷纷从各个掩体涌了出来,奔赴最近的战斗位置就位。距离漓江最近的防线,重机枪准备就绪,侦察兵用望远镜紧紧盯着漓江江面,此时太阳还没完全落下,但先前炮轰的硝烟浓浓滚滚,影响了一定程度视线。粤军炮兵团在六角顶的据点还在开火,主要炮击的是梧州城外的河堤。桂军的炮弹时不时还在河滩附近炸开。 “船,有船,敌人渡河了!大家注意!”观察员看到一阵烟雾后面『露』出了几艘渔船的棱角,很快整个江面上浮现了更多蒙蒙重重的黑影。!~! 第261章 绞肉机 深夜十一点,云浮粤军第一师师部。 “都督,二团撑不住了。莫大人请求支援!”通讯室主事官拿着最新的电报一边快步走来,一边匆匆忙忙大喊了一声。 吴绍霆此时正在参谋室与何福光等人盯着沙盘上推演图。八点二十分时,第二团成功击退桂军两个营的进攻。九点一刻,第二团在桂军强大火力之下被攻克第一道滩头防线,第一营营长方少华阵亡。九点二刻,炮兵团开始向滩头炮击,成功压制桂军的攻势。十点钟桂军趁粤军炮兵团转移阵地之时,发动第三轮进攻,四个营兵力分别从方位强攻,火力主要集中在二团防线,同时一个营牵制第六团阵地。这一仗一直到现在,二团彻底丧失了河滩防线,后撤至封开县郊区布防。 “请求支援”只是一句冠冕堂皇的话,粤军第一师的部队全部在前线,已经没有预备队可以支援,再支援就只能师部上前线了。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莫擎宇自然也明白。二团发来这份电报真正的目的是“请求撤退”。 何福光拧着眉头,神『色』十分凝重,一边摇着头一边严肃的说道:“不能这么打,不能再这么打了。二团会被耗干净的!”【】1908大军阀261 吴绍霆双手抱着肩膀,一脸阴沉的盯着沙盘地图,这一仗确实打得太仓促。粤军虽然很好的保持了临战状态,但部队对各种情况的防守战欠缺经验,敌人炮兵几番轰炸很快就『乱』了阵脚。更重要的是,桂军这次很明显是硬碰硬,下足了血本不计代价的要拿下封开。 “让二团退到白石界重整防线。命令六团、炮兵团死守阵地,不准撤退。”沉默了一阵之后,吴绍霆当机立断的说道。 参谋室一阵纷纷议论,许多参谋官都认为这么做十分冒险。第二团是恪守封开县主力部队,与第六团、炮兵团遥相呼应,要撤应该是三个团一起撤。如今只撤走第二团,第六团和炮兵团南面彻底失去屏障,一旦桂军从西边和被占领的封开县发动双面进攻,六团和炮兵团只怕会陷入不利的地步。 何福光却一眼看出了其中的玄机,他微微点了点头,叹道:“都督,您真是要布鸟笼战法呀。不过……有风险,有很大风险。桂军如果一鼓作气发动对300?阵地的进攻,只怕陷在鸟笼里面的将会六团和炮兵团。” “崇石,你要明白,敌我双方都已经元气大伤了。你以为师部到目前为止只收到了二团的伤亡情况吗?你要明白,桂军在渡河作战这一环节同样是损失惨重。五个小时的高强度作战,双方投入大量重武器,这个伤亡率不是闹着玩的。”吴绍霆冷静的说道。 “可是梧州的屯兵是我军的两倍呀。”一个参谋官强调的说道。 “他们有多少船?攻陷封开县之后他们首要的运输任务是弹『药』补给,就算有三倍兵力又如何,只要我们的炮兵团坚持在300?阵地,就不会让他们的运输舒舒服服。”吴绍霆一针见血的说道。 何福光点了点头,他用一种艰难的语气说道:“都督说的对,这次未必不能套住桂军。以目前的情况来说这是最好的办法了,要是熬不住封开这条线,咱们可就真的要一败千里了。发电报通知下。” 莫擎宇让三营在封开西郊设下了防线拖延桂军,二团团部先一步转移,他留在封开县城内一直等到后勤辎重部队开始转移时,才随同这一路人马东撤。前半夜打了一场硬仗,虽然多次击退桂军的进攻,可现在终究是一支溃败的部队,士兵们一个个垂头丧气,步履蹒跚,除了少量后勤兵和团部军官之外,全团没有一个士兵不挂彩。 这些从未经过大阵仗的粤军士兵,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里总算是尝到战争的残酷和恐怖。心理素质较差的士兵到现在还在颤抖,还有一些躺在担架上的重伤兵甚至都疼的哭了出来,更多的则是沉默不语、神情沮丧。各级军官遵照团部的命令,一边撤退一边在途中统计伤亡情况,顺便还要做好安抚军心的工作。军官不单单是作战指挥,同时还要兼顾军政辅导,无论何时何地都要起到表率的作用。 莫擎宇骑着战马,一路上瞻前顾后,视察着自己会下的情况。他心情很不好,这一仗是第二标转为第二团之后最沉重的一战,昔日的旧部折损大半,已经直接伤到了内脏。在路过团部战地医院时,看到前前后后衔接不断的担架,甚至负责抬担架的士兵都是伤兵。他忍不住捏紧了缰绳,悲恸的叹了一口气。 团部副官和两名参谋官骑着马从队伍前面赶了过来,他们来到莫擎宇跟前,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甚至还透『露』着一股怒意。莫擎宇看了这些部下一眼,冷静的问道:“你们过来做什么,团部那边出什么事了?” 副官刘永浩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属下等人是特意来见大人您的。” 莫擎宇心中原本十分沉重,不过此时看到刘永浩等人这副情景,不禁又多添了几分疑『惑』。他问道:“你们有什么话要说?” 刘永浩表情十分坚决,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揶揄的道:“大人,今日一战,我二团的损失了近乎一半的战斗力,老方就这么白白的牺牲了!” 莫擎宇脸『色』一冷,质问道:“白白的牺牲了?什么叫白白的牺牲了?” 刘永浩冷静的说道:“莫大人,您仔细的想一想,自两广开战以来……不,自广州起义以来,哪一次作战不是我们二团担任最艰巨的任务。”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渐渐激烈了起来,接着道:“打韶关,一团先进城抢东西,我们二团后进城还要跟巡防营拼命;打二十三镇,我们二团连夜急行军偷袭云浮,没有预备队,没有炮团支援;现在两广交战,一团和装备精良的教导团偷袭贺州,贺州那些土鳖连像样的枪都没有,我们二团却要顶着梧州火力点的第一线,五个钟点阵亡了两百多兄弟。这算是哪门子的道理?” 莫擎宇捏紧了拳头,他对刘永浩有这样的想法感到十分震惊。想到刘永浩平日跟方少华关系匪浅,或许只是一时伤心过重,他暂时忍下了发怒,只是严厉的喝了道:“老刘,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荤话?什么他们一团、我们二团,我们都是革命粤军第一师!别让我再听到这样挑拨离间的言论,下次我一定重罚不饶!”【】1908大军阀261 参谋官邵士杰悲愤不已,他十分不服气的说道:“莫大人,您难道还不明白吗?都督他一直都在扶持嫡系部队,巴不得让我们二团早点打光。您看看,现在我们的二团还是以前的第二标吗?还是莫大人以前的那支部队吗?” 莫擎宇怔了怔,心中突然多了几分恐慌,一年前进攻云浮的二十三镇之后,二团几乎更换了三分之一的兵员。今天从封开县溃败下来,只怕又要再次更换三分之一的兵员。一营营长方少华阵亡,填补这个位置的少不了就是黄埔一期的那些人。这番潜移默化之后,他对二团的掌控力还有多少? 见莫擎宇沉默不语,邵士杰知道自己说到莫大人心坎上,他加重了语气继续说道:“莫大人,我们不是挑拨离间,只是看不惯这种不公允。兄弟们跟了你这么久,大家都只认莫大人您一个大佬,谁也不想看到咱们二团就这样被折腾的大换血。” 莫擎宇突然有一种不安的想法,他还记得去年梁鸿楷因为私吞官库三十万库银而遭到吴绍霆的打击,既然梁鸿楷的事遭到揭『露』,那他私吞了更多库银的事显然吴绍霆也是了如指掌。虽然他不相信吴绍霆会故意消耗二团的实力,可是这个阴影总算烙印在心口上。就算吴绍霆的用心只是想保存嫡系部队的实力,对他来说依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这说明吴绍霆压根就没把二团当自己人来看待。 这时,刘永浩又沉重的说道:“莫大人,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住口!”莫擎宇终于开口,他语气十分寒冷,仿佛是极地深渊之下的咆哮,“你们都跟我听好,谁要是再敢于军中散播这些分裂的谣言,我第一个枪毙了他!”他一只手拽着缰绳,一只手抬起马鞭狠狠的指着刘永浩。 刘永浩心中一凉,神『色』十分复杂,一副惆怅难解之态。 “老刘,你跟我最久,你知道的脾气。别让我知道是你在下面搞鬼!”莫擎宇强调的说道,威胁的意味十足。 “莫大人……”刘永浩又是急切又是委屈,同时还有几分不甘心。 “别说了。刚才的事我当没发生。你们各回各位,现在还是战时,团部到了白石界还有很多事要忙,别他妈的胡思『乱』想、浪费时间,明白了吗?”莫擎宇训斥道。 “哎!是。”刘永浩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随即打转马头,悻悻的向队伍前面去了。 邵士杰和另外一个参谋官脸『色』都不好,可是他们知道现在再说下去只会让团长更生气,各自叹了一口气之后,调转战马追着刘永浩的尾尘而去。 看着部下们离去,莫擎宇脸上闪过一丝悲伤和愠『色』,他并不是不相信部下的话,或者说是不愿意相信罢了。可是即便实事如斯那又如何?二团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无一不是依靠都督府的拨款。去年私吞的那些白银他拿了不少发给士兵们当犒赏,也给了家中不少经费,剩下的只不过是满足自己的物欲罢了。!~! 第262章 高强度作战 桂军第四标、第三混成协七个营的兵力在五小时密集进攻之下,总算打退了驻守封开县的粤军一部。第四标标统王成武,第三混成协协统林俊廷总算舒了一口气,强渡漓江的作战十分残酷,这一仗下来他们也不见得占了多少便宜,不过从大战略意义上来说这是一次成功的作战。战局反守为攻,重创粤军锐气。 只是谁也不曾料到,“梧州绞肉机之战”仅仅才拉开了一道序幕,一场更具规模更加残酷的大战已经『逼』近了。 渡河之后的桂军本以为可以喘一口气,对各营部队进行一番休整。虽然战斗仅仅持续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可这样一场高强度的作战只怕对敌我双方每一个士兵来说,都有度日如年的艰难。可是先头部队刚刚由河滩向封开县城挺进时,位于正北方五里左右的山岭地区突然传来炮火声,火光和硝烟在黑暗中一闪一熄,炮弹就这样落在了滩头阵地周围。 桂军先头部队和运输线立刻受到了严重的阻击,挺进的步履十分困难。在前线的王成武观察到了北面粤军的炮兵还没有后撤的迹象,一方面认为这是一个威胁,另外一方面也感到是一次机会。如果能趁机包夹粤军炮兵团,粤军第一师重火力部队必然全军覆没。 王成武在漓江东岸登陆点向南三里的一处郊野设下了前线指挥所,虽然这里交通不方便,却避开了北边粤军炮兵的覆盖范围。他召集众参谋官商议下一步作战计划,一致认为应该第一时间发动对北边敌阵的清扫进攻,确保桂军侧翼的安全。【】1908大军阀262 电报室的拍击声持续不断,指挥所的命令一道接着一道下达到作战单位。与梧州城来往的电报是专线,陆裕光时刻关注着前线的作战。他的压力不比身处战场的士兵小,反守为攻的策略如果不成功,那就是独裁专断导致作战失利的结果,自己可是丢大了脸。接到王成武从指挥所的电报之后,他立刻命令林俊廷组织两岸兵力,在炮兵营配合下围攻北边的粤军。 林俊廷对这个命令感到很头疼,渡江作战打头阵确实是第四标,他的第三混成协仅仅只做了北边渡江的火力牵制和岸头掩护,现在轮到第三混成协担任主力是无可厚非。不过他仔细研究过北面山区的地形,单单有名字的山头就有十七、八个,这些山不高,地形却十分复杂,深更半夜进山作战无疑比渡江更困难。 凌晨一点三十分,林俊廷从梧州乘船抵达东岸,冒着炮火来到了王成武的指挥所。 王成武见林俊廷亲自前来,以为这位老将是打算亲临战场坐镇指挥,心中还颇有感动,立刻客气的迎了上去。“林大人来了?快里面坐。这里布置简陋,物资供应还没跟上来,也拿不出什么招待的。”他热情的说道。 林俊廷脸『色』却不是很好,他跟着王成武走到指挥所内部与参谋室共用的休息厅,这时才叹了一口气说道:“王大人,我受到了少帅的电报,似乎是你要求立刻发动北面山区的进攻。” 王成武毫无隐瞒的说道:“是的。粤军占据山区不断炮击,不仅运输线困难,我军攻占封开县也受到阻碍。如果不尽快拔掉北边的敌人据点,这一晚我们都别想睡个安稳觉了。” 林俊廷沉重的点了点头,旋儿问道:“王大人你熟悉这边的地形吗?” 王成武常年驻扎在漓江以北,很少与广东有来往,自然不知道这里的地形环境。他看了林俊廷一眼,从对方脸『色』中似乎看出了几分倪端,不禁改变语气质问了道:“莆公,您这么说究竟是什么意思?” 林俊廷资历比王成武高的多,自然不在乎直言直语,他不冷不热的说道:“深夜进山,无疑等于自送『性』命,这种命令你教我怎么下达?” 王成武脸『色』立刻不好看了,先前还抱有希望,此时此刻一下子心凉到了极点。他顾不得官职、资历的区分,冷森森的说道:“莆公,第四标从一开始是担任先锋,两个预备营全部顶上去。昨日参谋会议上你还信誓旦旦甘为前驱,现在少帅命令都下来了,你跑到我这里来说打不了?你的意思还让我替你向少帅去解释?” 林俊廷瞬间拉下脸『色』,都督陆荣廷对他还礼让三分,王成武不过是一个后生竟敢这么说,自己的颜面何存。他震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警告你,打仗不是儿戏,兄弟们都是拿命在拼,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鲁莽,明知不可为而为,这是自寻死路!” 王成武气的发抖,如果林俊廷是自己的属下,哪怕是与自己同级,这一刻他一定冲上去扭打了。毕竟他第四标与第三混成协没有任何交叉点,第四标还是去年才组建而成,自然比不上第三混成协老道。 “好,好,”王成武咬牙切齿的说道,“既然林大人这么说,我只好如实向少帅汇报。我这里忙不过来,恕不招待林大人你了。李副官,送客!” 林俊廷冷冷哼了一声,一甩手,拔腿就往外走去。 看着林俊廷顽固的背影,王成武忍不住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大声命令道:“通讯室,致电梧州,第三混成协拒不从命。” 林俊廷从第四标指挥所出来之后,没有急着返回梧州,他的部队此时同样正在向东岸转移。三十分钟前辎重营基本上已经全员抵达东岸,在滩头一处粤军废弃的防线堡垒里设下了营部基地。他与护卫队直接前往了辎重营营部,同样向梧州发了一封电报,请陆裕光暂停进攻北面山区的命令,并做了一番恳切的解释。 陆裕光接到两份电报,立刻震怒了起来:“林俊廷这老匹夫!” 他年轻气盛,根本顾不得那么多借口,如今反守为攻的作战刚刚有所成效,岂能不趁胜追击?尤其是昨天参谋会议上林俊廷口口声声还答应过惟命是从,转眼间就变卦,这是最无法忍受的背叛。他一边破口大骂,一边狠狠的砸了几下面前的桌案。 第五标标统莫荣新走了上前来,恳切的安慰道:“少帅息怒,其实林老将军未必是真心抗命。他是长辈,经验丰富,自然知道夜晚进攻山区的难处。诚实的说,末将认同林老将军的考虑,这么打实在是不划算。”【】1908大军阀262 陆裕光脸『色』怒气未消,不过却没有再骂粗口,转而沉思了起来。 莫荣新等待了一会儿,他见陆裕光不说话,随即话锋一转,说出了自己的意思:“不过……说起来第三混成协这个老字号部队跟着林老将军太久了,林老将军是跟陆大帅同期为伍的老将,纵然今次不是故意抗命,只怕将来还是会恃功震住呀。” 陆裕光听到这里,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他看了莫荣新一眼,赞道:“日初,你还真是胆大的很!” 莫荣新连连陪笑道:“末将一心只为少帅的利益着想罢了。” 陆裕光点了点头,欣然说道:“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妄父帅将你从庆元调来辅助我。这件事,一定要办得滴水不漏。” 【暴力十更达成,各位大大看的舒服的话,给个打赏,小弟无限拜谢。若是有不足之处,欢迎各位大大提意见,小弟虚心接受】!~! 第263章 在师部 云浮粤军第一师师部,一个小时前激烈的气氛逐渐安定下来,一些军官陆续去宿舍休息,剩下的人依然聚精会神的忙着手头上的事情。吴绍霆坐在参谋室一张会议桌旁的椅子上,正伸出一只手『揉』着眼睛,深夜的凉风从窗外习习而过,在这个煎熬的夏季夜晚带来了几分舒畅的惬意。这一晚简直要比广州首义当天还让人难过。 这时,通讯室的电话响了,电话员接过电话询问之后,又转给了副官邓铿。 邓铿听完了电话,稍微舒了一口气,然后走进参谋室来到吴绍霆面前,汇报道:“都督,二团已经撤到白石界,桂军遭到我炮兵团压制,暂时停止追击了。”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嘶哑,说道:“封开县丢了,炮兵团和六团的补给线路要重新拟定,决不能中断后勤供给。” 邓铿想了想,说道:“如果从白石界开辟运输线的话,这个任务只怕还得交给二团来负责。只是二团经历重创,眼下需要一番调整才是呀。”【】1908大军阀263 吴绍霆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几分严肃的口吻说道:“不管用什么方法,供给线路绝不能断。如果只能由二团来执行,那二团绝对要当仁不让。二团已经损失惨重,我们不能再让六团和炮兵团再步后尘。否则,这一仗就没法再打下去了。” 邓铿无奈的说道:“也只能如此了。” 这时,何福光从指挥所大门口走了进来,半个小时前他刚刚去休息。睡了一会儿之后,他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所以匆匆的又赶了过来。他快步来到参谋室,看到吴绍霆和邓铿之后,先开口询问了一下有什么最新的情况。邓铿把刚才一通电话的内容又说了一遍,同时还复述了吴绍霆保证后勤线的命令。 “都督说的没错,不管有多么困难,炮兵团和六团是我们翻盘唯一的希望,决不能中断。一旦炮停了,那我们再也没办法压制桂军的步伐了。”何福光听完之后,大声认同了道。 “何参谋长,您怎么突然又回来了,这才休息多久呀?”邓铿好奇的问道。 “我想到一件重要的事,”何福光一边说着一边转向吴绍霆,“都督,梧州这边的情况完全失策了,那我们接下来的很多部署需要更改。眼下最迫切的一点就是关于策动刘谷香和刘震寰人马在柳州的讨袁响应。刘震寰要等到我们的资助才肯动手,梧州这条路显然一时半会走不通,我想我们应该考虑贺州这个方案了。” 吴绍霆抬头看了何福光一眼,微微笑了道:“崇石兄,难得你还惦记这件事。我刚才也在为这件事发难。照目前看,梧州桂军的兵力突增太多,贺州那边迟早要调兵来援,否则我们这边未必守得住。我担心的就是,一旦贺州的兵力南下,那策应刘震寰、刘谷香的物资又该如何是好?” 何福光立刻说道:“都督,兹事体大,刘将军和刘总长的支持对我们此时的战局有举足轻重的影响,一旦广西内部动『乱』,桂军内外不得兼顾,我军在西线的压力必然大减,到时候也好应付北洋军的南下呀。” 吴绍霆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道理我懂。不过你要想清楚,如果让一团或者教导团从北方打出一条输送线来,不但任务艰巨,还会让负责行动的部队孤军深陷。不要以为漓江以北的桂军撤到漓江以南道路就容易了,漓江以北可都是地方小军阀,这些小鬼是最难缠的。” 何福光脸『色』陷入了沉思,这个问题确实很左右为难,两刘的支援意义重大,可是如何才能保证把资助的物资送到柳州呢? 这时,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邓铿提议道:“也许我们可以雇佣一支商队。” 吴绍霆、何福光两个人齐齐看向了邓铿,邓铿的这句话仿佛黑暗中的一道灵光,虽然看上去十分离谱和不可行,但若仔细斟酌一下或许还有余地可言。 “两广是比邻之省,我们广州又是南方进出口贸易最大的港口,桂商来粤那是常事。相信只要找到一支可靠而且具有实力的商队,给予一些好处,走这一遭生意应该是不成问题。”邓铿进一步说道。 “商队运输军火?现在我们两广正打得如火如荼,两境盘查十分严格,怎么可能那么轻松就混过去?”何福光强调的说道,他对邓铿的这个提议虽然感到新意,也勉强看到了几分希望,可还是有很多需要推敲的地方。 吴绍霆淡然的笑了笑,他伸手拍了拍何福光的肩膀,说道:“崇石,你没做过生意,当然不知道商人的厉害之处。正所谓钱能通鬼,尤其是有实力的大商户,来来往往,东西南北打点的关系可不少,相信他们一定有办法做成这笔生意。” 邓铿赞同道:“是啊。未必是要从梧州过,走海路,走贺州,甚至还可以从贵州绕道。” 何福光表情复杂,他确实不了解商人,对吴绍霆和邓铿两个人的话无从反驳,也正因为不了解所以又坚持怀疑的态度。人对未知的事物总是有本能的反应。不过仔细想一想,他发现眼下能够选择的余地不多,吴都督说的很对,绝对不可能派军队打出一条运输线来,这样的代价实在太大。 吴绍霆默然了一会儿,随即对邓铿吩咐道:“天亮后你发个电报到广州,让倪端和张部长负责这件事,一定要从速处理。” 邓铿应道:“知道了。”【】1908大军阀263 吴绍霆又转向何福光,吩咐道:“崇石,贺州兵力的调遣和行动,你们参谋部也尽快拟定一套方案。贺州可以不要,但梧州这边决不能退让半步。” 何福光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答道:“我明白了。” 打贺州的目的是为了给广西乃至北洋一个警告,展示粤军全力抗击的信心,同时也出其不意的歼灭桂军一部分有生力量。现在这个目的已经达成,而梧州这边却异常吃紧,贺州之于梧州的战略意义对比,显然后者要更胜一筹。何福光明白这一点,可是总觉得这一仗打得不是那么扎实,粤军先发制人发动进攻本来就很唐突,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先发制人的优势显然『荡』然无存。 何福光心中隐隐约约的担忧,正是第一师的主力部队跟桂军打得两败俱伤了,北洋军一旦南下那可是坐收渔翁之利的快事。虽然广东省内尚且还有第三师三个团的兵力,加上一些炮舰屯守韶关,可第三师全部都是各县地方部队整编而来。如果说第一师尚且经验不足,那第三师的战斗力更要大打折扣,如何能对付如狼似虎的北洋精锐? 不过现在抱怨这些都无益,他知道吴都督为什么会说出“贺州可以不要,梧州决不能退让半步”的话。粤军要跟桂军硬碰硬,就是看桂军有没有这个胆量和远见,北洋军虽然是桂军的盟友,同样也是一只豺狼。桂军和粤军两败俱伤的结果那就是豺狼占广东,据广西。如果桂军不看未来只顾一时之利,那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下场。这也是吴都督敢在梧州打消耗战的底气所在。两广都消耗不起,桂军放手未必会输,而粤军放手则必输无疑。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何福光心中是这样想的。 【昨天更新了十一章,我错记为十章,反正更新是给读者大大们看,十一章也一样。今天继续强力更新,希望大大们继续支持。昨天书评区的留言我都看过了,多谢各位大大宝贵的意见,我一定记下来】!~! 第264章 坚持下去 天亮之后,莫擎宇二团在损失惨重的情况再次派出一个连的部队,承担掩护由师部到六团、炮兵团的辎重运输线的任务。莫擎宇知道师部是无兵可调,只能将这个重担强加到二团肩膀上,他能理解却不能理顺,心头的那块阴影越来越沉重。 桂军冒着粤军的炮火,经过一夜的挺进,总算占据了封开县城。桂军的怨怒当然要发泄到广东人民身上,封开县大部分老百姓都没办法转移迁徙,结果遭受了桂军士兵惨无人道的抢劫、杀戮和『奸』。 这些严重的扰民行为原本可以避免或者节制,可是在凌晨六点时第三混成协协统林俊廷突然接到陆荣廷从南宁发来的电报,调其为广西第一军总统制,第三混成协交由陆裕光暂辖。林俊廷觉得有些疑『惑』,广西第一军那可是陆都督的嫡系部队,怎么会让他去出任总统制?更何况这电报来的也太仓促了一些。 陆裕光不给林俊廷反应的时间,借着昨晚林俊廷抗命不从的余怒,毫不客气的就把林俊廷轰走了。林俊廷让陆裕光这后生骂了一顿心情很不爽,索『性』把梧州的烂摊子丢给陆裕光一个人处理,他倒要看看陆裕光怎么把桂军的实力败干净,到时候谁骂谁。于是他一大早就乘船南下而去。 林俊廷这一走,陆裕光马上命令莫荣新担任第三混成协监管。莫荣新将第三混成协七个营营长全部调回梧州,派遣亲信军官接替各营军务。正是在这权力交替之际,先头各路部队出现了一个真空期。士兵们肆意而为,在封开县将“烧杀掠抢『淫』”五项尽数过了一遍。【】1908大军阀264 临阵换将本是兵法大忌,可是粤军一方面没有侦查到这个情况,同时也没有多余的力量组织反击,眼睁睁的错过了这样的大好时机。 陆裕光在调走了林俊廷这个老顽固之后,于七点在封开县集结兵力,同时从三个点向粤军发动强烈攻势。在梧州西岸炮火掩护下,第三混成协两个营向粤军第六团阵地发动渡河突击;第四标在封开县休整完毕后,从南边进入山区,夹击粤军第六团侧翼和粤军炮兵团阵地;第三混成协另外两个先头营从封开县向白石界进攻。 整个梧州两岸的战场上,桂粤双方同一时间投入的兵力超过三千人,战事规模可见一斑。 最先打响战火的是梧州两个炮兵营。因为封开县的攻克,桂军炮兵营现在不用分散火力同时压制两个火线,两个营的大炮齐齐对准了东岸粤军第六团的阵地,狂轰滥炸的密度是昨天承受的两倍。半个小时之后,粤军第六团再也坚持不住了,郝少义经不住重火力的压力,又熬不住部下的劝诱,下令撤退滩头阵地,全团进入山区布防。 第六团全员由韶关巡防营改编,虽然经过粤军师部特派的训练,可是论素质还是旧军的档次。要不是炮兵团张达开早先接到了吴绍霆的命令,安排了一队临时宪兵督战队看着第六团团部,只怕七点三十分时就不是后撤防线,而是直接崩溃的逃跑了。 张达开比郝少义更着急,郝少义是一个优柔寡断的草包,死了跑了都无所谓,可是一旦失去了第六团的屏障,炮兵团几乎没有任何防线,只能推着大炮到处跑。炮兵团是他的心血,也是第一师的心血,年初才刚装配了德国的重炮,谁都不想才打了一场仗就全军覆没。为此,他从早上七点开始连续发了三、四份电报,催促师部加强火力增援。 云浮师部天亮之后接到的电报不下四十封,有广州的,有广州转发湖南的,有广州转发上海、南京、江西的,还有二团、韶关等地的军事电报。吴绍霆天亮之前只睡了一个半小时即刻被邓铿叫醒过来,一大堆军务、政务等待处理,办公桌上的电报文件堆积三攞。他一份电报都没有看,只是一边『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一边听取邓铿汇报迫在眉睫的几件事。 “桂军进攻了,六团没坚持住,撤到山里去了。白石界也交火了,二团现在能作战的士兵不到八百人,伤员太多,何参谋长刚才已经下令从郁南、德庆两县征调民夫前往白石界转移伤员。参谋部还有一道军令,正等着都督您批准。”邓铿简洁明了的说道,不过说到最后参谋部的一道命令时,语气却变得迟疑犹豫了起来。 “什么命令?”吴绍霆不动声『色』的问道。 “参谋部认为现在有必要先征调附近县城的民壮,以填补各团损失的兵力。非常之时做非常之事,二团兵力一夜锐减一半,其他团也不见得好,如果再不补充兵力的话,只怕未必能熬过今天的战斗。”邓铿平静的说道,他只是将参谋部的话复述一遍罢了。 吴绍霆沉思片刻,他对这一场战斗做了十分充足的准备,目的就是避免劳民伤财,这个时候征调民壮入伍岂不是与自己的意愿相违背吗?他视整个广东为大后方根据地,哪怕日后自己在外面一败涂地,回到广东依然可以得到拥护和东山再起。纵然『乱』世之中民如草芥,可人民的力量不论哪个朝代都是不可忽视的,他根基尚未完全稳健,正是需要养民以奠定民心,这个时候做出伤民的事太不划算。 “各地预备役可有兵员补充吗?”他没有回答邓铿的话,反而问了道。 “最近的肇庆预备役司令部已经在动员新兵了,不过武器装备还要从广州输送,预计最快需要三天的时间才能抵达前线。二团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三天的时间。”邓铿叹了一口气道。 吴绍霆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一点,这次结束之后一定要完善全省的预备役和民兵组织。预备役司令部的基建工作从去年年底才投入执行,全省目前只有几个大城市才设有预备役司令部,其他乡镇甚至连民兵队都还没有组建。去年一年兴办军校消耗了太多财政,没有那么多的预算铺设军备体系。 邓铿见吴绍霆沉默不语,忍不住追问了道:“都督,您究竟有何打算?” 吴绍霆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来,没有回答邓铿的话,只是拖着一副疲惫的神态走到了参谋室。邓铿只好跟着走了过去。参谋室内目前六个参谋官,其余的人都在大厅里忙着与前线作战部队沟通,通讯大厅现在是最热闹的地方。 “崇石,贺州第一团和教导团的支援方案如何了?” “都督,已经有了草案。”何福光从沙盘后面绕到了吴绍霆面前。一个侍从官很识趣的跑到办公桌前将那份行动方案的文件取了过来。 “不用给我看这些文字,你直接说。”吴绍霆推开了文件,言简意赅的道。【】1908大军阀264 何福光于是转过身走到了地图前,对着地图上的标注信息说道:“经过我们讨论,当务之急应该火速调动一团和教导团一营、二营,沿着广贺官道直接南下,占据信义县。信义县是怀集、梧州、贺州三处交汇地,又连接着广贺官道,可谓是交通重地,作为我军后勤中转地再合适不过。”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他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广贺官道是一条重要的交通线,利用这条官道一团和教导团很快就能南下进攻梧州。 何福光接着道:“信义县的敌军不多,梧州方面几乎没有在这个地方部下防守,一心一意是要打封开县的战场。这是一个机会。一团和教导团两个营占据信义县之后,已经可以起到威慑作用,如果桂军不肯收缩兵线,一团即刻趁机直捣黄龙。”说到这里,他伸出手指很有力的在地图梧州点上戳了戳。 吴绍霆几乎没有犹豫,直接道:“很好,就这么办。调动怀集所有的辎重运输工具,也适当的征调贺州本地民夫,一定要在一天之内让一团拿下信义县。崇石,马上跟贺州取得联系,进攻信义县由你全权负责。” 何福光『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说道:“都督放心,我这就去。” 他转身要走出参谋室,不过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停下脚步回头问了道:“都督,半个小时我们参谋部拟定的一个临时征调民壮的命令,您看过可吗……” 吴绍霆不等何福光话音落地,直接说道:“暂时不考虑。”他转过身来对其他参谋官说道,“现在前线有任何需要增援、补充兵力的电请,你们回电要求他们再坚持一天,援军必到。” 何福光不禁疑『惑』,问道:“都督,现在不征调民壮,一天之后哪里来的援军?” 吴绍霆表情十分坚定的说道:“一团和教导团就是援军。” 何福光与众参谋诧异不已,纵然一团和教导团可以起到声东击西、围魏救赵的作用,可毕竟不是实质上的兵力补充,一旦梧州不肯撤兵回防,前线二团必然崩溃。更何况就算梧州撤退了部分兵力回防,那也仅仅只是降低了一定程度的进攻强度。前线粤军的兵力得不到补充,战斗力只会直线下降,这可是一个此消彼长的境地。 “是呀,哪怕只征调贰佰人的民壮填补到二团也好。白石界要是守不住,桂军可就能直取云浮了。” “依照目前桂军进攻的势头,二团指挥得当、打得漂亮的话,至多只能守到明日凌晨。就算是让二团全部豁出去,战斗到最后一个人,那也只有可能熬到明天下午。” “二团、六团和炮兵团三个团现在是捆绑状态,任何一路部队的溃败对另外两个团都是致命的士气打击。到时候一切都迟了。” “都督,这么做风险太大了。” 众参谋官纷纷着急了起来,一时间七嘴八舌加重语气劝说了起来。!~! 第265章 退下来的防线 “二团要是守不住三天……”吴绍霆不疾不徐的开口了,他的嗓音很宁静平和,声调也不大,却慢悠悠的盖住了全场的声音,“它就不配存在,莫擎宇也不配当这个团长。装备着原厂德械装备,还有重机枪,狙击手,源源不断的后勤补给,只八十来个钟头都熬不住,我粤军的颜面都他妈的丢干净了。” 后半句话提高了语气,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宛如洪钟鸣响一般让人震撼。 众人齐齐一怔,他们着实没料到吴绍霆会在这件事上如此坚决。正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征用民壮上战场或许会造成一部分民怨的发生,可是在这个危急关头,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桂军占领了一个县城,那些民壮照样就被桂军强拉利用,粤军征用民壮那也算是号召广东人民保卫自己的家乡罢了。 何福光实在不能理解吴绍霆的想法,他强调的说道:“都督,这个时候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呀!稍有不适,那可是满盘皆输的惨剧。『妇』人之仁是要不得的!” 吴绍霆冷冷“哼”了一声,他从旧军哨官一直走到今天成为一省都督,从来不相信『妇』人之仁,但凡做任何事情都是有利益目的。此时此刻做出的决定同样如此,不过与以前不一样的是,他所要追求的利益目的更具有高瞻『性』。【】1908大军阀265 “崇石,你以为我们现在还是在小打小闹吗?你以为还是广州起义,打韶关,或者二十三镇?现在我们面临的是真正的大战,流血牺牲在所难免,哪怕二团、六团、炮兵团真的到了无兵可战的地步,军官们也必须扛着枪顶上去。”他大声喊了道,气势恢宏,表情刚毅,仿佛就算师部需要顶上前线时,他这个都督会毫不犹豫提着枪冲在最前面一样。 历史上民阀混战并不像任何一个朝代的内战残酷,很多时候一个军阀被另外一个军阀击败了,只要通电下野照样可以安然无恙的隐居生活,等待东山再起的机会。两军交战的规模也没有古今任何时期那么庞大,伤亡的情况十分有限。 吴绍霆所说的真正战斗,就是以抗日战争的作战『性』质来界定,是关于存亡和荣誉的战争。二团伤亡情况确实很严重,可是比起卫国战争时期战斗伤亡概率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如果连这一点残酷都承受不了,那日后面对冷血的入侵时还能怎么坚持下去? 何福光自然不明白吴绍霆的想法,他听完了吴绍霆的话之后,不禁瞪大了眼睛『露』出了惊愕的神『色』。他万万没料到轰动一时的韶关之战和剿灭二十三镇的战役,在吴绍霆眼中竟然是小打小闹?韶关一战虽然损失不大,可是击毙敌军数百人,很多报纸都烙上了“屠杀”的形容词;而二十三镇的一战更是残酷的一夜,不可不谓是歼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胜。 他看着吴绍霆严肃不可抗拒的态度,心中忍不住有一种惶恐:吴绍霆是一个战争狂吗? “都督,你这话……” “啪”一声脆响,吴绍霆狠狠的在沙盘桌的边缘砸了一下,整个沙盘地形都坍塌了一大半。他瞪着在场的所有人,冷冷的说道:“我不需要你们能明白的意思,我的话就是命令,你们照办即可。” 参谋部无人敢吭声。参谋长何福光很不服气,他有责任继续跟吴绍霆争议下去,可是这个时候却有几分赌气的念头,索『性』就由着都督这么办好了。 白石界在七点五十分左右遭到桂军进攻。这里是一处小村落,毗邻北江沿岸,地形多以低矮的山岭和野林为主。二团在村落西北方向的山路上设下防线,团部则只能安置在白石村向南的郊区,这已经是十分接近前线的距离。眼下对粤军唯一有利的一点就是地形。白石界山路地形限制了战场容兵数量,仅仅两个连的兵力足以将路口封死,桂军在没有炮火支援的情况下,只能一步一挨的缓慢向前推移。 二团团部是临时搭建的几顶帐篷,从封开县撤退之后,很多来不及收拾的物资只能销毁,如今只剩下简陋的环境。通讯兵十分钟之前刚刚把电话线连接完毕,莫擎宇已经向师部要了好几通电话,总算是接通了过去。 “坚持一天?我团伤员数量实在太多,目前只有一道防线可守,桂军还没有调来炮火,一旦敌人有重武器,我这边团部连掩体都没有呀!”莫擎宇拿着话筒大叫着。 “莫团长,师部已经在调动一团和炮兵团进攻梧州,你部必须再坚持一天的时间。肇庆的三艘炮艇会在今天中午抵达白石界支援,务必坚持。” “我团补充的兵力呢?什么时候可以到?”莫擎宇再次问道。 “肇庆预备役司令部动员了五百名新兵,十四日之前即可抵达白石界。目前有两个排的新兵已经整装待发,今天中午会随同炮艇一起赶到前线。” “好,我一定再坚守一天。”莫擎宇稍微松了一口气。他挂上了电话,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鬼天气一大早都这么燥热。 副官刘永浩一直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听着莫擎宇与师部的对话,莫擎宇抬头看了他一眼,吩咐道:“马上编好作战连队的顺序,无论如何我们要在这里坚持一天。” 刘永浩眉宇紧锁,认真的说道:“大人,早上我们已经派了两个连去掩护六团和炮兵团的补给线,现在前线拖着两个连,团部这边还能调动的作战部队只剩下三营两个残连和团部警卫连了。” 莫擎宇咬着牙,大声的说道:“那就把警卫连也给算上。” 刘永浩叹了一口气,他想再说一些话,可是又觉得没有任何建设『性』,只好转身出去了。【】1908大军阀265 莫擎宇站起身来,有些茫然的看着周围进进出出、忙碌不堪的部下,突然有一种惆怅和莫名的悲愤。一夜未曾合眼让他的情绪很不好,脑海中不断浮现昨天激烈战斗的境况,还有师部一道又一道不带感情的命令。他甚至不敢预料这一仗打下来之后,自己能得到什么利益。他捏紧拳头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发抖着,不过随即又放松了下来。 贺州一团团部在八点十分时接到师部的紧急命令,韦汝骢当机立断,三营担任先头部队,二十分钟后即向信义县出发。至于进攻信义县的细节方案在途中再作议论。在先头部队上路之后,韦汝骢与教导团团长李济深会晤一番,简略商议了师部的紧急命令。 来到教导团驻地,韦汝骢跟着出来迎接的李济深一边向会议室走去,一边说了道:“封开县已经丢了,师部那边吃紧,我认为今天天黑之下就要在信义县打上一仗。” 李济深点了点头,赞同道:“韦大人所言极是。既然是紧急命令,自然是希望我们快速反应,分担封开县那边的压力。” 韦汝骢又说道:“目前我们这边配备重武器的只有你们教导团,梧州是一个大城,没有重武器是不行的。你最好赶紧让炮兵跟着我的先头部队一起出发。另外师部也有命令,让教导团留下一个营在贺州这边多守一段时间,说是有一支商队会从这里经历,要确保商队能顺利通过贺州。” 李济深有些疑『惑』,不过却没有多问什么,从跟着吴绍霆担任警卫营营长时他就养成了多做事少说话的习惯。他直接答应了下来:“我知道了。我亲自留在贺州,前线方面就有劳韦大人您多担待一些了。” 韦汝骢饶有兴趣的看了李济深一眼,他发现这个年轻人很有先见之明,论资历李济深不如自己,可是教导团是吴绍霆直辖的精锐部队,如果两个团长同时出现在前线,只怕不利于指挥的协调和统一。李济深既然主动留在贺州,将进攻信义县和梧州的指挥权全部交给一团团部,不可不谓是为大局着想。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赞许的笑了笑。 商议之后,教导团骑兵营护送炮兵部队紧随第一团先头部队出发,其余部队在中午之前陆续开拔出城。宪兵队派出部分士兵负责督导民夫输送辎重物资,是队伍最后出发的一支。贺州留守协调工作则由李济深的教导团团部和留守营全权负责,一首一尾的两个指挥中枢各司其职,整个过程十分顺利。!~! 第266章 两面的重伤 下午一点,骑兵营三支队奉命超过先头部队,前往信义县周边进行侦查。韦汝骢给三支队的命令还要求他们尽量大张旗鼓、招摇过市,让信义县的敌人知道粤军兵临城下。这么做虽然给了敌人提前做好准备的时间,可同样也制造了压力。信义县守军必然会向梧州汇报情况,梧州收到消息后或多或少都会分心来应对,从而降低了封开县和白石界的攻势。 正午刚过,烈日悬空,知了悲惨的鸣叫着。信义县不是一个大县,由两个镇组成,不过民居分布的很零散,让整个县区的地理版图拉开了不少。三支队一共一百二十名骑兵,兵分三路从西北、正北、东北三个方向『逼』近郊区。 支队长林文龙肩挎着最新式的b卡宾枪,拽着缰绳让战马放慢速度。炎热的天气让他蔚蓝『色』军服湿透了一片,不过黝黑的脸上却是一副坚忍不拔的神情。紧随其后的另外几十名骑兵都跟他一样,保持着良好的精神状态和士气,没有任何委屈的意思。 他走到了一处土坡上面,让战马停在一颗大树树荫里,抓起胸前的千里镜向正前方望了去。正前方大约五里左右的地方冒出了一排黑乎乎的民房,大部分都是矮小的房屋,看不出有任何易守难攻的据点。 放下千里镜,他转过身对其他手下挥了挥手,喊了一声:“都散开点,前面就是县区了。”【】1908大军阀266 三十多名骑兵一字排开,慢吞吞的爬上了土坡,从信义县的角度向这边看去,只见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排人影,虽然谈不上密密麻麻,可也形成一种庞大气势的假象。 五天之前,信义县只有一支人数不超过六十人的旧军岗哨据点,贺州陷落之后,梧州增派了一个装配一挺重机枪和一门野战炮的加强连至此。加强连与本地旧军仓促的进行整编,勉强组成了一个独立营。 林文龙现在不清楚信义县桂军独立营的具体情况,只能一点点的推进视野进行侦探。他在土坡上观察了几分钟,确定前方没有敌情之后,打马慢慢向前移动。其他骑兵跟着他一起前进,一些士兵已经将卡宾枪拿在了手上。 突然,西北方向传来了枪声,林文龙赶紧伸手勒住了缰绳。 枪声听起来不算近,断断续续没有持续多久,仿佛只是试探『性』的开枪『射』击。 “林大人,好像是一排那边出事了。”一个骑兵喊了道。 负责西北方向侦查的是三支队第一排,枪声就是从那个方向传过来的,想必第一排确实发现了一些情况。林文龙并不担心会出什么大事,他们这些骑兵机动『性』强,打不过也跑得过。 “老唐,带两个人继续前进,哪怕抓一个本地人询问一下也好。”林文龙转过身对三排排长唐生智吩咐了道。 唐生智本在陆军中学堂本是步科学员,后来投考黄埔军校学习了测绘,这才分配到骑兵营来担任排长。他年少气盛,大声的应答了下来,从手下当中挑选了两个士兵,驾着战马快速的向前跑了去。 虽然还不清楚前方的情况,这个时候疾驰冲锋就是为了试探隐蔽的火力。唐生智跑在最前面,忽然看到前方一座民房院子里有一道亮光闪过,他立刻意识到那是敌人望远镜的反光,赶紧对两个手下大喊了道:“向东边横切着跑!” 三匹战马调转了方向,与信义县平行奔跑,如果继续迎着信义县的方向冲锋那就是把自己往枪口上送。虽然现在与民房的距离不算太远,可是快速行动的目标很难被击中,只能让埋伏的敌人干瞪眼。 一个埋伏在民房后面的桂军士兵没能沉住气,扣动扳机开了一枪。子弹落在了马蹄后面,就连粤军战马的尾『毛』都没伤到。 “他妈的谁叫你开枪的,作死是吗?”军官上去一脚就踹在了那士兵屁股上。 士兵赶紧求饶,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唐生智猜出桂军因为兵力太少,不敢在县城外面布下防线,只好全部龟缩在乡镇上。他从东到西跑了两遍,暗暗记下了路上的地理环境和民房特点。十分钟后,他带着手下返回到土坡附近与本排人马汇合。 “报告大人,已经探出敌人的防守位置。看来我们又要打一场巷战了。” “信义县地域这么广阔,在这里打巷战肯定比贺州舒服多了!”林文龙笑呵呵的说道。 绘制出本地地形图草稿之后,林文龙带着三排赶到官道路口的指定地点,与另外两排骑兵汇合。一排人早就回来了,不过他们有一匹战马是空着的。林文龙追问发生了什么事,一排长悲伤的说一个兄弟牺牲了,尸体在敌人埋伏圈火力『射』程之内,没办法抢过来,只是把战马吆喝回来了。所有人都『露』出了悲恸之『色』,林文龙叹了一口气,先是训斥后是安慰了一番。 三个排的测绘员聚在一起比对了草图,确认没有严重误差之后,三支队沿着官道返回了。【】1908大军阀266 两个小时之后,第一团先头部队向信义县发动了进攻。信义县分布零散,桂军兵力不足以照应各个方向,粤军士兵攻进县区之后如同在开阔的平原上作战一样。纵然桂军有一挺重机枪和一门山炮,粤军稍微迂回包夹就避开了火力锋点。桂军顾前不顾后,顾左不顾右,傍晚时已经丧失了信义县整个北面县区。 桂军残部几乎退出了信义县,山炮被俘了,只剩下一挺重机枪。勉强在西南郊区的一个村子口布下了最后一道防线,营部先是发电报催促援军,后来直接派人骑着马到梧州去。不过他们已经做好了丢掉信义县的觉悟,因为按照粤军这种进攻的效率,独立营已然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了。 梧州接到贺州粤军南下的消息是在早上,陆裕光抽调了一个预备营准备北上支援,可是支援部队磨磨蹭蹭一直到下午才出城。傍晚时,支援部队还没抵达信义县,信义县差不多已经落入敌手。 陆裕光并不在乎区区一个信义县的损失,他把赌注全部押在了封开县,北面只要能拖住粤军南下的步伐就行。他知道封开县战场上的粤军已经是强弩之末,通过从封开县老百姓口中探知的情况,粤军甚至没有动员民壮补充兵力,这更加让他感到了机会所在。贺州的粤军急行军南下,无非是为了分担封开县的压力,越是如此,越是不能让粤军得偿所愿。 几乎没有经过任何军事会商,陆裕光独断的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从前线调回了莫荣新。将梧州城内第五标的一个营,以及第三混成协的两个营,再加上司令部直辖警卫营,合计两千两百兵力全部交给莫荣新指挥,命令其率军北上阻击信义县的粤军部队。 “不计代价,不计手段,你的作战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拖住粤军第一团和教导团的南下进度。另外,你给我记住一件事,梧州的兵现在全在你手上,你是梧州唯一的防线。”陆裕光站在参谋部的大厅中央,宛如一个老练的演讲者一样,语气拿捏的十分恰当,既有威严也有鼓舞。 莫荣新虽然感染极深,可他不是一个感『性』的人,陆裕光这么做简直太想当然了。他并非没有抵抗粤军的信心,只是陆裕光抽调了梧州全部的兵力,万一粤军迂回偷袭梧州,那可是一万多桂军士兵的命根所在呀! 参谋部主官连忙劝说道:“少帅,你这么做太冒险了。就算要打,也应该以梧州为根基,没必要把兵力全部抽调出去呀。” 陆裕光脸『色』严肃了起来,他大声的说道:“你们难道不明白吗?对于我来说,梧州就是这场战争最后的底线,我的信条只有进攻。要是让粤军打到梧州来了,那我这两天所做的一切都是白废。莫日初,你给我一句话,行还是不行!” 莫荣新吞了一口口水,面对陆裕光如此强势的质问,他还能怎么回答? “少帅一句话,末将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保证完成任务。”他中气不是很足的说道。 “很好,你马上准备,今晚就出发。”陆裕光振奋的说道。 “是。”莫荣新敬礼,退出了参谋部大厅。 从台阶上走下来时,参谋部主官匆匆的追了上来。 “莫大人留步。” 莫荣新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脸『色』沉着的说道:“陈大人有什么吩咐?”!~! 第267章 粤桂战争 陈参谋官是第三混成协的总参谋,林俊廷今天一早离开之后,他几乎从第三混成协隔离了出来,只能留在梧州参谋部这边打打杂。刚才听到陆裕光的决策,他第一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过陆裕光太过强势,听不进任何劝告,所以只好单独来找莫荣新。 他快步踩着台阶来到莫荣新面前,直截了当的说道:“莫大人,您真的打算就这么调兵北上吗?” 莫荣新沉默了一下,随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还能如何?少帅命令已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过陈大人放心,荣新必然竭尽所能阻截粤军,绝不会让粤军有机可趁。梧州之安危关乎重大,荣新明白其中意义。” 陈参谋略带愤慨的说道:“莫大人,少帅他从一开始就歪曲了陆都督的意思。如果我们要硬碰硬,贺州那会儿早就打起来了。陆都督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两广两败俱伤,倒头来让北洋捡了便宜。现在少帅的做法恰恰是反其道而行。昨天和今天的战斗,我军损失极其惨烈,再这么打下去迟早会元气大伤。” 莫荣新眯了眯眼睛,感到有些不耐烦,他跟随陆裕光的时间比陈参谋要长得多,当然知道陆裕光是一个什么人。这位少帅『性』格刚烈,处事果断,好大喜功,而且极为强势。连林俊廷这样年长的老将都敢排挤走,还有什么事能做不出来?如果能改变少帅的想法,他早就去做了。现在他只能硬着头皮服从命令。【】1908大军阀267 当然这其中也涉及到莫荣新的个人利益,他从标统升任前敌总司令,如果这一仗打得好,那自己在桂军中的地位必定能到达新的高度。就算打得不好,他也不会承担责任,因为陆裕光从昨天下令全线进攻开始,已经违背了陆荣廷的大策略,到时候桂军上下只会埋怨陆裕光,陆荣廷即便要保住这位义子都很难。 “陈大人,这件事我无能为力,只能尽全力保证北线的牢固。军务不能怠慢,先告辞了。”他说完,不再给陈参谋说话的机会,转身直接离去了。 陈参谋望着莫荣新的背影,只能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梧州是这次粤桂战争的关键,现在梧州的防御全在莫荣新一人之手,整个战争的胜负就系于其一人之身了。 粤桂战争第二天的作战比第一天更加紧蹙,不过双方各自占据了要害位置,伤亡的情况比之第一天要降低了许多。整个白天大大小小交战十多次,其间规模最大的一次交火当属夹击第六团阵地的作战。 在高地起伏的山区之中,桂军投入了一千五百人的兵力,从漓江和封开县同时进攻,『逼』迫第六团再次后撤了一个山头。交火持续了三个小时之久,酷暑和山路导致桂军补给线中断,战斗才告一段落。从前线撤下来的桂军士兵一个个精疲力竭、汗如泉涌。 除此之外,粤军二团在白石界断断续续遭到七、八次进攻,顽强的打退前三次之后,桂军利用正午高温天气发动了一次突袭,粤军阵地险些要被突破。好在这时从肇庆赶来的炮艇及时出现,在北江上提供了舰重机枪和小口径炮火的支援,成功压制了桂军的攻势。 二团得到了两个排的新兵补充,不过六十人的支援近乎杯水车薪,尤其还是这些刚出兵营不久的新兵。 入夜之后,封开县战场总算平静了下来。粤桂双方持续一天一夜的交战,士兵们都已经疲惫不看,很多人超过四十个钟点没有合眼了。这一晚短暂的平静给了所有人喘息的余地,士兵们可以吃一顿安心的饭,然后趴在阵地上睡一觉了。 就在南方如火如荼打得不可开交之际,南京、江西的情况已经由盛转衰。 八月十日这天,上海国民党党部遭到镇守使军队的查封,进攻江南制造局的战斗只一天就败下阵来。陈其美这个上海都督还没在江南制造局过足瘾,现在只能跟着孙中山等人在租借里躲避。洋人给予这些人的庇护是有限的,他们从一开始就不看好这次斗争,二次革命在国际的描述已经从“”演变成“反政府暴『乱』”。 李烈钧的讨袁军从九江一路南败,直至退到南昌。东线上,林虎在都昌打了一场硬仗,非但没有后撤,反而还将战线向九江推进了一段距离。不过所有人依然不看好江西的形势,林虎仅仅是趁着李烈钧吸引了北洋军大部分火力,才有了这次微弱优势的机会。一旦九江舰队调转炮口压制都昌,林虎的情况或许比李烈钧更糟糕。 黄兴在江苏打了几场凶猛的进攻,可是讨袁军始终为能突破徐州。八月初,北洋第二镇先头部队抵达徐州,与张勋的江防营汇合,轻松扭转了徐州的局势。革命粤军第二师和江苏第八镇久攻徐州不下,上海方面的补给又遭到郑汝成拦截,浙江朱瑞更是直接投靠了北洋『政府』,宣布与革命党断绝关系,拒绝江浙一带提供物资援助。前线的情况十分吃苦。 整个江苏战线的物资只能依靠广州从海路上的远距离输送。幸而孙中山、宋教仁在上海租界拼命呼吁华商、侨商捐款出力,勉强雇佣了几艘外国商船在上海负责转运物资,确保广州这条补给线不会遭到上海军方的封锁。 湖南早在上个月月底就转攻为守。焦达峰的革命军仅仅保持了三天进攻的势头,曹锟部还没抵达长沙之前,湖南第二十镇已经连续重创焦达峰的锋锐,湖南讨袁革命军的士气大跌不止,逃兵、溃兵层出不穷。无奈之下焦达峰只能退回衡阳。 曹锟在八月五日整合了麾下和湖南第二十镇的军务,建立统一的前敌司令部。他故意在长沙一直拖延到八月九日,一个兵都没有派出城去进攻衡阳。因为两广局势越来越紧张,八日凌晨粤军炮击梧州,同一天还攻克了贺州,湖北总司令部连发五份电报催促曹部迅速南下。曹锟以湖南第二十镇与第一镇同级,自己无权越级调兵为由,趁机勒索前敌总司令的头衔。 何宗莲知道曹锟的想法,在这个局势之下必须尽快压制广东气焰,更何况湖南二十镇从去年开始一直还是掌握在前清遗将手里,迟早是要把军权控制在北京『政府』手里。他在八月十日以湖北总司令部名义任命曹锟为长江上游警备总司令,勒令湖南全省各路部队皆划归曹锟统治,并十分配合的将二十镇几个老将调任湖北参谋部任职。 曹锟如愿以偿,然而他心中却并不满足,尽快上面催的紧,可前线依然有利可图。 两广打得如火如荼,北洋军自然应该坐山观虎斗。尽管曹锟如今还没有进入北洋高层,可是他早就看穿了袁大总统的野心,无论广西还是广东,这些地方军阀迟早是要铲除。之所以先对付广东,还是因为吴绍霆这个年轻人太猖獗,不懂得韬光养晦。至于广西哪怕一时卖乖,早晚还是免不了步广东后尘。 八月十一日上午,广东云浮革命粤军第一师师部。【】1908大军阀267 邓铿匆忙拿了一封电报跑到吴绍霆面前,急促的道:“都督,梧州城密探有电。” 吴绍霆问:“什么内容。”他打量了一下邓铿,这个副官很少把自己的情绪掩藏起来,但凡大喜大悲都会彰显在脸上。他心里暗暗道:似乎是一个好消息。 邓铿立刻说道:“陆裕光把梧州所有兵力全部调出城去了。” 吴绍霆略略沉思,问道:“北上吗?” 邓铿点了点头,说道:“是的。陆裕光任命莫荣新为北线总司令,看阵势是要跟一团和教导团打消耗战了。” 吴绍霆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看不出这个消息有什么好的地方,反而隐隐约约有几分担忧。他对陆裕光不了解,就目前而言陆裕光是一个狠角『色』,真真正正的狠。 邓铿等了一会儿,试探道:“都督,你在想什么?” 吴绍霆微微摇了摇头,神『色』沉重的说道:“看来信义县会成为另外一个大战场了。” 邓铿奇怪了道:“都督,梧州城此时正值空虚,据密探侦查得知,目前城中只余下预备役三百兵员,加上少许警察和杂兵,合计不过五百人。若是能派遣一支突击部队迂回偷袭,梧州一战可下。” 吴绍霆淡然的笑了笑,嘲道:“说的轻巧。陆裕光又不是傻子。他把所有兵力都交给莫荣新,必然是知道莫荣新有这个能耐。莫荣新应该很清楚他自己的任务,绝不能让粤军打到梧州去,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会跟陆裕光一样胆大,索『性』把信义县的战斗规模扩大,活活的拖住一团和教导团无暇分身。就像封开县的二团、六团、炮兵团一样胶着在那里。” 邓铿听到这里,不禁沉默不语,他觉得吴都督的话有些太想当然,封开县一处大战场已经够受得了,要是双线都打这样高强度的作战,只怕粤桂双方都吃不消。 吴绍霆看了邓铿一眼,索然的说道:“士元,发电报把这个情报转告韦汝骢,让韦汝骢自己斟酌,如果他有办法迂回偷袭梧州,这个功劳是不可没的。无论如何,一团和教导团已经把梧州桂军后续兵力全部拖住了,封开县战场的战事算是持衡下来,形势渐渐已有扭转。” “明白了。我这就去。”邓铿马上照办了。!~! 第268章 激战白石界 封开县第四标司令部。 一个侍从官大步流星的走到了王成武面前,立正道:“大人,梧州司令部来电。” 王成武刚刚起床,昨夜全军息战休整,总算睡了一个安安稳稳的大觉,没有枪炮声的夜晚就是那么惬意舒服。他喃声的问道:“是什么事?” 侍从官打开电报夹,念道:“着令第四标调整战略,集结优势军力,限今日之内突破白石界,梧州司令部。” 王成武一下子精神了起来,从侍从官手里抢过了电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之后懊恼的把电报夹摔在了面前的桌案上。他直起腰,双手『插』在武装带上,语气十分不好的说道:“难道少帅不知道粤军调来了炮艇吗?炮兵都在西岸,让我们拿什么去强攻?”【】1908大军阀268 侍从官一脸尴尬,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意见。 王成武『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早晨八点过二十分。他撇开侍从官走到司令部作战指挥厅,几个参谋正在重新摆放沙盘和绘制备用地图。站在门口,他大着嗓门命令道:“将封开县所有部队的重武器全部抽调给三营和六营,给三营和六营发电报,今日之内必须突破白石界。” 参谋官不禁有些吃疑,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一旁一个佩戴第三混成协番号的联络官抢先质问了道:“王大人,你把所有重武器都抽调给你的人,那我们这边还怎么向山里发动进攻?粤军可是有重炮的!” 王成武不耐烦的说道:“这是上头的命令,今日调整进攻策略,优先突破白石界。白石界是粤军师部最后一道防线,也是最薄弱的一道防线,只要打通白石界,我军长驱直入直奔云浮,此一役粤军即将一败涂地。” 第三混成协现在被分拆的七零八落,协统林俊廷也调离梧州,联络官此刻即便想要据理力争、维护第三混成协的利益,也是无从申诉,只好由着王成武去了。 九点钟,封开县凑齐的第一批重武器送到了白石界前线。除了两门小口径山炮,剩下只有型号不同的重机枪,有汉阳厂制造的马克沁,也有越南法国人用的马克沁,子弹口径都无法统一。第四标后勤部勉强给每一架重机枪配了八百发子弹,让前线先用着,剩下的子弹陆陆续续再输送过去。 晌午时,原本还有阳光的天空一下子笼罩了一片乌云,天气转眼间阴沉了起来。前几天连续高温炎热的气候,到今天总算有了转变,这对粤桂双方交战的士兵来说,无疑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所有人都在期待下一场暴雨,暴雨会影响战场环境,不但能带来期待已久的凉爽,或许还能延缓战事。 可是直到十一点时,厚厚的乌云仍然没有挤出一滴水来。 桂军不得不按照既定的计划向白石界发动新一轮攻势。三挺重机枪架在北江岸边的石岗上,象征『性』的压制江面上的粤军炮艇。两门山炮瞄准白石村路口一阵持续开炮。冲锋队带着另外三挺重机枪在炮火掩护下,抢占路口有利位置,扫『射』粤军的阵地线。 二团第一线两个连被炮火和重机枪压得抬不起头,他们这边只有两挺马克沁,可一时半会不敢开枪,生怕暴『露』了位置让敌人的炮兵打掉。炮火停止之后,桂军士兵沿着不宽的山道冲了上来,第一轮冲锋十分顺利,几乎在接近粤军阵地五十米时才遇到抵抗。 阵地上的粤军士兵们都吓得不轻,有了火炮的桂军真是不得了。在营长许建新临阵指挥下,各火力点疯狂的开枪阻击,手雷、重机枪、排列『射』击,都不用瞄准直接就招呼了上去。 “快,让江面上的海军发炮支援,赶紧去发坐标。”许建新抓着一个通讯员大喊了道。 子弹在头顶上交叉穿梭,时不时还有定点炮弹的爆炸在身后不远处传来。周围能听到中弹受伤士兵的惨叫声,战壕里到处都是血迹。就在他脚下不远处还有一只烧焦了的断手。通讯兵不敢怠慢,赶紧沿着战壕向后方跑去了。 许建新从沙袋缝隙里向外看了一眼,只见山道上差不多有两百多的敌人。山坡高位处,三个不同的位置,重机枪正在迎着这边喷『射』火速。他心中暗暗吃紧,今天桂军怎么跟一群疯子一样,打得这么凶! 这时,他身后被人拽了一下,不耐烦的回过头来时,只见是警卫连的连长。 “营长,这里太危险了,你赶紧回营部掩体去呀!”连长大喊了道。 “少废话,白石界就只有我们这一道防线,要是这里丢了,咱们就丢掉了整场战争。”许建新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汗,大吼的回应了道。他不顾警卫连连长的再次劝说,沿着战壕走了一圈,每到一个火力点就鼓舞一番士气。 警卫连长无可奈何,只好紧紧的跟在许建新后面。 当他们来到靠近西边的一段战壕时,看见一个士兵吓得缩在坑道里不停的发抖,就连步枪都丢在了一边。从这个士兵身上新的发硬的军服可以辨认出,他是昨天刚刚从肇庆随同炮艇前来的第一批新兵。【】1908大军阀268 许建新弯着腰快步冲了过去,前方突然一声惨叫,一个正在『射』击的老兵被击中了脖子,仰头倒在了战壕里。鲜血飞溅的到处都是,子弹『射』穿了动脉,眼见是活不成了。许建新脸上闪过一丝悲恸,他跨过老兵的身体,一把拧住那个瑟缩着的新兵。 “你以为躲着就没事了吗?我告诉你,子弹就是喜欢冲你这样的人来,就算子弹不来,炮弹也会来。你他妈的给我站起身来,像个男人。我们二团没有懦夫。你要是害怕,趁早给我滚蛋。”他冲着这个新兵咆哮道。 新兵脸『色』苍白,怔怔的看着许建新,从昨天到今天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营长。 外围扫来一阵重机枪,阵地边沿的沙包溅起了一阵灰尘,正在『射』击的几个士兵赶紧蹲下来躲避。许建新也同时摁住了那个新兵,一起蹲下身去避开压制火力。重机枪扫过去之后,那些士兵再次起身各就各位,顽强的抵挡着桂军的进攻。 “你看看他,仔细看,”许建新指着刚才那个被『射』穿脖子的老兵,老兵已经一动不动,早就死透过去了,“这才是男子汉,这才是战士。他到死都没有呼救、没有退缩、没有丢掉自己的枪。你呢,你他妈的还没战斗就丢了枪,这是奇耻大辱。” 新兵看了一眼那老兵,脸上满是愧疚,只是身子还在不断的发抖。 许建新蹲下身把新兵的步枪抓了起来,狠狠的塞到了对方的怀里面,再次说道:“我只告诉你一句话,你不怕子弹,子弹才怕你。去,给我战斗!在我们二团只有死人才能退缩!”他说完,把新兵推到了先前战死的那个老兵的位置上。 新兵架起了步枪,用颤抖的手拉栓上膛,闭着眼睛开了一枪。 许建新重重的打了一下新兵的肩膀,大声说道:“很好,你已经迈出了第一步。把枪托顶在肩膀上,对,就这样。别他妈的把两只眼睛都闭上,看好前方,瞄准冲在最前面的敌人!瞄准了吗?好,开枪!”!~! 第269章 争夺 新兵扣动了扳机,这一枪打中了一个冲到二十米处的桂军,只可惜他的手依然不能稳定下来,子弹仅仅『射』中了那个士兵的肩膀,对方并没有毙命。 许建新赞道:“好小子,你越来越像样了。看见没,从懦夫变成勇士就这么简单。” 新兵看了许建新一眼,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他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再次回过身作战。这个时候他已经镇定了许多,除了嘴巴还有点抖索之外,身子则渐渐稳固了。对于第一次上战场的人来说,打出第一枪是一个坎。 突然,不远处的战壕有人尖叫了起来:“西边缺口了,西边缺口了,敌人进战壕了!” 许建新心头一惊,战斗才打响没十几分钟阵地就缺口了,难道防线真要完蛋?他来不及多想什么,回头对警卫连连长吩咐道:“赶紧去把预备的三连调上来。快去!”【】1908大军阀269 警卫连长知道事态严重,不敢犹豫,沿着战壕向后方跑去了。 许建新又对眼前阵地上的几个士兵命令道:“你们几个,步枪上刺刀,跟我来。”他一边说着,一边弯腰捡起了阵亡老兵的步枪,同时还从老兵尸体的刺刀袋里抽出了刺刀,熟练的装在了枪杆上。 其他士兵纷纷取出刺刀装配完毕,然后紧随许建新的步伐,沿着坑道向西边小跑了去。 就在阵地西端的尽头,十几个桂军士兵已经跟这里的粤军士兵肉搏了起来。许建新先朝外围开了一枪,打退一个企图从外围继续向战壕里跳进来的桂军士兵,顺便清空枪膛里面的子弹。跟在他后面的几个粤军士兵也纷纷学着样子打了一枪。拼刺刀时枪膛里可不能有子弹,以免走火误伤了自己人。 许建新大吼一声,迎着西端尽头率先冲了过去。 那些与敌人纠缠的粤军士兵见营长亲自前来支援,顿时士气大振,一个个仿佛突获神力,卯足了力气跟桂军干了起来。许建新从侧面突然袭击,一时占了上风,连续挑翻了仓促迎过来的桂军士兵,又从背后协助友军刺倒了三个人。 可是这一片阵地全员都在肉搏,失去火力的阻击让更多桂军冲进战壕。 粤军士兵们只能硬着头皮奋勇拼杀,竭尽全力阻止桂军士兵从他们这里溜进阵地深处。 许建新盯住一个刚刚跳进战壕的桂军连长,挺起刺刀冲了上去。桂军连长一见对方领章上的军衔不小,顿时也涌上一股热血,毫不畏惧的迎击过来。两个人越拼越勇,却谁也没有占得便宜,交手几个回合各自都有了刺伤。 战壕里充斥了血腥味和呐喊声,这两样东西如同催化剂,强烈刺激了每一个人的神经。 一个桂军士兵放倒了跟自己交手的一个粤军士兵,他看到了不远处交手正酣的许建新,赶紧偷偷『摸』到了后方。这是一个千难逢、立大功的好机会,他毫不犹豫的端起刺刀,猛的向许建新后背捅了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个身影忽的冲了过来,大吼了一声:“我跟你拼了!” 此人正是先前那个胆小的新兵,他挺起步枪冲着偷袭的桂军士兵劈了去。桂军士兵一惊,不得不放弃偷袭,转而来应付这个粤军士兵。两个人很快厮打成一团。只是这个新兵毫无拼刺的经验,在体力上又不如敌手,一个刺空的失误让对方抓到破绽,刺刀长驱直入扎进了自己的肚子。 新兵栽倒在地上,痛苦的缩着身子,却咬着牙一声都没有叫出来。 那桂军士兵也不上去补刀,心思还在偷袭粤军大官上面,再次挺起刺刀向许建新扑去。可是刚没走上几步,忽然脚下一绊,差点没摔倒下去。他低头一看,只见那倒在地上的新兵伸手抱住了自己的脚。 “好小子,老子送你一程。”他怒吼了一声,举起刺刀向新兵砸了过去。 许建新一脚踹翻了跟自己纠缠已久的桂军连长,他虽然背着身子,但对身后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当即他飞快的转过身来,十分迅敏的一个平刺,正中那个桂军士兵的胸口。他将步枪扭了半圈,刺刀也随即在血肉里转动了半圈。 那桂军士兵满脸惊愕和不甘,连惨叫都来不及,一口气没提上来,笔直的栽倒了下去。 许建新没有犹豫,在刺倒了那桂军士兵之后,紧接着再次返身。这个时候桂军连长刚好从地上再次爬起来,只可惜还没有来得及站稳身形,只感到腹部一痛,已经被刺刀深深的扎穿了肚皮。【】1908大军阀269 远处的北江江面上传来炮声,炮艇收到了二营营部的坐标电报,炮弹铺天盖地的压制了下来。桂军的第一轮冲锋顿时『乱』了阵型,三艘炮艇虽然一共只有三门小炮,可是火力覆盖的范围正好笼罩了整个山道,硬生生的将桂军冲锋线拦腰截断。 西端好不容易打出了一个缺口,只可惜后续的兵力受到阻击,一时间无法填补上来。与此同时粤军预备队从后方赶上前来支援,成功将冲进战壕的桂军士兵全部打退,更是趁机剿杀了不少敌军。 交战持续了半个小时,桂军总算撤下山道去了。 许建新一只脚踩着桂军连长的胸膛,喘着粗气把刺刀从对方身体里面抽了出来。他满身上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拼刺刀是一个体力活,此时此刻已经是筋疲力尽。不过他没有坐下来休息,而是赶紧转过身蹲下,探出手将那个新兵翻了过来。 新兵捂住肚子还在抽搐着,腹部早已经殷红一片。 “兄弟,挺住,咱们打退敌人了。你小子总算没让人失望。”许建新鼓舞的说道。不等他吩咐,周围其他的士兵已经在高声呼叫军医过来救助伤员。 新兵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颤颤抖抖的张开嘴巴,艰难的说道:“营长,俺,俺不是懦夫……俺没有给咱们二团丢……丢人……” 许建新眼中闪过了一丝悲伤,然而脸『色』却充满严肃,郑重其事的点头说道:“是的,你没有给咱们二团丢人。虽然你来二团只有一天不到的时间,但我可以堂堂正正的告诉你,你就是我们二团的人!” 新兵最后的表情定格在了骄傲,眼神渐渐空洞了起来。 许建新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这个新兵的名字。 ---- 封开县的桂军集中精锐的火力进攻白石界,北面山区的粤军第六团和炮兵团压力降低了不少。张达开每隔一个小时向封开县周边地图炮轰一个小时,炮兵团二十一门大炮的撞针几乎都烧红过,用来给炮管和撞针降温的水比炮手饮用的水都要多好几倍。 张达开还给六团团长郝少义发了两封电报,让郝少义适时派出突击队,发动一轮反击,多多少少能吸引白石界的火力。然而郝少义优柔不定,六团团部的一众将领大多又贪生怕死,从旁劝诱郝少义不要主动出击,只固守山区防线即可。 整个下午桂军向白石界连续发动了四次进攻,除了上午十一点第一轮进攻之外,第二轮进攻同样杀进了粤军战壕之中。只可惜这次因为两门山炮炮弹中断,六挺重机枪有三挺子弹耗尽,掩护的火力大大削弱,最重又是以失败告终。 下午三点时,粤军三艘炮艇炮弹用尽,勉强用舰重机枪援助了一阵,最后不得不返回云浮补充弹『药』。利用这个时机,桂军组织了一次庞大的进攻,六营营长亲率大刀队督战。桂军源源不断的沿着山道冲锋,但凡后撤者立刻格杀。 一日限期剩下的时间不多,王成武不得不下达死命令。 前赴后继的冲锋持续了二十分钟,粤军阵地多处出现缺口,战事一度陷入了紧张。二营营长许建新在第一线督战,不幸让手榴弹碎片击中胸口,在警卫连的掩护之下仓促的从阵地撤回团部。主将失阵,战壕沦陷,白石界防线瞬间分崩离析。 粤军纷纷从阵地上后撤到村子中。二团团长莫擎宇在这危急的关头,亲自带领团部警卫连和众军官奔赴村口,组织溃军临时构建了第二道防线。 犹豫粤军阵地挖掘了战壕和坑道,纵然桂军成功占领了这里,可是受到这些战壕和坑道的影响,冲锋的浪『潮』一下子宛如撞在了礁石上,锐利的劲头顿时化解。桂军士兵穿过粤军阵地之后,队形被打散开来,一小波接着一小波的抵达第二道防线,结果反而让溃败的粤军逐一阻击下来。 第一波桂军盲目的进攻,结果全部死在了第二道防线前面。第二波桂军打了一半见情况不对,苍茫的后撤而去。第三波遇到了前一波的溃军,不禁受到影响,士气大打折扣,结果同样铩羽而归。失败的阴影是越积越深。 桂军军官一味心思为了搜刮战壕和坑道里的战利品。他们以为这一仗已经十拿九稳,白石界第一道防线也是唯一一道防线被突破,接下来的战斗如同清风扫落叶一般简单,甚至都不曾有效的组织部队继续进攻。 等到指挥官们意识到情况不对劲时,桂军锐气早已『荡』然无存,先前强攻的伤亡又颇为严重,再无动力打下去了。【】1908大军阀269 六营营长灵机一动,派人回到封开县告捷,只道所属部队成功突破粤军防线,顺利完成任务。这是一个歪曲任务命令的捷报,上面只说要突破白石界,并没说要占领白石村。白石界完全可以理解为粤军在白石界的阵地防线罢了! 王成武接到消息,总算松了一口气,想也没想直接把电报转发到梧州。十几分钟后他才了解整场作战的详细情况,原来前线部队仅仅只是攻克了外围的粤军防线,还没有真正打到白石村,粤军第二团也没有完全被击溃。当时他就摔了一个茶杯,破口大骂前线这帮饭桶,随后马上派传令兵到白石界,勒令天黑之前必须彻底击溃粤军第二团。 然而传令兵刚刚走到一半,憋屈了一整天的乌云“哗啦啦”的倾泄出一场大雨。雨势很快形成了瓢泼倾盆之势,才下午五点天『色』摇摇欲坠、昏沉不已。大雨弥漫天际,铺天盖地,连接出一大片灰蒙蒙、沉甸甸的雨雾,三十米开外再也看不清楚景物。 传令兵冒着雨用了一个多小时才『摸』到白石界,面对此时此景,前线的士兵一个个缩在掩体里面不肯再出去。六营营长无可奈何,老天不助阵,这么大的雨还能怎么打? 最终限期一日突破白石界的命令无疾而终。!~! 第270章 亲临前 这三天对二团来说极其漫长,每一天都有度日如年的艰辛。 白石界山坡路口的防线失守,让二团所有士兵沮丧到了极点。每一个人都深刻的认识到,再这么打下去二团肯定会完。山坡路口的阵地每天都在修建,很多物资留在了那里,此时变成了敌人的物资。此时此刻,第二道防线除了一些石块壁垒和沙袋之外,就连一个像样避雨的地方也没有,无论是士兵还是伤员,一律顶着大雨缩着身子躲在几颗大树下面。 莫擎宇没有返回团部避雨,团部简陋的情况不比一间破茅屋好,回去是没有必要的。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在大雨里面走着,巡视着自己残存的麾下,再也看不到一个完好无损的士兵。大雨把地面上的血迹冲淡、冲消失了,洗刷了许多白天交战的痕迹。然而阴影早已经烙印在每个人的心头上了。 整个二团早已经是疲乏不堪,先前战斗能用上的部队全部顶上去,再也没有什么预备队、后勤队和督战队之分。正因为如此,淅淅沥沥的大雨之中,竟看不到任何工兵抢着修建防御工事,哪怕是动手搭几座帐篷也没有。大家都累了,人累了,心也累了。 副官刘永浩大步踩着雨水从团部赶了过来,他站在不远处看了一眼这里的情况,随即追上了莫擎宇的步伐。【】1908大军阀270 “大人,师部还要我们再打一天。” 莫擎宇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怔怔的看着刘永浩。 刘永浩手里捏着一份没有套文件夹的电报单子,雨水早就冲湿了纸张。战斗结束之后,刘永浩就在积极的联络师部,要求二团趁大雨后撤到郁南县,得到的回答便是如此。 莫擎宇脸『色』在大雨后面一时看不清楚阴晴冷暖,只是他很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刘永浩加重了语气,十分悲愤的又说道:“大人,咱们团已经丢了一个营长,二营老许现在重伤昏『迷』,还能指挥的只剩下三营的老马一个人。大人您看看,这里还有多少能战斗的兄弟?还有三百人吗?” 莫擎宇捏紧了拳头,很快又松了开。他慢吞吞的转过身去,看着满目疮痍的二团残部,甚至连构建防御的动力都没有。还守一天?怎么守,战壕坑道都没有了,大雨一停桂军只消一个冲锋,这些人即可灰飞烟灭。 “师部明摆着是要断送咱们团呀!大人,真的守不住了。”刘永浩大吼的说道。 莫擎宇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几乎还没有雨声大,一字一顿,十分麻木的道:“通知老马,让他带人去村里征用民壮,赶紧的,立刻的,马上的,在这里给我布下防御工事。” 刘永浩瞪大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激动的说道:“大人,大人,还挖什么防御工事?就凭我们这些人还能防御什么进攻?”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仇恨:“师部口口声声说的好,让我们坚持一天援军必到。这一天已经过去了,除了两个排的新兵蛋子之外,还有个屁的援军?现在又让我们再坚持一天,能打我没话说,问题是打不了了,没法打了!” 莫擎宇爆发的吼了一声:“不然我们还能样?军令如山,咱们是撤无可撤!” 刘永浩呆住了,一时间竟然一点脾气都没有。可是他心中依然不服气,什么叫撤无可撤?都到了这种地步,撤退是在所难免。虽然这一撤可能是整个战局的失利,但就算不撤二团也只有白白送命的份儿,难道就只为了拖延敌人十几分钟的进程,有必要搭上剩下所有兄弟的『性』命吗? “大人……” “不用在废话,执行命令。”莫擎宇呵断了刘永浩的话。 “大人,你到底在想什么!” “啪”!一声脆响。莫擎宇一巴掌抽在了刘永浩的脸上,他双眼带着怒火,就连雨幕都无法遮掩这种情绪的溢出。“你怕死吗?你怕死的话现在就给我滚,别他妈的在这里丢人!” 刘永浩脸颊火辣辣的,脸『色』尴尬到了极点,周围的士兵都用震惊的眼神看着这一幕。 “既然是命令,卑职从命就是。只是恳请大人能明白,咱们二团到底是怎么亡的。”他掷地有声的说了这一席话,转身去寻找三营长了。 莫擎宇呆在原地,脑海里回『荡』着副官最后一句话,“二团到底是怎么亡的”?【】1908大军阀270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团部忽然参谋官邵士杰披着一件蓑衣踩着积水跑了过来。他在雨夜里寻找了好一会儿,终于在村子口一个牌坊下面见到了莫擎宇。莫擎宇神『色』木讷的坐在牌坊的石墩上,身旁只有两个警卫员,三个人没有任何避雨措施。 邵士杰赶紧把自己头上的斗笠拿了下来,来到莫擎宇面前将斗笠举在了团长的头上。 “大人,师部来人了。”他大声说道。 “什么?”莫擎宇反应迟钝了一下,没有听清楚邵士杰的话。 “师部来人了,邓副官已经到咱们的团部去了,他说吴都督在来这里的路上。”邵士杰提高了声量说了道。 莫擎宇从石墩上站起身来,甚是惊疑的问道:“吴都督来这里做什么?咱们防线已经崩溃了,雨一停桂军势必会发动总攻,白石村守不住的。” 邵士杰说道:“邓副官说都督把师部警卫营调来支援咱们二团了。师部战地医院也跟了过来,就在郁南县北面驻扎。咱们二团的伤员可以送到郁南县去养伤。” 莫擎宇大感震惊,吴都督把师部警卫营调过来了,那云浮那边岂不是一个兵都没有!他不想多说什么废话,仓促的道:“走,回团部。” 几个人穿过白石村泥泞小路,来到了西边的团部。团部的几顶军用帐篷已经用沙袋和木板加固了周边,不过帐篷受不住这么大的雨势,棚顶还是压瘪了一大片。每隔十几分钟团部的军官会用竹竿去桶棚顶,把积压下来的雨水掀翻下去。 走进指挥大帐,邓铿和另外四个师部军官正站着与团部军官了解二团的情况。这里的空间实在太狭小,没办法摆放很多座椅,如果所有人都坐下来,只怕帐篷会被挤翻过去。 邓铿见莫擎宇回来,立刻迎了上去。他也不在乎莫擎宇满身泥泞和雨水,十分热情的拉住了莫擎宇的手,叹声说道:“莫团长,真是辛苦你了。” 莫擎宇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随即问道:“邓副官有什么指示只需电报告知一声即可,何必还要冒着大雨大老远的赶过来呢。听说吴都督也要来,白石界现在的情况极为不妙,前线阵地几个小时前已经丢了,这里可不安全呀!” 邓铿缓缓点了点头,沉重的说道:“刚才我已经了解二团的情况了。吴都督是下午四点乘船从云浮向这里赶来的,可惜还没到郁南天已经变了。江面水流太急,视线又不好,小炮艇不敢冒险继续前进,所以就在郁南停下了。那个时候都督还不知道白石界的战况,但是也预料到莫团长这边会吃紧,特意抽调了师部警卫营赶来支援。” 莫擎宇脸『色』复杂,他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都督完全不必如此。白石界有利的位置已经丢了,援军赶来只怕也无济于事。依我看,我部应该撤退到郁南县在做防守才是。” 邓铿神态十分平静,默然了一会让,他没有接过莫擎宇的话,转而说道:“都督正在赶来的路上,差不多再有半个钟点就会到了。到时候莫团长不妨直接跟都督商榷一下下一步的计划。” 莫擎宇知道邓铿不可能做出决策,只好点了点头。 吴绍霆在督导师部战地医院铺设差不多之后,带着警卫营从郁南县徒步前往白石界。雨势实在太大,连乘坐战马的条件都不够。这一带是丘陵地形,虽然山头不高、树林不密,可是大雨稀释了地面,前进的步伐十分艰难。 一行人抵达白石界时,一个个差不多都变成了泥人。吴绍霆也不例外,虽然罩着一身蓑衣,结果路上摔了一跤,背身和裤腿脏得不成样子。不过他一点不在意,身为一个军人这点脏这点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第271章 刘永浩事件 莫擎宇带着团部军官跟着邓铿走出帐篷,一并来到路口迎接吴绍霆的到来。 吴绍霆表情镇定的走到莫擎宇面前,伸手用力的握住了对方的手,庄重的说道:“莫团长,这三天二团打得很漂亮。当然,我也深知其中的艰难。其他客套的话我不想多说,此一役二团必然功不可没。” 莫擎宇没有任何自豪的表情,脸『色』反而更加沉重了几分。 众人来到团部帐篷,吴绍霆先听完了二团汇报情况,当即下令警卫营听从莫擎宇调遣。之后他又到村子口慰问二团各级兵员,顺便将警卫营带来的备用雨具分发了下去。二团士兵看到吴都督亲临前线,在这个凄凉的夜里多多少少感到了一份热忱。 吴绍霆没有发表什么鼓舞士气的演讲,只是每走一段路会向二团士兵说一句“辛苦了”。简短的三个字就像是一支强心剂,在每一个二团士兵心中注入了新的勇气。【】1908大军阀271 视察结束之后,众人回到团部。吴绍霆语态沉着的说道:“莫团长,趁着大雨的掩护,赶紧在村子口构建第二道防线。我的警卫营有工兵队,今天晚上应该能完成一段防御工事。” 莫擎宇微微低下头,眉宇紧锁,愁容跃然纸上。他只是叹了一口气,什么话都没有说。 吴绍霆盯着莫擎宇,等了一会儿之后,问道:“柱一,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莫擎宇表情十分艰难,一些话憋在肚子里面难产不得而出。不过在众人聚焦的目光之下,他不可能什么话都不说,只好长叹了一声,说道:“都督,你把警卫营调到白石界完全是没有必要的决定。” 吴绍霆淡然的笑了笑,说道:“陆裕光敢放空梧州跟我赤膊一战,难道我会怕他吗?” 莫擎宇知道吴绍霆没能理解自己的意思,随即进一步解释道:“都督,白石界唯一有利的防守地形已经让敌人占了,现在敌人居高临下,又有大炮的重火力,这里撑不了多久。” 吴绍霆认真的看着莫擎宇,之后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其他二团团部的军官,所有人的脸『色』都很沮丧,再也看不到出征之前的那种雄心壮志。他深知这三天的作战让二团承受了多少压力,一个营长阵亡,另一个营长重伤昏『迷』,全团一千四百人现在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的作战单位,这一仗确实太惨烈了。 “柱一,我知道你们二团的情况,你们每一天的战斗我都清清楚楚。但我还是要说,白石界不能丢,就算是死磕也要打下去。”吴绍霆声音如同他的表情一样严肃,纵然音量不大,可是却暗含着一种无形的气势压力。 “就算要打,我们也可以撤到郁南在打。桂军从封开到郁南,战线会拖得更长,这对我们来说是有利的呀!”莫擎宇坚持的说道。 “那我问你,你将六团和炮兵团的兄弟置于何地?”吴绍霆冷冷的反问了道。 莫擎宇怔了怔,一时还没弄明白吴绍霆这番话的意思。虽然他知道现在的战略布阵是三点合围,二团、六团和炮兵团处于相互声援、交替掩护的阵型,可是哪怕二团后撤一段距离,这个阵型也只是拉大了战斗圈罢了。 吴绍霆不等莫擎宇质问,再次开口说道:“大家都有压力,如果二团现在撤了,六团和炮兵团的军心势必会发生变化。战斗打到今天,三个团都是在用意志熬着战斗,这种意志是不可以中断,否则就是全盘皆输。” 莫擎宇愁眉紧锁,心中依然有不服气。 吴绍霆又道:“我知道你认为我说的很玄乎。但有一点大家都很清楚,一旦白石界丢了,炮兵团和六团的供给线也会中断。从郁南重新开辟一条供给线,那是要投入四倍的人力和物力。更何况说不定在新的补给线还没有打通之前,六团和炮兵团已经完了。” 莫擎宇心头一凉,开战的这三天他一直全神贯注在迎敌上,竟然忽略了整个战略的深度。他知道吴绍霆并没有危言耸听,炮兵团和六团每天消耗的弹『药』十分庞大,要不然是不可能打退两倍兵力的桂军,后勤线一直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都督,如果我二团还有一丝一毫的希望守住白石界,我莫擎宇绝不会说半句废话。可是都督你也要顾虑我们二团现在的情况。就算都督的警卫营来了,合计兵力不足五百,没有重武器也没有地理优势,守不住的。”莫擎宇面无表情的说道。 “守不住也要守。这是命令。再坚守一天,明日下午肇庆预备役就会抵达这里。”吴绍霆坚决的说道。他不想多听任何借口,如果莫擎宇依然是消极的态度,只能说自己看错了人。 莫擎宇看着吴绍霆磐石一般的态度,知道是无法改变对方的主意。他叹了一口气,郑重的说道:“都督命令,我部必然坚决执行。哪怕奋战至最后一人也在所不惜!” 他在说完这番话后,脑海里忽然又一次蹦出了副官刘永浩的那句话,“二团究竟是怎么亡的”?难道二团真的要亡了?【】1908大军阀271 就在这时,帐篷的门帘突然掀开了,一个身影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都督,你是故意要害死我们二团吗?”来者还没有站稳身形,已经破口大叫了起来。 全场所有人顿时一惊,一瞬间目光全部落在了这个突如其来的人身上。对方不是别人,正是莫擎宇的副官刘永浩。一个小时前,他奉命调动士兵前去村口修筑第二道防线,这时前来汇报进展,正好在门口听到了吴绍霆与莫擎宇的对话。早在心中憋屈已久的一腔怒火,顿时再也忍不住,『迷』了心窍似的冲了进来。 莫擎宇看着刘永浩,脸『色』十分错愕,自己的副官竟然敢这样出言冲撞吴都督。要知道副官可是代表主官的威信,刘永浩这样自作主张,直接是连累到莫擎宇自己。 “刘永浩,你胡说什么!马上向都督赔罪,立刻!”他赶紧大怒的呵斥了道。 “团长,吴都督分明是故意打击我们二团,就因为我们二团不是吴都督的嫡系部队!”刘永浩悲怆的情绪占据了整个思维,从他冲进来说第一句话开始,已经做出了犯上忤逆的觉悟。二团迟早要在白石界消耗干净,与其委屈的战死,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发泄出来。 师部的军官脸『色』剧变,邓铿冷冷的盯着刘永浩,心中已经做足了戒备。 吴绍霆脸『色』很复杂,他从一开始的愕然转变到此时此刻的阴郁,鹰隼似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刘永浩,不过一句话都没有说。 莫擎宇气愤难耐,指着刘永浩骂道:“你这扑街的混账东西,你在这里胡说什么?你竟敢以下犯上,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刘永浩脸『色』肃然,不亢不卑的说道:“团长,我是第二标的老人,我为第二标而死无怨无悔。我们第二标自广州首义以来哪一次作战不是损失最重?从封开打到这里,虽然才短短三天时间,可我们二团伤亡超过大半。都督昨天说让我们坚持一天,今天又说让我们坚持一天。正如团长你说的,如果咱们二团还有一丝一毫的希望,兄弟们岂会有半句屁话?可是现在已经是守无可守的境地,都督他摆明了要让我们二团拼个精光!” “刘永浩,你给我住口。都督的意思已经很清楚,这是战略的需要,你要是听不明白那就滚回军校再学习两年!”莫擎宇震怒的叫了道。刘永浩的话越来越离谱,竟然当着吴绍霆的面说出这些话,这让他情何以堪? “团长,我知道今天我说了这大逆不道的话,必然是活不了的。我只希望用我刘永浩一个人的『性』命,让团长您能保住咱们二团剩下兄弟的『性』命!”刘永浩庄重的说道,话音落毕,他忽然伸手去『摸』自己腰间的手枪。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邓铿马上反应过来,抢先一步拔出了自己的手枪对准了刘永浩。其他师部军官也都动作了起来,一些人挡在了吴绍霆面前,另外一些人同样拔枪看住刘永浩。 莫擎宇万万没料到事情会发生到这样的地步,他又是惊又是怒,又是悲又是急。刘永浩跟了他已有四、五年的时间,从第二标那时开始就是自己的得力助手和亲信心腹。尽管此时此刻刘永浩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责,可是他依然不想看到刘永浩走上极端,甚至内心深处极力的想要保下刘永浩。 “来人,来人,把他给我绑了。拖出去。”他忿然的大叫了道。 团部卫兵不敢怠慢,发生这样的状况即便想要念旧情都是不可能的。几个人马上冲了上去,把刘永浩双手反剪到背后,直接解下了刘永浩的武装带将其捆绑了起来。 “拖出去,给我拖出去。”莫擎宇再次强调了道。 卫兵们押着刘永浩出了帐篷,来到门口一片空地上,又有士兵找来了一条麻绳,直接将其捆在了一块柱状石头上。 帐篷里,虽然刘永浩被绑走,可是气氛依然死沉。所有人都沉寂在一种未知的惶恐之中。莫擎宇的副官竟然当着吴都督的面,说出了那样一番大逆不道的话,这不单单是有谋反的意图,还影『射』出都督吴绍霆对待革命粤军的态度划分。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呀! 沉默大概持续了几分钟,莫擎宇十分懊恼的开口说了道:“都督,刘永浩是我的副官,这件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都督要杀要罚,我莫擎宇绝无二话!”他说完,解下了自己的武装带,“啪”的一声摁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又转向了吴绍霆,只见吴绍霆脸『色』虽然阴沉,可是情绪却难以辨认,谁也看不透吴绍霆内心之中到底是什么态度。 又是一番沉默,吴绍霆慢条斯理的开口:“大家先出去一下,我有话单独跟莫团长谈。”【】1908大军阀271 团部的军官不敢多作迟疑,纷纷的离开了。师部的军官却还在等着邓铿的意思,邓铿走上前一步,颇为担忧的对吴绍霆说道:“都督,起码留一个人……” “出去,我有分寸的。”吴绍霆打断了邓铿的话。 邓铿点了点头,不再有任何犹豫,带着师部的人离开了帐篷。 此时,团部帐篷里面只剩下莫擎宇和吴绍霆。莫擎宇十分不解的看着吴绍霆,表情和心情都很沉重,他打心底认为这次在劫难逃。在这停息的一瞬间,他再次联想到了很多事,官库库银的贪污,梁鸿楷的下场,还有刚才刘永浩放肆的言论。 “柱一,你我本是旧二十四镇同期的袍泽,论资排辈你甚至比我更上一层。现在我希望你对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认为我在打击二团!”吴绍霆缓缓的开口问了道。 “都督……” “这里没有别人,你直接说,我想要听的是你心理面的话!”吴绍霆再次强调了一遍。 莫擎宇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说实话和不说实话的结果都一样,与其背上一个不真诚的风险,还不如开诚布公的一述其言。他缓缓的点了点头,语气逶迤的说道:“都督,实不相瞒,我心中确有疑『惑』。到底都督是不是在怀疑莫某其心不正,会影响都督你的领导地位?” 吴绍霆冷着脸『色』反问道:“你真的是这样想?” 莫擎宇再次叹了一口气,无动于衷的说道:“自从广州首义以来,革命粤军所有战事有哪一次不是我二团打的最惨烈?韶关还算好,云浮进攻二十三镇一役我团伤亡近乎一半,此次粤桂之战更是三天时间打光了我二团一大半的战斗力,三个营长一死一伤,不可不谓是二团建军以来最严重的损失。” 吴绍霆没有做声,只是脸『色』愈发冷酷的盯着莫擎宇,他心中十分失望,莫擎宇到现在都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当然这本是情有可原的地方,没有谁能百分之百拿定别人的心思。有抱怨是可以原谅的,可是度测他在革命粤军中划分嫡庶关系是绝对不能容忍!这不单单是破坏整个大军的团结,更是影响了他在革命粤军中的形象。 这三年来,他从旧军奋斗到广东都督,从来都是处心积虑的积攒自己人气和形象。现在让二团这么一搅合,以前的用心将会白白损失多少? 莫擎宇沉了沉气,接着又说道:“诚实的说,以前我从来没有怀疑过都督你的用心。我一直都认为昔日的吴参谋官能成为今天的吴都督,是因为都督你的能力所在。都督整顿革命粤军的手段十分公平合理,军风坦然,军纪严明,再无前清那时的冗乏迂腐。所有人对吴都督是敬佩有加。” 吴绍霆听到这里,心头忽然有了几分回转之意,这么说莫擎宇并非在心中质疑已久,只是最近才开始萌生这样的想法?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倒可以重新考虑对待莫擎宇的态度。!~! 第272章 二团的决心 “都督,你若真的要打压我二团,不需要如此处心积虑,只要你一句话我莫擎宇这个团长就可以没有。何必还要拿我二团这么多兄弟的『性』命来赔垫!”莫擎宇双眼有一些发红,不知不觉之间语气已经加重了一层。 帐篷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一些,可是帐篷内的气氛却在加重。 “是,广州官库的库银我贪污了六十万。以前都督不追究,是担心我手里的第二团。如今二团已经残废了,我莫擎宇已是无所依赖,都督你尽管明着来!”莫擎宇说出了自己心中介怀已久的事。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他一脸的无奈和失望,终于开口说了道:“柱一,听到你这么说,我感到非常非常的揪心。你叫我怎么谅解你?” 莫擎宇看着吴绍霆,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吴绍霆既然这么说,难道是自己先前的话都错了吗?他想要开口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发不出声音,欲言又止。【】1908大军阀272 吴绍霆沉着嗓音,仿佛说话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他道:“柱一,你刚才已经说过了,如果我真心要打击二团,我只需要一句话把你们二团元老一个个抽调走即可,我犯得着拿二团一千四百多兄弟的『性』命来糟蹋吗?” 莫擎宇怔了怔,他先前之所以欲言又止,正是因为想到这一点。是啊,吴绍霆如果想要对付自己,能用的手段何止数以百计?纵然广州首义之初的那段时间,吴绍霆顾虑二团的实力而不敢轻举妄动,可自从平定二十三镇整编了全省军队之后,都督府完全有实力拆分二团。 “柱一,有一句话你应该明白,能者多劳!从韶关到云浮,再到今天跟桂军打,每一次作战你二团打得确确实实很激烈。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莫擎宇有这个实力。”吴绍霆语气由弱渐强,说到最后时已经显得十分激烈。 莫擎宇脸上闪过了一丝慌张,随即又显得很愧疚。 吴绍霆停顿了一会儿,随后再次话如雨点似的说了道:“好,这算能者多劳是一句虚伪的话,屁股,假大空的话。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参谋部让我下令强征民壮补充兵力时我拒绝了,为什么一定要让你莫擎宇的团顶在封开战场最前线,为什么今天我还要求你死守白石村。因为第三师缺一个师长!” 一言既出,莫擎宇惊愕的几乎呼出声来。“因为第三师缺一个师长”? 谁都知道第三师缺一个师长,谁也都明白革命粤军之中缺乏有资历有能力的将领。莫擎宇自认为自己还没有资格觊觎师长的位置,所以从来没想过第三师的人选会落在谁的头上。从现任革命粤军三个师的师长来推测,第一师师长是吴绍霆自己,第二师师长是资深革命者黄兴,也就是说第三师师长势必要与吴绍霆、黄兴旗鼓相当。 莫擎宇哪怕做梦都没料到,这个“旗鼓相当”的人竟然与自己有关系! “都督,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一字一顿的询问了道。 “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无论二团复出多么沉重的代价,这都是在积累你的战功和资历,磨砺你的意志和领导能力。”吴绍霆深吸了一口气,掷地有声的说道。 莫擎宇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着实的感到错愕和震惊,自己臆测的结果竟与事实相反,先前的一切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不敢相信的看着吴绍霆,原来吴绍霆一开始的第一句话就已经暗示了这个结果。 沉默了一会儿,吴绍霆平静的问了道:“你现在明白我的失望了吗?” 莫擎宇艰难的摇了摇头,有些仓惶的说道:“都督,无论如何第三师师长也不该轮到我。若是谈到资历和信任,韦汝骢韦大人比我更是合适的人选。” 吴绍霆无奈的笑了笑,叹声说道:“你说的没错。所以我已经拟定让韦大人出任第一师师长。等这场战争结束之后,我会重新编整革命粤军,师级作战单位会成为主战单位。第一师的人选是他,而第三师的人选非你莫属。” 莫擎宇听到这里,身躯微微颤抖了起来,一种懊恼和后悔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他知道自己先前的话冒犯了吴绍霆,现在别说第三师师长,只怕这个二团团长也将干不下去了。 “你说私吞了六十万库银,这件事我自然记得。梁鸿楷私吞了三十万,我很生气。可是我并没有生你的气。平息二十三镇的那次作战,让我看到了你和二团的精神。我知道你不但有能力,也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所以我对你的信任不亚于韦大人。”吴绍霆做了最后的解释。 “都督,你不用说了,这次……是我的错,都督要怎么处置我都可以。”莫擎宇冗长的叹了一口气,沉重的说了道。 吴绍霆默然的看了莫擎宇会儿,之后直截了当的说道:“这次我不怪你,不止你一个料不到我的打算,整个师部所有人都料不到。对于第三师师长的事,我也不打算现在做解释,所以这次谈话只有你我两个人。” 莫擎宇震动了一下,惊道:“都督你……”【】1908大军阀272 吴绍霆抬头制止了莫擎宇的话,严肃的说道:“这一仗还没结束,我现在对你的态度不是很满意。如果你还有上进心和挽回尊严的决心,好好给我打完这一场仗。我给你的任务就是守住白石界,该怎么完成这个任务看你自己。” 莫擎宇深叹了一声,用了片刻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肃然立正,大声说道:“都督放心,二团保证完成任务。” 吴绍霆点了点头,欣慰的道:“很好。” 在这次桂粤战争还没打响之前,吴绍霆早已经在心里拟定了这个计划,让莫擎宇和韦汝骢好好打几场硬仗,一方面是磨砺粤军,另外一方面则是磨砺他们两个人。虽然为了达成这个计划,他在决策方面有时候显得意气用事,就好比拒绝征调民壮的命令,不过这也是他对粤军战斗力充满信心的底气。 说到底,他自己也很想看看粤军的极限战斗力到底是什么样。不可能装备全副德械装备的军队,连三天时间都坚持不住。哪怕会因为这次意气用事导致整场战斗失利,他同样还有后路可退,只不过路线会走到更长远一些。 此时,莫擎宇彻底明白了吴绍霆的用心,他甚至十分后悔自己粗心大意没有看透整个战场大局。一团和教导团是吴绍霆的亲信部队,吴绍霆却让他们进攻贺州这个战略意义不大的小城。二团在封开县原本做好了进攻梧州的准备,如果不是因为陆裕光一反常态的反守为攻,这个时候二团早已占领梧州城了。梧州之于贺州,无论是战略还是战绩都是高出许多筹。也就是说,吴绍霆是故意让二团领这个功勋! 只可惜战场风云莫测,一时的不慎让这个计划成为泡影。也让莫擎宇一时半会儿蒙蔽了意识。他心中很感动,今天自己总算看清楚吴都督的为人和态度。 “都督请随我来,为表决心,今日我莫擎宇忍痛断腕。”吸了一口气后,莫擎宇忽然又说了道。他说完这句话,抓起桌子上的武装带重新装备好,然后大步流星的向帐篷外面走去。 吴绍霆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跟了上去。!~! 第273章 振军 出了帐篷,邓铿和师部的军官都站在门口不远处,他们没有穿蓑衣,只是简单的顶上了斗笠避雨。团部的军官大部分在另外一顶帐篷里,也有几个参谋官陪着师部的官员站在雨里。 看到莫擎宇和吴绍霆陆续走出来后,大家目光自然落了过来,可是没有一个人开口询话。 莫擎宇穿过众人的眼光,冒着雨快步走到了绑缚刘永浩的石柱前。看守刘永浩的卫兵向莫擎宇敬了礼,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刘永浩让雨水冲了透湿,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莫擎宇,面上毫无表情,唯独双眼带着坚定不移的神光。 吴绍霆从邓铿手里接过了斗笠,举着斗笠走到了莫擎宇身后。他刚要开口问话,莫擎宇忽然从腰间拔出了手枪,顶在了刘永浩的额头上。刘永浩脸上闪过一丝惊愕,随即是一片释然,嘴角『露』出一个苍白无奈的苦笑。 “都督,刘永浩『惑』『乱』军心、冲撞首长,罪不可赦。今日莫擎宇为二团清理门户,并以此表率决心。”莫擎宇郑重其事的说道,可是他的声音隐隐约约在颤抖。雨水打在他的脸上,掩盖了他原本悲痛和艰难的脸『色』。【】1908大军阀273 刘永浩听完了莫擎宇的话,一言不发,只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莫擎宇摁下了枪机,眼看就要扣动扳机。 吴绍霆忽然伸手压在了莫擎宇拿枪的手上,将枪口从刘永浩的脑袋上移开。莫擎宇疑『惑』的回过头来看着吴绍霆,眼中充满询问。刘永浩也感到枪口离开了自己的脑袋,忍不住好奇的抬头看了过去。 “柱一,刘永浩对你一个人忠心,你应该感到难得才是。我不会要求全军上下每一个人都效忠我吴绍霆一个人。他可以只听你一个人的指示,我只要求你听命于我即可。我欣赏忠诚耿直的人,也佩服为了团队利益而牺牲的人。”吴绍霆平和的说道。 “都督……”莫擎宇想说些什么,可是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句,他心口一直在捣鼓的石头总算可以放了下来。 刘永浩吃惊看着吴绍霆,他虽然不了解吴绍霆的为人,也不知道吴绍霆刚才与莫擎宇谈过什么话,可是刚才那一番话同样触动了他的内心。 吴绍霆微微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向莫擎宇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转身向团部帐篷走去了。 后半夜,师部警卫营和二团花了四个小时,总算在村口构建了一段简陋的防线。虽然因为雨势影响,工兵队没办法挖掘战壕和坑道,但比起先前那一会儿,现在的情况要好许多。最起码有了一些掩体和避雨的简棚,不至于让士兵一晚上都淋着大雨。 莫擎宇召集团部所有军官认真分析了目前的形势,如果能在白石村口构建一片与第一道防线一样的防御阵地,或许还能勉强的打上一仗。可就目前而言,没有足够的工具和环境完成第一道防线的规模,单凭刚刚完成的简易工事依然是没有希望可言。 黎明时,下了一整夜的大雨渐渐转弱。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天亮之后如果雨势越来越小,桂军势必会发起一场大决战。粤军目前处于极其不利的形势,就算要死磕也未必能抵挡住桂军的一轮总攻。 莫擎宇在反复思索之后,决定采取一个极为冒险的计策。他决定冒雨组织一次偷袭反攻。 “桂军因为大雨而放弃一举击溃我军的机会,可见桂军现在很骄傲,而且对大雨也很介怀。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次翻盘的机会。他们桂军怕什么,我们粤军就不怕什么;他们桂军有什么缺点,我们粤军势必要紧抓不放。大雨算什么?我们二团打到现在连死都不怕,还怕下雨走山路吗?”莫擎宇站在团部会议桌后面,十分有气势的说了道。 在场众人不由自主的深受感染,大家都认为这确实是一个机会。 吴绍霆跟师部的官员都站在一旁,他们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因为吴绍霆一开始就已经强调过,前线作战的指挥权全部交给莫擎宇。 “老马,老刘,偷袭行动由你们两个负责指挥,带两队人,从左右两翼『摸』上山行动。挑选两百名精干的兄弟,全部配短枪,团里所有散弹枪都带去,还要多装配手雷。”莫擎宇果断的下达了命令,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是。”二团最后一个营长老马大声的答应了下来。 团长副官刘永浩也应了一声。 “老刘,你是戴罪立功,明白吗?”莫擎宇看了刘永浩一眼,强调的补充了一句。 “卑职明白,卑职绝不辱使命,若是拿不回阵地,我提头来见!”刘永浩坚决的说道。【】1908大军阀273 莫擎宇回头看了一眼吴绍霆,吴绍霆神态平静,只是微微颔首示意。 五点一刻,突击部队装备完毕,趁着雨雾的掩护在白石村村民的带路下,从小路绕道西边,随后兵分两路向山坡阵地偷偷前进。 连续三天的战斗,即便有休息的时候也要忍受炮弹的影响,桂军士兵很久没有睡上一个安稳觉了。自从昨天拿下了粤军阵地之后,又遇上了一场瓢泼大雨,躲在山里面的粤军炮兵团都不怎么开炮,难得是一个清静的夜晚。虽然桂军安排了值夜的岗哨,可是大雨下的太厉害,前半夜所有岗哨还算兢兢业业的站岗,可到了后半夜陆续有忍不住疲乏的人,悄悄缩回散兵坑、拉上斗篷避雨。 凌晨五点是人体睡眠最深的时候,整个阵地上呼噜声渐渐都超过雨声了。桂军打死都不会料到一败涂地的粤军还敢反攻,怎么反攻,拿什么反攻?可偏偏在这个时刻,粤军偷袭行动打响了第一枪。 刘永浩的一队人负责正面进攻,『摸』近阵地之后,开枪放倒了一个发现状况的岗哨,之后是一排手雷划过天空落入战壕之中。“轰隆隆”!一连串的爆炸,好几处坑道和掩体被炸断,整个阵地随之惊醒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什么情况?” “爆炸?谁在开炮?” “是敌人,是敌人,粤军打过来了。他妈的快起来。” “枪,我的枪呢?别踩我!” 阵地里七嘴八舌的吵成一团,慌『乱』和惊恐的情绪就像是传染病一样,迅速的沿着坑道传染每一个人。突然的袭击让桂军士兵『摸』不着方向、辨不清人数,很多人朦朦胧胧刚刚睁开眼睛,脑袋还是处于模糊的状态。 “给我狠狠的打!我们是革命粤军第三师,识相的赶紧逃命!”刘永浩拧着一支1897温彻斯特,一边向最近的战壕冲去,一边扯着嗓子大喊着。这是为了故意『迷』『惑』敌人,让敌人以为是粤军援军杀到了。 战壕里有两个桂军士兵,刘永浩端起散弹枪开了一喷子。这两个桂军士兵站的很近,又是近距离『射』击,顿时一起被散弹枪掀翻在地。他沿着战壕继续向前快速移动,趁着战壕里混『乱』不堪,一连放倒了一片人,很快就把弹仓里五颗子弹都打光了。来不及重新填装子弹,他直接抡起枪托,跟冲上来的桂军士兵肉搏上了。 粤军一个接着一个鱼贯而入,追随着刘永浩的步伐向阵地深入。手持散弹枪的士兵在前面开路,其余士兵早早把卡宾枪装上刺刀,交替掩护或者补刺倒在地上的桂军。!~! 第274章 失而复得 桂军的武器没有粤军那么讲究,大部分士兵装配的还是旧式步枪,枪杆过长,不利于堑壕之中的任何形式的作战。一百名粤军士兵仿佛一根毒刺似的,笔直的『插』进了阵地核心,一路上所向披靡,桂军根本无法阻止。 直到十几分钟之后,桂军各级军官好不容易分段稳住了阵型,开始分区遏制粤军的进攻。 刘永浩兵力毕竟太少,由因为进攻的太急促,深入阵地腹部过深,很快遭到了桂军的包围。不过他并不担心这一切,若是能吸引所有桂军的注意力,那才是真正完成了任务。 “后面有敌人,小心!” “有手榴弹,大家快躲开呀!”【】1908大军阀274 “兄弟们,稳住队形,跟他们拼了。” 战斗逐渐进入了对峙状态,粤军突击队占据了阵地中心的一段战壕,在这里跟桂军打起了对垒战。桂军一开始遭到突袭,军心慌『乱』不已,纵然现在大局有所稳定,可是所有人还是搞不清楚敌人到底有多少。对垒战打得十分小心,天还未亮,雨也未停,很难分清敌我,所有开枪『射』击都是盲目的。 然而桂军的数量毕竟占了绝大的优势,随着时间的推移,桂军士兵渐渐从突袭的混『乱』中恢复过来。各级军官稳住阵脚之后,很快改变防守的策略,转而试探『性』的发动了几轮围攻。 刘永浩打的很汹涌,每隔十几分钟都能听到他鼓舞士气的呐喊,以及混淆敌人判断力的自曝番号。桂军一时半会儿还真分辨不出这支部队到底是什么身份,弄不好粤军第三师真的是从韶关赶来支援。 盛夏的天『色』亮的早,东边的天际泛起了鱼肚白,雨势也减弱的更明显了。 交战越来越激烈,手榴弹的爆破,散弹枪的闷响,人群不断的喊叫。整个阵地上的桂军几乎全部投入到对付刘永浩的这支突击部队上,而他们根本没有料到,还有另外一支突击部队已经趁机绕道了大后方,向着桂军营部掩体潜伏而去。 突然,阵地北边传来了一声爆炸声,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爆炸声。 桂军士兵震惊不已,纷纷回头向后看去,却见阵地深处的一个地方正在燃烧,火焰都冲出一丈多高了。 “遭了,补给仓被炸了!” “那是粮草的仓呀。” “你个蠢蛋,昨天雨太大,弹『药』跟粮草是放在一块儿的!” “完了,完了,这下完蛋了!” 桂军士兵一个个惊呼了起来。就在这时,东南方向再次传来一连串的爆炸声,爆炸刹那的火舌就像是一条巨龙,腾起了两丈多高。不过这次爆炸之后,并没有像补给仓那样继续燃烧,火焰很快又平息了下去,只剩下一股浓烟滚滚而升。 有人再次大叫了起来:“不好了,营部没了,营部没了!” “快,快去救大人,你们几个快跟我来。” “粤军打上来了,快逃呀!” 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场面再次混『乱』了起来,到处都是七嘴八舌的声音,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趁着这个混『乱』,刘永浩开始反攻,他带着队伍沿着坑道开始冲击桂军据点。与此同时,另外一支粤军队伍宛如神兵天降似的突然从北边杀了出来。出现第二支粤军队伍,更加让桂军士兵疑『惑』和慌『乱』,到底有多少粤军,到底是自己包围了粤军还是粤军包围了自己? 十几分钟后,桂军忽然发现自己这边竟失去了中心指挥,一些小队坚守岗位顽强的阻击敌人,可扭头一看时,周边战壕里的友军早就没影了。 随着第一个桂军士兵的逃跑,很快就出现了第十个、第一百个。【】1908大军阀274 刘永浩见大势越来越有利,马上命令通讯兵站在山头上发了一个信号。白石村团部接到信号,知道突击部队成功重创了敌人。莫擎宇亲自披挂上阵,带着剩下两百名整装待发的士兵沿着大道火速冲上山头。这一战势必要一鼓作气夺回阵地,不成功则失败,大家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随着粤军增援赶到山头,桂军彻底看不到反攻的希望,全线开始向山下撤退。 六点三十分时,战斗终于接近尾声。突击部队一边抢占北面有利位置,布下一道临时防线,以防桂军会突然杀一个回马枪。莫擎宇的增援部队则以排为单位,分散到战壕坑道里逐一排查漏网之鱼。半个小时后,粤军重新夺回了阵地,顺带还缴获两挺重机枪,俘虏了两个桂军排长以及三十多名桂军士兵。 俘虏被带回白石村囚禁。莫擎宇迅速安排了阵地防守的策略,因为目前兵力仍然不足,只好按照旧有的序列,两个连临战,一个连预备,另外一个连留驻白石村。 分配完之后,吴绍霆和师部的官员亲临阵地巡视了一圈。吴绍霆对莫擎宇奇袭夺回阵地的一战十分欣慰,不吝口舌的赞赏了一番。 师部跟二团士兵一起吃过早饭,雨水淋湿的面粉『揉』成面团,跟大米混在一起蒸熟,撒上盐沫子配上咸菜。士兵们都饿了一整天,有一份热乎乎的早餐已经是十分奢侈,自然没有一人嫌弃抱怨。早饭罢了,吴绍霆决定返回云浮,临走前再次郑重的告诉所有二团士兵,只要再坚持十几个小时,援兵必定赶到。 二团和师部警卫营士兵刚刚打了一场胜仗,士气十分高涨,所有人都有信心坚守阵地直到援军抵达。 快到九点时,吴绍霆与师部众军官徒步前往郁南县,莫擎宇率团部军官一直送到路口。 王成武一巴掌抽在三营营长的脸上,破口大骂道:“他妈的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到手的阵地屁股都还没坐热,又他妈的让粤军多回去了!六营营长还他妈的让粤军给炸死!你倒好,还有脸回来,还跟老子要支援!” 三营营长被抽的眼冒金星,险些没有原地旋转一圈。他捂住自己火辣辣的脸颊,一脸沮丧和委屈,苦苦的说道:“王大人,这,这……这不能全怪末将,昨晚末将是坚守在后方,六营的人抢着占了阵地,不让我们三营人『插』手。粤军反攻时,末将还听六营的逃兵说粤军从韶关调来援军了……” 王成武瞪大眼睛,质问道:“韶关援军?粤军第三师?” 三营营长见标统大人脸『色』有转机,连忙点头说道:“是,是,六营那些逃兵是这么说的。卑职并非贪生怕死,六营丢了阵地之后,末将第一时间想得就是再夺回来。可是咱们前线部队大部分弹『药』粮草都在山头阵地上,六营丢了阵地,弹『药』粮草也给丢了,所以卑职这才觍颜回来向大人求援。” 王成武已经不再理会三营长的辩解,现在阵地得而复失,三营长肯定会把罪责一股脑全部推到死人身上。让他感到惊愕的是,粤军到底有没有援军,假如有援军,到底是不是韶关第三师的部队?这看上去是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可事实上却是关乎整个粤桂战争的大局变动!第三师从韶关调来应付桂军,那湖南方面的北洋军又是什么态度? 这方面的猜测不胜枚举,而且越猜越玄乎,所以当务之急必须搞清楚广东省内的变化,要拿到确切的消息才能做出确切的判断。 一个小时后,粤军反攻得手的消息送到了梧州。!~! 第275章 陆荣廷的觉悟 陆裕光拍案震怒,昨天王成武还信誓旦旦的发来电报告知胜券在握,没想到才过了一夜又变了样。不过他或多或少还是认为有情有可原的地方,粤军援军的消息必须尽快探查清楚。 接下来几天,封开县战场的战事自白石界阵地一轮争夺之后,渐渐趋向了对峙状态。虽然交火只有三天时间,可是粤桂双方损失都十分惨重。再加上肇庆的预备役顺利补充了二团兵员,增加了白石界防线的战斗力,桂军知道短期之内要想有所突破很困难,索『性』偃旗息鼓。 唯一还有战火的则是六团和炮兵团,不过桂军第三混成协进攻的势头下降不少,山区的战事也只剩下零零碎碎的小规模驳火。粤军炮兵团原打算趁着这个空隙狠狠发威一场,哪里知道连续四天的开炮,终究引来了一场意外。一门格鲁森大炮竟然炸膛了,三个炮手和一个炮兵指挥当场炸翻,两死两伤。 张达开不得不下令暂停各炮作业,这些大炮长时间作战确实让人不放心。在清末民初的年代,炮兵这样的技术工种尚且属于高危行业,其危险『性』不亚于在二十一世纪核电站工作的工人。连外国进口的大炮都无法保证质量,更别说国产货了。 直到八月十九日,两广的新闻聚焦点终于从封开县战场转移到了北线信义县战场。【】1908大军阀275 莫荣新率领梧州四个营兵力北上之后,一开始态度十分柔和,并没有与粤军第一团和教导团硬碰硬,他的目的是拖住敌人南下进犯梧州,没必要带着强烈的进攻『性』质。然而韦汝骢没有莫荣新那样淡定,他的任务是进攻梧州。 粤军连续发动了两次围攻,在十五日下午扫清信义县桂军残部,攻占了信义县全境。 莫荣新收编了信义县独立营残部,在广贺官道沙头镇设下司令部,选择了地理十分开阔的沙头镇北面,花了四天四夜,动用全军不间隙的赶工,布下了横切面六里之长的堑壕阵地。 对于莫荣新来说,这是一个十分大胆的战略决策。六里之长的阵地,就算不计较纵深,第一线至少要容纳三个营的兵力进行防守。他手里满打满算只有五个营的兵力,全部投入阵地之中也不足组织两道防线,更别说还要留下预备队和督战队。 虽然如此,可粤军若要发动进攻,也必须投入相同的兵力来作战。也就是说这个战场同一时间可以容纳超过六个营的攻守兵力,保守的计算可达到三千人。 莫荣新知道封开县战场的高强度作战,已经让粤军大敢压力,如果信义县这边再次开辟第二个高强度战场,只怕粤军根本消耗不起。当然,桂军同样消耗不起。他只想利用大规模的阵防线打一场心理战,如果能吓住粤军那是最好,北线将会是一场无声的战争,如果粤军不计后果的发动进攻,大不了拼一个鱼死网破。 桂军消耗不起还能重头再来,粤军消耗不起可是亡省亡军的下场。 韦汝骢确实犹豫了两天时间,他知道用四天时间挖出来这么长的堑壕,工事肯定不牢固,可是就算不牢固也是一道防线,突破防线是要拿士兵的『性』命去填。他同样也很清楚莫荣新的想法,要么不打,要打就打一场狠的。 其实韦汝骢此番南下作战的目的已经达到,成功吸引了梧州后续兵力到北线来。莫荣新现在摆出这个架势显然也是不想打。与其两个战场同时决胜负,还不如省一省心,把决战的任务推给封开县战场好了。 从十五日到十七日,韦汝骢一直在召开团部军事会议,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分析眼前的战局,以及推测整个两广的大局面。可是无论从哪一个方面去想,一团和教导团跟莫荣新打这一场硬仗都是不划算的。 韦汝骢的战略任务已经达到,莫荣新的战略任务也已经完成,这个时候再打是没有意义的。如果真要硬碰硬,等到北洋军南下时,粤军主力消耗太大,吃亏的肯定还是自己。 然而,如果不是一道从南宁突然发来的情报,或许韦汝骢真的会选择保持现状跟莫荣新对峙。都督府特勤处南宁情报站刚刚组建的第一天,十分幸运的搜集这份情报,这份情报对整个粤桂战争的局面影响极大。 十七日晚上,陆荣廷在南宁都督官邸大发了一通脾气。今天下午他接到了一份来自梧州的电报,详细汇报了跟广东开战以来的作战细节,桂军虽然攻占了广东境内的封开县,可是十天不到的时间里竟然损失了将近八百人的兵力,各种战耗物资超过五十万。 这份电报是原第三混成协协统林俊廷留在梧州的心腹发来的,在这份电报送达之前,陆裕光故意限制了梧州发往南宁的所有电报。前段时间作战的汇报,陆裕光几乎全部是报喜不报忧,甚至还添油加醋、谎报战况。 陆荣廷一直很信任也很器重自己的这个义子,再加上调任陆裕光坐镇梧州之前,他在南宁跟李汉章制订了一套详细的战略布局细节,只要陆裕光遵照这套方案执行即可,根本不存在任何担忧的地方。因此这八、九天时间里,他一直以为陆裕光送来的战况汇报是真实的,没有深入辨析。 哪里知道陆裕光胆子竟然这么大!今天的这份电报如同当头一棒,打的他差点吐血出来。 “老子想要跟吴绍霆硬碰硬的话,还他妈的等到今天吗?在贺州老子就跟粤军拼上了。说了多少遍,走之前我说了多少遍?咱们的战略是拖住粤军,不是两广打得两败俱伤。要打也是北洋军跟吴绍霆打,坐收渔翁之利的人是老子,是老子!”陆荣廷话语配合着手势,情绪十分激动,发福的脸上早已经填满了怒『色』。 陈树勋、李汉章以及一众军官站在面前,所有人脸『色』都不好看。倒不是因为都督大发脾气,而是陆裕光在前线闯出了这么大的祸,颠覆整个军『政府』参谋部制订的计划。这可是威胁到大局利益的事。 喘了一阵粗气,陆荣廷紧接着又大骂了起来:“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该把老林调回来。老林留在梧州肯定能看得住这孽障!现在可好,难怪曹锟在湖南一直磨磨蹭蹭不肯南下,姓曹的就是在看我们的好戏!”【】1908大军阀275 陈树勋叹了一口气,沉着声音说道:“都督,现在说这些都没用。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尽快想出解决之策,不能再让前线的损失加剧下去。陆少帅主动反守为攻,放弃了梧州的防守优势,突入粤境作战,这几乎完全是背着计划而行呀。” 他故意隐藏了自己的怒意,毕竟陆裕光是陆荣廷的义子,有些话还是要留有余地!~! 第276章 壮士断腕 陆荣廷气呼呼的碎念着,心里越想越是无法平静,本来是要吸引粤军到广西境内作战,利用地主优势消耗粤军。现在真是他妈的有意思,桂军跟粤军完全调转了角『色』,竟然是桂军跑到广东去打攻坚战,让粤军坐享地主优势来消耗自己的力量! “陈副官,李参谋长,你们两个留下,其他人先退。”陆荣廷发完了脾气,思维渐渐沉淀下来,十分果断的命令了道。 众人多多少少知道陆荣廷是不想张扬自己的家丑,于是大家识趣的退下了。 陈树勋和李汉章留了下来,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不急着开口说话。 陆荣廷走到最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眉宇之间凝成一个明显的“川”字。他沉默了一阵,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问道:“你们说说,现在该怎么办!”【】1908大军阀276 陈树勋上前一步,说道:“都督,正如我刚才说的,现在最重要的是避免前线损失加剧。我看,不妨将少帅调回来,让林大人再回梧州。” 陆荣廷看了一眼李汉章,想要听听自己军师的意见。 李汉章好整以暇的弹了弹自己的衣领,用他与生俱来独特的演讲者嗓音说道:“属下与陈副官的想法有些出入。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就算把陆少帅撤回来,只怕反而会让梧州的局势更糟糕。” 陈树勋和陆荣廷齐齐有些诧异。陆荣廷问道:“此话何解?” 李汉章『露』出了一个细微的笑容,说道:“原因有三。其一,临阵频繁换将,军心必有不稳;其二,调回陆少帅,势必也要调回第二军标级以上将领,因为林老将军未必能驾驭这些人;其三,眼下若是再次调整战略,改攻为守,不仅战局紊『乱』不堪,粤军还会有机可趁,到时候只怕损失会更惨重。” 陈树勋很不服气,直言道:“李参谋长,难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们维持现状,继续跟粤军硬碰硬吗?这可是鹬蚌相争的一战!” 陆荣廷沉默不语,然而他心中的想法与陈树勋一样,继续打下去是决计不可能的。不过他还是等着李汉章的下文,如果李汉章能提出一个折中的建议,或许局势还会有所转机。 李汉章平静的说道:“都督,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道路。如果撤回军队,损失一定会比打下去更严重。我知道都督想要一个折中的办法,而属下也确实有一个想法。” 陆荣廷马上问道:“你快说。” 李汉章微微叹了一口气,继而说道:“要想减轻我军目前的损失,唯一的办法只能敦促北洋军尽快南下。我们所有战略布局都是围绕北洋军进攻广东这一点来策划布置,真正的主角一直不是桂军或者粤军,而是在湖南的曹锟!” 陈树勋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他并不是针对李汉章,而是对北洋军姗姗不来感到愤慨。他冷冷的说道:“以曹锟的实力,解决衡阳不过是两天的时间。从七月底到现在都大半个月了,北洋军还在长沙磨磨蹭蹭。据说湖北司令部已经任命曹锟为长江上游总司了。曹锟摆明是坐地起价啊!” 李汉章点了点头,带着几分讥笑说道:“不管咱们粤桂打还是不打,曹锟都会耐着『性』子做观其变。打广东对曹锟也没有好处,广东打下来了,监管广东的是咱们荣帅。曹锟理所当然是想在湖南多捞一些本利。” 陆荣廷听到这里,心中更加来气了,他早就料到袁世凯不是一个好鸟,巴不得东南几个省互相内斗消耗。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再强调一定要保存实力,避免跟粤军打高消耗战争的原因所在。 他咬牙切齿的碎声说道:“哼,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李汉章说道:“荣帅,北洋军不肯南下除了个人私利之外,只怕还有北京方面的不信任。” 陆荣廷愠『色』十足的骂道:“袁世凯这老狐狸,亏得我通电支持他,他却跟我耍手段。” 李汉章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道:“荣帅此刻无论怎么谩骂都是无济于事。归根结底,我们现在还是要依赖北洋军的力量,要不然这一仗真的难打了。” 虽然李汉章的话听上去几分揶揄指责的隐意,但陆荣廷心中没有任何后悔的想法,吞并两广是他毕生的宏愿。不管袁世凯的北京『政府』还是孙文的革命党,他一概是不信任这些政治人物,安心的经营南方小王国才是正经道理。或许他一代人还不能有所作为,然而陆氏第二代、第三代必然会日益精进,这天下是谁的还说不准。 “说来说去,现在我们最要紧的事还是催促北洋军南下,可是有什么法子呢?”陆荣廷发愁的说道。【】1908大军阀276 “在下有一想法,可以一试。”李汉章思索片刻,继而说道。 “说。”陆荣廷有些不耐烦的道。在这个时候还卖关子? “荣帅不妨派一员亲信北上,向袁大总统诉请湖南北洋军南下事宜。”李汉章不疾不徐的说道。 “这有用?”陆荣廷不等李汉章把接下来的话说完,立刻冷冷的哼了一声。 李汉章淡然一笑,继续说道:“荣帅可以直接明了的告诉袁大总统,如果北洋军不南下,北京『政府』公信颇有质疑,我们广西索『性』也就不搀和广东的事务。到时候国内其他省如何走向,我们广西亦步亦趋即是。” 陈树勋不禁有些吃惊,道:“你这是要威胁袁世凯?” 李汉章看了陈树勋一眼,从容的说道:“袁大总统是聪明人,他不可能不知道我们的意思。说到底,袁大总统现在要对付的是广东、江西、江苏等国民党叛『乱』势力罢了,我们支持袁大总统此举,可袁大总统反而出尔反尔,这叫我们还怎么支持?” 陆荣廷沉思了片刻,缓缓的开口道:“你说的有道理。袁世凯不可能放着这些叛党不去处理,反而调过头来对付咱们。”他顿了顿,又问道,“你说,派什么人去好?” 李汉章想了想,说道:“最好是荣帅的公子。” 陆荣廷微微一怔,抬眼盯着李汉章,刚要开口说话,可话到嘴边突然又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触。他一下子明白了李汉章的意思,这次派人北上不单单是威胁袁世凯,同时也是向袁世凯表达诚意,让自己的儿子去做人质!毕竟现在广西是在求北洋军办事!!~! 第277章 北面大战 对于他来说,这真是一件十分踌躇的事,北京『政府』有了人质,只怕广西日后发展必然要处处受制。除非有十足的决心做成一件事,否则这个代价实在是不轻。 他短暂的思索了片刻,果断的说道:“就这样,让裕璋去。” 陈树勋缓缓叹了一口气,说道:“都督,我这就去安排。” 陆荣廷忽然又道:“另外派一份电报到梧州,让陆裕光知道我现在的态度。” 陈树勋有些迟疑,问道:“都督,有这个必要吗?”【】1908大军阀277 陆荣廷冷冷的说道:“败家不是这种败法。老李说的对,现在不方便临阵撤将,但是我也不能容忍这混账东西继续把家底向外送。让他记『性』一些!” 深夜时,南宁军『政府』通讯室按照陆荣廷的意思发送了这份电报到梧州。而特勤处南宁情报站刚好连接好监窃设备,恰到好处的截获了电报内容。没过多久,情报站将电报原文转发到了信义县,再由信义县转发回广州特勤处总部。 韦汝骢接到这份电报,立刻意识到陆裕光原来是擅自行动,违背了陆荣廷保存实力的宗旨。他没有就这个问题向师部请示,直接召开了一个团部军事会议,决定在信义县这里跟莫荣新打一场大战。桂军损失越严重,陆荣廷对陆裕光就越生气,等桂军的实力消耗到一定程度时,就算北洋军南下进攻广东,只怕陆荣廷也再无能力发动第二次粤桂战争。 “要打就打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硬仗,甚至可以超过封开县的战斗。我们要让桂军知道,咱们革命粤军从来不怕斗狠,就怕没狠斗。”韦汝骢一向都是一副沉稳的态度,极少发表这样洗脑式的讲话,但是今天他必须说服部下支持自己的想法。 教导团大部分将领是黄埔军校刚毕业的青年军官,他们的思想十分激进,巴不得能在真正的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彰显一番革命军人的飒爽英姿。一团的一些老将虽然相对比较保守,可是他们明白韦汝骢这次是下令决心、势在必行,哪怕他们想要慎重处事,只怕也很难改变结果。 会议连夜进行了三个小时,韦汝骢拿出了团长的气魄,成功统一了全军的作战思想。 次日,一团和教导团全军进行战前准备。指挥部热热闹闹讨论了一整天进攻策略,总算在傍晚是制订了一套方案。各级军官连夜分配作战任务,于八月十九日凌晨五点三十,正式向莫荣新的旷野防线发动进攻。 教导团两个炮兵连在天还未亮时,早早的随着先头部队从信义县出发,向桂军阵地推进。各连观察员找到合适的炮位,挖掘座坑,黎明之前将七门型号不一的大炮安置完毕。五点二十时,各连连长发布作战指令,各炮在观测员指引下校对方位,炮手和递弹手熟练的搭配,完成第一轮装弹。 准点,陈铭枢率先打响第一枚试炮。炮弹划过旷野上空,落在了桂军阵地侧翼。 桂军阵地让炮声惊醒了过来,延绵数里的阵地一下子闹开锅,士兵们连『揉』眼睛的时间都来不及,纷纷向就近的掩体里躲避。连续五六天没有战事,或多或少让士兵们产生了放松的心理。甚至粤军这一炮打过来之后,也没有很多人认为粤军要发动进攻,只当是粤军偶然心血来『潮』的『骚』扰。 教导团炮兵连根据试炮的方位再次进行了一轮『射』角修正。 “表尺420,方位向右011,高低不变,三炮齐『射』。预备,开炮!”陈铭枢透过方向盘镜发布了新的口令。 三门大炮齐声怒吼,炮弹尖叫着拉出了一道抛物线,狠狠的砸了桂军阵地前沿。几个没有退进掩体,还爬在阵地上观察前方粤军情况的士兵,当场被掀翻在地。其中两个人变成了冉冉冒烟的焦尸;另外一个人炸断了腿,痛苦的叫喊着;离的稍微远一点的第四个士兵,让炸弹碎片打中,当场昏死了过去。 此时,桂军士兵渐渐意识到这并非是粤军『骚』扰『性』炮击,大战一触即发的阴影迅速笼罩在每一个人头上。 粤军炮兵连校准方位后,进行了一个基数的轮『射』炮轰。 第一团林广利营、陈汉生营以及教导团一个营,在炮火的掩护之下,开始向桂军阵地发动冲锋。在接近阵地差不多一百米左右时,炮兵连停止炮轰,九门大炮向前推进一段距离,准备压制桂军阵地后方的兵线。 敌我双方一开始即投入三个营兵力作战,阵地和进攻路线上的枪声在炮火停止的一瞬间,如同暴雨一般疯狂的打响了。整个战场属于一览无余的旷野,从天空中俯视来看,密密麻麻的粤军像是无数溪流一般,向着黑漆漆的桂军阵地倾泻过去。枪口挂着火捎的重机枪喷『射』出带有火光的子弹,笔直的穿梭在战场之上,制造出一片又一片的硝烟、呐喊和鲜血。 交战进行到五分钟时,粤军兵线拉开的太长,攻势一下子被阻挡了下来。 冲在第一线的士兵伤亡十分惨重,不得不卧倒在地面上组织火力,等待后续部队跟上来之后再进行冲击。旷野上的冲锋作战是十分残酷的场面,没有任何掩护和躲避,活脱脱的成了隐藏在堑壕中的敌人的靶子。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粤军部队中的狙击手在这里发挥了不小作用,他们虽然也隐藏在冲锋的队列之中,可是一旦找到任何可以利用的地理,马上就能狙杀掉阵地上的火力点。【】1908大军阀277 桂军士兵压根不知道什么叫“狙击手”,更没有这方面的对策手段。那些被频繁『射』杀的重机枪手和下级军官,在大家看来只能是运气不好,让敌人的流弹击中了。 粤军狙击手大部分都在一百五十米外的地方,或树荫下面,或凸地后方,又或者是一个弹坑之中。他们的武器是专业的狙击步枪,一百五十米的距离遂心应手。也有一部分大胆的狙击手冲得更近,隐藏在战友尸体旁边,专门狙杀前线指挥官。!~! 第278章 商队 粤桂战争北线战场打响战斗的这一天,与此同时,从广州经韶关,再由贺州前往柳州的一支商队,历经了数天跋山涉水的旅途之后,总算抵达了柳州辖下的鹿寨县。不用多说,这支商队肩负了一项特殊任务,负责秘密的输送一批军用物资交付革命党,用以策应广西同盟会和革命军起义讨袁。 这支商队的商号名为“大盛魁”,活跃在两广湘川等地已有百余年历史,在这四省境内的各大县城里都设有分号。广州都督府商务部部长张直是“大盛魁”幕后股东之一,这次接到吴绍霆的特别命令,他义不容辞的启用了这支百年老字号商行。 对于“大盛魁”来说,这笔买卖根本不存在任何风险,两军交战与商人无关。商人从中牟利是在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都督府付了一笔不菲的运费,要求承运军粮一千石,旧式步枪一千支,子弹五十万发,另外附带十万圆的现款,这样的规模还算不上很大。当年闹“长『毛』”时,他们还承担过规模更大的运输买卖。 商队一共十三辆牛车和十五辆马车,上上下下的随员超过一百人。因为是张直亲自出面要求,这个面子还是很大的,广州总行隐居多年的二当家王发安应了张直的人情,亲自『操』刀出山走这趟商。 一路走来,无论是县城还是乡镇,无论是荒山野岭还是河匪船帮,但凡听了王发安的名号,连过路费都不敢多要。不过王发安能有今天的声望,靠的还是他从来不违背江湖规矩和道义,因此该打点的路费一两也不少,彼此面子上都罩得住。【】1908大军阀278 连夜赶了路,晨时过了七点,商队进了鹿寨县。 这个县城不大,横竖只有三条街道。不过从东北面进城的道路有一道土城墙,从外城去内城要经过土城墙。商队沿着清晨熙熙攘攘的街道走至土城墙,赫然发现城门口有一处岗哨,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岗哨守卫人数还不少,单在城外一边就有三十多人。这些守卫也不检查来来往往的平头百姓,不过看到“大盛魁”浩浩『荡』『荡』的车队过来时,却一个个都精神了起来。 商队领队的马头经验老道,一眼看出情况有些不对劲,回头低声吩咐手下留神一些。 岗哨迎上来了一个队长模样的小军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商队,摆出一副地痞模样吆喝了道:“你们掌柜的是谁,让他出来说话。” 马头翻身下了马,应付这种小喽啰还用不着叫二当家出面。他故作和颜悦『色』的走到小军头面前,笑呵呵的拱了拱手,问道:“这位军爷这么早就来当值,真是辛苦了。小人是商队领队,敢问有什么吩咐?” 军头眯着眼睛斜视了马头一眼,趾高气扬的说道:“上头有令,说这些天打广东那边会来一支商队,让我等在这里注意接应。守了这么多天也没见什么大的队伍,倒是今天遇到了你们。敢问你们是从广东来的吗?” 虽然“大盛魁”商队这次是给柳州同盟会和革命军运送军火物资,可是怎么看面前这个军头也不像是革命党派来接应的人。做为百年老字号商行,走商的规矩十分严格,委托人指定了交货地点和接货的人,那货物自然要准确的交付。 “军爷,敝商号自有敝商号的规矩,我们此番是打湖南来,是要去来宾,只怕不是军爷你要接应的人了。这里有点茶钱,不成敬意,还望军爷能行一个方便。呵呵。”马头不想惹麻烦,索『性』编了一个谎话,然后从袖子里『摸』了几锭碎银子塞到军头手里。 军头见了银子,当然没有不要的道理,他将银子卷进了口袋,嘴角却『露』出了一个冷笑,说道:“既然你们不是广东来的商队,那我们没必要给你们方便。上面有命令,说这段时间土匪猖獗,指不准你们是什么人,我可要循例搜上一搜。” 马头听到这里,脸『色』一变,心中忍不住愠怒。他极力保持着情绪,冷冷的说道:“军爷,你拿了我们孝敬的钱又不给方便,还污蔑我们是土匪,您好歹去打听打听,咱们‘大盛魁’是四省百年老字号商行,江湖黑白两道哪一边不行个方便?百年老字号的招牌岂是有人敢冒充的?” 军头哼了一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好小子,怎么,你还敢威胁老子?老子才不管你们是什么字号的招牌,上头给了老子命令,兄弟们没日没夜守在这里,别以为小恩小惠就能打发老子!” 他这一声骂,城门口的士兵们纷纷的围了过来,仿佛一群饿狼似的将商队前半段围了起来,每个人都把枪端在胸口,摆出一副随时准备开枪的姿态。 马头看到这里,一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力,这些兵痞子摆明是蹲守这里好多天了,十之就是在打“大盛魁”商队的主意。他不知道柳州这边出了什么事,柳州全境应该还掌握在同盟会革命军手里才是,哪怕这鹿寨县不是柳州本城,好歹驻守这里的士兵也是归属刘震寰、刘谷香、王冠三等人领导。 商队其他人见到这副局面,早先大家受到马头的提醒,多多少少是有一些准备。一些护卫也掀开了褂子,把手枪枪柄『露』出来,还有一些人直接从马车上抽出了长枪。论战斗力这些走南闯北的江湖汉未必比兵痞子差,更何况现在他们的人数还占据优势。 周围那些等着进出城的老百姓们看到这样的情况,如同惊弓之鸟似的,一下子四散而去。整条街道一下子变得空『荡』了,有少量的好事者还躲在巷子、屋檐等处偷偷看着热闹。 人群这一散去,反而更加凸显了冲突的程度,守城士兵和“大盛魁”商号两边一下子都有一种大战临头的阴影,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只怕谁都不想。 这时,王发安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他穿着一身丝绸的短褂,下身很随意的穿着一件大裤。已经年逾半百的老人,迈步走路却十分稳健,哪怕不吭声都散发出一种江湖老手的气息。他来到队伍前面,镇定的看了一眼军头,说道:“这位军爷,什么事一定要闹得大家不开心?敢问你是哪一路的麾下,老夫并非第一天出入广西,桂军留守总司令张鸣岐张老爷子与老夫尚有交情,你们柳州刘震寰将军也与我是故交。若军爷嫌孝敬的银子少了,老夫再取一百块资赠军爷就是,何必要把事情闹大呢?” 他说完,回头看了一眼马头,马头立刻会意,赶紧转身从马车上又取来一袋银币。 王发安把这袋银币递给军头,脸上的表情依然是淡定非常。【】1908大军阀278 面对这样一个人物,军头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袭来,这老头子简单只说了两个名字,一个是前两广总督张鸣岐,另外一个是柳州革命军领袖刘震寰,分明是在警告自己不论广西军『政府』还是革命党,他都是吃得开的。警告不说,还多给了一百块加以利诱,要不是因为上面有死命令,他立刻拿了钱放行了。 这个时候,军头既没办法耍狠,又没办法放行,眼睁睁盯着那袋银子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第279章 沈鸿英的毒手 王发安经验十足,他一眼看出军头的为难之处,隐隐猜出事情不对头。他故作从容的笑了笑,将钱袋亲自送到了军头手里,爽快的说道:“既然军爷有公务,老夫也不敢多让军爷您为难。这银子你先拿着,今日我们就不进城了,等过几日鹿寨县军务忙完了我们再行进城也不迟。不过到时候军爷可真真切切要给个方便才是。” 他说完,客客气气拱了拱手,然后回头向马头递去一个眼『色』。 马头赶紧招呼商队后队变前队,沿着来时的街道快速退出去。 那军头见状不禁有些措手不及,想要叫住商队,可是又感到手里沉甸甸的,心想这人还挺会做人,而且又认识那么多大人物,索『性』就卖个人情好了。就算上面追下来,他把这些银子分给手下们再叮嘱一句,就说压根没遇到什么商队,谁知道?反正都在这里蹲了好几天了。 商队就这样原路返回,然而刚没走几步远,忽然前面一条岔道上冲出了一队骑兵,身后还跟着两百多名荷枪实弹的步兵,一下子截断了商队的退路。【】1908大军阀279 骑兵当中慢悠悠走出了一个将领,打着战马缓缓来到了商队中间,正好跟王发安撞了一个正面。这将领反身跳下马,笑呵呵的迎了上去,抓住王发安的手用力握了握,说道:“老爷子辛苦了。在下刘将军麾下两营帮统沈鸿英,特奉刘将军之令在这里迎接贵商号的到来。先前我那手下不懂事,冒犯了老爷子,老爷子还请勿怪!” 王发安脸『色』一变,他一眼看出这沈鸿英不是什么好货『色』,只是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硬拼肯定没有好下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了。 -------------------------- 二十日中午,师部炊事班把饭菜送到了师部。忙碌了一早上的师部军官们陆续放下手头工作,来到院子外面『露』天而坐吃午饭。前几天大雨过去了,好在乌云还没有完全散退,这样阴凉的天气对于大夏天来说是难得的舒适。 吴绍霆拿了两个面饼,端了一小蝶萝卜干回到指挥所休息室独自吃着。早上他刚刚接到两份电报,都是从怀集发来的。怀集后勤通讯部转发了来自南宁和一团团部的最新消息,关于陆荣廷对粤桂战争的态度,以及一团跟莫荣新打了一场硬仗的汇报,就这两个问题师部讨论了一上午。 他现在很纠结,不能说韦汝骢擅自做出进攻的指示是错误的,一个团长将兵在外,必然要有自己的指挥权。但是也不能因为陆荣廷责骂陆裕光的电报,促使一团和教导团打了一场还怎么残酷的战斗。从战略意义上来说,韦汝骢的目的就是揪住陆荣廷的痛楚狠狠的打击,可是也要考虑粤军付出的代价。 何福光三下两下吃完了饭,一边端着茶缸喝着凉白开水,一边走了过来。他看到吴绍霆一个人在指挥厅角落里发呆,有些奇怪的走了过来。 “都督,你还在为一团的事担心吗?”何福光擦了一下嘴,放下了茶缸,在对面的一张小竹椅上坐了下来。 吴绍霆深沉的吁出一口气,踌躇的说道:“昨天打了一整天,一团和教导团合计阵亡了三百多人,伤者更是不计其数。不能把人命不当人命呀!” 何福光问道:“都督,今天早上我们都在讨论这个事情,但是仔细的分析下来,说对不对,说错也不错。北线那边到底该怎么定论,现在只能看都督你一个人的决定了。” 吴绍霆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嘲的笑道:“是呀,说对不对,说错不错,你说该怎么定论?我之所以感到忧心,是因为一团的实战经验太不足,虽然打过韶关,打过二十三镇,可是归根结底都是突袭战。像信义县战场的旷野冲阵作战,几乎是没有任何经验。你看,只一天就牺牲了这么多战士。” 何福光对牺牲的观念没有吴绍霆那么有情绪化,他是一个可以铁石心肠的军人,必要的牺牲是在所难免。他脸『色』很平静,说道:“不过不管怎么说,昨天韦大人还是打出了几个漂亮的战术,狙击手『射』杀了至少三十多名机枪手和十二个军官;还派出教导团骑兵营饶到侧翼打了一个机动偷袭。” 吴绍霆揶揄的笑道:“这又如何?夺下了第一线阵地,结果有没守住。” 何福光淡然的说道:“我相信桂军的损失肯定不比我好到哪里去,他们下级军官损失必然很严重。这对指挥层来说可是相当大的打击。”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沉思片刻之后,说道:“我下午拟定一份奖状,你明天亲自去一趟信义县,颁布几个英雄奖章。奖章我会安排广州那边订制,等出来之后再送过去。军队中需要一些英雄形象来带动士气。” 何福光扬了扬眉『毛』,笑道:“都督真是想法异于常人,不过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他停顿了一会儿,旋儿又复问了道,“那都督,一团那边的战事,您到底有什么看法?继续打还是保存实力,您总得做出一个决定才是。” 吴绍霆深吸了一口气,慢条斯理的把手里半个馒头咬了一大口,一边咀嚼一边思考。 “发电报给韦汝骢,让他自己慎重一些。粤桂战争未必是咱们头等大事,湖南的曹锟或许才是我们的心头大患。这一切还得看曹锟这个人物是怎么对待时局。”他悠然的说道。虽然听上去有几分赌博的意味,可是从这场战争一开始,他就已经是在赌博了。 “我明白了。”何福光点了点头。【】1908大军阀279 就在这时,邓铿匆匆跑了进来,脸『色』显得十分焦急。 吴绍霆和何福光齐齐看了过去,两个人不由自主感到愕然,邓铿的脸上已经写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吴绍霆赶紧问道:“士元,发生什么事了?” 邓铿切声说道:“都督,福建出事了。” 吴绍霆眼睛眯了眯,没有急着发表意见。 一旁的何福光却有一些奇怪,反问道:“到底是福建出事还是湖南出事?” 邓铿脸『色』忿然,强调的说道:“是福建。刚才广州打来电话,七月底南洋海轮的一艘军用物资船在厦门被截了。这批军用物资是由广东前往上海,再从上海转运到南京的。” 何福光怔了怔,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是什么人截的?海盗还是厦门原住民?” 邓铿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是福建舰队的‘镜清’号和‘保民’号。这件事是六天前发生的,要不是福建船政学堂的周葆燊发来电报,咱们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何福光瞪大了眼睛,勃然大怒的叫道:“什么?福建舰队凭什么截我们的船,是谁下的命令,许崇智还是孙道仁?这些卑鄙无耻之徒,讨袁军在江苏、江西奋战不止,他们不帮忙也就算了,竟然还趁火打劫!” 邓铿叹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吴绍霆,发现都督只是皱着眉头沉默不语,随后接着说道:“周葆燊在电报里说的不清楚,不过上海情报站昨天发来了一份电报,说第二镇第七协协统李厚基在八月十二日早上,已经从上海分兵水陆两路前往福建。开始我还没当一回事,现在看来,应该是李厚基下的命令。” 何福光愠『色』十足,听完邓铿的话之后,顿时又添了几分愁容。 李厚基南下到福建,势必是奉了冯国璋的命令,要求其接管福建军『政府』的大权。福建一部分军队编制的粮饷现在还是依靠北洋『政府』拨款,省内的守旧势力理所当然会心向北京『政府』。问题的关键是福建都督孙道仁到底是什么态度?李厚基十二号南下,十四号就下令截了广东的运输船,这动作也太快了一些! 何福光之所以发愁,是因为他推测到有可能福建军『政府』内部已经发生变节,昔日极力拥护革命的同盟会成员孙道仁或者许崇智,又或者两个人一起,说不定已经甘为北京『政府』的走狗爪牙了。如果真是这样,福建局势变化的实在太快,广东这边已然陷入了被桂、湘、闽三省包围的境地。 邓铿等了一会儿,见何福光和吴绍霆都不说话,不禁有些着急了起来。他连忙催问了道:“都督,参谋长,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黄师长的部队就指望我们广东的后勤补给,这条海运线要是断了,江苏可就彻底完了。” 他是一个革命主义者,虽然跟了吴绍霆这么久,一些本『性』上的思维依然没有改变。 “你还惦记着江苏?”何福光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语气激烈的说道,“咱们广东大难临头了,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活菩萨!福建要是投靠了北洋,广东可是三面受敌的下场!” 吴绍霆心中的想法跟何福光一致,广东之所以不遗余力的远洋输送物资给江苏,并不是什么革命同志的相互扶持,仅仅只是因为黄兴带着的部队挂着革命粤军第二师的番号。粤军帮粤军是无可厚非的事,更何况这么做还能赢来南方不少革命军势力的好感。 他早就料到江苏讨袁革命注定会失败,如今福建舰队截了广东的军用物资,正好给了自己一个不再劳师动众浪费资源的借口。黄兴在江苏何去何从,只能靠他自己跟上海那一帮国民党人自行解决。 现在他的心思必须放在福建、湖南和广西三省的局势上。虽然湖南的焦达峰还盘踞在衡阳,可曹锟不过是故意磨蹭,如果要打也就是两天的事情。另外两广交战正处于如火如荼的地步,这是最让人烦心的地方,桂军拖住了革命粤军主力的第一师,而且战斗消耗十分艰巨。现在又多了一个福建,就算革命粤军有坚持战斗的决心,可广州大后方那些资产阶级士绅们有这个决心吗? 资产阶级士绅支持粤军打广西,是因为陆荣廷统治广东必然是一场灾难,而且那时还是讨袁革命闹得正凶之际,大家多多少少有一些希望。可现在局势变化太明显,除了广东略显优势之外,江西、江苏、上海已经是没落下去。 尽管资产阶级士绅们不喜欢陆荣廷,可如果吴绍霆不能代表广东大局利益时,他们宁可去尝试着信任北洋『政府』。好歹北洋『政府』是国际上的法统,纵然没有吴绍霆统治下政治清明、经济蓬勃,也要比灭亡好得多。 对于吴绍霆来说,如果失去了本省资产阶级的支持,没有军饷没有粮草更没有人心,这一仗必然不战而亡。g!~!【】1908大军阀279 第280章 策 “必须派人去一趟福建。”吴绍霆将手里没吃完的馒头丢在了茶几上,终于开口说话了。 何福光和邓铿两个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吴绍霆身上。 邓铿问道:“都督,你有什么打算?” 吴绍霆沉着的说道:“福建军『政府』的几个人物未必全部投靠北洋『政府』。我也不相信李厚基有那么大的能耐,才几天的功夫就摆平福建全省了。当务之急是要制造一个声势。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在福建找到一支还向着革命的部队。” 邓铿疑『惑』不解的道:“都督,你到底在担心什么?”【】1908大军阀280 吴绍霆表情十分严肃,盯着邓铿说道:“我担心的就是广东陷入三省合围的境地。就算湖南、广西和福建只围不攻,我广东省也迟早会后院起火。” 邓铿和何福光对视了一眼,他们隐隐约约猜出了所谓“后院起火”的大概,虽然他们对政治不太了解,可吴都督既然把这件事看得如此严重,想必确有危机之处。 吴绍霆起身向通讯室走去,邓铿、何福光快步跟在其后。来到通讯室,吴绍霆用命令的口吻吩咐到:“拟电,着特勤处副处长王云,接电,即遣侦探严密监察广州各级商政单位官员,随时汇报进展。” 书记员快速记录了电文,虽然不知道都督为什么要监视自己人,可听都督的口吻也知道是急事,匆匆忙忙的把电报发出去了。 “都督,您这是……”邓铿诧异道。 “你不用管这一些。再拟一份电报给都督府侍卫处处长马锦春,让他尽快去一趟福建,了解福建省内目前是什么情况,一有消息赶紧回报。”吴绍霆打断了邓铿的话,这个时候他没有那么多闲情雅致解释自己的行为。 “是。”邓铿沉重的答应了下来。 吴绍霆缓缓背过身,看着大厅门外,眼神显得十分锐利。沉默了一阵之后,他忽然喃喃自语的开口了道:“这下玩大了。” 三省合围的形势让他感到很严峻,虽然这个局面他事先早有预料,只可惜没想到来的这么快。现在他唯一的底气,那就是指望广西刘震寰、刘谷香能够顺利起义,同时也希望在福建找到一支同盟力量,打破三省合围的困局。福建的同盟力量未必没有人选,他知道许崇智这个广东人是最合适不过的。 就在吴绍霆着力打探福建省内情况的同时,数天前前往柳州策动刘震寰、刘谷香等人的王长龄、朱执信二人早已动身前往西林,面见滇系军阀杨希闵。柳州到西林路途甚远,再加上二人要避人耳目,行程不是很快。他们先从柳州乘船,沿着漓江抵达东兰,又从东兰换乘马车在山路上颠簸了几个昼夜。 在二十号下午,王长龄和朱执信总算来到了西林县南郊的一处小村镇。 镇子不大,车夫告诉朱执信,镇名叫西乡镇,还特意指了一下西乡镇警备队的营地。西乡县全境全部归属于杨希闵的部队管治,这里又是三省交界,往来商旅必经之地,无论经济还是战略都有不小的意义。只可惜西林地形限制了地域,注定只是一个狭小的地方。 一路上风餐『露』宿又兼颠簸,王长龄这个军人出身都有些受不了,更别说一介书生朱执信了。后者在路上还中暑了一次,到现在依然是四肢无力、脸『色』青白。下了马车之后,王长龄扶着朱执信在路边一个『露』天小茶肆捡了一个座位休息,要了一壶凉茶和两碗清面,就着酱菜吃了一顿热乎乎的晚饭。 罢了,王长龄要去镇上警备队一趟。从柳州动身来这里之前,刘震寰、刘谷香因为与杨希闵关系并不算熟络,所以没有提前发电报通知,只是写了一封信函做为访引。杨希闵自然不知道王长龄和朱执信二人的来到,因此事先要找人通报一声。 “王兄,你先去,哎,我真是累得够呛,就让我多坐一会儿好了。”朱执信虚弱的说道,他的那碗清面到现在还没吃完,可见连吃东西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好,你就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我去去就来。”王长龄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随后站起身来向镇上走去。 警备队的营垒在镇子西边,问了两个人之后,王长龄总算找上了门。这是一处不大的院子,大门口有一个岗亭,不过没有士兵在里面值守。他左右看了一会儿,实在找不到一个人,只好自顾自的走了进去。刚跨过门槛,听到门廊有喧哗的声音,寻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几个光着膀子的士兵正聚在一起赌牌九。 这种事见怪不怪,以前广州西郊军营也经常有这种现象。 王长龄走到门廊口,咳嗽了一声,不疾不徐的说道:“几位老哥,在下从柳州来,敢问你们这里管事的大人可在?”【】1908大军阀280 几个士兵齐齐转过头看了过来,一个青年士兵正要叫骂,不过一旁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兵一眼看出王长龄军官般的气势,赶紧把青年士兵拉了回来。老兵站起身来,试问了道:“你是什么人?找我们大人做什么?” 王长龄不急着暴『露』自己的身份,只道:“在下受柳州刘震寰刘将军委托前来。” 老兵一听刘震寰的名字,马上换了一副态度,笑呵呵的说道:“原来是刘将军的使者,您先跟小的来,小的这就去找咱们队官。”他说完,把手里的牌交给一旁的人,还特意叮嘱一句别弄输了。随后绕到王长龄前面,引着王长龄向里面走去。 就在老兵和王长龄走进院子去之后,又有一个赌博的士兵起身离开了。不过他没有向院子去,反而悄悄溜出了大门。 王长龄见到警备队队长后,出示了刘震寰的信函,不过队长不识字,只是不懂装懂的看了一下。既然来者自称是刘震寰的人,眼下也无法证明身份,索『性』还是推给县城的人去应付。队长客气的寒暄了一番,然后让老兵派几个人送王长龄去县城的司令部。 老兵有些不情愿,他还想回去翻本,不过既然是命令只能遵从。出来之后,老兵叫上了几个士兵,跟着他一起出了院子,护送王长龄前往县城。 王长龄先去『露』天茶肆找到朱执信,众人这才上路。 西乡镇离县城不算太远,只是山路有点难行。此时天『色』向晚,夕阳西斜,带路的滇军士兵自顾自的闲聊扯淡,王长龄和朱执信只是默不作声的走路。 一行人刚刚走到下坡时,突然背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好像有人正在追过来。 王长龄回头看了一眼,立刻发现山坡上段出现了几个人影,借着阳光反『射』的投影还能看出这些人手里端着步枪。他不禁有些吃惊,连忙大喊了一声:“后面有人。” 话音刚落,一声枪响从后面传了过来。子弹“嗖”的划过,打在了山路一旁的石头上。g!~! 第281章 伏击 王长龄意识到情况不对劲,赶紧拉着朱执信跳到了山路一侧的草丛里面。那些带路的滇军士兵都吓得不轻,纷纷学着王长龄的样子躲进了草丛。那老兵还算镇定,匍匐着爬到一块岩石后面,举起步枪向山坡上打了一枪。 山坡上的那几个人影赶紧分散开躲避,借着居高临下的地形向下面放枪。 那几个滇军士兵有些慌张,从镇子到县城的这条路他们闭着眼睛都能走,还从来没遇到过埋伏。虽然西林地处三省交界,鱼龙混杂,治安不是很好,可是再不好也没人敢向官军开火,显然那些枪客是早有预谋的。 “别慌,别慌,守住这里,给我打。”老兵吆喝着,安抚其他惶恐不安的士兵。 “老王,这还怎么打啊?他们人比我们多,咱们……咱们还是逃!”【】1908大军阀281 “是啊,是啊,还是逃!我都没带子弹出来,只有枪膛里面的一排子弹,怎么打啊!” 滇军士兵们一点底气都没有,每个人的脸『色』都是一片惊恐。 王老兵冷冷的哼了一声,骂道:“逃?你逃一个试试,你冒一个头上面就打死你。咱们离镇子不远,这里枪声响了,镇子上的兄弟们肯定听得到,再坚持一会儿陈大人会来支援咱们的。都给我狠狠的打!” 众人听了这番话,只好硬着头皮向山坡上放枪。不过他们放枪的目的压根就没指望打中人,只是希望枪声激烈一些,尽快引来镇子上的援军。 躲在草丛里的朱执信冷汗连连,惊恐向王长龄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王长龄表情镇定,掏出一把勃朗宁手枪握在手里,一边盯着山坡上的情况,一边说道:“这些人可能是冲我们来的。有人要杀我们!” 朱执信仓惶的问道:“难道……难道是陆荣廷知道我们行踪了?” 王长龄不置可否的道:“也许是。看来,柳州那边有人出卖了我们!” 山坡上的人开始向前压进,他们分散的很开,导致滇军士兵无法集中火力,很快分成左右两个方向夹击。仓促之间,有两个滇军士兵中枪,情况顿显危急。滇军士兵子弹不充裕,打了没多久不少人就哑枪了,看到步步『逼』近的敌人,所有人都感到绝望。王长龄用手枪打了一匣子子弹,可是依然不能阻止那些人的『逼』近。 就在这个时候,县城方向突然传来了马蹄声,一支滇军骑兵队踩着夕阳出现了。这支骑兵队碰巧在附近遛马,听到枪声立刻上马赶了过来。看到援军到来,王长龄等人总算松了一口气,实在是太惊险了。 十多分钟的交战,骑兵队击溃了那伙敌人,甚至还活捉了两个俘虏。从他们身上衣服和武器来看,应该是一些土匪流氓之流。因为太阳渐渐下山,天气暗沉下来,骑兵队不方便在就地拷问消息,只好带着俘虏和王长龄等人向县城去了。 天黑之前,一行人总算进入县城。骑兵队护送着王长龄直接来到司令部,之后安排人对那两个俘虏进行审讯。王长龄和朱执信在司令部公共休息室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忽然有一个青年军官走到门口提醒了一声:“杨司令到了。” 王长龄和朱执信起身相迎。 没过多久,杨希闵带着几个司令部的军官走进公共休息室。只见他身形清瘦,一身旧军服包在身躯上显得颇有蓬松,嘴唇上留着一撮民国流行的大八字胡。如今他只有二十七岁,气质英挺、充满朝气,散发出一种青年将领的果决和固执。 杨希闵(1886—1967)云南宾川县人。字绍基。先后毕业于云南讲武堂和江西讲武堂。曾任赣军第3旅参谋,滇军团长、旅长。1913年参加湖口反袁起义。1915年参加云南护国战争。1922年拥护孙中山。后任滇军总指挥,中央直辖滇军总司令。曾联合桂军刘震寰、沈鸿英部入粤讨伐陈炯明。1923年后任建国滇军总司令。1925年与刘震寰发动叛『乱』,被击败,逃往香港。后隐居绍兴、昆明。建国后,任云南省政协委员。1956年加入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 “二位久等了,先前我去了一趟牢房,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请坐。”他没有废话,说完之后先一步坐了下来。 王长龄和朱执信这才相继落座。杨希闵说道:“我已问过送你们来的西乡警备队,他们说二位是柳州刘震寰将军的部下,敢问二位可有凭证?” 王长龄取出信函递给了杨希闵,说道:“实不相瞒,在下等人并非刘震寰将军的麾下,只是从刘将军那边来,借了刘将军的路引罢了。” 杨希闵先一目十行的掠了一遍信函,随即抬眼盯着王长龄,慢条斯理的问道:“你们从广州来?”他语气很平静,一定没有『露』出惊讶或者疑『惑』。【】1908大军阀281 王长龄暗暗感叹这年轻人果然有城府,他点了点头,坦白的说道:“在下广东军事联席会议秘书长王长龄,这位是广东都督府教育部部长朱执信。此番出使广西,正是为了联动刘将军和杨将军,响应孙先生的号召,起兵讨伐国贼袁世凯。” “王秘书长竟然这般直言不讳!”杨希闵『露』出了一个深意的笑容,他将手中的信函折了起来,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随后挥了挥手,让那些随从军官都退下去。 “杨将军少年俊杰,又是昔日同盟会的革命同志。王某与杨将军都是军人出身,不喜欢拖泥带水、逶迤虚伪的讲话方式,索『性』直切正题。”王长龄泰然处之的说道。 “杨某佩服!”杨希闵说话很慢,仿佛是一种习惯,又仿佛是一边思考一边说话。他接着说道:“不过有一件事杨某希望王秘书长、朱部长了解,杨某所部是代表云南军『政府』之利益,在广西省内可不敢轻举妄动。此外,尽管杨某只遵从松坡将军的命令,如今松坡将军卸任滇督,改由唐蓂赓接任。只是松坡将军早先已表明中立的立场,唐都督萧规曹随,二位此刻让我起兵,岂不是让我抗命?” 朱执信听到这里,已经感到谈话很困难了。他看了一眼王长龄,王长龄依然是一副淡然处之的态度。只听王长龄娓娓道来: “杨将军此言差矣,我相信杨将军是明白事理的人。纵观国内讨袁局势,时下虽然不甚明朗,可归根基地是一场表明立场的试探。松坡将军和唐都督之所以保持中立,实则是担忧战火蔓延省内,故摆出明哲自保。而杨将军身处广西,此处又非杨将军故土,又有何担心?松坡将军当年派杨将军留守西林,无非是埋下一记伏笔。此时杨将军若能率部响应号召,正是间接代表松坡将军和唐都督表明立场,同时又不会陷松坡将军和唐都督于不仁不义,这才是真正的玄机所在。” 杨希闵听完这长篇大论,心中不禁有些想笑,要说讨袁革命是表明立场,确实是一个新意的说法,可是他杨希闵率部响应是间接代替唐继尧和蔡锷的立场,这帽子扣得有些大。他推出唐继尧和蔡锷两个人,仅仅是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云南、贵州两省还用不着自己来代表立场。 王长龄不等杨希闵开口,继而又说道:“除此之外,杨将军若能跟刘将军联手,广西境内漓江以北迟早是杨将军和刘将军联手掌控的局面。桂军主力部队正与我们粤军在梧州打得不可开交,漓江以北早已空虚。难道杨将军真的只甘心坐拥西林一处山县吗?” 杨希闵扬了扬眉『毛』,不可否认王长龄这番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敢问王兄,刘将军在柳州是什么意思?”他问道。 “刘将军和刘总长业已答应响应。我家都督还特意资助了十万经费和一批军火。如果杨将军同样有干大事的雄心,我家都督一样也能资助杨将军。”王长龄表情淡定的说道。他故意歪曲了事实,把话说的更像是吴绍霆主动资助柳州革命军,这样能彰显广东的底气十足。 “是吗?”杨希闵不置可否的笑了起来。“说一说题外话。王大人可知道刚才袭击你们的人是什么来头吗?” 王长龄和朱执信对视了一样,杨希闵摆明是明知故问。朱执信道:“杨将军,你刚才已经审问了那些人,这件事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才是。” 杨希闵慢慢的点了点头,直言道:“没错。这些人经不住用刑,很快就从实招来了。他们是什么人无关紧要,无非是三省流窜的亡命之徒罢了,关键是他们幕后的指使者。说出来怕你们不相信,这些亡命之徒三天前收到指示,五百块买你们二人的人头,而买家是柳州两营帮统沈鸿英。” 王长龄和朱执信齐齐一惊,他们虽然与沈鸿英不熟悉,可是在柳州那段时间里,听说过沈鸿英是刘震寰的手下亲信。沈鸿英雇人行凶,岂不是暗指刘震寰幕后唆使? “杨将军,这其中是不是有误会?刘将军就算不肯响应,也不至于要杀我们二人,一定是有人挑拨离间,故意混淆视听。”朱执信立刻说道。 王长龄沉思不语,虽然他同样不敢相信,可不管怎么说,如今事态愈发严重,无论言行都要如履薄冰一般谨慎小心。 “兹事体大,杨某自然不敢轻易断论。王兄、朱兄请放心,杨某虽然一介武夫,但人情道义是做人之本,二位暂且留在西林县住上几日,杨某绝对保证二位的安全。稍后我会电联柳州,查清此事究竟。”杨希闵大义凌然的说道。 “如此,多谢杨将军了。”朱执信连连道谢。 “不必客气。杨某昔日与刘将军有一面之缘,我相信刘将军必不是那种虚与委蛇、阴奉阳违之辈,这件事必定有蹊跷。”杨希闵深沉的道。 这时,王长龄开口问道:“无论怎样,这次都要多谢杨将军照顾。然,不管柳州发生了什么事,还请杨将军务必考虑在下先前的话。” 他深知情况越是不明朗,越是要尽快争取到杨希闵的支持,到时候就算柳州真的出了问题,好歹还有杨希闵的滇军引以声援,不至于广西境内一点效果都没有。 杨希闵看着王长龄,叹声说道:“王大人尽忠职守,杨某佩服之极。我也不跟王大人说虚伪客套的话,如果今日伏击二位的人真是刘将军指派的,只怕杨某爱莫能助了。其中原因王大人应该很清楚。当然,现在尚无定论,说什么都是太早。”【】1908大军阀281 王长龄暗暗叹了一口气,他当然知道其中的原因,连刘震寰都不支持讨袁革命,单凭杨希闵一支外乡人的部队能成什么气候?杨希闵是一个爽快的人,提前把这个结果说了出来,也省的大家多浪费时间。他现在只能祈祷,希望这件事还有转机。g!~! 第282章 战斗表彰 何福光从军马上翻身跳了下来,一团团长韦汝骢和副团长苏贡,以及三名团参谋迎了上来。广西信义县宽阔的地形,让炎炎烈日一览无余,此时正是晌午,无论是一团团部的军官还是跟着何福光前来的师部军官,每个人都是一副汗流浃背。韦汝骢黝黑的脸上依然透着与生俱来的不怒而威,他向何福光敬了一个军礼。 “韦团长辛苦了!”何福光带着笑容还礼。昔日在二十四镇时,他与韦汝骢同级,只是韦汝骢的官职略高一等。论起资历和名声,他也要比韦汝骢差上一截。不过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对韦汝骢敬畏如神,相比之下自己也有几分恃才自傲的心态。如今他是师部总参谋长,韦汝骢只是一个团长,颇有几分风水轮流转的感慨。 “参谋长远道而来,一路上才是辛苦了。”韦汝骢面无表情的说道,他不善于阿谀奉承,仅仅只是循例寒暄罢了。 团部军官与师部军官相互认识了一下,随后韦汝骢带着众人前往团部。团部的地址以前是桂军独立营的营部,稍加布置一番之后,即成为前线指挥中心。刚刚走到郊区时,正好遇到团部通讯室的一队工程兵正在忙碌的铺设电话线。这是昨天才接到命令,要求尽快架设最便捷的通讯线路。 来到团部,韦汝骢在休息室招待了师部军官。何福光先走了一套程序,把该提前交代的公务交代下去,让团部准备好授奖仪式,之后听取了韦汝骢汇报近况。除了前天跟桂军打了一场打仗,昨日傍晚教导团骑兵营又发动了一次迂回偷袭,取得了一定成果,但仍旧无法突破莫荣新的防线。【】1908大军阀282 “关键是我部目前没有足够的炮火。莫荣新的这条防线只用了四天四夜的时间抢修,前天一战,教导团两个炮兵连几乎把桂军第一线堑壕全部掀翻了,现在桂军退到了第二线坑道。如果再有两个连的炮火,我部甚至不需要进攻,单单炮轰即可推平阵地。”副团长苏贡底气十足的说道。 韦汝骢瞪了苏贡一眼。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苏贡说一些没用的废话,这几天作战苏贡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抱怨炮火不够,如果师部还有多余的炮火提供,还会等到大家说闲话? 苏贡会意,赶紧闭嘴不言了。 何福光呵呵的笑了笑,说道:“苏副团,你可不要总说我们革命粤军缺这少哪,看看莫荣新那边,他们只有三门步兵炮,连炮兵编制都还没有呢。” 苏贡连连陪笑道:“是,是。” 何福光叹了一口气,表情渐渐严肃起来,他沉声说道:“韦团和苏副团有所不知,如今南方局势很不好。福建那边出事了,所以都督特意让我来再三叮嘱一下,一团和教导团这边能不冒险就不冒险,你们可是第一师的精锐所在呀。” 韦汝骢怔了怔,立刻问道:“福建出什么事了?北洋军行动了?” 何福光点了点头,叹息不语。 韦汝骢皱紧了眉头,阴影笼罩在了脸上,喃喃的道:“这么快……” “不过,不管怎么说,都督还是放心韦大人,信义县这边决策依然由韦大人全权决定。”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何福光再次说道,“都督另外还有一个任务。”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了一封函令。 韦汝骢接过手来,打开看了看。吴绍霆下令韦汝骢组成一支特殊部队,执行一项斩首行动,在未来五天之内暗杀桂军三个营长。这个三个营长的名单业已出炉,首要解决的目标是莫荣新第五标九营营长郑奎金,其次是辎重营营长连胜文,最后是莫荣新的族弟莫士诚。 广州起义之后,莫士诚卷走了广州库银的一笔银子,随后经新安至香港,逃回到广西投靠其兄莫荣新。如今的莫士诚在其兄提拔之下,担任第五标警卫营营长,兼管军中法纪。 韦汝骢看完函令,心中有一种恍然的感悟。事实上在前天一场大战和昨天傍晚偷袭之后,他同样认识到狙击手在战场上的重大作用,这个新型兵种的出现带来了一些未知战术的探索,他甚至思考过与其让这些精英士兵投入正面战场,还不如另外开辟一个新的、更适合狙击手的特殊战场。 这次由都督直接下达的作战指令,正好点化了韦汝骢思维,原来他所思考的开辟特殊战场的想法是完全可行的。他将函令收了起来,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请总参谋长代为转告都督,一定完成任务。” 广州成立狙击士官学校之后,吴绍霆凭借个人经验制订了一套狙击手速成教学方案,同时先期毕业的狙击手经过实战磨砺之后,同样还会带着积累的经验,返回士官学校执教。然而毕竟狙击学校成立的时间还太短,吴绍霆不可能一心一意全部投入狙击手培养,因此除了教会狙击手基本素质之外,其他战术的应用只能依靠各级指挥官的『摸』索。 韦汝骢算是很有心思的人,正式开战以来,他是第一个意识到狙击手未必只能在正面战场上作战。培养一个狙击手的代价十分昂贵,让一个昂贵的兵种在正面战场上冒险,那是极其不理智的行为。 何福光在团部吃过中饭,下午便率领师部军官来到前线,正式向九名狙击手和八名下级军官进行了集体颁奖仪式。目前广东都督府还没有制订荣勋制度,地方『政府』并没有这种资格,所以只能以“奖”代“勋”。九名狙击手颁发了“铜鹰级战功”奖章,每人奖金三百元,授予高等士官军衔。八名下级军官授予“银鹰级战功”奖章,奖金伍佰元,酌情提拔军衔。 当晚,吴绍霆还亲自通电嘉许这九名狙击手,将他们比喻为“军中隐刺”,同时还赞赏了教导团骑兵部队两次机动偷袭,表扬为“不可不为光荣之锋”。这本是聊表赞赏的一份通电,然而谁也没料到,它却定下了未来共和国最具杀伤力的两支兵种名称。 次日一早,韦汝骢召集了昨天刚刚授奖的九名狙击手,正式组成“隐刺”狙击队,开始展开斩首行动的布置。【】1908大军阀282 这次授功仪式在革命粤军中引起了极大的反响,不仅得奖官兵兴奋不已,更在各级军队中激励了士气、推广了积极向上的心态,给革命粤军经历惨烈作战之后带来了全新的希望和动力。都督府新闻部全力配合宣传,战斗英雄的形象渐渐演变成一种舆论的引导,营造出一股良好局势的氛围,大大增添了百姓们的信心。 两天之后,云浮师部又如法炮制,派遣何福光前往白石界,向二团一批作战英勇的士兵颁发了战功奖章。g!~! 第283章 勃然大怒 这一系列冠冕堂皇的表面工作进行的十分顺利,成功驱散了一些不良的阴影。可是吴绍霆直到,表面现象只可止一时之疼痛,不可根绝关键的隐患问题。他现在一直在迫切的等待广西刘震寰、刘谷香的响应,只要柳州展开行动,制造广西内部的动『乱』,相信梧州这边的战事很快就会有结果。 接下来的几天,粤桂双方断断续续又爆发了几场冲突。二十四日下午在封开县北面山区,粤军第六团打了一场开战以来最艰苦的作战。这次战斗显然是陆裕光孤注一掷,他已经收到了父帅的警告,可是心中极为不服气,索『性』赌上最后一次,不择手段的打一场绝对胜利的大战。这次他确实不择手段了。 桂军制造了燃烧弹,放火烧了小半个山林。第六团冒着浓烟和熏烤拼命的救火,好不容易隔绝了火势蔓延,士兵们一个个精疲力竭,桂军趁机发动了一次强攻。六团在山地防线遭到分段击散,团部与营部失去联系,营部又与连队失去联系,各级部队一败涂地。郝少义带着团部一度后撤了两个山头,趁着傍晚桂军攻势降低,总算勉强稳住了混『乱』局势。 天黑之后,六团各级部队零零散散的跟桂军士兵打了几场遭遇战。桂军因为不熟悉山地地形,再加上天黑之后通讯受到极大的影响,进攻的力度和战略协调『性』大大削弱。 直到二十六日上午,战火再次告一段落。桂军消耗了大量资源,总算从封开县向北推进了三里的战区。粤军第六团伤亡同样十分惨重,不过相当一部分士兵并非阵亡,而是趁着混『乱』私自逃跑了。郝少义把防线紧缩在东北的三水岭,几乎与师部炮兵团的阵地失去了犄角形势,索『性』桂军连战两天早已丧失了锐气,未能再继续组织大规模的进攻。局面再次僵持下来。【】1908大军阀283 这次作战对于吴绍霆来说极具意义,虽然战斗经过和结果不甚光彩,但这一个回合结束意味着陆裕光彻底失去了翻盘的机会。相信战况汇报到南宁时,陆荣廷连杀死陆裕光的心都有了,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保全实力,可这位陆少帅偏偏置若罔闻。 果不其然,二十六日下午梧州密探发来电报,陆荣廷不顾参谋部力劝,俨然下达命令撤销陆裕光所有军职,再次改派林俊廷出任梧州前敌总司令。 林俊廷回到梧州时,有一大堆『乱』摊子等着他收拾,第三混成协和第二军的第四标、第五标让陆裕光分拆的支离破碎,各级将领职权交叉混『乱』,整个梧州桂军的军事系统完全不成体统。林俊廷甚至认为,梧州的情况似乎除了陆裕光本人之外,再也没人能看得懂了。 粤桂战争的局势逐渐明朗,林俊廷的复任让吴绍霆在困局中看到了希望,当然他依然不敢大意轻敌,梧州一日不克,桂军依然有足够的底气觊觎广东。而这一件事对他来说甚是困扰,这场战争已经打了将近一个月,预期的种种计划都遭到了篡改,究竟何日才能让桂军元气大伤呢! 就在吴绍霆带着希望思索这个问题时,广西境内突然传来了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 二十七日凌晨两点,师部除了值班的军官和通讯员之外,大部分的人已经回到宿舍休息。偏偏这个时候通讯室接到了一通来自怀集的电话,值班侍从官赶紧找到都督副官邓铿。邓铿听完汇报之后,当时失声惊呼了起来:“什么?竟有此事?” 他顾不得休息的时间,穿着拖鞋匆匆的跑到了吴绍霆房间门口狠狠拍打了一通。 吴绍霆机警的醒了过来,虽然有几分闹情绪,可还是保持着冷静的脸『色』打开了房门。不等他开口询问,邓铿已经抢先叫了道:“都督,不好了,柳州出事了。我们委托‘大盛魁’运送的军火和物资被沈鸿英劫了,商队一百一十五号人让沈鸿英全部烧死在驿站,只有一个马头逃到了贺州。” “什么?沈鸿英?”吴绍霆瞪大眼睛,惊愕不已。他虽然对沈鸿英这个名字很熟悉,可是对其人的背景不太了解,只知道历史上广西同盟会领袖刘谷香是让这个人捕杀。他现在不在乎沈鸿英到底是什么人,这个混蛋劫走军火和物资也就算了,竟然还烧死“大盛魁”商队一百多号人,简直是惨无人寰的屠杀。 “刘震寰和刘谷香是什么反应?”他立刻问道。 “还不清楚,这个消息是贺州刚刚发电报到怀集,怀集这才打来电话。消息的来源是商队逃回的幸存者。昨天南宁情报站也证实柳州有人向陆荣廷告密,说我们广东正在策动广西革命军。如果猜得不错,这告密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沈鸿英。”邓铿切声的说道。 吴绍霆脸『色』顿显严峻,心里咬牙切齿的骂道:沈鸿英,沈鸿英,你杀了老子的人,坏了老子的大计,此生不除你这『奸』贼我不姓吴!他又想到了派去柳州谈判的王长龄、朱执信,马上问道:“老王和老朱他们有消息吗?” 邓铿摇了摇头,叹息的说道:“还没有消息。不过都督不用太担心,按照行程来算,王大人和朱部长应该已经不在柳州了。” 吴绍霆十分果决的说道:“立刻,给我联系刘震寰和刘谷香,让他们给我一个交代。另外也加紧联络杨希闵,如果王长龄和朱执信他们在西林县的话,我要知道杨希闵的立场。” 直到早上七点,师部总算接到柳州事件的进一步消息,沈鸿英已经率部逃到了桂林。到了中午时,柳州方面的电报姗姗来迟,刘震寰和刘谷香四天前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因为电报线路不通,这份电报的落款日期是八月二十五日。刘震寰和刘谷香在电报里做出解释,沈鸿英屠杀商队、劫走军火物资之事他们并不知情,如今柳州革命军已与沈鸿英决裂,势必会给广东方面一个交代。 “决裂?沈鸿英早已经投靠陆荣廷,刘震寰他们还好意思说决裂,有屁用!” 吴绍霆在师部指挥所里来回踱着步,他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懂得控制情绪的人,可这一次他真真正正的冲动了。沈鸿英是什么人物,纵然是日后旧桂系军阀头目之一,但目前看来依然不过是一个小角『色』罢了。一个小角『色』胆敢屠杀商队、抢劫军火,不仅是没有道义,更是一种狂妄! 老子连陆荣廷都不放在眼里,区区沈鸿英竟敢尔耳!他在心里暗骂着。g!~! 第284章 沈鸿英末路 师部每一个人的情绪都不好,沈鸿英屠杀商队的此举实在是太令人气愤。可当务之急的问题是,军火被劫走,柳州方面还会不会遵照原来的承诺响应起义?参谋部和都督这段时间把彻底扭转战局的希望都放在了柳州方面,大家也很清楚在粤桂战争进行到如是境况,柳州发动兵变的战略意义是多么重大。 “给我一个交代?我倒要看看刘震寰他们能给我什么交代!”吴绍霆盛怒的说道。 “都督,”这时,何福光开口说道,“不妨就利用商队之事,胁迫柳州革命军尽快起事。刘震寰和刘谷香可以以讨伐杀人凶手为名,发兵进攻桂林。如果他们能拿下桂林,我们可暗中资助其在桂林成立另外一个军『政府』,桂林与南宁分庭抗争,广西一分为二,三省合围的局势不攻自破。” 吴绍霆当然知道这件事的有机可趁,沈鸿英制造了这样一件人神共愤的惨案,刘震寰和刘谷香如果坐视不理,只怕二人的名声必定会因此遗臭万年。他让情绪渐渐冷静下来,思索片刻之后,他说道:“通知新闻部,将‘大盛魁’商队遇害之事通报出来。新闻稿出来之后,发一封到上海去,让孙先生也知道这件事。我要让全中国都获悉此事,我倒要看看刘震寰他们还怎么推辞!” 第二天,广东省内各大报纸首版刊登了柳州惨案的新闻。都督府特意发了一份全国通电,强烈谴责沈鸿英背信弃义、残暴不仁的行为。【】1908大军阀284 “大盛魁”商队唯一幸存者在李济深派人的护送下,由贺州返回广州。幸存者由都督府新闻部支持,在广州城举行了一场发布会,亲口讲述了那天的遭遇。沈鸿英借口奉刘震寰命令前来迎接,将商队强行扣押在鹿寨县,当晚派兵封锁驿站,先冲进驿站抢走了货物,后纵火烧毁驿站,但凡从火海里逃出来者,一律被『射』杀。 描述的绘声绘『色』、声泪俱下,各大报馆记者详细记录,到场的甚至还有不少外国新闻撰稿人。一场政治阴谋的屠杀惨案就这样高度曝光了出来,类似的案件在中国历史上原本是屡见不鲜,正是因为幕后一股力量暗中驱使,“柳州惨案”成了一时舆论热点,也成了一桩听者落泪、闻着伤心的“真正的大惨案”。 中午,云浮师部总算接到了西林县的电报。 杨希闵对“柳州惨案”的消息十分敏感,上午十点接到广州都督府的全省通电之后,立刻意识到这是吴绍霆故意借题发挥的一出苦肉计。他知道刘震寰和刘谷香很快会遭到舆论的压力,必然会发兵讨伐沈鸿英,广西境内的局势一触即发。而他同样念念不忘王长龄说的那番话,趁着广西境内『乱』成一团之际,拓展更多的地盘和势力。 因此他发了一封电报,堂而皇之告知吴绍霆,自己对“柳州惨案”同样深感愤慨,同时愿意支持孙先生的讨袁革命,率部讨伐桂林。 当然,发一份电报只是先一步表明个人立场罢了,至于什么时候起兵,那还要看局势什么时候对自己有利。 杨希闵比刘震寰和刘谷香先一步通电响应讨袁革命,这简直比“柳州惨案”更让柳州方面感到压力。自从沈鸿英率部叛逃之后,刘震寰和刘谷香一直很苦恼,钱和军火都让这个卑鄙小人劫走,他们什么都没拿到手,还要替沈鸿英承受指责。现在滇军杨希闵又抢了响应革命的风头,这简直是名利皆损。 好在刘震寰看得比较开,再加上手下革命士兵情绪激动,当晚紧随杨希闵之后,发了起义通电,决定进攻桂林。 这两份通电给了南宁军『政府』当头一棒,广西局势从暗流汹涌一下子变成了风起云涌。 沈鸿英在桂林同样也恐慌不已,当初他之所以要杀人灭口,关键是因为陆荣廷和北洋『政府』都没有给自己确切答复,所以仍然要依附在革命军麾下。他为了掩盖抢走军火和物资的事实不让刘震寰和刘谷香知道,故而采取了极端手段。一开始刘震寰、刘谷香都没有怀疑到他头上,只当是广东方面的资助还没有送达。没想到办事不利,让一个活口跑了,整件事情立刻穿帮。 他本来期待着跟陆荣廷联手,来一个内应外合,一举歼灭同盟会势力。正因为这件事败『露』,以他目前的实力根本不是刘震寰和刘谷香的对手,只能灰溜溜的逃往桂林。 陆荣廷知道这件事不能全怪沈鸿英,他也很想拉拢沈鸿英这个外援。尤其是现在杨希闵、刘震寰都通电造反了,他更是需要尽一切可能争取本省各路小军阀站在自己这边。于是在最近的两天时间里,他积极与沈鸿英联系,任命沈鸿英为桂林留守府副司令,指示其积极扩充兵力,应付刘震寰、杨希闵的进攻。 桂林留守府总督张鸣岐一直以来都是在南宁遥领,陆荣廷特意拜托张鸣岐前往桂林坐镇。自从前清皇帝退位之后,张鸣岐的实权渐渐遭到各方面势力的蚕食,直到被陆荣廷完全架空,心中不甘心。这次陆荣廷敦促他前往桂林坐镇,不得不说是一个分权的大好机遇,于是果断的答应了下来。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九月初国内发生的一些情况,让陆荣廷和张鸣岐二人立刻赶到后悔莫及。孙中山在接到吴绍霆发去的新闻稿当天,立刻义愤填膺的通电痛斥沈鸿英,宋教仁、廖仲恺等人亦步亦趋,紧随孙中山的通电,号召国民党各界党员联名谴责“柳州惨案”元凶。 国民党的影响力在国内和国际上都是有一定地位,更何况“柳州惨案”与桂粤战争、讨袁革命并没有直接联系,是一场人道主义的惨剧。经过孙中山的批评和国民党的集体谴责,这件事一下次升格到了中华民国建国第一惨案的地步。 很快这个报道又传到了北京。袁世凯正巴不得转移宋教仁遇刺案的舆论焦点,立刻顺势接过了话柄,以中央『政府』的名义命令广西军『政府』逮捕沈鸿英,依法严惩不贷。 虽然逮捕沈鸿英或多或少会得罪陆荣廷,说不定还会影响广西牵制广东的战略布局。可沈鸿英毕竟是一个小角『色』,再者桂粤战争轰轰烈烈打了一个月,北洋军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效果,没必要再给陆荣廷面子。 九月四日北京『政府』下达了逮捕令,九月五日张鸣岐刚刚抵达桂林,眼看广西局势大有不对劲,在桂林还没待到两个小时,马不停蹄的继续北上,直接不辞而别的离开了广西。 张鸣岐离开广西给了陆荣廷一个信号,那就是广西马上要罩不住了。东边粤桂战争还在拖拖拉拉,北边的刘震寰、刘谷香、杨希闵三路人马蓄势待发,两个月前还是西南最强实力的陆氏桂军,今天却要面临着分崩离析的危机。【】1908大军阀284 陆荣廷迫不得已,只好宣布接受中央『政府』逮捕命令,取消沈鸿英一切职务,下令广西各部进攻桂林,缉拿沈鸿英归案。 沈鸿英万万没有料到,一件极其普通的杀人越货,经过吴绍霆、孙中山再到袁世凯的三方倒手,竟然变成了举国公愤、罪大恶极的“惨案”。要真是这样,以前土匪强盗会党干过的勾当,统统都应该像今天这么处置才是。 在桂林的这几天,沈鸿英每日惶恐不安,一方面向北京求饶,一方面又向陆荣廷求救。可结果不言而喻,在这个风头浪尖之上,他沈鸿英已然注定成为替罪之羊。g!~! 第285章 粤桂战争结束 陆荣廷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可是最终未能如愿,他狠狠的摔碎了第二个茶杯。两个月之前广西还是大一统的局面,各地军阀好歹都是遵从南宁军『政府』的指示,可是经过了粤桂战争和“柳州惨案”之后,这个大一统的局面竟然如同风干的纸片一样脆弱不堪一击。 在面前的一张茶几上放着两份电报,这是副官陈树勋刚刚送过来的。一份电报是刘震寰、刘谷香在柳州举行誓师大会,正式向桂林出兵。另外一份是东边粤桂战场的汇报,林俊廷接管梧州前敌总司令之后,经过对时局的分析,决定做出一项断腕自保的行动。 “林俊廷要撤退,他竟然要私自撤退?”陆荣廷嘴唇微微颤抖,眼中怒火丛生,只是在说这番话时却是喃喃自语的样子。 “都督,这一仗我们输了。”陈树勋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 陆荣廷脸皮抽搐了一阵,突然爆发的吼了道:“不,谁说我们输了?老子辛辛苦苦打了一场大战,袁世凯许给老子监管广东的承诺还没兑现,怎么可以输!赔了夫人又折兵这种事,老子陆荣廷绝不答应!”【】1908大军阀285 陈树勋让陆荣廷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又恢复镇定,他丝毫不畏惧暴怒状态下的陆荣廷,反而加重了语气劝说了道:“都督,再不放手,咱们的损失只会越来越严重。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林将军从梧州撤退也是为了保全第二军和第三混成协的生力军。城丢了,还可以再打回来,军心丢了,那才是真正的输!” 陆荣廷怔了怔,陈树勋的话让他恢复了几丝理智,可是内心深处的不敢依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放心的,他咬着牙说道:“现在可不是丢了一个梧州的问题。桂林要完了,整个江北都要完了,这一仗下来老子什么都没捞到,反而还把老家弄的四分五裂!” 陈树勋表情严肃的说道:“都督,纵然全广西都完了又如何?都督你手里还有一万多人的兵力,何愁不能东山再起?更何况现在仅仅只是江北而已。都督你还记得五年前我们是什么样子吗?比起五年前,我们现在不知道要好多少!不过是重头再来罢了。” “说的轻巧,说的轻巧!”陆荣廷冷冷的说道,然而他的情绪却明显冷静了下来。 这时,大门外传来一声通报:“李参谋长到。” 没过多久,李汉章表情肃然,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客厅。 陆荣廷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急忙问道:“老李,情况怎么样?” 李汉章来到陆荣廷面前,不冷不热的说道:“刚刚接到消息,杨希闵也起兵了。不过他的主力好像不是进攻桂林,矛头似乎直指百『色』。只有一个营的兵力是向桂林去的!” 陆荣廷哼了一声,龇牙咧嘴的骂道:“杨希闵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敢打我广西的主意!” 李汉章停顿了一会儿,随后拿出他天生威严的嗓音说道:“都督,依属下看,眼下我们应该果断放弃江北和梧州,将兵力全部收缩至漓江以南。至少在未来半年的时间里,我军应当修生养息,切莫再发生不必要的武装冲突。” “什么?你也叫我拱手把地盘送出去?”陆荣廷瞪大了眼睛。 “都督,梧州这一个月打得太伤了,军『政府』的财政已经预支了未来一整年的收入。如果还要打下去,后方再只怕拿不出一分一毫的粮饷了,那时候才是最可怕的失败。”李汉章表情镇定,不疾不徐的说道。 “孽障,孽障,畜生!”听了李汉章的话,陆荣廷再次大怒,怒火的矛头自然而然的指向了陆裕光。这真是一次又痛又恨的觉悟。 陈树勋和李汉章都知道陆荣廷在骂谁,他们不动声『色』,不劝也不责。 陆荣廷脾气虽然不好,可是在发脾气的同时他也习惯『性』的听取和分析部下的意见,很显然现在的局势自己是输了,输的一塌糊涂,如果还要逞一时之怒,只怕这一输将永无翻身之日。他必须做出割舍,江北的地盘本来就不牢靠,唯一可惜的是桂林这个重镇。再者是梧州,门户咽喉丢了,粤军出入广西就像在自家后花园一样。 “其他我都可以答应,梧州不行,绝对不行。”一番思索之后,他咬着牙说道。“派人到广东去跟吴绍霆谈判,封开县、信义县都可以撤军,梧州不能撤。凭什么要撤,梧州现在还在我们手里!” “都督,梧州很快就不会在我们手里了。”陈树勋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以目前的形势,吴绍霆不会跟我们谈判的。”李汉章也说道。 陆荣廷捏紧了拳头,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激动的情绪让他的脸『色』张红了起来。如果自己再年轻十几年,一定会选择跟粤军拼到底。粤军要梧州无非是『逼』退桂军,然后好全心全意对付北洋军。到时候大家都僵持不下,看看到底谁先完蛋!【】1908大军阀285 可是现在不同,他不敢再轻易的下赌注,失败对一个老人来说是可怕的,因为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翻盘的机会。 “让林俊廷撤,撤到南安去。这个仇我一定要报,早晚!”陆荣廷狠狠的砸了一下茶几,这句话几乎是从他的牙缝里『逼』出来的。 九月七日,林俊廷在没有正式接到南宁军『政府』命令之前,已经在封开县与粤军总参谋长何福光达成停战协议。桂军在九月十日之前从封开县撤军,十五日之前从梧州退出。这是一个屈辱的停战请求,以梧州做为交换代价,换取粤军不再进攻的条件。林俊廷知道这个代价十分吃亏,可无奈封开县八个营的兵力耗在这里,一旦八个营渡江撤回时,粤军盯着后背猛击,那损失将会更加惨重。 割地停战不是首例,好歹这样也保全了生力军和一份颜面——桂粤战争以平局告终。 次日,南宁军『政府』正式通知送达梧州。林俊廷与何福光趁着这个契机,又签订了一封两广互不侵犯停战条约。林俊廷指望这个条约能够彻底稳住粤军,以免桂军在调头应付省内革命军起义时,粤军又从背后打黑枪。何福光想要的则是条约之下,桂军承认南安以东三十里的水陆区域为“条约停战区”,双方军队未经通知彼方之前,不可擅自越区。 双方一拍即合,两个小时之后即签署了这份条约,约期为十年。 《两广互不侵犯停战条约》的签署,在中国轰动一时,这个条约开辟了国内省域地方『政府』互换条约的先河,一些西方媒体甚至暗示这一政治活动是地方『政府』与中央『政府』权力划分的开端。北京『政府』对此很尴尬,既像谴责两广私下交换政治条约,可又觉得没有充足的理由。这份条约就像是一份合同而已,难道跨省签约合同也有问题? 两天之后,广东全省轰动,各界人士都认为粤桂战争以广东获胜而告终。虽然战争对很多老百姓来说是坏事,可现在是战争结束了,战火几乎没有蔓延到省内腹地,而且广东军『政府』也没有把战争负担过重的转移到老百姓头上,自然要热烈庆贺。 吴绍霆任命韦汝骢为梧州善后总司令,将整个粤桂战争之后的交接事宜交给其来打理。九月十日这天,他便率领师部先一步返回广州。 进城时,广州市民夹道欢迎,各区士绅组织歌舞队迎接大都督凯旋。 中午,吴绍霆在都督设宴,宴请参战获功的师部军官,算是举行了一场半公半私的庆功宴。因为各团团部还在两广交接忙碌善后,所以一些战斗英雄和优秀指挥官无法到场。当晚他又设宴,邀请城中各界士绅、都督府和军『政府』的文政官员,表彰这些人在战时殷勤的统筹后方工作。 欢闹了一整天,吴绍霆踏踏实实睡了一晚上。他有预感,这一晚上过后自己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安心休息了。g!~! 第286章 独裁手段 都督府政务大厅,李煜堂、张直、倪端等人正在向吴绍霆汇报财政报表。 “自七月底战事发生以来,直至今日,军粮一共消耗三十九万,枪械弹『药』一共是二十八万,后勤物资合计是二十九万,阵亡抚恤预计是八万。另外善后费用还未统计下来。”李煜堂尽量从简的说道。 “军粮怎么会消耗这么多?”吴绍霆奇怪的问道。 “军粮一项是包括革命粤军三个师的一应费用,上个月在福建被劫走的一船物资已经是六万左右了。”李煜堂解释道。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忧郁的说道:“战前都督府储备了一百六十万的经费,这一战打下来,已经去了一大半了。曹锟的人还没来,我广东接下来的形势只怕不乐观了。”【】1908大军阀286 李煜堂无奈的摇了摇头,苍老的说道:“这次对桂作战伤亡太重,谁也没料到一开始就会打得这么凶。现在各级战地医院和县区医院里面,前前后后差不多住着一千五百多名伤兵,他们当中需要长期治疗的重伤兵员超过五百人。这是一笔不菲的支出,我是算在后勤物资一项当中的。” 吴绍霆认真的说道:“伤员肯定要照顾周全,这是毋庸置疑的,他们可是为了保卫广东而负伤。至于痊愈之后,能够复员的则派回原部,不能复员的发抚恤费遣散好了。” 他顿了顿,又看向张直,这位老官绅从一开始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恍恍惚惚似有心事。 “张部长,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哦!?”张直回过神来,他缓缓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坐姿,说道,“都督这次与桂军兵锋相交,总算是打了一场漂亮的阵仗。只是……只是战事毕竟是祸事,哪怕现在两广已经成功签署了停战协议,可……怎么说呢……” 众人看着张直吞吞吐吐的样子,不禁有些诧异,以往张老爷子向来是气定神闲、不亢不卑之态,尤其是凭着张家与都督的私人关系,更有一种不可代替的地位。然则今日却变得含含糊糊,一点气势都没有,不得不让人有所猜疑。 吴绍霆皱了皱眉头,出言打断了张直支支吾吾的语态,平静的说道:“张部长,这里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如果真有什么严重的事,你更应该说出来让我们大家知道,有问题则想解法,有难处则想办法,群策群力才是要紧。” 张直沉了沉气,索『性』说道:“都督,战事虽然大获全胜,可是这一个月来我仔细研究过广州和韶关两地商业发展的情况,对比去年这个时候,所有行业几乎是有退无进。” 吴绍霆心中微微一寒,他意识到张直所说的危机,如同自己在云浮所料的一样,广东省资产阶级已经出现了不信任的裂痕。 张直看了一眼吴绍霆的脸『色』,暗暗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自从去年年底至年初,都督府颁布了一系列利商利农的政策之后,短短五个月时间里全省商业发展几乎是往年的五倍之迅速。可上个月到今天,所有大型工厂、作坊都在减工,一些大商行缩减商品供应量,导致一些小县城都出现有价无市的境况!” 不等吴绍霆开口,倪端立刻责问了道:“商人在囤积货物?” 张直摇了摇头,道:“并非是在囤积货物,我亲自去看过他们的生产线还有仓库,根本是无货可囤。” 倪端疑『惑』不解,问道:“既然有人要买东西,为什么他们无货可卖?” 这时,李煜堂代替张直把话说明白了:“很多商行正在把产业向其他地方转移。比如说我们广州老字号酒楼八仙楼,年初从联合银行贷款三十万,预计在广州和肇庆再开两家酒楼,可八月底他们竟把酒楼开到香港去了。富润和棉纱厂是我们广州最大的棉纱工厂,军『政府』公务装和革命粤军的军服,全部都是他们承接,年初他们的老板还找我牵线,想谈下警察制服和黄埔军校训练服的合作,没想到七月中旬他们却把富润和成衣公司迁入澳门。” 张直叹了一口气,接过李煜堂的话说道:“前天下午,我在商会约谈了几位大老板,他们都承认正在把手里的资本转移到香港、上海等地。就连跟张盛霆公司合作的简照南兄弟,也开始在上海开办分厂。都督,这是典型的资本外流呀!” 吴绍霆眯起了眼睛,看来这些大商家还是不信任他能抵挡北洋军。或许资产家都以为粤桂战争把粤军主力打完了,接下来已没有实力再抵抗曹锟的北洋精锐。他可以理解资产家不愿冒险的心理,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面,可是他却不能允许这些人当着自己的面拆自己的台。看来,有必要采取一些强硬手段了。 “现在有实力的商行都在找后路,倒是一些中小商户和大地主保持现状。如果这件事不能妥善处理的话,必然是一场大灾难呀!”张直加重语气强调道。 在场所有人脸『色』逐渐阴郁下来,这个消息确实太不好了。粤军刚刚打了一场硬仗,好不容易取得胜利,哪里知道后院失火。他们都明白广西的压力解决不代表解决了所有问题,湖南、福建依然是沉重压力的源头。这个时候更应该积极筹备新一轮的抗战,可偏偏资产阶级率先打起了退堂鼓! 张直本打算私下找吴绍霆谈这件事,毕竟这个消息一旦泄『露』出去,只怕全省工商农都会感到恐慌不安。他现在只能期待着吴绍霆有什么办法,省内的资本本来就不富裕,如果不能及时遏制资本外流,广东军『政府』将不战而亡。【】1908大军阀286 会场沉默了一会儿,大家都在思考问题的解决办法。 突然,吴绍霆冷冷的开口说了到:“张部长,散会后你立刻通知联合银行,对所有贷款却转移资本的商家商户,提高五倍利息,并且立刻收回贷款。不能还款或者拒绝还款者,执行变卖抵押资产强行还款。”他的语气十分坚决和冷酷。 张直不禁担忧起来,连连说道:“都督,提高五倍利息和立刻追讨债务,这是违反借贷合约的呀?这样只怕会影响联合银行和军『政府』的公信力。” 吴绍霆“哼”了一声,严肃的说道:“违反合约?联合银行贷款给这些人是让他们发展本土经济,不是要他们捐款逃走。尤其是八仙楼这种货『色』,他们先违反合约在先,我还有必要跟他们讲合约吗?敢骗『政府』银行的钱,我第一个整死他们!”说到最后,甚至都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愤怒。 “可,可借款时我们没有这方面的法约啊……” “约?我现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我吴绍霆就是广东的法制。借款时没有的法令,今天下午就给修改过来,晚上颁布通知,明天开始执行。”吴绍霆气势磅礴的喊道。他知道这个时代很多法制没有健全,不过他从来不关心这些事情,北京『政府』可以派人刺杀宋教仁,地方『政府』难道还不能僭越法制吗? 所有人听到这一句话,齐齐的感到震惊,吴都督竟然说出他是广东的法制?他们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以前大家都认为吴都督是一个公正公平的领袖,是推崇民主法纪的代表。可今天看来,似乎真正的吴都督与大家的想法有很大的出入。 “都督,您提前追讨债务就算了,何必还要提高五倍利息,这些商家肯定不服,弄不好他们是要罢市造反的呀!”张直担忧的说道,他是广东商会的会长,理所当然要代表广东商人的利益。虽然这个时候他知道一部分广东商人做了不光彩的事,可吴都督也不至于这般严厉凶狠的打击,势必会引发不必要的动『乱』。 “倪端,稍后通知二团三营进城。谁敢造反我灭了谁。罢市?他们抵押的产业已经收归银行所有,还有什么好罢市的?银行可以聘请其他管理者继续经营,或者直接变卖给那些留在广东本土发展的商户。”吴绍霆不以为然的说了道。 “这………” “另外,”吴绍霆打断了张直的话,继续下一个话题,“让联合银行制订一套提供中小商贩、作坊、公司的无担保小额贷款方案,或者低息贷款方案,我要大力扶持这一阶层的商户。至于地主阶级,鼓励他们用土地抵押转为经商。” 张直仔细想了想,吴都督雷烈风行的决定这一系列政策,虽然会引来广东商界的一片血雨腥风,可的确是一个迅速解决危机的办法。他甚至有些佩服吴绍霆,吴绍霆很显然知道现在转移资本的商家数量还未形成规模,趁早拿少量的商家开道,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更重要的是,在打压的同时还在进行扶持,正是两头并工的好方法。 除此之外,这次整顿或许会有不小的风险,可一旦顺利的挺过去了,广东商界将会紧密团结在军『政府』的立场上。那些遭到打击的商家资产被没收,剔除了不安分因素之后,所没收的资产也会转交到支持军『政府』的商家手里,正是此消彼长的道理。g!~! 第287章 商界风波 当天晚上,广州城商界已经一片热闹,那些提前转移资本到外地的商家收到了风声,顿时躁动不安起来。他们贷款的期限还没有到期,不但要立刻归还债务,既定的利息还提高了五倍,这就好比无端端的给人割了一块肉。另外一些商家虽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可是依然让都督府的做法感到震惊,他们并非安分守己,只不过慢了一步而已。 在广仁路一条宽阔的巷道尽头,有一座翻新不久的小洋楼。巷道让七、八辆华丽的马车塞得满满的,只留下一条小过道供来往步行。这些马车什么样子都有,有洋式,有传统。车夫们聚在一起闲聊着,他们的主人此刻已经坐在小洋楼客厅舒服的沙发上了。 小洋楼的主人是兴记和矿业的大老板沈文祥,他在下午接到联合银行非正式通知之后,立刻决定举办一场酒会,邀请其他几个商界老友前来商讨此事。 在小洋楼一楼的大客厅里,简单经过布置的酒会,各式各样的酒瓶摆放在餐桌上,可是会场的气氛十分压抑,仿佛这并非是酒会而是追悼会似的。几分钟之前,在场所有人刚刚争吵了一阵,只可惜什么结果也没有,反而吵得累了。 歇息了一阵,沈文祥抓起红酒杯一饮而尽,趁着酒劲的热度,厉声说道:“还有什么好说的?看看咱们的大都督,打赢了广西的一场战争,调过头来又要打我们了。什么叫狼心狗肺,这就是。我手里还有五万圆的军『政府』公债,也不想想是谁支持他拿下这场胜利的!”【】1908大军阀287 “粤桂一战咱们心里都有底,所以才全力支持吴都督。现在问题的关键不是吴都督背信弃义,而是吴都督有没有能力跟北洋军打!”富润和棉纱厂老板王大富嗓子有些嘶哑的说道,先前吵得太激烈了一些,让自己嗓子都破了。 “你看看革命粤军现在是什么样?医院里面躺着好几千人,第一师现在全他妈的是新兵,北洋军那是虎狼之师,咱们粤军现在是病猫!”沈文祥没好气的骂了道。 “都消停一些,都消停一下,”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士绅劝止的说道,“别把话题扯远了。刚才还没吵够吗?咱们今天坐在这里不是骂吴都督,也不是讨论战争不战争。明天银行就要下正式通知追债了,我和记商贸前后有二十多万的债,算上五倍的利息一共要还二十九万。你们几个未必比我好,老陈的八仙楼我看起码要还四十二万。咱们要讨论的可是这个问题!” 听到这里,八仙楼陈老板脸都气绿了,咬牙切齿的说道:“这笔款我才借了不到六个月,合约上是三年之内还清,现在可好,摆明是要我老命了!哼,还讨论什么,反正老子是还不清了。银行要是敢收我的店,我跟他们拼到底!” 沈文祥重重的把红酒杯搁在了桌子上,愠怒十足的道:“老陈说的对,咱们是按照合约贷款,凭什么期限没到还要还那么多利息?都督府说我们资本外流,我请问国家有哪条法律规定不准我们去外地投资?就算退一万步,咱们广东省也没有这条法律!” “对,这是限制我们商人的自由!”老陈附议。 “这简直是独裁,凭什么针对我们!”又有人受到感染,义愤填膺的说道。 “这必须抗议,我们要到商会去投诉都督府的专横!” 先前那老士绅叹了一口气,提高声音说道:“大家先冷静一下。投诉有用吗?抗议有用吗?广东商会就是都督府的一个外设机构罢了,你去都督府投诉都督,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沈文祥想了想,说道:“现在摆在我们面前有三条路,其一,任凭宰割,坐等破产;其二,拒不还债,罢市示威;其三,趁夜走人,携款而逃。” 在场众人几乎没有思索很久,立刻就否认了第一点和第二点。 “携款而逃?要是再等一个月或许还可行,可现在我的资产大部分还在广州,要是走了那比还银行钱还亏。”王大富没好气的说道。说到底他现在只是把成衣公司迁到了外地,总公司这里还有一大笔生意合同,无非是受到战争阴影的影响,可总不能大局未定之前就放弃生意不赚钱了? “就是,还款大不了是放血,卷款而逃那可是送命。”老士绅说道。 “这么说,就只剩下拒不还债、罢市示威了?”有人问道。 大家一下子又沉默了起来,因为所有人都不确定罢市示威到底有没有效果,以都督府目前的态度不难猜测,吴绍霆是下定决心要打击资产外流的行为。单凭他们几个商行罢市示威,不仅力度有些不够,更重要的是都督府会放在眼里吗? 不过眼下也无其他办法,总得先试上一试,要不然凭空亏损那么多钱,可不是谁都能受得了。于是,众人约定明日一起拒绝提前偿还贷款,并且组织罢市和游行示威。除此之外,他们还要联络那些没有贷款,但是也转移资本的商家,团结一致一起抗议都督府非法之举。 散会之后,大家各自上了马车准备返回。 这时,王大富故意走慢了一步,顺便拉了那老士绅一把。老士绅会意,也故意放慢了脚步。等着其他人上了马车离去之后,他才回过头来问了道:“王老板有什么指教吗?” 王大富神『色』凝重的说道:“顾老,你我跟其他人不一样,他们做的太绝了,一旦还了银行的钱那可是大伤。您欠银行的款不过三十万不到,对您和记商贸来说不算太重;我这边负债不多,也就十多万的数额,比起我手里的生意来说根本不值一提。”【】1908大军阀287 顾老问道:“王老板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王大富说道:“我的意思是,咱们没必要冒险。” 顾老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不是冒险不冒险的问题,也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说到底,我们要的是一个公道。平白无故的翻了五倍利息,凭什么?” “顾老,这都什么时候了……公道?公道比咱们的命还重要吗?外面有人流言,说吴绍霆是虎,也有说吴绍霆是狐。我告诉你,这些人都错了,吴绍霆是只正儿八经的獾,狼獾,又凶残又狡猾。别看他表面伪装的那么正气,真要狠起来,那就跟杀死广西细作那样,绝不留情。”王大富忧心忡忡的说着,一边说一边还小心翼翼盯着四周,免得隔墙有耳。 “王老板,你这话也太危言耸听了。”顾老半信半疑。 王大富不屑的冷笑道:“我危言耸听?顾老,我敬重你才跟你说,你可别把话说出去了。梧州战事还没结束之前,吴都督已经派人在监视我们了。” 顾老一惊,赶紧问道:“此话当真?你是如何得知?” 王大富叹道:“我棉纱厂大部分生意都是都督府的,当然有自己的门路。总之顾老不要多问,也不要『乱』说出去。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是不变的道理。说什么公道不公道,咱们好好跟都督府的人谈一谈,或许还能消除一下误会,到时候还能少赔付一些利息呢。” 顾老沉默了一下,隐隐担忧的问道:“说到底,我们这么做也只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万一北洋军打下来,咱们粤军守不住,那后果……” 王大富说道:“北洋军还没打下来呢。就算守不住,袁大总统也不会把我们这些商人赶尽杀绝,无非是战火烧到城里时会损失一些,战后重建哪个『政府』不依靠咱们商人?” 顾老微微点了点头,长叹一声,说道:“你说的有道理。”g!~! 第288章 在梧州 1911年9月12日,广东地方『政府』日志上留下了一笔含糊其辞的记录,韶关、肇庆、广州、江门四地同时爆发了一场。至于这场的起因和经过没有任何笔墨,只知道军『政府』调动了军队在四地进行镇压,前前后后开枪超过三百发。根据13日的报纸报道,事件结束之后,一共有九人在风波中遭枪击致死。 然而十几年之后,当一些后辈询问老人这次时,老人会绘声绘『色』的告诉他们,广州商人刚刚走进商会大楼准备开始演讲时,早就守候在大楼内的警察一拥而上,将这些商人全部逮捕。 至于发生枪战最严重的地方是在韶关,大商行凭借自己的洋枪队,驱赶联合银行的工作员,导致一名银行工作员中弹。报纸上称这个银行工作员抢救无效,可也有人说中弹工作员只是轻伤。这些都已经不重要。革命粤军第三师调动了三个连的士兵围攻这些拒不还债的商行,从店铺、公司、工厂,一直打到商行老板的宅邸。 “被打死的人不止九个,这是肯定的。韶关江边到处都是血,警察抬走的尸体至少有二十多人。死的都是商行洋枪队。据说那些商行老板的家眷也死了不少。” 9月13日到9月15日,很多大商家都歇业了,直到15日过后才渐渐恢复。韶关直到19日才逐渐好转。【】1908大军阀288 联合银行在善后事宜上扮演了重要角『色』,从13日开始一直忙得不可开交,一边要接管很多强行没收的产业,一边又要把这些产业转卖到合适的买家。 舆论对这次事件的评价很保守,虽然每天都有人冲到地方『政府』大门口哭诉,可是真正受到重创的只有个别几个大商行,而绝大多数商家非但没有损失,更是从中获取了不少利益。做为获得这些利益的条件,他们必须坚定不移的拥护广东军『政府』的任何立场。 《广州商报》做出十分隐晦的点评:吴都督用不可抗拒的强硬手段,重新划分了广东资产阶级的势力版图,这次虽然导致各大商行歇业数天,却让整个广东省的经济倒退五年,不过不可否认,这次倒退为广东未来三十年的飞速发展打下牢固基础。 9月20日,就在刚刚平息不久,广东联合银行在军『政府』财政部和商务部的指示之下,整顿昔日各大银庄发行的纸币,统一发行新的纸币。货币名称为暂定为“联合通用币”。吴绍霆不是心血来『潮』要发行一套新的纸币,早在粤桂战争打响之前,他已经在筹划发行统一纸币的计划。 经过这几个月财政部和商务部的研究,新纸币以联合银行旧有银本位为基础,以联合银行库存九百万两白银为抵押,初始发行五百万,在韶关、肇庆、云浮、广州、东莞等较大城县先行兑换。预计明年年初再发行五百万。广东军『政府』出面保证新发行纸币的合法『性』,规定日后盐税、关税、漕运税和农业税一律征收联合通用币。 通用币的发行很快得到人心,各地银行通兑通取,交易方便、面额清晰,以往旧有的其他纸币也允许进行兑换回收。 货币改革之后,广东各行各业发展速度明显提高。为了扩大通用币流通程度,吴绍霆在梧州设立广西联合银行,允许广西联合银行合理发行通用币。广西联合银行的股东大部分是梧州本地的士绅,而广东联合银行持股超过百分之二十五,张盛霆公司持股百分之十,其余股份全部散给民间。 通用币在广西的流通给予陆荣廷南宁军『政府』沉重的打击。陆荣廷是一个贪得无厌的莽夫,他在上任广西都督以来,已经在无抵押无担保的情况下,私下发行了六百万纸币,这些纸币只兑不取,民间许多现金现银遭到了掠夺。 公信力和流通力皆高于广西本地纸币的通用币,很快挤兑了不少广西本地纸币。广西各界人士宁可相信一个外省的纸币,也不情愿继续遭受统治者的剥削。没过多久,通用币渐渐在广西市场上成为了银大洋之外的主流货币。 梧州是在九月十日正式完成交接,但是直到二十一日的今天,桂军士兵还有七个营的兵力,正在磨磨蹭蹭的转移中。韦汝骢和李济深率领一团、教导团在十三日开进梧州城内,广东海军四艘炮艇和一艘鱼雷艇,也在十四日时由肇庆抵达梧州。这五艘小型武装快艇将会长期驻扎在梧州,一方面控制梧州水路交通线,另外一方面也算是示威。 桂军还没来得及转移的七个营都驻扎梧州西郊,粤军第一团和教导团分别占据中心城区和东郊。大街小巷经常可以看见穿着不同军服的士兵,有桂军,有粤军,还有杂兵。不过这已经不再影响城中老百姓的日常生活,自从《停战条约》签订之后,几乎所有人轻而易举的就相信条款的约束力。再加上粤桂双方互有监督之心,士兵扰民的情况极为罕见。商市复业,工厂开工,学校上课,农民耕种,一切恢复如常。 粤军在正式掌握梧州军政大权,一应善后工作有条不紊的开展之后,韦汝骢陆续分批次的给下面的军官放了战后调整假期。每批次休息一天半,只限在梧州城内活动。 这天傍晚,夏季转秋季的天气下了一场凉爽的阵雨,梧州城笼罩着一种惬意。 在漓江江边有一幢空置的二层小楼,原本是官府的地产,后来随同梧州一同交给了粤军。粤军暂时以军政形式管理梧州,但梧州县长迟早要有人担当。这段时间梧州本地的官绅阶级和资产阶级人物不断向粤军抛媚献眼,希望新一届县『政府』能有他们的一席之位。因此,昔日交通局局长特意将这幢二层小楼装点一新,布置成了粤军军官俱乐部,专门提供给粤军各级军官休闲娱乐。 梧州交通局一直是一个肥缺,因为梧州是两广衔接的交通重镇,水路陆路颇为发达,每年抽得油水绝非小数。所以这个前交通局局长有足够的资本投资,他把二层小楼取名为“江景别墅”,不仅新添了一座『露』天临江小花园,还把二楼一个大房间改成了电影院,这在当时可是十分新奇的事务。 江景别墅每天的开支都算在这位前交通局长账上,只要穿粤军军服的人,都可以自由出入这里,甚至连黄包车车费也能报销。 最早在江景别墅出现的是粤军第一团的一批高级军官,兴致勃勃看了几场电影,后来因为假期结束,必须赶回岗位忙碌善后工作。渐渐的只有一些下级军官经常光顾这里,虽然他们同样只有一天半假期,可平日并没有高级军官忙碌,所以就算假期结束之后,偶有空闲还是会来这里。g!~! 第289章 黄埔聚会 陈铭枢和蔡廷锴从各自黄包车上走了下来,别墅门口的侍从要上前付车费,不过陈铭枢自己付了钱,蔡廷锴学着长官的样子也自己掏了钱。陈铭枢是第二次光顾这座别墅,五天前假期结束回到队上小忙了一阵,直到今日接到黄埔速成一期的老同学邀请,说是参加同学会,所以又来了一趟。蔡廷锴是第一次来,显得有些愣头青。 “小蔡,别以为这里装修的像模像样就紧张,在里面的都是自己人,一个外人都没有,吃喝玩的东西全部不要钱,随意尽兴就好。”陈铭枢整了整自己军装下摆,用长者的口味对蔡廷锴说了道。 “连长,这……这是团里办的俱乐部吗?”蔡廷锴小心翼翼的问道。 “说笑话你,咱们团哪有那么多闲钱。这是梧州一个老官绅办的,就是巴结咱们粤军干部。不过不用担心,我们这些小干部无关痛痒,只管吃他喝他就是。”陈铭枢不想在雨里站的太久,说完这番话快步向别墅走去。 蔡廷锴紧紧跟在后面。【】1908大军阀289 走进别墅大门,过了一个玄关,大厅一分为二。两台留声机放着不同的歌曲,现场有一种七嘴八舌的热闹。两个客厅已经有不少军官到场,大部分是教导团的军官,只有为数不多的臂章上标注着是第一团的番号。 “真如兄,姗姗来迟呀,就等你一个了。”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 大家目光都向门口投了过来。陈铭枢笑着走了过去,向众人颔首示意,这些人平日时常有见,所以不用太过拘礼。几个第三期毕业的下级军官倒是向陈铭枢立正敬礼,陈铭枢淡笑着还了礼,跟在后面的蔡廷锴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有人给陈铭枢和蔡廷锴递来了一个酒盘,上面摆放着各『色』各样的洋酒。陈铭枢挑了一杯威士忌。蔡廷锴本来伸手去拿啤酒,看到陈铭枢拿威士忌,赶紧也换了威士忌。 “贤初,说了爱喝什么就喝什么,你亦步亦趋跟着我作甚?”陈铭枢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呃……我,我什么都没喝过,不知道喝什么……”蔡廷锴如今只是十九岁初出茅庐的小青年,出生在乡村之中,自然经历的事情不多。他听到陈铭枢教训的话,索『性』又把威士忌放下,再次拿其了啤酒。 这一幕让在场几个黄埔一期的前辈哄笑了一场,弄得蔡廷锴窘迫不已。 “真如兄,好歹是同校的部下,这里又非军营,何必这么认真?照我看,不如让这位小兄弟把所有洋酒兑在一起,一口喝下去,也算是把所有没喝过的酒都尝了个遍呢!”说话的正是先前向陈铭枢打招呼的军官,此人正是黄埔一期商震。 众人听了这番话,又是哄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身为学长不好好指教学弟,反而说这些胡话。说正经的,这次同学会是谁主持的?”陈铭枢打住了众人的哄笑,认真的问了道。 “真如兄难道没收到消息?何敬之从连长连跳三级,被提拔到一团团部当副参谋官了。老唐也从骑兵排调到骑兵营担任见习指挥。咱们黄埔一期数这两位最得意。今日同学会,就是何敬之跟老唐一起号召的,黄埔军校前三期能来的都来了,不过大部分人军务在身抽不开。”商震笑呵呵的解释了道。 “何敬之?一期工科第一名何应钦何敬之?”陈铭枢问道。 “就是他。哎,何敬之可是咱们黄埔速成班唯一的翘楚。从第四期开始黄埔军校取消速成班,改为十四个月的正则班,前三期速成班无人能出其右呀。”商震感叹道。 陈铭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中也有羡慕的情愫。 一团二营连长李文昇说道:“要说何敬之是高材生,骑兵营的老唐可是实打实的苦战爬起来的。你们教导团连续打了两次机动偷袭战,这可都是骑兵营的功劳呀。” 这时,从另外一边客厅里走来了一个清瘦的军官,笑道:“谁在说我们骑兵营呀?” 众人闻言看去,这清瘦的军官正是唐生智。唐生智是一八年出生,戴着一副黑边眼镜,人长得又过于瘦弱,看上去颇有少年老成的风范,所以一期的同窗都称其为“老唐”。此时唐生智还是穿着印有排长袖线的军服,但是领章和肩章都摘掉了,正等着新的上尉军衔送过来。他的脸颊有一道新鲜的伤痕,正是前不久偷袭作战时留下的记号,胸口别着一枚崭新、银灿灿的银鹰战功奖章。 几个二期和三期的晚辈军官再次立正行礼。商震调笑道:“老唐,这下可威风咯。以前你还总用你那湖北腔抱怨,说咱们一期出来的大部分都分到中尉副连长,只你是少尉排长。现在只怕你乐的合不拢嘴,一下子连跳两级,如愿以偿了。” 唐生智淡然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他不是一个习惯开玩笑的人,自己今天能连跳两级那是拿命拼出来的结果,当之无愧。【】1908大军阀289 大家又三五聚在一起闲聊了一会儿,这时从二楼楼梯上并肩走下了两个军官。其中一人穿着崭新的少校军服,不过手臂上打着石膏,用绷带吊在了脖子上。另外一个军官只有一个上尉军衔,臂膀上没有番号。 陈铭枢一眼认出这二人,不禁惊疑道:“何敬之怎么负伤了?” 一旁唐生智不冷不热的笑道:“何敬之带领隐刺狙击队执行斩首行动,毙了桂军营长郑奎金和连胜文,不幸在狙击莫士诚时出了意外,死了两个带‘铜鹰’的士官,他也让子弹打穿了胳膊,据说以后都拿不了枪了。跳级提拔是有代价的!” 众人听到这里恍然大悟,他们都听说一团团长韦汝骢执行了一次秘密行动,没想到领导这次秘密行动的人正是何应钦。也难怪何应钦能连跳三级。大家诚心的佩服了。 与此同时,黄埔三期的几个青年再次立刻敬礼,齐声问好道:“教官长好,学长好!” 后一声“学长好”自然是对何应钦,而前一句“教官长好”则是对陪在何应钦一旁的那位无番号的上尉。此人正是黄埔一期留校任教的学员蒋光鼐,辅助执教过第二期,正是任教第三期,在校长吴绍霆的提拔下升任黄埔军校教官长。g!~! 第290章 慷慨激昂 何应钦先前跟蒋光鼐在二楼小会议室谈话,蒋光鼐特意请假从广州赶到梧州参加这次同学会。事实上,蒋光鼐同样是这次同学会的发起人之一,只因为他不在前线,所以借了何应钦和唐生智的名义来召集黄埔军校的同学。先前二人在楼上谈话的内容,正是商议此次同学会的主题,战争并未结束,仅仅是告一段落,理所当然不是召集昔日同窗聚会叙旧。 一番寒暄客套,到场的所有黄埔军校学员都聚在了两个客厅的中央。 何应钦请蒋光鼐代表一期学长出来讲话。蒋光鼐没有推辞,他走到楼梯台阶上,言简意赅的向在场诸位同仁讲了一席开场话。他在黄埔军校执教一年有余,语气早已养成了一种严师风范,开场话寥寥几句结束,随后又拿出一份名单念了一遍。这份名单是粤桂战争当中阵亡的黄埔军校学员,一共十三人。 在场众人默默听完这份阵亡名录,很自觉地摘下帽子、肃立默哀。 站在台阶上的蒋光鼐表情凝重,他缓慢的收起了名单,肃然的说道:“大家都应该记得学校军人广场上的训诫石,我相信所有人都能把训诫石上的刻字倒背如流,但也许没有多少人知道这块训诫石的来历。”【】1908大军阀290 黄埔一期和二期的学员确实少有知道训诫石的来历,只有第三期以后的学员在训练时听教官讲述过传闻。众人凝神肃穆,仿佛重新回到开学的那一天,大家都在军人广场上列队集合。所有目光充满了严肃和崇高,等待着蒋光鼐接下来的话。 蒋光鼐接着说道:“校长亲自告诉我,这块训诫石是从镇南关长岭炮台遗址采下来的石头。二十六年前,法国人侵占了长岭炮台,可是没过多久冯子材老将军又强攻夺了回来。一去一回,长岭炮台成了废墟,值得一提的是,大部分的炮位是毁在冯将军反攻之时。” 众人听到这里,不禁感叹了起来,他们着实没料到训诫石是中法战争的背景。 “校长为什么煞费苦心从长岭炮台废墟里找这么一块石头,还把这块石头当做我们黄埔军校最重要的信物?校长说,这块石头的意义是叮嘱我们每一个黄埔学员,‘但凡以我中华大计为前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也是训诫石上雕刻的校训‘亲爱、精诚、自强、牺牲’的精髓所在。”蒋光鼐说到这里,激动的情绪让他握紧了拳头挥了挥。 许多人在心中反复叨念着:“但凡以我中华大计为前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句话听上去十分悲壮,却带着激动人心的鼓舞。这是一种信念的引导,在国家大义的面前,所有个人利益都是轻如鸿『毛』。 蒋光鼐说完了前面的话,沉默的调整了一下情绪,随后向站在台阶下面的何应钦点头示意。何应钦走上台阶,面容庄重的对蒋光鼐颔首,小声的说道:“教官长让我们知道了这个重要的典故,谢谢了。” 蒋光鼐微微笑了笑,随后退下了台阶。 何应钦面向在场众人,用一种沉重的语气说道:“先前我跟憬然兄讨论过,一致认为有必要先为牺牲在战场上的黄埔同窗悼念一番。至于目的,憬然兄刚才在介绍训诫石典故时,已经郑重的引出了我们黄埔军校的校训,这就是目的。牺牲的同志就像是典故中长岭炮台,为了崇高的胜利,他们可以玉碎。不管是牺牲的还是健在的同志,‘亲爱’是校训首句,我们不离不弃、彼此关爱,哪怕是九泉之下也是我们忠诚的战友。” “没错,校训首句不是没有道理的!”商震大声的呼应了道。 “是生是死,永远都是我们黄埔的军人。”又有人亢奋的声援起来。 “黄埔军校是广东省最高等的军校,也是中国第一所革命精神的军校!我们黄埔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就是有黄埔精神!”众人情绪沸腾之中,有一个青年军官十分激烈的喊了道。 何应钦立刻说道:“这位同学说的非常好,对,就是黄埔精神。此次同学会最主要的内容,正是向到场的所有同学倡导、发醒甚至宣传一种精神,一种属于我们黄埔军校的独特精神。十分钟前,我与憬然兄在二楼小谈,在这个内容上竟不谋而合。老唐前不久也跟我说过,我们黄埔毕业生是一个团体,具备崇高理想的团体。” 唐生智听到了这里,脸上没有太明显的表情,当初他跟何应钦谈的时候,所提出的团体并不是现在何应钦强调的团体,自己的意思更趋向是一种利益派别。他现在自然只能保持沉默,任由何应钦继续说下去。 只不过在场其他人听到这里,打心里有一种共鸣的感觉,黄埔军校毕业生本来就应该是一个共进共退得团体。尽管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可经过黄埔军校的提炼和培养,已然在独特的黄埔精神之下凝聚一致。 “放眼我中华民国上下,鞑虏虽已驱除,可革命大业仍然未能圆满。北京『政府』只不过是袁世凯手里的一个独裁工具,根本不是代表我数以万计中国同胞的愿望和利益。没有民主,没有民权,没有民生,向洋鬼子卑躬屈膝,这跟前清有何区别?”何应钦接着说道,要不是他右手绑着绷带,一定还会激动的挥舞拳头。 全场再次热议了起来,尤其是黄埔一期的一批军官,他们当中几乎有所人都亲自参加过庚戌革命,在武昌、在湖南、在江苏、在安徽等等。当年他们主要对付的敌人已经不是满清余孽,清军早已穷途末路,无非是北洋军这只拦路虎阻止了革命军北伐的道路。昔日的拦路虎摇身一变,成了中华民国的法统『政府』,让所有热血激动的青年军官如何心安理得? “校长在我们第一期毕业典礼上告诫我们,黄埔军校所培养的军人是中华民国的军人,并非是广东一省的军人。校长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我们黄埔军校出身的军人,是为中华民国而奋斗,并非是偏安一隅的军阀,更不是祸国殃民的恶霸。军阀、恶霸应是我们的敌人!”何应钦说到这里,语气和情绪都已经到达慷慨激昂的状态。 “说的好!” “就该如此。我们是国家的军人!”【】1908大军阀290 “我们不是军阀,校长也不是军阀!” 客厅里叫好声一片,掌声也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了。a!~! 第291章 黄埔军官俱乐部成立 何应钦『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等了小会儿之后,他伸出没有负伤的左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他稍微的叹了一口气,又用中肯的语气说道:“借此同学,我想告诉大家一个想法,这个想法我刚才也与憬然兄谈过,憬然兄认为很好。我想我们黄埔军校每年都应该举行一次同学会,用不着多么盛大,但凡是黄埔的学生,各团各营定期举行一次聚会。目的有二,一则缅怀为国家大业牺牲的同学,二则坚定和澄清我们黄埔精神。” “我赞同。” “我也赞同。这样很好!” “没错,一定要定期祭奠先烈,检讨和反省我们的信念。” “很对很对,我们要保证我们每一个黄埔学生的纯度。”【】1908大军阀291 热血青年们深受感染,所有人几乎没有多想,立刻就高呼赞同。在这一刻,他们都认为黄埔军校应该保证与其他同级军校的不同之处。他们不是死板的,不是战争机械,更不是那些军阀主义者同流合污之辈。 这时,蒋光鼐稍微走上前一步,说道:“何敬之的提议我甚是赞同。我们黄埔军校教官处也早有如是想法,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未能细入执行。这次何敬之特意致电邀我一同商议,我认为是时候贯彻落实这个念头。回去之后,我会进一步联合教官处、训导处和校长办公室,争取能让我们的同学会更有规模、更加正式。” 他顿了顿,接着又道:“若有必要,我们甚至还可以成立一个同学会的总务处,总务处制订一些简单的章程,起到宣传教育的作用。一旦有机会有条件,总务处可以组织号召大型聚会,更容易拉近我们历届黄埔同学的感情。” “很好很好!” “我同意,不妨就由何敬之、老唐还有憬然兄你们三人负责组建总务处好了!” “对,咱们这次同学会就是你们三人号召,领导同学会当仁不让。” “大家好意心领了,”蒋光鼐呵呵笑了笑说道,“我想,有空我们还是通过选举来决定总务处名单最好。” 何应钦和蒋光鼐讲话结束之后,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着同学会的章程,甚至还决定给同学会取一个更好听的名称。正好江景别墅被称军官俱乐部,“俱乐部”这个词又是新『潮』时髦的词汇,经陈铭枢提议,大家一致认同将同学会定名为“黄埔军官俱乐部”。懂得英文的商震还把这个名称译成英文“”。 这群满腔热血的青年军官,本着美好出发点成立了这个军官组织。可是今天的他们几乎没有人预料到,短短数年之后,黄埔军官俱乐部已经不再是秉承“缅怀先烈、提纯黄埔精神”的校友组织,而是发展成中华民国成员最多、影响最深、历史最久的军事利益党派。甚至在一段时间里,西方报纸上也频繁出现“”简化为“”的政治报道,伴随着的报道通常与一战、二战紧密联系在一起。 邓铿走进都督办公室时,吴绍霆正在盯着一份全是德文的信函阅读。他知道这份信函来自中德张盛霆军械公司总经理钱德勒,因为昨天下午这封信正是由自己亲手转呈。中德张盛霆军械公司开业已有大半年了,自从公司旗下的全德式机械钢铁厂架设完毕之后,军械公司正式投入自动步枪的改进研发和生产。 对于吴绍霆来说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好事,只可惜因为粤桂战争的影响,金属原材料供应时断时续,导致军械公司研发出来的七个试验型号的自动步枪,仅仅只进行了三个型号的试验。不用多想,这三个型号的试验皆不成功,各有不同的缺憾,无法投入量产。 昨天钱德勒送来的信是告知吴绍霆,军械公司继续开始自动步枪的试验,同时军械公司和广东兵工厂联合开发了一种新的小型榴弹炮,口径六十五毫米,重量仅仅只有四十公斤,采用前装式压力『射』击。 钱德勒在信中还冠冕堂皇的解释,之所以在自动步枪还未顺利研发之前开发另外的军械装备,主要是军械公司营业至今还处于无产品亏损状态,有必要生产一批新式军火维持收支。 “这还是新式军火,不就是迫击炮吗?洋鬼子忽悠人呢。”吴绍霆喃喃的念叨着。 迫击炮早在1904年的日俄战争时就出现了,不过当时并没有得到重视,直到后来一战时期各国陷入堑壕战的困顿,迫击炮才再次进入发展时期。中德军械公司研发所谓的便携式小型榴弹炮,其实就是迫击炮穿了一件马甲。钱德勒特意写来一封信,是希望粤军能成为这种“新式火炮”的客户,缓解中德军械公司的财政压力。 经过粤桂战争之后,吴绍霆意识到堑壕战在未来中国战场上的广泛运用,有必要提前储备一些迫击炮了。他在放下信函的同时,也想到为这个迫击炮命名,索『性』就定为“民国一一年式六十五毫米迫击炮”。 “士元,回头给老钱打一个电话,我要订购五百挺他的新式榴弹炮,记得让他把炮弹给我严格生产,出了什么纰漏我让他卷铺盖滚回欧洲去。”吴绍霆慢条斯理的吩咐了道。 “我记得了,”邓铿点了点头,随后有说道,“都督,李文范刚才来了电话,他说黄埔的学生私下搞了一个小组织,叫什么黄埔军官俱乐部。他问要不要制止。” “黄埔军官俱乐部?”吴绍霆抬眼看着邓铿,脸『色』有几分疑『惑』,随后又释然开来。“哦,我知道了,随他们去,这是学生们的自由,用不着干涉。李文范也算是有心了。”【】1908大军阀291 “李文范似乎想从军校调出来。”邓铿试探的说道。 吴绍霆不冷不热的笑了笑,叹声说道:“李文范不甘寂寞呀。龙济光的二十三镇没了之后,就数他最不服气。都过去一年多的时间,他该识时务了。黄埔军校可是一个宝,把他放在那里太久我也不放心。找个适合的机会把他调出来,让倪映典去军校。” 他停顿了一会儿,旋儿又问道:“福建那边有消息吗?” 邓铿回答道:“三天前马锦春发来电报,他已经跟许崇智见上面了,不过到现在还没有进一步消息。我想,近日按许崇智肯见马锦春,可见福建的情况还没有糟糕到无法挽救的地步。至于李厚基也没有下一步的行动。好像北京『政府』态度改变了。” 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他并不是赞同邓铿的观点,只是对北京『政府』的态度感到奇怪。粤桂战争刚刚结束了,对北洋军来说已经等到两败俱伤的结果,正应该大举采取行动对付广东才是。可自粤桂停战协议签订至今,湖南方面依旧没有动静,甚至焦达峰还筹集了一笔款项向广东兵工厂购买新一批军火。 湖南和福建都没有动静,北洋军到底在等什么?吴绍霆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怎么说,这对我们是有利的。尽快跟许崇智建立关系才是,福建总归让人不放心。另外,发电报给王长龄和朱执信,让他们不用急着赶回广州。” “嗯?都督让王大人和朱部长还有什么安排?”邓铿问道。 吴绍霆嘴角『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说道:“既然北洋军没动作,我可不想以静制动。让王长龄和朱执信直接从广西北上去一趟四川。下午你再发一份电报到重庆,提前照会蜀军总司令熊克武。” 邓铿诧异,不过很快又明白了过来:“都督,你是要策动熊克武讨袁了?” 吴绍霆好整以暇的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虽然江西和江苏的局势不明朗,但越是如此越要制造声势平衡局面。我广东在梧州打了一场硬仗,好歹是恢复了几分讨袁军的士气。现在杨希闵、刘震寰又打着讨袁的旗号进攻桂林,也算是掀起第二轮讨袁的浪『潮』了。只要能策动熊克武,弄不好还能带动唐继尧和陈树藩,到那时候二次革命就算有了。” 邓铿听得吴绍霆的口气,总觉得有一些消极的意味,好似二次革命一定要有才能结束,而且是注定要结束的!他不知道吴都督隐含二次革命的结束是不是失败,可似乎都督早已打好了自己的算盘! “我知道了。”邓铿没有多问,平静的回答了道。a!~! 第292章 扶持桂林军政府 九月二十五日,刘震寰和刘谷香的部队先一步攻克桂林,这个时候杨希闵的一营人马还在赶赴桂林的途中。不过在二十二日这天,杨希闵已经占领了百『色』以北的两个县城。沈鸿英跟刘震寰、刘谷香打了两天,虽然战局不算太坏,可是桂林城内的流言蜚语不断,让他整日惶恐不安,索『性』丢下了部队,卷了一笔现款,趁夜逃亡贵州。 刘震寰和刘谷香占领桂林之后,收编了沈鸿英的部队,兵力一下子扩充到了十个营,顿时成为了广西境内第二大军事势力。 二十六日一早,刘震寰和刘谷香在桂林留守府成立讨袁军司令部,不过当天中午收到广东军『政府』的一份秘密电报,下午即又改为桂林军『政府』。刘谷香为桂林军『政府』秘书长,刘震寰为讨袁军总司令,通电全省响应二次革命。 杨希闵也在当天通电支持桂林军『政府』。刘谷香任命杨希伟桂西镇守使,承认杨希闵在广西西部的政治地位。 桂林军『政府』的成立在广西省掀起了轩然大波,陆荣廷连续通电谴责刘谷香和刘震寰非法行为,称二刘意图分裂广西。【】1908大军阀292 刘谷香在桂林反击陆荣廷,痛斥陆荣廷反革命、反人民,是北洋『政府』的走狗爪牙。 广西人民面对一省两府的局面,一时也不知道该站在那个方面。不过旧官绅和地主阶级一致认为南宁军『政府』是中央『政府』承认的地方政权,而桂林军『政府』仅仅是一场革命起义的临时政权,根本不足以信任和拥护。真正支持桂林军『政府』的,只有少数资产阶级和同盟会势力。邻省省府几乎都保持中立态度,只有广东和湖南衡阳两地表示支持。 占领桂林之后,刘谷香和刘震寰的势力只掌控了柳州和桂林两地,他们虽然通电响应二次革命,可之后并没有任何军事行动。刘震寰的讨袁军既不北上进攻北洋军,也不南下对付陆荣廷,只是自保似的盘踞在桂林和柳州。 南宁军『政府』经过粤桂战争之后,虽然保存了两个军的兵力,但财政后勤消耗太过严重,短时间无法出兵桂林讨伐刘震寰和刘谷香。桂林与南宁于是形成了对峙局面,陆荣廷每天除了破口大骂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他能忍下这口气,粤桂战争的打击都熬过来了,眼下还有什么不能忍? 广西一分为二的僵持局面,虽然与吴绍霆预想要有差距,可终归是解决了陆荣廷的隐患。如今桂军只能全神贯注的盯着柳州、桂林和杨希闵的部队,再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对广东有任何觊觎之意。三省合围的局势顿时告破。 吴绍霆一方面与桂林军『政府』积极保持同盟关系,另外一方面将二团、六团和炮兵团从西线逐一抽调转移。经过粤桂战争之后,第一师几乎大换血,虽然失去了一批经验丰富的老兵,但同时也大大提高了各级军官的实战指挥能力。 革命粤军的战略从西线转移到北线,增加对湖南北洋军的防范。 九月底,吴绍霆经过多次游说,终于与桂林军『政府』达成一项合作协议。广东联合银行向桂林军『政府』提供三百五十万贷款,贷款方式以桂林军『政府』发行公债,广东联合银行全额购买债券。做为购买债券的条件,『政府』债券必须由广西联合银行印刷发行,并以柳桂铁路开发权和柳州漓江漕运税做抵押。 除此之外,广东兵工厂向桂林军『政府』提供价值一百万额度的军火借贷,包括枪械、大炮、子弹、手榴弹等各种新旧武器。这项借贷以柳广铁路开发权抵押,并且合约附则上要求聘请广东特派专员为桂林军『政府』政策顾问。 这些条件刘谷香和刘震寰不得不答应,因为两年前陆荣廷就把广西兵工厂从桂林迁移到南宁,桂林军『政府』所有军火的供应只能依靠外购方能维系。从南宁购买军火是不可能了,最近的也只有广东。 吴绍霆一心想要成为桂林军『政府』的幕后『操』纵人。桂林军『政府』的存在,可以彻底解决广西对广东的威慑,同时还能影响整个西南四省的政治布局。刘震寰和刘谷香没有经济基础,单靠十个营的兵力未必能持续多久,他们与吴绍霆合作是保证桂林军『政府』运营的唯一途径。 不过这个合作不算公平,因为吴绍霆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扶持一个『政府』的消耗十分巨大,广东省内的经济自给自足尚且刚好,自然没法维系另外一个傀儡政权。所以吴绍霆才会索要两段铁路的开发权。 广东联合银行是吞不下三百五十万贷款和一百万军火借贷,所谓柳州漕运税根本是杯水车薪。银行只能将铁路开发权拿到手,然后转手卖给两广的民商,借此获得一批现款转借给桂林军『政府』。实际上广东联合银行仅仅是充当了一个中介的角『色』,顺带捞一笔附加价值。 聘请广东特派专员为政策顾问,往好的角度去说,是吴绍霆希望帮助桂林军『政府』建立一套完善的政治制度,以确保桂林军『政府』的寿命足够持久;往坏的方向来讲,这就是吴绍霆干涉、掌控桂林军『政府』民政事宜的手段。 ----- 转眼间到了十月,酷暑的天气渐渐过去,然而夏季的余热尚未完全消散。 吴绍霆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把粤桂战争伤愈复员的一批士兵,加上部分预备役新兵,并以黄埔军校二期、三期的学员军官为骨干,组建了教导二团。教导二团分配在革命粤军第三师番号之下,暂时由师部直辖。这样一来第三师的编制与第一师相差无几,只缺一个炮兵团。 教导二团刚刚开赴韶关与第三师汇合,广州都督府就在同一天收到了三个消息。 一个好消息,两个坏消息。好消息是王长龄和朱执信抵达重庆,成功说服熊克武为代表的九人团川军势力起兵讨袁。坏消息是湖南和江西双双告急,曹锟沉寂了两个月之久,终于在北京『政府』亲自勒令的压力之下,开始出兵进攻衡阳;李烈绝和林虎在江西节节败退,十月二日丢了南昌,讨袁军分别退往宜春和鹰潭。【】1908大军阀292 熊克武起兵讨袁的主要原因并非是因为王长龄和朱执信的谁说,早在孙中山、陈其美还在上海活动,粤桂战争还没正式打响之前,川军内部早就沸腾不已。川军士兵受革命思想影响浓厚,加上蜀地成都和重庆两地政权合并之后,川军北伐的愈发强烈。庚戌革命时,川军已经出兵到湖北,只可惜没过多久南北议和,北伐军只好又返回四川。 王长龄和朱执信抵达重庆,主要是带来了粤桂战争的结果和杨希闵、刘震寰起兵的消息,这个消息就像是催化剂,让原本犹豫不决的熊克武,被迫选择起兵讨袁。熊克武早年跟黄兴、孙中山活动密切,所以从阵营和道义上都要支持二次革命。可是他内心深知现在讨袁的困难,一旦宣布响应革命,那是一条不归路。 不过最终在九人团内部和部下的呼声之下,熊克武只能硬着头皮行动,也算是保全了自己革命者的名声。g!~! 第293章 不败为上 湖南衡阳的战事还没有正式打响,曹锟的先头部队刚刚离开长沙。可是衡阳的情况不容乐观,大敌压境之下的恐慌和压力影响着不少人的情绪。焦达峰是一个热血赤诚的革命主义者,他不在乎个人利益和安危,明知北洋军其锋难当,可一定坚持要打这一仗。 九月初江西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李烈钧的革命军被李纯的部队死死缠在江边,正面让北洋军打得极其惨烈,侧面又让九江舰队轰炸的体无完肤。李烈钧好几次准备放弃作战,第一次是在九月中旬,碰巧那个时候两广形势大好,支撑着他坚持了下来;第二次是十月初,可这天有听闻四川熊克武通电宣布讨袁,大局形势似乎有所扭转,因此再次苦撑了下来。 李烈钧的主力部队在南昌一役元气大伤,不得不进行了壮士断腕似的突围撤退。好不容易撤到宜春,兵力几乎折损了一半,同时还跟东边的林虎失去了联系。 事实上林虎也不好过,虽然没有海军的炮击,可省内各界的势力俨然放弃了讨袁支持,后勤缺乏保障。他一路为了保存实力,几乎不敢与北洋军正面交锋,除了一开始在都昌打了一场硬仗之后,接下来的几场战火都是零星的摩擦战。 这三个消息让吴绍霆终于参悟了一件重要的情报,难怪湖南在粤桂战争结束之后都还没有动静,粤军虽然摆平了广西,可是湖南、江西和福建三省同样是一个新的包围圈。他一直没有把江西考虑周全,思维定式的认为李纯是未来的江西王,不会南下侵扰广东,毕竟安排进攻广东的任务是曹锟负责,没必要趟这个浑水。【】1908大军阀293 “粤桂战争打的实在太好了。” 在都督府紧急召开的参谋会议上,吴绍霆苦笑着说道。 会场上的所有人听到这句话,不禁疑『惑』不已,粤桂战争能称得上“打的实在太好了”吗?战损报告两天前刚刚统计出来,第一师阵亡士兵一千零五十八人、各级军官二十九人,负伤官兵的人数合计起来几乎有三个营的编制,其中五百五十人伤重不能复员,只能遣散。哪怕一战下来得了梧州这个重镇,可成绩也算不上“实在太好了”! 吴绍霆没有去看参谋官们的脸『色』,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接着又喃喃自语的说道:“这一仗打得太到位了,粤桂两败俱伤,而且让我们出尽了风头,北洋军岂能不把矛头指过来。这就是枪打出头鸟呀!” 大家听到这里,渐渐明白了吴都督的意思,原来吴都督先前说的是反话,所谓“打的实在太好了”是站在北洋军的角度上来说。 一个参谋官分析了一下未来的局势走向:“都督,目前看来北洋军是要双管齐下了。我们还不清楚衡阳和宜春到底能坚持到什么程度,但不管怎么说,北洋军既然下定了决心,衡量和宜春肯定守不住。曹锟在湖南的人马有五千人了,就算要顾虑四川方面,至少也能派出一个标的兵力进攻广东。李纯现在主要依靠着九江舰队,兵力虽不多,可保不齐他收编了江西军队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何福光接过话来说道:“目前我革命粤军几乎没有任何扩充,除了新编了一个教导二团。粤桂战争结束之后,我军主力第一师战斗力有所下降,新兵补充的太多。第三师都是旧军整编而来,虽然经过重新训练,可几乎没有任何战斗经验。以这样的情况,只怕很难应付两个省的北洋军。” 吴绍霆脸『色』很平静,但是他的心中却也有何福光一样的忧虑。当初他只考虑到广西、湖南和福建三省的压力,广西可以打,福建可以分化,最后只需要应付湖南一省的曹锟部。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一个曹锟已经是虎,再加上一个李纯那可是狼。 他自知革命粤军现在是打不过北洋军,编制兵力、作战经验和武器装备,除了最后一项稍微有得一拼,前两者毫无胜算。虽然粤桂战争结束后有一个月准备的时间,但他根本就没打算扩编革命粤军的兵力,一方面是钱的问题,另外一方面还是认为单纯的扩编无济于事。如果单靠兵力人数就能阻挡北洋军的话,江西、湖南也不会沦到这般下场。 “如果四川的熊克武和广西的刘震寰、杨希闵能北上的话……”有人提议道。 “杨希闵和刘震寰自顾不暇,怎么可能主动去寻北洋军交战,这无疑是以卵击石。”另外一个少校参谋官反驳的道。 “没错,广西方面能牵制住陆荣廷,让我们西线无忧就好,不指望他们能北上打北洋军。”何福光微微颔首,脸『色』带着几分隐隐的凝重,说道,“倒是熊克武的蜀军第一师或许能打出川省,在湖南牵制一下曹锟的兵力。” “只怕熊克武也难啊。”这时,吴绍霆终于唏嘘的叹了一口气,开口说了道,“四川的军阀多如牛『毛』,胡景伊、刘存厚不说,还有滇系的罗佩金,黔系的戴戡。四川也是一塌糊涂,除了能威慑湖南之外,再无他用。” 众人听到这里,已经感到吴绍霆显出了消极的态度,不过他们实在想不通,昔日雷厉风行的吴都督,难道今天就要毫无对策、束手就擒了吗? 何福光认真的问道:“都督,您到底有什么打算?”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吴绍霆身上,似乎在这一刻只有吴绍霆才是唯一的希望。 吴绍霆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不带表情的说道:“这次难了。不过,就算再难也必须拼一拼。北洋军一路南下,不习南方水土,我粤军固守本省,尚且还有地利人和的优势。再利用广东海军和珠江流域的水路防线,或许还有四、五成的胜算。” 何福光惊讶道:“四、五成?” 吴绍霆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说道:“我们现在估测的只是北洋军两个标的部队进攻广东,实话告诉你们,这是最保守的估测。一旦江西和湖南打通,利用长江交通线,不要说一个标、一个协,哪怕是一个镇都有可能。”【】1908大军阀293 参谋官听到这里,脸『色』各有不同,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他们当然明白湖南和江西两省长江交通线的重要『性』,可是北洋军到底能派多少兵力对付广东,这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但是要说派一个镇兵临广东,这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一个镇的北洋军从湖北到广东的运输费用只怕要好几十万,一旦不能速战速决,兵线的压力只会让北洋财政更加难看。 何福光脑海中灵光一闪,立刻说道:“都督,跟北洋军的这一仗在所难免,虽然取胜的希望少之又少,然而胜和败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一定不能败。” 大家听得这番话很是别捏,总觉得这番话前后矛盾,“胜和败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一定不能败”,那到底不败是指什么? “崇石兄果然有见地,与我不谋而合。”吴绍霆哈哈笑了起来。 何福光也『露』出了一个笑容,原来吴都督早就有了战略的梗概了。所谓“不败”,也就是打一个平手。这一个平手与粤桂战争的平手截然不同,是真正意义上的战略僵局。袁世凯要拿广东开刀,是因为广东是反袁阵营中坚力量所在,也是整个革命势力的脉门。只要拔掉了吴绍霆这个眼中钉,对全国都是一个极大的震慑。 不过一旦北洋军与粤军相持不下,陷入僵局,孙中山、宋教仁、黄兴这些国民党势必会继续摇旗呐喊。到时候纵然湖南、江西、江苏的二次革命相继落败,可二次革命的生命依然顽强持续,保不准其他省还会再发生意外。最重要的是,袁世凯想打广东,可前线的曹锟、李纯等将领未必有这个耐心。 曹锟和李纯都有自己的想法,这个年代手里有兵权的人都想方设法要搞到一块地盘。湖南和江西既然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何必还要煞费苦心的去争夺广东。 对于吴绍霆来说,他不禁要打一场正面的战争,还要精心酝酿一场政治角逐。g!~! 第294章 贷款 两天之后,一批战马经水路运抵广州。粤桂战争刚刚结束不久时,广东军『政府』以一千八百支原厂『毛』瑟w98步枪加上两挺奥式水冷重机枪,向云南换购了五百匹上好的滇马。在南方最好的军用马匹就是滇马,腿短、速度均匀、耐力十足,非常适合山地战。 虽然广东本省也有军马牧场,不过产量和成本相比之下都不如滇马,而且粤马的腿比滇马要长,骑兵训练难度相对也会有所增加。为了尽快组建一支强力的骑兵部队,吴绍霆宁愿大老远的从云南订购。 教导一团的骑兵营以前是广东二十四镇骑兵标,不过当时整个骑兵标只有不到七百的战马,合格的常规骑兵人数也只有五百多人。降级为营之后,骑兵标抽调了部分骑兵分配到其他部队担任侦察和通讯兵。如今教导一团骑兵营的骑兵只有四百出头,经过粤桂战争略有失补,不过总数依然没有太大出入。 广东全省目前只有广州预备役司令部提供基础骑兵训练,虽然各地军营也有骑兵的正式训练,可骑兵毕竟是昂贵的兵种,每年顺利培养出来的合格骑兵甚是稀罕。从去年至今年,广州东郊军营已经储备了一批骑兵人才,五百匹滇马运抵广州之后,立刻就投入了编制。 吴绍霆将教导一团骑兵营抽调出来,与东郊军营新兵骑兵整编为革命粤军第十一团(第十团的番号为炮兵团),隶属于第一师指挥。新生的骑兵团团长为黄埔军校教育长李文范,全团骑兵九百八十名,步兵及后勤兵合计一千四百人,可谓是革命粤军团级编制最大的部队。【】1908大军阀294 广东军『政府』在骑兵团的投入十分巨大,预算中骑兵团每一个月的消耗是教导一团的两倍。吴绍霆之所以要在北洋军南下之前,仓促的整编这支骑兵部队,是因为他把对付北洋军的筹码全部押在了破袭战的策略之上。十一团不单单装备骑兵,还将装备中德厂试验『性』迫击炮和重机枪等一系列反器材武器,届时将不遗余力的『骚』扰北洋军补给线。 十月十五日,吴绍霆发布一项重要的人事任命,第一团团长韦汝骢升任第一师师长,李济深为副师长。一团团长由原副团长苏贡接任,教导一团团长由营长林广利接任。第二团团长莫擎宇升任第三师师长,二团团长由营长许建新接任。吴绍霆解除第一师师长军职,正式荣升革命粤军第一军军长。 这次任命,标志着革命粤军番号重新整顿,对内是增加指挥阶层的衔接,对外是壮大革命粤军的声势。吴绍霆由师长升任为军长,而且还是响当当、毫不避讳的成立革命粤军第一军,哪怕现在只有一个军的编制,而任何有预见的军事评论家都能从中看出,这一切只是一个开端,有了第一军也将会有第二军、第三军。 革命粤军第一军成立后的第四天,衡阳发来急电,焦达峰的讨袁军失守,凌晨时从衡阳开始南撤前往郴州。广东都督府办公厅,何福光和两个参谋官送来了衡阳战事的汇总。 “什么,只打了八个小时?”吴绍霆皱了皱眉头,脸上一阵浮躁。 “是的,十八日下午北洋军发动攻城,凌晨一点焦达峰的防线就被突破了。前后只有八个小时。据说焦达峰亲自上火线督战,可仍然制止不了逃兵。凌晨时焦达峰让一枚炮弹炸伤,被亲信卫队抢救下来,目前还不清楚状况。”何福光说道。 “那现在湖南讨袁军是谁在指挥。”吴绍霆问道。 何福光打开电报本子看了一眼,随后说道:“参谋长李金奇和共进会会长孙武。” 吴绍霆听完何福光的话,低头陷入沉思,焦达峰的兵马虽然不多,好歹也有四个营两千多人,而且前不久还购买了广东兵工厂的军火,怎么说败就败?二次革命刚开始的那几天,焦达峰还意气风范的主动进攻过长沙,衡阳一战打的实在是太失水准了。按照这个战斗力来看,郴州只怕也是一天的事,战火很快就会烧到广东。 “发电报到郴州,让湖南讨袁军退入我广东境内。派第三师第七团到宜章去接应。” 何福光听了这个命令,脸『色』一下子骤变,他知道吴都督是要把湖南讨袁军保存下来,可是这对广东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负担。他立刻说道:“都督,让湖南讨袁军到广东来,我们怎么安置?或者说,我们拿什么安置他们?跟桂军交手之后,咱们广东财力不济,根本负担不起这支军队的供养啊!” 吴绍霆看了何福光一眼,严肃的说道:“你按照我的命令去做就是。你是参谋长,不是财政部长。财政的事我自有分寸。” 何福光脸『色』很不好看,心中也有几分气恼。他深吸了一口气,不冷不热的说道:“属下遵命。”说完,转身气势汹汹的就离去了。 一旁的邓铿望着何福光的背影,直至对方离去之后,他有些担心的说道:“何总参谋长最近情绪好像很难控制。” “我知道。韦汝骢当上了第一师师长之后,老何心里总是憋屈一股劲。随他去。”吴绍霆语气不耐烦的说道。他顿了顿,又道,“士元,把教导一团从梧州调回来,只留第一团驻守梧州就好。咱们在北面要打仗了。” “是。”邓铿点了点头。 “另外,下午安排一下,我要去一趟德国领事馆。”吴绍霆又说道,他的语气隐含着一种难以察觉的嫌恶感。 下午三点,吴绍霆来到德丰大楼。 安德烈爵士刚刚午睡起来,他在自己的办公室以正式的礼仪接见了吴绍霆。【】1908大军阀294 寒暄过后,双方在客厅里落座。安德烈爵士依然好客的拿出了自己珍藏的啤酒,请广东军『政府』的客人饮用。他自己在大大喝了一口啤酒之后,畅快的吐了一口气,午睡之后的恍惚感消除了不少,整个人渐渐振奋了起来。 “咦,我亲爱的朋友,难道今天的啤酒不合胃口吗?”安德烈看到吴绍霆正襟危坐,根本没有伸手去拿面前的啤酒杯,忍不住好奇的问了道。 “安德烈爵士,”吴绍霆面无表情,几乎用一种正式场合的外交辞令的语气在说话,“您应该很清楚广东省目前的处境,所以我也不想跟您多说废话。” “广东省目前的处境?吴都督的大军不是刚刚凯旋归来吗?在广西打了一场漂亮的战役,还让广西割地求和,真是让人赞叹不已。”安德烈爵士习惯『性』的装着糊涂,笑呵呵的说道。他自然知道北洋军南下对广东省的压力,只不过不想明说出来罢了。 “真拿你们这些欧洲人没办法,”吴绍霆十分厌恶的叹了一口气,他没有跟安德烈继续套话,直言不讳的说道,“今天我来找您,是希望修改一下中德军械公司的合同。我可以撤销导气式枪机五年之内的限制,德意志帝国可以立刻在德国本土生产导气式枪机。” 安德烈扬了扬眉『毛』,表情保持着冷静,可是心中却暗暗窃喜,虽然这是一个形式上的合同,但如果吴绍霆能够取消旧有的限制,对德意志帝国在道德和舆论上会有更大的发挥空间,对自己在德国『政府』的地位也会有所提高。他呵呵的笑道:“吴都督,您为什么突然会有这样的打算?这跟广东省目前的处境有关联吗?” 吴绍霆冷笑道:“显而易见。先听听我的条件,取消旧有合同的限制之后,我希望得到德国『政府』或者民间的一笔贷款,总额一百万美元。” 安德烈略微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吴都督,难道您就打算用导气式枪机来做贷款的依据吗?我们德国『政府』已经为导气式枪机赠送吴都督四万支步枪了,它现在可远远不值一百万美元的价值呢。” “既然是贷款,自然会有抵押。导气式枪机的合同是我送给安德烈爵士您的酬劳罢了。我会用广东联合银行的股权做为抵押,希望安德烈爵士您能尽快帮上我这个忙。”吴绍霆淡定的说道,语气不疾不徐,显得胸有成竹。 广东联合银行已经是两广唯一权威的银行,广东军『政府』甚至通过广东联合银行的经济『操』控手段,牢牢掌控了广东全省的工商农三界。前不久刚刚还与桂林军『政府』签订合同,虽然外界对桂林军『政府』不看好,可多多少少表现了广东联合银行的能力。 吴绍霆以张盛霆公司的名义持有广东联合银行的百分之五十的股权,单单这份股权的价值已经超过两百万美元,所来抵押贷款一百万美元是绰绰有余。若不是急着需要这笔贷款来缓解省内财政的压力,他才不会做这样亏本的买卖。 事实上动用广东联合银行的股权做抵押,吴绍霆打心里还是有孤注一掷的念头。如果这次挡不住北洋军的进攻,他在广东的势力必定瓦解,到时候只能下野跑路。到那时候,广东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将是下一任都督的,贷款的偿还也将留给下一任都督承担。 “哦?是吗?”安德烈爵士『摸』了一下自己的胡须,若有所思的说道,“我相信吴都督您很明白,我只是一个总领事,有时候也可能是一位中间人。您提出的贷款条件我个人认为有可行之处,当然,具体说来我还得先去走动走动。” “我很理解。”吴绍霆微微点头说道。 “吴都督大约什么时候需要这笔贷款呢?”安德烈试探的问道。 “越快越好,最好能在两个月之内落实。”吴绍霆认真的说道。 安德烈呵呵笑了笑,笑容带着讳莫如深。g!~! 第295章 湖南溃兵 南方十月的天气依然有一些变幻莫测,十六日和十七日已经连续下了两天的大雨。 第七团在十五日傍晚从韶关陆续开拔,沿着修了一半的粤汉铁路韶衡段前进,到十七日中午时先头部队越过粤湘边境,抵达两省交界的小县城宜章。孙继直跟着先头部队一起来到宜章县,在县城郊区一个山岗处设下了临时团部。 宜章县地形很复杂,属于平原、山地、丘陵共处的地理。县城不算大,不过有一条连接粤湘的官道,这些年官道保养的很好,是南北贸易一条重要的交通线。 雨势稍微小了一些,山坡上下一片泥泞。孙继直站在团部帐篷门外的一棵大树下,看着从山道上连绵不断走来的第七团士兵们的身影。全团士兵只有一半人配发了雨具,这两天的行军大家只能轮流着使用雨具。一些黄埔三期的下级军官以身作则,三天以来都没有使用雨具,坚持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这时,一个骑兵从北边的县城跑了过来,因为坡道实在太滑,战马只能停在山岗下面。这个骑兵全身都淋湿透了,一时分不清军服上的军衔,要不是胸口别着一枚崭新的“黄埔军官俱乐部”徽章,只怕还真以为是一个普通通讯兵。【】1908大军阀295 “孙团长,通讯队在宜章县城区走了一大圈,县城实在太落后了,用电灯的人家都不多。刚刚打听到只有驿站有两台电报机,我已经派人去那边接电报线了。”骑兵冲着山岗上的孙继直喊道。 “知道了,陈景生,你现在就去给我盯着通讯队,一有郴州的消息马上转过来。”孙继直大声的吩咐了道。 “团长,王营长还让我来通知你,他在县城里面找到了一个合适的院子,让团长把团部迁到那边去,这里实在太偏了一些。”陈景生又说了道。 孙继直挥了挥他只剩下三根指头的手,说道:“让老王不用『操』心我这边,先把兄弟们都安置妥当了再说。我团部就在这里看着后面的兄弟。” 陈景生还想说什么,可是犹豫一下之后又没有说出口,他道:“我知道了。” 说完,他打转马头又原路返回了。 傍晚六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通讯队总算与郴州取得了联系。陈景生从驿站把电报原文转发到了团部,随同电报一起发来一条附则消息,证实焦达峰还没有牺牲,只是受到重伤,经过诊断可能会落下终身残疾。郴州早在十五日就接到了广州的电报,到今天已经陆续开始撤退。电报是从郴州发来的,而第一批后撤的辎重队正在途中,随时有可能抵达宜章。 凌晨时郴州又发来第二份电报,这是遵照粤军的要求随时汇报北洋军的动向。 最新的电报带来的消息不太明朗,郴州方面负责殿后的讨袁军,在入夜时刚刚在郴州郊区侦查到北洋军的迹象。虽然只是一些零散的侦查部队,双方并没有发生交火,可是不难推测北洋军主力马上就要杀到郴州。 这一夜孙继直和团部两个参谋都没有休息,他们聚在一起详细分析了北洋军行进速度,做了十几个不同的假想应对方案。无论如何,第七团十之是要在宜章跟北洋军打上一场阻击战,一方面掩护湖南讨袁军退入广东境内,另外一方面要扳回一些战局优势,不能让北洋军南下的太顺利。 天还没亮,孙继直带着副官跑到县城去,找了一个本地人带路,冒着雨视察了一下宜章县周边地形,测绘员一路上做了详尽的记录。一直到晌午,众人才返回县城。孙继直虽然一夜未合眼,但精神状态依旧很好,他就像是一个天生的工作狂似的,只要有还未完成的公务,不吃不喝不睡也要赶着完成。 刚刚回到县城,驻守在城内的三营营长王文申正派人到处在寻找孙继直。 “团长,团长,郴州的人到了。”一个营部士兵在见到孙继直之后,马上大喊了道。 “人呢?”孙继直平静的问道。他最先沿着官道视察地形,后来又前往县城下面的乡镇,郴州撤退而来的人必然是沿着官道走来,所以两头没有遇到。 “在东边的镇子外面。”士兵回答。 “来了多少人。”孙继直一边调头向东边去,一边又问了道。 “大概有两三百人,情况不好,大部分是伤兵。王营长还说焦司令也来了。”士兵道。 孙继直不再说话,带着人径直而去。来到东边的镇子,三营的士兵正在帮湖南讨袁军搬运一些辎重,来来往往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三营营长把讨袁军士兵们安置在『露』天的空地上,勉强搭建了几个棚子,提供湖南士兵休息。粤军士兵本来正在吃早饭,现在炊事班不得不增加饭量,一碗碗热好的粥汤优先送到了湖南士兵手里。 空地上密密麻麻席地坐满了人,不过细细看去似乎并没有超过三百人。湖南士兵经过衡阳战败,退到郴州之后又没有得到有效的休整,如今一个个蓬头污垢、衣衫褴褛,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天灾逃跑出来的人们似的。大部分士兵都带着伤,不过没有多少重伤者,他们情绪很低落,默默不作声的呆坐在原地。【】1908大军阀295 孙继直找到三营营长,了解一些基本情况。三营营长说:“半个小时前刚到的,沿着官道来,大部分人两天没吃东西了。领队的是一个支队长,名叫汪江茗。焦达峰也来了,在马车上,现在还昏『迷』着,我派了军医去照顾了。” “怎么就这么点人?”孙继直看了一眼停在空地一侧的辎重队,从郴州来的辎重倒是不少,物资与人数的比例完全不成正比。 “刚才我跟汪支队长谈过了,讨袁军从衡阳败退下来之后,原本四个营兵力现在只剩下两个残营,大部分在衡阳失守时就逃跑投降了。在郴州时,参谋长李金奇又把部队编制为四个支队,分批向广东省撤退。”王营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也就是说现在只剩下八百不到的兵力了?”孙继直面无表情的道。 王营长只点了点头,没有在说什么。 孙继直沉思了片刻,随后吩咐道:“休息到中午,然后安排他们继续沿着官道南下去乐昌。一营已经在那边做好了接应准备。我先去跟他们的长官谈谈。” 几分钟后,孙继直见到了汪江茗,汪江茗带着他看望了一下焦达峰。焦达峰的情况很不好,一身血迹,半边身子已经是血肉模糊。两个从衡阳一直跟到这里的医生在照顾焦达峰,经过简单的处理,止住了伤口流血,可是需要专业的医疗环境疗伤。 焦达峰年龄不比孙继直大多少,论资历孙继直要比焦达峰嫩多了。看着这位同辈的革命志士落得这样的下场,孙继直心中无限感慨和沉重。他隐隐回想起吴都督讲过的话,革命道路任重道远,这一路走下来抛头颅洒热血的志士不计其数,最终的成功必须踩着这些革命先烈的躯体和鲜血铺成的道路。 孙继直叹了一口气,随即向汪江茗问了道:“你们参谋长和孙武孙先生呢?” 汪江茗比焦达峰更年轻,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看上去没有什么阅历经验。他老实巴交的说道:“孙先生还在郴州坐镇,李参谋长跟着第二批撤退的支队,应该下午就会到。” 孙继直点了点头,说道:“行。等下你挑几个老兵交给我指挥,我需要他们帮我了解一些北洋军和湖南二十镇的情况。” 汪江茗有些吃惊,连忙问道:“孙团长,您……您是要跟北洋军他们打仗吗?” 孙继直对汪江茗的反应有些奇怪,他率领第七团奉命到此接应湖南讨袁军,理所当然是要做好阻击敌人的准备了。他十分平静的说道:“如果北洋军追的太快,我这边必然是要打上一仗的。不过你放心,我们早做好准备了。” 汪江茗神『色』很艰难,消沉的说道:“在长沙我们还没有跟北洋军真正交上手。衡阳一战才是第一次交锋,他们有快枪快炮,还有最新式的重机枪,我们根本没有料到他们那么快就打过来了。一晚上就丢了衡阳,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孙继直淡然的笑了笑,说道:“快枪快炮还有重机枪,这些我们也有。你就不用多『操』心这些了,休息好了继续向南走,一路上会有人接应你们的!”g!~! 第296章 落井下石 安德烈兢兢业业的帮吴绍霆联络了一些德国的银行,甚至还动用自己私人关系请动一些财阀出面组织这次借贷,他是满怀信心的,吴绍霆开出的条件简直是太划算了。然而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他万万没有料到从银行到财阀,竟然没有人愿意做这一笔生意。 德华银行驻武昌办事处给了安德烈一个希望,一百万美元的借贷可以在半年之内分七次支付给广东军『政府』,并且还要修改抵押的条件,广东军『政府』必须改用粤汉铁路开办权做为抵押。这个希望对于安德烈来说实在是太渺小,他还清楚的记得英国领事生日晚宴上,吴绍霆再三强调铁路问题的观点,他几乎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吴绍霆会严词拒绝。 安德烈实在没有颜面去见吴绍霆,索『性』派了自己的秘书去了一趟都督府。 吴绍霆在会客室里听完了领事秘书的描述之后,脸『色』愈发变得阴沉,沉默了片刻,冷冷的笑了道:“本年之内分七次支付,还要用粤汉铁路开办权抵押?” 领事秘书镇定的点了点头,说道:“就是这样的。”【】1908大军阀296 吴绍霆缓缓站起身来,脸『色』犹如寒冰,直盯着面前的德国人说道:“也就是说谈不拢了?” 领事秘书有些疑『惑』,他只是奉命前来传达新的贷款条件,至于谈不谈得拢还是要看吴都督答不答应了。他没有回答,只是一脸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行了,我明白了,你回去告诉安德烈爵士,就当我没有去找过他好了。”吴绍霆闷声闷气的说完,转身便向休息室外面走去了。 侍从官将领事秘书送了出去。 邓铿跟在吴绍霆后面,连忙问了道:“都督,德国鬼子是故意坐地起价呀。” 吴绍霆冷声说道:“谁都不想做亏本的买卖,德国人根本不看好我们广东能对付北洋军,所以这次贷款对他们来说风险很大。” 这一点从德国人修改贷款交付时间就能看出,从二个月改为六个月,而且还是分七次交付,这是银行放贷降低风险和损失最常用的手段。至于粤汉铁路开办权,那是洋人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广东是中国南方重要的海岸省区,能够掌握广东到武汉的铁路线,就等于掌握从大门口到后花园的捷径。 邓铿神『色』沉重,他很清楚这笔贷款对广东的重要『性』,现在失去了这笔贷款,只怕对付北洋军的优势再度大打折扣。他忍不住追问道:“都督,那现在该怎么办?孙继直昨天从宜章发来电报,湖南讨袁军已经撤下来了,虽然只有八百多人,可是安置下来也很麻烦。” 吴绍霆看了邓铿一眼,道:“什么点的电报,我怎么没看到?” 邓铿连忙说道:“昨天晚上我已经放在办公桌上了,都督可能还没有看到。孙团长在电报上还说,北洋军南下的速度非常快,曹锟的主力部队几乎全部冲着广东来了,湖南方面根本就没有分心对付四川的想法。” 吴绍霆沉『吟』了片刻,说道:“你去通知李煜堂和张直来见我。” 半个小时后,李煜堂和张直在都督办公室听完了吴绍霆的话,两个人的脸『色』齐齐难看了起来。张直叹了一口气,老迈的说道:“都督,几个月前发行的『政府』公债还没有还清,现在您又要紧急发行两百万的公债,这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这可是两百公债呀!” 吴绍霆面无表情,近乎冷酷的说道:“第一次我们才发行了几十万公债,这笔款数对比其他省的公债几乎是九牛一『毛』。如今北洋军大举南下,如果没有足够的财政支持前线作战,别说第一次发行的几十万公债还不了,我们的『政府』更是不复存在了。” 张直自然很明白这个道理,而问题的关键也恰恰就出在这里。他无奈的说道:“都督,正是现在北洋军兵临城下,第一次公债的偿还已经失去了信任,各界各方都很担心革命粤军挡不住北洋军,现在没有人还会愿意购买第二次公债了。尤其是都督您这次要发行的额度是第一次的三倍之多,我甚至担心一些吊诡小人会臆测都督这是要携款而逃呢!” 不等吴绍霆开口,一旁的李煜堂同样纠结的说道:“张部长所言极是。这个时候不是我们不赞同发行公债,而是发行出来也未必有结果。广东现在面临的危机不单单是北洋军南下,上个月都督你动用武力打压了一些商人,这在商界留下了很深的阴影。虽然都督的想法是一荣俱荣,可万一失败了,那也是一损俱损呀。” “我很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今天请你们来,是希望能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不是提出一些让人不振奋的难题。李部长,张部长,我吴绍霆为广东为革命所有的一切你们都是一步步目睹过的,我吴绍霆是什么人,你们不会不了解。跟曹锟和李纯的这一仗必须打,这是没有退路的决定。” 吴绍霆大声的说道,他的气势就好像一个站在火线上的将军,面对万千炮火都无惧无悔。 李煜堂和张直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神『色』各有不同。李煜堂深受感动,他对吴绍霆的看法一直是理想化的。然而张直却是一副更加忧愁的神态,他比李煜堂要真正了解眼前这个年轻人,听完吴绍霆的这番话之后,他深刻意识到这次发行公债势在必行,而且必须有结果。 “这件事拜托李部长和张部长了,只要能筹到这笔款项,哪怕是借、是募、是求、求乞我都不在乎。”吴绍霆调整了一下语气,有一种诚恳而认真的口吻说道。【】1908大军阀296 “我……尽快想办法。”李煜堂缓缓的说道。 张直一言不发,等着李煜堂转身离去时,他也跟着一起去了。 当天晚上,吴绍霆正在官邸吃饭,邓铿神『色』匆匆的冲了进来。 “都督,不好了,南京丢了。” 吴绍霆抬起头,微微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邓铿手里拿着一份电报,一边递了过去一边说道:“昨天下午张勋和卢永祥的部队攻克了城关,第八镇投降,第二师溃不成军。黄师长只身撤往上海了!” 吴绍霆眉头皱的更深,厉声道:“黄克强把部队给丢了?” 邓铿仔细看了一眼吴绍霆的神『色』,随后委婉的说道:“具体情况还不清楚,这电报是上海转发过来的。都督,哪怕黄师长真的把部队丢了,那也是迫不得已之事,如今安徽、上海、浙江和福建都让北洋军掌握了,广东补给中断,黄师长根本无处可退呀!” 吴绍霆重重的搁下了筷子,胃口顿时一扫全无。他知道历史上江苏北伐时,黄兴最终是丢掉了革命军自己走了,可此时非彼时,好歹革命粤军第二师是广东的部队,黄兴起码要安置好部队投降或者遣散的事宜,怎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罢了。”他最终叹了一口气,脸『色』凝重,“现在是二次革命最困难的时候,江苏、湖南、上海都没了,江西也差不多了。我广东虽然还算能坚持,可人心惶惶不安,贷款又无着落,也不知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了。” “都督,二次革命现在全靠您了。”邓铿郑重的说道。 “跟上海取得联系,看看孙先生有何打算!”吴绍霆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道。 第297章 革命大旗 孙中山在上海的情况每况日下,上海是革命策应之地,也是第一个被攻陷的地方。 虽然北洋军在江西、湖南和江苏三地的战事愈发激烈,国民党在上海的地位也愈发动摇。虽然租界的巡捕还没有开始采取行动,可公共租界管理局的美国人已经再三暗示,让孙中山等人尽早安排离开中国的打算。 昨天南京失陷的消息传来,很多国民党已经放弃了讨袁战争的希望,一些人连夜开始收拾行李陆续离开上海。 闸北公共租界一栋法属公寓洋楼里,蒋志清带着一份《民立报》快步踩着楼梯来到二楼客厅。客厅里有一些香烟味,不过并不浓。陈其美、廖仲恺、胡汉民和孙中山四人,正在听着无线电消息,此时电台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内容,泛泛而谈让人百无聊赖。 “先生,报纸买来了,是昨天的旧报纸。徐血儿还在反对我们。”蒋志清走上前,将报纸递给了陈其美。【】1908大军阀297 陈其美接过报纸只看了一眼头版标题,随后冷冷哼了一声,直接又把报纸递给了孙中山。 孙中山看完了报纸,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原本忧郁的脸『色』增添了几分无可奈何。 这时,陈其美忍不住抱怨道:“早先我们资助过《民立报》不少的经费,以前姓徐的也是积极为我们革命事业做报道,年初渔夫兄遇刺,他也还不畏险阻的报道袁世凯的阴谋。现在可好,一转眼,在我们最困难最需要支持的时候,他偏偏跳出来唱反调。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廖仲恺和胡汉民默不作声,只是看了陈其美一眼,不发表任何意见。 孙中山严肃的说道:“英士,我不希望再听到你这样的话。徐先生是一个正直的新闻人,他有他的见解,如果一定要强求他人的思想跟我们一直,这跟独裁者有什么区别?由徐先生继续报道下去,不同的意见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反省。” 陈其美脸『色』揶揄,他很少反驳孙中山的话,索『性』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说下去。他站起身来,惆怅的说道:“我先出去抽一支烟。”随后,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客厅。 陈其美刚刚出去,楼梯上再次传来脚步声,胡毅生带着疲惫的神『色』出现在门外。 “送之骏先生上船了?”胡汉民站起身来,先一步问了道。 下午时,胡毅生被孙中山和胡汉民派去为居正送行。上海的情况越来越不好,很多人选择离开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更何况上海国民党党部眼下没有太多的经费,很多外地党员的基本生活水平都无法维持。 胡毅生没好气的说道:“当然送上船了。不过不止之骏先生一个人,还有行严、伯循、秋实三位先生,也跟着之骏先生一起上船了。” 胡汉民有些惊讶,连忙道:“什么?于先生他们都走了?” 胡毅生冷笑道:“他们昨天还说会再留一段日子,结果之骏先生为他们买了船票,今天直接上船走了。” 胡汉民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廖仲恺没有理会胡毅生的抱怨,他一直认为胡毅生是一个不懂人之常理的年轻人,当即侧过身来看向孙中山,真诚的说道:“逸仙,照我说,你也赶紧离开上海的好。内田先生现在已经在日本安排好接应,犬养先生最近也打听到郑汝成、杨善徳与公共租界管理局的交涉,犬养先生说英国人和美国人很快就会妥协的。” “仲恺,展堂,你们明天就走。”孙中山突然说道。 众人听了这句话,不禁惊讶起来。廖仲恺赶紧问道:“逸仙,你这是……” 胡汉民也跟着问道:“先生,你不会是要单独留在上海!” 胡毅生大声道:“这可不行,就算要走也是大家一起走。这次失败不要紧,我们积蓄实力迟早还能重头再来过。” 孙中山站起身来,表情十分严厉,肃然正声的说道:“你们在胡说什么?什么是‘这次失败不要紧’?广东,四川,广西,这三省刚刚宣布响应讨袁革命,难道因为江苏和湖南的告急就草率的宣告失败?这是很不负责任的态度,我绝不赞同。”【】1908大军阀297 胡汉民狠狠瞪了自己的族弟一眼,他就知道胡毅生这个冲动的人早晚会惹恼孙先生。 胡毅生低下头,一脸追悔莫及,缄口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廖仲恺同样也有几分责备,不过他还是为胡毅生辩解了道:“逸仙,毅生并不是这个意思,说到底我们都是为你的安危担忧。南京失陷,克强兄自身难保,整个华东已经没有可以依靠的军事力量。两广和四川还在艰苦奋战,可万一逸仙你在这个时候有所闪失,那才是真正的大势已去呀!” “仲恺,你不懂的,”孙中山缓缓的摇了摇头,语气十分庄重的说道,“这次讨袁革命已经到了最艰难的时刻,虽然很多人都不看好革命的前景,可是既然我举起了这面大旗,就必须扛着它一直走下去。为了渔夫兄的公道,为了中华民国的国计,更为了中国人民的未来,哪怕背上千夫所指的骂名,我也要义无反顾的坚持下去。” “逸仙……” “孙先生……” 众人听着这番话,心血不禁沸腾了起来。他们十分明白孙中山的意思,多少革命先烈的牺牲换来今天的共和民国,就算需要更多的牺牲,也应该轮到他们这些人挺身而出了! “只要这面大旗还没有彻底倒下,我会一直站在大旗的下面,让那些坚持在前线的革命战士们看得到、听得到。这是一种支持,这是一种革命者得态度。你们可以走,我必须留下!”孙中山不可动摇的说道。 “逸仙,我们跟你一起留下。”廖仲恺郑重其事的说道。 “我们也是。” 孙中山用熠熠的目光一一看过站在面前的这些同志,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极其缓慢的说了道:“谢了。从明天开始,我们要积极的进行走动宣传,为两广、四川还有江西募捐军费。一块钱也是钱,能筹多少是多少!” 从十月中旬开始,原本在上海蛰伏已久的国民党人再次展开了行动。他们冒着极大的风险在上海各界游走,有不少人党员在策动募捐时遭到上海警察局和北洋军的逮捕,可是行动没有中止,在孙中山亲自带领下,他们进行了一场特殊的战斗。 九月底时,宋教仁一派的国民党成员早就前往江浙一带筹集经费,不过他们一开始筹集的款项都用来维持上海国民党党部和南京方面。直到孙中山在上海的行动展开之后,宋教仁才与上海形成了联动,所有筹集的款项汇聚到公共租界,再由外国银行发往广州。 吴绍霆在广州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心中感到甚是欣慰,革命党总算能帮上一些忙了。虽然到十月下旬为止他还没有收到任何一笔资金,但相信以孙中山、宋教仁两个人的威望,以及江浙一带大资本家的实力,早晚会取得效果。 与此同时,李煜堂和张直也积极奔走在香港、澳门、台湾,甚至在南洋一带也建立了联系,忙碌的向外出售第二批『政府』公债。十月二十四日,李煜堂已经筹集到五十万的现款,张直也弄到了一笔款项,不过数量不足李煜堂的一半。 十月二十五日,第七团在宜章跟北洋军正式打响了广东战争的第一枪,虽然规模并不大,可是却成为了广州首义之后最重要的军事事件。g!~! 第298章 粤北开战 连续好几天的大雨渐渐消停了下来,整个宜章县城仿佛进入了冰河时期。家家户户紧闭门檐,工人停工、商人停市,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大街小巷几乎找不到老百姓的身影。只有粤军士兵和军用辎重车没日没夜的沿着街道穿梭,气氛甚是严峻。 昨天正午在郊区响了一阵枪,夹杂着还有几声炮响,虽然前前后后只持续了十多分钟,可是战祸临近的危机感让所有平头百姓感到惶恐不安。县城和下属乡镇的老百姓都很埋怨粤军,广东人凭什么把战事带到他们的家园来!『乱』世民如芥,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又无能为力,换来的只能是默然忍受和顺从。 第七团团部依然停后方的山岗上,孙继直早就做好打算,一旦湖南讨袁军顺利撤入广东之后,他会立刻率部返回乐昌。在这一片不熟悉又缺乏人和的地盘上交战很不理智,新成立的第三师师部也下达了明确命令,尽量不在宜昌县与北洋军驳火。 湖南讨袁军的最后一队人在两天前通过了宜章县,北洋军的先锋骑兵队几乎是紧咬着这队人的身后追来。不过先锋骑兵队很狡猾,一路上有很多机会发动偷袭,但相对这几百名残兵败将来说,他们更渴望侦查到粤军的战略布局,由此来判断粤军究竟是想在两省交界作战,还是放北洋军进入广东省境。 孙继直在打退尾随而来的北洋骑兵队之后,果断下令宜章县的部队撤离。【】1908大军阀298 辎重后勤队趁夜先一步转移,顺利退入广东省境,与留守在乐昌的一营接应部队汇合。 一大早雨停之后,孙继直派出了大批侦查兵到县城附近搜索北洋军动态,他有预感北洋军已经『逼』近城外,如果在自己撤退时让北洋军打一个突然袭击,那可真是太不划算。此外他也尽量要搜集一些北洋军的情报,很快会在南方的战场上用到。 第一批侦察兵汇报没有发现情况,就连昨天的先锋骑兵队都没看到。孙继直虽然感到很奇怪,但依然果断的下令部下开始撤退。三营和二营的士兵有条不紊的沿着官道分批撤离,大家都有一种滑稽的感觉,这次出省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通讯队从城里驿站收拾了通讯器材,跟着大部队一起转移。队长陈景生安排完了撤退事宜之后,骑着战马来到了城外山岗上的团部。此时团部的文职军官也正在忙碌的收拾装备,索『性』一开始布置的简单,收拾起来十分便捷。 “团长,你这边的进度要快一些,三营都已经走了一半了,总不能让团部殿后。” 陈景生见到孙继直之后,催促的说道。 孙继直背着手站在山岗最高处,不断的向县城里望着,二营最后一个连的士兵正从山岗下面的山道经过。三营是走官道,速度相对来说比较快,承担的风险也比较大。他现在担心的就是北洋军会不会有阴谋,不可能昨天刚交战,转眼间又不见所踪了。 “不急,等第二批侦查兵回来了我再走。”他镇定的说道。 “团长,这次接应湖南讨袁军您本就不该来,哪里有团部跟着作战部队的道理。刚才侦察兵都汇报说附近没有敌情了,正是该撤退的时候。等回到乐昌,还需要您指挥布防,用不了多久北洋军就会打过来的,可不能浪费时间。”陈景生坚持说道。 孙继直看了陈景生一眼,笑骂道:“你小子怎么说话的,你一个小通讯队队长管起老子来了?说你是初出茅庐一点经验都没有,你跟其他人一样,咱们第七团是旧军新编,我如果不时时刻刻跟着,一旦出了什么意外,必定『乱』作一锅粥。” 三年前陈景生就跟过孙继直,后来还是经过孙继直的推荐才前往黄埔军校就读第三期,可以说他就是孙继直的心腹亲信。他对孙继直向来是直言直语,从来不隐藏自己的心思。他刚要开口坚持自己的观点,远处忽然来了跑来了一匹战马,正是第二批探查周边情况的侦察兵之一。 侦察兵来到山岗下面跳下马,然后快速跑上上头,来到孙继直面前敬了一个礼,气喘吁吁的说道:“团长,东北方向的山林里发现情况,我们找到了一些马粪,是新鲜的,附近还有很多马蹄脚印。应该就是昨天那伙骑兵队,从痕迹来判断,他们往西南方向去了。” 孙继直皱了皱眉头,立刻追问道:“你说的山林具体在哪里?” 侦察兵说道:“就在官道在往北去一点,翻过那座山就到白石渡了。” 孙继直仔细想了想,心头一凉,大声叫道:“三营要出事了。陈景生,你赶紧去通知老王,让他看好侧翼,我现在带二营的人过去。” 话音刚落,陈景生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应答,南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枪响,接着是人群惊呼声和马嘶声。没过多久,枪声由稀渐密,显然交战的火力越来越猛。 “遭了,三营已经出事了。”孙继直脸『色』大变,不过他没有自『乱』阵脚,冷静的吩咐了道,“你先别过去了,传我的命令,二营派两个连到白石渡的林子里埋伏,我亲自带一个连去支援三营。这伙敌人骑兵还真是嚣张,我一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是!”陈景生不敢怠慢,答应一声之后,马上从山岗上跑下去,跳上自己的战马顺着山道去找二营营长。 孙继直直接把山道上二营最后一个连拦了下来,他带领这个连离开山道,径直向东南方向的官道跑步前进。来到官道时,发现三营的先头部队遭到偷袭,而三营后面的部队如同孙继直先前所预料的那样,士兵们一个个不知所措,只有几个年轻气盛的黄埔军官紧急组织了各自麾下准备上前支援。【】1908大军阀298 团长出现之后,混『乱』的场面顿时缓解。孙继直召集三营的两个连长,清晰的分配作战任务,一个连迂回到官道一旁树林的最东边,尽快包抄北洋军的后方,与二营的两个连形成扇子形的合围圈;另外一个连跟着孙继直带来的连,直接沿着官道继续向前,从正面支援遭到袭击的部队。 吩咐既定,各连队在长官的带领下迅速展开行动。 孙继直带着二营和三营各一个连队,沿着官道向枪声传来的方向赶去。来到交战的地点,只见三营先头部队被火力压制在道路左侧,而右侧的树林里窜动着许多人影,密集的枪火就由林丛中『射』了出来。让孙继直感到意外的是,树林里面的敌人竟然还有一挺重机枪。 昨天在县城郊外交火时,北洋军的侦察兵并没有使用重机枪,人数也只有最多两百来人。当然不排除昨天这些骑兵隐藏了重机枪,可回头想一想负责侦查的骑兵带着重机枪,这是一件多么不能理解的情况。 孙继直暗暗揣测,难道现在交火的不是北洋军的侦察队,而是先遣部队? 他现在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当务之急应该尽快打退这伙伏击的敌人。如果对方只是增加火力的侦察队,那情况还算意料之中;如果对方是紧随而来的先遣部队,弄不好北洋军的大部队就在附近,很快会包夹上来,到那时候第七团恐怕就无法全身而退了。无论怎么样,都必须速战速决。 三营先头部队看到援军赶到,阵势稍微稳定下来。赶来支援的两个连在各自连长的指挥下,从侧翼向树林里发动进攻。孙继直带着卫队来到官道左边,亲自指挥受压制的三营先头部队密集『射』击,拖住树林里面的那挺重机枪,为进攻部队减轻压力。 树林里面的敌人很快发现侧翼遭到夹击,不过他们兵力有限,只能分散一小部分火力阻击。阻击部队连续抛出了很多手榴弹,爆炸声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一片接着一片,连续不断,震耳不绝。四处飞『射』碎片炸断了不少树木和草丛,好在昨天刚刚下过雨,『露』水压制了许多爆炸过后的灰尘。 手榴弹并没有给粤军造成严重的伤亡,但是却狠狠的吓退了不少士兵。趁着这个空隙,树林的敌人毫不犹豫,果断的开始向林地深处撤退。重机枪早就停了,三个士兵扛着三个部分,在步兵的掩护之下先一步撤离。a!~! 第299章 退和攻 孙继直一听见重机枪停了,立刻意识到敌人的企图,同时也依稀做出了判断,敌人的兵力不多而且绝不是先遣部队,否则绝不会一看粤军阵型稳定下来就调头逃跑。他仍然猜不出这一撮北洋军为什么要打这场规模的偷袭,极有可能是轻敌托大。 “二连从南边绕过去,其他人跟着我去追,把他们往白石渡方向赶!” 他果断的下达了命令,不管这一撮北洋军是有目的还是没目的,竟然敢以卵击石,索『性』就叫他们有来无回。如果能活捉一批北洋军俘虏回去,那第七团真正的立下开战以来的第一记大功。 粤军反守为攻,各级指挥官有条不紊的遵从团长指令,开始向树林扑去。 穿过官道之后,两个连队马上分头行动,一个连队向南边跑步前进,他们必须绕一个很大的圈子去阻击敌人。孙继直带着另外一个连队紧咬着正在撤退的北洋军,丝毫不跟北洋军喘息的机会,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玩命的追击。【】1908大军阀299 殿后的北洋军没后撤一段距离就要丢下不少尸体,可是北洋军的枪法和阵型一直都占着优势,就算在如此凶猛的追击之下,每一次排枪『射』击都保持着稳定的命中率。 追了十多分钟,林地深处突然传来了一连串马嘶声,随后是马蹄远处的声音。孙继直知道这一伙敌人有装备战马,显然一部分北洋军撤退到了集合点,上了马开始转移。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孙继直的第七团没有足够的骑兵,就算把军官和通讯兵的坐骑算上,依然凑不够一百匹。更何况事突然,根本没有多余的功夫组织骑兵拦截。 不过孙继直并不在乎这些,逃走了一部分敌人不要紧,反正眼前这些正在跟粤军交火的殿后士兵是一个也逃不了。如果那些逃走的骑兵不巧是往白石渡方向撤退,白石渡附近早就布下天罗地网,只等着这些人钻进去。 “给我抓活的,快,三排、二排,从两边围上去。” “缴枪不杀!你们逃不了!” 几个粤军军官看准时机大喊了起来。 殿后这队北洋军士兵在听到马蹄声渐渐远去之后,顿时陷入了绝望之中,面对成倍于自己的粤军,倒下的战友越来越多,再也没有坚持下去的信心。 “别,别开枪,我们投降!”一个带着湖北腔的排长军官第一个跪了下来,高举双手求饶的大喊道。随着领头军官的投降,其余士兵纷纷效仿,他们可没有以身殉国的决心,求生的传染了每一个人。 粤军士兵很快围拢上来,将这十几个被遗弃的北洋军团团围住。 孙继直走上前去,抓住那个北洋军排长的军服看了一眼,果然是第一镇第一标的人。 “说,你是哪一路的人,偷袭我们的企图是什么!”他喝问了道。 排长一副怂样,败军被俘之人自然不敢嘴硬,如实的回答道:“我们是第一标三营前锋骑兵连的人,这次本来只是侦察宜章县的情报。其实……其实昨天我们已经完成任务,还回营部做了汇报,可是……可是那挨千刀的连长是个傻帽,非要调一挺重机枪来打伏击……结果没料到,粤军根本不是我们一开始想象的那样……” 孙继直冷冷的笑了起来,问道:“哦?是吗?那你们一开始想我们粤军是什么样子呢!” 排长吞了一口口水,战战兢兢的说道:“上面的人都说粤军其实跟湘军一样,都是软柿子,还说……还说你们南方的军人都是天生的娘们……” 不等这个排长把话说完,一旁一个粤军军官已经忍不住大骂了起来:“扑你老母,你才是娘们,你全家都是娘们。哼,咱们南方人不比你们北方人差!” “就是,你们北洋军有什么好显摆的,不照样当了咱们俘虏嘛!” “倒要看看,你们北洋军来多少,我们就杀你们多少!” 粤军官兵一个个义愤填膺的叫骂了起来。 那俘虏排长赶紧不敢再说话,缩着脑袋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1908大军阀299 “都收声!”孙继直挥了挥手,脸『色』十分严肃,他从这个俘虏的口中听到了一个关键的线索,再次向那排长追问道,“你刚才说你们昨天回营部汇报了?” 排长抬起头看着孙继直,连连点了点头。 “我问你,你们营部在哪里?”孙继直大声问道。就算这些北洋士兵每个人都配备战马,可是昨天正午交战过后返回营部汇报,今天又折返回来打伏击,可见营部距离此处绝对不过五十里。 “就……就在九子岭后面,附近有一个乡,好像叫什么田子乡。大人,我……我们也只是昨天刚刚到,这边地名不太熟悉……”俘虏排长诚恳的说道。 “拿地图来。”孙继直转身喊了道。 一个军官马上递来了地图,孙继直在地图上找到了九子岭的位置,距离宜章县果然只有三十八里左右的路途,途中地形多以低矮的丘陵为主。他暗暗在心中骂了一句:北洋军还真是有能耐,不声不响竟然『摸』到眼皮底下来了。 他没有收起地图,把地图直接放到那个俘虏排长面前,命令其把自己部队的部署位置一一标记出来。可是俘虏排长文化程度不高,而且又是刚从长沙马不停蹄的经过衡阳到郴州再到这里,一路上停留的时间不过两天,人生地不熟根本认不清楚具体位置。 “,装蒜是不是?”一旁一个粤军军官大怒道。 “不敢,真不敢,我真不知道这里的路,我连九子岭三个字都写不全呀!”俘虏排长吓得缩头缩脑,苦苦的说道。 “九子岭那边有多少人?”孙继直想了想,索『性』先问一些容易搞到手的情报。 “我们营一共六百五十人,今天早上我们骑兵连离开时,营部那边只有一个步兵连和一个辎重队,剩下一个步兵连跟另外一个后勤队还在后面,应该今天之内也会赶到九子岭的。我们营是加强营,一共有九挺重机枪、十二挺轻机枪,还有两门山炮。”俘虏排长仓惶的说道,为了表示诚心,还主动把没问到的问题一起回答了。 孙继直听到这里,心中感叹北洋军果然有钱,他第七团一共装备了十四挺重机枪,结果只洋军一个加强营稍微好点。 就在这时,一个骑兵从北边跑了过来,仔细一看正是陈景生。陈景生先前负责通知二营营长去白石渡布防,他也跟着二营两个连队一起去了,刚刚在白石渡那边跟一队逃跑的北洋军骑兵打了一场。 陈景生找到孙继直,下马之后直奔这边,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几个北洋军俘虏,随后说道:“团长,咱们在白石渡那边截了一队骑兵。不过打得不太好,只是第一轮排枪放倒了十几个人,其他骑兵从我们埋伏圈硬冲过去了。二营长抓了两个活的,还俘获了三匹战马。” 孙继直脸上没有任何高兴之『色』,他一开始还在盘算去偷袭九子岭的北洋军那个营,出其不意打一个回马枪,对于整个战争开端能带来不的生气,可是听完陈景生的话之后,他毫不犹豫打消了这个念头。三个连在白石渡埋伏一支落荒而逃的骑兵队,竟然还让大部分人逃跑,这是何等的难看? 他不想在俘虏面前教训手下,第七团全部都是旧军出生,战斗力和军事素质底下那是情理之中,只希望第七团日后经过铁和血的磨砺,能够渐渐变成一支成熟的主战部队。 经过稍微的休整和打扫,第七团带着俘获的人和物,火的向广东境内返回。 第300章 布局 湖南南征军前敌指挥所异常忙碌,又要打扫卫生,又要布置桌椅,又要建立通讯线路。 萧耀南刚刚跟在长沙的长江上游总司令曹锟通了电话。曹司令最近很头疼,因为汤芗铭奉命从江西带着一艘军舰来到湖南,就打算凭着这一艘军舰跟曹锟争夺湖南的统治权。萧耀南虽然跟汤芗铭是同省老乡,可打心底很是看不起这个年轻人,仗着跟萨镇冰的关系,在长江上翻江倒浪,自以为是北洋军不可或缺的任务似的。 不过好在因为汤芗铭的出现,曹锟把进攻广东的前敌指挥大权卸了下来。萧耀南这个前敌总指挥也才刚刚当上没几天,衡阳、郴州两战都是他一手指挥,两战下来忍不住都有一些意气风发的感慨了。 在他看来,南方军队不仅是一盘散沙,还是一群土包子。北洋军的威名可不是吹出来的,对付广东之流无非是探囊取物。从武汉一路打下来都没遇到什么难事,更别说不久前才经过粤桂战争的广东了。 向曹锟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誓言,放下电话之后,萧耀南回到他在司令部的单独书房,从郴州县府抢来的上等大理石办公桌在几分钟前刚刚送来,他还要花一点功夫把自己的私人物品摆放妥当。【】1908大军阀300 这时,房门被敲响了,一个侍从官站在门口。 “什么事?”萧耀南心情很好,拖着长音问了道。 “参谋长送来的电报,先锋营那边出了一点状况。”侍从官捧着电报走了进来。 “出什么状况?”萧耀南皱着眉头问道,他不希望在自己心情好的时候被破坏。 “骑兵连跟粤军在宜章县交了两次手,骑兵连折了一些人。” 萧耀南没有看电报,他加重语气问了道:“骑兵连跟粤军交了两次手?两次都是侦察时出现意外吗?”三营是这次南征大军当中最精锐的部队,骑兵连负责前敌侦查,犯不着两次都跟粤军撞上枪口,这也太掉档次了。 侍从官说道:“三营营长汇报说,第一次是骑兵连误入粤军防线发生了交火,第二次是昨天早上骑兵连擅自去截堵撤退的粤军,结果让粤军打了一个反击。” 萧耀南严肃的脸上忽然乐了起来,略微诧异的道:“一个连去截一个团的粤军,骑兵连的连长是不是喝酒喝高了?说说,战况如何!” 侍从官道:“骑兵连丢了四十多匹战马和三十三个人。粤军情况不太清楚,但据骑兵连连长说,他亲自『操』作重机枪打倒了不少于四十个人。” 萧耀南冷笑着说道:“这么说,我还要给这个连长记战功了?” 侍从官一脸疑『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萧耀南不假思索的命令道:“传我命令,把这个骑兵连连长给我毙了。咱们在湖南打得顺手了,一个个得意忘形。不管粤军是什么货『色』,打仗的事由不得儿戏,这次南下作战意义重大,谁敢跟我忘了形,老子就让他彻底没形。”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语气几乎成了吼叫,让侍从官吓了一大跳。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 侍从官不敢怠慢,转身逃似的离开了。 书房只剩下萧耀南,他慢慢调整了一下情绪,先前恼怒的状态如同梦幻似的消失全无。他『摸』着自己嘴唇上方的八字胡,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他目光不经意的停在了大理石办公桌上的电报夹,忽然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喃喃自语的念叨着:“一个连敢截一个团?这可真是让人有忍不住的冲动呀!” 吴绍霆这几天总觉得自己的手、头和身子不够用,应该长出三头六臂方才勉强合适。虽然宜章县的交火枪声打响,他在都督府要应付的公务转眼间徒增了三倍,韶关的军务,广州的舆论,财政的贷款,各式各样的文件和电报几乎压的快要喘不过气来。越是大敌当前的时候,广东省内各方各界越是期待着一个领袖的担当。 都督府参谋总部已经研究了一个多月战略布置,而每一天在收到韶关转发来的最新情报之后,旧有的战略布置总要经过相应的修改。直到今天,方案越来越完整,可依然还没有最后的尘埃落定,前线各团各营固守既定的防区,严阵以待。 上午一直忙到一点钟,吴绍霆仓促的吃了两口饭,急着又赶往参谋本部开会。 北洋军已经抵达宜章,战事刻不容缓,就算其他公务再繁忙也必须先协调好作战准备。【】1908大军阀300 来到参谋部,事先得到通知的何福光已经召集所有参谋官和侍从官到场。作战策略室早早摆放好三座沙盘,分别是韶关以北地形、粤北地形和全省地形。何福光先一步为吴绍霆讲解了最新的战略修正,核心的作战思路是以消耗和破袭为主。从乐昌到韶关开辟五个小战场,作战方式包括但不限于正面作战、伏击、偷袭、尾击等等。 决战战场设在韶关。海军可调遣六艘炮舰顺珠江而上,提供强力的炮火支援。韶关是最后的底线,决不能再退。并非是革命粤军退不起,只要把战线维持在珠江沿岸,就算在广州城下决战都有优势。退不起的是广东人民,所有人都认为北洋军是强大的,这场战争已经给很多人带来阴影,如果韶关这个北方门口丢了,对民心和士气来说无疑是一记致命的重创。 吴绍霆在何福光的指引下,仔细看了一遍三座沙盘上的兵力分布。所有参谋官都凝神等待着革命粤军最高指挥官的决定。 “湖南下来的北洋军是什么情况?”沉默片刻,吴绍霆问了道。 “曹锟在长沙整编了北洋第一标和湖南二十镇,合并为南征军,第一标改第一团,留一营、通讯营和骑兵营,其余第二营、三营和炮兵营改组第二团。第二十镇麾下八个营,以及攻克衡阳和郴州之后收编的部队,一共又编了三个团。除第一团留驻长沙和岳州之外,南征军二团、三团、四团和五团陆续南下,应该是进攻广东的主力部队。”一个参谋副官打开情报本念了道。 吴绍霆对曹锟在湖南突然多了四个团的兵力一点不感到奇怪。曹锟从武昌南下到湖南时只带了北洋第一镇一个标的兵力,在湖南盘踞了三个月左右,自然不是天天吃干饭。无论抢地盘还是抢地为,哪一点不需要兵多将广来做基础。 “曹锟把第一标改成两个团?这两个团的番号归属于哪里?”他问道。 “只有第一团是遵照北京『政府』陆军部和参谋本部的番号修编通知,依然是归属在第一镇编制之下,第二团和另外三个团不在其列。如今全事单位已经遵照‘番号修编通知’,都跟我们革命粤军一样,镇改为师、协改为旅了。”参谋副官回答道。 “这么说,武汉司令部只负责给曹锟的第一团补给,另外四个团的粮饷需湖南本省自己筹集了?”吴绍霆看出了一些有机可乘的地方。 “没错,正是这样。不过从湖北派到湖南的军用物资是维系以前第一标的标准。第一标原本是六个营编制,哪怕现在一分为二,也只是多了一些军官而已。基本上粮饷的供应没有太大的变化。” 吴绍霆『露』出了一副讳莫如深的笑容,他的想法跟参谋副官当然不一样。一个标六个营和两个团六个营的粮饷供应是完全不同,虽然看上去兵力和编制未曾增加或者减少,可是后勤运输线上要承担双倍的压力。 “都督,您有什么打算?”何福光自介绍战略布局之后,一直沉默到现在,他看着吴绍霆的表情,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开辟五个战场太少。韶关以北的作战全部交给第三师负责,第一师负责韶关的决战和策应第三师。传令莫擎宇,无限制阻击湖南北洋军,尽一切可能多消灭敌人的生力军。”吴绍霆没有回答何福光的询问,直截了当的做出了决议。 “都督,韶关以北没有珠江流域的海军支持,在那里打无限制的消耗战,对我们太不划算了。”何福光切声劝说道。 吴绍霆回头看了何福光一眼,语气十分淡漠的说道:“曹锟的部队不也没有海军支持吗?你不要告诉我,我们两个师八个常规团、两个教导团,还不如曹锟四个团的兵力。你要仔细想清楚,此次南征军的主力部队只有一个团是北洋军纯血统,另外三个团是湖南二十镇改编而来。” 说到最后,他加重了语气狠狠的又强调了一句:“我最恨的就是毫无根据、凭空臆测的妖魔化敌人的实力。”g!~! 第301章 小镇鏖战 何福光怔了怔,脸『色』尴尬起来,他没有办法再坚持自己的观点,要不然就会被扣上“长敌人威风、灭自己士气”的罪名了。事实上他最近也在反省一个问题,北洋军雄厚的实力来自多方面,财力、装备、兵员素质等等,至于战斗力也只是其中一项而已,究竟是从哪里开始疯传北洋军战无不胜的谣言呢? 此时听完了吴绍霆的一番话,何福光重新矫正了自己的态度,沉声分析了道:“都督所言不错,曹锟的部队除了编练的比我们久一些、军官素质略有优势之外,论兵力论装备我们不比他们差。眼下我们是要趁着江西还能支持一段时日,福建还未有动作之前,好好应付曹锟的部队,等到三省齐下时,那时候我们再也没有优势了。” 吴绍霆见何福光瞬间参悟了自己的意思,『露』出了几分欣慰的神『色』,说道:“崇石,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何福光不见得高兴,他板着脸说道:“不过我也有责任提醒都督,江西和福建随时都能有变局,我们一开始就跟曹锟打得火热,只会积累内伤。内伤也是能致命的!” 吴绍霆知道何福光所说的内伤是指广东省内各界的态度,粤桂战争之后发生了粤商资本外移,前不久又出现了信贷危机,如果粤军跟北洋军的第一仗打得太伤,只怕省内的民心一定会跌入无法挽救的深渊。【】1908大军阀301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坚定不移的说道:“这一战本来就是破釜沉舟,不成功则成仁。崇石,我跟你不一样,我若失败则是万劫不复,你们还有另谋出路的余地。” 何福光皱了皱眉头,严肃的说道:“都督你这是什么话。自广州首义伊始,我们这些新军出来的人一直追随都督,此一役无论胜败,我们都将追随都督到底。” 吴绍霆看了何福光一眼,他知道何福光有一些惶恐的感觉,刚才那番话是一种试探,至于试探的目的仁者见仁。他微微点了点头,放缓了语气说道:“就先这么安排。其他细节由你这个总参谋长来决定。” “是!” 韶关城越来越不安宁,大战在即的压迫感与日俱增,很多大户人家已经从城里迁到乡下避居。许多工厂日渐萧条,要么是工人南下另谋出路,要么是工厂南迁避难。珠江江面上的来往船只十分繁忙,早已超越了日过千帆的境地,唯独月初由广州北上而来的“广利”、“广贞”、“广金”、“广玉”四艘炮舰,如同磐石一般占据港位,一副雷打不动的姿态。 如今韶关城内街道上最常见的人,就是挎着枪的士兵和军用马车,从早到晚,无时无刻都有最新的调动命令发生。在粤桂战争结束之后,韶关就成了全广东屯兵最多的城市,一批批运兵船顺江而上,一车车物资接连不断的进出城垣。 第一师和第三师的师部陆续在城中设下,韶关县长陈光壁忍痛送出了自己苦心搜罗两年之久的上好别业,提供给莫擎宇和韦汝骢做为师部据点。两处别业相隔不远,方便师部之间建立统一的指挥通讯线。 广州还没有派下明确指令成立前敌司令部,统一两个师的指挥调动。最高指挥机构依然还是都督府参谋总部。好在第一师和第三师尚且还没有权力交叉的地方,暂时不存在冲突和矛盾。莫擎宇和韦汝聪二人关系也算不错,就算有命令冲突之处也能很快协调一致。 团级作战单位早已经下派出去,主要以乐昌为第一线战区,分别在乐昌县、仁化县、始兴县、南雄县、连州县和『乳』源县六处布下团部。 十月二十八日,湖南南征军从宜章县进发,在老坪石镇与粤军一个连的驻军发生小规模交火。北军没有发动强烈进攻,只是每隔一个小时向粤军防线上打两发炮弹。而这个连的粤军也没有打算死守阵地,午时过后,连长主动下令悄悄撤退,任由北军浪费炮弹。 驻守乐昌的粤军第七团早已经在乐昌北郊布下堑壕,堑壕由西南向东北延伸,将衡阳至韶关的官道横切阻断。孙继直自认为自己不擅长打阵地战,第七团也没有多少像样的工兵,这道堑壕防线还是从教导二团借来的工兵队修筑而成。 老坪石镇不过是一个观察据点,第一场真正的作战战场依然是在乐昌。 不过从老坪石镇撤退的粤军连队并没有返回乐昌,只派了通讯兵汇报了情况,连长果断下令迂回到东边的山林里隐藏起来。除了观察任务之外,这个连还肩负一项更为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根据北军的布局开辟一条敌后线路,引导十一骑兵团潜入湖南省内作战。 直到两个小时后,北军先头部队才发现老坪石镇的粤军早已撤空,于是部队顺利占据了这个小镇子。向本地人打听粤军的去向,无奈方言不通,只打听到乐昌有不少粤军。 此时已临近傍晚,北军不敢贸然深入,于是在镇子附近设下营部,派出侦察兵和细作慢慢往乐昌方向推进『摸』索。天黑之后,第一批侦查兵回报,粤军一个团的兵力在乐昌外设下堑壕,明显是要以阵地战阻击北军南侵。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郴州前敌指挥所。 萧耀南没有根据这个情报得到新的想法,正如同他之前所料,粤军势必会凭借熟悉的地理以堑壕防线为主要防守。对付阵地战他有一定的心得,只可惜曹司令在长沙催得紧,不希望前线的战事出现僵持的局面,所以部队继续南下要冒一定风险。 “曹司令都让汤乡茗给『逼』急咯。” 他看完了来自前线和长沙的两份电报,心里忍不住偷乐了起来,或许这看上去有些幸灾乐祸,可是面对兄弟阋于墙的内部政治争斗,他怎能不嘲笑一番?【】1908大军阀301 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过了晚饭的钟点。萧耀南没有胃口吃饭,直接召集了部将布置作战任务。他决定调用两个团的兵力从正面牵制乐昌防线,然后派出骑兵部队绕到乐昌后方偷袭,意图在粤军采取支援行动之前,一举拿下乐昌。 进攻命令定在两天后的凌晨五点,所有作战部队在两天之内集结在老坪石镇。a!~! 第302章 湖南团成立 前不久刚从湖南退下的讨袁军部队,全部安排在韶关预备役司令部。焦达峰、李金奇和孙武三人则前往广州与吴绍霆会面。焦达峰直接被安排到广州最好的西医院就诊,几个洋医生会诊之后,一致认为要进行截肢。因为焦达峰处于昏『迷』之中,吴绍霆将决定权交给李金奇和孙武,二人最终是同意进行截肢手术。 手术很顺利,焦达峰的左腿被截掉三分之一,一直休息到十月三十日方才苏醒过来。 十月三十日是广东大战正式打响的前一天,也就在这一天,焦达峰不顾身体状况的虚弱,俨然要求与吴绍霆见上一面。这二人的第一次会面,吴绍霆并没有对焦达峰的容貌有深刻印象,因为躺在病床上的焦达峰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只有一双闪烁着坚毅有力神光的双眼,是唯一让他记忆犹新的地方。 “吴都督见谅,焦某自惭形秽,恬耻请吴都督于百忙之中一见,实是不该。然焦某深知北洋军已当南下,窥伤广东门户,大敌当前,无论如何都要一尽绵薄之力。否则焦某躺于白床之上,内心却无理安之日。”焦达峰斜靠在病床上,脖子下面枕着两个棉枕头,气虚虚弱却文绉绉的说道。 “焦司令,你说这般见外的话,这是要置我吴绍霆于何地呀!”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说道。他心中有几分无奈: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能尽什么绵薄之力呢?【】1908大军阀302 “焦某实在无能,无法在湖南亦步亦趋追随广东革命的大局,致使有今日的惨败。我湖南男儿并无怯懦之辈,实则是焦某指挥不当。从衡阳战败之后,焦某已然料到不能为吴都督守住北面屏障,因此一路南下之际,焦某积极号召我湖南讨袁军保存实力,亦积攒了一大批军用物资。如今避入粤境的讨袁军虽不多数,却都是赤诚精忠的革命战士。焦某将这些战士和物资全部托付给吴都督,一则助力讨贼,二则也期望吴都督能保全我湖南革命军的血脉。” 在场广东都督府的几位官员相互对视了一眼,听完焦达峰的话,他们又是感慨又是敬佩。 同时在场的李金奇和孙武二人表情无奈,他们很明白焦达峰的用意,因此一言不发。 “焦司令千万不要这么说,你只是负伤下阵,待到伤愈之时必能重振雄风。不论湖南兵还是广东兵,大家都是为中华民国复兴大业的革命同志,不应该有你我之分。焦司令的部下我会安置妥当,只等焦司令康复,你我并肩作战。”吴绍霆义气豪迈的说道。 “吴都督,焦某今日之话发自肺腑,若吴都督不依,焦某何以安心?正如吴都督所言,这是为了中华民国的复兴大业,这场未完的革命需要一个领导者,这个人就是吴都督你了。”焦达峰激动了起来,挣扎着想要坐直身子。 吴绍霆见状,只好连连应了下来:“焦司令快先冷静,绍霆从命就是。你只管好好养伤,你的兵我会暂替代管,绝不会亏待了他们。” 焦达峰总算放心下来,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接着又道:“李参谋长和孙先生是湖南同盟会中流砥柱,也是讨袁军的柱石,望吴都督不拘一格降人才,引为前驱效力犬马。” 吴绍霆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李金奇和孙武,李、孙二人脸『色』很平静。他转过身来,向焦达峰说道:“焦司令心意,绍霆感激不尽。李参谋长和孙先生的大才,绍霆自然不会委屈他们,当务之急还是请焦司令安心养伤,早日恢复,公图大谋。” 焦达峰说话太久,有些累了,只能颔首向吴绍霆表示了谢意。 吴绍霆不再打扰焦达峰休息,带着广东都督府的人告辞离去。李金奇和孙武二人也都跟了出来。来到医院走廊上,众人一边向外面走去,一边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议论。唯独吴绍霆、何福光、李金奇和孙武四人是默然不语。 出了医院大门,吴绍霆停下脚步转过身,向李金奇和孙武二人说了道:“李参谋长,孙先生,焦司令一番苦心实属难得,先前绍霆只是不忍焦司令一番良苦所以才勉强答应下来。湖南退下来的那些兄弟,我自然不敢越俎代庖,不过二位放心,既然是革命同志,手足不分离,一切供应我绝不含糊。至于二位大才,我更不敢僭越,索『性』依然由二位来指挥旧部,我粤军绝不干涉分毫。” 李金奇和孙武对视一眼。孙武的资历要比李金奇更深一些,在正式场合上通常都由他来发表意见,李金奇仅仅是协助军务罢了。这时,孙武微微叹了一口气,沉重的说道:“吴都督千万不要这么说。焦司令先前一番话并无他意,是真心实意希望由吴都督出面执掌大局。我与李参谋长也绝无二心,只要吴都督吩咐,肝脑涂地亦甘为前驱!” 李金奇点了点头,同样说道:“吴都督,我湖南革命军虽然是败军溃兵,可走到今天都是心怀坚定的革命之心。以吴都督的实力来领导我们,我们才有反败为胜的希望。”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缓慢的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客套什么,毕竟二位应该知道北洋军已经大举压境,如今我必须竭尽一切力量打好这一仗。” 孙武真诚的说道:“请吴都督放心,若有我等用武之地,我等一定尽心尽力。” “多谢二位。容我今晚思索一番,明日一早给二位一个确定的答复!” “静候吴都督调遣。” 送走孙武和李金奇,在返回都督府的路上,吴绍霆忽然向何福光问了道:“崇石,你一直都不说话,心里在想什么呢?” 何福光表情很复杂,似乎想要刻意掩饰自己的情绪,但又不希望隐藏的太做作。他迟疑了一会儿,说道:“都督,您不觉得焦达峰今天刚刚醒过神,直接就找我们谈湖南讨袁军的安置问题,这未免太『操』之过急了。”【】1908大军阀302 吴绍霆饶有兴趣的笑了笑,反问道:“崇石,那你是怎么看焦达峰呢?” 何福光不想多隐瞒,索『性』说道:“其实焦达峰自己和他的参谋长在谈话中,已经隐晦的透『露』了他们的目的。湖南讨袁军一败涂地,根基尽损,单凭这剩下的八百多人已然无力回天。焦达峰无非是希望我们保住这最后的实力,不管这最后的实力多大多小,有实力就有地位,这一点是毋庸置疑。” 吴绍霆认为何福光的话基本上与自己的想法一致,不过何福光的出发点太过狭隘。他不置可否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的不完全对,也不完全错。我们首先要了解焦达峰这个人,之后才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都督您怎么看焦达峰这个人?” “不可否认,他是一个彻底的革命战士。他跟倪映典不同,他有强烈的革命信念和战斗,只要手里还有兵,他一定会为革命流尽最后一滴血。” “都督您是这样认为的?”何福光有些疑虑,他有一点不明白吴绍霆的比喻。 “也就是说,焦达峰要我保存他的部下,正是要保存他继续战斗的本钱。为了自己的革命地位也好,为了整个革命大业也罢,这些都可以算作焦达峰的目的。”吴绍霆总结的说道。 “原来……如此!”何福光喃喃自语的点了点头,虽然他嘴巴上这么说,可是心里依然坚持自己先前的观点。军阀混战的年代,还有多少人能坚持自己原本的信仰,就连吴绍霆自己也不是名副其实。 当晚,吴绍霆与参谋总部简单商议,决定将八百名湖南讨袁军成立一个独立团,缺额的兵员从各地预备役抽调,同时专门挑选湖南籍黄埔军校毕业生入职独立团。团长为李金奇,副团长前二十三镇标统谭正衢。满编两千两百人,不过预期最快要等到明年年初才能完成全团的建制。 独立团的补给与粤军标准团一视同仁,不过焦达峰从湖南撤退带来的一批物资已经不少,除了现金之外,枪弹粮草各有一批,还有五百发格鲁森七生五的炮弹。真不知道讨袁军是从哪里搞到这些物资,而且还有这样的毅力,不辞辛苦的一路拖带而来。 至于孙武则安排在参谋总部担任行政顾问。g!~! 第303章 诱敌深入 同样是在这天深夜的一点钟,乐昌的孙继直接到了一个令他惊讶的命令:师部要求第七团打一场败仗,放弃乐昌防线。 团部参谋室内,孙继直将这份电报哼着竖着、反着正着仔细看了好几遍,他叫来陈景生,晃着手里的电报质问了道:“这是师部发来的电文?” 陈景生毫不怀疑点了点头,说道:“团长,没错的,这确实是师部的命令。电话线马上就要架好了,您要是不相信,等下直接要一通电话直接询问好了。” 孙继直板着脸『色』,严肃的说道:“师部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广州已经给了最高指示,韶关以北的战争一律跟北洋军死拼到底,师部让我打一场败仗,还把乐昌防线丢掉,这是哪门子道理?这分明是违抗军部的战略指示!要知道乐昌防线是我们团和教导二团花了大半月的时间才修筑完毕,目的就是好好跟北洋军打一场狠战,岂能说丢就丢?” 陈景生无奈,他只是一个通讯队队长,如果是通讯方面的事务倒是有话语权,可现在团长跟自己抱怨战略指示,这让自己作何回答?【】1908大军阀303 孙继直越想越不是滋味,如果这是吴都督亲自下达的指令他绝不会婆婆妈妈,如果是莫师长的私自命令,那这件事可就谈不拢了。他立刻又说道:“马上架好电话线,我这就去问师部到底怎么回事。马上,快!” 陈景生赶紧跑出去,督促通讯兵加速工程速度。 二十分钟,团部与韶关师部的电话总算接通。第三师参谋副官明确告诉孙继直,半个小时前的命令是真实有效的命令,要求第七团立刻做好相应的战术调整。孙继直没有罢休,要求师长莫擎宇亲自接电话,解释这道命令到底是不是来自广州。 参谋副官最终只把电话转接到师长副官手里,莫擎宇的副官刘永浩重复了先前的命令,同时告诉孙继直这是最新的战略部署,所有命令都在执行按部就班的计划。 孙继直对刘永浩的语气感到怀疑,可是生更半夜他无法做更多的求证,只能懊恼的接受了这个命令。天亮之前,他将各营营长叫到城内开了一场临时会议,将佯装战败的计划分配下去,第七团只会坚守最多三个小时的阻击战,随后向蛇岭一带的山区后撤。 “团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让我们放弃防线,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听完孙继直的安排,三营长老王几乎是惊呼出口。 “是呀团长,北洋军已经在老坪石镇集结了三个团,他们的炮兵入夜前就布置好了阵地,这势头分明很快会发动进攻,极有可能就在天亮后。我们若不坚守乐昌防线,蛇岭那边可是荒郊野岭,这要兄弟们怎么组织第二道防线?” 孙继直用命令的口吻大声喝道:“废话那么多?这里是菜市场,让你们讨价还价吗?你们已经听清楚命令了,时间不多,马上去给我安排执行。谁他妈的在废话,老子当抗命处置。” 他的心情与所以属下一样很糟糕,所以情绪很激动,但不管怎么样,命令终归是要执行,莫擎宇是新上任的师长终归是师长。 部下们见孙继直勃然大怒的态度,只好什么话都不说,一个个起身离去。 韶关第三师师部的灯一直亮到凌晨,先前孙继直从团部打来电话时,莫擎宇并没有休息,也没有任何抽不开身的繁忙,但是他实在是不想接这个电话。这次他确实违背了广州军部的最高战略指示,那是因为他认为自己的计划更加周全,而且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也并未完全违背吴都督的意思。 吴都督给了一个核心作战思想,而怎么执行这个思想,全然依靠前线师长自己的理解。莫擎宇并不害怕打消耗战,从梧州那场激烈的大战走出来之后,他还有什么不敢拼?只不过这场消耗战他有他的打法,尽管隐藏着风险,可一旦成功必然有一击必杀的效果。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面对师部所有军官发出质疑时,莫擎宇很坚决的说出这番话。他与两个参谋仔细讨论过自己的战法,成功的可能『性』不小,而且就算失败损失也不会太严重,照样能重新调回战局。因此包括总参谋长在内的师部军官认可这一决定,承担巨大的压力重新调配战略布局。 莫擎宇要利用第七团的连续两次战败,诱导南征军主力部队快速深入,然后仁化县的李耀汉第八团和『乳』源县的许海英第九团,果断出兵从东西两翼完成战略包围。即便南征军其锋难当,一直把第七团『逼』退到韶关也无所谓,第三师在韶关还有教导二团和第一师的炮兵团在,足以完成一次大反扑。 十月三十一日凌晨四点,老坪石镇的南征军第四团和第五团,各调出本团骑兵营,趁着夜『色』悄然开拔离开。这两个营的骑兵避开了官道,沿着东边的山林向乐昌后方快速迂回而去。一个小时后,秋季的天『色』依然一片灰暗,早在乐昌防线正北面山岗上布置的十一门大炮开始清理炮膛、校正『射』角。 南征军炮兵的瞄准工作是在昨天傍晚提前进行,观测员记录下粤军堑壕阵地的坐标,纵然此时此刻粤军阵地一片漆黑,炮手按照观测员昨天记录的坐标,调整所有大炮的标尺。之所以选择五点开始炮袭,因为这个点正是人体犯困最严重的时段,同时也能借助朦胧的天『色』掩护步兵突进。毕竟粤军的堑壕有着牢固的地理优势,萧耀南希望尽量避免冲锋时的损失,这对后期作战有极为重要的意义。 准点,炮袭开始,昨天就已经准备在冲锋线上的三团和四团,在炮声响起的同时,立刻向粤军阵地发动进攻。 粤军从熟睡中惊醒过来,面对炮火的压制,士兵们缩在掩体里不敢冒头。等到炮火停息时,敌人步兵已经冲到了阵地前沿。士兵们从掩体中爬出来,各就各位,机枪、手榴弹、排枪激烈的向正前方招呼,天『色』实在太暗,只能凭借彼此的枪声组织『射』击。【】1908大军阀303 交战不到二十分钟,官道附近的一段阵地遭到突破,这里的粤军跟南征军肉搏了起来。 战况愈演愈烈,在没有足够视线和突然袭击之下,粤军的堑壕几乎丧失了所有优势。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第七团的士兵没有足够的经验和良好的心理素质,第一轮炮轰下来,所有人都慌的不得了,以至于没有发挥十足的火力阻击敌人。 战火持续一个多小时,第一线坑道险些失守。好在粤军坚持到了天亮,重机枪有了清晰的目标,很快压制了南征军的攻势。粤军预备队进入坑道,在重火力的掩护之下,重新夺回了第一线的战壕。 南征军吹响了集结号,进攻部队陆续撤退。 第一轮交锋双方指挥官都很满意,这是一个奇怪的现象。南征军的团长认为刚开打不到半个小时就突破坑道,可见粤军的战斗力极其不堪,只要把粤军注意力全部吸引到正面,等到明天骑兵队绕道乐昌后方发动偷袭,前后夹击,足以“轻取”乐昌防线。 孙继直虽然知道第一场交锋自己的部下打得很惨,不过这也正好为败退的假象埋下伏笔。乐昌防线迟早是要丢的,可是丢的过程一定要做的像模像样,否则这场战争的下一步就不好走了。 下午,南征军又发动了两次进攻,一次比一次激烈。傍晚时,南军政终于攻克了第一线坑道,双方在堑壕中陷入对垒战。天黑之后,粤军发动了一次象征『性』的反攻,企图再次夺回沦陷的战壕,反攻进行了半个小时,近距的战火点燃了小半个天空,粤军仅仅取得微弱的战果,夺回了一小段衔接的坑道。 两军在阵地中来回交火之际,第七团团部和后勤部已经在收拾东西,陆续从乐昌县南城撤离了。孙继直没有跟着团部走,他坚持留在预备营的营部坐镇。他知道第七团不能没有团长,要不然这群没经验的士兵甚至连撤退都不会,直接『乱』成一锅粥。 这一夜不安宁,粤军和南征军都不敢合眼,直到凌晨十二点过后,南征军一小队人马试探『性』发动了一次偷袭,很快牵动整个对峙的局面,双方再次开始激烈的对攻。然而激战到一点钟时,粤军部分防线出现松懈和溃逃。南征军指挥官见此时机,索『性』从后方增调两个营的兵力,一鼓作气发动了一次大规模冲锋。 粤军顺着阵地纵深线一路败退,所有部队几乎同时放弃防守,没命的向乐昌县城逃去。 南征军占领粤军阵地之后,没有继续向乐昌县乘胜追击,一方面是要争抢战利品,另外一方面认为粤军修筑了大半个月的阵地,一天就给丢了,生怕在乐昌县内会有埋伏。 正是这个契机,孙继直在乐昌县内从容不迫的收拾败退的部下,不做任何停息,直接从南城撤离乐昌县。一路上还故意指示殿后的部队,佯装出一副狼狈不堪、士气不振的姿态,让乐昌县的老百姓看在眼里。g!~! 第304章 蛇岭对峙 11月1日一大早,南征军从出城的老百姓口中得知粤军已经全部撤走,这才陆续开进城内,抢占各个重要机构。指挥官非常有经验,派出士兵仔细查问县城内的老百姓,让老百姓详细描述粤军撤退时的景象,同时还派出侦查骑兵去追踪粤军的踪迹。 经过一番了解,才知道原来是粤军团部先一步撤离,导致前线军心不稳,最终阵防线崩溃。这是一个好消息,根据老百姓的描述粤军也确实溃败的像模像样。城中的军用粮仓还留下一半粮草没有来得及转移和销毁,军火库也搜到了不少子弹和备用枪械。这一切看上去就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大胜。 告捷的电报第一时间发回郴州。 萧耀南看着电报心情十分得意,他早料到粤军不堪一击。接着他又把电报转发至长沙。每一次胜利对于长沙的曹司令来说都是一个筹码,前线战况越是明朗,汤乡茗就越是无法撼动曹司令的地位。 南征军占领乐昌县之后,决定马不停蹄继续向南推进,争取只用四天时间把战线推到韶关。速战速决是长沙司令部发来的战略要求,尝了乐昌县甜头的南征军们,士气膨胀到了极点。要知道他们从长沙到衡阳,又从衡阳到郴州,再从郴州到乐昌,一路上无一不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兵锋所指,所向披靡。【】1908大军阀304 对于连续的胜利,就算是再有经验的部队都会萌生出一种自我『迷』失。基层士兵的情绪会影响下级军官的判断力,下级军官的判断力又会影响高层的指挥策略。 乐昌县两个南征军团长一致做出了追击的命令,仅仅只遭到一个参谋官的反对,这个参谋官坚持要求等到执行迂回偷袭任务的两个骑兵营赶来会合,之后再追击也不迟。可是两个团长认为骑兵部队几个小时后就能赶到乐昌,无所谓等不等,何必要浪费这几个小时的追击时机呢? 就在这时,一份有力的电报转发到乐昌,江西李烈钧已经溃败出走,李纯的大军正在赣州集结,随时会发兵南下参与进攻广东的作战。 这份电报更加坚定了南征军趁胜追击的想法,江西的北洋军足以牵制仁化县、南雄县和始兴县三地的粤军,也就是说长沙至韶关官道这条战线,粤军将再无援军。 于是,南征军仅仅休整了一个小时,即刻发兵沿着官道追击粤军第七团。 如果这两个团长能耐心等上这几个小时,或许就能避免一场惨败。因为南征军的骑兵部队在迂回绕道的途中,已经与赶来包围的李耀汉团打了一场遭遇战。这个至关重要的消息若是传达及时,南征军放弃追击选择固守乐昌县,粤军的阴谋定当成为泡影。 只可惜当骑兵部队派来通知情报的人进城时,城中只剩下一个留守营和辎重营,主战部队已经向蛇岭和韶关进攻去了。 南征军主力急行军抵达蛇岭时,天『色』已经入夜了。蛇岭这一段的官道蜿蜒崎岖,而且道路年久失修,颇有坎坷,行军速度不禁大有限制。南征军各部追的匆忙,只知道沿着官道前进即可,所有没有在乐昌县城内征用向导,结果到这里才发现地理十分生疏。夜路难行,各级长官只好要求部队就地休息,生火造饭。 粤军第七团分布在蛇岭山坳之中,上半日全军休息,下半日才草草开始布置工事。 好在山岭地形是天然的防御壁垒,林木、岩石、洼地、土岗,无一不是最佳埋伏点。 工兵们目前要做的,是建立各连各营之间的交通衔接,确保作战时团部的命令能迅速传达到每一个作战单位,辎重后勤也能准时供应。 孙继直登上了山头,副官递来了一支千里镜,看着五、六里外的山下官道,南征军造饭时的火光已经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还真是追来了,这烧火的光好像是六个营的锅灶。这些老牌军队果然有两下子,连夜作战又紧追一整天,竟然没出现掉队的现象。咱们七团什么时候能做到他们的程度,就不用我再『操』心了。他妈的,咱们真是丢死人了,同样是连夜作战、长途撤退,到这里一个个累得跟狗一样。啧啧!” 孙继直喃喃自语的说道。 “团长,现在对咱们来说可是一个好时机,咱们杀一个回马枪,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副官建议的说道。 “还是算了,弟兄们都累了一天一夜,咱们兵力又没人家多,战斗力也不及人家强,弄不好偷袭不成反伤元气,我可不想丢了战斗再丢人!”孙继直把千里镜塞回副官手里,叹了一口气说道。 “那咱们就这么算了?” “好好蓄养精力,明天有得打。”孙继直一边说着,一边转身走下山去。 凌晨时,七团通讯队接到一份迟到好几个小时的无线电报。陈景生不敢怠慢,直接把孙继直从睡梦中叫醒过来,将电报递了过去。【】1908大军阀304 看完电报,孙继直眉宇紧锁:“江西讨袁军已经完了,李烈钧下落不明?” 他沉默了一阵,随后目光移到电报落款处,电报是从韶关师部发来的,显然师部已经先知道了这个消息。他赶紧又问道:“师部还有什么吩咐?” 江西的局势对广东有直接的影响,李烈钧的失败意味着江西的屏障告破,北洋军很快就会双管齐下。面对这样的大变局,师部肯定会做出相应的战略调整,所以孙继直才追问有没有另外的吩咐。 陈景生说道:“没有其他新的指令,只说让我们在蛇岭这边尽力打一场阻击战。” 孙继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也是,不管怎么江西现在的局势怎么样,咱们是无能为力的。李纯刚刚赶走李烈钧,多多少少要花一点时间善后处理。” 陈景生点了点头,说道:“是呀,现在我们还是一心一意跟南征军打才是。就算江西的北洋军下来了,南雄县、始兴县还有两个第一师团看着,那可是咱们粤军的精锐部队呢。” “就先这样。现在几点了……都三点了,抓紧时间再休息一会儿。” 陈景生退出去,返回通讯室继续值班了。 天亮之后,在蛇岭的南征军接到了乐昌县城发来的无线电,然而这份电报延迟了足足五个小时。两个奉命迂回偷袭的骑兵营跟粤军第八团遭遇,第八团人多势众,连续交火两次,骑兵营损失严重。好在两个骑兵营凭借轻装机动,果断的放弃阻击粤军第八团,于昨日傍晚退回乐昌县据守。 电报上并没有说明乐昌县目前的情况如何,可是按照骑兵营与粤军第八团交手又撤退的时间来看,很显然只要几个小时的行军,粤军第八团就能抵达乐昌县发动进攻。 蛇岭南征军的指挥官们顿时忧虑了起来,粤军发兵支援乐昌县本来是情理之中,乐昌县目前有三个营的作战单位,理论上跟粤军第八团有得一拼。可问题是,粤军第八团是从仁化县赶来支援,也就是说粤军抽调了原本应付江西的兵力来对付南征军,并且在『乳』源县还有一个团的兵力可以继续投入针对南征军的作战。 南征军主力现在都在蛇岭,如果『乳』源县的粤军也向乐昌县『逼』去,只怕单凭两个骑兵营和一个留守营的兵力很难坚守住城垣。一旦乐昌县丢了,蛇岭这边立刻就会陷入三面包围的局面,失去补给、失去退路,这一仗还怎么打? 一时间出现两种争议。一部分人认为粤军不过是围魏救赵的计策,以粤军的战斗力,根本不堪一击,只要乐昌县能坚守十天,他们一举攻破蛇岭直取韶关,大事可定。相反如果此时回救,蛇岭的粤军立刻杀一个回马枪,紧咬不放,就算退到乐昌县,同样是面临包围的局面。与其全军被围失去主动权,还不如放手一搏。 另外一部分军官则感觉这是粤军设计好的一场诱敌深入的计谋,粤军战斗力到底是什么样,大家目前还不能盖棺定论。战前情报分析第三师是旧军经过新编的部队,战斗力确实不怎么样,可粤军全部装配德式军械,北洋军有的他们都有,断然不敢太过冒险。更重要的是,就算他们能打到韶关,谁敢保证在海军炮火之下能顺利夺下韶关? 双方各持己见,争持不下。而负责通讯的后勤部队还在一个劲儿的联络乐昌县,想要确定乐昌县现在是什么情况。直到中午时,乐昌县派来通讯骑兵,这才与蛇岭的主力部队取得联系。通讯骑兵告知,乐昌县并没有遭到进攻,骑兵营退入乐昌县城内之后,直到今天早上也没有发现粤军第八团的影子。 这个消息让南征军更加疑『惑』,粤军第八团既然是来支援乐昌,没理由只跟骑兵营打了两场小规模遭遇战就没影了,这支部队究竟在哪里? 乐昌县到今天早上都没有遭到进攻,同时也能推测出『乳』源县的粤军第九团没有动静。粤军究竟在打什么牌? 在这一刻,南征军深深意识到由于通讯设备和地理环境双重影响,他们竟然无法及时的获知最新的战略情报。除了乐昌防线一战是打的明明白白,现在的他们就好像是一群黑暗中行走的近视眼,完全丧失了对粤军的消息。 当然,这也怪南征军在乐昌打得太顺手,没有稳扎稳打,建立完整的情报和通讯,急匆匆的就冒进了。 经过一番讨论,南征军主力决定先在蛇岭按兵不动,这里距离乐昌县不过几十里远,前后还算可以相互照应。当务之急是广派侦察兵和细作,尽快弄清楚粤军第八团的动向,甚至还要不远百里的去一趟『乳』源县,探查清楚粤军第九团到底有没有北上。 于是,蛇岭陷入了一场对峙。g!~! 第305章 破袭战 孙继直一大早起床准备迎接一场大战,结果等到中午也没发现南征军有动静,又等到傍晚依然十分安静。侦察兵不断的汇报南征军的情况,发现南征军确实有动作,可并不是进攻,而是在官道左右的丘陵、山地构建临时的营垒,同时还派出通讯兵架设与乐昌城的电报线。 天『色』渐渐暗下来,11月3日这一天就这样无事的过去。 孙继直吃过晚饭后,带着副官和参谋官再次登上昨晚的山头,通过千里镜观察南征军的动向。此时南征军又是在生火造饭,趁着夕阳最后一丝余晖,可以依稀看到整个残缺的官道由东向西,已经布置了一道简易的防线。 南征军今天生火造饭并没有集中在一起,几乎每隔一个山头都能看一处炊烟。可见部队已经按照各级作战单位分配据点,俨然摆出了一副对峙战的姿态。 “咦,南征军今天这是怎么了?”孙继直颇有几分诧异。【】1908大军阀305 “他们好像要稳扎稳打。”参谋官李连山缓缓的说道。 “变化的也太快了一些,昨天还是风风火火,今天竟然步步为营。”孙继直叹了一口气,脸上有一些失望之『色』,“这下可搞笑了,这一仗让我们怎么打?” “老孙,我倒希望避免正面交战呢。咱们第七团还太嫩,真正打起来肯定吃亏的很。既然他们按兵不动,索『性』我们也坐守严待。反正上面给我的命令就是拖住南征军主力,南征军自己送上门来,何乐不为?”李连山笑呵呵的说道。 孙继直沉『吟』了一阵,想要说些什么话,不过最终还是化成了一声叹息,随后他的脸『色』看上去十分郁闷。他一直是一个战斗很强烈的人物,两年前还是在第一标时,在新安剿匪的那一战,就数他打得最英勇。之后在进攻二十三镇时,一晚上送掉了两根手指头,依然是无怨无悔、毫不在乎。 就算现在带领一支菜鸟的部队,他作战的锐劲仍旧不减当年。更何况在他心里一直坚信着,任何一支部队都是经过血与火磨砺出来的,如果不战斗,菜鸟团永远都是菜鸟团。 这时,站在一旁的陈景生忽然说道:“正面不打,我们可以打一些敌后呀。” 孙继直和李连山齐齐看向陈景生。陈景生顿时有些尴尬起来,他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李连山问道:“你是说,打破袭?” 陈景生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我观察敌人一整天了,他们今天一天都在忙着假设电报线,很显然他们开始注重通讯工事。如果我们派出一支小队绕道敌后破坏他们的电报线,那他们今天一天算是把忙活了。” 李连山赞叹道:“好主意,这个可以一试。” 孙继直“嗯”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今天先去探路,明后两天咱们就搞一搞他们的后方。陈景生,这个任务我交给你,你可以胜任?” 陈景生自从黄埔军校三期毕业之后,一直渴望着亲临战场表现一番,到目前为止他的手枪还没打过一枪,自然早有蠢蠢欲试的想法。他“啪”的一声立正,郑重其事的说道:“团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我是通讯队队长,该怎么破坏通讯线我最了解!” 粤北的战事磨磨蹭蹭拖到了十一月五日,征南军在蛇岭跟粤军第七团僵持了一天,直到今天早上,侦察兵探知了粤军第八团和第九团的动向,这才准备发动进攻。经过两天的着重侦查,乐昌县发现粤军第八团竟然又退回了仁化县郊区,而第九团依然在『乳』源县按兵不动。 可见粤军第八团原本是打算援助乐昌县,结果发现乐昌县一天都没坚持下来,就让南征军全境攻克,索『性』退回仁化县以求自保。也许江西的局势让粤军感到更加担忧,所以才分兵应付东北一线。 这天中午,征南军热身似的向蛇岭粤军阵地打了几轮炮。 粤军没有主动出击,只是在判断征南军炮兵位置之后,同样以炮兵压制了火力。 只可惜粤军的大炮数量没有南征军多,双方相互炮击之后,显然南征军的火力更占上风。 经过一下午的炮战,南征军并没有派出部队发动突击,因为蛇岭一带的地形实在太崎岖,还需要一段时间绘制地形图。乐昌一战之后,南征军的进度放慢了许多,各级将领表现出老练的一面,步步为营,慢慢推进。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十一月五日是征南军最后一天舒服的日子,从这一晚开始,征南军将永久失去了主动权。【】1908大军阀305 陈景生完全不曾料到,他在这晚发动的破袭战与第八团、第九团完成了一次天衣无缝的配合默契。第八团并非是南征军侦查到的退回仁化县,仅仅是派了一个营制造出撤退的假象,主力部队早已急行军直扑南征军后勤中转地老坪石镇。 至于第九团,这几天确实一直蛰伏在『乳』源县没有任何动静。直到今天早上接到命令,从『乳』源县开拔向老坪石镇挺进。第九团比第八团开拔要晚两天时间,行军的路程也要比第八团长远,预计抵达老坪石镇时,八团已经拿下这里。第九团的任务是策应第八团,完成对南征军的战略包围。 蛇岭南征军主力的电报线遭到严重破坏,再次与后方失去联系,天亮之后派出通讯工兵沿着电报线去检修,发现破坏的程度几乎要重新拉五里长的线路才能修复。 通讯工兵当时就放弃了。他们昨天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勉强假设了三里长的线路,与附近一个小镇子的驿站衔接上,现在可好,直接让人破坏了五里长的线路,这还怎么修? 前线的部队只好再次改用无线电配合通讯骑兵。这样一来通讯存在一定的延误,乐昌县与前线的情报无法同步。 【谢谢各位大大的支持,这章刚从医院体检回来码完,定时发布。身体有些不适,最近写作受到影响,不好的地方还请各位大大见谅。相信很快会过去的,希望各位大大能继续支持下去。谢谢了】g!~! 第306章 简约行为 广州,都督府官邸。 吴绍霆看完了几份十一月五日刊发的报纸,这些报纸都是昨天送来的,不过那会儿他没有时间去看。前三天他一直在关注江西的局势,关于李烈钧战败的消息早在第一时间转发到广州,不单单引起了都督府内的一些震动,更是掀起了整个广州城的波涛巨浪。 江西讨袁军失利,意味着广东将遭到两省北洋军的威胁。许多怀疑论者在这个时候再次活跃起来,到处鼓吹吴绍霆必败、广东要遭受亘古未有的兵灾。 吴绍霆花了两天时间,指派特勤处和警察局到处去抓捕这些祸舌,其中一些人是前不久遭到都督府打击的商界人物,还有一些则是北洋军收买的细作。他对这些人没有任何留情,全部捆了石头丢进珠江里去了。 广东军『政府』新闻部策划了好几次新闻,总算把这一轮恐慌遏制在胚胎之中。【】1908大军阀306 吴绍霆现在很需要一份战报来提高全省的士气,而问题恰恰就出在这里,开战已经过去八天时间,参谋总部竟然没收到任何进展,广州这边依然停留在乐昌防线大战这一消息上。“十月三十一日粤军第七团在乐昌阻击南征军三个团兵力,鏖战一夜,未让敌人突破防线”,之后的战况便含糊不清了。 最近几天的报纸少有报道粤北的战事,更多的消息都放在江西和福建两省上。 吴绍霆放下了报纸,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随后起身从居所前往参谋部。 参谋部人来人往,自从开战以来,何福光前后让侍卫处一共增派了十八名侍从官协助打理公务,单单在电报室侯着的人数已经增加了两倍之多。 二次革命进展到今天,国内的目光渐渐全部转移到了广东。 参谋总部每天要与四川、广西、粤北、上海、福建等省保持频繁联系,以确保得到最新的情报。几乎在参谋部工作的官员,每天包括吃饭在内只能休息最多五个小时。 何福光双眼血丝密布,他正在听取情报处汇报江西李纯部的动向。 吴绍霆走上前跟着一起听了一阵。李纯在击溃李烈钧的残部之后,本人在当天返回南昌主持善后大局,同时整顿全省军务。林虎在李烈钧兵败的次日通电下野。如今江西全省皆掌握在北洋军之下。 江西的战争打响之初,李纯只带了第三镇一个标兵力南下,可是战事结束之后,经过改制番号之后,全省北洋军已经有两个旅和两个团的编制,合计兵力一万二千人。 第一混成旅原是北洋第三镇第七标,如今独立出来,成为江西陆军第一旅。第二旅是原江西陆军第二师,后经改制为旅。另外两个团都是本省旧军新编而成的部队。 这些部队都是李纯一手经营出来的嫡系部队,除此之外尚且还有李烈钧、林虎的残部以及江西陆军第九师等待整编。严格的说,江西省内可调遣的军队已经超过一万九千人。 北京『政府』前天刚发出消息,拟准由李纯升任江西都督兼长江中游总司令。为人命令早已经印成文本,只等着袁大总统签字生效。 只是袁大总统一直把文件压在案头,迟迟不肯签发下去,并非舍不得或者不信任,而是袁大总统故意用这个职位钓着李纯,敦促李纯尽快挥兵南下摆平广东。 放在的前线带兵的将领没有一个是省心的,就像曹锟足足在长沙闲养了三个月,若不是袁世凯故意把汤乡茗放下去,曹锟岂能像今天这么积极? 听完情报处的汇报和分析,何福光挥了挥手让情报官员下去。他早就知道吴绍霆站在身后,不过并没有急着打招呼,这时才转过身来略微行了一礼。 “韶关那边有什么消息吗?”吴绍霆问道。 “昨天晚上来了一份电报,南征军被第七团挡在乐昌县外。第七团能坚持到今天,算是出乎意料了。”何福光说话时不带任何赞美,反倒有几分疲倦。 “是吗?一个团挡住了北洋军四个团?”吴绍霆有些诧异。 “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或许是萧耀南不想现在就打得太激烈,希望等到江西方面发兵之后再左右开弓。”何福光推测的说道。【】1908大军阀306 吴绍霆听到这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虽然他还是觉得有一些疑点,可何福光的分析也有道理。他相信莫擎宇不会发一份虚假电报来欺骗自己,这个罪名谁都担当不起。 “江西方面的情况如何?”他把话题转移到第二个环节,如今除了粤北的战事,最让担心的还是江西。江西的情况甚至比福建更值得关注,福建势力错综复杂,李厚基没那么快能响应中央『政府』的命令,而江西已经让李纯平定,随时都能挥师南下。 “情报处这几天一直在搜集确切的消息,李纯在赣州跟李烈钧决战之后,在赣州留下了两个旅,这个架势摆明很快就会南下了。我原本还推测李纯会像曹锟一样,最起码将省内的军队整编一番,看来他是没有这个打算了。”何福光深沉的说道。 吴绍霆慢吞吞的点了点头,神『色』沉思,喃声的说道:“两个旅少数九千人,如果这个月内即开拔南下,我广东着实有难了。” 何福光没有理会吴绍霆的担忧,他迈步走到参谋部大厅的北墙前,拿起一根指挥鞭在手掌上轻轻敲了敲,不疾不徐的说道:“不管难不难,只要能把北洋军全部赶到韶关,利用海军的炮火打这场战争,尚且有胜算可言。正如都督这几日一直迫切所需,我们现在需要一场胜利振奋军心民心,只有军民齐心,方才有坚固的防线。” 吴绍霆叹道:“现在只能等第三师拿出成绩来了。”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问了道:“李烈钧现在可有下落?” 何福光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之意,他冷静的问道:“都督,这个时候我们哪里还有闲工夫理会李侠如。想必他已经秘密前往上海了!此役若胜,他是英雄;只可惜此役失败,他只能沦为国贼了!” 吴绍霆看了何福光一眼,他察觉出何福光似乎是以为自己在打李烈钧的主意,就像对待广西刘震寰、刘谷香和湖南焦达峰一样,意图收罗这些革命军领袖为己用。事实上他能扶持刘震寰、刘谷香,也能收留焦达峰,可从来没想过拉拢李烈钧。 李烈钧是一个务实的强权者,务实和强权合二为一的人物是最难应付。李烈钧显然有自己的思想和行事手段,绝不会甘心寄人篱下、受人摆布。 吴绍霆甚至有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今后自己发展的路上指不定还会与李烈钧交上手。 他长长的舒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只是随便问问。好歹李烈钧是革命阵营举足轻重的人物,最起码要知道他是生是死。” 何福光想要说什么,吴绍霆接着又道:“好了。先不管江西方面。黄克强在江苏战败有些时日了,陈竟存、李福林、关嘉善还有黄明堂四人还无消息,实在让人着急。” “上个月我已经通知上海站留意第二师的诸将,目前唯一有确切消息的只有黄克强。月初他在上海与孙中山见了一面,随后被安排前往日本了。” “什么?黄克强去日本了?这个消息是什么时候的,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吴绍霆立刻严肃了起来。他一直很纳闷,黄兴到上海之后上海站或者国民党肯定会来电报告知安危,可过了这么久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今天何福光却突然提及此事,很显然何福光早先就知道这个消息。 “哦,这个消息也是前不久才发到广州。那天邓副官准备告知都督,不过我让邓副官搁下来了。”何福光脸『色』很镇定的说道。他虽然感觉到吴绍霆的情绪激动,可打心底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是错误的。 “什么?”吴绍霆脸『色』立刻带上了愠怒,几乎是用切齿的语气质问了道,“你让士元不告诉我这个消息?你!” 他竟没料到何福光竟敢指使自己的副官,总参谋长什么时候敢僭越如此!g!~! 第307章 鼓舞民心 “都督,黄克强如果想联络我们,南京失陷的当天他就已经联系了。广州也是在黄克强离开上海前往日本之后才接到的消息,可见国民党也不打算通知这个消息。这是为什么,难道都督你还不清楚吗?”何福光语气铿锵有力的说道。 吴绍霆脸上依然十足的愠『色』,冷冷的盯着何福光,但是一时间却没有开口。 何福光接着说道: “黄克强战败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可是他把咱们革命粤军第二师给丢了,这就是不可原谅的耻辱!黄克强他有自知之明,所以才没脸联系广州,就这么悄悄然去了日本。显然宋先生是在帮黄克强,所以上海方面也迟迟不发消息。我之所以让邓副官不告诉都督,一则认为事已至此,已无意义,都督毋须为此『操』神;二则是为都督保留一份威严,都督要是知道黄克强去了日本,一定会想法设法去联络,一个置部下于不顾的败将,根本没资格得到原谅。” 吴绍霆阴沉着脸『色』,他继续沉默了足足一分钟,随后近乎冷酷的说了道:【】1908大军阀307 “崇石,你要清楚一件事,纸是包不住火,你不想让我知道这个消息,可我现在还是知道了。所以,我要你给我记住,这次我不追究,但是你如果还敢有一下次自以为是,可不会想今天这么简单了。” 何福光怔了怔,原本镇定的神态终于有了松动。他心中很不服气,自己一心一意为了广东的利益,倒头来吴都督却根本不领情,这种良苦用心付诸东流的郁闷,怎能轻易的顺下这口气?不过他也很清楚吴都督这次是真的怒了,此时此景不便再多言,只好缄默不语,把一腔怨怒吞进肚子里面。 吴绍霆接着向参谋部值班侍从官长交代一句,但凡有最新情况立刻送到他的办公室,之后没有再多看何福光,直接离开了参谋总部。 回到行政办公厅的办公室,吴绍霆叫来邓铿,将邓铿批评了一顿,加强语气的叮嘱邓铿,他是都督副官,不是参谋副官。邓铿没有任何辩解,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吴绍霆教训过后表示自己记得了。 三天之后,韶关传来了第一份捷报。 李耀汉团顺利包围老坪石镇,截断从湖南输送到前线的运输线。南征军在老坪石镇驻扎着一个团部、一个步兵营和三个后勤营,面对突如其来的敌人,虽然打了一场顽强的反击战,可是由于老坪石镇地理太过狭小,部队在里面完全张不开手。 相反从外围发动进攻的粤军却得心应手,所有炮弹、重机枪几乎不用太费神去校准,居高临下压着镇子猛打即可。 战斗从八日一直打到十日,粤军发动了几次突击,可惜没能成功。 老坪石镇的南征军知道自己的位置十分重要,不敢轻易丢掉这里,各级指挥官凭着一股毅力,勒令全军死守到底。同时还不断向郴州、宜章县和乐昌县发去求援电报。 尽管老坪石镇的战局相持不下,可是粤军明显占据了上风。对于第三师来说,李耀汉不需要那么快歼灭老坪石镇的敌军,留着一口气慢慢钓着。只要宜章县、乐昌县敢派援军,在侧翼策应的第九团就能灵活出击,要么围点打援,要么调虎离山。 老坪石镇的重要『性』时时刻刻都会牵连后方和前方的军心,如果一举歼灭了老坪石镇,弄不好前线会选择孤注一掷。相反围而不歼,不仅能扰『乱』敌心,更是打出一场绝妙的心理战。 吴绍霆在都督府官邸书房接到这份电报之后,一眼就看出第三师战略布局的精妙。他先高兴了一场,但随后又仔仔细细把整个战报读了一遍,不由发现其中疑点所在。 “乐昌县十一月之前就丢了,那为什么十一月六日参谋部接到的汇报,说乐昌县还在坚守当中,这是怎么回事?”吴绍霆对送来电报的邓铿问了道。 邓铿脸『色』有些尴尬,仅仅迟疑了片刻,随后坦白的说道:“刚才何参谋长拿到电报时,也感到疑『惑』,所以亲自去了电话到韶关第三师师部。” 吴绍霆表情平静,没有打断邓铿的话。 邓铿接着说道:“第三师莫师长回复,他确实在十月三十一日私自下令,命令第七团从乐昌防线战术撤退,诱敌主力深入蛇岭。莫师长也承认从十一月一日开始到今天,他一直在谎报军情,隐瞒乐昌县撤退的消息。” 他说完话,仔细看着吴绍霆的脸『色』变化,心中甚是担心。他打心底不认为莫擎宇这么做是严重过错,要说谎报军情确实是天大的忌讳,可莫擎宇也是碍于吴绍霆之前做出的最高战略指示,为了确保新的战术得以施展,不得不出此下策。 想到前天吴绍霆因为何福光隐瞒消息而发了一通脾气,邓铿现在也不敢多想什么,只希望吴绍霆能从轻发落。 吴绍霆默然许久,脸『色』阴晴不定,仿佛内心在做着激烈的辨析。【】1908大军阀307 邓铿等了一会儿,见吴都督还不做声,忍不住开口劝说了道:“都督,这次莫师长确实情有可原………” 吴绍霆抬了抬手,打断了邓铿的话,轻叹一声之后慢悠悠的说道: “这件事我心里有数,我不会笼统的去评价莫擎宇的对错。这件事要一分为二来看待。将在外必然要有独断的指挥权,这是不可否认的,作战的目的是为了取胜,很多时候过程是可以不计较。所以我想客观的先批评莫擎宇一点,他不应该用‘私自下令’这个词,他是师长,他的命令就是命令,不存在公或私。” 听到这里,邓铿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看来吴都督并没有要重罚莫擎宇的意思。 吴绍霆又说道:“他的战术布置的很漂亮。当然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一切还要看结果。唯一有一点我不能容忍,那就是谎报军情,这是军中大忌,是所有将领都不可以跌破的底线。”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语气明显加重了一层。 邓铿试探的问道:“都督,您打算怎么处置这件事?” 吴绍霆淡然的舒了一口气,脸『色』又渐渐恢复平静,轻松的说道:“告诉莫擎宇让他好好的打,除了谎报军情这一点让他给我小心,其他的公事公办,该赏即赏,该罚即罚。” 邓铿似乎有些没听懂,再次问道:“都督,您说的让他小心一点,是口头警告,还是秋后算账?” 吴绍霆回答道:“打得好就口头警告,打得不好就秋后算账。” 邓铿缓缓点了点头,道:“明白了。” 当天下午,吴绍霆又接到了一个好消息,上海方面将一笔八十万的革命经费通过花旗银行转账,成功发到了广东都督府财政部。这笔款项是孙中山、宋教仁等革命志士花了一个多月积极奔走筹集到的捐款,为此不少仁人志士蒙受牢狱之灾。 随同这笔经费的附言上,孙中山亲自转告吴绍霆,望广东革命粤军能竭尽所能,坚守讨袁革命的大旗。 吴绍霆拿到这笔雪中送炭的款项之后,心中感慨不已,革命党人总算没有食言。傍晚时,他让新闻部召开了一次发布会,连同革命粤军在前线成功包围入侵敌人的消息,和这笔孙中山资助而来的革命款项,发表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鼓励全省坚持到底。 第二天一大早,广东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立刻刊登了这次发布会的内容,全省人民在革命精神和战事告捷的熏陶之下,总算从低沉的阴影中渐渐走了出来。 学生团体和商人们自发组织捐款,学生们还趁着周末,组织文艺团在街坊广场上义演。广东军『政府』上个月发行的二百万公债,也渐渐增加了购买量。 后方的民心鼓舞,直接牵动了前线的军心士气。蛇岭的第七团顽强的与南征军主力打了两场硬仗,双方各有退让,但是战场上的平局对于第七团来说就是胜利。g!~! 第308章 第二师回归 对比广东的热闹气氛,郴州前敌指挥所内有了鲜明不同。 萧耀南沉得住气,可是曹锟已经连续几番勃然大怒。乐昌县告捷的贺电才发去没多久,南征军竟然陷入了粤军的战略包围,后勤线被切断,主力军又无法突破蛇岭,在这么下去四个团那可是有去无回的下场。 纵然每次曹锟的回电都是破口大骂,可是萧耀南还是不断的催要援军,否则南征军就真的被困死在广东了。 萧耀南这次是幡然醒悟,在挥师南下之前他信誓旦旦的向曹锟保证,横扫广东不需要很多的兵力,只用现拔现调即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太高估自己,也太低估粤军。 征南军在粤北陷入困境时,曹锟在汤乡茗的面前也陷入了困境。他嘴巴上虽然痛骂萧耀南不已,可内心深处依然在思索着解决问题的办法,自己在湖南都待了快半年时间,怎么可能就这么让汤乡茗夺了地盘。【】1908大军阀308 开战之初,曹锟也隐隐约约觉得调给萧耀南的兵力不太充足,想想李纯在江西混的风生水起,关键是第三镇背后的段祺瑞力挺李纯。只可惜第一镇的何宗莲跟曹锟关系不熟,只顾着在湖北舞刀弄枪,以至于曹锟三个月时间只编了五个团的兵力。 曹锟现在很苦恼,一方面无颜向湖北司令部求援,另外一方面又必须尽快筹兵支援征南军。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在湖南省内到处搜刮资金、强拉壮丁,同时把株洲、湘潭等地原属谭廷闿的部队征调过来。 到了十一月底时,长沙总司令部总算仓促的编了两个杂牌团,派给萧耀南的去支援粤北的征南军。这两个杂牌团全部没有满编,武器弹『药』也不充裕。萧耀南接手之后简直哭笑不得,这种战斗力的团岂不是丢北洋军的颜面吗? 曹锟给萧耀南去了一封电报: “此番对粤用兵,非我第一镇一己之事,盖因大总统所划之谋定,是以四省合围粤地,如今何以独我湖南一处使力?江西事息,李司令自当发兵助力。前线之事我托付汝,汝欲求精锐之援,或可与李司令电联,或可与闽军协商。我处后方为协调而统筹,前线作战之事汝须尽心尽力,勿负吾托。” 萧耀南知道曹锟的意思是让敦促江西、福建一起发兵,这种事原应该也归曹锟负责才是,如今曹锟推给自己,可见长沙方面与汤乡茗的角逐愈演愈烈。 他是顾不得长沙的情况,当务之急还是发兵救援部下才是要紧。 当晚萧耀南与江西司令部取得联系,语气恳切的向李纯说明利害关系,望李纯尽早发兵来援。李纯回电称,所部正在筹集最后的战略物资,不日即南下与南征军会师。 这个“不日”一词让萧耀南很是不快,足见李纯还是没有确定南下的日期。无奈之下,他只好将手里的两个杂牌团重新整顿一番,把武器装备尽量装配齐全,然后亲自带兵从郴州出发,抵达宜章县坐镇前线进攻。 战事打到今天,南征军在粤北的形式每况日下,他再不亲自出马扭转局面,这个责任可是背负不起的。 粤北的战事对粤军来说进展的很顺利,第七团、第八团和第九团成功压制住了南征军四个团的兵力。十五日时,乐昌县迫于物资短缺,不得不派出援军去打通老坪石镇的供给线。结果援军在半路上遭到第九团的伏击,付出惨重代价之后退回乐昌县。 宜章县的留守部队在老坪石镇催了足足五天之后,也勉强派出两个营的兵力赶往支援。 然而这两个营刚刚跨过省界,全军上下还没开一枪,结果又接到紧急命令火速返回宜章县。因为在援军出发之后,粤军第十一骑兵团在先前一个野战连引导向,从丘陵深处绕道进入敌后,趁着宜章县空虚时,发动了一次大突袭。 只一个晚上,宜章县七座军用物资仓库被烧毁了六座,因为派出援军前往老坪石镇,导致宜章县几乎无兵可守,粤军骑兵团突入时如入无人之境。 粤军骑兵团团长李文范没有占领宜章县的意思,天亮之前率部撤离,利用骑兵的机动『性』能,来如急火、去如清风。当萧耀南亲自从郴州率部赶到宜昌县时,这里几乎只剩下一片狼藉,后勤总部一个军官都没了。 看到这般情景,萧耀南想哭的心都有了。 不过萧耀南知道这一仗就算再艰难,也必须义无反顾的打下去。他和曹锟的前途几乎都押在对粤作战上,更何况前期的损失可以咬紧牙关忍过去,只要江西和福建发兵进攻,整个大局迟早还会掌控在北洋军手里。 十八日时,乐昌县两个骑兵营为萧耀南扳回了一点颜面。坐镇乐昌县的团长经过一番侦查,总算『摸』清楚第九团的屯兵之处,决定打一场奇袭战。派出城中所有骑兵趁夜出发,直扑第九团团部。 这一晚对第九团来说太过惊心动魄,第九团着实没有料到南征军会主动偷袭,仓促之下团部险些全军覆没,团长许海英都亲自披挂上阵阻击敌人。就在千钧一发之时,附近的营部赶紧抽调部队前来支援,前后夹击之下,总算败退了这支敌军。【】1908大军阀308 虽然这次奇袭未能成功,可是同样给与粤军一次打击,或多或少振奋了一些士气。 从月初到今天,蛇岭的战事越来越胶着。南征军原本有超过粤军的战斗力,只可惜从十五日开始后方中断了军火供应,到今天二十五日,连粮草都供应不上。早先老坪石镇出事时,蛇岭这边因为电报线遭到破坏,未能第一时间掌握情报组织回救。 等到接到消息时,粤军战略包围已经完成,回救也无济于事。 更重要的是,失去后勤物资不说,又失去了军心士气。双重打击之下,战斗力锐减。 连续发动了十多次进攻,竟然都让第七团给挡下来了,兵力反倒伤亡不少。 粤军第七团的姿态十分明确,敌人进攻就凭据工事防守反击,敌人不动自己也不动,敌人撤退则尾随追击。南征军面对这样无奈的作战,退无可退、进无可进,再过一段时间如果还没有支援,部队就活活的被困死在山沟里。 广州码头在这一天与众不同,许多老百姓聚集在码头岸边,怀着期盼和悲恸的心情,等待着从福建开来的一艘邮轮。学生自愿组成欢迎队,捧着一束束红白相间的花卷,在瑟瑟秋风中排成整齐的队形。军『政府』的许多官员在都督吴绍霆的带领下,站在码头泊位的第一排,他们穿着正式的公服,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庄重。 一个月前,革命粤军第二师幸存的官兵经过几番周折,从南京历经千辛万苦来到上海,又从上海乘船广东。结果货轮在福建让李厚基的海军扣押了下来。 张勋和吴佩孚攻克南京之后,收缴了革命粤军第二师所有的美式步枪,并且打算将这支部队强行改编。然而粤军士兵思乡心切,多次出现逃兵。没过多久,粤系军官又发出联名信,要求发还路费遣散他们回家。 吴佩孚深知这些粤军士兵不会为自己卖命,强留只会殃及池鱼,又不能全部处死,索『性』卖了一个人情,发了路费让他们各自回家。 于是第二师残部集合一处,来到上海雇了一艘邮轮返回广东。可是邮轮刚刚路过福建时,正好是曹锟出兵广东之际。第二师残部虽然所剩无几,可毕竟是一支生力军。李厚基接到段祺瑞命令,勒令不择手段阻止该部返粤。 这个命令原本是让李厚基击沉邮轮,可是李厚基顾全福建省内尚有革命军势力,以免闹出严重的后果,所以仅仅只是扣押了第二师残部,并且严令封锁消息。 马锦春奉命出使福建,一开始也不知道这个消息,在许崇智司令部待了大半个月,直到六天前才偶然得知这一消息,当晚即发电报回广州告知吴绍霆。 吴绍霆获知这个消息,当天就与李厚基取得联系。 虽然广东正与北洋『政府』处于交战时期,李厚基是北洋军出身,但同时也是福建地方『政府』的首脑,吴绍霆以广东『政府』的名义联系福建『政府』并无不合适。 经过一番磋商,吴绍霆动用各种手段敦促李厚基放任,甚至威胁派出海军与福建决战。 李厚基本来没打算长期扣留这批粤军士兵,花钱花粮养一批随时都有可能引发危机的人,真正是吃力不讨好。如今扣押这批士兵的事情已经败『露』,不管吴绍霆是否真的会跟福建决战,但如果吴绍霆以此为借口,策动许崇智和福建革命党人造反,那才是严重的问题。 最终,李厚基答应无条件放人。g!~! 第309章 叙旧 今天广州码头上肃穆等待的人群,正是为了迎接这支出省推动革命事业的粤军回家。 在场的老百姓当中,几乎有一大半人在期盼着亲人归来。革命粤军第二师一去就是十一个月,多少父母妻儿日日夜夜的思念和担忧,泪水代替言语,只有数不清道不明的伤悲。只可惜,他们当中将会有五分之四人等不到亲人归来,每个人都希望牺牲的是另有其人,然而现实永远是残酷的。 随着一声低沉的汽笛声从远处飘来,一艘大型邮轮的巍峨身躯划破海湾的雾幕,缓慢的向码头靠来。最后的时刻让很多牵肠挂肚,一些『妇』女已经忍不住开始啜泣。学生团体在统一的指挥下举起了手中的花束,向远方沉重的挥舞着。 十几分钟过去了,邮轮终于靠岸,船上和岸上的工人们忙碌了起来。 经过一番准备,船舷的挂梯放了下来,另外一边衔接船舱的门也打开,由一块舢板架接。【】1908大军阀309 吴绍霆带领一众官员走上去,他知道从挂梯上走下来的是住在一等舱和部分二等舱的旅客,相信应该是革命粤军第二师的军官。至于另外一边舱门,则是直接与三等舱连接,从这里走出来的都是普通士兵。 第一个从挂梯上走下来的人正是陈炯明,他穿着一身泛旧的军服,整个人消瘦了一圈,下巴上的胡子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整理,只有头发在下船之前稍微的沾了水梳理了一番。他步履蹒跚,几乎要扶着挂梯扶手才能行走,俨然如同遭受数十年牢狱之灾的人。 陈炯明早在甲板上翘首以待停船时,双眼不知不觉红润了起来。当他走下最后一格挂梯的台阶,踩上这阔别十一个月之久的故乡,泪水如同不禁潸潸而下。 吴绍霆快步走上去,郑重的抓住了陈炯明的手,他受到这一幕的感染,心中对这些为了革命事业奋不顾身的广东男儿们感慨不已,脸『色』庄重而感动。 “竟存兄,真是辛苦你们了……” 早在心中酝酿许久的话语这个时候仅仅只有一个开头,剩下的话让哽咽的情绪堵在了喉头之中。他实在没办法再冠冕堂皇的说一些废话,只能用力的握着陈炯明的手,发自肺腑的摇动着。 “都督,炯明丢了广东的脸面,丢了粤军的脸面,实在是无颜面对家乡父老!”陈炯明声音很是嘶哑,一个历经战火的大男人,在这一刻竟然激动的颤抖了起来。陈炯明极力的想保持自己的神态,可是突然爆发的情绪感触让他没办法坚持。 “竟存,你千万不要这么说。第二师是我们广东的骄傲,是我们革命粤军全军的楷模,你们为中华民国的成立打出了最有力的一战,在历史的篇章之中,第二师必然会代表广东留下精彩的一笔。”吴绍霆肃然说道。 “都督……” 这时,侍从官走上前送来了一套崭新的冬装军袍。吴绍霆亲自接过军袍抖开,为陈炯明披在了肩膀上。他重重的拍了拍陈炯明的肩膀,脸『色』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随后开口说道:“竟存,广东现在不算太平,不过你放心,你们第二师远征归来,自当好好休整。等过段时间粤北战事缓和下来,我们再共商重组第二师的大计。” 陈炯明点了点头,正『色』的说道:“一切听从都督的安排。” 这时,紧随陈炯明之后上岸的是关仁甫,而关仁甫身后的军官吴绍霆几乎都不认识。 关仁甫的情况比陈炯明更糟糕,他身上穿着的军服还是年初北伐的那一套,破了好几个洞,有的打上了补丁,有的就这么无暇顾及。胸口和臂膀的地方还有许多干涸已久的血渍,让人触目惊心。 他的手掌让子弹打穿了,黑漆漆的伤疤占了小半个掌心,这个伤让他的三根手指永久失去了知觉。他的脸颊也有一道刮痕,让原本正直刚毅的容貌显得十分狰狞,那是攻打南京时让清军的炮弹碎片造成的。 吴绍霆上前与关仁甫握了握手,艰难的说道:“嘉善,你受苦了……” 侍从官也送上了最新的冬装军袍,吴绍霆亲自为关仁甫披戴而上。 一番煽情的寒暄之后,吴绍霆向关仁甫问了道:“李福林和黄明堂呢?” 关仁甫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脸『色』『露』出了一股忧伤,一时没有说话。 吴绍霆心中已经猜出了大概,他再次看向陈炯明,想要听到确切的消息。【】1908大军阀309 陈炯明的神『色』与关仁甫一样忧愁,他低沉的说道:“在攻打徐州的时候,黄明堂牺牲了。李福林兄弟是在南京陷落之后,张勋要强行收编我们时,跟张勋发生了口角冲突,让张勋的侍卫给杀害了……” 吴绍霆捏紧了拳头,神情骤变,咬着牙说道:“这个仇,迟早要报!” 关仁甫和陈炯明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们在福建的时候已经听说了广东的情况,就目前看来别说为李福林和黄明堂报仇,广东自身尚且难保。当务之急更应该加进应对北洋军入侵才是。 与陈、关人见过之后,吴绍霆又与其他军官简略的见上一面,一一的向他们道问了一声“辛苦”。最后,他带领都督府的官员来到另外一边,向那些出征归来的粤军士兵们慰问了一番。他没有发表慷慨激昂的讲话,这个时候说什么话都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他目光缓缓的扫过全场,这些如同逃难归来的粤军士兵们,承着革命事业的重要里程碑,自己是永远不会忘记他们。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说道:“诸位同志、兄弟,我吴绍霆……向你们鞠躬道谢。” 他说完,立正弯下了腰。他不得不承认,这一次自己没有任何做作之心,无论是语言还是动作,都是发自内心的感慨。 站在后面的都督府官员们也一同弯腰鞠躬。 面对广东省最高领导人的这般大礼,不仅第二师的士兵们震惊了,就连在码头外围迎接的老百姓、学生等人群同样惊呼不止。记者们伸长了脖子记录这一幕,镁光灯纷纷鸣响。 半个小时后,广州预备役司令部派来的马车和医护人员,将第二师士兵全部接到了东郊军营休息,所有前来认亲的军人家属都安排在东郊军营进行。吴绍霆特意吩咐,所有认亲的家属提供午餐和临时休息地,亲人阵亡者每家发放三十块的抚恤金。g!~! 第310章 打垮萧耀南 这一天吴绍霆都很忙碌,从码头返回之后,他在都督府给陈炯明和关仁甫安排了临时住所,又让他们好好梳洗打理了一番。吃过午饭之后,他便与二人详细谈论了革命粤军第二师这十个月的历程。 陈炯明和关仁甫轮流讲述了出征到败北的整个过程,吴绍霆很少打断他们的话,大多时候都是默默的倾听。到最后叹道黄兴丢下部队离开南京时,这个话题让气氛显得尴尬了不少。 关仁甫叹了一口气,忧虑的说道:“黄师长并不是不负责任,我们进攻徐州的时候,黄师长每天都坚持在最前线,他一直心怀着对革命的信心。只是到后来可能发生了一些变况,让黄师长心神不宁,甚至动摇了他一开始的雄心壮志。” 吴绍霆注意到关仁甫用了“可能”这个词,他表情保持着平静,心中却有一种伤感。 陈炯明看了一眼吴绍霆的脸『色』,接过话来说道:“克强先生选择出走,其实也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被迫之举。当时全国讨袁的形势正处于低谷时,整个局面十分不利,面对当时的困局,克强先生实在找不到出路,所以才出此下策。”【】1908大军阀310 吴绍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的说道:“克强先生的为人我是深知的。只是,纵然我不责怪埋怨,可是下面那些人很难释怀。克强先生是以湖南人的身份领导我们粤军,结果却把部队给丢了。只怕日后很难再取信我广东同仁。唉!” 陈炯明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知道该作何续话。 关仁甫思索了片刻,又道:“其实,黄师长一开始不是很赞同这次讨袁之役。孙中山以宋循初先生遭遇行刺为导火索,又以袁世凯独裁专横为理由,这对克强先生来说并没有足够的说服力。循初先生遭到行刺也不是第一次了,幕后凶手不一而论,好在以前大多化险为夷。这次循初先生遭遇行刺只是受了点伤,并无大碍。克强先生一直认为当依法追查凶手,而孙先生却主张武力讨伐。说到底,克强先生与孙先生的意见还是有矛盾的。” 陈炯明听到这里,下意识向关仁甫使了一个眼『色』。 关仁甫怔了怔,随即收声不再多说下去。 吴绍霆自然捕捉到了两个人的细末环节,他看得出陈炯明同样知道黄兴与孙中山之间的矛盾,但是陈炯明为了顾全大局,不希望自己看到革命阵营的裂痕,所以才阻止关仁甫谈论这件事。 可是陈炯明并不知道,要论其对黄兴和孙中山关系的理解,吴绍霆比他们二人更加透彻,他可是亲自去过上海救下宋教仁的。 他没有刻意去拆穿这件事,反正事情已经过去,黄兴为什么丢下部队不顾而只身出走,已经不是那么重要的问题。 “好了,先不说这件事了。克强现在在日本,有机会应该跟他联系。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们坚定不移的好伙伴、好战友。”吴绍霆说道。 陈炯明和关仁甫相继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震之,如今粤北战事进展如何?若是需要我们出力的地方,我们一定在所不辞。”陈炯明郑重其事的说道。 “你们刚刚归来,先好好休息一阵再说。粤北那边情况还算明朗,现在最关键的是该如何打破江西和福建的威胁。不过这些事你们也不用『操』心,我身为一省都督,自然会带领全省打好这一仗。”吴绍霆颇有气势的说道。 沉默了一会儿,陈炯明微微叹了一口气,用一种踌躇的口吻说道:“有一些事,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吴绍霆笑道:“竟存,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话吗?直说。” 陈炯明于是说道:“其实在南京的时候,克强先生一直在担心一件事,他曾经不止一次跟我说,战争容易挑起却不容易结束,真不知道这场战争要怎么样才能走到尽头。当时我没有多想,可是今天我偶然联想到了我们广东省的情况,不禁有些感慨。自广州首义以来,省内战事接连不断,到今天非但没有缓和,反而越演越烈,真叫人心伤。” 吴绍霆耐心的听完陈炯明这番话,他意识到这个时候的陈炯明潜意识当中已经萌发了“联省自治”的影子,陈炯明希望广东偃旗息鼓好好发展,而不是一味的陷于战事之中。他一直很欣赏联省自治的政治方针,如果有条件他也希望停战养民,可显然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叹了一口气,深沉的说道:“竟存,战事是灾难,谁会希望灾难不断呢?我也不想广东的战事接连不断,等熬过这次之后,我会认真考虑你的意见。” 陈炯明点了点头,不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他也知道现在的时局说这些只是废话。 与陈炯明和关仁甫告辞之后,吴绍霆又前往了东郊军营,探望粤军第二师的士兵和他们的家属。今天的东郊军营气氛异常,有人欢喜有人愁,那些找到亲人的家属,自然感天谢地。可是同样在军营外面,仍然滞留了不少没能找到亲人的家属,他们相依而坐,抱头痛哭,场面十分悲伤。【】1908大军阀310 吴绍霆一直在东郊军营待到天黑,他几乎向在场的所有家属慰问了一番。 刚刚回到都督府,侍从室匆匆送来了一份电报,情报处在下午五点时收到来自江西的消息,李纯的江西第一混成旅整装完毕,正式由赣州出发向广东而来。参谋总部经过分析,第一混成旅先头部队在五天之内即可抵达梅关,后续部队则会在之后的十天内陆续到达。 吴绍霆没有回到官邸,在前厅看完电报之后,直接赶到参谋总部。 何福光早已经指挥着参谋部忙碌了起来,通讯室与第一师来往的电报络绎不绝,协调应付江西北洋军的军务,参谋大厅的沙盘改了又改、地图测绘了又测绘,气氛甚是紧张。 吴绍霆走进来时,一个参谋副官立刻迎上来,向其介绍了目前的情况。 等参谋副官说的差不多了,何福光这才走了过来,接着说道:“江西第一混成旅是北洋第三镇的嫡系部队,装备精良,作战经验十足,旅长傅良佐是段祺瑞得意门生,江西第一战就是傅良佐亲自『操』阵。李纯平定江西刚刚一个月,即把自己的嫡系派出来,不难猜测,北京方面已经没有耐心了。” 吴绍霆脸『色』沉着,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李纯这次下了血本,肯定是让上面催得急了。由此可见,福建方面很快也会有动静的。” 何福光叹了一口气,说道:“就目前看来,真正的大战马上就要开始,对我们来说压力很大,我们的兵力应付湖南、江西两声已经捉襟见肘,福建方面恐怕只能依靠许崇智和我们海军的拖延。” “马锦春已经在福建快两个月了,许崇智既然聘请他担任司令部顾问,可见许崇智还是心向广东的。许崇智是广东人,他不会看着自己的家乡饱受北洋之祸。更重要的是,他也要保住自己在福建的地位。”吴绍霆最后一句话点破了许崇智的利益所在。 “不过我很担心,许崇智在福建只有不到三千人的部队,孙道人、徐镜清等人明显是要坐山观虎斗,这些人绝不可能支援许崇智的。李厚基有陆军又有海军,就算我们派出海军去支援,毕竟受兵种的限制,未必有很好的效果。” “我们一开始战略布局就是拖,能拖多久是多久,拖得越久对北洋军越不利。这个战略现在也不能改变,必须坚持下去。” “江西陆军第二混成旅也在进行最后的收尾整顿,情报处分析下个月月初第二混成协也会压入广东。第二混成旅的旅长最近刚刚调动,北京派了唐天喜来指挥这队人。唐天喜是老将了,也是袁世凯的心腹,可见大总统这次不达目标誓不罢休的。‘拖’的战略,前景堪忧。” 吴绍霆听完了何福光的话,陷入了一阵冗长的沉默。自从任命何福光为总参谋长之后,无论是在师部级还是在军部级,何福光每每分析情况都是那么悲观。不过他最需要的就是何福光这一点,时刻保持一股压力,警惕自己慎重处理任何事情。 “崇石,你说的没错,这次对我们广东来说是十分严峻的考验。我相信你应该明白,如果这一仗我们打赢了,可远远不止是代表革命阵营胜利的结果,更重要的是我们革命粤军在国内地位的重大提升。” “都督,这一点我自然明白。而且我们现在也退无可退,只能不惜一切代价打赢这一仗。不成功则成仁。”何福光肃然说道。 “发电报给第三师,限期十天,让莫擎宇彻底打垮萧耀南的征南军。”吴绍霆突然话题一桩,极为严肃的命令了道。a!~! 第311章 南征军战败 莫擎宇接到命令之后,认真分析了粤北战局的突破点。他很清楚要想真正打垮征南军,必须一口气吃掉蛇岭的主力部队,这才是扭转整个战争的关键所在。可问题随之而来,第七团与征南军的主力可以对峙牵制,但没办法在正面上打败对方。 孙继直是一员勇将,可惜第七团的战斗力实在无法恭维。 不过摆在莫擎宇面前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调动韶关城内的教导二团支援第七团,联手击溃蛇岭的征南军。虽然教导二团比起教导一团要逊『色』许多,可是困在蛇岭的南征军已经有一个月之久,士气和物资早已匮乏,正是趁虚而入的大好时机。 次日一早,因为教导二团尚无团长,莫擎宇指派参谋长刘永浩带领教导二团,即刻前往蛇岭参与作战。 刘永浩在半夜时抵达蛇岭,与孙继直会了一面。【】1908大军阀311 在天亮之前,两个人讨论了进攻南征军主力部队的方案,第七团和教导二团炮兵队组成正面进攻的火力网,刘永浩则带领教导二团两个营的步兵绕道侧翼发动偷袭。 清晨七点,教导二团炮兵队来到第七团炮兵队阵地就位,七点三十分准时开火。 尽管教导二团连夜行军未曾休息,可是长达一个月的养精蓄锐,早已按耐不住战斗的。当孙继直带领第七团发动正面进攻时,教导二团马不停蹄的向南征军侧翼前进,直到正午总算到达指定地点。 刘永浩发出信号通知孙继直发动总攻,之后率部狠狠的向征南军侧翼冲击。 孙继直在正面战场上接到信号后,一边动员作战部队奋勇作战,另外一边甚至将两支预备队直接投放到战场上。 征南军困在山沟里遭受双重进攻,本来士气已经十分低落,面对眼前的情况不禁近乎绝望。早上时,各级指挥官还能勉强组织部下迎敌,可中午过后,侧翼凭空冒出了一大队敌人,几个山头的连级防区迅速崩溃,牵扯到整个防线的陷入混『乱』。 战斗前前后后进行了两天,粤军在十一月三十日早上终于击溃了南征军防线。 南征军一败涂地,仓皇的向乐昌县撤退。粤军一边收拾战利品,一边休整部队,于十二月一日开始向乐昌县挺进。 蛇岭大捷的电报也在这一天凌晨传到广州。吴绍霆甚是欣慰,他知道蛇岭一战只是一个开端,南征军主力的溃败意味着南征军全军失去了进攻能力。接下来只要顺利夺回乐昌,哪怕萧耀南亲征,也不可能再有回天之力。 很快,广东军『政府』新闻部开始大肆宣传蛇岭大捷,绘声绘『色』的描述了南征军溃败的过程。 军『政府』还特意从前线调回了几名战斗英雄,带着亮闪闪的奖章在省内各地配合宣传。 一时间,全省民心军心双双高涨。老百姓们并不知道江西和福建的情况,只知道革命粤军击败了北洋军,广东安宁的日子得意保全,工商农三界欢欣鼓舞。对于即将面对江西北洋军的革命粤军第一师来说,这个消息同样也是一剂强心剂,身为革命粤军最精锐的部队,他们自然不能让第三师小看。 萧耀南在宜章县听说前线失利,一整夜都没有睡上安心觉。他做了深刻的分析,认为这场战争自己已经失败了。虽然手里还有两个团的兵力,可是要想凭借他们来翻盘,简直比登天还难。对于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翻盘,而是如何保证自己有一个体面的收尾。 他和曹锟算是栽在这场战争上,但并不意味着自己的前途彻底告终。 凌晨的时候,他亲自动手写了一篇检讨报告,详详细细罗列了这次对粤作战的失败之处。 除了列举种种战略数据和先天条件,他着重强调了以下一段话: “伐粤之事,是以中央『政府』之名义,策清地方军阀之委实,我北洋军心齐整、武备齐全、战力雄厚。战湖南而湖南降,克江西则江西定,制江苏则江苏平。何以区区南疆久战不下,反而误陷困顿?盖因粤民上下齐心,粤军统一规行,我部内无援手,外无策应,故而我部难以寸进。不仅如此,我北洋军平定湘、赣之后,未有统一令司,前后有失协调,犹如虎入平原遭犬欺。虎本威武,未尝不敌区区一犬,即便一虎难以奈何,我北洋猛虎何止我部一只?湘、赣、闽、桂四省若能齐发制粤,纵然粤省有通天之能,亦败于覆下。” 曹锟收到这份报告时,连拍案暴怒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是懊恼的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的道:“骄兵必败,骄兵必败。” 骄兵必败这句话只是说给长沙司令部的自己人听,曹锟当然知道他这次作战失利的重要原因。除了萧耀南在报告中提到的“四省不能齐发制粤”之外,更重要的还是北洋内部的派系利益分化。【】1908大军阀311 焦达峰比起李烈钧、李虎不知差了多远,曹锟在湖南整编军队的时间也比李纯要充裕的多,可到最后他只有五个团外加两个临时团的兵力,并且只有三分之一是北洋正宗;而李纯在江西则有两个混成旅外加两个团,战斗力相差的不是一个级别。 段祺瑞是袁世凯的心腹臂膀,所以大总统当然更偏心于第三镇。 第一镇原本是清廷的嫡系部队,如今改旗易帜,可依然不是大总统的嫡系,自然没法跟第三镇去比。 十二月三日,曹锟去了一封电报给萧耀南,道:“事已至此,公当尽力保全颜面,吾已有断腕之决心,虽不甘而亦往。江西李纯已有动向,不日友军即达。或可坚持之处,一定不可轻易言弃。待到广东平定之日,我等虽无战功亦有苦功。” 萧耀南收到这份电报之后,心中算是有数了。他在两天之后,从宜章县发兵支援老坪石镇,意图重新打通深入粤北的交通线。a!~! 第312章 乐昌大败 李耀汉第八团收到萧耀南从宜章县发兵的消息之后,果断选择了撤退。 并非是因为第八团畏惧萧耀南手里的两个临时团,如果李耀汉与许海英的第九团配合作战,对付萧耀南的亲征还是很有把握的。 只是韶关师部发来了新的作战指令,要求李耀汉部与孙继直部、刘永浩部联手,合围乐昌县,一举将乐昌县夺回,并且全歼乐昌县征南军主力。 自蛇岭战败之后,征南军主力已经残废,好不容易退回乐昌县,非但不能解决自身危机,反倒牵连恶化了乐昌县的局势。 由于老坪石镇被阻隔了足足一个月,后继的军粮物资供应不上,乐昌县原本一个步兵营、两个骑兵营外加两个辎重营已经捉襟见肘。现在蛇岭又撤下来缺粮小半个月的五个营,而且还是毫无士气的残废营,一下子增加了一倍的负担。【】1908大军阀312 尤其是骑兵营,八百多匹战马每天吃的比人好多,更重要的是马料早就空了,喂养战马的食物还是从人嘴里抠出来的。 军粮没了只能去抢民粮。进入十二月以来,乐昌县人民的生活越来越艰难,兵痞子们隔三差五就会来扰民,能抢的都抢走了,稍有反抗直接当场格杀。一时间乐昌县民怨道、民愤难当,身为广东人,竟然要蒙受北方人的凌辱,这种仇恨已经超出寻常。 十二月五日,孙继直和教导二团从西南、东南两个方向抵近乐昌县。当天傍晚,李耀汉团也出现在乐昌县北方。 乐昌县顿时遭到三面包围,据守在乐昌县的十个营征南军人心惶惶,虽然他们在兵力上勉强还有三千多人,可是真正的战斗力充其量还不如粤军一个半团。 征南军高级军官相聚一处,进行了一场激烈的讨论,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死守乐昌,等待萧司令的支援。一旦萧司令从北面杀到,城内与城外可以发动一次夹击,打掉在北面的粤军第八团,到那时候局势就会转危为安。 这一晚粤军没有发动进攻,但是却暗中进行了另外两项行动。 教导二团抽调了五名精锐的狙击手,按照在梧州聚集莫荣新部的斩首行动,也将这五人小组称为“隐刺小组”。五人乔装打扮,带着拆开的狙击步枪混入了乐昌县城中。当然他们不可能堂而皇之冲入敌人司令部,只是在司令部门外主要的街道一旁潜伏了下来。 另外一边,第八团也派出了几名士官混入城内。不过这些人并非狙击手,他们的任务是策动乐昌县人民暴动。 乐昌县人民在得知革命粤军已经打回来时,家家户户都充满了期待和希望。经历过北洋军的灾难之后,老百姓们才真正明白革命粤军的军纪和风范。即便粤军不派人前来联络策动,老百姓们早晚还是会爆发反抗。 经过一番周折,在十二月八日乐昌县爆发了一场起义。由城中会党组织破产的农民、商贩,靠着十几条破枪和大部分农具,向城中南征军营地发动了冲击。暴动的人数从一开始只有几百人,到中午时迅速发展到三千多人。 起义的老百姓们从各自的乡镇自发集结,袭击驻扎在最近位置的南征军军营。几乎南征军所有营盘和防线都受到不同程度的『骚』扰。可是南征军是兵,起义者是民,面对愈演愈烈的暴『乱』局面,南征军各营没有经过任何商讨,直接下令开枪『射』击。 一时间,乐昌县血流成河,南征军很快稳住了局面,凭借武力强行驱散了起义群众。 看上去这只是一场短暂而毫无用处的民『乱』,然而当起义被镇压之后,南征军司令部竟然有七个高级军官莫名其妙死于暴『乱』之中。 同样是在这一天晌午,趁着起义尚未被镇压之前,粤军从三个方向对乐昌发动了强攻。 内忧外患的局势之下,短短几个小时的战斗,南征军在乐昌的外围防线尽数失陷。 韶关师部下达了最新指令,由于江西北洋军已经从梅关向南雄进军,乐昌的战事必须尽快结束。因此,七团、八团和教导二团采取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轮番进攻,用车轮战术快速消耗城中的战斗力。 经过一夜的激战,南征军丢掉了城外全部的阵地,残部撤入城内殊死反抗。 在攻城战时,七团、八团和教导二团遇到了一定困难,第三师的士兵们几乎没有任何攻坚的经验,各级将领的指挥无法准备贯彻执行,导致乐昌县城久攻不下。 战事一直拖延到十二月十日,萧耀南的援军已经抵达老坪石镇,在老坪石镇稍作休整之后即刻又向乐昌县驰援。好在许海英第九团埋伏在老坪石镇西南一带,当萧耀南援军路过之后,第九团尾随其后,从后方发动偷袭。【】1908大军阀312 萧耀南停下来应战,第九团又退而摆出防守态势;萧耀南继续前进,第九团又如同鬼魅一般附了上来,紧咬不放。 从老坪石镇到乐昌县短短八十里的路途,就这样硬生生的被拖死。 萧耀南终究没能及时赶到乐昌,在他与第九团纠缠不清的当天晚上,乐昌县老百姓再次爆发了起义,与革命粤军里应外合之下攻破了南征军最后一道城防线。 乐昌县十个营的南征军逃的逃、死的死、降的降。革命粤军进城之后,动用了许多人力物力来控制俘虏和进行善后事宜。第七团、第八团和教导二团的领导人在城中设下了联合指挥部,商讨乘胜出兵,与第九团联手直接把萧耀南的本部人马也吃掉。 正当三个团的指挥官们热议夹击萧耀南本部方案时,一份韶关师部发来的电报打『乱』了他们的全盘计划。 刘永浩第一个看完电报,不禁惊呼道:“南雄告急?这才几天时间,一团竟然就守不住了?一团可是第一师的主力,哪能这么不堪一击。” 孙继直曾经在一团待过,听到刘永浩这么说,心头同样吃惊不已,他立刻道:“让我看看。”话音还没落,已经从刘永浩手里抢过了电报。 细细看过电报之后,他眉宇紧蹙的说道:“江西第一混成旅两个团和一个炮兵营于八日向南雄发动猛攻,一团前沿防线只坚守两天,因为伤亡过重被迫撤离。江西北洋军的战斗力竟到如是地步!”最后一句话是发自感叹。 刘永浩脸『色』沉重,说道:“咱们之前对付的都不是正主儿,第一镇算不得什么精锐,这第三镇才正儿八经的北洋军。这下有得打了。” 一旁的李耀汉最后看完电报,叹了一口气,说道:“二团已经从始兴县北上去增援一团了,师部的命令让老孙的团留守乐昌善后,我团和教导二团尽快赶往始兴县、策应第一师在南雄的战事。” 刘永浩颇有无奈的摇了摇头,脸上写着一股不甘心,说道:“咱们拿下乐昌县,萧耀南的部队就是瓮中之鳖,如果咱们趁现在杀过去,保证萧耀南绝无活着走出广东的可能。照这道命令来看,上面是故意要放走萧耀南了。” 孙继直忽然说道:“萧耀南距乐昌县不过半天的路程,要不然我们先杀过去灭了萧耀南,然后再去始兴县。” 李耀汉在三个人当中年纪最大,做事也最为沉稳,他立刻强调的说道:“命令是让我们即刻出发前往始兴县。别说半天可以杀到萧耀南面前,就算萧耀南现在就在城外,我们也应该服从命令。萧耀南手里好歹有四、五千人,咱们打乐昌都用了七、八天,万一跟萧耀南耗上了,那可是要误大事的!” 刘永浩点了点头,赞同道:“李团说的没错,这事可不能『乱』来。” 孙继直只好无奈的叹息,说道:“那好。你们马上就要出发,我现在就去协调城内物资补给,优先拨给你们使用。” 天亮之后,第八团和教导二团陆续开拔出城,向始兴县去了。 孙继直继续忙碌着乐昌县善后,一边安顿民生,一边拘押俘虏。广州都督府新闻部也派人到乐昌县来搜集素材,将乐昌县人民英勇反抗南征军,配合革命粤军的事迹着重记录,甚至还添油加醋的宣传南征军屠杀乐昌人民的惨案,既鼓舞民心又激怒民心。 许海英第九团也遵照师部的命令撤退,不再纠缠萧耀南。 萧耀南听闻乐昌沦陷之后,仰天长叹一声:“天不助我,天不助我,纵然我只想保留几分体面都不可以,可恨,可恨啊!” 他知道乐昌县的失败,意味着征南军在粤北失去了最后的据点。他虽然可以坚持发兵继续进攻乐昌县,试图把乐昌县夺回来,可这么做的胜算有多少,几乎闭着眼睛都能想到。粤军第九团在身后虎视眈眈,他若进攻乐昌县,第九团能有很多方法牵制自己,可以袭击老坪石镇围魏救赵,又或者直接攻击自己的后方,与乐昌县前后夹击。 如今第九团故意撤退,意味着粤军是要放一条生路,粤军真要赶尽杀绝的话,萧耀南相信自己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几乎没有过多的犹豫,萧耀南果断选择撤军,退回老坪石镇,坐观江西军的粉墨登场。a!~!【】1908大军阀312 第313章 英国人的阴谋 湖南南征军的战败,或多或少给北京方面造成了一定影响,曹锟从湖北一路南下,在湖南是风生水起甚为顺利,而在进攻广东的前十天境况也十分良好。)哪里知道江西军刚刚南下,南征军竟然连续作战失利,转眼间兵败如斯。 北京新华门总统府,怀仁堂国政办公厅今天来了一位非正式的客人。 半个小时前,袁世凯经过一番左思右想之后,最终决定以非正式的礼节接待这位客人。此人正是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 朱尔典英国外交家,生于爱尔兰,为农家子弟,就读於北爱尔兰首府贝尔法斯特的皇后学院,拥有文学硕士学位。清光绪二年1876来华,先在北京领事馆任见习翻译员,曾于各口岸学习领事业务,对中国官场相当了解。1888年升为北京公使馆馆员,1891年成为中文书记长。1896年出任汉城总领事,1898年升为驻华代理公使,1901年成为办理公使,1906年成为驻华特命全权公使。1920年退休之後,曾出席华盛顿会议。 不可否认朱尔典是一个地道的中国通,甚至还会两种汉语方言。前清还在的那会儿,他出入各种场合经常穿着汉服,直到中华民国成立之后,中国的文化与西方相融其甚,他才重新穿上英格兰绅士的高领礼服。【】1908大军阀313 国政办公厅的小会堂里,袁世凯甚至连自己的心腹大臣都屏退出,只单独与朱尔典会面于此。虽然是小会堂,可是五十多人坐席的会场面积,对于两个人来说仍然显得十足空旷。 “不可否认,大总统阁下您的计划受到了影响,迄今为止,我们五国使团还不能明确对整个善后大局的波动有多深。”朱尔典在征得袁世凯允许之后,从精致的金属烟盒里抽出了一支卷烟,优雅的点燃上,美美的吸了一口气。 “我认为你应该看看最新的报道,”袁世凯挪了一下自己发福的身躯,一身的大总统礼服让他坐着的时候很不舒适,他语气带着威严和不耐烦,骨子里最讨厌这些洋人一有风吹草动就鸡飞狗跳,“江西已经出兵了,仅仅两天就轻而易举挫败了广东最精锐的第一师。说起来这个精锐一词,也不过是他们广东人自己冠名罢了,在我北洋劲旅面前,他们不足一提,就像湖南、江西和江苏一样。” “都到今天这份儿上了,我自然很愿意相信大总统阁下的话,这是没得说的。”朱尔典拿出了他的京片子拖长了儿化音说道,“不过今天敝人来拜见大总统阁下,重要的还是向大总统阁下阐述我们西方使节对广东问题的最新看法。” “哦,是吗?我还以为你今天来找我,是要谈谈西藏的问题。既然如此,你先说说看。”袁世凯阴郁脸『色』,怀疑的说道。 “大前天敝人与法国公使先生谈过,昨天也跟德国、日本两位公使照过面。虽然大家的分析方式大相径庭,不过意见还是十分明确的一致。大总统阁下在借款合同上语言大选之前平定国事,我们外国友邦非常支持和期待和平局面的到来。只是自七月至今,我们发现广东都督吴绍霆………” “我有必要打断一下,吴绍霆是非法都督,我五个月前已经免除他的职衔,这个年轻只不过以专横独裁的手段胁持广东军『政府』效命于他罢了。”袁世凯大声的『插』嘴道。他现在一听到“广东都督”这四个字,都感到浑身不自在。 以前他还没有太在意,可就在最近几个月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甚至快让他的忧郁症更添几分程度。 朱尔典扬了扬眉『毛』,带着礼节的歉意微微笑了笑。他并不是很在乎袁世凯的这句话,在各国使节看来,哪怕是一帮匪徒称霸了一座城池,那也是名副其实的领导人。他借助弹去卷烟的烟灰来调整自己的坐姿,说道:“请总统阁下原谅,我会记住这一点的。”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吴绍霆从七月到今天,前后有快有五个月的时间,他在孙文领导的所谓的二次革命之中,所扮演的角『色』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是我们一致认为的结果。战争持续到今天,吴绍霆的影响力甚至超过了孙文。他主动挑起两广之战,又不断策动广西、四川甚至福建响应二次革命,已经足以让人刮目相待了。” 袁世凯沉默不语,他自然要比洋人更先意识到这一点,这也是最近为什么颇有忧郁的原因。从一开始他只当吴绍霆是一个善于统兵的军阀,就像蔡松坡一样让人值得欣赏。可是原本三个月即可结束的战争,竟因为广东一省而拖延至今,平定了江西、江苏和湖南,却又冒出了四川和广西,福建也隐患甚重。 可想而知,孙文点燃了前半场的硝烟,而吴绍霆掀起了后半场的巨浪。严格意义上来说,吴绍霆绝对要比孙文更可怕,因为他从始至终都在战斗,而孙文在上海已经是无权无势。 朱尔典索『性』把抽到一半的香烟直接捣灭掉,舒坦的说道:“吴绍霆在结束两广战争之后,他的财政出现了一些问题,他并不像广西陆荣廷那样,通过无限制发行纸币从民间掠夺财富,他似乎是一个十分体惜民生的领导人。相信这也是为什么吴绍霆能‘非法’统制广东至今重要原因。” 说到这里时,他按耐不住发笑,虽然他不太想借用非法统制来讽刺袁世凯。 袁世凯看出了朱尔典的意味,脸『色』显得更加阴冷,没好气的说道:“是吗?我希望你能尽快说出重点,不要再在一些无关紧要的细碎上浪费时间。” “请原谅。广东财政危机并没有对吴绍霆造成影响,他做出了一些令人惊叹的举措。据说他竟然向德国单方面提出贷款,好在德国人也不太情愿广东战争拖延中国和平大局的到来,拒绝了他的要求。之后广东军『政府』再次发行公债,一开始并不顺利,但相信战事进行到今天,公债早已经发售一罄。另外,孙文和宋教仁在上海带领国民党党众,也积极的为广东进行募款。美国人已经证实,上个月国民党通过花旗银行向广东电汇了八十万。” “这件事我也知道。孙文冒险为广东募款的目的可不简单,他只是想让自己的政治地位,不愿脱离这场战争,他用这笔钱向全国告知,他还是这场革命的领导者。”袁世凯冷冷的笑着说道。他有时候在想,吴绍霆到底有没有看出孙文的这一手棋呢? “大总统阁下所言极是。当然,敝人之所以说出这些话,目的是希望大总统阁下能清楚的认识吴绍霆这个人,他现在有不亚于孙文的号召力,手里也有接近两万人的效忠者,更有革命阵营的全力支持。这已经对大总统阁下的善后计划发出了很大的挑战。”朱尔典煞有其事的说道,表情配合语气,将一种灾难的气氛表扬的淋漓尽致。 袁世凯在心中冷哼了一声:洋鬼子刚开始还说不确定波动有多大,现在又来吓唬老子。他十分淡然的说道:“公使先生大可放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1908大军阀313 不等袁世凯的话音落定,朱尔典摇了摇头强调的说道大总统阁下您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敝人今天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正是代表了法国、德国、日本还有俄国使节,向大总统阁下表示深切的担忧。我们一致认为,这场战事应该在中国农历新年到来之前彻底结束。” 袁世凯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现在是十二月中旬,辛亥年春节是二月份中旬,这个时间对他来说很充足。“怎么,公使先生认为对付区区广东,两个月的时间还不足够吗?” 朱尔典讳莫如深的笑道:“我们真诚的期待大总统能如愿以偿。不过……” 袁世凯就知道朱尔典今天到来不会是单纯的提醒自己,他不动声『色』的问道:“公使先生请直言。” 朱尔典试探的说道:“如果大总统阁下借助我们大英帝国的协助,我相信公历新年之前即可平定广东的战事。” 袁世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问道:“是吗?我相信公使先生你还有附加的条件。” 朱尔典哈哈笑道:“相对于袁大总统完成中华民国一统的大任,敝人的条件根本不值一提。只要袁大总统阁下能接纳敝人早上派人送来的外交备忘录,我大英帝国在香港的五艘军舰可以前往福建,换上福建海军的军旗,协同福建海军进攻广州。我们也跟日本人谈好合作,届时日方在台湾会向福建海军无限制提供炮弹和燃油补给。” 袁世凯一想到那短短几句话的外交备忘录,只恨的牙痒痒,他可以容忍窃国之贼的称呼,却绝对不愿意背上一个卖国之贼骂名。早在年初善后大借款时,英国人趁着初生的民国内『乱』不止,在西藏策划了一系列分裂事件。六月份,他以中央『政府』的命令云南、四川组成川滇联军进军西藏,如今战事非常顺利,不日即可平息拉萨的叛『乱』。 英国人曾经不止一次用延缓贷款来威胁北京『政府』,停止向拉萨输兵,而今天早上朱尔典提出的所谓外交备忘录,更是做出了四项申明:(一)不许中国干涉“西藏的内政”;(二)不能容许中国在拉萨或西藏保持无限制的军队;(三)要求根据以上各点订立协议,作为承认中华民国的条件;(四)在订立协议前将对中国人封闭一切经往西藏的交通。 这些条件简直是极其无理也极为无礼,完全践踏了中国的主权。 年初时,袁世凯为了顺利筹集善后大借款,不得不放缓了针对西藏的用兵。等到前两期款项到手后,一方面欲在国内求一个好名声,另一方面英国人在西藏制造好几起惨案,迫于舆论的压力,再者要分散西南四省的革命军势力,以免云川一带跟着孙文闹二次革命,他才下令进军西藏。 十月过后,英国人还真拿西藏为理由拖延第三期贷款。今天朱尔典又亲自前来,在威『逼』之后又采用利诱的手段,一定要把西藏的事给办踏实了。 经过这一系列的周折,袁世凯虽然心中厌恶,可难免有几分动摇了。 外交备忘录又不是什么正式外交信函,不需要签署,也没有时效的约束。 袁世凯正是打算先暂缓西藏的用兵,专心致志解决南方革命党的问题。反正西藏的叛『乱』分子不堪一击,英国人在西藏的驻军又不足以威胁收复西藏的进度,这一点从川滇联军近来的战况救可以得到应证。等稳定了南方版图,彻底遏制革命势力的隐患,再调过头来处理西藏事宜也不迟。 不过这个问题他不打算今天就做出答复,毕竟江西军已经开始进攻广东,粤军在南雄吃了大亏,平定广东的胜算有目共睹,何必要急着求外援呢?更何况外援在国内影响非同小可,未必是一件光彩的事。 袁世凯从容的干笑了两声,看着朱尔典说道:“公使先生放心,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一旦有下文我会尽快联系你的。” 朱尔典耸了耸肩膀,他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微笑道:“那好。希望大总统阁下一切都能顺利!”a!~! 第314章 岑春渲的想法 上海吉祥街郑公馆最近冷清了不少,可是住在里面的人依然时刻盯住国内局势的发展。 最近几个月,上海许多报纸都在关注广东的战事。随着江西、江苏两省平定,上海国民党人的运动渐渐淡出了国人的视线,唯一值得一提的还是孙文向广东军『政府』资助八十万经费的报道。但这个报道很快又让湖南征南军失败的消息覆盖。 龙济光前不久去了一趟北京,之后又去了一趟日本,半个月前才回到上海。 如今国内的局势让他感到目不暇接,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他这才跟上局势变化的脚步。 在听说广东战事愈演愈烈之后,龙济光一方面讥讽吴绍霆错走了一步棋,另外一方面也对自己当年莫名其妙败给吴绍霆更加感到信服。【】1908大军阀314 如果他是吴绍霆,绝不会响应孙中山所谓二次革命的号召,好不容易稳定的广东局面应该精心经营发展才是,在这个时候打一场与自己利益不大的大仗,简直是愚蠢至极。 不过不得不承认,吴绍霆确实是一个能打仗的人,二十三镇当年败给在他手下,也算是心服口服了。 这天一大早,龙济光循例上街去买报纸,回到公馆之后,岑春渲正与郑孝胥喝茶闲聊。 郑孝胥还是老样子,整日清风淡月不问国事,只是最近一个月经常与闲居在上海的几位前清王爷时有来往。不过岑春渲、龙济光对此都没有放在心上。 “紫宸回来了。”听到客厅传来脚步声时,岑春渲从花园侧目看了过来。 都是十二月份的时节,上海的天气有了明显的冷意,今天的冬天似乎来的特别早。岑春渲穿着一身不厚不薄的单袄,双手紧抱着紫砂壶取暖。 郑孝胥见龙济光回来了,知道每到这个时候两个人都会谈论最新新闻,他可不爱听,索『性』起身避开了。 龙济光穿过客厅来到花园,在走廊上正好遇到了返回屋子的郑孝胥,两个人点头打了一个照面,并没有太多的言语。 龙济光来到岑春渲面前,在先前郑孝胥坐过的位子上坐了下来,信手把几份报纸放在了茶几上。岑春渲最近的神『色』还算不错,他虽然关心国内政治,可还没有到达为国家大事忧愁伤身的地步,并且自己现在是局外人,就算再痛心疾首也于事无补。 “紫宸,说了多少次,买报纸这种事让下人去就好,你每天早上亲力亲为的跑出去,多麻烦?”岑春渲寒暄的说道。 “先生多虑了,每日闲其无聊,趁着早上功夫出去散散步未尝不好。”龙济光微笑道。 “广东可有什么新消息?”岑春渲双手抱着紫砂壶,不太想去翻看报纸,索『性』直接向龙济光问了道。 “曹锟的南征军这次是真正的一败涂地,曹锟还打算从长江上游总司令爬到湖南都督的位置,只怕这个想法也要破灭了。”龙济光调侃意味十足的说了道。 岑春渲缓缓点了点头,这已经不算是什么新闻了,自从蛇岭一战过后,南征军大势已去算是成为定局。 龙济光接着说道:“不过南雄的战事吃紧,傅良佐这次是不遗余力的进攻。照我看,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粤军前景不是很明朗。” 岑春渲叹了一口气,略有担忧的说道:“吴绍霆这半年打退了广西又打退了征南军,势头甚是锐利,难免不会引起袁世凯的重视。如果我猜的不错,吴绍霆现在已经成为南方第一号人物,这对他来说有利也有弊。假设北洋军要全力讨平广东,以广东目前的实力,胜算可不多。而一旦吴绍霆失利,这对整个革命阵营来说是极大的震慑和损失,弄不好驱袁救国再无指望了。” 龙济光听到这里,脸『色』陷入了思虑,沉默一阵之后,问道:“先生,您似乎很看重吴绍霆在革命阵营的分量,难道吴绍霆真有这么大的能耐?” 岑春渲呵呵笑了笑,说道:“有多大的能力,你很快就会看到。也许你从他的角度上看不出什么所以然,可是如果对比北京针对广东的态度,你就会发现袁世凯畏惧吴绍霆到什么程度了。” 龙济光皱了皱眉头,奇怪道:“畏惧?”他对岑春渲用这个词来做形容感到很不解。【】1908大军阀314 岑春渲笑道:“一旦放任了吴绍霆,就跟放任孙中山、宋教仁一样,他们都是有能力掀起大风波的人物。也许以前大家都不太了解吴绍霆,至多这位年轻人是革命首义者,但我相信经过这一战,吴绍霆一定会名声大噪。能以一己之力抵挡北洋军的人,不可不谓之强人。” 龙济光突然转变,又问道:“先生,您到现在还不打算出山吗?” 岑春渲慢悠悠的端起紫砂壶,细细的吸了一口茶水,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他叹了一口气,似是而非的说道:“现在出山,能去哪里呢?孙文都一败涂地了,纵然我看好吴绍霆,可广东目前的局势不甚好呀。” 龙济光笑了起来,说道:“先生,我却另有想法。您都说了,孙文现在一败涂地,能选择的对象不多,如果连吴绍霆都失败,放眼全国再无第二人,难道先生还要继续等待吗?正因为危急存亡之秋,方才是英雄用武之地,这个道理先生应该懂得才是。” 岑春渲眉『毛』一扬,脸『色』瞬间变幻,他煞有其事的打量了龙济光一眼,想不到龙济光离开军队之中竟也修养出一番见解,真是难得的很。 龙济光等了一会儿,见岑春渲不说话,不禁又疑『惑』起来:“先生?” 岑春渲反问道:“紫宸,我一直有个疑问。我关注时政是伺机一番做为,紫宸你自去年开始,一直寓居在上海,每日与我都有关于时政的探讨,难道不曾想过东山再起?” 龙济光哈哈笑了笑,说道:“要说我二十三镇就这么折在吴绍霆手里,不甘心是有的。可要说东山再起,对我而言已经太难太难。我在广东的那点本钱,现在早就让吴绍霆化为己用。两个月前我曾与胞弟有过信文,他现在担任粤军第一师第二团副团长,信文中告诉我,广东一统是难得好事,吴绍霆治粤也深得民心军心,万万不可破坏这一统的大局。” 说到这里,他停顿的叹了一口气,苦笑了一阵,接着说道:“连我最亲信的胞弟都对吴绍霆心悦诚服,广东已然没有我龙济光的再起之日。若是说到谋一份差事,我或可北上在陆军部混的一官半职,可又有什么意义?我在上海寓居岂不更自在?” 岑春渲浅笑道:“若我所说的东山再起并非是指你自立门户,紫宸你可有想法?” 龙济光微微一怔,笑问道:“先生不会是让我回广东,为吴绍霆效力?” “紫宸你先前不是刚说过,危急存亡之秋是英雄用武之时吗?你离开广东的这十几个月里,已经潜移默化的陶养了『性』格,再也不是昔日我认识的那个不修边幅、『性』格古怪的龙紫宸了。局势会变,人也会变,只要有雄心壮志,何愁不能干一番大事?” “只怕吴绍霆一定会我对心有芥蒂呀。” “如果你真有返回广东的想法,我可陪你一起走一遭。若吴绍霆对你有介怀,可见这年轻人气量不足,大不了你我再返回上海就好。” “哦?”龙济光隐隐约约听出了岑春渲的弦外之音,“先生,如果吴绍霆有气量,那您当作何去留?” 岑春渲呵呵笑着,自顾自的喝起了茶水,不再多说什么。 龙济光看到这里,虽然心中尚且猜不透岑春渲的想法,可是岑春渲既然愿意陪同自己返回广东,这可真是一次绝好的机会。他离开广东这么久,要说陶冶情『操』、修身养『性』确有其事,改变往日的『性』子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身为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还是军人出身的身份,面对国内波涛汹涌的局面,岂能真正的置身事外? 虽然他现在的野心不减当年,若要真心实意投效在吴绍霆麾下,只怕未必百分百的心甘情愿,不过一切还要看时机,若真有东山再起的条件,他绝不会寄人篱下!a!~! 第315章 无限制狙击战策略 广东都督府参谋总部。 邓铿快步走到大厅另外一边单独的办公室里,将一份电报送到了吴绍霆面前。 这间单独的办公室是前不久刚刚收拾出来,以前是参谋总部的档案室,为了时刻了解粤北的战事,吴绍霆直接把办公地挪到了参谋总部。 “韦师长发来一份请示,希望参谋总部和都督您批准。何参谋长认为这件事很冒险,不过以目前的战况来说,尚且有试一试的余地。” “拿过来。”吴绍霆从上一份电报文件上移开了目光,伸手接过了邓铿抵赖的最新电报。【】1908大军阀315 今天已经是十二月十九日,南雄的战事越来越吃紧,第二团已经增援到南雄的战线上,可仅仅是延缓了江西军进攻的步伐,并不能完全阻止江西军前进。战斗了十四天,南雄县城以北的乡镇据点全部沦陷,只剩下南雄县城郭的阵地还在拼死耗着。 战争伤亡十分严重,几乎已经超过了两广战争时的梧州之战。就算第一团和第二团是经历过大场面的精锐部队,可也熬不住两次绞肉机似的高强度战事。 五天前韦汝聪经过了详细的推测,要想在南雄正面战场上形成僵持的局面,必须投入第一师三个步兵团、一个炮兵团以及在始兴县集结的第八团、教导二团所有兵力。 换言之,动用革命粤军三分之二的部队,才能跟江西两个旅打成平手。 一旦李纯在江西整编好其他部队,继续向广东增兵,革命粤军就算倾巢出动,也无法阻挡江西军的步伐。再加上许崇智和马锦春在福建已经探查到李厚基的动向,年底之前就会发兵进攻广东,局势十分危急。 所以当务之急,制订一套可靠的战略计划是吴绍霆和广东都督府头等大事。 韦汝聪既然在这个关头发来一份申请,一定是前线师部经过推敲论证的计划。 吴绍霆仔细读完了电报,韦汝聪在电报中设定了两个大型战场,其一就是正在交战的南雄县,其二则是退一步的始兴县。经过第一师参谋部分析,南雄战场必须改变正面作战,或者直接说是放弃正面作战的打算,将第二团撤出城去,留第一团退入城中组织巷战。 “巷战?”看到这里时,吴绍霆皱紧了眉头,“打巷战能算得上大战场吗?” 他一直以为巷战是战事极不顺利的情况下,做出最后的顽抗作战方式。 巷战和野战的最大不同在于,战场被无数按照一定规律排列的建筑分割,任何战术单位都处于一个相对封闭而狭窄的场景之中,这给本方观察、火力的运用都带来了限制。 同时,对于敌人而言,这个问题也是同样存在。只不过本方对场景的构造更熟悉,并且处于守势。如果『操』作得当,巷战可以成功拖住敌人,而付出的代价则是城市遭到毁坏。 面对江西两个旅的进攻,第一团退守城内进行规模『性』巷战,无疑会将自己置身于包围的局面。或许江西军不会选择用大炮夷平南雄,毕竟江西军需要南雄这个城市做为深入广东腹地的中转点。可一旦深陷包围,第一团再想突围是难上加难的事。 吴绍霆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韦汝聪在电报里详细列出了巷战的优势,第一团经过粤桂战争之后积累了巷战的经验,并且立下奇功的“隐刺狙击小组”在巷战中也将再展神威。届时,第二团所有狙击士官学校毕业生都会潜入敌后,或者分布在南雄县辖下的其他乡镇,又或者埋伏在交通要地,无限制狙杀敌人,从侧面支持城中巷战。 他脑海灵光一现,忽然联想到二战时期着名的狙击战役: 德国第九、第十装甲师气势汹汹进攻英国第一空降师时,英军兵少将寡的情况下,凭借百余名红『色』贝雷帽成功重创了德军,守住了防线。 此外,号称狙击之神的西蒙?海耶,在芬兰抵抗苏联的战争中,以一人之力在四个月的时间里,灭掉苏军一个营的兵力。 更不用多说斯大林格勒保卫战中,大名鼎鼎的瓦西里和其他苏军狙击手,他们在整场战役立下的汗马功劳。 想到这里,吴绍霆觉得韦汝聪的这个想法或可一试,狙击手虽然是粤军宝贵的财富,如果他们能有效打击敌人的指挥系统,不仅对南雄战场有极大的帮助,更是对整个广东保卫战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1908大军阀315 士兵可以仓促征募,可是军官是需要一步一步磨砺出来。一个狙击兵换一个军官那是保本,若能干掉两个军官则是大赚。 尤其在这个年代,中国大部分的陆军根本没有反狙击训练,也没有坦克、装甲车的掩护,正是狙击手大发神威的好时候。 吴绍霆看了电报,脸『色』复杂难定。 站在办公桌前面许久的邓铿,耐不住『性』子的问了道:“都督,您怎么看?” 吴绍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深沉的说道:“这又是一场冒险的大战啊。” 邓铿思索了一会儿,忽然说道:“都督,打哪一场大战不冒险呢?战场上风云莫测,人算不如天算,就算计划再周全也不能完全杜绝风险。”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现在正面作战对我们不利,有必要铤而走险寻求出路。回电报给韦汝聪,让他按照自己的计划开始布置。另外通知后勤部梁鸿楷,让他赶紧急送一批物资到南雄备用。一旦退入城内打巷战,第一团将会彻底孤立,后勤和通讯十之会遭到截断的。” “是,我马上去办。” 吴绍霆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心中依然十分彷徨,依靠狙击手来打击敌人,胜算到底有多少他根本无法估测。毕竟狙击作战在中国还是起步阶段,粤军狙击手的素质能否像二战时那些英雄一样出『色』,只怕很难下出定论。 ---------------------- 【记住网址】 意犹未尽,那就看看最热门的其他小说更新了哪些章节! ┊┊┊┊┊┊┊┊┊┊┊┊┊┊u!~! 第316章 江西军南下 两天之后,中德张盛霆公司第一批民国一一年式六十五毫米迫击炮订单正式出厂,虽然只有一百五十挺,可对于这个节骨眼上的粤军来说,增添了极大的火力支援。 早两个月前,中德厂生产了一批试验『性』迫击炮,装配给了第十一骑兵团,在偷袭宜章县的作战上牛刀小试了一回,不得不说这种便携式火炮甚是好用。 制式『性』迫击炮出厂之后,第一时间送到西郊军营投入训练,前线各部炮兵也派回了代表,参与学习应用。 迫击炮『操』作十分简单,所需要注意的就是炮弹的保管和迫击炮身的拆分。 整个培训只花了三天的功夫,之后迫击炮便分配到各个作战单位,投入实战。【】1908大军阀316 第一团在拿到迫击炮之后,对于他们即将展开的大规模巷战来说,可谓是如虎添翼的利器。这种小口径火炮只有粤军才有装配,北洋军根本还没见过这种东西,巷战时带着迫击炮机动打击步兵群,简直没话说。 吴绍霆抽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前往中德厂视察,导气式枪机投入自动步枪的研发已经有一年多时间了,前段时间几个枪型的试验全部失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最新的消息。他有些怀疑德国人是不是在暗中捣鬼,不过自己一直派人盯着中德厂总经理钱德勒,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应该收到消息。 来到中德厂办公楼,事先没有提前通知,让钱德勒有些唐突。 一番寒暄之后,吴绍霆空闲的时间不多,直截了当切入正题,问起自动步枪的研发进展。 “吴都督,实不相瞒,上一批十多个试验枪型都失败了,我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您,可是最近广东战事连连不断,您身为一省之督公务繁忙,所以我就没有冒昧的去打扰了。”钱德勒自惭形『色』的说道。 “这都过去一年多了,自动步枪的理论早已经成熟,无非是步枪的结构罢了,有必要拖延这么久的时间吗?我们正在研制的作战武器,不是艺术品,我相信如果你再拿不出什么成绩来,不禁我会生气,你德国老家的人更会生气。”吴绍霆板着脸『色』严厉的说道。 自动步枪研发每一天都要消耗不少的经费,如果中德厂不能正式量产自动步枪去发售,单靠民国一一年式迫击炮这一项还不算热门的产品,迟早是要拖垮公司的。 钱德勒『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脸『色』很尴尬也很歉意,想要说些什么,可又无从开口。 “你没有时间了,今年年底之前如果中德厂还没有任何进展,我会让你从广州游回德国。你听明白了吗?”吴绍霆强硬的说道,最后一句话是用德语,并且添加了威胁的成份。 “吴都督,你,你不能这样………”钱德勒抗议了起来,今天都已经是十二月中旬了,距离1911年的结束只剩下十多天的期限,自己怎么可能在这么点的时间里拿出确定方案? “你好好想象,以前的时间都是你自己浪费的。如果你拿不出好的方案,你可以去请教我广东兵工厂的张总办,集思广益、群策群力,这是我们中国人的名言。总之,我决定的话不会更改,时限一到,你是否还有价值一目了然。”吴绍霆冷酷的说道,言罢之后,转身就离开了钱德勒的办公室。 钱德勒望着吴绍霆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狠狠的砸了一下自己的办公桌。可是愤怒总归愤怒,自己也确实应该拿出了一些东西来了。 他坐下来平静了一会儿,然后用力按了按桌案上的机械铃。铃声不规则的响了一阵,通往隔壁秘书室的一扇门打开了,秘书阿历克斯步伐稳健的走了进来。 “经理?”阿历克斯问道。 “阿历克斯,马上发一份电报到青岛,告诉路德维希上校,吴绍霆这边瞒不住了,我必须把研发好的自动步枪交给他。反正我们四个月前已经拿到定型的自动步枪,中国人要投入量产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们算是掌握了新式武器的先机优势了。”钱德勒语速十分快,他虽然情绪不好,但更多的还是一种无奈。 正如他所说的,定型的自动步枪早在八月份已经有了结果,然而很显然德事委员会不希望这种新式的步枪那么快曝光。如今欧洲的局势越来越紧促,德国同英法两国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微妙。军事委员会有必要掌握自动步枪的优势,而不是把它当作商品贩卖。 广东的战事让军事委员会认为,吴绍霆在掌握了这批自动步枪之后,肯定会在最短时间里最大化利用它的价值。装配部队作战,向邻省甚至其他国家贩售。这些都是泄『露』自动步枪问世出现的隐患。 当然,一把新式武器的诞生,迟早会让更过军事间谍获悉消息。尤其还是两国合作开发的武器,保密『性』肯定不能做到十全十美。 德国方面认为,即便不能尽可能的保证自动步枪的秘密,也要让德国在这项新式武器上拥有最大的利益。哪怕只有提前四个月的时间,德国本土军工厂可以提前为自动步枪更新生产设备,尽快投入量产和训练。【】1908大军阀316 更重要的,德国比中国先一步问世自动步枪,国际上的其他国家势必会认为自动步枪是德国研发出来的,中国只不过是一个生产点罢了。到时候即便将自动步枪推向商品市场,各国也只会向原产国德国来订购。 做这种违背合约的事情虽然不光彩,可是德国为了导气式枪机已经付出了很大一笔费用,单单四万支原厂w98步枪和一系列德国工业设备,足以让狡猾抠门的中国人尝到甜头了。这些付出就等于是购买了导气式枪机,大家心安理得。 十二月二十六日,南雄的战事按照既定的计划展开。 第二团几乎只用了一夜的时间,就从前线撤了下来,全团退到了西边的苍石镇。 大部分们南雄县城北城区的老百姓们,在前十天的时间里都迁徙到南城区或者城外的乡镇避『乱』。偌大的北城区被设计为巷战战场,一团只留了后勤部队和警卫部队戍守南城区团部,其余作战部队以连为单位,全部分散到北城区布防。 江西第一混成旅已经在南雄县鏖战大半个月,前期的战事十分顺利,几乎每天都有捷报传到梅关的旅部。可是战线推进到南雄县城下时,进展渐渐延缓了下来,连续七、八天的攻坚战,双方消耗都很巨大。 粤军第二团撤退的动向,江西军的侦察兵在当天就探查到手,这个最新的消息让前线指挥官感到很奇怪,难道粤军真的打算放弃在南雄正面作战? 电报发到梅关旅部时,傅良佐沉思了许久,决定将进攻南雄的兵力一分为二,一个团的兵力继续进攻南雄,另外两个营的兵力则进攻撤到苍石镇的第二团。同时他还派人到第二旅旅部见了唐天喜,让唐天喜的先头部队不用等待后续部队,直接发兵协助进攻苍石镇。a!~! 第317章 唐天喜的思想 听完旅长的命令,参谋官感到很奇怪,忍不住问了道:“旅座,南雄的粤军撤掉一半的兵力,正是我们一举夺下南雄的好机会,为什么还要把兵力一分为二呢?就算是要牵制苍石镇的第二团,提防第二团会从侧翼『骚』扰,也不用派那么多人,甚至只需要唐旅长派出先头部队去牵制即可。” 傅良佐身形十分均匀,穿着一身旅长的礼服,戴着一副眼镜,竟看不出有多少人军人的气质,倒是更有一种儒将的风范。他负着手站在地图前面,语气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们要拿下的可不单单是南雄一个县城,最终的目的是拿下整个广东。粤军昨天突然从南雄分兵出去,他们走一步的动机是什么,你们知道吗?” “尚不确定………”一个参谋官惭愧的说道。 “可能是疑兵之计,故意影响我军全力进攻南雄。”另外一个参谋官说道。 “也有可能是要在苍石镇构建第二道防线,以免南雄陷落之后,撤退的太过仓促。”【】1908大军阀317 傅良佐听完手下的一番话,只是文雅的笑了笑,说道:“如果单靠猜测,我可以说出成千上万种理由。战场上的一举一动关乎整个大局,所以千万不要毫无根据的胡『乱』猜测。虽然你们身为参谋,目的就是列出所有可能『性』,但更重要的还是想方设法打赢这一仗。” “旅座,您的意思是……” “不管粤军从南雄分兵的原因是什么,以我们目前的实力,只要盯住他们狠狠的打就能彻底消灭他们。所以没必要去猜测粤军的诡计。我们只要清楚一点,粤军已经开始畏惧跟我们正面作战。敌人怕什么,我们就要做什么,正面战场我们有优势,那就好好把握和保持这种优势。”傅良佐不温不火的说道,他的一番讲话就好像是一个『性』格温和的老先生在讲课,没有威严的气势,也没有任何感彩。 听到这里,参谋官们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有的明白,有的还不太明白。 “旅座,可是您还没说为什么一定要对苍石镇的用重兵呢?” “南雄县城坚池固,短期之内未必能拿下那里。粤军第二团刚刚前往苍石镇,什么防线都没有,正好合适我们发动正面强攻。柿子挑软的捏,这个道理诸位应该都懂。”傅良佐平静的说道。 “旅座,但拿下苍石镇的战略意义不大呀。” “谁说不大?若能歼灭粤军一个团的兵力,不仅消耗了粤军的有生力量,更能寒其军心。等第二旅后续部队赶到,彻底包围南雄,到那个时候我相信不战即可降其城。” 参谋官听到这里,虽然认为傅良佐的想法有道理,可是他们第三镇出来的军官都是实干分子,所谓打心理战、阴影战什么的,并不是那么注重。正如进攻江西那样,大兵压境,直接跟李烈钧硬碰硬;所有作战目标都十分明确,不需要任何拐弯抹角。 不过,既然旅长开口说话了,他们也没有办法再改变主意,索『性』就听之任之。 在梅关后方的江西第二混成旅前敌旅部,唐天喜也刚刚接到了南雄粤军的最新动向。第二旅目前抵达梅关集结的部队,连同辎重、后勤等兵力在内还不到一千八百人,后续差不多有两个团的作战单位还在慢吞吞的从江西赶来。 并非唐天喜故意延缓行军速度,如果真要磨磨蹭蹭,他的旅部就不会跟着先头部队先一步抵达梅关了。进入十二月以来,江西南方地区发生了连续的强降雨,这在秋季算得上是逆时节气象天气了。大雨引发了大规模泥石流,阻断了赣州到梅关的道路,因此后续部队的行进十分缓慢。 刚刚看完电报,旅部接到了傅良佐的电话,第一旅请第二旅协助进攻苍石镇。 第二旅总参谋唐文景放下电话之后,亲自来到唐天喜面前,告知了这个消息。 “魏云,你怎么看?”唐天喜语态龙钟的说道,他是从天津小站练兵那时就随袁世凯的人物,如今已经年过半百。虽然他在北洋的地位没有北洋三杰那么显赫,可是袁世凯对他的信任不比段祺瑞差。因此在他『性』格里早已养成只认准袁世凯一人的观念。 唐文景是唐天喜的侄子,如今也有三十来岁,对待唐天喜十分敬重。他道:“旅帅,依我看苍石镇或可一战,但是傅旅长这么做太不厚道了一些。” 唐天喜慢吞吞的看了唐文景一样,扬着眉『毛』问道:“你说什么?”语气略微提升,似乎是带着斥责,又好像仅仅只是惊讶。 唐文景说道:“旅帅,南雄与苍石镇的战略意义,孰大孰小,就算是用脚指头去想都能想明白。李司令还等着我们在广东开辟一处前线大本营,南雄的交通位置承上启下,不可不谓是最好的落脚点。傅旅长只不过比我们先开拔南下,所以才先一步发动进攻,可如今我们二旅也南下了,傅旅长还未能拿下南雄,这对整个战线都是拖延呢。” “魏云,你考虑的还真多呀。”唐天喜冷冷的笑了一阵,然而语气不置褒贬。【】1908大军阀317 “旅帅,李司令不来前线亲自坐镇,第一旅和第二旅的利益之争是在所难免。傅旅长让我们协助他进攻苍石镇,拖住侧翼的粤军,这样他就能长驱直入拿下南雄。到头来,第一军功肯定算在第一旅头上,我们第二旅最多只是一份苦功罢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这点人去攻打南雄?” “并非如此,文景先前已经说过,苍石镇或可一战,眼下还是要以大局为重。文静之所以说这些话,仅仅是想提醒旅帅,咱们第二旅与第一旅平级,没有谁听命于谁的道理。军功是要靠自己争取。” “魏云,你知道我提拔你做参谋长的原因是什么吗?” “旅帅?”唐文景微微有些诧异,他可不想说自己的大伯父是任人唯亲,这样不仅让唐天喜没面子,也让自己没面子。 “我看中的就是你有一股积极向上、争功夺利的干劲。或者说这是你的野心。我北洋需要像你这样年轻有斗志的血『液』维持它的锐利,我向来不反对好大喜功,军人以功勋荣誉为追求是为理所当然。”唐天喜拿出一副长者的教训语气说道。 唐文景听到这里,心中忍不住有几分得意洋洋,伯父还是很了解自己的。 “但是,”唐天喜语气忽然转变,顿时十分严肃起来,“若是因为一己之利而影响全军战局,这种事我绝不容忍。魏云,战功要靠自己争取是没错,可是有时候也要看准时机。不该你拿战功的时候,你就要老老实实、安安分分。明白了吗?” “旅帅,我………”唐文景脸『色』尴尬了起来。a!~! 第318章 狙击战初露锋芒 “大总统对这次战事已经煞费苦心,曹锟在的征南军一败涂地,正是因为曹锟和汤乡茗狗咬狗,萧耀南遵奉曹锟的命令速战速决,结果轻敌冒进,弄的铩羽而归。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严重的警告。大总统的威望在此一战,我们要是重蹈湖南的覆辙,那真是该杀头。” “旅帅,我明白了。”唐文景诚惶诚恐的连连答应了下来。 “去,调吴英才部交给傅良佐指挥,咱们就安心坐在后方等待真正的时机。”唐天喜果断的下达命令,双眼『露』出了深远的神光。 江西军休整了两天时间,耐着『性』子等待粤军第二团在苍石镇集结完毕。 二十八日早晨八点,趁着浓浓的秋雾,傅良佐下达了进攻命令。这个命令是双线的,第一混成旅主力军再次向南雄发动正面进攻,而第一旅和第二旅将近两千人的联合部队,也同时向苍石镇扑去。【】1908大军阀318 南雄的战火最先打响,而梅关距离苍石镇尚且有一天的路程,第一旅和第二旅的联合部队正在进军途中。 傅良佐的主力很轻松的就突近南雄城下,除了遭遇城内零星的炮击之外,城口阵地竟然没听到一声枪响,这让他们大感疑『惑』。江西军分散成若干小队,从县城北面各个路口向城中小心翼翼的『摸』索进去,一切看上去十分顺利。 当一队人企图攻占县城正面一座石桥时,前方大雾突然喷出了火舌,重机枪在石桥另外一边疯狂的扫『射』了起来。走在最前面探路的几个江西士兵应声栽倒在地。 这一挺重机枪仿佛是粤军在城口阵地上唯一的火力点,然而架设的位置实在太好,正堵在进城必经的桥头之上,形成了极大的阻击火力。 进攻石桥的江西军连续发动了好几次强攻,投掷了数不清的手榴弹,前后一共消耗了半个多小时,依然无法取得进展。 直到另外一队江西军绕过了石桥,从侧面进攻重机枪据点,石桥另外一边的江西军才一鼓作气组织了最后一轮强攻。两队人相互策应,很快夺取了石桥,可是这个时候才发现,重机枪据点的敌人早就跑了,但是重机枪和许多弹『药』还留在原地。 用数十人的伤亡代价,缴获一挺重机枪,或多或少算得上弥补了一部分损失。 就在这伙江西军清点战利品时,远处一栋民房后面传来一声鸣响,接着是炮弹的尖叫声。大家都意识着这是什么,可是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炮弹直接命中桥头重机枪据点。七个士兵当场被炸翻,重机枪也变成了一堆碎片。 “他『奶』『奶』个熊,重机枪没了,又他妈的搭上好几个兄弟。” “别嚷嚷了,没了重机枪,咱们去缴他们的炮。” 江西军马上向刚才炮火声传来的地方『摸』去,他们心中又是激动又是疑『惑』,若是能缴获一门大炮,那可比一挺重机枪的功劳要大得多。可是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大炮,竟然只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就打过来了。 士兵们冲上了县城郊区的街道,附近竟然看不到任何人影,就好像深处鬼城之中,有一种阴森森的气氛。 虽然早晨的雾气已经渐渐散去,可是到现在没有遇到大的阵仗,一种不太妙的阴影依然笼罩在大部分人的心头。 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总感觉粤军正躲在墙角、屋檐或者其他什么地方盯着自己,被人盯着的时候背脊会发冷,而这种感觉在进城之后非常明显。 先前那两队人向民房深处『摸』索,下定决心要找到粤军的大炮。 粤军逃跑时连重机枪都不要,更不用说大炮这种大型单位了。缴获大炮,为先前莫名其妙死去的兄弟报仇,这股念头成为他们前进在阴森森的城镇当中的唯一动力。 “砰”!一声枪响打破了沉默。一个江西军士兵应声栽倒在地。 这两队江西军马上寻找掩护,许多士兵都开枪反击,可是打了一阵之后才反应过来,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一枪从哪里打出来的。 “看到人没?他妈的,哪里来的枪?”一个排长叫了道。【】1908大军阀318 “好像是西边,就是那个两层楼里面!”有一个人不确定的回答了道。 “ri你妈,别放屁,枪声明明是北边。我刚才好像看到枪火了。”另外一个士兵大骂道。 “好像只有一个敌人,他只开了一枪。”第三个人叫了道。 先前那个排长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哼哼的说道:“怕你个娘腿子,咱们这里一百多人,踩也踩死他。都他娘的跟我起来,继续前进,继续前进。” 排长第一个站起身来,迈步向前继续走去。就在这时,远处再次传来一声枪响,子弹直接『射』穿了排长的胸口,穿透弹身后一堵土墙上留下了窟窿。 所有人见到此景,原本振作的精神顿时又打回原形,一个个都缩回到先前的掩体后面。 “这是什么人呀,枪法这么神?”有人战战兢兢的问了道。 “肯定是猎人,以前我在第九镇时遇到了猎人,那是真正的百步穿杨啊!” “都他娘的别说废话了,现在怎么办?咱们这么多人,就被困在这里吗?”一个脾气暴躁的士气大吼了起来。 “还能怎么办,敌人在哪里咱们都没看到呢!” 没过多久,一百米开外的一处民房后面又一次传来了炮声。不过炮弹并没有落在这边的街道上,而是在东北方向炸开了。接着炮弹炸过的地方传来一阵阵惨叫声,好像被炮弹击伤的人不少。紧接着,那座民房后面的粤军炮兵一连串发了好几炮,东北方向顿时被炸翻了天。 躲在这边不敢动弹的两队江西军,一个连长忍不住猜疑了起来:“『奶』『奶』个腿,火力这么猛,那后面肯定是一个炮兵连。兄弟们,咱们冲过去灭了这个炮兵连,那可是大功一件呀!” 一个手下为难的说道:“李大人,可是……可是有一个神枪手躲在暗处,咱们这么冲过去,不直接成了靶子吗?” 连长怒了道:“老子一耳巴子抽死你,咱们这么多人被一个人堵在这里,传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才怪。都他娘的给自己起来,快,快,分散开来给老子冲。谁他妈的不冲,老子先毙了他,快。” 在连长的立功心切之下,两队江西军士兵只好硬着头皮向前冲。而连长一直躲在墙角后面监督冲锋,自己可不敢轻易冒头。 众人下意识的分散开,尽量靠着街道两边的墙壁走。一开始前进的还很顺利,先前那个枪手可能已经撤退了。正当大家准备松了一口气时,连续传来两声枪响,两个挎着武装带的士官栽倒在地。 “不准躲,都给老子冲。”墙角后面的连长大声的吆喝着。 士兵们不敢停滞,为了躲避粤军的冷枪,反倒加快了前进的步伐。现在他们面对不是一个神枪手,而是两个人,到目前死了四个人还没弄清楚敌人藏在哪里。 直到第九声枪响,最后一个排长扑倒在地时,江西军这才意识到粤军神枪手专拣军官开枪。与此同时,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士兵也发现了这两个粤军神枪手隐藏的位置。一个躲在街道三岔口的一栋三层小楼的顶楼,另外一个在岔口左边小道的废墟后面。 那栋三层小楼几乎是整个南雄北郊最高的建筑,而且还座落在三岔口最中间,正是一个极佳的火力据点。至于先前炮声传来的地方,就在三层小楼向西二十米左右位置,炮声在那边没有间断,火力覆盖的区域正是正北的大街道。 就在这时,一个骑马的通讯兵从后面跑了过来,花了一些功夫找到了这一区域的指挥官李连长。如今李连长手下的三个排长都死了,连班长也死了好几个,正在发愁的时候。 “李大人,上面有命令,前面有一个粤军的炮兵阵地。”通讯兵来到墙角之后,喘着粗气大声的说道。【】1908大军阀318 “我知道,老子一个钟点前就知道了。”李连长还在探头探脑的墙角后面向外看,回答通讯兵的语气十分恶劣。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上面要你马上打点这个炮兵阵地。你还磨磨蹭蹭,敌人的炮火把主干道压制的死死的,大部队根本没法进城。”通讯兵呵斥道。 “老子能打下来还等到现在?粤军有两个神枪手躲在暗处阻击我们,老子的三个排长都死了,兄弟们『乱』作一团,怎么打?”李连长悲愤的大吼了道。 通讯兵见对方这样的态度,心中早就憋屈了一股气,现在听说阻挡两队人马的敌人只有两个神枪手,顿时破口大骂了起来:“你问我怎么打?你两百多人让敌人两个人挡住了,你还有脸问我怎么打!我告诉你,上面说了,半个小时要是拿不下敌人的炮兵,你自己了断。” 他说完,也不再跟李连长废话,转身气冲冲的离去了。 李连长情绪非常不好,越想越窝囊,两百多人让两个敌人给堵在这里,这他妈的是什么活儿呀!?郁闷了一会儿,战斗还得继续打下去,就算是填尸体也要打掉那两个神枪手。鼓起一股作气之后,他大喊了一声:“传令兵,传令兵!” 副官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悲痛的说道:“大人,连部两个传令兵已经死了。” 李连长大吃一惊,惊呼道:“什么?怎么死的?” “那两个枪手专门盯着咱们的军官和通讯兵打,早先小汪就让他们打死了,刚才刘武跑去传令,冒个头也让他们打死了。连部已经没传令兵了。” “你,你给我上去,亲自指挥兄弟们冲锋,谁他妈的敢不冲,你给我毙了他。”李连长毫不犹豫的说道。 “啊?大人……大人,我,我……这,这……”副官顿时结巴了起来,现在大家都尝到粤军神枪手的厉害,谁还敢贸然冲出去?就连连长都是龟缩在这里不敢动弹,自己哪里有这个胆量? “废话什么,你要是不去,老子现在就毙了你。”李连长大声的威胁道。g!~! 第319章 建党的想法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广州下了一场小雨。初冬的来临,让南方的天气总算有了几分薄寒潜冷。不过比起北方来说,广州依然有说不出的惬意。最近几天海风比较大,让城内大街小巷户外的活动时间缩减了不少。粤北的战事到今天整整有两个月,传说中强大的北洋军,到现在还没能突破韶关。 这天一大早,吴绍霆请来陈炯明到官邸一起吃早饭,造反是特意准备的西餐。不过吴绍霆刀叉一直没有同时使用,要么单独用叉子,要么单独用刀子,看上去有些土里土气。 “竟存,北边的战事你怎么看?”吴绍霆吃了一块腌熏肉,慢条斯理的问道。 “看情形不算太坏,可毕竟江西军的后续部队还没有到齐,福建那边的军队也还没有过来。如果北洋军真的全力进攻,只怕这一仗并不容易。”陈炯明就事论事的说道。 “你的腔调跟何崇石一样。”吴绍霆呵呵笑了起来。【】1908大军阀319 “震之,其实这并非是我与崇石腔调一样,这已经算得上一种共识了。我相信广东省内有很多人都在思考一个问题,这场战事到底该怎么结束?无论如何革命粤军都是打不垮北洋军,那广东军『政府』也不会让这场战争失败,这真是一个矛盾的结果。” “竟存,你的说法有道理,不过你放心,我敢打赌这场战争熬不到明年三月。至于孰胜孰负尚无定论,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广东绝不会让北洋染指。” 陈炯明认真的看了吴绍霆一眼,在他面前这个年轻的都督竟然有一种恢弘的自信感。他没有追问下去,并非自己没有这份好奇心,而是他认为吴绍霆的自信已经是一种解释了。 吴绍霆放下叉子,喝了一口牛『奶』,舒坦一口气后,忽然一转话题说道:“竟存,我有一个想法,希望你能帮我实践。” 陈炯明疑『惑』的问道:“震之,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言,若我能办到,绝不有半句推辞。”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我想成立一个政党,但是我希望这个政党在幕后有一个强力、具有渊源的组织来支撑。” 陈炯明大吃一惊,连忙问道:“震之,你打算跟宋先生的国民党分裂吗?” “何出此言?渔夫从未邀请我加入国民党,我也从没有这方面的打算,既然如此,我自己筹划一个党派,算不上是与渔夫的国民党分裂。政党是为了共同政治目的存在的团体组织,国民党有他们的政治方向,而我则有另外的想法。” “震之,你现在可是南方革命阵营之中的重要人物,难道你现在打算放弃这个身份,自立门户吗?” “革命阵营只能有一个党派吗?要是这么说,国民党也是从同盟会衍生而来,难道也要说国民党违背了革命意志?” “好。我只是想问震之,你究竟有什么独特的政治意见?” 吴绍霆缓缓的吸了一口气,拿起餐巾擦了一下嘴巴,平静的说道:“国内很多人都在关注粤北的战事,可是他们却忽视了明年年初的大总统选举。我现在讨袁,是因为袁世凯还是临时大总统的身份,‘临时’二字虽然具有宪法『性』,可多少是一种口实所在。一旦正式大总统出现,中央『政府』的权威势必会更进一步,到时候军事斗争不可能再像今天这样任意而为,必须有政治上的铺路才有可行之处。” 临时大总统的任期是两年,自孙文卸任之后,袁世凯接任临时大总统之职,正好到明七月期满。而大选工作起码要提前三到四个月开始准备,也就是1912年3月份。 陈炯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若不是听吴绍霆这么说,他倒真把明年年初的大总统选举的事给忘得干干净净。他马上又问道:“震之,你不会是想参加竞选?” 吴绍霆哈哈笑了起来,反问道:“我?你见过有哪个国家的总统不到三十岁的?” “那你是……” “先前我说过广东的战事绝不会持续到明年三月,原因就是正式大总统选举的事宜。袁世凯不会希望在战火中当上大总统,这样对他的权威来说是很大的威胁,在国际上的地位都会大打折扣。” “我想,袁世凯更希望凭借广东一战的大获全胜,来奠定他在国内的威信,这是竞选正式大总统最好的筹码。” “说的没错,我不会让他顺利拿到这个筹码,而且我还会利用这个筹码结束广东的战事。”吴绍霆深邃的说道。【】1908大军阀319 “震之,你……”陈炯明刚想询问吴绍霆打算怎么做,可是冥冥之中灵光一闪,仿佛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随即他改变了问话,“震之,你还没有告诉我组建政党的政治意见。” “我的政治意见不是什么君宪、什么共和,我认为以目前中国的局势,应该坚持联省自治的国体,然后逐渐统一全国兵权,成立极具权威的中央『政府』。” “联省自治?” “其实我这算不得什么政治意见,因为目前国内的形势,已经是各省军『政府』独当一面的情况。如果没有一股强力的军政力量收拢全国兵权,军阀割据必然会愈演愈烈。” 陈炯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很赞同吴绍霆的话,吴绍霆的预见几乎是十拿九稳,甚至按照目前的局势发展,割据独立的局面只怕会更严重。 吴绍霆接着又说道:“我原本很赞成袁世凯完成统一全国的大任,只可惜,他在军事上的态度太过恣意妄为,而政治上更是专横霸道。假如他能与国民党达成合作,一起组建强力的中央『政府』,我中华民国还会像今天这么混『乱』?” 这番话只是他口头说出来的意愿罢了,他知道以孙中山、宋教仁的思想,是绝对无法与袁世凯磨合。这是一种悲哀,如果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袁世凯没有刺杀宋教仁,宋教仁可以退一步支持袁世凯,相信中国很快就能跻身列强的行列。 陈炯明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明白了吴绍霆的雄心。a!~! 第320章 三省危机 吴绍霆成立政党的目的,并非是自立门户这么简单,而是标志着他要从军事势力上升为政治势力,同时将会向中华民国最高权力发起角逐,意图建立一套全新的秩序。 陈炯明感悟的叹了一口气,神『色』却有些复杂,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看好吴绍霆。 当然,这一切都要等待广东战事的结局。如果吴绍霆领导革命粤军拿下了一仗,那他无疑袁世凯其下的第二号实力人物。 他顿了顿,又多问了一句:“说到政党,除了政见之外,最重要的还是党章和思想。震之你应该不是一时『性』起才想到成立政治党派,那在党章和思想上该如何立论?” 吴绍霆确实有自己建设党派的想法,党派的章程和中心思想早已有轮廓,不过他认为在这个时候讨论这些为时过早,毕竟需要顾虑到党派内部各方面思想能否统一。【】1908大军阀320 “我知道这些理论很重要,不过一个党派是一个利益团体,党派的思想不能只由一个人说得算,要不然这就成了占山为王的匪帮了。眼下我们要迈出的第一步,就是为政党找一个幕后,到时候大家可以坐下来慢慢推论我们党派的思想。” “对了,震之你究竟要找什么幕后?”陈炯明好奇的追问道。 “就像国民党是同盟会的衍生、进步党是立宪派的产物一样,我不希望我的党派没有一丝一毫的内涵。如果让我从零开始打造党派的内涵,只怕没有十几二十年是不可能的。有了内涵的党派,他的政治『性』能会更加突出,对我们也会更加方便。”吴绍霆再次拿起叉子,直接叉起了一整块腌熏肉。 “你需要我帮什么忙?” “我希望安排你尽快去一趟檀香山,跟洪门取得联系。洪门这几百年来都在致力于反清复明的大业,只可惜清朝亡了,明朝却无法光复。不过好歹今天的中国又做回汉人当家,多多少少也算是了却了洪门的夙愿。”吴绍霆一边嚼着腌熏肉,一边不疾不徐的说道。 “震之,你希望拉拢洪门组建政党?这……可行吗?”陈炯明颇为怀疑。 “行不行都要试一试。洪门的人好歹都是爱国心切的人,孙先生在中国推动的革命,如果没有洪门的资助,只怕未必能有今天的效果。洪门移居国外,无非是不希望受鞑虏的奴役,现在鞑虏驱除、民国已成,他们既然有爱国之心,必然会为国尽忠。我们要做的就是说服他们履行爱国志士的权利和义务罢了!”吴绍霆说道。 “有道理。”陈炯明缓缓的点了点头,旋即又问道,“震之,我还有一点不太明白,你为什么希望是我去办这件事?” 吴绍霆心里笑道:1923年洪门转型为致公党,就是在你的牵头之下完成改组,历史上是你领导了致公党,现在自然还是交给你来负责了。当然,这些话是没办法拿到台面上来说,他另外解释道:“因为我有一个计划,打算在政党组建起来之后,由你来负责党内的政务。所以一开始的筹备工作你必须亲力亲为,这样才能了解我们的政党是什么样子。” 陈炯明怔了怔,凝神道:“震之,你……” 吴绍霆打断了陈炯明的话,笑道:“竟存,你想说什么我都明白,毋须多言。在广东我信任的人有不少,但在信任的人当中最合适做这件事的,只有你一个。交给你,我放心!” 听完吴绍霆的话,陈炯明心中突然有一种感动,他深深的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说道:“震之你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竭尽全力办好此事。” --------------------- 下午的时候,吴绍霆照例去参谋部听取最新的粤北汇报,南雄的战事依然还在胶着状态,不过这也说明了韦汝聪的巷战计划起到了一定作用。他还不能完全肯定巷战计划能够坚持到底,毕竟新的作战才刚刚开始,江西军还没有对南雄发起围攻。 何福光接了一通电话,神『色』有几分欣慰,之后快步来到了吴绍霆面前。 “崇石,有什么好消息?”吴绍霆早就注意到了何福光的举止,先一步问了道。 “江西军调集第一旅和第二旅各一部分,进攻苍石镇第二团,结果阳石村遭到第二团埋伏,先头部队硬生生的被拖延了四个小时。”何福光忍不住笑着说道。 “是吗?这确实是好事。不过,崇石,你以前向来是不喜不怒,就是乐昌大捷也没见你像今天这样高兴,到底怎么回事?”吴绍霆奇怪的问了道。 “那是因为这次阻击战,第二团之派了一个班十四个人,这一仗打下来,我军只有一人在撤退时被流弹击中牺牲,而江西军竟足足损失了四十四人。”何福光畅快无比的说道。【】1908大军阀320 “一个班?狙击班?”吴绍霆首先想到的就是狙击手。 “是一个机枪班,配置了一挺重机枪和一名狙击手。江西军的先头部队因为是轻装行军,所以没有重武器,我军一个班占据有利位置进行阻击,敌人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一仗简直太涨士气了!” “很好。江西军派了多少人进攻苍石镇?” “约『摸』大概有两千人,全部归属傅良佐指挥。看来唐天喜还真是大人有大量。” 吴绍霆听到这里,陷入了一阵沉思,江西军后续部队还没有全部抵达梅关,如今竟然兵分两路同时进攻南雄和苍石镇,这岂不是正中自己下怀!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江西军集中火力进攻南雄,一旦南雄一线突破,江西军在广东境内就算是站稳了脚跟,接下来的战事怕是不容易了。 这时,何福光叹了一口气,收拾了先前愉快的心情,再次换回以往那种沉着,说道:“福建那边也有消息,今天早上发来的。二十九日那天李厚基亲自视察了福建水师,福建水师接到海军部的命令,集结两艘巡洋舰和三艘炮舰,准备进攻广东了。如果推测的不错,这五艘军舰今天已经出发,天之内只怕会有战事。” 吴绍霆缓缓点了点头,论海军实力福建水师的几艘战舰未必能打得过广东水师,要知道广东水师掌控了历史上长江舰队五分之三的军舰,加上本身几艘广字号战舰,除非福建水师与上海舰队联合,否则根本无法夺得制海权。 何福光又说道:“我已经通知海军部高广征部长,韶关的事他交给任光宇负责,应付福建水师的事他会亲自出马。”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说道:“这真是难为了福建水师和高广征了,大家都是中国海军,如今却要手足相残,不可不殇。” 何福光看了吴绍霆一眼,平静的说道:“都督,我倒认为毋须担心水师交战的问题。如果李厚基真打算以海军牵制广东,就不会仅仅只派出五艘战舰。福建船政学堂的海军司务处可不是傻子,他们当然知道我们广东舰队目前的实力,用五艘战舰进犯广东,那简直是自寻死路。更何况,自甲午战争以来,我中国海军萎靡不振,各地舰队的将官大多是以往船校的同窗,他们铭记国耻、怀抱国恩,可以为国捐躯,而不会手足相残。” 吴绍霆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何福光的意思,他叹道:“崇石,你说的有道理。这次福建水师派了五艘战舰前来,十之是做做样子,断然不会真的跟广东水师打一场血战。这件事就交给高部长全权负责,我相信他一定会处理好这层关系。” 何福光道:“我也这么想。不过,福建水师已动,李厚基的陆师只怕也准备就绪了。李厚基现在迟迟不动,就是考虑到在漳州的许崇智。二十五日马锦春从许崇智司令部发来电报,已经是第五次提到漳州危急了。” 吴绍霆脸『色』略显沉重,缓缓的说道:“是呀,福建不比广西,许崇智一个人是顶不住李厚基的大军。李厚基还算厚道,不忍心跟许崇智直接翻脸,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他说完,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表情再次转变为沉思。 马锦春去福建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在这期间他一直遵奉广东军『政府』的命令,协调许崇智的关系。自从曹锟从湖南发兵进攻广东之日开始,福建的局势也越来越紧张。马锦春不断的发来漳州危急的电报,虽然没有明确提出任何请求,可不难猜出这是许崇智故意让马锦春制造紧张的气氛,目的就是希望广东能给予援助。 可是以广东目前的情况,除了支援军火和物资之外,还能有什么有效的援助? 前段时间吴绍霆对这个问题好好思索了一阵,一旦李厚基下定决心进攻广东,许崇智守不住漳州,战火蔓延到广东时,他照样还要拆东墙补西墙的派兵阻止李厚基的大军。弄不好许崇智这个盟友面对强敌又无外援,索『性』直接倒戈投靠北洋『政府』,这才是真正得不偿失。 迟早是要面对福建大军的威胁,晚一步拆墙的风险还要更严重,倒不如咬紧牙关、勒进裤腰带,抽调一部分粤军援助许崇智。这样一来虽然不利于粤北战事,但一来可以绑牢许崇智,二来战火不必在广东省内爆发,三来还可以在国内国际制造一股气势——粤军在粤北战事胶着之时,还能派兵援助福建,这是何等的雄心。 吴绍霆暂时没有打算把这个想法告诉何福光,一切还要等到福建正式的消息传出来之后,让广东各界都知道事态严重,到那个时候正好可以抛出这个想法。 “这件事要从长计议了。”他深沉的说道。g!~! 第321章 兵工厂的困难 1912年1月1日,这一天对吴绍霆来说很熟悉,如今他或多或少感到有些遗憾,因为自己提前带来了革命,导致元月一日的元旦节不复存在,真不知道后世的人们在公历新年到来的日子,用什么理由来庆祝这一天。 不过这一天注定是一个好日子,一大早天『色』蒙蒙亮时,广州都督府官邸的大门就被人拍响了。警卫『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慢吞吞走出来,既然有人能通过都督府外墙,那肯定是自己人了,所以不必那么紧张。 只见站在大门口的人是一个熟面孔,可是好像很久不见,一时又叫不上名字。对方穿着一身厚实的冬装工服,衣服上面沾了很多污渍,不过人倒是干干净净,好像是刚刚出工厂时清洗过一番。 “先生,您是哪个部门的吗?”警卫客气的问了道。 “真麻烦,进外院时问一遍,现在又要问一遍,我是广东兵工厂的总办张志诚,我有要事要找都督,很要紧的事。”张志诚神情激动,双眼闪烁着奕奕神光,仿佛发现了人类历史上一件极其重要的大事。【】1908大军阀321 “原来是张总办,可是……现在七点钟还没到,您……您不会一晚上都没休息?”警卫十分诧异的问了道。 “你就不用多管其他,快去通报都督,我现在就要见他。”张志诚不耐烦的说道。 警卫只好先请张志诚到官邸前厅稍候,自己匆匆忙忙的就跑到隔壁的侍从室通报了。 吴绍霆凌晨两点才睡下,这些时日因为粤北战事的原因,他时时刻刻都要关注前线的消息。很多时候傍晚发来的电报,由于无线电的延迟,直到大半夜时才能整理出来,所以他都得熬到很晚休息。 当他被侍从叫醒时,从被窝里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天『色』竟然还是黑的,不禁问道:“是粤北出事了吗?” 侍从回答道:“都督,是广东兵工厂张总办有事找您。” 吴绍霆听到这里,真不知道该喜该忧。都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张志诚,而这位留洋理工高材生每次都喜欢出其不意。不过他猜得出来,张志诚越是急着见自己,那就意味着有重大发明问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一跃而起,只披了一件大衣就快步迎了出来。 因为前厅比较靠外,而且十分通风,吴绍霆让侍从把张志诚请到了官邸正厅。 张志诚进来之后,先前激动的情绪更加明显了起来,他匆匆的来到吴绍霆面前,亢奋的说道:“震之,你知道吗?我把麦特森轻机枪分拆,利用德国的机械研制了一把全新的轻机枪,我们广东厂以后再也不用向丹麦购买生产权了。” 吴绍霆不由一怔,喃喃的说道:“麦特森轻机枪?” 他虽然去过广东兵工厂,可是很少深入了解兵工厂的车间制造情况,甚至都不知道广东兵工厂生产过麦特森轻机枪。不过他或多或少还是知道麦特森轻机枪的信息,这可以说是全世界第一支正式的轻机枪。 虽然在麦特森问世之前,德国人用马克沁改造过手持机枪,可是那种“『迷』你马克沁”一分钟高达四百发的『射』速,而一梭子子弹却只有五十发,在战场上别说能打中敌人,扳机扣动之后,很快就只能拿来给敌人肉搏。 麦特森轻机枪比起重机枪要方便许多,真正意义上体现了轻机枪的『性』能和作用,比起“『迷』你马克沁”要实用的多。因此它才被称为全世界第一支轻机枪,直到大名鼎鼎的捷克式轻机枪问世之后,才渐渐黯然。不过直到二战结束,丹麦仍在生产这种枪型,主要是因为捷克式轻机枪的消耗太严重。 张志诚看了吴绍霆一眼,奇怪的问道:“都督,你不知道麦特森轻机枪吗?” 吴绍霆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我听说这把枪,我在德国留学时还学习过它的使用方法,严格的说麦特森不是机枪,只能算是半自动步枪罢了。但是我确实不知道咱们广东厂有生产过这种武器。” 张志诚点了点头,兴奋的说道:“没错没错,都督你说的没错。麦特森的枪机原理确实是半自动,所以它提供的火力极其有限。其实都督你没听过麦特森也很正常,当年还是岑春渲岑大人扩建广东兵工厂之后才引进麦特森轻机枪的生产线,不过因为做工复杂,成本昂贵,在中国的销路并不好,四年前好像就停了,前后一共只生产了两千支不到。” 他顿了顿,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这两千支大部分都送到北边去了,还有一些让香港的军火商转卖给越南的法军。” 吴绍霆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这样。你快说说,你是怎么研制出新的轻机枪的?” 张志诚脸『色』『露』出了几分荣誉,得意的说道:“前天中德公司的钱德勒把定型的自动步枪拿给我看了,都督你也看过了。”【】1908大军阀321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跟我预想的要差一点,造型有些大,重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合适,不过好歹解决了『性』能和耐久的问题。” 张志诚说道:“就是这样。我把麦特森分拆之后,强固了枪管,把弹匣从枪身上方改为枪身下方,为了增加装弹量,我把立式弹匣改为了鼓式弹匣。最重要的是,利用德国机械的精密,我把半自动枪机整个拆掉,装上了我们自己研发的导气式枪机。” 吴绍霆瞪大了眼睛,导气式枪机适合火『药』威力强的子弹型号,让张志诚改装在轻机枪上,还真是挺合适的。听完张志诚的介绍,吴绍霆不禁联想这家伙不会是把俄罗斯的rpk74提前研发出来的?造型和枪机几乎是与rpk74一模一样。 “是吗?来来来,先坐下慢慢说。这把轻机枪你试验过了吗?” “我连夜做了最后的调整,凌晨三点一刻时进行了试『射』,有效『射』程超过了八百米,一百米能穿透普通房屋的墙壁。不过现在还有两个缺陷,其一是后座力比麦特森大,其二就是我们中国的钢材质量不好,一个弹鼓的子弹打完,枪口都烧红了,枪管也在冒烟。” “德国钢铁厂难道不能冶炼出合格的钢材吗?”吴绍霆问道。 “能,不过只有一座钢铁厂,产量有限。现在广东厂和中德厂都在铺设自动步枪的生产线,所有德国钢铁厂出产的钢材都投入自动步枪上了。我研发这架新型轻机枪,估计要等到明年年底才能组建生产线。”张志诚叹了一口气。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他知道先进的武器在战场有极大的作用,尤其是轻机枪的运用,比起单纯的马克沁重机枪来说,必然存在突破『性』。他这段时间几乎没有打理军工厂的事务,原本以为张志诚这个人才能帮自己协调妥当,没想到张志诚是属于研发型人才,对行政管理一窍不通,无法合理的统筹生产线。 广州现在的两座军工厂系统,面临很多积累下来的问题。首先就是革命粤军装配的原厂w98步枪,与广东旧有子弹生产线的口径问题。g!~! 第322章 骑兵团的大破袭 年时,北京『政府』陆军部已经统一了全国枪械的口径,采用民元式六点八毫米步枪口径,金陵厂、汉阳厂和天津厂的子弹口径早就定式下来。 广东厂生产的子弹分内供和外销,内供的子弹口径自然要合符w98步枪的七点九二毫米,而外销的子弹则遵照民元式六点八毫米。这让广东厂生产压力徒增两倍。 如今自动步枪已经定型,虽然生产线还在建设当中,可自动步枪因为是导气式枪机的原因,需要大威力的弹『药』,定制的口径是接近莫辛纳甘的七点九一毫米口径。 现在哪怕不算上张志诚研发的轻机枪,广东厂已经有至少三种(还有马克沁重机枪)不同口径的子弹生产任务。 子弹口径无法统一的结果有利有弊。前线作战部队不能就地补给,必须等到后方运输专门的弹『药』。敌人在缴获了步枪之后,也因为没有合适的子弹而无法使用。【】1908大军阀322 归根结底还是钱的问题,如果吴绍霆他现在有足够的资金,扩建兵工厂,增加生产线和运输线,很多问题都可以解决。当然,能够在资金充足的情况,尽量保证子弹口径一致,减少后勤压力,也不失是一件好事。 “志诚,真是辛苦你了。你我都有很长时间不曾见面,没想到你每天废寝忘食的钻研新式兵器,这种精神不得不让人敬佩。”吴绍霆赞叹的说道。 “难得有自己感兴趣的事,自然要投入百分之二百的热忱了。一定要让洋人知道,我们中国人能比他们制造出更优秀的军火。”张志诚庄重的说道。 “你有这个样的想法非常好。回头我会想办法扩建兵工厂,你的轻机枪是好东西,越早投入使用,对革命粤军就越有帮助。这两天我会抽空去一趟兵工厂,详细见识一下轻机枪,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 “好。” 送走张志诚之后,吴绍霆坐在客厅里发呆了一会儿,他今天突然意识到兵工厂是大事,需要找一个真正合适的管理者来负责。如果张志诚有一点经营头脑,或许兵工厂早就成为了张盛霆公司之外第二大盈利单位。 可是放眼全广东,他若能找出合适的人选也不用让张志诚熬到现在,倒是可惜了张志诚这个研发人才。 与此同时,湖南与江西的交界之地,冬季的清晨依然是灰蒙蒙的一片。 李文范坐在一处土岗上面,晨雾沾湿了他单薄的军装,他眯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盛霆牌军供烟,极其缓慢的吐了出来,吐纳之间的动作是那么小心翼翼,似乎每抽一口烟都要竭尽所能的去享受、去品味。 并非是李文范嗜烟,自从骑兵团偷袭了宜章县之后,团部和后勤辎重全部返回了乐昌,他现在带领的是三个『裸』的骑兵营,战士即杂役,杂役即战士,再也没有专门的辅助部队。 为了轻装简行、隐蔽行踪,骑兵团丢掉了所以累赘,出发之前军粮和马料一律交给骑兵自己运。能装多少是多少,前提是不能拖累全军的行动效率。 轻装之下,人和马的负重量极其有限。从广东潜行来到湘赣交界,途中绕了一个大圈子,三天前部队的粮草就耗光了。这几天士兵和战马全部依靠野食,初冬的季节只能挖到一些山薯和草根,好在勉强是熬到了今天。 香烟现在对李文范来说就是奢侈品,他现在正在抽的半根,还是昨天没舍得抽完的。 这时,三营营长林文龙从土岗下面爬了上来,对着双手哈了一口气,接着使劲的搓了搓。他顺着李文范的目光向前看了看,然后说道:“团长,你坐在着看什么呢,不冷吗?” 骑兵团从广东八、九月份一直战斗到今天,全团都还是夏天的单衣。这次行动之前没来得及领到冬装,现在又是处在江西、湖南一带,对于他们这些南方人来说,确实有些难受。 “你别老想着冷,不想就不冷了。”李文范不动如山的说道。 “团长,散一支红双喜给我。要是知道这次跑这么多天,我早早准备两条烟藏在鞍袋里,现在又冷又饿,连精神粮食都没,真够呛的。”林文龙笑呵呵的说道。 “就只剩下烟屁股,给你。”李文范一边说着,一边还抢着深深吸了一口。 林文龙心急的恨不得动手去抢,接过那支所剩无几的香烟,赶紧贪婪的吸了一口,美美的吐出了一个烟圈,先前的寒意消除了不少。【】1908大军阀322 李文范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灰,说道:“去把地图拿来。” 林文龙转过身冲土岗下面喊了一声:“老唐,拿地图来。” 缩在战马后面正在睡觉的唐生智,听到了营长的喊话,一股脑从跳了起来。他从鞍袋里掏出了地图夹,三步两步的冲上了土岗,把地图在先前李文范坐的土埂上摊开。 借着朦朦胧胧的晨光,李文范看着地图,问了道:“我们现在的方位……” 唐生智熟练的在地图上指出了一个位置,先一步说道:“我们目前在这里,越过前面的那片山林,下了山就是江西地界。” 李文范点了点头,欣然的说道:“咱们总算是要熬到头了。九天时间走了八百多里,不快不慢刚刚好。今天咱们一鼓作气,直接杀到大余县,端了江西军的后勤基地,江西军算是要重蹈南征军覆辙了。” 林文龙在一旁笑道:“我看,最重要的还是兄弟们总算可以吃顿好的了。吃自己的东西不香,吃别人的才香呢。” 李文范立刻下令道:“好的很,马上叫兄弟们都起来,天都亮了还他妈的睡觉。今天日落之下,咱们的枪必须打响。” “是。” 十分钟后,一千两百名骑兵以营为单位陆续开动。李文范带着三营先行,二营和一营相隔五里左右的距离跟在后面,沿着山路闷声不响的前进。 晌午之前全军顺利穿过湘赣边境。探马在前方打探到一个消息,大余县到赣州的一段道路因为前不久的泥石流,造成了十分严重的堵塞,无论是军队还是商旅,都被困在赣州南边的南康。这对骑兵团来说是一个好消息,意味着大余县的守军不会很多,而且赣州来往大余县的交通线也会清静许多,有利于骑兵团快速行进。 过了边境之后,持续行进了两个小时,直到正午方才休息了一会儿。 士兵们拿出一路上储藏的山薯,擦干净之后就生着吃。李文范还让士兵把多余的食物全部拿出来喂战马,今天之内即将开战,战马是骑兵的命根子,战前肯定要好好的吃顿饱。 午后刚过,骑兵团再次上马出发。 这时李文范认为已经没必要再隐藏行踪,直接带着手下上了官道,浩浩『荡』『荡』的向大余县挺进。路上遇到了不少行人,也遇到了穿着江西军军服的士兵,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大群从天而降的骑兵,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来。 就算反应过来也无济于事,以骑兵的机动速度,江西军民根本不可能赶在他们抵达大余县之前通风报信。 下午四点,李文范的骑兵抵达鸡关寨,这是一处山区的关隘。 探马发现关隘驻扎着第二混成旅的哨兵队,李文范果断发动了进攻。 江西军哨兵队打死都没有料到,敌人竟然从大后方『摸』了过来。好不容易调整了方向,可是面对有迫击炮的粤军,关隘的重机枪据点几乎都没打上几枪,直接被铺天盖地的炮弹炸翻。 战斗持续了二十多分钟,粤军顺利占领关隘的碉楼,俘虏了几个活口,其余没死的敌人全都逃跑了。李文范派了一个支队的骑兵去追击,顺便充当侦查兵,探查大余县郊区的情况。 接着,他拷问了俘虏,获悉了江西军电报密码,于是安排通讯兵利用关隘的电报发了一份假消息到赣州,称梅关遭到粤军突袭已经失守,傅良佐和唐天喜一死一俘。又发了一封电报到梅关,称李纯在赣州遭遇刺客狙杀。电报发出,即刻破坏通讯线路。 骑兵团仅仅在鸡公寨停留半个小时,再次出发直奔大余县。【】1908大军阀322 先前派出的支队正好回报,侦查到大余县的几个布防点,不过先前鸡公寨的逃兵未能全部击杀,逃了好几个。 “不要紧,他们已经没时间布防了。兵分三路,直接杀过去。”李文范下达了作战命令。 骑兵团一分为三,从三个方向开始突击。李文范亲自带领第三营,来到大余县郊区,下马之后以步战形式吸引火力。第二营一直绕到西边,沿着郊区的街市发动进攻。至于第一营最为骁勇,利用另外两个营分散敌军注意力,全营骑马冲进县城中心,抓住几个老百姓问清楚敌人大本营,然后气势汹汹的杀了过去。 大余县与梅关相距只有三十里,是梅关前线部队储藏战略物资的地方。物资基地向来是有重兵看守,只是一来因为距离梅关不算远,二来前段时间后续部队络绎不绝的经过,三来正面战场正是白热化阶段,所以能调走的部队都调走了。 如今留守大余县的只有一个后勤团部和一个步兵营。面对突如其来的粤军,而且还是三面发动进攻,不仅声东击西,更是防不胜防。 天『色』还未黑,后勤团部已经让第一骑兵营给端掉,击毙了一个少校、两个上尉,俘虏了一个中校。 唯一的步兵营也在七点之前败退下去,残兵丢盔弃甲,向梅关逃跑去了。 梅关两个旅部在五点三十分时接到第一份电报,是说李纯在赣州遇刺,这个消息引起了傅良佐和唐天喜极大的震惊。他们连忙发电报回赣州,求证此消息,哪里知道六点整时又收到第二份电报,大余县被粤军偷袭。 傅良佐和唐天喜立刻意识到第一份电报可能是假消息,随后赶紧抽调了两个旅部的警卫营,由唐天喜亲自统帅,火速向大余县驰援。 可是梅关前往大余县最快要两个小时,当唐天喜带兵抵达大余县南郊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红光,把夜空烧得通红,粤军早已不知所踪。a!~! 第323章 援闽计划 唐天喜走进刚刚被粤军劫掠过后的团部大院,地面上血迹、弹壳、纸片等等,混杂成一片狼藉的景象。来到指挥厅,这里连一张完好的椅子都找不到,墙壁上到处都是弹孔,士兵们刚刚抬着最后一具尸体出去。 几个团部幸存的军官垂头丧气的站在门口,似是而非的迎接唐天喜的到来。 唐天喜看了这些人一眼,刚要开口说话,隔壁休息室的座钟忽然敲响了。 “梆梆绑”毫无利落的钟鸣一共响了十一下,提示着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整。 城里的几处大火都已经扑灭,要不然唐天喜也不会有心思来团部视察情况,他的手下现在正在统计损失,这一次简直让粤军占了一个大便宜。【】1908大军阀323 “陈团长呢?“唐天喜冷声问了道,同时迈步走到指挥厅最里面。他的副官带着几个警卫,扶起了一把还算完好的椅子,让他坐了下来。 “陈大人……让粤军带走了。”一个少尉军官回答了道。 “那你们副团长呢?”唐天喜又问道。 “牺牲了。” 唐天喜听到这里,索『性』没有再问下去,脸『色』显得非常难堪。他想发脾气,可是又找不到合适的利用,毕竟粤军突然杀出来,就算换了自己面对,十之也会如此下场。他现在唯一想要痛骂的就是这伙粤军,这些人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这时,参谋长唐文景气冲冲的走了进来,在门口时他看了一眼团部的那几个狼狈不堪的军官,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后欲言又止。他直接来到大伯父面前,咬牙切齿的说道: “粤军简直太混蛋了,『奶』『奶』个腿,就是一群活老x『逼』。他们放火烧了所有仓库,还威胁附近的老百姓不准救火,说谁要救火就打死谁,结果除了南边驿站的大仓库之外,其余的仓库都让大火烧了一个多钟头。那些刁民更可气,看着粤军都走了之后,他们死脑筋就是转不过来,一个个都不敢去救火。该杀,该杀!” “你杀了他们?”唐天喜瞪着唐文景问道。 “没有,我只是说说而已。真是让我气坏了,没见过这么蠢的人。也不知道粤军是怎么杀过来的,要是从湖南那边绕道,曹锟、萧耀南他们也该有所发现才是。这种事可不能再来第二次,后方的警戒工作一定要加强。”唐文景气恼的说道。 “算你还说了一些有用的话。损失统计出来了吗?”唐天喜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具体的还没有,不过粗略的估计,最少有一半物资没了。这还是保守的估计。现在南康那边的道路被堵了,后续的物资和部队短时间内都没办法过来。南雄那边又在打消耗战,这次真是糟透了。”唐文景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 唐天喜脸『色』阴晴不定,他在心理面不得不称赞粤军这一仗打得漂亮! 事已至此,他也拿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就算南康的道路没有被泥石流阻塞,如今损失了这么多物资,要想再次弥补回来只怕要花很长一段时间。 -------------- 大余县遭到袭击的消息传到广州时,已经是三天之后。 在这三天时间里,粤北的战事发生了一次跳跃『性』的变化,江西军原本汹涌的进攻力度,发生了明显的衰弱。可想而知,一方面是士气的低落,另外一方面是实际物资供应的缩水。口粮少了可以忍一忍,这些老兵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可是弹『药』不足那就没办法了,总不能赤膊上阵? 趁着这个空隙,在始兴县休整大半个月的第八团和教导二团,接到师长莫擎宇的命令,与第一师第六团、炮兵团同时出动,集中兵力从南雄外围反包围江西第一旅的主力。 粤军四个团的调动,很快让江西军获知,这个消息对傅良佐和唐天喜来说不算好。如今粤军两个师是倾巢出动,而江西第二混成旅的主力还没到来,双方战斗力有明显的悬殊。 傅良佐分析粤军四个团调动的时间至少需要七天到十天,完成对南雄的包围则另外需要天的时间。要想稳住战局,就必须充分利用这十多天的时间。【】1908大军阀323 吴绍霆来到参谋总部时,何福光正打算派人去都督官邸请他前来。 何福光将大余县的偷袭战详详细细的向吴绍霆做了汇报,他对李文范的这次偷袭行动感到很满意,不可否认大余县的这一战与偷袭宜章县具有一样的战略意义。昨天发来的电报已经证实了江西军在前线的影响, 吴绍霆听完了何福光的讲述,心神大振,盛赞道:“真是大快人心呀!大余县的一战,重创了江西军的后勤,也极大的削弱了正面战场上的战斗力。现在看来,粤北的局势渐渐对我们有利了。” 何福光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这一战最大的意义就是力挫江西军的锐气,让他们再也不敢小看我们粤军的实力。说来,李文范这员老将还真是有能力。一月一日那天刚打完大余县,半夜又在南康遭遇泥石流封堵的路段打了一个伏击,虽然没什么收获,但起码拖延了江西军疏通交通线的进度。” “当年龙济光能撑起二十三镇,想必李文范出力不少呀。” “情报处今天刚送到一份破译的电报,是傅良佐发到赣州的。傅良佐让李纯赶紧绕道增援前线,可见江西军在前线已经感到压力了。” “你说的对。我们手里还有四个团的兵力,一定要在江西增援之前打垮傅良佐和唐天喜,最起码也要把战线推到梅关去。这次骑兵团为我们制造了一个转机,一定要好好利用才是。”吴绍霆坚决的说道。 这时,参谋总部通讯室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通讯员接了电话,很快喊了一声:“参谋长,梅州邮电局的电话。” 何福光快步走了过去,接过话筒问了道:“我是何福光,说。” 几十秒之后,何福光的眉宇越皱越紧,脸『色』十分难堪。他放下话筒,步履沉重的走了回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对吴绍霆说道:“李厚基发兵了。” 吴绍霆脸『色』很平静,只是在心中渐渐有了几分焦虑,在他有机会反扑江西军的紧要关头,李厚基竟然发兵了,这真是要人命的事。他沉思了片刻,向何福光问了道:“福建那边具体是什么情况?” 何福光说道:“上个月月底,福建水师出动的当天,李厚基就夺了孙道人和徐镜清的兵权。李厚基来到福建这几个月,并没有扩编军队,仅仅是把现有的部队进行了全面整顿。除了泉州、南平尚有一些地方势力,福州、厦门等主要地区基本上已经牢牢掌握在李厚基手中了。到现在,李厚基手里可调用的兵力有一个满编步兵旅、三个边防团和一个满编加强团。” 吴绍霆喃喃自语的说道:“这兵力不比江西军差啊。” 何福光点了点头,叹声说道:“是呀,李纯背后是段祺瑞的第三镇,李厚基背后是冯国璋的第二镇,都是有靠山的。这次打广东除了湖南的曹锟捞不到便宜,对段祺瑞和冯国璋来说都是一次积累功勋、奠定各自在中央『政府』地位的一战,他们当然要不遗余力了。” 吴绍霆又问道:“这次李厚基发了多少兵?” 何福光说道:“具体的消息还不知道,刚才的电话是漳州发的急电到梅州,梅州那边照着急电的内容通知我们,目前只说李厚基的第一旅已经从福州开拔了,福建水师正在从福州向厦门输送物资。” 吴绍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还有一点时间,李厚基要真动手的话,一定会向许崇智发出最后通牒。现在既然许崇智没有收到通牒,可见李厚基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何福光认为吴绍霆的话有道理,随后又问道:“都督,我们该怎么回复许崇智。” 吴绍霆沉着的说道:“去一份电报到漳州,告诉许崇智只要能坚守漳州,我粤军第二师十五日之内必会增援。” “第二师?十五日?都督,许崇智可是知道第二师的情况,你别忘了第二师是在福建被扣留了几个月。全师只剩下几百人,团部、师部都不完整,怎么可能去支援漳州?” “我要在半个月之内重组第二师。”【】1908大军阀323 “西郊新兵营只有八百在训士兵,各地预备役司令部虽然有一些兵力,可这些新兵没有任何作战经验,他们必须有老兵的带领才能渐渐学会战斗。第二师的老兵连五百人都不到,让他们怎么去带新兵?如果第二师全是新兵,送他们上战场那就等于送他们去死,帮不上忙不说,搞不好还帮倒忙。” “新兵只是一部分,从第一师和第二师抽调现役战斗团,填补到第二师去。等第二师各部逐渐成熟之后,可以再调回这些战斗团。”吴绍霆用认真的口吻说了道,这一刻他的表情很坚决,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动摇他的决定。g!~! 第324章 岑春渲南下 “粤北战场上的兵力已经捉襟见肘,哪里还有多余的兵力可以调动?这可是拆东墙补西墙的举动,早晚会两头都不好过。”何福光强调的说道。 “如果不拆东墙补西墙,漳州一失,我们后院就直接没了,这一战算是彻底完蛋。”吴绍霆严肃的反驳道,“现在不要多说其他,抓紧时间完成第二师的重组,十五天之后第二师必须出发前往漳州。” 何福光还要继续说些什么,这时参谋部大门口突然跑进来一名侍从。 侍从将一张巴掌大的卡片交给了参谋部秘书官,又向秘书官交代了几句。秘书官拿着卡片快步走了进来,来到吴绍霆和何福光的面前,敬礼后说道:“都督,北大门警卫处收到一张名片,有两位从上海来的客人正在北大门休息室等候。” 吴绍霆疑『惑』的接过了名片,仔细一看,上面竟然印着“岑春渲”,左下角还有四个小字“广西西林”。晚清到民国的名片都是十分简洁明了的风格,通常名片上只有一个名字,其他什么都没有,而一些有身份的大人物,为了区别同名同姓的情况,故而在左下角加上自己的籍贯地名。【】1908大军阀324 看到这个名字,又看到这个籍贯地名,吴绍霆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岑春渲竟然来广州了? “人在哪里?”他立刻追问了道。 “都督……他们在北大门休息室。”参谋秘书官硬着头皮又重复了一遍。 “崇石,岑云公来了,岑云公来了,走,我们马上去。”吴绍霆激动的说道。 何福光这才反应了过来,他的脸『色』很快变得与吴绍霆一样充满惊喜。 两广没有不认识岑春渲的人,这位大人物在两广办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实事,名声之大已经到了无可替代的地步。相信北大门警卫处正是因为见到这个名字,所以才急急忙忙的派人直接来参谋部通报。 吴绍霆不知道岑春渲这次来广州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年初他亲自去了一趟上海,希望岑春渲能出山来到广东,可惜岑春渲那个时候还在犹豫观望。如今粤北的战事不算好也不算坏,福建业已发兵东进,整个广东的局势并不明朗。岑春渲选择在这个时候南下,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他相信,这次岑春渲来到广州,势必会为广东带来解决困难的办法。就算解决不了全部的困难,哪怕是处理针对『性』的小问题,对此时此刻的局势来说都有莫大的帮助。 吴绍霆和何福光从参谋部出来,直接向都督府北大门走去,邓铿则先一步去休息室接待。 来到北大门休息室,岑春渲一个随从都没带,陪同他前来的只有一个人,这个人还是吴绍霆的老熟人。 吴绍霆走进休息室门口,先是看到正在用茶的岑春渲,随后目光侧移就看到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喘着粗气的龙济光。进门之前听警卫说,龙济光成了岑春渲唯一的随从,下船之后他一个人提了四箱满满的行李,连杂役都不雇,就这么来到都督府。 他在心里有些好笑:龙济光还是这么怪『性』格。 何福光在见到龙济光时显得很吃惊,脸上原本欣喜的神『色』一下子转变为戒备,他不知道龙济光与岑春渲到底是什么关系,更不知道龙济光这次回到广州有何图谋,可是本能的联想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岑春渲先一步站起身来,虽然有几分旅途的疲倦,但依然『露』出了一副欣然的笑容,向吴绍霆拱了拱手说道:“吴都督别来无恙,劳你百忙之中前来一见,真是不该呀。” 吴绍霆连忙笑道:“云公这话说的太见外,若是别人来,我吴绍霆或许不疾不徐,然则云公莅临,我甚感惶恐。云公也真是太不给面子了,来之前都不通知一声,哪怕下船之后在码头要一通电话也好,我必然亲自前去码头恭迎。” 岑春渲笑起来时有些发福的身躯在颤抖,看上去就像是一尊弥勒佛。他说道:“可不敢有这样的派场,我不过一介白丁,犯不着吴都督如此厚礼。早先听说广东的局势不太乐观,吴都督正是繁忙之时,这次前来本来就很仓促,所以更不敢劳师动众的打搅吴都督了。” “云公这等心思,让绍霆惭愧呀。先不说了,请云公和紫宸兄移步,到贵宾会客室小坐。士元,去招待所安排两间一等套房,把行李先送过去。另外通知厨房,晚上我要在寒舍设宴,为云公和紫宸兄接尘。”吴绍霆有条不紊的吩咐道。 “吴都督太客气了。”岑春渲哈哈笑了笑。 龙济光跟着站起身来,他没多说什么话,只是跟着岑春渲一起笑了笑。【】1908大军阀324 吴绍霆、何福光引着岑春渲和龙济光来到都督府贵宾室,行政大厅的商务部部长张直、交通部部长许汀芳、副部长郑泽生和政务部李文本、赵庆新等人,闻讯也都赶了过来。他们这些旧官僚和上了年纪的人,以前都与岑春渲大有来往,今日闻讯岑春渲忽然光临,于情于理都是要过来打声招呼的。 贵宾室上了茶点,众人相互问好了一阵随即落座。 吴绍霆并不急着询问岑春渲来意,故意与这些旧官僚一起,跟岑春渲寒暄叙旧一番。 从始至终何福光和龙济光两个人没怎么说话,何福光一脸严肃,时不时的盯向龙济光。后者一副若无其事,在船上憋得久了,肚子早已空『荡』『荡』,茶点上来之后就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俨然是旁若无人的样子。 大约过了半个钟点的光景,一位参谋副官匆匆来到了贵宾室门口,他看着室内的情形,一时不太敢进去,站在门口张望了半天。 室内一个侍从官看到了,走到何福光身旁低声提醒了一句。 何福光这才向吴绍霆、岑春渲告了一个不是,起身走到了门口。 “什么事?”他问道。 “福建水师的五艘军舰停在了『潮』汕附近海域,漳州司令部的许司令发来急电,说福建水师极有可能不是进攻广州,而是对付漳州。许司令请都督速速发兵支援。”参谋副官压低声音快速的汇报了道。 “我知道了。回十五日之内广东必派援军。”何福光几乎没有多想,他知道这个时候只能先遵照吴绍霆的意思来办了。 “是。”参谋副官匆匆的离去。 回到贵宾室,何福光找了一个机会将刚才的消息悄悄告诉了吴绍霆。 吴绍霆听完之后,故意在脸上『露』出了几分忧虑,随后又恢复常态。 在场的众人都是久经官场的人,自然懂得察言观『色』,即便吴绍霆仅仅是片刻的变脸,依然让他们捕捉到了异样。贵宾室气氛渐渐冷淡了下来,那些政务大厅的部长们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题。 这时,岑春渲收拾了脸上的笑容,用一种既不严肃又不调侃的口吻,对吴绍霆说了道:“我与紫宸从上海来时,乘坐的是华星公司的邮轮,中途在厦门停了一天。昨天凌晨过福建和广东海界时,看到了福建水师的几艘军舰,正午时又见到了广东水师的几艘军舰。福建方面给吴都督的压力不轻。” 听到岑春渲把话题转移到广东战事上,几个部长很识趣的找借口离开,这些是一项是吴绍霆亲自坐镇指挥,他们这些文政部长帮不上什么大忙,弄不好涉及到了军事机密,反倒沾惹了一身是非。 吴绍霆不急着接话,等到那些老官僚们都离去之后,才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云公所言不错。实话实说,原本粤北的战事已经有所转机,我有把握在半个月内打垮傅良佐和唐天喜。无奈这次北洋军显然是动真格了,福建在这个关头发兵,着实让我感到压力。” 岑春渲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不过看得出来,吴都督是一个布局高手。在广西支持杨希莫、刘谷香和刘震寰成立桂林军『政府』,在四川策动了熊克武的川军,在福建又拉拢了许崇智的部队。外人或许看不出什么,可是内行却不得不感到惊叹,吴都督鞭长所及,把整个南中国都埋下了暗流。” 吴绍霆听到这里,心中暗暗感叹:云公这次南下果然做足了功夫,把南方的形式都看透彻了,看来云公这次果然能帮上我的大忙! 岑春渲继续说道:“暗流虽在暗处,若能汇聚于江河之下,凝聚一股力量,势必能将这江河掀起弥天巨浪。”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自嘲的笑道:“云公太抬举我吴绍霆了。绍霆不过是一介武夫,纵然有掀起巨浪的雄心,实在是能力有限、力不从心。如今绍霆只凭一时之勇,以一省之力对抗北洋大军,回想起来让广东人民陷入水深火热,实在是愚昧至极。然而革命大业未成,绍霆哪怕背上千夫所指的骂名也要一往直前走到底。” 他顿了顿,更显无奈的说道:“云公说什么弥天巨浪,放眼全中国,还有几个省督愿意为革命血拼到底?不过都是图个名义,实则还不是只求偏安一隅?要掀起这一层巨浪,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啊。”【】1908大军阀324 “吴都督切莫妄自菲薄,如今革命大旗之下还能昂首向前的人,只剩下吴都督一人。吴都督若没有完成革命大业的信心,这中华民国可真要沦丧在国贼之手了。” “云公这番话,绍霆深感欣慰。绍霆自然不会改变与北洋军周旋到底的决心,我已决定倾全省之力,一定要打赢这场仗,保卫广东省,扞卫民主共和的大旗。只可惜在这艰难之时,国内志同道合者越来越少。绍霆不才,若能求得云公的坐镇辅佐,相信对绍霆对广东都是一次重大的激励。” “吴都督你太自谦,哈哈……”岑春渲不置可否的大笑了几声。 “敢问云公,此番南下到广州可有何打算?”吴绍霆直接问了道。 岑春渲与一旁的龙济光对视了一眼,随后也不避嫌,同样直接的回答了道:“不瞒吴都督,我与紫宸在上海寓居的时间已经不短,这把老骨头再不动弹只怕就要生锈了。此次南下,一则想要在广东和家乡投资一些实业,说来吴都督在广东对工商农的扶持力度不小,正合我意;二则也想为革命尽绵薄之力,依我看,如今整个南中国,只吴都督一人耳。所以就来投奔吴都督了!” 吴绍霆和何福光听到岑春渲最后一句话,都忍不住有些惊叹。 “如今整个南中国,只吴都督一人耳”这句点评可是有十足的分量,不用多久这句话走漏出去,必然让吴绍霆的名声更加大噪。 吴绍霆虽然对岑春渲的这番点评感到高兴,可更让他兴奋的是岑春渲真的答应来广东任职,他立刻说道:“云公的话真是太抬举绍霆了。其他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云公终于愿意出山相助在下,真是我吴绍霆的福气,也是革命大业的新希望。有云公坐镇,大事已成功一半!!!” 岑春渲笑了笑,说道:“吴都督这般盛情,让我这个老头子受宠若惊。然而老头子还有一事相求,若吴都督能答应,算老头子欠吴都督的一个人情。” 吴绍霆看了一眼龙济光,隐隐约约有所察觉,不过依然客气的说道:“云公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不会推辞,就算我不能办到的,为了云公我也愿意尽力一试。” 岑春渲说道:“有吴都督这番话我就放心了。其实说来也不难,只希望吴都督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与紫宸冰释前嫌。紫宸离开广东也快有一年的光景,这段时间他本人已经完全放下了昔日了恩怨,诚心实意愿意为广东出一份力。” 吴绍霆略微沉思了片刻:真看不出来岑春渲这么看重龙济光,以前的龙济光是一个土军阀,辗转易主好几次,可实际上他是想自己独霸一方;现在的龙济光跟了岑春渲,这两个人都是广西人,相互照应是在所难免。 事实上他一点都不计较与龙济光的矛盾,一个军阀打败了另外一个军阀,这原本就是非常普通的事。他唯一的担心的就是岑春渲跟龙济光联手,分化自己的权力。当然,现在想这些多多少少有多疑的嫌疑,岑春渲一直是一个实干的政治家,就算争名夺利也是政治场上的活动。更何况现在岑春渲的立场与革命阵营一致,没必要搞小动作。 吴绍霆看向龙济光,龙济光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态度,似乎不在乎吴绍霆是否会给岑春渲这个面子。他坦然自若的说道: “云公,原来你说的是这件事。其实我跟紫宸兄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严格的说,当初我与紫宸兄都只不过是立场不同,算不上有过结。昔日二十三镇的不少老将,现在也在为革命粤军效力。如果紫宸兄愿意改变了立场,愿意支持革命,我自然欢迎不已,以紫宸兄的威望和能力,必然能成为革命的一大助力。” 何福光听到吴绍霆做出了这样的结论,忍不住皱紧了眉头,他想开口提醒吴绍霆,可惜当着岑春渲的面又不太方便,只能把一股怨气憋在了心里。 “吴都督果然是坚定不移的革命志士,老头子心服口服了。”岑春渲爽快的说道。g!~! 第325章 岑春渲效应 次日一早,吴绍霆即正式任命岑春渲为广东都督府最高参政顾问兼任司法部长,几乎将广东的文政大权全部交给了岑春渲,完全放手让岑春渲来发挥。至于龙济光,他暂时安排在参谋总部担任临时顾问,打算第二师重组之后,再给龙济光安排一个实职。在此之前,正好也给了一段时间好好观察龙济光,看看这个昔日广东第二大军阀到底有没有阴谋之举。 岑春渲这一天没有到任,城里不少士绅听说他来到广州,一大早就络绎不绝的赶来拜访。岑春渲似乎也有心思与昔日的老朋友们叙旧,专程在住所接待了所有客人。整整一天都在叙旧闲聊。 吴绍霆知道这样的情况肯定会持续一段时间,岑春渲是两广的名人,在两广任上虽然得罪了不少官员,但也赢的了不少民心和口碑。广东的故友接待完了,广西那边的亲朋正好也赶到,相信岑春渲要有一段日子来处理这些故交关系。 他并没有任何埋怨和着急,岑春渲离开两广也有好几年了,需要重新奠定他的人脉基础,这对于一个政治家来说是必不可少的举动。 接下来的几天,吴绍霆与参谋总部把注意力放在了筹备第二师的事情上。为了应付福建的威胁,他不得不抽调了第二师的第九团,又从梧州把教导一团调回。两个团直接开赴『潮』州集合,等待组建新的第二师。【】1908大军阀325 何福光将第二师残部四百多名士兵,与西郊军营的八百新兵,以及一百多名警察学校毕业警员,全部调往『潮』州。前后花了五天时间的规划,又用了两天时间执行,将第九团、教导一团与没有编队的士兵打散组队,重新恢复成立了第三团。 正好黄埔军校第四期正则班毕业,迅速分配到第三团任职。 吴绍霆正式宣布恢复第二师番号,任命何福光出任第二师师长,关仁甫为副师长,龙济光为第三团团长。第二师辖下第三团、第九团和教导一团,师部直辖一个警卫连、一个炮兵连和一个特务连,战地医院和后勤机构一律由军部负责。 警卫连从都督府警卫营直接分拔出来,连长为陈群。炮兵连装配的是广东兵工厂仿造克虏伯八十毫米野战炮四门,民国一九一一年式迫击炮四门,炮兵是西郊军营的新兵,连长是黄埔四期严景林。特务连一部分是通讯兵,另外一部分是都督府特勤处密探,连长由何福光亲自指派。 一月十三日,第二师即从『潮』州出发,浩浩『荡』『荡』的向漳州前进。 而就在第二师组建的这段时间,粤北和漳州都发生了一些重要事件。 江西第二混成旅的主力部队绕开泥石流阻塞的道路,于一月九日至一月十二日这四天时间里,终于抵达了前线。同样是在这几天,粤军第六团、第八团、教导二团和炮兵团几乎完成了对南雄县的反包围。 只可惜,在最后关键的时刻,江西第二混成旅急行军作战,与粤军第六团在北面打了一场遭遇战。粤军第六团因为还没来得及站稳阵脚,激战了一天之后,接到韶关命令撤到侧翼。导致南雄包围圈北面缺一个口子,整个包围圈并不算严实。 不过总得来说,粤军夺得了粤北战场的主动权,首次在正面战场上取得了一定优势。 至于福建方面,漳州是在一月六日受到李厚基最后通牒,李厚基在发出电报的同时,第一步兵旅已经全部在同安县和厦门岛集结完毕。福建水师也在厦门港口陈列了十多艘武装快艇和两艘运兵船,随时向漳州发起进攻。 同样是在这一天下午,广东水师两艘巡洋舰和五艘炮舰抵达『潮』汕海域,与福建水师形成对峙。傍晚五点三十分,福建水师旗舰“镜清”号向广东水师旗舰“楚泰”号发去电报,邀请“楚泰”号舰长高广征登船一叙。 高广征知道“镜清”号舰长是江南水师学堂的同门师兄杜锡圭,以前还在同一艘战舰上实习过,虽然现在各为其主,可对方毕竟不会陷害同袍手足。接到电报之后,他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决定搭乘小艇前往“镜清”号。 “楚泰”号官兵对舰长这样冒险的举动感到很吃惊,可是几番劝说无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舰长离开战舰。 不过以目前的战舰阵型来看,广东水师的七艘战舰要比福建水师的五艘战舰有利,更何况七艘战舰有四艘的吨位比福建水师的主力舰要大,真要交战起来,广东水师也是稳『操』胜券。 高广征登上“镜清”号时,赫然发现“镜清”号的所有炮口尚未解封,可见杜锡圭一开始就没打算跟广东水师开战。来到甲板,杜锡圭与一众部属早已经等候恭迎。两人见了面,彼此先敬了一个军礼,然后又热情的握了握手。 “蔚然兄,自山东一别,你我差不多有八年多的时间未曾联系了。没想到今日是在这样的场合重逢,不得不感叹造化弄人呀!”杜锡圭叹了一口气,真诚的说道。 “金吾学长真是好记『性』,江南水师学堂三期毕业,小弟有幸与学长一起在‘来远’号实习,甲午之耻辱你我算是共同见证了。”高广征悲怆的点了点头。 “是啊,我大中华的海军雄威……就这样……唉,不说这些了。今日我与蔚然兄各为其主,在这大海之上矛头相对,这种悲哀于我来说,比当年甲午的惨败更加伤心。来来,我从福建出发时,特意带了一瓶金门高粱酒,今日咱们同门师兄弟好好叙一叙。”杜锡圭感慨万千的说道,话音未落,上前拉起了高广征的手,转身向船舱走去。 来到舰长室,杜锡圭只留下自己的副官和帮带大副二人,其余人都屏退在外。【】1908大军阀325 跟着高广征登舰的两个随从,也都留在了外面。 杜锡圭早就命人准备了几盘小菜,分量不多,但对于军舰上的伙食来说,已经是十分奢侈。安排高广征落座之后,杜锡圭走到自己的私人橱柜前,从中取出了一瓶还未开封的高粱酒,当着众人的面拆开了瓶封。 “蔚然兄可能你不会相信,这瓶酒是林教官送给我的。”在给高广征倒酒时,杜锡圭深沉的说道。 “你是说,林永升林大人?”高广征惊奇的问道。 “正是。我是林大人教导的最后一期鱼雷班学员,蔚然兄以前也应该跟林大人上过课的。我毕业的那天,林大人已经离开学堂北上复职去了,他听说我要去山东实习,特意发电报让我从福建带一瓶高粱酒过去。在北边可喝不上家乡的酒。可惜啊,我到了‘来远’号之后,一直没有机会把酒送给林大人。没过多久……唉……” 杜锡圭双眼发红,眼角闪动了几丝泪光。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一时间竟哽咽的无从说话。 高广征知道林永升为什么没能拿到这瓶酒,因为就在杜锡圭去山东实习的几个月后,甲午战争即爆发了。林永升时任“经远”号管带,黄海海战时“经远”号力战负伤,林永升下令全舰加速向日舰“吉野”号冲撞,可惜遭到日舰急速排列『射』击。林永升最先阵亡,其后大副、二副相继牺牲,“经远”号最终在烈火燃烧中沉没。g!~! 第326章 中国海军的梦想 林永升是福建船政学堂毕业,江南水师学堂成立之后,奉命前往江南水师学堂执教。 高广征和杜锡圭都是林永升带过的学生,虽然林永升因为在北洋海军任职的原因,执教过程断断续续,可对于新生的江南水师学堂来说,这已经对培养中国年轻一代的海军人才有了极大的帮助。 林永升之所以深得学生拥戴,是因为他执教时的规格完全是按照正规海军的标准,不遗余力传授自己的经验和知识。对待未来的中国海军将才,很多海军教官都是毫无保留的倾囊相授,林永升便是其中之一。 尤其是在林永升牺牲之后,昔日的学生承受着国耻和丧师之痛的双重情愫,那种沉重的感情不是外人所能体会。 高广征叹了一口气,情绪受到杜锡圭的感染,伸出一只手捂住了额头,伤心的摇了摇头。【】1908大军阀326 “林大人上阵之前,特意给我发了一份电报,他说这瓶酒等他凯旋之日再拿给他。没想到这份电报竟然……竟然成了林大人的绝笔。而这瓶酒我一直留着,我告诉自己,它是林大人的遗物,林大人用殉国的方式把酒送给了我,就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我为他报仇!”杜锡圭好不容易调整好情绪,可是说到这里时再次哽咽了起来。 高广征和杜锡圭的副官、帮带大副三人,都『露』出了极为伤感的表情。 “来,咱们兄弟先干一杯。”杜锡圭艰难的说着,端起了酒杯。 四个人的酒杯撞在了一起,众人仰头一饮而尽。 “蔚然兄勿怪,今日这瓶酒只能喝一半,还有一半我留着兑现承诺那日开怀痛饮。”杜锡圭苦笑的说道。 “弟了然。说起当年在山东实习,我只十九岁,学长你是正直弱冠。转眼间八年过去,你我在当今海军舰长的任上依然算是十分年轻的晚辈。甲午一战,我中国海军一蹶不振,多少前辈牺牲于海疆,致使我辈仓促上任。坐上现在这个位置,我一点都不觉得可喜,反倒深感可悲。”高广征十分无奈的说道。 “蔚然所言极是。你我本是同根生,今天竟然矛头所指,何其可悲何其可笑。我辈身怀振兴中国海军的重任和梦想,本应该齐心协力壮大中华海防力量,枪口一致指向外侮才对。无奈地域之分却成了敌我之分,同袍相残只会让外人嘲笑,更遑论同室『操』戈消磨实力,我大中华海军何日才有振兴的希望?”杜锡圭激愤的说道。 一旁的副官接过酒瓶,再次给众人满了上。 杜锡圭抓起酒杯,大喝了一声:“干了。” 众人饮下第二杯酒。 高广征放下酒杯,舒坦的吁出一口气,说道:“学长,弟这次率舰队前来,诚实的没打算与学长开战。正如学长所说,你我本是肩负振兴中国海军的理想,岂有同室『操』戈自相残杀的道理?实不相瞒,弟此次出发之前,吴绍霆吴都督也亲自嘱咐过,你我食君之禄必当以身作则,然而若能保存同袍之谊和平解决此事,实为上善之举。” 杜锡圭脸『色』渐渐变的凝重起来,他近乎严肃的说道:“蔚然,当初为了推翻迂腐的满清政权,我一百个心、一千个心支持革命,哪怕搭上我这条命也在所不惜。可是如今鞑子的政权已经倒了,共和民国业已成立,还要革命?革哪门子的命?不是兄弟我说话不好听,南方所谓的革命党无非是想自己争权夺利,唯恐这天下不『乱』。” 高广征听到这里,皱紧了眉头说道:“学长,难道你认为袁世凯是一个称职的大总统?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在把中华民国带上独裁专横的国家,所谓的民主、所谓的共和、所谓的人民国家,这些已经遭到了践踏。革命尚未成功,所以我们才要继续革命。” 杜锡圭激动的说道:“老弟,你我都是学习过西方知识的人,哪一个民主的国家不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纵然袁大总统现在的所作所为不如人意,可是中华民国是中国五千年未有过的新生政权,如今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等国泰民安之时,自然才会有你所说的民主。有什么事比内战更可怕?有什么比手足相残更让人心寒?” “这么说,学长你是铁定要对付我们广东了?” “如果我要打,今天会请你到这里来喝酒?我福建水师虽然不及广东水师,但中华民国的海军何止福建一处,真的要动起手来,那就是中华民国全部海军对付你们广东一处。你希望看到这一幕吗?” “学长,国家的进步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袁世凯欺世盗名,充当洋人的走狗,国家在他手里迟早会步满清的后尘。虽然现在看来,北京『政府』是为法统,北洋军也声势浩大。可是再强的军队也需要信仰的支撑。看看北洋军如狼似虎,实际上他们一无所有,他们只是一群帮助袁世凯施行专横霸权的强盗,国家绝不能交给像这样的人来负责。他们负不起责任的!” 杜锡圭没有再去接高广征的话,他用一种诧异的目光看着高广征,万万没料到宗教似的革命思想荼毒到如此地步! 高广征说完了刚才那番话,他看得出来杜锡圭根本不为所动,也知道自己的思想与杜锡圭出入太大。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抓起了酒杯,恢复平静的语气说道:“学长,你我立场已经根深蒂固,庆幸的是同窗之谊还在,弟敬学长一杯。”【】1908大军阀326 说完,高广征先干为敬。 杜锡圭慢慢的抓起了酒杯,喝光了里面的酒。他正经的问了道:“蔚然,你相信吴绍霆能取代袁大总统治理这个国家吗?” 高广征淡然一笑,说道:“说到这个问题,我还真拿不准。不过我相信一句话,就算这一仗我们广东让北洋打败了,也能给袁世凯一个沉重的教训,让他知道革命不会因为他的强权而终止。如果袁世凯一意孤行,我相信就算一个吴都督倒下了,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杜锡圭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表情很失望,说道:“这次请你喝酒,原本是希望让你知道我们都是中国海军,我甚至还奢望说服你弃暗投明。可惜听了你的话,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了。不过也罢,你喝过这瓶酒,也算是见解答应了林教官,我们一定要完成中国海军振兴的大业。” 高广征感动的说道:“学长放心,振兴中国海军是我心中最高的理想,没有什么事能取代这个信念。” 杜锡圭接着说道:“有你这句话就好。我这次来广东只是军命难违,不过我不打算跟你打,你知道的,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高广征苦涩的笑了笑,说道:“我也没打算跟学长你开战。‘镜清’号的炮口没有拆封,我‘楚泰’号的炮口也没对准这边。任凭陆上的部队厮杀,中国海军不打中国海军,这是我的底线。” 杜锡圭喃喃的重复了高广征的话:“中国海军不打中国海军……” 他从副官手里拿过酒瓶,再次为高广征斟满,两人又一次一饮而尽。 酒杯捏在手里,他脸『色』十分为难的说道:“蔚然,我要提醒你,就算这次你我不打,如果广东的战争不能结束,我不敢保证下一次坐镇‘镜清’号的舰长会遵守同袍之谊。今晚十一点,我会下令向汕头海滩开炮,一个基数,之后就会下令返回。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也不知下一次见面还能否请你喝酒。” 说完这番话,他再一次忍不住红润了眼睛,沉闷的连续叹息好几声。 这一刻,在场的几个男人都深深体会到一种身不由己的伤感。中国海军夹在军阀混战的局势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多少年轻的海军将领们心怀一雪甲午前耻的梦想,可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实现? 酒席散去,杜锡圭送高广征离舰。 高广征喝了几杯高粱酒,身心皆是火热。他站在“镜清”号的甲板上,福建水师的海军官兵们都用一种『迷』茫又深沉的目光看着自己,一时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冲动。 他肃然立正,端正的戴好自己的军帽,十分标准又庄重的向“镜清”号官兵敬了一礼。 杜锡圭带领全舰官兵整齐划一的回敬一礼。g!~! 第327章 袁世凯的压力 一月七日,福建水师五艘战舰从广东撤退,返回福建境内之后,在漳州沿岸停靠下来。 李厚基的大军在第二天正式向漳州发动了进攻,他已经给了许崇智最后的通牒,等了两天时间却不见许崇智的回复。南京方面催得紧,粤北的战事又对江西军不利,这场战争绝不能让广东逐一击破各路北洋军。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挥师东进。 许崇智的兵力还不足李厚基的四分之一,漳州又是一个巴掌大的地方,面对大军压境根本守无可守。虽然他在一月初时得到吴绍霆的承诺,广东会在十五天之内派遣援军进入福建,可关键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十五天。 李厚基一方面派大军威胁,另外一方面还动员孙道仁、徐镜心等人诱降许崇智。 在软硬双重条件下,许崇智有好几次打算放弃站在广东的立场上,大不了学孙道仁一样,就算丢掉了实权,好歹还能保留一个名份。【】1908大军阀327 身为许崇智顾问的马锦春看出了许崇智的心思,在这段时间一直两头忙。他时刻保持着与广州的联系,广州一有新的动向,立刻就会转告许崇智,务必让许崇智坚定现在的立场。 直到粤军第九团和教导二团开赴每周集合之后,许崇智总算确定广东的态度,此时李厚基的满编旅已经打响了进攻的枪声。他知道退无可退,事已至此索『性』放手一搏,就算自己在福建的实力完蛋了,尚且还能回到广东在吴绍霆麾下谋一份官职。 两天之后,李厚基看出许崇智决心与自己为敌,索『性』下令全力进攻。 福建水师五艘战舰进入漳州湾,炮轰龙海县。当天傍晚,龙海县失陷。 许崇智很清楚自己的实力薄弱,不可能顶着海军的大炮跟李厚基对抗。在龙海县失陷之后,他果断下令集中所有兵力,后退至漳浦县的山区布防。利用内陆地形避开海军的火力覆盖,并且潜伏在山林之中进行游击战,争取最持久的拖延战线。 面对广东持续半年之久的战争,全国各界的关注从新鲜到厌烦,又从厌烦到惊叹。 二次革命一开始,基本上没有多少人看好这场革命活动,就算有为数不多的支持者,他们也把心思放在江西李烈钧身上。没想到李烈钧败下阵,而广东凭借一省之力与四个省的敌军翰旋到今天,而且还渐渐有了反败为胜的苗头。 袁世凯在北京大总统的宝座上越来越不安稳,回想他当上临时大总统这两年来,除了获得国际的认可成为法统『政府』之外,似乎没有任何称心如意的事。他原本以为凭借自己的实力可以循环渐进的根除南方隐患,可是万万没料到,一个不被国际国内看好的“二次革命”,重心转移到吴绍霆手上之后,竟然变得让人如此头疼。 新华门大总统府,国政办公厅私人办公室传出念诵最新报纸新闻的声音。 “《泰晤士报》远东版评论,中国广东的战争已经成了新生共和国的毒瘤,这颗原本良『性』的、可以遏制的毒瘤,正因为中央『政府』的散漫和不经心,迅速发展成恶『性』肿瘤。它的膨胀将会让中华民国『政府』陷入永无止境的困苦,北方的军队甚至会一步一步在南方的土地上被消耗、被拖垮。在对付广东的态度上,英事家普遍认为应该采取更为强硬的态度,借助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一次『性』铲除祸害。正如医学上的手段,哪怕毒素已经扩散,长痛不如短痛……” “《顺天时报》今日头版,中国的形式从不稳定走上稳定,又从稳定走上不稳定。今时今日对中国最大的隐患,已经不再是孙文、宋教仁所领导的国民党,相比于依靠政治和法治手段解决问题的党派,广东军阀吴绍霆的无道德叛『乱』要更为可怕。” “《法新报》国际时事版,做为远东最大的利益所在地,中国目前的局面让人堪忧。不可否认北京『政府』的成立意味着这个新生的庞大国家有了国际地位,可是『政府』军在广东战场上的屡屡挫败,让人不得不怀疑北京『政府』的权威。广东的战争若不能在二月中旬结束,势必会影响到中国正式大总统的选举工作。而广东的交通因为战事一直陷入困难,直接影响法属越南领地的贸易……” 袁世凯大声的喝了道:“够了,够了。” 几个手拿报纸的文员停止了念诵,办公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袁世凯裹着一身厚厚的狐裘棉衣,额头上青筋凸起,几乎用一种杀人的目光盯着办公桌对面的王士珍。号称北洋三杰之首的王士珍,下午刚刚过就带着十几份报纸来到了总统府,把翻译官的几个文员叫来,二话不说就让他们念这些报文。 这几天他的情绪本来就不好,南方的战事让他头疼的厉害,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王士珍还要故意跑过来耍『性』子,自己怎能不生气? 王士珍已经五十一岁,穿着一声北方乡绅的长袍,拄着一根拐杖笔挺的站在袁世凯面前。他现在虽然在北洋第六镇任职,可是放眼看去一点也没有军人的气质,尤其是这身打扮之下,俨然就像是满清的遗老。 在天津小站练兵的那会儿,他对袁世凯还满是敬畏。可是自去年宋教仁遇刺之后,再到今天广东战事的胶着,让他越来越感到郁闷和怀疑。 “大总统,这些新闻仅仅只是前奏,后面才到正题。我们现在关心的不应该只是广东的事,不管怎么说,广东的事是我们国家内部自己的斗争,可是西藏和蒙古的『乱』子那是涉及到我中华民国国威的大事呀。”他郑重其事的说道,言辞激烈之时还忍不住戳了戳手里的拐杖。【】1908大军阀327 “冠儒,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跟我说这些话?”袁世凯完全丢掉了自己的面具,咬牙切齿的说道。蒙古亲王叛『乱』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了,库伦的电报是三天前发送,昨天正午总统府刚刚接到电文。g!~! 第328章 王士珍的焦虑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个时候还不重要吗?大总统,咱们一开始就太低谷吴绍霆了,战争打到今天的地步,还有必要继续打下去吗?咱们是时候关心一下真正的国事了!”王士祯直言不讳的说道,他的表情一点都不畏惧袁世凯的震怒。 “你以为我不想吗?南方的都督们一个个恃兵自重,手头上的兵力都放在了长江上面,现在哪里还有多余的兵力去理会这些蛮夷之地?照你的说法,你现在是让我从广东撤兵,你知道这样做就等于宣布战败吗?革命党势力不仅会死灰复燃,还会再次膨胀起来,到时候的麻烦比起蒙古、西藏更棘手千倍万倍。”袁世凯大声的说道。 站在办公室门口的张一麐见情势不妙,大总统气的说话都不遮掩,赶紧上前把刚才那些读报纸的文员连同其他无关人员都轰了出去,并嘱咐门口侍卫任何人进来先得通报。 王士珍语重心长的说道:“大总统,广东都督吴绍霆为什么反,真正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要说因为宋教仁遇刺的事件,可终归宋教仁没有死,吴绍霆绝不是那种追随孙文小题大做的人。真正要除掉吴绍霆的是大总统你,吴绍霆坚持到今天就是要保住自己而已。” 他缓了一口气,更加认真的说道:“一开始大家都认为吴绍霆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是这大半年过去,广西的陆荣廷被打废了,湖南的曹锟给打残了,江西李纯的锐气也挫没了,福建李厚基的实力还不如李纯。事实证明吴绍霆不是背水一战,这是早有预谋啊!”【】1908大军阀328 袁世凯哼了一声,不满的道:“他一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预谋?” 王士珍强调的说道:“岑春渲都南下了,这还不能征明吴绍霆的能耐?” 袁世凯愠『色』十足,不耐烦的说道:“冠儒,你不要在涨南方人的士气,广东这一战我是势在必得,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收拾了吴绍霆。这不是我私人恩怨,广东的胜败关乎着我北京『政府』的切身利益,若是铲除了吴绍霆这个土军阀,那些革命党再无翻身的余地,我北洋『政府』的中央权威也得到彰显。” 他下意识的顿了顿,用一种阴冷的口吻又说道:“要是如你所说,现在撤兵,这可就不是中央『政府』颜面的问题了,而是向全国向全世界宣告,革命党是有能力取代我北洋的地位。你知道吗?” “这一点从一开始大家都清楚。可是局势已经发生变化,此时非彼时,我们的对策也应该跟着变化才是。我的意思,大总统应该好好筹备开春后的大选,吴绍霆再怎么能打,他也要顾虑广东全省乃至全国的民意。北京『政府』从南方撤兵,北上平定蒙古、西进收复西藏,这两件大事的功绩为大总统迎来的名声,绝对要比平定广东更加有意义。” “唉……冠儒,你说的轻巧,蒙古和西藏的幕后错综复杂,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出兵的事?”袁世凯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他固然知道王士珍的意图,利用平定蒙古、收复西藏的武勋,名正言顺的参加七月份的大选。凭这两项稳固国家主权的壮举,再加上北洋军的底气,获得正式大总统的位置易如反掌,也能在舆论上盖过南方革命党的声势。 可是西藏幕后是英国人一手策划,英国人是善后大借款的五大国家之一,如今善后大借款的合同虽然已经签订,然而英国人始终可以拿西藏的问题来拒绝或者拖延交付尾款。 中华民国成立,可是各省军阀垄断本省的税收,北洋『政府』除了辖下的几个省之外,几乎拿不到任何财政收入。这个总统府所有对外命令的执行,以及北京『政府』的日常开支,基本上都是依赖善后大借款的费用。一旦借贷款项不能如期交付,那就等于让中央『政府』陷入瘫痪。 所以在对待西藏的事上,他已经有自己的打算,就让英国人先去折腾,等自己统一南方之后再来处理这档子事。 至于蒙古的情况,支持蒙古亲王叛『乱』的沙俄帝国同样是善后大借款五大国家之一,只是在局势上显然要比西藏略微好一点。 英国人在西藏是直接摊牌,意图将西藏从中国分裂出去,成为其在海外殖民地之一。 外蒙古的几个亲王仅仅是在沙俄帝国暗中资助之下,发动意图独立的叛『乱』暴动,但终归还是属于中华民国内部的一次罢了。以沙俄帝国目前的情况,是不可能像英国那样直接跳出来支持蒙x古独立。 相比之前若是让北京『政府』现在发兵平息外蒙古的叛『乱』,这种可能『性』自然要比处理西藏要高。可是摆在袁世凯面前的选择不多,他手里现在几乎无兵可调,而且出兵外蒙古的利益未必比铲除吴绍霆更加实际。后者可是平定整个南中国的转折点。 尤其是沙俄帝国这个幕后阴影,谁也不知道这群老『毛』子在情急之下会不会撕破脸。对于俄国来说撕破脸无非是国际舆论和其他列强的看法,可对于北洋『政府』来说那就是沉重的打击,甚至还会直接导致中俄战争。 袁世凯并非没有冒这个险的胆量,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有必要冒这个险吗? 平定广东之后,完成南中国的一统,建立真正完整的中华民国。就像日本那样由半殖民地变成列强之一,到时候别说西藏、蒙古,就连台湾、香港、澳门和其他所有租界一起收回,岂不是更好? “大总统,我知道西藏和蒙古的背后有英俄的势力,这正是在考验大总统您的魄力。您要是有这个决心,国际上还怕找不到支持我们中国的国家吗?更重要的是,大总统你要向国人证明我们北洋『政府』真正的国威。一旦咱们北洋『政府』证明了权威,南方那些革命党就算再狂妄,也只会被认为是一群反贼,孙文之流再也不是什么革命领袖,无非是一个反贼头目罢了!”王士珍坚持不懈的说道,情绪激动之下,让他的老脸都涨红了几分。 “说来说去,你的意见不过是图一个虚名。冠儒,没用的,地方上的那些都督们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以德服人那是往年子的事,现在谁还跟你讲这些?”【】1908大军阀328 “大总统……” “冠儒,不用再说了。”袁世凯冷森森的打断了王士珍的话,“开春正月初十是太后的生辰,这件事我交给你负责。另外我也会嘱咐燕荪(梁士诒),让他协同你办好这桩子事。没什么其他话就去。” 王士珍听到这里,脸『色』由激愤转为了惊愕,隆裕太后的生辰往年都是交给内政部负责,他是一个掌兵的老将,八竿子也打不着这茬子上。这只能说明大总统是故意这么吩咐,目的就是要下自己的兵权。 他呆愣了半晌,随后失心疯似的笑了起来,说道:“大总统真是考虑的周全,我这把老骨头也只能为太后办办生辰了。好的很,好的很。”说完,他提起拐杖,转身迈着大步走了。 袁世凯看着王士珍的背影,直到王士珍走后十分钟,他忽然抓起了办公桌上的茶杯,狠狠的掷在了地上,光秃秃的脑门阴云密布,就像是一只狂怒之下的秃鹫。 张一麐不敢去叫外面的侍从进来收拾,他连连跑了上来,亲自动手把地上的碎片一片片拾了起来,放进一边废纸篓。他抽出丝巾擦了擦手,来到袁世凯面前劝说道:“大总统,王老将军的话虽然不合心意,可毕竟也是为了大总统您和咱们北洋着想,何必动怒?” “公绂,你说,南方都僵持到这种地步,我哪里还有心思去应付蒙古、西藏的事?你说,这王士珍是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袁世凯肥硕的身子颤抖着,他刚才一直极力控制自己,省的让王士珍下不了台。要说这北洋三杰在北洋军中各自有势力,他这个大总统可还指望着这些人匡扶天下呢! “总统,若是要我说实话,我倒认为广东的战事确实不宜再拖了。”张一麐委婉的说道。 “什么?你什么意思?”袁世凯恶狠狠的瞪了张一麐一眼。 “大总统细想一下,江苏、江西、上海的战事,还有资助陆荣廷和各地海军的支出,这些原本都是计划之内的财政经费。可是广东战事从七月份打到现在,单单军饷粮草的费用已经超过了前面所有的计划,这还不算战后重建和安抚的费用。”张一麐小心翼翼的说道。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袁世凯的脸『色』。 袁世凯沉『吟』了一声,只是紧紧的皱着眉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昨天财政部已经送来了详细的报告,洋人借款的头三期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其中有两成左右竟然全部消耗在广东战事上。前线那些将军们不知道中央的苦楚,一有什么缺失就一个劲儿向上面催要。大家都知道大总统平定广东心切,所以中间都不敢拖延迟缓,前线要什么上面就给什么。”张一麐继续说道。 “这果然是一个问题。”袁世凯沉沉的叹息了一声。 “说句不好听的话,这大半年来前线将军们索要的物资军费,有的合情合理,有的模棱两可,其中是否浑水『摸』鱼也未可知。尤其是第二镇和第三镇……唉……”说到这里,张一麐觉得自己有些太婆妈了,于是中途腰斩了自己的后半段话。 “说。”袁世凯追问道。 “段总长和冯老将军两个人的矛盾似乎越来越深了。但凡第二镇索要的物资,第三镇不管需要与否,都要争夺同样的规格。反之亦然。如今曹司令的南征军失利,正面战场上只剩下第二镇和第三镇作战,这让段、冯两位大人更是『操』心不少呀。”张一麐语重心长的说道。 袁世凯明白张一麐所谓“『操』心不少”的意思,他脸『色』更加不好看,北洋这个班子还没把中央『政府』坐稳就开始闹矛盾,这比在广东打败仗更为可怕。他不能让这种裂痕越扩越大,北洋派只有团结一致才能谋取最大利益,一旦分裂那就意味着消亡的日子不远了。 “明天发电报让芝泉和华甫来北边,我要跟他们好好谈一谈。”他果断的吩咐道。 “大总统,其实我的意思是广东的战事……”张一麐想要把话题扯回自己的本意上来。 “广东的战事我自有分寸,你不懂军国大事,这方面不要『插』嘴。”袁世凯心情很烦,他现在最反感的就是别人对广东战事的评足论手。 “是,是。”张一麐叹了一口气,连连的承应下来。【】1908大军阀328 他无可奈何,大总统习惯独断,连王士珍都劝说不动,自己又能怎么样?他有一种强烈失望的感触,如果广东战事再不能取得进展,北洋派的前景势必让人堪忧。不过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摆在大总统面前明明还有选择的余地。g!~! 第329章 岑春渲的能力 广州都督府参谋总部在最近三天又增加了一成的人手,按照事先的计划,后天下午革命粤军第二师即可抵达漳浦与许崇智会合。如今对于参谋总部来说,工作量再次增加了一倍,原本还算宽敞的参谋总部大厅,竟然让人感到拥挤了起来。 何福光从总参谋长调任第二师师长,参谋总部的坐镇只剩下吴绍霆一个人。 吴绍霆下意识的让邓铿加入参谋工作,协调整个广东作战的指令。黄埔军校可以培养中下级指挥官,而高级指挥官只能靠自己手把手的带出来。 这几日,粤北江西军的战事再次陷入胶着,江西两个混成旅全员进入广东,傅良佐和唐天喜为了扳回劣势,把手里的部队都投在了南雄战场上。粤军六个团的兵力未能歼灭包围南雄的江西军,以至于包围圈松动,再次化整为零的与江西军对战。 江西军虽然等到了援军,在军心和士气上有所恢复,可是兵锋已挫,在正面战场上再也找不回任何优势。【】1908大军阀329 对于吴绍霆来说,打成平手就算胜利,以区区一省之力对抗整个北洋集团,在数倍敌人的面前保持平局,这已经算是重重的打了北洋军一个耳光。 当然,打消耗战的本钱广东绝对没有北洋『政府』多。吴绍霆之所以耗得起,是因为粤军是在本土作战,拥有天时地利人和的环境优势。而袁世凯之所以耗不起,则是南方各省在这场战争中的立场变化,以及国内国外舆论不信任的压力。 在二次革命爆发之前,全中国各省的都督都认为北洋『政府』是合法『政府』,北洋军的实力是锐不可当,所以必须在时势所趋之下,名义上归附中央『政府』的旗下。尤其是在江西、江苏等革命党武装反抗失败之后,这种威慑力更加明显。 可二次革命发展到今天,广东打了一场出人意料的战争,把周边四个省的敌军全部拒之门外,到现在北洋军打进广东腹地最深的记录不过是乐昌县。 这给了南方各省一个暗示和一个信号,吴绍霆在广东能够成功反抗中央『政府』,表面虽然破坏了国家统一的局面,但不可否认也代表各省都督的潜意识想法。每个都督都有兵有枪又有地盘,他们完全可以占山为王,何必还要与毫不相干的中央『政府』趋炎附势? 广东的战争拖得越久,这种念头越是落地生根。 尽管南方各省的都督到现在依然按兵不动,是因为他们更期待吴绍霆在广东跟北洋军打得两败俱伤,一旦北洋军伤及元气,对各省来说更是有机可乘。 南方各省的立场动摇,直接影响到了北洋『政府』在国际的地位。五大银行团可不希望自己的投资打水漂,如果北洋『政府』在中国失去威信,不但不能如约偿还债务,与北洋『政府』既定的利益合同也会受到影响。 到时候各个债权国会重新审视袁世凯的能力,各国财阀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甚至可能会终止善后大借款的尾款支付,这对于北洋『政府』来说就是致命的打击。 这就是吴绍霆可以拖,而袁世凯不能拖的原因。崩盘未必是一促即成,它能像多米诺骨牌那样一步一步的倒塌,最终满盘皆输。 邓铿走到吴绍霆设在参谋总部的单独办公室,把漳州的情况做了汇报。 “打了有五天的时间,许司令的部队损失不小。”他叹了一口气说道。 “打仗哪有不死人。第二师差不多都过省境了,马上就跟漳浦方面会合,好歹是一个盼头。”吴绍霆平静的说道。 “都督,我有些担心,就算第二师支援漳浦,以李厚基手里的兵力,只怕漳浦还是撑不了多久呀。”邓铿担忧的说道。 “能撑多久是多久。漳浦守不住就退回广东,咱们后方还是有很多撤退的余地。熬过一月份,真正撑不住的就不会是咱们了。”吴绍霆胸有成竹的说道,嘴角『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战事拖到二月份只怕差不多就该结束了。 邓铿暗暗叹了一口气,他没有吴绍霆那么有预见『性』,所有事情都要眼见为实才能确定。不过他心里还是很希望吴绍霆预料的不错,广东的战事已经持续太久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有不利,越早结束越安稳。 这时,一个侍从官走到了门口,在敞开的办公室木门上敲了敲。 邓铿回过头问了道:“什么事?” 侍从官道:“岑大人正在西厅等候,说有一些急事要见都督。”【】1908大军阀329 吴绍霆有些奇怪,岑春渲自从上任以来,今天还是第一次到都督府来找自己。他以为岑春渲直到今天还应该在家里应酬昔日故交,或者熟悉一下广州的新环境。今天岑春渲突然说有急事来找自己,真一些让人意外。 他没有多问什么,马上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参谋总部在何福光的治理下已经有一套运作方式,即便没了总参谋长也不需要自己二十四小时盯着。 “马上去西厅。”他说道。 西厅是行政大厅大门口的一处过渡廊厅,专门提供临时会客所用。 吴绍霆来到这里时,老远就听到了一些谈话的声音,只见岑春渲穿着一身新订制的冬装,拄着一根手杖站在西厅中央,陪伴在他周围的有一些商务部的官员。刚刚走近时,他忽然看到一个十分娇小熟悉的身影,正像模像样的站在几个官员身后,此人竟是许久未见的张小雅。 张小雅穿着一套黑『色』的小西服,领口扎着一朵白『色』的领花,红『色』的封腰承托着她挺拔的胸脯,白皙透红的小脸显得十分兴奋。她的小西服还是燕尾,俨然是一副女扮男装的派头,虽然个子有些矮小,在几位官员之中不算出众,可是却有一种中『性』的美感让人一眼难忘。 吴绍霆忍不住感叹了起来,正所谓女大十八变,他还记得自己认识张小雅时,对方仅仅是一个幼稚的小丫头,就算去年过节去张家吃饭那次,也没发现张小雅有多大的变化。但是今天看来,昔日的小丫头真的出落成一位翩翩美少女了。 他带着几个随从穿过走廊,走上西厅的台阶。 西厅的众人见了都督出现,纷纷迎上前来问好。岑春渲笑呵呵的向吴绍霆颔首示意。 “云公有要事见绍霆?”吴绍霆向众人还礼之后,直截切入了正题。他没有下意识的向张小雅打招呼,只是对她微笑示意了一下。 “老头子到广州也有一段时日了,军『政府』这边几乎是第一天报道,说来惭愧至极。今日来找吴都督的要紧事也颇为尴尬,奉公的第一天就要向吴都督要钱,怎么说都有些不合情不合理呢。”岑春渲和颜悦『色』的说道,他说完,向身后招了招手。 一个年轻的商务部官员连连走上前,将手里的一份文件递到了岑春渲手里。 岑春渲接过了文件,又转身递给了吴绍霆。 吴绍霆到现在还没『摸』清楚头脑,岑春渲只说是找自己要钱,前因后果还没解释清楚呢?他接过了文件,打开来仔细看了开头,文件标题用『毛』笔手写着“张盛霆公司越南贸易分公司详细计划书”。 不等他开口问,岑春渲先一步说了道:“老头子这几日与商务部的张老部长会晤了几番,又与昔日的故友略有浅谈,差不多对广东目前的情况有所掌握。另外,前几天经过张盛霆公司总经理张小姐启发,老头子大胆的提出了这份计划书,目的在于将张盛霆公司局限于广东的贸易道路直接推出国外,制造更多的商机。” 吴绍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问道:“云公,你是说把优雅果汁外销?” 岑春渲哈哈笑了起来,反问道:“难道在都督眼里,张盛霆公司的商品就只有果汁吗?”g!~! 第330章 中国东印度公司 吴绍霆恍然,自嘲的笑了道:“看来是我理解错了。我愿以为张总经理的提议肯定是拿优雅果汁做文章,却把张盛霆旗下的其他子公司忽略在外,让云公见笑了。” 听了岑春渲这么一说,他自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利用越南外贸公司的跨国渠道,将张盛霆旗下所有公司积累的货物全部推销出去。 如今张盛霆公司已经有十多家子公司,除了一开始的主营果汁公司,南洋兄弟烟草公司,黄埔机械公司,黄埔仓储公司,以及后来成立的中德军械公司,盐业、矿业、自来水业等等『政府』产业,早已经形成一个庞大的集团连接。 也就是说,今天的张盛霆公司能够出口的商品多不胜数,就算没有子公司涉及到的产业,同样可以建立销售渠道,以出售销售渠道为盈利方式。 这时,张小雅佯装生气的“哼”了一声,站出来不满的说道:“吴都督只会看扁人,难道只要是我出的主意就那么没远见吗?这次我前前后后可是帮了不少忙呢,连声谢谢都不说,还这样小看人,早知道就不帮你了。”【】1908大军阀330 吴绍霆微微有些惊讶,他倒不是因为张小雅在这件事上的帮忙,而是对张小雅的声音感到惊奇。果然是很久没见,这位小美女不仅样子变了,连声音都变得柔和甜美,富有一种诱『惑』的媚感。 “张小姐,俗话说的真是不错,女大十八变呀,你人变漂亮了,声音也变好听了。”他不经意识的赞叹了道。 “什么嘛,人家跟你说生意,你说人家……真是……真是气死我了。”张小雅嘟哝着说道,让吴绍霆这么不遮不掩的赞美了一番,小脸蛋羞红了一片。只是小小的心灵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和高兴。 一旁的众人见吴绍霆调侃张小雅,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处之,只好当作是一场玩笑,大家相继莞尔一笑。 “云公,这才短短十几天的时间,您老人家就把这份计划书给做好了?”吴绍霆笑过之后,恢复认真的态度,再次转向岑春渲问了道。 “都督你都已经说了,老头子到广州快有半个月的光景,我本是南方人,谈不上要适应水土风俗,于情于理应该尽快投入工作。虽说这些日有不少昔日故交闻讯拜访,然而在接待故交的同时,也能从他们口中了解各种概况。正所谓公私两不误,老人家也有老人家效率办事的方法嘛。”岑春渲用风趣的口吻笑道。 “真正是宝刀未老呀。云公既然对这份计划投入心血,又信心十足,绍霆定当全力支持。大家也别站在这里谈话,去里面茶室坐下来慢慢谈。”吴绍霆颇为欣慰的说道。他果然没有看错岑春渲,姜还是老的辣,看似碌碌无为的十几天,竟然在沉默中就完成了一次拓展商务贸易的计划,不得不让人刮目相待。 大家从西厅来到政务大厅的茶室,政务大厅的侍从给每个人上了一杯热茶。正值深冬之际,南方的天气越渐还冷,在暖和的室内多多少少要比外面强一些, 落座之后,吴绍霆有些好奇的问道:“说到这次是张盛霆公司的商务计划,怎么不见张部长出来一起会商呢?” 听到这番问话,那几个商务部的官员显得有些尴尬,他们看了看一旁的张小雅,又看了看刚刚端起茶杯准备喝茶的岑春渲,一时没有人主动回话。 吴绍霆留意到张小雅,因为她是一个女孩子,所以单独坐在靠角落的一张沙发上。她嘟着小嘴,微微低着头,一眼望去先前活泼的情绪『荡』然全无,只剩下一种失落和委屈。 他不禁猜想:难道张小雅跟张直闹矛盾了? 这时,岑春渲放下了茶杯,调节的说道:“吴都督,张部长家庭观念很重,对张小姐抛头『露』面主持张盛霆总公司的商务有些介怀。不过我已经好言劝过了。张小姐与张部长好歹是一家人,相信不会有隔夜仇了。” 在吴绍霆成立广东军『政府』之后,张盛霆总公司已经不再是生产优雅果汁的公司,做为所有张盛霆子公司的统筹总部,总公司直接由商务部和财政部一起领导。这次张盛霆公司要在越南开设分贸易公司,自然是由总公司出资和布置。 张直是一个传统观念极重的人物,能让张小雅办果汁公司,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如今张盛霆总公司涉及到真正的高层决策,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瞎掺和,这像什么话? 虽然吴绍霆很支持女子自强和男女平等,但毕竟民国初年的社会风气根深蒂固,不是一朝一日能解决的事情。对此他也只能感到惋惜。 他微微的点了点头,再次看向张小雅,说道:“张小姐,这次真是难为你了。” 张小雅抬起眼睛看了吴绍霆一眼,微微『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吴绍霆听取了岑春渲对这份越南外贸公司计划的阐述,以及商务部官员对计划的考证推测。【】1908大军阀330 计划的初衷是由张小雅提出来的,她的意思很简单,只是像仿照其他外贸公司那样,把广东累积的物资销往外国。经过岑春渲的进一步设想和修正,他认为外贸公司未必只能让商品输出,还能通过各种手段吸纳外国资源。 输出是自身多余的,吸纳则是自身缺乏的。这样才能将利益扩大到最大化。 岑春渲的想法是将张盛霆越南涉外贸易公司,经营成中国连接外国重要的枢纽。这个枢纽发展到最成熟的时刻,将不再是“贸易枢纽”这么简单,而是一个更为广义的交通连接。 “商场如战场,这句话大家应该都不陌生,传了几百年的谚语终归是有它的道理。简单的来说,越南公司的发展方向,就是为了开辟一片对外的商业战场,专打经济战争。”岑春渲颇有气势的说道,他的声音很苍迈,却十分有力,展现了一个老者的雄心。 “云公,我已经明白了你的意思。你的话让我联想到西方列强进行海外殖民入侵时成立的一家公司,相信稍微研究过西方经济的人一定都有听说过——东印度公司。”吴绍霆表情凝重的说道。他承认自己确实太低谷岑春渲的手腕,也万万没想到岑春渲来广州不到半个月,竟然提出了这样一番大胆甚至疯狂的建议。 在场的商务部官员自然都知道“东印度公司”这个名字,七十年前的鸦片战争对于任何一个中国人来说,都不是轻易能忘记的耻辱。 众人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他们早先并没有料到吴绍霆会把涉外贸易公司跟东印度公司挂钩,而且就目前看来,他们根本不可能也没实力将涉外贸易公司发展成东印度公司那样有影响力。 角落里的张小雅坐直了身子,十分好奇的听着大家的讨论。她对东印度公司一点也不了解,也不知道东印度公司与张盛霆公司有什么联系,不过看着大家的样子,显然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岑春渲略微有些诧异,他对吴绍霆有这样深远的领悟能力感到不解。纵然吴绍霆昔日留学德国,但也只是武夫出身,怎么会对商业也有这样的敏感? 不可否认,他确实有想过成立中国的“东印度公司”,虽然中国目前的国力,自身陷入军阀割据混战的场面,看上去毫无可能。可是他的计划是循环渐进,慢慢的积累涉外贸易公司的基础,同时还要规避西方各国东印度公司覆灭的因素,等到中国稳定下来时,正好就可以施展自己的计划。 他平淡的笑了笑,说道:“吴都督怎么会突然想到东印度公司?”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先前凝重的神『色』不减,说道:“云公,你的意思是希望涉外贸易公司与众不同,而这个不同之处就是为张盛霆总公司争取无可比拟的最大利益。也许我说的很轻巧,大家听不出其中的深意,事实上所谓最大利益的规模是十分可怕的,它实在能奴役一个国家、一个民族。”g!~! 第331章 张小雅的想法 他顿了顿,拿出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接着说道:“我们中国近一百年饱受列强的欺凌,个中的苦难我们深有体会。将这种苦难转嫁到其他国家身上,就算是利益使然,我们也要考虑自身能力。不管是经济战场还是硝烟战场,战场就是战场,当经济问题无法解决,强势的一方毫不犹豫会选择用枪炮做为手段。云公若是要利用涉外公司开辟商业战场,等到真的发生冲突时,我们拿什么来保证自己利益?” 岑春渲沉思片刻,随后微笑道:“吴都督所言极是。不过吴都督有些多虑了,贸易公司自然是要以盈利为目的,所谓经济战场只不过是老夫的一个比喻罢了。话说回来,吴都督一番大论也让我们获益匪浅,实力决定利益的分配,只有我们实力越来越强,获得利益才能越来越多。” 吴绍霆笑道:“云公客气了,我只是就事论事。既然是我误会了云公的意思,那一切就按照云公的原计划来办就是,我一定全力支持云公。” 岑春渲欣慰的点了点头,叹道:“吴都督有如此魄力,老头子感激不尽。” 吴绍霆让邓铿拿来墨水笔,在计划书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大名,从始至终他没有仔细看过计划书,也没有关心成立涉外贸易公司的预算,完全是放心让岑春渲来『操』作。【】1908大军阀331 签署完毕,吴绍霆又说了一通勉励的话。岑春渲客气的应付了几句,之后没有多作停留,带着商务部的官员告辞离去,即刻开始着手执行的工作。 等到众人相继离去,邓铿忧心忡忡的走了上来,想要开口说什么。 可是偏偏没料到,一直呆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张小雅,这个时候不声不响的来到了吴绍霆面前。她把双手背在身后,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俏丽可爱的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翘着脑袋盯着吴绍霆。 “咦,张小姐,你怎么还在这里?”邓铿最先感到愕然,连忙问了道。 “难道我就不能晚点走吗?”张小雅笑嘻嘻的反问道。 “这……”邓铿有些郁闷,他刚好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吴绍霆,正是关于涉外贸易公司的问题,身为当事人的张小雅在这里,自己怎么开口? “士元,有什么事稍后再说,你先去参谋总部看着,我与张小姐许久未见,今日趁此机会叙叙旧也好。”吴绍霆平静的吩咐了道。 “是。”邓铿叹了一口气,他不习惯违背吴绍霆的命令,虽然心中确实有些着急。 邓铿离开了茶室,只剩下吴绍霆和张小雅两个人在这里。 吴绍霆转过身来看着张小雅,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张小姐别来无恙,这么久没见面,发现你变了许多。” 张小雅俏脸微红,她以为吴绍霆还是在说自己变漂亮了,心中有几分甜蜜的羞怯。她学着吴绍霆的样子,把两只小手『插』在礼服裤子的口袋里,文静的说道:“你现在当上大都督,真真的把我这个以前的好朋友兼合作伙伴给忘记了,都一年多没联系,今天见了面也只会拿我开玩笑。” 她的语气虽然波浪不惊,但透着几分明显的幽怨之意。 吴绍霆收拾了一下表情,叹了一口气道:“你真的变了。上次见你时,你还发小丫头的脾气,怪我不把你当好朋友。今日你虽然还是抱怨,不过却成熟许多了。看来,你真是长大了。”他顿了顿,又道,“广东的情况你也知道,北边和东边战事不断,我身为都督每日公务实在繁忙,现在是危急存亡的关键时刻,我要对全军负责,由不得多余的空闲啊。” 张小雅缓缓的点着头说道:“我是知道的……所以这一年来,我好几次都想来找你,最后还是没有来。你看看你,这一年来你也变了不少呢!” 吴绍霆笑问道:“是吗?我哪里变了?” 张小雅不假思索的说道:“你瘦了很多,胡渣子也不打理,太邋遢了。年初时你的头发还很短,现在长出来了,其实……你还挺好看的。”她说到最后,声音弱了许多。 吴绍霆不像张小雅这个小女生那样害羞,自己一个大男人自然看得开。他没有再和张小雅讨论这些闲言碎语,请张小雅坐了下来,自己在她对面跟着落座。 “说真的,你是我认识的女孩子当中最奇特的一个,所以你这个朋友我绝对不会忘记。今日赶巧能碰面,就跟你好好的叙叙旧。”吴绍霆从桌子上找到自己的茶杯,一边端起来,一边和气的说道。 “叙旧?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我爹本来不让我跟岑老先生一起来都督府,今天我又穿的是一身男式的洋礼服,早上出来时让我爹狠狠骂了一顿。可是我还是坚持要来,借着公务跟你见见面,总不为过。”张小雅娇小的身子坐在大沙发上显得有些局促,她不能像男人那样翘腿,只好规规矩矩的并着双腿,看上去很是拘谨。【】1908大军阀331 “这就是你的奇特之处,你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有自己的想法,敢作敢为。新时代的女孩子就应该像你这样。”吴绍霆认真的说道。 “真的吗?” “千真万确。” “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张小雅抿着小嘴笑着,却有含羞的低着头。 “我们认识的时间可不短。对了,还是说说这次涉外贸易公司的事,你是怎么想到要做外贸生意呢?”吴绍霆看着张小雅娇羞的样子,觉得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说这些话,脱不了的嫌疑,所以直接改变了话题。 “从去年九月开始,我爹经常说军『政府』缺钱,神神叨叨的,让我也感到担心。本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想好好经营公司,多赚点钱帮帮你……还有我爹。”张小雅说到这里,仓促之间脸蛋上又飞过一抹绯红,两只小手不知所措的捏着自己的衣服角,有些后悔自己说话不经大脑。 她偷偷的看了吴绍霆一眼,却见吴绍霆用一种带着笑意的眼神盯着自己,不禁更加紧张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儿,她看到吴绍霆想要开口说话,赶紧抢先一步接着说道:“前不久我爹爹去拜访岑老先生,我也跟着去了,听他们谈话时说要解决广东滞销的商品,我忍不住『插』嘴说,既然在广东省内滞销,何不把销路扩大到外省甚至外国。” 吴绍霆点了点头,赞叹道:“你还真是有感而发呀!” 张小雅摇了摇头,连忙说道:“才不是有感而发,我最近就打算在上海开设分公司,把优雅果汁卖到上海去呢。这个想法是我考虑很久的,优雅果汁可以卖出去,其他东西也可以卖出去嘛。” 吴绍霆心里好笑,张小雅考虑问题还是太简单,不过经过岑春渲的添油加醋,简单的想法照样能够变成重大的思路。他没有看不起张小雅的意思,毕竟对方还是经验不足的少女,有一颗积极向上的心已经很难得了。 “谢谢你。”他发自内心的说道。 “嗯?谢我什么?”张小雅明媚漂亮的双眼充满疑『惑』。 “谢谢你支持我。”吴绍霆真挚的说道。 “我们是合作伙伴嘛,我不支持你怎么行?”张小雅甜甜的笑了起来。 “好像大后天是你的生辰呀?”吴绍霆脱口问道,他刚才不经意看了一眼挂在茶室的日历,忽然脑海里灵光一现,记得了张小雅的生日日期。 “我生日是腊月初三,正是大后天,你是怎么知道的?”张小雅惊奇的问道,她心里有一种欣喜:他……他竟然知道我的生日? 吴绍霆三年前刚认识张小雅时,曾经花了一点功夫打听张小雅的生日,目的就是借机讨好张小雅。如今他虽然成功一跃上位,但对张小雅昔日的帮助并没有忘记,曾经想过为张小雅庆祝生日。无奈生日一年只有一次,前几次机会都因为特殊原因错过了,恰好今日久别重逢碰到了这个日子,所以再次提起。 他笑道:“前不久听你哥哥说过,所以记在了心里。如果张总经理不介意,大后天的生日我为你庆祝。” 张小雅很高兴的说道:“好呀,你真的有空帮我庆祝生日吗?” 吴绍霆承诺道:“再忙吃顿饭的空闲还是有的。” 张小雅甜甜的一笑:“好,你可不能食言。”g!~! 第332章 思索 送走张小雅之后,吴绍霆回到参谋总部的办公室。就在刚刚与岑春渲会面的功夫,韶关发来了一份紧急的电报,情报处得知李纯在赣州再次集结了三个团的兵力,预计三天之内会向南雄增援。 邓铿等吴绍霆看完电报之后,补充的说道:“刚才孙团长也打来电话,萧耀南似乎有卷土重来的打算,这次情况不妙了。”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眉头皱紧起来,深沉的说道:“袁世凯急了,段祺瑞也急了,北洋军全部都急了。” 片刻之后,他忽然『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出人意料的说道:“不过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北洋军越是大张旗鼓,我吴绍霆的面子也就越大。” 邓铿当然不知道,吴绍霆是在进行一场豪赌,这场豪赌的胜负与否事实上已经与吴绍霆没有关系。因为在吴绍霆眼中,是胜是负他都不会输,若能打败北洋军自然最好,吴绍霆在中国的地位即可得到超越袁世凯的提升。就算不幸战败,他照样能在国内国外留下了极大的影响力,也算是奠定了大人物的基础。【】1908大军阀332 当然,吴绍霆是不会甘心丢掉这场战争,他辛辛苦苦在广东经营积累的实力,岂能付诸东流?既然是赌博,没有人会不希望获胜。豪赌承担着巨大的风险,可同样也承接着巨大的疑『惑』。他选择一拼,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放弃。 “都督,革命粤军连续作战快有七个月了,第二师开赴漳州之后,也意味着战场的扩大。早上您让我看的财政报告刚才我已经看完,这场战争都督您预先准备了将近五百万的储备款,半年之内发行了两次公债,上个月月底时早已所剩无几。如果不能在都督预期的二月份结束战争,就算军队没被打完,广东军『政府』也被拖垮了。”邓铿忧心忡忡的说道。 “所剩无几……”吴绍霆喃喃的叨念了一句,随后又问道,“士元,早上应该还有一份北方来的新闻电报,说说是什么事?” 邓铿愣了愣,他不记得这份电报的内容是什么,赶紧在吴绍霆的办公桌上把那份新闻电报重新找出来,仔细看一遍。 “都督,一月九日,蒙古亲王在领地发动武装叛『乱』,库伦告急,北京『政府』对此次事件毫无反应。”他赶紧说道。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很重要,我相信二月份广东的战事必定会结束。”吴绍霆坦然的说道,嘴角『露』出了信心十足的笑容。他早就知道这个消息,外蒙古在俄国的支持下企图独立,就算没有这份新闻电报,他照样心知肚明。 外蒙古的叛『乱』对他来说是一个千难逢的契机,而结束广东战争的第一步,就是合理的利用这次叛『乱』事件。 “这……我不太明白……”邓铿百思不得其解。 “你会明白的。让侍从室准备一下,明天早上我要在新闻部会会。”吴绍霆不疾不徐的吩咐道。 “知道了。”邓铿点了点头,他没有多问什么,也没有急着离开。 吴绍霆想起了下午跟岑春渲见面结束之后,邓铿有话要对自己说,于是他问了道:“士元,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邓铿表情很犹豫,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默然一会儿之后方才开口说道:“都督,岑大人计划成立的涉外贸易公司,单从计划书来看只是一家普通的外贸公司,可是从岑大人的介绍来看,岑大人真的是要凭借外贸公司实行殖民掠夺的意图呀。” 吴绍霆笑问道:“你也知道东印度公司?” 邓铿点了点头,说道:“我以前在陆政学堂读书时读过这方面的书籍。英国、法国、瑞典、荷兰都曾经成立过进行殖民掠夺的东印度公司,而他们失败诸多因素当中有一项共同的原因,那就是残酷的殖民侵略引起被殖民国家的激烈反抗,并且公司的势力影响到本国『政府』的决策。如果岑大人真打算步后尘,这可是十分危险的行为。” 吴绍霆平静的说道:“士元,你有这份担心表示你是一个有远见的人,这一点很好。不过你也看到了,以我们目前的实力,别说开一家殖民掠夺的外贸公司,就算是正规合法的外贸公司未必都能顺利。越南现在是法国人的地盘,若我们触碰到法国人的利益,后果是什么你应该清楚。” 邓铿沉思了片刻,认同道:“我明白都督的意思。” 吴绍霆说道:“岑大人在南方活跃了很久,他不可能看不出这份利害关系。成立一家综合『性』外贸公司,就目前而言是十分有利的。至于日后会不会发展成东印度公司那样的规模,我敢说年之内是没有希望。这件事就先放手让岑老大人去办好了。” 邓铿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的意思是岑大人的心思……似乎有问题。” 吴绍霆听得邓铿的提醒,脸『色』渐渐变了起来。今天下午他在听岑春渲介绍外贸公司计划时,同样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岑春渲在清朝末年号称“三屠”之“官屠”,专门弹劾贪官污吏,据说最高记录一个月之内写了四十七份奏折,甚至敢把矛头直指大贪污头目庆亲王奕匡。【】1908大军阀332 这样一个响当当的反腐倡廉的楷模,经过官场挫折,在上海蛰伏了数年之后,竟然变得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东印度公司在历史上犯下的滔滔罪行,可谓是人神共愤、罄竹难书。而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覆灭,还有一个重大原因那就是内部贪污严重。 岑春渲想到进行殖民掠夺的商贸拓展,这着实让人感到惊讶。或许“人始终会变”是一种解释,不管怎么说岑春渲始终以中国的利益为出发点,本质上还是爱国的思想。 吴绍霆之所以没有当着岑春渲的面点破这个问题,真实的原因是他自己也受到了诱『惑』。中国经历了长达一个世纪的殖民侵略,这种痛苦让人难以平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不是什么大圣人、哲学家,没必要信奉这句话。若真能建立一套新的殖民体系,为自己带来充足的利益,何乐而不为呢? 他很希望岑春渲能够深入研究各国东印度公司垮台的原因,建立一套更先进、更适用的殖民体系,达成向外拓展的意愿。 “士元,岑大人有他的想法,无论如何他这么做也是为我们好。我们就不要多余的去度测他老人家的心思。你先去安排我交代的事。”吴绍霆勉强的应付了道。 “唉,好!”邓铿点了点头。g!~! 第333章 本性之举 岑春渲的到来,对广东军『政府』来说真是枯树逢甘『露』,前面十几天的沉默并非碌碌无为,而是一种默然的积蓄,在一月下旬全部爆发了出来。 自建议成立张盛霆越南涉外贸易公司之后,岑春渲又连续做出一番整顿,手段可用“大刀阔斧”来形容。他更改了军『政府』公务制度,精兵简政,合理分配人力资源,大大提高行政效率。又利用个人名声,拉拢外省和侨胞的资本刺激两广经济,在粤北战事正激烈时,竟然在南方营造出新一轮的工商农崛起。 历史上将岑春渲的这次行动,与吴绍霆接管广东都督之后的扶植,分别称为“第一次和第二次南方振兴”事件。 到了一月下旬,岑春渲再一次找到吴绍霆,将两份提案交给吴绍霆签署。 一份是关于广东兵工厂的整治。广东兵工厂对岑春渲来说一点都不陌生,当年他在两广任上时,亲自负责了广东兵工厂的扩建之事。他仅仅视察了三天,立刻发现兵工厂的管理漏洞,雷烈风行的进行了一番改革,将整个兵工厂分为三个大部门——研发局、生产局和销售局,清晰的规范了三个部门的职能和管理制度。【】1908大军阀333 另外一份提案更加展现了岑春渲昔日的风范,他决定在军『政府』成立一个独立的行政单位,专门从事反腐倡廉、监督检举的工作。该部门由他这个军『政府』最高行政顾问亲自领导,不受任何人限制,直接查抄贪污的行为。 吴绍霆对第一份提案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签字准许,只是在第二份提案上稍微停顿了几分钟。他很清楚整个民国现阶段的官场风气,几乎已经到了无官不贪的地步,不贪意味着你不合群,不合群的官一定做不长久。岑春渲现在大张旗鼓要进行反腐倡廉,意义是好的,行动是好的,可是带来的结果未必也是好的。 他很担心自己支持岑春渲反腐倡廉,整个广东的官场都会为之震动。 如今很多县城的县官都是前清知县直接留用,他们的作风习惯自然还保留着前清的那一套,一旦把他们全部正x法,从哪里来找一批既有威望、又有经验的人才填补?他自认为自己还没有到达朱元璋的境界,可以所有事都亲力亲为,到时候只怕整个广东省的社会就会混『乱』。 这天吴绍霆从张家为张小雅庆祝生日归来之后,特意请来岑春渲,就这个问题深入讨论了一番。在都督办公室里,虽然生日宴会持续到很晚,吴绍霆喝了几杯酒,脸『色』微红,却一点没有妨碍他的判断力。 岑春渲落座之后,先一步问了道:“都督,这么晚了你有什么要紧事吗?” 吴绍霆从办公桌左上角的文件堆里找出了那两份提案,他把广东兵工厂的提案直接交给了岑春渲,另外一份则拿在手里,认真的说道:“云公,你刚到广州还不足一个月,所作所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云公前面的所有建议都很好。然而,关于这份开设单独领导的反贪污部门,我不得不说似乎为时过早。” 岑春渲表情很严肃,他用同样认真的语气说道:“都督,您应该知道贪污对一个政权的危害,很多政权都是栽在这种事情上。老夫一生最痛恨之事莫过于不公平,国家要想长治久安,当权者必当以身作则。”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不置可否的说道:“云公,你的话确实不错,但凡事都应该适合而行。只问云公一句话,我广东深陷战事的困苦,现在各县有劣迹的官员不计其数,一旦广州开始打击贪污之事,全省超过八成的官员脱不了嫌疑,到时候整倒了这批人,你让我去哪里再请一批合格的官员?” 岑春渲沉思片刻,说道:“老夫也曾考虑这个问题,我可以不追究以前的行为,从成立检举机构伊始,若还有死『性』不改者,必当严惩不贷。都督可以先发布政策通知予以警告,以前非法赚取的资物相信也够了,只要以后得以悔改,一切就当重头开始。” 吴绍霆心中苦笑不已,岑春渲不是贪官,自然不知道贪官的心理,“贪心”只会越来越贪,怎么可能懂得悔改?他真不希望这件事弄得鸡飞狗跳,虽然自己同样十分痛恨贪污的官员,可要整治他们还不是时候。袁世凯当了法统『政府』的首脑都没『操』心这件事,自己一个地方都督哪有这等闲心? “云公,在真正开始淘汰官员之前,我认为应该先培养一批接替的领导班子。否则进行这样大规模的反腐,我们要承担的风险可不小。最近粤北的战况逐渐转为不利,若我们广东内部再起波澜,无疑是雪上加霜。若云公真有肃清官场的雄心,完全可以当作一项大工程来着手。”他语重心长的说道。 “都督有何见解?”岑春渲凝『色』问道。 “年初时我就有一个计划,在广东开办一所专门培养政经人才的高等学府。学校是一片温床,学生们在学习时就可以灌输一种清正廉明的思想作风,学校的老师也可以成为引导、监督和扶助的作用。当这些学生走出校门后,我们可以通过片区的大换血,来逐渐剔除冗旧的官僚。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吴绍霆畅谈道。 “都督……所言极是,老夫佩服啊。”岑春渲深深的点了点头,老迈的脸上『露』出了几分信服。他在这一刻终于醒悟为什么自己毕生致力于弹劾官员,却还有那么多官员存在,陈旧的官场就像一锅黑漆,无论什么人进去都惹得一身污渍。要想彻底根绝,必须建立一个崭新的官场秩序,来一场彻底的大换血。 “只可惜因为战事的影响,财政入不敷出,很多基础建设的事业不得不搁浅。”吴绍霆无可奈何的叹息了一声。 “呵呵,听完吴都督的这番话,吾心甚是宽慰。”岑春渲笑了一阵,随后郑重其事的说道,“请吴都督放心,老夫最近着手政务,核心任务就是尽快缓解和改善军『政府』的财政问题。之所以提出建立反腐检查机构,也是因为财政部统计各地每年的税政平均有三成遭到贪污,也就是说,解决贪污问题,可以为军『政府』提高三成的收入。” 吴绍霆感慨的点了点头,岑春渲办事果然有一套,一眼看出广东现在最危急的问题所在。当然,找到问题是一件大喜事,迅速的开始解决问题更是难能可贵。他心想,要事多几个岑春渲这样能干的政务高手帮助自己,广东战事的主动权还轮得到袁世凯? 他叹道:“若不是云公出山协助,我这一隅广东只怕也要步江西、江苏后尘了。”【】1908大军阀333 岑春渲笑道:“吴都督切莫妄自菲薄,以吴都督的治兵之材,北洋那些空有架子的兵士根本不用担心。” 吴绍霆苦笑道:“战场风云莫测,什么都不好说呀。” 岑春渲神秘的一笑,又道:“吴都督着实不用多虑,培养政治人才的高等学府和广东停战的事宜老夫都会列入日程。相信对于停战,吴都督也应该有所打算了。” 吴绍霆怔了怔,岑春渲难道与自己想到一块去了?昨天他刚刚在新闻部开完会议,准备着手停战的前期铺垫工作。现在岑春渲说出这样的话,可想而知这位大人物早已有一套打算,不谋而合的可能『性』不小。g!~! 第334章 韶关鏖战 岑春渲在广州大刀阔斧的施展拳脚时,袁世凯真正的下足了决心,一定要在农历春节之前彻底平复广东。湖北、江西、江苏对前线的供应成为首要任务。 半个月前李纯将刚刚整编完成的三个团投入战场,南雄战场的局势再次发生逆转;冯国璋也跟英国人和美国人签订完毕军火借贷条约,先进的步枪、重机枪、大炮从上海源源不断的输送到福建。就连何宗莲也在北京的压力之下,将第一师朱洋藻旅麾下的两个团抽调到湖南,交给曹锟指挥。 这一切都在一月份的前半月完成,庞大的北洋军阴影再次席卷而来,要不是岑春渲在广州没日没夜的忙碌,只怕全广东省已经北方大军的气场压垮了。 粤军第一师和第三师的主力在南雄陷入苦战,自从一月中旬之后,除了南雄县城的巷战稍有收获,其他团的战况几乎节节败退。广州参谋总部经过认真的分析,认为南雄战场必须放弃,这里已经失去了所有优势,再打下去全军都会耗死。 一开始,吴绍霆认为第一团深陷南雄县之中,一旦各团撤退,第一团必然会全军覆没。因此他坚持第一师守住南雄县南翼,掩护第一团抽身撤退。1908大军阀334 第一团在一月十九日开始撤退,因为全团以连为单位散布在城中角落,团部的命令传达下去十分复杂。城中部分地区已经被敌人占领,传令兵只能化装成老百姓,在城中寻找各个连队据点通知命令。 一直到二十四日,第一团依然未能全部撤出来。而在这六天时间里,坚守南雄南翼防线的第一师另外两个团,在江西军三个团的强攻之下损失极其惨重。 正当吴绍霆决心壮士断腕,放弃第一团剩余部队之时,活动在江西境内的李文范骑兵团,连续打了两次奇袭战。一次在道路上伏击了江西军开赴前线的预备营,击毙一百多人,抢夺随营物资不计其数;第二次更是大胆,直接绕道赣州北方,在赣州总司令部背后打了一记重拳,严重破坏了司令部至前线的通讯线路,并且故技重施的散播了要求唐天喜回援的假消息。 这两次奇袭为南雄的战略撤退争取了充足的时间,唐天喜接到假消息时,以为从赣州发来的电报不会有假,信以为真的从前线调兵返回。 二十六日下午,第一团余部顺利从南雄撤出,与南翼另外两个团回合,一同撤往始兴县。 三天之后,南雄战役正式结束,江西军占领南雄全境,在战略上取得了广东境内的一处中转点。当傅良佐和唐天喜将捷报发到赣州时,李纯忙不迭的又转发到北方。南雄一役的告捷多多少少是一剂良『药』,极大的缓解了袁世凯在国内国外的尴尬局面。 韶关第一师师部大院在南雄战役接近尾声的这段时间里,气氛显得十分低落,工作却更加忙碌。匆忙的前线撤退是一项重大的行动,尤其第一师和第三师的部队混杂在一起,途中难免不会遇到另外师的走散部队。战争还没有结束,整队必须在撤退途中完成,不可能把所有士兵都堆积到始兴县之后,再慢慢整理部队。到时候江西军追击过来,始兴县内一片散沙,还怎么能组织有效的防御? 韦汝聪已经有十多天没有睡好,尤其是十九日到二十四日这几天,平均算下来每天最多休息四个小时。他三十多岁的年龄,熬过这几天之后赫然老了十多岁,眼圈深陷下去,头发泛白了不少。 此时,他坐在地图台的边缘,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颚,另外一只手握着半截铅笔,充满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地图上始兴县的位置。他现在很担心,南雄这个地理位置极好的战场都吃了败仗,损失惨重的第一师和第三师还怎么能在始兴县扳回局面呢? 摆在他面前的困难不仅仅是有了增援的江西军,北边的曹锟也蠢蠢欲动,情报处已经探知萧耀南在宜章县和老坪石镇重新整顿麾下,俨然是要趁着粤军失败的契机卷土重来。 南征军和江西军齐头并进,对粤军来说真正是一次沉重的挑战,单从兵力上来计算第一师和第三师合起来还不足湖南和江西全军的四分之一,北洋军就算用车轮战术都能把粤军活活的磨死。 “难啊,难啊。”韦汝聪忧虑的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的说道。 这时,副师长李济深大步走进了指挥厅,他脱掉了自己的披肩挂在了门口的衣架上,紧接着又快步向韦汝聪这边走来。 “师座,第三师那边刚刚做了粗略的统计,他们在南雄参战的两个团,大约阵亡八百五十人,连级以上军官牺牲了九个,伤兵不计其数。”李济深表情凝重的汇报了道,他刚刚从第三师师部回来,先前一直在负责第三师与第一师的协调工作。 “看来,我们师伤亡的人数要比第三师多一倍啊。”韦汝聪无奈的摇了摇头。 “莫师长对接下来的防守有一个建议,他认为我们应该把兵力集中在始兴县支乐昌县的山区之中,利用山地地形组成一道弧形防线,大致是这样的……”李济深一边说着,一边从韦汝聪手里取过了铅笔,在地图上仔细划了几个防线符号,“关键是要把敌人的主力吸引到山区来,把他们困在这一片山区之中,这样我们尚且有以少敌多的胜算。” 韦汝聪简略的看了一眼李济深画下来的防守位置,皱着眉头沉思许久。大约过了一分钟,他抬头看了一眼挂在不远处墙壁上的黄历,叹道:“变数太多,不好。一来在山区开辟防守阵地需要很长的工期,我们未必有充足的时间;二来我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引诱北洋军主力进入山区;最后一点,马上就开春了,你也知道咱们南方的春雨又阴又湿,比夏天的雷雨天气更让人讨厌,兄弟们在山区待的时间久了,迟早烂坏在里面。” 李济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认同的说道:“师座所言极是,可是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抵挡江西军和南征军的双向进攻呀。” 韦汝聪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没用的。我现在也在为这件事心烦意『乱』,单单江西军两个旅三个团的兵力已经够我们受的,如今萧耀南的南征军又有动向,这次无论如何在正面战场上都是打不过的。乐昌、始兴两县一西一东,如果我们分兵据守这两个地方,无疑是把本来不多的兵力拆散,北洋军正好可以各个击破。”1908大军阀334 李济深沉默了起来,他不喜欢问“现在该怎么办?”,这样的废话只是耽误时间,正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才要抓紧时间想出破解的办法。可是摆在粤军面前的不利因素实在太多,尤其是最基础的兵力数量上,没有足够的兵力就没有足够的防线,现在真正是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刻了。 就在这时,师部通讯室传来了电话铃声。 片刻之后一个通讯员匆匆的跑了过来,向韦汝聪和李济深报告道:“师长,副师长,广州参谋总部电话。” 从广州打来的电话,在这个通讯不发达的时代算得上是超远长途,吴绍霆为了第一时间与前线取得联系,不惜血本在电报线旁侧一同假设了电话线。 韦汝聪和李济深双双站起身来,快步穿过大厅来到通讯室。 拿起电话,韦汝聪道:“我是韦汝聪,说话。” 李济深站在一旁等待着结果,他发现韦汝聪的脸『色』越来越沉重,似乎广州参谋总部的消息不算太好。片刻之后,只听韦汝聪道:“可是,一旦韶关有失,北洋军长驱直下不用十天就能抵达广州,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 李济深听到这里,心头一惊,难道参谋总部命令在韶关布防,进行最后的决战? 韦汝聪叹了一口气,对着话筒说道:“是,我明白了,保证完整任务。”他说完,放下了话筒,表情依然不见好转。 李济深赶紧问道:“参谋总部是什么命令,是不是要在韶关做最后的决战?” 韦汝聪缓缓的点了点头,冷静的说道:“没错。刚才的电话是吴都督亲自在讲话,他命令我们第一师和第三师将粤北所有部队收拢到韶关,放弃乐昌县和始兴县,甚至还要放弃韶关整个北城区。决战战场以南城区为主,借助海军的炮火和北江江域的分割,打一场大战。” 李济深没有急着发表意见,他认真的思索了一阵,表情显得很无奈,深远的叹了一口气。 “不可否认,这是一个办法,可未免有一些破釜沉舟。南征军和江西军如果齐头并进,路过乐昌县和始兴县,最终会抵达韶关。韶关是深入广东腹地的咽喉位置,无论陆路还是水路,这里都是必经之地。与其分散兵力在乐昌和始兴迎敌,不如扼守咽喉背水一战。”他说话的语气毫无力道,真正有一种决绝的意味。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韦汝聪喃喃的叨念着,眼神很茫然。这是他第一次感到没有信心,自己面对的可是四倍敌军,而且是刚刚取得战役胜利的大军。 “师座,你好像很有顾虑?”李济深看着韦汝聪,皱着眉头询问道。 “能不有顾虑吗?打决战对士气很重要的,我粤军从去年七月一直在作战,时至今日已经熬了大半年的时间,兄弟们早已疲惫不堪。再加上南雄战役的失败,士气极为低落,在这个节骨眼上进行决战,还是敌多我寡,非常危险呀。”韦汝聪语重心长的说道。 李济深忍不住点了点头,对韦汝聪的分析表示赞同。可是现在的情况,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对于粤军来说下一战都必须是在韶关迎敌,而一旦丢了韶关,大方后便在无退路。因此韶关这一战,无论如何都将是最后的决战。 韦汝聪再次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而且吴都督刚才下的命令,是让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在韶关决战的战场上打一场胜仗。以目前兄弟们的士气,平手都难,更遑论还要打一场大胜仗,除非有奇迹发生。” 李济深认真的说道:“师座,不管怎么样,这一仗势在必行。你我是军人,理当服从命令,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开始布置。韶关地形比较复杂,部队还需要时间回拢,布置决战战场可不是小工程。” 韦汝聪打起几分精神,郑重其事的说道:“你说的对。你现在赶紧再去一趟第三师师部,通知一下莫师长他们,一个钟点过后我们过去跟第三师开一次会议,一起商讨韶关的布防事宜。韶关一战是真正的背水一战了!”g!~! 第335章 制造声势 一月二十九日,始兴县和乐昌县驻军正式接到后撤的命令。 这次后撤并不容易,始兴县的军队全部是从南雄战场上撤下来的部队,其中有超过两千以上行动不便的伤兵,这对于军事转移造成了极大的延缓。 至于乐昌县,第七团看守着乐昌反攻战时俘虏的十个营的敌军,这十个营除去可以遣散的后勤杂役之后,依然还有一千五百多人的战斗编制。若是把这一千五百多人放回去,萧耀南收编之后直接可以组成一个新的战斗团,可若要全部带走,基本上也不可能。 俘虏虽然没有枪弹,可同样是潜在的威胁,他们有可能在途中暴『乱』,或者转移到韶关之后跟敌人里应外合。更重要的是,养活这将近一个团的人口,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这两天孙继直一直对这个问题感到很头疼,他在二十九日上午下令乐昌县的战略物资先一步转移。第七团暂时整装待命,等待许海英第九团撤到乐昌县之后,一起向韶关转移。他前前后后思索了很久,依然无法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处理俘虏的办法。1908大军阀335 当陈景生走进团部大厅时,他看到团长坐在大门口的门槛上,披着一件旧棉袄,闷声闷气的抽着烟,眉宇间拧着一股“川”皱纹,仿佛许久都没有舒展开来。 他迎了上去,问道:“团长,你还在为俘虏的事发愁呀?” 孙继直没有抬头看陈景生,弹了弹烟灰,不耐烦的说道:“能不愁吗?” 陈景生想了想,直接说道:“要不发电报到广州,请示上级怎么处理。这件事确实棘手,弄不好还会惹一身麻烦,到时候背上黑锅可不划算。” 孙继直冷冷“哼”了一声,耻笑道:“找上级请示?广州现在忙得焦头烂额,什么事都要向上面请示的话,还要我们这些做团长干什么?” 陈景生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可是团长,这件事真的不容易呀。放了俘虏,等于白白给敌人增添了这么多兵力,不放的话总不能带着他们跟咱们一起转移到韶关去。这些人又杀不得,杀俘虏是坏规矩的大事。真是难啊!” 孙继直烦躁的把烟蒂丢在地上,站起身来用脚狠狠的踩了上去,冲着陈景生说道:“别在我这添『乱』,叫你收拾城里的通讯线路,你都办好了?” 陈景生点了点头,连忙说道:“早就办好了,只剩下团部的电报线,团部撤的时候可以直接拆掉。” 孙继直不再多说什么,负着双手闷闷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步伐很快,也不知道是在踱步还是在活动筋骨。 陈景生看着团长心烦意『乱』的样子,心头也跟着『乱』糟糟的一片。这十个营的俘虏实在太麻烦了,因为十个营的各级军官都还健在,敌对思想依然顽固,短时间内不可能拉壮丁似的把这些士兵填补到友军单位上。 本以为能坚持到战事结束,到时候就可以正大光明把俘虏重新整编,留为己用。只可惜事与愿违,现在非但不能得偿所愿,还成为了一个重大的负担。 他喃喃的叨念了一句:“真是麻烦,有什么办法能不让这伙俘虏有利于敌人呢?或者……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些俘虏有利于我们呢?又或者……怎么能让俘虏不利于敌人呀?” 虽然这些都是碎碎念的废话,全部都是不经意识随口说出来的话,然而一直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孙继直忽然灵光一闪,立刻停下了脚步。 “是呀,是呀,怎样让俘虏对敌人不利,这才是重点!”孙继直大呼了起来。 “啊?团长,你说什么………”陈景生疑『惑』不解的说道。 “我们不能让俘虏成为咱们的负担,反倒要让他们成为敌人的负担。马上传我命令,既然北方人不怕冷,把他们的衣服全部扒了,从现在开始停止给他们食物,好好的饿一饿他们。”孙继直快速的吩咐了道,他显得精神奕奕,先前的愁云一扫全无。 “团长,这么做合适吗?”陈景生奇怪的问道。 “哼,有什么不合适。这些人拿上了枪又是敌人,拿咱们的粮食养人,像话吗?我虽然不杀他们,但一定会把他们全部整成废人,到时候萧耀南进城之后,照料这些废人都需要另外花工夫,更别说让废人上战场了。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孙继直得意洋洋的说道。 陈景生细细想了想,立刻意识到团长的话很有道理,不杀俘虏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还讲什么人道主义?若是讲人道主义,能让这些俘虏得救之后反过来打自己吗?这是明摆着的问题,根本不需要动恻隐之心。1908大军阀335 他马上点了点头,大声的说道:“我知道怎么做了,把这些俘虏都整残了。我这就去。” 说完,他匆匆转身跑出大院了。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广东、广西和四川等地的一些报纸,逐渐不再报道广东战事的新闻,有关外蒙古亲王叛『乱』的消息从时况消息栏转上了副版,又从副版登上了头版。到了一月三十一日这一天,《广东民报》用整个首版详细披『露』了外蒙古叛『乱』的新闻,同时还用有线电报发出了全国的新闻通电。 《广东民报》的报道,绘声绘『色』的描述了驻守库伦的将士,深陷叛『乱』蒙古兵的包围,却至死不渝的坚守据点,翘首以盼中央『政府』能够派来援军。整个新闻稿极为煽情,甚至连士兵反击的场面都做了特写,仿佛撰写稿子的记者身临其境的体验,刚从库伦归来似的。 当天下午,广州都督府新闻部和国学院一同召开记者会,邹鲁与几位国学界的老先生,感慨万千的发表了一通大论,号召全省向北方捐款,资助平定蒙古叛『乱』。 这仅仅是一番形式上的号召,吴绍霆自然不会真心实意的搞什么捐款,他的目的就是要转移国内的视线,让广东内战与外蒙古叛『乱』形成一种对比,进一步『摸』黑袁世凯的北洋『政府』形象。而这一切,也正是他达成停战的筹码。 到了二月二日,短短三天的时间,大半个南中国几乎都获悉了外蒙古叛『乱』的消息。 虽然早在半个月前,外蒙古亲王造反的报道,已经在各省都做了电告。可是这次不同,老百姓们不单单是知道外蒙古出事的消息,更是深入了解了叛『乱』的前因后果,以及中央『政府』对这件事的反应。 前几天只是铺垫,而真正掀起轩然大波的新闻,还是在二月三日于上海《大公报》和香港《大公报》同时刊发了一篇匿名文章,透『露』袁世凯决心放弃外蒙古,抽调所有经费和兵力专心应付广东战争。在文章上还附加了袁世凯与心腹的讲话:“区区蒙古不足道哉,我中华民国无须三十五省,若能掌握中原十八省足矣。” 又过了两天,天津《大公报》和北京《顺天日报》陆续转了这篇文章。 截至二月五日时,全国尽知这句话,举国上下为之哗然。虽然没有人知道这篇文章是否属实,也无从考证大总统是否真的说过这样的话,可中央『政府』不断向南方调兵遣将,毫无北上平复叛『乱』、维护国家主权的意思,不得不让人做出猜疑。 对国人来说,法统『政府』不致力于维护国家主权,一味心思进行内战,这已经是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而如果报纸上刊登的文章里,大总统真的说了那番话,更加证明北洋『政府』是一个卖国丧权的『政府』,这样的『政府』怎能为中华民国带来希望?g!~! 第336章 韶关防线 新华门总统府,怀仁堂国政办公厅。袁世凯气势汹汹的从大堂外面走了进来,来到国政办公厅的公共办公室最前面,举着手中的一份《顺天日报》,阴冷的向公共办公厅的文员们质问了道:“谁他妈的造的谣?今天要是不说出一个人来,你们一个个别想好过!” 公共办公室的文员顿时傻了眼,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先前还在忙碌的工作,全部停止了下来,偌大的办公室鸦雀无声。 从后面追上来的杨士琦、陆建章、梁士诒和陈宦等人,连忙凑到袁世凯身边,劝着求着让袁世凯先消消火,好不容易把大总统拉出了公共办公室。众人簇拥着袁世凯回到大总统办公室,后来的张一麐则留在公共办公厅安抚那些文员。 回到大总统办公室,袁世凯恶狠狠的把报纸扔在了地上。他体形太胖,刚才从这里跑到公共办公室费了不少劲,此时正在气喘吁吁,同时脸上的怒『色』丝毫不减。 “这是造谣,这是污蔑,这是诽谤!外面的报纸都怎么回事,连这种无稽之谈的文章都刊登,咱们官方和地方『政府』都没人管一管吗?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袁世凯站在办公室的中央,一只手叉在腰上,另一只手握紧拳头愤怒的挥舞着。【】1908大军阀336 “总统,上海那边有消息,有人说这篇文稿是……”杨士琦犹犹豫豫的说道。 “是什么,说!”袁世凯瞪着眼睛喝问道。 “有人说这篇文稿是唐绍仪写的。”杨士琦无可奈何的说道。 “唐绍仪!唐绍仪?他有这个胆子吗?”袁世凯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来了。 自从南北议和之后,唐绍仪就没有返回北方,这位外交家原本以为袁世凯是真心的要和平解决南北问题,最后却发现袁世凯一直有自己的小算盘,并没有放弃派兵南下的打算。这让他很失望,所以在议和结束之后,一直寓居在上海。 袁世凯虽然对唐绍仪的才华颇为欣赏,而且对方跟了自己那么多年,难免会有惋惜之意。可是唐绍仪心意已决,他也只好随他去了。现在听到杨士琦说出这样的话,顿时让他心头一震,这个时候他正在气头上,自然无法分辨真假。 旁边的陈宦上前一步,沉着的说道:“大总统先消消气,这篇稿子分明是广东在搞鬼,唐大人完全没有这么做。上个月月底时,广州都督府还搞了一场募款大会,假惺惺的要为北方筹款平定蒙古的叛『乱』。这分明是早有预谋的诡计。” 陆建章赶忙附和的说道:“陈部长说的对,一定是吴绍霆一手炮制的假消息,粤军十之是撑不住了,吴绍霆打算用外蒙古的事来转移视线,给咱们北方制造压力。若我猜得不错,姓吴的这小子肯定会趁机提出停战和议。” 袁世凯让自己冷静下来,最近天气了冷了,他动不动就容易暴躁,干燥的季节让自己很不如意。他认为陈宦和陆建章的话很对,自己不应该因为这件事感到忧心,相反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因为这意味着吴绍霆在广东已经撑不住了。 “不管怎么说,我认为咱们对新闻的管制力度太薄弱了,什么文章都能上报,随便刷点手段就能点燃全国的舆论,这样很不好,非常不好。”袁世凯咬牙切齿的说道,虽然看上去依然很生气,不过说话的声音缓和了不少。 “中央『政府』的权力有待完善,新闻事业深受西方国家的影响,尊崇自由报道,这才让那些阴谋家趁机利用。等到国内稍微平定下来,大总统专门颁布一些新闻管制条例,好好规范一下国内的传播行业才是。”梁士诒语重心长的说道,他身为交通部长,如今电报也归属在交通的职责范围之内,自然有必要说几句话。 袁世凯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色』彩仍旧阴晴不定。 陈宦身为袁世凯的得意门生,自然知道袁世凯现在在考虑什么事,他再次开口说道:“总统不用太过焦虑,吴绍霆喜欢耍旁门左道的手段,迟早会自食其果。现在在南方我们已经重新掌握粤北战场上的主动权,到时候任凭吴绍霆求和,咱们无需理会,大军长驱直入攻克广州,一战可定乾坤。” 袁世凯在嘴巴里重复的念了两遍:“一战可定乾坤,一战可定乾坤……好的很,我就是要一战定乾坤。” 陈宦顺着话语又说道:“等广东大势已定,大总统再大张旗鼓的宣布出兵外蒙古,就算广东一战物资消耗颇大,到时候出兵打国战,不愁没有士绅名流捐款。不单单能为大总统奠定美名,今天的谣言也会不攻自破,真正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袁世凯缓缓的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他伸出手拍了拍陈宦的肩膀,叹息道:“宽培啊,不枉你这些年跟着我,果然有见识。” 陈宦笑道:“都是总统教导的好。” 袁世凯背过身去,慢悠悠的走到大办公桌后面,舒舒服服的坐了下来。他看了一眼在场的几个人,随后吩咐道:“燕荪,你亲自负责安排一次新闻发布会,就在瀛台那边召开,《大公报》的事件多多少少要给我扳回几分颜面。” 梁士诒点头应道:“总统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1908大军阀336 袁世凯又看向陈宦,说道:“宽培,从现在开始你负责参谋本部的通讯工作,下去后就给我联络段芝泉,让他敦促前线加进进攻。” 陈宦答道:“是!” 这时,办公室的门敲响了,不等袁世凯开口,张一麐推开门走了进来。 张一麐看了看袁世凯的脸『色』,心中稍微放心,然后快步走到袁世凯跟前,小声的说道:“总统,王聘卿(王士珍)和蔡松坡在会客厅请见,您看……” 袁世凯眯起了眼睛,眉头再次紧蹙了起来,他喃喃自语似的说道:“松坡最近不是经常流连八大胡同嘛,他怎么跟冠儒走在一起了?” 张一麐推测的说道:“也许是偶然巧遇罢了。” 袁世凯沉『吟』了一声,不耐烦的说道:“冠儒十之又是拿报上的消息说事,烦透了他。松坡是要见上一见的,无奈他非要跟冠儒一起过来,冠儒的脾气大家都知道,指不准当着众人的面又要数落我的不是,很可恶啊。” 张一麐实在没办法,大总统愿意见蔡锷,却不愿意见王士珍,可偏偏这两个人同时出现,能让自己奈何?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索『性』直接向袁世凯问道:“大总统,那到底是见还是不见呢?” 袁世凯想了想,说道:“你出去告诉他们,就是我不舒服,今日不见。回头你悄悄的给松坡留一句话,让他晚上再过来。” 张一麐点了点头,答应道:“明白了。”他迟疑了一会儿,随后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大总统,王聘卿好歹是咱们北洋的得力干将,您有空还是见见……” 袁世凯立刻瞪了张一麐一眼,冷森森的说道:“我需要你来教吗?” 张一麐暗暗叹了一口气,只好不再多说什么,匆匆忙忙出了办公室。 陈宦、梁士诒等人看着袁世凯,一个个脸『色』各有不同。 二月九日,经过十二天时间,革命粤军第一师和第三师各团按照既定的计划,总算从始兴县和乐昌县陆续撤退至韶关。韶关一下子聚集了粤军全部的兵力,各部以营为单位,在两个师部的协调之下,暂时落定防区。 一月底时,韶关城内早已闹得沸沸扬扬,随着革命粤军陆续抵达韶关,大战阴影在众说纷纭之中尘埃落定。有钱有势的赶紧包了汽船,沿着北江迁移到广州,甚至直接去往香港避一避风头;寻常人家也拖家带口的向南边躲避,生怕受到战『乱』的波及。 县长陈光壁也早早收拾好行李,打算随着城内的大户人家一起离开,只可惜人还没来得及走,被广州的一纸命令捆绑在了韶关,真正是苦不堪言。民国成立之后,他在韶关县长任上仅仅干了两年,多多少少为广州都督府做了贡献,没想到这次还要把自己的小命也贡献出去,这两年辛辛苦苦捞的油水是无福享用。 不过广州给陈光壁的命令并非让他上前线,而是让一县之长负责协调转移韶关北部的民众,为这些背井离乡的百姓安排暂时的落脚地,顺便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为军队组建后勤保障的工作。 即便如此,陈光壁同样感到苦恼,韶关是仅次于广州的第二大繁华地区,一下子要为那么多人安排临时避难的地方,这不是明摆着为难自己吗?只是命令已经下了,全韶关的老百姓都指望着他,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来承担。 经过第一师师部和第三师师部的详细统计,算上韶关预备役司令部补充的新兵,以及一直驻扎在这里的湘军团,目前城内可调用的战斗兵力为九个团一万八千人。若再加上编制内的后勤杂役和民壮,全员超过三万人。 在北江流域上,五艘炮舰和若干武装快艇整装待发。海军补给基地『射』在韶关城正南方的白沙镇,经过两个月的准备,这里已经筹备了不少海军战略物资,后续的补给也正从广州源源不断的开来。 早在开战之前,参谋总部已经在计划韶关大决战的准备工作。虽然南雄战役败的仓促了一些,但对韶关决战布局的进度并无影响。随着前线各团到位之后,一应布防工作有条不紊的展开,到十一日时已然全部准备妥当。 整个韶关从城外到城内,一共布置了六个战斗区域,分别是两个乡镇战区、两个城际战区、一个山地战区和一个平原战区。战线断断续续拉长了三十里,同时可容纳五个满编团作战,不可不谓是一场大规模决战。【】1908大军阀336 北洋军从一月下旬开始收拢各部人马进行重新调整。 萧耀南正式接到曹锟的命令,从岳阳接管了两个满编团的增援,南征军集结了六个团的兵力,以宜章县为总司令部,部队陆续在老坪石镇周边集结。 江西军拿下南雄之后,因为受到国内外蒙古叛变事件的舆论压力,暂时没有向始兴县趁胜追击。第一和第二混成旅趁机在南雄进行为期十天的休整和补充,期间唐天喜和傅良佐与萧耀南取得联系,共同商讨联合作战的策略。 至于江西军另外三个整编团,李纯在一月二十八日正式将它们规划为江西第三步兵旅,提拔变节的赣军团长李定魁为旅长,负责保证傅良佐和唐天喜的侧翼,严防神出鬼没的粤军骑兵团偷袭。 到了二月五日,萧耀南与傅良佐、唐天喜达成了战略共识,决定以优势的兵力同步进攻韶关。他们在二月初时,已经探知粤军从乐昌和始兴两县撤退,二月六日即各自派出先头部队,抢占这两个县城。 江西军接管始兴县的工作还算顺利,但是萧耀南的部队来到乐昌县时,情况却不太理想。 萧耀南的部队果然发现了当初被俘的十个营。虽然大部分辎重部队遭到遣散,剩下的兵员只有一千五百多人,原本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结果找到这个一千五百人时,他们早已经不成人样了。 粤军在从乐昌撤退的五天时间里,断绝给俘虏任何食物,就连饮水也是极少量。俘虏曾经进行过反抗,却遭到强硬的镇压,最后只能选择忍受饥渴。到了粤军离开的最后一天,粤军用掺了巴豆的米汤拿给奄奄一息的俘虏,吃过之后上吐下泻,本来肚子里面就没货,差点把肠子都拉出来了。 南征军先头部队一开始还以为这些友军患上了疟疾,不敢轻易的前去救治,甚至还延缓了南征军后续部队进入乐昌县的进程。 直到二月十一日,江西军已经从始兴县发兵进攻韶关时,连续催发了好几份电报,萧耀南这才亲自赶到乐昌县坐镇指挥。无奈那一千五百名俘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短时间之内根本不能启用,反倒还要浪费后勤资源来照顾他们。 韶关决战在十二日凌晨五点正式打响,江西军集中主力部队汹涌的进攻韶关东部,萧耀南的南征军迟到了大约二十八个小时,在十三日下午才开始进攻韶关西部。 留给北洋军的时间不多,北京给的命令是在春节之前结束战争,而辛卯年的春节是二月十八日,只剩下五天不到的时间。当然战场的变幻无人能预料,曹锟、李纯、李厚基,以及他们身后的何宗莲、段祺瑞和冯国璋等人,都没有把北京的期限看得十足严格。只要能在二月之前打完这一仗,照样算得上大获全胜。 只可惜今年的春节又是不太平的一天,多多少少让人们对新的一年的希望有所影响。 十二日、十三日连续两天的强攻,韶关的枪炮声几乎就没有片刻的消停。原本繁华的城镇上空弥漫了滚滚的硝烟,黑夜和白天渐渐都无法分清楚。北洋军一次『性』投入了八千兵力,在六个战区打得一片火热,粤军凭借坚固的阵地与海军炮火支援,顽强的抵挡着强大的攻势,寸土不肯退让。g!~! 第337章 决战战场 韶关决战没有打响之前,广州的社会局面还是一片安然。可是自从十二日之后,繁华的大城市毫无征兆似的出现了紊『乱』的迹象。一些小商小贩延缓了营业时间,老百姓蜂拥而至的开始抢购粮食和油米酱醋,工厂和学校相继开始放假。 新春将至,大街小巷却渐渐空旷起来。无论是早市还是正午,在街道能看到的人影一天比一天少。就连歇息在内江岸边的渔船,也一个个向中山、江门等地迁徙。老百姓们虽然愿意支持广东都督的抗战,可是大敌当头,支持是一回事,信心是另外一回事。 十四日这天上午,吴绍霆在都督府召开了一次军『政府』全体会议,述说在这战事危急的关头,各个行政部门更应该以身作则,保障后方的安定和秩序,不遗余力的支持韶关前线。这次会议不单单的是一次『政府』士气的会议,吴绍霆在前段日子详细的研究,亲自重新分配了『政府』的工作资源,已到达社会和战争两不误的平衡。 会议结束之后,吴绍霆单独请岑春渲到自己的办公室一会。 岑春渲虽然身为军『政府』最高行政顾问,几乎只要是政务方面的事情,他都有权参与和管理。正因为如此,他在都督府里还没有个人的办公室,都督府不清楚到底该把办公室安置在什么部门。【】1908大军阀337 『政府』全体会议时,岑春渲到场稍微晚了一些,并且会议还没结束之前,他已经提前悄悄离场。吴绍霆并没有责怪岑春渲不按照规矩行事,他对任何人都可以有明文规定,唯独岑春渲是任由其行。 所以岑春渲接到通知赶到吴绍霆办公室时,不算太及时。姗姗来迟的岑春渲显得神『色』匆忙,进们之后略略向吴绍霆道歉,随后找了一张适合自己身高的椅子坐了下来。 “云公,马上就要过年了,咱们广东指不准又要在战火之下迎接新春呀。”吴绍霆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 “年关不好过。过新年是我们中国人最传统最重要的节日,说来吴都督算是不太走运,已经是两次要在战争硝烟下过这个盛大的节日。”岑春渲不带情绪的笑着道。 “绍霆是为军人,保家卫国、匡扶天下才是己任,至于新春佳节的观念不是很重。只是因为广东的战事,让许多无辜的老百姓横遭殃及,无法安安心心、快快乐乐渡过新年,实在是我辈自责愧疚。无论如何,这也算是绍霆未能完成分内职责,无以保境安民啊。”吴绍霆长叹了一声。 “吴都督放心,老头子在上海寓居了数年,这数年里的春节每次都过得很开心,少今年一次也无足轻重。”岑春渲十分玄乎的说道。 吴绍霆听了这句话,不禁怔了怔,难道岑春渲已经知道自己请他来的目的了吗? 上个月他跟岑春渲谈论反腐倡廉之事时,岑春渲确实说过有办法帮自己停战,显然今天一见,岑春渲早已了解自己心中的想法。他特意请对方单独会商,正是希望这位大人物亲自去一趟北京与袁世凯一见,代表广东与北洋军议和。 这次议和并非求和,既然是商议和平停战,双方自然是在平等的位置上。 虽然韶关的战事看上去对广东方面不利,可是在吴绍霆手中依然有一笔可以翻盘的筹码。他现在需要的就是有一个能干的人,把这笔筹码的作用发挥到最大程度。岑春渲自然是当仁不让的人选。 吴绍霆欣然的笑了起来,叹声说道:“绍霆尚未开口,云公却已经洞悉全局,果然厉害,佩服佩服!” 岑春渲罢了罢手,平静的说道:“吴都督切莫客气,上个月月底时老夫已经向吴都督做出承诺,自然要兑现诺言。昨天傍晚老夫已经去了一份电报到上海,安排沿途的准备工作。刚才大会时老夫中途立场,实则是在安排手头上公务的交接。从广州此去北京,路途遥远,最快要半个月,所以我决定今晚就动身出发。” 吴绍霆感激的点着头,真诚的说道:“云公到广州不足两个月,前前后后『操』心无数,不仅让广东全省一派新气象,更是为整个南方革命大局带来希望。绍霆非但不能报答云公,如今又要让云公老人家舟马劳顿的北上,心中实乃愧疚。” 岑春渲哂道:“吴都督千万不要这么说,老头子南下广州,承蒙吴都督信任和看得起,让老头子暮年之躯也能一展抱负,自然当竭尽所能、鞠躬尽瘁。客套的话现在就不说了,此次老头子北上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关键还要看吴都督在韶关战场上能打成什么样子。” 吴绍霆点了点头,神『色』逐渐认真了起来,他说道:“云公放心,韶关一战关系重大,我知道这一战不容有失。” 岑春渲忧虑的叹了一口气,又说道:“袁世凯这个人我很了解,他是一个老派的实权主义,为人做事向来独断专横,只要他认准的事情很少会有改变。老派的人都有一种迂腐的心理,尤其又是独断专横,我很担心吴都督利用舆论的手段能否在袁世凯身上凑效。” 吴绍霆淡然的说道:“我拿外蒙古的叛『乱』来说事,并不是为了影响袁世凯本人,最主要的还是影响他身边的人。北洋这个团体袁世凯是头,可是还要有手、足、身子才能拼成一个完整的身体。就算这个头强硬顽固,可是一旦手、足、身子一起出现问题,对头照样能有极大的作用。” 岑春渲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叹道:“吴都督果然有见解。” 吴绍霆接着说道:“要想撬动袁世凯,必定是要硬碰硬,在战场上见真章。韶关这一仗是关键,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打出成绩来。”【】1908大军阀337 岑春渲应了道:“如此老头子就能放心北上了。” 吴绍霆郑重的道:“一切有劳云公了。” 当天晚上,岑春渲乘坐吴绍霆雇佣的专门火轮,动身北上前往上海。吴绍霆从特勤处抽调一个班的人手充当随从,负责一路上的安保。他亲自送岑春渲上了船,又好言好语的叮嘱了一番。 虽然说韶关一战是关键,可是若没有岑春渲北上,一切都是空谈。 吴绍霆在这件事上没有太『操』心,既然岑春渲早已经料到这次北上,前期准备工作自然早已安排妥当。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能有岑春渲这个大人物辅助,实在是说不出的超值。岑春渲要么沉默不语,只要一有动作必然是直点要害,像这样有效率又有能力的人才,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次日凌晨时,广州下了一场朦朦胧胧的细雨,黎明之前的天空让雨幕笼罩着,冬季倒数的几天显得又湿又冷。 吴绍霆寝室的房门被侍从官急匆匆的敲响,他挣扎着从被窝里坐起来,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闹钟,现在的时间只是刚刚到凌晨五点。 “什么事?”他用粘糊糊的声音问了道。 “都督,韦师长从韶关打来电话。”侍从官急促的说道。 吴绍霆立刻意识到韦汝聪肯定有急事找自己,不然不会在这个钟点亲自打电话。他快速掀起被子,只披了一件外套,打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出了官邸,外面雨水淅淅沥沥,让他感到有些受冷,不过也顺带驱散了脑海中的睡意。 来到参谋总部通讯室,值班的通讯员将话筒递了过来。 吴绍霆抓过话筒问道:“我是吴绍霆,什么情况?” 电话对面能隐隐约约听到炮火声,韦汝聪的声音由于线路的影响而显得很不清晰,他几乎是用大喊的语气在说话:“都督,情况不妙,南征军和江西军一个小时发动突然袭击。江西第二混成旅已经绕到东翼,萧耀南的两个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避开正面防线,从西边打了过来……我们被三面包围了……敌人故意避开城际作战,我们的战舰没办法支援两翼呀!二团、六团损失惨重……”g!~! 第338章 前线督师 吴绍霆脸『色』凝重起来,开战才四天的时间韦汝聪就打电话告急,这让他还怎么从韶关决战上找到翻盘的希望?他沉默了一阵,直到韦汝聪在电话另外一头不停的催问,才严肃的开口说话:“韦师长,我只问你一句,你们能不能守得住?” 韦汝聪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尽量保持镇定的说道:“就算今天能守的下来,以北洋军的攻势,我军也熬不到月底。敌人的炮火已经消弱了一些,最多再过一个小时相信他们会停止进攻,可是韶关三面被围已成定局,我军士气本来不振,天亮之后只怕会更受打击。” 吴绍霆十分严肃的说道:“现在你只要守住阵脚即可,后天我亲自前往韶关督战。务必要坚持下去,这一战是真正关乎存亡的大战,明白了吗?” 韦汝聪有些惊讶,说道:“都督你要到韶关来?韶关的情况现在很不好,北边的防线已经出现裂口,北洋军的骑兵昨天渗透到城区附近。为了安全起见,都督还是留守广州为妙。” 吴绍霆不耐烦的道:“你不用『操』心这件事,好好给我守住防线。”【】1908大军阀338 韦汝聪无可奈何,只好答应了下来:“是……誓死完成任务……” 吴绍霆放下了话筒,在通讯室里呆了几分钟,心中一直在思考着韶关的战事。他昨天刚刚向岑春渲做过保证,一定会在韶关打一场胜仗,以此『逼』迫袁世凯接受停战和议。可是还不到二十四小时,韶关的战况急剧下滑,影响了自己整个计划。 他越想越感到懊恼,甚至有一种失态的冲动,自己艰难的熬到今天,绝不能让这场战争付诸东流。他最终让自己保持冷静,越是危急时刻,自己越要表现领袖的魄力,若是连自己都『乱』了阵脚,这一切真正是失去了希望。 深深吸了一口气,吴绍霆平静的转过身,步履稳健的直接来到参谋总部大厅。 虽然现在是凌晨时分,参谋总部一直都是两班轮流执勤,再加上韶关刚刚发生一场大战,大厅里早已是忙忙碌碌一片热闹。 吴绍霆让邓铿召集所有正职参谋部,就在地图台前进行一次商讨。 “韶关的电报刚刚收到,这是最新的战况推演图!”邓铿指着地图台上刚刚测绘出来的部分,向吴绍霆说道。 吴绍霆仔细看了韶关的局势,北洋军几乎将韶关东、西、北三个方向围的水泄不通,正如韦汝聪刚才在电话里说的那样,粤军北面的防线出现缺口,整个平原战场陷入前后夹击的境地,战况十分不利。 “第一天的作战,我军已经显出了力不从心,除了山区炮兵团和第一团占据有利地形,成功打退了正面进攻的敌人,其他五个战区皆有告急。正北方韶关城外方圆三十里的平原地形,第三师两个团投入战斗,教导二团督战和预备,原本是做为正面防线的主力,没想到当天晚上就发生了阵地失陷,若不是教导二团及时填补,只怕阵地会越陷越深。” 一个参谋部但这忧虑的神『色』,向吴绍霆解说了开战之初的情况。 “以南雄战役为例,我军的战斗力已经得到了磨砺,不必北洋军差多少。韶关战役第一天的情况让人失望,参谋总部根据前线师部送来的消息,经过分析,一部分原因是大量新兵的补充,导致全军整体战斗力下降,而另外一部分原因则是粤军持续大半年的作战,没有充足的休整和调理,导致军心和士气有严重的影响。”另外一个参谋官说道。 “尤其是年关将近,很多士兵思乡团圆心切,更加影响了作战的情况。”邓铿叹了一口气,补充的说道。 “没错,现在最重要的是军心和士气。前面三天已经打得够呛,我军的军心和士气一天比一天低落,也就是说,如果没办法振作前线将士们的信心,韶关战役只会越打越惨,用不了多久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可是说得轻巧,兄弟们是因为长期作战疲劳不堪,才会出现士气低落的局面。现在能有什么办法振作兄弟们的信心?难啊,难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虽然很多话都说到了点子上,但整体上还是没有信心。 参谋官们都感到苦恼,在这个时候他们没办法提出有效的解决办法。 邓铿看了一眼吴绍霆,从始至终都督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一副沉思的表情站在那里。他等了一小会儿,忍不住开口说道:“都督,若不然,用犒赏来振奋士气,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相信应该是一个办法……” 吴绍霆终于说话了:“士元,不能再等了,天亮之后安排一艘船,我要马上前往韶关。” 在场的参谋官们顿时惊讶起来,有人道:“都督,韶关现在情况十分复杂,整个县城都变成战场,您这个时候去韶关实在太危险了。”【】1908大军阀338 “是呀,都督,何参谋长去了漳州,岑大人昨天又刚北上,广州总得有一个人来坐镇呀。” “都督去了韶关也未必能解决问题,何苦冒这样的风险?” “你们不用再多说了,”吴绍霆大声的打断了众人的议论,一副雷打不动的坚决态度,说道,“我已经决定了,我必须去韶关,你们不用再多说废话。士元,你照我的话去办。” 他说完,没有再给众人任何接话的准备,转身快步走出了参谋总部。 回到官邸,吴绍霆开始收拾行李,同时签署了几分文件,委托黄埔军校教育长倪映典暂时代理广州军务。至于广州政务还是交给各大行政部门自行负责,若有需要可以直接向倪映典反应公务。 早上十点,吴绍霆在邓铿的陪同之下,抽调都督府特勤处一个连的特工随行,轻装简行的来到码头。邓铿早已安排好一艘商用内河火轮,又从海军部调来了两艘武装快艇,沿途进行江面护卫。 凌晨一点时,火轮抵达了白沙镇。第三师师部已经从南城撤到了这里,与海军物资储备基地共用办公地。商用火轮不肯再向前进,因为韶关城内早已战火密布,从陆地到水面,随处都是交战的火力地带,船运公司早已中止了城内的航线,生怕不长眼的炮弹落在头上。 邓铿也强烈劝说吴绍霆不要进城,就在白沙镇停下先看具体情况再说。 吴绍霆只好先在白沙镇下了船。早晨时广州已经去了电报到韶关,第三师知道都督北上的消息,早早派人在码头等候。师部的军官听说吴绍霆下船之后,一边派人去基地通知,一边匆匆忙忙跑去接船。 接到船,师部这边准备了马车,直接前往了基地。韶关这边依然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不过没有广州那么浓稠。坐在马车上,吴绍霆看着车窗外的雨雾,耳边还能听到韶关城内零零星星的炮火和枪声。隔着北江望去,韶关城在夜幕下一片漆黑,也不知道经过这几天的战火,这座昔日繁华的交通城市变成什么样。g!~! 第339章 秘密会议 白沙镇基地位于北江流域一处弯道的岸头上,原本是一座客栈,三个月前被征用为海军战略准备基地。在客栈旁边的空地上,临时搭建了十几座不小不一的库房,里面存放着的大部分都是海军燃油和炮弹。 客栈后院的院墙让工兵扩建了一片棚房,是为后勤部的驻地。河湾上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一眼望去数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有的是渔船,有的是鱼雷艇,还有一些小型客轮,除了军用船只之外,其余的全部是就地征用的船只,提供给前线的水路运输力量。 第三师师部没有撤下来之前,客栈一直后勤部军官的宿舍,现在自然而然变成了师部办公地。放眼整个白沙镇,除了镇子东边战地医院有些光亮,就数师部灯火通明。 马车跑了一小会儿,即从民用码头抵达了师部门口。第三师参谋官刘永浩早早等在门口迎接,吴绍霆下车之后,神『色』匆匆的向大门走去。半年前的粤桂战场上,刘永浩还是一个思想激进的年轻人,如今随着莫擎宇调任师部之后,整个人稳重成熟了许多。 在刘永浩心中,对那次事件多多少少还有阴影,因此对吴绍霆也有几分敬畏和感激。他很严肃的向吴绍霆行了军礼,问好道:“都督一路上辛苦了。”【】1908大军阀339 吴绍霆的脸『色』很平静,自从下船之后他除了行动快速之外,一直尽力隐藏着自己烦躁不堪的心思,向所有人展『露』出领袖的大气。他向刘永浩回了一礼,不动声『色』的说道:“如今我身处前线,就不要再以都督的身份说事。我是革命粤军第一军军长,在战场上以军中职务称呼即可。” 刘永浩略微有些迟疑,随后立正再次敬礼,大声应道:“回军座,卑职明白了。” 吴绍霆点了点头,之后迈步走进院门。 大厅里人来人往,电报声和议论声连续不断,虽然屋外的天气很冷,然而刚刚走进大厅就能感受到这里的火热。师部的军官们已经连续忙碌了好几天,大部分人都是没日没夜的工作,纵然双眼染满血丝、精神嫉妒疲惫,可摆在眼前的压力让他们无法休息。 吴绍霆走进来时,几乎没有多少人发现他,整个师部的工作十分投入,仿佛连分心片刻的功夫都没有。刘永浩上前要向众人提示,吴绍霆拉了他一把,说道:“带我直接去见莫师长就好,大家都在忙着,没必要拘礼。” 刘永浩点了点头,说道:“是,军座这边请,莫师长现在二楼。” 穿过大厅,走上木板楼梯,来到二楼。二楼被设置为师部参谋室,墙壁上挂满了地图,一个沙盘摆在正中央,几个侍从官正在根据最新的电报消息,不停的摆放沙盘模型。 莫擎宇正站在一张简陋的办公桌后面,对着一只电话话筒大喊:“他妈的,你说清楚点,线路不好,我听不见……什么?敌人推进了五十米?你们怎么守的,平原阻击战都不会打吗?一天推进五十米,大后天你们还有阵地可守吗?……不用解释,我不需要解释,天亮之前你必须给我把丢掉的地盘夺回来,就这样!” 他说完,重重的把话筒搁了下来,皱着眉头长叹了一声。 刘永浩赶紧上前,小声的向莫擎宇提醒了道:“师座,军长来了。” 莫擎宇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道:“军长?”他转过身来看到吴绍霆,立刻恍然了过来,只是心头还有一些不太明白,都督怎么自称军长了? 刘永浩看出莫擎宇的疑『惑』,压低声音把刚才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莫擎宇微微点了点头,不再多疑下去,他快步走到楼梯口,向吴绍霆敬了一个礼,正声道:“军座路上辛苦了,快请上座。” 吴绍霆不着急落座,他走到沙盘前面,仔细看了更为详细的布局,冷静的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莫擎宇脸『色』很不好,无论是举手投足还是神情态度,都豪不保留的『露』出一种担忧。他跟着吴绍霆走到沙盘前,拿起了一支指挥鞭,在沙盘上标记着北方的阵地上点了点,沉着声音说道:“军座应该已经知道韶关现在正处于三面包围,敌人用两倍的兵力猛攻我军阵地,攻势让我军十分难受。目前来说,最危险的还是北面城外阵地,这里是旷野地形,虽然在后方有第一师炮兵团和教导二团的炮兵连提供火力支援,可是一览无余的战场,让敌人的炮火也更加肆无忌惮。” 吴绍霆看着莫擎宇指挥鞭所指的位置,缓缓的叹了一口气。旷野上的阵地是用来巩固韶关北面的唯一屏障,尽管开阔的地形让防守一方不甚有利,但对于发动冲锋的敌人来说同样也有一样的困难。战争没有百分之百的合理,无论在什么环境条件下,每一个人都要付出不可避免的代价。 他很清楚北面旷野的防线一旦有失,北洋军沿着阳关大道长驱直入韶关城内,可以像一把利刃似的,把所有粤军由内至外分割成一段一段。到时候粤军每一路作战部队都将面临被包围的危险,首尾不能相顾,左右无法通联,战略层次的意义即刻陷入崩溃,只能依靠被包围的部队各自为战。 真正到那个时候,这场战役再无任何生机可言,粤军势必会一败涂地。 莫擎宇看了一眼吴绍霆的脸『色』,他发现这位年纪的都督兼军长,既然将内心的情绪掩饰的滴水不漏,外人几乎看不出任何波澜。【】1908大军阀339 “说说看,北面旷野的战事恶劣到什么程度?”吴绍霆平静的询问道。 “今天凌晨四点一刻,北洋军发动了大规模突袭,完成了读韶关的三面包围。这一举给我军造成十分严重的影响,最头疼的影响莫过于让北面旷野上的防线成了孤立凸出的防线。”莫擎宇一边说着,一边用指挥鞭在沙盘左右两侧各点了一下。 根据沙盘上模拟图的显示,北面防线确实已经成为整个韶关部署最前沿的阵地,紧挨着北面防线的正西、西南和东北、东南四个方向,全部遭到北洋军的占领。北面防线原本的计划只是应付正北面沿着大道进攻的敌军,可现在却要仓促改变阵型,以一个高弧线火力面,阻挡二百六十度的进攻。 “下午两点,北面第一道防线已经崩溃了。第七团、第八团和教导二团后撤到第二道防线。可是傍晚六点敌人再次发动强攻,敌人的兵线向前推进了五十米,工兵还在后面抢修坑道,明后两天咱们都可以跟敌人打对垒站了。”莫擎宇忧心忡忡的补充了道。 “太快了……真是出人意料。”吴绍霆不带情绪的叹了一口气,唏嘘的说道。 “是啊,韶关的防御工作我们提前了三个月来准备,倒头来只打了三天就成了这副德行。军座,说句不好听的话您千万不要在意,照我推测,北面防线最多只能再支持四天,或许过了春节就再也守不住了。”莫擎宇无奈的摇着头说道。 “拄一,依你看,我们现在有什么办法可以扳回局面?”吴绍霆不动声『色』的问道。 “扳回局面?唉……”莫擎宇叹了一口气,脸上甚是纠结,“军座,以我们目前的情况,根本没办法扳回局面,就连打成平手都难。一方面是军心和士气的问题,另外一方面还是兵力不足。粤军从去年七月打到今天,实在是太疲乏了。” 吴绍霆沉默了一阵,他知道自己让莫擎宇想办法是为难人的,如果莫擎宇有办法扳回局面,自己现在必然还在广州睡大觉,没必要跑到前线来督战了。他在来韶关的船上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既然常规作战已经陷入危急的境地,只能通过非常规战术出奇制胜。 他早已有了一个奇袭战术的轮廓,但是具体的计划还要进行详细的论证,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到底能否成功真的说不好。 “拄一,帮我安排一下,三个小时之后我要在这里召开一次秘密会议,通知第一师派人来参加这次会议。”g!~! 第340章 大胆之举 “秘密会议?”莫擎宇有些吃惊的问道。 “是,现在我不想多说什么,三个小时之后我会在详细告诉你们我的想法,就这样,你赶紧去办。”吴绍霆快速的说道,说完之后,他转过身找了一个椅子坐了下来,让邓铿给自己倒一杯水。 莫擎宇不再多问,赶紧吩咐师部通讯室去电联还在城内的第一师师部。 三个小时后,第一师派来副师长李济深冒雨骑着战马来到了白沙镇。第三师师部已经在客栈三楼收拾了一个房间,做为秘密会议的会场。莫擎宇安排两个亲信军官,连同刘永浩一起参加这次会议,他们早早在会场坐定等候。 李济深不是第一次来第三师师部,他这个副师长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建立第一师和第三师的联络,协调两个师战略部署。对于第三师来说,他已经是这里的常客,所以进进出出都很随便。上楼之后,只见守卫在走廊上的士兵都是都督府特勤处的人,就连特勤处主任王云都在现场。他心中有所领悟,看来都督这次真要来一场绝密行动了。【】1908大军阀340 进了房间,里面的人并不多,刘永浩站在门口迎接,莫擎宇则在翻弄着手中的一根卷烟,迟迟没有点燃。吴绍霆站在窗户前,看着外面的细雨。 “军座,李师长了。”刘永浩提示的说道。 “我知道,刚才我从窗口看到了。行了,大家先坐。”吴绍霆喃喃的说道。 刘永浩请李济深在房间一张小四方桌前落座,李济深脸『色』有些急切,他今天确实听韦汝聪说过都督会北上督战,没想到夜里就到了,先前第三师师部还没来得及通知,真是让自己有些意外。 吴绍霆关上了窗户,转过身来向李济深点了点头,又吩咐屋外的警卫把外门带上。 李济深这时才问道:“都督,您怎么突然就来韶关了?”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苦笑道:“现在的情况由得我不来吗?韶关要是吃了败仗,那就是要我的命了。”他的语气尽量显得很轻松,大家都知道这是在开玩笑,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笑出来。 李济深微微低了低头,一脸愧疚之『色』。他跟吴绍霆的时间最长,完完全全是吴绍霆一手提拔起来,是绝对坚定的站在吴绍霆一边的人。如今战事不顺利,广东军『政府』岌岌可危,他心中的忧虑不比吴绍霆少。 吴绍霆顿了顿,不再说闲话,直接进入正题的说道:“摆在我们面前的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们现在的任务不仅仅是扳回局面,还要着着实实的打一场胜仗。云公昨天已经北上了,大家应该明白他北上的用意,如果我们不能在南方打出效果来,云公在北方必然会掣肘难施,我们广东军『政府』也必然走到尽头了。” 扳回局面之后打一场胜仗,开战之前大家或许还有一定信心和憧憬,可是开战四天后的今天,这句话听上去显得那么刺耳。 吴绍霆没有下意识去看众人的脸『色』,因为他心里很清楚部下们的想法。他接着说道:“我决定执行一系列斩首特别行动,潜入敌人后方,刺杀敌人高级军官。在这些斩首行动当中,还有一项十分重要也十分冒险的针对『性』行动,我计划安排一支特别行动小组,直接潜入乐昌县俘虏萧耀南。” 在场众人听完吴绍霆的话,齐齐震惊不已。 前半句话还算有可行之处,毕竟以前粤军在两广战场上,派出狙击手成功『射』杀过桂军的营长,这方面多多少少是有经验。可是要说潜伏到乐昌俘虏而不是刺杀萧耀南,这显然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把一个大活人从守卫森严的司令部劫走,变戏法也不能这么容易呢! “军座,韶关现在被包围了,咱们分兵出去都很困难,更别说去俘虏萧耀南了。”莫擎宇踌躇的说道。 “是呀,军座,与其俘虏萧耀南,还不如直接干掉他,这要比抓活的容易得多。”刘永浩也连连的说道。 “我没要求活捉唐天喜、傅良佐已经算是降低难度了。萧耀南的南征军素质比江西军差多了,柿子捡软的捏,还是有很多机会得手。”吴绍霆负着双手,表情严肃,语气清晰,“抓活的是战略需要,一个活的司令要比一个死的司令更有利用价值。韶关现在进行的是一场大战役,而不是一场小战斗,死一个萧耀南可以赢得一场战斗,但无法赢得整场战役。” 众人相互对视了一下,各自交换了眼『色』。他们不是怀疑吴绍霆的命令,而是担心执行任务的成功与否。这一系列特别行动必然要挑选军中精锐来执行,一旦失败,白白折了这些精锐的人才,岂不得不偿失? 吴绍霆不等众人开口质问,拿出领袖的气魄郑重的说道:“总之,这是我的命令,时间不多,诸位尽快安排执行才是。刺杀的任务交给第一师,俘虏萧耀南的行动由教导二团抽调行动小组。” 莫擎宇点了点头,说道:“是。”【】1908大军阀340 李济深也答应道:“我会马上安排。” 吴绍霆微微吸了一口气,再次用严肃的口吻说道:“另外,天亮之后我要亲自前往北面阵地督战,我身为一省都督,革命粤军最高军长,在这个危难之时必然要身先士卒。” 莫擎宇立刻变了脸『色』,大声的反对道:“军座,您到韶关来已经很危险了,天亮之后还要去前线阵地,我们可负责不起呀!” 李济深同样急忙的说道:“都督,北面现在是整个韶关最危险的地方,七团、八团和教导二团随时都有可能被敌人完全包围,若到时候让您深陷困境,这一仗还怎么打?” 吴绍霆郑重其事的说道:“诸位,这一仗并不是为我而战,你们应该清楚这一点。我们为什么要反对袁世凯,为什么要坚持在中华民国成立之初作『乱』,为什么要把战火烧到自家门口?这些问题我相信你们都有考虑过,而答案未必一致。” 大家不禁默然起来,这些问题他们曾经不止一次的思索过,尤其是在最近战事越来越吃紧的时候,探索战争的原因更成为了自我安慰的一剂良『药』。对于革命粤军很多将领来说,从粤桂战争到广东保卫战,都属于二次革命的一部分,所以这场战争根本原因应该是在扞卫革命的果实。 当然,李济深是很了解吴绍霆的,他知道这次战争绝不是扞卫革命这么简单。只不过他很识时务,有些话不便讲出来,那就让它拦在肚子里好了。 所有人都看着吴绍霆,有的疑『惑』不解,有的坚定不移,有的不动声『色』。 吴绍霆调整好自己的语气,开口演讲道: “如果我有革命来回答各位,一定会让你们失望透顶。所谓二次革命早已经结束了,而我们粤军在二次革命之中参与的战事,仅仅是粤桂一战。现在我们面对的,是北洋军恃强凌弱的侵略,是家园遭到破坏、革命首义之地频临危机的灾难。如果说二次革命是为革命而战,我绝不反对,可现在,是你们所有人为各自而战,为家园、为生存、为自由真理而战。” 莫擎宇、李济深等人都受到了感染,他们当然不是因为吴绍霆演讲内容的本身而触动,而是对吴绍霆抛开所有魔幻般的主义,用生存、个人利益和自由为理由,来阐释这场战争的意义受到鼓动。 生存是个人利益的一部分,他们这些革命粤军的老臣子,从一开始就与吴绍霆的利益紧密联系在一起。有革命粤军的存在,才有了他们今天的地位和荣誉。一旦这次让北洋军得逞,从前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 所以摆在他们面前的道理十分简单,不战即亡。之所以感到鼓动,正是因为吴绍霆说出了一番真实的话,比那些崇高的理想主义教条更加切实。 沉了沉气,吴绍霆放缓了语气说道: “袁世凯是什么人,他是一个奉行独裁、卖国求荣的国贼。只要让他打下了广东,我们南方革命阵营必将再无翻身之日。到时候国家只凭袁氏一人说话,我中华主权彻彻底底沦丧在北洋手中。这一仗打到今天,保卫广东保卫家园是切实的意义,保全民族希望和挑战独裁强权是长远的意义,无论近或远,我们都要挑起这个担子。” “军座,我们明白了。”莫擎宇感悟颇深的叹息道。 “都督放心,只要粤军还有一人在,我们绝不会向北洋军妥协。”李济深大声的说道。 “你们明白了这场战争的目的就好。如你们一样,我也必须为我自己而战。北面防线关乎整个大局,绝不容有失。士气和军心最重要,在这个危急关头,我若能出现在最前沿,或多或少都能带来一份信心。”吴绍霆肃穆的说道。g!~! 第341章 战壕鼓舞士气 这场小型会议结束之后,吴绍霆抓紧时间休息了一会儿,从上一个凌晨到这一个凌晨,他已经有两天时间没能补充足够的睡眠。天亮之后他即将前往前线,到时候能休息的机会自然会更加少。 莫擎宇和李济深已经着手开始安排斩首行动,他们虽然认为刺杀敌军将领能起到很好的战略影响,可是北洋军四倍于粤军,各级将领的数量也不少,究竟要打击多少敌将才能起到影响全局的作用,还是一个不可预测的未知数。 好在情报部门一直在搜罗敌军各部的消息,结合情报消息经过分析,还是能列出一张主要行刺名单。只要能杀死名单上的目标,就算北洋军有后备军官可以填补指挥层,但依然能够影响全军的士气和协调。 早上七点,莫擎宇派人叫醒了吴绍霆,准备好马车和护卫送吴绍霆进城。 吴绍霆在师部勉强吃了点早饭,随后跟着李济深一起动身去了第一师师部。【】1908大军阀341 在第一师师部并没有停留太久,吴绍霆与韦汝聪简短的会了一面,又向全师部军官说了一些鼓舞人心的话,之后一路向北出城,直达北线阵地。他在临走之前,还特意嘱咐李济深,让其好好办妥斩首行动,一定要尽快打击北洋军的士气。 出城之后,距离北面阵地还有一段距离。如今的韶关已经不太安全,尤其是在郊外地区,敌人随时都有可能从道路两旁冲出来。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远处和近处的枪声也渐渐密集起来。虽然不清楚是哪里又发生了攻守战,可是枪声汇聚而成的阴影始终萦绕在吴绍霆心头,他很希望自己有力挽狂澜的能力,到底能否守住韶关,最终只能看天意。 第七团孙继直凌晨五点时接到师部的电话,早早的派了一支骑兵在后方路口等候。 吴绍霆的队伍路过路口时,骑兵们牵着马从道路两旁的草丛中走了出来,差点吓的护卫队手中步枪走火。两队人回合一处,在第七团骑兵队长的带路下,小心翼翼的绕过了一片地雷区。晌午时,众人总算来到了团部阵地。 第七团团部在一座矮小的丘陵后面,翻过这座丘陵,向北眺望过去就是一片茫茫然的旷野。在旷野南部是粤军阵地,三个团从东向西摆开,相互之间各了一、两里的缝隙,看上去整个防线有八、九里之长。而位于旷野中央,密密麻麻也有一片阵地,站在丘陵上都能看到那边攒动的人影,对面就是北洋军的阵地了,严格的说是北洋军从粤军手里夺下来的第一道防线,经过工兵加工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庞大的规模。 粤军和北洋军相距只有五百多米,而这个距离每天都在缩短。 北洋军每次发动冲锋时,后方工兵就会把堑壕向前挖掘,意图拉近对垒的长度,一则让粤军炮火顾虑误伤而无法覆盖『射』击,二则更是方便发动冲锋。 吴绍霆与孙继直见面之后,几乎没有太多废话,直接命令孙继直带自己前往阵地慰问所有兵士。孙继直认为北洋军前两天发动连续的高强度作战,说不定打得疲惫了,所以今天未必还会有进攻,因此陪同吴绍霆前往堑壕坑道。 堑壕坑道的纵深挖掘得很长,孙继直说是为了方便组建第三道防线。弯弯曲曲的坑道因为这两天的雨水变得泥泞和『潮』湿,吴绍霆大步的前进,不在乎自己一身都督礼服被泥点沾染。 他们先来到最近的战地医院。这里预备的床位早已经躺满了伤员,更多的伤员只能在地上垫一层稻草再铺一张凉席来安置,不难想象,『潮』湿的地气就算不会加重尚轻,也难免会落下一身风湿病。 一些清醒着的伤兵看到了吴绍霆,赶紧挣扎着要坐起来。 吴绍霆快步上前,一一的将他们都煾了回去。他很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对这些伤兵说道:“兄弟们,让你们受苦了,我吴绍霆心中愧对。” “都督,我们不怕。”一个士兵连忙说道。 “只要我能走,一定拿起枪回到岗位。”另外一个士兵又说道。 “都督没有愧对我们,是我们吃了败仗愧对都督……” 吴绍霆看着这些脏兮兮、满身血渍的脸庞,喉头有几分哽咽,他再次叹了一口气,深沉的说道:“你们是为了保卫广东而负伤,全广东人民都不会忘记你们的荣誉。现在你们要好好养伤,就算不能复员,军『政府』也绝不会亏待你们。” 伤兵能得到这样的保证,已经算是极大的欣慰了。他们感动不已,打心底的认为参加粤军是不错的选择。要是换到其他省参军,先不说有没有战地医院,应付伤员也只会草草了事,就连抚恤金都少得可怜。 吴绍霆转过身来向孙继直问道:“为什么不把重伤的伤员送回城去?都躺在地板上,这种天气早晚也是惹一身病患。”【】1908大军阀341 孙继直无可奈何的说道:“都督来的路上应该看到了,西南那边野地我布置了雷区。我们北线虽然还能坚守下去,可是从侧翼已经有敌人的侦察兵和游击队渗透到后方,我们的阵线太长,需要很多的兵力驻守,无暇分身去应付后方的小股『骚』扰,只能听之任之。运输伤员不仅过程繁复,还要抽调后勤人力以及派兵护卫,我们实在有心无力呀。” 吴绍霆很了解孙继直,对方是一个敢作敢为的人,如果有能力把伤员转移到城内去,一定不会找任何借口。他打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万万没想到前线作战的困难状况,竟到了如此地步。 从战地医院出来之后,他又沿着坑道来到前线。阵地上的士兵见到都督突然出现,都显得惊讶无比,这里可是伤亡最严重的战区呀! 吴绍霆尽量向所有见到的兵士们问好,沿着崎岖的坑道走了一个遍。他告诉士兵们: “今年的春节不能兄弟们好好的过,这是我吴绍霆欠兄弟们的。你们在前线出生入死,为的就是让大后方的父老乡亲们能过一个好年,这一仗若是打下来,我保证大家以后都能过好年,倘若这一仗失败了,大后方的父老乡亲们指不定就只能好好过这最后一次春节。 大家不用气馁,大家今年不能跟家人团聚,我吴绍霆陪大家一起在战壕里过年。虽然春节临近,思乡心切,可是请你们看看自己的左右,在你身旁的人是你的兄弟,我吴绍霆也是你们的兄弟。今年不能跟家人过春节,但是我们同袍兄弟在一起同样能过春节。” 这一番话感人肺腑,很多士兵都情不自禁的流出了眼泪,吴都督不在广州过新年,竟然背上来到韶关跟他们同甘共苦,这种大公无私、同舟共济的精神有多少领袖能比?g!~! 第342章 何应钦执行任务 视察完毕第七团阵地,吴绍霆坚持要去另外一边的第八团和教导二团走一走。他这次北上的目的就是鼓舞军心,第七团只是前线守军的一部分,自然不能草草了事。 孙继直没办法改变吴绍霆的意思,只好亲自陪同,一起从后方绕道前往另外的阵地。 教导二团的阵地位于第七团和第八团中间。教导团原本并不是主战单位,要不是因为战况吃紧,他们也不会从督战的身份变成作战的身份。教导二团一直还没有正式的团长,起初是第三师参谋长刘永浩亲自指挥,来到韶关之后,因为师部参谋工作繁忙,刘永浩又急急忙忙从前线抽身, 莫擎宇在两天前临时提拔了黄埔一期的青年军官何应钦担任代理指挥。何应钦是不久前刚刚从教导一团团部调任教导二团任职,教导一团比教导二团资历更深,两团之间经常交换军官,方便相互学校和指导新员。 何应钦现在的军衔依然是上尉,军职也仅仅是团部测绘主任。教导二团成立刚刚大半年,团里的将士都是新面孔,像何应钦这样参加过两广战争、拿过战功奖章,已经算得上很资深的人物。【】1908大军阀342 吴绍霆来到教导二团团部,只见在距离掩体入口不远处的空地上,何应钦正在指导团部炮兵布置六十五毫米迫击炮。 邓铿先一步上前打了一声招呼,何应钦听说吴都督来了,赶紧丢下手里的工作,带着那几个炮兵匆匆的小跑了过来。教导二团的军官大部分都是黄埔军校的青年人,尽管战事到今天很不顺利,可是这群年轻人的态度依然十分积极,从何应钦等人的神情就能应证这一点。 “见过都督。”何应钦向吴绍霆敬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因为他的右手在粤桂战争中负伤,大半个手掌失去知觉。 “不必拘礼,原来你就是何应钦呀。”吴绍霆一边欣慰的点着头,一边带着微笑说道。 何应钦今年刚满二十二岁,虽然经过风霜雨雪和炎炎烈日的磨砺,看上去十足的少年老成。论年龄吴绍霆只比何应钦大三岁,可何应钦对吴绍霆的尊敬和崇拜已经到了相当的程度。不单单因为吴绍霆是黄埔军校的校长,在黄埔学生们的眼中,吴绍霆更是革命力量的希望。 “都督你认识卑职?”何应钦疑『惑』不已。 “呵呵,你胸口的奖章是我亲自批的,难道我还不知道你吗?就算没有鹰章,你毕业时全班第一的成绩,也足够让我留下深刻印象了。”吴绍霆赞叹的说道。 他打心底认为,以何应钦的资质足够成为新历史上的黄埔才俊,等空闲下来,有必要让新闻部搞一场黄埔军校的评选活动,在黄埔军校树立优秀榜样,一定能起到激励的作用。 何应钦恍然,腼腆的笑了笑,随后又问道:“都督,韶关现在情况不太明朗,您到前线来太危险了,有什么任务您只管打个电话、发个电报,卑职一定完成任务。” 吴绍霆看着何应钦精神饱满的样子,心中甚是欣慰,看来黄埔军校出来的人果然有与众不同的一面,这应该就是黄埔精神了。他苦笑了一阵,说道:“若我全军上下都如你何敬之这样有干劲,我自然高枕无忧。不过话说回来,我身为革命粤军第一军军长,你们前线的兄弟出生入死保卫乡土,没理由我躲在后方自顾自虑。既然同是袍泽,定当同舟共济。” 何应钦身躯微微颤抖,肃然立正,说道:“都督身先士卒、体恤下情,卑职代表教导二团全体同仁感谢都督。” 吴绍霆拍了拍何应钦的肩膀,说道:“我要感谢你们才是。不说闲话了,你先带我去下面走走,我要慰问教导二团的所有兄弟。” 何应钦一点也不婆妈,马上转身带着吴绍霆、孙继直、邓铿等人下到战壕去了。 教导二团无论军官还是士兵,大部分都是年轻人,他们的情况相对于第七团来说要稍微好一些。也仅仅是稍微的一些而已。吴绍霆一走过去,向遇到士兵们问好,在人多地方也发表了一些简短而鼓舞人心的讲话,内容于第七团阵地时的相差无几。 中午时,吴绍霆和孙继直就在教导二团这边吃了一顿午饭,饭桌上大家也探讨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何应钦年轻气盛,把自己的见解侃侃而谈了出来:“南征军和江西军有不少都是地方军,真正的北洋军也就那么几个团的编制。粤北战事还没开打之前,大家都以为我们粤军的实力敌不过北洋军,不过在粤北那几个月咱们打得可不差,就事论事,我们粤军跟北洋军完全有得一拼。只可惜现在的情况不妙在兵力上,江西军和南征军合计起来都有五万人,我们实在是有心无力呀。” 吴绍霆默然不语,他觉得何应钦的话或许有夸大的部分,不过相信不离十。粤军装备先进,纪律严明,除了作战经验略微欠缺、各级指挥官尚待磨砺之外,其他方面不比北洋军差多少。问题的关键确实还在兵力数量上,以少胜多的案例不少,可萧耀南、唐天喜和傅良佐这些老将可不是吃干饭的。 这时邓铿开口问了道:“现在进攻北线的敌人是什么情况?” 何应钦说道:“头一天开打时,是江西第一混成旅和第二混成旅拼凑出来四个团,不过当天晚上江西军临阵大调整,把江西第一混成旅全部抽走,完全交给第二混成旅负责作战。”【】1908大军阀342 邓铿凝重的道:“唐天喜全部人马都到了,上下指挥统一规划,难怪作战得心应手。” 吴绍霆看了一眼邓铿,让邓铿在参谋总部待了一个多月,果然培养了良好的战略思维。 一旁的孙继直又说道:“第二混成旅作战单位有六千多人,还有两个满编的炮兵营。这两天打起来可真够呛的。说来,这正面的兵力不算什么,关键是我们防线的西边和东边还有不少敌人,到目前为止不能确定两翼的敌人是哪一路,江西军隔三差五的调整部署,据情报分析他们是想要把分散的部队凝聚在一起,就像第二混成旅一样,都是整体作战。” 邓铿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这是情理之中的。江西军和南征军好几万人一下子南下到韶关,途中肯定有走『插』队的情况,他们赶着在年关之前结束战争,进攻时的阵型很仓促,临阵调整也可以先抢占时机。” 孙继直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道:“我们北线现在三面环敌,现在完全是以来炮兵团的覆盖掩护,保留了南边一面的后勤通道。我现在担心的就是,一旦北洋军调集了足够的兵力,强行切断南面,那我们北线彻彻底底就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这时,吴绍霆『露』出了平静的笑容,开口说了道:“大家不要太悲观,一定有转机的。” 孙继直看了一眼吴绍霆,他很像询问粤军的转机在哪里,不过最终还是忍下了这个疑问。他知道吴绍霆只不过说的是一句安慰的话,与其追着询问发牢『骚』,还不如给彼此留下一个台阶。当然,他也真心的希望战局有所突破,发生一些奇迹事件让北洋军阵脚大『乱』。 一个团部通讯兵匆匆的跑了过来,向在场所有人敬了一礼,然后对何应钦说道:“何大人,师部电话。” 何应钦放下饭碗,一边站起身来,一边对吴绍霆和孙继直道:“都督和孙团长稍坐,我去去就来。” 吴绍霆同样放下了碗筷,说道:“我跟你一起去,莫师长找你的事是我吩咐的。我要看看他是怎么安排的。”从凌晨到现在正午,第三师师部那边肯定已经布置好了特别作战的指示,虽然只是指示,他也要关注整个行动的始末,尽可能以自己的经验提供帮助。 何应钦微微有些疑『惑』,随后一言不发,跟着吴绍霆一起来到团部通讯室。 邓铿和孙继直没有跟着去,孙继直趁着空闲问了道:“都督给师部下了什么指示,要找教导二团负责呢?” 邓铿叹了一口气,道:“这是机密,不过我能透『露』一点信息,这次行动就是都督刚才说的转机。看,关键还要等行动的结果。” 孙继直点了点头,既然邓铿说了是机密,他也不再多问下去。g!~! 第343章 信誓 何应钦在接到师部命令,让教导二团组织特别行动队,秘密前往乐昌县俘虏萧耀南时,表情震惊了一阵。随后他很快又恢复了严肃,郑重的接受这项任务。放下话筒之后,他看着站在一旁的吴绍霆,神『色』再次复杂不定起来。这个命令自然是吴绍霆亲自指示,可是他不明白该如何完成这次行动。 吴绍霆负着双手,慢慢的走到何应钦跟前,不冷不热的问道:“何敬之,你是不是以为这是一次『自杀』任务?” 何应钦连忙摇了摇头,正『色』的说道:“不。只是卑职感到……不解,现在韶关外围到处都是北洋军,偷偷潜出去都很困难,该怎么不声不响到达乐昌,然后又不声不响把萧耀南抓回来呢?” 吴绍霆不置可否的说道:“出去其实不难,活捉萧耀南也不难,难就难在回来。” 何应钦怔了怔,不解的问道:“都督,这话要怎么说?”【】1908大军阀343 吴绍霆不太着急,他说道:“既然我现在就在教导二团,之后的几天我也会留在北线,这次特别行动就由我亲自策划。现在你什么都不要多问,先拟一份参加行动的名单给我。黄埔军校有不少是来自北方的学员,南征军的组成虽然以湘军为主,但七七八八也掺杂很多其他省的官兵,名单人数十二人为益,只要不是南方人即可。” 何应钦沉思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了道:“都督,萧耀南好像是浙江人呀,他自己都是南方人。” 吴绍霆笑道:“这次是抓萧耀南,不是骗萧耀南。这样,总之不要是粤语口音就行。” 何应钦点了点头,立刻道:“我明白了,卑职这就去安排。” 只有大半个小时的时间,何应钦非常果断的拟定了一份名单。 吴绍霆在团部掩体一间单独的测绘室内,与何应钦一起商议了这次行动,邓铿和孙继直也陪同在旁,一起参考。他告诉何应钦,正因为北洋军在韶关周围不断调整部队,收拢走散的兵力,而这就是一次混入敌人内部的大好时机。 他还记得孙继直曾经报告过,第七团在乐昌把俘虏的一千五百多名敌军拔了衣服,受冻受饿,导致这一千五百人失去战斗力。在乐昌反攻战时,粤军曾经『逼』降的是十个营的南征军,这十个营番号各有不同,兵种极为混杂,前前后后的逃兵、遣散兵和阵亡的人数也不确定,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换上敌人的军服突出韶关,前往乐昌。 孙继直听了吴绍霆的话,立刻拍手叫绝道:“都督说的太对了,正好我从乐昌县出来时,把那一千多套军服都带着,本来打算交给后勤部,做成军用『毛』毯或者加料冬装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何应钦叹道:“是呀,咱们北线两翼的敌人每天都在调动,大后方有时候还有不少侦察兵出没,根本猜不透是哪里的部队。尤其西边是南征军,东边是江西军,两路人各不熟悉。特别行动队换上敌人的军服,大摇大摆的骑着马走,江西军问暗号咱们就说是南征军的人,南征军问暗号咱们就说是江西军的,谁查的出来?”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出去很容易,接近萧耀南也很容易,办法跟何敬之说的差不多。到了乐昌,看准机会,就说自己是江西军派来联络的军官,有紧急情报找萧耀南汇报。真正的难度就从这里开始,行动队只有一次机会,要想尽办法把人带出来。” 孙继直叹了一口气,担心的说道:“是呀,正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带着一个大活人从乐昌县回来可真是困难重重。” 何应钦暂时想不出办法,只好不说话,埋着头苦苦寻思。 沉默了一阵,吴绍霆缓了一口气,说道:“其实任何计划都只是假设,没有办法给出十拿九稳的定论,关键还要看执行任务的人能够随机应变。” 孙继直点了点头,附和的说道:“都督这句是要紧的话,确实,怎么样都比不上随机应变的强。教导二团年轻人都太多了,若是换到教导一团的话,或许要更好一些。” 何应钦听了这番话,心中有些不乐意了,他虽然从教导一团调任到教导二团,但教导团的『性』质是一样的,大部分黄埔毕业生都会先分配到教导团来锻炼和积累,总归是同根而生。现在有人拿两个团来对比,自然有厚此薄彼的偏见,这是很让人排斥的言论。 不过毕竟孙继直是长官,又是前辈级人物,他不便开口说什么,只是在脸『色』上微微变化了一些。 吴绍霆看着何应钦,多多少少从对方的脸『色』上得知了一些信息,他若有所思的说道:“何敬之,如果我让你亲自带队执行这次任务,你可愿意?” 何应钦一下子精神了起来,但很快又有一些疑虑,问道:“可是都督,教导二团指挥官本来就很缺少,若卑职离开了,谁来指挥教导二团呢?” 吴绍霆微微笑了笑,说道:“我亲自指挥。”【】1908大军阀343 众人听了这番话,立刻把惊讶的目光都投在了吴绍霆身上。在他们看来,如果吴都督亲自指挥教导二团,那就意味着他要在火线上坚守岗位,这不仅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更重要的是都督指挥团部,师部的命令下达之后到底该听从谁的呢?这会让整个指挥层出现冲突和不协调的局面,可不是一件好事。 “都督,这可不行。”孙继直马上说道。 “是呀,都督你指挥教导二团的话,师部那边怎么办?都督应该指挥师部才是。”何应钦也连连的说道。 “你们放心,我自有分寸,”吴绍霆严肃的说道,“我不会让教导二团与师部的命令发生冲突,别看我年龄跟你们相差无几,我带兵的日子比你们加起来还多。” 何应钦想了想,只好说道:“都督命令,卑职一定执行到底。请都督放心,这次卑职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吴绍霆拿出认真的语气告诫道:“这次行动搭上『性』命是大忌,派你执行任务不是让你去送死,你们多少人出去,只能更多的回来,决不能少一个回来。明白吗?” 何应钦肃然应道:“卑职明白了。” 吴绍霆点了点头,随后又说道:“等你顺利回来,教导二团我就放心交给你来带了。你执行这次任务压力不小,但是你也要记住,任务成功与否,关系到我军在韶关战场上能否扭转局面。拜托了。” 何应钦激动不已,吴都督的话分明就是要提拔自己为教导二团的团长。他是一个积极向上的人,虽然这次任务十分危险,甚至可以用九死一生来形容,不过对于充满希望的前景,他宁愿往好的方向去想。 当即,他霍的站起身来,立正向吴绍霆敬礼,郑重的承诺:“卑职必然不辱使命。”g!~! 第344章 最长的一日 当天下午,何应钦集合了十二名手下,这十二人当中有四个是黄埔军校的军官,另外的人也大多是北方口音的兵士。傍晚时,师部情报处派人到前线,将情报处搜集的相关情报全部告知了何应钦等人,尽可能的让特别行动队掌握有利的信息。 何应钦用了四个小时与手下熟悉情报,统一行动的识别。到了深夜时,孙继直拿来五十多套比较好的敌军军服,交给何应钦筛选。何应钦按照计划好的分配,选了几套与江西军比较接近的军服,自己伪装成一名少尉通讯军官,手下则都配上后勤营营部士官的军服。 休息到凌晨四点,这支肩负艰巨而重要使命的特别行动小队静悄悄的离开了营地。虽然给他们准备的时间不多,很多前期工作只能在途中一点点交代,可是这些年轻人没有一个心生畏惧,若能顺利完成这次任务,他们必然成为韶关战役的大功臣,就算不幸失败,他们的名字也会在烈士墓碑上留下一笔。 教导团的将士与其他团不一样,他们长期都接受精神主义的熏陶,具有一种崇高的军人荣誉。为了这份荣誉,他们可以做出超出常人的牺牲和付出。 吴绍霆亲自送何应钦等人出发,望着这些年轻人渐渐淡抹在夜『色』中的背影,他心里有一种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坚定的想法,自己要想迈出广东省走向更大的历史舞台,必须依靠黄埔系这班子青年军官了。【】1908大军阀344 第一师派出去执行斩首任务的狙击小队,要比教导二团晚一天出发。 斩首行动执行起来要比深入虎『穴』俘获敌军首脑简单得多,但是前期准备工作却非常麻烦。情报部门比较要列出有效刺杀名单,还确定名单上的人物现在何处,之后狙击小组又要根据目标所在地的环境布置行刺计划。 第一师从下面几个团抽调了五十多名狙击手,这几乎是全师配置的一大半。大部分是两人一组,也有个别特殊的情况,只能由一人执行任务。 这二十多个小组分批陆续出发,除了十五日、十六日这两天是小规模行动之外,十七日除夕这一天是大规模行动。不管这一天会不会有进攻,除夕始终是中国人重要的传统节日,基层的士兵多多少少都会受到传统思想的影响,在警戒上出现更多的漏洞。因此让执行斩首行动有机可乘。 从十五日开始,吴绍霆一直坚守在教导二团阵地,在何应钦刚刚离开不久的几个小时里,唐天喜的第二混成旅休息了一天之后,果断再次发动大规模突进。 北线粤军都知道都督亲临前线指挥作战,纵然士气没有太大的改善,可是军心却受到了很大程度的鼓舞。很多粤军士兵想到吴都督就在身边,肯定是有办法守住阵地,要不然大人物是不会轻易冒险的。在这一天的作战里,粤军士兵消除了很多紧张的因素,沉着应战,不惧不躁,就算有战壕遭到敌人突破,也没有发生大动『乱』,很快又夺了回来。 在相隔五百多米的距离上,迫击炮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吴绍霆亲自指挥迫击炮,江西军进攻时,利用短程的火力覆盖『射』击;江西军休息时又不断炮轰『骚』扰。 北洋军通过情报探知到粤军装备的新式武器,一开始并没有放在眼里,可从南雄到韶关在短程火力上吃了不少亏,渐渐感到十分郁闷。可是说到底依然无可奈何,迫击炮只有中德军械公司和广东兵工厂在生产,以目前的情况这两家军工厂都不会轻易出售这种武器。就算要购买,也必须通过洋人倒一手甚至两手,实在不划算。 在北线战场上,除了东西两翼的夹击之外,第二混成旅每一次从正面发动进攻,都是用一种人海强攻的方式进行。没推进几十米,都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只是唐天喜他承担的起这份代价,后续预备役和其他战斗团可以填补损失,用尸体铺出一条通道。 战争进行到今天,无论是北方中央还是湖北、安徽、江苏司令部,甚至前线指挥作战的将领,他们统统都意识到必须走完最后一步。这最后一步不惜一切代价、不计任何后果,纵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无所谓。 接下来的两天,粤军北线阵地连续遭到进攻,到了十六日下午两点,江西军和南征军协同一起,发动了三面同时进攻。短短半个小时,粤军防线就遭到了多处突破,战况到了十分危急的地步。 吴绍霆在教导二团团部掩体的了望口前观察着,自己的阵地上出现了好几个缺口,粤军士兵匆匆忙忙的变换防守方向,后方两支预备队都投进了战壕。距离团部最近的一个缺口,他从这里甚至都能看到北洋军的身影。 邓铿跌跌撞撞的从外面跑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特勤处主任王云。邓铿肩膀被流弹击中,此刻正在流血,不过他顾不得这么多,直接冲到吴绍霆面前大喊道:“都督,这里快要撑不住了,李耀汉刚刚跟孙继直商议,准备后撤到第三道防线,团部要马上转移,我掩护你先走。” 吴绍霆没有回过头,镇定自若的说道:“急什么,这一仗守得住。” 邓铿吃惊不已,脱口道:“这还守得住?教导二团的阵地有四段坑道已经在拼刺刀了,七团那边更严重,西面和北面遭到两个敌团的夹击,孙继直都快要亲自上阵拼刺刀了。北线必须后撤,我管不了那么多,必须让都督你先走。” 他说完,向王云使了一个眼『色』,王云带着两个特勤人员上前要强行带走吴绍霆。 吴绍霆转过身来瞪了王云一眼,厉声的喝道:“要造反吗?” 王云等人迟疑了一步,他们在吴绍霆面前还是不敢造次,这是对吴绍霆日积月累的敬畏。王云叹了一口气,郑重的说道:“都督,邓副官也是为您好。您留在这里实在太冒险了。”【】1908大军阀344 吴绍霆看了邓铿一眼,冷声训斥道:“让你在参谋总部待了一个半月,你只学到高战远虑,却把观察入微给忘得干干净净。我们粤军拼刺刀会比北洋军差吗?新兵营三大必修课之一就是拼刺刀,平日士兵们吃的不差,训练的也不差,别以为北方来的都是虎背熊腰,咱们南方也不缺铁打的真汉子。” 邓铿有些纠结,道:“可是……” 吴绍霆没有给邓铿反驳的机会,立刻打断了邓铿的话,说道:“每一支督战队都装备有温彻斯特散弹枪,这比大刀更管用。再者咱们粤军还有规范的卡宾枪,北洋军对堑壕战有个屁的心得,一个个揣着长枪就跳进坑道,向前张不开手,向后伸不出腿,凭什么跟我们拼刺刀!就算要撤到第三道防线,也必须捱到春节之后,老子就一定要在这里守岁。” 这一番话十分有气势,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让教导二团团部的所有军官都振奋不已。 邓铿和王云对视了一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吴绍霆转过身继续透过了望口观察,只见最近的缺口涌入了越来越多的北洋军,显然北洋军是从两个阵地中间『插』入,然后分兵抢攻阵地侧翼。他立刻命令道:“让团部督战队杀出去,填上前面的缺口。拿枪来,我亲自上。” 邓铿和王云急了,纷纷劝说起来。 可是吴绍霆心思已决,从团部门口的武器架上挑了一把卡宾枪,装上了刺刀,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团部掩体。邓铿只好带着王云紧紧跟了上去,团部一些在这个环节不重要的军官,也纷纷拿起武器跑了出去。 在门口集合了团部督战队,吴绍霆亲自带领全队走进战壕,向先前看到的阵地缺口增援过去。督战队拿着散弹枪的士兵抢在最前面,很快赶到了出事的坑道。 粤军士兵跟北洋军早已经在这里扭打成一团,北洋军不断的从侧翼跳进来,而粤军因为人手问题,迟迟等不到后援,人手是越战越少。当团部督战队和吴绍霆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一种绝地逢生的希望顿时传开。粤军士兵打起精神,呐喊的振作起来,迎着北洋军杀了过去。 督战队用散弹枪守住了几个转角的位置,跳进来一个北洋军毙一个北洋军,杀的十分得心应手。另外的士兵在散弹枪掩护下,赶紧夺回有利的『射』击点,阻击战壕外面源源不断冲过来的敌军。 吴绍霆亲自挺进刺刀,冲进肉搏群之中,率先从背后发动偷袭,刺翻了几个正在跟另外的粤军士兵拼命的敌人。他不会跟敌人讲什么一对一道义,尽快和不择手段的消灭敌人是战场生存基准,有偷袭的机会自然不能浪费,不禁得手几率高,而且还能拯救几个友军,真正是一举两得。 “兄弟们,给我杀,让北洋军都看看,咱们粤军没有孬种。”吴绍霆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渍,大声的高呼了一句。 战壕里粤军的情绪立刻高涨起来,纷纷响应了起来: “杀啊,杀啊,不能在大人面前丢粤军的脸面!” “我杀了两个了,死了也够本,老子不怕死!” “谁说咱们南方人没力气,今天就展示给他们看看!” 北洋军的攻势立刻遭到了遏制,增援来的督战队抢占了『射』击点,截断了后续冲上了的敌人。虽然北洋军兵线拉的很长,依然能从其他地方跃进战壕,可是每一批冲锋的人数受到牵制,只能一小拨的断断续续抢攻。 吴绍霆带领几十名上刺刀的士兵守在战壕里,来一拨灭一拨,坑道里北洋军的尸体渐渐比粤军的尸体多了起来,渐渐的北洋军士兵不敢再向这边冲锋,改变方向去偷袭其他地方。 可是战场上到处都是枪林弹雨,任何突然的改变和放弃都意味着死亡。这一队攻上来的北洋军士兵就像是无头苍蝇,没办法攻入战壕,也不能在冲锋的时候撤退,就这样被困在双方交火的中间地带。 正当吴绍霆以为守住这个缺口时,忽然岔口处另外一条坑道出现了十几个北洋军。他正端着步枪靠着『射』击点『射』击堑壕外面的敌人,完全没有料到另外一边的战壕已经让敌人占领,也没有感觉到危险的『逼』近。 这一伙北洋军顺着坑道『摸』过来,首先看到穿着都督军服的吴绍霆,虽然不确定吴绍霆的身份,可是单看这身衣服也就知道是一个大官。最前面的几个士兵不由分说,挺着刺刀争先恐后的冲了过来。【】1908大军阀344 这时,从团部运输弹『药』的几个士兵正好路过这里,他们看到敌人的军服,马上大喊了起来:“小心,有敌人,有敌人渗透了!” 邓铿最先闻声反应过来,他看清楚情况顿时大惊失『色』,放开手中的步枪,快速的拔出了自己的手枪『射』击。一边开火一边冲吴绍霆大喊道:“都督,小心身后。” 手枪打倒了两个敌人,第三个敌人已经来到吴绍霆背后,举起刺刀通了过去。 吴绍霆在听到邓铿喊话时,本能的抓着步枪转过身来,他的步枪正好撞在了敌人的刺刀上,可是眼前的敌人比自己先一步发力,一下子压迫整个人踉跄后退。他努力稳住自己身形,可是脚跟让一具尸体绊了一下,整个人失控的摔倒在地上。 那北洋军士兵居高临下,顺势抬起刺刀直劈下来。吴绍霆跌倒时手中的步枪偏斜了,这个空『荡』已经是致命的破绽,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再次抬起步枪去格挡,只好拼命的扭动身躯,尽量挪开要害部队,用肩膀或者手臂去接下这一刀。 千钧一发之时,邓铿手枪再次开火,他起初还担心吴绍霆与敌人距离太近造成误伤,现在吴绍霆摔倒了,正好给了一个大好时机。这一枪直接命中北洋军士兵的脑袋,对方带着最后狰狞的表情,笔直的栽倒了下去。 吴绍霆赶紧推开倒在自己身上的尸体,匆匆忙忙要站起身来,可是没想到一个敌人倒下了,另外一个敌人又扑了过来。他心中叫苦不迭,使出全力向后缩着身子,争取拉开足够的空间做出反击。 好在这时,一旁又跳出一名粤军士兵,伸出双手直接抓住了敌人的刺刀,同时大喊了一声:“都督,快走。”他的双手让刺刀割破,鲜血大把大把顺着刀刃流落出来,可是丝毫没有显出疼痛之『色』,反倒满脸怒容的盯着敌人。 吴绍霆总算从地上抓起了步枪。与此同时,另外一个北洋军士兵杀到,端起步枪要去刺杀抓刀刃的粤军士兵。吴绍霆眼疾手快,动作十分灵敏,抢在对方之前高举步枪越过粤军士兵的头顶,狠狠的把刀刃送进了对方的胸口,顺势还扭动了一圈。 结果了一个人,眼前还有一人,他从敌人胸口刺刀一个横劈,直接在先前那个北洋军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口子。那北洋士兵痛的大叫一声,本能的松开抓枪的双手,捂住自己流血不止的脸庞。 粤军士兵果断的夺过了步枪,反过来捅进了敌人的肚子。那北洋军跌倒在地上,痛苦的缩成一团。 吴绍霆向那粤军士兵问道:“做好的,你的手没事?” 粤军士兵回头来冲着吴绍霆憨厚的一笑,大大咧咧的说道:“才这么一点皮肉小伤,我才不怕呢!” 吴绍霆欣慰的点了点头,赞叹道:“好样的,这才是咱们革命粤军的兵。” 邓铿和王云带着几个士兵赶了过来,将剩下的北洋军打退。 吴绍霆向北洋军来的战壕看去,只见前方边缘的一段战壕已经沦陷了,北洋军几乎在那边站稳了脚跟,正在向其他方向慢慢推进。他暗暗叹了一口气,北洋军的进攻还真是强硬,这才可难打了。 邓铿凑了过来,忧虑的说道:“都督你看,就算咱们守住了这里,可是其他地方还是让敌人占领了,少一片阻击火力,后续的敌人源源不断涌过去,缺口只会越来越大!” 吴绍霆冷静的吩咐了道:“把督战队调过来,咱们再杀过去。” 邓铿劝说道:“都督,督战队就这么百八十人,补得了这里补不了哪里,迟早还是会拖垮的。您现在在前线的安危最重要,要是你有什么闪失,我怎么向广东交代?” 吴绍霆底气十足的说道:“士元,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既然我已经下到前线战壕来,就必须跟其他士兵一样把这一仗打到底。我之所以要站在第一线,目的就是让全线将士都知道,只要我吴某人没有后退,他们也要寸步固守。” 邓铿看着吴绍霆坚决和严肃的脸『色』,一时间竟然把后面劝说的话堵在了喉头里。 吴绍霆不再多说废话,转过身来向督战队一招手,大喝道:“兄弟们,跟着我上,咱们费点力气,再送北洋军一程!” 粤军士兵大声高呼: “谨遵都督之命!” “送他们一程,不嫌累!” “杀啊,杀啊,保卫广东,打倒独裁者。” 吴绍霆一马当先,提着卡宾枪冲在最前面。督战队也不示弱,一个个争先恐后,带着高涨的士气和信心,向着北洋军发动冲锋。g!~! 第345章 不太平的一夜 这一日的激战一直持续到傍晚,天空再次下起绵绵的细雨。 粤军总算守住了阵线,只不过北洋军趁着攻势之时,再次把阵地向前推进了一段距离。以目前相隔的距离,双方的重机枪都在有效『射』程之内,随时都可以直接开火。粤军狙击手在安装了加长枪管之后,照样可以在最前沿『射』杀敌方士兵。 之所以能够守下今天这一战,吴绍霆亲临火线浴血奋战是一个原因,可是最后仍然出现了最危急的关头,江西军不遗余力的增派兵力冲锋,导致粤军兵线出现严重的漏洞。在这种情况下,就连吴绍霆都认为有必要撤退,而在这个时候,第三师师部从白沙镇及时赶到,师部警卫营和迫击炮小队迅速投入战斗。 北洋军强攻到傍晚时,全军已经出现疲乏的状态。随着前线伤兵越来越多,阵亡越来越严重,后勤线出现了很严重的滞缓。最终在粤军一个师部增援之下,终于出现了进攻逆流,第一批抢攻的士兵纷纷撤退,后续补充的兵力见前方撤退也跟着回撤。 到晚上七点时,天『色』彻底暗了下来,细细的雨水冲洗着战场,鲜血和着雨水一起流入战壕。整个战场一片寂静,也不知道今日的一战有多少尸体留在了两阵之间。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双方伤兵救治时传来的痛嚎声,让这个冰冷的夜晚更添几分凄凉。【】1908大军阀345 吴绍霆没有料到第三师师部会突然出现,他在前线巡视了一圈,帮几个轻伤士兵绑扎了伤口,随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返回团部掩体。莫擎宇、刘永浩等师部军官已经在这里了,侍从官在忙着在团部布置,看样子莫擎宇是要把团部用作指挥所。 莫擎宇见到满身的吴绍霆,赶紧上前问了道:“都督,没受伤。” 吴绍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腿,那里有一道被流弹划破伤口,雨水和血水融合在一起,在昏暗的油灯下也分布清楚。他叹了一口气,满不在乎的说道:“小伤,不值一提。你们怎么从白沙镇跑来了?” 刘永浩正在小心翼翼的把了望口堵上,以免掩体的灯光暴『露』了位置。他回过头来替莫擎宇说了道:“都督你都亲临前线,莫师座岂能安坐后方?我们一大早就出发了,警卫营先行,还有一些通讯队和工兵队在后面,估计明后两天会到齐。” 莫擎宇点了点头,感叹的说道:“没道理我们这些属下在军座的后面,我们只有在军座的前面才是。昨天李副师长告诉我们,他们第一师那边从城内迁到西区战场去了,正是为了证明身为部下不可以在首长后面。”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虽然指挥中心前移有一定风险,可这未必是一件坏事。尤其在这个战局越来越艰巨的时刻,师长们都上了火线,多多少少都会给前线士兵带来鼓舞。他伸出手重重拍了拍莫擎宇的肩膀,深沉的说道:“我不评价你们这样做的好坏,但是我还是要说你们很讲义气。咱们兄弟并肩作战,胜要胜的荣耀辉煌,败也败得轰轰烈烈。” 在场所有人听了这句话,都在内心深处感到激动,尤其是那些团部的军官,吴都督与上下都是同心同力的兄弟,纵然抛开一切只为兄弟而战也不枉此生。 刘永浩感叹的说道:“有都督这句话,我等死而无憾。” 吴绍霆笑着罢了罢手,说道:“快过年了,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好。我希望能尽快拿下这场战争,纵然大年夜不能好过,大不了在上元佳节补回来。” 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 这一晚不太平,纵然北线战事结束了,韶关城中还有山区依然有激烈的枪声。 吴绍霆现在还不清楚第一师的战况,不过他今天亲自体会到北洋军强攻的势头,可以想象到革命粤军全军承受的压力。他不是一个『妇』人之仁的人,战场的牺牲在所难免,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即便付出再大的牺牲也必须坚持到底。 十一点时,师部的军官将团部掩体收拾的差不多,于是灭掉了油灯,重新拉开了望口观察前方动静。 吴绍霆自己动手包扎好小腿上的伤口,他坐在靠近了望口的地方,一边啃着一块的面饼,一边沉思着一个计划。 不知什么时候,刘永浩走到一旁,忧心忡忡的说道:“不知道斩首行动进行的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何敬之他们是否顺利混入乐昌县。” 吴绍霆没有回过头,他同样很关注这两件事,命令下达都已经三天,第一师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汇报。至于何应钦他们如果进行的顺利,现在应该已经到乐昌县城了。他在心中暗暗寻思:最关键的时刻差不多已经到来,一切要看何敬之能不能得手。 他突然有一种怪异的想法,何应钦是未来国民党的重要人物,如果在这次行动中不幸失手遇难,这个未来的大人物岂不是太可惜了? 不过他恨得下心,纵然折了一个何应钦,黄埔军校还有那么多人才,未来总还会出现第二个何应钦、第三个何应钦。他很期望何应钦能完成任务,不仅能扭转整个大局,同时也能证明这个高材生的能力,自己日后可以放心重用此人了。 他暗暗的忖道:希望何应钦能成为黄埔军校出来的第一位高级指挥官。【】1908大军阀345 这时,莫擎宇从掩体外面走了进来。他刚才一直在外面敦促教导团工兵队挖掘第二个掩体工事,团部掩体毕竟有些小,无法容纳团部和师部的所有军官。他只穿着一件白衬衣,先前还亲自动手挖土,热的满头大汗。 随便找了一个杯子舀了一口水,一口气吞了下去之后,他一边畅然叹着气,一边走到了望口这边。 “军座,我刚才跟工兵队挖土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莫擎宇表情冷静,语气认真的说道。 “什么想法,说来听听。”吴绍霆依然没有回归头,直接问了道。 “这段时间一直是北洋军高举攻势,连番向我军发动进攻,而我军也一直是恪守守势,一眼看过去攻守双方的身份十分了然。”莫擎宇不疾不徐的说道。 吴绍霆微微怔了怔,他隐隐约约意识到莫擎宇话语中隐藏的意思。当即,他立刻回过身来看着莫擎宇,追问道:“你的意思………” 莫擎宇沉着的说道:“战场之上一直风云莫测,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一开始我们只是因为利用阵线防守有利于阻击敌人,可是这一仗打到今天,显然我们的防线已经不太牢固,而我们还是选择固守防线,岂不是太过死板了?攻守双方一直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北洋军能是攻方,我们照样可以,只要时机恰当。”a!~! 第346章 突然反攻 吴绍霆赞叹的点了点头,大笑道:“柱一,果然好见识,你说的对,我们粤军这几天打得都太保守了,战场上只有胜利和失败,其他一切只不过是遵照这两点在进行而已。” 站在一旁的刘永浩有些奇怪,问道:“军座,师座,既然反守为攻要看时机,那什么时候才是最佳时机呢?” 吴绍霆深意的笑道:“依我看,就是现在。” 莫擎宇点了点头,认同的说道:“军座说的没错,时机就在眼前。从十一日、十二日到十三日,北洋军连续发动了三天进攻,于十四日休整了一天。而就是这一天,足够让北洋军放松戒备了。十五日和今天他们又连续出兵两日,今天下午的强攻失败,北洋军已然批发不堪,明日又是除夕,相信北洋军的惰『性』会更进一步。今晚偷袭,必定得手。” 吴绍霆的想法与莫擎宇如出一辙,十四日那天敌军休整一整天,而期间粤军没有发动反扑,敌军的戒备心自然放松一个档次。今天下午惨烈的激战又伤到了敌军元气,十之又会进行一番休整。利用这次敌军疲惫不堪之时,发动一次夜袭,正如历史上的夜劫营那样,必然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1908大军阀346 “就是这样,事不宜迟,马上组织一支突袭队,我亲自带头杀一个回马枪。”吴绍霆意气风发的说道。 “军座,还是让我这个师长来带队,您今天下午已经出了风头,总该给属下一个机会。再者军座腿部有伤,不方便跑动,影响了行动可不好,这次大好机会不能浪费呀。”莫擎宇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你小子……”吴绍霆哈哈笑了起来,想到莫擎宇说的很对,自己腿上有伤不方便,突袭讲究速战速决,可不能因为自己拖累了整个行动,“行,就交给你了。你想要出风头的话,就学学三国时的甘兴霸,让突击队每一个人都『插』一支羽『毛』,回来咱们数羽『毛』,一根不少那才是大风头。” “羽『毛』现在大冬天不好找,就以白布代替,回来军座您亲自数布条。”莫擎宇充满信心的笑着说道。 刘永浩见莫擎宇与吴绍霆相谈甚欢,对今晚发动偷袭的事情信心十足,心中自然也受到感染。他忽然脑海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立刻说道:“军座,师座,我也有一个提议,或许能助一臂之力。既然何敬之他们伪装成敌军潜入敌后,孙团长那边还有不少敌人的军服,今晚突袭索『性』假扮成敌人的模样,岂不更加得心应手?” 吴绍霆与莫擎宇对视一眼,两人都『露』出了欣然的笑容。 莫擎宇点头赞道:“此言大善,今晚保证让唐天喜睡不了安稳觉。” 吴绍霆笑着说道:“很好,今晚要是得手,这份大功劳你们两个都逃不了了。” 随后,莫擎宇开始着手准备夜袭行动,他从教导二团和师部警卫员抽调了四百名精干士兵,又从孙继直那边要来了一批敌军军服,全员换上,并在胳膊上系上白『色』的布条以作区分。经过一个小时的商讨,制订偷袭路线和首要目标,于凌晨一点五十五分正式开始行动。 吴绍霆让刘永浩到前线指挥重机枪,自己则亲自指挥迫击炮小队。等到莫擎宇偷袭得手撤退时,只要吹响报信用的口哨,重机枪和迫击炮一起开火压制敌阵,掩护莫擎宇等人撤退。 莫擎宇没有从正面战场潜行前进,毕竟敌人的哨部时时刻刻都注意着正前方。他带着人绕了一个大圈子,从李耀汉第八团阵地侧翼迂回,小心翼翼的向敌人阵地的角落『摸』去。 整个行进过程持续了三十分钟,江西第二混成旅竟然一点都没发觉,可见前面七八天的作战已经让全旅陷入麻木,北军士兵认准粤军只会死守不会反攻。 突然一声手榴弹的“轰隆”爆炸声,正式宣告反攻突袭战打响。 寂静的两军阵地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江西军与粤军的注意力全部聚焦在西北方向。 江西军阵地的整个西北角爆发起激烈的枪声,其中不时的还传来手榴弹的爆破声。至于惨叫声和喊杀声,紧紧落后了几秒钟,带着浓厚江西口音的嘶喊响彻了整个战场。 莫擎宇率队杀入江西军战壕之中,手持温彻斯特散弹枪的士兵在前面开道。号称“堑壕扫帚”的散弹枪在这一刻大展神威,开道的士兵毫无顾虑,只管前进、开火、上膛、再开火,挡在前面的江西军士兵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有时候运气好,遇到挤在一堆的士兵,一枪下去这一堆士兵全部放翻在地。 温彻斯特散弹枪装备粤军已经有一段时间,粤军士兵早已训练处一套战术方式。虽然弹仓容量只有五发子弹,可是在拥挤的战壕里,前后八个士兵相互配合,前面四个士兵打完了子弹,立刻贴在战壕墙壁蹲下来填装子弹,由后面四个士兵补上来推进。就这样轮流进攻,火力持续不断,让江西军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 “把手榴弹都扔到有帐篷的地方,快。”莫擎宇大声的喊了道。 粤军士兵在战火火光之下,锁定附近的目标,疯狂的把手榴弹投掷了过去。堑壕中有帐篷的地方必然是为了防止雨水侵入,要么是通讯设施,要么是兵力据点,要么是军官休息处,总之一定是重要地方。【】1908大军阀346 短短几分钟,江西军西北阵地炸开了一朵朵火花,在漆黑下着纷纷小雨的夜空下,显得十分耀眼和夺目。 对于江西军来说,他们最感到头疼的不是粤军趁着自己精疲力竭时发动偷袭,而是偷袭的粤军全部穿着北洋军军服,在黑夜混战之中根本分布清楚敌我。尤其从其他阵地赶来增援的江西军,乍得一看还以为是自己人暴『乱』,根本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粤军突击队在占领的战壕区域之后,一部分人固守两侧的通道,阻击江西军反扑,而主力部队则向阵地后方快速渗透。 趁着江西军分不清敌我之时,莫擎宇转眼之间已经带队杀到了连部指挥所,端掉了这个连部指挥所之后,又马不停蹄的继续向后方冲锋,争取找到几个营部甚至一个团部打掉,那今晚算是把前几天作战的损失全部赚回来了。 “快,把那挺重机枪抢下来,调过来压制左边,快。”莫擎宇一边往卡宾枪里重新填装子弹,一边指挥者手下抢占有利的火力点。 几个粤军士兵遵照吩咐,偷偷的『摸』到刚才端掉的连部后面,轻易的把几个还茫然失措的江西军士兵干掉,夺得一挺重机枪。他们上下搭配,把重机枪调转了一个位置,拉开子弹带,向左边阵地的江西军疯狂扫『射』。 莫擎宇装好子弹,带着一队人沿着坑道继续深入渗透。十分钟后,他果然发现了一个营部,然而敌军营部这里已经加强了护卫,双方立刻陷入了激烈的交火。敌军营部一直在观察阵地的情况,发现这一队穿着友军军服的人大有问题,果断下令拦截。g!~! 第347章 得手 强攻营部十多分钟,粤军还是没办法突破这层拦截线。 一个连长跑到莫擎宇面前,急促的说道:“师座,这里拿不下来了,咱们是时候撤退了。” 莫擎宇哼了一声,表情坚决的说道:“胡说八道,老子要是拿不下这个营部,今天晚上算是白来了。” 连长焦急不已,说道:“师座,这营部的位置太有优势,兄弟们渗透的太远了一些,再不撤的话会被包围的。” 莫擎宇一把抓住了连长的领子,大声的说道:“你听不懂我的话吗?今晚的机会千难逢,咱们都打到这里了,现在要是撤退,以后再想打奇袭那是难上加难。你以为我这个师长为什么要亲自出战,你以为都督为什么要亲临北线,因为我们的目的不是守住阵线,而是要打赢这场战争。”【】1908大军阀347 连长愣住了,一时竟无言以对。 莫擎宇指着前面敌军营部,郑重的说道:“打掉一个营部,虽然会付出沉重的代价,可是足以震慑江西军的军心。要是咱们走运,再往前渗透一些发现一个团部,不仅把咱们前几天的损失全部赚回来,还能激励全军士气。我们革命粤军全军从去年两广战争打到今天,大家都知道不容易,而今天我们需要的就是一股振奋信心的士气。” 连长看着莫擎宇坚定不移的目光,心中深有感慨,他一咬牙,说道:“师座,我知道该怎么做,卑职现在就带人杀上去。” 他说完,提起枪跑到战壕旁边,照会了一队手下准备发动新一轮抢攻。 这次进攻之前,粤军士兵投掷了大量的手榴弹,并且兵分三路。一路沿着左边坑道进攻,另外一路沿着右边坑道,最后一路直接从堑壕坑道爬了出来,踩着中间的高低直扑敌军营部掩体。而那个连长就是奋不顾身翻出战壕带头进攻的人。 敌军营部遭到手榴弹的压制,好不容易稳住阵型,却万万没想到粤军士兵不怕死,敢翻出战壕发动冲锋,仓皇的调整火力打算先干掉这队暴『露』的目标。翻出战壕的目的就是吸引敌人的火力,为了打下这个营部,连长和那些粤军士兵已经不在乎个人生死。 随着敌军营部的重机枪喷出火舌,连长第一个中枪栽倒在地,然而他的牺牲没有吓退其他粤军,这些热血士兵一个接着一个,迎着重机枪的火力冲了过去。仅仅几十秒的功夫,重机枪高速『射』击便把这一队粤军全部打倒。 也仅仅是这几十秒的时间,为左右两边坑道进攻的粤军争取了极为宝贵的时间,他们终于冲上了营部据点,直接挺着刺刀杀了过去。营部敌军连刺刀都还没来得及撞上,一时间只能用枪杆子格挡,面对杀红眼的粤军,他们更像是一只只待宰的羔羊。 莫擎宇带着后续部队一拥而上,他在穿过坑道时,回头看了一眼倒在战壕外面的那些粤军士兵,先前跟自己谈话的那个连长,双眼依然直瞪着前方,仿佛是在寻找希望,又好似是在指引前进。他心中有一种隐忍不住的悲哀,今晚注定不能像三国甘兴霸那样百骑劫营不折一人。他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停滞,牺牲是在所难免,重要的是不能白白的牺牲。 “兄弟们,给我狠狠的杀,让所有北洋军都记住今天,让敌人从此以后不敢安心睡觉!杀啊!”莫擎宇振臂高呼了一声。 身前身后的粤军士兵齐齐呐喊,声势甚是浩大,每一个士兵的情绪都高涨到了极点。 ----------------- 吴绍霆在掩体了望口观察了很久,对面敌军阵地打得一片热闹,虽然仅仅是西南一角,却牵动了全线的敌军。通过千里镜来观看,还是能清楚掌握突击队的进展,突袭战进行到这个时候已经有十分漂亮的战绩了。他在心里暗暗叨念着,该撤退了,再打下去弹『药』不够用不说,敌人也要完成包围了。 “什么钟点了,他们打了快两个小时了。”他没有回头,直接向掩体里的军官们问道。 “军座,现在快四点钟了,莫师长他们打了刚刚有一个钟点。”一个侍从官回答了道。 “一个钟点……也够久了。”吴绍霆喃喃自语的说道。 在他看来,见好就收是十分明智之举,毕竟粤军要尽可能的保全有生力量,而且莫擎宇以师长身份亲自执行突袭任务,所承担的风险非常严重。如果突袭顺利完成,大获全胜,全军必然可以受到极大的鼓舞,而且基层士兵也会更加尊重领导班子——连师长都冒险亲自作战,自己有什么理由不更卖力? 可是相反,要是莫擎宇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算这次突袭给敌人造成了沉重打击,对鼓舞全体粤军来说效果也会大打折扣。韶关大战的战况本来就很紧张,在这个紧要关头一个师长出事,这对士气的打击会有多大啊! 这时,在另外一边了望口观察的师部军官大喊了起来:“军座,突袭部队开始撤退了。”【】1908大军阀347 吴绍霆赶紧抓起千里镜看过去,果然看到一大队士兵正在向南边转移,而且就人数看来还不算少,看来这次偷袭的损失并不严重。他心中渐渐欣慰起来,这一仗果然打得够漂亮。 “你们看好这里,我亲自去指挥迫击炮。”他振奋的说道,然后快步走出了掩体大门。 与此同时,在阵地最前沿的堑壕里,刘永浩守在一挺重机枪旁边,焦急的看着西北方向。他同样已经发现突击部队开始撤退,可是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口哨声,双手都捏出了一把冷汗。没有口哨声不能开火,以免有友军还在火线之内造成误伤。 看着突击部队越来越近,而敌阵那边的重机枪已经开始追在后方扫『射』,江西军也渐渐从混『乱』中恢复阵型,抢占『射』击点攻击突击部队的后方。刘永浩着急到了极点,忍不住都念叨出声来:“快吹哨呀,快吹哨呀,搞什么呀!” 重机枪手手心都握出汗水了,目光紧紧盯着前方,枪口已经瞄准在敌阵重机枪的位置。 就在这让人绷紧神经的时刻,前方终于传来了哨声。不等刘永浩下令,粤军全阵线上的重机枪立刻开火,带火捎的子弹在黑暗中飞快的掠过,狠狠的砸在对面江西军阵地上。江西军先前汹涌的火力顿时弱了一截,这个空隙给突击部队转移提供了难得了机会,几分钟之后第一批突击部队跳进了阵地,并且转过身来接应后面的人。 在后方的吴绍霆马上让迫击炮小队调整『射』角,瞄准敌阵火光的周围炮击。 迫击炮快速的『射』击,打出了一片弹幕,强大的火力几乎压着最前沿的江西军抬不起头。 江西军遭到突袭惊魂未定,现在又让粤军迫击炮压制,自然放弃了追击突击队的想法。十几分钟之后,双方交火渐渐弱了下来,突击部队顺利返回阵地。g!~! 第348章 莫擎宇负伤 迫击炮小队的炮管子打热了,不得不停下来。尤其是炮击跑『射』击速度过快,对炮弹供应也造成很大压力,要不然吴绍霆会让炮击跑小队隔三差五打去几炮,哪怕是在深夜随便一炮都能影响敌军睡眠。 吴绍霆匆匆忙忙从后方沿着战壕跑到最前面,军医和杂役已经在抢救伤员了,不过能跑回来的大部分是轻伤,重伤者十之都在中途捐躯了。前沿战壕十分热闹,突袭部队的士兵一个个神采奕奕、精神振奋,绘声绘『色』的跟周围其他的士兵讲述刚才的激战。 他没有去听士兵们讲故事,故事毕竟经过添油加醋,让基层士兵听听也算能鼓舞士气。但是身为最高指挥官,一定要掌握真实的战况,才能制订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莫师长呢?谁看到莫师长了?”邓铿紧跟在吴绍霆后面,他知道吴绍霆在找莫擎宇,所以抢先询问那些突击队的士兵。 “好像在后面……撤退时我看到师座在殿后。”一个士兵回答了道。【】1908大军阀348 邓铿在前面开路,吴绍霆一边向前走,一边进行一番简单的慰问,并且指引士兵们不要停在前沿战壕,各自回到出发前的岗位。 找了好一阵子,从后面一直走到最前面,竟然还没看到莫擎宇的影子。 邓铿回过头看有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吴绍霆,他说道:“都督,都找遍了,难道走岔了?” 吴绍霆心中有几分不好的预感,虽然他不太相信莫擎宇会掉队或者阵亡,可是偷袭得手正是庆功的大好时机,身为师长的莫擎宇竟然不见人,这也太可疑了。他赶紧回过身,大声向战壕里询问道:“谁看到莫师长了,他人呢?” 这时,一个士兵快步跑了过来,吴绍霆认出这个士兵正是莫擎宇的警卫员,他赶紧迎了上去。警卫员脸『色』很不好看,满头大汗淋漓,他凑到吴绍霆跟前压低声音说道:“军座,师长已经送到战地医院去了,师长嘱咐不要让兄弟知道,所以……“ 吴绍霆心头一凉,他什么话都没有再问,转过身顺着坑道快步往回走。 来到战地医院,门口已经让几个师部的警卫员把守,警卫员看到是吴绍霆,立刻上前一人带路走了进去。教导二团的战地医院依然十分拥挤,不过即便在这拥挤的环境之下,角落的一张病床用白『色』的帷布隔离开来,刘永浩和另外两个师部的军官站在那里,每个人的脸『色』都显得十分焦虑。 带路的警卫员向刘永浩小声的打了招呼:“军座来了。” 刘永浩回过头来看了吴绍霆一眼,双眼透着几分红润,用力紧咬着嘴唇,身躯有几分控制不住的颤抖。 吴绍霆大步赶到跟前,严肃的问道:“情况怎么样?” 刘永浩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声音跟着身躯一起颤抖的说道:“我看师座时,他的胸口被打穿了,军医正在做手术止血,情况……情况不是很好。军医说这里条件太简陋,没办法做复杂的手术,只能先止血,然后要赶紧送到城内去抢救。” 吴绍霆心中的石头悬而未落,反而更加捏紧了一把,胸口要害的器官实在太多,在二十一世纪抢救起来都很麻烦,更别说在这个年代。他很想冲进去亲自看了一下莫擎宇的情况,可是既然军医在动手术,连刘永浩都老老实实站在外面,自己贸然进去只怕帮倒忙。 他狠狠的拍了一下大腿,烦躁不堪的说道:“怎么搞成这样……” 刘永浩带着几分懊恼和埋怨之意,对吴绍霆解释了道:“听跟着一起行动的警卫员说,师长打下了一个连部和一个营部,后来继续向敌后深入,终于又发现了一个团部。攻占团部费了不少劲,最后总算还是拿下,师座大腿上的伤就是在打团部时留下的。就是因为腿上有伤,行动不便,在撤退时师座背部又中了一弹……” 吴绍霆惊奇不已,连忙追问道:“柱一打下江西军的一个团部?” 刘永浩深深的点了点头,随后缓慢的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师座他行动迟缓,为了不拖累兄弟们,所以故意留在后面殿后,结果……结果让敌人一枪打冲了胸膛。” 吴绍霆捏紧了拳头,他暗暗的有一种惆怅之感,为了打赢这场战争,已经死了太多的人。革命粤军本来就缺乏资深的将领,莫擎宇在粤桂战争时已经表现了他的能力和忠心,若现在失去了这一员大将,这等损失可不比丢掉一万军队小。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表情渐渐恢复冷静,事情总该往前看才是。他自然希望莫擎宇能够化险为夷,可万一莫擎宇有什么闪失,这条道路总归是要继续走下去。好在莫擎宇今晚打了一场漂亮的奇袭战,连江西军团部都端掉,这对江西的打击绝对够大了。 这时,帷布浮动了一下,一个军医从里面走了出来。【】1908大军阀348 刘永浩马上拦住军医问道:“师座情况怎么样?” 军医神『色』凝重的说道:“暂时止住了血,子弹没有『射』穿,刚才动手术时我们看到弹头还在里面,距离肺部太近,这里没办法取出子弹。现在必须把师座赶紧送到城内,让大医院的大夫、医生来主持手术,最好今晚就能取出子弹,要不然………唉,话我就不多说了。” 刘永浩知道军医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神『色』更加焦虑起来,怔怔的说道:“韶关城内现在有一大半地区都在作战,城内能跑的早就跑了,这个时候上哪里去找大医院的医生、大夫呀。” 军医无可奈何,他虽然同样很担心,可是自己能做的都做了,还能怎么办? 站在吴绍霆后面的邓铿忽然说道:“战前很多韶关的老百姓都转移到白沙镇那边,也许在白沙镇那边能找到医生。” 刘永浩脸上闪过了一丝希望,连忙对吴绍霆说道:“军座,我马上去安排。” 吴绍霆点了点头,嘱咐道:“一定要办妥了。” 这时,另外一个军医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副沾血的领章,领章仿佛一直被人捏着,已经十分变形了。他来到吴绍霆面前,把领章递了过去,说道:“都督,这是从莫师长手里找到的,莫师长一直紧紧捏着它。” 吴绍霆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阵,很快就认出这不是粤军军服上的领章,而是北洋军军服的领章,透过模糊的血渍还能看出,这领章应该是陆军上校的军衔。他表情主见显得沉重,不用多猜,这一定是莫擎宇从敌人团长身上扯下来的,用以证明今晚的突袭行动歼灭了一个敌军团部。 二十分钟之后,刘永浩亲自安排了一队人护送莫擎宇返回后方。在此之前他跟第一师和白沙镇海军基地都通了电话,让后方安排沿途的护卫,以及提前寻找能执行大型手术的医生。他给后方下了死命令,如果莫师长到达白沙镇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医生,这个责任没能负责。 吴绍霆收拾了心情返回指挥所掩体,他将今晚偷袭大获全胜的消息发了一份通电,不单单告知革命粤军全军,甚至连公共通讯线路都进行了通传,也就是说全广东都会知道这个消息,不仅是广州、韶关,就连在广东省内的敌军通讯员也能收到电报。 白天的战斗江西军没能占得便宜,晚上的突袭又损失惨重,这一连串的情况对唐天喜的打击不小。不能推进阵线是小事,反正阵地战就是慢慢的磨到底。可就这么损失了一个团长,实在是难以咽下这口气,这对全阵线官兵士气上的打击那是无法统计的。g!~! 第349章 次日的早晨 吴绍霆一直忙到四点三十分时,才勉强躺下来睡了一会儿。 休息之前他嘱咐邓铿,让前线士兵们都打起精神盯好阵地,不能因为突袭得手就得意忘形,粤军能发动偷袭,江西军同样也可以。虽然他知道,经过连续两天的高强度作战以及凌晨突袭的打击,江西军十之已经没能力反攻。 不知不觉,吴绍霆竟然一觉睡到大中午,指挥所的军官见天亮之后江西军没有任何动静,所以大家都没有过来叫醒他。这段时间他着实无比忙碌,今天睡足了十个小时,还真是一次难得的享受。 他伸了一个懒腰,指挥所一个侍从官见了,连忙打了一盆水送过来,简简单单的梳洗了一把,又在桌子上找了半块馒头拿起来就啃。侍从官又连忙倒了一杯温开水。 “这都什么点了?我睡了很久吗?”吴绍霆喃喃的问了道。【】1908大军阀349 “军座,现在刚刚下午一点,江西军昨天让咱们打怕了,今天窝在战壕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侍从官精神奕奕的说道。 “是吗?不过万万不可大意轻敌,要不然那可是自讨吃苦。”吴绍霆告诫的说道,虽然嘴巴上依然严肃,不过心中却放松了许多。馒头吃完之后,他大大的喝了一口温开水,忽然又记挂起莫擎宇的情况。 莫擎宇负伤的事情昨天已经传开了,虽然吴绍霆没有刻意交代,不过刘永浩为了稳定军心,对外只说莫擎宇受了轻伤,昨晚还是亲自骑马前往白沙镇宣布突袭大捷。这个消息确实稳定了军心,前线的将士们都还笼罩在昨晚奇袭得手的喜悦之中,士气和精神双双振奋。 吴绍霆放下了茶杯,对侍从官问道:“刘参谋呢?怎么不见人呢?” 侍从官回答道:“刘参谋长正跟邓副官在外面督促修筑新的掩体,掩体差不多快完工了。” 吴绍霆点了点头,他没有多问什么,站起身来向掩体外面走去。来到门口时,只见王云正靠在门口的梁子上抽烟,王云一见吴绍霆赶紧要把烟丢掉。 “紧张什么?前线烟供应的紧,你这是典型破张浪费的行为。”吴绍霆抢先一步笑着说道。他知道王云是出于礼节原因,要不然才不会舍得丢掉半根香烟。 王云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把烟掐灭收了起来。 吴绍霆看着王云拘谨的样子,回想起当初在旧军带队的日子,看来这几年自己的变化真的太大了。他沉了沉气,平静的说道:“王云,咱们认识也不算短,以后不用那么计较细末。特勤处是什么样的地方你应该了解,我把特勤处交给你来负责,也能说明一些问题。你是一个有想法的人,以后有什么好的想法可以直接告诉我,尤其是把特勤处发扬光大的想法!” 他知道自己突然对王云说这番话很古怪,身为当事人的王云甚至有可能听不懂。他是真心的希望王云能从一个跟随者变成自己的左膀右臂,说出这番话的目的也正是为了启发王云,做事多动动脑子思考,不要只懂得服从命令。 服从命令是基准,可是思考才是行动力的关键。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身边能用的人太少,要么不能信任,诸如李准、梁鸿楷之流,要么是没有能力,就好似倪映典、王和顺之辈。 早在旧军带队的时候,他就知道王云是一个有能力的人,而且还有一副十分沉稳的『性』格,这绝对是一块做大事的料。只不过自从大革命发生之后,一切变化的让人应接不暇,王云也渐渐甘为大势之趋中的一个小人物,实在让人觉得可惜。 王云脸『色』『露』出了几分疑『惑』,可是随后仿佛有明白了过来,立刻皱起了眉头换上了一副凝重沉思之态。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慢慢的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说道:“都督,卑职明白了,今后卑职一定会努力一番作为,绝不会辜负都督一番栽培。” 吴绍霆听到这里,知道王云算是幡然醒悟过来,欣慰点了点头,说道:“很好,有你这句话就让我放心了。” 他说完,迈步向掩体后方走了过去,第三师师部新修建的掩体就在团部掩体后面的山坡下,距离不算远,很快就走到了这边。刘永浩和邓铿果然正跟一群教导团工兵在一起,把一些堆积的土石一点点挪到前面,整个工地昼夜赶工,掩体已经基本成型,只差最后的加固和掩盖工序。 邓铿最先看到吴绍霆走来,连忙丢下了手里装泥土的篮子,一边拍打着双手上的灰土,一边迎了过来。他额头汗水如泉,还沾了不少泥灰,顾不得擦上一把,立刻问道:“都督怎么来了。今天晚上就是除夕夜,昨天咱们又给了江西军一个教训,想必今明两天不会再有进攻,江西军也要歇口气过年的嘛。趁着今天没战事,都督你应该多休息才是。” 吴绍霆笑道:“你不也没休息吗?” 邓铿擦了把脸上的汗珠,脸颊不自觉的又多了一道泥渍,他自嘲的叹道:“唉,我这人就是无事忙,就是闲不住。” 吴绍霆罢了罢手,走近几步,压低声音问了道:“闲话休絮,白沙镇那边有莫师长的消息吗?他的情况怎么样了?”【】1908大军阀349 邓铿叹了一口,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昨天晚上刘参谋长安排时,据说白沙镇那边是找到几个可以做手术的医生,不过又听说动手术的工具在撤退时丢失了。总之到现在还没有收到进一步消息。” 吴绍霆脸『色』陷入沉思,心中叹息不已,真不知道这次莫擎宇能否逢凶化吉。他甚至有些懊恼,凌晨时干嘛要逞能,非要自己亲自上阵,最后又换成让一个师长亲自上阵,这种高层亲自上阵的战例往往都只发生在最后一击之时,自己真是有些『操』之过急。或许这是一种好大喜功,又或许是急于提高士气,总之这次多少有些得不偿失。 邓铿看着吴绍霆脸『色』的变化,猜出吴绍霆内心有自责之意,他出言安慰道:“都督,好在现在白沙镇那边并没有传来坏消息,没有坏消息已经是好事了,这说明莫师长的伤情还是有转机的。都督千万不要太过担心。” 吴绍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叹道:“你说的没错。你先忙,忙完之后洗干净手,把最近几天其他战区的战况汇报送到我这边,我要看看其他地方到什么程度了。” 吴绍霆没有到工地去,问完话之后就转身向掩体返回。 刚刚回到掩体门口,突然背后传来一个警卫兵的喊话:“都督,都督……” 一直站在大门口的王云迎了上去,像这种事情由他来接应足够了。他拦住那警卫兵问道:“这么急,什么事?”g!~! 第350章 张小雅犒军 警卫兵显然是一路跑过来,一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样子,他连忙说道:“从城里来了一队人,一百多人,还有二十多辆马车,是跟着师部工兵队来的,说是要到我们阵地上来犒劳。路口哨卡的兄弟不敢轻易放行,只让工兵队过来,马车队还堵在那里。都督,这……要不要过去看看?” 王云回头看了吴绍霆一眼,吴绍霆与他一样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 “马车队,犒劳?这马车队从哪里来的?”王云马上追问道。 “师部工兵队的兄弟说,马车队是从广州来的,是张盛霆公司的车队。他们还说今天早上这车队才到白沙镇,白沙镇那边检查了车队还有他们的证件,说是都没有问题的。”警卫兵回答道。 “哪个张盛霆公司?”吴绍霆补问了一句。他更加惊奇了,张盛霆那么多公司,难道是中德厂所来的实用型新武器?【】1908大军阀350 “这………这,小的不清楚了。”警卫兵一脸无奈的说道,他一个普通士兵,哪里知道问那么多的事情呢? 吴绍霆沉思一会儿,对王云说道:“你带人去看看。” 王云点了点头,马上带着几个特勤处的人跟着警卫兵去了。 吴绍霆走进掩体里等消息,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外面突然传来了马鸣声,还有许多熙熙攘攘的吆喝声。他不禁纳闷起来,刚刚站起身来准备走出去看个究竟,却冷不防又听到一个熟悉而且兴奋的声音。这是一个女孩子甜美温柔的声音,如同夜莺般清脆,又仿佛小溪流水般润滑活泼。 什么情况?这是张小雅吗?他心中立刻发出询问。 片刻过后,不等吴绍霆走到大门口,王云已经匆匆跑了进来,脸上喜气洋洋非常高兴。 “都督,都督,你猜谁来了?张盛霆公司的总经理张大小姐来了。”王云自问自答的道。 “张小雅?她真的来了,她来做什么?”吴绍霆震动起来,他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虽然自己很欣赏张小雅这个旧社会的奇女子,可是这里是战场,不是都督府后花园更不是张家别墅,一个女孩子长途跋涉到战场来,这究竟是怎么样的故事! 他不再多说什么,迈步抢着走出了掩体。 指挥所内的众多军官也感到好奇,不少人跟在吴绍霆和王云的身后走了出来,要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什么事这么热闹。大家出了指挥所,只见指挥所大门前的空地上已经停满了马车,排不下的沿着道路一直停到了大后方。 周围一些士兵都围上前去,帮马车车夫把车上的东西一箱箱卸下来。在人群之中,一个穿着白『色』小夹袄,黑『色』马裤配上一双小巧的鹿皮马靴的纤纤身影十分出众。 张小雅显得神采奕奕,与上会见面时变了一个发型,一头秀发似乎剪短了一些,简单的才背后扎了一个小马尾,看上去清纯又可爱。此时她正在各个马车之间跑来跑去,手舞足蹈的指挥着士兵和马夫,小心翼翼的把车上的货物搬下来,一群在战场敢拼命的大老爷们,在这一刻竟然被这个小丫头呼来唤去,真是有一种难言的讽刺。 “这在搞什么呢,把军队当杂货铺吗?”吴绍霆有些生气的说道,他不喜欢闲杂人等出现在军队之中,这样只会显得军队没有档次,尤其还是女人出现在军队中。 “都督,张大小姐特意从广州星夜兼程,把一批年货物资送到前线来,为的就是希望兄弟们大年夜里能加餐一顿。”一旁的王云连忙解释道。 “大年夜加餐的事让她『操』个什么心?就算有心送物资,把东西放在白沙镇,由后勤队送过来不一样吗?她这是典型的耍『性』子,只知道任『性』而为。”吴绍霆冷冷的说道。他说完,不等王云再劝说什么,已经快步走了上去。 经过前三辆马车,只见车上装的都是瓶装的优雅果汁,士兵和马夫卸下果汁时,玻璃瓶子摩擦的叮当响。马夫们到没什么,只是自顾自的搬卸,但是士兵们见到这些有颜有『色』的果汁,一个个眼珠子都直了,止不住的往喉咙里咽口水,要不是周围有人看着,只怕早就偷偷先打开一瓶美美喝上一口。 优雅果汁经过这几年的发展,已经在南方成为一个响亮又高品质的品牌。张小雅虽然经验不足,不过却一直是积极向上的管理者,一直坚持创新改善经营环境,所以优雅果汁销售一直不差,纵然有滞留货也没有影响业绩。 对于普通士兵来说,在军营里几乎没办法享受到果汁这种奢侈品,就算是军官也只有少数人愿意花钱下这份订单。更何况韶关大战进行到今天,粤军士兵们疲乏和困顿不在话下,在这个时候能够喝到的果汁,简直比喝不老泉、神仙『露』还要可口美味。 吴绍霆看到这里,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原本动怒的情绪不禁消弱了一些,可是必要的教训绝不能因为恻隐之心而放过,否则纪律和风气迟早会遭到破坏。他气势汹汹的来到张小雅身后,刚要开口,张小雅似乎有所感觉,立刻先转过身来。【】1908大军阀350 这位昔日的小丫头长大了,已经有了成熟女孩的媚『惑』姿『色』,她恬美的冲着吴绍霆一笑,略微带着几分得意的说道:“吴都督别来无恙呀,你们在前线作战辛苦了,我可是特意放弃在家里过除夕大年夜,大老远跑到前线来犒劳全军将士呢。” 吴绍霆看着张小雅纯净无邪的笑容,一时有一种触动,很显然张小雅还没意识到她做了一件错事,并且还误以为自己是做了一件是好事。他很清楚张小雅这种心理并不是无知和任『性』,反而是一种纯净无邪,只想绑上忙的初衷。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依然板起脸『色』,用一种认真不可忤逆的眼神盯着张小雅。 张小雅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了,她感觉到吴绍霆身上的盛气凌人,不由有些疑『惑』不解起来。她小心翼翼的问了道:“吴大都督,你怎么了?” 吴绍霆冷声反问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张小雅呆了呆,原本红润兴奋的小脸蛋一下子难看了起来,她怔怔的说道:“我当然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要不然我怎么会来这里呢?吴大都督,你到底怎么了,你是在生我的气吗?要是生气,你直接说好了,我不喜欢你这么说话。” 吴绍霆深吸了一口气,正『色』的说道:“没错,我很生气。你是不是背着你爹偷偷跑来的?” 张小雅嘟着小嘴,显得十分委屈,她努力的控制情绪,不亢不卑的回答道:“是又怎么样,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四年前的小丫头。上个月我就已经过了十九岁生日,吴大都督应该没有忘记。难道我长大了,还不能自己决定自己的事情吗?” 吴绍霆冷笑了两声,他退后一步,指着前前后后马车上的车夫,质问道:“这叫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既然知道这里是战场,几乎每天都有战事发生,最激励是后每分钟都在死人。你自己不顾生死可以『乱』跑,可是这些人他们愿意跟着你冒险吗?” 张小雅脸上一片惊讶,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长途跋涉,甚至放弃了与家人过新年夜的机会,跑到前线来为士兵们进行犒劳,却遭到吴绍霆这样的反对和斥责。自己平日高枕无忧的生活,就算是在公司也是高高在上的总经理,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挫折,一时间急的都快要哭了出来。 “你,你就这么不近人情吗?”她抽泣着瞪着吴绍霆,尽力压制着自己的哭音,一时间竟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张小姐,你说你来犒劳前线将士,这份初衷和用意很好,可是第一你没必要亲自来,第二就算你亲自来了你没必要把犒劳的物资送到前线,万一你跟你的车队有什么闪失,谁负得起这份责任?”吴绍霆严肃的说教道。 “我自己负责!”张小雅顽强的回应了一句,泪水已经在她眼眶里打转了。她真实的感到自己很委屈,这次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却得不到一句谢谢,反而是严词厉声的教训。她心里很埋怨吴绍霆,这个大都督真以为自己冒险只是为了犒劳前线将士吗?自己更希望能犒劳一下大都督本人呢! “你自己负得了责任吗?瞧瞧你都送来什么东西,除了果汁还有什么?”吴绍霆气在头上,见张小雅还这么嘴硬,不由更加恼火了起来。他提高了音量,几乎是怒斥的语态说道,“我全军几万人,你这几十辆马车能送多少果汁?你只给我们这边,那其他地方的将士们怎么看?到时候没喝到果汁的将士们就会埋怨我们处事不公,军心、士气都会有影响,你说,你怎么负责任!”g!~! 第351章 委屈 张小雅泪珠夺眶而出,她第一次被人『逼』得说不出话来,一肚子委屈化成伤心和懊恼,催化着泪水如同决堤之洪流一般,制止不住的倾泻下来。 周围的车夫、士兵和军官看到这里,一下子呆愣了起来,原本是一件大好事,怎么偏偏把张大小姐给弄哭了呢?吴都督虽然是一省都督,革命粤军最高统帅,可是身为一个男人,这么欺负一个女孩子总归不太合适。 这时,王云迟疑了一阵,硬着头皮匆匆的走了上来,凑近吴绍霆小声的劝说道:“都督息怒,无论如何张大小姐是一片好心,再说周围兄弟们都看着呢……” 吴绍霆冷静的分析了问题,看着眼前哭成泪儿人的张小雅,他觉得自己该教训的地方已经教训,张小雅还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哭的这么厉害,就算是四年前被绑架的那次都没有像今天这么委屈。他暗暗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对王云说道:“清点张大小姐送来的东西,给我仔仔细细的算好,咱们在前线的所有兄弟该怎么分配。” 王云有些惊讶,连忙说道:“都督,光这边北线都有四五千人,光这几辆车子都还不够北线的兄弟平分,这要怎么拿到全军平分呀?”【】1908大军阀351 吴绍霆肃然说道:“什么叫平分?就算一人只喝一口,也必须给我分下去。” 王云不敢再多说,立刻应道:“我明白了。” 这时,站在吴绍霆面前的张小雅抽了抽小鼻子,没好气的说道:“让我来告诉你们,果汁一共有三千五百瓶,乌结糖两千二百斤,腊肉三百斤,云吞面皮三千二百斤,香油、香醋、料酒、生姜、大葱各有一些。” 王云连忙把这些都记在心里,然后转身去安排分配了。 张小雅说完这些话,幽怨的看了吴绍霆一眼,眼圈红得厉害,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再次落泪,然而更让这位美少女有几分柔弱的媚态,甚是惹人怜爱。刚才哭了一阵,加上现在天气尚冷,她的小脸让泪水刺激的红扑扑的。 “我派人送你回去。”吴绍霆放缓了语气说道。 “你就这么把我打发走了?你,你真狠心,你是坏人,大坏人!”张小雅听到这里,一下子又哭出了来,她显得很着急,甚至忍不住跺了跺自己的小脚。 “你说你自己已经长大,可是现在还是这么任『性』。这里很危险,我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在这个问题上我不想再和你争执,这是我的命令。”吴绍霆加重语气说道。 “你命令?你这是自私。你以为我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我又不是聋子,来的路上枪声炮声到处都是,在城里时我还看到很多死人的尸体,可是我还是坚持来了。现在你要把我打发走,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我放弃在广州跟家里人过新年,就是希望在前线跟你一起过新年,你却让我在路上过除夕夜……你就是一个大坏人。”张小雅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对着广东最有权威的人说出了这样一番长篇大论。她是哭着说出这一席话,自己的情绪和感情再也压抑不住,就这样倾泻而出。 吴绍霆不禁有些惊讶,他注意到张小雅话中的几个词汇,张小雅竟然说要跟自己一起过新年,这其中究竟是什么深意?他并非是不敢大胆的假设,这是觉得有些事并不合时宜,在不合适的时候做不合适的事情,绝对有够愚蠢。 不过他心中还是软了下来,这不是为人处事的原则,也不是自己优柔寡断的表现。他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张小雅,这位小美人依然顽强的站在那里,抬着坚定不移的小脸,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张小雅有些话触动了他的内心,一个年仅十九岁的小女孩,瞒着家人偷偷跑出来,带着一大堆东西长途跋涉的来到战场前沿,又是在中国人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之中,单单这种精神已经让人佩服和敬重。 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简单的说了一句:“你先别哭了。” 张小雅用小夹袄的袖子擦了擦眼睛,寒冷的天气将她漂亮的双眼冻肿了起来。她抽泣了几声,再次盯着吴绍霆,一边压制着自己的哽咽,一边小声的问道:“你一定要赶我走吗?” 吴绍霆表情十分严肃,就像是一个教书先生一样,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必须明白,这里不是一个女孩子待得地方,这里是战场,我是真的要为你的安全负责。” 张小雅俏脸微微有些绯红,她小心翼翼的又问道:“你是说,你要对我负责?” 吴绍霆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怪道:这话怎么让张小雅复述一遍,听上去怪怪的?他看着张小雅,发现张小雅的目光和表情也有了明显变化,先前还是倔强坚持,这一刻竟然又有几分羞涩紧张。他立刻意识到张小雅心中的想法,又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只见那些搬运货物的士兵、车夫、军官们齐齐盯着这边,仿佛在看一场难得的交卷电影似的。 “你们看什么,还不搬东西,等系敌人炮弹打过来,什么都没了。赶紧的。”他马上大声训斥了道。 众人不敢再继续看下去,匆匆忙忙继续忙着手头上的活。不过背过身去之后,这些人依然在窃声议论,大家都看得出来张大小姐对都督有意思,这可是一条巨大的新闻呢。【】1908大军阀351 吴绍霆有些无奈,不过他的思想可没那么保守,民主时代自由恋爱很正常。他再次把目光落在了张小雅身上,张小雅小脸蛋越来越红,先前高傲的小脑袋也低了下来,显然周围那些议论声让她感到手足无措。 他忽然伸出手,拉着张小雅走到了一辆马车后面,利用马车挡住闲杂人等的视线。 张小雅温顺的跟着吴绍霆走,小手一时间失去了力量,软绵绵的任由吴绍霆牵拉。 “你真的要留下来?在回答之前,我希望你想明白。我已经知道你的心思,我也领这个情,但是这里真的很危险,哪怕你留在白沙镇都比留在这里要强。”吴绍霆平静的问道。 “我,我不是想给你添麻烦,我是真的想帮忙……”张小雅弱弱的说道,现在吴绍霆不用刚才那种严厉的口吻说话,她也变得文静下来。 “我知道,你已经帮了忙,把这些东西大老远送来,这可不容易。”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他『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算是表达自己内心的真诚感谢。 “吴震之,你就让我在这里留一天!就一天!今天是除夕,你要是赶我走,那我除夕夜彻底完了,这种凄凉和失望的心情你会明白的。这样,就今天一天,明天一早我就回去,我保证不反悔。”张小雅连忙说道,同时眼巴巴的看着吴绍霆,漂亮的双眼充满期待。 吴绍霆真是有一种无可奈何,不过想必以前他发现张小雅确实变了不少,最起码在做事时都有一定的行为准则,不是完完全全的肆意而为。他最终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答应你,不过,如果今晚突然发生战事,我会马上派人护送你回去,在这一点上你绝不能讨价还价。” 张小雅顿时高兴起来,『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答应道:“好,一切就听吴都督的。今晚我亲自……亲自给你做云吞,我们一起过新年……” 吴绍霆看着张小雅羞涩中的甜美,心中有一种温暖的感觉,他笑道:“你这个千金大小姐会做云吞?” 张小雅点着小脑袋说道:“那是,你可别小瞧人,我来之前专门学过的哦。” 吴绍霆心中有一些感动,不过却没有表『露』在脸上,只是笑着说道:“好,今晚就尝尝张大小姐的手艺。”g!~! 第352章 北洋军的痛楚 张小雅的车队把货物卸下来之后,吴绍霆只安排了几个随从留下来照顾张小雅,车队其他人则全部遣返回去。整个下午,指挥所内都在忙碌着分配送来的年货,经过统计之后,还真得就如同吴绍霆所说的那样,三千多瓶果汁一个士兵只能喝上一口。 吴绍霆坚持要把果汁和其他年货都平分到各个战斗部队,清算完毕之后,即可派人一点点运送。至于留在北线这边的年货,理所当然要比分送出去的多一点点,毕竟有一些零头是无法分配的,索『性』留了下来。 果然按照一个排两瓶来分配,分到排长手里并没有立刻饮用,而是留在今晚守岁时跟着云吞、乌结糖一起享受。虽然是在战场前沿,可是新年总是一个盼头,而将士们的所有盼头不再是奢望能够今早结束战争,而是希望能早点尝到想碰碰的云吞面和果汁,虽然分量不多,起码是近在咫尺的小小心愿。 白沙镇后勤部也早有准备,毕竟是新年,而且韶关与大后方广州的交通十分便捷,物资来往运送不算困难。傍晚时,后勤部也派人向前线各个作战部队送来了已经包好的云吞,虽然看相不是很好,但对士兵来说是难得的加餐了。除此之外,每个士兵还多配了一枚鸡蛋和一小包花生糖。 整个一下午,张小雅带着几个随从一直在教导二团炊事班帮忙包云吞,她这样的千金大小姐第一次在如此简陋的环境下下厨,虽然以前有学过掌勺,可也不至于像今天这般要什么没什么。虽然她心中有几分介怀,可是想想今晚能在阵地上跟吴绍霆一起过新年,真是有一种独特的氛围,不禁动力十足。【】1908大军阀352 吴绍霆在下午时帮忙安排了分配新年物资的事情,不过很快邓铿送来最近今天作战的汇总文件,他便把这些琐碎之事交给其他人去办,自己回到指挥所研究文件去了。 这几天不单单北线很艰难,第一师那边伤亡情况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整个韶关战场的防线都有后移的迹象。两个城区战场,一个郊区战场,这几处集中了第一师所有主力战团的力量,可是每次遭受连续强攻时,都会被迫后撤到下一道防线。虽然到今天来说,还没有彻底丢掉战区,不过没有多少人能够看到翻盘的希望。 城区战场虽然有海军支持,可是炮火覆盖面十分有限。除了十四日早上北洋军冒险发动了一次正面大道的抢攻,让海军火炮重创打退,自此之后海军的大炮只能起到恫吓作用。 唯一能固守阵地到今天没有后退半步的,依然是城外山林战场。负责这一区防线正是第一师最不起眼的第六团。第六团是韶关本地的子弟兵,对这一带地形十分熟悉,又因为战斗力较之一团、二团稍弱,所以才被安排在山区布防。 在前面几天的战斗力,六团发挥了地理优势,以阵地战配合游击战,将南征军一部人马拖延在山林深处无法动弹。这一片战区的意义在于山头高处的有力炮兵地形,一旦让南征军炮兵抢占了这里,居高临下炮击韶关城,那就是十分轻松的火力覆盖。 六团团长郝少义总算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在十五日这天一次游击战时,竟然截获了一支正在转移炮兵小队,虽然只打死了三十多名敌人,却缴获了三门八生五的炮弹炮,以及配套的一百五十发炮弹。除了昨天晚上莫擎宇发动的奇袭反攻,以及海军打退正面进攻敌人之外,郝少义这次截获大炮算是粤军最大的胜利了。 吴绍霆总算在文件中看到有关斩首行动的信息,原来第一师安排的斩首行动是从十五日开始执行,连续执行四天。十五日当天是没有任何消息,十六日的行动也是在十七日这天凌晨才得到汇报,所以这天下午正好送到了吴绍霆手里。 十七日一共有八个小组执行任务,除了一次失手,其余七次皆击毙目标。 在这成功的七次狙杀行动当中,有一次行动十分具有典范意义。执行这次任务的狙击小组一直潜伏了五十五个小时,期间敌军有三个连长和一个营长经过,狙击小组一直没有开枪。直到团部派来一名少校参谋视察前线,狙击小组在五百米外一枪命中这名少校参谋的头部。 前两天的行动,最高狙杀目标也只是这名少校参谋,其他六次是一名连长、一名排长和四名班长。不过总得来说,对基层指挥系统造成了一定打击,更重要的是大大震慑了敌军军官的心理,让这些军官时时刻刻都有一种恐惧感。 吴绍霆放下了情报汇总,伸手『揉』了『揉』眼睛,深沉的叹了一口气, 刘永浩忙了一整天,刚刚在外面吃过饭回到指挥所休息,他看到吴绍霆忧虑的样子,马上走了过来,问道:“军座,这是怎么了?”这时,他看到吴绍霆面前桌子上的资料,隐隐约约明白了过来。 吴绍霆沉声说道:“这才几天时间,第一师阵亡的士兵已经超过一千人,负伤下火线的伤兵更多。第三师这边肯定也不好,单单我看到的情况就够让人伤心了,更不用说我没到前线那几天里的情况。” 刘永浩沉思了片刻,劝说道:“军座,照我来看,除了昨天晚上……莫师座的事有些亏,咱们打到今天已经足够证明实力了。军座不要只看我们这边的伤亡,北洋军基本上都是在进攻,他们的伤亡可比我们更惨。” 吴绍霆知道刘永浩是想让自己换位思考,可是他不是在比谁的伤亡惨重,而是在考虑如何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这才核心重点所在。 刘永浩在对面的木凳子上坐了下来,又说道:“军座你看,今天不管是城内还是城外,枪声炮声弱了不少,可见敌人也有了疲惫的心理。如果我是北洋军,除夕这天虽然是重要的传统节日,肯定会再次发动一次大规模进攻,因为重要节日敌方多多少少会有放松。可是今天一整天北洋军都没有动静,十之是连续作战伤到元气,要进行一次大休整。” 吴绍霆听完了刘永好的话,不禁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他知道刘永浩说到了点子上,袁世凯给前线下的命令是农历春节前完成任务,能在要求之内拿下韶关自然是最好不过,可是这最后一天北洋军选择放弃拼一拼的机会,并不是他们不想拼,而是实在拼不动。 北洋军并不只是在韶关战役这十几天的时间里才元气大伤,韶关战役只是整个粤北战争的一部分。从去年南北开战以来,到今天北洋军也经历了四个多月的作战。而在此之前,虽然革命粤军打了一场粤桂战争,可南征军在湖南也打了几场仗,江西军与李烈钧作战规模也不算小。因此疲惫不单单是对革命粤军而言,对北洋军同样也是如此。【】1908大军阀352 “你说的有道理。”他缓缓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心情稍微好转了起来。 “军座,今天好歹是除夕,战场上虽然不敢掉以轻心,可是过节的开心总不能忘。今天晚上要是北洋军还没有动作,咱们就大大方方的过新年,最好还能让敌人看到咱们高兴的一面。北洋军后勤路线长,可比不上咱们韶关这边方面,咱们吃着香喷喷的云吞,好好打击对面的士气。”刘永浩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你说的很好,咱们就这么办。”吴绍霆赞同道,他心里已经有了另外一个想法。a!~! 第353章 阵地上的除夕夜 太阳落山之后,北线阵地最忙的地方莫过于炊事班。各个连都派人来催问年夜饭什么时候可以送过去。吴绍霆一开始通告全军,让前沿阵地的士兵不准擅离职守,谨防北洋军会有突袭行动。不过一直到了晚上八点钟,北洋军依然没有任何波动,相反透过千里镜看过去时,倒是发现北洋军也在准备年夜饭。 不得不承认,战争是权利者的游戏,最可怜的莫过于士兵和百姓。 一年一度的守岁夜,却只能在冰冷的战壕里凄凉的渡过,而在大后方那些掌权者则灯火辉煌、酒肉相欢。这种不公平一直存在,只要“国家”整个东西还存活着,这种不公平永远不会消除。 吴绍霆在确定北洋军放弃在今天发动进攻之后,于是也没有再理会阵地上的活动。他时不时在指挥所里观察着敌阵,在农历新年一步一步临近之时,心头却有许许多多思绪。他想到在敌后自给自足的第十一骑兵团,李文范他们会怎么过这个新年?又想到执行俘虏萧耀南任务的何应钦,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如何;还想到北上改变广东局面的岑春渲,现在差不多应该到南京了。 想得事情太多,投入的太深,甚至连炊事兵送进来的云吞面香味都没闻到。【】1908大军阀353 全革命粤军第一碗云吞面自然是要送到吴都督面前的,而且这一碗云吞面把整个饭碗填地满满的,全军上下没有一个人的待遇能超过这一碗。将士们都知道,在这个重要节日里,他们的吴都督原本可以留在广州都督府,与亲朋好友欢聚一堂,可是吴都督毅然放弃了这次机会,选择到前线来与将士们同甘共苦。这种大义和责任,足以赢得上上下下的尊重。 胖乎乎的炊事班长把云团面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吴绍霆面前,一边搓着双手,一边笑呵呵的提醒了一声:“吴都督,云团面做好了,兄弟们让小的先拿给都督尝一尝。” 吴绍霆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面前的云团面,乐了起来:“怎么,后勤部送来的云团很多吗?煮了这么一大碗!” 炊事班长连忙应道:“吴都督可别嫌多,您原本应该在广州坐镇,却跑到前线来跟兄弟们受苦,兄弟们自然要好好孝敬都督您了。更何况这才是第一碗,张大小姐刚刚让小的给都督您带一句话,让您先吃着,她那一碗随后亲自送到。” 吴绍霆看了一眼指挥所里的其他军官,大家带着羡慕的笑容看着这边。他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哂道:“既然张大小姐一会儿还有一碗,这一碗就先让其他人吃,咱们务必让大家都能上一个开心的新年,不用太计较什么孝敬不孝敬。” 炊事班长有些惊讶,他连忙说道:“这………都督,这好歹是咱们炊事班兄弟的一番心意呀,您平日十分『操』劳,难的今天没战事,又是一年一度的大节日,总不能让都督吃饱点都难!!” 吴绍霆拍了拍炊事班长的肩膀,带着欣慰的笑容说道:“兄弟们的心意,我怎么会不领情?这情我领,但你想想,我一个大活人哪能吃两碗云吞面,这不是要撑死我吗?吃饭要吃到合适就行。这样,我吃第一口,剩下的拿给兄弟们先分了吃。” 他说完,抓起筷子夹了一个热腾腾的云吞一口塞进嘴里,这一碗算是炊事班精心调制的,味道果然很不错,连平日难得吃上一回的醋都有。 炊事班长知道吴都督心意已决,也不好再劝什么,只好遵从了吴都督的意思,把那晚云吞面端给了指挥所其他军官,一碗最后分成三份。能吃到嘴的军官都幸运不已,毕竟这一份为都督调制的云吞面,什么佐料都有,难得的丰盛美味。 十点钟刚过,各营炊事班才陆续开始派送年夜饭,每个士兵一小碗云吞面配上煮熟的鸡蛋和一包花生糖,有的士兵比较幸运,能吃到张小雅从广州带来的乌结糖。乌结糖也就是后来的牛轧糖,是南方非常着名的点心,过年之际必见在果盘之内的小吃。至于果汁,没办法倒出来分成一小杯,只能在排之间轮流传递着饮用。 不过这一切对士兵来说已经心满意足,在战场上能吃到这样的伙食,纵然是大年夜也不枉这么过。 各营炊事班轮流派送食物,正好也起到了轮流值守岗位的作用。一部分士兵先吃,等他们吃完之后,第二批食物也送到手。整个晚上全阵地气氛都很愉快,同时也没有放松任何警戒工作。这一顿年夜饭总算又一次恢复了士气和军心。 虽然吴绍霆听说张小雅很快会给自己送来一碗云吞面,可是一直等到十一点时,指挥所所有军官基本都吃过年夜饭,只留着花生糖和鸡蛋等着过凌晨十二点,依然没见到张小雅带着云吞面出现。他这时倒有几分饿了,不知道张小雅究竟在搞什么鬼。 又过来十分钟,张小雅总算出现了,她俏皮的在掩体门口探出小脑袋张望了一下,然后飞快的跑了进来,来到吴绍霆面前。 吴绍霆以为自己总算可以吃东西了,可是这才发现张小雅竟然是空手而来,而且对方小脸蛋上还有几处烟熏的灰尘,就像是童谣中干的粉刷匠似的。 “来,跟我来。”张小雅不等吴绍霆开口询问,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 “跟你去哪里?”吴绍霆慢吞吞的站起身来,好奇的追问道。 “你来了就知道了,快点嘛。”张小雅似乎不愿意在指挥所多停留,急切的催促了道。 吴绍霆无可奈何,只好跟着张小雅出了指挥所。王云和邓铿原本还想跟着一起去,不过在来到大门口时,吴绍霆让他们留下来,两个人对视一眼,识趣的没有继续跟着去,只是留在大门口附近,方便有什么突发事件可以策应。【】1908大军阀353 张小雅从指挥所掩体走出来之后,才冒冒失失拉住了吴绍霆的手,带着吴绍霆一直走到山坡上面。这里有一颗大树,虽然经过冬天的寒冷。不过南方天气还是保留了几分枝繁叶茂。在大树的下面有一张布置的小木桌子,桌子很矮,都不用摆放凳子,直接坐在地上就行。 走近之后,张小雅才放开了吴绍霆的手,先前还有几分窘迫,现在周围没有人,顿时放开了心情。她『露』出了一个兴奋的笑容,对吴绍霆说道:“看,怎么样,这些都是我亲自下厨为你准备的哦!” 吴绍霆上前看了一眼,只见小桌子上摆放了两碗云吞面,不过一碗比较满,另外一碗相对要少得多,除此之外还有一碟油醋泡过的花生,两枚煎得不是很好看的荷包蛋,一盘布置的整整齐齐的乌结糖,以及生菜炒腊肉。虽然分量看上去不多,而且都是非常普通的菜样,不过这么多东西堆放在一起,不得不说真的非常丰盛。 “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吴绍霆十分惊奇的笑问了道。想想平日养尊处优的富家千金小姐,竟然在军队前线阵地的简陋环境下做出这么多菜肴,不可不谓是难能可贵。 “当然咯!你们炊事班这边连一个灶台都没有,还是用柴火直接烧饭,真是太落后了。你看看,我的新衣服都被烟灰熏得脏兮兮,一下午可差点没把我熏焦了。炊事班的那个胖班长还跟我抢炒锅用,害得我一直弄到现在。”张小雅一边神采奕奕的抱怨着,一边拉着吴绍霆一起坐下来。 能弄到这样一张小桌子已经算是天大的恩惠,自然不可能再找来搭配的小凳子,吴绍霆与张小雅只好席地而坐。吴绍霆是军人,并不在乎地面上的冰冷,而张小雅穿着厚实的衣服,小夹袄的下摆正好可以垫在下面。 “来,快来尝尝。”张小雅甜蜜的笑着,拿起筷子小心翼翼的把荷包蛋交到了吴绍霆的云吞面碗里。“这个蛋是我最先做好的,因为做起来很简单,只要把油放在锅里加热然后把鸡蛋丢进去就可以了。现在有点冷了,放在云吞面里捂一捂。” 吴绍霆看着忙了一整天,但还是一副精神奕奕的张小雅,在这寒冷的户外天气里感到了一股由内而外的温暖。他对张小雅『露』出了一个笑容,尽量让笑容显得充满真挚。自从一步一步走上新军领袖这个位置之后,他已经怀疑自己的表情和内心是否在故作虚假,这或许是一种疲惫之后的解脱感。 “真是太难为你了,谢谢。也不知道现在什么钟点,不过我还是提前对你说一声新年好。”他有一种普通人的口吻,诚心的说出了这句话。 “你也新年好。快吃,你不是一直在等着我给你亲手煮的云吞面吗?”张小雅愉快的说道,她先端起自己的小碗,小口尝了一下自己的厨艺。“呃……我好像忘记发生很么佐料了……” 吴绍霆也拿起筷子夹了一个云吞带着面线一起吞了下去,他发现张小雅果然少放了一样佐料,而且还是最重要的佐料,那就是盐。不过他还是『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点着头说道:“我觉得很好吃呀,其实就算没有放任何佐料也还是那么好吃,因为是你亲自做的。” 张小雅听到这里,俏丽的小脸上浮出了几分红晕,她低着头抿嘴痴痴的笑了笑,一时羞怯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没多久,她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原本因为害羞和紧张一直不敢做,不过刚才听到吴绍霆那番话之后,心中立刻鼓起了勇气。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从桌子下面取出了三根红『色』的蜡烛,甚至还有一副烛台。 “我听说,点蜡烛吃晚饭才有气氛……”她小声说着,正要把蜡烛一根根放在烛台上。 “千万别点,”吴绍霆认真的打断了张小雅的话,伸手按住了张小雅的手,“蜡烛光会让敌人发现的,弄不好敌人会向这里发炮弹,太危险了。” 张小雅顿时尴尬起来,小脸涨得通红,一时竟不知所措。她拿着自己精心准备的蜡烛和烛台,忘记放了下来,就这样一直拿在手里。 吴绍霆看到张小雅的窘迫,立刻从张小雅手中接过了烛台,放在了桌子中间,然后把蜡烛一根一根『插』了上去。之后他微微一笑,说道:“不能点燃也无妨,就放在这里,你我想着它们是燃亮着的,相信也别有一番体会呢。” 他虽然这么说着,内心里却有一种深悟,想必张小雅是从洋人那里学来了烛光晚餐这一套,张小雅的心思如果自己还不能明白,那可真的太傻了一些。不过他一直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尤其还是在战争胶着之时,根本无法分心想男女之事。 他现在有些困『惑』,不知道该怎么向张小雅来解释,不过或许什么都不用解释,反正明天张小雅即将离去,一切问题等这场战争结束之后再理会。 张小雅看着吴绍霆摆好了烛台,总算从尴尬紧张的心情中恢复了过来,她抿着小嘴,但是嘴角『露』出了一个高兴的笑容。 吴绍霆重新拿起筷子,把另外一个荷包蛋夹到张小雅碗里,然后平静的说道:“小雅,你我认识不算短,不仅是朋友,也是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你以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现在却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有些到了年龄的事情,相信你也明白!” 张小雅听到这里,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又是惊奇又是羞怯的看着吴绍霆,她没想到吴绍霆会这么直接跟自己说这样的话,真正是有些始料未及。她极力控制自己内心的慌张,装作不知道吴绍霆的意思,小声的问道:“你,你在说什么呢?”【】1908大军阀353 吴绍霆轻轻的一笑,说道:“如果你愿意,回到广州之后可以等我回来。” 张小雅诧异了起来,一颗小小的心灵几乎跳到嗓子眼里,她已经十九岁了,当然明白吴绍霆这句话的意思。这一刻,她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欣喜,更是一种安心,自己的举动总算让吴绍霆明白了心意。 她喃喃的复问了道:“你是说,让我等你?” 吴绍霆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地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张小雅姿『色』不差,而且又有张家这么大的家庭背景。他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是的,如果你愿意的话,这场战争结束了,我就回来娶你。” 张小雅胸口波动了起来,她十分高兴能听到吴绍霆对自己许诺,这也是自己不远千里从家里偷偷跑出来,放弃在舒适温馨的家里与亲人共渡除夕夜,来到吴绍霆身边的原因。得到了答案之后,她虽然感到全身发热,可是先前的紧张和害羞反倒消弱了下来。只有等待答案时才会紧张。 “那好,你一定要答应过,不许反悔。”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她终于鼓起勇气说出话来。 “我答应你。”吴绍霆笑道说道,“快吃东西,除夕大餐都快冷了。” 张小雅点了点头,然后端起自己的小饭小口的吃了起来,时不时看偷偷看一看吴绍霆,『露』出开心的笑容。 看着张小雅的笑容,吴绍霆总算觉得在这个世俗的世界里,还保留着一些难得的纯洁。 就这样,两个人在除夕的夜晚单独享用了年夜饭,虽然期间没有多说什么话,不过气氛总算是很愉快。g!~! 第354章 不期而遇 除夕夜的前半夜,粤军与北洋军的阵地都很宁静,几乎没有发生任何枪响的事情。 敌我双方似乎都达成了默契,在这个重要传统节日之时,双方休战一天。 不过,即便这是北洋军的想法,吴绍霆却绝没有这么好的心思。他的目的是不择手段消耗敌人,从精神和上双重制造打击,尽一切可能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对于他来说,每年都能过春节,这个节日即便有几千年的文化沉淀,也不过是精神层面的寄托罢了。 凌晨四点整,他整个晚上都没有休息,直接从指挥所掩体来到迫击炮小队所在的阵地。至于张小雅,他特意安排她跟几个随从在大后方的马车上休息,虽然今晚未必能让这个满怀心愿的少女睡得安稳,但始终要以大局为重。 全团所有迫击炮早先遵照命令,已经全部集结在此。一共九门,前后左右间隔五米摆放成三列,迫击炮手和送弹员全部整装待命。几个小时前他们刚刚聚在一起享用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此刻投入作战准备也丝毫不含糊。【】1908大军阀354 吴绍霆回过头来向跟在后面的邓铿问了道:“现在什么钟点?” 邓铿掏出怀表借着月光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回答道:“四点钟过五分钟。” 吴绍霆点了点头,他拿起千里镜向江西军阵地看了过去,对面的阵地一片安静,似乎江西军士兵们都已经熟睡下了。他放下了千里镜,自言自语的说道:“差不多时间多了,七团和八团还在等我们的信号。开火。” 迫击炮指挥员接到指令,马上下令炮手各就各位,十八个炮手快速的跑到炮位左右,迫击炮的『射』角白天时已经校准完毕,而且就算不校准这些天炮轰敌军阵地也耳濡目染、轻车熟驾。片刻功夫的准备,九门迫击炮齐齐开口,只听见“通通通”的迫击炮特殊的击板闷响声,第一轮炮弹擦破了新年的夜空,瞬间坠落在江西军阵地上。 江西军阵地立刻惊起一片呼声,惨叫声、呐喊声、爆炸声『揉』合在一起,除夕夜和新年的安详气氛就此打破。 没过多久,第七团和第八团阵地同样传来了迫击炮的轰炸声,他们的炮弹落在自己这边正前方的阵地上,长达几里的江西军阵线一下子全部『乱』成一锅粥。从开战到现在,北线的革命粤军还没有在深夜发动这么具有规模的迫击炮袭击,在这个原本安静和庆祝的日子里,突如其来的炮击着实让人始料未及。 又过了几分钟,江西军的重机枪开始盲目的还击。每当遭到炮击时,没有同样短『射』程火炮的江西军,只能用重机枪进行毫无力量和准头的火力压制。可是到头来,重机枪的火捎暴『露』了位置,迫击炮马上调转『射』角,直接向重机枪的方向十几米之内疯狂投放炮弹。 吴绍霆站在迫击炮阵地的旁边,时不时拿起千里镜,观看着前方敌军在火海中手足无措。每到江西军在无法还击的情况陷入苦战时,他内心都有几分满足感,打仗就是要恃强凌弱、以优胜劣。相信对于所有北洋军将领来说也用同感,他们在凭借兵力数量优势发动大规模强攻之际,看着节节败退的革命粤军,这种盛气凌人的快感必然情不自禁。 炮击进攻了十五分钟,粤军全阵地已经发『射』了超过三千枚炮弹。迫击炮快速『射』击的优势展现的淋淋尽致。 站在吴绍霆身后的邓铿看着送弹员把一箱一箱炮弹渐渐搬空,心中不禁有些担忧。他迈步走上前来,对吴绍霆说道:“都督,歇一会儿……” 吴绍霆没有回头,只是笑话道:“歇什么歇,我站着又不累。” 邓铿无可奈何,进一步说道:“我是说让迫击炮休息一会儿。照这样打下去,不出半个小时咱们的炮弹就都给打光了。” 吴绍霆罢了罢手,满不在乎的说道:“炮弹送过来就是要使用的,不然放在那里干什么?能守就能攻,打完了这些炮弹,后勤部明天还会再送来。我们的交通线可比北洋军发达多了。” 邓铿叹了一口气,依然坚持的说道:“都督,后勤的交通线并不是困难在广州到韶关,而是白沙镇到咱们北线阵地这一段。北洋军在城内战场投入的兵力越来越多,经常有侦察队游走在咱们的交通线上,现在每一次输送物资可没有以前那么容易了。” 吴绍霆知道邓铿只是在提醒和告诫,虽然他现在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可这个问题已经『裸』的摆在了自己面前。他沉思了片刻,转过身看着邓铿说道:“省或者不省,炮弹的数量就在那里,迟早都会打完。后勤线现在虽然不再十成十的安全,可是他们每天依然要坚持把物资派送到各个作战区域,你的意见我接受,不过不能因为假设『性』的困难,而放弃手头上的实际工作。” 邓铿无可奈何,只好不再多说,他也希望后勤队每天都能顺顺利利,可是老天真只站在革命粤军这一边吗? 半个小时后,迫击炮袭击总算结束,大部分迫击炮的炮筒子发烫发热,必须用冷水冷却温度,然后休息一阵等水渍干涸。迫击炮的炮弹还剩下一些,数量不是很多,不过先前的炮击已经有了明显的效果,整个江西军阵地一片『乱』糟糟,被炮弹点燃的地方火光肆虐,单单目测的伤亡情况也够惨重了。 吴绍霆拍了拍肩膀上的火『药』烟尘,转过身来千里镜放到了邓铿的手里,然后说道:“行了,剩下的事就交给你,等迫击炮的炮管子冷下来了,要不要继续进攻你自己看着办,我想送给江西军的爆竹和烟花够他们的受得了,新年的第一天还真热闹。” 他说完,返回了指挥所掩体,准备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他相信不用多久大战还会继续,养足精力才是撑下去的重要因素。【】1908大军阀354 可是事情远远还没有结束,大年初一这一天注定不寻常。他刚刚走到掩体大门口,忽然听到东边传来了一阵枪声,起初枪声还算稀疏,仿佛是零星的驳火,可是很快枪声愈演愈烈,甚至连重机枪和手榴弹的爆炸声都夹杂在其中。 “怎么回事?什么情况?”吴绍霆惊疑不定的大声问道。 “都督,那边是第八团的阵地,枪声是从那边传来的,好像第八团发生战斗了。”站在门口的王云连忙说道。 这时,刘永浩也从掩体里面跑了出来,抬头向东边看去,脸『色』显得十分沉重。他刚要开口说话,可是这时指挥所的电话铃突然想了起来,一个侍从官匆忙跑出来喊道:“参谋长,八团李团长的电话。”g!~! 第355章 硝烟中的爱情 刘永浩只好又转身跑回了指挥所掩体内,吴绍霆知道八团那边肯定出了状况,匆匆忙忙也跟着跑进了指挥所。 刘永浩大声对着话筒喊着话:“什么,敌人进攻?是哪里来的敌人?” 吴绍霆听到这里,脸『色』已经骤变,北洋军的老将果然不是吃白饭,原来北洋军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就是要利用大年初一的凌晨发动一次突然袭击,趁着军队还沉浸在大年夜的安详之际制造重大的创伤。 片刻过后,刘永浩放下了话筒,趁着脸『色』对吴绍霆说道:“都督,东边江西陆军第三团昨天已经完成整队,几分钟前向八团侧翼发动进攻。好在咱们刚才也在进攻,兄弟们有所防备,两军正在激烈交战。” 吴绍霆心中可没有刘永浩说得这么简单,他知道北洋军的突袭绝对不会只有一个团,在大年初一要么就不打,要打就会打一场狠的,好歹三十那天已经休息整整一天。他缓缓吸了一口冷气,冷静的吩咐道:“通知全线,做好迎敌准备。不光是我们北线这里的三个团,还有第一师那边也去一份电报。”【】1908大军阀355 刘永浩立刻意识到吴绍霆的意思,他不敢迟疑,连忙安排通讯员去发送电报。 刚刚吩咐下去,掩体外面的西边又传来了枪声,渐渐如同东边一样,变得越来越激烈。 指挥所内的所有军官都明白,第七团也遭到了进攻。看来北洋军在这个凌晨果然要来一场凶狠的进攻。所有人不敢怠慢,该调度的调度,该通讯的通讯,因为通讯线路繁忙,一些军官还亲自跑出掩体,到阵地上传达提高警惕的命令。 电话铃再次响起,这次吴绍霆亲自抓起了电话问道:“我是吴绍霆,什么情况?” “都督,第七团遭到进攻,敌人的数量起码有两千五百人,大概四个营以上。我们侧翼的阵地都快被包围了,这边的情况十分危急,迫击炮的炮弹不够用,可能再过半个小时侧翼阵地就要丢。”话筒另外一边传来孙继直急促的声音,背景声中还夹杂着周边指挥人员焦急的大吼大叫和炮弹爆炸的声音。 “敌人还是前几天的南征军第五团吗?”吴绍霆故作镇定的问道。 “不清楚,湖南第五团这几天几乎没动静,情报处也没有搜集到确切的情报。不过现在看来敌人不止一个团的兵力,最起码还附带一个步兵营,他们火力很猛,还有几门直『射』炮在炮击,我们阵地上只有迫击炮,没办法压制敌人的大口径炮火。”孙继直回答道。 “你现在给我坚守住侧翼阵地,绝不能有失,我会尽快安排增援火力。”吴绍霆几乎没有思索,立刻下达了指示。 “明白,支援要快,我尽量撑住。”孙继直说道。 “另外,马上派侦察兵出去,找到敌人炮兵的位置和集结点,把坐标传给第十炮兵团,让炮兵团进行火力反制。”吴绍霆又说道。 “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之后,吴绍霆马上把刘永浩找来,对他说道:“赶紧调两个连,带一挺重机枪去七团那边。七团那边受到的火力很严重,必须派增援火力。另外给盯好北面的江西第二旅,说不定这次突袭是协商之后的行动,北洋军又要打一次三面合围的大进攻。” 刘永浩听到这里,脸『色』十分难看,北洋军第一次三面合围的进攻就是在十六日下午,那一天虽然把阵地防线坚守了下来,可是同样付出了极其严重的代价。而且在最紧要的关头,正是因为第三师师部赶来增援,才在一定程度上挽回了局面。如果现在北洋军再次发动三面合围,北线还能从哪里找到援军? 吴绍霆见刘永浩凝重着神『色』不回话,马上厉声的催促了一句:“你还愣什么,赶紧去呀。” 刘永浩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赶紧道歉一声,然后匆匆去执行命令了。 其实刘永浩心里的担忧,吴绍霆同样也有所意识,十六日那天发生的三面合围进攻,他是亲自经历过,当时为了稳住阵型连自己都带着刺刀上阵。十六日的合围规模还算有限,当时进攻东、西侧翼的北洋军还没有一个团的兵力,仅仅是协助江西第二旅牵制火力罢了。 可是今天单单进攻两个侧翼的兵力已经超过了一个团,如果正面的江西第二旅再次发动总攻,这一仗几乎不用再打下去了。 不过在吴绍霆心中还有几分侥幸,如果正面江西第二旅确实准备发动三面合围,那十几分钟前他安排的炮轰岂不是正好打在准备进攻的江西军士兵身上?虽然开炮之前他用千里镜进行观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可往往发动突然袭击之前,部队总会尽可能最好隐藏的工作,不至于提前暴『露』,给敌人留下防御的机会。 他现在很希望自己刚才的炮击恰到好处,要不然今天这一仗真的很难了。【】1908大军阀355 二十分钟过去了,指挥所通讯处依然是在接听第七团和第八团的战况汇报,至于北线江西第二旅还在努力抢救刚才迫击炮点燃的几处大火,根本没有派出部队配合两翼的进攻。 这个情况总算让吴绍霆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先前的一阵炮击果然打了江西第二旅一个措手不及,江西军迟迟不进攻,对两翼进攻的友军越是不利,相反对粤军来说则越是有利。 吴绍霆没有掉以轻心,仍然要求教导二团前沿较强警戒。 这时,指挥所掩体门外传来了张小雅的声音:“我要见吴都督。” 一个警卫兵为难的说道:“张大小姐,现在发生了战事,指挥所里面忙得不可开交,吴都督正在指挥作战,您还是先回去休息。” 张小雅有些不情愿,不过并没有刁蛮的放小姐脾气,反而好言相求的说道:“求你了,你进去告诉吴都督一声,说不定他有空见我呢?如果他说没空,我自然不会再叨扰。” 警卫员一阵无可奈何,面对一个小美女的央求,而且与吴都督还有特别的关系,自然没办法坚持拒绝。他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好,您先在这里等等。” 说完,大门的门帘被掀了起来,警卫兵刚要迈步走进来。 吴绍霆正好站在大厅中央,立刻对警卫兵说道:“你让她在门口等一会儿,我稍后就出去见她。” 警卫兵又退了出来,把吴绍霆的话转告给张小雅。张小雅听说吴绍霆没有赶自己走,心中已经很满足了,她就在门口安安静静的等着。 吴绍霆听完了邓铿汇报最新战况,做了相应的安排,然后快步走出掩体。 来到门外,只见张小雅正搓着两只小手,缩着肩膀来回踱步,凌晨的天气寒意甚重,对士兵们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这位经常处于优越生活环境的千金小姐就不一样了。 吴绍霆走到正背身的张小雅身后,轻声提醒了道:“你找我?” 张小雅立刻转过身来,此时此刻她的小脸上满是忧虑和担忧,不过在看到吴绍霆之后,这种表情渐渐消散下去。她连连的点了点头,细着声音说道:“吴震之,我,我刚才被大炮的声音吵醒了,不过……不过你没有派人来叫我,我知道这里肯定没危险,可是,可是现在好多枪声,我,我有些担心。” 吴绍霆微微笑了一笑,说道:“既然你知道,只要我没派人找你让你尽快离开,那就表示这里现在还算安全,你不用太担心。如果你实在害怕的话,我现在可以派人把你送到白沙镇,等天亮了你就可以乘船返回广州了。” 张小雅赶紧摇了摇头,急切的说道:“我不是担心我自己,我……我是担心你……” 吴绍霆怔了怔,奇怪道:“你担心我做什么?” 张小雅心里叹了一口气:我怎能不担心你,万一有什么事,你对我的承诺该怎么兑现呀!她微微低下了头,显得有些低落,弱弱的说道:“昨天下午我在炊事班帮忙时,听炊事班的士兵们说到关于震之的事情,前几天敌人进攻,你这个大都督亲自提枪上阵,结果肩膀和腿都有受伤。前天晚上你们打突袭,一个师长还受了伤。我,我当然担心你了……” 吴绍霆看得出来张小雅的这番话是发自内心,他很感动,有这样一个时刻关心自己的人在,人生总算能有一番期盼了。他故意呵呵的笑了起来,轻松自如的说道:“傻丫头,这事就不用你太『操』心了。我做事自有分寸,就算有危险又如何,你看我还不是照样站在你面前?” 张小雅眼圈有些发红,仍旧十分焦虑的说道:“我觉得我很没用……” 吴绍霆看着张小雅的样子,更加疑『惑』不解了起来,连忙问道:“你在说什么呢?为什么要这么说?” 张小雅叹了一口气,低着头就像是一个犯错的小孩子,自责不已的说道:“我觉得我忙不上忙,什么忙都帮不上……我以为我从广州带着车队送年货到这里,可以让你跟战士们吃得好一点,哪里知道我带的东西根本不够。昨天我看到炊事班的几个士兵,只能一起喝一瓶果汁……我很难过,我觉得我非但没帮上忙,反倒还添『乱』了。“【】1908大军阀355 吴绍霆感受到张小雅的一颗真心,他忍不住上前拉住了张小雅的两只小手,这两只小手很冰凉,让自己不禁又生出了一股怜爱。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认真的说道:“小雅,你千万不要想这么多,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能力范围,你并不是没帮上忙,要知道士兵们的军饷和物资,每一分钱里面都有张盛霆公司的贡献。你经营果汁公司,每年收入都有一部分贡献给军『政府』财政,这就是在帮大忙了。” 张小雅还是没有抬起头,她的小手在吴绍霆的大手里微微颤抖着,她弱弱的说道:“以前我想干一番事业,是希望能成为像四伯父那样大名鼎鼎的商人,名垂青史、扬名立万,更能受人尊敬。可是这些年我才发现,我已经改变一开始的初衷,只是想默默的经营果汁公司,好好的帮上吴震之你。也许我能赚钱资助军『政府』财政,可是现在摆在我面前的不是这个问题,而是……而是战争会死人,我不想让你出事……” 一颗晶莹的泪水从美丽温柔的眼眶里滑落,滴落在吴绍霆的手背上,同时也滴落在吴绍霆心间深处。 吴绍霆真真切切感受一个爱着自己的女人就站在面前,他以前虽然有所察觉张小雅对自己的态度,可是却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打动自己内心。爱情是对对方的无条件付出,张小雅的话不仅是一种关心、一种担忧,更是一种深沉的爱意。这个原本有志气有梦想的女孩,为了爱情可以改变自己的追求,已经是人『性』最大的付出。 人们常说梦想和追求是一个人最宝贵的品质,为了爱宁可改变最宝贵的品质,这足以说明爱的深刻和认真了。 吴绍霆不在乎身后正看着的警卫兵,轻轻的将张小雅楼在了怀里,而张小雅终于贴在吴绍霆宽阔的胸膛上小声哭了起来。他伸手在张小雅背上轻轻拍了拍,叹声说道:“我明白你的心了,你放心,我对你的承诺绝不会食言。现在听我的话,不要多想,好好回到马车去休息,好吗?” 张小雅努力的点了点头。 吴绍霆与张小雅分开后,他派王云送张小雅回到马车。张小雅每走几步都会回头看吴绍霆一眼,流『露』出几分依依不舍的关心。 【】 意犹未尽,那就看看最热门的其他小说更新了哪些章节! ┊┊┊┊┊┊┊┊┊┊┊┊┊┊u!~! 第356章 碰巧 江西第二混成旅旅部在这个时候电话和电报不断,通讯处的工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有繁忙,接线员恨不得分身成三头六臂,又或者有神奇般的反应速度,把各个线路都在第一时间衔接好。电报员的手指都有快要断裂的感觉,收的电报很多,发出去的电报更多,大脑都块要抽搐过去。 唐文景把侍从官仓促整理的好电报单子又细心整理了一遍,然后健步如飞的从通讯室出来,来到指挥大厅。此时的指挥大厅不比通讯室好到哪里去,侍从官、参谋官和其他各级军官忙碌的窜来窜去、进进出出,凌晨原本是寒冷的,每个人的额头上却大汗淋淋。 唐文景穿过人群,来到坐在地图台后面的唐天喜面前,沉了沉气,满是无奈的说道:“旅座,三团那边……打算撤退。” 尽管唐天喜老成持重,可是几十分钟前发生的事情,还是让他『乱』了阵脚,整个人情绪已经到了沸腾的地步。他极力控制的情绪,越是在混『乱』的时刻,自己这个领军人物越是不能『乱』。只是内心的震怒和气氛早就到了一定程度,也不知道能控制到什么时候。 “告诉他们,让他们在坚持十五分钟,我军一定会派出部队响应合围决战。”唐天喜冷森森的说道,他略微发福的脸上已经有许多斗大的汗珠。【】1908大军阀356 “旅座,不是我冒犯,二十分钟前咱们已经这么回复了,只怕三团和南征军那边真的撑不住了。”唐文景硬着头皮,叹息不已的说道。 “他妈的,我怎么知道咱们准备发动进攻的时候粤军会突然大规模炮击?你说,咱们军中是不是有内『奸』,让粤军那边知道咱们凌晨四点发动合围大决战的计划?你相信这是巧合吗?这是巧合吗?”唐天喜终于爆出了出来,他从座位上霍的站起来,冲着自己的侄子嘶吼的说了一堆话。 唐文景低下头,一副委屈和为难的样子,他也对这件事十分纳闷。 第二混成旅在前半夜已经做足了工作,佯装欢庆除夕夜,士兵欢欢乐乐守岁过年。十二点刚刚过时,唐文景还亲自观察过粤军阵地,发现粤军阵地也是一片喜庆的气氛。本以为到了凌晨四点这个时间段,粤军应该全部放松戒备,正是出击的好机会。 南征军四个营、江西陆军第三团都做好了准备,第二混成旅各部也整装待发。偏偏在这个时候,粤军阵地发来炮弹,一阵猛烈的轰击,在战壕里待命准备冲锋的江西军士兵立刻遭殃。直到整个前沿阵地还是一片混『乱』,将士死伤无数,真正的白白牺牲了这批人。 唐天喜刚才的震怒,让大厅里行『色』匆匆的所有人都停止了下来,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投了过来。在场有不少军官是跟随唐天喜从北京调过来的老部下,这些年他们从来没见过唐天喜失态到如此地步,往日的挫折对于唐天喜来说只会一笑置之,显出真正的大将气度。不难想象,今天的情况已经严重到不可言喻的地步。 唐天喜注意到周围部下们诧异的目光,他沉默了几分钟,随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了心头上的怨气,随后挥了挥手,大声的说道:“都愣着干嘛,还不去做事?“ 众人不敢怠慢,立刻恢复如初,大厅再次忙碌了起来。 唐文景等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上前问道:“旅座,那现在该怎么办?” 唐天喜咬着牙说道:“你现在不要管通讯室的事情了,马上去前线,把所有能抽调出来的部队重新整队集合,十分钟之后开始向粤军进攻。” 唐文景有些惊讶,连忙说道:“旅座,刚才粤军的炮击把咱们的冲锋队炸得够呛,现在抢救伤员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多余的兵力组织进攻呀!” 唐天喜瞪了自己侄子一眼,冷冷的说道:“我第二旅全员有五千多人,算是了区区千余人难道就找不到其他战斗力了吗?前线兵力不够,就把预备队给我调上来,总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十分钟之后必须冲锋。” 唐文景呆了呆,他知道伯父是真的急了,甚至还有『乱』阵脚的嫌疑,现在把组织进攻的任务一股脑全部推到自己身上,这不是摆明要让自己背黑锅吗?十分钟之后必须发动进攻,就算他的速度够快,向长达好几里的全线阵地下达命令都不止十分钟的时间,更何况在这之前还要把前沿坑道的伤员清理出来,才能有冲锋的准备路线。区区十分钟时间能做什么? “旅座,就算把预备队调出来殊死一搏,我们也不可能在十分钟这么短的时间发动进攻,匆忙翻出阵地冲锋,只会造成队列散『乱』,到时候损失会更加严重呀。”他哎声叹息的劝说道,希望能改变唐天喜的心意。 “现在箭在弦上,由不得我们不发。这次行动是我亲自向李司令请示,李司令好不容易跟湖南的南征军达成协商,现在东翼和西翼已经交上手,身为主攻部队的我们却没有发兵,这个责任我背负不起。”唐天喜咬牙切齿的说道,虽然他极力保持着语气很正常,但是额头青筋暴起,可见心血的激烈沸腾。 “可是这么做有可能会让我们伤亡更加严重,甚至危及整个北线一蹶不振,到时候粤军说不定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呀!”唐文景再三强调道。 “我知道,但是如果我们打得够好,天亮之前照样能一举突破粤军北线阵地。摆在我们面前只有这两个选择,要么按兵不动,让东西两翼的友军白白牺牲,我在李司令面前再无话事之颜面;要么放手一搏,咱们扭转整个局势,一战告捷,打破整个韶关的困局。”唐天喜铿锵有力的说道,纵然他现在气焰不浅,可是依然做出了详细的判断和分析。 唐文景听完伯父的话,心中总算有所感悟,在他看来唐天喜这次并不算是完全『乱』了阵脚,而是准备做破釜沉舟的一搏。虽然他个人不喜欢冒这样的风险,毕竟自己前途刚有起『色』,安安稳稳、无功无过的拿下这场战争,好歹是积累一番资历,迟早会有出头之日。可是他显然没有选择的余地,唐天喜是下足了决心,只能硬着头皮执行这项命令。 “我明白了。”他叹了一口气,说完这句话之后,转身快步走出了指挥所。【】1908大军阀356 直到二十分钟后,江西第二混成旅才派出部队,翻出战壕向粤军阵地发动冲锋。这些部队零零散散,在冲锋时都没能保证整齐的兵线。唐文景没有办法,他只能遵照命令在最短时间内组织进攻,所以找到一支连队就立刻推上了前线,断断续续的小队一个接着一个上阵。 江西军发动的冲锋没有任何声势和规模可言,先前粤军的炮击已经重创江西军的士气,现在又要仓促进攻,每个上阵的士兵都认为自己是被推上了断头台,明摆着是在喂粤军的子弹。尤其是第一个连队爬出战壕时,发现整个战场上只有自己这一支小队在冲锋,左右阵地没有第二支小队配合,之前积累的勇气一下子全部垮了,只能闭着眼睛等死。 第一支小队上阵隔了好几分钟,第二支小队才跟了上去,可是这个时候第一支小队差不多被粤军重机枪全部打倒在地。 就连坚守前沿阵地的粤军都感到纳闷,江西军这是在做什么?嫌战壕里面人太多,派一支小队来送死吗? 面对江西这种几乎没有强度的进攻,粤军根本不慌不忙,重机枪对着跑动的人影一梭子扫过去,就算子弹打完了都能好整以暇、慢条斯理的更换子弹。至于普通士兵则更加悠闲,翘首以盼等着江西军慢慢接近,然后架起枪来仔细瞄准点『射』,连排列『射』击都省了。 江西军白送了差不多两支小队,直到十多分钟后,总算发起了全线进攻。唐文景从后方调来预备队,把预备队一次『性』全部投上了战场,与先前零散的冲锋队衔接上,如同一层浪花一般向着粤军阵地席卷而来。 粤军看到敌人势头渐渐凶猛起来,所有人都不敢怠慢,重机枪和步枪疯狂的喷出火舌。 第七团和第八团为了应付侧翼的敌人,把剩下的迫击炮炮弹打光,教导二团也在这个时刻调出了迫击炮,毫不客气的一轮炮轰,将所剩无几的炮弹全部用上。g!~! 第357章 双喜临门 邓铿放下电话,神『色』焦虑的跑到指挥厅,找吴绍霆之后对他说道:“孙团长刚才来电话,六团那边的情况很不好,两面遭到夹击,侧翼阵地快要丢了。” 吴绍霆正在了望口附近,仔细观察着正面战场上江西第二混成旅的情况,他沉思了一会儿,随即问道:“教导二团这边还有没有可以调动的兵力。” 邓铿有些诧异,连忙说道:“都督,我们已经派了两个连的援军了,就算还有部队可以调用也必须留作预备队,谁知道北洋军这一仗要打多久,要是没有替换的部队,累也把我们累死了。” 吴绍霆淡然笑道:“放心,这场仗打不久。你看看江西军冲锋的阵势,全部都是虚架子。一开始他们开派了孤零零的两支小队打头阵,这两支小队才是江西军真实情况的写照,队列散漫,士气不振,冲锋的步伐迟缓。” 邓铿听不明白吴绍霆的话,奇怪的问道:“都督,您到底是什么意思?”【】1908大军阀357 吴绍霆畅快的说道:“我的意思是,江西第二混成旅现在派上来的就是他们的预备队,四点钟我们的炮击,已经把他们准备冲锋的部队全部炸翻了。只要我们消灭了眼前的敌人,江西第二混成旅再也没有后续的兵力补充,咱们北线的战斗很快就会扭转局面!” 他说完,脸上渐渐浮现了难以抑制的兴奋之『色』,因为他在一次巧合之下完成了对江西军的重创,不得不说连老天都在眷顾革命粤军。 邓铿立刻明白了吴绍霆的意思,虽然他还是有几分担忧,毕竟现在还在激烈交火,战事并没有结束,可是重创江西军的事实在他胸口埋下了一股底气。 “都督,你真的要派援军过去?”他确认的问道。 “再派一个连过去。告诉孙继直,务必跟我坚守下去。现在我们不是在和敌人拼实力了,而是在拼毅力,谁能在这种压力下坚持到底,谁就能笑到最后。”吴绍霆果断的说道。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邓铿马上转身出去了。 等到邓铿离开掩体,吴绍霆又回过头向地图台这边的刘永浩问了道:“老刘,刘耀汉那边撑得住吗?” 刘永浩说道:“二十分钟前李耀汉来过电话,他说目前还守得住。因为他侧翼的江西第三团已经『露』出撤退的苗头了。” 吴绍霆欣喜的说道:“好的很,江西陆军第三团一旦撤退,这一仗就算结束了。” 他知道江西陆军第三团还会坚持下去,因为他们撤退下去之后,这次合围作战的黑锅肯定背定了。不过这只是时间问题,江西第三团既然心有退意,随着战事的僵持不下,损失越来越严重,最终还会选择撤退。毕竟对于东翼、西翼的两路部队来说,他们都有理由撤退,这个理由就是江西第二混成旅未能按时发起总攻。 北线的战事愈演愈烈,可是战斗局面依然还在僵持之中,除了粤军第七团陷入一定困局,教导二团和第八团依然能稳住阵势。在正面战场冲锋的江西军大部队被遏制在半途,他们只能躲避在尸体堆后面,慢慢向前推进。 虽然北线的枪火越来越密集,原本安静的韶关城再次苏醒了过来。其他战争陆陆续续也发生交火,有的地方是零星的小打小闹,也有的地方是在黎明时分发动强攻。 辛卯年的第一天注定不能安宁,硝烟和枪炮声算是给新年的第一份贺礼。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的大年初一总算迎来了白昼。清晨的『露』水沾湿了万物,如果剔除空气中飘浮的硝烟味,这个早晨会让人们感到十分惬意。韶关城的枪声依然没有停息,好几个地方交火的状况还是那么激烈。不过在北面的作战已经彻底结束,除了凌晨时分枪炮留下的烟尘,还有隐隐约约伤员的惨叫声,整个战场看上去仿佛陷入了凝固。 吴绍霆已经从指挥所掩体走了出来,他站在掩体外面的山头上,也就是昨天与张小雅一起共渡年夜饭的地方,身后跟着刘永浩和邓铿还有几名警卫员。他拿起千里镜向战场上看了一眼,从十一日到今天,虽然只有短短八天的时间,不过却让人感到好似渡过了八个月。 在这几天连续作战里,战场上留下了数不清的尸体,大部分都是江西军的士兵。至于粤军阵亡士兵的遗体,全部安置在战壕后面。如果两军尸体堆积在一起的话,只怕将会是一幕十分惊人的场面。 “士元,咱们总算守住这里了,江西第二混成旅已经元气大伤,我敢打赌未来十天之内都不会有任何进攻力量。而在这十天的时间,我们能做的事情可不少呢。”吴绍霆脸上带着几分难得得意的笑容,镇定自若的说道。 “不过我想北洋军肯定不会罢休,就算折了一个旅,后面还有其他作战部队可以替换。”回话的不是邓铿,而是刘永浩,他表情很平静,看不出打了胜仗之后的喜悦。 六点过一刻时,江西陆军第三团终于坚持不住选择撤退。这个消息影响了三面合围全军的作战步伐,没有多久湖南南征军也撤退下去。江西第二混成旅没有后续兵力,继续消耗下去只会亏血本,于是唐文景果断放弃这次进攻。到了七点整时,战事基本结束,北洋军第二次三面合围再次宣告失败。【】1908大军阀357 对于刘永浩来说,这是一次局部战场的胜利,可是整个韶关战役并没有结束,北洋军手里依然还有可用的筹码。 吴绍霆再次笑了起来,这次他笑出了声音,说道:“老刘,这一仗咱们已经是赚大了。现在只等何敬之的特别行动队,如果他们能完成任务,咱们可以一举打垮北洋全军的士气,甚至还有可能打垮北京的底气。就算何敬之不幸失败了,今天这一仗也足够让云公在北方谈判桌上争得几分脸面。这场战争迟早都是要结束的!” 刘永浩看了一旁邓铿一眼,想要理解邓铿的意思,不过邓铿不动声『色』,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让人看不透。他不是不相信吴绍霆的话,只是觉得单纯依靠跟北方和谈来结束战争,多多少少不可靠,而在正面战场上粤军也没办法击溃数量众多的北洋军,摆在广东面前的终究还是一场困局。 吴绍霆收拾了一下心情,侧过脸对邓铿说道:“士元,你等下安排人送张小雅去白沙镇。另外,打听一下莫师长的情况怎么样了。都过去两天的时间,好或者歹都得有个消息才是。” 邓铿点了点头,马上说道:“我这就去办。”说完,便转身返回指挥所。 刘永浩不再多想现在战事的问题,反正眼前拿下了一场胜利,总算可以缓一缓北线吃紧的情况,更何况他也十分担忧莫擎宇的伤势,真希望邓铿能带来一个好消息。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北洋军全体攻势仿佛让南方春天的温暖软化了下来。北线在这两天里几乎没有发出一声枪响,而韶关其他战区也只有零星的驳火,或者一些小规模的侦察兵遭遇战。经过大年初一江西第二混成旅的重大创伤之后,江西军全军士气都受到了波及。 尤其是从十六日到二十日这五天时间里,无论是南征军还是江西军,莫名其妙损失了超过五十人的前线指挥官,大部分是排长和连长级别,也有一些不走运的营长或者参谋官。不仅如此,好几支独立部队的通讯系统也遭到打击,严重影响了高级至基层的指挥系统。 北洋军经过总结后,知道粤军有专门刺杀军官和打击重要设施的狙击部队。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从粤桂战争到粤北战争前期,北洋军早就通过情报以及亲身体验,知道了这支特殊兵种的存在。 可是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没有任何改进,北洋军根本没有反狙击的训练,就算有这一套训练在短时间之内也无法达成。敌人的神枪手神出鬼没,还是在广东这片熟悉的土地上,让人防不胜防。 开战到今天,粤军狙击手甚至还出现一个狙击兵在三天时间内干掉小半个连队的案例,至于利用狙击兵拖延行军速度的情况多不胜数。 北洋军虽然在兵力上多于粤军,可是十几天的时间损失大部分经验丰富的士官和低阶军官,让很多作战部队陷入困境。不得不停止进攻,花工夫调整全军的状态和士气。 初二和初三这两天,对于粤军来说应该是反攻的好时机,可是经过这几天高强度的作战,粤军损失的情况也极为严重,与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拼命,还不如也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 初四这天早上,吴绍霆教导二团后方新修筑的指挥所掩体里睡觉。邓铿在团部指挥所掩体接到一通第一师师部打来的电话,立刻欣喜若狂的跑到新指挥所,把吴绍霆叫醒过来。 “都督,都督,好消息,好消息。”邓铿急急忙忙的大叫道。 吴绍霆睡得太沉,被这大叫声惊醒过来,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怔怔的盯着邓铿,足足过了十几秒钟,他才不冷不热的发问道:“什么好消息?” 邓铿大笑着说道:“何敬之回来了,他们回来,凌晨五点钟时到的韶关,现在正在第一师师部,刚才李副师长亲自打来电话通知这件事,他还问都督您是现在过去,或者派人护送何敬之过来?”g!~! 第356章 活捉萧耀南 吴绍霆飞快的反应过来,一下子从木板床上坐起身来,先前睡眠不足的呆滞状态一扫全无,仿佛打了一剂吗啡似的,整个人竟然变得活力十足。他抓着邓铿的袖子,大声的问道:“何敬之回来了?萧耀南呢?抓到了吗?还是直接杀死了?” 邓铿点着头说道:“抓到了,真的抓到了,他们竟然把这件事办成了!现在萧耀南正被关在第一师师部,李副师长说他们派了一个连的人看着萧耀南,绝不会出任何差池。” 吴绍霆霍的从木板床上跳到地面上,不顾冷冰冰的地板,两只手狠狠的击打了一下,大喜的说道:“好极了,真是好极了,何敬之竟然完成任务,我早说过这人是人才。快,我们现在就去第一师师部。” 十分钟后,吴绍霆简单的洗漱打理了一番,邓铿已经备好了战马,王云则集合了警卫队。吴绍霆从新指挥所前往团部指挥所,刚刚走进指挥所掩体,准备向刘永浩交代接替坐镇指挥的命令,没想到刘永浩先一步迎了上来。 “都督,刚才来了一通电话……”【】1908大军阀356 “我早知道了,何敬之把萧耀南抓回来,你别告诉我士元还没告诉你这个消息。”吴绍霆哈哈笑着说道。 “不是,都督,那是上一通电话,就在一分钟前白沙镇打来电话,后勤部的战地医院说莫师长醒了。”刘永浩哭笑不得的说道。 “是吗?太好了,今天真是双喜临门了。”吴绍霆笑的更欢快了。“老刘,你辛苦点先留在这里坐镇,我现在先去一趟第一师那边,我要好好看看南征军前敌总司令有何等的落魄。” “都督放心去。”刘永浩也难得的『露』出了笑容,何应钦抓到了萧耀南,莫师长也顺利渡过了危险期,韶关战役总算要看到尽头了。 ------------------------ 从教导二团阵地离开,吴绍霆、邓铿和王云以及两个排的警卫队,骑着马穿过韶关城。 这是吴绍霆到达北线之后,第一次在白天走过这个熟悉的城市。然而经过小半个月的艰苦鏖战,这座昔日繁华的大城市,现在已然是满目疮痍。大炮轰击过后的楼社屋檐变成了废墟土砾,地面上到处可见尸体,一些坍塌的房屋下面还『露』出半截尸体,马蹄每一步都能踩到沾染各种污渍的弹壳。 吴绍霆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个年代的广东省能拿得出手的城市不多,而韶关这座咽喉重镇遭到了破坏,只怕战后重建是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 北郊到第一师师部直线距离不超过二十分钟路程,只是如今城中有一部分已经沦陷,路线不得不迂回很远。足足行进了五十分钟,总算来到西城战区的后方。第一师第一团和湖南团驻守在西区,士兵们只在一些宽阔的道路上用沙袋堆筑掩体,大部分防线还是就地取材,在空旷的楼房和废墟之中设下埋伏。 师部在城中江岸边的一栋还算完好的二层大宅里,靠近江边可以在海军的火力掩护之下,敌人就算企图直捣黄龙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李济深带着师部警卫队在路口接应,吴绍霆下了马跟着李济深走进大宅院。一路上李济深神采奕奕说着何应钦的事,吴绍霆也很有兴趣先听一听大概内容。过了大宅院的前堂,来到中堂,这里被改成了指挥所大厅。许久不曾相见的韦汝聪正站在门槛前面,带着几分疲惫的笑容等候吴绍霆。 吴绍霆上前与韦汝聪握了握手,大家寒暄了一阵。吴绍霆说了一些勉励第一师作战辛苦之类的话,之后跟着众人来到指挥所大厅,与第一师师部的各级官员见了面,又说了一些寒暄的话。罢了,韦汝聪引着吴绍霆来到后堂休息室,先请吴绍霆在这里消息一下,然后通知侍从官去把何应钦请来。 趁着这个空闲,韦汝聪叹声对吴绍霆说道:“都督布置的任务果然独树一帜,萧耀南现在被我们俘虏下来,前几天都督又在北线打了一场硬仗,看来这场战争是时候收尾了。” 吴绍霆笑道:“是啊,咱们粤军打了快有七个月,该好好休整一番了。幸运的是,咱们将带着胜利的光环休整,至于北方的人马,就让他们像丧家犬一般滚回去。” 休息室内的众人听到这里,都哈哈笑了起来,笑容很真实,鏖战到今天每个人都不容易,可总算是熬到头了。 韦汝聪叹息一声,说道:“这一仗最大的功劳莫过于吴都督你的亲自背上坐镇了。” 吴绍霆沉思片刻,故作疑『惑』的说道:“我来韶关才十天时间,之前的南雄战役和对付南征军的战斗都是你们这些前线指挥官在负责,算功劳也要从你们开始。” 韦汝聪微笑道:“都督你太谦虚,粤北前期的作战不过是预热,我们这些人也只是做了本份职责罢了。韶关战役才是决定南北定局的最终一战,原本我们粤军一直处于劣势,所有人几乎都看不到希望。可偏偏在士气最低落之时,都督您亲自北上,而且还是直接去最危险的北线坐镇指挥,一举稳定了军心并且扭转了士气。” 一旁几个第一师的军官纷纷点头称是,李济深和邓铿也『露』出了欣荣认同的表情。【】1908大军阀356 韦汝聪顿了顿,接着又说道:“再说都督您也亲自指挥了好几场大作战,北线的情况我们第一师这边都是心知肚明,全线阵地已经遭到北洋军的三面包围,北洋军发动了两次大规模的合围进攻,在都督亲自指挥之下,竟然成功坚守,并且反而还重创了敌军,为咱们扳回局势奠定了重要基础。” 吴绍霆哈哈笑了笑,一边晃了晃手,一边说道:“韦师长这番话虽然是事实,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粤北前期作战是各位指战员的本份,那韶关北线的亲临坐镇也是我吴某人的本份,既然都是本份之内,自然要公平看待了。” 韦汝聪哂笑道:“吴都督还是没有变,以前是谦逊,如今也是谦虚,是我革命粤军上下仿效学习的典范。”g!~! 第357章 复制格里芬行动 众人都很明白,如果吴绍霆没有北上坐镇,革命粤军也不会有埋怨之心,就算战事失败大家只会认为是实力不济。可是大家现在更加清楚的认识到,他们的吴都督不是一个普通人,最起码不是只求一劳永逸的庸人,为了争取最大胜利,可以放弃新年夜的安详,也可以不顾自身的安危,与士兵们同甘共苦、同舟共济,这才真正值得尊敬和追随的领袖。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报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何应钦笔直的站在门口,他身后还有另外几个参与行动的军士,不过人数好像少了一些。 吴绍霆立刻站起身来走了过去,韦汝聪、李济深、邓铿等人也匆匆跟在后面。他快步跨过门槛,来到何应钦面前,没想到才短短几天的时间,这些执行特别任务的成员们竟然活生生瘦了一圈。 不等吴绍霆开口,何应钦用他那只半残废的右手向吴绍霆敬了一个军礼,郑重的说道:“报告军座,教导二团测绘官何应钦顺利完成任务。”【】1908大军阀357 吴绍霆原本早有一些话要说出口,不过这个时候他全部放弃,稍微退后一步,庄重的向何应钦还了一个军礼。跟在吴绍霆后面的众人,也都齐齐的举手敬礼。 高级军官集体向下级庄重的行礼,只怕这也是革命粤军军史上的第一例。 何应钦表情肃穆,可是情绪却激动万分,一部分是因为自己神奇般的完成了这次看上去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另外一部分则是面对都督为首,师部长官其后的隆重回礼。他之所以坚决执行这次任务,正是因为荣誉心的驱使,如今得到这么多高级将领认可,已经是得偿所愿、无怨无悔了。 “何敬之,真是辛苦你们了。不过……兄弟们好像没有到齐呀。”吴绍霆沉重的问道。 “回都督,通讯官李王成,士官王少涵,列兵吴二雄三人,在执行任务时不幸牺牲。”何应钦悲愤的回答道。 “李王成应该是黄埔四期的。”吴绍霆脸『色』流『露』出伤感,叹了一口气后说道。 “是,这是他的黄埔军官俱乐部徽章。”何应钦伸出了左手摊开,将一直捏在手心的一枚藏青『色』铜制徽章展现了出来。 吴绍霆郑重的接过了徽章,摊开在手心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这枚徽章材质还很新,只是正面沾上了几丝早已干涸的血渍,可以想象牺牲的李王成是刚刚加入军官俱乐部不久的成员。他沉重的叹了一口气,神『色』颇为惆怅,“牺牲”这两个字对于任何人都是无比的沉重,尤其是在胜利的临近点上所付出的牺牲,更应该值得尊敬和纪念。 “这些兄弟我是不会忘记的,一切抚恤必然从优处理,而他们的名字也一定会雕刻在纪念碑之上。”他缓缓的说道,表情显得十分肃穆。 “都督只要能记得他们,这已经是最大的光荣了。”何应钦哽咽的说道。 “不,他们必须让全广东乃至全国人民都铭记在心,虽然粤北战争是一场内战,可是这些牺牲的将士都是为了匡扶共和民主的大旗,我中华五千年未有之变局的青书上,一定不会缺少他们的笔墨。”吴绍霆庄严的说道。 “我代表牺牲的兄弟,多谢都督。”何应钦红润着双眼,感慨万千的说道。 “来,你们都进来坐,好好跟我说一说到底是怎样完成这次特别任务,这可是不折不扣的英雄事迹,也必将成为中事史上一次首开先河的战术。”吴绍霆调整了一下情绪,拉着何应钦的手走进了休息室。 休息室不算小,这些特别行动队的队员都坐的下来。 吴绍霆与韦汝聪、李济深等人相继落座,然后仔细听取了何应钦的描述。事实上何应钦在返回韶关之后,已经把他们小队的行动过程详详细细的告诉了韦汝聪。对于韦汝聪来说,自然也十分好奇和惊喜这次成功。现在何应钦虽然又讲了一遍,不过韦汝聪依然不厌其烦的耐心聆听。 何应钦这次行动的前期步骤都是在吴绍霆预料之中,他们换上北洋军军服之后,很轻松的穿过了敌人阵地,甚至还在敌人后勤部混了一顿晚饭。经过三天的行程,他们总算来到南征军前敌司令部所在的乐昌县。 进城很顺利,只是在进入南征军总司令部时出现了一些问题。南征军最近发现广东都督府特勤处的外派间谍越来越猖狂,为了加强重要机构的安全措施,进出司令部必须查看军官证,甚至一些细碎小事交给司令部侍从处转达就好,尽量避免无关紧要的人出入。 行动组并不知道这个情况,在进入司令部大门时遭到了盘查,险些泄『露』了身份。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突然出现了一位江西陆军部后勤部的上校团长,这名上校团长证明了何应钦等人的身份,带着何应钦等人走进了司令部。 听到这里,吴绍霆不禁感到惊奇,忍不住出声打断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去南征军司令总部时是伪装成江西军的身份,可是这个江西军的后勤团长怎么会为你们作证?要说你们的军服未必与江西军的军服完全一致,身为江西军的后勤团长应该有所警觉才是。”【】1908大军阀357 何应钦微微一笑,说道:“说来这真是一件十分让人意想不到的奇事,那个江西军后勤部的团长我并不认识,但是他却认出了我们黄埔军官俱乐部的徽章。南征军司令部的警卫在搜查我们的时候,我的徽章不小心丢在了地上,好在那些傻子警卫不知道这个徽章是什么,还以为是硬币。” 吴绍霆听完何应钦的话,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他诧异的试问道:“难道这个团长……” 何应钦不等吴绍霆把话说完,已经点起头承认的说道:“都督想的不错,真是太让人意外,没想到这位江西军的后勤团长竟然是咱们粤军第十一团的营长林文龙。林大人以前是教导团骑兵队支队长,虽然听说过他,可一直没见上面。没想到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那样的场合,不得不感叹造化弄人呀。” 一旁的邓铿马上想到了一件事,立刻说道:“我记得去年骑兵团发过一封电报汇报最新的战况,骑兵团偷袭了江西军在大余县的后勤总部,俘虏了江西军后勤部的一名团长。说不定林文龙正是在假扮这个后勤团长,反过来打入南征军内部。” 吴绍霆点了点头,认同的说道:“十之就是如此了。李文范还真是胆大!” 这时,何应钦接过了先前的话继续说道:“林大人已经在南征军司令部潜伏有七天多的时间,一直在搜集敌人的后勤运输情报,为第十一团发动破袭战提供帮助。林大人跟我们接头之后也告诉我们,他想过伺机暗杀萧耀南。我把我们的行动计划告诉了林大人之后,林大人认为应该以都督的指令为重,并且尽可能的从中协助我们。” 吴绍霆沉思了一片刻,这次行动确实有太多运气的地方,不过在风云难测的战场上,运气也是奠定实力的一部分,就算在强大的蒙古帝国也在东侵的路上遭到过台风,这不得不说是运气不好。从昨天到今天,他已经感到自己运气实在够好,就这样巧合的扳回了局面。 不过一个领袖绝不能时时刻刻依赖着运气,运气是虚无缥缈、不可预判的东西,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强硬的实力。在这一条路上,吴绍霆绝不会相信自己有持久不衰的侥幸,反而还会以此为戒,时刻提醒自己稳扎稳打才是正经道理。 这次行动最重要的环节得到林文龙的协助,在当天晚上林文龙成功将萧耀南引诱到司令部防守薄弱的侧院。何应钦等人早已埋伏就绪,打了一个突然袭击,不声不响的干掉了萧耀南的警卫。只可惜在搏斗时一个队员不幸被萧耀南的警卫反夺下刀子,胸口捅了一刀,当场身亡。之后从司令部大院出来后,萧耀南不停的挣扎,引起了巡逻队注意,双方发生驳火,又一名队员牺牲。 直到历经千辛万苦出了乐昌县,可是南征军的追兵寻踪追来。 行动队要控制不合作的萧耀南,行进速度十分缓慢,而且追兵众多,前方还要穿过好几个南征军阵地,可谓是困难重重。 后来在天亮之前,李王成想出了一个冒险的主意,他跟萧耀南互换军服,大家兵分两路撤退,故意混淆敌人的追踪路线。就这样真正的萧耀南让何应钦和另外三名队员带走,李王成这边则成功吸引了追兵。 李王成这一队很快让敌人追上,双方在一片树林里交战。敌人一直不清楚萧耀南是不是在这里,不敢发动强攻以免误伤,所以一开始只是试探『性』开火。坚持到几个小时后,李王成不幸让跳弹击中大队,虽然没有伤到骨头,只是皮肉之伤,可是严重影响移动速度。 李王成知道再这么打下去大家肯定活不成,于是毅然决定自己留下来拖住敌人,让其他队员先走。其他队员虽然不愿意,认为应当同生共死,不能丢下一个队友。李王成不得不以军官的身份下达命令,这才定下局来。临分别之前,他将自己的徽章交给了一个队员。 “我也不知道李王成是怎么拖住敌人的,不过他真的做到了,跟着他的几个兄弟安然撤退到会合点跟我会合,而他……已经永远回不来了。”何应钦叹了一口气,悲恸的说道。 “如果是被俘的话,说不定停战之后还有机会交换回来。”邓铿尝试的说道。 “他不会被俘的,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他一定会给自己一个了断!”何应钦极其认真的说道,他的表情十分肯定,仿佛在场对李王成的了解莫过于自己。 在场的众人不由自主交换了眼『色』,众人庄严和悲伤的神『色』更进一分,没有人再提出任何质疑的话。若是一个普通的士兵,或许大家都会认为俘获的可能『性』更大,而做为黄埔军校刚刚毕业不久的青年军官,理想和热血是绝对毋容置疑。 全场静默了片刻,之后吴绍霆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叹息道:“我了解了。总之你们以最小的代价完成了这次重要的使命,这份荣耀是无可掩饰的。” 何应钦端坐身子,正声答道:“多谢都督。” 吴绍霆想了想,又问道:“那林文龙他应该也离开乐昌县了。” 何应钦点头说道:“是的,毕竟林大人公开帮助过我们,萧耀南被我们劫走之后,他的身份肯定会暴『露』。所以那晚在侧院得手之后,我们一起离开了南征军总司令。林大人应该已经返回第十一团的隐藏地了。”【】1908大军阀357 吴绍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敬之,你们一路上辛苦了,好了,该了解的我都了解过了,你们就先下去好好休息,今晚就在第一师师部为你们摆庆功宴。等战事结束之后,我亲自表彰你们的战功事迹。” 何应钦谢过,与众行动队的队员站起身,再次向全场敬礼,然后退出了休息室。 等到何应钦等人都离开之后,韦汝聪沉着气对吴绍霆说道:“都督,不得不说,你这次大胆的计划真的超乎想像。这次计划达成,真正是扭转了整个韶关战局呀。” 吴绍霆之所以有绑架萧耀南的奇思妙想,并不是他一时脑热而下达的赌博命令。对于执行直接逮捕敌军首脑的行动,他不是首开先河之人,只不过是借鉴了二战纳粹在战败之前的殊死一搏,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格里芬行动”。 1944年12月,不甘心失败的adolfhitler曾秘密策划了一个堪称二战期间最为异想天开的“格里芬绑架行动”。按照该计划,10名纳粹士兵组成的“绑架小组”伪装成美国大兵的模样,秘密前往巴黎南部枫丹白『露』镇(盟军司令部所在地),在数千盟军鼻子底下绑架盟军总司令艾森豪威尔将军。纳粹认为,绑架行动在盟军内部引发的混『乱』可以增加其挽回败局的机会。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当绑架行动展开之后,由于小组成员伪装得太过『逼』真,10人中竟有9人被纳粹空军误当作美军而炸死,绑架行动也就此夭折。 不得不承认,执行这样的任务运气成份也是十分重要的,如果纳粹的飞机没有误炸这个特别行动组,说不定艾森豪威尔就真的成为瓮中之鳖。 不管怎么说,吴绍霆复制了adolfhitler的计划,并且比adolfhitler更为幸运的完成计划。历史已经走上岔路,不在乎后世会有什么变动,一切都从正在渡过的每一秒开始刷新。g!~! 第358章 对话萧耀南 萧耀南身为南征军总司令,在前线统御着将近两万人的部队,而他在北洋第一镇中的地位也仅仅次于曹锟。虽然曹锟目前的情况步步危机,可是萧耀南一心指望着在粤北战场上捞到一笔资本,让自己在北洋团体中有夺人眼目的身份。 只可惜事与愿违,虽然曹锟给足了他军力上的支持,战事依然不顺利。南征军第一次进攻受挫之后已经给萧耀南和曹锟敲响警钟,万般无奈之下南征军只好退出战场。这次打击对萧耀南来说十分沉重,对曹锟来说更是将自己的地位推向了悬崖边缘。不过好在还没有到绝望的地步,被打击并不意味着被打垮。 耐心等待了一个多月,总算找到了翻身的机会,而且这次机会看上去十拿九稳。 韶关战役的打响,对全体北洋军来说已经是走向取得粤北战争胜利的最后一步。就算前线交战再有多恶劣,哪怕连续几次惨败,以南征军和江西军统共的兵力迟早可以消耗光粤军的战斗力。一切不过是时间问题,而且时间也不会太久。 偏偏在这关键时刻,萧耀南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安安稳稳坐镇后方指挥的总司令,竟然莫名其妙被粤军特别行动队绑架到韶关。这已经不能用“飞来横祸”、“晴天霹雳”来形容。【】1908大军阀358 粤军第一师对萧耀南还算优待,好歹是一军总司令,大家不过是各为其主临阵对战,但是在战场之外自然都是寻常之人。 在第一师师部大院一个独立的小院子,这里有一栋二层小楼,整个第二层的房间全部清空,萧耀南就被软禁在这里。小楼的周围和一楼大厅安排了一百多名警卫看守,粤军对这位大人物的重视可见一斑。 吴绍霆在见过何应钦之后,即刻动身来到关押萧耀南的地方。当他来到二楼时,只见萧耀南上身只穿着一身衬衣,而且破破烂烂十分邋遢,下身的将军裤都破了好几个口子,可见在来的一路上受了不少苦头。 此时萧耀南正斜靠在一张准备好的大床上,眯着眼睛似乎在睡觉。从乐昌县一路辗转来到韶关,几乎没有一天吃过饱饭,没有一晚睡过好觉。何应钦为了不让萧耀南有挣扎的力气,甚至还故意饿了好几顿。 虽然现在萧耀南心中颇有不甘,可是事情已成现实,与其还要做无谓的担忧,还不如顺其自然好好休息一阵。 邓铿对吴绍霆问了道:“都督,我去把他叫醒。” 吴绍霆罢了罢手,平静的说道:“算了,萧司令一路上也不好过,就让他先休息着。今天我留在第一师这边,下午或者晚上在找时间来跟萧司令谈一谈。” 邓铿有些觉得吴绍霆对待俘虏太仁慈了一些,不过却没有多说什么。 吴绍霆并不是对所有俘虏都这般仁慈,凡事还是要看情况。反正萧耀南现在是瓮中之鳖,想跑也跑不了哪里去,索『性』就给对方一点休息的时间。更何况他知道在粤北战争停战的事情上,还需要萧耀南做出一定的合作,与其得罪萧耀南导致不合作,还不如给点面子,大家都好过得去。 他转过身,准备下楼去。 这时,一直斜靠在大床上的萧耀南忽然开口说话了:“你们把我活捉过来,又不给吃的东西,还不如当时一枪打死我,难道大名鼎鼎的吴绍霆吴都督喜欢慢慢折磨人吗?” 听到萧耀南的话,吴绍霆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向萧耀南那边看了一眼,随后又向跟着一起来的李济深问道:“怎么,一直没给萧司令准备食物吗?” 李济深并不知情,他应付的说道:“可能是忘了,我马上安排。” 吴绍霆点了点头,加强了语气说道:“对待萧司令可不能这么怠慢,要是还有下一次,我一定不轻饶。” 李济深马上吩咐一个警卫去炊事班安排食物。 吴绍霆走回到楼梯上面,好整以暇的向萧耀南问了道:“萧司令要不要先安心休息一下?若萧司令还有什么需要,只管到下面来告诉警卫员,一应生活需求的方面尽量不会让萧司令感到有所不满。” 萧耀南冷冷的笑了笑,他睁开了双眼,慢吞吞的坐起身来,用一种锐利的眼神使劲打量了吴绍霆一番,这算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他笑罢之后,又补充似的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吴大都督能把我从乐昌县绑到这里做阶下囚,这本事真是让人不得不敬畏。萧某现为刀俎之下的鱼肉,吴大都督何必还要惺惺作态假慈悲!” 吴绍霆不疾不徐的信步走了过来,他的表情很平静,比起跟在他身后的邓铿等人来说更显得淡然十足。他来到萧耀南跟前,背着手站定,沉思了片刻之后,说道: “萧司令,你说我惺惺作态,这倒让我不理解了。你我都是军人,对待战俘的规矩大家都懂,你身为一军司令,即便被俘也应当享受优待。我这么做是将心比心,倘使有朝一日我吴某人沦为了你萧司令的俘虏,萧司令可会念到今日的情况,给我吴某人同等的待遇!”【】1908大军阀358 “好的很,吴大都督你放心,等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一定让你的待遇更好。”萧耀南冷笑着说道,脸上没有任何通情达理的意思,反倒有几分不甘心和仇恨。 “那好,我先多谢萧司令了。不过也不知道要等多久呢。”吴绍霆轻松自如的笑道,俨然一副与老朋友开玩笑的口吻。 站在吴绍霆身后的邓铿、李济深脸『色』都不好看,萧耀南都已经成为俘虏还这般嚣张、出言不逊,真应该找个机会好好教训一番。 “吴都督,直说,你真以为绑架了我就能扭转战局?这一仗大总统是势在必行,就算南征军没了我萧耀南,曹司令照样可以南下坐镇指挥。你要么杀了我,要么继续囚禁我,等北洋军攻克韶关之后,我照样可以官复原职,而吴都督你就等着成为阶下囚。”萧耀南大声的说道。 “是吗?看来萧司令还不知道最近韶关战场上的战况。不急,我相信萧司令接下来几天会有很多闲工夫,慢慢就会了解这几天的战况消息了。”吴绍霆带着几分自信的笑容,不快不慢的说道。 萧耀南表情僵了下来,他看得出来吴绍霆绝非是在糊弄自己,看来这几天韶关发生的战事肯定让粤军占了大便宜,要不然吴绍霆可不会这么胸有成竹。他是除夕之前遭到绑架,自然不知道除夕和正月初一这两天的战事,一时间心中凉意十足,懊恼的情绪油然而生。 吴绍霆这次只是来见一见萧耀南本人,也算是亲眼认证何应钦的任务确实完成,除此之外并没有打算与萧耀南套近乎、说闲话什么的。于是他没有多留下去的意思,在说完了先前那番话之后,稍微停顿了一下,继而告辞道:“萧司令就在这里安心休息几日,有空吴某再来拜会萧司令,战地比较简陋,还请萧司令见谅。另外有必要提醒萧司令一点,可不想着要逃,下面的兄弟都接到命令,会不择手段留下萧司令,不论生死。” 最后四个字透着几分威胁的意味。萧耀南没有说话,只是冷着一副脸『色』,十分轻蔑的斜眼瞥了吴绍霆一眼。g!~! 第359章 北方和谈之前 从小楼出来之后,邓铿快步跟上吴绍霆,不满的说道:“都督,这萧耀南脾气可真不是一般的嚣张,都成了阶下囚了还这么出言不逊。”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没有急着回答邓铿的话。 一旁的李济深则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我倒也觉得奇怪,萧耀南在自己的司令部被吴都督出奇兵绑架至此,放眼上前五千年之谋略,这不得不称谓是首开先河的奇计。萧耀南非但不佩服吴都督有这样出其不意的招式,反倒偏偏一副看不起吴都督的姿态,显得小家子气十足,一点大将风范都没有。” 吴绍霆看了李济深一眼,接着转过脸来对邓铿说道:“士元,你看看,你和任『潮』在考虑同样一个问题,可是任『潮』的思路就比你成熟多了。” 邓铿怔了怔,自嘲的笑道:“论资历我是李副师长的晚辈,李副师长比我深思熟虑自然是情理之中了。”【】1908大军阀359 李济深也笑道:“都督实在看得太过细微了,各有各的看法罢了。” 吴绍霆缓缓的叹了口气,『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容,说道:“换作是我,只怕我会比萧耀南更加闹心了。萧耀南这个人功利心太大,甚至对他的顶头上司曹锟都有所不服。南征军第一次战败已经让他颜面尽失,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东山再起的希望,结果稀里糊涂把我们请到这里来做俘虏,只怕比杀了他都难受呢。” 邓铿和李济深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深有体会。 当天中午,吴绍霆在第一师师部这边吃饭,下午又吩咐后勤部多准备一些食材,晚上要为何应钦等人轻功。整个白天偶尔仍有战事的消息,不过都是不痛不痒的小规模交火。虽然整个韶关战役进行才十一天时间,可是双方大规模投入的攻守作战,彼此都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就算北洋军要从后方更换作战部队,这其中也需要很长的时间。 在吴绍霆的想法里,他已经认为这场战役该走上谢幕的时刻,而真正拉下谢幕绳索的人,还是要看早先动身进京的岑春渲。 广州到北京的路途不算短,不过随着津浦铁路线的竣工,总算在时间上缩短了不少。 正月五日的早上,岑春渲经过几番舟马劳顿,好不容易在天津火车站走下了火车。在上海停留了两日,一些官绅友人都打算为岑春渲出资在火车后面加挂一节单独的花车,这样对长途旅行来说要舒适许多。不过岑春渲虽然有身份有资本,却不习惯这种迂腐的作派,所以这一路上还是挤在普通车厢。 好在随行的护卫人数不少,刚好占了大半截车厢,相互之间有所照应,算不上真正跟普通乘客记一起。 刚下火车,北京『政府』已经电联天津交通局负责迎接。虽然北洋派仍在与广东交战,不过北京『政府』严格上来说并不完全代表北洋派,大总统的班子是实权,纵然国会和内阁大部分都是虚设,但在名义上依然是国家中央的象征。更何况北洋派要对付的是吴绍霆的军事集团,广东军『政府』的官员仍然是有北京『政府』承认的身份。 站台上早有几个天津交通局的官员等候,不过岑春渲在北方的名声并没有南方那么豁达,从这些官员的脸『色』和迎接的派场上就能说明问题。昔日前清还在时,岑春渲弹劾了不少官员,很多从清朝『政府』转到民国『政府』的人士依然心有余悸,自然而然对其有所隔阂。 岑春渲不在乎天津交通局的怠慢,将就的跟着他们出了火车站,来到天津交通局招待所稍作休息。在天津停留不到三个小时,简单的吃过一顿午饭,前往北京的火车安排妥当,即刻又动身前往北京。 北京『政府』秘书处早在五天前将岑春渲北上访谈的消息通知总统府,袁世凯听说之后,很快判定广东方面打算求和。虽然农历新年之前平定广东的计划未能达成,可是从前线传来的战况足以说明拿下广东是板上钉钉的结果。 袁世凯并不喜欢岑春渲,从前岑春渲就是妨碍自己夺得实权的大障碍,如今这老头子又堂而皇之的站在南方的立场上,这分明还是要与自己作对。若有可能,他宁愿闭门拒客,甚至还打算把岑春渲驱赶离去,反正这次会见对自己并无好处,省的心烦意『乱』。 只是岑春渲这次北上是打着与北京『政府』洽谈的名义,他这个大总统总不能脱离『政府』单干,因此在形式上还是要跟岑春渲见上一见。 当天晚上从天津来的火车进站,北京『政府』派遣专员前来迎接。 『政府』专员都是有些年轻人,在态度上要比天津交通局的官员好多了。专员告诉岑春渲,大总统特意在中华门招待所设宴,不过因为大总统公务繁忙不能亲自招待,特命总统秘书长张一鏖代为接尘。 岑春渲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话,上了北京『政府』派来的小轿车前往新华门,广东随同的护卫则乘坐马车跟在其后。 在招待所的宴会上,张一鏖尽量扮演好和气的角『色』,与岑春渲把盏言欢。 岑春渲一如既往的淡笑应之,简单吃了一顿不算坏的晚餐,随后以旅途劳累为由告辞,来到安排好的单独套房休息去了。【】1908大军阀359 散席之后,张一鏖小送了岑春渲一段,之后又快步来到了瀛台的蓬莱阁。 自过了晚饭时间,袁世凯一直就在蓬莱阁这边小坐,悠闲的先喝了一碗人参珍珠羹,之后又上了去岁刚刚收上来的大红袍,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态,慢慢品茗。直到听到楼下的侍从官通报张一鏖到来,才收拾了一下情绪,命人多添了一副茶杯,顺便请张一鏖上来。 张一鏖来到蓬莱阁二楼的大厅,大厅十分空阔,四周的窗户全部打开。虽然初春的寒意依然凌厉,不过靠近座位的地方添置了火炉,不禁保持了室内空气的爽朗,也有几分舒适的温暖。他来到袁世凯跟前行了一礼,袁世凯只是懒洋洋的应了一声,然后招手让其落座。 “仲仁啊,那老头子是什么底细呀?”袁世凯慢条斯理的问道,说完话之后,又抓起茶杯吸了一口热乎乎的茶水。 “岑老还是以前的脾气,爱理不理,不过今天头一遭见面,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岑老一路上着实辛苦,上海镇守使郑汝成本来给他安排了一节花车,可他硬是没有接受,还是挤在普通的车厢里面。早几年杨杏诚杨大人去过上海回来说过,岑老发福了不少,不过先前见面时却发现岑老又有几分憔悴,也不知是在广东累的,还是一路上折腾的。”张一鏖详详细细的说了一大堆话。 “哦,是吗?这老头子从上海到广州前后待了也不足两个月,他能劳累什么?来,你先喝口茶,再跟我说说你个人的看法。”袁世凯不疾不徐的说道,伸手亲自为张一鏖的茶杯注满了热滚滚的茶水。“来,尝尝,尝尝,去岁收上来的大红袍,那棵茶树从明朝嘉靖年都在了,活了这么多年,真是难得的很。” “谢大总统。”张一鏖深知这些纯种大红袍一年就只产几公斤,纵然他这个总统府秘书长一年到头也难得喝上几次,当即连忙捧起茶杯细细品尝了一番。 好不容易喝过这杯茶,张一鏖长长的舒坦了一声,然后放下了茶杯,调整一番坐姿,接着说道:“若依在下看,岑老这次大张旗鼓豪不避掩的北上,十之与广东战事有关联……” 袁世凯冷笑道:“这还用你说?” 张一鏖急忙补充道:“不过岑老这个人向来刚正,如过说广东的吴绍霆派岑春渲背上来‘求’和,未免有些太难为岑老了。世人都知道,大总统与岑老昔日素有过节,如今岑老犯不着为吴绍霆这个『毛』头小子来向大总统卑躬屈膝呀。” 听到最后一句话,袁世凯一下子皱紧了眉头,重重把手中的茶杯磕在了桌子上。他身为堂堂大总统,手握中华民国最庞大的军事集团,南北虽然仍然有裂痕,可是也没有多少人敢在自己面前强硬。 张一鏖赶紧收声,他知道随着广东战事胜券在握,袁大总统居高骄傲的心态越来越严重,这也让他这个跟随袁世凯多年的老幕僚感到越来越难伺候了。 “你继续说。”袁世凯沉了沉气,冷冷的吩咐道,自己这把岁数了,在晓明利害的分析上还是有十足耐心。 “刚才在晚宴上,在下观察岑老的态度,也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自降身价。所以在下琢磨着,岑老这次北上未必是求和。”张一鏖接着说道,他再次在“求”这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这老头子从广北上,若不是为了求和,难道还是为了求职吗?”袁世凯冷冷哼道。 “大总统说笑了,”张一鏖尴尬的笑道,他早先已经说过岑春渲北上肯定与广东战事有关联,就算八竿子也打不着求职这一说上面,“在下的意思,也许岑老不是来求和,而是来议和。说到底,这一战争对咱们北洋也有颇大的消耗,说不定吴绍霆手里就有了什么筹码。” “议和,他凭什么跟我议和?”袁世凯咬牙切齿的说道。 “大总统您想想,岑老从上海南下到广州也就这两个月之内的事,两个月前广东的战况虽说不如现在这么明朗,可是有点远见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大总统是铁定要拿下广东的。岑老虽然退出官场许久,但他在上海寓居的这几年,一直密切关注着国内时事的发展,不可能没料到咱们北方的打算。可岑老毅然选择南下,可见他对吴绍霆十分有信心。”张一鏖仔细的分析道。 袁世凯陷入了沉默,他现在不得不重新审视岑春渲此番北上的用意。尽管张一鏖分析的有道理,可是他依然想不出来,岑春渲或者吴绍霆手里能有什么样的筹码?他没有继续追问张一鏖,显然张一鏖现在也只能感到疑『惑』,暂时还没有确切的定论。 “仲仁,你等下就去一趟参谋本部,让徐树铮跟我安排一些人,好好的把岑春渲一行人给我盯死了。” “大总统,这……不太合适……更何况这也没必要呀。”张一鏖有些担忧的说道。 “如果你猜测的不错,他们这次进京肯定会有一些额外的小动作,一定要给我看好他们,我可不想在这个紧要关头出什么差池。另外让陆军部把这几天广东的战况送到我的官邸,我要确认一下南方的战况。”袁世凯用命令口吻的说道。【】1908大军阀359 “是。”张一鏖暗暗叹了一口气,只好遵从的应答了一声。g!~! 第360章 紧盯 正月六日的北京还弥漫在新年的气氛之中,大街小巷偶然有孩童燃放鞭炮的响声,大商铺陆续开始营业,有了压岁钱的人们忍不住在新年之初好好犒赏自己,尤其是那些黄『毛』小孩子们,总算可以尝一尝新鲜的糖果和肉串。就连东交民巷的各国公使馆也入乡随俗的融入新春的气氛,除夕之前布置的节日装饰,一直到今天还是那么崭新。 整个正月的北京,地面上最多不算是厚厚的积雪,而是在积雪上面覆盖的鞭炮碎皮。 想必战事不断的南方,北京的情况要好得多,尽管平头百姓的生活没有多大的改善,可好歹能有一个稳定的家园和工作,不求功过就这么凑合着过日子。 除夕前后这段日子,袁世凯的心情一直不错,因为前线送来的战报让他看到广东不日而下的定论,没有什么事比重创南方叛『乱』分子更让自己这个大总统怡然自得。既然大总统,理所当然要一统南北,中华五千年未有的大变局倒腾到他手上,若是能在短短数年之内平定南方各省军阀,完成中华民国的大一统,这份盖世功勋足以流芳百世。 这天早上还是八点钟刚过的时候,侍从急匆匆敲响了袁世凯卧室的房门,将他从还在缠绵的梦乡中惊醒了过来。难得昨天晚上他熬夜查看送来的近五天的南方战报,前线各级汇报的消息一如既往,并没有任何差池之处。【】1908大军阀360 当然,他压根不知道前线三级将领一直在报喜不报忧,尤其是萧耀南遭到绑架的消息,湖南方面已经全部封锁。 “什么事?”袁世凯最近发福的厉害,北方的春天寒意十足,让他对热乎乎的被窝越来越有依赖感。惊醒过来之后,他十分不耐烦的冲着大门问了一句,心中还有几分余怒,要是不是什么要紧事,自己一定要把这个不懂事的侍从革职。 “大总统,参谋本部徐大人有要事请见。”门口的侍从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有什么事?很急吗?”袁世凯依然不情愿,不过说话时已经推开了怀里的四姨太,从大床上坐直了起来。 “徐大人说是关于南方来的使团的消息。” 袁世凯微微一怔,顾不得怕冷的习惯,直接掀开了被子,催促一旁的四姨太赶紧帮自己更衣。仅仅十分钟之后,袁世凯只擦用温水擦了一把脸,连漱口都免了,直接来到外客厅见到等候多时的徐树铮。 徐树铮如今已经是升职为参谋本部二等参谋官,负责处理晋绥一带的常规军务。当然在恩师段祺瑞的指点之下,他留守北京的这段时间也一直尽量协助大总统办理一些独立公务。就好比昨晚派人监视岑春渲。 在整个北洋团体之中,冯国璋已近暮年,王士珍傲慢独行,唯有段祺瑞才是袁世凯真正青睐和仰赖的人物。而徐树铮做为段祺瑞的门生,自然而然也沾得这份殊荣。 见到大总统快步走来,徐树铮立刻从外客厅的沙发上站起身来行礼。 袁世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又吩咐一个人去拿一杯热牛『奶』,然后直接问道:“昨天晚上有什么发现吗?” 徐树铮压低声音回答道:“回大总统,昨天晚上并无异样,只是今天早上七点钟时,岑春渲派了几个随从出门,他自己也在一刻钟之后离开住所。” 袁世凯皱了皱眉头,立刻问道:“岑春渲的日程安排不是今日要到新华门国务院访问吗?他这一大早到处跑什么?” 徐树铮说道:“国务院访问是在下午,晚上他还会去拜访内阁各部长。”昨天晚上他就已经着手调查岑春渲的日程安排,以方便自己部署监视行动。 袁世凯寻思片刻,又问道:“你派人盯着了吗?” 徐树铮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属下已经派人分别跟踪所有人。不过让属下意想不到的是,半个钟头前刚刚有电话回报,岑春渲的副手于孜县竟然去了铁狮子胡同。” 袁世凯心头一凉,他对铁狮子胡同再熟悉不过了,自己从河南老家被启用为军机部大臣和内阁总理时,总理官邸就在铁狮子胡同之内。差不多在这个胡同大院里住了五年之久,直到清帝退位、南北议和之后,他才堂堂正正从铁狮子胡同搬了出来,来到现今的新华门总统府之内落住。 现在内阁总理的官邸已经不在铁狮子胡同了,在北京『政府』成立之初,他将自己昔日的官邸拿出来改建为陆海空大元帅办事处,专门安置一些自己的老部下。“陆海空大元帅办事处”这个机构的名字听上去十分响亮,不过真正的军权还是在新华门内的陆军部和参谋本部,所谓办事处也就是豢养一些闲人。 他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因为自己前不久刚刚把王士珍安置到大元帅办事处,算是架空了王士珍的兵权。不仅如此,一直逗留京城的蔡锷在名义上也是挂名大元帅办事处,不过对方并没有经常出入铁狮子胡同,而是在八大巷子留连。 岑春渲一大早派人去铁狮子胡同,要找的人肯定不是那些闲人,王士珍虽然没了兵权,可以手里还有几分实权,那于孜县极有可能就是去联络王士珍。【】1908大军阀360 “难道真的是去找王士珍了?”他喃喃自语的问道。 “大总统,以属下看,王大人未必会理会南方的革命党,要知道王大人对前清可是忠心耿耿,王大人与大总统您之间的误会……”徐树铮说到这里,刻意放慢了语速,观察了一下袁世凯脸『色』变化。 袁世凯脸『色』果然变动了一下,不过他并没有责怪徐树铮的意思。虽然他跟王士珍的矛盾是一个让人忌惮的话题,但从始至终自己都不认为错在他这边。前清已经亡了,这个国家除了那些满清遗老之外,没有人会为清朝感到惋惜。王士珍一味效忠清廷,说的好听那是节烈,说的不好听就是迂腐。就算王士珍拿这件事跟自己隔阂,那也是这个老头子冥顽不灵的想法罢了,自己是绝对不会愧疚。 “你继续说。”他沉着气提示了道。 “王大人虽然与大总统政见不和,可不论怎么说都是在为咱们北洋这个团体着想,就算闹得再厉害那也是咱们北洋内部自己的事,犯不着胳膊肘向外拐。”徐树铮分析道。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担心的就是冠儒一时老糊涂做了错误的决定。不管怎么说,你要好好给我盯着这件事,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来汇报。”袁世凯坚决的说道。 “属下明白。”徐树铮说道。 “那,另外几个人又是去了哪里?”袁世凯又问道。 “一个人去了西直门,不过暂时还不清楚要做什么,另外一个人还没有消息。至于岑春渲本人,据属下派去监视的人汇报,他离开住所之后只是到南坊子角滨茶楼喝茶。我让人一直盯在那边,一有什么新动静第一时间汇报。”徐树铮沉着自若的说道。 “很好,这件事你要给我办好了,千万不要有什么差池。”袁世凯严肃的说道。既然他现在知道岑春渲在搞小动作,自然不会让这个老头子得心应手,在北京可是自己的地盘,在自己的地盘上由不得这老头子『乱』来。g!~! 第361章 进步党的出现 新华门位于北京西城,南坊则在新华门往东南方向的大道走出五、六里的距离。角滨茶楼是南坊老字号茶楼,四平八稳的座落在巷子外面三岔口处,历经风霜的木头结构八角小楼,颇有老北京的古风古『色』。茶楼门框两侧挂着两副牌联,上联写的是“处处通途何去何从居两间分清邪正”,下联是“头头是道谁宾谁主吃一碗各自西东”。 牌联的漆还是新近刚刷上去的,可见这副对联也是最近才添加。 不过有不少上了年纪的茶楼熟客,还能清晰的记得之前一副用了足足三十年的对联。那上联是“春风解恼诗人鼻”,下联则是“非花非叶自是香”,取自宋朝大文豪杨万里之笔。 这个两幅对联的更替,足见世道人心的变迁,茶楼的老熟客见了,无一不自叹自息。 岑春渲曾经出任朝官时,闲暇之余就很喜欢到角滨楼饮茶,不过阔别几年再次到此时,已经物是人非,老掌柜一年前去世,新掌柜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青年后生。能维系这座茶楼,完全是靠上一辈积累下来的客源。【】1908大军阀361 昨天傍晚在新华门晚宴散去后,岑春渲特意用招待所的电话与几个旧友联络,相约今日一早来角宾楼一会。虽然约定的时间是九点钟,而他七点钟过后就带了两个随动身来此,倒不是为了表示尊重,只是想抽空感受一下昔日的故地。 两盏茶过后,已经是八点过半,茶楼吃早茶的客人依然闲情逸致相聚玩耍,虽然初春的天气较冷,那些昔日的遗老各个拧着饲养名鸟的笼子,小心翼翼把围在上面的绸布锊出一道缝,相互调侃玩耍。 岑春渲百无聊赖,一直在看着这些老人逗鸟,偶尔还笑呵呵的跟这些老京片子闲聊两句。 跟着岑春渲的两个随从其中一人是广东都督府特勤处的特工,他的心思一直不在喝茶上面,而是警惕的巡视着四周。在从新华门招待所出来时,他就已经发现有人在跟踪岑春渲,不过一开始并没有急着告诉岑春渲这一点。直到快到九点时,他多了一个心思担心岑春渲这次相约的几个旧友会有秘事交谈,所以提前支会了岑春渲一声。 “先生,咱们肯定让人落下尾巴了。”他压低了声音,装作若无其事向门口瞥了一眼。 岑春渲听到这句话时,表情依然十分淡定,甚至连回头想门口看一眼都没有。他轻松的笑了笑,手里把玩着青瓷茶碗,自若的说道:“咱们的袁大总统可不是愚蠢的人,这点手段我早料到了。” “先生,难道不需要注意一下吗?” “这里是北京,就算我们想要注意又能如何?始终是别人的地盘,既然大总统有这个心思,就由得他去好了,我们按照原计划一步一步的来,目的就是要引起大总统的关注,毋须太过多虑。”岑春渲说完,慢条斯理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接着又专心致志看着邻座的老人们逗鸟玩耍。 九点钟过后,岑春渲相约的客人陆续到场。 两个随从起初是陪同岑出现坐在一张桌子,这个时候自然识趣的起身挪到了大堂一侧落座,好让岑春渲的友人能坐在一起。今日的相约的友人不算多,一共只有五位,年纪都与岑春渲相仿。这些人昔日都与岑春渲有过厚的交情,要么是欠下人情,要么是被欠人情,总之这层关系算得上牢靠。 整个上午岑春渲与这些昔日老友只是絮叨一番这些年的近况,并没有说到什么要紧事。唯一算得上正经事的,还是他拜托这些旧友,希望通过他们的关系尽快与京城乃至北方的文化人建立联系。 大家一直料到晌午时分,才越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之后便各自告辞。 岑春渲等人返回新华门是十一点过一刻,刚好赶上了午饭准备停妥,吃过午饭之后稍适休息了两个小时,下午接到代理国务总理熊希龄的电话,熊希龄已经在国政办公厅的贵宾室等候会见。 在北上之前的预知电报里,岑春渲提到这次来北京的目的,并没有直接说明是为广东战事议和而来,而是以“分析南北局势、促进民国团结的请愿”为内容。如果换作普通老百姓来请愿,别说能否进入新华门,北京『政府』甚至连回应都免了。恰恰是岑春渲在南方的名气,以及他这次是从广州这个敏感的地方前来,其隐『射』的目的昭然若揭。 袁世凯虽然不喜欢岑春渲,也不愿意跟岑春渲谈论什么请愿或者议和,可是接任赵秉钧为国务总理的熊希龄并非北洋派,没有必要完全站在袁世凯的立场上。北京『政府』这次之所以高调的答应接受岑春渲会访,其主要原因还是熊希龄在背后推动。 熊希龄(1870-1937),字秉三,别号明志阁主人,双清居士。因晚年学佛,又有佛号妙通。湖南省凤凰县镇竿镇(今沱江镇)人。中国资产阶级政治家,中华民国北京『政府』总理。熊希龄幼时天资聪明,勤奋好学,并能举一反三,闻一而知十,少年时就初『露』锋芒。被誉为湖南“神童”。清光绪年间先中举人,继中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受梁启超、唐才常的影响,主张维新立宪。 袁世凯本意并不甘心让熊希龄来继承赵秉钧的位置,赵秉钧或多或少算是北洋派的人,又是早年跟随自己的老部下。总统府和国务院都由北洋来掌控,这样的中央『政府』『操』作起来才得心应手。只可惜赵秉钧太让人失望,偏偏在宋教仁案子里落下口实,不得不提前告老还乡。 趁着赵秉钧仓促下台之际,进步党人士看准时机立刻造势,将熊希龄推到代理总理的位子上。当时袁世凯要避嫌独裁的风头浪尖,只好顺水人情让熊希龄成为代理总理。 进步党是在梁启超的主持之下,联合共和党、统一党以及民主党组成的国会第二大党派,而撮合这三党联合幕后力量还是袁世凯。在宋教仁领导下的国民党势力膨胀之时,袁世凯必须扶持国会的小党派来抗衡国民党,于是就有了进步党。【】1908大军阀361 二次革命爆发之后,袁世凯以北京『政府』的名义x解散国民党,进步党众人也一起联名附议,蛇鼠一窝的打倒了国民党。可是袁世凯自己也没有料到,国民党被裁定为叛党之后,进步党渐渐有了,不甘心受北洋派的控制。一个个昔日立宪派的士绅们企图在中央『政府』获得实权,真正意义上与大总统共同执掌这个国家。 如果袁世凯真心要建立一个资本主义民主的政权,他早先就选择跟国民党合作,只可惜进步党的人太天真、太理想,没有看透袁世凯的权欲之心。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熊希龄上台不到一年的时间,二次革命刚刚结束,袁世凯故意策划新闻界重提热河行宫盗宝案,污蔑熊希龄涉嫌其案,导致熊希龄被迫辞职的原因。 京城近几天的报纸一直都在报道岑春渲北上的消息,就连市井说书的先生都知道岑春渲这次进京肯定与广东战事有关,更不用说身为代理总理的熊希龄。 熊希龄之所以要跟岑春渲会谈,是因为进步党人士也认为南方持续七个月之久的战争是时候停止,这场战争打下去不单单劳民伤财,更重要的是让北洋派的军事力量实力越来越壮大。进步党这些政治官员在中央『政府』唯一的实权,就是微弱的掌控着国家财政,熊希龄、张謇甚至黎元洪一直打算利用国家财政来掌握话语权。 对于进步党人来说,这场战争北洋派战败的话,对北京『政府』是一场极大的灾难,不仅权威尽损,还白白浪费了那么多资源;若是北洋派战胜的话,袁世凯的地位会大幅爬升,随之相对应的进步党在中央『政府』的实权又会缩水。 所以,无论战胜还是战败对进步党人来说都不是好事,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关键还要看岑春渲此番北上是否带足了诚意。g!~! 第362章 熊希龄的想法 岑春渲来到怀仁堂国政办公大厅,贵宾室在怀仁堂南边的花园里。 虽然大总统办公室也在怀仁堂之内,不过岑春渲走进来时并没有遇到袁世凯,倒是与外交部长陆征祥照了一面。岑春渲与陆征祥的交情不深,仅仅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跟着侍从官来到花园的贵宾室。 熊希龄穿着一身正经的西装,头发整整齐齐梳理成民国流行的三七分,打上发油之后显得乌黑亮泽。他好整以暇的站起身来迎接,顺便整理了一下穿在里面的马甲下摆,对岑春渲迎着笑容说道:“云公别来无恙,近来可安好?” 岑春渲与熊希龄不算陌生,虽然没有深厚的私交,但熊希龄跟随康有为、谭嗣同等人组织维新运动时,双方有过频繁来往。岑春渲是极力支持维新变革,屡屡上书声援维新派人士,因此这层政治关系颇有渊源。 论资排辈熊希龄在岑春渲面前还要自称一声晚辈,熊希龄当年参加殿试时,岑春渲已经是太仆寺少卿。等熊希龄被钦点至翰林院任职时,岑春渲则升为大理寺正卿。【】1908大军阀362 这些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如今再次相逢,大家身份已有差别,一个是中央『政府』的国务总理,一个仅仅是地方『政府』的政务顾问,能有平等的礼仪算是不错了。 “总理阁下客气了,我这副老骨头还算扎实,走南闯北尚且不在话下呢。”岑春渲用自己习以为常的淡笑回应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来来来,云公请坐。”熊希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保持着礼仪的笑容说道。他也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物,要不是袁世凯和进步党内部一致要推自己出任内阁总理,自己未必稀罕这个傀儡之职。但在岑春渲面前,他一直都有一种提不起脾气的感觉,这还是昔日留下的影响太深。 两位主要任务落座之后,国务院陪同的几个文职官员也跟着在旁边落座。侍从官端来上号的茶水,又把贵宾室外面的炉子添了新炭火,保持室内暖气不降温。 熊希龄长叹一声,用旧式的官腔感悟的说道:“岑老在上海隐居多年,这次为我中华民国的共和统一大业奔走,吾心甚慰啊。清王朝没了已有两年时间,不得不感叹光阴似流水。然而如今放眼中华国内,虽已有法统之中央『政府』,可依旧有野心家心怀鬼胎,频频制造动『乱』。国无完国,这对每一个中国人来说都是一件耻辱之难呀。” 岑春渲表情不置可否,但象征『性』的点了点头,接过话说道:“国无完国,着实是一件难解心忧的大事。听总理阁下之言,似乎造成如今动『荡』的罪魁,铁定只是南方那些野心家了?” 熊希龄故意调笑道:“若不然,云公又以为如何?” 岑春渲冷静的说道:“常言道一个巴掌拍不响,官『逼』民则反,若不是咱们中央『政府』落下不干净的口实,下面的动『乱』也不至于闹这么大。总理阁下是明白人,理应知道其中的道理才是,何必还要故弄玄虚呢?” 熊希龄见岑春渲直接捅破窗户纸,脸『色』略微有几分难堪,心中也有一些恼火。不过身为一个政治场上的人物,这点限度还是有的。他看得出来岑春渲不喜欢讲官面上的废话,这可是对方长久以来的『性』格。也罢,反正也让自己省省心,不必浪费时间。 “云公还是一如既往的直言不讳。既然如此,我也不与云公说冠冕堂皇的闲话,这次云公北上表面上虽说是请愿,可是不难想象其中肯定与广东的战事有关联。说到广东战事,从北去年七月到今天已经有大半年不得安宁,不过这是大总统志在必得的决定,若云公是想来劝停此战,只怕困难重重。”他不疾不徐的说道。 “其中的道理老头子自然明白,所以这次北上老头子最终还是要多多仰仗总理阁下。”岑春渲一边点着头一边说道,不过他的语态丝毫没有流『露』出有求于熊希龄的意思。他只不过是把话说得好听一些,两人都是政治人物,能走到一块只能说明有共同的利益驱使。 岑春渲想要利用进步党在北京『政府』内部疏通停战之事,熊希龄也想要利用岑春渲让广东战事有一个合理的结局。 “云公真是太看得起在下了。”熊希龄哈哈的笑道,听上去是在谦虚,可是却只有上半句话,听上去弦外之音十足。 “我中华民国成立之初,大总统不思息战养民,与各方势力共图国家繁荣昌盛,反而在短短一年之内屡屡用兵,从江西到江苏,从上海到福建,兵灾不断,民不聊生。如今北洋军五万重兵压境广东,南方战火愈演愈烈,中国人打中国人的丑闻咱们还经历的少了吗?”岑春渲郑重其事的说道。 “云公,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不尽其实呀。要说宣布广东独立,闹出什么讨袁起义的人,不正是吴绍霆他自己吗?现在战场上吃不消了,反倒把责任全部都推到大总统身上,未免有些过分了。”熊希龄带着几分冷笑说道。 “总理阁下,吴大都督带头打响二次革命的原因,外人不知道情况也就罢了,您身为中央『政府』的总理多多少少会有内幕消息才是。先前老头子已经说了,常言道官『逼』民反,若不是袁大总统对革命首义的功臣太有忌惮,吴大都督未必会走上这条道路。”岑春渲丝毫不在乎周围那边国务院的官员,直接把话摊开了说。 熊希龄也没有太在意岑春渲的直言,他早就没想过这次会谈能有什么保密措施,迟早是会让袁世凯听到风声。而这次会谈的内容,实际上正是为了说给袁世凯听,毕竟决定广东战事是否继续打下去的主导人还是袁世凯本人 岑春渲现在面临的对话压力,不仅仅是要说服熊希龄,更重要的还是要说服袁世凯本人。当然他已经有自己的一套计划,要想说服独断独行的袁世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切还得循序渐进,让袁世凯意识到继续交战的严重『性』。 “好,咱们不说这些谁对谁错的话了,云公您是明白人,对或错有时候并不是问题的主要所在。今日我特意抽空与云公一晤,也很像听听云公究竟有什么见解。诚实的说,战争始终不是好事,尤其还是内战,南方的战火烧到今天,劳民伤财不在话下,更是让新生的共和国动『荡』不安,余身为国务总理,哪有不忧心的说法?”熊希龄自叹自哀的说道,语气和神态俨然表现出一个政客的作范。【】1908大军阀362 “见解谈不上,老头子这次北上是真正要多多仰赖总理阁下从中翰旋才是。如今在大总统的心理,已经认准大军压境必定能平克广东。可是万一大总统的是错的,不说粤军能够反败为胜,只说北洋大军如果深陷广东僵持不下,大总统当如何应对?中央『政府』当如何应对?”岑春渲质问道。 “这些问题我何尝不曾深思,可是大总统的决心不是轻易能动摇,如果战事僵持不下,大总统一定会继续增兵广东,直到能彻底取胜为止。”熊希龄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岑春渲的问题只是假设,而这个假设也正是进步党最担心的地方。 “继续增兵只会扩大战事,就算最后吴大都督战败,北洋派只怕也未必胜的光彩。袁大总统在北方悠然自得,殊不知一战下来元气大伤,到时候中央『政府』的权威还能像现在这样深入人心吗?一个吴都督可以折腾数倍北洋军,殊不知吴都督之后还会不会有唐都督、陆都督、熊都督呢?届时袁大总统还有足够的底气平复这些人吗?” 岑春渲故意把话题牵扯到中央『政府』的权威上,熊希龄身为国务总理代表的是『政府』首脑,自然最关心的还是中央『政府』的利益。袁世凯这个大总统是国家领袖,虽然是中华民国实际的统治者,可在宪法上仍旧区别于国务总理。 熊希龄听了岑春渲的话,果然陷入了沉思之中,不得不承认岑春渲是说到要害之处。 “云公,你说的有道理,可即便如此,若是单凭我的话就能说服大总统的话,年关之前广东的战事早就结束了。”他无奈的笑道。顿了顿之后,他继而又说道,“再说,云公你也太不仗义了,说到停战那是南北双方的事,怎么弄得好像一定要让袁大总统先退步呢?” “老头子动身北上之前,吴大都督确实对我嘱咐过一些话。吴大都督对发生在省内的战事自有一番看法,战斗打到今天他不在乎血拼到底,可终究认为北京『政府』一味心思制造内战,反而放着蒙古叛『乱』之事置之不理,这是非常不理智也是不顾中华民国主权利益的事。真不知道洋人们怎么看,大总统宁可把精锐部队和大笔经费投入内战,却任由国际野心家们分裂中华领土,这难道不可笑吗?”岑春渲慢条斯理的说道。a!~! 第363章 隆重招待 熊希龄微微皱了皱眉头,他隐约猜出岑春渲是要拿蒙古叛『乱』来做文章。说到蒙古叛『乱』的事,到今天依然是闹的沸沸扬扬,各省各地不少报纸仍有版面在跟进报道。尤其是前不久王士珍还特意就这件事跟袁大总统闹过矛盾,可是连王士珍都说不服了袁世凯,岑春渲能有什么指望? 岑春渲接着又说道:“吴都督还说了,若是大总统能真正考虑国家主权利益,真心实意的为中华民国共和民主大计着想,他愿意取消广东独立,承认袁大总统的法统地位,接受中央『政府』的领导。并且希望袁大总统能尽快调兵北上,平定蒙古叛『乱』。若有需要,甚至抽调粤军参加平叛也在所不惜。” 熊希龄微微一怔,问道:“吴绍霆真是这么说的呢?” 广东取消独立,并且承认袁世凯大总统的法统身份和接受中央『政府』领导,以这样的结局来收场对熊希龄来说是再好不过。战事可以不用继续扩大,北洋军也算是完成使命,吴绍霆的都督地位也能得以保全,真正是皆大欢喜。 岑春渲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1908大军阀363 熊希龄深思了片刻,继而又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虽是如此,可是袁大总统的心思是在南北一统上面。北洋军现在有机会打下广东,只怕袁大总统会不惜一切代价达成这次行动。袁大总统的想法正是要以广东开刀,给革命党势力予以重创,奠定北洋军在南方的势力基层呢!” 岑春渲哈哈大笑道:“袁大总统若真要把吴都督定位于革命党一方,那可真是一场啼笑皆非的误会。” 熊希龄脸『色』一变,诧异的问道:“云公,此言何解?” 岑春渲说道:“这就要看总理阁下如何定义革命党了。吴大都督是一个年轻的军事家,同时也是一个年轻的政治人士。政客追求的是政治利益,不过吴大都督更在乎的是国家利益。一腔热血的年轻人在我们周围可不少见,尤其吴大都督还是推翻清王朝的广州首义功臣,他的『性』格是什么样,总理阁下应该不难猜测。” 熊希龄想了想,他对吴绍霆并不了解,只知道吴绍霆能跟北洋军打到今天,的的确确有几分手腕。他现在只能以一个名士的想法来度测吴绍霆的为人,继而试问道:“你是说吴绍霆支持孙文二次革命,是站在爱国的立场上?现在吴绍霆主动寻求停战,也是为了拱卫国家利益?” 岑春渲道:“正是如此。吴大都督在乎的是谁更为共和国着想。孙先生有大义,所以吴大都督愿意与国民党合作,但说到实际意义,国民党策动的江西和江苏的二次革命已经失败,继续用二次革命的旗帜打下去,只会误了更切实际的国家主权利益。袁大总统虽然非议甚重,但不代表袁大总统会置一国主权于不顾。只要袁大总统肯做出实际行动,吴大都督更愿意支持中央『政府』。“ 熊希龄不置可否的说道:“云公所言极是,吴绍霆若真有赤诚爱国之心,也算是我中华之幸。”他现在尚且分不清楚岑春渲话里的虚实,只能用不辨虚实的语气回答。 岑春渲停顿了片刻,语重心长的又说道:“大总统认为拿下广东就可以震慑南方诸省,殊不知这一战下来,实力是此消彼长。吴大都督与大总统两败俱伤,其他野心家到底会趁机而起还是甘心臣服,这个问题是显而易见的。” 熊希龄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一直认为北洋派之所以能执掌中央『政府』正是因为北洋军的实力。尽管广东一战并没有投入北洋六镇的精锐部队,可是中央『政府』付出的财政物资并非小数额,若吴绍霆真的要血拼到底、玉石俱焚,广东战事指不准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去,就算最后取胜那也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果。 他叹了一口气,忧虑的说道:“实话实说,现在关键还是要说服大总统才是。” 岑春渲看得出来熊希龄自己是没有信心去说服袁世凯,这是他预料之中的事,自己今天所说这番话,目的就是在于让中央『政府』的人反过来思考问题。或许有些故意扭曲的意味,可未来的是深不可测的,谁也不能断定结局的影响是什么样。 袁大总统一直标榜自己只要拿下广东,就能震慑南方革命阵营,为南北一统奠定基础。可是谁又能知道这个想法会不会是一厢情愿?岑春渲给出了另外一个相反的假设,就是要消弱袁世凯本意在北方各派人士中的强势印象。 他知道这些话迟早会落到袁世凯耳朵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袁世凯的反应。 这次会谈前后只用了一个小时不到,虽然并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但是熊希龄和岑春渲冥冥之中算是达成了共识。熊希龄向岑春渲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下次见面算是私人邀请,就定在三天之后的晚上。 ------------------------------------ 下午剩下的时间,岑春渲留在招待所休息,再也没有外出。 傍晚时分,内阁办事厅侍从官提前十分钟来到招待所,通知了岑春渲晚宴即将开始。 内阁九位部长依然是赵秉均内阁的旧部,熊希龄继任国务总理之后一直还没有着手组建新内阁,一方面是因为人选的不确定,另外一方面是二次革命战事的耽误,此外正式大总统大选的临近也有影响。 岑春渲拜访九位部长是非正式的会见,不用像下午与熊希龄见面时那样庄重,所以整个会访形式就是以酒宴为主。【】1908大军阀363 宴会设在新华门大礼堂,七点整正式开席。 岑春渲到场时,九位部长只到了三人,开席之后除了还在安徽坐镇的陆军部长段祺瑞之外,其余五人皆陆续到场,大家寒暄客套了一番。 让岑春渲没有料到的是,开席不到二十分钟,袁世凯竟也亲自出现在宴会之上。不过袁世凯仅仅只是向岑春渲点了点头,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喝了一杯酒又说了一阵闲话,之后便离开了大礼堂。 这一晚上岑春渲只与财政部长张謇聊了关于广东战事的话题。张謇跟吴绍霆尚且有几分渊源,就算现在广东张盛霆公司还有张謇的股份。不过张謇对广东战事的看法含糊其辞,并没有说出什么关键的话语来。张謇自认为自己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一味心思做好分内事就好。 整个宴会仅仅是熊希龄牵手安排,为了给足岑春渲面子的活动,只有岑春渲在北京『政府』的得到重视,才能更好与其合作进行广东停战事宜。对于几位部长来说,最多是来走走过场,真正对岑春渲表示尊敬的人并不多。 散会之后,众人与岑春渲道别,之后各自离开。 袁世凯之所以会出现在宴会上,仅仅是因为偶然路过,考虑到自己身为一国领袖,就算不喜欢岑春渲这个人也必须拿出一副大度的样子。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过回到自己的官邸之后,立刻派人去将徐树铮找了过来。g!~! 第364章 徐树铮汇报 徐树铮忙碌了一整天,早已经把今天监视岑春渲一行人的活动整理妥当。 来到大总统官邸,袁世凯正在大客厅一张小餐桌的后面,每天晚上他已经习惯吃一些夜宵。只见餐桌上摆了好几样菜肴,袁世凯挺着自己的大肚腩正在往自己餐盘挑选喜爱的食物,在看到徐树铮走进来时,不等徐树铮行礼,已经迫不及待的先招了招手。 “先坐,让下人多添一副碗筷,一起吃些宵夜。”他平静的说道。 “多谢大总统。”徐树铮受宠若惊的说道,同时小心翼翼把一个厚厚的文件夹放在了餐桌空置的一角上。 “今天一整天可有什么发现?”袁世凯问道。【】1908大军阀364 “回大总统,岑春渲早上在角宾茶楼一直饮茶到九点,后来陆续来了几个旧友。这些人的身份属下已经查清楚了,除了张文增是教育部语言管理司的职员之外,其余四人都是京津一带的小商贾小名士。”徐树铮汇报道。 “是吗?他们都谈了一些什么?”袁世凯紧紧追问道,他对岑春渲再了解不过,能跟岑春渲走在一起的人必然都是一些洁身自好之人。岑春渲进京第二天就跟这些阔别好几年的老朋友见面,其中肯定有不简单的原因。 “呃,至于谈话的内容尚且不得而知,不过派人的人回报说,岑春渲与这几个旧友看上去只是谈笑叙旧,并没有提及是什么正经事。”徐树铮连忙说道。 “这可未必!”袁世凯冷冷的哼了一声。 “大总统息怒,属下这次办事不力。”徐树铮赶紧认错。 “算了,岑春渲手下的其他人呢?比如那个于孜县是不是真的去找王士珍了?”袁世凯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巴,调整语气又问了道。 “于孜县确实是去拜见王士珍,不过于孜县进到大元帅办事处才几分钟,又被大元帅办事处的警卫轰出来的。接着于孜县灰溜溜的返回招待所。可见王大人压根没打算跟这些人交涉什么。” “哼哼,冠儒还算是有原则的人。”袁世凯得意的笑了笑。 这时,下人姗姗来迟给徐树铮添了一副碗筷。徐树铮忙碌了一整天,确实有一些饥肠辘辘,但是当着袁世凯的面前依然不敢轻易造次。他看了看袁世凯的脸『色』,若是袁世凯没有吩咐自己动筷子,自己也只好继续汇报工作。 袁世凯瞥了徐树铮一眼,变换了一下语气,语重心长的说道:“则林,你是芝泉的得意门生,也就是自己人。你现在还年轻,这江山迟早会由你们这些年轻人来处置。只要你对咱们北洋这个班子忠诚不二,以后崭『露』头角的机会不会少你一份。”他一边说着,一边抓起筷子,亲自夹了一块烤羊肉放到徐树铮的碗里。 徐树铮感激不已,连连道谢道:“多谢大总统,属下一定尽心尽力,为大总统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袁世凯笑着点了点头,叹道:“有你这句话就好。咱们北洋不缺有能力的年轻人,但是缺识大体、全心全意忠于北洋的年轻人。则林我看好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徐树铮虽然猜不透袁世凯这番话到底是不是出于真心,但毕竟大总统没必要糊弄自己这个小辈。他坐直身子,郑重其事的答应道:“属下一定不负大总统所望。” 袁世凯“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接着问道:“还有什么要汇报的吗?” 徐树铮刚准备拿起筷子去吃烤羊肉,听到问话只好又放下筷子,说道:“早上岑春渲除了派副手于孜县去铁狮子胡同,另外有一人去了西直门外大街,还有一人则去了京师大学堂和教会大学联合会。” 袁世凯不由奇怪起来,自言自语道:“这是要做什么?” 徐树铮解释道:“去西直门外街的人,经过查实是受了岑春渲的指示,特意联络一批京城的报馆。一个钟点前属下派出的人跟这些报馆谈过话,回报说岑春渲明天要在报纸上刊登一个消息,内容就是公布岑春渲此次北上真正的目的,意图与中央议和广东战争。” 袁世凯睁大了眼睛,冷冷的笑道:“岑春渲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角『色』,他有什么资格跟中央议和?他故意派人到报馆散布这个消息,无非是要预先在民间制造一股氛围,让那些平头百姓和不谙世事的青年学生们对和平充满期待。” 徐树铮点了点头,自以为是的说道:“大总统果明察秋毫,所以属下已经派人不许报馆刊登这则消息,省的让岑春渲有机可乘。”【】1908大军阀364 袁世凯笑道:“你不让报馆刊登消息,这才让岑春渲有机可乘!止的了京城的报纸,止的了全国的口舌吗?到时候岑春渲回南方大造声势,借口中央『政府』干扰报刊,污蔑我们北方故意扩大战事,不予平和安定的局面,只怕更能掀起一番声浪。” 徐树铮尴尬了起来,本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却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他连忙改口说道:“大总统,那这件事…………” 袁世凯罢了罢手,说道:“你再叫人去通知报馆,让他们明天刊登就是。就让岑春渲在北京闹一闹,北方是我们的地盘,谅他也闹不出我的手掌心!” 徐树铮答应道:“是,属下记下了。”他顿了顿,接着又补充道,“至于岑春渲派去京师大学堂和教会大学联合会的人,具体做什么还不清楚,有可能岑春渲是要策动学生团体了!” 袁世凯仔细想了想,摇头说道:“他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岑春渲以前有点名气,他离开北京少说也有七八年之久,现在还有多少人认得他这个人物。再说策动学生可不是一朝一日就能成的,他在北京逗留的日程最多只有十天,不可能办成什么事。” 徐树铮伸手将放在一旁的文件夹拿了起来,双手递给袁世凯,说道:“大总统,这是今天下午岑春渲与熊总理会谈的全程记录,一个字都不差。” 袁世凯点了点头,欣慰的说道:“做的好。哼,咱们的熊总理只怕要胳膊肘往外拐了。这次岑春渲北上的安排,都是他一手『操』办的,今天晚上竟然还让内阁部长出面跟岑春渲会餐,这等待遇真是给足岑春渲的面子了。” 徐树铮又问道:“大总统,要不要属下派人去盯着进步党人。” 袁世凯沉思一会儿,随后微微的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办,不过你要给我注意,叮进步党可不像盯岑春渲,这伙人虽然没有国民党那么难缠,可这档子我们还是要让他们三分。若走漏了风声,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听明白了吗?” 徐树铮认真的说道:“熟悉了然,一定办妥。” 就这样,徐树铮连一口夜修都没吃上,先前袁世凯夹的烤羊肉还在饭碗里留着,汇报结束之后即刻起身告辞去了。a!~! 第365章 初见袁世凯 正月七日早上的报纸要比平日迟了一个钟头,不过北京城内城外的老百姓并没有太在意,只当是印刷机出了故障,又或者积雪地滑让交通不方便。当报纸拿到手,通篇读完之后,人们忍不住开始议论,广东战争总算要结束了吗? 关于岑春渲北上的报道已经有一阵子了,大部分都是国内时政评论版块做出的推测,对南方持续大半年之久的战火是熄灭还是继续扩大,这已经成为各界人士关心的话题。青年人担忧的是革命事业到底走上什么道路;政客们时常谈论的则是南方战火给各党各派带来的利弊区分;商人一边感叹战争对市场的影响,一边又要担忧『政府』征收战略物资。 南方战争到底应该不应该结束,在北京民间的口碑并没有得到统一。不少人认为国民党是叛『乱』的罪魁,而广东是帮凶。但也有很多人将国内局势做了深刻分析,认为内战不应该成为利益争夺的首要,北边蒙古的叛『乱』才应该严肃对待。 但真正能左右这场战争的力量并不在民间,无论人们怎么讨论,都只是一厢情愿的闲话,是无法推动时局有任何进展。 早上九点钟,岑春渲在招待所吃过早饭,今日的行程则是拜访临时大总统。【】1908大军阀365 袁世凯一大早来到怀仁堂总统办公室,先听取陆军部汇报了一番近来的战事。据汉口司令部发来的电报称,北洋军与粤军在韶关已经僵持了二十多天,依然未能有任何突破。这对袁世凯来说是一个坏消息,当然更坏的是这个坏消息还不是所有坏消息。曹锟一直隐瞒着萧耀南的事故,李纯则隐瞒着北线作战失利的消息。 尽管今早的汇报不尽人意,但并不能影响袁世凯的心情,他知道战事的僵局只是暂时的情况,北洋军承受十倍的压力等于粤军承受百倍的压力。区区一省是绝对不能与举国对抗,就算拖也能把粤军拖死。 昨天晚上他已经仔细看完了岑春渲与熊希龄会谈的记录,尽管岑春渲提出了一些危言耸听的言论,让熊希龄感到忧心忡忡。可是这一招对他可不管用,相反他更加认定吴绍霆是走投无路,所以才派岑春渲北上孤注一掷。 九点半,岑春渲跟着总统侍从官来到总统办公室门口,经过一番通报,他走进了中华民国最高权力办公室。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袁世凯竟然豪不避嫌,当着自己的面对着镜子小心翼翼梳理胡须。 张一鏖在帮袁世凯整理办公桌上的文件,陆建章也在场,正坐在小厅靠墙的座位上。 见到岑春渲进来后,张一鏖先向其颔首示意,接着又转过身对袁世凯提示道:“大总统,岑先生到了。” 陆建章没有起身,一脸漠然,显然没有把岑春渲放在眼里。前清还在时,他时任新建陆军哨官,曾公然带兵勒索乡镇官员,结果让刚好回京述职的岑春渲遇见,立刻抓到大理寺正x法。当时要不是袁世凯以军法不适于大理寺为由,拦下了陆建章,只怕当年已经死在大理寺的牢狱之中了。 这个心结他可一直没有忘记,如今岑春渲身无公职,已无任何官威,自己没必要卖一个有仇的老头子面子。他相信袁大总统也不会怪自己,因为袁大总统不喜欢岑春渲的事,全国上下只要略关心政治的人都知道。 岑春渲只是面无表情的瞥了陆建章一眼,丝毫不在乎陆建章的无礼,或者说在他的眼界之内甚至连陆建章的地位都没有。 袁世凯慢悠悠的转过身来,假惺惺的堆上一副洋溢的笑容,大声的说道:“云阶老弟,真是别来无恙,咱们一别也有十余年了,真没想到竟然还有再碰头的时候。哈哈哈。”他一边说着,一边大步走了上来。 岑春渲轻描淡写的笑道:“是啊,昔日袁项城,今日大总统,你我已是天壤之别,真正是让人感叹颇深。”他这番话一语双关,其中的隐『射』不言而喻。 袁世凯满不在乎,他现在的位高权重,犯不着为一些隐晦的言论动怒。他依然笑道:“云阶老弟这些年不见,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倔。来来来,咱们不用站着说话,先坐。” 他拉着岑春渲的手,请岑春渲在办公桌正面的大靠背椅上坐下。 张一鏖收拾好办公桌上的文件,吩咐侍从官准备茶点。 这时,陆建章很不合时宜的站起身来走上前,对袁世凯说道:“大总统,河南和陕西的事可不能再拖了,要不在下就按照先前的提议去办。” 袁世凯没有『露』出反感的脸『色』,他慢悠悠的在大总统座位上坐了下来,撑着自己的下巴仔细沉思了起来。 岑春渲有些疑『惑』不解,袁世凯是故意安排陆建章唱这出双簧的吗? 过了一会儿,袁世凯长长叹了一口气,不过却用十分轻松的语气说道:“朗斋,既然河南匪患严重,都跨省殃及了,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办。我等下拟一道命令,让你下到第七镇去指挥,无比要把这伙不知天高地厚的刁民清剿彻底。” 陆建章立正,郑重其事的答道:“在下保证完成任务。”【】1908大军阀365 袁世凯挥了挥手,说道:“行了,你先下去准备准备,今明两天决定出发的日期,尽快报到陆军部去。芝泉不在北京,陆军部还真是有些忙『乱』。” 岑春渲听到刚才袁世凯提及河南的匪事,立刻明白是河南白朗起义的时间。白朗从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已经从几百人的队伍发展到数千人的规模,各地报纸早有报道此事了。他在广州时还听说白朗的行动与上海革命党有联系,但具体是什么情况,自己并没有深入了解。 他的看法跟许多普通老百姓一样,就算白朗再有多大的声势,终归是一群流民闹事,到最后十之不会有好结果。袁世凯当着他的面提及这件事,毫不掩饰的透『露』第七镇南下镇压叛『乱』的消息,多多少少有炫耀的嫌疑。 这么做无非就是提前告诉他,北洋『政府』财大气粗,有足够的资本弹压任何的叛『乱』举措。 袁世凯在陆建章走后,再次换上一副笑容望着岑春渲,主动的发问道:“云阶老弟,听说你已经不在上海闲居,却跑到广东去谋了一份差事。照我说,这又何必呢,以老弟你的资历和才华,那是出将入相之大才,何苦屈尊去地方『政府』遭罪?更何况广东的情况是什么样,举国上下有目共睹。” 不等岑春渲回话,他顿了顿,畅然叹了一口气又说道:“不过不幸中的万幸,老弟你总算挑对了时候北上,省的我大破广州之后状况混『乱』,要是老弟你有什么闪失,愚兄怕是要内疚几呀。” 岑春渲听了这话,心中又好笑又气恼,袁世凯在自己面前装蒜真是滑稽,可是最后一句“内疚几”又是在暗示着自己有什么闪失,袁世凯最多只内疚几年罢了。他不冷不热的哂笑一阵,说道:“大总统的话,老弟我究竟应当明白呢,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g!~! 第366章 威胁和反威胁 袁世凯十分随意的笑道:“云阶老弟,咱们好歹一场故交,大家也是明白人,索『性』就把话摊开了说。你此次北上无非就是为了替吴绍霆说话,妄想我放广东一马。不得不说老弟你这次煞费苦心,可惜结果未必如人意。广东是什么情况,老弟你应该心里有数,这次我是势在必得。”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语气故意加重了几分,显出一股斩金截铁的意味。 岑春渲故作惊奇的看着袁世凯,脸上的表情仿佛是无法理解袁世凯刚才的那番话。他反而诧异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大总统宁可两败俱伤,也一定要满足个人权欲,这种损人不利己之举难道就大总统竟能坦然处之?” 袁世凯冷笑道:“老弟何苦还要说这些自欺欺人的话?什么叫两败俱伤?我中央『政府』全力支持南征,区区广东一省凭什么资格与中央『政府』抗衡?更遑论两败俱伤。这一仗对我来说无非是手到擒来之事,大军势如破竹,破广州指日可待。” 岑春渲不疾不徐的说道:“袁大总统究竟是不清楚韶关战况,又或者是真正不在乎前线损失的情况?北洋大军在韶关陷入苦战,接连折阵数次,军心不稳、士气不振,就连南征军前敌总司令萧耀南都已遭俘虏。难道这就是大总统所说的势如破竹、指日可待?” 袁世凯脸『色』骤变,冷冷的喝问道:“你说什么?”【】1908大军阀366 岑春渲看到袁世凯变脸,立刻更显轻松,哂笑道:“大总统是武夫出身,理应知道战场风云莫测,就算远在北方坐镇,也应该时时刻刻掌握前线动态才是。看大总统的意思,似乎有一段时间不知道韶关战况的进展了。” 袁世凯心中一寒,今天早上他还特意去了一趟陆军部核查近来前线发回的战报,根本没听说萧耀南被俘的消息,也没有任何韶关北线连续挫败的上报。他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岑春渲,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他不知道岑春渲的话是不是危言耸听,或者说他宁愿岑春渲是在故弄玄虚。要知道南征军前敌总司令萧耀南被俘,韶关北线连续挫败,这两件事对整个乃至中央『政府』的打击可不是闹着玩的。可为什么前线送来的战报根本就没提起这些事?究竟是没有,还是故意隐瞒呢?若是后者,那对自己的打击也足够沉重。 他了解岑春渲的为人,岑春渲绝不可能在这种诚和当着自己的面说大话,更何况岑春渲是亲自从广州而来,这要比自己一直遥坐北京更值得可信。 一旁张一鏖神『色』同样凝重,他向袁世凯使了一个眼神,之后便匆匆离开办公室,径直想陆军部前去了。在这个时候袁世凯当然是无暇抽身,而他要代替袁世凯尽快调查清楚到底有没有岑春渲所说的事情发展。 等到张一鏖离去之后,袁世凯又向其他待命的侍从官吩咐道:“你们也都退下。” 侍从官全部退出办公室,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岑春渲和袁世凯两人。 岑春渲好整以暇的看着袁世凯,他虽然料到前线北洋军多多少少会隐瞒军情,这种习惯从晚清那会儿就是中队的顽疾,北洋军身为两朝传承的部队,自然也免不了这样的心态。但是他却没料到,湖南、江西两处竟然把这么重要恶劣的消息都隐瞒下来,连自己都为袁世凯感到尴尬纠结。 “云阶老弟,你可不要故作危言,这种混淆视听的伎俩,你以为我会信?”良久之后,袁世凯总算开口说话,他脸上再也看不到先前的笑容,甚至有一种难以抑制的阴沉。 “这个消息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广州发来的电报日期是五天前,也就是正月初二,那时我尚且还在津浦线的火车上。电报是传到北京内大街邮局,随同的还附上一份《广州民报》的新闻通讯。我想吴大都督还没有捏在子虚乌有的必要,反正大总统只要详细追查下去,真相迟早会水落石出。”岑春渲满不在乎的说道,神情显得镇定自若。 “哼,就算没了一个前敌司令又如何?就算进攻韶关损失惨重又如何?我就不相信粤军这段时间未损一兵一卒。在广东境内的有五万,湖南和江西后方还有四万大军整装待发。在前线损兵折将尚有后续弥补,而吴绍霆就只有手头上的兵力,就算生磨硬耗,拿下广东也是迟早的事。”袁世凯冷森森的说道,他故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很霸道,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焦虑。 “哈哈哈哈,先前大总统你还说我自欺欺人,现在真正自欺欺人的岂不正是大总统自己吗?”岑春渲大声的笑了起来,“只要稍作打听,谁都知道湖南和江西现在面临军费压力。两省预留的兵力合计可不止四万,说不定都有万之多,可是再多又有什么用?大总统在广东投入的五万兵力,已经消耗了陆军部五成以上的资费,曹锟和李纯现在只怕恨不得裁剪兵力,缩减军费开支,哪里还有多余的钱组织援军开拔南下?” “哼,你太小看我中央『政府』的能力了。”袁世凯冷笑道。 他知道自从去年二次革命爆发以来,他又是收买各地海军,又是发兵镇压革命党,在江西对付李烈钧、林虎,在湖南对付焦达峰,在江苏对付黄兴,在上海对付陈其美,这些无一不是要花钱。尤其在广东进行的这几个月战事,战斗规模愈演愈烈,战斗消耗也直线攀升,真正是一个可怕的烧金窟。 “大总统,中央『政府』花这么大的人力物力,只为区区广东一省,这么做真的值得吗?或者说,大总统你真的以为只要平克了广东,南方诸省就会心悦诚服?”岑春渲直追要害的询问道。他知道这是袁世凯心中的死结,要想说服袁世凯停战,必定要先解开这一死结。 “一开始我并不是这么想,因为我看不出吴绍霆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能有什么做为,不过这段时间他在南方的所作所为,与革命党的明谋暗合,就连孙文还亲自号召捐款为广东助阵,足以证明革命党在他身上所下的重注。孙文所谓的二次革命已经穷途末路,现在只剩下广东一省还在负隅顽抗,打广东就是为了给叛党一次彻底的痛击,让他们再无翻身之余力。”袁世凯振振有词的说道。 “大总统这番话是在说笑吗?先不说吴大都督到底是不是叛党,大总统你拿广东开刀,到底能不能让革命阵营永不翻身,这还是一个极其悬念的事情。从清王朝到中华民国,当权者屡屡打击革命派,可是屡屡都是死灰复燃,广东完了,焉知不会有广西、四川、云南诸省?大总统你大资本的投入广东战争,就算得胜也是元气大伤,其他诸省军阀可不会因此感到震慑,相反正等着趁虚而入,”岑春渲侃侃而谈。 “收起你这一套,你以为我是熊希龄吗?”袁世凯冷冷的“哼”了一声。 “大总统想要打击革命党人,兵戎未必是最佳选择,如果吴都督肯主动归附中央『政府』,此消彼长之下,对大总统你的敌人来说岂不是更有沉重的打击?”岑春渲顺势更进一步的说道,没有什么比威『逼』利诱双管齐下更有用的了。【】1908大军阀366 袁世凯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能坐得上这个大总统的位置,当然不会把个人颜面放在大局利益上来。他听了岑春渲的话,确实感到有道理,这一仗打下来不禁劳民伤财,尽管看上去北洋军的主力并无多大损失,但北洋派内部已经有了内伤。 这层内伤不单单害死指财政困难,更重要的是北洋这个团体出现分裂,王士珍就是典型的例子。看上去现在只有王士珍一人不服气,但王士珍是持老敢说话,背地里到底还有多少人不服气谁也不知道。 可是岑春渲的话不能完全说动自己,因为吴绍霆这个人物是不容忽视的狠角。 他当初企图拉拢吴绍霆,又或者扶持吴绍霆与南方诸省军阀内斗,可是徐树铮南下到广州看破了吴绍霆的野心,吴绍霆几个月之内统一广东全省,甚至连陆荣廷都不及其一二,一看就不是池中之物。 这次就算北洋军在广东境内吃亏,可是吴绍霆显然也不好过。岑春渲北上是为了给吴绍霆求一条后路,表面上吴绍霆可以归附中央『政府』,但这个弱肉强食的年代,有实力就有话语权,一旦广东缓过劲来,谁知道会不会再起叛『乱』? 岑春渲见袁世凯不说话,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大总统好好考虑一下。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打有打的说法,不打有不打的说法,关键取决于大总统当务之急要处理的对象。大选已经进入准备阶段,大总统可别以为正式大总统的位置那么容易,如今再也不是一家的天下,下面很多人可都在虎视眈眈呢。” 袁世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先前强硬的态度渐渐消失,他用若有所思的口吻说道:“别以为改变我的决定很容易,战争都打到这个份上了,想象看都让人不甘心。” 岑春渲一点也不着急,笑道:“决策权仍然在大总统手上,还请大总统仔细斟酌。”g!~! 第367章 酝酿声势 岑春渲早就料到袁世凯不会轻易做出决定,毕竟袁世凯自己说的也有道理,战争都打到这个份上了,现在停手未免会有不甘心。不过对于他而言,既然自己能够说动袁世凯的心,这已经是一次不小的进展。 袁世凯动心,表示他对自己的决定也产生了怀疑和犹豫。 岑春渲接下来要做的,不是引导袁世凯去做出停战的决策,他很了解袁世凯独断专行的『性』格,对于一个老谋深算的政客来说,更重要的还是要从各个方面『逼』迫其接受一个改变。早上从总统办公室出来之后,他趁着时间尚早,又去了一趟角宾楼喝茶。 中饭时他没有回到招待所用餐,仅仅是在茶楼简单的吃了一点。 下午时北京又下了一场小雪,为前几天积累下来的雪地更添几分稳固。【】1908大军阀367 岑春渲让茶楼的伙计替自己雇了一辆马车,冒着小雪动身前往京师大学堂。昨天他已经安排一名随员提前去通知京师大学堂的校长严复,递了名片留下约期,今日正是相约之后的正式拜访。 严复(185418—19211027)原名宗光,字又陵,后改名复,字几道,汉族,福建侯官人,是清末很有影响的资产阶级启蒙思想家,翻译家和教育家,是中国近代史上向西方国家寻找真理的“先进的中国人”之一。 如果岑春渲在上海寓居的这段时间没有受到国民党人的游说,他也不会选择南下到广州发展,更不会打破自己既往的原则,选择站在共和民主的立场上。或许他会跟严复一样,做一个文化界的闲人,对前清依然保留着几分愚忠的念念不舍。 严复不是前清的遗老,他还远远没有到达这种心境。但是他是满清教育体制之下完整培养出来的人物,从骨子里都牵挂着清朝的文化韵味。到了民国中叶时,他还曾以自己能写得一手八股文而沾沾自喜。 岑春渲与严复在京师大学堂喝茶聊天整整一下午。严复是认识岑春渲,就算不认识他也听说过岑春渲的名声,到底两人还是有共同之处,再加上名士之间的默契,这一下午都显得很愉快。岑春渲只是尽量把自己此番北上的目的转告给严复,不过并没有直接让对方从中帮忙,只是请其对南北局势发表一下个人意见。 严复没有想那么多,他只当岑春渲认为自己是学术界的权威,所以想听听学术界对广东战争的意见,于是毫不掩饰的谈了谈自己的看法。 “复不过是喧世中一愚夫,承先师之教诲,所以只求将一身所见所学,不折不扣的传授给下一代的年轻人。若有幸得到下一代的认可,复的学问再传三传,如此方才是毕生的追求。然今日云阶到访,恰好提到国内最引瞩目的大事件,复之前也曾有深思熟虑,窃以为广东之战事南北双方各持一词,实则是各有一错。”严复修养极好,说起话来不疾不徐,不怒不威,俨然是一副大师似的作风。 “哦?还请教南方各自错在何处?”岑春渲认真的问道。他的年龄比严复要小七岁,这个年龄差距让他不得不仰视严复。 “南北开战所持口实,无非是广东吴将军提出广东独立,遵照孙逸仙革命之意图,反对袁大总统法统之实际,而袁大总统则顺理成章要平复南方反叛武力。看上去吴将军是忠诚的革命志士,袁大总统是专横独裁者,可深入去看,吴将军主张讨袁独立,这与蒙古亲王叛『乱』有什么实质差别吗?仅仅是一个名义罢了。”严复侃侃而谈的说道。 虽然岑春渲来之前已经料到严复久居北方,自然而然会偏向于北方中央『政府』。这几年中央『政府』虽然持续用兵,财政经费消耗巨大,可是袁世凯对中国教育事业从来没有拖过半分钱的拨款,无论公学还是私学,但有需要之处,教育部与财政部都会尽一切可能施以援手。 不单单袁世凯如此,几乎北洋派当政期间所有领导人,如吴佩孚、张作霖等,在战场上一副铁面彪悍的面孔,但面对教育人士时都会拿出一副卑微自矜的态度。这也是为什么军阀混战年代的学府,要比几十年后和平安定时期更能培养人才、国际地位更高的原因。 严复对北洋派的中央『政府』显然并没有太大的反感,他这个前清跨度而来的老书生,一直有北洋『政府』的关照,自然不知天下局势的细微。 不过岑春渲还是从严复的话中得到关键消息,不得不承认严复所说吴绍霆革命与蒙古叛『乱』在实质上异曲同工。不过外界在大体上的认识,还是以为吴绍霆的革命是为了国家,而蒙古的叛『乱』是真正分裂中国。严复这句话给了他一个提示,那就是吴绍霆反抗北洋『政府』并没有完全获得人心。 “几道兄所言极是,真正是一针见血呀。”他感叹的说道。 “诚实的说,吴将军这次倡导的革命并不是正义之举,反而让原本可以安定的国家陷入内战的困境,更严重的是,吴将军一省督军岂能违悖法统领袖?这可是大逆不道呀。所以,吴将军所谓革命已经是‘错’的。”严复振振有词的接着说道。 岑春渲微微点了点头,没有打断严复的话。 “而大总统阁下已然是法统领袖,追朔到孙逸仙讨伐大总统的原因,应是发生在上海的宋教仁先生遇刺案,这件事前因后果似与中央『政府』有关,单凭上海方面的片面证据,却无法说明是袁大总统暗中所为,但既然牵连到中央『政府』,多多少少都是有政治内幕。幸而宋先生安然无恙,不然这可真是国之哀伤。”严复又说道。 “此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啊。”岑春渲不置可否的『插』了一句话。 “不管大总统是否有有关系,但大总统位高权重,却偏偏容不下异议,这才导致了宋先生遇刺案的发生。大总统理应秉公执法,实事求是,并以仁义豁达的心怀处理国内敏感的政治事务。只可惜大总统出身武夫,难免不会有武夫冲动的一面。这恰恰是大总统之错所在。”严复不疾不徐的说完了自己的看法,他的表情不卑不喜,不以自己的观点感到信服,也不为自己的观点感到不确。【】1908大军阀367 岑春渲听完了严复的话,心中暗暗叹息:果然还是读书人之见,说来说去都听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不过既然他早有预料,自然不会对严复的话感到失望,淡然沉『吟』一声之后说道:“几道兄所言果然让人耳目一新,以几道兄在学界的声威,这番言论足以表率典范了。” 严复轻笑道:“不过是书生之谈,诚实的说,复对国家政治不甚上心,不过国家一统、天下太平的理想还是与常人一般。广东的战事打到现在也有半年之久,何苦还要让黎明百姓继续遭这个罪呢?” 岑春渲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跟严复谈了这么久,这句话总算是自己想要听的,他赞叹道:“几道有这样置身事外、心系事内的态度,真正是做到了举重若轻的境界。” 严复笑道:“云阶兄言笑了。复只是了解自己,既然自己无能无力关心的事,也只能听之任之、顺其自然了。” 岑春渲又说道:“在下倒是有一件事欲求几道兄施以援手。当然,这件事也绝不会难为几道兄,只希望几道兄能将今日你我所谈做成文章,择日刊发在报刊上。毕竟和平是咱们中国目前最为迫切之事,哪怕抛开所有政治影响,和平只不过是一个中国人发自内心的愿望罢了,还请几道兄答应。” 严复对政治没有任何敏感和经验,他自然不知道岑春渲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只当是岑春渲想要利用自己的名声来呼吁和平。他是尊重中央『政府』的地位,同时也很同情南方革命阵营,所以谋求和平统一的想法是真实发自内心。当即,他只作了片刻犹豫,遂点头说道:“云阶兄也是为和平而长途跋涉北上,既然如此,复没有理由推辞,今明两天稍作整理,便应了云阶兄的心愿,发到报纸上聊作呼吁。” 岑春渲感激不已,连连说道:“多谢几道兄体谅之心,在下必当记下这份人情。”g!~! 第368章 袁世凯的怀疑 当天晚上,新华门总统府官邸。 袁世凯重拳砸在了书桌上,力量之大连搁在桌角的一盏茶杯都掀翻过去。他额头青筋暴起,发福的脸上几乎可见肉在颤抖,双手攒成拳头连手背都充血的发红。这几年贴身服侍的几个侍从都不禁感到震惊,他们从来没见过暴怒到如此地步的主子。 徐树铮笔直的站在书房中央,目光战战兢兢的盯着袁世凯,心中忐忑不已。当然他倒不是担心自己会受到牵连,毕竟这件事从头到脚都跟自己扯不上半点关系,只是在雷霆震怒的袁世凯面前,自己不由自主的感到畏惧。 袁世凯一直不说话,整个书房十分死沉,只能偶尔听到袁世凯愤怒的呼吸。在这种情况之下,就连一旁的侍从都不敢上前来收拾打翻的茶碗。 徐数值好几次都想开口打破沉默,不过此时他的还是太年轻,没有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魄力,面部的表情只好是欲言又止,欲止又言。【】1908大军阀368 大约过去了几分钟,袁世凯总算开口了,他用咬牙切齿的口气冷森森的说道:“这帮兔崽子们真是能耐了,能耐了!!这么大的军情都敢欺上瞒下,竟然让我今天在岑春渲面前丢尽了颜面气势,真是该死,该死!” 听到袁世凯开口说话了,徐树铮这才好接过话,他连忙劝说道:“大总统息怒,想必这其中是有误会的,说不定是电报线路损坏,前线的司令们误以为发送过去了,所以………” 袁世凯重重的“哼”了一声,大叫道:“少跟我说这些没用的话,统统是废话!” 徐树铮不禁尴尬起来,后半句全部卡在了喉头之中,吞吐都不是。 袁世凯盛怒的又说道:“我北洋军的威名算是在广东战场上丢的干干净净了。五万人打两万人都打成这样,难道我北洋大军竟迂腐到这种地步?” 徐树铮仔细想了想,这才敢再次开口说道:“大总统,目前只是正式了前线隐瞒部分战况,可终归来说我北洋大军从粤北一直推进到韶关,这总是铁定的事实。至于萧司令的事,这倒是有太多奇怪的地方,另外纵然在北线有所失利这也局部影响罢了。以目前的情况看来,这一仗坚持打下去还是十拿九稳的。” 袁世凯自嘲的笑道:“我自然知道继续打下去迟早会拿下广东,可是这种胜利对我们来说付出的太多太多,甚至已经多到弊大于利。” 徐树铮连忙说道:“可是大总统,要是不打下去,不禁前面付出的都白费,而且结果同样是弊大于利呀。” 袁世凯听到这里,心绪再次纠结起来,再次狠狠的砸了一下书桌,陷入了沉默。他现在要思考的就是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尽可能的把损失减少到最低,若是能找到扳回局面的办法自然是更好。打下去不利,放弃也不利,从表面上来权衡,这两者几乎都是一模一样。 继续发动进攻,最起码能拔掉吴绍霆这个眼中钉,同时将广东收入囊中。广东是南方重省,衔接西南和东南,对日后深入掌控南方政局极其有利,哪怕要进一步动用武力扫清南方军阀,广东也是一个不错的跳板。 当然,继续推进战争的代价也十分巨大,不仅仅要顶着财政和舆论的压力,而且这一仗打下来之后极有可能伤及元气,总需要一定时间休整。而在这休整的期间,万一孙文跟南方诸省再搞什么动作,轻则让广东得而复失,重则甚至危急中央『政府』。这种风险可不是开玩笑。 倘使现在停战,很多风险可以避免,而且表面上吴绍霆臣服于中央『政府』,在面子上好歹也过得去。可是这么久的付出全部白白浪费,所得的利益几乎没有,不仅留下了吴绍霆这个祸患,一统中国的计划又必须因此延期。要想下这么大的决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次真是得不偿失,得不偿失。”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了缓心中的怒火,改成一种自嘲和无奈。他因为属下谎报军情而动怒,这是人之常情,不过他并不会因为情绪波动而『迷』失对大局的掌控。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绝不会因为一时的失败而自暴自弃。 “大总统,依我看,还是应该继续打下去。”这时,徐树铮忍不住再次劝说道。 说到心思,他现在自然不如袁世凯,做做为一个在掌权者跟前打杂的人物,他更期望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如果广东战争就此罢休,不仅陆军部和参谋本部前期所有的准备会付诸东流,他的恩师段祺瑞势必也会受到影响,自己也将失去飞黄腾达的机会。 不得不承认,他的的确确好大喜功,尤其是战功,这对年轻一代的军人来说是梦寐以求的拼搏动力。所以在分析问题上,他不自觉的选择了继续作战。 “哼,这个时候由得你来说三道四?”袁世凯狠狠的瞪了徐树铮一眼。虽然他知道徐树铮很能干,可毕竟还是一个年轻人,自己正在心烦时候,一个年轻人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大总统……”徐树铮顿时涨红了脸。 “你先下去,这里没你的事了。另外马上发电报到湖南,把段芝泉给我叫回来。”袁世凯斩金截铁的吩咐道。【】1908大军阀368 “大总统,段总长昨天已经乘火车北上了,他是为岑春渲的事情特意赶回来的,若无意外,后天凌晨即可抵达北京。”徐树铮无可奈何,只好恢复一副谦卑的姿态说道。 “算他还有点危机感。”袁世凯冷哼哼的说道。 -------------------------------------------- 次日一整天,岑春渲并无访问的安排,原本打算在这一天去拜会北洋三杰之龙的王士珍,可惜前不久派去联络的人并没有谈妥这件事。他与王士珍的交情不算太坏,若自己没有动身前去广州,今日倒可以与其饮茶闲聊,只可惜如今各为其主,立场不同不与为谋。 他知道王士珍在心里还是很几分埋怨袁世凯,王士珍把清朝灭亡的罪责相当一部分都推卸到袁世凯头上,这是袁世凯与王士珍矛盾的原始因素。最近又听说王士珍因为广东战争的不利又与袁世凯发生口角,这正是一个契机。 可惜王士珍做人原则『性』太强,就算是广东战争也是就事论事,绝不会站在革命阵营的立场上徇私。 不过岑春渲并不着急,虽然王士珍对于自己来说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可往往大的收获都会伴随着大的困难。除此之外,他今晚还要如约前往国务总理熊希龄的官邸,参加熊希龄私人举办的宴会。 他相信熊希龄今晚肯定会跟自己进一步讨论广东停战的事宜,毕竟正月即将结束,如果在正月之前不能达成停战,对于南北双方来说都将是一个沉重的过渡期。这意味着停战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极有可能导致前线各路部队再次恢复过来,准备血拼到底。 中午的时候,熊希龄的秘书特意向招待所打来了一通电话,有意思的提醒岑春渲今晚不要忘记约会。岑春渲见熊希龄这么用心,不禁猜测到进步党人对停战的重视。如果他能与进步党达成好的合作,这要比说动王士珍更有力。毕竟王士珍只是一个人,而进步党是一个政治党派,其中还不乏有能力的大人物。 晚上六点,岑春渲雇了一辆马车前往熊希龄的官邸。 官邸距离新华门不算太远,是一栋新式的小洋楼。刚进胡同时,只见小洋楼大门内内外外已经停了几辆马车,停在洋楼花园里面的都是漂亮的私家马车,而在外面的则是跟岑春渲一样临时雇来的。 在大门口下了马车,门口的侍从认识岑春渲,赶紧上前来迎。一直带着岑春渲来到洋楼正门口,交给一个级别较高的侍从继续引起大厅。 此时大厅里已经有几分热闹,早已来了好几位客人,熊希龄听到管家通报之后,特意起身来到玄关下面迎接。一阵客套的寒暄,熊希龄亲自搀扶着岑春渲的手臂来到客厅,坐在客厅里的客人们纷纷起身表示礼貌。 “云公姗姗来迟呀,来来来,我为云公介绍一下。这位是众议院议员蒲殿俊蒲伯英。”熊希龄以主人之道向岑春渲介绍了道。 蒲殿俊身形略胖,头发稀疏,一脸热情的向岑春渲问好。 “蒲议员,幸会幸会呀。”岑春渲笑着回应道。 “这位同是众议院议员王印川王文象,同时还是咱们北京『政府』主办《国权报》的主编。”熊希龄指着一位瘦高穿着青袍马甲的中年人说道。 “云公大名,久仰久仰呀!” “文象兄太客气了,能结识王议员才是老头子的荣幸。”岑春渲客套的说道。 这些众议院虽然在眼下『政府』里的作用不大,无非是养着一批绅士名流,除了无关痛痒的农林、教育、商务,以及立法方面上能表现出可有可无的全力,几乎不能左右国内任何局势。但是这些人毕竟是中华民国民主的代表象征,也是法统地位缔造者。袁世凯为了当正式大总统,都必须胁迫这批人,甚至后来的直系曹锟也要通过贿选的手段。g!~! 第370章 梁启超 这时,熊希龄转向第三个人,对方挺拔的身材,梳着民国流行的三七分头型,一身裁剪得体的西装十分帅气。不过没等熊希龄开口,此人却先一步向岑春渲行了一礼,恭敬的说道:“后学见过岑先生,不知岑先生可还记得在下?” 岑春渲定睛一看,立刻笑道:“大名鼎鼎的梁卓如,老头子就算记忆再差,也不至于忘了你这位故交呢。” 此人正是梁启超,昔日百日维新运动时,与岑春渲在京城结识。不过那时梁启超只是做为康有为的学生,因此并没有太多活跃的机会。 梁启超,字卓如,号任公,又号饮冰室主人、饮冰子、哀时客、中国之新民、自由斋主人,清光绪举人等。汉族,广东新会人,中国近代维新派代表人物,近代中国的思想启蒙者,深度参与了中国从旧社会向现代社会变革的伟大社会活动家,民初清华大学国学院四大教授之一、着名新闻报刊活动家。 梁启超自幼在家中接受传统教育,1889年中举。1890年赴京会试,未中。回粤路经上海,看到介绍世界地理的《瀛环志略》和上海机器局所译西书,眼界大开。同年结识康有为,投其门下,后来,与康有为一起领导了着名的“戊戌变法”。其着作编为《饮冰室合集》,包括影响后世深远的《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中国历史研究法》。【】1908大军阀370 岑春渲与梁启超认识的时候,对方还只是『毛』头小子,名气并不大。可是晚清末年保皇派和革命党之间的争执,反倒让梁启超一跃成为戊戌六君子之后的保皇领导人,不知不觉之间竟成了一颗新起的政治之星。尤其在民国成立之初,梁启超一手撮合统一党、民主党和共和党的合作,一举成为进步党九大理事之一,并且即将出任熊希龄新组内阁的部长。 就算岑春渲以前没有记住梁启超的名字,最近几年市井传闻和报刊报道频频出现“梁启超”的名字,也足以唤起他的回忆了。 梁启超比岑春渲小十二岁,因此客气的以“后学”自称。这一点让岑春渲在面子上感到很满意,当然也应证了当年自己全力支持维新运动留下的人情。 “岑先生很是别来无恙,后学自维新失败出走日本国之后,甚少与岑先生联络,实在是有愧岑先生昔日的教导之恩。在下在此向先生赔个不是了。”梁启超诚恳的说道。 “卓如此言,让老头子我何以自处啊?”岑春渲感叹的道。 “哈哈,既然都是熟人,确实不用如此客气呀。来来,云公,我再介绍其他人给你认识。”这时,熊希龄笑着说道。 接着熊希龄又把剩下的两位客人介绍了一下,这些人都是进步党的中坚分子。 大家在客厅坐了片刻,闲聊了一些南北轶闻,并没有提及到正经事上来。前后半盏茶还未用完,晚宴即准备就绪。 熊希龄、梁启超两位带头,迎请岑春渲入席,其他客人也跟在其后,由主人家分配座次。 岑春渲是在场众人中年龄最长者,由是今日相约而来的重要客人,熊希龄豪不吝啬的请其上座。岑春渲不是一个喜欢客套的人,简单应付了两句之后,随了熊希龄的殷情便坐下。熊希龄陪同坐在一旁,梁启超在另外一边。 菜肴酒水很快上齐,众人在酒桌上畅快一番。 岑春渲原本以为熊希龄会选在酒桌上与自己详谈有关停战的事宜,没料到从始至终进步党人都未曾开口,一味只在酒桌上谈笑风生,使得这场家宴寻常至极,丝毫看不出政治场上的波诡云谲。 大家喝了少许的酒,直到酒足饭饱罢了,熊希龄才又请众人移步到客厅饮茶。 岑春渲路过走廊时看了一眼大厅里的座钟,此时已经是八点过了。这个钟点在北方不算早,尤其还是这初春寒冷时节,通常晚上没什么事在九点左右都上床睡觉去了。 众人落座之后,熊希龄吩咐下人上茶。 这时,梁启超总算先一步把话题带入正题上,他先试探的说道:“岑先生如今是在广州谋事,说来这让在下十分不解。广东的局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甚明朗,岑先生何必如此屈尊呢?依在下拙见,哪怕先生回到故里广西也比广东要更实在。” 岑春渲知道梁启超的意思,因为广西都督陆荣廷也是进步党成员之一,让自己回广西谋事无非是希望自己站在进步党的立场上。他心中好笑,虽然现在进步党掌握了众议院大部分席位,并且也出了一个国务总理,但在他眼里进步党的希望甚至还不如国民党。国民党虽然屡次遭受打击,但好在在南中国还是有不小的人气,进步党完全是生存在袁世凯篱下,并且内部复杂不一,那些进步党的地方都督无一不是各怀鬼胎,看不出有做大事的潜力。 “老头子一把年纪了,也不计较什么名誉和利益,只希望能在自己有生之年继续发挥余热,多多少少为咱们国家做点贡献。广东吴都督虽然势力不大,可纵观整个南方,有吴都督这样魄力的人实在不多,就算说句不好听的话,广西陆都督都未必能出其右。”他微笑着道。 “原来如此………”梁启超缓缓的点了点头,同时与坐在对面的熊希龄交换了一下眼神,大家都明白了岑春渲的原则立场。【】1908大军阀370 “最近京城的很多报纸都在报道云公北上的原因,事实上我们进步党对南北达成和平同样十分看重。可问题的关键还是在广东方面是否能做出诚心的让步。”蒲殿俊『插』嘴说道。 “前些日子我与熊总理已经有初步讨论了,既然大家大体上的意见一致,何不直接抛开客套话,详细的谈论贵党所希望的条件呢?”岑春渲镇定自若的说道。 熊希龄早先与梁启超等人已经有过讨论,他知道岑春渲习惯直来直去,把所有政治场上的伪装都抛开,就事论事的谈判。此时岑春渲既然这么说,他当然不会不愿意,毕竟旁敲侧击的官腔官调大家都累。他与梁启超再次交换了一下眼神,并且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梁启超在得到熊希龄首肯之后,马上说道:“岑先生昔日的刚直品『性』如今依然不变,让在下佩服不已。既然如此,在下就直面与岑先生谈谈关于广东停战的建议。大总统如今对用兵广东决心已久,轻易的是不会答应停战,要想说服大总统就必须以同等的利益来做交换。” 岑春渲点头说道:“这个道理老头子明白。” 梁启超又说道:“前不久您与熊总理所谈时,曾说过广东吴都督会取消独立,归附中央『政府』领导,并且承认大总统的法统地位。这自然是诚意的一部分,只是还不足以说服大总统做到停战的地步呀。” 岑春渲叹道:“谈判自然是要讨价还价,不知卓如你的建议究竟是什么?” 梁启超不是一个婆妈的人,他直接说道:“我们党内昨天刚刚就此事进行了讨论,大总统要拿广东无非是要震慑南方其他军阀,而最终目的还是希望能让民国真正意义上的统一。虽然这一仗打下来,所谓的震慑作用未必能如人心愿,可是最起码也能收复广东,在南方打下一份基础。岑先生要想说服大总统,那就必须要让吴都督真心实意归附中央,成为中央的一份子,这要才能消除大总统的疑心,并且也完成了大总统在南方奠定势力的心愿。”g!~! 第371章 进步党的算盘 岑春渲耐心等待着梁启超开出的条件,当然他听到梁启超这样的口气,已经知道进步党人肯定要狮子大开口。要让广东完完全全、实打实的归附中央『政府』,这种条件别说吴绍霆不会答应,自己也绝不会代替吴绍霆答应。 “我们的意思就是,广东不仅要取消独立,归附中央『政府』领导,承认大总统的法统地位,而且还要将全省税政交付中央『政府』财政部监管,同时还要取消革命粤军的番号,改为编制。相信这样的条件大总统一定会答应,而吴都督也能保全自己在广东的地位。”梁启超不疾不徐的列出了条件。 “卓如你的意思究竟是让中央『政府』财政部监管,还是直接将广东的税政纳入中央财政部?”岑春渲警惕的询问道。 “广东省自然是要上缴全部税收,而广东军『政府』的开支维系由中央『政府』直接划拨。广东是中华民国一部分,国家税收原本就应该统一一致,这件事想必岑先生应该理解。吴都督首开地方『政府』真正归附中央『政府』的先例,若能做到财政一统,必然是促进国走上统一的大功臣,这也能表现广东对停战议和的诚心了。”梁启超充满期望的说道,语气十分诚恳。 岑春渲当然相信梁启超说出这番话是源自真心,可是梁启超未免也太理想化了。如今不说南方军阀,就算属于北洋『政府』的安徽、江苏、山东、陕西等省,无一不是自给自足,从来没说过将省内税政全部上缴给中央,再由中央下拨。这不仅仅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更重要的还是直接把全省的命运交给北京『政府』。万一北京『政府』有什么贪污、克扣挪用,没有资金下拨到省一级,那省『政府』岂不是立刻要崩溃?【】1908大军阀371 就算西方民主国家在税政上也分国家税务和地方税务,哪里有一棍子打死的道理?当然,他知道进步党目前在中央『政府』唯一掌握的实权就是财政,因此这些理想的党政分子恨不得把全国各省的税收全部收归己用,以此壮大自己的权力和地位。 他没有急着表态,故作沉思之后,向在座各位问了道:“老头子我尚且有一些疑『惑』之处,纵然我答应了贵党的所有条件,可是贵党用什么方法撮合这次停战呢?” 这时,熊希龄呵呵的笑了道:“云公若是真能答应这些条件,我们自然会联名向大总统提议停战的事宜,以我等进步党今时今日在中央『政府』的地位,再加上广东方面的诚意,提议必定十拿九稳。” 岑春渲慢条斯理的问道:“若老头子理解不错,是我现在跟贵党谈定条件,贵党再去与大总统磋商定论,是否?” 熊希龄不禁尴尬起来,他已经猜出了岑春渲的潜台词,如果归根结底是要去跟大总统磋商,何必还要经过进步党这一环节?进步党无非就是要在这件事当中『插』一脚,一方面体现进步党的作为,另外一方面也能丛中谋取自己的利益。 梁启超接过话来说道:“岑先生,你与大总统谈只是本意,并不能代表中央『政府』的态度,到时候大总统开出的条件未必会比我们现在更实在。相反,若是我们进步党丛中翰旋,这是体现了中央『政府』对待广东战争的态度,在理据和气势上更能说服大总统。” 岑春渲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卓如所言不假。但是卓如有没有考虑过,财政关系一声政权的命脉,如果把财政都交出去了,那跟让北洋军打下广东又有什么区别?” 梁启超等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是一副为难的表情,岑春渲的话虽然说得太过严重,可多多少少是有道理了。掌控了一省财政,正是掌握了一省军『政府』的命脉,无论是军队、交通、重轻工业的发展,就连市井小贩、学校文化都各个细末环节都有影响。一旦中央『政府』要针对广东省,只要缩减拨款即可达成目的。 王印川叹了一口气,打破了沉默说道:“云公,虽说如此,可毕竟吴都督能保全自己的地位,广东都督和军『政府』依然由他来统领,这总比一仗打下来什么都没有要强些。” 岑春渲哈哈笑道:“王议员,你这话让我这个老头子听起来怎么像是施舍给我们?照我说,既然老头子能与贵党走在一起,自然是有共同的利益,如果这件事谈不拢,吴大都督跟北洋军继续血拼,到头来大家都不好过。” 梁启超叹了一口气,认真的说道:“岑先生,这些条件已经是我们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定论,绝对没有落井下石、趁火打劫之意。政治合作讲究双方共赢,这一点我们还是知道的。一旦谈定下来,吴大都督不仅能保全身份地位,同时也为促进中华一统奠定做出贡献,这是名利皆收的事情呀。” 岑春渲沉思片刻,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交出广东省税政大权是绝对不可能,但是现在也没必要急着向进步党人摊牌,毕竟进步党这个关系是要争取,摊牌只会伤了和气。他稍微调整了一下表情,然后说道:“这样,这件事老头子我还真没料到,所以必须得请示广东方面核准。卓如,老头子我是了解你的,也知道你们在这件事上的用心,不管结果如何,老头子都先表示感谢。” 梁启超自嘲的笑道:“岑先生太客气了,我们进步党所作所为,也都是为了国家好。” 熊希龄也说道:“岑先生能明白我们的诚心那是最好不过了。” 岑春渲微微点了点头,正准备起身告辞。 不过在这个时候,梁启超似乎有所感想,忽然又语重心长的说了道:“不过话说回来,岑先生或许还没有真正明白我们的心意。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更希望岑先生您的立场。” 岑春渲不禁有些奇怪,问道:“我的立场?” 梁启超深深的点了点头,极为郑重的说道:“就想先生曾经支持先师进行维新运动一样,如今的中国四分五裂,袁大总统是唯一有能力完成天下一统的人物。先生何必要去广东谋求发展,真正需要先生的可是这个国家呀。” 岑春渲脸『色』陷入了沉思,他并不是在考虑梁启超的话,而是在设想倘使坐在大总统位置上的不是袁世凯,自己会不会选择在北方一展拳脚?他与袁世凯的芥蒂已经不能用利益来衡量,“南岑北袁”这个称号已经很明显定义了他们两个人的角『色』,正如同水与火不能相容一样,若是袁世凯在北方,他断然会坚持在南方。【】1908大军阀371 他对前清的感情可不是一般,儒家理学思想培养出来的人,忠君报国已经是刻入骨髓之中。他痛恨的不单单是袁世凯欺世盗名,更是因为袁世凯背信弃义、篡朝窃国。之所以宁愿跟着革命一派做事,一方面是他对南方的依恋,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跟北方袁世凯作对,当然其中也有受到革命派的影响,改变了一些旧友的观点。 听了梁启超的话,他现在只能无可奈何的笑道:“卓如的好意我心领了,有些事你是不会明白。老头子先前已经说过,之所以从上海再次出山也是想为这个国家做点事,而老头子我在广州所作所为,正是如此。” 梁启超与熊希龄对视了一眼,他们两个人都有些惊讶,难道在岑春渲眼里广州军『政府』已经足以代表这个国家了? ------------------------------- 岑春渲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将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之后起身告辞。 梁启超等人并没有急着走,只是将岑春渲送到大门口,看着岑春渲上了马车。之后,众人又返回了客厅里面。 熊希龄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说道:“照我看,云公借口请示,实则根本不想接受我们这一项条件。唉,咱们也是诚心诚意,又不见得占广东的便宜。要不是这样的话,大总统那边岂能答应停战?” 蒲殿俊说道:“照我看,岑先生或许会绕开我们,直接跟袁大总统谈,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岑先生还能用其他条件说服大总统。” 熊希龄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袁大总统独断专行人人皆知,这停战如果轻易就说服了,那袁大总统当初的决心岂不成了笑柄?” 蒲殿俊强调的说道:“我也是说运气好的情况。谁知道袁大总统心里想得什么?今早怀仁堂侍从处不是有消息传出来吗?曹锟的南征军和李纯的江西军双双谎报军情,实际上在广东战场上进行的并不如意,万一大总统权衡利弊,认为继续打下去不划算,选择接受岑先生的条件,那咱们这些日子的努力不是白费了吗?” 王印川赞同的说道:“说的对,岑先生这次北上是我们进步党一首接应,如果没有我们牵线搭桥,只怕岑先生要进新华门都难。现在可好,岑先生如果背着我们直接跟大总统谈,而大总统又碰巧答应了岑先生的条件,我们不仅出了力,反倒什么都不讨好。” 熊希龄深深的点了点头,他说道:“这确实是一个问题,我们必须想一个办法。” 这时,坐在角落的一人突然提议道:“要不,我们先去跟大总统那边谈一谈,要是能说服大总统接受我们开出的条件才同意停战,就算岑先生绕开我们去找大总统也无妨呀。” 蒲殿俊赞道:“这个主意好,袁大总统巴不得能让广东彻底归附中央『政府』管辖,说不定还会在这个条件之上另外再加条件。” 一直没有说话的梁启超听到众人谈到这里,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他十分严肃的说道:“若真要这么做,岂不是有落井下石的嫌疑?昨天我们已经讨论过了,这次无论如何都是一场保全双方利益的合作。损人利己,吾不为。” 蒲殿俊说道:“卓如兄,你都说了要保全双方利益,可万一岑先生绕开我们,我们的利益从何谈起?” 梁启超坚定的说道:“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袁大总统未必愿意跟岑先生直接交涉,张秘书长都说过袁大总统根本不喜欢跟岑先生见面,就算前天的会面那也只有形式上的一会而已。岑先生也想尽快办妥此事,而跟我们合作是做好的选择。” 众人还要议论,熊希龄伸手打断了所有人的话,他郑重其事的说道:“大家都不要说了,今天就先到这里。不管岑先生如何决定,我相信他事先都会跟我们打一声招呼的,到时候再做决议也不迟。” 他说完这番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梁启超,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深意。他并不是在帮梁启超,只是在进步党内梁启超的地位是举足轻重的意义,自己只不过是顺水推舟卖一个人情。他自知坐在这里的人都是政客,唯独梁启超是一个道德观念极重的政客,不过真等到岑春渲损害进步党利益时,他相信梁启超还是会做出反击。g!~! 第372章 段祺瑞回京 正月初九凌晨五点,天『色』依然灰蒙蒙,这几天北京已经没有下雪,而化雪时的气温却更加寒冷。从天津开来的火车进入北京朝阳门外的车站。这列火车最后一节车厢加挂了花车。火车站站台上也多了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虽然站台上有一片棚区,可是呼啸的春风依然冻得人们瑟瑟发抖,不停的跺脚搓手。引领这队士兵的人正是徐树铮,虽然他同样感到天气冷得让人不舒服,可依然保持着自己威严的一面。 火车停定之后,站台上的士兵赶紧整队,很快又换上一副严谨的态度,跟着徐树铮大步迎向最后一节花车。 车门打开,先下来几名士兵和军官。段祺瑞走下花车时,神『色』显得极其疲惫,甚至都没有跟前来迎接的徐树铮打招呼,阴气沉沉的径直向车站外走去。 火车站外早已经等候了一辆小轿车,徐树铮快步上前为段祺瑞拉开了车门,等到段祺瑞坐进去之后,他才在前排副驾驶席上坐了下来。 “段大人,新华门那边还没有开门,不妨先到陆军部军官旅舍先休息一下,我已经吩咐旅舍准备好热水为大人接尘。”徐树铮恭恭敬敬的向段祺瑞请示了道。【】1908大军阀372 “这都什么时候了,我还有意思洗热水澡?直接去新华门。”段祺瑞阴郁的吩咐道。 “可是大人,新华门……”徐树铮还想提醒段祺瑞。 “门关了难道就不能叫开吗?我段祺瑞回陆军部还不让进了是吗?”段祺瑞哼了一声。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可是就算大人您进了新华门,大总统现在还在休息,这几天大总统为南方来的岑春渲的事忙碌不已,心力憔悴,只怕也不希望大人您这么早过去呀。”徐树铮连忙解释道。 段祺瑞沉思了片刻,他现在虽然很想尽快见一见袁世凯,一方面是要阐述自己对广东战争的看法,另外一方面也是想把隐瞒军情的罪过跟自己撇清。现在他一想到隐瞒军情就感到头疼,萧耀南被俘的消息自己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而李纯的江西军在战场上吃亏,这或多或少还是有些风声。不过在他看来,就算江西军损失了一半兵力,可依旧还是能拿下这一仗,毕竟广东的粤军消耗也不小。 报喜不报忧要看时候,如果是一味的急功近利、好大喜功,为了一己之力而隐瞒实情,这是要罪加一等、绝不可赦的。可是这一仗迟早会有结果,而且结果对北洋军来说十拿九稳,在这样的情况尽量避免不利的言论,这也不算是一桩坏事。就算是广东军『政府』的新闻部,也同样是宣传捷报隐瞒噩耗呢! 不过不管怎么会说,袁大总统现在雷霆震怒,段祺瑞也不想再其他方面多想,首要之事还是要澄清自己的麻烦,严格的说自己是不知详情的。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段祺瑞想到现在去打搅袁大总统未必是好事,索『性』还是再等一会儿。他对徐树铮吩咐道:“我还是要去新华门,就在新华门招待所给我找个地方落脚,另外我从安庆临走前交代过前线的电报都转到陆军部,这两天我都在火车上,你去陆军部把电报都取过来,我要看看前线有没有进展。” 徐树铮点头说道:“属下明白了。” 车子开到新华门,经过一番周折方才进到总统府内院。徐树铮一边安排侍卫去招待所为段祺瑞安排休息的地方,一边又匆匆赶往陆军部,从值班通讯员那里取来了最近两天转发来的电报,又折返回到招待所将文件都交给段祺瑞。 段祺瑞本打算与徐树铮谈谈最近大总统的情况,可是又觉得徐树只是一个后生,自己没必要跟他谈论这些事情,弄不好反而显得自己有些紧张了。他让徐树铮先回去休息,单独在招待所内阅读这两天转发来的电报。 前线的战事依然没有任何进展,自从正月初三开始,南征军因为萧耀南遭到绑架而陷入混『乱』之中,江西军也在连续近一个月的强攻之中疲惫不堪。更让人感到可恨的事,吴绍霆已经开始在广东、广西、福建、四川和上海等地,大肆制造南北议和的消息。这个消息虽然让粤军松了一口气,同时也让进攻广东的北洋军也松懈了下来。 前线各路部队早已不想继续战斗,因为北洋军发现进攻广东跟进攻江西、江苏完全是两码事,后者在前者面前俨然好似小打小闹。经过广东战争,北洋军尝到了真正的挫折和死亡,感受到战争的恐怖,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正是在这种压力之前,北洋军听说南北开始议和,自然而然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议和之上,尽量避免继续扩大伤亡。 到今天为止,韶关战场上只有零星的交火,大部分是敌我双方侦察兵遭遇,相互开了几枪然后撤退,至于大规模的冲锋和阵防已经极为罕见。 段祺瑞把电报文件放了下来,沉重的叹了一口气,不甘心的自语道:“这仗竟然打到这种地步,真是把北洋的脸面全部丢干净了!” 他越想越不服气,只恨得牙痒痒。可是回头细想过来,又觉得事情发展到现在的模样,自己也有难以推卸的责任。毕竟他只是稳坐后方,对前线几乎没有太多直接干涉,甚至也默认了不诚实的军情汇报,最终才导致今天的局面。 他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有几分自责,昔日自己对北洋军的实力太过自信。可是事到如今还是得做出辩解,他可不想因为这件事还影响自己在北洋内部的地位。 就这样一直熬到快到八点钟的时候,他起身稍作整理,然后一边派人去大总统官邸通知,一边已经动身向大总统官邸前去。 出了招待所的院墙,因为地面结冰,马车不容易前行,段祺瑞与幕僚们步行前往大总统官邸。刚刚饶过南海,却在中海岸边突然遇到了从正门方向赶来的另外一行人。定睛一看,这一行人引头的是国政办公厅侍从处副主任王从文,其后是几个穿着笔挺西装的洋人,这几个洋人为首的正是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1908大军阀372 段祺瑞心中不由一怔,这英国佬这么早来总统府做什么? 王从文这时也看到段祺瑞这边,先回身对朱尔典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在前方放慢了步伐,等待段祺瑞这边走过来。 段祺瑞拉了拉自己军披的领子,好整以暇的迎了过去。 “王副主任,公使先生,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呀?”段祺瑞先一步问道。 “段总长好,公使先生昨天下午联系了大总统,约定今日早上在小礼堂见面。也没想到公使先生这么早就来了,在下奉命先请公使先生到小礼堂等候大总统。”王从文解释道。 “原来如此。”段祺瑞慢条斯理的点了点头,狐疑的目光又落在了朱尔典身上。 朱尔典绅士般的向段祺瑞微微欠身行礼,用一口京片子问好道:“段大人您早上好呀。” 段祺瑞颔首回忆,不冷不热的问道:“公使先生究竟有什么重要事,要这么一大早冒着寒冷来拜会大总统呢?” 朱尔典圆滑的笑道:“自然是为了一些外交上的事务,否则我怎么敢轻易打搅大总统阁下呢?不过,我很愿意相信陆军总长大人您找大总统的事情,或多或少与在下是有关联的。”他说完,冲着段祺瑞神秘的一笑。 段祺瑞扬了扬眉『毛』,心中暗忖道:难道朱尔典也是为了广东战事?他故作沉思了一会儿,并没有回答朱尔典的话,而是转向王文从问道:“王副主任,现在还不方便去见大总统吗?” 王从文尴尬的笑了笑,回答道:“是,大总统身体不适,这些时日颇为『操』练,只怕还需要一会儿才能接见客人。” 段祺瑞说道:“那好,我跟公使先生一起到小礼堂先等候好了。” 说完,他又转身向对自己的幕僚吩咐了几句,让他们派人去留意大总统的传唤。 朱尔典没有建议跟段祺瑞一起等候大总统,相信这最多只是十几分钟的事。a!~! 第373章 外国势力的野心 于是,两路人一起前往小礼堂。来到小礼堂之后,朱尔典让自己的随员在礼堂后排坐席休息,段祺瑞也让自己的幕僚留在一边,他们两人则在礼堂最前面的座位上落座。 “公使先生,恕我冒昧,先前您说您来见大总统的目的,与我来见大总统的目的有联系,这倒让人有些匪夷所思了。今天早上五点钟我才刚下火车,似乎与公使先生没有任何交叉之处呢。”段祺瑞明知故问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坦白的告诉段大人,”朱尔典呵呵的笑了笑,直言不讳的说道,“在下来见大总统,是希望为大总统出谋划策,解决广东战争的僵局。相信,这也是段大人您仓促北归的原因。” 他并不在乎自己提前向段祺瑞泄『露』外交谈话的内容,毕竟这件事迟早会让段祺瑞知道。 “是吗?我倒是愿意听听公使先生能为大总统带来什么好消息?”段祺瑞扬了扬眉『毛』,好奇的问道,他一直看不出洋人在中国内战上有什么发言权。【】1908大军阀373 “呵呵,我相信广东战争的影响已经不仅仅局限于中华民国国内了。去年大总统阁下与五国银行团签订的善后大借款,是为了稳定中国局势、恢复和平建设,确保良好的贸易来往而做出的借款依据。可是大总统阁下非但未能兑现当初的承诺,反而让中央『政府』在南方战场上消耗了大量的资金。这不禁让我们外国使节感到怀疑,大总统阁下这么高调的进行战争,到底有没有能力还清贷款呢?”朱尔典款款而谈道。 “这些公使显然不用担心,区区广东一省的战事,对我中华大局影响不足为道。”段祺瑞不耐烦的说道。 “段大人千万不要误会,在下的意思并不是拿借款的事情催『逼』贵国『政府』,只不过做为中国的友邦,我们大英帝国十分关心中国未来的走向。发生在广东的战争或多或少已经影响到我们大英帝国在华的一些利益,所以说在这次广东战争上,大英帝国是全力站在中国x『政府』的立场上。”朱尔典煞有其事的说道。 “公使先生,听你的意思,大英帝国也希望广东尽快停战了?”段祺瑞皱紧了眉头问道。 “这可并不是我的话,大英帝国是尊重友邦的主权,至于广东战争是和是战,全凭贵国大总统做出定夺。当然,无论是和是战,我们大英帝国都会给予全力的支持,用以确保大总统在广州善后上的主导地位。”朱尔典笑眯眯的说道,这一刻他的心态就像是救世主,专门在中国人困难踌躇之际施以援手,当然援手的背后同样是需要收取“应得”代价。 段祺瑞刚想询问朱尔典英国方面究竟会怎么施以援手,帮助北洋『政府』在广东取得主导地位,这对于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出路。广东战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若能经过第三方调解来维护北洋既得利益,真正是一个大希望。 不过他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因为他忽然发现朱尔典这只老狐狸是故意虚晃一招。 朱尔典先前说尊重友邦主权,在广东战争上是和是战不过问。倘使现在要询问朱尔典有什么方法帮北洋『政府』渡过难关,朱尔典势必会先反问北洋『政府』是选择战还是选择和。这样一来,朱尔典就会知道段祺瑞自己在这件事上的立场。 段祺瑞并不是不愿意透『露』自己的立场,他这次北上的目的,最主要还是为自己保全一条后路,等自己的事情处理妥当了,他再会分析究竟如何应对广东的局势。 他不喜欢跟英国人打交道,尤其是像朱尔典这样的政客,表扬上装出一副文质彬彬、绅士贵族的样子,心眼里可一直是在贪婪和阴谋。 “真想不到公使先生如此关心我国局势的变化,这份心意我先道一声谢了。”他不带感情的说道。朱尔典想要套自己的话,无非是在面见大总统时更有分寸,自己可不会便宜了这家伙,既然能夸下海口,索『性』就由得去好了。 朱尔典见段祺瑞没有接自己的话继续说下去,心中已经猜出段祺瑞的态度。他淡然一笑,从自己西服内袋里『摸』出了精美的金属烟盒,打开烟盒递向了段祺瑞,问道:“来一支吗?” 段祺瑞轻蔑的笑道:“我可不喜欢洋烟。” 朱尔典刚准备解释这是天津的烟草,可就在这个时候,国政办公厅侍从处副主任王从文快步从小礼堂外面走了进来,径直向这边来了。 王从文先向段祺瑞行礼,这才对朱尔典说道:“大总统已经到办公室了,他听说段大人也在小礼堂,所以会面的地点索『性』改在大总统办公室好了。段大人就先在小礼堂小坐一会儿,大总统要先单独见一见公使先生。” 段祺瑞皱紧了眉宇,脸『色』很不好看,往常时候袁世凯对他是十分信任,无非是与外国公使见面,现在竟然要让自己回避,可见大总统对自己确实是生气了。不过他也无能为力,只能暗暗不敢的叹息,一言不发。 王从文带着朱尔典离开小礼堂,前往大总统办公室。 段祺瑞在小礼堂等了大约一个钟点,差点都打起了瞌睡,直到徐树铮匆匆的跑进来通知他,朱尔典已经走了,袁大总统正在办公室里面等他。段祺瑞重整了一下情绪,慢吞吞的站起身来跟着徐树铮去了。 来到办公室,袁世凯已经屏退了这里的所有人,正一副苦恼的模样坐在办公桌后面。【】1908大军阀373 徐树铮退在门旁边站定,随时准备出去。段祺瑞走到办公桌前面,沉声对袁世凯说道:“大总统,我回来了。” 袁世凯没有抬起头,阴森森的说道:“芝泉,你打的一场好仗!在北京呆得太久,是不是连带兵都不会了?” 段祺瑞叹了一口气,郑重其事的说道:“大总统,下面的那些混账连我都瞒住了,我也是听到北京的动静才知道广东原来打成那副德行呀。” 袁世凯哼了一声,十分气愤的说道:“要你在安徽坐镇,就是要你看好手下,不然我让你去做什么?喝西北风,看风景吗?芝泉,我这么信任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段祺瑞心中有一些不甘心,脸上也写满了委屈,袁世凯让自己坐镇安徽不就是为了协调后方补给和前线统筹吗?再说在人事任命上,他也是一心一意遵照袁世凯的安排,先把李纯派下去,又把唐天喜、傅良佐两人派下去,尤其唐天喜还是袁世凯的心腹。大家都分工协作,谎报军情的环节出错,可不能全部都推到自己头上来。 “大总统,虽然事已至此,可是我们未必拿不下这一仗。如今广东也是穷途末路,很快就要撑不住了,这个月之内一定能让吴绍霆一败涂地,让粤军彻底完蛋。”段祺瑞强调的说道,虽然他的语气显得很坚决,可是内心却一点都不靠谱。他并不是没有政治头脑的人,自然知道为什么广东战事被称为困局。g!~! 第374章 日本人初露 “现在说这些都是没用的话,五万打两万地方军队,竟然打成这样的模样,你还有脸说继续打下去?就算现在打下了广东,对我们来说还有意义吗?”袁世凯没好气的说道。 “难道大总统就要这么放弃了吗?那我们前面投入的人力物力岂不是白白浪费?”段祺瑞质问道,比起推卸责任,让自己的部下白白流血牺牲,到头来自己什么都没捞到,这更让人难以接受。 袁世凯默然了片刻,他招了招手,让段祺瑞先坐下来。 段祺瑞表情有几分焦虑,虽然他在来之前还没有想过要怎么解决广东的困局,是战是和的选择依然有些局促,可是从自己身为陆军部长的本能上来说,他还是偏向于继续打下去。不单单是不能让前期准备付诸东流,更重要的还是能为自己争取不小的功勋,在中华民国开国时期奠定威名。 袁世凯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徐树铮,微微皱了皱眉头,正在思考着是否让这个年轻人留下来一起听自己的意思。【】1908大军阀374 徐树铮看到袁世凯的眼神,误以为对方是要让自己出去,果断的转身拉开门准备退出。 袁世凯看到这里,心中暗叹:这年轻人还是挺识相的,索『性』考验一下他。他立刻冲着徐树铮说道:“你也留下来。” 徐树铮怔了怔,心中却大喜不已,看来自己真得有机会得到大总统的青睐了。当即,他又带上了办公室的大门,依然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附近。 袁世凯叹了一口气,转向段祺瑞说道:“刚才英国公使朱尔典跟你在小礼堂见了一面,你和他可谈了什么话吗?” 段祺瑞如实的说道:“只是一些闲话,不过朱尔典显然对广东战事很感兴趣,刚才跟他谈话时提到了英国人对这件事的态度。似乎英国人想要从中『插』一脚。” 袁世凯冷冷的哼了一声,轻蔑的说道:“何止是英国人?半个月前日本公使秘书官山田重光也来过,他们都想趁机敲我们一笔。” 段祺瑞沉思了片刻,问道:“大总统,那刚才朱尔典到底跟您说了些什么?” 袁世凯没好气的说道:“还能有什么?不过是炒冷饭罢了。朱尔典去年公历十一月时来找过我,虽然当时你尚在安徽,不过这件事你应该有听说。” 段祺瑞立刻说道:“您是指朱尔典提交西藏备忘录的事?” “没错,就是那件事。今天他又来,无非是换了一个名义把这件事重新提起。英国人可以从香港直接进攻广东,从背后打革命粤军一个措手不及,甚至在革命粤军反应之前一举拿下广州,彻底端掉吴绍霆的后路。” “这………英国人的条件就是让大总统您签署备忘录?” “不,他已经坐地起价了。这次可不是备忘录那么简单,是要求我们立刻将川滇联军从西藏撤退,二十年之内不许中国人进出西藏。真是坐地起价,落井下石!洋人没有一个是靠谱的,所谓的国际友邦无非是政治利益的牺牲口号罢了。” “大总统,眼下的情况已经由不得我们了,英国人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提意见。” “你糊涂,你的意思是让我签署这项协议,正儿八经戴上卖国贼的称号吗?哼,你以为英国在香港的那点军队真有帮助?万一他们拿不下广州,到头来我找谁去理论?这种事摆明了就是陷阱,我是绝对不会签署的。” “那日本方面呢?”段祺瑞迫不及待的又问道,既然现在有外力可以借助扭转局面,自然有必要试一试。纵然自己讨厌洋人,但日本同属于东方国家,虽然曾与中国有过很深的过节,在大体上依然有排斥西夷的可信『性』。 袁世凯瞪了段祺瑞一眼,显然对段祺瑞一味心思求救外国人感到不满。不过他没有出言责怪段祺瑞,随手从办公桌案头上抽取了一份压在下面的文件,扔到了段祺瑞的面前。 段祺瑞赶紧拿起文件看了一眼,正式日本驻华公使馆的外交函书。他打开来仔细过目一遍,第一页和最后一页是简述和详细的声明,内容是日本『政府』愿意从台湾出兵,封锁广州海湾,并且在中国『政府』公开允许的情况,炮击广州城。而第二页则是详详细细列出的条件: 日本国『政府』及中国『政府』,因中国承认日本国在南满洲及东部内蒙古享有优越地位,兹议定条款如下: 第一款,两订约国互相约定,将旅顺、大连租借期限并南满洲及安奉两铁路期限,均展至九十九年为期。【】1908大军阀374 第二款,日本国臣民在南满洲及东部内蒙古,为盖造商工业应用之房厂,或为耕作,可得其需要土地之租借权或所有权。 第三款,日本国臣民得在南满洲及东部内蒙古,任意方便居住和往来,并经营商工业等各项生意。 第四款,中国『政府』允将在南满洲及东部内蒙古各矿开采权,许与日本国臣民。至于拟开各矿,另行商订。 第五款,中国『政府』应允,关于左开各项,先经日本国『政府』同意而后办理: 一、在南满洲及东部内蒙古允准他国人建造铁路,或为建造铁路向他国借用款项之时。 二、将南满洲及东部内蒙古各项税课作抵,由他国借款之时。 第六款,中国『政府』允诺,如中国『政府』在南满洲及东部内蒙古聘用政治、财政、军事各顾问教习,必须先向日本国『政府』商议。 第七款,中国『政府』允将吉长铁路管理经营事宜,委任日本国『政府』,其年限自本约画押之日起,以九十九年为期。 段祺瑞看完这些条约,不禁皱起眉头,日本人在满洲跟前清的王公贵族眉来眼去,这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很显然日本人早有心思在满洲建立自己的势力圈,而前清的王公贵族就是最好的合作伙伴。这些条约看上去要比英国人提出的要求好得多,可西藏问题是“标”,日本人这些条约可是要在满洲种下“本”,谁知道日本人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 他暂时不敢轻易发表意见,试探的问道:“大总统,您的打算是什么?” 袁世凯漠然的瞥了段祺瑞一眼,问道:“你这次北上,难道一点好消息都没带给我?” 段祺瑞怔了怔,心中暗忖:难道大总统是要听我的建议?他刚准备开口说话,可是忽然灵机一动,又感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如果他说跟英国人或者日本人合作,岂不是把卖国的罪名扣在自己的脑袋上了?他不由对大总统感到心悸,自己身为大总统的心腹,大总统竟然会这样设圈套对自己?但是话又说回来,看来大总统确实有心思借助外国人的力量,只是不方便亲自说出口罢了。 “大总统,现在问题在于咱们究竟是战还是和?战或者和,这都得由您来做出最高指示,接下来我们才能着手安排后续事宜。”他圆滑的说道。 “战或者和,我倒要看看吴绍霆有没有那种决心。”袁世凯喃喃的说道。 一直站在门口不做声的徐树铮,听着大总统跟陆军总长的谈话,心中不由有几分忐忑,虽然他希望大总统能继续打完这场战争,但前提是凭借北洋军的力量,而不是出卖国家利益换取不可靠的援手。对于他来说,这就是引虎驱狼的自毁之策,犯不着做这样的牺牲,毕竟这是中国内部自己的事情。 好几次他都想要开口发言,可是自己能站在门口已经算是不错了,哪里还敢造次。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他也只能顺其自然了。a!~! 第375章 泄露 北京的气氛突然有了变化,正月初十过后,京城不少报纸都在报道广东战争即将言和的消息。茶楼小肆,饭馆酒店,人们闲其无聊的议论都在广东议和的焦点上。除此之外,不少社会名士也公开发表文章,呼吁南北停止交火,以和平谈判的方式消除误会。在这些名士当中,自然有岑春渲特意前去拜访的京师大学堂校长严复。 严复的呼吁文章由多家报纸转刊发,不仅仅因为严复是学术教育界的泰斗,更重要的是严复在文章中说的头头是道,甚至认为北洋『政府』当停止内战,转而调集北上入蒙,平息库伦的叛『乱』。 不少政治评论人士也支持严复的观点,如今正是大总统的大选越来越近,袁世凯大总统更应该收拢内战的不利影响,转而为维护国家权益做实事,这样才能成为人民拥护、国家需要的中央领袖。 一时间,这种忽悠此起彼伏,就连不明事理的老百姓们也都跟风相谈,舆论的势头渐渐一边倒。而北京的舆论直接影响到全国的时事观点,几乎就在这几天的时间内,天津、上海、武汉等地都在纷纷议论,仿佛停战已经是势在必行的结果。 推动这一系列舆论声势的人,岑春渲只是其中之一,他在抵达北京的第一天约见的几位好友,目的就是要利用他们的人际关系买通京津一带的报馆主笔,利用报纸制造这种气氛。但是归根结底最重要的策划人,依旧是远在广东的吴绍霆。【】1908大军阀375 广东军『政府』成立新闻部的目的就是掌控“舆论”这支无形的武器,吴绍霆与岑春渲南北相应,联手制造了这种故意经营出来的舆论效果。前面十天的准备,正是为了今天做铺垫。但是舆论并不是吴绍霆主要对付袁世凯的手段,真正的目的是让国人从广东战争的焦点上,渐渐转移到总统大选以及蒙古叛『乱』的事件上来。 在一月份时,吴绍霆已经策划了一系列发达蒙古叛『乱』的新闻事件,在国内确实起到了一定影响。而今天蒙古叛『乱』旧事重提,更加在全国人民心中增重了印象。这次的舆论诱导,气氛之浓厚,足以震动北京『政府』的判断力。 在正月十一日中午,韶关收到了岑春渲加急从北京发来的电报。 邓铿顾不得把饭碗里的饭吃完,匆匆忙忙拿着电报赶到第一师师部大院的侧院,也就是关押萧耀南的独立小院。自从正月初二以来,吴绍霆从北线教导二团团部搬到第一师师部,韶关战事已经越来越有偃旗息鼓的趋势,没必要还要担心北洋军发动反扑。教导二团那边就交给新任教导二团团长何应钦,以及师部参谋官刘永浩负责。 此时,吴绍霆正与萧耀南坐在靠窗的位置,两个人死死的盯着摆放在中间的棋盘。这几天闲暇的时间越来越多,吴绍霆索『性』就多抽点时间跟萧耀南接触,一则是因为萧耀南好歹是北洋军未来着名的人物,二则也想借机多多了解敌人的情况。 萧耀南被俘已经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每天活动的范围有限,同样是无聊至极。因此他跟吴绍霆一拍即合,从一开始的闲聊喝茶,到后来每天要对弈几句。纵然战场上失利,但在棋盘上照样能找回几分信心。 邓铿踩着楼梯来到二楼时,吴绍霆和萧耀南都是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自己的出现压根就没引起他们的注意。 “将军。”萧耀南得意洋洋的挪动了一手棋子,笑着说道。 “啧啧,萧司令是得势不饶人呀!这下难了,难了。”吴绍霆的棋艺并不算精通,这几日跟萧耀南对弈输多赢少,倒是让萧耀南嘲笑了好几次。 “吴都督,丢车保帅。哈哈哈哈!”萧耀南心满意足的说道。 “丢是要丢的,关键是丢不丢得起呀。”吴绍霆叹息一声,棋盘上双方的棋子都不多,这一局已经无路可下了。 “真是没料到,吴都督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挥洒自如,却在这小小棋盘上屡屡铩羽,真不知道这是不是讽刺。”萧耀南轻蔑的笑道。 “呵呵,下棋不过是陶冶情『操』、闲情雅致的游戏罢了,这也要在乎个人的爱好。说起来要不是萧司令这几日与我对弈,我早就连棋子的名称都忘的干干净净了。”吴绍霆轻松自若的笑道,他早就习惯萧耀南的冷嘲热讽。 这时,邓铿见两人的棋局差不多了,赶紧迎上前去在吴绍霆耳边小声交代了一句。 吴绍霆知道邓铿担心萧耀南在一旁,不方便查看电报,不过他并不是这么想,萧耀南已经是阶下囚,就算让其知道自己与北方的联络也无关紧要。他直接说道:“把电报拿过来。” 邓铿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上了电报单子。 吴绍霆接过电报单仔细看了一遍,眉宇渐渐皱紧,不由自主叹了一口气。 萧耀南假装满不在乎的样子,在一旁慢条斯理的收拾棋盘,不过心中还是很关心外界的情况。他现在虽然是阶下囚,就算抛开敌我立场的关系不算,不在乎胜负几何,但被困在这里这么久,也很想知道北洋内部最近有什么决定。 “萧司令,你看看。”吴绍霆将手里的电报丢在棋盘上面。【】1908大军阀375 不等萧耀南惊讶,一旁邓铿同样是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双眼询问的盯着吴绍霆。 吴绍霆没有理会邓铿的质疑,这份电报没有什么好隐瞒,并且其中还有一些消息可以用来试验萧耀南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物。 萧耀南狐疑半晌,最后还是伸出手从棋盘上将电报拿了起来。他没有急着看,反倒是笑着对吴绍霆说道:“怎么,吴都督就这么放心我?虽说我现在只是一介俘虏,可保不准日后还会狭路相逢,今天推心置腹的人情,只怕未必有利。” 吴绍霆乐道:“萧司令太小看我吴某人了,这点坦诚吴某还是负担得起的。” 萧耀南不再多客气什么,打开电报快速的看了一遍,随着目光向下移动,他的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脸『色』变化莫测。看到最后他甚至禁不住惊呼起来:“怎么会这样?” 吴绍霆笑道:“现在全国上下都认为广东战争刚告一段落了,就连国务总理熊希龄阁下为代表的进步党人,也都在遥相呼应,希望能凑成广东停战。当然,熊总理的意思是希望用我们广东税政做为停战的证明,以表示我广东是诚心诚意拥护中央。” 萧耀南冷笑道:“哼,我敢跟吴都督打赌,你是绝不会答应进步党的这项条件的。” 吴绍霆摊了摊手,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他说道:“现在的重点不是我答应不答应熊总理的条件,而是大总统根本没有放弃继续进攻广东的打算。萧司令你也看到了,新华门里面走漏了消息,大总统打算与英国人签署关于西藏的条约。虽然暂时没有消息说签署条约的目的是什么,但萧司令应该不难猜到,大总统正是要用西藏换取英国人的武力支持,再次调集兵力来对付我广东。” 萧耀南冷冷的说道:“先不说这份电报是真是假,就算真的是从北京发过来的,也不过是道听途说的流言,大总统断然不会分不清利害轻重。” 吴绍霆仔细观察着萧耀南的表情,在他看来萧耀南似乎没有故意做作的痕迹,一切情绪都是发自内心似的。他知道这个消息让萧耀南或多或少有些不能接受,一方面是因为萧耀南本人不幸被俘,影响了整个作战的进度,不得不让袁世凯出此下策,另外一方面则是对出卖国家利益换取内战资本的方式感到十分愤慨。 “萧司令,大总统是什么人,你我都不能一言概之,人有时候会选择极端的手法来处理问题,大总统独断专行已久,极端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这次未必是假呀。”吴绍霆语重心长的说道。 “你对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是北洋的军人,誓死都会支持大总统的决定,更何况我现在是你吴绍霆的阶下囚,很多事已经是无能为力了。”萧耀南严肃的说道。 “萧司令忠肝义胆,吴某佩服之极。不过恕吴某冒犯,吴某只是想听听萧司令对英国人干涉我中华民国内部事务,究竟是什么看法?最近的报纸想必萧司令你也是读过的,北方有蒙古作『乱』,西方有西藏隐患,这些都是有损国家主权的问题。大总统一味心思要对付我广东,竟置国家利益于不顾,我吴绍霆业已打算与中央『政府』言和,正是希望大总统能全心全意处理真正的国事,奈何大总统竟极端到如此地步。”吴绍霆言辞切切的说道,他的表情很庄严,就像是一个热血激情的愤青一样。 “我已经回答你了。吴都督,你从我这里得不到任何帮助。”萧耀南板着脸说道。 当然,他心中还是有几分恻动,若是说北洋军对付粤军,拼死拼残自己也毫无怨言,为何偏偏要出卖国家利益换取洋人的介入,这不单单损害国权,更是自己打了北洋一巴掌,让世人认为北洋军已经弱的要靠洋人来援手。真要是到了这种地步,北洋派日后还怎么稳坐中华民国中央的位置呢? “萧司令,我相信你心中肯定有一把尺,这把尺做为权衡原则的标准,在这件事上它应该有所触动才是。不过既然萧司令不愿意多说,吴某也不会强求,毕竟你我各有立场。但有一句话我想告诉你,就算你我有深仇大恨,我们依然有一个不可辩驳的共同点,那就是我们都是中国人。”吴绍霆充满气势的说道。 他说完,从萧耀南手里拿回了电报文件交到一旁邓铿手里,然后站起身来,拉了拉自己军服的下摆,然后转过身大步流星向楼下走去。 邓铿紧随其后。g!~! 第376章 推心置腹的教训 吴绍霆从侧院出来,与邓铿径直来到师部中堂的指挥所。 韦汝聪、李济深等师部长官们早先已经看过岑春渲发来的电报,此时正在等待着吴绍霆到来。虽然岑春渲在电报里没有说明袁世凯与英国人的联系是确切消息,但在这个攸关的时候,空『穴』来风的可能『性』也不大。姑且不论袁世凯出卖国家主权换取英国人的援助,在道德上的耻辱和丧权辱国,关键是广东该如何应对这个威胁。 吴绍霆大步跨进门槛,刚好看到韦汝聪和李济深从座椅上起身迎了过来。 “都督,电报您看过了吗?”韦汝聪脸『色』十分冷静,问话的语气也是字正腔圆充满严肃。 “是,刚刚看过了。”吴绍霆有些许疲惫,缓缓的点了点头。【】1908大军阀376 “这件事可不容小视,袁世凯这个老贼很难琢磨,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看来这次议和不见得轻松了。”韦汝聪肃然的说道。 “你说的没错,不管如何防范还是要做到周全。”吴绍霆同意道。 一边说着,众人一边来到指挥所一侧的简报室,各自随意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 “都督,您有什么打算?”李济深沉着脸『色』问道。 “实话说,我现在同样感到很困恼。我有决死的信念和觉悟,只是粤军上下的将士们对议和满怀希望,只怕他们未必会有之前的战斗雄心呀。”吴绍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的说道。制造议和的言论气氛,不仅仅影响北洋军的士气,同样也牵连了粤军的军心。粤军连续作战接近八个月,早已疲乏不已,南北双方几乎都在期待着这一次议和。 “其实都督不用太过担心,兄弟们虽然对停战议和翘首以盼,可一旦让兄弟知道袁世凯丧权辱国的消息,一定能引起不小的震怒。更何况跟洋人干那是实打实的保家卫国,兄弟们绝不会退缩的。”韦汝聪分析道。 听了韦汝聪的话,吴绍霆稍微有几分安心,只是依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现在有一个应对英国人的计划,当然这并不是自己的本意,如果袁世凯真的不顾国内国外的压力,坚持要踏平广东,自己肯定吃不消。停战议和然后休养生息,静观国内动变,对自己来说才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他沉思了片刻,开口说道:“现在我们首要之事还是迫使北京『政府』同意停战,但是警惕防范同样不能掉以轻心。英国人如果敢在我们背后打黑枪,我一定让他们后悔一辈子。当然,这也是最后放手一搏的对策。” 韦汝聪立刻追问道:“都督,你的计划是什么?”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直接回答韦汝聪的话,相反转向邓铿吩咐道:“今晚去了一份电报到广州,让邹部长拟定一则新闻通稿,咱们先发制人把这件事撑大了。” 邓铿有些担忧的问道:“都督,毕竟这件事只是道听途说,还没有确切的消息,我们现在就发布新闻通稿,这岂不是有失新闻的真实『性』吗?弄不好还会背上污蔑、扭曲事实的骂名,对云公在北方议和也不见得有好处。” 吴绍霆严肃的说道:“士元,现在是我们广东面临重大危机的时刻,非常之时当行非常手段,更何况这件事交给邹部长处理,邹部长必然会用更合适的措辞,绝不会太过夸大其实。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战争不单单只是狭义上的火拼,信息战也是构成战争的一部分。” 邓铿叹了一口气,正『色』的道:“我明白了。” 韦汝聪和李济深都没多说什么,他们身为军人,做事的准则和底线自然不会那么肤浅。 吴绍霆顿了顿,接着又说道:“另外,明天让广州参谋总部派人准备一条电话专线,我要亲自跟英国驻广州总领事伯力安通话。” 这时,韦汝聪开口问道:“都督,你打算跟英国领事发出警告吗?” 吴绍霆好整以暇的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我必须让英国人先知道,如果他们敢在背后偷袭广州,所付出的代价绝对要超出他们的想象。他们以为从袁世凯哪里得到了一些好处,就可以弥补在战场上的损失,简直就是在开国际玩笑。他们应该料到我吴绍霆最不怕的就是硬碰硬,如果料不到,这一步外交棋子肯定会下在了死『穴』上。” 韦汝聪刚准备开口询问吴绍霆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警告,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吴绍霆忽然转移了话题,说道:“进步党的人整天只会白日做梦,他们现在以为自己在中央『政府』有几分地位,所以一个个想要坐地起价。” 韦汝聪将到喉头的话又压了下来,显然吴绍霆没有打算透『露』自己的计划,既然如此也就无需多问。他沉思了一会儿,顺着吴绍霆的话题问道:“都督,万一把进步党人『逼』急了,对我们会不会不利?”【】1908大军阀376 吴绍霆叹道:“何止是不利,简直可谓是大不利。这次云公北上,如果没有进步党做媒,云公能住进新华门招待所吗?进步党看上去很松散,很多实力派的成员都各自为政,只有中央的那些老官绅还能团结在一起,但不管怎么说,如果没有他们,云公在北京掀起的舆论声势铁定会半途夭折。” 韦汝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旋儿脸『色』变得为难起来,说道:“可是都督,难道咱们真要把广东税政交出去吗?税政可是军『政府』的根基,根基都没了,咱们军『政府』岂不是风吹即摧吗?就算都督您答应,军『政府』内的商政派也不会答应,黄埔那些『毛』小子们也会认为咱们这是等于投降,十之到时候会热血满腔的来闹别扭。” 吴绍霆笑道:“军『政府』的根基不是税政,而是资源。至于答应不答应进步党的条件,关键还要看这件事是否要商议下去的余地,现在袁世凯依然没有表态,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在场的众人听到吴绍霆第一句话,几乎不约而同的联想到了一块。虽然他们不懂财政,可是身为军人自然还是有谋略思维,吴绍霆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一定是打算耍手段制造税政假象,以此来保证广东的利益。不得不承认,这种办法不光彩,可好在是为了大局着想。 之后,吴绍霆又向韦汝聪和李济深交代了一些调动粤军将士积极『性』的任务,务必要提前做好准备,谨防袁世凯拒绝停战议和之后的仓促。对他来而言,就算停战议和的希望不大,但相信此时此刻在广东境内的北洋军早已毫无战意,这一仗继续打下去的结局是什么样,还是悬而未决的事情。 与韦汝聪、李济深散会之后,吴绍霆慢悠悠的沿着大堂走廊向靠近江边的花园走去。邓铿和王云一直紧随其后。快到花园时,他转过身来对王云说道:“老王,你跟警卫就先在这里,我有些事要单独跟士元谈谈。” 王云身为特勤处主任,时时刻刻都在负责吴绍霆的安全保卫工作,现在深处第一师师部大院的范围,自然要轻松一些。他点头答应了下来,不过还是尽忠职守的一直盯着吴绍霆,不让其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吴绍霆与邓铿走到花园一处假山附近,他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来盯着邓铿。 邓铿有些疑『惑』不解,不知道吴绍霆究竟要跟自己单独交谈什么事,他问道:“都督,您有什么吩咐吗?” 吴绍霆换上一副严肃的脸『色』,沉声问道:“士元,你跟我时间不短,有些话我不妨直接跟你说。我现在很怀疑,你到底还值不值得我信任。近年我一直有心培养你,希望能有一个得心应手的副手,可是你的表现………” 说到最后,他不置可否的叹了一口气,没有把话说的太过明白。 邓铿不禁难堪了起来,心中震动不已,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连忙问道:“都督,这从何说起,我邓铿自革命以来,一直追随都督鞍前马后,从未做过任务背叛都督的事,这……” 吴绍霆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忠诚不忠诚的问题。让我来告诉你,刚才在简报室你提出的质疑,让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你心中有太多迂腐的观念束缚,一点都不像是一个能做大事的人。”g!~! 第377章 特殊安排 邓铿脸『色』尴尬起来,他知道都督是在说关于新闻通稿的事,自己只不过是出于负责任的提醒罢了,没想到都督会变的如此介怀。 “士元,我知道你可能认为我小题大做,可是我要告诉你,刚才在简报室的事只是你的缩影,难道你没发现这几年来我一直没有吩咐一些要事让你负责吗?从始至终你这个副官就是我的公务秘书,帮我处理一些琐碎闲杂的公务,你必须清楚,副官和秘书的区别。都督办公室下属的秘书处、文案处,他们随便派一个人都做你现在做的事,试问我还要你这个副官做什么?” 邓铿脸『色』难堪到了极点,一时不无言以对,心中冰凉一片。论资历,他跟随吴绍霆的时间不短,在广州首义前前后后,自己一直都在为吴绍霆做事。这些年吴绍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裸』的批评自己,此时已经教训的自己一无是处。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简直让人无法应接和适应。 不过听完吴绍霆的话,邓铿确实认识到一个问题,这些年吴绍霆究竟吩咐过什么头等大事让自己处理?细细数来,也都是一些人人可以负责的工作。他身为都督副官,自然承担别人不能承担的工作才是,这样才能体现都督副官的特殊地位。但话又说回来,归根结底还是吴绍霆信任有限,没有交代一些更深层的工作。 “士元,你一直需要一个像样的心腹亲信,有学识,有胆略,有决心,更有狠心。你确实是难得的人选,可是这几天我发现你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甚至那种迂腐劲儿越来越严重。我经常在想,像王云这样大字不识几个的人有时候都比你好用,反而你这样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却不行。这是何等的无奈?”吴绍霆改变了语气,语重心长的说道。【】1908大军阀377 邓铿内在的情绪和外在的表情都显得十分纠结,刚想开口辩解什么,可是又觉得辩解只会让自己更加无能,最终欲言又止。 “士元,你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只是你心中教条式的约束实在太多了。有原则是好事,但是你更需要的是一种『性』格,一种真正做大事的『性』格。刚才在简报室你的话,我可以用『妇』人之仁和太拘小节来形容。仁慈是人『性』的一部分,我不是叫你一味心思的心狠手辣,但仁慈也要分清楚状况,对自己人,对弱小者,对黎明百姓,大家都要心怀仁慈,可对敌人你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个到底你不懂吗?” “都督,我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你是军人出身,战争是残酷的,军人就应该用铁血手腕和不择手段来应对残酷的战争。你以为这一仗是我吴绍霆一个人生死存亡吗?你可知道在前线卖命的兄弟们,每一天都面临死亡的威胁,他们是这场战争的一份子,是为了保卫广东和革命果实而奋斗,一旦我们这些指挥官有所迟疑和疑『惑』,你可知道会害死多少兄弟?” “都督,我……我真的明白了。”邓铿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慨,听完吴绍霆的这番话,他才真正明白自己的错误在哪里。 “士元,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革命志士,我也是。不过我把所有事情都分得很清楚,革命是信仰、是目的、是前进的方向,而手段、『性』格和魄力则是态度。这两者并不排斥。”吴绍霆放缓了语气,用一种教育的口吻说道。 邓铿沉思,脸『色』从彷徨之中渐渐醒悟过来。 “士元,你跟了我这么久,纵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你的忠心我都看在眼里。我现在再问你一遍,你是否真的明白了?” “都督放心,属下真正明白了,若都督能给属下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属下一定不负所望。”邓铿深深吸了一口气,坚决的说道。 “很好。”吴绍霆缓缓的点了点头,他从邓铿的脸『色』上看到一种决心,虽然这离自己的要求还有一段距离,可毕竟邓铿还是需要一段适应的时间。 随后,他向邓铿吩咐了一项任务。 邓铿听完吴绍霆的任务,眉宇紧蹙了起来,不过没有任何异议,果断的答应道:“都督放心,我一定办妥。” 吴绍霆颔首道:“很好,我就是想要你现在的办事态度。” 邓铿不再多说废话,心里盘算着如何执行吴绍霆的命令。 事实上在此之前,吴绍霆并没有打算如此出言教训邓铿,虽然邓铿平日十分低调,做任何事都极少有自己的主见,以至于从始至终都毫无建树,但毕竟是一个兢兢业业、尽忠职守的人。只是他这几天突然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整个广东的军政大局,事无巨细几乎都是自己亲力亲为,着手有些手脚不顾。身为广东都督,掌握大事是情理之中,可偏偏一些琐碎的工作影响甚重,在自己身边能负责处理这方面事情的人少之又少。 好比粤桂战争之前,广西陆荣廷派遣一批细作深入广州策反广东军『政府』政要官员,为了给陆荣廷一个教训,在处理这些细作时采取了残忍的手段。像这件事吴绍霆自然不能亲自去做,也不方便让外人知道内幕,只能命令信得过的亲信去处理。 王云确实有这样的能力,在这方面也颇有狠心,但这并不代表王云能处理更多的秘密任务,毕竟王云只是一个士兵,充其量只能干这些粗活。 邓铿是一个有能力的人,比王云要强很多,只不过这些年邓铿在吴绍霆的威严压迫之下显得碌碌无为,到现在都没有干过一些值得建树的大事。一方面是邓铿『性』格的平和简单,另外一方面也是吴绍霆担心邓铿内心深处的革命主义。 一直以来,吴绍霆都在精心维护自己的面具,所谓“革命”只不过是自己棋子,用其来笼络一批人心,为自己的所做所作充当掩护。他的这种想法并不是阴险狡猾,正如南方诸省的军阀一样,每个人都在心怀鬼胎。【】1908大军阀377 但恰恰因为他的面具掩饰的太过完美,团结在自己身边的不少人物是真心实意的革命主义者,比如黄埔军校出来的热血青年,再比如一开始就跟同盟会走的很近的邓铿、陈炯明、邹鲁等人。所以他迟迟无法指示邓铿来分担一些重要的任务。今天找到邓铿说出这番话,多多少少算是在推心置腹,引导邓铿成为真正的亲信心腹。 他知道,随着时间的退役,除了那些不明事理的老百姓之外,很多人都会看清楚革命内在的一面,到时候自己就不用再千方百计佩戴面具。a!~! 第378章 让香港成为臭港 次日清晨时,北洋军在沉寂了许多天之后,总算进行了一轮炮击,江西军从后方抽调了不少预备队接替前线的部队,在这一轮的炮火掩护之下发动了一次进攻。而湖南南征军虽然也有小规模响应,但远远不及江西军有气势。 战斗进行了大半个上午的时间,最后还是无疾而终。江西军勉强冲锋了几次,损失了一部分兵力之后,士兵们再也不敢冒出战壕。尽管今天早上进攻的命令来得很突然,让很多人意识到可能南北议和谈判的希望越来越小,可只要一天没有谈崩,所有人都会认为现在出击就是白白牺牲。 到中午时,吴绍霆在第一师师部又开了一次小会,韦汝聪分析今天早上的进攻肯定不建安,十之是上面下了强硬的命令,但通过战事的效果来看,北洋军果然是完全丧失战心。另外一方面,既然北洋军上面下了强硬命令,也暗示着中央『政府』对广东的态度,说明英国人介入广东战争的可能『性』很大。 小会上吴绍霆再次强调韶关前线的加强境界,并且下达指示,催促各级军官重新振作军心和士气,随时应对北洋军的再次猛攻。此外他让李济深回一趟广州,一方面在广州组织临时防卫队,建立民兵系统,与广东海军协调警备工作,严防香港发生变动,另外一方面与留守都督府的倪映典保障后勤,将广东兵工厂库存的所有重机枪和子弹加进运往韶关,巩固韶关防御力量。 如此大举动的行动,目的自然是为了制造紧张的气氛,不但让前线将士们振作起来,也给安安稳稳在后方的各方人士敲响警钟。北洋军在停战议和的气氛下消极怠慢这是敌人的破绽,但革命粤军和广东全下绝不能『露』出同样的破绽。【】1908大军阀378 李济深听完吴绍霆的指示,他本人没有任何异议,只是有些奇怪问道:“都督,这个时候往前线输送兵工厂内所有的重机枪,未免太过浪费了?并不是说重机枪提供的火力不好,但是在战场上消耗最大的莫过于重机枪和迫击炮这两样,如今后勤运输已经满负荷在执行任务,如果再添加这么多重机枪,只怕后勤没能力保障呀。到时候重机枪子弹不充足,火力无法持久,反倒还会影响全线火力网。” 吴绍霆平静的说道:“就是因为后勤运输有困难,我才把你从前线调回去。你回到广州之后跟倪映典负责处理这些难题,若财政还有余力,你们可以雇佣更多民夫扩充运输线,若财政没有余力,就算是征用也要保证运输。” 这时,韦汝聪不由皱了皱眉头,叹了一口气,说道:“正是开春之际,打量征调民夫只怕会影响春耕劳作,对民生影响颇大呀。” 吴绍霆沉思片刻,严肃的说道:“我之所以要将广东兵工厂所有重机枪都调到前线,正是要向北洋军展示我粤军殊死一搏的决心。既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重要关头,我绝不会像李侠如那样选择通电下野就仓促了事,袁世凯不顾国家主权利益,一定要坚持内战,那我就要用这场战争好好教训他一番,让他知道他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在场诸人脸『色』渐渐肃然起来,吴绍霆的这番话总算点燃了他们内心的热血,一腔沸腾的情绪渐渐爆发出来。为了个人利益而发动战争的人,那是土匪和流寇,为了国家利益而流血牺牲的人,才是真正的军人。革命粤军战斗到今天,真正驱使着他们的已经不再是“革命大义”,正是这种彰显真正军人的使命感。 吴绍霆长叹一声,又说道:“你们都了解我,民生的重要我再清楚不过,这些年我在广东从来没有为老百姓增添负担,就算粤桂战争期间也没有。如今若不是到了迫不得以的地步,我也不会出此下策。百姓们若是理解那是最好,若是不理解,这份罪名也由我吴绍霆一人承担,哪怕留下千古骂名也在所不惜。” 韦汝聪深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说道:“我等愿与都督同进退。” 其他众人也跟在韦汝聪后面吩咐表示道:“愿与都督同进退。” 吴绍霆欣慰的点了点头,凝重的笑道:“谢了。” 当天下午,李济深从韶关城内赶到白沙镇,在这里乘船返回了广州。 到了正月十四日,上元佳节的前一天,广州参谋总部总算架设完毕一条外交专线,韶关可以与沙面租界的英法领事馆直接电话联系。在线路架通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吴绍霆即刻从韶关去了电话到英国领事馆,直接要求与英国总领事伯力安通话。 参谋总部在架设电话线时,英国领事馆已经知道吴绍霆要跟他们联系,所电话接通之后,很快就转接到伯力安手里。 北京公使馆的消息,伯力安自然早有耳闻,他对吴绍霆这个篡位都督没有什么好感,反正从吴绍霆身上得不到任何好处,如果香港要出兵进攻广东,自己绝对不会反对。只是话说回来,毕竟英国亲自涉入中国内战不是一件好事,一旦交火太激烈,中国人会不会拿领事馆开刀还是一个悬念,要知道在中国历史上这种野蛮的行为可不少见。 因此,他有必要与吴绍霆建立一定的联系,一边想方设法利用英国本土的威胁从吴绍霆那里套取利益,另外一边也要保全沙面租界的安全。 只是这次长途电话的谈话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虽然他事先考虑过吴绍霆是一个狠角『色』,这一点从情报人员以及吴绍霆这两年治理广东手段上都能得到应证,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吴绍霆的狠已经大大超出了自己预期程度。 正当他用得意洋洋的口吻问好时,话筒另外一边已经不留情面的传来冷森森的威胁,一下子让自己精心准备的对话全部泡汤,甚至仓促的有些膛目结舌。 “伯力安先生,在这个时刻我也不想跟你绕弯子,想必你已经听说了最近的传闻。我想说的是,不管这是真的传闻,还是的的确确有其事,我有必要提前向你发出声明。英国『政府』如果胆敢干涉我中华民国内部冲突,不仅要在国际上承受压力,我吴绍霆也绝不会坐以待毙。只要我听到英军有任何针对我广东的行动,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切断内陆与香港的淡水供应,相信你应该知道没有淡水的香港会变成什么样。” “切断淡水供应?”伯力安额头冷汗涔涔,他极力保持着镇定,用同样不客气的口吻回应道,“吴都督,你不要太告诉你自己的能力,或者太低估我大英帝国的雄威。你能切断内陆到香港的淡水供应,但我相信这种龌龊、卑鄙的手段绝对不会持续太久,你很快就会知道我大英帝国船坚炮利的厉害。” “是吗?很好,看来你已经承认你们英国『政府』会采取行动干涉我国内政了。”吴绍霆不疾不徐,冷冷的笑道。【】1908大军阀378 “哼,这只是一个比方,吴都督,你可不要太得意忘形。”伯力安没好气的说道。 “伯力安先生,你听着,既然你们英国『政府』有信心干涉我国内政,那我们就赌上一把。我吴绍霆若只能坚守十数天,这一局就算我输了;倘若我能坚守一个月,香港就会变成臭港,倘若我能坚守三个月,香港从此改名死港。我吴绍霆敢这么赌,你们英国『政府』敢跟我赌吗?”吴绍霆气势汹汹的说道。 “你,你真以为你还有足够的实力支撑几个月的战争吗?”伯力安气愤的说道。 “那我们就试试!”吴绍霆冷笑的把话说完,毫不客气的挂上了话筒。 听着耳筒里传来的嗡嗡声,伯力安鼻子都气歪了。可是他很快又冷静下来,毕竟吴绍霆所说的话并不是戏言,香港是大英帝国在远东地区最重要的立足点,也是国际上通行的重要港口,一旦香港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算对大英帝国本土经济的打击不甚严重,可是却足以让大英帝国在远东地区地位大打折扣。 他很清楚吴绍霆谣言坚持断水三个月有很严重的夸大其词,可吴绍霆同样也说了,这是一场赌博,关键是大英帝国敢不敢接手挑战。他只是一个驻广州的总领事,在这个严重的问题上没办法做出决定,只能尽快把消息传达到北京公使馆、香港总督府和皇家海军司令部。g!~! 第379章 豪赌 吴绍霆之所以敢用淡水供应来威胁英国,这是基于新中国成立之后,中英双方就香港归还问题上的谈判,中方代表在谈判僵局时直接抛出了切断淡水供应的威胁,迫使英国『政府』无条件归还香港这个外交事例。尽管1912年的香港还远远没有几十年之后那么地位显赫,充当着远东金融中心和世界第一大自由港的角『色』,但此时的香港直接影响着英国『政府』在华乃至在整个远东地区的利益,就算退一万步来讲,一旦香港被切断淡水,对于英军进攻广东也会有极大的影响。 威胁英国『政府』只是吴绍霆应对袁世凯拒绝谈判的第一手棋。 在第一师师部放下电话之后,吴绍霆转身通讯室外面走去,这时正好看到从大门口走过来的邓铿。邓铿手里拿着一份套着封皮的文件,脸上带着严谨的神『色』,显得十分沉闷的来到吴绍霆面前。 邓铿抬起手里的文件,递到吴绍霆面前,不带表情的说道:“都督,您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这是萧耀南的公开信。” 吴绍霆看了邓铿一眼,赞许的笑道:“士元,做的好。”【】1908大军阀379 邓铿没有任何感到欣慰的想法,甚至内心深处还残留着一些质疑,他尽量不去多想,同时也没有再说什么话。 这是吴绍霆前天在花园教训邓铿之后,特意吩咐邓铿办理的任务。当然,这封公开信自然不是出自萧耀南本人,根据他这几天与萧耀南的相处,萧耀南骨子里是对北洋派死心塌地,因为在其眼中北洋派是中国目前最强的军政集团,做为一个有野心的人理所当然是人往高处走。他交代邓铿找人模仿萧耀南的笔记,按照事先准备好的文字内容誊写一遍。 吴绍霆打开文件封皮,草草的看了一眼信函内容,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很好。另外,侧院那边的警卫工作你吩咐过了吗?” 邓铿正『色』的回答道:“都督放心,一切我都安排妥当了。”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说道:“等萧司令看到这篇信文刊登在《广州民报》上,只怕一定会雷霆震怒,到时候侧院那边十之不得安宁了。” 邓铿试问道:“都督,要不然暂且先不让萧司令知道。” 吴绍霆苦笑道:“纸包不住火,姓萧的早晚会知道的。与其夜长梦多,倒不如让他先知道,也好有一个过度时期。虽然我们是迫不得以,不得不出此下策,但正如我对你说过的,手段是要有的,更何况萧耀南身为阶下囚,同时还是我们的敌人,尽可能的利用敌人是合情合理,不必感到不安。” 邓铿点了点头,坚定不移的说道:“都督无需多言,属下知道这个道理。” 吴绍霆看了邓铿一眼,看来这几天邓铿的的确确做过思想斗争,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又叹道:“我们这一举彻底毁了萧耀南在北洋派的前途,就算他事后澄清原由,北洋里面也绝不会再重用他了。希望他在这段时间好好考虑………” 邓铿反问道:“都督,你希望萧耀南考虑什么?” 吴绍霆刚准备开口解释,他是希望萧耀南能够弃北投南,在穷途末路之时为自己所用。不过话到嘴边,他还是没有说出来,或许自己现在说这些太早了,没必要匆匆忙忙的表『露』心意,弄不好还会引起粤军内部的不满。他罢了罢手,说道:“没什么,你先安排人把信稿送回军『政府』新闻部,让新闻部的人安排刊登和通电。” 邓铿干净利落的说道:“明白了。” 公历三月五日,农历正月十七,东交民巷英国公使馆。 朱尔典在看完广州沙面租界发来的电报之后,原本修养极好的脾『性』一下子急躁了起来。他连连的破口大骂了道:“ue,只有最无耻、最没有道德和行为准则的恶棍,才会用这种方法威胁我大英帝国,而吴绍霆就是这种卑鄙的家伙。要是吴绍霆有点风度,他应该选择跟charleselliot决斗!” 站在朱尔典面前的皇家海军武官查尔斯顿有些不敢相信,他几乎从来没见过公使大人发这样的大脾气,叹了一口气之后,说道:“先生,现在您即便把全世界最恶毒的语言都用在吴绍霆身上也于事无补,真是没想到,吴绍霆竟然想到用切断水源来威胁我们。不得不承认,这个威胁的确够呛。” 朱尔典深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高领衣襟,尽量让自己的神『色』显得平静下来。他说道:“我觉得我们现在还不应该着急,毕竟袁世凯总统还没有正式跟我们签订协议。” 查尔斯顿皱着眉头说道:“上个星期袁世凯派外交部的陆宗舆跟我们接洽请求介入广东战争的事情,可是第二天这个消息就不胫而走,以至于闹成今天的地步,这其中会不会另有隐情呢?” 朱尔典听完海军武官的话,心中不禁也疑『惑』了起来。他喃喃的道:“大英帝国介入中国的战争,这本来就是一件十分敏感的外交事件,袁世凯他不会不懂这个道理,所以他应该做好保密工作才是。这么快走漏了消息,我相信责任绝不在我们。难道” 查尔斯顿怔了怔,接过话来说道:“先生,您的意思是总统府故意放出这个消息?”【】1908大军阀379 朱尔典没有直接回答朱尔典的话,只是一脸沉思的喃喃自语道:“可是……袁世凯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查尔斯顿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连连附和的说道:“是呀,袁世凯没有理由会自己害自己,如果是袁世凯故意泄『露』与我们合作的消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呢?反倒对他在中国的地位更有影响,南方那些将军们会因此得到更多的口实。” 朱尔典摇了摇头,深远的对查尔斯顿说道:“你来中国的时间太短,对这个很有意思的国家远远没有我了解它。总之,虽然现在我说不准原因,但是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次有可能我们让中国人给耍了。” 查尔斯顿脸『色』骤变,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朱尔典叹了一口气,悠长的说道:“等等看,时间会把真相一点点揭『露』出来的。现在我必须跟香港总督发一份电报,我得好好构思一下,该怎么写这封电报。”g!~! 第380章 袁世凯的决定 与此同时,新华门总统府内书房大殿内,袁世凯刚刚听完参谋本部的最新情报汇总,得知了广东在听说英国人介入之后的反应。 “这吴绍霆还真有能耐,竟然想到跟英国人硬碰硬。”书桌后面,袁世凯冷笑着说道。 “若是让我说,吴绍霆这只是虚晃一招的伎俩,以广东目前的实力,他在韶关都不能再坚持一个月,还敢扬言切断三个月香港的淡水供应?这真是天大的笑话。”站在另外一边的段祺瑞没好气的说道。 他从安徽回到北京已经有一段日子了,虽然前线还在僵持,但北京方面还有更多要紧的事需要自己处理,自然而然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当然,他心中还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多留在袁世凯身边,一边消除前线作战失利对自己的影响,一边获得更多的信任。 “这可不好说,”袁世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凝神说道,“吴绍霆现在是破釜沉舟,如果我不停战,他势必只能背水一战,所以他没有后顾之忧,大不了就拼光老底然后跑路。战死……他还没这个胆量。他也说了,这是在豪赌一把,问题的关键就是英国人敢不敢赌。“【】1908大军阀380 “大总统认为英国人敢吗?”段祺瑞问道。 “换作是你,你敢吗?这对英国人来说就是弃车弃马的抉择,一边是西藏,一边是香港。为了咱们中国的内战,它有理由承担这么大的风险吗?”袁世凯反问道。 “可是大总统,既然如此,您为什么前面跟英国人密谈,后面又紧跟着故意放出消息,现在弄得全国上下人人尽知,也让吴绍霆这『毛』头小子提前有了应对之策,这岂不是对我们大有不利吗?”段祺瑞认真的问道,他现在还没有弄清楚袁世凯派陆宗舆与英国人密谈的目的,起初只当是大总统真有借助英国人帮助的打算,可是现在看来,自然还有更深层的意思。 “芝泉,你以为我当上这个大总统是为了什么?出卖国家,千千万万世留下骂名,放眼我中华五千年历史,从未有过任何一位开国之主如此这般,我也不会。这些年列强一直都妄图从中国窃取更多的利益,有些事可为,是因为它有回报,有些事不可为,是因为它的代价实在太大。为了对付区区广东,要我跟英国人合作,就算我脑袋被驴踢了也不至于犯傻到这等地步。”袁世凯言辞振振的说道,发福的身躯展现出威严的一面。 段祺瑞陷入沉思,他并不是感到意外,只是对袁世凯这么做的目的还是有些恍惚。他自己曾经也很期待能尽快拿下广东、结束战争,甚至不惜一切代价都能接受,这其中当然包括请外国人介入。可是现在峰回路转,大总统既然说出了这番话,那先前与英国人接触究竟是什么目的,又该如何了解广东的战事? 袁世凯看了段祺瑞一眼,看出了对方脸上的忧虑之『色』,他说道:“芝泉,我告诉你,我这次故意放出与英国人合作的消息,就是要试探一下吴绍霆在广东还有多大的底气。现在我心中已经了然,吴绍霆要胆子有胆子,要能力也有能力,广东这一仗再打下去,对我们着实不利了。” 段祺瑞很是不甘心,问道:“可是大总统,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 袁世凯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颇有几分无奈之『色』,但是却依然冷冷的哼了一声,他冷着声音说道:“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既然吴绍霆要跟我停战议和,那咱们索『性』就在谈判桌上捞回本。” 段祺瑞暗暗叹了一口气,他可没有袁世凯这种心境,在自己的『性』格当中唯强势和权力才是解决问题的基准,谈判向来只是弱者的选择。 就在这个时候,内书房大殿门口的侍从官高声唱到:“副总统黎元洪到。” 黎元洪穿着一身副总统礼服,大步流星的从门外走了进来。进门之后,他脱下了礼帽交到一旁侍从官手里,然后才来到袁世凯和段祺瑞面前。他先向段祺瑞颔首示意,继而表情平静的对袁世凯说道:“大总统,熊总理那边有消息了。” 袁世凯没有任何诧异之处,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他问道:“是吗?进步党那些人是什么意思,他们跟岑春渲达成协议了吗?” 黎元洪叹了一口气,十分疑『惑』的说道:“前天晚上岑春渲突然去了一趟熊总理的公馆,当晚梁启超也去了,据说岑春渲是跟熊总理他们进行了谈判。说来也奇怪,岑春渲此次北上应该是与大总统您谈判才是,怎么会跟进步党人眉来眼去呢?” 袁世凯瞥了黎元洪一眼,笑道:“黄陂兄,你也是进步党一份子,党内跟外人谈判的事情竟然还是听别人说的,这有点说不过去。” 黎元洪有些尴尬,在革命首义之初,他是以民社改组共和党的身份融入进步党,只是进步党组建成立之后,他极少与熊希龄、梁启超等人往来,在党内也只不过是挂着一个虚衔罢了。进步党标榜着联合各党各派,凝聚统一力量,可实际上内部各个派系的裂痕愈发明显。这些时日熊希龄为首的一派人,积极与岑春渲联络,用以促进广东停战事宜,而黎元洪根本没有受到任何邀请参与此事的消息,同时自己也不希望掺和这种复杂立场的事件上。 对于他而言,支持停战有可能得罪袁世凯,不支持停战又有可能得罪进步党,两头不讨好的事情,索『性』就置身事外。要不是前几天袁世凯特意吩咐,让他留意一下进步党党内与岑春渲的联系,他才不会趟这浑水。 “大总统,您何必说这样的话,难道您还不了解进步党内的情况?”黎元洪讪笑道。 “好了,先说说,熊总理他们跟岑春渲到底谈了什么?”袁世凯不再调侃黎元洪,认真的问了道。 “具体谈判的经过在下尚不知,不过昨天刚刚听王处长说,岑春渲似乎要以广东税政归属国有,再以取消广东独立,改粤军番号为番号,归附中央『政府』为条件,换取中央『政府』的停战支持。协议虽然还没有正式签署,想必熊总理那边还要跟大总统您过问一下才会落实。”黎元洪说道。【】1908大军阀380 “是吗?这样的条件吴绍霆都会答应?”袁世凯冷笑了道。 “大总统,吴绍霆这人狡猾难测,要说取消广东独立、更改粤军番号,这些虚设的条件对他来说并无大碍,可是交出广东税政,这无疑等同于让我北洋大军完全占领广东一样,吴绍霆断然不会轻易答应的。”段祺瑞连忙提醒道。 袁世凯并不笨,他当然知道吴绍霆这么轻松的答应,事成之后肯定会另耍手段。 “大总统,段总长所言极是,依我看,这吴绍霆十之会有诈。”黎元洪看清楚袁世凯和段祺瑞的态度,不失时机的附和道。 “行了,熊希龄和梁启超他们太天真,在眼下的时局里,如果什么事都能靠合约来达成目的,这个天下早就太平了。谁会这么幼稚,把什么希望都寄托在一张纸上。”袁世凯言辞切切的说道,他的语气听上去很像是在叹息,但又似乎是一种觉悟。 “大总统,那您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段祺瑞迫不及待的问道,直到今天大总统都还没有拿出一个准确的信儿来,这不叫人干着急吗? “我倒要让吴绍霆占不得任何便宜,还要把熊希龄、梁启超他们都得罪到家。派人去招待所通知岑春渲,今天下午三点钟我要和他商谈停战事宜。”袁世凯阴沉沉的说道。 听到这句话,段祺瑞脸『色』很不好看,黎元洪却是一脸无所谓。 岑春渲在接到消息之后,略微感到有些诧异。他在前面数天时间里,一直等待机会跟袁世凯正式谈判,可惜等到的消息并不理想,甚至还传出了英国人介入广东战争的风声。他一把岁数了,耐心自然是有的,要不是广东发来电报,吴绍霆决定答应进步党人的条件,他也不会急急忙忙跟熊希龄等人会谈,毕竟进步党人的条件太想当然,而且也未必能促成停战。 吴绍霆在电报里没有做过多的解释,但是却有一些暗示,显然广东军『政府』已经做好的应对税政问题的办法,索『性』就直接跟熊希龄谈了起来。 毕竟进步党是这次南北议和的牵头者,对岑春渲来说,面子上总是要卖账的。可是今天袁世凯突如其来要跟自己谈判,显然是要绕过进步党人这一环节,难免不会有所得罪进步党人。但岑春渲也颇为无奈,自己总不能放着这个机会不谈,偏偏要跟没有决策权的进步党人耗在一起?相信进步党人也应该知道这个道理,这个人情大不了先欠下,日后再还。g!~! 第381章 萧耀南的公开信 《广州民报》刊发的萧耀南公开信很快被其他省各大报纸转发,虽然在民间的反应不甚激烈,可是却在北洋军内部造成了一次震动。 正月十日时,曹锟在听说萧耀南被俘之后,即刻从湖南赶往乐昌稳住军心。而在这天早上,当一份来自湖南的报纸和一份广东本地报纸送到案头时,曹锟当时就震惊了起来。他仅仅只是看到新闻稿的题目,在心中禁不住暗叫不妙,萧耀南被俘造成南征军士气俱损的情况已经够让自己心烦意『乱』,而今萧耀南竟然公开指责北洋、丧权辱国,这不是摆明要拉自己一起万劫不复吗? 曹锟拍案而起,在房间内来来回回的踱步,眉宇间笼罩着的阴暗之『色』愈发明显,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情一笔一划全部刻写在脑门上。可是这些都没有用,他现在找不到任何人为自己分担难处,整个司令部早已是一片『乱』糟糟,南征军几乎让自己颜面扫地,湖南都督的地位越来越遥不可及。 他妈的……别说湖南都督了,老子的长江上游警备司令只怕都保不住!萧耀南啊萧耀南,老子就不该信任你这个王x八蛋!他在心里愤怒不已的念叨着。 曹锟知道,萧耀南从一开始就不太服自己。在第一镇时,他是第一步兵协协统,萧耀南是副协统,论资历论辈份大家都相差无几,就算是军衔也仅仅差了半截而已。可是自第一协下到湖南之后,曹锟从第一镇独立出来,堂而皇之成了长江上游警备司令,甚至还念念不忘的觊觎湖南都督的位置,相比之下原本只有一级之隔的萧耀南,竟然只能为其打下手。【】1908大军阀381 可即便如此,曹锟万万没料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萧耀南会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选择。失手被俘也就算了,毕竟是吴绍霆打了一手让人意想不到的突袭行动,等到战争结束之后,好歹还是有解释的余地。可现在萧耀南在被俘之时做出这样荒唐的背叛行为,谁都知道南征军总司令是他曹锟委任的,这让自己颜面何存? “不行,不行,这件事我可背不起,必须早做打算。”曹锟在踱了几圈之后,冷静的分析了起来,他可不想因为这件事让自己万劫不复。 想到这里时,他忽然又有几分怀疑,就算萧耀南不服自己,也没必要做出这样损人不利己的卑鄙手段害自己,自己可从没有为难过萧耀南,一直以来南征军要什么自己就给什么,对前线作战的支持向来是尽心竭力。这其中会不会另有隐情? 寻思许久,萧耀南这半吊子心里在想什么他暂时还捉『摸』不透,摆在面前的首要问题是自己绝不能惹祸上身。 他抓起两份报纸比对了一下日期,广东本地的报纸是正月十六日,湖南的报纸则是今天正月十八日刚出来的新报纸。他暗忖:看样子这消息还没有传到北京,看来还是有机会的…… 经过短暂的酝酿,他决定做出断腕自保的抉择,马上亲自撰写了一篇辞职通电,反复琢磨了电文内容,将辞职原因全部归纳在战事失利上,半点都不提及萧耀南公开信的事情。虽然辞职与被贬的结果一样,可好歹保留了一个名节,对自己日后东山再起还存有希望。 “来人,把这份电报发出去。另外,把刘泽庆给我找来。” 片刻之后,参谋副官刘泽庆闻讯赶来,他在进们之前听到电报员提及曹锟辞职的事情,心头正在纳闷不已。来到司令室,他甚至没来得及敬礼就仓促的直问道:“大人,您为什么要辞职?” 曹锟没好气的说道:“这件事以后再向你说明,叫你来是让你做事,不是让你问东问西。” 刘泽庆只好叹了一口气,又问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曹锟说道:“马上通知长沙、岳阳两地,叫咱们的人赶紧收拾好所有东西,案后雇一艘大船在岳阳等候。另外,再发一封密电到南京冯宣武上将军处,告知我欲东赴投奔上将军,望上将军收容。” 刘泽庆惊愕不已,忍不住说道:“司令,咱们手里好歹还有两万多兵力,哪怕自立门户都比寄人篱下要强。哪怕司令您是因为萧司令的公开信担心北方雷霆大怒,可是只要您手里有兵有枪,大总统多多少少还是会仰仗您,何苦把这苦心积累的基业都抛弃了?” 曹锟冷冷的哼了一声,他说道:“你懂个屁,如果汤乡茗这不自量力的臭小子现在滚蛋了,这两万人就是我曹锟的。可惜汤乡茗绝不会让老子安心坐稳湖南大权,再加上这次萧耀南搞出的糊涂事,大总统肯定不会再信任我,湖南都督必然是让给汤乡茗。到时候汤乡茗把咱们的粮饷给截了,就算老子砸锅卖铁、落草为寇也养不活这两万人。” 刘泽庆脸『色』为难,心中依然有所不甘。 曹锟又道:“你别太失望,如果冯老将军有能力助我,说不定我还能把以前第一协的兄弟们都带走,好歹是保全了一份实力。汤乡茗这小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湖南兵根本不认识他,迟早会出『乱』子,更何况眼看广东战争要结束了,这收尾的烂摊子全部丢给他,老子倒要看看他怎么收拾。” 刘泽庆叹了一口气,说道:“司令,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办。” 曹锟的辞职通电要比萧耀南的公开信更早一步传到北京,不过袁世凯不是傻子,他在听说萧耀南的消息之后,马上就猜出曹锟这是明哲自保。他没有追究曹锟的责任,既然曹锟要去投靠冯国璋索『性』就由着他,这也算是一种惩罚,自己现在必须保证北洋集团的整体团结。 但是对于萧耀南,袁世凯可没有这么大方,萧耀南的这份公开信给自己的打击简直太大了,这简直是北洋军的奇耻大辱。他一心一意都希望能够牢牢掌控北洋各派各系的团结,说起来北洋是中国目前最大的集团,可是内部的情况着实让人堪忧,尤其是在二次革命之后,各个在外带兵的将领都已经『露』出了私心,在这个时候萧耀南的公开信,无疑是刺到自己心头之上,绝不可以忍。 不过话又说回来,萧耀南现在是吴绍霆的俘虏,既然想要教训这个叛徒也无能为力。再者萧耀南竟然写出这样的公开信,十之已经是投靠吴绍霆了,真正是让人咬牙切齿。【】1908大军阀381 让袁世凯感到不痛快的不仅仅如此,这段时日他已经与岑春渲正式开始谈判,原本准备的一系列勒索似的条件,可惜突然出现这一幕,着实让北洋『政府』在谈判桌上矮了一截。他不得不做出一些调整,每一次调整对应的都是利益损失,如何不叫自己愤愤不平。g!~! 第382章 停战协约 远在韶关的萧耀南一直被蒙在鼓里,最近一段时间警卫不再派送报纸,他对外界的消息一直局限于道听途说,当然邓铿早已交代过守卫侧院的士兵,绝不能透『露』有关新闻稿的事情半个字。吴绍霆最近也少有去见萧耀南,一方面尽量避免走漏风声,另外一方面还是自己忙于与北方保持联络。 岑春渲与袁世凯正式开始谈判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南方,各方势力对这次谈判的态度大相径庭,有人认为是吴绍霆坚持不住,腆颜向北方屈膝求和;有人认为是吴绍霆打的实在太顽强,让北洋军损失惨重,不得不更改策略;当然,也有一些有远见的人,一眼看出一个巴掌拍不响,既然南北双方能坐下来谈判,势必是因为双方都有迫切希望停战的意思。 外人的看法,对吴绍霆的影响不大,毕竟有些人只会评头论足,根本不能带来实际的作用。他已经连续进行了两场战争,如今进入公历三月份,比自己起初预期的日期有所延误,好在从除夕过后敌我双方的交战进入冷冻期,也算是无关紧要。相比之下北洋『政府』要比广东方面更不好过,从农历新年拖到公历二月底,又从公历二月底拖到公历三月初,别说士兵们越来越失望,就连将官们都感到疲乏和心烦意『乱』。 不过在广东内部的声音,吴绍霆不得不多留几分心思,起初这些声音只是一些无可奈何的抱怨和失望,自然是来自那些真心实意的革命主义者,但归根结底停战的呼声是大势所趋,广东在战火上煎熬的实在太久,大部分人都不想再打下去了。然而没过多久,当岑春渲从北方转发来袁世凯的停战条件之后,来自广东内部的躁动更加激烈了起来。 这一天傍晚,韶关师部简报室内,吴绍霆与韦汝聪等人静坐在椅子上,邓铿则站在最前面,手里捧着一份电报念道:【】1908大军阀382 “大总统提出以下五项要求,其一,广东在正月二十三日之前取消独立,其二,在取消独立之后的两个月内,整顿革命粤军,取消革命粤军番号,省内一应军队编制听候中央陆军部下达之最终命令,其三,粤军司令吴绍霆主动通电承认归附中央『政府』任命,并自去都督之衔,等候中央『政府』裁决;其四,广东海军归属中央海军部直辖,广东军『政府』无权指挥任何海军舰艇,另原计划编入长江舰队之炮舰‘楚泰’、‘楚同’、‘楚豫’、‘楚有’、‘楚观’、‘楚谦’,以及鱼雷艇‘湖鹏’、‘湖鹗’、‘湖鹰’、‘湖隼’等舰艇,一应遵照中央海军部指示,限期三个月之内开赴镇江等候编谴;其五,韶关以北五处县城划归驻防之地,乐昌由新任湖南都督汤乡茗代理,其余四县由江西都督李纯代理,另,韶关改为中央直辖市,境内省方与中央『政府』皆不得驻兵。” 邓铿念完电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脸『色』十分沉重,却没有再多说任何话。 听完这些条件之后,吴绍霆眉宇紧锁,一脸沉思之态。一旁的韦汝聪则出手狠狠的砸了一下桌子,但并没有发表任何言论。只是在场第一师师部的其他军官们则一个个坐不住,皆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态度,大声叫嚣着这些条件无疑是不战而自亡省内,与其接受这样不公平的条件,还不如接着跟北洋军打到底。 “北洋『政府』欺人太甚,这一仗我们根本还没输,他们竟把我们当求和一样讹诈我们,我不服,这条件绝对不能答应。” “还要让我们交出海军舰艇,楚泰等舰是最新式刚从日本接收回来不久的炮舰,这些可都是咱们广东海军的主力舰,一下子全部交出去了,咱们广东的防卫力量大大缩水呀。” “这绝对不公平,对咱们来说太不公平了。袁世凯那老贼以为我们好欺负,索『性』咱们就拼到底,看看袁世凯还能不能得意下去。” “就是,决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北洋『政府』。” 一时间,众说纷纭,除了沉默的人,大部分意见都是一致的。面对这样的霸王条款,很明显是要让原本统一的广东再度陷入四分五裂,什么湖南代理,什么江西代理,什么直辖市,这一步步都是在削弱广东的实力。虽然这些条件没有之前进步党人提出来的那么夸张,可是毫无疑问,其在『性』质上几乎没有差别,都是要将广东压迫在北洋『政府』之下,永无翻身的机会。 众人的目光逐渐落在了吴绍霆身上,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在期待着吴绍霆拿出决定。 韦汝聪长叹一声,首先发问道:“都督,你有什么看法?” 吴绍霆不动声『色』,说道:“这些只是北方单方面的条件,既然是谈判,我们自然也要掌握主动权,如果袁世凯铁定要我们接纳这些要求,那我们也可以做出相对这些要求回应的条件。总之,要尽可能的保证我方利益。” 韦汝聪皱着眉头,沉声说道:“袁世凯都勒索到这种地步,咱们再怎么争取和保证,以后粤北还有韶关都是别人的。现在连海军也要分拨出去,指不定袁世凯在大选之后还会有所阴谋动作,若到时候北洋军依据粤北再度发难我广东,我们门户大开,再无防线可守!!” 吴绍霆正『色』的说道:“韦师长,你太把北洋军当一回事了。我敢打赌,经此一战,北洋军的消耗和损失是我们的三倍,一年之内中央『政府』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再发动一场同样规模的战争。丢掉粤北不可怕,丢掉海军也不可怕,丢掉信仰和信心才是最可怕。” 韦汝聪曾经做过一些分析,广东战争是以粤军为防守方,北洋军为进攻方,理所当然进攻一方的消耗要大得多。他相信袁世凯之所以愿意坐下来谈判,前线消耗过大是其中重要原因之一。可是他没有太大的把握,毕竟袁世凯代表的是法统『政府』,有外国列强的援助,也能发动举国之力,万一袁世凯不肯死心,故意调走广东海军主力舰,又在粤北屯兵,一有不测,广东将凭何而守? 这时,吴绍霆又说道:“总之,兄弟们打了两场战争都累了,是该好好休整了。虽然这一仗下来咱们吃了亏,但在国内的影响可不小。你想想,咱们我们之前有谁敢正面应对北洋军?湖南谭廷闿吓得背井离乡,四川熊克武一直不敢出兵,浙江朱瑞更是直接投靠了北洋『政府』,福建孙道仁为了明哲自保,弄得丢兵弃将。咱们这一仗的意义就是迎着北洋军的脸面,狠狠的抽了他们一耳光。”a!~! 第383章 吴绍霆的条件 韦汝聪叹息道:“可是说到底,咱们的番号丢了,都督的职衔也无法保证,甚至还要割让省境,这样的结果跟打输了又有什么区别?外人哪里会用胜利的眼光看待我们?” 吴绍霆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外人的看法不重要,重要的是北洋军的看法。我敢说,这一仗北洋军算是认识到咱们粤军的厉害。萧耀南连败两场又遭俘虏,曹锟被迫辞职,唐天喜和傅良佐狠狠吃了大亏,再以后北洋军见了咱们粤军都会未战先寒三分。” “可是外人只会以为咱们………” “由得他们去,正好还能掩盖咱们粤军的锋芒,多多少少可以当作是保密军事实力。就让全天下的人都以为咱们粤军一蹶不振,现在有北洋军驻守粤北,量其他军阀也不敢动我广东。咱们就安心发展,慢慢积蓄更强的实力,等到下一次机会时足以震撼全天下。” “原来如此………”韦汝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不得不佩服吴绍霆的思维方式十分超前,竟可以置个人荣辱于不顾,精心掌握更实力的利益。他暗暗叹道,难怪我这个当老师的要为学生打下手,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呀!【】1908大军阀383 之后,吴绍霆又好言安抚了师部的军官,让大家稍安勿躁,先将情绪克制下去。 可是就在当天下午,又有几份电报和电话来到师部,各个阵地的将官们都要求拒绝这样的条件,哪怕血战到底也比割地求和要光荣许多。这些请愿的军官当中,有相当一部分是黄埔军校毕业的学生,他们虽然希望能够停战,但绝不是像这样不公平、不公正的停战,这简直比战败更可耻。 面对这样激烈的请愿,吴绍霆并没有生气,反倒感到十分欣慰。在他看来,黄埔军校培养忠心于自己的军事人才,这一目的已经很完美的达成。这些有热血、有激情、有信仰的青年军官们,在所有人都巴不得停战休息的时候,表现出与众不同的一面,正是应对了他们独特的信仰和价值观。 在处理这个问题时,他没有言辞命令,只是拿出国家大义来诉说情理,二次革命的意义已经不再重要,真正摆在国家面前的是外蒙古与西藏事件,绝不能因为一时之怒而放弃更为实际的主权利益。他强调之所以宁可接受这样屈辱的条件,亦要尽快达成停战,并不是因为自己畏惧北洋,一是体惜粤军将士大半年奋战,二是希望借此表示广东军『政府』对中央『政府』出兵蒙古和西藏的支持。 “在这个时刻,中国人应该一致对外,为了内战而不顾国家领土完整,这是十分愚蠢的事。我吴绍霆不是什么圣人伟人,远在南疆也无力率部北上平叛,能做的就是尽快结束这场残酷的战争,让中央『政府』能够全心全意应对分裂事件。希望诸君能够理解,绍霆愧而谢之。” 在这样的理由之下,这些热血激动的青年军官们只能选择接受,毕竟他们信仰即源自救国振兴的梦想,国家有难,身在南疆无法尽责,也只好用间接的方式完成心愿。 ------------------------------- 经过几天时间的商讨,吴绍霆与韦汝聪以及躺在病床上的莫擎宇一起拟定了广东方面的条件。在这个问题上,吴绍霆原本应该与军『政府』以及都督府高层官员一同协商,而不是仅仅是两个师长就决定下来,毕竟这是关乎广东整体利益的谈判条件。 只是吴绍霆觉得停战的事情不能拖得太久,越快解决对广东才越有利,要是自己回广州跟那些官僚们论证商榷,只怕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出不了头绪的。他身为广东都督,自己一人就能代表全广东的利益,无所谓向军『政府』和都督府做出交代。 吴绍霆所提出的回应条件如下: 一,首要确保吴绍霆仍旧出任广东都督之职,对广东所辖区域拥有领导权;广东军『政府』及都督各级人事皆保留不变。 二,北洋『政府』不许在既有条件之外,附加其他限制条件;广东军『政府』不对驻粤北洋军负责,驻粤北洋军只限于军事权益,而粤北五县民政权益仍归广东军『政府』所辖。 三,驻粤北洋军若有任何行动,包括带不限于军事、勘察等动态,皆要提前告知广东军『政府』,否则广东军『政府』有权干涉。 四,韶关升为直辖市之后,警政工作仍有广东军『政府』负责,并北洋『政府』必须任命原韶关县长陈光壁为市长。韶关除北江漕运税之外,其余税政交付中央『政府』处置。 五,北洋『政府』承认刘谷香、刘震寰以及杨希闵再桂北的合法地位。经吴绍霆保举,北洋『政府』应委任刘谷香为桂林镇守使,刘震寰为漓江警备司令,杨希闵为桂林镇守府大将军。 六,福建漳州地区战事应归纳于广东停战协议之内,在协约签署前后,李厚基停止一切军事行动。协约生效伊始,经吴绍霆保举,北洋『政府』应委任许崇智为漳州镇守使。 七,此次停战合约不以战胜或战败论处,应以中央『政府』处理外蒙古事件与西藏事件为基准。因此,在协约停战之后,中央『政府』需公开承诺平息蒙古与西藏问题。 这些条件在拟出之后,吴绍霆即刻让人分别发往广州和北京。 广州留守的官僚们在看完约条,一个个都疑『惑』不解,革命粤军在广东火火热热打了这么久,非但没有给自己人讨要官职,反而却为不相干的桂林、福建两地的外人保举,这算是哪门子的道理?【】1908大军阀383 吴绍霆并没有向广州方面做出解释,这些是他与韦汝聪、莫擎宇一起合计出来的计策,如今粤北五县让北洋军控制了,自己绝不可能就这么困堵在南粤一隅之地。趁机拉拢广西和福建的势力,引以外援,就算这几个人不会死心塌地为广东卖命,可照样可以互援声势,让外人认为他们是同一阵线,不敢轻易来犯。 岑春渲在北京接到电报是三天之后,当天晚上他便带着文件来到总统府进行最后的谈判。这天已经是正月二十四日,公历三月十二日,这个日子已经大大超过了袁世凯预期的底线。袁世凯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低估了粤军的实力,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当年就不应该想着去除掉吴绍霆,而是利用吴绍霆与南方军阀互相残杀。只可惜事已至此,虽然为时过晚,可好在结果不是太惨烈,而且自己也还有机会挑拨广东与南方诸省的敌对。 谈判进行了半个小时,袁世凯请岑春渲退避一会儿,他拿着岑春渲的文件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一时就像是吃了苍蝇似的难受。 陪同一起参与这次谈判的还有段祺瑞、徐树铮、杨士琦和张一鏖。 段祺瑞下意识看了一眼袁世凯的脸『色』,趁机说道:“大总统,这吴绍霆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让他继续做都督已经很不错了,这小子竟然还厚颜无耻要保举其他人,真是狂妄至极。” 徐树铮曾在广州蒙羞,心中还惦记着这个仇,于是也附和恩师段祺瑞的话,连忙说道:“是呀,大总统,您看看这最后一条,‘不以战胜或战败论处’,‘应以中央『政府』处理外蒙古事件与西藏事件为基准’,他这摆明就是蹬鼻子上脸。” 杨士琦打算说些什么,可是现在看到段祺瑞和徐树铮两人已经把话都说了,自己再说下去只会有趋炎附势之态,索『性』缄默不语。g!~! 第384章 善后 一旁的张一鏖也想开口说话,但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 袁世凯打量了幕僚们的表情,最后却向张一鏖问了道:“仲仁啊,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张一鏖有点不好意思,不置可否的说道:“大总统,如今广东提出的条件,比起咱们北洋要求的条件,简直是九牛之一『毛』的事情。这吴绍霆推举了两个镇守使,一个警备司令,一个大将军,细细数来确实数量不少,可这四个人在南方都是成不了气候的小势力,手中拥兵最多的不过是刘震寰和刘谷香二人,合计也才三、四千人罢了。” 段祺瑞打断了张一鏖的话,他只当张一鏖是一个文职秘书,对军国大事根本不懂皮『毛』,于是冷笑着道:“仲仁兄,军事可不仅仅是看谁手里的兵多这么简单。陆荣廷兵那么多,不还是一败涂地、割地议和吗?吴绍霆摆明是向拉拢这些细碎的人物牵制驻粤北洋军,日后羽翼复原,指不准还会利用他们来夺回粤北呢。” 张一鏖没有气馁,他接着说道:“正如段总长所说,吴绍霆摆明了只是想牵制咱们,这说明什么呢?这说明吴绍霆对驻粤北洋大军是心存畏惧的,韶关成为了直辖市,南粤腹地门户大开,广州防无可防,换做是谁都坐不踏实。吴绍霆这么做,仅仅是自保罢了。”【】1908大军阀384 段祺瑞怔了怔,没想到自己的话反倒让一个文职秘书跟借用过去,心中很是不愉快。 不过不等段祺瑞再次开口辩解,袁世凯已经缓缓点了点头说道:“仲仁的话不无道理。不过我甚是不明白,仲仁你究竟是不是在为吴绍霆说好话呢?” 张一鏖神『色』一动,大总统竟然怀疑自己?他语重心长的说道:“大总统,粤北战事业已逾半年之久,劳民伤财、民不安生。从开战以来,我北洋军一直是进攻一方,损失必然要远远超过粤军,要不是大总统以举国之力维持战局,这一仗实在是不好说的。如今既然吴绍霆愿意接受停战的条件,何不趁此机会一展大总统大度之风采,告诉天下大总统不是一个霸道好战之人,同样是有怀柔之面,岂不更好?” 段祺瑞心中冷笑道:这姓张的竟然敢直戳大总统的痛处,不想活了这是! 在场的人谁都知道大总统最忌讳的就是拿粤军比较北洋军,张一鏖竟然公开说出“要不是大总统以举国之力维持战局”,这摆明就是在说北洋军比不过粤军,甚至还暗示讽刺大总统举国之力还只能打一个平手!这种敏感的话,摆明是不给台阶下楼。 正当一旁众人等着看张一鏖出丑时,没想到袁世凯忽然大笑了起来:“仲仁,你还真是心系天下的人呀!很好,很好。你说的很对,借此机会一展我北洋『政府』的胸怀,要战能战,要和能和,这才是霸王之道。吴绍霆既然这么喜欢名头,索『性』就多给他几个名头好了。” 段祺瑞有些傻眼,连忙道:“大总统,这……” 袁世凯伸出手止住了段祺瑞的话,继续说道:“广东之变应是吴绍霆蒙受叛党蛊『惑』,念在其『迷』途知返,并心系国家主权大义,中央『政府』记广州首义之丰功伟绩,特许授予吴绍霆勋一位,一等文虎勋章,领陆军中将军衔,置荣武将军之名。” 段祺瑞等人惊讶不已,北洋军才刚刚与广东大战一番,纵然是停战议和,大总统也不至于奖励敌人勋章荣誉,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贻笑? 徐树铮沉不住,急忙问道:“大总统,这合适吗?哪里有给敌人授予战功的?这不是鼓励宵小之徒反抗我中央『政府』之雄威吗?” 段祺瑞同样也想说两句,不过他的反应比徐树铮快多了,脑海中灵光一闪,立刻知道大总统这一举动的目的。在大总统的这番话当中,后面一系列的勋章、军衔、荣誉都是虚话,真正的关键是在于第一句话上。也就是说,大总统是希望通过对吴绍霆加官进爵,一边加以笼络和安抚,另外一边正是将吴绍霆从革命阵营中区隔出来,彻底弱化吴绍霆在南方的影响力和号召力。他暗暗叹道,大总统的心计果然非同小可。 “大总统,”他赶紧说道,“依我看,这授勋仪式应该由大总统亲自主持,让吴绍霆北上到北京接受勋章才是。” 徐树铮怔了怔,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袁世凯哈哈大笑了起来,伸手指了指段祺瑞,说道:“芝泉,看来你总算是想通了。” 徐树铮还是纳闷,他试问:“可是,这究竟是何打算……” 段祺瑞打断了徐树铮的话,对他说道:“大总统又不是授予作战功勋,只是记挂吴绍霆广州首义的大功,以及心怀维护国家主权的大义。这本来是去年的事了,可惜去年没办成,反倒办出了一场战事。” 徐树铮脸『色』尴尬了起来,他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袁世凯看向一旁的张一鏖,对这个秘书总长问道:“仲仁,都记下来了吗?” 张一鏖点了点头,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记事本,正快速的撰记着,他说道:“大总统,都记下了。这些事是在协议议定之后公布吗?”【】1908大军阀384 袁世凯想了想,说道:“就在下个月月初正式公布,不过这几天先把消息放出去,我倒要看看吴绍霆和孙文是什么反应。” 张一鏖只是机械的记录着,没有再多说什么话。 南方连续的春雨阴郁已经过去了,春风拂过,万物复苏,暖春的阳光终于铺洒在广东的大地上。连续大半年的战争,对广东上下来说已经造成了不可言喻的灾难。唯一值得庆幸的事老百姓多多少少还能有一口饭吃,就算是因为战火而流离失所的人们,同样可以在粤军后勤运输队找一份差事,混几个馒头不在话下。民智初开的平头百姓不懂军国大事,只要不挨饿不受冻,那就是一辈子的希望所在,他们不知道吴都督到底为什么要打仗,但人云亦云都说吴都督好,也只好亦步亦趋的跟着说好。 现在战事眼见就要结束了,对广东各方各阶层来说都是好事。在这个时候又有人说是吴都督体惜民情,又心怀国家大义,所以才愿意委屈议和。于是民间又跟风似的赞美吴都督仁慈大义。当然,他们更期望是吴都督能在战后颁布一些更惠民的安抚善后政策,给人民带来正经的安居乐业。 从三月十五日开始,韶关北面的北洋军接到命令,开始陆续打包行礼,并优先转移重武器,准备从各个阵地后撤。当然,后撤的正式命令还要等到北京协约议和正式签署之后才会下达,不过现在对北洋军士兵们来说,已经可以彻底放松下来了。 韶关城内城外的粤军阵地也在开始整理军务,不过各级军官只接到两个正式命令,其一是将各个地雷区的地雷全部拆除,其二则是尽快将伤员转送到后方。 和平到来之前,第一师和第三师师部同样忙个不停,应付各部请示的电报,协调各个作战单位清点战损和收拾军用物资,几乎不比打一场大阵仗差。 这一日下午,吴绍霆在第一师师部召开了一次指挥系统的全体会议,第一师和第三师师部级以上军官都到场参加。在会议上,他强调正式协约签署之后的几项撤军事宜,任命韦汝聪为韶关善后总司令,妥善处理各路部队撤退后的防区安置工作;成立韶关民生善后安抚委员会,由陈光壁出任委员长,拟定韶关战后重建计划和百姓安抚安置工作,一应费用直接向中央『政府』索要。g!~! 第385章 捧杀 大会一直开到晚上七点,林林总总的问题终于交代清楚,接下来就吩咐到各个单位执行。 散会之后,吴绍霆饥肠辘辘,正要去食堂吃饭,刚刚从会场走廊走到前堂,一个士官匆匆的从后面追了上来。跟在吴绍霆后面的王云拦下了士官,问道:“什么事?” 士官急匆匆的说道:“都督,萧耀南吵着说要见您。” 吴绍霆回过身来,反问道:“最近你们给他看报纸了吗?” 士官摇了摇头,肯定的说道:“邓副官吩咐过,不让我们给任何报纸,这十多天我们什么报纸都没给他看,就连一些书籍、画刊都停了。”【】1908大军阀385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看来萧耀南现在应该还是蒙在鼓里的才是。他说道:“行,你回去告诉萧耀南,我吃过晚饭就过来。” 半个小时后,吴绍霆来到侧院小楼,见到了萧耀南。 萧耀南刚刚放下晚饭的筷子,慢条斯理的用餐巾擦了擦嘴巴,看到吴绍霆来了之后,神『色』仍然保持着昔日的傲慢。 吴绍霆淡笑道:“萧司令对最近的伙食还满意吗?” 萧耀南冷然回应道:“你以为这里是大饭店吗?” 吴绍霆慢悠悠的走到萧耀南面前,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说道:“萧司令有什么事急着找我呢?” 萧耀南冷笑道:“最近吴都督可正是忙得不可开交,以往还有空闲跟我对弈一局,如今七八天都见不到人影。我知道吴都督现在正忙着跟北京谈判,照日子来推算,这谈判也差不多该到尾声了,所有吴都督现在开始着手忙碌善后事宜了才是。” 吴绍霆点了点头,并不隐瞒的说道:“萧司令果然有远见,诚如所说,最近善后的工作的确让我忙得脱不开身。不过无妨,过完这段时日,我请萧司令到广州好好手谈几局。” 萧耀南哼了一声,阴沉着脸『色』说道:“吴都督,你还真会装蒜。既然南北议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你还真打算把我一直押着不放吗?如今南北双方各军已经开始打包走人了,吴都督难道不要考虑什么时候放我走?” 吴绍霆佯装恍然大悟,深深点了点头,说道:“原来萧司令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吴都督,够爽快的话就给一句话,究竟什么时候放我走。” “萧司令……”吴绍霆故作沉思,“试问就算我今天放你走,你又能去哪里呢?” “你什么意思?” “或许你还不知道,曹锟曹司令早已经辞职,他在南京冯宣武上将军的资助之下,带了差不多两千人,沿着长江去江苏了。曹司令他人七天前刚刚上船,他的手下还在陆陆续续的分批转移。萧司令你是曹司令的人,曹司令对你的安危不闻不问,你回去之后谁来接应和安置你呢?” “什么?曹司令辞职了?”萧耀南显得很震惊,不过脸上并没有失望之『色』,双眼反倒熠熠有神了起来。 “是。具体来说,还是因为萧司令的事被迫辞职。”吴绍霆讳莫如深的说道。 萧耀南没有多想,只当吴绍霆是说因为自己被俘,所以才导致曹锟辞职。这对他来说虽然是一个惊讶的消息,但并不是一个坏消息,反正自己对曹锟没有什么感情,现在曹锟走了,自己回去之后更不用再向曹锟交代什么。更重要的是,曹锟离开湖南之后,湖南大权必然归属汤乡茗统管,而汤乡茗是一个海军出身的人,从九江到湖南又没有什么亲信心腹,少不了要仰仗自己来掌控军心,这可是一个出头的大好机会。 他立刻说道:“不管曹司令如何,我萧耀南是北洋军人,无论如何都要给北洋一个交代,既然是停战议和,交回战俘肯定是协约之内的事情,你没有权力继续扣押我。” 吴绍霆笑道:“实不相瞒,大总统在协约之内可没有提及俘虏之事。到目前为止,我也没有接到北洋军任何一则关于释放萧司令的消息,更别说什么正式命令了。”【】1908大军阀385 萧耀南脸『色』骤变,冷声问道:“你……你在胡说!我萧耀南好歹是南征军总司令,北洋陆军少将,岂会让人遗忘如此?” 吴绍霆长叹了一声,他忽然站起身来,转身向楼梯口走去。 萧耀南见了,同样也站起身来,追问道:“姓吴的,你到底放不放人!” 吴绍霆没有说话,他向站在楼梯口等候的邓铿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下楼去了。 这时,邓铿走了上来,来到萧耀南面前,将早已准备好的一份报纸丢在了餐桌上,同样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了。 萧耀南脸『色』阴晴不定,飞快的抓起报纸在上面仔细寻找线索,目光忽然锁定在一则有自己名字的标题上。他花了一点时间草草读过这篇文章,脸『色』瞬间惨白,内心之中的情绪在一瞬间激烈涌动,什么愤怒,什么绝望,什么不甘,什么悲恸,融汇在一起之后,竟然无法表达出来。他狠狠的丢了报纸,想要破口大骂,可是这一切都是无济于事。最后,他伸手重重的在木梁子上打了一拳,咬牙切齿的说道:“吴绍霆,吴绍霆,算你狠,算你狠!” 四天之后,京城再次传来消息,岑春渲代表广东军『政府』与中央『政府』签署了停战协议。这是三月十七日的消息,而在十八日下午,韶关北洋军接到撤退的命令。随同电报发来的还有一个北京近段时间刚刚出现的传闻,袁世凯要嘉奖吴绍霆勋位和军衔,甚至还详细的提及是要请吴绍霆北上进京,由大总统亲自授衔。 这个消息让一部分广东军『政府』和都督府的官员感到不安,他们都很担心这是袁世凯故意设计,引诱吴绍霆北上阴谋陷害。 吴绍霆本人听说这个消息是在白沙镇探望莫擎宇的时候,第一师师部把电报转发到临时医院这边。 莫擎宇经过及时抢救,身体恢复的很好,只是因为子弹伤到肺部,日后决不能抽烟酗酒,在寒冷的天气时也尽量不要外出,以免呼吸冷空气有所不适应。他在病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整个人的气『色』好多了,进入三月开始,每天都坚持关心前线的消息。好在经过除夕的大战之后,北洋军与粤军基本上没有什么大动静,让他省了不少心。 邓铿把电报拿进来,念给吴绍霆和莫擎宇一起听。罢了后,莫擎宇皱眉沉思了起来:“要说袁世凯借这个机会害吴都督,我看他是没有这个胆量的,全国上下关注吴都督与中央『政府』的事件已久,再加上去年还有宋先生的案子。袁世凯真要对吴都督下手,简直是自掘坟墓。” 吴绍霆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柱一,你说的很有道理。除非袁世凯想要公开告诉全天下他是一个卑鄙小人,让全国各省督军全部失去信心,否则绝不会傻到这种地步。” 莫擎宇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不过,我敢下定论,袁世凯这老贼绝不会安什么好心,这么做十之是有企图的。”g!~! 第386章 摆了萧耀南一刀 吴绍霆凝思片刻,苦笑道:“袁世凯也许是故意想挑起我跟南方革命阵营的矛盾。柱一。咱们广东一直都是革命力量的汇聚之地,袁世凯这一招真是居心叵测。” 莫擎宇恍然的点了点头,他说道:“都督说得对。哪都督,您打算如何应对。”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说道:“柱一,凭着良心说,二次革命我们粤军付出的实在太多太多,哪怕把江西和江苏都合起来,都不足我粤军付出的多。你这个堂堂师长都负了重伤,下面的兄弟们也都累坏了,无论如何,咱们该好好休整才是。袁世凯喜欢耍阴谋诡计,大不了由得他去,为了广东的安宁,我吴绍霆可以不顾名声。我相信真正的革命同志是了解我吴绍霆的为人,也会体谅我广东的现状。只有那些心思不正的小人才会在背后说三道四,这样的人,我吴绍霆不稀为伍。” 莫擎宇总觉得吴绍霆的话有些消极,可是实在又挑不出不对的地方。他默然了片刻,无奈的说道:“都督,无论天下人如何误解你,我莫擎宇和手下的兄弟们是绝对信任都督的。” 吴绍霆抓住莫擎宇的手用力的握了一下,感激的说道:“柱一兄,有你这句话,我吴绍霆哪怕千夫所指业已无憾。外人怎么看,由得他们去,只要咱们内部能够团结一致即可保证我们前进方向的正确。”【】1908大军阀386 莫擎宇听到这里,心中也感动不已,没想到自己在吴绍霆心中竟有这样的地位。 三月二十五日,北洋军大部分已经从韶关后撤。江西军行动最快,三万多人基本上只用了十多天的时间,很快就分配好粤北四县的防区,陆续抵达规定的安置地。 南征军则要缓慢许多,萧耀南不在,曹锟也不在,汤乡茗刚刚在长沙宣布出任湖南都督,对前线诸多军务无暇顾及。南征军现在最高军官只剩下团长,大部分高级将领都跟随曹锟去江苏了。这些团长谁也不服谁,你向东我向西,没有一个拿得准的人物,导致两万人马『乱』作一团,七八天的时间白白浪费,连一个团的人都还没撤出来。 同样是这一天,吴绍霆在韶关正式发表通电声明,取消广东独立,取消革命粤军番号,并且象征『性』的辞去广东都督之职务。革命粤军在韦汝聪的指挥之下,有条不紊的从韶关南撤,第一师四个团转移至肇庆、清远、云浮、阳江等地,师部设于肇庆。第三师三个团转移至惠州、东莞、新安三县,师部设于广州城内。临时上阵的湖南团返回广州西郊军营进驻。此外,一直活跃在敌人后方的第十一骑兵团也赶回韶关参与整顿,之后接到命令返回广州东郊军营休整。漳州方面业已停战,第二师原地休整了一段时日,接到命令之后陆续撤回广东境内,防区为『潮』汕一带,师部设于梅州。 在几乎成为废墟的韶关县府大院前发表完声明,吴绍霆向在场的众军官和老百姓们鞠躬道谢,之后行『色』匆匆的赶回第一师师部。许多军官都发出了叹息,这一仗原本打得不坏,可惜结果却显得十分凄凉。只有那些老百姓一个个面『色』『迷』茫,他们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伤心,很多韶关本地人甚至还没弄明白直辖市的涵义,他们一直在期待着吴绍霆能帮助恢复残破不堪的家园。 刚刚回到江边师部大院,韦汝聪的副官韩芳烃早在门卫室等候多时。 “都督,北洋军那边出了一点状况,很是棘手?” “什么情况?”吴绍霆一边向正厅走去,一边问道。 “南征军到今天还没有撤退,他们十三个团现在只有九个团长,这九个团长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主持大局,长沙那边汤乡茗还在忙着修建都督府和应酬湖南军『政府』的官员,根本无暇顾及这边的事情。”韩芳烃忧虑的说道。 “汤乡茗这个乡巴佬,让韦师长给我狠狠的催,一直催到汤乡茗出来组织撤退为止。四月之前要是还有北洋军在韶关待着,别怪我不客气。” “师座这几天一直在催啊,头几天汤乡茗都不回应,前天总算有了回应,可对方说还要暂缓几日。师座他也是实在没办法,所以才急着找您咨询建议。” “还要暂缓几日?缓他妈的死人头。好的很,汤乡茗不管他的兵,老子帮他管。”吴绍霆气势十足的大声说道。 身后的随员和韩芳烃齐齐怔了怔,吴都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去,把三师参谋长刘永浩找过来,我在休息室大厅等他。另外……也把萧耀南给我请过来。”吴绍霆吩咐道。 “萧耀南?这……我明白了。”韩芳烃有些迟疑,不过不敢不照搬,马上就去了。 吴绍霆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副官邓铿,说道:“士元,你跟我一起去休息室,这次也需要你出一份力。” 邓铿果断的说道:“属下明白。” 之后,吴绍霆带着随员直接来到休息室大厅,一边处理手头上后勤方面的公务,一边等待刘永浩和萧耀南到来。过了十几分钟,刘永浩神『色』匆匆的来到第一师师部休息室,没过多久萧耀南也从侧院被带了过来。 萧耀南自己的精神状况十分不好,一副失去了人生希望的模样,他在见到吴绍霆时根本就没有正眼去瞧一眼,可见心中的介怀已经到了一种根深蒂固的地步。【】1908大军阀386 刘永浩没有理会萧耀南,直接向吴绍霆问了道:“都督,听韩副官说,似乎南征军那边出了一些状况,您需要我做什么?” 吴绍霆放下手里正在忙碌的工作,好整以暇的站起身来,他看了一眼萧耀南,这才向刘永浩说道:“南征军那边『乱』的一锅粥,十三个团上上下下毫无协调,将近两万人闹得不可开交,这已经十分严重的影响撤军进程。如果南征军在四月之前还不撤退,这就是在践踏我们与中央『政府』的停战协约,到时候必然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事端,也延缓了韶关战后重建的步骤。所以这件事绝不能小视。” 刘永浩连连点了点头,毫不客气的说道:“都督所言极是,南征军这帮不识好歹的家伙,咱们有必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他说完这话,故意看了一旁萧耀南一眼。 萧耀南一副充耳不闻的态度,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吴绍霆苦笑道:“我找你们来,是让你们去协调南征军撤退,不是让你们去叫骂。” 刘永浩有些惊讶的问道:“都督,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到南征军之中坐镇指挥撤退之事?这会不会有点太荒唐了,我是粤军军官,南征军那边岂会听我的命令?”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正经的说道:“粤军的番号都取消了,日后咱们就是编制。也许是第二十三师和第二十四师,又也许是新三十七师、三十八师和三十九师。南征军的番号或许也会取消,到时候咱们在名义跟他们说不定是一家人,你一个堂堂师部总参谋长,去邻军做工作他们还敢不给面子吗?” 刘永浩脸『色』不好看,他说道:“都督,咱们跟南征军刚打完,城里的战壕和硝烟都还在呢,我可没心思把这群混蛋当一家人。” 吴绍霆无可奈何的说道:“就知道你是这样,所以我才请萧司令一起去。” 刘永浩愕然,用一种十分怀疑的目光瞅了萧耀南一眼,质疑道:“他?都督,你该不会是想放虎归山吗?” 萧耀南听到这里,稍微有了几分精神,他斜眼看着吴绍霆,冷冷的说道:“吴绍霆你还真会做打算,之前害了我,现在又想指使我,你想得美!” 吴绍霆笑问道:“萧司令你误会了,我可不是指使你。你不是一直想走吗?索『性』就顺路放你回去。你好歹是南征军总司令,南征军现在如同无头之苍蝇,难道你这个司令就视而不见吗?你把人带回去,说不定汤都督念你是宿老,对你格外开恩呢。” 萧耀南沉思了起来,这对他来说确实一个机会,那份公开信不是自己写的,回去之后只要向汤乡茗好好解释一番,以汤乡茗目前急需人手统制军队的情况,说不定还有转机。 “吴绍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他振作了起来,威胁道。 “都督,这………”刘永浩十分不情愿。 “老刘,不必多说了,萧司令去意已决,强留也不是办法。就由得萧司令去。”吴绍霆大度的说道。 刘永浩暗暗叹了一口气,也只好如此。 “吴绍霆,你别以为能让我记你的恩情,你害我够多了。日后要是再在战场上遇到,老子绝不会对你客气。”萧耀南愤怒的说道。 “姓萧的,你别打口水仗,区区败军之将还敢口出狂言,羞也不羞?”刘永浩见萧耀南出言不逊,心中十分不悦,立刻脱口反诘道。 “哼,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是你们走运。”萧耀南大声吼道。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吴绍霆立刻出言制止,他走到萧耀南面前,表情镇定自若,对他说道,“萧司令,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你自己也说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咱们这些带兵的不是以打仗为目的,用不着张口闭口就是下次战场上见分晓。你我好歹相识一场,这是缘分,虽各为其主,可就算俘了你,从始至终我也没有为难你。” 萧耀南没有说话,脸『色』依然不好看,这些时日吴绍霆确实没有为难自己,无论何时都是“萧司令”前“萧司令”后,不得不说是礼遇有加。至于伪造公开信的事情,尽管他十分愤怒和无法原谅,可从另外方面也应证了兵不厌诈的说法,战场上是没有任何道德标准。【】1908大军阀386 “这次让萧司令回去主持南征军撤退大局,对彼此都有好处。当然,以防万一,我让我的副官邓士元和第三师刘参谋长陪同你一起去。如今已经停战议和,希望萧司令处理好撤退之事后不要为难我的人,要是有任何不愉快的事发生,我敢放出话,南征军十三个团别想安安稳稳的走出韶关。”吴绍霆补充的交代道。 “你放心,我萧耀南可不像你那么卑鄙,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我比你有分寸的多。”萧耀南不屑的说道。 “如此甚好。另外我再多说一句,萧司令如果在北边不如意,尽管到广州来找我。萧司令的将才当用在合适之处方才能一展威名。”吴绍霆最后多说了一句。 “哼!”萧耀南本打算严词拒绝,可是理『性』告诉自己有必要留一条后路,毕竟自己先是俘虏后又闹出公开信,在北洋内部的信任未必能够弥补回来。他自认自己绝不是一个庸碌之人,正值壮年之时,无论如何都要做出一番大事业来才是。 吴绍霆又向邓铿和刘永浩交代一些秘密事宜,约定明天一早即出发前往南征军营地。g!~! 第387章 韶关风波 次日一早,邓铿和刘永浩皆穿上军官礼服,来到第一师师部庭院会合。萧耀南凌晨时就起来开始收拾准备,他现在迫不及待早点赶去南征军大营,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吴绍霆没有多说什么,派了一队士兵沿途护送,叮嘱邓铿和刘永浩早去早回。 邓铿、刘永浩和萧耀南一行人穿过支离破碎的韶关城街道,径直的向距离最近的城西北方向一个南征军营垒走去。在接近营垒时,他们看到有不少南征军士兵在附近废墟里游『荡』,有的人是指望在瓦砾下来挖出点值钱的东西,也有的人纯粹是百无聊赖,闲其无事的晒太阳。整个前沿道路连一个岗哨都没有,要是在这个时候粤军发动突袭,铁定是一败千里。 当这些散兵游勇看到远处不疾不徐的赶来一行人,为首的三个军官衣着鲜明,还骑着高头大马,一看就知道是大人物。虽然粤军的军服与北洋军有所出入,可是如今的中国几乎各省的军队着装都有差异,毕竟各地军『政府』的想法不同,有的地方为了节省开支,甚至还保留着前清的军服。不过高级军官的服装基本上如出一辙,尤其是礼服,都是按照统一规格制作,有时候中央『政府』授予的中高级军官,其军服都是由中央直接派下来。 邓铿和刘永浩的军官礼服几乎与萧耀南形同,当然在领章和袖口纹路上略有等级的出入。因此,在废墟里面瞎逛的南征军士兵见了,大部分都还以为是自己人,就算不是南征军的大人物,也一定是江西军的领导干部。他们只当是看热闹,反正相互不认识也没必要上前去打招呼,基层士兵与军官向来都是有区隔,当兵的只为混一口饭吃,也没有多少人怀有向上爬的心思。 就这样,邓铿等人堂而皇之的穿过营垒前面的大街,直接来到位于街道尽头的南征军前锋大营。大营占据着一座工厂大院,工厂的厂房成了天然的营舍,布局和条理十分清晰,只是大营之内的兵士们混『乱』不堪。营门口总算见到了四个岗卫,不过其中三个人正聚在一起赌骰子,还有一个头枕在岗座上,正在呼呼大睡。【】1908大军阀387 骑在马上的萧耀南看到这里,心中震怒不已,他在粤军第一师师部软禁的时候,多多少少都是看到过粤军士兵的军容,部队撤退时井井有条,负责值守的队伍也尽忠职守,俨然是一副随时准备作战的姿态。相比之下,他现在看到自己部队的德行,终于明白为什么南征军一直作战不利。 他没有去教训这些士兵,毕竟教训了这几个人也没有用,回过头他们又会现出原形,更何况南征军一万多人,自己能一个个教训的过来吗?这归根结底还是军队根『性』的问题,北洋军虽然强大,可是根『性』已经烙在那里,这是短时间内无法改变的事实。 这时,邓铿看了萧耀南一眼,他原本以为萧耀南会站出来问话,既然萧耀南一声不吭,只好由自己上前去了。他轻轻踢了一下马刺,走到大营门口,冲着正在赌博的三个士兵喝了一声:“都给我起来。” 三个士兵原本以为这些大人会直接进营去,不会顾到自己,没想到还是让对方给逮到了。他们连忙把骰子和赌资都收了起来,屁颠颠的跑到邓铿面前立正。 “你们还真大胆,看到我们来了还不收敛,作死吗?”邓铿大骂了一句。 “这……这,大人您您息怒,营里最近没人管,小的们也只是消遣消遣。”一个年长的士兵吞吞吐吐的解释道,在大官面前他可不敢胡来,就算对方不是自己营里的长官,要打要骂还不是说招呼就招呼的。 “没人管?你们是哪个部分的?”邓铿问道。 “啊?大人您……您是打哪里来呀?”年长的士兵多了一个心思,先问了道。 “多嘴,大人问你的话你只管回答。”邓铿怒道。 “是,是……是,小的这边是暂编九团,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团长他到乐昌司令部开会,都去了快八天时间了,最近营里面的长官们都不管事,只等着乐昌司令部那边来消息再做打算。” “前面带路,去团部。”邓铿不再多说废话。 “啊?这……是是,小的这就带路。” 一行人开进大营,在大营院子里面闲逛的士兵们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他们不知道这些大官是谁,但是却觉得跟在大官后面的一队士兵有些眼熟,那军服怎么跟粤军一样呢?不过就算是粤军也无关紧要,人家都进来了,又没闹出什么事故,反正停战协议已定,彼此双方都能相安无事。 先前那士兵引着邓铿来到一座独栋的工房,这里已经被改成了团部指挥所。不过此时团部里面并没有多少人,甚至警卫连只剩下十个人不到,十之是团长前往乐昌时带走了大部分警卫。团部军官也没多少,除了两个电报员和几个文案,大部分军官不见踪影。 带路的士兵小心翼翼跑进去通报了一声,以他的身份是不够资格来团部的。 一个文案官听到通报,匆匆忙忙的跑出来迎接,一眼看见萧耀南,只觉得十分眼熟却不敢肯定。他身为文案,自然要比普通士兵懂得多,认出萧耀南是陆军少将的军服,而邓铿和刘永浩只有领章没有袖纹,心中不禁有些奇怪。 “大人,你们是打哪里来?”他试探的问道。 “这位大人你不认识吗?南征军前敌总司令萧耀南萧司令。”邓铿不打算在隐瞒下去,指着萧耀南介绍了道。【】1908大军阀387 “原来……原来是萧司令,这……这可真是……真是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呀。”文案一下子呆住了,他去年时与萧耀南有一面之缘,不过仅仅是一个侧面,所以没有记得太清楚。然而如今萧耀南站在面前,自己一时也有些唐突,毕竟南征军上下都已经知道萧耀南成了粤军俘虏,现在的萧耀南还是以前的萧司令吗? 萧耀南看了一眼文案官,他知道自己早晚都是要面对这一幕,于是也不觉得尴尬。好整以暇的拍了拍自己的军服领口,他缓步走到团部大堂,用昔日的威严口吻吩咐道:“去,把团里的所有营长全部叫来。” 文案官有些迟疑,小心翼翼的说道:“萧……萧司令,团长他不在营里,这个事小的可做不了主啊……”g!~! 第388章 雷烈风行 萧耀南狠狠的瞪了文案官一眼,气势汹汹的大吼道:“怎么,老子被俘了就不是南征军司令了吗?他『奶』『奶』的,老子为北洋鞠躬尽瘁,哪怕失手被俘那也是阵仗上的功劳。现在南北停战议和,老子回来了,你他妈的竟然敢小看老子?” 文案官吓得不轻,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连忙转身跑出去了。 刘永浩负着双手一副冷眼,嘴角挂着讥笑,看到萧耀南出尽洋相心中很是痛快,就是要让这个自视甚高的家伙好好受一番委屈。 邓铿倒是不置可否,他走到萧耀南面前劝说道:“萧司令,教训小的也不用这么认真,消消气,怄气最终还是自己的事,不划算。” 萧耀南瞪了邓铿一眼,恨不得把怒火转移到邓铿头上,要不是吴绍霆阴谋陷害自己,今日自己岂能落到这般田地?不过他还是忍了下来,毕竟邓铿是吴绍霆的人,自己目前还不敢轻易跟吴绍霆撕破脸,只好闷声闷气的哼了一声。【】1908大军阀388 在团部等了十几分钟,三个营长这才姗姗赶到。 萧耀南早就等得不耐烦,在人到了之后又发了一通脾气。 三个营长不敢跟萧耀南叫板,纵然萧耀南现在不是以前的前敌总司令,可好歹也是一员中央『政府』委任的陆军少将,这样的大官可是得罪不起的。弄不好万一以后萧耀南又官复原职,那就更不得了了。 发泄过后,萧耀南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始询问团里最近的近况,以及附近其他团的情况。结果除了问清楚了本团基本情况,但对周边其他团除了大体位置之外,再无更多的信息。这些营长已经闲散了好几天,整日要么是聚众赌博,要么是在大街上到处搜刮。不过后者情况要谨慎许多,北洋军到现在还十分忌讳粤军狙击手,更何况战事刚刚结束,城里一片破烂,搜刮就跟捡破烂似的,纯粹是吃力不讨好。 “不管那么多了,你们两个现在负责营里的军务整顿,给你们三个钟头,让全团士兵都给我把行李装备打包妥当,谁要是没打包好,正午就别想吃饭。午饭过后,一点钟整,基层部队先行开拔,团部负责通讯和殿后,你们营部自己处理,总之天黑前要全部都行动起来。”萧耀雷烈风行的命令道。 “司令……这,这是要往哪里开拔呀?”一个营长吃惊不已的问道。 “先到乐昌集合,然后等待长沙方面的确切消息。”萧耀南不耐烦的说道。 “可是,司令,这,这事,上头可没有交代呀。团长他们还在讨论,要不,要不……” “上头没有交代,哪个上头没有交代?他妈的就算老子萧耀南现在不司令,这个命令也是陆军部和大总统下达的命令,哪个上头不服气你叫他来找老子,老子倒要看看谁敢不服中央的命令!”萧耀南破口大骂道,以前他的命令向来只用说一遍,没想到才过了两个月不到的时间,竟然连区区营长都指挥不动,怎能不让自己发脾气。 两个营长听到萧耀南连大总统都抬出来了,当场一声不敢多啃。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萧耀南又催促了道。 两个营长一溜烟就跑出去执行命令。 这时,第三个营长一脸『迷』茫和紧张,看着另外两人出去了,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才小心翼翼的试问了道:“司令,那,那小的也去?” 萧耀南瞥了最后一个营长,没好气的说道:“你,给我留团部。从现在开始,团部通讯队和八个传令兵全部交给你负责。你的任务就是组织外联。你现在要做两件事,第一件事协调本团向乐昌转移的路上所有接应工作,第二件事派传令兵出去通知附近友军,让他们现在级别最高的军官马上到这里来开会。” 三营长听了这一大堆话,顿时大眼瞪小眼,他一个半文盲指挥一个营的通讯都勉勉强强,现在萧司令竟然让自己指挥全团的通讯,还要负责跟其他友军联络,电报有几个节数他都不知道,更别说该从哪里着手开始。他哭着脸,连忙央求道:“司令,这,这,小的实在难当此大任呀,要不……小的也去催促兄弟们收拾东西……” 萧耀南冷冷的说道:“你当得当不得,你说的不算。堂堂一个营长一点上进心都没有,要是你今天做不好这件事,索『性』这营长不要当了,去当连长好了。” 三营长无可奈何,这件事可关系自己的前途,不能做也必须硬着头皮做了。 交代完毕之后,萧耀南就在团部里坐等其他部队的军官前来。邓铿和刘永浩只是站在一旁,从始至终都没有『插』嘴发言,他们的任务是在萧耀南不行时再从旁协助,既然萧耀南有这样的魄力,也省心不少。 萧耀南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倘使南征军各团团长没有聚在乐昌瞎开会,自己现在只要把各团负责任找来,办起事一定会更加有效率。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借助召开团部级干部的会议,重申自己在南征军中的威信,到时候回到长沙在汤乡茗面前也更有面子一些。只可惜事与愿违,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1908大军阀388 大约等了半个小时,距离暂编九团最近的第五团来了一个副团长。之后又过了三个多小时,陆续来了七、八个军官代表。不过合计起来,仅仅只有五个前线团来人,后方还有三个预备团和一个后勤辎重团因为各种原因,迟迟不见人来。 萧耀南没有耐心再等了,他决定先把五个前线团撤出韶关,预备团和辎重团都在郊区,比起前线团方便的对,等料理好这边事的再过去处理。 下午三点过一刻,萧耀南召开了一场行动会议,有条不紊的分配了撤退任何,规定行军线路和沿途补给点。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有经验的将领,仅仅只有一个钟点不到的时候,立刻解决了几个团长十几天未能解决的问题。在一边旁听的邓铿和刘永浩,都对萧耀南严厉、一丝不苟、雷烈风行的手段感到佩服。g!~! 第389章 南征军内变 散会时,暂编九团已经从驻地开拔走了一大半。其他各团代表看到这里,知道萧耀南这次是要动真格的,不管萧耀南现在还是不是总司令,撤退是早晚的事,索『性』就在今天开始执行,省得夜长梦多。于是这些代表匆匆返回各自驻地,果断按照既定的计划,开始收拾东西、整顿营务,于晚上九点前陆续开始分队上路。 五个前线团将近一万人,虽然是分批次离开,可是这一晚行『色』匆匆,一下子竟然有十多支小队在同一时间上路。这些小队尽量严格遵守萧耀南布置的计划,这一晚仅仅只发生了一些小规模的拥堵,但整体行程还算顺利。 晚上十点钟过后,暂编九团的作战部队全部离营,只有一些后勤和通讯队还在做最后的清点。萧耀南没有急着让剩下的人一股脑都撤离,北洋军开拔向来都是要钱,这次回撤也不例外,但是不管回撤的路上用了多少天,开拔费就是按照里程核算的定额,不会多一分一厘,所以一天的时间能送走作战单位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萧耀南在暂编九团团部通讯室外面坐着,此时团部已经显得十分空『荡』,该搬的东西大部分都搬走了,地面上散落的是一片狼藉。他的神『色』显得很低沉,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通讯处随时汇报的撤退进展,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现什么大碍。 邓铿和刘永浩在军营里吃过晚饭,四处走动了一下,看了看还留在军营里的后勤物资,之后他们返回团部。刘永浩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十一点钟了,索『性』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准备先去休息。【】1908大军阀389 不过邓铿还不急着睡觉,今天一天他跟刘永浩来到南征军营垒,什么事都还没做。昨天的时候,吴绍霆还特意跟他吩咐了一些事情,趁着此时正好可以应付一些。他来到通讯室外面,看到心事重重的萧耀南,上前来打一声招呼。 萧耀南仍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甚至没有抬头回话。 邓铿并不在意,萧耀南在师部当俘虏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对方的脾气,连吴都督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自己呢?他轻松的笑了笑,从靠墙的地方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在萧耀南对面坐了下来。 “萧司令,你我以前是敌人,现在停战了,何必还要摆架子呢?要知道萧司令你越放不开,越是让人觉得萧司令气量小,不划算。” “哼,你说的轻巧。你换作是我,堂堂正正的前敌总司令,哪怕让敌人俘虏了,也不至于落到今天的境况。我萧耀南对北洋、对大总统忠心耿耿,就是让吴绍霆使出公开信的卑鄙手段,害得我今天要委屈在这区区团部。”萧耀南没好气的叫道。 “是,是,吴大都督的手段确实不光明磊落,可是战场之上原本就是兵不厌诈。萧司令是大人物,至多只能算是失了一手,未能多加提防。” “这叫防不胜防,龟儿子才知道你们伪造老子的笔迹发一份公开信。”萧耀南狠狠的瞪了邓铿一眼。 “如今说这些多没用,好在萧司令可以吃一堑长一智。”邓铿劝说道,他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愧疚,毕竟伪造信函的人正是自己。但是他的愧疚仅仅是一闪而过,更多的还是对战争无道德发出感叹。 萧耀南不想跟邓铿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这件事自己是越想越烦。 “萧司令是大才呀。”邓铿沉默了一会儿,继而又发出了一声赞叹。 “你拍我马屁没用,我不是吴绍霆。”萧耀南不客气的说道。 “呵呵,萧司令,我只是就事论事,更何况我们吴大都督可不比北洋军中的将领,他最讨厌的事反而就是阿谀奉承。今日有幸跟萧司令站在一起,看了萧司令整顿军务的手腕十足,不得不感叹萧司令是北洋老将。比起军中的资历,我粤军实在太年轻,从将领到士兵,无不是经验肤浅。要说这一仗打成现在的局面,我粤军不过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之优势罢了。” “少来这一套,你们粤军的素质可不比我们北洋军差。你说这番话,莫不是暗示要拉拢我萧某人?”萧耀南直言道。 “呵呵,拉拢不敢言,若萧司令真是见异思迁之人,此时此刻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我们吴大都督最佩服的就是忠贞不二之士,吴都督知道不可能劝降萧司令,索『性』也就不丢这个人,好歹与萧司令相识一场,日后说不定还有合作的机会。” “你想太多了。”萧耀南决然道。 “话说回来,北洋军中有萧司令这样整顿军务水准的人,只怕也不多呀。” “你想捧杀我吗?哼哼,我萧某人几斤几两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你别看今天整顿五个前线团得心应手,北洋基层的士兵最多也就只能到这个份上。如果你要他们从这里直接退回湖南长沙,银子不到手,沿途没人管饭,就是曹司令出面都迈不开一步。”萧耀南不疾不徐的说道,他故意透『露』了一些信息。 邓铿听到这里,心中隐隐约约得到了一种暗示,萧耀南似乎是有对北洋军不满意的一面。他打算顺着话题深入说下去,以证明萧耀南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这个时候,萧耀南叹了一口气,罢了罢手说道:“不早了,邓副官还是早点休息,三天之内前线五团差不多就会退出韶关境内,你们也可以回去复命了。” 邓铿知道萧耀南不想多说下去,只好不再多问,起身到另外一边收拾好的房间休息去了。【】1908大军阀389 第二天一早,暂编第九团剩下的后勤和通讯队也开始出发。 萧耀南把早上刚刚整理出来的电报拿给邓铿看,表示南征军前线的五个团差不多都在行动,不出几日就会退出韶关境内。他不打算让邓铿和刘永浩继续跟着,看完电报之后,就发出了送客令。 邓铿和刘永浩见这里并没有需要他们的地方,也不想再在敌人的大营里多呆下去,省的有人说闲话。当即,他们简单的收拾了一下,通知警卫队准备返回师部。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团部通讯处收到了一封从酉溪镇发来的电报,电报被译出来之后,通讯员赶紧送到了萧耀南手里。电报发送人正是暂编九团的团长伍卫国。昨天正午伍卫国在乐昌县接到团里发去的电报,得知了萧耀南被粤军释放,正在韶关城内组织各团撤退的军务。 伍卫国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同在乐昌县城内的其他团长,这些团长经过一番讨论,意见越来越不一致。有不少人认为萧耀南写了针对北洋『政府』的公开信,上面对这件事十分恼怒,十之是不可能官复原职,现在南征军的事轮不到萧耀南来『插』手。只有昔日跟随萧耀南最近的第三团、第四团和第六团仍然支持萧耀南。 这三个团是由第一镇派下来的第一步兵协分出一部分人马组成的部队,算得上是南征军中血脉最纯的一支。不过曹锟砸离职的时候,把昔日第一镇带来的骨干都拉跑了,这三个团当中也抽走了两个团长一个副团长,营部以上的干部也走了不少。剩下一个团长和两个副团长,在声势上显得十分虚弱,更别说其他湖南籍的团一致排斥萧耀南,他们能做的也不多。 乐昌县争吵不休,但是伍卫国最先沉不住气,毕竟他的团都让人拐跑了。 南征军十三个团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商讨出撤退的决策,几个团长相互不服是原因之一,而根本原因则是大家都在争乐昌县的防区归属问题。 有了防区就等于占山为王,部队不仅可以从所辖区域之内打捞油水,一有什么不足同样还能向上面索要。更重要的是占据防区,团长的身份都会提高不少,极有可能还混上一个警备司令或者镇守使之类的官衔,既荣光又有甜头,真正是发家致富的捷径。 南征军已经在广东战场上作战失利,停战议和之后,割取的粤北五县有四县归了江西军。南征军兵力虽然比江西军少,但却是最先执行中央的命令进攻广东,好歹也是两万多人的编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对于中央『政府』的命令,南征军实际上是很不服气也极有怨气,但一场战争刚刚打完,谁也不想再闹出什么大『乱』子,只好盯着乐昌县这一处内斗不休。 当天晚上,伍卫国和几个前线团团长串谋,绝不能让萧耀南坏了他们的好事。他们的部队从韶关撤了出来,那就是没有威胁长沙的筹码了。大总统和广东签署的停战协议规定韶关不得驻兵,如果长沙方面不解决乐昌归属问题,前线团迟迟不撤退,这个责任中央肯定是要怪在省督头上。 萧耀南接到的电报,正是伍卫国以团长身份下的命令,暂编九团即刻停止后撤,在韶关郊区的乡镇就地宿营。 看完电报之后,萧耀南直接把电报摔在了地板上,破口大骂道:“伍卫国这个乡巴佬,他妈的是要造反吗?哼,他竟敢不撤退,真是能耐了,今天我把话撂在这,这个责任他区区一个团长是当不起的!” 他现在还不清楚南征军各部将领是在争夺乐昌防区,只当是这些将领不服自己,故意从中作梗以示抗议。 此时团部的人已经不多,只剩下留守的一个警卫排和负责通讯的一些人,他们看到萧耀南的愤怒之态,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摆在他们面前的难题是究竟该听团长的,还是该听前司令萧耀南的。总之这两头都不好得罪,现在看来也无法兼顾。 邓铿和刘永浩刚好在收拾东西,听到萧耀南的怒吼,两个人马上赶出来看个究竟。 初步了解了情况之后,邓铿说道:“萧司令,不然我们还是留下来,多多少少能帮上忙。不管怎么说,撤出韶关是双方的事,我们没理由袖手旁观。”g!~! 第390章 大起大落 萧耀南沉思了片刻,只好说道:“好。不过你们可千万不要自以为是,毕竟你们不是南征军的人。伍卫国他们人已经到了酉溪镇,我现在就要赶过去,你们随我一起去,就当是粤军派来敦促的代表。” 邓铿点了点,说道:“一切听萧司令的安排。” 简单吃了一顿早餐,时间已经是九点多了。萧耀南直接带着暂编九团剩下的所有人员,连同邓铿、刘永浩和一支粤军警卫队,从工厂大营出发,向韶关北面的酉溪镇前去。 酉溪镇是衔接『乳』源县、乐昌县和韶关三地的交通枢纽,地理上归属于『乳』源县管辖。不过往往三县相交的地方,三个县都很少理会,以至于酉溪镇发展到今天,渐渐成了一个风气地貌复杂的小镇。 从韶关出发前往酉溪镇仅仅只有五十多里的路途,沿着官道行走,交通十分便捷。萧耀南一行人离开韶关之后,在官道上还遇到了不少开拔到一半的南征军士兵。这些士兵一个个赖洋洋的坐在路边休息,一点赶路的心思都没有。经过一打听,才知道各营中午时又接到新命令,不准随意后撤到乐昌县。【】1908大军阀390 萧耀南知道这肯定是那个那几个团长在作祟,心中愈发的气恼。曹锟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新来的汤乡茗又摆着一副官僚作派,一点都不着急管事。这下倒好,放纵之下连那些团长、营长之流都得意忘形。在他看来,没有人约束的军队就是土匪,甚至连土匪都不如。 他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自知是催不动路边的这些士兵,只能到了酉溪镇之后说服那些团长才能解决根本问题。 下午四点钟,一行人总算抵达了酉溪镇。原本小小的镇子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昨天开始撤退的几个团,除了暂编九团少数人通过了酉溪镇抵达乐昌之外,其他四个团大部分人都被堵在了酉溪镇这边。镇子上只有百余户屋舍,大大小小的街道合起来还不过之数,撤退到这里的南征军除了少数高级军官找到屋子歇息,士兵们只能『露』天搭设行军帐篷。 来到镇子上,放眼看去都是士兵的身影,三五聚在一起也不知道做什么,在这个穷乏的小镇里甚至连捡破烂的消遣都没有。从傍晚开始,这些士兵不是睡觉就是赌博,又或者静等开饭的时间,俨然一副混吃等死的作派。 一番周折之后,萧耀南等人来到了镇长的反府邸,这是镇子上唯一拿得出手的院子。南征军的几个团长昨天晚上赶到这里,直接把镇长一家人从睡梦中揪了出来,强行征用这间院子座位临时指挥所。早上的电报就是从这里发出去的。 门口的警卫看到萧耀南来了,一边派人接应,一边匆匆忙忙跑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伍卫国和另外四个团长亲自走出来相应。虽然萧耀南现在不及当日,可好歹是一场从属,礼仪上还是要做周到。 伍卫国来到门院时,正看到萧耀南、邓铿和刘永浩下马,他率先迎了上去,带着笑容客客气气的问好道:“萧司令别来无恙,这些天让萧司令受苦了。属下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过罪过,还请萧司令见谅呀。” 萧耀南冷脸相待,看着对方虚情假意的面孔自己就不舒服,对于他来说这不是奉承,而是敷衍。不过不管怎么说,他暗暗感到庆幸,看来自己的威严尚且还是有几分保留。 这时,伍卫国又看向邓铿和刘永浩两人,他昨天接到的电报里面已经提及粤军派人来的事情,脸『色』不是很好看,不冷不热的说道:“想必这两位就是广东方面派来的干事了,咱们南征军的事情竟然劳驾到粤军出面,真是有心了。” 邓铿气度很好,对伍卫国轻蔑的态度充耳不闻。 不过刘永浩却按耐不住,他好歹是师部级军官,对方区区一个团长竟然敢在自己面前造次,着实叫人不痛快。他负着双手,摆出一副领导的模样,冷冷的回应道:“中央『政府』的命令已经下来了,韶关提升为直辖市,境内不准有任何一方的驻军。这命令都过去快十天的时间,你们南征军赖着不走,难不成另有企图?” 伍卫国冷笑道:“我们有必要另有企图吗?这一仗打下去终归是你们要输的,要不是姓吴的摇尾乞怜求得大总统停战议和,别说这韶关了,广州只怕都由不得你们来做主。” 听到这里,刘永浩勃然大怒,大骂道:“放肆。殊不知你们南征军在粤北作战拾得一丝一毫的便宜?好几次让我们粤军打得屁x滚『尿』x流。你们三路人马合计六七万人,对付我们两万粤军打了大半年都毫无进展,现在还有脸叫嚣?” 伍卫国气恼的厉害,站在他身后的另外一个团长大步上前,指着刘永浩回骂道:“你们南方人就是一群娘娘腔、屎包子,说什么能耐话都没用,最后还不是求和?不服气咱们再打一场,看看谁笑到最后。” 刘永浩冷笑道:“行啊,有本事就试试看,四月一日之前你们的人还不撤出韶关,老子一定亲自送你们上路。到时候你们可给我记住了,这不是谁笑到最后的问题,而是你们谁能活的更久的问题。” “谁怕谁,他『奶』『奶』的,老子就不走了你能奈我何?” “都打了这么久,你们这些南方软柿子,倒要看看你们还有没有力气扛枪呢!” 几个团长撕破了脸,一个接一个的叫骂了起来。【】1908大军阀390 萧耀南终于忍不住了,中气十足的大吼了一声:“都他妈的住嘴,一个个大老爷们,几十岁的人了还他妈的乐意打口水仗?先搞清楚我们现在要处理的主要问题,那么想打仗?不服气的带人回去继续打啊?我倒要看看谁有这能耐。” 门院立刻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气喘吁吁和冷哼的声音。 萧耀南歇一会气,丢下一句话:“都给我进去再说。” 众人紧随其后走了进来,南征军的几个团长和幕僚故意站成一圈,把邓铿和刘永浩挡在外围,甚至连座位都不搬过来。邓铿和刘永浩两人心中皆不舒服,不过却没有心思继续闹事,眼下还是尽快处理韶关善后事宜才是重要。他们觉得萧耀南很难掌控眼下的局面,如果这些南征军团长真的服萧耀南,也不会堂而皇之把后撤的士兵堵在酉溪镇了。 “伍卫国,是你下令不准部队后撤的?”萧耀南转过身来,直冲着伍卫国质问道。 “萧司令,这事……说起来也复杂,您前段时间受了苦,还是不要管这些琐事,属下已经安排好了马车送萧司令先回长沙见省督大人。”伍卫国打岔的说道。 “我不管你们在想什么,纵然老子现在不是南征军司令,但是韶关撤退的命令直接来自中央,你们谁敢抗命那就是与中央作对。一个个带了团就得意忘形,以为自己可以一步登天了,别做梦!别以为山高皇帝远就可以任意而为,广东再远,大总统说打就打。你们要是敢造次,别想有什么好果子吃。”萧耀南大声的教训道。 “司令,您就别『操』这份心了,省督大人都没有发话,着什么急呀?”一个团长漫不经心的说道。 “少放屁!汤乡茗是海军出身,他懂个屁的陆军。你们听好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先把人都给我撤退到乐昌集合,至于日后怎么分配,等汤都督回过身来再料理。”萧耀南发火道。 几个团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没有回答萧耀南的话,也没有人按照萧耀南的吩咐去做。他们刚才听到萧耀南亲口辱骂信任省督,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口实,不管萧耀南还有没有官复原职的可能,这个小辫子抓住了,早晚都能让萧耀南阴沟里翻船。 萧耀南见自己使唤不动这些人,心情愈发不痛快起来,冷森森的喝问道:“怎么,你们一个个真想抗命?” 伍卫国冷冷的说道:“萧司令,咱们给您面子才称你一声司令,不给你面子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你莫名其妙让粤军给俘虏了,还在报纸上写什么公开信,说句不瞒你的话,在咱们北洋里面你萧耀南的名声已经臭了。湖北早有消息传下来,第一师说是等你回来了,马上派人来拿你去北京问罪。都到这个份上来了,萧司令你还是顾好你自己。” 萧耀南肺都气炸了,瞪着眼睛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另外一个团长又说道:“就是,咱们曹司令都是因为你而被『逼』辞职了,要不然咱们现在还不至于没有主事。” “马车都准备好了,萧司令你还是早点去向省督交代。” “别在这里指手画脚,你们第一镇的人都让曹司令带走了,剩下的都是咱们湖南的人,轮不到你来说话。” 萧耀南胸口剧烈起伏,他虽然料到自己会出事,可是却万万没料到自己会虎落平阳被犬欺。他恨的牙痒痒,这些杂碎还真是见风使舵、翻脸不认人,可怜自己对北洋、对大总统一直是忠心耿耿,竟然落得这般有理说不清的境地!他在心里焦虑着:第一镇竟然要拿自己北上问罪,这个消息肯定不会空『穴』来风,难道这次自己真的要永世不得翻身了?g!~! 第391章 萧耀南之哀 一旁刘永浩看到这里,忍不住嘲笑起来:“真是好笑,堂堂的萧总司令,鞍前马后带领南征军出生入死,转眼间竟然让一些宵小之徒窝里反了。看来你们南征军也就是这块料,打不打都无所谓,迟早内斗就消亡的干干净净了。” 伍卫国大怒道:“你妈个腿,这里有你们南方土包子说话的份吗?” “就是,这里不欢迎你们,赶紧滚蛋,要不然老子喂你们吃枪子。” “你们跟着萧耀南一起来的,说不定萧耀南就是跟你们串通好了来搅局!” “对,萧耀南是叛徒,跟南方土包子混在一起,丢咱们北洋的颜面。姓萧的一起滚出去,要不然咱们可不会对你客气。”【】1908大军阀391 一时间,前堂上大呼小叫,南征军的几个团长情绪十分激动,一个个都把手按在了枪袋上,随时准备拔枪出来干活。 站在前堂中央的萧耀南内心纠结不已,身旁那些昔日的属下现在竟然叫自己滚蛋,还把自己跟粤军混为一谈,这种委屈、冤枉和愤怒岂能是旁人所知的? 邓铿和刘永浩都是一副冷面孔,警惕的盯着四周。在门院待命的粤军警卫队也都提起了精神,手里的步枪攒地紧紧的,与院子里面南征军士兵默然对峙。 情况愈演愈烈,南征军的团长仅仅进『逼』,似乎都要动起身来了。 邓铿和刘永浩对视了一眼,他们现在势单力薄,要真是发生什么冲突,自己这边肯定会吃亏不少。虽然他们料定对方不敢轻易开枪,最多是动手动脚一番,可什么事都不好预料。略略等了一会儿,邓铿昂首挺胸穿过人群,走到萧耀南面前。 “萧司令,事已至此,不如你先跟我们回师部,一切从长计议。”他压低声音劝说道。 萧耀南还没有来得及回话,伍卫国再次叫嚣起来:“看看,看看,姓萧的果然已经跟了粤军,还有脸在老子们面前指手画脚,羞也不羞!” 萧耀南气得发抖,一半是责怪邓铿不合时宜的言论,另外一半又是愤怒伍卫国等人的嚣张气焰。不过此时他虽然很愤怒,但依然保留着一份清醒的心智,自己现在处于两难的境地,自然两头都不应该得罪,只好把火气压在心头下面。 邓铿转过身怒视南征军众人,大吼道:“你们还有一点良心吗?萧司令带你们的时候亏待过你们谁?大家都是军人,应该有最起码的素质,忘本这种事在军旅之中是为最可耻。” 伍卫国大怒道:“哼,这里轮不到你来教训。来人,把他们都跟我打出去。” 几个南征军军官带着士兵冲了上来,眼看就要动手。 就在这危急关头,门院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大喝:“都他娘的住手,谁要是敢动萧司令一根汗『毛』,老子枪里的子弹可不认人!” 前堂上的混『乱』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诧异的把目光投向门外,只见一队士兵已经占领了门院『露』天的场地,把院子里的粤军和南征军一分为二隔开。接着,一个穿着中校军服的军官,手里攒着一把『毛』瑟手枪,带着十几个大头兵涌进了前堂。本来前堂上的人已经不少,现在立刻显得更加拥挤了起来。 萧耀南和伍卫国等人一眼认出了这个中校军官,邓铿和刘永浩虽然不认识其人,不过对放的军服是北洋军制式,十之也是南征军的人。 “陈嘉谟,你这是什么意思?”伍卫国指着突然出现的中校军长责问道。 “姓伍的,萧司令往日对你不薄,你这个暂编团长的位子要不是萧司令提拔,你还在衡阳放牛种田呢!老子这一生最痛恨的人就是恩将仇报,今天谁要是敢动萧司令一根汗『毛』,老子说翻脸就翻脸!”陈嘉谟冷着一副面孔恶狠狠的说道。 陈嘉谟(公元年),字岘亭,北汉乡后边庄村人。清同治十一年(公元1874年)出生于一个比较富裕的农民家庭,自幼在本村私塾念书,19岁考人北洋速成武备学堂,学习二年。毕业后在北洋军阀直系部历任排长、连长,很受直系首领冯国璋、曹锟等人的器重。二十五岁与冯国璋的侄女结婚,后晋升为营长、团长。二次革命随曹锟部入川,收编熊克武部将。1919年在直系吴佩孚统帅的第二十五师任旅长。1921年,在湘鄂混战中受伤,1922年任二十五师师长。1926年2月14日,湖北督军萧耀南突然暴死,陈嘉谟以副手身份继任湖北督军职务。 在冯国璋指挥汉口战役时,陈嘉谟就在第一镇任职,如今跟随曹锟南下湖南,在南征军中当上副团长一职。曹锟辞职离去时,因为顾虑到陈嘉谟与冯国璋关系深厚,担心冯国璋厚此薄彼,所以没有让陈嘉谟一起走。更何况曹锟能带的人有限,军队是国家的,总不能把人一个不漏都带走,弄不好还会让人以为是集体逃兵。 陈嘉谟与萧耀南的关系不浅,在第一镇时一直就萧耀南麾下的营长,而这曾关系也是曹锟不愿意带走的原因之一。【】1908大军阀391 这段时间陈嘉谟部队驻扎在乐昌,在战时就担任预备团,广东战争直到今天,他的部队还没有真正意义的上过前线。后来南征军十三个团为了争夺乐昌县防区,在乐昌县开会争斗不休,他也从中掺和。不过后来听说萧耀南回来了,他立刻又策动萧耀南的亲信部队,积极支持萧耀南主持大局。 昨天他听说伍卫国和几个前线团团长私下串谋,虽然还没弄清楚串谋什么事,但当天晚上这些人就离开乐昌来到酉溪镇。他不是一个笨人,很快就猜出这些团长肯定是要拦住萧耀南,出了昔日的旧情,他立刻带了一个营的兵力赶了过来,刚好在酉溪镇镇府撞上了这一幕。 萧耀南看到昔日的老部下,心头感触颇多,真是患难见真情,还是第一镇出来的兄弟靠得住,这些地方军头各个都不是让人省心的料。 “陈嘉谟,你要跟我们火并?”伍卫国瞪着眼睛喝问道。 “哼,你以为我怕你?”陈嘉谟趾高气扬的回应道,一点都没有畏惧的意思。 “好啊,好啊,你们三团这是要造反了?” “你们这几个人才要造反,韶关撤退是中央的命令,你们倒好,一个个以为没人管了就自以为是,等上头要处理你们时,到时候看你们还能像今天这么嚣张吗?” “用不着你来『操』心。姓陈的,我劝你赶紧带人走,要硬碰硬满镇子都是我们的人,就你这点人也想神奇?” “试试看,你敢动一下,老子现在就毙了你。” 一时间气氛僵持住了,毕竟此时在镇府里的人就这么点,而陈嘉谟的人一个个已经攒着枪在手里,万一动起真格的来,只怕南征军这几个头目肯定会吃不消。 这时,萧耀南走到陈嘉谟面前,伸手按住了陈嘉谟的手枪。 陈嘉谟有些疑『惑』,忙问道:“司令,您这是……” 萧耀南长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岘亭,你还念着我这个司令,吾心甚慰。不过我已是今非昔比,很多事都需要解释,可是又没有解释的余地。索『性』就算了。今日我算是认清楚咱们南征军的底子了。这些无知狂妄之辈不知道事情的严重厉害,由得他们去,等最后尝到恶果时他们就会明白今天这场笑话。” 陈嘉谟听到这里,有些不明所以,连忙问道:“司令,您有什么打算?我陈嘉谟虽然区区一个副团长,手下的兵将不过数百人,但司令您去哪里,我一定追随到底。”他顿了顿,又尝试的说道,“要不然我们也去江苏找冯老将军,曹司令不会不念旧情的。” 萧耀南苦笑的叹了一口气,他缓缓的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说,迈步向门外走去。 陈嘉谟不知道萧耀南到底要做什么打算,他自己在北洋军里的前途还是不可限量,毕竟自己跟冯老将军是一家人,走到哪里都会有个照应。他现在有些担心萧耀南的抉择,最好的选择自然是萧耀南去江苏投靠曹锟、冯国璋,这样自己也能顺势跟着去南京。只是现在还说不准,只好走一步是一步。 看着萧耀南离开,邓铿和刘永浩也跟着走了出去。 南征军的几个团长看着萧耀南等人的背影,心中感到了满足,总算把这些讨人厌的家伙赶走了。不过仍有一个团长稍有不安,他小心翼翼的试问了道:“我觉得,咱们是不是有些过分呀。撤退可是中央的命令,咱们这么做,只怕后果会有不妥。” “你怕,那你先撤,反正走一个少一个,到时候竞争乐昌的压力也小一些。”伍卫国满不在乎的说道。 “就是,不缺你一个。乐昌最多只容得下三个团,咱们当中迟早有人要走。”另一人道。 先前那团长面对利益的诱『惑』,只好咬了咬牙,自己现在可不能打退堂鼓,要不然那就白白便宜眼前这些人了。a!~! 第392章 岑春渲南归 萧耀南等人出了门院,又径直离开了镇府,来到了镇子的大街上。 南征军士兵们还是漫无目的的游『荡』在街道四周,他们不明所以也无所谓,反正只要有饭吃有军饷拿,在哪里都一样。 萧耀南看了一眼这些毫无思想的士兵,总觉得这些人不过是一群行尸走肉,心中一时惆怅万千。邓铿和刘永浩让警卫牵来战马,准备上马返回。虽然这一路上他们什么事都没做,可以说是百白忙活了一场,南征军的团长无法无天,连萧耀南都无计可施,自己这边更是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陈嘉谟的人一直跟在萧耀南后面,大家默不作声先出了镇子,镇子上的人实在太多,哪怕落脚都成问题。来到郊区一处比较清静的地方,萧耀南这才停了下来,邓铿和刘永浩两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萧司令,你现在有何打算。”邓铿在马背上问了道。【】1908大军阀392 这是目前大家都很关心的问题,萧耀南好歹是一个人物,经过了先前的挫折,是该认真思索决定自己的选择了。 “岘亭,”萧耀南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邓铿的话,转而是向陈嘉谟问了道,“湖北方面真有消息要拿我问罪吗?” “司令……”陈嘉谟一脸纠结,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唉,你不回答,我已经知道答案了。”萧耀南十分郁闷的说道。他原本还抱着几分希望,伍卫国的话要么是道听途说,要么只是故意编纂这番话来排挤自己。可是现在看到陈嘉谟的表情,看来这流言是真的。湖北方面断然不会空『穴』来风,正如伍卫国所说的那样,他萧耀南的名声在北洋已经臭了,只怕还会是遗臭万年。 “司令,湖北方面只是有传言,但是并没有正式的命令,或许……是有转机的。更何况萧司令您这么多年为北洋出生入死,大总统一定会明白您的心思。退一万步说,大总统就算不原谅,您去江苏投靠冯老将军,向冯老将军解释清楚,以冯老将军的胸怀肯定不会置之不理的。”陈嘉谟语重心长的说道。 “岘亭,难为你一直为我『操』心,这个情我记下了。你在北洋的前景还有希望,不用因为我而受到牵累。这样,你先回你的驻地去,日后若有机会你我再合作。”萧耀南叹息道。 “司令,难不成……您要投靠广东……”陈嘉谟吃惊的问道,他看了看萧耀南,又看了看另外一边的邓铿和刘永浩两人。他的思想并不迂腐,战场之上那是你死我活的敌人,战场之外则可以摒弃杂念。 萧耀南没有说话,他现在仍然没办法做出决定。 这时,邓铿说道:“陈大人用不着担心萧司令,就算萧司令不愿与广东为伍,我广东同样可以以礼相待。哪怕萧司令在广州寓居,又或者去上海、去南京,我们都是可以资助和安排的。很明显,萧司令现在犹豫不决,需要一个暂时容身的地方好好思考,去你们北方当然不妥,唯一的选择只能屈身到广州了。” 陈嘉谟先前虽然说过要跟随萧耀南,但是这句话仅仅是基于去江苏投靠冯国璋,他可不想在这个风头浪尖上投靠广东,这岂不是自断前途? 萧耀南见陈嘉谟默不作声,心中已经猜出了大概,他叹道:“岘亭,你还是回去。今日之事,我萧耀南永远记你的恩情。我现在真的需要找一个容身之处好好思考一阵子,或许就此下野也不失是一个好选择。” 陈嘉谟惊愕不已,连忙说道:“萧司令,您这又何苦……” 萧耀南苦笑道:“这次我败的太惨了。你去,咱们就此别过。若有机会,我萧耀南再还你人情。” 他说完,从一个粤军士兵手里接过了战马缰绳,蹒跚的爬上了战马。 陈嘉谟望着萧耀南,除了叹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这样,萧耀南与陈嘉谟告辞,跟着邓铿和刘永浩返回韶关去了。 回到韶关已经是凌晨三点左右,一行人踏着夜『色』走在废墟般的城区里,多多少少有一些凄凉仓皇的感觉。不过好在进城之后的道路通畅,很快就赶回江边的师部大院。 邓铿陪同萧耀南进院子,让刘永浩先一步去通报一声。 吴绍霆此时已经睡下了,既然战争结束,该放松还是要放松。不过他在被警卫员叫醒过来,听说萧耀南跟着邓铿、刘永浩回来了,一股脑从床上跳了起来,只披了一件军外套,穿着睡裤就匆匆忙忙迎了出来。【】1908大军阀392 此时,萧耀南心力交瘁,正跟邓铿在休息室煮一壶热茶暖暖身子。 吴绍霆一边从正门外大步走进来,一边向萧耀南问了道:“萧司令,这两天可是辛苦你了,不知道南征军那边的事处理好了吗?” 萧耀南冷冷的瞥了吴绍霆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吴都督这是明知故问吗?要是能处理好,我萧耀南也不会『舔』着脸回到这里来了。” 吴绍霆看出萧耀南心中怨气十足,索『性』也不再继续装蒜。他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不动声『色』的说道:“既然如此,萧司令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北边去不了无所谓,别看我广东现在庙小,但是里里外外团结一致。只要有耐心、有能力,在哪里不能一展宏图呢?” 萧耀南哼了一声,说道:“我现在是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吴都督你了,你真以为广东有值得期待的前景吗?” 吴绍霆沉思了一下,他突然一转话题,叹道:“现在天『色』可不早,咱们就不用坐而论道、高谈阔论了。我知道萧司令现在对我还有介怀,无所谓,萧司令若实在无处可去,又不想为广东军『政府』效力,索『性』就先在广州安置下来,等萧司令看清楚局势之后再做打算好了。” 萧耀南怔了怔,他心中十分『迷』『惑』,吴绍霆怎么偏偏答非所问呢? -------- 时间很快进入了四月,由于南征军未能及时从韶关撤出的原因,吴绍霆推迟了返回广州的日程,同时将几支没有撤退的部队集合起来,摆出一副对峙的样子。四月二日这天,他分别发了两份措辞锐利的电报,一份去了长沙责问汤乡茗,另外一份直接发到北京,追问中央『政府』是不是要毁约。 与此同时,北京中央『政府』也在这段时间颁布了针对吴绍霆的勋奖令,并电请吴绍霆北上,由大总统亲自授予功勋和奖章。 到了四月上旬末,南北的电报才各自传达到彼此之手。 吴绍霆对袁世凯的勋奖早有准备,正好利用韶关问题向中央『政府』发难。他再次致电北方,一边说了一些敷衍了事的感谢言论,一边又以南征军久据韶关不退为由,拒绝北上。 韶关之事很快引起中央陆军部重视,南北协约刚刚签订,长达半年的大战硝烟总算拨云驱雾,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不和谐因素,这对即将开始着手大总统选举的工作是一个不小的瑕疵。段祺瑞与汤乡茗没什么交情,纵然由海军部的一帮重臣策应,可汤乡茗走马上任直到今天,也着实什么事实都没做,反倒还纵然手下在广东『乱』来,这是何等的可恨。 按照他的话来说:“汤乡茗『毛』的都没长齐,要资历没资历,要能力没能力,却把官僚作派发挥的淋漓尽致,他凭什么?” 随后,段祺瑞委任陆军部侍从厅副厅长为特派专员,即日南下长沙,严肃处理汤乡茗玩忽职守、南征军抗命不从的事件。 岑春渲在四月十五日总算从北京返回广州,吴绍霆亲自前往码头迎接。 寒暄一阵之后,众人分别乘上都督府准备好的马车,直接向都督府返回去了。 吴绍霆与岑春渲同乘一辆马车。趁着一路上的空闲功夫,岑春渲把一些从北方听说的消息简略的告诉了吴绍霆,主要还是两件事,其一是段祺瑞严惩南征军的命令,其二是进步党人对这次和谈的不痛快。g!~! 第393章 北方带来的消息 “南征军的事只不过是一些自以为是的中层军官胡作非为,他们以为曹锟、萧耀南都不在军中,新来的汤乡茗又没有能力,所以一个个眼睛翘到头顶上去了。段祺瑞这次发怒也是情理之中,不过我倒要看看段祺瑞到底能严肃处理到什么程度。”吴绍霆好整以暇的说道,虽然韶关的情况对他有些影响,不过六天前从韶关返回广州,已经足以应证他对这件事的态度不甚严重。 在他看来,南征军这些团长是吃饱了撑着,一群小角『色』想要演一场重头戏,肩膀上能扛几斤几两都不清楚,只能说是自寻死路。 “不过话说回来,尽快摆平韶关的事,韶关也好快一些进行战后重建。其实说来,大总统把韶关提升为国家院辖市,看上去是要削弱我们广东的实力,限制咱们粤军掌控北大门咽喉,可实际上对咱们未必全是坏事。”岑春渲一路转车转马又转船,几十岁的身子骨不是很好受,但说起话来依然显得精神十足。 “院辖市的地位等同于省级地位,如果我中华民国几个院辖市,除了青岛、哈尔滨之外,诸如天津、上海却都是繁华昌盛的大城市。韶关的地理虽然不及广州,可好歹是衔接南北的重要城镇,纵然这大半年来饱受兵灾,可用不了多少时日,必然会引来省内省外的投资建设,到时候说不定能成为广东省内的小上海。”岑春渲分析的说道。 “云公所言极是。只是我仍然有些担心,虽然协约规定韶关城内不得陈兵,可粤北和粤南各执一方,一旦有什么冲突,韶关始终是首当其冲的地方。对此稍微有些远见的商人都能意识到,所以韶关到底能不能有所发展,还真不好说。”吴绍霆叹息道。【】1908大军阀393 “都督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当然,这关键还是要看和平的局面能持续多久。此外,一旦粤汉铁路修筑完成,不管韶关的未来有什么影响,多多少少都会引来新的生机。所以单纯的来看,韶关发展的潜力还是不小。”岑春渲颇有信心的微笑道。 “嗯,韶关对我们广东来说十分重要,我也希望它能发展的很好。” “都督推举陈光壁为韶关市长,还把韶关的漕运税窜在手里,这两个举动不可不谓是高明。只要韶关有所发展,咱们广州军『政府』照样能分得一份甜头。” 岑春渲停顿了一会儿,话题一转,又说道:“都督,进步党那边……您有什么打算?” 吴绍霆一阵默然思索,他自己与进步党人几乎没有任何瓜葛,要说唯一的瓜葛就是跟进步党成员之一的陆荣廷打了一仗。在北京议和谈判的工作,全部都是岑春渲一手在负责。岑春渲从广东出发途径上海时,即与北京方面取得联系,而负责策划岑春渲来京达成广东停战的人,正是梁启超、熊希龄等人。 他不得不佩服岑春渲,即便在广州忙碌的时候也能独到的分析国家政局,看准进步党人企图向袁世凯夺权,利用了这个契机在中央『政府』面前站稳了脚步。可是事情发展到今天,进步党人苦心经营岑春渲北上,结果大方面的利益一点都没捞到,真正是白费心机一场。 他并不担心进步党会对广东怎么样,毕竟这个松散的党派毫无实权,更何况天各一方鞭长莫及。可是他内心还是觉得进步党尚且有利用价值,毕竟这帮人是代表了中华民国中央『政府』和参议院的名声,这就好比是汉朝末年的君王,袁世凯即是挟天子以令天下。 岑春渲见吴绍霆苦思不言,知道这个问题很让人纠结。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北京临行之前,我与梁卓如单独会了一面。我对他做了一番解释,好在卓如虽然是年轻后辈,但对事情分的清楚仔细,知道这件事只有大总统才能做出定论,与任何都毫无干系。” 吴绍霆问道:“梁卓如就是大名鼎鼎的梁启超?” 岑春渲笑道:“正是他,卓如也是广东人,都督竟不知道他的名字?” 吴绍霆自嘲的笑道:“倒是听说过他的大名,因为保皇党跟同盟会有过过节,所以我与他没有任何接触。” 岑春渲点了点头,他知道吴绍霆是一个实干革命主义者,有很多作派是与外人不同,自然没办法跟其他政治思想走在一起。他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梁卓如后来跟我说,他本人不会埋怨咱们广东方面,可是进步党党内的其他人怎么认为,他却不好一概而论。虽然他没有说的太明白,但言外之意无非就是进步党内有对我们不满。” 吴绍霆深深点了点头,他说道;“梁卓如是一个明事理的人,我很佩服他。不过这次和谈就算没扯上进步党,可进步党未必没占得一点便利。首先在大方面上,停战的愿望是达成了,这对财政部张謇张部长来会说减轻了不少压力。再者,一战下来,他们国务院也多了一个院辖市,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拓展一下实权,这可不比收拢我省税政差到哪里去。” 岑春渲苦笑道:“都督是明白人,可是进步党里面明白的人可不多。理想主义的政客都会很容易走上极端,一旦他们把问题想得太直了,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呀。” 吴绍霆说道:“过段时间我会北上去一趟,进京之后我会约进步党人出来再谈谈,谈得拢那是皆大欢喜,谈不拢也是无能为力。” 四月中旬,中央陆军部的特派专员刚刚抵达湖北,还没有来得及乘船南下到湖南,弧度都督汤乡茗已经提前收到了风声。他这些天在湖南上下打好关系可不是白干的。他知道自己资历不够,要想稳坐这个都督的宝座,自然要多花一些功夫。他能有走到今天的地步,可不是单纯的靠运气,前段日子之所以没有功夫理会南征军收拢事宜,只不过是因为忙得不可开交,并且自己心中早有打算,故意欲擒故纵。 等到北京方面还是责问时,他马上回过身来,态度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四月十一日一早,他好言好语的先将前线十三个团的负责人从乐昌叫到郴州开大会,协商解决后撤问题的事宜。十三个团长早就等着这一天,在接到命令之后火速赶到郴州。 汤乡茗故意在长沙推迟了两天时间才动身,而在这两天里,他派去负责接待这些南征军将领的人,已经暗中『摸』清楚这些将领的底细。 十四日一大早,汤乡茗抵达郴州,正午时与众将领一起吃了一顿丰盛的午宴。会餐结束后,他却不急着与这些人商讨撤退的问题,而是一个个单独叫到客房谈话。有的人谈了几句就草草结束,有的人却是长篇大论持续了很久,不过这一切都只在这一个下午处理问题。【】1908大军阀393 傍晚大家又高高兴兴聚在一起吃了一顿晚餐,汤乡茗热情洋溢的跟这些兵头子推杯换盏、称兄道弟,俨然一副自降身价故意讨好这些人的作派。这让在场的南征军将领们甚是痛快,虽然搞不清楚汤乡茗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但打心底没有太把汤乡茗放在眼里,这种没有威望的新官根本不足为虑。 然而次日凌晨,天还未亮,汤乡茗指挥者一队自己从长沙带来的警卫兵,气势汹汹的包围了南征军将领落脚的招待所,直接闯入了其中三人的房间,把三个团长套上麻袋绑走。整个行动闹出的动静十分之大,其他没有被抓的团长一个个都惊醒了过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禁人人自危起来。 他们趴在各自房间的窗户小心翼翼向外张望,正好看到警卫兵押着三个打赤脚的人上了一辆马车,那三个人激烈的反抗,结果迎来的只是拳打脚踢。汤乡茗穿着一身咱新的都督军服,昂首挺胸的站在院子中央,嘴角挂着一丝让人恐怖的冷笑。 马车开走之后,警卫兵依然没有撤退,把招待所大院里里外外读的水泄不通。 汤乡茗故意大声向卫队长吩咐了一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离开这里半步,违令者格杀勿论。”说完之后,他大摇大摆上了另外一辆马车,就这么离去了。g!~! 第394章 汤乡茗的手段 整个白天,在招待所里剩下的南征军将领们无时无刻不是惶恐紧张,他们这才看清楚汤乡茗的为人,原来昨天的一切都只是汤乡茗布的局。他们不知道那三个被带走的人会是什么下场,眼下更为担心的还是自己的下场会不会跟这三个人一样。其中一些人难免有些后悔,早知今日悔不该当初,为了争权夺利闹成现在的危机,实在是太不值了。 中午时,招待所的仆从依然准备了午饭,不过没有人还能像昨天那样开怀畅饮。 直到晚上,汤乡茗出现在招待所,把所有人再次着急了起来。 站在招待所大厅的中央,他带着几分傲然轻蔑的表情和一丝胜利者的笑容,慢条斯理的说道:“诸位,汤某这个都督不是花言巧语骗到手的,也不是花钱行贿买来的,而是我汤某人煞费苦心挣出来的。你们别以为我汤某人是后辈,在咱们北洋『政府』里没什么名气,我平生最痛恨的就是身为下属不尊重上司。这总让我与大逆不道混为一谈!” 在场的将领屏住了呼吸,昨日嚣张的态度『荡』然全无,一时间所有人竟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让汤乡茗冠以大逆不道的罪名。【】1908大军阀394 汤乡茗又说道:“不过诸位放心,汤某人不才,好歹也学过孔孟之学,懂得是非黑白。你们在韶关鼓动的阴谋,中央已经知晓了,并且十分震怒,特派员不日就会南下至此,人家到时候问起罪来,可没有我今天这么客气了。” 众人心中犯嘀咕:你这他妈的也算客气? 汤乡茗冷冰冰的扫了一眼所有人,故意沉着声音以示威胁的说道:“上面既然要追究,我这边肯定要交几个人上去,早上带走的王凤泉、李志明、戴文珏三人,我知道他们是这次闹事的主谋,但是我不知道只交三个人上去够不够数……” 南征军将领们闻及此言,所有人的脸『色』齐齐大变,汤乡茗这摆明是在拿他们开刀了! “汤都督,你,你到底要干什么?咱们……咱们没有及时撤退,还不是因为上面没有命令,无论如何,咱们可都是在等汤都督您的指示呀。”伍卫国故作镇定的说道,然而头上已经是冷汗连连。 “等我的指示?当初萧司令让你们撤退,你们怎么不听话呢?”汤乡茗冷森森的问道。 “这……汤都督,他……他萧耀南不过是被放回来的俘虏,还写过公开信污蔑北洋『政府』,上面都传言要追究他的责任了,咱们怎么可能听从一个叛徒的命令呢?再说……再说咱们湖南省又不是没有主事人,汤都督您才是咱们省的大都督呀!”伍卫国赶紧说道。 汤乡茗听到这里,心中得意之极,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伍团长是一个明白人,不知道其他诸位是不是跟伍团长一样明白呢?”他冷飕飕的瞥了一眼其他人,一副慢条斯理的态度问道。 大家听到这里,立刻会意,一个个赶紧表『露』心意: “属下明白,属下明白的很,日后属下唯汤都督马首是瞻,汤都督指到哪里,小的们就打到哪里,绝无二话。” “对,对,对,唯汤都督马首是瞻。” “这次都怪王凤泉他们擅作主张,他们几个就是罪魁祸首,汤都督惩罚的合情合理,兄弟们心服口服。” “以后咱们全力拥戴汤都督,绝无二心。” ………… 汤乡茗心满意足,他今天就是要杀鸡儆猴,让这些兵油子们知道自己的手段。经此一举,他知道这些人再不敢『乱』来,就算放他们回到军营里去,这些人也会时时刻刻服着自己。他身为一省都督,掌握着军饷物资和各地官绅的支持,谅这些大头兵也不敢心有不甘。 几天之后,韶关的南征军全部撤退到乐昌集合。汤乡茗将打得半死的王凤泉、李志明和戴文珏三人绑缚湖北,交给中央特派员处置。当然,为了尽快处理妥当这件事,不会有任何节外生枝的情况,他还故意派了一员心腹同去,用五千元贿赂了特派员。 中央特派员见好即收,这种地方『政府』内部的问题如果真要调查起来势必会十分复杂,既然现在汤乡茗交了人,索『性』顺水推舟。他在湖北游玩了几天,然后押着犯人回京去了。 这场风波平息之后,汤乡茗将王凤泉、李志明和戴文珏三个团编为由自己直辖的警卫旅,并遵从陆军部指示,取消南征军番号,将南征军余下十个团与省内预备队整编为三个湖南陆军师,皆调回省内安置。其后他推举自己湖北同乡张道林出任乐昌镇守使,为了缓和与广东的对立局势,只在乐昌设立民兵和警察队,未曾安排正规军入驻。【】1908大军阀394 ------- 转眼到了四月中旬,随着广东过战争的议和,二次革命真正划上了句号。 国内上上下下的目光渐渐从南方转移到北方,前不久的闹得沸沸扬扬的蒙古叛『乱』事件和西藏分裂事件,渐渐又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各方势力都在猜测,袁世凯大总统究竟会不会遵守与广东签署的协约,调兵北上处理国家主权的大事。不少人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小,毕竟正式大总统的大选已经进入预热阶段,袁世凯势必会做出一些有利于自己名声的事来,为大选赢的一个好的口实。 虽然袁世凯从临时大总统继任为正式大总统,几乎是不可更改的结局,但是从政治上的角度来说,做任何事情都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即便袁世凯身上的旧官僚主义气息浓厚,不在乎虚假的名份,但是北洋派内部依然需要为自己在史册上留下浓墨重彩、值得称颂的一笔。总之,收复蒙古对北洋派来说好处总是大过坏处。 于是没过多久,北洋『政府』内部传来了非正式的消息,大总统正在筹备出兵蒙古的前期工作,并且已经开始先一步的调查和交涉手段。 一时刻,全国上下都对收复国家领土充满信心,这已然成为向世界证明中国自强的标志。 与此同时,远在上海法租界博爱路二十六号公寓里孙中山等人开始坐立不安,国内的时局对他们来说越来越不利。广东战争还在议和阶段时,革命党已经看到了大势已去的苗头,更多人选择了出走他国,暂时避开这段时间的风头浪尖。可是孙中山仍然对吴绍霆抱有希望,又或者是对他自己的信仰抱有希望,俨然选择留在上海直至今日。 上海镇守使郑汝成早先接到北京的命令,要迅速果断的处理在上海盘踞的革命党势力。随着战事的变化和广东停战的达成,郑汝成在上海的搜捕行动愈发猛烈,但是他却一直有一个底线,暂时不方便越过租界逮捕孙文。租界是一道界限,可事实上对郑汝成来说这个道界限的难度根本不足为患,要么与洋人交涉,要么私下派密探执行任务,都能轻而易举的把孙文逮出来。更何况泄『露』孙文藏身之处的人,正是租界管理局的洋人,很显然洋人也不希望孙文这个烫手的山芋继续留在自己的地盘上,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郑汝成不是傻子,连洋人都不敢亲自动手,自己有必要充当这个冤大头吗? 要知道孙文好歹是前任临时大总统,革命之父,昔日在北京还跟袁世凯合过影、握过手的,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都有极大的名气和影响力。谁要是敢对孙文下手,那真是活得不耐烦甚至嫌自己的名声遗臭万年。 郑汝成知道,命令虽然是出自袁世凯大总统,可一旦自己执行了这道命令,等到国内掀起轩然大波时,袁世凯势必会毫不犹豫的推自己来当挡箭牌,这就跟前任国务总理赵秉钧的下场是一样道理。因此,他宁可去抓国民党中层干部,也不愿意去动国民党总理。 博爱路二十六号公寓最近进进出出的人越来越多,洋人,巡捕房,社会名流,革命党同志,甚至连镇守使府的人都有。一部分是想打听孙文对目前国内局势的看法,提前预知中国革命势力下一步的选择,另外一部分则是来催促孙文赶紧离开上海,广东大势已去,二次革命的结局一目了然。g!~! 第395章 陈其美的阴谋 孙文有时会与来访者高谈一番,有时又会闭门谢客。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在这个居室不利的情况下,他心中的压力是多么沉重。随着广东停战的消息越来越清楚,闭门谢客的情况也越来越频繁,到了四月初时,几乎很长时间都听不到孙文的任何消息。 今天一整天门房都没有开门,个别几个客人在门廊处等了一会儿,随后各自散去。 早上十点钟过后,一辆小轿车停在了公寓门口的大街上,从车上下来四个身穿风衣的人,径直踩着台阶走进门廊。其中两人留在了门廊,警惕的盯着外面,另外两人甚至没有让门房通报一声,快步来到公寓二楼,敲开了孙中山的房门。 开门的是一个女仆,她刚想劝说来者离开,可是看清楚来者的模样后,立刻拉开房门让他们走了进来。 “孙先生呢?”为首的一人问了道。【】1908大军阀395 “先生在书房,我这就去请先生出来。”女仆恭恭敬敬的说道,先请两人在客厅坐下,之后便转身去往另外一室的书房。 这两人摘掉了帽子拿在手里,正是陈其美和蒋志清。他们没有把帽子放在衣架上,也没有褪去外套的意思,显然不打算在这里久坐。 过了片刻,孙中山穿着一身白衬衣,罩着一件合体的马甲,带着疲倦的神『色』走了出来。他吩咐女仆是准备茶水,然后向陈其美和蒋志清二人简单的打了一声招呼。 陈其美和蒋志清起身相迎,等到孙中山落座之后,他们才又坐了下来。 “怎么样,这么多天了,你们跟广东取得联系了吗?”孙中山平静的问道,他的表情似乎不对陈其美等人抱有任何希望。 “先生,派去广东的何云生六号那天刚到码头就被警察局的人铐走了。宋先生那边也没有消息,听说他已经去浙江了。”陈其美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的说道。 “唉,怎么会这样……”孙中山忧虑说道。 “先生,就算咱们跟广东取得联系又怎么样?吴绍霆已经向袁世凯投降了,报纸的上消息您不相信就算了,南京和淞江警备司令部的内部消息总该可以证明。吴绍霆是真真正正的背叛咱们革命阵营,沦为了袁世凯的走狗了。就算何云生不在上海码头被抓,等到了广州迟早也会被抓。先生,您还是不要再对他抱有幻想了。”陈其美咬牙切齿的说道。 “英士,我不希望你这么轻易的妄作定论。吴都督倾尽心力跟北洋军作战,就算现在停战议和那也是迫不得已的举措,这不能算是投降,也绝不是沦为北洋派的走狗,或许我们应当看作是吴都督的明哲自保、保存实力。”孙中山严肃的说道,他还没有到那种分不清青红皂白的地步。 “先生,不是我故意诋毁吴绍霆,您想想,他若真心为了革命,何苦还要选择求和?他大可像李侠如、克强先生他们那样通电下野,犯得着跟北方求和,把咱们革命的名声都给糟蹋了。”陈其美没好气的坚持道。他还记得去年在沪宁铁路医院与吴绍霆手下的摩擦,心中对这个『毛』头小子很是不爽,自然会有一些本能的偏见。 “吴都督的心思用不着我们去瞎猜。要知道,吴都督与北洋军鏖战大半年的时间,比起江苏、江西的战事加起来都要更长久,这也说明他在这场战争中所付出的代价。更何况,吴都督在停战协议上已经表明,此时此刻应该共同维护国家主权,优先处理外蒙古和西藏之事。这可是一种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大义之举。”孙中山教训道。 “先生,你相信袁世凯这老贼能做到吗?这无非只是吴绍霆保留自己颜面的借口罢了。” “唉,袁世凯狼子野心,但我始终希望他多多少少能做一些有利于民国的决定。” “先生你就是太仁慈了,把所有事情都想得那么容易。袁世凯跟吴绍霆是一丘之貉,都只是在惺惺作态罢了。” “英士,我说过了,我们现在不要妄加评论。”孙中山严肃了起来。 “就算他是真心为了维护国家主权,那也没必要连革命粤军的番号都取消了,北方传来的消息是吴绍霆的粤军改为编制,也就是成了北洋军的一份子了。先生,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陈其美加重语气说道。 孙中山沉了沉气,脸『色』显得很犹豫,他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反驳陈其美,也不知道是否该听信陈其美的言论。不过他总算能确认一件事,那就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二次革已经彻底失败,自己寄希望利用推翻封建政权大革命之后的余波,推波助澜一举打倒袁世凯的想法彻底破灭,甚至连前路该何去何从都甚是『迷』茫。 一时间,客厅陷入了沉默。直到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蒋志清小心翼翼的开口了:“先生,头山先生和平周先生从日本打来一万日元的旅费,上海镇守使郑汝成也早派人点汇了五千元,并且还派人说只要先生肯离开上海,上海任意码头都不会查检先生。您看……” 陈其美又说道:“胡展堂先生已经在日本安排好了一切接应,只等先生动身。我看,咱们是时候离开了,洋人和镇守使府的耐心都是有限度的,万一要是有什么不测,中国革命大业可就真的完了。”【】1908大军阀395 孙中山现在也没有多余的选择,他沉思了片刻,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对,咱们是时候离开了。我原本还希望去一趟广州的……” 陈其美焦虑的道:“先生,你还对吴绍霆抱有怀想?这是何苦呢?吴绍霆既没有加入国民党,也没有坚持拥护先生的决心,他着实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大军阀呀。” 孙中山苦笑道:“世人都知道我们没有兵、没有钱,更遑论权势之说。我辈之革命用的是一颗热血、忠诚和坚定不移的心。军阀在太平盛世故然是不好的,可是如今我中华民国之所以有军阀出现,正是反应了这些掌兵者对中央『政府』的不满。我们与这些军阀合作,建立起让所有人都满意的中央『政府』,到时候这天下自然会心悦诚服。” 陈其美知道现在说服不了孙中山,索『性』不再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他说道:“先生,先不说这些了。您打算什么动身,我和志清尽快安排好上海这边的事,顺便也好提前告诉胡展堂他们。” 孙中山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还是你来安排,我现在正是心力俱疲的时候。唉。” 陈其美点了点头,郑重的说道:“先生放心,我即刻安排好所有事。大约也就在这周之内动身,希望不会太仓促。” 孙中山叹道:“就这样办。” 又聊了一下相关事宜,陈其美与蒋志清便起身告辞。出了公寓,上了小轿车,沿着街道开出去之后,蒋志清忽然有些沉不住气,侧身向陈其美问道:“英士大哥,为何你刚才不对孙先生提及你要派人去北京的计划呢,这不是我们说好的吗?” 陈其美瞥了蒋志清一眼,语气很不好的说道:“你刚才也看到孙先生对吴绍霆的态度,他是绝对不会赞成我们的行动,索『性』还是不要让孙先生知道好了。” 蒋志清有些焦急,连连说道:“可是,既然没有孙先生的指示,我们不应该轻举妄动才是。不管吴绍霆是什么人,他是广州首义的功臣,二次革命他也带领粤军流血牺牲,怎么可以战争刚结束就派人刺杀他呢?” 刺杀吴绍霆的计划是陈其美在月初是刚刚想到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积极策划行动细节,已经摆出了非干不可的态度。蒋志清知道这个计划之后,一直犹豫不定,虽然以前组织里干过不少诸如此类的勾当,可毕竟那时候敌人明确、目的清晰,现在竟然要对吴绍霆下手,无论如何都有说不通的地方。 蒋志清前前后后向陈其美劝说了好几次,总算说服陈其美把这个计划告诉孙中山,由孙中山来决定有没有必要。可是刚才见到孙先生时,孙先生的态度十分明确,但陈其美似乎并无打消念头的意思,真是让自己焦急不已。 陈其美对蒋志清来说亦师亦友,是他走进革命大门的牵头人,这么多年来自己从来没有怀疑过陈其美的决定。这也是为什么刚才在公寓里,他没有当着孙中山的面出卖陈其美的原因之一。可是不出卖不代表无异议,就算他再怎么把吴绍霆往坏的方面去想,也想不出必诛此人的理由,陈其美未免太『操』之过急了一些。 “你难道不懂吗?吴绍霆打着革命的旗号,竟然出卖了革命,这种人要是不严惩,如后任何一个人都敢如此,到那时我们还怎么完成革命大业?”陈其美强硬的说道。 “大哥,可是吴绍霆他未必是出卖我们,依我看,他极有可能是如同孙先生说的那样,只不过是保存实力罢了。”蒋志清反驳道。 “这是保存实力吗?在没开打之前,他什么都不是,都督的职衔还被免除了。你再看看战争结束之后,他不仅得到了都督正式名号,还加封了什么陆军中将、什么荣武将军。何止是出卖,简直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我们革命的名义换取一身荣华富贵。这种狗贼,人人得而诛之。”陈其美说的唾沫星子直飞,一副气势汹汹、盖棺定论的态度。 蒋志清看着陈其美,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心里仍然觉得陈其美的话有些强词夺理之处,可是对陈其美本人的信任,又让自己不由自主的偏向到对面。他心中很纠结,或许自己不知道这件事要更好一些。 陈其美见蒋志清不说话,却在脸上写满了自己的情绪,于是又说道:“志清,这件事你索『性』不要管,我来处理就好。成或者不成,我陈其美一人承担后果。” 蒋志清叹了一口气,迟疑的问道:“大哥,我想……我想真的没必要这么急。不管吴绍霆是不是叛徒,不管他有没有背叛革命,正所谓日久见人心。在这个时候动手,真的太欠缺理智了一些。大哥,您看……” 陈其美斩金截铁的说道:“不行。我们这一走也不知道要过多少时日才能回来,也许一年,也许两年。吴绍霆这种卑鄙小人,我一刻都不希望他过的好。若是就此纵容了,指不准这厮日后会更加张狂,气焰更加嚣张,我们再要下手可就难上加难了。” 蒋志清苦闷的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 陈其美见蒋志清不吭声,只当对方是默认了自己的行动计划。他调整了一下坐姿,目光渐渐转向车窗外面。他心中默默的盘算着自己的计划,其实之所以要对付吴绍霆,并不是简单的因为这厮背叛革命,也不是因为个人喜好,而是关系到革命党人的一项重大利益。g!~!【】1908大军阀395 第396章 恢复和整顿 韶关撤军之后,广东渐渐进入战后恢复的工作。战时前往广西、四川等地负责策应革命的朱执信、王长龄都人也正式返回广州。这几个月因为广东战事的缘故,交通不甚安全,吴绍霆索『性』安排他们留在四川熊克武处,多多少少还能『摸』清熊克武的底细。 没过多久,吴绍霆指示新闻部在省内营造一片良好的舆论氛围,让全省各界人士都认为战争已经彻底远离,再也不会将临到广东的土地上,大力鼓动人民恢复信心、重建家园和扩大原有经营的规模。四月二十日一早,他在都督府会议大厅召开了一次军『政府』全体会议,强调广东未来一年的发展走向,一切都以巩固民生、发展经济和鼓励农工商创新自强为主。 在会议上,他将全省的工作做了重新的安排,因为失去了粤北五县,多多少少对广东全局有所影响,而韶关做为衔接南北的重要咽喉,现在也升级为直辖市,脱离了军『政府』的治理,仅仅只掌握了漕运一项收入。各个部门各司其职,尽量消除所有不利因素的影响,让广东从战争的阴影中彻底走出来。 大会结束之后,吴绍霆又在小会议召开了一次小型会议,与会者是各个部门的正次部长,以及他本人的亲信心腹。先前的大会议只不过是布置框架工作的形式,真正核心问题和命令则集中在这次小型会议上。 “广东这一战咱们打得不差,可结果差强人意,我相信很多不明真相的人们会因此对我们军『政府』失去信心。皱部长,在新闻事业方面我希望你的部门多多抓紧一些,多请一些站在我们这边的时评家发表文章,最起码要在咱们广东境内制造出大了大胜仗的意思,绝不能让咱们自己人把自己看扁了。”吴绍霆坐在靠前的位置,有条不紊的说道。【】1908大军阀396 这些都是他在这几天总结出来的问题,今日只是简单明了的交代出来。 邹鲁点了点头,在自己的记事本上记下了这一点。 “都督,我觉得请一些战斗英雄出来效果会更好,就像以前那样,人们更喜欢得到真实的消息,这些战斗影响就是真实的代表。”邹鲁提议道。 “很好,事后你跟邓士元联络,这件事你们两个负责。邹先生的文采和思维,放眼全场难处其二,我放心的很。”吴绍霆笑着点头道。 邹鲁脸上『露』出几丝得意,吴绍霆的话可是大实话。 接着,吴绍霆又转向民政部,说道:“工农商的恢复和发展很重要。这一战打得太久,人民流离失所,又延误了春耕,今明两年的粮价肯定会涨。你们要做的不单单是恢复我们广东的元气,还要在恢复之后有所进步。这方面我会安排联合银行从中协助,以贷款和缩减利息尽快稳定省内的经济。”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除此之外,因为咱们在粤北丢了五个县,应该会有一些躲避站在的流民南下,他们若是返回原籍则好,若是不愿意返回,安置工作也不能掉以轻心。大部分农民需要土地,我希望诸位多多动用关系,疏通一下乡镇上的大地主,跟我们军『政府』积极配合一下。” 这时,岑春渲说道:“都督,说到对农民和小商小贩的关心,放眼国内绝没有人能出都督其右。都督当政广东之后制订了一套返回红利的计划,每年年底将多余的税款返现给境内之民,虽然因为这两年局势的原因,执行的不算到位,可不得不说此举有开天辟地之意义。” 吴绍霆笑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才是税的真正涵义。税政一年一结,在发展和维护之后多余的款项总不能放在库房里发烂,更不能进了个别人私人的腰包,既然不知道怎么用,索『性』直接还给老百姓。以前过年关对穷人家十分痛苦,地租、课税、欠款压得他们喘不过气,一年一度的传统佳节竟然如同过鬼门关一样,这真是国人的悲哀。我希望我的政策或多或少能让父老乡亲们有个盼头,也算是新年新希望。” 众人听完吴绍霆的话,都自叹不已。岑春渲赞道:“吴都督真是我大中华黎明百姓的希望呀。都督放心,我等一定竭尽所能办妥此事,不负都督一片苦心。” 吴绍霆点了点头,欣然说道:“有云公出面,吾心甚安。另外,越南涉外贸易公司的事,如今战事已停,是时候落实一下。我希望尽快建立一条成熟的外贸路线,为我们广东带来更为客观的商业发展。” 岑春渲道:“吴都督放心,老头子已经着手开始安排了。” 吴绍霆知道岑春渲的办事能力和效率,这件事交给其来负责一定不会有错。接下来,他又转向军事代表,由于从韶关和漳州大规模撤退,三个师的部队依然还在忙碌之中,各师师长都要坚守岗位,只派了部分代表回到广州参加会议。 “为了促成这次停战,咱们革命粤军的番号是要取消的。当然,诸位不要太过伤心,‘革命粤军’这四个字原本是为了推翻满清政权所定下的名称,如今大革命已成,虽然现况不尽人意,可我们依然还是要向前看,对咱们祖国充满希望才是。至于正式的番号还要等我去了北京,与中央『政府』商议之后再做定论。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是要尽快把编制整顿清楚。” “都督,说到整顿编制,第二师的部队是由第一师和第三师抽调组成,原本的四团和五团现在都没了,总不能一直把第一师和第三师的团交给第二师!”刘永浩发问道。 “你说的没错,这也是我接下来要交代的问题。以前是因为财政困难,没有多余的资金扩编军队,如今海军要分出一部分交归国家海军部直辖,虽然我心颇有不舍,可每一艘战舰原本就是国家的资产,若占为己有那太说不过去了。正好,交出了部分军舰,大大减轻了财政压力,多余的资金可以用来扩充兵员。先将四团和五团这两个老字号部队填满,跟第二师把其他两个师的部队替换下来。至于其他扩军工作,等我从北京回来再另行安排。” “明白了。”a!~! 第397章 海军送别 四月二十五日,番禺广东海军大本营的军港码头上早早集合了大一队海军官兵,他们正在进行做后的出『操』和勤务。军港外围的泊位已经清空,护湾航道上整齐的停靠着几艘即将的军舰,依次是炮舰“楚泰”、“楚同”、“楚豫”、“楚有”、“楚观”、“楚谦”号炮舰,在这些炮舰的侧翼,还有四艘“湖鹏”、“湖鹗”、“湖鹰”、“湖隼”鱼雷艇。 这些军舰正是广东停战协议上要交代出去的十艘舰艇,而今天正是它们离开广东前往镇江报道的日子。 其他不需要离去的战舰官兵们,一大早也都跟着集合列队,准备为这些同袍战友们送行。 对于这样的离别,很多海军将士们都不知道该置于什么样的感情。海军留在广东一直以来都是一种尴尬的境地,他们原本是国有财产,是用来保家卫国的利器,而不是偏安一隅参与军阀之间的混战。但不管怎么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既然广东海军选择了广东军『政府』,并且一直以来都拿着广东军『政府』的薪金,自然要听命于广东军『政府』。 至少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广东军『政府』并没有滥用海军力量,这一点让广东海军各舰十分欣慰以及欣赏。【】1908大军阀397 这么多年在一起生活,袍泽之情自然难舍难分,这即将离去的十艘舰艇或许以后都很难再次相见,甚至再次相见时有可能还会是炮口相指的悲剧。 在晨『操』结束后,高广征又亲自带领官兵登舰执行日常勤务,海军士兵们把军舰上上下下都打扫了一遍,没有一个人缺席,也没有一个人马虎敷衍,每一寸每一段都是仔仔细细。就连高广征自己也动身擦拭甲板。 其他舰的官兵在码头上肃然立正,望着忙碌不已的袍泽兄弟,他们只能默默在心里祝福。 到了正午十一点时,一队马车开进了海军大本营,正是广东都督府前来进行交接和送行的人。车队开进大本营的小广场上,海军基地的下级士官们上前来接应。吴绍霆从第二辆马车上走了下来,随同前来的还有总参谋长何福光、副官邓铿、总顾问岑春渲等等广东军『政府』的高级大员,可见对于这次送行是何等的看重。 海军部副部长任光宇听到通报,匆匆忙忙从军港码头赶了过来。 吴绍霆见到任光宇之后,用沉重的语气问了道:“高部长呢?” 任光宇回答道:“高部长正在带领麾下执行军舰勤务。”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他看到军港码头上站满了海军官兵的身影,随即又问道:“兄弟们都集合起来了?” 任光宇点了点头,深沉的说道:“是的。兄弟们在一起生活有一段时日了,今日相别也不知道何日能再见,大家自发前往军港送行,以表心意。” 吴绍特颔首叹道:“也好,也好。走,咱们过去看看。” 任光宇做了一个“请”的收拾,说道:“都督请。” 吴绍霆领着都督府一众官员,跟随任光宇来到军港码头。码头上的海军官兵们在各自长官的唱令之下,按照队列依次向吴绍霆敬礼,吴绍霆一一回礼。 来到码头最前沿,吴绍霆抬头向停泊岸边的几艘楚字系炮舰望去,只见船上船下都是忙忙碌碌的身影,想到这即将阔别的场面,他在心中不免有几分凄凉。自广州首义以来,他原本以为自己得到最宝贵的财富不是一省地盘,毕竟地盘随时能有、随时能无,恰恰是广东水师的三十多艘军舰才是重中之重。 回望整个中国近代史,没有任何一个军阀能掌控一支海军为己用,这是多么值得耀武扬威的事呀!海军这种兵种按照二十一世纪国防大学一位教授的定义,它属于一种进攻『性』兵种,没有一个国家发展海军不是为了对外拓展。当然,考虑到眼下中国的情势,也只有中国的海军是用来巩固本土防御之用。 虽然这两年他几乎没用动用这支海军力量,其中的原因一言难尽。可是有海军坐镇的广东,无论如何都能让外人感到震慑。今日送走了这十艘主力舰艇,广东海军的实力大打折扣,多少都会让人心寒。 不过也罢,他心里有数,对海军的依赖只不过是一种感情作用,这两年广东军『政府』的财政有一半是消耗在海军维护上,反而海军付出的作用不甚很大。如今没有了这批军舰,虽然感情上若有失,可真正能腾出一笔资金来,好好发展陆军和军事科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时,任光宇试问了道:“都督,要不我派人上去通知一声?” 吴绍霆摇了摇头,不疾不徐的说道:“不急,让高部长他们精心执行在广东的最后一次勤务。今日为他们送行,我时间充足的很,哪怕到天黑,哪怕到明天都无所谓。” 任光宇叹道:“都督,唉。”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1908大军阀397 快到十二点时,十艘舰艇总算完成了全面勤务,各舰舰长在甲板上集合麾下官兵,之后依次有序的从军舰上退了下来。这些海军将士们紧挨着送行同袍旁边的空地停了下来,快速的开始整队集合。片刻之后,以各舰为单位列成的方阵,整整齐齐的呈现出来。 高广征做了最后的检阅,然后迈步向吴绍霆这边走了过来。 “都督。”他向吴绍霆郑重其事的敬了一礼,表情肃然,不苟言笑。 “高部长辛苦了。”吴绍霆同样庄重的还礼。 “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更不知再见之时会是如何情形。但不论未来如何,广征都要感谢吴都督这两年对我等的照顾和帮助,这份恩情广征绝不敢忘。”高广征铿锵有力的说道。在他刚毅坚强的外表下面,此时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和纠结,身为中国海军,对国家的忠诚和对故交的情谊,这都是很难做出抉择。 “行了。说到底,我倒有些愧疚,或者说也不应该愧疚,毕竟你们是中国海军,我吴绍霆区区广东都督是不可能把国家资产占为己有。若不是时局变动,中央『政府』黯弱无能,财政入不敷出,让你们这些海军将士们夹在中间,相信我也不会有此私心。” “都督千万不要这么说,这两年承蒙都督照顾,我们这三十多艘战舰才得以维持至今,反而我等这些年未曾为都督真正出谋策力,今日就这么一走了之,实在是有愧于心。” “我吴绍霆反抗的不是中央『政府』,仅仅是不满袁世凯这个欺世盗名的大总统罢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换来中国的希望。你等身为国家海军,屈居于广东一隅,不得不说是大材小用,今日你等远行正是履行保家卫国的军人天职,我吴绍霆感到庆幸和欣慰。虽然你们分道扬镳,但目的地是为相同,因此你我都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都督说的是。都督深明大义,广征开悟不少。”高广征长叹一声,虽然嘴巴上这么说,可是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多少好转。他顿了顿,挺起胸膛大声的说道,“请都督放心,只要我高广征还是‘楚泰’号舰长,‘楚泰’号绝不会向粤军和广东开火。” “谢了。”吴绍霆感激的握了握高广征的手。 之后,都督府的众官员与即将远行的海军将领一一说过几句勉励的话。十二点整,吴绍霆亲自主持了这场送别仪式,他没有过多的虚情假意,只是即时的讲出了自己的心情,又说了一些祝福的话。 演讲结束,任光宇与高广征完成旗舰旗帜交接,吴绍霆特意安排剩下的时间,让海军官兵们解散,方便同袍之间做最后的道别,关系好的还趁此机会交换了纪念物。半个钟头后,大家在海军食堂吃了一顿便饭,随后高广征带领楚字号舰艇的将士们登上战舰。 下午两点整,随着旗舰“楚泰”号拉响汽笛,其余五艘炮舰也陆续响应。 “呜呜”的汽笛声沉重而悠长,仿佛在代替着舰上的官兵大喊:“再见了,兄弟们。” 码头上的海军官兵和都督府官员们望着渐渐远去的五艘战舰,有人甚至忍不住哭泣了起来,不过大部分人依然是一脸严肃。正如他们心中所想,高广征带领这些战舰踏上了履行海军职责的道路,大家都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直至五艘战舰离开军港,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那悠长的汽笛声仍然回响在每个人的心中,久久不能散去。 吴绍霆暗暗感叹:近代中国的海军们……你们受苦了!g!~! 第398章 求婚 张直敲开了都督办公书房的门时,吴绍霆正在向邓铿交待一些北上进京的事宜。 “就先这么办,我去北京少数也要一两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扩军和整编的事让韦师长、莫师长和何参谋长他们来负责。等我去北京回来时,差不多都忙好了,直接把新的番号挂上就好。”吴绍霆对邓铿交待道。 “明白了。”邓铿回答道。 “你先去。”吴绍霆罢了罢手,让邓铿退下去,同时起身迎向大门口。 张直拄着一根手杖,先向出去的邓铿颔首示意,然后才慢悠悠走进了书房。【】1908大军阀398 吴绍霆一直走到玄关的地方,伸手搀扶了张直一把,笑呵呵的说道:“张老先生最近辛苦了,整个冬春两季都没让您老人家好好省心,怕是坏了您的身子骨了。” 张直连忙说道:“都督哪里的话,这把老骨头能为军『政府』效力,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吴绍霆请张直在书房小厅的茶座坐下,然后打开小火炉的炉盖子开始烧水。 张直放好手杖之后,这才问了起来:“都督请我来有什么吩咐吗?” 吴绍霆一边清理茶具,一边缓缓的点了点头,表情若有所思,说道:“是一桩严肃的私事向与涨老先生好好谈一谈。” 张直仔细揣摩了一下吴绍霆的脸『色』,一时猜不出是什么事,只好问道:“还请都督明示。” 吴绍霆长叹一声,感慨万千的说道:“有一些话不妨诚实的告诉张老先生,在现在这个都督府里,与我吴某人相识最久的人不是其他人,就是张老你。记得我与张老第一次见面时,尚且还是区区旧军哨官,一转眼四年过去了,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呀。” 张直心中不禁担心,他虽然老,可不算糊涂,自然是记得当年的情况。当年他在广东是叱咤一时的官商人物,确实没有把一个小小的旧军哨官放在眼里,没想到几年的时候,这个年轻人的变化突飞猛进,甚至连平步青云都不足用来形容。他忍不住开始怀疑,吴都督旧事重提的原因,是不是要翻旧帐呢?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放眼整个广东,做让人难以琢磨的人就在自己的面前。 吴绍霆一味心思摆弄着茶具,没有留意到张直的脸『色』变化,他接着说道:“当初能认识张老先生,还是多亏了张老先生的千金。我一直认为张小姐可称民国第一奇女子,小小年纪接触中西文化的双重熏陶,在显赫的门楣之后却有一颗自强不息的心,着实让我佩服。” 张直苦笑道:“都督实在是谬赞了,都怪老头子以前忙于商事,疏于管教,以至于让小女成日没谱,一副疯疯疯癫癫的样子,一点大家闺秀的举止都没有。说起来我就生气,除夕之夜这疯丫头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竟然私自跑到前线去………真是家门不幸呀!” 他顿了顿,又改了一下语气说道:“好在多亏了都督照顾,这野丫头总算平安回来。” 吴绍霆不知道该笑还是该严肃,恰好这个时候小茶壶的水烧开了,他拧起茶壶把茶具烫了一遍,然后开始泡茶。 “这样,我吴绍霆不喜欢拐弯抹角,张老先生也不是外人,所以就摊开了说。绍霆与张家渊源颇深,如今张家小姐年逾十九,尚且待字闺中,绍霆也正值盛年,身为一省都督的身份也不会玷污了张家的名声。因此,我想向张老先生提亲,订下与张小姐的婚事。” “啊?这……”张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吴绍霆的话题也转的太快了一些。 “张老先生是明白人,我吴绍霆绝不会明媒正娶张小姐,绝不会亏待她。”吴绍霆再次说道,他知道这个时代不用讲什么两相情愿之类的话,只要长辈乐意,一切都好说。 “都督,这……会不会有些太仓促。广东战事刚刚结束,很多事业百废待兴,都督怎么会想到在这个时候关心儿女情长呢?”张直连忙张了一些话接上口。 他知道吴绍霆身为一省都督,手握千军万马,同时经过广东一战之后名声大噪,更重要的是至今还是单身一人,换作是谁都巴不得有这样的乘龙快婿。可是他的想法并不简单,自己愿意巴结吴绍霆是一个商人趋炎附势的正常心理,但这不代表一定要把关系套死。套死的风险很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商人可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更何况,他知道吴绍霆不是一个军阀这么简单,这个年轻人有一种隐藏的疯狂,敢挑战中央『政府』,敢威胁洋人,指不准日后真的干出什么逆天的大事,到那时的后果可不是自己愿意分担的!为了保险起见,他宁可放弃一时的荣华富贵,跟吴绍霆保持目前的距离是最好不过了,至于嫁女儿还是另外再议。 “怎么,张先生似乎不赞成这门婚事?”吴绍霆依然慢条斯理的神态,他已经泡好了茶,给张直和自己都满上了一杯。【】1908大军阀398 “呃,这,话不是这么说,都督您是大富大贵之人,是英雄也是伟人,小女生『性』刁野,实在不成体统,可不敢妄攀都督这门亲事呀。”张直连忙解释道。 “张老先生,我真不明白,到底是你认为张小姐配不上我,还是我配不上张小姐呢?只不过一句话的事,张老先生何必借口掩饰?”吴绍霆脸『色』『露』出了几分不好看,他端起了茶水慢慢的吸了一口气,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张直。 他不知道张直肚子里在想什么,可是自己身为大都督连一门婚事都办不下,这不是让人耻笑吗?如今中国的风气,有权有势者三妻四妾十分正常,今日他只想明媒正娶一个心仪的女孩,这是自己这一生第一桩婚姻,竟不得顺利,简直太让人不痛快。 张直意识到吴绍霆的态度变化,也感觉到吴绍霆这次是认真的,如果他还要坚持自己的原则,别说一时的荣华富贵和日后的危机四伏,只怕从今天开始张家就没好果子吃了。 “都督切莫误会,实在是……这件事太过突然,老头子我毫无心理准备,答话难免有些唐突,还请大都督见谅,见谅。” “这么说,张老先生需要一段时间考虑?” “倒不是考虑,毕竟关系到小女终身大事,我也要先回去告知小女,也好有个准备。”张直找了一个很塞牙的理由说了出来。谁都知道他是一个传统观念不浅的人,儿女婚姻岂能由儿女自己做主?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挡过这一劫再说,自己确实需要好好斟酌一下。 “我明白了,”吴绍霆没有拆穿张直,他说道,“五月一日我便启程北上了,我的计划打算在北上之前先把订婚的宴席置办出来,等我从北京回来,不日即正式迎娶张小姐过门。” “这……这,好,我一定尽快答复。”张直一阵无奈,听吴绍霆这口吻显然是早已决定,容不得自己再有任何异议了。g!~! 第399章 订婚宴上的合作 没过多久,广东都督府传出了吴都督即将迎娶张家小姐的消息,街头小巷纷纷谈论这件事,好歹吴大都督是一个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一些私事八卦理所当然成为了茶前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而就在四月下旬的一天,《广州民报》果然刊发了一则通知,吴大都督将于四月二十八日晚上在德丰大饭店举行订婚宴,诚邀各界朋友光临。 报纸刊登的消息是给不认识的人,至于认识的人吴绍霆已经派人发下去精美的请帖。当然要想参加大都督的订婚宴,贺礼是必不可少,无论是想巴结或者出自真心祝福的人,这场订婚宴实在是一个难得机会。 订婚宴的前一天,王云带领特勤处到达德丰大饭店,把饭店上上下下都检查妥当,各个重要的岗位直接派人连夜值守。 次日凌晨时,广州城防警备司令倪映典和警察局一起派出军警三百人,在德丰大楼附近持枪警戒。这些参加警戒工作的军警们,出发之前每人收到了吴绍霆派下的一百块钱红包,表示他们也是参加订婚宴的一份子。 八点开始,饭店工作人员紧张的忙碌起来,一边进行最后的布置和检查,一边迎接先一步到来的客人。最先到的自然是邓铿、王云、倪映典等人,他们穿着光鲜的礼服,也准备好了各自的贺礼,不过即便是参加婚礼他们也不能忘记责任。【】1908大军阀399 到了十点左右,城内各界的大人物们陆续抵达,警卫和饭店工作人员有条不紊的接待,并把姓名和贺礼都记了下来。 张小雅早上六点时就睡不着了,她在床榻上辗转不已,心中的紧张和甜蜜不言而喻。虽然只是订婚,但对她来说还是如同人生第一次一样值得重视。一直煎熬到八点左右,大哥张志诚跑来敲了一次门提醒媒婆和女宾到前厅了,让妹妹快点梳洗打扮。 几个贴身丫鬟帮张小雅梳洗了一遍,然后等送来新衣服上身后再行化妆。 订婚既然选择在洋人的大饭店,也说明这次仪式将以西方的方式进行。送来的订婚礼服是专门赶制裁剪的白『色』长裙礼服,经过吴绍霆的吩咐,故意裁去了洋人蓬松宽大的裙笼,以正常的晚礼服裙摆为主,这样方便女士行走坐立。 换上礼服之后,女宾们终于冲到卧室来嬉闹了一阵,张小雅不再想以前那么活泼开放,反而显得羞羞涩涩,倒像是一个封建大家闺秀似的。 媒婆是财政部长李煜堂的妻子,她趁着女宾嬉闹还没化妆之前,端来一碗蜂糖珍珠羮,让张小雅先喝下去,充作是早点。她告诉张小雅等下的时间还长得很,就算宴席开始了,吴都督跟她还要一一敬酒致礼,现在不吃点东西垫一垫,到时候会受不了的。 张小雅没有经历过这种事,顺从的听了李夫人的话,把汤羹喝了下去。 半个小时后,都督府派来马车迎接张家的人前往饭店。张直自己有一辆小轿车,不过为了表示对都督府的尊重,他把小轿车用去乘亲朋,自己跟着都督府的马车一起上路。 吴绍霆没有穿上自己的军装礼服,而是换了一身裁剪得体的西式黑『色』礼服,领口扎了一个漂亮的领结,胸前佩戴者好几枚荣誉勋章,整个人既挺拔又神气。他早早来到饭店,一直站在门庭处等待自己的未婚妻。 当张小雅的马车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开进大饭店的院门时,他与一些男宾迎上前去,亲自拉住张小雅的手,将其引下了马车。张小雅在见到吴绍霆时,精心打扮的小脸蛋立刻通红起来,轻轻的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吴绍霆故意借着下马车的功夫,凑到张小雅的耳边小声的说道:“你今天很漂亮。” 张小雅只能以笑应对,想不出该怎么回答。 两人在众宾客的簇拥下,挽着手款款的走进了饭店大堂。这一刻,早在饭店里等候多时的客人们纷纷起身,热情洋溢的鼓起掌来。踩着红地毯一直走到大堂最前面的礼台上,吴绍霆环顾了一眼全场的客人,又低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佳人。未婚妻仍然很紧张,努力鼓起勇气让自己正视前方,以免让吴绍霆没有面子。 吴绍霆挥了挥手,全场渐渐安静下来,他将早已准备的好一些话讲完,然后正式宣布与张小雅订婚。订婚仪式没有神父,而在场的各位来宾都是见证人。仪式简单而隆重,很快便开始了宴席。 正如早上李夫人告诉张小雅的那样,吴绍霆挽着她的手向在座宾客敬酒。当然也并非全部酒桌都要走过,这次订婚到场数百人,酒桌都摆下了三十多张。两人仅仅是向熟悉的客人敬酒,至于其他人则一概代之。 宴席一直持续到下午亮点方才结束,一部分宾客打道回府,另外一部分宾客则留下来玩桥牌、打麻将,反正晚上还有宴席,大家索『性』就打发了下午的时间,等待晚上的热闹。 张小雅因为空腹喝了几杯酒,头晕得不行,吴绍霆让几位女宾扶着直接到饭店的客房休息。他留在楼下,于大厅和雅间之间走动,招呼到访的客人。 原本以为今天会轻松愉快的过去,可是没想到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一个小意外。 吴绍霆正在一旁观看张直、李煜堂等人打麻将,邓铿快步走了进来,他多贪了几杯酒,脸上有些上『色』,不过整个人还保持着清醒。他在吴绍霆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都督,德国人想见您。”【】1908大军阀399 “领事馆的安德烈?”他记得自己向各国领事发了请帖,邓铿既然说是德国人,那肯定就是德国总领事安德烈了。 “是的,他在外面的走廊上,说是有要紧事。”邓铿说道。 “哼,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要紧事。”吴绍霆冷笑道。他没有打搅宾客们娱乐,转身悄悄的走出了雅间,邓铿紧随在其后。 来到走廊上,只见安德烈挺着胖乎乎的啤酒肚正站在吸烟区抽烟,当他看到吴绍霆走过来时,马上把半截香烟掐灭,快步迎了过来。 “啊,我亲自的朋友,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真心的为你感到高兴。”安德烈用德语阳声调夸张的说道。 “谢谢你,安德烈爵士,既然是要紧事,咱们到房间里去说。”吴绍霆不冷不热的说道。身后的邓铿拉开了一间没有人的雅间房门,请吴绍霆和安德烈进去。 关上门之后,吴绍霆找了一个靠背椅坐了下来,安德烈也像在老朋友面前一样不拘小节,随便的坐了下来。 “说说,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安德烈爵士会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找我呢?” “实话实说,我前段时间就想找你这个老朋友叙叙旧,不过广东停战之后身为大都督的你忙得不可开交,我也不好叨扰。今日是你大喜之日,直到下午这个空闲我才好意思来找你,真的是一件比较严重的事。”安德烈压低了语气,似乎想故意制造出凝重的气氛。 “请恕我打断一下,您所说的严重的事,是对你而言还是对我而言?或者……是对德国而言还是对中国而言?”吴绍霆不疾不徐的问道。 “呃………显而易见,这些都是有必然联系的。请相信我,这次对吴大都督你而言是一个千难逢的好机会。”安德烈狡猾的说道。 “好,愿闻其详。”吴绍霆不置可否的说道。 “是这样的,吴都督您应该留意到最近几个月欧洲的局势变化?”安德烈严肃的说道。 “以前是有关注,最近您也知道广东的事让我无暇顾及其他琐事,不过我愿意听听安德烈爵士带来的最新消息。”吴绍霆立刻坐直了身子。他听到这里时,已经猜出这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欧洲紧张关系的问题,既然安德烈特意跑来找自己,说不定自己真有机会『插』足其中大赚一笔。 “这件事说来话长,不过开头总是要先提一提法国的懦夫们。您应该知道,四年前埃米勒?弗朗索瓦?卢贝卸任法兰西第三共和国的总统,这对我们德意志帝国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吾皇威廉二世一直希望老卢贝能够继续参加竞选获得连任的机会,没想到这个老家伙早已对政治不感兴趣,卸任之后竟然跑到奥斯陆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安德烈叹息的说道。<)(1838年12月31日-1929年12月20日)。法国政治家、法兰西第三共和国58届总理(1892年2月27日-1892年12月6日)、第8任总统(1899年2月18日-1906年2月18日)。 1885年进入参议院,成为蒂拉尔『政府』的公共工程部长(1887年12月至1888年3月)。1892年出任总理并组阁。同年8月,法国南部卡尔莫煤矿工人举行大罢工,他在其中担当仲裁人的身份,在许多方面给予工人更多的权利,使得罢工获得平息。11月,因巴拿马丑闻爆发,他的『政府』受到外界的批评和指责,12月宣布辞职。 1899年2月,他当选为法兰西第三共和国第8任总统。1900年,在他的支持下,巴黎博览会成功举行。1906年2月任满后过着私人生活直到去世。1904年被挪威国王奥斯卡二世封为“挪威狮子骑士(ianlion)”。 吴绍霆对法国历史不太熟悉,也不知道上一任法国总统与德国之间的关系,不过既然这件事从弗朗索瓦?卢贝身上说起,自然与第一次世界大战是有关联的。他耸了耸肩膀,示意安德烈继续说下去。g!~! 第400章 买卖还是交换? “老卢贝是一个老好人,他做事兢兢业业,从不大胆冒险。就算他的政治生涯当中有一些污点,可依然难当这头挪威狮子的光彩。如果他能继续连任,法国『政府』肯定不会在记得当年普法战争留下来的阴影,最起码不会像今天这样愈演愈烈。老卢贝的继任者克莱芒?阿尔芒?法利埃,他就是一个老流氓,一个懦夫,一个不敢面对失败的胆小鬼。” “哦,哦,哦,真不知道让法国领事听到这句话,他会不会揪掉你的大胡子。”吴绍霆苦笑的说道。 “我才不怕他,日耳曼民族都是天生的铁血战士,我敢打赌,法国领事可不敢跟我决斗,我一定戳烂他的肠子。”安德烈欲欲一试的说道。 “好了,你继续说。我知道普法战争对你们两个国家的影响,跳过这些不新鲜的话题,说一些正经事。”吴绍霆劝说道。 “是的,是的,没错。法利埃上任以来竟然与英国、俄国结成了联盟,而他从始至终都在维持着这层关系,并且还在国内不断鼓吹收回阿尔萨斯和洛林。真是该死,阿尔萨斯的居民可都是说德语的,他们是日耳曼血统的后裔!你相信吗?就在上个月法利埃签署了参议院的一项提案,允许在教科书中强调阿尔萨斯和洛林的归属,这是『裸』的挑衅。”【】1908大军阀400 吴绍霆对此没有发表任何言论,他知道追溯一片土地的所属是一件很复杂的事,不过阿尔萨斯和洛林可以好比中国的东北一区,那里照样有说朝鲜语的人,却也没表示东北就是朝鲜的领土啊? “我明白了,德国和法国的关系恶化了,这就是您要告诉的事?”他问道。 “不光如此,英国人也在从众挑拨离间。就是他们在背后撑腰,法利埃这个老混蛋才敢如此嚣张。”安德烈咬牙切齿的说道。 “好,我想问一下,这些与我个人到底有什么关系?与我们中国又有什么关系?”吴绍霆知道安德烈是故意在自己面前演戏,装出一副热血愤青的样子,真正的外交家是不会轻易得罪他国时节。就好像刚才的宴席上,他明明看见这个德国胖子跟法国领事夫人相谈甚欢。 “大概有十多年的时间了,欧洲局势一直动『荡』不安,我们德意志帝国和奥匈帝国,为了对抗英国、法国和俄国,这十几年来一直在疯狂的扩充军备。无畏舰、航空兵团还有重炮部队,这十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扩编之中。”安德烈说道。 “这些我都知道,在东方我们管欧洲这十年的发展叫军备竞赛。”吴绍霆耐着『性』子说道。 “没错,就是这样。您应该知道我们德意志帝国与吴都督联合开发的自动步枪,整整一年的时间,军事委员会都在论证自动步枪的价值。显而易见,这种持续火力在战场将会拉开崭新的一幕,甚至还会随之而生许多新的战术体系。只可惜持续火力伴随而来的是高消耗,这对后勤将会造成十分巨大压力。可是面对英法俄三国的嚣张气焰,新式步枪装备军队是迟早的事,关键还是要解决生产线的问题。”安德烈极为认真的说道,甚至说到最后还故意压低了声音,显得神神秘秘。 “我同意贵事委员会的结论,自动步枪确实十分考验后勤。不过说来说去,这也与我无干,难道你希望我派一批工人远赴德国充当后勤队?这不是大笑话吗?”吴绍霆其实已经隐隐约约猜出了安德烈的意思,只不过故意装疯卖傻的这么说。 “不不不,我亲爱的朋友,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但是我们希望大都督您能提供另外的帮助,要知道自动步枪的技术目前只有德意志帝国和吴都督的广东军『政府』掌握,甚至说不定我们都已经在架设生产线了。” “呵呵,你说的没错。不过自动步枪制造过于精细,到目前生产线尚且还没有完工,更何况就算完工也仅仅只有一条生产线,每天最多只能生产三支自动步枪。我相信以贵国的工业技术,在国内开设几十几百条生产线都不成问题,该不会贵国还想征用我这条半斤八两的生产线?”吴绍霆冷笑道。 “实不相瞒,这次来找吴都督确实是讨论借用生产线的事情,不过制造枪械不是重点,真正是生产子弹和枪支配件。”安德烈摊开了说道。 “哦?哈哈,真是想不到,我甚至都不相信这是德事委员会的主意,身为欧洲列强,竟然会想我一个地方军『政府』租界生产线,太离谱了吗?”吴绍霆忍不住戏谑的笑道。 “吴都督,不管您相信不相信,毕竟自动步枪的技术只有我们知道,我国不可能在欧洲轻易的找另外一个相邻的国家来委托生产,毕竟我们更在乎的是技术优势。这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决定,连吴都督都想不到,那些英国佬和法国佬们就更不会想到我们会在远东地区埋下伏笔。一旦发生战事,我德国境内的工厂必然会承受巨大的压力,为了以防万一,吴都督这里的伏笔是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对他来说这不是一件坏事,如今广东战争刚刚结束,未来一两年内只怕都不会再有战火发生,广东兵工厂生产的武器正是对外出售的大好时机。正如一战时美国利用军火外售赚了一笔飞来横财一样,他同样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发一笔财,虽然不可能及得上美国那么大捞特捞,但对于广东一省的发展已经足矣。 “原来安德烈爵士是要跟我谈生意?有卖家愿意卖我的商品,我又有什么利用不卖呢?这样,你们德国方面先拟定好买卖的详细计划,等我从北京回来时我们再深入讨论价格和运输。你是我的老朋友了,自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折扣。” “呃……吴都督,难道你真的把这件事看作是一笔……买卖?” “要不然呢?”g!~! 第401章 北上前 “您看,你我是好朋友,先前我告诉你的是德国与法国积怨已久的原因,它的意义不亚于你们中国的大革命!也就是说,多多少少你我都能算得上是同志。如果在这件事上您能帮上忙,德意志帝国和大皇帝威廉二世阁下一定会记住这份人情。” “安德烈爵士,请恕我直言,你真不是一个合格的演讲者。你先前告诉我的法国前总统老卢贝和现任法国总统法利埃,这些故事对我来说都是废话,一文不值,更不用说拿这些故事跟我们中国大革命相提并论。你应该知道,天下没有的午安,做任何事都是要有代价的,我说过给你一个优惠,这已经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考虑了。我希望安德烈爵士你不要忘记,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曾奢望凭借中德共同研发计划的附属条约向贵国贷款,可是结果呢,德意志帝国无情的拒绝了我。”吴绍霆严肃的说道。 “这……这,我敢向您保证,贷款的事我个人已经尽出全力,这样的结果是谁都不想看到的,我以我儿子的名义发誓。” “过程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安德烈爵士如果你打算让我为你们生产枪支弹『药』,我只能说这真的是痴人说梦。工厂的工人都要养家糊口,机械是需要维护,更何况我又不欠贵国一『毛』钱,凭什么做这个冤大头?哦,哦,我也绝不会相信威廉二世殿下会因为广东的一条生产线而对我感恩戴德,这简直太可笑了。” “我明白,我明白。好,那我换一个方式跟你谈。军事委员会自然不是看重广东的一条生产线,以中国生产的技术,一条线一天只能生产最多五百发子弹,还不够我们一个士兵训练的消耗。我们打算利用德国工业技术,为广东兵工厂和中德厂扩建自动步枪生产线,最起码会有八个生产车间。这些车间的机械设备、工人技术,都由我们全权负责。”【】1908大军阀401 “等等,你们还打算帮我们培训工人?” “没错!当然,正如你刚才所说,做任何事都要有代价。机械设备、工人技术培训,到时候统统都归你所有,记住,是你,而不是中国x『政府』所用。只要这些车间能为我们德意志帝国提供十年的服务,就这么简单。” 吴绍霆恍然大悟,换一个角度去理解,德国人就是想要利用技术来充当钞票。不过他有些不明白,德意志帝国国富民强,何必要用宝贵的科技技术来交换一些子弹和人力呢?这简直是太不划算了。当然,他也能猜出一些苗头,现在是1912年4月,距离第一次世界大战只剩下两年的时间,或许正是因为长达是多年军备竞赛的原因,德国经济已经出现了不足。 “哈哈,安德烈爵士我的老朋友,你可真是一个幽默感十足的人,”他忽然发出了笑声,伸出手煞有其事的在安德烈肩膀上拍了拍,“你看,现在不就好了吗?既然有明码标价,那咱们就有谈下去的基础了嘛。” “是,是,就是这个意思。那您看……” “诚实的说,今天真不是谈这件事的好日子。这样,回去之后我会好好研究一下,明后两天我会让我的副官,也就是这位先生,”他指了指站在门口的邓铿,“负责与你进行详细的交涉。下个月初我会去北京,不过你放心,我的副官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好的,好的,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安德烈眼珠子转了转,马上答应下来。他知道吴绍霆是一个精明的人,若是跟吴绍霆谈难免会占不得任何便宜,换做是副官来谈的话,那就有机可乘了。 送走安德烈之后,邓铿马上说道:“都督,您真的要我负责谈这件生意?” 吴绍霆点了点头,笑道:“士元,你是我的副官,自然有权代表我负责都督府所有事务。我连你都不信任的话,我还能信任谁呢?” 邓铿很感动,自从在韶关师部花园一番谈话之后,他已经有所改变自己处事准则,而自此以后都督果然更加重视自己,可见以前一直都是受『性』格所制约。他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又为难的说道:“都督,这件事关系可不小,毕竟是我们地方军『政府』跟德国『政府』的交易,我怕我万一走错一步,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吴绍霆哈哈笑道:“士元,对自己有点信心,我相信你能办好的。我会先告诉你我们的底线,这样,到时候你尽量跟他们谈,把十年缩减到五年,然后生产的原材料必须由德国人供给,或者德国在中国采购然后交给车间生产。” 邓铿点头记了下来,问道:“都督,就这些吗?” “没错,就这些。原材料最重要,咱们帮德国人生产好几年,要是原材料也由我们出,那这可真是得不偿失的买卖。” “万一德国人不答应怎么办?” “这样,你记住,原材料是务必不能退让,至于时限可以放宽。他们提出十年,你一定要把这个数字压下来。其实这就跟菜市场一样,讨价还价,为自己一方争取最大的利益。如果还是谈不拢,你就故意在谈判桌上拖延,等到我从北京回来再做打算。” “都督,我明白了。” “很好,我告诉你的就这么多,其他的就要看你的谈判能力和技巧了。我对你有信心。” ---------------------- 四月最后一天,吴绍霆一大早起来就忙着收拾行礼,他知道自己这次北上一定会待上一段时间,所以要带的东西也不少。一大早,张小雅也从家里跑到都督府,帮吴绍霆忙上忙下的收拾、虽然已经订婚,但正式的婚礼要等吴绍霆从北京回来之后再落实,而在此之前两人依然没有同居。【】1908大军阀401 一边收拾,张小雅一边叮嘱吴绍霆在北京多多注意身体,毕竟南北相隔甚远,水土不服是在所难免之事。对于张小雅小小年纪竟有了婆妈的开端,吴绍霆感到无可奈何,不过还是笑着答应了下来。 中午吴绍霆与张小雅共进午餐,下午他便先派人送张小雅回去。 张小雅刚走没多久,大门警卫营匆匆跑来通报,称张家大公子张志诚来了。 吴绍霆已经很久没跟张志诚见面了,就连在自己的订婚宴上都不见张志诚的样子,后来听未来的老丈人说张志诚这些天一直很少回家,吃住都在兵工厂,张家别墅也只能隔三差五带一些煲汤和换洗的衣服过去。他知道张志诚是一个干劲十足的青年,尤其是扎进了军工业的车间里,简直都到了忘我的境界。虽然张志诚『性』格有些孤傲和自以为是,但不得不说是一个很好的研发人才。 张志诚突然来都督府,十之是广东兵工厂有了新进展。张志诚有一个值得人尊敬的地方,那就是他从来不诉说困难和抱怨,一旦遇到了问题只会一个人去解决,只有等到有好消息的时候才会趾高气扬的到处宣传。 “快请进来。”吴绍霆马上说道,他满怀期待张志诚这次又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消息。 片刻之后,张志诚依然是一身脏兮兮的工作服打扮,疲倦的脸上带着兴奋的笑意,布满血丝的双眼显得神采奕奕。大步走进客厅之后,还没等吴绍霆请自己坐下来,他已经畅然的大声说了道:“大都督,真是好极了,这两天真正是双喜临门呀。” 吴绍霆不在乎一身邋遢的张志诚,热情的伸手拉着张志诚的胳膊,请他到客厅落座,然后吩咐侍从准备一些热水『毛』巾和热茶。他说道:“双喜临门的话,我倒是能猜出几分,其一自然是你妹妹跟我的事,其二也是十之是广东兵工厂的事。” 张志诚哈哈大笑道:“果然让大都督猜着了。” 吴绍霆故作埋怨的说道:“你啊你,你让我说什么好,我跟小雅订婚那天你小子都不出现,这不是不给你未来的妹夫面子吗?”g!~! 第402章 新式武器 张志诚连忙说道:“哪里哪里,我正是为了给我未来的妹夫面子,所以才专心致志的做好手头工作。这不,今天我特意补上一份大礼给你。” 吴绍霆道:“是吗?快说说,究竟是什么大礼?” 张志诚说道:“经过我大半年的改造,轻机枪已经正式问世了。无论是造型还是结构,无能是子弹口径还是故障机械,我全部做了改良,保证能在战场上大放异彩。” 吴绍霆恍然大悟,上次见到张志诚的时候,对方就提到用导气式枪机改造麦特森轻机枪的想法,没想到几个月之后这个工程竟然真的实现了。他欣喜不已的说道:“是吗?你还真是一个机械天才,就几个月的时间你竟然制造出比麦特森更稳定的轻机枪,这可真是中事工业的大创举。具体说说这枪的特点。” 张志诚兴致勃勃的说道:“麦德森轻机枪对我们中队来说主要有三个缺点,其一是制造工序复杂,因此生产起来比较困难,成本较高;其二是『射』速太慢,比起马克沁重机枪来说相差太远,无法起到持续火力压制的作用,这是因为麦德森机枪的自动原理比较特殊,是枪管长后坐式,枪管后退的行程较大,自动机往返时间也较长,因此『射』速较慢;其三弹匣在上方,不利于瞄准『射』击。”【】1908大军阀402 吴绍霆点了点头,没有打断张志诚的话。 张志诚接着说道:“我把这些问题都进行了改良。更换导气式枪机之后,自动机往返时间缩短了不少,不仅精简了枪身内部机构,同时还将『射』击速度从原来的理论四百发一分钟提高到了六百发以上一分钟,理论上已经超过了马克沁。此外把上装式弧形弹匣改为下装式圆形弹鼓,增加了弹容量和稳定『性』,最高可以容纳六十八发子弹,不过标准还是定在四十八发。” 吴绍霆听完张志诚的话,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麦特森轻机枪结构复杂是出了名的,不过正因为结构精细所以稳定可靠,而且弧形弹匣出现的卡壳故障几率会降低许多,而弹鼓是出了名的容易卡壳。从此之外,导气式枪机采用大口径子弹,威力巨大,现在『射』速提高了,『射』击后坐力肯定也会增加,这样一来岂不是影响了命中率和『操』作『性』吗?” 张志诚点了点头,认同的说道:“没错,不过这些问题我都考虑到了。精简了制造机构,新式轻机枪的『性』能略微有些下降,但用在中国战场上我相信这已经足矣,就拿目前广东兵工厂的生产水平,就算不精简,制造出来的枪械依然会有质量上的问题,也就是说这是无可避免的。除此之外,提高了『射』速理所当然需要大容量的弹匣,要不然按照麦德森已有的二十五发子弹和三十发子弹的弹匣,根本不够用。弹鼓确实容易出现卡壳,但相比弧形弹匣来说,弹鼓也更容易修理,一个熟练的士兵只需要二十秒到三十秒的时间就能完成弹鼓故障的排除工作。这也是折中之后最好的办法了。” 吴绍霆听完张志诚的话,不得不说这些都是有道理,中队目前装备马克沁重机枪的都少,更不用说自己能装配更为先进的轻机枪,将来在对付战壕攻坚战时一定能大有作为。 张志诚拿起了茶几上的茶杯大大的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之后又说道:“至于『射』速和威力的增加致使影响后坐力,我也做了相应的调整。我『射』击了三种不同的支撑架和三种不同的枪托,搭配起来可以适应任何环境下的作战,提供了更好的稳定『性』,极大的消减后坐力造成的偏差。只要战前做好准备,这些都不成问题。” 吴绍霆知道张志诚今日竟然来见自己,肯定是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的拍了拍张志诚的肩膀,赞叹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既然如此,我稍后就组织军事部去兵工厂试枪,然后具体论证轻机枪的装备。” 张志诚笑道:“那是最好。我也很希望尽快让它派上用场。” 吴绍霆想了想,又道:“既然这支新式武器是你一人费尽千辛万苦研制出来的成果,索『性』就以你的名字来命名,称其为‘志诚式’轻机枪。” 张志诚十分兴奋,他可一直在等着这句话呢,这是当初吴绍霆答应过的承诺。他十分渴望自己的名字能跟德国『毛』瑟、美国勃朗宁之流平肩而论,让全世界都能记住自己的成就。 “对了,自动步枪的事情有什么进展了?最近我正要跟你谈一谈这件事,差点给忘记了。”吴绍霆继而又问道。 “生产线应该没问题,不过我突然发现德国人制订的弹匣有问题,所以这段时间也在思索着如何改进弹匣。”张志诚叹了一口气说道。 “哦?什么问题?”吴绍霆关心的问道。 “德国人的枪型弹匣容量只有九发子弹,自动步枪『射』击频率很快,在战场上九发子弹恐怕一眨眼的功夫就打光了。既然是弹匣装填,为了节省换弹时间提高作战效率,必然是要装备后备弹匣,这样以来后备弹匣的使用和供应将会形成很大的规模。大都督你试想一下,一个弹匣的造价是多少?一个士兵配备七个备用弹匣的话,其成本价足以让我们再制造一把自动步枪了,更何况还成为行军负担。” “你说的很对。我建议将弹匣容量扩充为十五发到二十发。”吴绍霆说道。他这时想起了着名的半自动步枪加兰德1,难怪加兰德1选择内置弹仓,采用弹板将八发子弹连在一起,大大节省了制造弹匣的费用。 “我也这么想过,可是弹匣的增加势必会影响原有枪身结构的平衡,可能还要进行更多的改动。”张志诚叹了一口气说道。 “如此一来,可真是一桩麻烦的事。志诚,这件事还得有劳你来处理,希望尽快拿出可以用的方案来。自动步枪的计划都已经有两年多了,咱们在上面投入的人力物力也不小,绝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吴绍霆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知道,我会尽快解决这个问题。”张志诚说道。 午饭的时间虽然已经过去,可是张志诚忙碌的早已忘了作息时间,与吴绍霆谈完话之后立刻感到饥肠辘辘。吴绍霆立刻吩咐厨房准备了一些食物,让张志诚在这里填饱肚子。快到三点钟时,他派人叫来何福光和尚在广州城内的粤军师长们,一同前往广东兵工厂检验志诚式轻机枪的『性』能。【】1908大军阀402 因为明日一早吴绍霆即将启程前往北京,所以轻机枪的论证工作交给军事部来负责。他的意思以目前广东的实力,可以开始适当装备军队,对于轻机枪运用的战术参谋总部也应该着手开始探讨和制订。g!~! 第403章 陈炯明在檀香山 就在吴绍霆动身前往北京的时候,远在重洋之外的陈炯明经过近一个月铺路架桥,总算来到檀香山的唐人街,以中国革命党身份拜访了洪门安良总堂。他是二月初从广州动身,经过一个月的远洋旅行,总算抵达了大洋彼岸的美利坚合众国。虽然当年孙中山下船之后受到本地华侨热力迎接,可是他毕竟不是孙中山,只好独自带着一个英文翻译随员,在这个陌生的异国大城市里慢慢『摸』索。 在刚到檀香山唐人街的那段时间,陈炯明对洪门的组织机构十分『迷』『惑』。正式与洪门建立联系之前,他还特意花了一些时间了解洪门,这才发现原来洪门是一个大的组织框架,而致公堂是这个组织框架下的分支机构。至于安良总堂,则是新任洪门大佬司徒美堂在致公堂内部又开设的一个直属组织。 安良总堂虽然是以“锄强扶弱、除暴安良”为宗旨,但实际上成立的目的是为了有效的团结致公堂乃至整个洪门。 洪门做为美国最大的华人帮会,这一路走来的历程并不容易,甚至可以用血泪辛酸来形容。最早的洪门又叫三合堂,是由洪门三个堂口广德堂、协议堂、丹山堂联合起来的帮会。然而随着华人赴美越来越多,各式各样黑帮『性』质的组织和堂口林立丛生。不过那时候的华人黑帮只是为了团结华人,提高华人在美国的地位,保障华人不受本地黑帮的欺负。 在这些黑帮堂口当中,绝大多数堂口都是打着洪门的旗号,而他们的创始人也基本上都是由广德堂、协议堂、丹山堂此三堂出身。几乎在美国的每一个华人,都是这些堂口的成员,也有人甚至身兼多个堂口的身份。【】1908大军阀403 随着华人帮会的日益棚长,美国地方『政府』感到了它们对社会带来的潜在威胁,因此地方『政府』开始采取以华制华的手段,通过警察局和本地黑帮的联络,将手枪、子弹大量的贩卖给这些华人帮会,并暗中挑拨这些帮会自相残杀。这正是洪门历史上长达三十多年被称为“堂斗”的惨剧。 1894年司徒美堂加入洪门致公堂,当时的致公堂是众多堂口中的一份子,并且也并没有多么深厚的实力。同年冬天司徒美堂与致公堂骨干阮本万、李圣策商议,联手在致公堂内另立一个咱新的系统,也就是现在的安良总堂。 所有安良总堂的成员皆来自致公堂,以安良总堂为核心,团结致公堂共同发展,很快便在美国华人帮会中脱颖而出。 到了1904年,孙中山以大陆洪门大佬的身份抵达檀香山,司徒美堂等人负责迎接,并亲自担任孙中山的保镖和厨师。孙中山在致公堂这段日子,与司徒美堂和致公堂领袖黄三德一起,联手整顿致公堂和安良总堂的纲领,将革命思想成功注入帮会会义。也正是在这个契机之下,诞生了民主革命十六字政纲,“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 孙中山先生革命思想的导入,使致公堂组织得到了较好的整顿与改造,民主革命十六字政纲的确立,使致公堂由一个封建帮会改变成了一个具有民主主义革命『性』质的进步组织,有了历史『性』的进步,开始走上了民主革命的道路。 司徒美堂(1868年4月3日-1955年5月6日),原名羡意,字基赞,广东省开平人,着名旅美侨领,中国致公党创始人。1882年3月赴美谋生,加入“洪门致公堂”。1904年,孙中山赴美活动,两人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其后,司徒美堂多次发动筹款,支持国内的革命。为支持抗日,司徒美堂发起成立“纽约华侨抗日救国筹饷总会”。1948年,司徒美堂公开声明拥护中国共x产党及召开新政治协商会议、组建人民民主『政府』的主张。1955年,司徒美堂因脑溢血逝世。 从反封建革命到反侵略战争,洪门一直都在为中国贡献人力、财力,这些身在异国他乡的华侨同胞,即便甚至从没有回到过故土,但他们依然秉承着爱国之心,从未忘本。这些没有中国国籍的中国人,要比许多有中国国籍的中国人更值得尊敬。 当地时间下午二点,陈炯明和英文翻译随员乘坐出租车来到唐人街,道路两旁都是古典的东方建筑,大部分是广东一带的牌楼,也有一些闽南地方风格的楼宇。这里的道路很拥挤,道路两旁停满了小摊位,贩卖着各种商品,从杂货到肉食,从成衣到地方特产,一应俱全。穿着不同衣装的华人穿梭不息,大部分都是南方口音,偶然才能听到一两句英文。 出租车拐了一个弯,在一个路口停了下来。黑人司机回过头来,战战兢兢的说道:“很抱歉,我只能停在这里,再往前开的话那些三合会的人会收我的保护费的。这里的帮会实在太多了,我是没办法把所有保护费都交清的。” 英文随员把司机的话翻译给了陈炯明,陈炯明点了点头,付了车资,下车时有问了一下具体的道路。虽然他来唐人街有一段日子,可是今天还是第一次前往安良总堂。 “下车之后您向前走,靠右边看到第一个巷子走进去就是。如果您实在找不到的话,在路边随便找一个人打听一下,这里的东方人都知道安良堂的。”黑人司机说道。 下了车,陈炯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然后带着随员沿着街道向前走。 就在这时,马路对面忽然传来一声尖叫:“抢东西呀,快来人呀。” 这是一个『妇』女的叫声,而且还是中国白话。 很快,一个黑影飞快的穿过马路,撞倒了好几个行人,匆匆忙忙的向街道这边逃跑。仔细一看他是一个黄发碧眼的洋人,手里仅仅拽着一个提包,脚下如同打了油,速度十分快。 陈炯明眼见这抢东西的洋鬼子是向自己这边来,正在犹豫着是不是要上去帮忙。随着对方越来越近,他索『性』也不再多想,凭着一股本能就拦了上去。可是还没等他抓住这个贼,道路两旁从天而降似的突然出现七、八个魁梧大汉,斜『插』出来一拳就把那个抢包贼打翻在地。 “扑街,不想活了,竟敢跑到这里抢劫,看看他身上有没有纹身,是不是外面帮会的人?”为首一个青年大声的命令道。 几个人立刻上前,先从洋人手里把包夺了下来,那个在街对面的『妇』女匆匆赶了过来。这几个大汉虽然看上去凶神恶煞,可是却没有难为这个『妇』人,把包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对方。『妇』人一番千恩万谢,然后赶紧走开了。早有人翻开那贼人的袖子和胸口,查看身上的纹身,可最后什么都没找到。 “哼,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狂徒,一个无名小卒罢了。拉出去,把手砍了。”为首的汉子冷冷的命令了道。【】1908大军阀4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