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逃婚女主的妹妹》 第一章 兄长逃婚 苏州太仓府，清水巷。 临街的一排矮房中，一个瘦弱的女孩提着泔水桶站在门前，她颤颤巍巍地看着眼前四五个膀大腰圆的衙役，吓得嘴唇发白。 为首的黑脸衙役说道：“你家兄长打伤了王少爷，毁了王少爷的婚约，害的王老爷如今连门都不敢出，做出了这等事情，居然还有脸在这临江过活？当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嘛？” 女孩依旧瑟缩着不敢言语。 此时矮房子里虚掩着的门里传出来妇人虚弱的声音。 “几位爷，是我家孩儿不懂事，等我身子好了，定然亲自上门同王老爷赔罪……” 黑脸衙役冷笑一声，一脚踹开门，看到躺在床上妇人，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 妇人挣扎着起身，许是受了外头吹进来的冷风，竟然开始剧烈咳起来。 不一会儿，那妇人的手掌心居然染上了一丝鲜红…… 几位衙役看到之后顿时吓得往后退了几步，那个瘦弱的女孩开口道：“孙大夫说，我娘得了痨病……” 几位差役听到这话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这座低矮的房子。 那妇人重重地躺回床上，望着漏雨的屋顶，嘴里喃喃道：“这榆木似的阿衡，说起谎来旁人倒是不得不信啊……” 女孩不搭理这屋里头的妇人，她自顾自拎着泔水桶到河边，将污水倒进去。 她看着清水河里自己的倒影。 她浑浑噩噩地来到这具身体里，差点掉到这河里淹死了。 原身叫做顾衡，上头有个姐姐和哥哥，都是人中龙凤，哥哥顾长风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姐姐顾荣更是美貌聪慧，引得不少才俊争相求娶。 原身的娘亲陈氏非常偏疼两位，为了顾荣的婚事费尽了心思，托了好几层关系，方才和临江大官人的王老爷定了亲，可是顾衡那位心高气傲的姐姐根本看不上王家公子。 竟然鼓捣着自己的哥哥带着自己逃婚了。 如今留下顾衡和陈氏在这临江苦苦支撑，陈氏散尽家财，方才还清了王家的聘礼，可是王家老爷是什么人，在县老爷那里都能说得上话，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三番两次上门找麻烦。 陈氏无奈之下只好装病，可这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即便如此，陈氏每日依旧是念叨着自己的两位儿女。 原身和自己的哥哥姐姐不太亲近，毕竟这两个兄姐从小到大太过耀眼，而原身则有些木讷普通。 顾衡对两人倒是并无恶感，只是觉得他们在这礼法森严的古代，着实有些太过胆大。 看着倒像是穿越而来的…… 顾衡倒完泔水，提着桶回到了屋子里，此时陈氏已经下了床，她从自己的包裹里拿出来一包细软，递到顾衡手里头，只听到她开口说道：“阿衡，你悄悄去城东的当铺，将这些东西换成银钱，我们今夜便走。” 顾衡点了点头。 她趁着黄昏时分，天色将暗未暗之时，跑到当铺中，卖得了一些银钱。 又趁着夜色带着自己的母亲坐上小船离开了这太仓府临江。 她们身上钱财甚少，所以只能做最下等的船舱，里面尽是些干体力活的纤夫走商，两人也不敢多做什么，免得惹上麻烦。 所以只窝在一小处隔间，话都不敢说一句。 古代的客船非常有意思，下等客船没有床铺，只有一个个小隔间，上面挂着小小的帘子，只开了几扇窗户，也不敢点烛火，加上不通风，住的人又多，所以味道极其难闻。 顾衡减少自己呼吸的频率，窝在自己母亲怀中。 只听到陈氏絮絮叨叨地说道：“你姐姐若是肯嫁给那王公子，我们又何必受这样的苦。” 顾衡顿时无奈。 “若不是娘亲逼迫姐姐，说不准以姐姐的聪慧和美貌，姐姐也不会出此下策。” 陈氏闻言微微叹气，她心中着实疼爱顾荣，也知道顾荣心高气傲，可是顾荣遭受了那样的事情，自然不能在同以前一般了。 陈氏开口道：“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姐姐她……” 顾衡顿时皱眉，似乎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氏似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便赶忙轻咳一声。 “你莫要再说话了，咱们可不是出来游玩地。” 顾衡顿时心中不忿，分明是她先说话的。 她们在这船上呆了半个月，颠地顾衡极为难受。 当她吐着吐着吐习惯了，她们也到了南京城。 陈氏带着顾衡下了船，她们须得在南京城中呆上些时日，赚些钱财，方能凑齐进京的路费。 说来她娘亲陈氏还是有些本事地，陈氏懂些妇科，尤其擅长接生，据说是传自陈氏的母亲，一双手能正胎位的手法，也是非常厉害。 之前他们家在苏州太仓府日子过得也算不错。 顾衡央求陈氏教她，但是陈氏却是老大不愿意。 陈氏总说这些手艺学了便是入了九流，顾衡觉得自己可没有嫁入豪门的本事，她觉得只要是们吃饭的手艺，便是下九流又如何？ 可陈氏依旧不教。 她们下了码头，便在码头东边的摊贩中，吃了点东西。 两人只点了一碗面，那店家见她们母女二人可怜，便又给续了汤。 两人吃的水饱，便收拾整齐上路了。 陈氏年轻时跟着自己的母亲在江湖上行走过一段时间，倒也是认识一些三教九流的人物。 所以她们到南京倒也有投奔的地方。 秦淮河畔的春喜戏班，陈氏年轻时帮一位有名的旦角接生过，那名旦角怀着双胞胎，胎位不正，眼看就要入了鬼门关，多亏了陈氏出手，才活了下来。 不过还是生下了一双痴儿。 顾衡心想应当是孩子缺氧时间太长，损伤到大脑了。 母女二人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外，陈氏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一个画着妆的小童开了门，看到了衣衫破烂的母女，顿时拉下脸。 “是来投奔的嘛？” 陈氏点头，正要说话，那小童砰的一声关上门，陈氏顿时生气。 下一刻门打开了，只见到一个容貌姣好的年轻男子开了门，他上下打量着陈氏，最后开口道：“你是……曾经帮师姐接生的陈妈妈？” 第二章 戏园 陈氏愣了愣仔细打量了这个年轻男子，片刻后睁大眼睛。 “您是梁先生的师弟。” 年轻男子笑了笑说道：“陈妈妈记性真好，快进来。” 陈氏喜滋滋地跟着年轻男子走了进去，顾衡赶忙跟上去。 戏园子不大，到处都是在练功的小孩子，有几个模样长得颇为周正的小童，下腰劈叉做的一个比一个标准。 顾衡顿时看迷了，陈氏拉着顾衡的胳膊，嘴里头暗骂顾衡没有见过世面。 年轻男子带着两人到了正厅，他说道：“我师姐如今正在张老太君府上唱戏。” 陈氏附和道：“班主唱戏唱的好，那是出名的，忙是理所当然地，只是如今我有些难处，须得求班主帮个忙。” 年轻男子看了看两人的装束，便开口问道：“陈妈妈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陈氏也不跟他客气。 “我儿子前年上京赶考，说是在京中找到了差事，让我和女儿进京，我便带着女儿走上了去京师的路，只可惜盘缠用尽了，我就想着在南京找些活计，凑够了路费，再去京中团聚。” 年轻男子脸色平淡，他继续问道：“原来如此。” 陈氏继续说道：“南京城居大不易，我便想借贵宝地住上几日，我自有营生在手，赚够钱便走。” 陈氏见到年轻男子不说话，便拉着顾衡的胳膊说道。 “我这小女儿虽然人不聪慧，可是却十分吃苦耐劳，这些日子让她在戏班子端茶倒水，算是抵了房费了。” 年轻男子闻言顿时笑道：“陈妈妈哪里的话，您尽管在此处住下，毕竟您是师姐的救命恩人。” 年轻男子朝着外面喊了一句：“小桃，安排陈妈妈她们住下。” 只见到外面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模样长得俏生生的，只是脸色不太好，她瓮声瓮气地说道：“行，咱家戏班子就是好心。” 陈氏倒也不生气，跟年轻男子道别之后就跟着小桃离开了。 小桃带着她们七拐八拐到了一处侧房，房间倒是不大，但是好歹有张床。 陈氏笑眯眯地说道：“小桃姑娘，我家丫头叫阿衡，日后戏班子有什么活计，尽管叫她去做，我们也不能白吃白住不是？” 小桃心里老大不高兴，她开口说道：“我们只管住不管吃的，你家女儿瘦的跟小猫儿一样，能干什么活？” 被点名的顾衡顿时有些无奈。 陈氏依旧赔笑脸。 “我家女儿还是挺能干的，我整日出去找活计，也不在戏园子里吃饭，我这女儿瘦，也吃不了多少东西，阿衡，赶紧叫小桃姐姐，以后在这戏园子，有什么事儿你就找你小桃姐姐。” 小桃听到这话顿时语塞。 顾衡低低地叫了一声：“小桃姐姐。” 小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对着顾衡说道：“你跟着我过来，可要好好听话。” 顾衡赶忙点头跟上小桃。 小桃带着她走到了前堂，到了伙房，此刻应当是正要做晚饭，伙房里三个掌勺的大师傅正在做饭，其中一个面容和善的厨子笑着对小桃说：“这瘦的跟豆芽菜一样的丫头是哪里找来的，看着身段应当也唱不了戏啊？” 小桃无奈地说：“来投奔班主的朋友，这几日，小丫头就在厨房里帮忙了。” 那位面容和善的厨子摸了摸顾衡的脑袋。 “行，小桃，你就放心。” 厨房里拢共三人，都是年纪大的戏子，做的饭自然也不怎么好吃，顾衡就在厨房里洗菜端盘子。 她端着五六道小菜走到前厅，放到桌子上，桌子边上坐着好几个容貌秀美的少女，这些应该就是戏班子里养着的戏子了。 古代的戏班子其实严格来说，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 许多富贵人家的小妾外室都是从戏班子里买的，一来唱戏的女子一般长得好看，二来身份低贱娶一个也花不了多少银钱。 而这春喜戏班子的班主，是一个女子，名叫梁红玉，乃是秦淮河畔极为出名的名角。 只是如今三十多岁，倒也是大不如前。 而春喜班似乎也未曾再出现什么名角，眼见戏班子越来越萧条，她们母女此时投奔，没有什么好脸色，自然是应当的。 顾衡的活计干完之后，厨房的人留给她了一些剩饭，她吃了些，人家便打发她回去了。 顾衡回去之后，这陈氏还未归来。 此刻应当才傍晚，陈氏估计去街上去了，其实顾衡也挺想去看看地，毕竟这古代的秦淮江畔，肯定是热闹非凡的。 顾衡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去，毕竟如今是寄人篱下，她还是要小心点。 她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可谁曾想这黑暗之中突然传来几声吟唱。 顾衡有些好奇，她从床上起来，走到外头，在走廊尽头看到了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两人皆穿白衣，批头散发，在这黑夜之中越发诡异。 顾衡不敢发出声响，只见到其中一个人唱道：“未尝想这相思苦……” 另外一个人接着唱：“竟如斯折……” 这两人朝着顾衡走来，眼见两人有影子，想来并非是鬼，待到走进了，顾衡顿时愣住了。 这容貌当真是一等一的出色，是两个女子。容貌一模一样，只是目光有些呆滞。 此刻小桃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阿清阿明，你们且回来，若是让班主知道你们偷偷唱戏……” 那两人赶忙抛开，留下顾衡和一脸无奈的小桃。 “你也赶紧睡觉，这里夜晚不太平，经常有喝醉酒的人跑来敲门。” 顾衡赶忙回到屋里。 这两人便是梁红玉生下的两名痴儿，这两人容貌如此出色，想来那梁红玉肯定是美极了。 顾衡怀着极为复杂的心情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就被陈氏摇醒了。 只听这陈氏说道：“你这懒货，快随我去见班主。” 顾衡收拾好之后，跟随自家娘亲到了正堂，只见到一个三十多岁，容貌极为美艳的女子端坐在堂上，那女子拉着陈氏的手。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 “班主别这么说，若是我能早来一些，也就……” 梁红玉微微叹气，似乎不想提及此时，她的眸光望向顾衡。 第三章 木兰 梁红玉道：“这就是阿衡，与你长得真像，都是美人。” 陈氏笑了笑说道：“阿衡快叫先生。” 顾衡赶忙说道：“梁先生好。” 梁红玉摸了摸顾衡的头，在自己的手腕上拿下来一个银环。 “这是给你的见面礼，你且收下。” 顾衡接过，陈氏赶忙说道：“还不赶快谢谢班主。” 顾衡赶忙说道：“谢谢梁先生。” 一旁的小桃脸色极为不好，昨日接待她们的年轻男子也来了。他脸上带着一丝忧愁的神色，对着梁红玉说道：“师姐，今日在菊园的戏，他们不让咱们唱了。” 梁红玉脸色不变。 “那往后呢？” 年轻人面色难看。 “也不让唱了。” 小桃听到这话焦急说道：“那可怎么办啊，靠着外头的小角们接散戏，咱这戏班子的人恐怕连饭都吃不上了。” 小桃说话间看向顾衡，顾衡手中带着的镯子都要比平日里碍眼几分。 梁红玉温声安慰小桃：“没事儿，我还能唱，不行我就去南京城的老太君府上，多唱几场，春喜班大小也是南京城里叫得出名号的戏班子。” 此刻站在梁红玉身边的年轻男子无奈笑道：“师姐，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除了你之外，咱们班没有出来新的角儿……” 梁红玉顿时一愣，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而后说道：“兰生你放心，总归是有办法的……” 原本还算是不错的气氛，现在变得越发沉闷起来。 陈氏赶忙借口带着顾衡离开了。 二人到屋内之后，陈氏从怀中拿出来一只油纸包着的鸡腿，对着顾衡说道：“娘给青楼的姑娘们瞧病，人家赏我的，都说你瘦，你好歹也吃胖点。” 顾衡心里一阵感动，上辈子母亲早早离世，她从未感受过半点母爱。 顾衡把鸡腿推给陈氏，她柔声说道：“娘，你吃。” 陈氏无奈哭笑出声。 “本想着在这青楼楚馆的地界，能多接些活计，可却被本地的地头蛇给欺负了，我这些日子，除却给那些青楼女子瞧脏病，也未曾赚得多少。” 想来也对，这陈氏都离开南京这么多年了，有些事情自然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春喜班眼看着快不行了，咱们在南京也待不了多久了。” 顾衡低着头不说话，陈氏叹气，她一咬牙开口道：“不然我们就直接去京城，路上若是没了盘缠，咱就讨饭，反正这事儿娘又不是没经历过。” 顾衡依旧不说话。 陈氏看着自己闷葫芦似的闺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死丫头，就不能说几句让娘开心开心的话吗？” 顾衡突然开口说道：“娘，咱们能帮帮春喜班的人吗？” 陈氏顿时一阵无奈，她一巴掌打到了顾衡的脑袋上，生气地说：“你这死丫头，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还想着帮别人，你是能登台唱戏啊，还是能敲锣打鼓？这戏班子不行是因为没有角儿，你看这春喜班里青黄不接的。” 顾衡继续说：“可是梁先生对咱们很好啊。” 陈氏捂着头，反讽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泥婆萨过河自身难保啊？” 顾衡看着陈氏如此，索性也不再说话。 她上辈子的工作，倒是和戏曲有着不小的关系，她是个编剧。 考了戏剧影视的研究生，虽然对戏曲没有多大研究，但是对舞台剧，电影剧本有些见地，毕业之后也算是在行业内，虽然没啥名气，但是经验倒是不少。 不过她也知道戏曲的展现形式和电影戏剧非常不一样，但是内核都是要讲出好的故事。 而顾衡这里有很多好故事。 夜晚陈氏睡着的时候，顾衡偷偷跑了出去，她心里盘算的东西，却不知道该如何向戏班子的人坦露。 顾衡走着走着，便到了前院。 只见到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在月下吟唱，只是声音有些沙哑，听着倒是不美。 带到顾衡走进了，便看到了梁兰生，梁兰生既然叫梁红玉师姐，应该也是学戏的，可如今上了不台，想必也是有一番缘由地。 梁兰生察觉到顾衡，转身看了看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小姑娘这么晚还不睡。” 顾衡开口道：“兰生先生，您会写戏嘛？” 梁兰生未曾想到顾衡居然会问出这样的话，他顿时笑着说道：“问这些做什么？” 顾衡斟酌着开口：“我从太仓府坐船到南京，一路上坐在下等船舱，倒是听了许多故事，我听人家说，这戏曲先得有个非常好的故事，我这里便有。” 梁兰生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他开口说道：“你说说看。” 顾衡有些扭捏地说道：“要不去个暖和的地方，我有些冷。” 梁兰生看向顾衡，顾衡此是也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了，寻常人家，这个年纪应当早就定了婚约的。 顾衡带着梁兰生到了厨房。 她跟梁兰生讲了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 顾衡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直想跟着母亲学习接生，但是陈氏却说女人学这个没用，顾衡便随口提了一句花木兰替父从军，陈氏一脸疑惑。 她便明白，她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朝代，但又不完全陌生。 顾衡的声音轻轻柔柔，故事讲完后，她还说了一句。 “谁说女子不如男，这春喜班如今不也是靠着梁先生撑起来的吗？我觉得这个故事特别好。” 梁兰生面色动容，他开口说道：“没想到在这些船工纤夫中，居然也能流传出这样动人的故事。” 顾衡心中感慨，便不自觉说道：“劳动人民创造的故事都是生动感人的。” 梁兰生听到这话，顿时笑了笑。 “小阿衡真是深藏不露呢。” 顾衡心中忐忑，她开口道：“兰生先生，我得回去了，要不然母亲肯定要骂我了。” 顾衡一路小跑回到了屋里，此刻陈氏还在酣睡，顾衡钻进被窝里，过了一小会儿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顾衡在半睡半醒间听见女子的唱腔。 “谁说女子……” 顾衡猛然坐起，她穿好衣服跑到前院，只看到一个穿着戎装的戏子，站在台上，旁边的梁兰生拉着二胡。 小桃和戏班子一干人等顿时鼓掌叫好。 梁红玉开口道：“这出戏真好，若是能快些打出去名头，咱们春喜班说不定能重新兴旺过来！” 第四章 登台 顾衡继续在厨房里帮忙，厨房的饭菜依旧是没有一点荤腥，不过春喜班的人，倒是比平日里高兴了一些。 听说是班主他们写了新戏。 自从老班主去世之后，春喜班已经很久没有出过新戏了。 顾衡吃完饭之后，就去前院看他们排练。 若是在前世，顾衡对传统戏曲没有多少兴趣，可是此时看来，台上的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当真都美不胜收。 梁兰生不动声色走到顾衡身旁。 “小阿衡，明日去燕春堂开场，你跟着去可好？” 顾衡睁大眼睛。 梁兰生笑道：“毕竟这出戏也算是你写出来的。” 顾衡赶忙开口：“我只是讲了个故事而已，我和娘在这里住下，本该报答班主恩情的，能帮上忙那就太好了。” 梁兰生笑道：“小阿衡真是个谦虚的好孩子。” 顾衡有些害羞。 第二日，梁兰生梁红玉等人带着顾衡出门了。 她心里头有些期待，毕竟这南京秦淮江畔可是极为繁华之地。 这一路上人群熙熙攘攘，本来可容纳五人并排的街巷，因着两边摊贩，只能容下两人并排。 顾衡个子矮小，这梁兰生便将她护在身旁，他们走过这条拥挤的街巷，方才到了大道之上。 大道左边是秦淮河，后边则是一排排青楼楚馆。 二楼开着小轩窗，隐隐传出声声丝竹之音，整条街都弥漫着脂粉的香气。 顾衡低着头跟着众人往前走。 他们从这花街柳巷中穿过，到了一处极为雅致的茶楼，此处便是燕春堂，此处的掌柜和春喜班有些交情，梁红玉送了封拜帖，便在此处表演了。 他们进去之后，茶楼的侍者将戏班子的人接到了后台，梁兰生则给顾衡定了一个座位。 这让顾衡有些受宠若惊。 他们在后台准备，顾衡在前边儿喝茶，来这茶楼的人，大多是有钱有闲之人。倒也有一些女子，不过大多已经成婚。 顾衡瘦瘦小小，也不敢四处乱看。 此时，二楼雅间坐着的几位少年公子，其中一位往下看去，像是发现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一般，他对着几位同伴说道：“你们快瞧瞧，这大厅里坐着的一位小姑娘，倒是与那荣妃长得有几分相似啊。” 其中一个身量颇高，长着桃花风流眼的少年朝外面看去。 “确实有几分相似，眉眼和荣妃有些相似，都是些狐媚长相。” 坐在主座上的儒衫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 “虽说这是在南京，可公然讨论宫内妃嫔，确实不妥。” 那位身量颇高的少年冷笑道：“你家中没有进宫的女子，所以不知道如今这宫里头，陛下独宠荣妃一人，眼看那荣妃就要封后了。” 儒衫男子继续说道：“便是封后，以荣妃的家世，恐怕也难以影响你辅国公家的地位，毕竟皇贵妃听闻已经怀有身孕。” 身量颇高的男子脸上有些得意。 此刻坐在他旁边，容貌极为俊美，却一直不曾言语的少年突然站了起来。 身量颇高的少年顿时笑道：“五哥，你居然也会凑这个热闹。” 被人喊做五哥的少年不说话，只是朝下面看去。 此刻顾衡察觉到上方有人看自己，便抬起头，恰好与那男子的目光相对。 被人喊做五哥的少年转头低声说道：“确实有几分相似。” “那将她买下来，送入宫中，恶心荣妃如何？” 席上众人不做声响，最终那儒衫少年笑道：“六郎，这女子容貌不如荣妃，恐怕……” 唤做六郎的少年开口道：“我倒觉得这女子长开了，可能别有一番风味。” 在他们说话期间，台上一声锣鼓。 众人的目光顿时被台上的戏子吸引。 梁红玉身着戎装，抬手便是一段唱词。 虽为女儿身，也敢替父从军，纵使此去前路危险，却也要同男子一般报效国家。 梁红玉容貌俊美，唱腔铿锵有力，身段和功夫更是了得，台下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台上众位少年公子也被吸引了，唤做六郎的少年双眸放光，似乎极为感兴趣。 “我在京城就没有听过这般有趣的戏，这南京还真是个好地方。” 他身旁唤做五郎的少年听得极为入神。 “这唱词写的不错，故事也有意思，这出戏的名字叫什么？” 儒衫少年看了旁边的花名。 “木兰辞” 此刻台下传来声声喝彩，无数缠头被扔上台，六郎将自己手上的翡翠扳指扔到了台上，显然是极为高兴。 “不错，今日黄兄倒是找了个好地方。” 儒衫少年脸上有光，心中暗道，这辅国公果然是仅存的开国功勋世家，出手如此阔绰。 顾衡坐在台下，心中一片激动，看来这出戏的效果非常好。 台下的看客纷纷要求接着唱。 这梁红玉上台笑道：“这出戏是春喜班新出之作，下面的戏词还未写好，诸位客官若是喜欢，须得等上些时日。” 看客纷纷不悦，梁红玉却也未曾多言，行了一礼便下台了。 茶楼又上了个说书地。 顾衡赶忙站起来，她想去后台找春喜班的人，可是却被几个小厮拦住了。 为首的小厮说道：“这位姑娘，我家主人认识您，想请您上楼辨认一番。” 顾衡顿时一愣，自己的故人？莫非是她的哥哥姐姐？ 顾衡跟着小厮上了楼。 到了二楼的包间，她一进去便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屋子里都是些年轻男子，服侍都非常的华丽，应当是富贵人家的少爷。 让顾衡害怕的是，这些人的目光。 顾衡赶忙对着身旁的小厮说道：“这里没有我的熟人，你们认错人了。” 顾衡说完就要往外走。 但是那些小厮却拉住了顾衡，顾衡顿时吓得僵在原地。 她实在是太大意了。 六郎见到顾衡如此害怕，顿时笑着说道：“你是什么人？” 顾衡开口道：“我是春喜班的人，就是方才唱戏的那位梁红玉。” 六郎听到这话，脸上顿时露出满意的神色，他对着旁边的五郎说道：“原来是个戏子啊，那就更好办了。” 顾衡往后退了一步。 “小姑娘，爷买下你了，日后你便是爷的人，不用在戏班子里唱戏赔笑了。” 此人说话的模样分外轻松，就像买卖一个物品一样。 顾衡反驳道：“我不能卖的，我不是戏子。” 六郎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小姑娘怎么如此不知抬举，你可知我们是何人，你若是跟了我，这辈子便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顾衡皱起眉：“我又不认识大人们，我自知是个平庸之辈，如何能获得大人们的青睐，大人们莫要拿我寻开心了。” 几位公子大笑起来。 儒衫少年道：“这丫头倒是有意思，会说话，是个可造之才。” 六郎对着身边的小厮说道：“去找那戏班子的人来，说我王六郎要问他们要人。” 第五章 结怨 小厮们出门去寻梁红玉。 片刻之后。 梁红玉端着一壶酒进来，她已经换好常服，虽然年岁以大，但是却别有一番成熟韵味。 梁红玉进来之后先是行礼。 她对着六郎说道：“诸位大人误会了，这孩子并非戏班子的人。” 六郎脸色有些不悦，他开口道：“便不是，又如何？” 顾衡脸色一真难看，梁红玉继续笑着说道：“这姑娘的兄长乃是秀才，也算是清白人才的孩子，如何能轻易便被人买了去。” 那儒衫少年听到这话赶忙对王六郎说道：“六郎，这姑娘的兄长有功名在身，恐怕……” 王六郎脸色不悦。 “便是秀才又如何，我这是抬举她，我这个人最讨厌旁人不识抬举了。” 梁红玉倒了一杯酒，她走到王六郎身边，言辞恳切道：“这姑娘家学渊源，与我也是偶然结识，方才那出戏便是出自她手，她真的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还请大人三思啊。” 梁红玉虽不知道这些人的底细，却也明白在这二楼包厢中坐的都是她得罪不起的。 当年他的师弟，便是顶撞了贵人，被人直接灌了药。 尊卑有别，他们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没有选择。 梁红玉递过去的酒，王六郎不接，梁红玉咬牙说道。 “这位大人，我与南京城的前知府乃是旧识，若是您当真如此不讲道理，那我也只能拼死护住这孩子了。” 王六郎冷笑道：“不过是一个知府，便是想拜见我，我都不愿意见，这样的靠山，能有什么用？” 顾衡握紧拳头，此刻她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尊卑有别，所谓的阶级社会，是如此的无力卑微。 她再也忍不住，便朝着王六郎道：“我不愿意。” 王六郎大笑：“这丫头当真有趣。” 顾衡想转身逃走，可是却被小厮抓住了两只胳膊，顾衡心里一阵发狠，她很狠地朝那小厮咬了一口，然后往外跑。 顾衡虽然瘦瘦小小，但是力气倒是不小，差点被他跑出去。 一个小厮想要打顾衡巴掌，一直不说话的王五郎抓住那小厮的胳膊，厉声说道：“够了，既然不愿意，那便没有道理强求。” 那王六郎还想说什么，可是见到这王五郎板起了脸，顿时讪讪地不在说话。 梁红玉见状赶忙行礼道：“多谢大人。” 梁红玉赶忙拉着惊魂未定的顾衡离开。 顾衡出了包厢之后，梁红玉拉着她的手，有些关切地问道：“你如何会招惹上这样的人，那些公子看谈吐打扮，想必是勋贵之后，今日若不是有人说情，恐怕你……” 顾衡也有些郁闷。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在台下看戏，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梁红玉也不想多问，便直接带着顾衡等人离开了燕春堂。 一路上顾衡还有些惊魂未定，梁兰生看出她的古怪，便开口安慰道：“没事地，马上就到家了。” 顾衡微微叹了一口气。 到了春喜班之后，梁红玉单独拉着顾衡到房里头说话，梁红玉脸色不大好，她低声说道：“本想着多留你些时日，可是如今看来，你们得赶快离开南京，否则难保这些人不会找你们麻烦。” 其实顾衡知道，梁红玉是害怕惹上麻烦。 不过目前来说，离开南京确实是她们唯一的出路。 顾衡点头答应：“好，我和娘亲明天就走，只是……” 梁红玉赶忙说道：“钱的事情你放心，我春喜班便是再穷，送你们上京城的盘缠还是有的。” 话已至此，顾衡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好，这些时日真的是谢谢班主了。” 梁红玉有些愧疚地看着顾衡。 “你莫要这般说，此次新戏都是你的功劳，我却要赶你走，真的是……” 顾衡赶忙道：“班主不必多说了，我知道你的难处，我先回去同母亲说话了。” 顾衡离开梁红玉的房间，到了陈氏的屋子里。 陈氏似乎方才归来，脸上带着喜悦，似乎今日赚到了不少钱，她还从怀中拿出来一个油布包裹着的东西。 “这可是南京城里官家小姐吃的东西，好像叫什么樱桃煎。” 顾衡拿了一小块吃了一口，觉得除了甜之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 “真好吃。” 陈氏心满意足地说：“照这样下去，咱们一个月后就能去京师了。” 顾衡看了看陈氏，轻声说道：“娘，我们明天就能走，班主说要借我们路费。” 陈氏顿时一愣。 “那如何使得？这梁红玉并不阔绰啊？娘和她的交情也没有到这种地步啊？” 顾衡无奈一笑， “我给兰生先生讲了一个故事，兰生先生将那个故事写成了戏，今日便是去演那出戏的，看客很买账地。” 陈氏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这个榆木疙瘩一般的女儿，如何能这般出息。 “你莫不是再骗娘，整日里跟着闷葫芦一样，怎么现在变得如此机灵。” 顾衡低声说道：“娘，我的哥哥姐姐这么出色，我自然也不会太差的。” 说到令自己骄傲的儿女，陈氏脸色好了很多，虽然心里头有些怪罪他们，可若是真相见了，估计一句重话都说不得。 “唉，老天总算是开了一回眼，让咱们榆木一样的阿衡，开了窍。” …… 顾衡趁着陈氏睡着，偷偷下床，她去见了梁兰生。 梁兰生脸上的神色淡淡的，他对着顾衡说道：“还害怕吗？”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心里头一暖，回来之后，没有人问她害怕与否，只有梁兰生问过。 梁兰生继续说道：“当初我第一次上台，有一位京城的老爷要请我去府里喝茶，我不答应，便被人喂了药，后来便再也不能唱戏了。” 顾衡眼睛里闪过一丝同情。 “我自小便没有亲人，被人卖到戏班子，老班主教我唱戏，我也是喜欢戏的，师姐说我当初若是认命，现在可能就不一样了，可是我这样的人，我这样身份低贱的人，偏生就想着要活的有尊严一些。” 梁兰生看向顾衡。 “我觉得小阿衡，同我是一样的人。” 第六章 离开南京 顾衡听到这些话，若说不感慨，那也是假的。 “兰生先生，可有纸笔？” 梁兰生带着顾衡到了他的屋子，屋子不大，有些简陋，但是非常干净，除却一套挂着的戏服之外，只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一些笔墨纸砚，和一些书稿。 顾衡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发现梁兰生的书法非常不错。 “兰生先生的字写得可真好。” 梁兰生笑了笑说道：“你叫我兰生就好，我不上台唱戏，自然是称不上先生。” 顾衡点头，梁兰生给顾衡磨墨，顾衡不再言语，而是将自己记得的一些戏剧名篇大概的故事内容写了下来。 并不是太多，但是每一个都是流传很久的名篇。 顾衡的毛笔字写得并不是很好，所以花了不少时间。 待到写完，桌案前的灯芯已经快要燃尽了。 梁兰生将纸张拿过来简略看了一下，只有几个故事，但若是细细品读，便会发现，这每一篇故事都非常精彩，梁兰生忍不住感慨。 “小阿衡定然是位高人，若是学一学作曲，便是那京城的沈延年，恐怕也不如你。” 顾衡有些不好意思，这些戏曲名篇跟她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梁兰生从怀中拿出来一块白色的玉佩，他递给顾衡，而后低声说道：“我身无长物，却也不知该如何谢你，这块玉佩陪了我多年，应当值点钱，便送与你了。” 顾衡接过，入手温润，应当有些价值，她正要推辞。 这梁兰生却说道：“若是日后，你无处可去，或者有难处，也可卖了它，左右有个傍身之物。” 顾衡想要将东西送回去，可也知道，自己这样的状况，确实不适合在虚伪地推辞了。 京城在北方，离南京少说也得有两个月的路程。 梁红玉给的盘缠也并不算多，她们确实需要些依仗在身上。 顾衡将那块玉佩放到了自己的怀里，然后对着梁兰生说道：“日后若是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梁兰生无奈的笑了笑。 “我知道了，天色不早了，小阿衡快去休息。” 顾衡拿着玉佩离开了梁兰生的房间。 第二日一早，陈氏早早的收拾东西，她算了算梁红玉送来的钱，和这几日在南京城中赚到的钱，省一些花，倒也还够。 陈氏顿时喜上眉梢。 此时小桃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件女子的衣服，她对着顾衡说道：“这是班主让我给你的衣裳，你也十四五了，却穿的像个小孩子一般，到了京师可不比其他地方，你穿的衣服不好，人家就轻看你。” 顾衡接过衣服，是一件料子尚好的夏裳。 此时已经快要入夏。顾衡穿的依旧是春天的厚衣服，确实有些不得体。 顾衡赶忙对小桃说道：“好的，请小桃姐姐帮我谢谢班主。” 小桃抱着胸，似乎有些生气，又似乎有些不舍，她低声说道：“这次的新戏说来也要谢谢你，只是咱们注定没有缘分，班主和兰生哥哥已经出门去了，你们便不用去道别了。” 陈氏听到这话，赶忙说道：“好，那就有劳小桃了，我们这就走了，咱们有缘再见。” 这小桃却不放人，她开口道：“等等，厨房让我给你们捎些东西，虽然只是馒头咸菜，可是想必你们也不怎么讲究。” 小桃拿出来一大包干粮，陈氏喜滋滋地接过。 顾衡赶忙向小桃道谢，小桃颇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赶紧走。” 陈氏带着顾衡离开了春喜班。 她们到了南京城西的码头，找了最为便宜的船，不过这次好一些，有睡觉的床铺。 陈氏上船之前买了许多干粮，这船上不比陆地，任何东西都要贵上许多，这段船运，她们至少要坐上一个月。 自然是能省则省。 同她们睡在同一房间的是一对母子，母亲大概三十多岁，小孩子才六七岁，上来就开始晕船，一直在吐，其他房间的人都不愿意跟她们住一起。 船老大给陈氏免了一部分船费，陈氏才同意的。 这妇人姓杜说是从云南一路到京师找夫君地。 杜氏五官尚可，只是皮肤有些黝黑，她操着一口乡音极重的官话，十分热情。 “我家娃儿第一次出门，有些不习惯。” 陈氏笑着说：“没事儿，我当年跟着我娘第一次坐船的时候，也是吐得不能行，后来吐习惯了就好了，或者我这边有个偏方，你要不给娃儿试试？” …… 一来二去，陈氏竟然和这杜氏熟络起来，在一旁闭目养神的顾衡听两人闲聊。 这杜氏到京师也是来找人的，找的是她那上京赶考的丈夫。 他的丈夫到了京师之后，隔三差五便会托人来书信，可是一年前这书信却断了，这杜氏担心夫君的安危，便带着七岁的孩子踏上入京的旅程。 只是杜氏同她们一般，手中的盘缠不多，好在这一路上有许多好心人看他们母子俩可怜，也就多有照拂。 这才从云南一路来到了这里。 陈氏听完忍不住有些感慨，从云南到京师，那可不是一般的远啊。 这陈氏当下就决定和杜氏同行，一路之上也好有个照应。 几人安安生生坐船坐了小半个月。 陈氏和杜氏越聊越投机，每日倒是分外热闹。 只是有一日夜半时分，陈氏拍了拍顾衡的肩膀。 “闺女，娘怕黑，跟娘一起去茅房。” 她从床铺上起来，此刻杜氏的儿子小豆子恰好出了门。 顾衡赶忙问道：“小豆子，你干什么呀？” 那小孩子根本不听顾衡的话，直接跑上了甲板。 陈氏骂骂咧咧地去了厕所，顾衡在厕所旁边等了许久，觉得太臭了，就去甲板上透透气。 月色朦胧之下，巨大的江面上漂浮着一艘船，而小豆子就站在船的甲板上，他趴在栏杆上，看着头顶的星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衡走过去问道：“怎么了小豆子，还晕船吗？” 小豆子看向顾衡，他开口说道：“阿衡姐姐，我爹他是不是不要我了，村里的人都说，我爹这么久都不回来，肯定是不要我了。” 顾衡叹了一口气。 “除非说这些话的人亲眼见过，要不然是没有道理相信地，你爹爹在京师不回来，可能是因为生病了，可能是因为忙，也可能是因为其他原因，不能因为他不回来，就断定他不要你了呀。” 小豆子睁大了眼睛。 “真的吗？” 第七章 杜氏之死 一阵风吹来，带着江水特有的清冽。 顾衡笑着说道：“自然是真的，眼见为实嘛，若是到了京师，你父亲不要你，你就报官，父母养孩子是天经地义的。” 顾衡只是随便说说，小豆子却把这话给记到了心里。 顾衡继续问道：“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小豆子开口说：“我父亲叫陈世美。”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陈世美，这个名字倒还真的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小豆子打了打哈欠，看起来是困得不得了，小孩子就是这般，心里头想不明白的事情想明白了，就能安安心心地去睡觉。 “你是不是困了，我带你船舱里睡觉，外面这么冷。” 顾衡拉起来小豆子肉乎乎的手，回到了船舱。 此时陈氏也上完茅房回来，三人一起回了船舱。 他们所住的地方是最下面的船舱，要走挺长的路，两边都是睡觉打呼的苦力和下等人，味道和声音一言难尽。 等他们终于走到地方的时候，却发现他们船舱的门敞开着，里面传出一股子浓烈的血腥味。 顾衡顿时睁大了眼睛，毫无防备的尖叫出声。 许是她的动静吵醒了，许多人走出来骂骂咧咧。 不知那个人点着了一根蜡烛，照亮了躺在床上，脖子上满是鲜血的杜氏。 杜氏的血流了一地，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看便是死不瞑目，手里拿着一些散碎的苗银，装东西的布包也散开了，想必是被人谋财害命了，小豆子看到这副场景，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下等船舱发生了命案，自然没有多少人能睡着，船老大带着一帮子船上的打手进来，先是把尸体给抬了出去。 船老大看着满脸惊恐的顾衡，不耐烦地问道：“你同这妇人什么关系？她可结过什么仇家？” 顾衡摇头，她怎么知道。 “她是上京寻夫的云南人，我们今日在认识。” 船老大仔细看了看，顿时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了，就是带这个小拖油瓶的，真是可怜，在这三不管的地界，便是死了，官府也不会管，直接扔到江里头，或者明日你们上岸找个地方埋了。” 此刻陈氏看向顾衡说道：“她怎就死了？这个上个茅房的功夫，人怎么就死了……” 船老大的打手中有几个会拳脚功夫的，其中一人说道：“这女人脖子上的伤口，若不是年的练家子，那可做不到这么漂亮，她应当是得罪江湖上的人了。” 小豆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闹了大半夜，杜氏的尸体被抬到了甲板上，三人还得在这死了人的船舱里睡一晚上。 这便是穷人，便是周围死了人，便是碗里洒了老鼠屎，也得捏着鼻子睡下去、吃下去。 小豆子哭的人昏了过去。 顾衡原先还安慰，可是越到后面，便越没话说。 陈氏对着顾衡说道：“你说那杜氏看着柔柔弱弱，也不像是得罪什么人了呀。” 顾衡开口说道：“咱们和这母子俩只算是萍水相逢，如何知道他们的底细，娘，明日咱们该如何，小豆子该如何安置，杜氏的尸首又当如何安置？” 陈氏不说话，只看着昏过去的小豆子，如今这孩子在世上举目无亲，若是把他丢下来，肯定就是一死。 可是她又仔细想了想，自己自身都难保了，如何再带上一个拖油瓶。 陈氏越想越烦躁，她从床上坐起来，爬到杜氏的床铺。 床上已经满是鲜血，杜氏的包裹被小豆子枕在身下，陈氏伸手正要拿，小豆子却突然醒来，恶狠狠地看着陈氏。 “这是我娘给我的东西！” 小豆子的眼睛一片血红，泪水顺着脸颊流淌。 陈氏有些不好意思，她开口说道：“我就是帮你看看你娘给你留了多少钱，明日我们将你送上岸，找个地方给你娘安葬了，顺带帮你寻个好去处。” 小豆子低着头，眼泪直掉。 他从包裹里拿出来一把碎银子，哭着说：“婶婶，我求求你们，带我去京师，我有爹，我不想当一个孤儿，这些钱都给你们。” 陈氏接过包裹，这包裹上还有杜氏的血。 她看了看。 “这没有多少啊，真不够，从这里到京师，吃饭路费真的不够啊，而且我们也不知道你爹在哪里啊。” 小豆子依旧在恳求陈氏。 顾衡开口说道：“小豆子，我们也没有办法的。” 小豆子继续恳求道：“我爹是秀才，他很厉害的，你们要是帮我找到爹爹，爹爹肯定会感谢你们的。” 顾衡长叹了一口气：“小豆子，你娘可能是得罪了什么人，我们得给你找个安全的地方，你长大了，可以自己去找爹爹的。” 顾衡知道自己在骗小孩，她有些不好意思。 小豆子听到这句话，顿时沉默了，他抱着杜氏的包裹，静静地躺在那片尚存血迹的床铺。 陈氏和顾衡两人均是一夜没睡。 第二天到了一个码头，船只要此处修整一日，陈氏和顾衡便借来船老大的小推车将尸体推到了船下。 顾衡本来想问船老大要杜氏的船费，人都死了，船费得退，可那船老大却耍赖不给退。 此处是一个非常繁华的港口城市，他们下船的地方非常繁华，到处是卖糖果吃食的摊子，陈氏逗小豆子要给他买好吃的，可是小豆子却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肯说。 顾衡推着小推车，一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 毕竟这车上的尸体都有些发臭了。 陈氏在一旁说道：“咱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在外行走，总归是要小心，杜氏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谋财害命的人居然盯上了她，着实可怕。” 顾衡顿时眉头一皱。 “江湖上的人，那是什么人？” 陈氏继续道：“便是在这运河两岸行走谋生的三教九流之辈，据说有不少都有武艺傍身，惯常使些阴损的杀招，反正这样的人最好不要招惹。”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担心。 顾衡对着小豆子问道：“你娘得罪了什么人？你知道吗？” 小豆子依旧低着头不说话。 顾衡心有不忍，看到一边有卖糖葫芦的，便咬着牙花了三文钱买来一串，递给小豆子。 “糖葫芦，要吃嘛？” 第八章 糖葫芦 小豆子把糖葫芦扔到了地上。 陈氏赶紧捡起来，用自己的手帕包了起来，她十分恼怒地说：“你这小白眼狼，浪费粮食遭天谴你知道不。” 小豆子大声地哭泣，泪水顺着脸颊向下流淌。 顾衡叹了一口气，陈氏继续说道。 “别哭了，再不找地方安葬你娘，我们便把你和你娘扔到这里不管了。” 小豆子赶忙擦干净脸上的泪水。 顾衡推着尸首，跟着陈氏往前走去，她们走了两个时辰，穿过繁华的城池，出了城才到了一座义庄。 这里停放着许多尸体，大抵都是外乡来此谋生的人，因为没有地方埋葬尸首，所以只能找个义庄放着。 陈氏将杜氏的所有钱都拿了出来，方才换来和好几个外乡人同居一穴的坟墓。 其实之前顾衡一直非常好奇，古人为何会有卖身葬父一说，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不就行了。 后来等她真来了古代才知道，每一片土地都是有主的，真是应了那句话，富者连绵千里，贫者无立锥之地。 她们给杜氏买了一卷破席，将其裹好，放入了墓穴之中。 顾衡和陈氏都没有吃东西，两人填了半天的土，方才把杜氏埋好了。小豆子不知道去了哪里，居然找来一片木板。 此处没有笔墨，小豆子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木板上写上了杜氏的名字。 杜香莲。 小豆子的字写得不错，想来杜氏也是送他去上过学的。 顾衡长叹了一口气，此时已经快到中午，顾衡和陈氏肚子饿的咕咕响，陈氏从怀中拿出来沾了泥土的糖葫芦。 “吃些，下午还要给小豆子找去处呢。” 顾衡吃了两颗糖葫芦，陈氏吃了三颗，剩下两颗顾衡给了小豆子，小豆子却不吃。 陈氏叹了口气。 “我们算是对得起你娘了，你娘的钱只够埋她自己，一会儿找个寺庙给你送过去。” 小豆子听到这话顿时喊道：“我不想当和尚，我要去京城找我爹。” 陈氏带着小豆子到了城郊的一座小寺庙，庙里头香火倒是不少，她在大雄宝殿处找到了一个管事儿的和尚。 陈氏拉着小豆子的手说道：“大师，这孩子的娘亲在船上病逝了，如今举目无亲，身边再无亲人，贵寺可否收了这孩子。” 那和尚面无表情地说道：“自然可以，施主随我到别处说话。” 和尚带着陈氏到了后殿，那和尚瞧了瞧四周，发觉没有其他人，便对陈氏轻声说道：“可为这孩子准备了安置之物？” 陈氏有些疑惑，她继续问道：“大师的意思是？” 和尚脸上有些不悦。 顾衡长叹了一口气，她对着陈氏说道：“是要钱的。” 陈氏顿时有些吃惊。 “这也要钱吗？” 和尚脸色一冷。 “这是规矩，若是不遵守佛门的规矩，那便不必再说了。” 这和尚转身就要走，陈氏赶忙问道：“等等，大师，需要多少？” 只见这和尚伸手，五根指头。 “五两。” 陈氏顿时心中一凉，若是掏了这些钱，她们便去不了京师了。 陈氏叹了一口气，对着小豆子说道：“看来你这孩子与佛无缘，我们再换个地方。” 三人出了寺庙，已经是饿的前胸贴后背，可却依旧不舍得吃点什么。 陈氏看着身后的寺庙，无奈地笑道：“这佛也不渡穷鬼，罢了，咱去戏园子看看。” 陈氏又带着小豆子去了戏园子。 可是戏园子的人嫌弃小豆子身段不好，年纪太大，也不要。 只是临走前，一个戏子对陈氏说道：“城北的楚馆中收龟公，这孩子长得清秀，倒是能卖，也可卖给城南的人牙子，也能值上二两银子。” 陈氏看向一脸冰冷的小豆子，小豆子恶狠狠地看着陈氏。 陈氏气极，她抓起小豆子的手。 “我便是卖了你，那也是给你一条生路，你娘也得谢我！” 小豆子甩开陈氏的手。 他恶狠狠地说道：“我不用你们管，我自己在街上当乞丐，也要去京师找我爹爹。” 陈氏顿时生气，想要伸手去打小豆子，顾衡赶忙伸手挡住小豆子，小豆子或许真的是害怕了，他抓住顾衡的手死死地咬了一口。 顾衡吃痛，手肚子上顿时满是鲜血。 陈氏怒极，伸脚便将小豆子踹倒在地。 小豆子哭喊道：“你们是坏人！坏人！” 街边的人无不侧目，陈氏气急，直接拉着顾衡往码头走。 她开口道：“好啊，你既然说我们是坏人，那我们也不管了，阿衡，我们回船上，他想乞丐就当乞丐，反正咱们非亲非故，管他干甚！” 小豆子一个人在路边，不哭也不闹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 顾衡被陈氏拉的老远。 顾衡越想心里头越难受，她对着陈氏说道：“娘，咱们不能把他丢在那儿啊，他还是个孩子呢，而且杜氏也掏了船费，那船老大理应给他送到京师，咱们把他丢到这儿，这要是传出去，哥哥还做不做官啦？” 陈氏正在气头上，她对着顾衡，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这死丫头，我们给带到船上，这孩子不吃不喝，船老大能管他？不还得我们掏钱？” 顾衡：“我看那船老大是个好人，应当不会看着小豆子饿死的。” 陈氏冷笑道：“那船老大扣得都每日饭菜不是萝卜就是白菜，还好人？” 顾衡只得开口道：“娘，若咱们把小豆子丢在这儿，那船上的人不会说船老大无情，只会说咱们坏良心，我们把小豆子带回去，让船老大为难，这锅不能落到咱们头上啊。” 陈氏思索了片刻。 “说的也是，咱到底也是读书人家，得给你哥哥积点阴德。” 顾衡顿时笑着说道：“那是，咱们做了这么多好事，哥哥肯定高中了。” 陈氏不再言语，顾衡赶忙跑到丢掉小豆子的那个街道，可是看了一圈，哪里还有小豆子的影子。 顾衡赶忙问旁边的人，有个路人给顾衡指了条路。 只见到小豆子站在一家卖面条的摊位前。 这么小的孩子，跑了一整天，肯定是饿了。 那摊主非常不耐烦地看着小豆子。 “小乞丐，滚一边去。” 顾衡赶忙走过去，拿出来三文钱，对着摊主说道：“老板，来一碗面。” 小豆子也瞧见了顾衡，小家伙似乎是刚刚哭过，一双眼睛红彤彤的。显然是刚刚哭过。 顾衡叹了一口气。 “吃点东西。” 第九章 灾祸 小豆子抬头看了一眼顾衡，眼睛里流露出几丝茫然。 顾衡开口道：“你若是找到了你爹，你可得好好报答我们，知道不？” 小豆子赶忙点头，他拿起筷子将碗中的面条吃的干干净净。 顾衡带着小豆子回到码头。 此刻陈氏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她十分嫌弃地看着小豆子。 “若是你找到了爹，可要好好谢谢我们，少不得十几两银子！” 小豆子点头，他开口说道：“那是自然，我爹读书很好，说不定此刻已经在京师出人头地了。” 顾衡看着小豆子说话认认真真的模样，她忍不住感慨，这孩子会的成语倒是不少。 三人回到了船上。 这船老大看到小豆子，顿时拉下脸来。 “你们没把这孩子给丢了呀？”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气地不行。 “人家娘买了两张票，在你的船上死了不说，你还想着丢掉人家孩子，你不怕杜氏晚上变成鬼来找你啊。” 船老大听到这话顿时吓得脸色一阵苍白，他结巴道：“反，反正我不管，这事儿你们管了。”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来气。 “杜氏交了两个人的船费，现在死了，你怎么找也得管着这孩子的吃食，大家给评评理，这船老大也太精明了，啥便宜都被你占了！” 船上的人开始起哄。 船老大无奈之下，只好让小豆子留在船上吃饭。 回到了那间死了人的船舱，陈氏一直在算账，盘算着她们到京师还需要花多少钱。 顾衡在盘算她们到京师该如何生存。 去京师需要花钱，可是在京师生存下来，更要花钱。 她们也只知道兄长带着姐姐投靠了之前的同窗，那同窗如今在国子监读书。 顾衡想到她的兄长和姐姐。 哥哥顾长风心思深沉，聪慧过人，是个非常有城府的人。 姐姐顾荣是个玲珑心思，胆识颇高的女子，他们二人做什么事情，从来都不跟陈氏商量，自然也不会跟顾衡说。 顾长风去京师考试，带上自己的妹妹，再加上陈氏有意隐瞒的部分事实。 顾衡总觉得此番京城之行，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 一路顺着江水北上，天气逐渐热了起来。 狭小的船舱酷热难耐，陈氏便带着他们到甲板上睡。 倒也不怕有什么不轨之徒，一到晚上，甲板上睡满了人，老弱妇孺挤在一处，虽然到处都是蚊子，可是到底比船舱里凉快一些。 可是顾衡睡不着，不知道是不是她特别招蚊子喜欢，陈氏和小豆子托她的福，睡得极香。 顾衡幽幽叹了一口气。 许是老天爷可怜她，不知从何处吹来一股大风，在人群上方的蚊子瞬间被刮得晕头转向。 可是这股风实在是太大了，还夹着暴雨。 顾衡赶忙将陈氏推醒，陈氏抱着小豆子进了船舱，原本在甲板上休息的人也陆陆续续回了船舱。 船舱里依旧闷热，可是已经是后半夜，许多人也顾不得热了，闷头直接睡了。 可顾衡却觉得有些不安。 外头风雨大作，船跟着浮浮沉沉。 顾衡听了许久，最终耐不住困意，也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恍恍惚惚中突然听到一声巨响。 陈氏推搡顾衡：“阿衡，这船恐怕是撞上礁石了，我们快逃！” 顾衡赶忙起来，她拉着小豆子跟着陈氏随着人流挤到了甲板上。 此时天还未亮，但是隐约间能看到江面上的缕缕晨光，几艘极为豪华的大船横跨在他们的小船前，两船相撞。 大船丝毫未损，他们的小船却已快要下沉。 陈氏嘴里喃喃自语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去个京师九九八十一难都经历了，这老天爷是不是见不得我去享福？” 陈氏的话让顾衡有些疑惑。 去京师享福？ 甲板上人心惶惶，毕竟坐这种船的，都是贫苦人家，有好些个体弱的，直接吓得昏了过去。 听说有不少没从船舱里出来的人都已经死了，这条船缓缓下沉，船老大早就划着小船离开了。 这船正处于江水中央，水性再好的人也游不到对岸。 他们必死无疑。 第十章 容身 纵使是陈氏这种奔波半生的老江湖，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顾衡视力不错，她远远看到那三艘大船放下了不少小船，朝着他们划来。 人群中有不少人喊道：“有人来救我们了！真的是老天有眼！” 陈氏听到这话赶忙拉着顾衡和小豆子挤到边上，想着早早乘上小船离开，她们有这样的想法，其他人自然也不傻，纷纷挤到边上，整个小船上熙熙攘攘，又因为本来船身就不平衡，这船下沉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从大船上下来的小船中有一个管事的男子。 只听到他厉声说道：“都给我安静点！否则直接一刀杀了扔到江里喂鱼！” 这男子腰上的佩刀可做不得假，船上的男女老少瞬间安静。 那男子继续说道：“老弱妇孺先上船，青壮年最后上船，我们主子是辅国公家的，自然不会眼见你们不救，都给我老实点！” 辅国公是什么人家，那可是传说中贵不可言的簪缨世家。 顾衡感慨自己运气还不算太差。 他们这一行人都是老弱妇孺，所以是第一批走的。 这辅国公家的人将他们送上大船，便又去接剩下的人了。 顾衡上了这足足有小半个足球场大小的船只，顿时感慨，古代的权贵还真是气派十足。 他们上的是佣人坐的船，前头那辆极为豪华的才是主人坐的。 辅国公家的侍女仆人们还给他们端来饭菜。 便是施舍给他们的，都要比顾衡吃的最好的饭菜还要美味。 陈氏咬了一口桂花糕，对着顾衡说道：“这便是权贵人家，他们随随便便一顿饭，就能花普通人家一年的银钱。” 顾衡叹了一口气。 “娘，咱现在是平安了，可以后该怎么办，这船票可是花了我们大半的钱，如今这船毁了，要不我们走陆路？”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翻了个白眼。 “你这死丫头，走陆路，便是寻常四五个大汉都不敢走陆路，我们走陆路，出城门不足二十里，就得被马贼给劫了。” 顾衡喃喃道：“这般可怕，那我们怎么办啊？” 陈氏看了看这船上豪华的装饰，颇有几分自信地说道：“天无绝人之路，你娘我一身本事，况且咱如今还在人辅国公的大船上，总有咱这样的小民讨口饭吃的地方。” 小豆子缩在角落里，陈氏看到这孩子，顿时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你这小崽子也算是个倒霉的人，咱们若是能在这艘船上过活，也少不了你一口吃的。” 顾衡看着陈氏的表情，她娘亲是个心思活泛，胆大心细的人，虽说书读的少了些，可是却有一身江湖经验，而且也是个善良的人。 顾衡无奈一笑，陈氏吃完之后，就找机会同一个小侍女说起了话。 此时小豆子吃完饭之后，默然地看着远处的太阳。 小豆子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他的身子有些抖，顾衡从包裹里拿出来一件衣服，披在了小豆子的身上。 “吃饱了吗？” 小豆子点了点头。 小豆子开口说道：“阿衡姐姐，我们能到京师吗？” 顾衡开口回答：“肯定是可以的呀，你看这船都沉了，可是我们都还活着，所以去京师根本就不是问题，而且你到了京师，可别忘了让你爹感谢我们。” 小豆子捏着自己的衣角。 “那是自然。” 不一会儿，陈氏兴冲冲地跑过来，她对着顾衡说道：“娘打听到这船上有个洗衣的活计，说是得找容貌清秀，身世清白的人来做，我一想，你不正合适吗？” 顾衡顿时有些无奈。 “这辅国公连洗衣服都要求这么高。” 陈氏坐下来盘着腿说道：“那你还别说，单单是给主子倒夜香的老妈妈，都得模样周正，得亏你娘我把你生的好，要不然咱到下个港口也得跟着下船。” 顾衡顿时一愣。 “下船？” 陈氏开口道：“对啊，这辅国公的贵人虽然心善，可却也不会把这些人都给送到京师，就算是辅国公的仆人，也不想跟咱们这些臭烘烘的贫民搞在一起。” 陈氏拉着顾衡到了船舱的一个房间里。 只见到一个年仅三十的女子拿着笔正在算账，这女子十分不耐烦地看着陈氏。 “我同你说了很多次了，我们辅国公府是什么人家，如何能让你们随便攀附。” 陈氏倒也不生气，她小心翼翼地说道：“刘管事，您就可怜可怜我们，若真是下了船，恐怕为了生计，我这女儿恐怕就要……” 顾衡有些疑惑地看着陈氏。 那刘管事叹了一口气，对着顾衡说道：“你且抬头让我瞧瞧。” 顾衡抬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虽说未曾长开，可却是个美人坯子。 刘管事点了点头。 “容貌倒是不错，看你可怜，便容你在这船上做活，到了京师之后，你们便自行离去。” 顾衡赶忙点头。 这陈氏喜滋滋地看着顾衡离开了房间，一个小丫头带着她们最里面一个小房间。 虽然这房间只有一张床，可也比在甲板上呆着要好。 顾衡忍不住对自家娘亲刮目相看，她开口问道：“娘，你是如何让人家收留咱们的。” 这陈氏十分得意地说道：“你娘我可是有本事在身的，我找了一个小侍女下手，这小侍女有些隐疾，让你娘我给看出来了，便用看病为由头让小侍女帮忙引荐，也得亏咱们运气好，这刘管事是个好说话的。” 顾衡不住点头，自家娘亲陈氏，确实是个有生活智慧的人。 三人算是经历了大风大浪，早就疲倦不已，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顾衡早早起来，跟着一名叫做青鸾的侍女到了她工作的地方。 辅国公仆人船上的洗衣房。 顾衡来了之前以为会是个非常大的房间，没想到这里居然被隔成了一个一个小格子。 顾衡是新人所以被分配到搓洗房。 就是需要用手搓衣服，虽然听起来非常容易，可是她要洗的衣服太多了，不一会儿，顾衡的手就泡的起皮了。 不过好在顾衡常年干家务活，倒也不矫情，很快就走的非常熟练了。 而且她为人老实，也不偷懒。 这洗衣房里管事妈妈难免多看了她几眼。 第十一章 冤家路窄 洗了一上午的衣服，顾衡的手泡的惨不忍睹，虽说疼。但这辅国公府的饭菜着实太香了，便只是给下人吃的东西，都要比她在外面吃的东西要好很多。 顾衡吃完之后，还偷偷给自家娘亲留了一些。 今日要洗的衣服，上午洗完了，管事妈妈就让顾衡搬出去晒好。 要在日落之前把晒好的衣服送到各个小姐处。 顾衡抱着一大筐衣服到甲板上，准备晒衣服。 她个子比较矮，这里的晾衣服的地方偏生有些高，所以也是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把这些衣服给挂上去。 衣服挂好之后，她总算是有休息的时间了。 她随便找了个地方睡着了，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讲话。 此处比较僻静，一般不会有人前来，顾衡赶忙屏住呼吸，静下心来听那两人所讲的话。 只听到一个男子低声说道：“三小姐承诺的事情，可办好了？” 那女子低声说到：“你嚷嚷什么，这事情可是关乎小姐的名声，自然是已经找人把那不知死活的女人给杀了，你就放心。” 那男子长舒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陈兄好不容易出人头地，不能被一个女人拖下水。” 这男子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开口问道：“那还有个孩子呢？” 那女人不耐烦道：“怎么着，你们打算斩草除根？” 那男子迟疑片刻道：“这也是为了小姐的名声。” 女人冷哼一声。 “那人说已经扔到江中了。” 男子冷笑一声。 “可我却听说，赖三被人伤了，那孩子没死。” 女人惊骇莫名：“什么？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男子冷声道：“我在天津港的朋友说那赖三被人伤了眼睛，还下了毒，怕是活不久了。” 女人：“怎么不早说！” 女人气冲冲地离开。 顾衡屏住呼吸，等了许久之后，方敢移动。 她现在脑子里极为混乱。 只得赶忙收好衣服，回到了洗衣房。 此时管事妈妈看到顾衡回来，赶忙说道：“行啦，你去给三小姐送衣服。” 顾衡一阵疑惑。 管事妈妈冷哼道：“青鸾，你带着她去。” 顾衡赶忙跟着青鸾到了主子们坐的船，她一路低着头，也不敢四处乱看。 这青鸾开口道：“倒是不错，还知道不能乱看，咱们辅国公府可不是一般人家，你今日要去送衣服的地方，可是辅国公家的嫡出小姐，可莫要冲撞了。” 顾衡低声问道：“见三小姐？” 青鸾笑着说道：“怎么着，你还不乐意？我同你说，这可是你的福分，三小姐喜欢长相好的丫头，若你能入了三小姐的眼，那可是飞黄腾达了。” 顾衡：“可我不是辅国公府的丫头呀……” 青鸾顿时无奈。 “我是看在你娘的面子上才提携你的，你居然如此不领情，待会儿到了地方，你低着头，全听我说话，可莫要出丑。” 顾衡赶忙说道：“我知道了。” 青鸾带着顾衡七拐八绕，最终到了一处分外豪华的船舱。 地面上铺着尚好的西域地毯，屋子里的装饰精美之极，一看便是极为富贵之家的大小姐。 青鸾到了这屋前，一个容貌有几分刻薄的女子站在门前。 青鸾赶忙说道：“林翠姐姐，洗好的衣服送来了。” 这林翠清清冷冷地说：“行，放这。” 青鸾又说道：“我也有好些时日未曾见过三小姐了，不知可否进去给主子请个安。” 林翠皮笑肉不笑道：“三小姐今日身体不佳，改日。” 青鸾面色讪讪，但依旧赔笑道：“好，那我们就先走了，改日请林翠姐姐吃酒。” 青鸾带着顾衡离开，顾衡一直都未曾抬头，可是她的表情却惊骇莫名。 这说话的林翠，正是方才说话的不知名丫鬟。 那他们所说的那个三小姐就是辅国公家三小姐？还有个陈公子，死掉的杜氏和小豆子。 最让顾衡感觉到恐惧的是他们现在在辅国公家的船上，随时都有可能被人发现了。 小豆子并没有死，那辅国公府的这位三小姐会不会早就知道他们的身份。所以才会授意手下的人留下他们。 顾衡越想越觉得可怕。 她的脸色一阵发白。 青鸾看到顾衡的脸色，顿时有些无奈。 “连正主都没见过，居然怕成这样，真是没出息，你若是有你娘那般机灵，恐怕在这辅国公府也能谋的一份不错的差事，可现在你这样，估计到了京城，就找不到活计了。” 顾衡依旧不说话，青鸾见到顾衡如同一个闷葫芦一般，顿时没了兴趣。 留下顾衡一个人，顾衡思索半天，最终心事重重地回了自己所在的居所。 进了屋子后，发现陈氏和小豆子已经躺下了。 顾衡心里头十分焦虑，躺在床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这陈氏悠悠转醒，对着顾衡说道：“阿衡啊，早些睡，明日还要做工呢，你娘我在船上寻了个倒夜香的活儿，臭倒受到了，但是真的太累了……” 顾衡看了看陈氏，本来想告诉她，可却又犹豫了。 以陈氏的性子，那不得直接炸了。 等船靠岸，无论如何都要离开这条船。 第二日，顾衡早早起来去洗衣房干活，这些公子小姐们，半个时辰就要换一套衣服，所以洗衣房里十几个洗衣女工，却也经常做到下午。 顾衡照例去晒衣服。 晒完衣服之后正准备回去，却被青鸾叫住了，说让她去主子的船上帮忙。 说是这些公子小姐们开了一个诗会，人手不够，让她去上菜。 辅国公府的老太君年前回老家省亲，带了一堆孙子孙女，还带回来了一位美貌无双的表小姐，足足带了三艘大船，数千人服务辅国公几十口人，也真的是奢靡之极。 顾衡换上侍女的服侍，低着头上菜。 她倒是不敢抬头看，只是在余光中看到了若干美貌的舞姬以及几个容貌极好的小童。 诗会上觥筹交错，单单是尚好的黄娇酒，就上了十几盅。 各种珍馐美食更是数之不尽。 顾衡将要送的菜放到桌案前，正要离开的时候，突然被一个人叫住了。 只听到一个身量颇高的少年，颇为玩味地看着顾衡。 “你，给我站住。” 顾衡僵在原地，她转身看向那个少年。 正是南京茶馆中的王六郎。 第十二章 逃离 王六郎嘴角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对着坐在自己身旁的王五郎笑道：“五哥，你看这人长得像谁？” 王五郎抬起头来，看到了顾衡的脸。 只见到他眉头一皱，指了指自己旁边已经空了的酒壶，他低声说道：“我的酒没了。” 一旁的侍女赶忙过去倒酒，王五郎却开口对顾衡道：“我让你给我倒酒。” 侍女赶忙把酒壶递给顾衡，顾衡走到王五郎身边给他倒酒。 王五郎喝完酒之后对着顾衡说道：“下去。” 顾衡赶忙行礼准备离开，可那不长眼的王六郎却伸手叫住她。 “哎哎，别走啊，你来我房里当个小丫头如何？” 这王六郎长了一双桃花眼，看着倒是极为风流。 顾衡开口说道：“我只是在船上做工的，不是大人府上的仆人。” 王六郎似乎并不打算为难她。 只是笑了笑说道：“你这小丫头还真是倔强，不过你是如何到这船上的？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王六郎说完这番话，看向王五郎，王五郎眉头微微皱起，他看向顾衡，顾衡开口说道：“我跟着娘亲坐船去京师，结果遭遇了船祸，幸而得辅国公府相救，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王六郎听完这番话，顿时站了起来，他走到顾衡身边，颇有趣味地说道：“那我们辅国公府对你可是有救命之恩啊，来来来坐下来，同本公子喝酒。” 王六郎拉着顾衡要往酒席上座。 顾衡顿时吓得往后退，王六郎看到顾衡如此反感，顿觉无趣，他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这般无趣，你先下去。” 顾衡赶忙行礼，逃一般的离开了。 青鸾在后面等着她，看到她出来之后，顿时冷了脸，她开口说道：“你如何招惹上六郎君的？他可是国公府出了名的风流公子，将将十五，房里头已经收了好些通房，那屋里乌烟瘴气地，普通人进去，非得被扒一层皮不可。” 顾衡不说话，青鸾带着她离开了前厅。 她同管事妈妈说了宴会上发生的事情，那管事妈妈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留下顾衡了。 顾衡此刻哪里还敢留在这里，不单单是她的事情，还有小豆子的事情，若真是被这辅国公府的人知道了小豆子的事情。 他们恐怕连一点活路都没有了，顾衡回到自己的居所，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此时陈氏还未回来，只有小豆子一个人留在屋子里。 小豆子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到顾衡回来之后，有些惊讶地说道：“姐姐，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顾衡长舒了一口气，她低声说道：“小豆子，你可真是个小倒霉蛋……” 小豆子有些无奈，他开口说道：“阿衡姐姐……” 顾衡有些无奈地说：“我说的是啊，咱们都是小倒霉蛋。” 顾衡的思绪有些凌乱。 如果按照现在她得到的信息，小豆子的父亲陈世美，应当是考中了进士，或者是受到了高官的赏识，和这辅国公府的三小姐有了婚约。 杜氏和小豆子就成了这陈世美的绊脚石。 那就是说她们如果去京师的话，恐怕就是把小豆子往火坑里推。 小豆子看到顾衡的脸色非常难看，他开口说道：“阿衡姐姐，你是不是在担心钱啊，不用担心的。” 小豆子从怀里拿出来一把扇子，他对着顾衡说道：“今天有一个姐姐送了我一把扇子。” 顾衡拿过来那把扇子，虽然她不懂，但也能看出来这把扇子肯定值不少钱。 “她为什么要送你扇子，还有，她是谁？” 小豆子有些害怕：“今天青鸾姐姐让我去主人家的船上帮忙端盘子，我干完活之后，捡到了一把扇子，我就一直在原地等，漂亮姐姐把扇子给了我，还请我吃了糕点，还同我说了好多话。” 顾衡顿时感到一阵惊恐。 “你都同她说了什么？？” 小豆子表情有些懵懂，他低声说道：“我只是说了自己要京师找爹爹，怎么了姐姐？” 顾衡顿时如遭雷劈。 “那你可知道那位小姐是谁？” 小豆子开口道：“我不知道，怎么了？我做错了什么事情了？” 顾衡叹了一口气，她摸了摸小豆子的脑袋。 “有句话叫做无巧不成书，你没错，错的是我，咱们明天赶紧下船……” 小豆子不是很明白，他开口问道：“为什么啊，我们坐上这条船就能去京师了呀，我马上就能见到爹爹了呀。” 顾衡看着小豆子。 “你爹爹不要你了。” “爹爹怎么会不要我？而且阿衡姐姐你不是说过吗，要眼见为实的呀。” 顾衡不知该如何对一个孩子说出这样的话。 “小豆子，男人一有钱就变坏。” 小豆子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他隐约间明白了什么。 “阿衡姐姐，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小豆子紧紧拉着顾衡的衣袖。 “阿衡姐姐，我爹他怎么了？” 顾衡伸出手摸了摸小豆子的脑袋。 “我们必须马上走。” 此时外面突然风雨大作，陈氏恰好从外面进来，她满面春光地说：“你娘我今日手气真好，和那几个婆子赌钱，居然赢了不少。” 陈氏话音还未曾落下，便看到顾衡和沉默的小豆子。 陈氏顿时不满道：“怎么了，跟死了娘一样。” 顾衡开口道：“娘，我们明天下船。”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不解，她抓着顾衡的胳膊，颇为恼怒地说道：“你这死丫头，下什么船，咱们修了几辈子的福分，才能坐上这么好的船，不仅不收钱还能挣钱，你脑子进水了？” 顾衡摇了摇头。 “若是不走，人头就要落地了。” 陈氏听到这句话，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第十三章 李卫 第十三章李卫 陈氏下意识打了顾衡一巴掌。 “你这死丫头又闯了什么祸了？” 顾衡叹了一口气，她一只手揉着自己的脸，一只手拉着陈氏的手。 “娘，你就听我的，我们再留下来，真的会有麻烦地。” 陈氏满眼怀疑地看着顾衡。 “那你倒是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顾衡看向小豆子，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瞒不下去了。 顾衡将这几天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了陈氏，但是粉饰了小豆子父亲想要杀他们母子的事情。 顾衡着实有些不忍心。 陈氏听完之后顿时大哭，她一拳一拳地打向顾衡，顾衡的胸口肩头都青了。 “我就说你这丫头是来讨债地，我说了不让你多管闲事，不让你多管闲事，你偏偏不听话，如今好了，我们的小命也要被他给连累了。” 小豆子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陈氏看向小豆子，恶狠狠地说道。 “你个丧门星，可害苦了我们啊，等下了船，你自个儿寻去处，我也算是对的起你娘了！” 顾衡幽幽说道：“娘，现在说这些没用……” 陈氏默然…… 三人撑到了天亮。 今日大船靠岸，他们心怀忐忑地下了船。 他们落脚的是北方最大的港口，所以人流量极大，三人一下船便被挤得不得脱身。 陈氏紧紧拽着顾衡的手，嘴里说道：“不要在跟娘置气了，有些事情不能管，那是真的管不了，咱们是女人，还是穷人，人家随随便便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我们。” 顾衡开口说道：“我知道，可是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就算是把小豆子丢了，那些人为了杀人灭口，也会找上我们的。” 陈氏一听到这话就生气：“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这茫茫人海，他们便是本事通天，如何能找到我们？而且若不是你一直菩萨上身，我们怎么会惹上这样的麻烦！” 陈氏越说越气，此刻真恨不能直接把顾衡给扔到江水里喂鱼。 可到底是自己生的，便是再生气，也得想办法活下去。 两人说话间，矮小的小豆子被人流给冲散了。 顾衡这才反应过来，她开口说道：“娘，小豆子不见了！” 陈氏冷笑道：“不见才好，省的我们丢。” 顾衡心里头难受，陈氏还要说话，前方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不顾汹涌的人群，直接往前挤去，顾衡和陈氏瞬间被人群集散了。 顾衡进了一个小巷子里，方才被人挤的时候，藏在衣服里的玉佩露了出来，顾衡也未曾在意。 那匹马似乎踩踏了许多人，有个小孩子当场死亡。 正当顾衡愣神的时候，一个小偷眼见她脖子上有根绳子，又是外地人打扮，就直接伸手拽断了绳子，抢了顾衡的玉佩。 那人身手非常好，直接朝着巷子深处跑去。 顾衡朝着那人追去，嘴里焦急喊道：“你给我站住！抓小偷啊！” 顾衡虽然瘦，可是跑的并不慢，那小偷眼见自己跑不掉，就索性停下来。 顾衡看到那小偷脸上奸佞的笑容，顿时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快把东西还我，要不然我报官了……” “本来只想劫个财，可眼见姑娘你如此貌美，若是卖到城北的窑子里，应当比这玉佩更值钱。” 顾衡浑身颤抖，转身就想要跑，却被这小偷一把抓住了头发。 顾衡焦急说道：“我不是普通人，你若是招惹了我，肯定会……” “肯定会如何？” “死于非命。” 那小偷以为顾衡在胡诌，他正要动手的时候，却被突然出现的男子一脚踹翻在地，那人手脚极为麻利，从怀里摸出一把刀，横在小偷的脖子上。 “官兵马上就要来了，我在牢里头有熟人，要不然给你介绍介绍。” 那小偷放下玉佩连滚带爬地跑了。 男子拿起玉佩，仔细看了看，笑着说道：“这可是好东西啊。” 男子仔细打量着顾衡，而后笑着说道：“你也是个好东西啊。” 正当顾衡准备逃的时候，远处跑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正是小豆子，小豆子看到瘫软在地上的顾衡，赶忙跑过来将顾衡拉起来。 “阿衡姐姐，终于找到你了，你没事。” 男子笑着对小豆子说：“这便是你说的阿衡姐姐？倒是很漂亮啊。” 顾衡惊魂未定，她颤声说道：“我没事，你怎么在这里？他是谁？” 被点名的男子看向顾衡，露出一口大白眼。 “我叫李卫，是个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人。” 一个时辰前，辅国公大船。 七小姐王若徽今日穿着一袭鹅黄色衣衫，头上带着翠玉簪，虽说装束素雅了些，可去见那三小姐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在这辅国公家的小姐中，除了已经入宫的那位，就属这位三小姐最为高傲。 不过也难怪，这位父母偏疼，祖母宠爱，再加上那宫里头的太后，可谓是京城最为矜贵的豪门贵女了。 家里头的姐妹，没有人能盖过她。 三小姐王施如今日心情不错，穿着浅蓝色的长裙，腰上挂着尚好的珍珠挂，轻盈飘逸带有几分出尘之色。 王施徽一进门便笑着说道：“三姐姐今日真美，都说怜儿姐姐是江南的第一美女，那我们三姐姐就是京师第一美女。” 三小姐浅笑：“就你嘴甜，今日怎么得闲来找我了？” 王施徽坐下来，笑着说道：“我就听是偶然听到了一件事儿，心里头有些忐忑，毕竟事关三姐姐的名声，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决定告知三姐姐。” 三小姐秀眉微皱。 “什么事？” 站在一旁侍候的林翠顿时脸色一变。 “三姐姐同新科状元陈世美的婚事，已然算是板上钉钉，可我听说，那陈世美有一妻一子，陈世美怕事情败漏居然雇凶杀人害死了自己的糟糠之妻。” 王施徽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一等一，这哪里是陈世美动手，分明是身边的人动手。 可到底还是要给自家姐姐留面子的。 顿时脸色一变，她冷眼看向林翠。 林翠赶忙低头。 王施徽继续说道：“这也就罢了，可还有个孩子，那孩子还活着，也要去京师找自己的父亲，陈世美杀妻的事情若是败露，三姐姐的名声恐怕就……” 王施如从手下摘下来一个成色尚好的玉镯。 “你我是亲姐妹，本是同气连枝，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妹妹千万要为我保密啊。” 王施徽接过。 “那是自然，陈世美派人杀妻，这件事情恐怕知道人还不少。不过好在老天有眼，那孩子恰好在咱们船上，而且应当只有我一人知道，三姐姐此刻派人处理，应当还来得及，那孩子现在跟着一对母女，在仆人船上洗衣房做事。” 三小姐面沉如水，她低声说道：“多谢七妹妹，今日风大，来人，快送七妹妹回屋。” 王施徽带着丫头离开。 王施如顿时变脸，她看向林翠，抬手便是一巴掌。 “谁让你自作主张地！” 第十四章 搜捕 林翠跪在地上，她哭着说道：“奴婢只是想要帮小姐，也未曾想到，事情居然会败露……” 王施如看着林翠，幽幽说道：“你是在帮我，还是要害我？” 林翠紧握拳头，她恶狠狠地看向周围的丫头：“定然是有人走漏了风声，是哪个不要脸的贱蹄子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 王施如的丫头们跪倒了一片。 “谁让你杀人地？” 林翠跪在地上，言辞恳切道：“小姐，若是不杀了她，任由他们到了京师，您的名声就毁了，而且这是，这是大太太吩咐奴婢地，都是奴婢该死，奴婢没有把事情办好，请小姐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这就去带人把那孩子和那对母女给杀了，绝对不让您的名声有一点点污损。” 王施如疲倦地闭上眼睛。 “七丫头都知道了，老太太肯定也知道了，便是我们不动手，也有人善后，只是终究，终究……” 林翠知道自家主子心善，她厉声道：“小姐！那些人的命怎么能同您相比，奴婢就算拼上身家性命，也要将他们送到阴曹地府去。” 林翠说完便夺门而出。 她的兄长乃是江河湖海上极为出名的头目，她只要一句话，那三人便活不过第二日！ 只是等林翠的人去顾衡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下了船。 顾衡看着眼前这位好人。 李卫身量颇高，容貌一般，但是眼睛却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小豆子对他极为亲近。 小豆子对着顾衡说道：“阿衡姐姐，李卫哥哥是个好人，方才我差点被马蹄给踩了，就是他救得我。” 李卫见到顾衡依旧一脸疑惑，便开始自报家门。 “在下李卫，天津人士，身无长物，也无功名，算是这市井中的闲人。” 顾衡皱着眉狐疑说道：“所以就是混混喽？” 李卫倒也不在意。 “对对，混混，如今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该按照戏里唱的，对我以身相许啊？” 顾衡抓住小豆子的手往后退，满脸戒备地看着李卫，李卫哈哈大笑。 “开玩笑地，我李卫虽然是个混混，可还是讲义气的，趁人之危，那是小人才做的事情。” 顾衡从包裹中拿出来一点钱，递给了李卫。 “壮士暂且收下，若日后我们能活着回来，定然会报答你的。” 顾衡说完便带着小豆子往外走。 李卫听到这话顿时有些好奇，他问道：“活着回来，难不成你们要去阴曹地府？” 顾衡转头看了一眼李卫，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这样说到也行。” 小豆子低着头，他有些难过地说道：“我爹不要我了，有人要杀我。” 李卫听到这话顿时一头雾水。 “这世上抛妻弃子的狗男人挺多，可是要杀自己儿子的倒是少见。” 小豆子听到这话赶忙说道：“不是我爹要杀我，是要和我爹成亲的人要杀我。” 李卫嗤笑道：“那你爹为什么不拦着她，你可是他亲儿子啊。” 小豆子不再言语，李卫起了好奇心，他走到两人身边。 “莫非是有什么隐情？” 说话间，一个尖锐的女声传来，只见到满身狼狈的陈氏掐着腰大骂顾衡。 “你个天杀的死丫头，可算是找到你了！” “娘，那辅国公府的人显然已经发觉了，他们派人追杀咱们，咱现在跟小豆子分开，那也是被追杀的命。” 小豆子看向两人，他似乎知道自己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 “姐姐，婶婶，你们不用管我了，我自己去京师，我能行的。” 陈氏听到这话，赶忙说道：“得了，你自个儿去京师，分的清东西南北嘛？” 李卫听到几人的话，虽然已经不太明白，但他是个急公好义、惯爱行侠仗义的人。 只听到他对着小豆子说道：“你想去京师，我就陪你去，要杀你的人便是天王老子，那也是没有道理的，一个孩子能有多大的罪？” 小豆子十分感动的看着李卫。 “李大哥……” 李卫擦了擦小豆子脸上的泪水，笑着说道：“我爹从小便丢下我和我娘不管，我娘拉扯我到八岁就撒手人寰，我同你一样，也是没有依靠的人，咱不怕，咱不靠天不靠地，只靠自己。” 李卫拉着小豆子的手就要往外走。 只是此刻外头突然来了许多家丁，其中一个家丁还拿着画像，上面赫然就是顾衡三人。 顾衡顿时脸色一变，她赶忙喊道：“他们来了，我们快走！” 李卫眼疾手快带着三人往巷子深处跑，幸亏那些家丁未曾看到他们，他们才堪堪躲过。 李卫拍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我的亲娘啊，这么大的阵仗，你们得罪的人得是多大的官啊。” 顾衡冷冷说道：“辅国公你听说过嘛？” 李卫吓了一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辅国公！？” 辅国公的名头，当年和先帝一起打下了江山，乃是如今仅存的开国功勋世家，更是先帝的岳家。 顾衡看到李卫脸上的表情。 “我们的罪的人不是一般人，若真的牵扯其中，恐怕小命不保，不得不说，你跟我们一样，都是倒霉蛋儿。” 李卫听到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行了行了，先别说这没用地，我先给你们找个地方藏起来，这才是最要紧的。” 李卫带着几人七拐八拐到了一座极为隐秘的屋舍，这里处于城市贫民区，人口稠密，辅国公便是再有本事，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找不到。 到了安全的地方，陈氏顿时绷不住，她瘫坐在地上开始大哭起来。 她拍着自己的大腿。 “老天爷啊，这事儿咋办啊，难不成到京师去告御状？” 顾衡听到这话，她忍不住开口道：“娘，告御状的事儿以后再说，咱现在主要是要离开天津港，要不然迟早被抓住，到了京城，再说其他的。” 陈氏听到这句话顿时开始思索。 小豆子有些愧疚地说道：“阿衡姐姐，婶婶，你们离我远远地，他们要是找到我，我什么都不说，绝对不会连累你们” 顾衡盯着窗外的黝黑天空。 李卫幽幽开口道：“就算你们什么都没有做，就算你们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但是他们依旧不会放过你们，对他们来说，杀了你们就跟捏死了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陈氏的情绪有些崩溃。 “那该怎么办啊？” 第十五章 一出戏 此刻陈氏和顾衡颇有些六魂无主，头晕眼花，仿佛看到了死去的杜氏在向自己招手。 李卫则开口道：“想要活下去，就得去京城，去报官，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来的机会。” 陈氏无奈道：“怎么报官？那些人可是辅国公家的，便是皇上也要给上三分薄面，我们去京师，那是去找死，而且我们也没有证据呀。” 顾衡紧紧握着自己的拳头。 她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小豆子明明没有死，可是三小姐身边的丫头却说小豆子被扔到了河里，这之间一定发生了一些事情。” 一直在一边旁听的李卫开口道：“你准备怎么做？” 顾衡看着李卫。 “你能帮我找一个人嘛？” …… 顾衡三人在李卫的家里躲藏着，陈氏急的着急上火，顾衡却在草纸上写写画画。 陈氏看到顾衡这副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死丫头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都火烧屁股了，你还在这里写字，准备留遗书还是咋地？” 顾衡并没有搭理陈氏。 她在写一出戏，她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任何特长的贫民，她能做的可能就只有写一出戏。 让所有人好好看看。 陈世美、杜香莲、王三小姐之间发生的是是非非。 小豆子走到顾衡身边，他拉着顾衡的袖子。 “阿衡姐姐，对不起我连累你们了。” 顾衡伸手摸了摸小豆子的头。 “小豆子，你要记住，想要为你娘报仇，要非常非常勇敢，不要害怕那些坏人，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想，你明白嘛？” 小豆子擦干了脸上的泪水，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阿衡姐姐，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记在心里的。” 李卫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他摘下头上的斗笠，看着焦急等待的三人。 “外面有好几批在搜捕你们，这几日千万不要出去，否则麻烦就大了。” 顾衡问李卫：“可打听到那个人了？” 李卫开口道：“赖三已经死了。” …… 林翠和陆子行找到赖三的时候，赖三已经躺在床上死了好几日了，据大夫说是毒发身亡。 陆子行冷声说道：“亲自找来的杀手出了事，如今死了都不知道是谁干的，果真是应了那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林翠面色一愣，她身边站着的一位高大男子冷哼道：“你是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这男子正是林翠的胞兄，名叫林豹子，乃是天津港码头极为出名的人物。 陆子行冷笑一声。 “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小事儿？就算是辅国公掺和了这样的泼天丑闻，怕也是要伤筋动骨的？” 林豹子还要说话，这林翠却厉声说道：“都闭嘴，给我查清楚赖三这段时间同谁见过。” 林豹子似乎极为害怕自己的妹妹，他赶忙说道：“好，我这就去办。” 与此同时，李卫的破屋中。 “赖三有一房小妾，是个青楼女子，他死后，那青楼女子便重新回青楼讨生活，我从她手中得来了这个，应当有用。” 顾衡接过那包东西，打开布包一看，顿时一喜。 据赖三的小妾说，赖三知道自己失败肯定会遭辅国公灭口，所以就早早写好了证词为的就是在关键时保自己一命。 谁知没等到辅国公的人找他麻烦，他自己就死了，如今留下这证据倒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 顾衡接过东西，心里头极为感动，她对着李卫说道：“李大哥谢谢你，有了这个东西，我们去京师也算是有了把握，今晚你送我们出城。” 李卫听到这话长舒了一口气，他坐在一旁，端起茶壶直接大口大口地喝起了水。 “辅国公家的人肯定去找赖三的小妾，我早就跟你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这退路自然是想好了。”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来精神了。 “我们坐船走吗？” 李卫笑着说道：“坐船必死无疑，咱们走陆路。” “可路上那么多马贼山匪，估计咱还没到京师，人就没了。” 李卫补充道：“宫里头的贵妃过几日要过生辰，这些日子，官道上全都是达官贵人从各地搜罗来的生辰纲，咱们找个商队混上一混，穷人有穷人的智慧，我既然跟你们上了同一条船，自然是要负责到底的。” 顾衡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带我们出城？现在辅国公家的人肯定都在城门口把守着啊。” 李卫拍了拍顾衡的肩膀。 “上等人行的规则是一套，下等人也有自己的门道儿。” 深夜，城墙处。 顾衡被五花大绑，从城墙被吊了上去。 这李卫给一旁的喽啰点了烟。 “这可是刚到手的，据说还是清白人家的大闺女，卖到京师窑子里，肯定也得不少钱。” 那小喽啰笑了笑。 “你小子真有本事，不过最近风声紧，动作麻利点。” 李卫赶忙从怀里拿出来一串铜钱。 天津港经常发生人口失踪，这里人口买卖，几乎已经成了一条产业链。 今日被李卫拐来卖掉的人，足足有七八个。 李卫带着他们出了城。 顾衡从麻袋里钻出来，她看到李卫只觉得这人着实有胆量，正欲说话的时候。 陈氏从麻袋里钻出来，大口喘着气：“老娘还是第一次被人跟头猪一般，卖来卖去。” “娘你不是说过你当年走南闯北什么事儿都遇到过嘛？” 顾衡忍不住调侃自家娘亲，陈氏听到这话顿时没好气道：“你这死丫头，再走南闯北，也遇到这种事情，这得是上辈子做了多大的坏事啊。” 顾衡也忍不住感慨道：“我总觉得事情有些奇怪，感觉好像，好像……” 陈氏听到顾衡又在说胡话，便开口骂道：“你这死丫头又开始说不着调的话。” 三人整理好仪容，乔装打扮了一番，假扮成行脚商人往前路走去。 李卫挑着担子在路上走着，小豆子紧紧跟着他，两人有说有笑看着向父子。 而跟在后面的顾衡，则若有所思地看着李卫的背影。 第十六章 商队 此时日头正高，天津港朝北的官道上车流不息。 虽然只是初春，可头顶的日头却毒的狠，坐在牛车上的顾衡却热的汗流浃背。 她用自己的衣袖扇风，却发现根本没啥作用。 李卫在地上走路，手里头也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顾衡提不起兴致。 陈氏方才还说了许多话，现在也是喉咙冒烟，耷拉着脑袋，斜斜靠在顾衡身上，看着可怜极了。 倒是小豆子走在李卫身后，到看不出来一丝疲倦。 “这北方的夏天怎么这么热啊……” 李卫笑了笑说道：“北方的春天不仅热，这到了傍晚还得下暴雨，那时候就凉快了。” 听到要下雨，陈氏赶忙坐了起来。 “下雨？咱今天能找到落脚的地方嘛？” 坐在前面赶车的车夫，扶了扶自己的斗笠。 “这位客官，前方就是驿站，到了地方，不若就把车钱给结了。” 陈氏听到这话赶忙对李卫说道：“李小哥，你身上可有钱财？” 李卫摆了摆手。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 陈氏无奈地从怀中拿出来几枚铜板，一枚一枚的数，最后不情不愿地将铜板给了那车夫。 车夫眉开眼笑地收走了铜板，开开心心地带着他们往前走去。 李卫此时手里头的活计也做好了，他将一把编织的颇为不错的扇子递给顾衡，顾衡接过顿时笑道：“李大哥手艺真不错。” “你喜欢便拿去用，这路上少不得风吹日晒的。” 陈氏看到这一幕，顿时心里头有些腻歪，她夺过顾衡手里头的扇子，开口说道：“李小哥，你到京师可想好做什么营生了嘛？” 李卫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只听他思索片刻道：“我还真没想过，走一步算一步。” 陈氏不在说话，她扭头看向路边，似乎心里头在盘算着什么。 而顾衡却在想，事情会不会有些太过巧合了？ 几人思考间，这牛车便到了地方。 此时是一个非常大的驿站，有客店、镖局、小吃店、甚至还有卖杂货的地方。 这里聚集了许多从南方去往北方的客商。 几人混在其中，倒是一点也不扎眼。 正常来说，走陆路找镖师护送是最稳妥的，可他们身上所有的钱都请不来一个镖师。 无钱寸步难行。 四人在一处小吃摊歇脚，老板娘十分热情地前来招呼。 “阳春面、大肉包子、云吞、还有羊肉汤饼，客官想吃点什么呀？” 这陈氏正要开口的时候。 李卫却直接说道：“四碗羊肉汤饼、两笼包子，再给我来一叠毛豆小菜和两斤牛肉，在加二两黄酒。” 老板娘听到这话顿时眉开眼笑。 “好嘞，这就给您上菜。” 陈氏听到李卫这般奢侈，顿时叉腰气道：“不知道还以为来的是位大主顾呢，去京城少说也得一个月，你这样的花销，咱们可吃不消。” 李卫倒也不生气，他摸了摸小豆子的肚子。 “一路上肚子都咕咕叫几回了，想必这几个月也未曾吃过几顿饱饭，我来付钱。” 陈氏听到这话，气的说道：“果然钱财乃是身外之物……” 饭菜上来之后，众人开始大快朵颐。 不得不说这驿站的羊肉汤饼着实好吃，大肉包子也是香的不行，几人吃的饱饱的，李卫又让老板娘多带了一些，说是要到路上吃。 顾衡顿时有些疑惑。 难不成这李卫准备带他们独自上路？ 顾衡问李卫，这厮却不开口，只说他自有办法。顾衡见到李卫脸上神色坦然自若，便不再言语。 这李卫不简单。 他们离开驿站，往北走了许多，隐隐约约看到林中有一马队。 李卫靠近马队，此刻天色已晚，这些人似乎在此处驻扎。 其中一个颇为高大的男子满面笑容的走来，他伸手用力地拍了拍李卫的肩膀。 “李兄，我在这里等了半天，还以为你不来了。” 李卫极为亲近道：“这不是在路上耽误了些时间嘛。” 李卫说话间看向顾衡三人。 那男子看到顾衡之后，顿时笑着说道：“李兄莫非也想要成家。” 李卫笑了笑说道：“什么都瞒不过马大哥的眼睛，这是我的未婚妻，家里头遭了难，只能带着弟弟老母同我一起去京师讨生活。” 这位马大哥听到李卫的说法，幽幽叹气。 “原来如此，不过李兄你能重新回京师，也是一件好事。” 这两人话里有话，顾衡听得云里雾里。 “不过这次还得拜托马兄收留我等，若是我一人去京师，倒也无甚所谓，可带着家人，总归是要小心点的。” 这位马大哥听到李卫的话，顿时爽朗一笑。 “没问题，我这次护镖的乃是一个极为出名的商会，我同他们的少主颇有几分关系，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你们先随我进去给你们安置好了。” 马姓镖师带着几人进了林子里。 他们在一处河边扎营，林林总总不下百人，倒是一个规模极大的商队。 陈氏对着身边的顾衡说道：“这李卫还真有几分本事，咱倒是遇到了个贵人呢。” 顾衡顿时一阵无奈，方才陈氏还嫌弃李卫来着。 马姓镖师给他们找了一个帐篷，顾衡和陈氏带着小豆子先进去休息了，李卫跟着那马性镖师去了队伍前头。 应当是去找那位少主了。 顾衡走了一天，自然是疲倦的不行，直接倒头便睡。 半夜果然下了雨，顾衡和陈氏紧紧依偎在一起，冷的不能行。 朦朦胧胧之中，外面有个人递给她们一床被子，顾衡盖上之后觉得暖和多了。 她睁开眼睛看到了李卫，这家伙眼睛里一片深沉，若真是个小混混，顾衡从此以后倒着写自己的名字。 顾衡第二天醒来，外头依旧在下雨。 带着斗笠的李卫拿过来两张大饼和水壶对着顾衡说道：“吃。” 顾衡接过正要说话的时候，李卫却走了。 陈氏幽幽说道：“赶紧吃，吃完还要赶路呢，下雨天赶路，可有罪受的。” 顾衡咬了一口饼，发现里面居然还有肉。 她忍不住轻轻感叹：“这都大半个月没见荤腥了。” 第十七章 尚紫瑞 陈氏听到顾衡这话，顿时冷哼一声。 “我看那姓李的小子，对你没安好心，你可得当心点，不能随随便便被什么人骗了去。”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无奈。 她家娘亲似乎总比旁人多长了一个心眼，这李卫肯定不是一个普通人，他们这一行遇到的事情太奇怪了。 上辈子干了多年编剧的顾衡，不知为何有一种被编剧故意设计的感觉。 此刻外头突然出现一个影子，他伸出手拍了拍几人休息的帐篷，雨水瞬间落了进来。 正在睡觉的小豆子猛然惊醒。 这人正是李卫，只听到这李卫满脸笑容，露出一口大白牙。 “睡好了没，商队马上要出发了，我跟商队里的人商量了，你们几个老弱病残，可以到车上坐着，你们赶紧收拾收拾，我带你们坐车去。” 饶是陈氏也不得不感慨，这李卫当真是个细心的，这得亏长了一张普通人的脸，若是多给他几分颜色，那不得把天下的女人都给迷走了。 顾衡等人收拾好后，跟着李卫到了商队马车前。 前面坐着的是商队的管事，后面坐着少主的几位朋友，其中一人乃是极为出名的老角儿。 这老角儿在南京一代颇有名气，只是戏班子散了，自己年纪大了，也唱不了戏了，只能去京师投奔自己的徒弟。 答应与他们同乘马车的正是这位老角儿。 顾衡等人上了马车，见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正在闭目养神，这老头子见到有人上来也不说话，只是瞥了一眼，就继续闭目养神了。 顾衡赶忙开口说道：“老先生，打扰您了。” 老头子依旧不说话。 外头滴滴答答下着雨，马车的轮子顺着官道一路往北。 顾衡听得昏昏欲睡，朦朦胧胧之间，她听到老头子似乎在哼一首小调。 顾衡睁开眼睛说道：“老先生，你会写戏吗？” 老头子听到这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他开口说道：“你可知道我是谁？我是南京的尚紫瑞，当年数一数二的名角儿，你问我会不会写戏？”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心中欢喜，她赶忙从怀里拿出来自己写的东西。 尚紫瑞接过，他拉开车上的帘子，仔仔细细地看了几眼。 “字写得真难看。” 顾衡有些尴尬，她为了找回点场子，赶忙说道：“先生听过木兰辞嘛？南京春喜班的新戏，那是我同兰生先生一起做的。” 尚紫瑞眉头一挑，他开口说道：“你这丫头可莫要说大话，那木兰辞一看便是名家之作，怎么可能是你这种小丫头能写出来地。” 陈氏听到自家闺女被人看轻，便赶忙说道：“就是我闺女写的，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春喜班的人。” 尚紫瑞冷笑道：“南京此时远在千里，我如何能回去问？” 顾衡知道多说无益，便对着尚紫瑞说道：“老先生，你先看看我写的故事，虽说字难看了些，可是我觉得这故事确实不错的。” 尚紫瑞不在说话，而是仔细看起了顾衡的故事。 第十八章 试唱 尚紫瑞仔细端详了半晌，而后嘴里头念念有词，只听到他低声说道：“倒是有些意思，你这丫头倒有些编故事天赋，只可惜遣词造句太过差劲儿。” 顾衡看向尚紫瑞，她怯生生问道：“自从在南京听了梁红玉梁先生的戏，我便再也忘不了，奈何自己没有天赋，登不了台，唱不了戏，却想着若是能给这些名角儿们写戏，也是好的。” 尚紫瑞听到顾衡这一番话，顿觉惊讶。 虽说一些戏曲名角颇受上流追捧，可到底是下九流的玩意儿，寻常人家的女子莫说是唱戏了，便是沾染了，也会被人说闲话。 而顾衡这丫头却上杆子跟下九流扯上关系。 尚紫瑞不由得看向陈氏，陈氏无奈叹气。 “老先生莫要看我，我这闺女还想跟我学小道妇科之术，她这人便是什么路难走，便想往里钻，我说了许多遍就是不听。” 尚紫瑞听到这话顿时笑道：“孩子还小，对这些东西好奇也是难免，只是既然是清清白白的女子，平日喜欢听戏也就罢了，莫要沾染了，要不然以后你娘亲还得为你的婚事发愁。”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老大不愿意，她开口说道：“我不这样觉着，我娘靠着这一手医术养活了我们兄妹三人，老先生也是靠着自己的本事吃饭，如何就是不好了？而且主要跟人家写戏能赚钱啊，这年头谁跟钱过不去。” 尚紫瑞笑笑不说话。 顾衡心里头有点急。 “靠山靠水靠别人，终究不如靠自己。” 尚紫瑞大笑，他摸着自己的胡子，开口道：“你这丫头倒是有趣，那我便在去京师的路上，教一教你，不过我教你的只是，戏曲的行文结构，但是具体的情节唱词，你可得自己好生捉摸。” 尚紫瑞从自己的包裹中拿出来一本书。 “这是前朝元大家的一本词曲，你好生背诵，可不许偷懒。” 顾衡赶忙点头，一张小脸笑的跟朵花一样。 陈氏看到顾衡如此，顿时无奈叹气，好在她还有个女儿，若真是只有这样一个不争气的闺女，她可就要气死了。 这一路上，顾衡一直在背那本词曲，古代的戏曲讲的都是正宗的官话，所以顾衡每次背都会读错音，尚紫瑞便非常严厉的纠正她的发音。 顾衡勉强算是乐在其中。 尚紫瑞花了几日，将顾衡的故事写了一段戏文，顾衡光是看到那些戏文便觉得文辞之优美。 在顾衡百般恳求之下，尚紫瑞才在他们安顿吃晚饭的时候开了腔。 古代人娱乐方式非常少，所以听到有人在唱戏，自然也就围了上来。 尚紫瑞唱得是陈世美只身赴考，考中状元，却被皇帝赐婚，陈世美对于家中糟糠之妻和高贵公主的抉择。 虽然没有穿上戏服，尚紫瑞的动作也是随意做的，但是这一番唱词加上神韵，简直将陈世美那虚伪狠毒的读书人形象刻画的入木三分。 一曲罢了，众人都鼓起了掌。 只见到一位贵公子模样的人对着尚紫瑞拱手。 “这出戏若是到京城找几个知名的戏班子来唱，那便不得了了，不知道这出戏叫什么，在下居然未曾听过？” 尚紫瑞笑着说道：“这是我和这位小友所做的新作，名曰《铡美案》” 那位贵公子的目光落在了顾衡身上。 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姑娘是李兄的家眷？” 顾衡脸上一阵尴尬，但为了省去麻烦，只得开口道：“算是。” 贵公子微微一笑，忽的展开自己那价值不菲的扇子。 “李兄还真是个妙人。” 贵公子说完之后转身离去，陈氏忍不住问道：“这人谁啊？” 旁人答道：“兴荣商会的少主蔺晨。” 兴荣商会乃是北直隶最大的商会，据说和宫里头的贵人也有几分交情，总之是个非常大的靠山。 此刻顾衡越发觉得李卫这人不简单，能让一个商会的少主如此夸赞，肯定不是一个简单的街头混混。 此时，李卫恰好跑来给他们送饭。 这几日他似乎黑了不少，依旧是一脸笑容，给顾衡几人送了肉饼，这次还有热乎乎的汤饭。 “我同伙房的人说，小豆子瘦的跟猫儿一样，怕是以后长不高，便多要些饭菜。” 李卫摸着小豆子的脑袋，小豆子有些感激地说：“李大哥，你对我真好。” 李卫搂着小豆子的脖子。 “那是，你都叫我大哥了，那我肯定得把你当弟弟啊，哥哥告诉你哈，在这江湖上混呢，最主要就是讲义气，你看讲义气的人呢，这朋友就多，你李大哥我之所以能带着你们出来，也是因为朋友多。” 李卫说的这些都是屁话，可是小豆子却当真了。 顾衡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李卫若是去唱戏，那必然是一等一的好，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李卫又对着小豆子说：“但是，你阿衡姐姐这种就不行，总是翻白眼会把好运气给赶走的。” 顾衡看着李卫，忍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 小豆子紧紧地握着自己的衣摆。 “李大哥，我其实有点害怕，我害怕去了京师，见到爹爹之后，他会和那些人一样，要杀了我。” 小豆子说完这话就哭了。 这几日他一直都不怎么说话，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就算再怎么勇敢，也抵不过至亲之人的背叛。 原本欢乐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郁起来。 顾衡伸手摸了摸小豆子的脑袋，她低声说道：“他要是想杀你，你就到衙门前跪着，哭着喊你爹要杀你，皇帝准得把他给抓到牢里。” 李卫用力地揉了揉小豆子的脑袋。 “对，就算官老爷不办他，你娘晚上也饶不了他。” 小豆子终于忍不住，他哭着说：“可是我娘已经死了……” 李卫抓住小豆子的手，将其放在了他小小的胸膛上。 “那人死了还能变成厉鬼呢。” 话题逐渐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第二日清晨，尚紫瑞突然找到顾衡对顾衡说道：“蔺少主想买那出戏，你愿意卖嘛？” 顾衡顿时一愣，她思索片刻道：“先生，我这里有一个不情之请。” 第十九章 追兵 顾衡有自己的考虑。 “我希望尚先生您可以不卖这出戏。” 尚紫瑞顿时有些不解，顾衡赶忙解释道：“原因我不便说，只是到了京师之后，希望商先生能让这出戏唱起来，没个戏班子都可以唱，我不收钱。” 尚紫瑞听完之后，思索片刻。 “弱者要学会明哲保身……” 顾衡听到这句话顿时一愣。 “先生，你…” 尚紫瑞摇头不语。 顾衡忽觉不妙。 商队一路向北，连续行走了三日，未曾遇到什么异常，顾衡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一半。 这一日午饭间隙，她正在看戏词，李卫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半青不红的果子，笑嘻嘻地递给顾衡。 “尝尝？” 顾衡在衣服上擦了擦，咬了一口之中顿时酸的牙都掉了。 “这也太酸了。” 李卫接过来果子咬了一口，皱着眉说道：“确实有点酸，不过这荒郊野岭的，也没啥好吃的。” 顾衡见到李卫这闲聊的架势，她轻声问道：“你到底有什么背景啊？” 李卫听到顾衡这话顿时噗嗤一声笑出来，他反问道：“我的背景一般人可看不出来，看来你也不简单，你也有背景……” 这李卫滑的不溜手。 顾衡安安静静地吃饭，李卫坐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许是这日子太过悠闲了，老天爷看他们不顺眼，居然又开始下起了雨。 北方暮春时节的雨十分金贵，可若是下的频繁，对赶路人来说就是麻烦。 商队运送的都是些极为珍贵的宝物，都是给那位极富荣宠的荣妃娘娘生辰礼物，自然是一点损耗都不能有。 所以他们只能找地方安营扎寨，各队人马清点货品，检查是否漏水。 顾衡扎好帐篷，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了。 她到里面换了小桃送她的新衣服，穿着轻便透气，倒是十分舒服。 陈氏从商队处打听来了不少事情，着急给顾衡说，便直接爬了进来，她看到自家闺女换了一身衣服，顿时有些惊讶地说：“我就说我生的闺女不可能不出色，你姐姐好看，你自然也好看。” 顾衡听到这话无奈一笑。 “也不知道姐姐此时在京师如何了……” 京师，紫禁城洗梧宫。 荣妃娘娘昨夜和皇上饮酒，一时兴起，在洗梧宫的影壁上题了一首诗，倒是极为风雅。 宫人们不敢打扰这位宠妃，便只能在殿外候着。 到了午时，这位荣妃娘娘才睁开眼睛，她从御床上坐起，露出一身白玉一般的肌肤。 一个宫人赶忙上前，为荣妃穿上了内衫，给荣妃梳洗打扮。 荣妃柔柔一笑，她开口道：“怎么不早点叫我？” 宫人赶忙说道：“奴婢见娘娘睡得极香，不忍打扰。” 荣妃扶了扶鬓角的芙蓉花，看着镜子里美艳绝伦的脸，突然想到前几日从西洋进贡来的莲布。 “前几日我吩咐的衣衫可做好了？” 宫人赶忙回答：“明日便好了，娘娘是想赶紧穿上试试？” 荣妃笑着说道：“自然不是，听说贵妃姐姐这几日总觉身体燥热，这莲衣清凉透气，又有美容养颜之效，送给贵妃娘娘，才是最合适的。” 宫人开口道：“奴婢知道了。” 梳洗打扮之后，外头的内侍传来消息，说是刚下朝的皇上往洗梧宫里来了。 据说，自从这位荣妃入住皇宫，皇上便再也无暇顾及他人，整日流连于洗梧宫。 世人都说这位来历不明的荣妃娘娘是狐妖转世，专门来魅惑他们的君王。 荣妃听到内侍的话，一张脸顿时如同盛放的芙蓉花。 …… 顾衡这边的雨，一直下…… 又因为他们的前路是一条临山官道，暴雨不易通行，只得望山叹息。 烟雨蒙蒙绕青山，入目云水雾染天。 这景色不错，可顾衡心里头却有些焦急，辅国公家的人会不会就在他们后面，大队人马，手拿刀枪，随时准备将他们抓起来杀掉。 老天或许是在回应顾衡的想法。 商队停下之后，又有不少商旅官员滞留在此地的驿站。 官员可以住驿站，有钱人自然也可以，像顾衡这种交不起房租的，就只能在树底下搭一个帐篷。 这帐篷自然也是漏雨的，几人身上湿漉漉地。 尚紫瑞看她们可怜便允许她们在马车上睡，马车的位置极为狭小，顾衡陈氏小豆子三人挤在一起，身上湿漉漉的，外头还在打雷下雨，三人冻得不行。 李卫给他们找了棉被，却也好不到哪里。 陈氏打着寒颤对顾衡说道：“死丫头，这就是穷人，吃不饱穿不暖，没地方住，可怜巴巴的。” 顾衡无奈。 “娘，咱不会一直穷的，你相信我。” “我信你个鬼，先别说穷不穷，能活着我就烧高香了。” 顾衡开口说道：“李卫说了，只要到了京师，我们就安全了。” 陈氏听这话也只能叹气。 好在老天爷还没有这么无情，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总算是停了，他们也终于可以跟着商队的人上路。 刚下雨的路面泥泞不堪，马车的轮子陷在了泥土中，顾衡也不嫌什么，对着坐在马车上的尚紫瑞和陈氏说：“我下去推车。” 顾衡从马车里出来，她跑到车后面，使劲儿往前推着，李卫和几个大汉也过来推车。 李卫笑着说：“过了这座山，便到了山贼的地界，那里是两省交界处，山贼响马极多，官兵管不着，咱们可得小心。” 顾衡顿时一愣。 李卫低声在顾衡耳边说道：“辅国公的人可能会选择在这里动手，你要做好准备，这几日，便让小豆子跟着我，证词也给我保管，你和陈大娘一定要小心，到时候……” 午间休息的时候，顾衡去伙房处要水，她找了个看着最好说话的女孩子，那女孩子叫素素，长得极为可爱，只可惜脸上有一块疤痕。 素素为人热情，见顾衡要水，就给她舀了一大壶煮好的开水。 “赶路的时候可不能喝生水，要是生病了可不好。” 顾衡笑着说：“谢谢你啊，素素姑娘。” 素素还从案头给顾衡拿了一个水灵灵的萝卜。 “今天管事的赏我的，可水灵啦！” 第二十章 赤虎寨 顾衡接过素素递过来的萝卜，这白萝卜，咬一口不仅不辣，还透着一丝丝甜味儿。 “真好吃。” 顾衡由衷感慨。 素素开口说道：“我听说你会唱戏，我娘最喜欢听戏了。” 顾衡看着素素这副单纯的模样，她低声问道：“你娘亲现在在哪里呢？” 素素腼腆地笑了笑。 “我家里穷，娘亲生了个儿子，父亲就将我卖到了主人家里，我笨，伺候不好主子，就被人发配到这里做饭了，结果我饭也做不好。” 素素身上都是柴火的味道，显然就是伙房里的烧火丫头。 “你喜欢做饭嘛？” 素素听到顾衡这句话顿时眼睛亮起来了。 “我喜欢啊。” 顾衡笑了笑：“那我教你两道菜，你回去自己试试，特别简单，但是很好吃。” 顾衡教了素素几道菜，然后就带着水壶回去了。 夜晚安营扎寨的时候，李卫给他们送来了一些吃的，可能是因为越来越远离人烟，所以东西越来越差。 之前还能见到肉，现在就只有干粮，终日见不得一点荤腥。 顾衡把剩下的白萝卜递给了陈氏和小豆子，两人吃着白萝卜方才将那又冷又硬的干粮咽下了肚。 小豆子被李卫叫去，同李卫一起休息了，陈氏也未曾多想，只当将这个扫把星给赶得远了一些，免得放在眼前心里烦。 顾衡这几日借着打水同素素相熟起来，她教了素素好些新奇的菜式。 还将自己得的一份菜谱送给了素素，素素对顾衡极为感激。 陈氏见到自家闺女整天往外头跑，心里十分不满，着实是害怕这死丫头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 不过好在，他们并未遇到什么奇怪的事，这辅国公的人似乎真的没有找到他们。 可顾衡心里头依旧有些忐忑。 不知不觉间，他们翻过了第一座山头。 据说此处聚集着一伙极为厉害的山贼，不过商会的人早就打点好了，他们的队伍顺着山道，走下山谷，眼看就要出了这座山。 顾衡坐在马车里，她忍不住掀开车帘看到外头郁郁葱葱的山林，又瞧见远处战立的零星人影，她赶忙放下帘子。 尚紫瑞见到顾衡脸色发白，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未曾开口。 顾衡低声问道：“尚先生，如今这天平盛世为何还会有这么多山贼响马？” 尚紫瑞听到这话顿时一愣，他倒是未曾想到顾衡居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你这小丫头居然对国家大事感兴趣，只可惜老夫我也只是个唱戏的，这种事情，我如何会知道？” 顾衡知道尚紫瑞不愿意说，便不再多问。 只是此时，原本缓缓行进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顾衡顿时一阵心慌，尚紫瑞掀开车帘，正要问话的时候，几个山匪模样的人，拿着刀冲进来，几个镖师上前阻拦。 那山贼却开口说道：“各位兄弟不用害怕，咱们只是接到了命令，说是这里头有几个犯了事儿的家眷，有人花五千两买她们的命。”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脸色发白。 陈氏抓住顾衡的胳膊，颤声问道：“闺女啊，这可怎么办啊？” 蔺晨下了马车，他走到几位山贼面前，从怀中拿出来几张银票，只听他开口道：“商会同尊寨大当家关系一向不错，还请几位兄弟高抬贵手……” 那几位山贼赶忙将银票推到一边。 “蔺大公子，您可莫要误会，我们不是趁火打劫，凡是路过此地的人都要接受检查，咱们寨主欠了别人人情，可不是钱的事情。” 蔺晨无奈，这个赤虎寨乃是方圆百里内最大的山寨，寨中足足有千人，此行便是带了数百护卫，和这赤虎寨的人翻了脸，却也是有去无回。 “请诸位小心货物，其他都好说。” 几位山贼笑着拱手：“好说好说。” 山贼一个一个搜查，顾衡浑身发抖，陈氏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终于一个山贼到了他们的马车前，山贼打开帘子，看到了顾衡和陈氏。 这山贼长着一双老鼠眼，看到顾衡的脸之后顿时眼睛一亮。 “老大，你过来看看是不是她？” 几个山贼围上来，将顾衡和陈氏拉下了车。 为首的山贼看到顾衡和陈氏，顿时满脸喜色，他开口说道：“奶奶的，搜查了几十个商队，总算是找到人了。” 为首的山贼恶狠狠地对着顾衡说道：“那个小孩呢？” 顾衡颤颤巍巍地说道：“什么小孩？” 山贼不耐烦道：“就是跟你们一起的那个！” 陈氏害怕地说：“小豆子嘛，他，他前几天就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这位爷，我们来只是去京城投奔兄长的普通人，真的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 山贼冷笑道：“那可不关我们的事，有人要你们的命，我们可管不着。” 陈氏拉着顾衡的手问道：“死丫头，李卫那小子去哪里了？” 顾衡回道：“带着小豆子跑了，娘，那李卫同我们非亲非故，如何会管我们的死活，我们还是想想自己。” 为首的山贼听到这话顿时一愣。 “跑了，快把这两女人带回山寨，在仔细搜查商队，一定要把那个小孩给我找到了！” 顾衡和陈氏被人带走了，临走前，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尚紫瑞。 她没有办法了，只能赌一赌。 赤虎寨位于山腰，这里层峦叠债，瀑布环绕，倒是个风景宜人的好地方，可是顾衡和陈氏可没心思欣赏这些。 她们被五花大绑地押进山寨中。 赤虎寨里不仅有凶神恶煞的山贼，还有一些老弱妇孺，甚至还有做生意的小贩。 大胤朝民间赋税极重，许多生活在两省边界的百姓便逃到山里落草为寇，在这里虽然没有正规身份，可是不用纳税服徭役，却也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顾衡容貌出色，一路上自然是引得不少男人的目光。 陈氏顿时担忧。 “之前觉得将你生的好看是好事，可如今看来，却也不是什么好事。” 顾衡安慰道：“娘，天无绝人之路，咱们待会儿去求求那山寨大王，说不准瞧着我模样可以，能做个压寨夫人，能饶我们一命呢。” 第二十一章 寨主 顾衡和陈氏被押解到赤虎寨寨主赤虎跟前。 这赤虎长得虎背熊腰，一脸络腮胡，容貌极为凶悍，看着便不像个好惹地。 顾衡只看了这人一眼，便低下了头。 心里头做压寨夫人的想法全都没了。 这赤虎眼见顾衡容貌秀美，顿时眼睛一亮，他开口说道：“大脚二脚，你们从哪里找来一个如此貌美的小娘子？” 大脚二脚赶忙开口说道：“寨主，她们就是那些人要找的母女。” 顾衡顿时一愣，她抬头问道：“你说的那些人是谁？” 大脚二脚听到顾衡一个女人家如此说话，顿时有些生气。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开什么腔，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嘛！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顾衡却没有害怕，她抬起头看着坐在高位上的赤虎。 “便是第二天要上刑场的死刑犯，却也该知道自己为什么死，我和娘亲上京寻找兄长，却不知惹上了什么人，竟然被一路追杀，便是死也要让我们死明白啊。” 许是顾衡说话间带了丝丝英气，这赤虎看顾衡的目光越发亮了起来，陈氏顿时心中害怕，她拽着顾衡的衣袖说道：“死丫头，你少说两句，让娘多活一会儿行不行！” 赤虎睁大眼睛，笑着说道：“倒是个有胆色的女子，另外两个人呢，那个孩子，还有一个青年男子。” 大脚二脚顿时脸色一白，大脚上前道：“寨寨主，没找到……兴许是跑了。” 陈氏听到这话赶忙开口说道：“我们跟那两人没有什么关系，就是被他们诓骗的，这位英雄啊，真的不关我们的事，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人，真不知道得罪了谁呀！” 陈氏这话说的情真意切，脸上的泪水将妆容都哭花了，顾衡拿着手绢给自家娘亲擦脸，嘴上还低声说道：“娘，那李卫和那孩子肯定瞒着咱们，他说的话都是假地!” 那赤虎听到这话，赶忙开口问道：“你方才说的那两个人此时在哪里？” 顾衡赶忙回答：“我也不知道，他前一天便带着小豆子离队了，说是要与我们同行，结果却连累我们到此地步，那李卫可真是个天杀的！还说到京城就娶我，真是个负心汉！” 顾衡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些许泪水，那赤虎看到顾衡哭了，心里头没来由生出一丝心疼。 赤虎赶忙走下自己的座位，一只手搭在顾衡的肩膀上。 “这么说你们也是被骗的？你还被那个李卫骗了感情？” 顾衡点头。 这大脚二脚看到自家老大如此，心知这老大好色的毛病又犯了，正要说话的时候，顾衡直接跪在地上，抓住赤虎的手。 泫然欲泣道：“寨主，我们母女二人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们和李卫小豆子真的只是萍水相逢，也不知道如何得罪了他们，让他们如此害我们，寨主您一看就是个义薄云天的大好人，您一定要找到他们为我们做主啊。” 赤虎被这话说的脑子有些迷糊，他本来是来抓人杀人的，如今怎么就成了义薄云天的大英雄了。 陈氏见到自家女儿如此能说会道便赶忙说道：“寨主，我女儿说的都是真的，我们真的和那两人没有多少关系，是被连累的。” 赤虎迷迷糊糊地问道：“那你们两人手中可有那赖三的证词？” 顾衡开口道：“赖三是谁？什么证词？” 陈氏也跟着说：“寨主啊，您弄错了，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赤虎看向大脚二脚，这两人赶忙说道：“寨主，我们上上下下都搜过了，没有找到证词。” 赤虎有些生气，给他介绍生意的人说了，必须找到证词抓到那孩子才算数，如今这对母女，一问三不知，感觉也没有太大用处。 顾衡趁此机会对着赤虎说道：“寨主，若是能留我们母女一条命，我便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寨主的恩情……” 顾衡怕赤虎起杀心，也怕辅国公的人让她们一了百了，索性在此时抱个大腿，便是委身于此人，只要能活着，便还有机会。 赤虎顿时心头一跳，他看向大脚二脚，这两人闭上嘴巴，倒是一句话也不肯说。 赤虎见到没人搭腔，便厉声说道：“先把人带下去，好生看管，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 赤虎后面的那个不准并未说出，大脚赶忙殷勤问道：“寨主，不准什么？” 赤虎眼见自己的手下如此愚笨，赶忙开口说道：“不准动手动脚。” 二脚理解到老大的心思，赶忙狗腿回道：“那是必须的！” 赤虎一巴掌打过去，瓮声瓮气道：“将她们两个带下去。” 陈氏和顾衡被押了下去，虽说如今小命在别人手里攥着，可到底脑袋还在脖子上，陈氏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对着自家闺女说道：“虽说这赤虎脸是黑了些，可你跟了他若是能活命，那也不错。” 顾衡听到陈氏这番话顿时一阵无奈，自家娘亲的生命力总是这般顽强，无论到了什么境地，只要有一丝活路，都能笑的出来。 “若是我嫁给了赤虎，被人查了出来，恐怕哥哥的功名就没有了。” 陈氏一听到这话顿时严肃起来。 “那不行，你哥哥考上功名那是废了多大的劲儿，咱家也是因为你哥哥才不用服徭役，那不行。” 顾衡看到陈氏这副模样顿时一阵好笑。 “娘，这李卫不是普通人，你且放心，他肯定会来救我们的。” 陈氏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 “你可拉倒，那李卫一看就是个小混混，他此刻不知道跑了多远，能有功夫管我们。” 顾衡笑着说道：“他肯定会来找我们的。” 百里之外，李卫骑着马带着小豆子在山野间奔走，李卫心里隐约有些不放心，他开口对小豆子说道：“赖三的证词你可拿好了。” 小豆子开口道：“李大哥，我们真的不用管阿衡姐姐和婶婶嘛？” 李卫笑着说道：“她们离了我们，反而更安全，以你阿衡姐姐和婶婶的本事，说不定也能活的不错，你快点将东西给我瞧瞧。” 小豆子从包裹里拿出来那张证词，打开了看了看，却发现上面空空如野。 第二十二章 原来是小说 李卫接过来证词，顿时一愣，而后笑道：“看来你的阿衡姐姐还是个挺聪明的人。” 李卫调转行进方向，小豆子赶忙跟上。 “李大哥，我们是回去救阿衡姐姐吗？” 李卫嘴角露出笑容。 他伸出手摸了摸小豆子的脑袋。 “对。” 小豆子却梗着头看向李卫：“李大哥，方才你是不是不准备去救阿衡姐姐他们？” 李卫原本放在小豆子脑袋上的手收了回来。 “若真是如此，你就不准备去京师找你爹了吗？” 小豆子紧紧握着自己的拳头，李卫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如果到了京师，你发现是你爹派人杀得你娘，你会如何？” 小豆子听到这句话猛然睁大了眼睛，他开口说道：“不是我爹想杀我，是辅国公的人想杀我。” 李卫极为随意地说道：“这么小的孩子就学会自欺欺人了？” 小豆子小小的肩头微微颤抖，片刻之后，他抬起头看向李卫，说了一句话。 “李大哥，你不是个好人。” 能让小孩子说出来这样的话，李卫竟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无论我是不是好人，总之我们得去找你阿衡姐姐了。” 赤虎寨之中。 顾衡和陈氏虽然被关在牢房中，可是有吃有喝，那赤虎并未为难他们。 陈氏心思活泛起来，她四处打量，发现这牢房的门都是非常坚硬的实木，她屡次跟牢头搭话，却也无人搭理她。 陈氏忍不住开始抱怨。 “若是不管小豆子就好了，咱现在说不准已经到京城见到你哥哥了。”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叹气。 “娘，我不知道怎么同你说，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陈氏心里头极为郁闷。 “不要再这里说屁话，你嫁给那赤虎，先不说人家愿意不愿意，你便是嫁了，那可是入了贼身，你哥哥的功名可就不保了，还有你姐姐，你姐姐……” 陈氏似乎联想到什么，她赶忙闭上了嘴。 顾衡微微眯起眼眸，她对着陈氏说道：“娘，你和姐姐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陈氏有些不自然地说：“你这死丫头，净瞎猜，我们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啊。” 顾衡却抓着陈氏的手，大声问道：“娘，都火烧眉毛了，有些事情你就别瞒着我了。” 陈氏被顾衡摇的没办法了，只好说道：“算了，咱们这处境，估计也出不去，不过你得答应我，若是你真委身于贼人，那你便一辈子隐姓埋名，不要连累你哥哥和你姐姐。” 顾衡点了点头。 陈氏低声在顾衡耳边说道：“你姐姐去京师，是找到了一个值得依靠的贵人，只是你姐姐身份有些不好，在府里头根基不稳，不能大张旗鼓接我们去京师，她还让我们留在临江，等她发达了再来接咱们，可咱们在临江是真的待不下去了，我就想着……” 就想着不请自来，给顾荣一个惊喜…… 顾衡听到这话，不知为何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她还是有些不确定。 “还有呢，姐姐之前在临江发生的事情……” 陈氏似乎有些羞于启齿。 “你姐姐救了落难的贵人，两人……总之两人，当时我觉得你姐姐清白有损，肯定是被骗了，就想找个冤大头嫁了，那王家公子是个傻儿，应当也分辨不出……” 顾衡突然有些想笑，她刚来到这个世上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奇怪，可却总想不起是哪里奇怪。 她穿到了自己曾经看过的一本古早虐文。 由于时间太过久远，她已经忘记了里面人物的名字，只记得大概的情节。 这篇虐文的主角是一个聪慧过人，美貌不凡的贫家女，和高贵的皇子一见钟情，皇子和她短暂相爱并且离开她，回到了皇宫。 女主就跟着上京赶考的哥哥逃婚，又通过种种神奇的手段见到了皇子，此时的皇子已经成了皇帝。 励志版夏雨荷。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顾衡记不太清楚了，但她记得女主的妹妹和母亲，也就是顾衡和陈氏。 在小说一开头就死了。 就是牵扯到陈世美一案中，被人杀了。 顾衡记得当时自己看的时候，还曾经吐槽过作者不会取名字。虽然身在其中她依旧吐槽过了，可是她硬生生未曾想起那本小说… 小说中女主顾荣就是靠着陈世美一案挫伤了王贵妃的锐气，毕竟贵妃的妹妹为了嫁人雇凶杀了一对母子，还连带害死了皇妃的妹妹和母亲，怎么着也做不得皇后。 于是顾荣从一个荣妃跃升为皇后。 当时顾衡还一直觉得女主心狠，可看到后来，作者来了一个神反转，原来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是皇帝，皇帝不是真心爱顾荣，他只是看重顾荣和顾荣兄长的能力，希望用他们来压制辅国公的势力。 顾荣和王贵妃斗的你死我活，顾荣凭借女主光环胜利。 皇帝开始对顾荣和顾长风动手，顾荣此刻才看清楚了皇帝的真面目。 当时顾衡本以为女主顾荣会放下感情开始搞事业，可是顾荣却死了。 然后就是皇帝悔不当初这样的狗血桥段，顾衡回想完剧情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怪不得她总觉得事情的走向有些奇怪，怪不得她的行为总归有那么一些不太合乎常理。 她随时都有可能被剧情杀。 陈氏看到自家闺女脸色变了五六回，跟大仙附体了一般，赶忙抓着自家闺女的手说道：“你可别吓你娘啊，没事儿，你留在这山寨里，娘肯定也会陪你一起的。” 顾衡叹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娘，咱不会有事儿地，李卫肯定回来救咱们的。”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不屑。 “那个小混混能有什么本事，还救我们，他真当自己是活菩萨啊。” 顾衡看着外头洒下来的一片月光，低声说道：“娘，他倒真有可能是那个活菩萨。” 第二十三章 天高地厚 这一晚，顾衡和陈氏在赤虎寨的大牢里凑活睡去。 山里头的蚊子几乎能吃人，顾衡被咬的怀疑人生，陈氏倒是托了她的福，能安稳地睡上一觉。 于是第二天一早，顾衡顶着黑眼圈被看守的人单独带了出去。 那位络腮胡寨主有些话要问她。 顾衡跟着看守到了赤虎寨的大堂，今日寨主赤虎倒是像模像样的穿了一身长袍，但是因为有一脸络腮胡子，显得极为不伦不类。 昨日到这儿的时候天黑着，顾衡没有仔细打量四周的环境，今日一早，阳光照在赤虎寨十几把油光发亮的交椅上。 顾衡竟然看出几分水浒传的义气豪情来。 “你可知道是谁花钱买你们的命？” 顾衡看着赤虎，她低声说道：“我不知道。” 赤虎拍了拍手，他从堂上走下来，上下打量了顾衡一圈，而后说道：“我总觉得昨日你说的话，似乎话里有话，总觉得对我有企图一般。”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没忍住嘴角微微抽搐。 “寨主哪里的话，我只是个弱女子，身家性命都掌握在您手中，哪里敢对您有所企图。” 赤虎不尴不尬地笑了笑。 看来能当上寨主的人智商都不低，这赤虎显然也知道她在说谎，显然也并不会轻易地被她的“美色”所迷倒。 大概也可能是顾衡的美色不够给力。 赤虎继续说道。 “天津港林豹可不是一般人能得罪的，他顶上靠着的可是辅国公，那可是皇帝老儿的姥爷，被这样的人盯上说是造反我都信，可若是真正的造反，直接派官府的人拿了你们不就行了，为何还要找江湖上的人，所以你们手里头的东西，肯定是拿捏住了某些人的命根子。” 看来这位大老粗还真是个心思缜密极为聪慧之人。 顾衡索性也不装了。 “那寨主决定如何？” 赤虎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顾衡。 “告诉我那两个人和证词在哪里，我就饶你们母女一命，你若是识相，留在我身边做个压寨夫人，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你脑子还算聪明，屁股也大，好生养。” 难得有人说顾衡聪明，顾衡却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赤虎一把掐住顾衡纤细的脖颈，心里隐隐觉得被拒绝了，很没有面子。 “那我就只好杀了你们，这么好的一个小姑娘，死了怪可惜的。” 赤虎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居然还真带了一丝丝惋惜的神色。 顾衡被掐的喘不过来气。 “寨主大人，我有话要说……” 赤虎松开，顾衡倒地。 这古代做山贼的人果然是力大无穷，方才顾衡都感觉自己快要不行了。 “跟着在那个孩子身边的人，不是一般人，证据在他手里，我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他早就不管我们了，我和我娘真的是被卷入其中的……” “不知道是谁给寨主介绍的这门生意，但赤虎寨接了这门生意，必然是稳赔不赚的。” 辅国公家的小姐为了自己的婚事，残害未婚夫的糟糠妻，这种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若是赤虎真的帮辅国公府了结了他们。 那想必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赤虎听完顾衡的话，顿时骂娘的心都没了，他是从自己父亲手里头接下的寨子，老父亲在和其他山寨火拼的时候死了。 如今赤虎寨在他手里头好不容易壮大一些，却遭遇了这样的事情。 赤虎眼见同这同样倒霉的顾衡说话，头都大了三圈，顿时烦躁摆手。 “带下去，好生看管，把接头的人给我找来。” 顾衡转身离开，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长舒一口气，侥幸留了一条性命。 一个瘸腿山贼带路，那瘸腿山贼一会儿扭头看顾衡一眼，一会儿扭头看顾衡一眼。 顾衡有些不解。 那瘸腿山贼开口道：“山寨里的人都说，寨主要娶你做寨主夫人，寨主可真有福气。” 顾衡柔声说道：“你们家寨主确实是个好人……” 瘸腿山贼听到这话，笑着说道：“我们寨主虽然长得丑了些，但是心眼多，点子多，武功还特别高强。” 顾衡装作不胜娇羞的模样，低着头不说话。 看来这赤虎在山寨中还颇为受人爱戴。 顾衡同这瘸腿山贼到了牢房。 陈氏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看到自家闺女完好无损的回来，赶忙抓住顾衡的手。 “那山贼怎么说？” 顾衡说：“他说我屁股大好生养。” 陈氏听到这话，心里头即庆幸又难过，表情变化多端。 这瘸腿山贼从牢房里头离开，找了几个平日里喝酒地兄弟，就开始吹牛。 “你们猜怎么着，咱们寨主果然是看上了那个漂亮小妞，你说寨主都二十好几了，也一直不找老婆，说不准这次就真的要娶了那漂亮小妞。” “也是，老寨主死了之后，山寨虽然比之前要繁荣，可总觉得寨主有些不合乎常理。” “那是别的山头的寨主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咱们寨主就喜欢耍大刀，令人发愁……” 山贼大脚将接线的人带了过来，此人乃是林豹的亲信诨号胡刹，有胡人血统，颇为倨傲，身上带着大把大把的银票。 赤虎眯着眼睛说道：“另外两个人都给跑了，只留下一对母女，你若是要人，直接带走就行，钱给我一半即可。” 胡刹冷笑一声。 “这个女人无关紧要，要紧的是那个孩子和证词，你可见过那份证词？” 胡刹问出这话的时候，脸色神色怪异。 赤虎心中暗道不妙，看来那个女人倒是没说谎，这是个大坑。 “我说了只找到那对母女。” 赤虎语气不好，胡刹是个暴脾气，只见他瞬间拔出藏在身上的长刀刺向赤虎，刀光凛冽之间。 赤虎抓住了胡刹的刀，手腕一转，那把到瞬间断裂。 胡刹赶忙笑着说道：“赤虎大当家，你若是能帮林把头的忙，那日后可是有泼天的富贵，你应该知道林把头身后靠的是谁。” 赤虎冷笑一声。 “那你知道，那孩子身后的高人是谁嘛？” 赤虎听顾衡所说的话，只觉半信半疑，可如今又觉得得有十之八九 胡刹开口道：“不过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罢了。” 第二十四章 脱困 顾衡在牢房里呆的无聊，白天虽然蚊子少，却也专盯着顾衡咬。 外头突然响起来一阵阵喊杀之声，顾衡顿时吓得不无聊了，她抓着自家娘亲的胳膊，两个人锁在角落里。 陈氏害怕地说道：“这是发生啥事儿了？” 顾衡赶忙开口道：“娘，别出声。” 只见到几个带着红头巾的大汉冲进来，看到那个牢房的看守，便挥刀砍去，鲜血瞬间将整面墙壁染红。 顾衡捂住嘴巴，陈氏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带红头巾的大汉拿着一把沉重的大刀将门锁敲坏，看到里面的顾衡和陈氏之后。 开口说道：“人找到了，快带走。” 顾衡此时心里头极为慌乱，莫不是辅国公的人？ 红头巾大汉可不管顾衡心里头想的什么，直接拽着顾衡和陈氏出了牢门。 等她们站到寨子里之后，顿时惊呆了。 整个寨子像是被血洗了一般，男女老少不论人数直接全部都杀掉了。 昨日还热闹的山寨，瞬间变成了一座鬼城。 顾衡看到这一幕顿时明白过来，这些人肯定不是辅国公家的，那么剩下的可能就只有他了。 顾衡心里知道李卫有些本事，可没想到居然这么有本事。 她忍不住想要呕吐地冲动，对着身边的红头巾大汉问道：“壮士是来救我们的嘛？” 那红头巾大汉冷冷地看了顾衡一眼。 “想活命就少说几句。” 红头巾大汉话音刚落，只见他的一个手下提着一个人头朝着他走来，那手下开口说道：“回禀二当家，赤虎寨的寨主跑了，留下了一个天津港的胡刹，不过已经被属下给杀了。” 红头巾大汉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带回去。” 顾衡和陈氏被人带着，蒙上了麻袋，被两个大汉直接背在了身上。 方才看到死人的时候顾衡没有吐，可是被人抗在身上的时候却吐得不行。 只是任凭他如何挣扎，那大汉也不停下来，让她歇一歇。 不知走了有多少，她终于被人放了下来。 此处似乎是一处山脚，山脚放着一辆马车，李卫和小豆子站在马车前，小豆子看到顾衡之后，顿时惊喜地跑到顾衡身边。 他抱住顾衡，哭着说道：“阿衡姐姐，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顾衡摸了摸小豆子的脑袋，她开口道：“是，我也是这样觉着的，这些人都是你李大哥找的吗？。” 小豆子似乎想要回答顾衡的问题，可是却只是看了李卫，便一句话也不说了。 顾衡抬眼看向李卫，李卫嘴里头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他笑嘻嘻地说道：“自然是我，我和过山寨的大当家是过命地交情，让她去救个人自然是小事一桩。” 顾衡知道李卫在骗人，但是她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带着自家娘亲坐上了马车。 “那就多谢李大哥了，我们赶紧赶路。” 李卫看着顾衡，他的脸色有些微妙，心中难道这顾衡倒是挺聪明，居然一点都不提证词的事情。 李卫对着那位红头巾大汉摆了摆手。 “回去同红姑娘说一声，日后定然会回来拜访。” 那大汉摆摆手大笑道：“寨主听到这话定然很开心，李兄好走。” 过山寨的山贼策马远去。 顾衡掀着车帘，她看向李卫，而后说道：“李大哥，咱们赶紧走。” 李卫坐上马车，拿起缰绳。 “阿衡姑娘还真是心急。” 马车缓缓移动，一直昏迷的陈氏终于醒来了，陈氏发现自己坐在马车里，一时间有些茫然。 顾衡赶忙出言安抚道：“娘，没事了，李大哥找了过山寨的人来救我们了。”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睁大了眼睛。 “过山寨，那可是一群阎王老爷都发愁的恶人，有几个江湖传说说里头的人都不吃人饭的，都是直接吃人肉的，李卫这小子也太神通广大了。” 陈氏说这话的声量颇高，坐在外头的李卫听到了他打开帘子朝着顾衡露出了一丝笑容。 “不是我本事大，是你们命好，恰好这过山寨的红姑娘是个好人。” 陈氏听到了红姑娘，又发出一声惊叫。 “便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红姑娘，你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净认识这些邪门歪道的人。” 陈氏这话说的不好听，李卫倒也不生气，他继续赶着车。 顾衡皱起眉头，看着李卫的背影。 李卫低声说道：“你们对小豆子好，大抵也算是救了你们一命。” 当初那份证词为了安全起见，顾衡和李卫决定将那东西缝在小豆子的贴身衣物上，顾衡找机会将证词替换。 小豆子信任顾衡，便默许了她的行为。 “所以李大哥相信好人友好报？” “聪明的好人才有好报，阿衡姑娘就很聪明，” 小豆子紧紧抓住顾衡的衣袖，顾衡微微叹了一口气。 “李大哥若是能送我们到京师，一切都好说，毕竟我心里头也是希望小豆子能为娘亲伸冤的。” 饶了这么久，顾衡终究是憋不住了。 李卫索性也不在伪装，他开口说道：“好，我知道了。” 两人对话结束，算是勉强达成了共识。 想来那个人给李卫下达的命令，可能就是让他暗中帮助小豆子到京师告状，把辅国公府拉下水。 至于李卫现在知不知道她和陈氏的身份，还是有待商榷，顾衡也不敢轻易试探。 小说里寥寥几笔带过的事情，在现实中却是无比复杂。 赖三当时只杀了杜氏，还受伤了，肯定是有人在动手，至于那人是谁，此时自然便是不言而喻了。 这一路上，小豆子都分外沉默。 似乎一下子有了好多心事。 他们走了小半个月，终于上了官道。 此处已经离京师不远了，倒不怕路上有山贼。 可是离京师越近，顾衡就越觉得心里头没有底气，她几乎都能想象到京师那高耸的城墙。 在外面辅国公能做些事情，可到了京师，顾衡她们反而安全一些。 只是身边这位动机不明，她不相信皇上想往死里整辅国公府，就算在原本的剧情中，辅国公府受到的损失也只是失去了一个皇后之位。 所以说，到京师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小豆子分开，去找到顾荣和顾长风。 第二十五章 分别 到京郊不足百里。 夜晚刮起了大风，路边的野草来回飞舞，隐隐约约传出几声闷雷，顾衡等人在一处小小的客栈落脚。 李卫走到店家，要了两间客房。 又点了些饭菜，几人围着桌子坐下，陈氏闷声不说话，倒是极为难得，小豆子照常闷葫芦一般，吃东西也跟小猫一样。 倒是李卫和顾衡，一直在说话。 “阿衡姑娘，你到京师准备如何？” 顾衡夹了一筷子羊肉，京师的羊肉多是从西北而来，味道鲜美，没有膻味，倒是非常好吃，只是少了孜然，缺少了一些风味。 顾衡咽下口中的肉，低声说道：“自然是找个地方住下。” 李卫继续问道：“你们不是要找人嘛，我可以帮你们找。” 顾衡赶忙说道：“不必麻烦李大哥了，我们自己能找到兄长。” 李卫倒也不生气，他喝了一口酒，看着低头闷声吃饭的小豆子，只听到顾衡开口说道：“小豆子呢，小豆子怎么办？” 小豆子抬起头看向顾衡。 “阿衡姐姐，你不能陪我一起去找爹爹了嘛。” 顾衡紧紧握着拳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李卫笑道：“若是去见你爹，你的小命恐怕就要不保了？” 小豆子执拗地摇头。 “不会的，我爹不会杀我的。” 李卫听到小豆子说这样的话，不仅不看小豆子，反而用一种埋怨意味的目光看向顾衡。 他仿佛在说，看都是你的错。 顾衡放下筷子，对着小豆子说道：“就算你爹不忍心杀你，但是你爹身边的人也会想要杀你，为了给你娘报仇，你要好好听话。” 小豆子怔怔地看着顾衡。 “那阿衡姐姐，我要听谁的话呢？” 听到这句话，顾衡心里头顿时一阵心疼。 小豆子难得没有哭，他低下头，声音有些喑哑。 “我知道，这一路走来，都是因为我，阿衡姐姐和婶婶才会遇到这么多可怕的事情，我不能再连累你们了。” 小豆子说完这句话抬起了头。 李卫伸出手摸了摸小豆子的脑袋。 “小孩子家家，别说这些苦大仇深的话。” 李卫说的信誓旦旦，可是顾衡心里头却非常难受… 小豆子朝着李卫露出一个笑容。陈氏看到正在发呆地顾衡，她恶狠狠地说道：“咱们不能给你哥哥姐姐惹麻烦知道嘛？” 顾衡赶忙拉了拉陈氏的胳膊，陈氏这才闭口不言。 只是终究，这李卫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四人用过晚饭之后，就直接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晚上顾衡死活睡不着，陈氏狠狠地踹了顾衡一脚。 “给我老实点，你这死丫头要是再做出什么蠢事儿，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顾衡顿时有些无奈。 “娘，我就是觉得那李卫有点不对劲，日后在他面前，你少说些我们家里的事情。”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有些不耐烦。 “这事儿还用得着你说，我有眼睛，这李卫指定是那辅国公的死对头的人，你说咱们这样的平头百姓，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呢。” 顾衡暗自叹气，她心想她们日后可不是贫民百姓，顾荣以后可是要做皇后的。 那陈氏便是皇帝的岳母了，而她则是皇帝的小姨子。 “娘，咱们到了京师，要去投奔谁呀？” 陈氏清咳两声，她在顾衡耳边悄悄说道：“咱们先去国子监找你哥，你姐姐的事情，咱们先从长计议，我主要是害怕我们突然去找你姐姐，会给你姐姐惹来麻烦。” 顾衡点头道：“好，我都听娘的。”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满意道：“这才对嘛，别整天菩萨上头，咱得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第二日一早，她们便起床坐上了马车赶路。 随着越来越靠近目的地，顾衡居然有些紧张，李卫见到顾衡如此，他顿时笑道：“阿衡姑娘你放心，到了京师，辅国公的人反倒不敢明目张胆的动手。” 顾衡不置可否，她看着满脸不在乎的李卫道：“你准备如何？” 李卫笑道：“自然是拿了证词去状告辅国公。” “你亲自去嘛？” 李卫摇头。 “自然不是，我朝只有苦主才能告官，我和小豆子非亲非故，自然是代替不了他，不过你放心，我会护他周全。”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她看着沉默不语地小豆子，终究是没有勇气同这个孩子说话。 “到了京师之中，我会把证词给你，到时候……” 李卫知道顾衡脸皮薄，便开口道：“到时候咱们一别两宽，日后再不相见。” 顾衡开口道：“希望。” 李卫脸色讶然。 这一日傍晚，他们到了京师。 顾衡从马车上下来，看到那连绵数百里的城墙，以及巍峨的城门，更是隐隐约约看到城内的亭台楼阁。 这城门外聚集了无数贩夫走卒，热闹非凡。 不禁心生感慨，京师还真是乱花迷人眼。 李卫从马车上下来，拍了拍已然看呆了的顾衡，他笑着说道：“可以告诉我，东西在哪里了？” 顾衡看了看小豆子，她开口说道：“兴荣商会的素素，我送过她一份菜谱。” 李卫听到这话笑出声。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本以为你是给了尚紫瑞，没想到居然虚晃一枪，你若是个男子，我定然，只可惜……” 顾衡不想再同李卫多说什么，她从怀里拿出来梁兰生给自己的玉佩。 她看向小豆子，将这块玉佩塞到了他的手里。 顾衡未曾注意到，李卫此刻的眼神。 “小豆子，这块玉佩你拿着，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也能拿着卖了好活下去。” 小豆子接过那块玉佩，他看着顾衡。 无比认真地说道：“阿衡姐姐，之前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记在心里的。” 李卫突然问道：“阿衡姑娘的玉佩从何处来？” 顾衡低声道：“是一个朋友送的。” 李卫神色复杂，终究未曾多说什么，只是带着依依不舍的小豆子离开了。 陈氏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也真是命苦，算了，赶紧进城。” 顾衡跟着陈氏进了熙熙攘攘的城门。 此刻天刚刚黑，京师外城门处燃起了无数灯火，各种形状的灯笼将整个街道照得灯火通明。 京师的繁荣倒是和南京秦淮的繁荣非常不一样。 第二十六章 国子监 她们此时在京师的外城，若想去国子监，还得等明日开内城城门之后，方能入内。 她二人须得在京师外城处找到一处居所住下。 虽说只是京师外城，可永定门外，也是寸土寸金之地，她二人须得在宵禁之前找个居所住下，要不然被街上的官差看到，少不得得被抓到大牢里。 所以顾衡倒也没时间到处游玩。 陈氏十几年前来过京师，此时已经大变样，她们问了许多路人，再三确认之后，方才找到外城最北边的地段找了一个小客栈住下。 说是客栈，其实也就是外地人住的大通铺。 就这样都花了陈氏不少钱，把陈氏心疼的不行，两人索性也不吃晚饭了，直接喝了大半壶店家茶水。 和十几个女人睡在一条大通铺上。 顾衡身旁是个体格极为健硕的妇人，看着像干看体力活的，一躺在床上便鼾声如雷，顾衡将被子往头上一盖，结果满被子发霉的味道。 还有脚臭味。 顾衡睡不着，睡在她旁边的陈氏却眨眼便打起了呼噜。 顾衡又因为喝了许多水，不一会儿就想去如厕，她从床上爬起来，解决了自己的问题之后，回到自己的位置，却发现那体格健硕的妇人直接占了她的半边位置。 顾衡：“……” 她侧着躺下了，昏昏沉沉中，她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她被陈氏拉起来。 陈氏从包袱里拿出来新衣裳给顾衡穿上，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几个首饰，还给顾衡擦了擦胭脂。 顾衡都怀疑陈氏是不是要把自己给卖了，收拾完之后陈氏说道：“咱代表的是你哥哥的脸面，可不能丢人了，今日去国子监，举止得体些知道嘛？” 顾衡点头。 两人从客栈出来，看到了小巷子里卖混沌的。 陈氏和顾衡饿的不行，就到那摊子上咬咬牙卖了两个大包子和一大碗混沌，两人就着混沌把包子吃了，这陈氏还想再多要点汤水。 顾衡却开口道：“娘，若是喝多了，待会儿再去那里找茅厕？少喝点水。”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惊讶：“你这死丫头难得聪明一回。” 两人吃好后，便背上包裹上路了。 赶路期间，陈氏絮絮叨叨讲了京师的大概情况。 外城进了永定门之后是内城，内外城住的都是些平民百姓，商业极为发达，内城再往南走就是皇城，皇城住的大都是达官贵人，再往里面便是紫禁城，也就是皇帝住的地方。 国子监在皇城和城交界的地方，她们得走一上午，方才能到地方。 今天日头很大，但是顾衡的兴头却非常足。 外城的市井很繁华，有许多小型的手工工场和店铺，甚至还有不少聚集在一起的商业中心。 据说有不少周边贫苦的妇人，会来此处找一份活计，或是在纺织工场里做女工，或是在店铺里找一份活计，大街上到处都是女子，风气倒是极为开放。 据说整个外城足足住了不下百万人，算是一个超大型古代城市， 只是顾衡走路的时候，左顾右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陈氏赶忙说道：“你这死丫头，这里到处都是人，难保有坏人看到你这个傻样子，随便套个麻袋给你卖了。” 顾衡顿时一愣：“娘，你就会吓我。” 陈氏继续说道：“你好好走路，不要左顾右看，当初你娘我在京师讨生活的时候，时常有小姐妹莫名消失，也不知道被卖到了那个窑子里去，着实可怜。” 听到这话，顾衡赶忙目视前方。 她们走了一上午，总算是到了内门城门，今日是沐休，赶着去内城的人非常多，她们在城门口排了好久的队，方才过了城门。 顾衡饿的肚子咕咕响，陈氏嫌丢人，就带着她到了一处卖炊饼的小摊子。 卖炊饼的大哥看到两人走过来，便笑呵呵地说道：“又香又脆的猪油炊饼，五文钱一个！” 陈氏听到这价钱顿时睁大了眼睛。 “五文钱，外城也就三文钱，这才过了一个城门！你这也太黑心心了。” 这大哥显然见多了，他开口道：“就是这个家，我这每月的摊位税也有不少呢，爱买不买。” 顾衡眼巴巴地看着陈氏，陈氏只好忍痛买了一个烧饼，自己分了一小点，剩下全都给了顾衡。 “你这死丫头瘦的跟猴子一样，偏生还吃这么多。” 顾衡咬了一口酥脆的猪油烧饼，好吃的她都想哭了。 陈氏看着自家闺女这般没出息的模样，赶忙拉着她往皇城方向走去。 内城更加富裕，道路也比较宽敞，路上也偶尔能见到穿着绫罗绸缎的有钱人，街边也是各种高端的店铺。 只是街上还是有不少乞丐，小乞丐们围在一起，等着那些达官贵人从高端酒楼出来，随手扔了几枚铜板。 就在此时，从一座极为富丽堂皇的酒楼中，出来了几位器宇轩昂的公子哥。 顾衡一眼便看到了其中王六郎和王五郎，顾衡赶忙拉着陈氏走开。 京师几百万人，这都能给她遇上，她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 陈氏见到顾衡突然拉着自己，顿时疑惑道：“你这死丫头又怎么了？” 顾衡低声说道：“我方才看到辅国公的人了。” 陈氏听到这话走的更快了。 幸好这条街人多，辅国公府的人没有注意到他们。 这两日在京师过得平静，她倒是把之前的事情给忘了，她们还是得小心一些。 两人走到了下午，方才到了国子监。 许是到了国子监学生们下学的日子，此地人和马车都挤成一锅粥了，顾衡和陈氏艰难地挤了进去，刚同那国子监的官差说话。 还没等那官差回答，顾衡便被人撞了，顾衡重心不稳，后脑勺直接撞到了坚硬的石板上。 顾衡感觉自己的后脑勺一阵温热。 两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第二十七章 顾长风失踪 陈氏看到自家闺女被人撞倒了，赶忙跑过去，拉着那个始作俑者，大嗓门喊道：“撞人啦，撞人啦，我家闺女被人撞得脑壳子都流血了！” 顾衡方才昏昏沉沉的脑袋，在听到陈氏的喊叫声之后，瞬间清醒，她从地上坐下来，感觉后脑勺一阵疼。 眼前一片模糊。 陈氏见到自家闺女醒来，赶忙拉住顾衡的手，关切道：“闺女，你没事儿？” 顾衡被陈氏晃得头有些昏，她缓了好久说道：“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陈氏见到顾衡这么不上道，顿时有些着急。 “脑壳子都破了，流了这么多血，还没事呢。” 陈氏说这话的时候，看着一位始作俑者。 此人穿着一身国子监的生员服，容貌俊秀，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身边跟着一位书童打扮的随从。 那随从赶忙从怀中拿出来一两银子，塞到了陈氏手中。 “赶紧带你闺女去看病，我们家公子有急事。” 那位公子有些不大好意思。 “两位，我今日真的有急事，你们先到医馆去看病，若是有什么麻烦，你们直接去永安街孙府去找我。” 还没等陈氏说话，这主仆二人就火急火燎的离开了。 顾衡脑袋疼的厉害，陈氏从包裹里拿出来一卷纱布直接给顾衡裹上。 顾衡有些不放心。 “娘，要不你带我去医馆，我头疼，还晕。” 陈氏拍了拍顾衡的肩膀不以为意地说：“娘大小也是个赤脚大夫，你这只是破了皮，没啥大事，不过这主仆俩还真是大方。” 顾衡一阵无奈。 陈氏带着顾衡这个伤员找到国子监外头的小吏，说明了两人的来意。 国子监里头时常有过来探亲的人，所以她们倒是很快的见到了顾长风的那位同窗。 这人叫做林家安，顾衡见过他，在临江也算是有名的才子，家里头条件很不错，老父亲花了许多钱才将他送到国子监。 林家安看到陈氏之后顿时有些意外。 “伯母？阿衡，你怎么在这里？” 陈氏将事情同林家安说了，林家安听到这话顿时脸上浮现出几丝同情的神色。 他开口说道：“长风之前本来在京师的明德书院读书，可后来不知得罪了什么人，便退学了，如今我也不知道他在何处。”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脸色一变。 “你说什么？不可能，我家长风如此稳重的一个人，如何能轻易得罪什么人？” 林家安显然不想说太多，他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们可以到明德书院问问，如今长风已经失踪了好些天，科举都过了，若是他也去考了科举，想必也名落孙山了……” 这个消息让顾衡有些怀疑。 顾长风应该是考中了进士才对，而且名次还非常靠前，莫不是剧情有所改变？ “好，我们这就去明德书院打听消息。” 一涉及到自己的儿子，陈氏也顾不得什么了，她拉着顾衡就要走，林家安看到顾衡头上的伤，赶忙开口说道：“伯母，阿衡这样没事吗？” 顾衡捂着头看了林家安一样。 “林大哥，没事的，我们先走了。” 陈氏心里头担心顾长风，嘴里念念叨叨：“你姐姐来信的时候分明说长风很好的啊，怎么几个月后就成这样了？” 顾衡捂着头，她心里头也在思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们去了明德书院，得到的是一样的消息，顾长风失踪了。 陈氏急的差点昏倒，顾衡赶忙搀扶着自家娘亲找了一个客栈落脚。 因为有了那位大气公子的银子，她们倒是住了一个单间。 现在热的不能行，陈氏急火攻心，躺在床上人事不知。 顾衡只得到医馆请了一个大夫，大夫好心地给她包好了伤口，顺带给陈氏开了药方。 花了顾衡足足一两银子。 给陈氏熬好药，陈氏方才悠悠转醒，她看到顾衡之后，顿时哭着说：“阿衡啊，你哥哥现在在哪里啊，他吃的饱嘛？有地方住嘛？万一遇到坏人了怎么办？” 顾衡顿时一阵无奈。 她估计此刻顾长风应当是和顾荣在一起，他们的日子肯定过的比她们好。 “娘，现在哥哥说不定跟姐姐在一起呢，姐姐不是找到了一个贵人嘛，你就放心。” 陈氏听到这话，心里总算是放心了。 “也对，你哥哥姐姐那样聪明的人，肯定能照顾好自己的。” 陈氏看了一眼顾衡放在手边的药，她开口说道：“方才请大夫花了多少钱？” 顾衡：“一两。” 陈氏顿时暴怒：“死丫头你就不能讲讲价！” …… 陈氏吼完之后，终于想到了一件颇为要紧的事情。 那就是她们得好好想想怎么在京师生存下去了。 她们手里的钱不多了，现在也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不能老是住在客栈里，她们没有这个经济条件。 “要不咱们先租个地方住下来，然后再找哥哥姐姐他们？” 顾衡对着陈氏说道，陈氏有气无力地说：“只能这样了。” 第二日她们收拾好便到内城附近找房子，可是最便宜的房子，她们也租不起，这里的房子都是半年起租，还要找担保人，找不到担保人就要找中介，中介的费用高的吓人。 她们租不起。 顾衡提议去外城看看，说不定有合适的地方。 可是陈氏却动起了其他的心思，她拉着顾衡说道：“昨天撞你的那个阔气公子哥，不是说了嘛，咱有事儿可以去找他。”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一阵无奈。 “咱得好生对一下词儿……” 陈氏惊讶：“对什么词儿？” 顾衡顿觉一阵头疼。 顾衡捂着头说道：“那我不得装的像一些，我的伤口都结痂了。” 陈氏十分自信地说道：“不用，到时候你不说话就行，相信娘亲的水平。” 就这样，顾衡和陈氏到了那位富贵公子所说的永安孙家。 永安孙家坐落在皇城西北角，这里到处都是富贵人家的大宅子，还有不少私人园林。 永安孙家的大门分外气派，顾衡识字，她抬头仔细看了一眼。 发现上面写的是永安侯府…… 公侯之家，顾衡赶忙拉着陈氏扭头就走。 第二十八章 相认 陈氏甩开顾衡的胳膊，小声说道：“你这死丫头做什么，侯府给的钱多啊，倒是你给我装的像一些！” 顾衡顿觉无奈，她开口说道：“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别总是往这些人跟前凑。” 陈氏倒是不以为然，她开口道：“你这死丫头，有句话叫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而且今日那位贵公子看起来是个好人，咱又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你只管上前，有啥事儿娘担着。” 不得不说，顾荣性子里那几分野性，倒是和陈氏学的极像。 两人在人家大门口拉拉扯扯倒是把里面站岗的家丁给打扰了，只见到几个身材魁梧的家丁朝她们走来。 其中一个家丁开口说道：“你们在永安侯府门前鬼鬼祟祟做什么？有什么企图？” 陈氏赶忙解释，家丁却总瞧着这陈氏不怀好意。 顾衡赶忙开口道：“这位大哥，我们是来找一位公子的，那公子说让我们到永安街的孙府来找他。” 家丁看着顾衡，心中觉得这女人可能是来攀附富贵的，脸上便多了几分鄙夷的神色。 “一看便是小门小户的，我们侯府是什么人家，哪里轮得着你们这样的破落户攀附。”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气坏了，她叉腰说道：“分明是你们永安侯府的人撞了我闺女，我闺女脑袋都破了，去医馆看病钱花完了，如今身无分文，不去找你们永安侯府，还能找谁？” 眼看陈氏开始胡搅蛮缠，这家丁顿时生气，他伸手指着陈氏的鼻子说道：“那你倒是说说，那位永安侯府的公子是谁？你说是指名道姓说对了，我就信你。” 陈氏顿时蒙圈，那人走的时候可未曾留下自己的姓名，陈氏看向顾衡，顾衡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他未曾留下性命，只说自己有急事，便带着随从一起走了。” 家丁两手一摊。 “那我如何知道你们是不是来打秋风的，咱说话做事总得讲证据不是。” 就在此时，一个年纪稍大的门房跑到这位家丁面前，在他耳边说活了几句，那家丁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就在此时，从院子里跑出来一个书童，那书童正是昨日顾衡见到的那位，书童见到顾衡和陈氏，赶忙从怀中拿出来银子。 “就知道你们肯定回来找，我们家公子是讲道理的，既然撞到了人，那肯定是要负责的，这里头有银子，你们且拿着。” 书童将一包银子递给顾衡，陈氏赶忙接过，一掂发现分量还不轻，陈氏眼珠子一转，赶忙对着那书童说道：“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公子给的这些钱还真是解了我们母女的急，不知道公子此刻在何处，我们亲自去拜谢。” 那书童显然对陈氏没啥好脸色，他冷冷说道：“公子此刻正在招待一位贵客，你们既然拿了钱就赶紧走。” 见到人家赶人了，顾衡赶忙带着陈氏离开。 却在不经意间听到了那书童的一句话。 “今日可是荣妃娘娘的胞兄陈进士来府中做客，三公子昨日就在准备了，你们怎么做事的！要是让这两人冲撞了陈进士又当如何？！” 顾衡听到这句话，赶忙拉住正要离开的陈氏，陈氏有些疑惑，她问道：“你这死丫头又怎么了？” 顾衡开口道：“娘要不然我们再等等，等那位公子出来之后，我们好好谢谢人家。”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想把自家闺女给打一顿。 “这钱是咱该得的，娘方才讲的话都是恭维人的，你还当真了？” 顾衡不知道该如何同陈氏解释，她只得说道：“咱在京师需要靠山啊，我看那位公子人就挺不错的。” 陈氏敲了敲顾衡的脑袋。 “你这死丫头，胆子大是可以，但是不能没有脑子，这永安侯府是你能攀附上的？” 顾衡：“……” 顾衡深吸一口气，带着自家娘亲在巷口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 “总之，我们在这里等等，等有人出来。” 顾衡平日里很听陈氏的话，可是性子却非常倔强，无论陈氏怎么说，顾衡就在这里等着。 她们等到了夕阳西下。 这永安侯府方才有了一丝动静，只见到昨日的那位孙家少爷同一位身穿华服的男子一同走出孙府。 夕阳落在男子的脸上，显得极其不真切，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陈氏见到自家女儿如此盯着一个男子看，正要说话的时候，顾衡却往前走去。 陈氏赶忙拉着自己的闺女，抬头向前看的时候却觉得那个男子莫名有些眼熟。 这人怎么越看越像自己的儿子？ 陈氏赶忙跑过去，这侯府的家丁和侍卫自然是瞧见了她们，连忙将她们拦在外头。 那个男子似乎注意到了这里发生的情况，他朝此处望去。 只见到陈氏朝着男子喊道：“长风，长风，我是你娘啊！” 顾衡也跟着喊：“大哥，大哥！” 这名男子正是顾长风，顾长风看到自己的妹妹和母亲，顿时面上一阵惊骇，他赶忙跑到两人身边。 陈氏挣脱开侍卫的束缚，跑到顾长风面前，顿时没忍住，直接哭了起来，她一边哭一边抱着顾长风。 “儿啊，娘找你找得好苦，娘和你妹妹这一路走来，好几次命都没了，饱饭都没吃上几次，你妹妹还受了伤。” 顾衡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顿觉自家娘亲有些夸张。 顾长风的长相非常出众，通身有一股气质，他伸手安抚自己母亲，他颇为关切地说道：“我派人到临江去找过你们，旁人都说你们搬走了，我和妹妹还一直担心。” 陈氏很是委屈地说：“都怪那个天杀的王老爷，他……” 顾衡赶忙抓住自家娘亲的手，并且打断了陈氏的话。 “大哥，你带我们回家，我和娘亲已经好久没有睡一次安稳觉，吃过一顿饱饭了。” 顾衡说话的时候，怯怯地看着顾长风，好像生怕顾长风生气一般。 她这个兄长极为聪慧，而且非常擅长揣摩人心，顾衡总有些怕他。 顾长风点了点头，眼睛里一阵心疼。 一旁看戏的孙三公子一脸懵，他指着顾衡，语无伦次道：“你是陈兄的妹妹……这……今日，实在是……” 顾长风对着孙三公子拱手。 “孙兄，今日我得回家处理一下家务事，母亲妹妹舟车劳顿，我需得带她们回家安顿一番，今晚的夜宴，你帮我推了。” 孙三公子还欲说话，这顾长风却带着人坐上了马车直接离开了。 第二十九章 改姓 陈氏见到自家儿子，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顾长风叫了马车，亲自将陈氏和顾衡扶上车，他则骑着自己的高头大马。 陈氏忍不住掀开车帘看向自己的儿子。陈氏一路嘘寒问暖，倒是了解了顾长风这段时间的遭遇。 他换了个名字去考了科举，还中了进士，在翰林院当差，算是个官场小红人。 陈氏忍不住感慨自家儿子真是优秀。 顾长风长得极好，随了她那早死的夫君。 而且极为聪慧，就是少言寡语，但是对她这个娘亲也是极为孝顺，只是有啥事总是不通她讲。 不过陈氏这人倒是不摆老母亲的谱儿，家里头三个儿女，她也就只能管管自己的小女儿。 大儿子有主见，二姑娘更有主见，就是三姑娘虽然表面傻，但是心眼多，好在听娘的话。 三姑娘顾衡累了一整天，坐在马车上，困得不能行，她靠在自家娘亲的肩膀上，倒是睡得分外香甜。 马车走到了一处官造宅院，在内城东边的官所，这里是朝廷给新晋官员安排的住所。 官员和家眷住在这里不掏钱，以顾长风的品级分到了一个小院子，有三间房，虽不是深宅大院，却也比顾衡她们今天看的房子好太多了。 陈氏从马车上下来，她颇有些兴奋地看了看院子里的枇杷树。 只见这位开口说道：“我这辈子还能住到官舍里，真是老天开眼啊，我儿子真给我长脸。” 陈氏的话音刚落，从屋里头出来一个容貌极为柔媚的女子，那面相一看便不是什么寻常人家出身。 陈氏正高兴突然看到这样一个女人，顿时板着脸说道：“她是谁？” 顾长风正要说话，那女人却直接走到陈氏面前跪下来。 只听到那女子开口道：“见过老夫人，奴婢如眉，是大人府里洒扫做饭的丫鬟，以后老夫人有什么活尽管吩咐奴婢就是了。” 陈氏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眯着眼睛说道：“你这一身做派，分明就是青楼里出来的，老夫人我的眼可好使的狠！” 如眉听到陈氏这般说话，顿时低下头。 陈氏朝自家儿子发难，顾长风脸色神色如常，他开口说道：“娘，如眉是故人之后，让她跟在你身边，照顾你和妹妹，日后有机会我会给她寻个好人家。”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满意，心想还是自家儿子有分寸。 如今顾长风已经考中了进士，如何能娶一个青楼女子。 一直在旁看戏的顾衡看向如眉，如眉的眼底划过一丝悲伤，显然是对自家兄长已经情根深种。 顾衡皱起眉头，她对着顾长风说道：“哥哥，我听旁人都叫你陈大人，这是为何？” 顾长风轻咳一声，他拉着顾衡和陈氏往屋里头走。 如眉倒是极有眼色，转身离开，还顺带给他们关上了门。 顾长风到了屋子里面，直接给跪在了陈氏面前，朝着陈氏磕了一个头。 “娘，是孩儿不孝，不得已改了姓，入了旁家族谱。”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一愣。 陈氏一听到这话顿时呆住了，她的夫君顾维钧乃是名门之后，后因朝廷纷争全家被流放，与陈氏相识相恋，只可惜顾维钧英年早逝。 陈氏极爱自己的夫君，便是生活的如何困难，也未曾想过改嫁。 现在她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儿子居然改姓了，若是她那早死的夫君知道了这事儿，不得气的活过来。 陈氏伸出手，朝着顾长风那张俊脸狠狠地抡过去。 啪啪两声，顾衡被吓得打了个哆嗦。 顾长风的脸都肿了。 “你爹当年也是名门大户的公子！顾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怎么着就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你这叫欺师灭祖！！你个坏良心的龟儿子！！” 陈氏能说出来这番话，那显然是被气坏了，四字成语都给用错了，她似乎还嫌不够，竟然想要脱鞋打。 顾衡赶忙拉住准备拖鞋打人的陈氏。 “娘，你冷静一点，哥哥可能是有难言之隐！” 陈氏指着顾长风的鼻子，恶狠狠地说：“你倒是说说看，是有人拿着刀抵在你脖子上逼你了，还是怎么着了？” 顾长风脸上露出惭愧之色，他握紧了拳头，最终只说了一句：“总之，都是我的错，娘你消消气，身子要紧。” 陈氏摊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去把姓改回来，你是你爹的儿子，你就得姓顾，还有你入赘的那家是什么玩意儿，他凭什么让我儿子改性？！” 顾衡感觉这事儿不简单，她看向跪的笔直的顾长风。 顾长风开口道：“娘，是蓝田陈家，算是您的远方表亲，我当时有求于陈家，入了族谱，便无法再更改。” 陈氏从旁边拿起一碗茶直接朝着顾长风砸去。 “你说的都是狗屁！天底下姓陈的人多了去了，都是他陈家的表亲，我现在就找那什么狗屁陈家要个说法，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怎么就成了他们陈家的了。” 陈氏说着说着竟然开始抹眼泪，泪水跟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根本止不住，显然是极为伤心。 顾衡赶忙给陈氏擦了擦眼泪。 顾长风到底还是有些愧疚，他低声说道：“娘，是孩儿对不起你，孩儿不孝，孩儿日后定然会好生孝敬娘亲，日后也会给妹妹寻一门好亲事……” 陈氏听到这话，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又把一旁的顾衡吓了一跳。 只听到陈氏吼道：“我不用你孝敬我，我以后没有你这个儿子了，我就只当我儿子死了！” 陈氏说完便拉着顾衡，嘴里头说道：“阿衡，我们走！” 顾衡赶忙劝道：“娘，这大半夜，我们也没地方住啊！” 陈氏哭着说道：“阿衡啊，娘对不起你爹，娘真的对不起你爹……”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一阵心疼，她的娘亲只是个江湖行脚的女儿，虽长得漂亮，可没有家世，没有文化，正常来说只能配一个行脚或者苦力。 可是陈氏遇到了落难公子顾维钧。 陈氏特别喜欢给顾衡将他们相遇的故事，大抵就是一个落难公子，自己都吃不饱饭，还将唯一的钱给了一个三天没吃饭的小姑娘。 小姑娘赖上了落难公子，落难公子不嫌弃小姑娘满嘴脏话，不嫌弃小姑娘没有家世，还教小姑娘写字，在小姑娘被人欺负的时候，替小姑娘挨打。 两人在穷困潦倒的时候成了亲，落难公子整日抄书，小姑娘出门给人瞧病，日子越过越好，小姑娘生了三个孩子。 当第三个孩子一岁的时候，落难公子却去世了。 第三十章 分家 可以说，陈氏心里头，排第一的是自己早死的夫君，排第二的才是自己的孩子。 顾衡忍不住看了看顾长风。 顾长风站在后面，一张俊脸被挡在阴影之中，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陈氏拉着顾衡走到官舍外面，一点都没有回头看自己儿子一眼的意思，顾衡心里头有些无奈。 她对着陈氏说道：“娘，我大晚上的，咱们找不到地方住，而且马上就要宵禁了。” 顾长风此刻也赶忙开口说道：“娘，有什么事，等过了明天再说，你若是真不想同我住在一处，我给你们找个地方住下也是可以的。” 陈氏不说话，顾长风走到陈氏身边。 “娘，小妹年纪还小，你也得为她考虑考虑啊。” 陈氏终究是心软了，她冷哼一声回到了院子，这如眉怯生生地立在一旁，只听到她低声说道：“老夫人，房间给您准备好了，我带您去休息。” 这如眉带着陈氏到了屋子，顾衡却站在外边，她对着满脸疲倦的顾长风说道：“哥哥，姐姐现在在哪里？” 顾长风和陈氏交谈的时候，一直对顾荣的归处模棱两可，顾衡忍不住想到了些什么。 只听到顾长风说道：“你姐姐此番已经入宫了。” 顾衡虽然心中并无意外，但面上还是故作惊讶。 “宫里，那姐姐……” 顾长风似乎并不想往下说，他伸手摸了摸顾衡的脑袋，声音里带着一丝丝愧疚。 “阿衡，这些时日辛苦你了，咱们现在一家人团聚了，哥哥自然是不会再让你们受苦的。” 顾长风难得说出来这般窝心的话。 顾衡并未接顾长风的这个话茬，她只说道：“大哥，我有点累了，先去休息了。” 顾长风看着顾衡转身离去的身影，突然觉得这个妹妹似乎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顾衡虽说与他们不亲近，可若是他表现出喜欢她一点，顾衡却也会非常高兴。 可如今，却总觉得顾衡同他冷冷淡淡的。 顾长风有些烦躁地叹了一口气，他看向头顶正好的月光，眼眸中一片深沉，却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顾衡小碎步跑回了屋子，此时陈氏已经躺在床上，只是看那样子，肯定没有睡着。 顾衡伸手偷偷拍了拍自家娘亲的肩膀。 “娘，还在生大哥的气呢？” 陈氏扭过头，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 “能不生气吗，我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如今却成了别人家的了，我怎么能不生气。” 顾衡微微叹气。 “娘，生气也没办法呀，大哥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氏又如何不知道呢，可是有些事情虽然可以理解，却很难原谅。 “你不用劝我了，明天我一定要走，你若是想跟你哥哥享福，那你就留在这里，反正我是不会留在这里的。” 陈氏是个很倔强的人，顾衡无奈地笑了笑。 “娘，你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反正大哥肯定是要娶媳妇儿的，到时候肯定也要分家，咱们就提前分家，要不然咱们去投奔姐姐~” 陈氏听到顾衡说的这话，顿时有些好笑。 “你姐姐跟你大哥是一块的，你大哥改了姓，你姐姐又能如何呢？你娘也不傻，你大哥一直支支吾吾不肯说你姐姐的情况，我能猜不出来嘛？” 顾衡叹气。 想来也是，一个贫家女想要嫁入皇宫，肯定是要有些手段地，只是此时顾衡不知道该不该跟陈氏说，顾荣嫁到了皇宫里。 “娘，那你也要跟姐姐断绝关系吗？” 陈氏无奈：“你姐姐是个女子，改姓就改姓，可你大哥不一样，他是你爹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 顾衡正要说话，这陈氏却直接翻了个身，显然是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又开始生气了。 “你别跟我提那个混账，想想就生气。” 顾衡躺在自家娘亲身边，她们盖得是尚好的棉被，床铺也非常柔软，屋内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香味。 这就是有钱人住的房子，如此的文雅、干净、温馨。 可明日她就又要搬走了…… 第二日清晨，如眉敲了敲门，她端进来了一桌子早餐，还伺候顾衡和陈氏洗漱。 顾衡还是第一次被人伺候，说实话，这感觉真的是非常不错。 两人吃过了丰盛的早餐，陈氏冷冷问道：“顾长风呢？” 如眉赶快回答：“大人今日上朝去了。” 陈氏继续冷哼，如眉赶忙从袖子里拿出来银票和地契，她对着陈氏和顾衡说道：“老夫人，三小姐，这个大人留下来的东西，说是给你们置办的宅院和银票，你们若是不喜欢住在这里，也可以搬出去住。” 顾衡拿起来银票，仔细一看面值，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她哥哥才当官几天，就有这么多钱了，当官果然是一本万利的事儿。 顾衡本来以为自家娘亲会非常有骨气的拒绝掉这些东西。 但是陈氏却麻利地把东西塞到了自己的袖子里。 “算是他顾长风有良心，我养了他这么多年，不能白白便宜了陈家。” 陈氏拿着银票和地契，拉着顾衡的手就往外走。 顾衡对着自家娘亲问道：“娘，我还以为你不会收这些呢，还以为又要和你一起住大通铺。” 陈氏拿着银票砸了顾衡的脑袋瓜子一下。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傻，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东西肯定都是陈家的，不拿白不拿，以后娘不会在让你跟着娘受苦了。” 顾衡忍不住有些感动。 陈氏领着顾衡出了门，十分阔气地叫了一顶轿子。 顾衡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坐轿子，两个人坐在轿子上，优哉游哉的往皇城东南角的甜水巷走去。 顾长风给他们的这座宅子位于甜水巷东侧，是一栋两进的小院子，院子里居然还有个非常小的花园。 这可把陈氏给高兴坏了，刚进去就把花给拔了，准备种菜。 陈氏还说要给顾衡买个小丫头，让顾衡也过把官家小姐的瘾。 顾衡顿时有些无奈，说不清此刻的陈氏到底是高兴还是悲伤。 第三十一章 顾荣送钱 陈氏在院子里转悠了半天，找了个最好的房间，从包裹里拿出来一个牌位，恭恭敬敬地将牌位给放到了桌子上。 “兴许你爹看到咱回到了京师，心里头能开心一些。” 顾衡顿时一阵疑惑。 陈氏接下来说道：“顾家本就是京师的名门望族，你也是贵族血统，日后娘一定会给你找个好夫君，不再像我一样，整日奔波，享不了一日清福。” 顾衡赶忙开口说道：“娘，日后我到外面赚钱养你，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陈氏忍不住有些无奈，她白了一眼顾衡。 “你这死丫头，你能干什么，别在这里说这些没用的东西了，赶紧到屋子里把房间收拾一下，咱们下午还得出去置办东西呢。” 陈氏只煽情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开始指挥顾衡干活了。 她们把这个不大的院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事情全部干完都已经到中午了。 顾衡饿的是前胸贴后背。 陈氏便带着顾衡到院子外面的街上找了个不大不小的饭馆点了饭菜。 说起来人有了钱之后，果真便开始大方起来，以前陈氏她们到外头吃饭，那是一点荤腥都见不着。 今日这陈氏直接点了牛肉羊肉鸡肉，还点了平日里不敢吃的瓜果。 顾衡吃的是满嘴流油。 陈氏还点了一壶酒，顾衡不会喝酒，陈氏便自己喝了起来。 “娘，点这么多菜吃不完怎么办啊？” 陈氏白了顾衡一眼。 “不会带回去当夜宵啊，下午肯定得我们忙得，这么大个院子，得添置不少东西，你快点吃，下午还有事儿要干呢。” 顾衡闻言赶忙扒拉饭菜。 酒足饭饱之后，陈氏便带着顾衡到街上却采买日常用品。 陈氏先是带着顾衡到了杂货铺，买了两床棉被，又去木匠铺打了几张桌子和椅子，还给顾衡整了一个大衣柜。 又买了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茶，甚至还在市场上买了一只小黄狗回去。 顾衡本来想问陈氏自己的丫头在哪里。 可是陈氏却直接把她拉进了裁缝铺子，裁缝铺的老板是个老头子，老头子看到陈氏这大包小包，顿时眉开眼笑地跑过来。 “两位要做什么衣裳。” 陈氏拉着顾衡，笑着说道：“给我闺女做几身合适的夏衫。” 老裁缝看了看顾衡，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倒是未曾见过模样如此标志的姑娘。”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有些得意。 “那是，我生的闺女，容貌那可都是个顶个的。” 此时在一旁看成衣的两个女子顿时噗嗤笑了出来，这两个女子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丫鬟。 陈氏瞪了这两个小丫鬟一眼。 “夫人说的是，夫人要不要给自己也来一身。” 陈氏点头。 老裁缝喜滋滋地让店里的伙计给两人量体，那两个小丫鬟一直朝她们这边看，顾衡忍不住有些疑惑。 她仔细瞧了瞧那两个小丫鬟，似乎并未见过啊…… 兴许是她想多了。 陈氏付了定金，又带着顾衡买了些胭脂水粉，便推着小车回了家。 此时天已经黑了，陈氏到厨房把今天中午吃剩下的饭菜热了热。 母女俩依旧吃的是津津有味。 吃完之后陈氏让顾衡去洗碗，顾衡经过那只小黄狗的时候，小黄狗还朝着她摇尾巴。 顾衡忍不住有些开心。 若是能和陈氏在这里好好过日子，却也不错。 …… 辅国公府，西苑。 只见到一个容貌极为俊秀的男子躺在凉椅上，他身边的丫鬟长得极为貌美，那丫鬟轻声说道：“没想到那对母女竟然和荣妃相关，这下子三小姐可……” 男子冷笑一声。 “她那样骄傲的性格，确实得吃点亏，不过那陈世美确实不是个东西，这样的人，没道理娶我王家的女子。” 丫鬟笑了笑，她拿起一旁的荔枝，十分轻柔的拨开荔枝上的果皮。 “咱们都得到消息了，那大房的人肯定也知道了，少爷不准备做些什么嘛？” 男子结果丫鬟的荔枝，只听到他笑着说道：“不用我们动手，大房太太恐怕早就坐不住了，只是她如何猖狂，应当也不敢对她们动手，荣妃此时势大，又到了立后的关键时刻，她们估计也只能忍。” 大家族里的事情纷纷扰扰，着实烦人。 大多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 此时一阵风吹过，夜风中带出一丝丝雨水的味道。 丫鬟开口道：“少爷，下雨了，要不咱先回屋。” 顾衡在睡梦中惊醒，她睁开眼睛，发现外头正在下雨，她坐起来到外面上了个茅厕。 却突然听到了外面轻轻的敲门声。 顾衡打着伞去门口，只听到外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那是顾荣，她的姐姐。 顾衡赶忙打开门，只见到一个身穿常服的绝美女子站在门外，她身后跟着几个仆从。 顾荣看到顾衡之后，一把将顾衡抱入怀中。 “阿衡……” 顾衡有些呆愣，顾荣只抱了一会儿就松开了手，她从外头进来，那些仆从连动一下都没有。 顾衡有些拘谨，她开口说道：“姐姐，娘亲在睡觉呢。” 顾荣拉着顾衡的手，轻轻说道：“你带我去看看娘，别吵醒她，我现在还不方便见她……” 顾荣跟着顾衡到了陈氏的房间。 陈氏睡得四仰八叉，似乎还在说梦话。 大概是你这个龟儿子，我打死你之类的。 顾荣自然知道陈氏为何会如此，她关上门，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阿衡，姐姐是不得已，姐姐没有办法，不过你们放心，等这件事情过去，我们接你们到宫里头，不会让你们再受一丁点苦。” 顾衡皱起眉头，她低声问道：“姐姐，什么事情？” 顾荣有些欲言又止，她看着外头淅淅沥沥的小雨。 “阿衡啊，若是姐姐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你会不会怪姐姐？” 顾衡不是特别明白顾荣说这话的意思。 “你在说什么啊，姐姐，我听不明白。” 顾荣伸出手摸了摸顾衡的脑袋，她轻声说道：“不明白也挺好的，你帮我瞒着娘，别说我来过。” 顾荣话说完之后从怀里头拿出来一大把银票。 顾衡不敢看上面的数字。 第三十二章 文笔不行 顾衡赶忙开口说道：“这么多……” 顾荣摸了摸顾荣的脑袋，她笑着说道：“好好照顾好娘亲，你们到京师的路上，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顾衡顿时一愣，看来李卫和皇上并不知道她的身份，或者是皇上并没有告诉顾荣。 顾衡心里头有些犯难，她到底要不要把她们遇到的事情告诉顾荣。 顾衡抬头看了一眼虽然衣着普通，可是通身贵气的姐姐。 “只是在路上遇到了强盗，不过遇到了好人，侥幸活了下来。” 顾荣听到这话之后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哥哥会派些人来保护你们，你放心，到了京师，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们了。” 这话顾衡还是相信的。 “至于我的事情，等我安排好，会把你们接到宫里，到时候……” 许是顾荣说的太多了，门外的人敲了敲门。 顾荣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厌恶，她对着顾衡说道：“阿衡，姐姐要走了，你好好照顾娘亲。” 顾荣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 顾衡看着顾荣离去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今夜的雨一直下着，想必也不会停了，站在外面还有些冷，她就赶紧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脱掉外衫，换好睡袍，躺到被窝里，安安心心地去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 外头依旧下着雨。 陈氏在外面买了早餐，推开了顾衡的门，她将早餐放到桌子上，直接去掀顾衡的被子。 顾衡不太想起床，可是闻到烧麦的香味，顿时一激灵，直接从被窝里爬了出来，草草洗漱后就和陈氏开始用起了早餐。 顾衡咬了一口烧麦，嘴里头喃喃道：“这味道倒是和临江的一模一样。” 陈氏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那是，一个烧麦就要十文钱，能不好吃嘛？” 顾衡听到十文钱顿时睁大了眼睛。 “这么贵！” 陈氏看到自家闺女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顿时无奈道：“你这死丫头，咱现在有钱，今日我们先休息，等天晴了，娘带着你到京师去转转。” 顾衡看到这样的陈氏，顿觉有些奇怪。 “你这年纪也不小了，娘得好好给你寻一门亲事了。” 陈氏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十分严肃，顾衡听到这话顿时有些着急。 “娘，我年纪还小，不着急……” 陈氏不以为意。 “你都快十五岁了，若是再不找亲家，那好的都被人家给挑走了。” 顾衡有些郁闷。 吃完早餐之后，陈氏在宅子里，自己捣鼓东西。 顾衡则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整理思绪。 这些时日，她一直忙着自己的事情，倒是把小豆子的事儿给忘了，她找来纸笔，足足花费了一上午，才把东西写好。 陈氏懒得做饭就随便吃了点，顾衡借口说自己要出去买吃的。 陈氏便让顾衡出门了。 此时雨小了不少，顾衡换了一身体面的衣服，打着伞走出了家门。 她们居住的甜水巷，乃是十分富裕的地方，所以这里的治安非常不错，只是今天下雨了，所以街上行人稀少。 不过顾衡倒是逛的津津有味。 她东拐西拐方才到了一处戏院，今日下着雨，所以人极少。 那戏院里的小厮见到顾衡衣着打扮倒也算富裕，便赶忙过来招呼。 “这位小姐今日想要看什么戏啊？” 顾衡轻咳一声。 “把你们的戏目给我看看。” 那小厮拿过来一折，顾衡打开一看，这最醒目的剧目便是《铡美案》，这小厮看到顾衡对这一出戏有想法。 便笑着说道：“小姐真是好眼光，这是新上的戏，特别火爆……” 顾衡拿出来银子让戏院的人赶紧去唱。 小厮接过钱顿时眉开眼笑。 一出戏开唱，或许是因为到了下午，来听戏的人多了，顾衡感觉到周围开始热闹起来。 这出戏的男主角叫陈世美，倒是和当今新科状元同名，只是这位新科状元倒是没有娶公主，而是和辅国公府的三小姐定下了婚约。 顾衡听得入迷，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一出戏结束，顾衡放下钱，离开了这个地方。 辅国公府。 这位名动京师的三小姐，这些日子一直未曾出门，姐妹兄弟前来探望，也从不见客。 说是卧床不起，病的非常严重。 只是在三小姐的闺房中，她坐在椅子上，手里头拿着一根簪子，不嫌疼一般，朝自己的手心刺去。 一旁的林翠看到这一幕，赶忙跑过去抓住三小姐王施如的手。 “小姐，奴婢这就去把唱那出戏的人都给解决了，您不要伤着自己啊。” 王施如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若是不伤着自己，怎能替你遮掩？祖父眼里容不得沙子，大不了便是这辈子不再嫁人，反正我从来也未曾高看过谁一眼。” 林翠跪在地上，她知道自家小姐心里头喜欢的人，可那个人和小姐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小姐……” 此时外头进来一个丫鬟，她对着王施如说道：“小姐，太太这边说，外面的事情，您不用操心，太太会帮您解决。” 王施如摇了摇头。 “你跟太太说，不用她插手，我自己去见祖父。” 只见这王施如朝着自己的手心很狠刺去，鲜血直流，林翠赶忙找来纱布给王施如包了起来。 王施如却好似根本不在意一般，朝外面走去。 顾衡离开了戏院之后，又跑到了一处书局。 大胤的书局非常多，不仅会刊印科举书籍，还有各种小说杂文，特别是市井小说，销路颇广，听说有一些有名的大儒也会偷偷写小说赚取稿费。 顾衡从怀里拿出来一份书稿。 她对着柜台前的老书生说道：“掌柜的，我家先生要来你们这儿投稿，你给瞧瞧。” 那老书生眯起眼睛，结过顾衡的书稿，他看了半晌之后，皱眉道：“文笔着实太差，这里不收。” 顾衡顿时无奈。 她拿起稿子又换了另外一家书局。 结果还是同样的答复，她好歹也是个艺术研究生，第一次被人说文笔差，顾衡整个人郁闷的不行。 第三十三章 包拯 郁闷的顾衡趁着陈氏没有发现，就偷偷溜回甜水巷，看好巷口有卖糖水的，顾衡买了两碗，蹑手蹑脚地将糖水拿回去。 刚进堂屋，便看到陈氏坐在桌前，桌子上还放着西瓜。 顾衡嘴馋，直接将糖水放下，对着陈氏说道：“哪里来的瓜？看着怪水灵的。” 陈氏白了顾衡一眼。 “你这死丫头又去哪里胡混了？是不是去找小豆子了？” 这几日陈氏都未曾提过小豆子，这一提小豆子，顾衡顿时吓得缩脖子。 “小豆子的事儿跟咱们没关系，我去找他干什么。” 顾衡塞了一嘴巴瓜，说话的时候咕咕哝哝的。 陈氏喝了一碗糖水，里面放了芋头和小汤圆，味道十分甜美。 “那你去戏院子干什么，我今天出门去买菜，都听到有人在说你写的戏。” 顾衡顿时睁大眼睛。 “娘，你怎么知道那是我写的？” 陈氏翻了个白眼。 “你跟尚紫瑞那老头子天天在马车里研究那点儿玩意儿，我能不清楚吗，而且你去书局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想为小豆子写个话本，让吐沫星子淹死那辅国公家的三小姐。” 不得不说，陈氏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说的都是顾衡在做的。 “我哪里有那么大本事儿。” 顾衡喝了一口糖水，感觉味道真的不错。 陈氏叹了一口气。 “你不要给你姐姐和哥哥惹麻烦。” 顾衡轻咳了一声。 “你之前不是说要同他们断绝关系嘛？” 陈氏有些尴尬地说：“那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这死丫头不准再多管闲事。” 顾衡却开口说道：“我做的这些事情对姐姐和哥哥都是有利的，特别是姐姐。” 顾衡说完便坐起来走人了，她怕陈氏一直追问。 陈氏一脸郁闷地看着自家闺女，她气的又吃了一片西瓜。 顾衡回到自己的屋里开始仔仔细细修改，可是越到后来她越发现。 自己的文笔着实有限，毕竟是要用文言文讲故事，她的水平乃是极其有限，可是大白话现在的人又看不懂。 顾衡决定去找个帮手。 除了她的哥哥顾长风之后，她可不认识第二个读书人。 顾衡思来想去决定找个读书人，反正在国子监附近有许多租房子旁听的读书人，好多生活都比较困苦，给点钱，让他们润色润色应当是很容易的事情。 第二日一早，是个大晴天，顾衡带了个帽子，怀里塞着稿子，口袋里装着票子。 顺着甜水巷那一条开满了芙蓉花的小路往国子监走去。 她在国子监附近吃了顿早餐，味道非常不错，后来又去茶楼里点了一壶差，那茶博士见到顾衡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 以为顾衡是富户家的小姐，便过来凑近乎。 “小姐是外地人，刚来京师，可知道有什么地方好游玩？” 顾衡看了一眼这位茶博士，她笑着说道：“游玩的事情改日再说，我跟你打听个事情。” 那茶博士一听到这话，赶忙凑过来。 “您说，我这里消息极为灵通。” “嗯，我家先生呢，虽然没上多少年学，但是比较喜欢附庸风雅，写了一本小说，但是每次都因为文笔问题别拒稿，你能不能给我打听个文笔好人品好的读书人，我雇他给我家先生润色一下小说。” 茶博士赶忙说道：“您放心，我立马给你打听，只是……” 顾衡从怀中拿出来一粒碎银子。 “我家先生祖上经商，不差钱。” 茶博士满脸堆笑的离开。 顾衡喝茶听曲儿，心里头莫名有些慌。 不一会儿茶博士带了一个小姑娘过来，那小姑娘长得极为机灵，顾衡忍不住惊讶道：“是个女读书人？” 那小姑娘赶忙摆手。 “不是，是我哥哥，我哥哥在国子监里旁听，文笔特别好，而且为人老实，小姐您有什么活儿尽管交给我就成。” 顾衡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这小姑娘。 “那你把你哥哥叫来让我瞧瞧，我得先验一验水平。” 那小姑娘见到顾衡这般说话，顿时知道有戏了。 “行，我哥哥下午下课，要不然我带您到附近转转。” 顾衡想着自己也没有什么事情，就跟着这姑娘出去了，小姑娘叫包允，长得十分可爱，父母早亡，跟着兄长到京师读书，小姑娘在茶楼里的厨房做点心，手艺相当之好。 包允说话的语速非常快，跟个小机关枪一样，她先是带着顾衡到了国子监附近的染翠湖，湖上面建了个寺庙，倒是非常有意思。 她们还在这寺庙里吃了素面，味道相当不错。 转悠了一整天，终于等到她哥哥下课的时候。 她二人在国子监门口等，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林家安恰巧出来，林家安看到顾衡之后，赶忙走过来，颇为关切地问道：“阿衡，你找到哥哥了吗？” 顾衡表情有些尴尬，她轻声说道：“找到了，林大哥不用担心。” 林家安看着顾衡，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找到就好，你们母女也不容易，若是日后有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 顾衡点头，林家安说完之后转身离开。 说来这林家安也真是个很会做表面功夫的人，当日她母女狼狈成那个样子，林家安也未曾给过一个铜板。 她便是真遇到麻烦去找他，估计他也不会帮。 包允朝着一边挥手，只见到一个穿着破旧儒衫的男子从国子监出来，顾衡微微眯起眼睛，仔细地瞧着此人。 他的脸超级黑。 但是能看出来五官很是英气。 包允喜滋滋地拉着顾衡的手说：“阿衡，这是我哥哥包拯。” 顾衡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包拯。 顾衡赶忙看了看这家伙的额头，光溜溜的，啥都没有。 应该是巧合。 包拯看着自家妹妹，他有些疑惑地问：“这位是？” 包允赶忙对包拯说道：“哥哥，这是茶楼的一位客人，说是要找个文笔好的人来代笔，我这不就想起你了嘛？” 此刻顾衡还沉浸在包拯的震惊中，这位仁兄的目光非常犀利，他上下扫视了顾衡一圈。 “姑娘要代笔什么？” 顾衡赶忙把东西递给包拯。 第三十四章 保镖 包拯将东西接过去，仔细看了看之后，他抬头看着顾衡，开口问道：“这东西是姑娘你写的？” 顾衡顿时吓了一跳，她赶忙说道：“是我家先生写的。” 这包拯又说道：“可我却觉得这文章是女子写的，男子写的文章同女子写的文章是不同的。” 顾衡轻咳一声，她有些无奈地说：“不用管这么多，你只管把这文章好生润色一番，价钱好说。” 包拯将东西塞入怀中。 “姑娘要多久？” 不知为何顾衡总有点被这位包拯的气势压倒，说话都弱气了几分。 “能多有多快，主要我家主人很着急。” 包拯点头。 顾衡从怀里拿出来一两银子，塞到了包拯的手里，顾衡开口说道：“这是定金，若是第一回改好了，日后的文章都找你来改。” 包允听到这话顿时高兴地拉着包拯的胳膊。 “哥哥！好事儿，要是能全接下来，咱后后半年的房租就又找落了。” 包允拉着顾衡到了他们住的小房子，兄妹俩窝在两间破旧的房子里，房子处于低洼，地上全是泥，而且离公共厕所比较近，味道非常难闻。 包允却丝毫不在意，她从房子里拿出来自己做的糕点，塞到了顾衡手里头。 “阿衡，这是我做的糕点，你拿回去尝尝，你家住在哪里，到时候我哥哥写好了，我给你直接送上门。” 顾衡接过了糕点，并且把自己居住的地方告诉了包允。 此时已经日落西山，时间不早了，顾衡有些饿了，她和包允包拯告别，想着赶紧回家去。 国子监一代一向非常热闹，到处都是卖东西的小摊子，有许多下学的学子在街上晃悠，还有不少杂耍卖艺的人。 想来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这大学城附近都是最热闹的。 顾衡一路上买了不少小吃，到甜水巷的时候倒是吃的半饱，估计陈氏做饭她是吃不下了。 她今日特地走了大路，没有走那条开满芙蓉花的小巷子。 没成想却在路上遇到一个人。 甜水巷附近有个极为出名的酒馆，叫什么名字她忘了，据说宫里头的皇上也在此处喝过酒，所以有许多跟风的闲人到此处喝酒。 她倒是未曾想到自己居然再次遇到了王六郎。 王六郎喝的酩酊大醉，几个小厮扶着他。 顾衡赶忙扭头，可这王六郎偏生生了一双慧眼，一眼便看到了顾衡。 王六郎甩开身边的小厮，朝着顾衡扑过去，他笑嘻嘻地说道：“又是你？” 王六郎身边的小厮以为自家公子看上了什么人，便笑着说道：“少爷跟这小妞见过。” 王六郎直勾勾地看着顾衡，他笑着说道：“自然是见过，她就是我给你们说的，长得像荣妃的那个丫头，我见过她三次了！” 顾衡往后退去，她冷冷说道：“王少爷，酒喝多了不赶紧回家，风吹多了，对脑子不好。” 王六郎听到顾衡这般说话，顿时哈哈大笑。 “你是在骂我，我听出来了，有意思，咱们偶遇三次，不是有缘是什么？要不你来我房里做个通房丫头，保你一世荣华富贵？” 顾衡忍住想要动手打人的冲动。 “我兄长是有功名的人，王少爷请自重。” 王六郎今日似乎真的是喝多了酒，他对着身边的小厮说道：“把她给我抓起来！带到府里头。” 小厮们见到自家少爷都这般说话了，自然是撸起袖子就要动手，顾衡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竟然真的被他们抓住了。 “你们放开，你们知不知道我哥哥是谁，我哥哥是林长风！中了进士的！” 顾衡忍不住不敢提顾荣，一个小厮对着自家主子说道：“少爷，她说她哥哥是进士。” 其实顾荣弄错了，她哥哥新改的名字，不叫林长风…… 王六郎冷笑一声。 “林长风？哪一年的进士啊？今科有这个进士嘛？” 其中一个小厮说道：“回禀少爷，好像是没有这个名字的。” 顾衡一阵惊恐，她奋力挣扎。 王六郎看到顾衡挣扎，脸上居然露出一丝兴奋的神色，他开口说道：“赶紧把人给我带回去！” 顾衡真想给这王六郎一巴掌，让他醒一醒。 她突然有些想念那位王五郎，每次王六郎要发疯地时候，王五郎总会出面阻止。 还有她怎么就这么倒霉，为什么老是遇到王家人。 就在顾衡快要崩溃的时候。 一群锦衣卫突然从人群中出来，其中一个直接拔刀指着王六郎。 王六郎顿时酒也行了，在京师谁都知道穿着这身衣服的人，谁也不好惹。 “王公子，当街强抢民女，这种事情你也做得出来，真不觉得丢自己祖父的脸？” 王六郎赶忙连滚带爬地往后退，他这酒也醒了，人也麻了，就差当场给那锦衣卫跪下了。 王六郎赶忙对自己的一众狗腿们说：“赶紧带我走啊！还愣着干什么！” 王六郎被人驮着离开，他扭头看了顾衡一眼，恶狠狠地说道：“算你运气好！” 顾衡长舒了一口气，她看着这群威风凛凛的锦衣卫，心里头有些话想说又不敢说。 为首的锦衣卫轻咳一声。 “女孩子还是不要出去乱跑的好。” 这家伙说完便带着自家手下离开了，顾衡本来还觉得是巧合，可现在看来，这些人是顾荣派来保护她的人。 只是顾衡没有想到，这些人居然是锦衣卫，那么那位久居高位的皇帝肯定察觉到她的所作所为，那这位皇帝陛下到底准备下一盘怎样的大棋呢？ 顾衡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回家再说。 她前脚刚进门，陈氏的骂声后脚就过来了。 桌子上摆着饭菜，但是都凉了。 “好不容易有心情下厨做饭，你这死丫头也不回来陪我一起吃饭，先前在临江都是一大家子人一起吃，现在只剩我们俩。” 陈氏说完这句话，院子里的小黄狗还叫了两声。 “这不还有条狗吗？” 回答顾衡的只有陈氏的巴掌。 吃完冷掉的饭菜，顾衡回屋开始着手写下一回。 第三十五章 出书 写完第二回的时候，外头的月亮已经挂在了树梢上。 今日费了不少周折，可是事情总算是往前推进了一些。 顾衡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她想着要不明天就好好休息一天，结果第二天早上天刚刚亮，她便被吵醒了。 她穿好衣服走出房门，居然看到几个仆妇和小厮。 顾衡皱起眉头，她对着陈氏说道：“娘，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陈氏脸上颇为高兴。 “这是你姐姐给咱们送来的下人，也对，这么大的房子就咱们俩住，总归是冷清了一些。” 几个仆妇分别是张妈妈，刘嬷嬷，还有一个容貌颇为出众的丫鬟，看向顾衡的目光充满了喜爱。 显然这便是顾荣给自己找的丫鬟了。 张妈妈带着几个人朝陈氏行了礼，她满脸堆笑地说道：“咱们都是大小姐千挑细选的人，协助夫人管理家宅，那都是好手呢。” 刘嬷嬷显然不想让张妈妈强占了先机，她凑到前面说：“夫人，奴婢擅长掌厨，南方菜系，北方菜系，奴婢都会!” 张妈妈也不逞多让，她笑着说道：“奴婢针线活做的可以，以后夫人和小姐的衣服奴婢都承包了。” 小丫头叫做紫荆，她赶忙说道：“奴婢会给主子们梳洗打扮，奴婢还会唱小曲儿哄主子开心，奴婢还会写字！” 两个小厮，一高一矮，年纪看着比顾衡还小。 其中一个叫三才，另外一个叫二才。 三才说：“奴才力气大，粗活交给俺就行。” 二才说：“奴才，奴才……” 这个憨憨似乎想不起来自己会干啥。 顾衡看着这一群人忍不住哈哈大笑，她对着陈氏说：“娘，你先把他们安置起来，就照着他们说的分配工作，什么都不会的二才，你去看门就行。” 陈氏轻咳了两声，似乎想要树立一下自己夫人的人设，便沉着声给几人安排了工作。 顾衡则拿着自己的稿子偷偷跑了出去。 结果刚走到那条满是芙蓉花的小巷子里，顾衡便发现紫荆跟着自己。 紫荆赶忙跑过来朝着顾衡行了一个礼。 “小姐，夫人让奴婢跟着小姐。” 顾衡无奈。 “那你就跟着。” 紫荆欢欢喜喜地跟着自家小姐，顾衡忍不住对紫荆说道：“你们是哪里来的？” 紫荆开口说道：“奴婢家里原先是农户，家里头兄弟姐妹太多，爹妈就把我送到京师当侍女了，您可是奴婢第一个服侍的小姐呢。” 顾衡听到别人自称奴婢，心里有些不喜欢。 “以后你在我面前就直接说我，听着习惯。” 紫荆倒也不推辞，她笑着说：“好的小姐。” 紫荆拿出来自己准备好的伞，给顾衡打起了伞。 “小姐，京师里头的小姐出门都是要打伞的。” 顾衡不喜欢头顶有个伞，她便开口说道：“你觉得我个子高不高？” 紫荆仔细看了看，低声说道：“小姐身材很娇小。” 顾衡轻咳一声。 “个子矮就是因为太阳晒得少，你看地里头的庄稼都是越晒太阳越长得高，人也一样的。” 紫荆听得似懂非懂，顾衡一路快走，总算是到了茶楼。 茶楼的茶博士见到顾衡到了地方，赶忙到内间去叫包允。 包允抱着一叠书稿跑了进来，她看到顾衡之后，赶忙将东西放在桌子上。 “阿衡，我哥哥昨夜熬了一晚上，给你改出来了，你给看看。” 顾衡接过一看，顿觉满意。 顾衡对着包允说道：“你家兄长的文采真好，日后肯定能中状元。” 顾衡只是说一句讨巧的话，可这包允却有些沮丧地低头，她看向顾衡，无奈叹气道：“我家兄长是有才华地，可是他为人太过刚直，国子监的老师都说主考官不喜欢痛陈时弊的文回，但是兄长却偏偏喜欢写，考了7年，都未曾中举。”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感慨。 七年光阴都浪费在科举上了，看那包拯的年纪也不小了。 顾衡从怀里头掏出来自己昨夜写的第二回。 “你兄长的文采非常好，以后都找他来润色，这是第二回。” 顾衡又拿出来银子放在了文稿上。 包允看到这些顿时激动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她跟随哥哥在京师讨生活，每月的工钱刚刚够生活，这一笔钱可当真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阿衡，真的是太谢谢你了，我今天就给我哥哥说，让他赶紧赶出来。” 包允还要留她们吃饭，顾衡自然不可能留下，她借口还有事，就带着紫荆离开了。 紫荆出了茶楼忍不住对自家小姐说道：“小姐，你准备做什么呀？奴婢能帮得上什么忙嘛？” 顾衡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小丫头。 “到时候你帮我磨墨就好。” 紫荆睁大了眼睛。 “小姐你是个读书人啊，好厉害啊。” 被人称作读书人的顾衡固执的去找了第一次去过的书行，那位老掌柜吹胡子瞪眼看了半天，他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这如刀削石刻一般的文风，若是后续也这般精彩。”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满意。 “掌柜的，如何？” 掌柜是个见猎心喜的人，他赶忙从后面拿出来一些文书，还有一封银子。 “姑娘拿着，请务必在我们书行出。” 顾衡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好，七日后，我会将完成的书送来，掌柜的就等着我的好消息。” 紫荆看到自家小姐轻轻松松就赚了这么多银子，顿时不由得感慨。 “小姐果然是读书人。” 顾衡今日心情不错，便带着紫荆到一个环境颇为不错的小饭馆吃饭。 紫荆不敢同顾衡同桌，顾衡也不强求。 紫荆这个丫头虽然性子跳脱，可是为人有分寸，倒是挺恪守自己的本分。 顾衡之前本来还怀疑她可能是宫里头派来监视她的人。 现在看来，百分之八九百，就是监视她的人。 用完午膳后，顾衡让紫荆把银子带回去，她独自一个人去了一个地方。 这次她直接叫了车，去往外城的兴荣商会。 外城城门处，聚集着五湖四海的行商，兴荣商会则是其中比较朴实的一处。 其实主要是对比，这些行商恨不能把黄金贴到门口，楼盖的一个比一个高，园林修的一个比一个豪华。 第三十六章 好戏 兴荣商会的人带着顾衡到了院子里，只见到蔺晨身着一袭儒衫，看着倒不像是商人而像是举子。 蔺晨见到顾衡之后，他开口说道：“尚先生如今在京城的隆兴班里头坐镇，已经不再我这里住了，你若是想找他，便去隆兴班。” 顾衡开口说道：“大公子，小豆子和李卫是不是来找过你，他们此时在何处？” 蔺晨眉头微微皱起，他开口说道：“那李卫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这样的人还是不要招惹地好。” 想不到这位还是个好心肠的人。 “我对他并不关心，只是想知道他把小豆子带到哪里去了。” 当初顾衡和陈氏被劫的时候，他便知道这母女俩不寻常，如今看来确实不寻常，不禁从那土匪手中逃了出来，还在京师站稳了脚跟。 “我不知道，那李卫只是找了商队里的烧火丫头素素。” 顾衡赶忙问道：“那素素呢？” 蔺晨开口说道：“素素被李卫带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顾衡心里头一阵不妙，她又把素素给牵扯进来了，这件事情越来越复杂。 按照顾衡的预计，此刻的李卫应当是带着小豆子去官府告状，可如今风平浪静，未曾有半点风声。 着实有些奇怪。 毕竟，一个孩子状告辅国公府，那在京师也是天大的新闻。 蔺晨见到顾衡面上神色变化多端，他便开口说道：“顾姑娘到底是什么人？那小豆子又要去做什么事情？” 顾衡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跟这位解释。 “小豆子的娘被人杀了，小豆子来京师是要报仇的。” 蔺晨听到这话顿时一阵惊讶，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姑娘还是个如此侠义的女子，只是这世上很多事情，凡人是无可奈何地。” 蔺晨说了这句话，顾衡便知道这家伙是在下逐客令。 顾衡叹气离开了兴荣商会。 此刻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她叫了辆车，一路到了隆兴班。 听闻这隆兴班乃是全京师最大的戏园，有好些个达官贵人在此处听戏，那位名动天下的沈延年也在这里坐镇。 顾衡下了车，走到这隆兴班门前，门口侍候的小童看到顾衡一身普普通通的衣服，便开口说道：“咱这进去听一场戏，需要花十两银子。” 顾衡暗暗咂舌。 顾荣出手大方也就给了她三千两银子，这听一次戏就要十两银子，这京城有钱人的生活，还真是奢华。 顾衡从怀里拿出来一张银票。 “我要去尚紫瑞尚老先生。” 小童看到钱之后顿时满脸堆笑，弯着腰将顾衡请了进去。 顾衡进了隆兴班之后，只见到一排排金灿灿的宫灯高悬在堂前，数位容貌极美的侍女朝着顾衡走来。 “小姐，随我们到楼上的雅座，今日是紫衣先生的戏。” 顾衡忍不住有些好奇：“紫衣先生是？” 侍女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紫衣先生便是冯紫衣，当今京师的第一名角，想要看他戏的人从皇城排到了南京。” 顾衡忍不住有些好奇，她开口说道：“那你们带我上去，将尚紫瑞老先生请到我的包间里就行。” 那侍女问道：“你同尚老先生是？” “尚老先生是我的老师，你们照做即是。” 侍女点头，她让另外一个侍女带着顾衡到了二楼的包间。 包间里的装潢也是非常的豪华，对着南面垂着一袭珠帘，桌子上摆着珍馐美味。 顾衡突然觉得这十两银子有些值，不过这菜这么多，她一个人吃有些浪费，早知道把陈氏也带过来了。 顾衡拿筷子夹了一口菜，尝不出是用什么做的，但味道极为鲜美。 旁边的美貌侍女还给顾衡倒酒，顾衡浅浅喝了一口，居然是果酒。 那侍女笑着说：“来咱这儿的女眷都是喝这种酒。” 顾衡笑着说：“这酒好喝。” 侍女继续道：“若是您喜欢，您走时给您打包一些。” 顾衡顿时一愣，心想这里的服务也太好了。 就在此时，侍女将包间里珠帘打开，顾衡朝外头一看，一见到原本昏暗的戏台上突然亮起了一束光。 那束光的中央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若长松，面若秋水，一双眼睛如天上星辰，看的人移不开自己的目光。 只得感慨世上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儿…… 顾衡张大了嘴巴，看起来极其没有出息。 侍女此时恰如其分说道：“这位便是咱们隆兴班的名角，紫衣。” 只见这冯紫衣轻轻抬手，一句悠扬婉转的戏词从御口而出。 “可叹~” 顾衡顿时睁大了眼睛，他唱的是《铡美案》！ 那侍女试时解说道：“紫衣先生唱的便是尚老先生的新作，如今在京师已经传开了。” 顾衡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她轻咳一声。 “他唱的真好。” 侍女听到顾衡夸奖，自然是与有荣焉。 就在冯紫衣唱到最精彩处，突然从二楼的一个包间里扔出了一个酒壶，直接砸到了戏台上。 正在听戏的众人纷纷侧目，隆兴班的一个管事带着几个家丁跑了进去，只见到一个身穿儒衫三十多岁的俊朗男子，满脸通红地说道：“你们这是恶意中伤！我要到陛下哪里去告御状！” 那管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状元郎不能因为咱家是十三爷的产业，就光想着去找陛下告状啊，全京城大大小小的戏班子都在唱，你只在我们隆兴班是什么事？” 一旁的看客调侃道：“不就是同戏里的负心汉同名了嘛？状元郎不必记挂在心上，有句话不是叫做身正不怕影子斜嘛？” 戏园子里的客人听到这句内涵十足的话顿时哈哈大笑。 陆子行拉着陈世美，颇有些恼怒地说道：“跟你说了，不要来找晦气，你还来这里。” 陈世美恶狠狠道：“我只是听说王家小姐会来此，想同她说几句话。” 陆子行见到陈世美如此，便不再说什么。 可坐在另一个包间里的顾衡却动起了心思。 顾衡从自己的包间走出去，朝着陈世美所在的包间走去。 第三十七章 尘埃落定 伺候顾衡的侍女追在身后，只听侍女焦急道：“尚先生马上就要过来了，小姐您还是在包间里等待。” 顾衡却开口说道：“那里面分明坐的是陈世美，我要替香莲出口恶气！” 顾衡这样子，一看便是入了戏，迷魂了头。 侍女揽住顾衡，顾衡一把推开陈世美包间的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三十多岁容貌颇为俊朗的男子，那男子看到顾衡之后，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 顾衡却掐腰指着他的鼻子，开口说道：“好哇，你娶了公主，即将要一步登天，还想要陷害自己的糟糠之妻，让一个弱女子流放至苦寒之地，还派人在半路截杀她？你好狠的心，你就不怕哪天晚上，地狱的鬼差来勾你的魂？你就不怕被你害死的无辜之人化作厉鬼，拉你入无间地狱？” 顾衡说的这些话极为骇人。 饶是她身后的侍女都看呆了。 陈世美吓得脸色发白，陆子行赶忙说道：“哪里来的疯女人，来人快把她拉走！” 顾衡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陈世美，你无情无义不忠不孝，灵魂必然永世受硫磺火湖之苦，此刻那黑白无常就在你背后呢！” 顾衡颇有几分舞台剧的功底，这台词说的人毛骨悚然。 陈世美吓得冷汗直流。 就在此时，尚紫瑞火急火燎地赶到，他将顾衡拉到身后，对着陈世美说道：“状元郎，我这徒弟是个戏痴，想必是听紫衣先生的戏入了迷，莫要怪罪。” 陈世美有几分恼羞成怒，他恶狠狠地说道：“入戏？这到底是谁写的戏！！天杀的！！” 此刻顾衡睁着一双眼睛狠狠瞪着陈世美。 陈世美被这双眼睛看的毛骨悚然，他赶忙摆手说道：“赶紧走，别让我再看到她！” 顾衡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任由尚紫瑞将自己拉走了。 尚紫瑞将顾衡带到标间，他看到顾衡的面容，顿时面沉如水，他低声说道：“阿衡，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衡并没有回答尚紫瑞的问题，而是开口问道：“李卫在哪里？” 尚紫瑞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那小豆子呢？” 尚紫瑞依旧不回答问题。 顾衡握紧了拳头，她开口说道：“李卫可是答应了的，要给小豆子报仇。” 尚紫瑞看了顾衡一眼。 顾衡猜的没错，这位尚紫瑞和李卫是一伙的。 所以当初她并没有把证词托付给尚紫瑞。 “陈世美活不久了，这个你放心。” 顾衡长舒了一口气，她开口说道：“那辅国公那些人呢？动手杀杜氏的可不是陈世美，这出戏里包大人不禁把陈世美给杀了，公主也治了罪，当初我写这个结局的时候，您还说这个结局很好呢。” 尚紫瑞微微叹了一口气。 “可戏文终究是戏文，你不能拿着戏文里的权力去办现实里的人，咱们终究不是掌握权柄的人，能保住那孩子已经很难得了。” 顾衡不甘心。 “为什么？” 尚紫瑞低声说道：“辅国公亲自入宫向陛下求情。” 辅国公乃是开国元勋，便是三小姐亲手杀了人，辅国公求情，陛下也要卖他这个面子地。 顾衡紧紧握着拳头。 尚紫瑞无奈地说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较真，就算那三小姐人没事儿，可这事情一出，她的名声就毁了，日后也不会有什么好人家求娶，这对一个女子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惩罚了。”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 “事情解决后，你们准备怎么处置小豆子？” 尚紫瑞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自然送出京师，找一户人家好生安置，你若是想要收养他，我也能向主人说情，只是阿衡，你身份特殊，最好不要再与这件事情有什么牵扯。” 顾衡顿时一愣，并未接下尚紫瑞这话茬。 尚紫瑞笑着说道：“京师里头消息传得快，我和李卫也未曾想过，你居然……” 顾衡眉头紧皱，看来这里头的事情，倒是很复杂。 尚紫瑞继续说道：“十三爷和荣妃交好，若是以后阿衡你遇到什么事儿，不好找姐姐处理，也可来找我。” 看来这位十三爷还真是神通广大。 顾衡一直以为李卫是皇帝的人，看来还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尚紫瑞见到事情同顾衡说的差不多了，便让侍女给顾衡打包了许多果酒，还将原来收的银票原路返还。 门口的小童见到顾衡，脸上的笑堆得更多了。 小童对着顾衡说道：“姐姐以后常来！” 顾衡没心思同这孩子多说，她心事重重地回到了自己的宅邸。 刚进门，就听到了顾长风的声音。 顾长风今日穿着一身官服，显然刚刚办公回来，他看到顾衡之后，顿时面上表情一变。 “阿衡，你同李卫是什么关系？” 顾衡本来还想多观察一会儿，可是此番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 顾衡对着顾长风说道：“哥哥不必再问了，今日我已经同十三爷的手下见过了面。” 顾长风听到这话，表情缓和了一番。 “我知道你这一路上受了许多委屈，只是我们是一家人，有些事情，你对哥哥姐姐讲，总比自己一个人承担要好。” 不得不说，顾长风这番话倒是非常有水平。 顾衡低声说道：“我知道了。” 顾长风从怀里头拿出来一本名叫三侠五义的小说，顾衡顿时一愣。 顾长风从哪里搞来的这些？！ “没想到阿衡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顾衡有些心虚地说：“这一路来京师，遇到的事儿多了，难免就多了见识，让哥哥见笑了。” 顾长风伸手摸了摸顾衡的脑袋。 “阿衡真的很厉害，不愧是我妹妹。” 这话说的顾衡心里头暖洋洋地。 顾长风虽说对顾衡不算太亲近，可平日里头也是和颜悦色的，若是没有之前做的事情，倒也算是个好哥哥。 就当兄妹两人这般友爱互动的时候，陈氏拿着把扇子站在外头，她恶狠狠地看着顾长风。 “还不赶紧走，这院子可不站外姓人！” 顾长风面色有些为难。 第三十八章 分娩 饶是顾衡也不得不感慨，自家娘亲说话委实有些不太好听。 顾长风今日前来除了看看陈氏之外，还给顾衡带来了许多好吃好玩的东西。 说是宫里头的皇帝赏的。 顾衡顿时一愣。 宫里头的皇帝赏的，那不就是她姐夫给的吗？ 说实话顾衡有些受宠若惊，她送走顾长风之后，到屋里头将那些玩意儿打开。 几颗十分耀眼的夜明珠，两对翡翠镯子，还有几副上好的头面，虽然顾衡看不出这头面是用何种材料所制，但是光看造型便知道价值不菲。 礼物里面最昂贵地还得属那一匹蜀锦。 藕荷色，最衬少女，顾衡摸着那蜀锦，脸上露出些许惊叹的神色。 看来她的皇帝姐夫对顾荣还是挺好的，这算是爱屋及乌？ 顾衡将东西收拾好，然后到了陈氏的屋子里。 此刻紫荆正在给陈氏倒茶，陈氏冷着一张脸，显然还在生顾长风的气。 顾衡忍不住开口道：“娘，您这气也该消了，哥哥应该知道错了。” 陈氏握着拳头，她开口说道：“你是不知道你哥哥这混账方才同我说了什么。” 顾衡一愣，她赶忙开口说道：“哥哥说了什么？” “我让他帮顾家平反，你父亲好歹也是顾家的孝子贤孙，若是能平反，那顾家人也会高看咱们一眼，我到了下面也能跟你爹交代，可你哥哥却不答应我。”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无奈。 “哥哥只是刚中进士的年轻官员，哪里有那么大的能耐，而且爹不是顾家的旁支嘛……” 顾家乃是太医世家，只因一个太医给王皇后写错了方子，便被爱屋及乌的先帝满门流放。 当今皇上乃是王皇后的儿子，如何能轻易打自己母亲的脸。 陈氏提什么要求不好，非要提这个，怪不得方才顾长风离开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如此之难看。 陈氏脸上神色不悦。 顾衡便开口说道：“娘，你要是心情不好，明日我带你出去听听戏？或者出去逛逛，咱来京师也好久了，你也没出去逛逛。” 陈氏听到这话，脸色方才好了一些。 “生的儿子不怎么管用，女儿倒是颇为贴心。” 紫荆赶忙插话说道：“夫人是有福气的，小姐既聪明还孝顺，夫人已经就等着享福。” 陈氏被恭维地极为舒坦。 “那是，当年算命的给我算过一次，说我是贵不可言的命数。” 顾衡忍不住开口道：“那他算的还真准。” 陈氏那也是皇帝的岳母啊，自然算得上是贵不可言。 第二日清晨。 顾衡和陈氏收拾整齐准备去隆兴班，听说今日不仅有紫衣先生的戏，沈延年也会上台唱戏，她们可真算是来着了。 陈氏今日还特地穿了最贵的衣服，用最好的丝绸量体裁衣，这一番打扮下来，倒真是有了几分贵妇人的感觉。 紫荆嘴巴极甜，一口一个夫人，一口一个小姐。 这二人坐在马车中，不说话时倒当真有了贵妇人，贵小姐的样子。 只是马车出了甜水巷，外头的人极多，马车走的极慢，到了路中间，那几乎是一走一停，一走一停。 这可把急性子的陈氏给闷坏了，她从马车上跳下来，拉着自家闺女说道：“好不容易装回夫人，却在这马车上给闷死了，我瞧着外头倒是挺热闹，咱直接逛逛？” 顾衡没啥意见，就直接顺着陈氏来了。 陈氏带着顾衡往人群密集处走，许是陈氏这几日当真闷坏了，竟然逛得颇有兴致。 一会儿买点这个，一会儿买点那个。 顾衡就负责提东西。 好不容易到了隆兴班，顾衡手里头拿了不少东西。差点看不到昨日那个变脸极快的小童。 这小童看到了顾衡，赶忙让人帮顾衡拿起来了东西。 带着两人到了包间。 陈氏对着自家闺女说道：“这戏班子搞得这么富丽堂皇，听一次戏要花不少钱？” 顾衡有些无奈地说道：“尚先生在这里做管事，咱们不用掏钱的。” 包间里依旧是那日服侍顾衡的侍女，侍女看到顾衡之后，赶忙笑道：“小姐，今日又来看戏了？今天还有紫衣先生，还是那出戏。” 顾衡开口：“甚好。” 侍女笑着退出去，桌子上的瓜果蜜饯看着十分的诱人。 陈氏随意拿起一个蜜瓜，咬了一口，便忍不住感慨道：“真不错，这京城里有钱人的日子，当真是好过。” 陈氏话音方才落下，楼下戏台便已然开始了。 今日紫衣唱的是最后一幕戏。 陈世美被包大人砍了头，那位公主殿下也被皇帝幽禁在公主府中，大团圆结局。 观众无不欢呼鼓掌。 陈氏咬着瓜子，看着戏，突然没来由说了一句。 “我倒是没仔细瞧你写的东西，确实很不错，你倒是和你爹很像，极为内秀。” 顾衡无奈笑了笑，她站起来对着陈氏说道：“娘，你先在这里呆着，我去找尚先生说些话。” 陈氏摆手，对着顾衡说道：“去去，你日后想要做什么，娘也不拦着你，说不准能比你哥哥有出息呢。” 顾衡离开了包间，跟着那侍女到了戏院的后台。 后台倒是比前院简陋不少，人也更多，她们到了地方之后，尚紫瑞的小跟班对他们说，尚紫瑞正在准备登台，让她们等老爷子唱完再说。 侍女还有其他的事儿，顾衡便让她先走，自己在此处等。 许是等了时间有些长，顾衡就从屋里走出来准备四处转转。 毕竟这隆兴班是真的大，后院足足占地数十亩，里面有不少正在学戏的孩子，据说出了不少达官贵人的外室，都是从这隆兴班出来的小旦。 顾衡饶有兴致听着这些孩子们唱戏，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院子。 却听到一个女人在院子里哀嚎。 顾衡往前一看，只见到一个女人倒在地上，身下留了一滩颜色不明的液体。 这女人的肚子高高隆起，显然是快要分娩了。 顾衡也顾不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隆兴班后院遇见一个怀孕的女子，她赶忙跑过去将那女子扶起来，她问道：“你没事？” 第三十九章 十三爷 顾衡赶忙跑回去，让陈氏过来帮忙。 陈氏是多年的老江湖，手艺了得，这女子虽然看着很是虚弱，可是孩子小，倒是非常顺利地生了下来。 是个很漂亮的男孩，顾衡抱着这软乎乎的小孩子。 心里头突然起了一个念头，她对着正在洗手的陈氏说道：“娘，你就将您的一身本事教我。”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老大不高兴。 自家闺女如今穿金戴银，眼看就和这京师里头的小姐一般。 如何还能像以前一样，跟着她干这些下九流的活儿。 “你这死丫头，这些都是下九流的东西，你以后是要当官太太的。” 陈氏想着自己儿子怎么着现在也是金饭碗了，给自家闺女找一个官太太当当，应该也不难。 顾衡拉着陈氏的胳膊说道：“可我看娘把这女子和孩子从鬼门关里拉回来，就觉得娘真的很伟大，女人在这世上活着本就不容易，我也想成为娘这样的人。” 顾衡说的是真心话。 就在此时，顾衡怀里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 顾衡顿时有些手忙脚乱，陈氏把孩子接过来哄了几下，她突然想到自己早死的娘。 她的手艺都是跟她娘学的，她娘从生到死都是个卑贱的接生婆，可是却异常受人尊敬。 她娘总说人的活法不一样。 顾衡继续说道：“这也算是咱的家学，这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怎么就下九流了。” 陈氏长舒了一口气。 “行，你可别后悔，入了这一行，可得一直跟脏东西打交道，若是遇到哪些一尸两命的，得难受一个月都缓不过来。” 顾衡见到自己一直以来的夙愿得偿。 她顿时有些高兴。 此时躺在床铺上的女子悠悠转醒，她看到顾衡，轻声道了一句。 “谢谢两位恩公，小女子无以为报……” 顾衡正要说些什么，外头进来一个男子，那男子看着眼熟，正是卸了妆的冯紫衣。 顾衡顿时一愣，难不成这女子是冯紫衣的夫人？ 冯紫衣看到陈氏怀里抱着的孩子，顿时有些欣喜。 “阿祥，你生了？” 床上叫做阿祥的女子露出一丝微笑，她开口说道：“先生，谢谢你收留我，这孩子以后便要跟着您了。” 冯紫衣看到顾衡和陈氏，赶忙问道：“她们是？” 阿祥咳凑了两声，只听到她低声说道：“这两位是我的恩人，方才我想出去给孩子买些衣物，结果摔倒了，幸亏她们及时赶到。” 顾衡赶忙解释道：“我和娘今日是来听戏的，我和尚先生认识，想同他说些话，便到了后院，碰巧遇到了这位夫人分娩，我娘亲会写岐黄之术，便将她请来了。” 冯紫衣听完之后赶忙躬身答谢。 “多谢两位贵人出手相救。” 陈氏低声说道：“这位夫人身体很虚，想必以往是受过伤，日后恐怕不能在生产了，须得好生将养，否则……” 阿祥神色淡淡，她低声说道：“我这条命能保住已经算不错了，还未请教两位恩公大名，日后我要在佛前天天为两位恩人祈祷。” 顾衡告诉了阿祥自己的名字。 一旁的冯紫衣顿时一愣，他十分激动地跑到顾衡面前，还想拉顾衡的手，这可把顾衡给吓坏了。 “你是尚先生说的那位？今日这戏便是你做的？” 冯紫衣眼睛里闪出无限光辉，看顾衡的目光如同看到了自己挚爱之人一般。 这让顾衡有些害怕。 陈氏赶忙护在自己闺女面前，她对着冯紫衣说道：“我家闺女还未出阁，你这般盯着，着实有些孟浪，这地方实在是不能呆了。” 陈氏说完便拉着自家闺女离开。 冯紫衣居然还挡在顾衡面前不让她们走，这可把陈氏给气坏了。 正当陈氏准备开腔骂人的时候，尚紫瑞身后跟着一位身量颇高，容貌极为俊美的男子。 二人前来，看到冯紫衣一脸癫狂地拦住顾衡和陈氏面前。 尚紫瑞顿时冷下脸。 “你个戏疯子，把人家姑娘都吓坏了。” 尚紫瑞身后那个男子顿时哈哈大笑，他伸手拍了拍冯紫衣的肩膀。 “紫衣，你莫要慌张，这小姑娘是咱们自己人，日后她写的戏都给你唱。” 冯紫衣听到这话顿时睁大了眼睛。 “十三爷此话可当真？” 这位十三爷展开自己手里拿着的扇子。 “那是自然，说来这位小姑娘还是我的亲戚。”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眯起眼睛看着眼前这位挺拔帅气的男子。 “亲戚？我可不知道我们顾家多了门你这样的亲戚。” 十三爷看到陈氏，赶忙拱手说道：“老夫人，我家兄长不便出面，所以让我前来代为照看您和阿衡，嫂嫂和我兄长伉俪情深，我这个做弟弟的做的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还请您见谅。” 十三爷说的这番话，可谓是信息量颇大。 陈氏先是震惊，而后疑惑，最后是激动，她开口说道：“阿荣此番在何处，她过的可好？她嫁到了哪家，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不来看我这个老娘？” 十三爷被问的有些懵，但依旧笑道：“老夫人稍安勿躁，兄长和嫂嫂有些事情要处理，需要等些时间方能接你们回府。” 陈氏心里头有一堆话，可也知道自家大女儿是个有主意的，便不在说话。 十三爷看向顾衡，他的表情有些微妙。 顾衡也瞧着这位爷，十三爷眉目舒朗，虽然不如冯紫衣那般精致，可通身的气派，却是极为出众，而且这家伙一看便是八面玲珑能说会道之辈，顾衡本能的感觉，自己和这种人不对付。 顾衡脸上表情各异，十三爷笑着说道：“阿衡妹妹和嫂嫂倒真有几分相似，要不然今日我做东，请两位吃饭如何？” 陈氏听到这话，满口答应，毕竟是自家大女儿婆家的人，那关系肯定是要搞好的。 几人朝着前院走去。 一路上陈氏和十三爷滔滔不绝，顾衡当真佩服这位十三爷，居然能和陈氏聊得如此投机…… 尚紫瑞在顾衡身边说道：“本来想着过几日在同你引荐，没想到今日居然遇到了。” 这冯紫衣一直盯着顾衡看，顾衡心里头发毛，她开口问道：“尚先生，能不能让他不要再看我了……” 第四十章 交锋 尚紫瑞看到冯紫衣步步紧逼，顿时有些无奈。 只得随意找了个借口，把人给忽悠走了。 他轻声对顾衡道起了这冯紫衣的身世。 说来这冯紫衣倒也是出身高贵，他的父亲乃是端阳冯氏子弟，母亲只是一个地位卑贱地戏子，两人结合生下冯紫衣，冯紫衣的父亲抛弃两人，娶了一名贵族女子。 冯家人曾经想要将冯紫衣接回冯家，可冯紫衣却一心只想唱戏，根本不理会冯家人，冯家人只好作罢。 只不过这些年来冯家人丁单薄，冯紫衣的父亲生了五六个女儿，却始终没有儿子。 冯家人又开始动了心思，想让冯紫衣回去继承家业，可是冯紫衣却根本不搭理他们。 冯紫衣从小就喜欢戏，几乎是个戏痴。 长到这么大，不喜欢女人，不喜欢钱，只喜欢戏，倒是个奇人。 听到尚紫瑞说冯紫衣不喜欢女人，顾衡总算是放了心，谁让这冯紫衣看人的目光太过骇人。 几人到了兴隆班外头，小厮们早就准备好了马车。 十三爷笑着对顾衡和陈氏说道：“两位兴许还不知道这京城新开的一家江南菜馆，据说极为正宗，我就让人在哪儿定了一桌席面，届时还有其他友人来访。”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一愣，顾衡脸上这极其细微的表情也被十三爷捕捉到了，只听到他笑着说：“阿衡怎么了？” 顾衡摇了摇头。 “就是想到了些不愉快的事儿。” 陈氏倒是没多想，直接跟着人便上了马车。 这一路上顾衡心事重重，兴许是她想多了。 可到了地方，见到了所谓的友人之后，顾衡却发觉自己没有多想。 偌大的包间之内，坐着王六郎，王五郎。 王六郎看到顾衡之后，脸上神情复杂之极，倒是这位王五郎，一如既往的沉着大气。 陈氏见到这两人后，顿时脸都绿了，她对着十三爷说道：“你将他们找来做甚？！” 陈氏拉着顾衡的手就要走，顾衡却站在原地，看着这两人说道：“你们想做什么？” 王六郎嘴角微微抽搐，似乎想起来自己之前做过的蠢事。 他站起来走到顾衡身边，朝着顾衡和陈氏行了一礼。 “之前做的错事，顾小姐你莫要放在心上，都是被猪油蒙了心，日后若是再犯，我自己滚到京师的大牢里。” 王六郎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可没有多少可信度。 而且他们今天来肯定不是为了这件事情。 十三爷见到气氛如此之尴尬，于是赶忙缓和道：“都坐下，都坐下，今日是我做的局，几位好好吃饭，以前的事情都是误会。” 顾衡一听到这话就觉得生气。 她冷冷说道：“我和我娘差点连命都没了，这叫什么误会？我差点被这个登徒子毁了清白，这叫什么误会？！” 十三爷之前见这顾衡温温柔柔，以为是个温和的，没想到说话这么冲。 十三爷将顾衡按到椅子上，他笑着说道：“今时不同往日，之前是因为身份不同，可此刻已经不一样了，之前的事情自然只能是另当别论了。” 陈氏听得是云里雾里，怎么感觉这两人在打谜语呢。 顾衡冷笑：“所以说若我姐姐没有那样的身份，我们这样的人就只能是贵人脚下的泥土，连人不配做了吗？” 十三爷未曾想过顾衡这般伶牙俐齿。 他也只得实话实话。 “阿衡，这世上的人本来就是分高低贵贱的。”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不高兴，她正要说话的时候，却听到自家女儿说道：“少在这里找借口了，不过就是天生的自私自利，刻进骨子里的愚蠢贪婪，还觉得自己是天生的贵种？真是可笑。” 王六郎猛然拍向桌子。 只见到他用手指着顾衡，恶狠狠地说道：“不就是姐姐攀附上了皇家！贱民就是贱民，改不了骨子里的穷酸！” 顾衡拿起桌子上的酒壶就朝着王六郎砸去。 “你们王家往上数五代指不定也是土里刨食的！都是暴发户别在这里装大尾巴狼！” 谁也没想到顾衡居然如此泼辣，王六郎额角瞬间鲜血直流，酒精更加刺激伤口，王六郎疼的哇哇直叫。 一直沉默的王五郎终于开口。 “是辅国公府对不起你，我向你道歉。” 王五郎倒还真的朝顾衡鞠了躬。 此时陈氏还沉浸在方才王六郎的攀附上了皇族！攀附上了皇族！她上辈子是积了什么福，怎么生出来这样一个有本事的闺女！！ 顾衡开口说道：“你们辅国公府的人杀了杜氏，这件事情怎么算？” 十三爷已经习惯了顾衡的直接。 但是这个问题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李卫手里的证据，若真是到官府，那按在这辅国公头上的罪名，那可是如何都洗不掉的。 只是如果老国公出面求情，皇帝也只能捏着鼻子给人面子。 毕竟老国公可是给出了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让顾荣荣升贵妃，和那位王贵妃平起平坐。 所以李卫就一直没有行动，皇帝这边也在思索，若真是把事情弄得太过难看。对政局的稳定影响不好，皇帝马上就要推出新政，若是能将朝中新旧两派弥合一二，也是有很大的好处的。 然而没有任何人想到，那个无辜死去的女人，以及失去了母亲和父亲的孩子。 王五郎沉默。 十三爷开口说道：“我们会好生安置那孩子，至于那个陈世美……” 十三爷看向王五郎。 显然王家派来的话事人正是这位。 只听到王五郎说道：“我们王家会请官府法办。” 听到这句话之后，顾衡长舒了一口气，她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陈氏见此刻终于有了自己说话的地方，便拉着自家闺女说道：“你姐姐嫁的是皇族？!” 顾衡被陈氏晃得有些懵。 陈氏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看向十三爷，然后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 “那你也是皇族中人？” 十三爷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要不咱先吃饭？！” 陈氏心里头高兴，也不去管这王家人了，主要是幸福来的太突然，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这辈子居然能跟皇室扯上关系！就算她那个死儿子改姓了，顾家的列祖列宗见到她生出来一个如此有出息的闺女，肯定也会原谅她的。 顾衡看到自家娘亲这副欣喜若狂的表情，顿时有些无奈。 第四十一章 芙蓉花 陈氏欢欢喜喜地坐下吃饭，只是这席间除了她表情欢快之外，其他人都是默不作声，吃饭都没啥胃口。 陈氏给顾衡夹菜。 “阿衡啊，你多吃些，虽说这几日胖了些，可还是太瘦了，我看人家京城里的小姐都是养的白皙水灵，你也不能差到哪里去。” 顾衡听话的吃了一口肉，她吃的太急了，被噎到了。 陈氏赶忙给顾衡倒水，顾衡喝了一口茶，喉咙里的东西也下不去，她憋得满脸通红。 只见到这王五郎赶忙站起，从背后抱住顾衡，双手握拳在她的肚子上一按。 顾衡喉咙里的东西一下子就被顶了出来。 顾衡长吸了一口气，人方才活了过来，她可没想到自己居然都这么大了，居然还会出现这种差点被噎死的情况。 陈氏赶忙对着王五郎说道：“王家公子，你居然还有这么一手？” 王五郎低声说道：“家中小妹贪吃，经常噎着，偶尔从大夫那里学到的。” 顾衡缓过来之后，也朝着这位王五郎道谢。 说来这王家人虽然混蛋，可唯独这位王五郎倒经常还做个人。 “多谢王公子。” 十三爷见到场面如此戏剧性，赶忙出来说道：“你看看，这就是缘分。” 王六郎嘴里头嘀咕道：“也不知道是哪门子的孽缘。” 十三爷尴尬地笑了笑。 顾衡瞧见这王五郎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王五郎平日里不苟言笑，突然这么一笑，倒还真有几分让人迷醉。 王五郎瞧见顾衡看自己，便赶忙收敛起嘴角的微笑，又做出那副高冷的模样。 顾衡忍不住摇头。 这场尴尬的饭局结束，顾衡本来想拉着自家娘亲直接回家，可这王家兄弟却固执的想要送她们回去。 陈氏盛情难却，只得应允。 十三爷朝两人挥手，嘴里说自己还有另一场饭局，顾衡忍不住心中吐槽，王爷当成他这个样子，也是画风清奇。 不过这十三爷还不是皇上最喜爱的弟弟，四皇子，也就是如今的端王，整日跟随自己皇兄左右，几乎可以说是大胤的常务副总。 据说那位端王勤勉异常，年过二十还未娶正妻，乃是京师贵女们极为肖想的夫君。 陈氏方才在酒楼里上茅厕的时候，详细跟店小二打听了大胤朝的王爷们。 毕竟如今皇帝方才二十出头，可没有成年的儿子，皇帝的皇叔们年纪有太大了，仔细想想便只有皇帝的兄弟们。 陈氏目前确定的三个自己女婿的可疑人选。 她心里盘算着，既然自己大女儿嫁了一个王爷，那小女儿怎么着也能捡个王妃做做。 她便对着顾衡说道：“阿衡啊，你看那位十三爷是不是个王爷？” 顾衡有些无奈。 “看样子是。”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更加兴奋了，她继续说道：“我觉着这十三爷似乎对你……” 顾衡都没有力气翻白眼了。 她对着脑子糊涂掉的陈氏说道：“娘，我容貌不如姐姐，脑子不如姐姐，手段也不如姐姐，你让我嫁到皇室，那不是找死嘛？”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你这死丫头怎么这么没有自信，你虽说样样不如你姐姐，可你是你姐姐的妹妹啊，你看那王家人都向咱们低头了，可见你姐姐的本事不小，到时候娘去求求你姐姐，让她也给你安排个王妃当当！” 陈氏此刻脸上就差写上那几个字。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好不容易熬到了甜水巷，巷子太窄，过不了王家那宽敞的马车，她们只好下来，从那片满是芙蓉花的巷子里穿过。 此时正是夕阳，顾衡身着一身藕荷色对襟短衫，下面罩着嫩黄色的长裙，头发虽然梳的简单，可乌黑亮丽的秀发以及白皙的皮肤却显得伊人清纯莞尔。 跟着两人身后的王家六郎忍不住开口说道：“你说这顾家女的长相确实……只是脾气太差。” 王五郎看了王六郎一眼。 王六郎赶忙闭嘴，陈氏随意摘下一朵芙蓉花，插在了自家闺女脑袋上。 “你这丫头，平日也不知道打扮打扮自己，正是好年华，却打扮的如此素？” 顾衡顿时被自家娘亲的行为给整不会了。 就在此时，从他们周围跑过来一个身穿破旧儒衫的男子，那男子皮肤黝黑，怀中抱着一叠纸，撞到了一旁的小厮。 他怀中的纸顿时散落一地。 有一张直接落到了王五郎的手中。 顾衡朝那人看去，那人也看向顾衡。 包拯顿时惊讶道：“阿衡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陈氏一听有男人叫自家闺女的名字，还是个黑不溜秋的穷书生，顿时脑补出一万字的话本，她护在自家闺女面前。 “阿衡姑娘？你这书生，姑娘家的闺名可是你随便叫的？” 包拯被陈氏说的有些懵，顾衡赶忙拉着自家娘亲说道：“娘，这是我请的帮我润色文章的先生，你莫要这样同人家说话。” 陈氏顿时恼火。 “润色文章，你这死丫头肚子里有多少墨水我能不清楚，你能写什么文章啊？” 自家娘亲把自己的底细抖落地干净，顾衡无奈之极。 包拯朝着陈氏行礼道：“阿衡姑娘的小说虽然文辞一般，但是内容和道理却发人深省。” 包拯是个很严肃的人，能听到他的夸奖，那当真是难得。 顾衡居然还破天荒的脸红了一下。 就在此时，拿着其中一张纸的王五郎突然念了四句诗。 顾衡文学水平有限，听不太懂。 “这诗可是阁下所做？” 显然王五郎对包拯有些兴趣，包拯拱手说道：“正是在下。” 王五郎笑着说道：“阁下是？” 包拯报上了自己的名讳，王五郎点了点头，他对着顾衡和陈氏说道：“顾夫人，顾小姐，今日我们便送二位至此，日后有机会会登门拜访陈兄，告辞。” 陈氏十分客气地同王五郎寒暄了两句。 这王六郎临走之前，暗戳戳地瞧了顾衡一眼，顾衡朝着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王六郎顿时气的跺脚。 他忍不住对自家兄长说道：“五哥，这顾阿衡属实没有教养，她居然敢朝我翻白眼！” 听到这话，王五郎顿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第四十二章 教养嬷嬷 今日陈氏高兴，拉着顾衡的手，从开满芙蓉花的巷子一路小跑…… 顾衡被拉走前还看了一眼王五郎，只见到王五郎朝着自家弟弟露出一丝微笑，似乎心情也极为不错。 顾衡却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陈氏忍不住伸出手敲了自家闺女的脑门一下。 “你这死丫头，今日好消息这么多，怎么就莫名叹起了气？” 顾衡不知道该如何同自家娘亲说，她是消耗快活了，她是平步青云了，可是此时的小豆子又在何处呢？ 他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呢？ 若真的没能完全替他娘亲报仇，他是不是会心里头很难过。 她们刚进入远门，紫荆和张妈妈就在门口等着了。 紫荆给顾衡和陈氏递来了热帕子，张妈妈笑着说道：“晚膳做好了，今日特地熬得冰糖雪梨，味道特别鲜。” 陈氏本来不饿，可听着张妈妈一说，顿时有些渴，她对着张妈妈说道：“你倒是贴心，正好中午吃的太油腻。” 顾衡倒也不跟着自家娘亲去喝冰糖雪梨。 她回到自己的屋子，仔细看了看包拯送来的稿子。 说起来有些尴尬，她马上就要写到包青天出场了…… 她不太想改名字，可若是不改名字，便要和包拯同名…… 顾衡纠结了半天，最终决定明日再写，而且她今日确实也是累坏了，便收拾妥帖就寝去了。 许是脑子里想的事情太多，顾衡竟然做起了梦。 梦里头她依旧和小豆子在那艘船上，小豆子一个人去外面，她懒得动，便翻了个身子继续睡了。 身旁的杜氏突然发出一声尖叫，顾衡看到杜氏身边拿着刀的蒙面人，那蒙面人一刀刺入了顾衡的心窝。 顾衡从床上疼醒。 此刻天已经大亮了。 张妈妈做好了饭菜端了进来。 一碗八珍粥，一盘什锦蔬菜包，一叠干烧鸭肉，还有一盘爽口的小青菜。 可顾衡却吃得味如嚼蜡。 紫荆看出来自家主子心绪不宁，便开口说道：“小姐，你昨晚没睡好嘛？” 顾衡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那可不叫没有睡好，吃完饭之后，她穿好衣服准备去书局送稿子，可是陈氏却死活不让她出门。 说是让她好生在家里呆着，顾衡无奈之下只得让紫荆来做这件事儿。 这陈氏神神秘秘的，好似要给顾衡准备什么大礼一般。 顾衡去问她，她也一脸神秘什么都不说。 顾衡越发好奇了。 临近午时，从外面进来一顶小轿子，两边站着两个内侍，顾衡看到内侍之后顿时睁大了眼睛。 说实话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太监。 这两个太监年纪都很小，不知道是不是顾衡的错觉，这太监身上似乎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臭味。 顾衡皱起眉。 就在此时，从这顶轿子里钻出来一个穿着深色宫装的女子，这女子四十出头，一脸严肃，虽然头发中已经有了一些银丝，可看起来一点都不慈眉善目。 那一双凌厉的丹凤眼，看到顾衡心里头直发慌。 紫荆对着顾衡说道：“小姐，这是宫里头来到教养嬷嬷，姓严，您叫她严嬷嬷就好。”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心里头咯噔一声。 陈氏从屋里出来，朝着顾衡说：“昨夜你姐姐差人来，说是给你找了一个宫里头的教养嬷嬷，教教你皇室的规矩。” 陈氏说这句话的时候，颇有几分拿腔作调的感觉。 顾衡忍不住开口道：“娘，是我姐姐嫁入皇家，又不会我嫁入皇家？” 陈氏拍了拍顾衡的肩膀。 “你要理解你姐姐的良苦用心。” 陈氏说完便朝着那位严嬷嬷说道：“嬷嬷你放心，你随意管教，我这闺女从小就脾气倔强，你好好敲打敲打她。” 陈氏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看到严嬷嬷那副严肃的表情，顾衡顿觉一阵头大。 严嬷嬷对着顾衡说道：“顾小姐，你应当也知道你姐姐的身份，你身为皇妃的妹妹，若是失了礼数，那丢的可是皇妃的脸，而且女子的礼仪容貌本来就是最重要的德行，接下来这些时日，你可得好好学。” 一旁的太监递给严嬷嬷一把极宽的戒尺。 顾衡：“……” 一上午，顾衡的手就被打肿了。 紫荆非常心疼地给自家小姐敷冰块，若是寻常娇气些的女孩子，肯定现在都哭的不行，可顾衡只觉郁闷。 她总觉得事情奇怪。 她对着紫荆说道：“稿子你可送到了书局？” 紫荆点了点头，而且继续给顾衡擦药。 许是老天爷可怜顾衡，外头突然下起了雨，本来要练习的走路就不用了。 改成了茶道。 其实顾衡对这些东西真的是半分兴趣都没有，而且大胤的茶水种类极多，味道也有些千奇百怪。 顾衡白开水倒是泡的不错。 这严嬷嬷许是被顾衡这种摆烂的行为给气到了，她只教了一会儿，就借口打道回府了。 顾衡站在门口长舒了一口气。 可这严嬷嬷却杀了一个回马枪，跟顾衡说她明天还会来。 …… 第二日、第三日…… 顾衡足足学了大半个月，整个人都处于极为痛苦的状态，好在这位严嬷嬷因为宫里有差事，就提前走了。 顾衡总算是获得了短暂的自由。她的三侠五义也完本了，只是这些日子没办法出门，顾衡写的东西还没有找包拯润色。 所以在解放的第一天，顾衡就抱着稿子去国子监找包拯。 包拯看到顾衡的时候还有些惊讶，但是依照他那严肃的作风，也只是问了一句。 “顾小姐？” 顾衡把自己写的稿子塞到了包拯怀中，她颇有些焦急地说道:“包大哥，辛苦你快些，书局等着呢，我这些日子被娘亲拘在家里，好多事情都没做。” 顾衡说完又怀里拿出来一个钱袋子。 “这是上个月的工钱。” 包拯开口说道：“这太多了，我并没有那么辛苦，你还是……” 饶是顾衡也不得不感慨，包拯和包允当真是亲兄妹，为人如此实诚。 顾衡也不想在跟包拯扯皮，她便开口道：“价钱都是之前定好的，你就收下，以后我还得找你帮忙呢！” 第四十三章 进宫 包拯神色有些怪异，顾衡有些尴尬地说：“若是包大哥害怕耽误课业，也可以帮我介绍介绍其他的先生，我给你出介绍费。” 顾衡现在摸着自己的钱包，说什么都特别有底气。 包拯轻咳了一声，他指着那纸上的几个字说道：“这个角色，和我同名。” 顾衡的脸刷一下红了，她有些尴尬地说道：“就我写着写着，脑海里自然而然便出现包大哥的影子，所以……” 包拯脸色有些不自然。 “你不是说，这不是你写的嘛？” 顾衡：“……” 气氛迷之尴尬，就在此刻，从国子监出来一个熟人，正是林家安，只见到这家伙看着顾衡，又看了看包拯。 林家安站到顾衡身旁，他带着几分笑意地说道：“阿衡，又来找包兄了？” 包拯似乎并不喜欢此人，他对着顾衡说道：“阿衡姑娘，我先走了，我会尽快赶出来，到时候让我妹妹送到你府上。” 顾衡点头，包拯转身离开。 林家安见到包拯远走了，便凑到顾衡身边，只听到他开口说道：“阿衡，此人不堪大用，若是谁嫁给了他，恐怕一辈子都要吃糠咽菜，还是少接触为妙。”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皱起眉头，她忍住心头的厌恶。 “此话怎讲？” 林家安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倒也不是林哥哥我多事儿，只是这包拯在国子监是出了名的臭脾气，虽说有几分才气，可为人太过嚣张，得罪了师长，连连考了好多年，只在这里白白蹉跎岁月。” 顾衡心中冷笑，但是面上依旧是带着和煦的笑容。 “林大哥你放心，我只是让他帮忙，不会有什么事地。” 林家安拍了拍顾衡的肩膀，他笑了笑说道：“这便好，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改日再去上门拜访。” 顾衡点头。 怪不得自家哥哥飞黄腾达了也没提携这位同窗，此人的品性着实不佳。 顾衡的事情办完了，就想着到茶楼去看看包允。 顺便去喝点茶打听打听消息。 她到了包允工作的茶楼，那位熟稔的茶博士掂着茶壶便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喜气的笑容。 “阿衡小姐，稀客呀。” 顾衡喝了一口茶，笑着说道：“我这些日子在家里呆了许久，京城里可有什么好玩的事儿？” 茶博士站在顾衡面前开始滔滔不绝。 大多是名门望族的八卦，还说到了宫里头又升了一位贵妃，王贵妃快生了，荣贵妃也怀孕了，皇帝特别高兴，在皇城西边建造了一座西苑。 顾衡有些无奈地问道：“就没有什么更加劲爆的？我听说那位状元郎陈世美和戏文里唱的一样……” 茶博士听到这话，赶忙拍手。 “你看我这记性，就是一个从云南来的小孩，状告当今状元郎，说他杀害自己的糟糠妻，还要杀了自己，你说说这杀妻杀子的，真是可怕。” 顾衡顿时睁大了眼睛。 “那官老爷怎么判地？” 茶博士两手一摊，开口说道：“这是刚从官爷口里传出来的消息，昨天才发生的事儿，咱也不知道呀。” 顾衡从包里拿出来一块银子，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就走了。 她叫了一辆马车，马不停蹄地赶往隆兴班。 尚紫瑞正在后院里逗鸟，许是顾衡走的太过着急，浑身带着一股子凶煞之气，几只鹦鹉被吓得说了句。 “要死啦，要死啦！” 顾衡也顾不得什么，她对着尚紫瑞说道：“小豆子现在在哪里？” 尚紫瑞笑着说道：“他在哪里，同你有什么关系？你只要知道，咱们十三爷首肯的，那必然是能做到的。” 顾衡心里头顿时无奈。 “那李卫呢，李卫现在在哪里？” 尚紫瑞坐在一旁，他笑着说道：“若是李卫知道你如此关心他，定然会非常感动。” 顾衡无奈道：“尚师傅，你就不要在这里同我说笑了。” 尚紫瑞继续说：“你若是把尚字去掉，我倒是能同你说上一说。” 顾衡有些不好意思。 她义正言辞道：“师父，我就是担心小豆子，有句话说的好，好人要做到底，那送佛也要送到西，戏里面唱的仁义道德，戏外面咱也要说到做到啊。” 尚紫瑞哈哈大笑，他摸着自己的大胡子说道：“好啦好啦，李卫和小豆子此番在应天府，咱们的人接应，不会有事，那陈世美翻不了身了。” 听到尚紫瑞这般说话，顾衡心里头才放心一些。 她对着尚紫瑞说道：“过几日我再写过故事，保准比《铡美案》还有意思。” 尚紫瑞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好啊，若是你写得好，我便给你引荐沈延年，那也是一位神仙人物。” 顾衡顿时睁大了眼睛。 “沈延年？” 这位沈延年说来也是个风流人物，见过他的人都说他是神仙下凡，据说身姿修长，容貌极美，而且还非常有才华，精通所有乐器，更是写的一手好好诗文。 当世许多名剧都是他所写，而且戏剧对他只是小道，他最厉害地就是擅长所有诗词文章，便是当世文坛领袖，都对他的文章诗词十分推崇。 顾衡心里头有些兴奋。 等她回到家，看到站着的数个宫女和嬷嬷，顿时就不兴奋了。 陈氏拉着自家闺女说道：“你姐姐派人来，同我说，明日咱们就要团圆啦。” 陈氏一脸兴奋，显然以为自己要当那个王爷的岳母了。 为首的一个宫女笑着说道：“夫人，小姐，贵人让咱们给二位梳洗打扮，这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咱今晚给你们说说，绝不让你们在明日丢脸。” 这略带讽刺的话，从这位长相甜甜的宫女嘴里说出来。 一点都不扎耳。 陈氏很是认真地说：“对对对，明天可不能给你姐姐丢人。” 于是几个宫女将顾衡拉到房间里，给顾衡试衣服。 所谓的宫装，就是一种宽袍大袖且拖地的繁复礼服。 顾衡穿的这套后摆足足有两米，袖子更是直接拖地，走路的时候就像一个人形拖把。 而且头发也极其讲究，宫鬓繁复华丽，还需加上许多金灿灿的首饰，而且面上也要贴上些珍珠和宝石。 顾衡站在铜镜前，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第四十四章 相见 顾衡穿好这一身衣服后，又换了几个发型，那些宫人，终于放过了她。 顾衡被折腾的极累，倒头就睡，还没睡多久，便被人拉起来，说是要梳洗打扮进宫。 顾衡睡眼惺忪，恨不能直接昏死过去，好避免大早上去觐见宫里头的贵人，可天不遂人愿，顾衡身子好，穿了几斤重的宫装走路照样轻快。 她瞅向自家娘亲，整个人如同打点好的首饰盒子，真是富贵逼人。 陈氏显然比顾衡精神，她对着自家闺女说道：“今日可是咱娘俩给你姐姐长脸的时候，可莫要被你姐姐的那些妯娌啥的笑话。” 一旁小脸圆圆的宫女说道：“夫人您放心，可不会有那个不开眼的，敢笑话您。” 陈氏一听这话，顿时得意道：“看来我闺女也算是站稳了脚跟呀。” 陈氏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比夜空的月华还要灿烂… 顾衡着实不知道这古代怎么能有这规矩，四点便起床上朝，月亮还未落下呢。 顾衡坐在轿子里昏昏欲睡，陈氏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景色。 许是一路朝着紫禁城而去，陈氏脑子里清楚了一些，她喃喃自语道：“这这王妃应当不会住在宫里呀，戏文里唱的，不都是皇后娘娘才能住在皇宫里吗？” 顾衡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她心想自家娘亲总算是发现了。 顾衡一头栽倒陈氏肩膀上。 陈氏摇着顾衡的脑袋：“闺女，你姐姐嫁的人该不会是…皇帝？” 陈氏说话的时候带着颤音，顾衡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了陈氏的问题。 陈氏此刻也没心思搭理顾衡，她沉浸在自己即将成为皇帝丈母娘的无边喜悦之中。 马车到了宫门口，她们是荣贵妃的家人，所以进入内廷的时候，不用下轿。 顾衡睡的昏天地暗，不晓得自己此刻在哪里，紫禁城很大，她们坐在轿子上，也是在天刚刚破晓时才到洗梧宫。 荣贵妃亲自在宫门口迎接。 荣贵妃今日穿着一身鹅黄色宫装，头上戴着红宝石点翠头冠，远看竟如同神妃仙子一般。 陈氏拉着顾衡下了马车。 陈氏第一眼看到自家大女儿，眼眶一红，她正要说话。 顾荣却一把抓住了陈氏的手。 眼看就要给陈氏跪下，顾衡赶忙扶起顾荣。 陈氏有些感动，她眼眶通红。 “你这丫头，自己砸生的如此大的本事，可叫娘好生担心。” 顾荣看到陈氏流泪，也跟着哭了起来。 “是孩儿不孝，让娘担心了。” 顾荣一哭，其他人自然也跟着哭，几个宫女赶快将人带回了宫中。 这洗梧宫连接着一处天然温泉，还有十亩荷园，各处宫殿十几处，可是比不少江南富商的宅院还大。 这么大这么豪华的宫殿却只住了顾荣一人。 而且这位荣贵妃入宫不过半年，便已然如此受宠。 一路上，顾荣一直在和陈氏说话，顾衡没有半点插话的机会。 到了顾荣的寝宫，荣贵妃早就给她们准备了极为丰盛的宴席。 虽说是早上，可却丰盛的一张桌子都放不下。 顾荣身边的女官笑着对陈氏说：“夫人，娘娘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想着家里，便是每晚守夜的宫人都能听见贵妃在念您的名字，如今一家团圆，倒真是好时机。” 这位女官叫做丹霞，乃是顾荣最为亲近的宫人。 顾衡有些好奇地问丹霞。 “什么好时机？” 这丹霞微微一笑，给顾衡添了杯茶。 “自然是小姐的好时机。” 说到此事，可算是提醒陈氏了，只听到她开口：“你给你妹妹也找一门合适的亲事，你妹妹今年也到了订婚的年纪了。” 顾衡一听把事儿扯到自己身上，顿时开口道：“姐姐，我方才听宫人门说，你有喜了？” 顾荣白皙的脸庞一阵红润，只听见她说：“才发现。” 陈氏顿时有些激动。 “他，不是皇上知道吗？” 就在此刻，突然从殿外传来一声。 “小婿自然知道。” 只见到身着一身龙袍的男子从外走进来，他面容极为俊朗，不怒自威，看着顾荣的时候，却带着一丝极为明显的温情。 皇帝自然而然地拉起了顾荣的手。 他有些无奈的说：“同你说了让你多穿些衣服，此刻咋暖还寒，你怀着身孕，应当小心才是。” 顾荣笑着点头。 略带撒娇意味地说道：“臣妾知道了。” 两人相处并不想皇帝和妃子，反而像普通的夫妻。 皇帝板着脸说：“说了多少次，没有外人的时候便以寻常夫妻称呼。” 饶是顾衡也不得不感慨。 此刻的皇帝对她的贵妃是如此的宠爱。 陈氏看到皇帝对自己女儿如此之好，脸上挡不住的笑意。 皇帝也终于想起来，他的岳母和小姨子还在此地。 皇帝朝着陈氏说道：“岳母，之前你和妹妹都受苦了，日后定然不会让你们再流离失所，无所依靠的。” 平日里陈氏最会活跃气氛，可如今这位过于接地气的皇帝女婿倒是让陈氏少了些发挥空间。 陈氏只是干巴巴地说了几句好好好。 皇帝又看向顾衡。 “阿衡倒是同你长得像。” 皇帝陛下又是嘘寒问暖，又是赏赐金银珠宝。 若不是顾衡最后看了那本书的结局，她便真以为，皇帝爱煞了自家姐姐。 可实际上，这位皇帝陛下… 许是顾衡的目光有些明显，皇帝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九分温和的眼神里带着半分凉薄。 另外半分似乎是探究。 顾衡赶忙低头扒拉菜，好在皇帝是非常忙碌的，他只能陪顾荣吃了早膳，便到前朝议政了。 陈氏见皇帝走了之后，十分兴奋地抓住顾荣的手。 只听到陈氏说：“我的个乖乖，这皇帝在我闺女面前，那可真是体贴入微，你说我咋生了一个这么有出息的闺女。” 顾荣笑着说：“娘…” 宫里头笑作一团，洋溢着幸福的气氛，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内侍的通报。 “蓉女官到—” 顾衡听到这名字顿时有些意外，这宫里的嬷嬷能跟后妃一个名字？ 第四十五章 赐婚? 只见到一名身着女官服侍的女子走入殿中。 似乎并不用得到宫殿主人的首肯。 顾荣脸色一变，丹霞往前走去，对着那名唤做蓉女官的女子说道：“蓉姑姑，此刻贵妃正在和母亲妹妹相聚。” 蓉女官脸色神色不变，似乎根本不把丹霞放在眼里。 “太后今日想听贵妃娘娘诵经，太妃这几日也受了风，头疼的厉害，心里头也总是想念贵妃娘娘，所以便遣奴婢来了。” 顾荣从一旁坐起来，她对着蓉女官说道：“蓉姑姑且稍等，我同母亲和妹妹说几句话，便同你去。” 蓉女官笑着说道：“贵妃娘娘进宫也有一些日子了，怎么还是记不住规矩，您是尊贵的娘娘，你得自称本宫。” 一个小小的女官敢这样同一宫之主说话，看来这后宫也不好待。 顾衡忍不住有些同情自己的姐姐。 而且这又是太后又是太妃的，想必是两个婆婆，想想都头疼。 顾荣忍得住，陈氏哪里忍得住。 她十分生气地朝着蓉女官说道：“你一个小小的女官，怎么教训起贵妃娘娘来了？你们宫里不是最讲究规矩嘛，自己口口声声规矩规矩，实际上却是个最不守规矩的人，当真是可笑。” 蓉女官并非普通人，她乃是皇帝生母表姐的女儿，宫里头都知道如今这位太后可是把蓉女官当做亲生女儿一般对待，便是皇帝都要给她几分颜色。 可陈氏却如此明目张胆地责备起蓉女官。 这不禁让顾衡有些咋舌。 陈氏见到蓉女官不说话，顿时继续趁热打铁讽刺道：“怎么，不说话，不说话就对了，你一个做奴婢的，要少说话，多做事。” 蓉女官气的脑袋发昏，她冷哼一声。 “话奴婢已经带到了，贵妃娘娘自便。” 蓉女官说完之后转身离去。 陈氏赶忙拉着自家女儿的手说道：“闺女啊，你在宫里头可不能被人欺负去了呀，皇帝这么宠爱你，在外头你还有哥哥，咱得硬气起来。” 顾荣面上神色有些无奈，她知道自家娘亲的脾气。 “娘，宫里不比外面，丹霞，快带母亲和阿衡出宫，有些事情改日再说。” 丹霞脸色有些奇怪，她开口说道：“可今天是您……” 顾荣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话，丹霞又咽了回去，她朝着顾衡和陈氏笑着说道：“夫人，小姐，咱们走。” 陈氏还要再说什么，可顾衡却拉紧了自家娘亲的胳膊，这陈氏方才没有再开口。 陈氏和顾衡坐在马车中，陈氏抱着胳膊，显然老大不高兴。 “这死丫头，跟她哥一个样，什么事儿都不同娘说，明显在宫里头受了委屈，还自己受着，今个儿还是她的生辰呢，这死丫头居然把咱们给赶出来了，真是可恶。” 顾衡看到陈氏这副模样，她顿时无奈地说道：“娘，宫里跟外面不一样，姐姐身居高位，才要更加小心，而且现在王贵妃和姐姐同为贵妃之位，中宫空悬，姐姐虽然受皇帝喜爱，可家世到底不如王贵妃，咱们不能给姐姐添麻烦。” 陈氏此刻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在给自己闺女添麻烦。 她面色有些难看，陈氏掀开了马车的帘子，看到晨雾中，巍峨的皇城，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了一丝丝寒意。 只听到她开口说道：“之前娘还想着，让你姐姐给你找个王爷嫁了，可现在看来，还是找个清白人家好，你姐姐是娘娘，你婆家人也不敢将你如何。” 顾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自家娘亲无论想的什么，都能扯到她的婚事。 顾衡回道：“娘，你这一路上说了这么多话，你渴不渴啊？”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生气。 “你这死丫头，娘也是在担心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两人吵吵嚷嚷出了紫禁城，马车给她们送到了甜水巷。 紫荆早已备好了饭菜，顾衡太困了，便借口回去补觉，直接睡到了晚间时分。 她从床上起来。 抬起头来，看到了漫天的烟花。 紫荆给顾衡端来了洗脸水，她笑着对顾衡说道：“今日是容贵妃的生辰宴呢，据说陛下特地将全城的烟花找来，讨贵妃娘娘开心。” 顾衡看到站在廊下的陈氏，陈氏也仰着头看着天上的烟花。 她的表情有些哀伤，顾衡忍不住开口道：“娘，姐姐让咱们走，肯定是有她的原因地。” 陈氏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能有什么原因，不就是因为咱们身份低贱，会丢她贵妃娘娘的脸嘛。” 陈氏心里头知道，自己能生出来这么有出息的儿女，着实是走了大运。 可做父母知道儿女轻看自己，心里头总归有些怨气。 顾衡心里头难过。 陈氏继续说道：“毕竟你姐姐现在也姓陈。” 此刻一朵巨大的烟花爆炸，满天光辉之下，她们的门被打开。 只见到风尘仆仆的顾长风推开了门，他身上还带着浓重的酒气，似乎刚从宴席上归来。 陈氏此刻心情不佳，对这个儿子自然没有啥好脸色。 “娘，荣儿让我过来同您解释，今日她让您和阿衡先回来，是有自己的苦衷地。” 顾长风的声音带着丝丝疲倦。 顾衡捕捉到了一丝丝异样，顾长风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一直在瞟着顾衡。 顾长风开口道：“太妃知道王六郎曾经，曾经追求过阿衡，便想要将阿衡赐婚给王六郎。” 顾衡如遭雷劈，她顾不得什么女儿家的害羞，只听到她开口：“赐婚？” 顾长风低声说道：“你不要着急，你姐姐这么疼你，怎么可能让你受苦，她说你年纪还小，将这事儿搪塞了过去。” 顾衡这才放下心来，可顾长风又说道：“但是那王六郎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借着醉酒到皇上面前求娶你，皇上还没有答应……” 顾衡握紧了拳头，她本来不想再找王家人麻烦了，她本来想着息事宁人就算了，可有些却总想站在她头上拉屎。 她王家人不要脸，那她还怕什么。 顾长风看到自家妹妹如此神色，便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 顾长风拉着顾衡的手说道：“阿衡，你莫要慌，有哥哥在呢。” 第四十六章 端王 顾衡只看了顾长风一眼，便开口说道：“当初王家人可是答应过过我的，可如今却直接把主意打到我头上了，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敢做吗？” 许是顾衡此刻的表情太过愤怒。 顾长风赶忙拉着顾衡的手说道：“阿衡你莫要担心，哥哥会帮你解决这件事情的。” 顾衡依旧不搭理顾长风。 坐在屋里头的陈氏，冷哼一声。 “若你真的能帮你妹妹，恐怕就不会来这里说这些话了。” 陈氏对自己的一对儿女，也是极为了解。 顾长风心思百转，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顾衡打断道。 “哥哥还是快回去，您今日肯定有许多事情要忙，至于这件事情，我会找人问清楚的。” 如此明确的送客，便是顾长风如何担心，却也只能转身离去。 陈氏走到顾衡身边，突然有些愧疚地说道：“娘若是不带你来京师，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多事儿了。” 陈氏心里头有些难过，她的阿衡虽然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可也是她尽心尽力养大的，不能被人家欺辱了，那王六郎什么货色，他若是娶了阿衡，又会如何待她？ “娘你说的什么话，若是我们还留在临江，说不得此刻，那王家老爷就把咱娘俩给卖了。” 顾衡倒是说的没错，那王家老爷，那也是能干出这些事情。 外头夜空中依旧绽放着大大小小的烟花，衬的顾衡面容洁白如玉。 陈氏没来由一阵生气，她一想到自己生的这般如花似玉的女儿，可能要被人糟蹋，便气不打一处来。 陈氏冷冷说道：“不行咱们就去告官，这王家的人还派人刺杀过咱们，你明日直接去找那十三爷。” 顾衡点了点头。 十三爷肯定是要找的，可找十三爷之前顾衡得先做一件事情。 她之前答应地给尚紫瑞的新戏，她已经想好了要写什么了。 这一晚，顾衡挑灯夜战，虽然一整晚没睡。 可她却分外精神。 她抬头看了看那太阳，心里头异常清醒，把自己收拾整齐，便去隆兴班了。 许是昨夜众位达官贵人都去给荣贵妃庆贺生辰了，今日戏班子里人特别少。 今日并不是冯紫衣唱戏，而是一位极为漂亮的旦角，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顾衡的错觉，她觉着这旦角眉眼之间和顾衡有几分相似。 顾衡看着台上的戏子，竟然入了神。 尚紫瑞和十三爷进来，她都未曾发现。 今日十三爷穿着一身紫袍，头发梳的整整齐齐，面上神色依旧云淡风轻，可看到顾衡那一脸怒容后，顿时露出尴尬的笑容。 他开口说道：“那，那王家六郎也算是真心喜欢你，若是能成一对姻缘，那也是不错的……” 顾衡冷冷地看向十三爷。 “小豆子和李卫呢？我要见他们。” 十三爷可没想到顾衡居然会问这样的话，他神色有些尴尬地说道：“他们自然是在自己该在的地方。” 顾衡却不依不饶道：“王家人敢这么欺辱我，难道就没有小豆子的原因？” 十三爷轻咳一声。 “若你真不愿意，以你姐姐的权势，也不会有人为难你。” 十三爷从小喜欢交际，和各类人等都有接触，可每次跟这位看似柔弱的小丫头说话，却总觉得有些压力。 顾衡冷笑。 “那好，这王家当初派人追杀我和我娘亲，我今日便到应天府去告他们，他们若是不守信用，我为何还要守着那无用的脸面。” 十三爷听到这话顿时慌了，他赶忙说道：“万万不可，你现在是容贵妃的妹妹，虽说皇上尚未给你品级，那也是早晚的事儿，若真是同王家撕破脸，那这朝堂之上必起争端！” 十三爷这番话倒是说的极为正经。 可顾衡却依旧不依不饶。 “我之前是信十三爷的，可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如何能安心，指不定这小豆子的事情完结之后，那王家人随便找个理由就来找我麻烦，顾家就我们娘俩，可比不得他们家大业大。” 顾衡当真是怕了。 十三爷被顾衡说的焦头烂额，就在此时外头突然进来了一位身着官服的男子。 这男子的长相同十三爷有几分相似，但是却比十三爷更加成熟稳重，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方才紧张的气氛，因为他的到来顺便缓和了不少。 只听到这人开口说道：“荣贵妃的妹妹，当真是不一样，便是我那能说会道的十三弟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啊。” 十三爷看到此人，顿觉救星来了。 “四哥，你可算来了。” 这位便是如今皇帝最信任的弟弟，端王。 端王拍了拍十三爷的肩膀，他开口说道：“昨日的事情是那王家小子考虑不周，本王今早已经亲自到辅国公府去说了。” 端王的这句话明显是说给顾衡听的。 顾衡深深地望了端王一眼，她轻咳了一声。 “那辅国公府的人如何说？” 端王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只听到他开口说道：“其他人我不知道，只是今早去的时候，老国公正在拿鞭子打王六郎，那王六郎叫的十分惨烈，这早起的鸟儿都被他叫的飞走了。” 这端王说话十分风趣幽默，偏生语气又是一本正经，顾衡忍不住抿嘴笑了。 端王看到顾衡露出笑容，便说道：“昨夜烟花非常漂亮，在宫里头观赏更佳，阿衡姑娘没看到，当真是可惜。” 顾衡开口道：“在外面也能看到。” 被这样一位英俊帅气的王爷注视着，顾衡双颊有些发红，她忍不住看向一边。 端王笑着说道：“你和她真像。” 顾衡以为端王说的是顾荣，便直接说道：“亲姐妹自然长得像。” 顾衡深觉在男子面前讨论自己的容貌不太正经，她拿出来自己写的新戏递到了一直看戏的尚紫瑞面前。 “师父，前几日答应你写的新戏，已经做出来，您给瞧瞧？” 顾衡此次写的乃是短剧，这次乃是原创。 实属她心中郁结，想要找那王六郎麻烦，又不能直接上门打他一巴掌，便只能将自己的私愤写到这戏词里。 尚紫瑞接过戏词一看，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 “若是这出戏上了，那王家六郎，怕是出不了门了。” 端王似乎被尚紫瑞这番话所吸引，他从尚紫瑞手里头拿过戏词，定睛看了下去。 第四十七章 三百年 端王的目光落在在戏词上，许是看到了那句好笑的，他竟然轻笑出声，最后似乎忍不住了，便开始露齿而笑。 十三爷看到自家兄长笑的如此开心，便感慨道：“我家四哥向来都是个沉熟稳重不爱笑的，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写的什么。” 端王将东西递给十三爷，十三爷拿着一看，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若真是让那王六郎看了，恐怕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你了。” 许是这边的笑声太过明目张胆，外头的戏也不唱了。 顾衡忍不住看了一眼那旦角，端王轻咳一声。 十三爷赶忙说道：“若是阿衡姑娘还不解气，我给你找些人，去收拾那王六郎一番。” 顾衡知道十三爷说这话只是说给她听听而已。 “十三爷莫要同我说这些虚的，我想去见见小豆子，不同他说话，见他一面也是好的。” 十三爷有些为难，却听到这端王说道：“今日便可带你见他一面，只是马上此案便要三司会审了，你远远看他一眼便可。” 顾衡点头。 十三爷下午便带着顾衡去了应天府。 十三爷坐着马车，顾衡自然也只能与他同乘一辆。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子淡淡的香味，非常好闻。 顾衡心里头好奇便对着端王说道：“四爷，之前你见我说我长得和一个人很像，我以为你在说我姐姐，可我仔细想了想，应当不是。” 端王睁开眼睛，颇为好笑地看向顾衡。 “阿衡姑娘倒很是聪慧。” 顾衡轻咳一声，这家伙在转移话题。 “所以说，四爷所说的那个人是谁呢？” 端王展开自己的折扇，上面画的是千里江山图，似乎还有一句诗，这端王拿着扇子摇来摇去，顾衡看的不是很真切。 端王笑着说道：“一个故人而已，阿衡姑娘为何对小豆子如此挂怀？” 这人果然开始转移话题了，可这个问题顾衡却不得不回答。 顾衡开口道：“说起来有些愧疚，当初我答应了那孩子，要替他娘报仇，可如今却只能打了折扣。” 端王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 他开口说道：“没想到阿衡居然还有这等侠义之心，当真难得。”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丝揶揄。 顾衡听到这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很是别扭。 她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们背地里肯定会说我多管闲事，会说我没有自知之明，可是我当初不知道姐姐嫁给了皇帝，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靠山，就因为和小豆子同行，那王家人便想要杀了我和我娘。” 顾衡不知道为何突然在这位高贵的王爷面前失了态。 端王漫不经心道：“可此番那王家人已经奈何不了你了。” 顾衡继续说道：“我就是生气，生气为什么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就如此的轻贱我们的命呢？” 这话问的端王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看着眼前这个自身阶级飞速提升的女子。 忽然觉得有些趣味。 “阿衡觉得是为什么呢？” 顾衡突然发现自己说的真的有些多了。 她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古往今来的肉食者都是不把人当人，可说到底人还是一样的，所以王朝不过三百年，谁也不会永远骑在别人头上。” 顾衡心里拔凉拔凉的，她怎么能对一个国家的常务副总说出来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端王突然笑了，他看着顾衡，而后说道：“你们顾家人当真有趣，你若是个男子，定然也能像你哥哥一样，为皇兄披荆斩棘，肃清寰宇。” 端王这话说的，莫名让顾衡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表演过头了。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应天府的大牢。 端王还非常贴心地给顾衡准备了面纱，她带着面纱走到了地牢深处。 小豆子住在一处监牢，看着倒是极为干净，还有床铺。 小家伙睡得极为香甜，看样子并没有受多少苦。 顾衡这才放下心来，她对着端王说道：“李卫在哪里？” 端王带着她到了李卫的牢房。 只见到李卫孤身一人坐在牢房中央，闭着眼睛似乎在想些什么。 待看到顾衡之后，嘴角一咧，露出了一个惨兮兮的笑容。 顾衡看的心里头发寒，只听到李卫说道：“好久不见，阿衡姑娘。” 顾衡低声问道：“在赖三杀了杜氏的那天晚上，是不是你动手打伤的赖三？” 李卫点了点头。 他开口说道：“说来你也得感谢我，若不是我动手，那赖三说不准还要向你们动手。” 顾衡继续问道：“那你当初知道我和娘亲的身份嘛？” 顾衡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结果，但是她就是很好奇。 李卫笑了笑。 “我不可能跟你说实话的，不要怀疑我的业务水平。” 顾衡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顾衡离开了应天府大牢。 此刻天色已晚，她对身旁的端王问道：“四爷，若我和娘亲死在了这案子中，我姐姐会怎么样？” 端王思索片刻，他低声说道：“那皇后的位置必然是你姐姐的。” 顾衡心头微颤，这么说来，她们活下来之后，确实改变了一些事情，若是顾荣没有当上皇后，若他们在同王家的斗争中落得下风。 端王轻轻拍了拍顾衡的肩膀，顾衡顿时回神。 只见到这端王对顾衡说道：“阿衡姑娘今晚可有约了？” 顾衡摇头，端王笑着说道：“那你可随我去一个地方。” 顾衡跟着端王上了马车，朝着城外驶去。 虽说端王殿下心思深沉，可到底是个日理万机的常务副总，今日为何会有时间陪她瞎逛？ 马车到城外的时候，月亮已经挂到了枝头。 许是城外人烟稀少，顾衡居然感觉到有些冷，这端王殿下倒也识相，将自己的外衫脱下盖在了顾衡的肩膀上。 京师地处北方，有着一望无际的大平原。 此刻正是春耕之时，便是夜晚，也有许多农人在田中劳作。 顾衡忍不住开口感慨：“真是辛苦啊。” 端王低声笑了笑。 “大胤开国仅仅一百二十年，离你说的三百年也只有区区一百多年的时间了，可京师腹地，却已经没有一片属于自耕农的土地了。” 也就说，此刻在田里劳作的，都是佃农。 第四十八章 人才 顾衡此刻想说些什么，可看着那些在田里头劳作的佃农，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四爷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端王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开口说道：“你可知你兄长为何会被点为榜眼？” 顾衡只知道自家兄长学问极好，虽不是名门之后，可中个进士却也是应当地，但高中榜眼，却也是有几分运气在里面的。 顾衡轻咳一声。 “应该不是我姐的原因？” 端王听到这话顿时笑道：“你兄长考中了进士，你姐姐才有机会见到皇兄，才有机会同他再续前缘。” 顾衡顿时一愣，看来顾荣顾长风到京师，那肯定也是经历了一番波折。 顾衡尝试询问道：“那定然是我哥哥文章写的好。” 端王摇头道：“如今的状元郎陈世美的文章写得才叫好，你哥哥虽然有些才华，可若是论文采文章，定然是入不了前三的。” 顾衡看着端王，颇有些迷茫。 端王也不再同她兜圈子，便笑着说道：“你家兄长在这文章了写了士绅一体纳粮，几百个考生当中只有他敢写。” 顾衡顿时一愣。 她虽然历史不太好，可却知道在她那个世界中的古代历史里，直到封建王朝的末期，都没有彻底实现士绅一体纳粮。 历代变法可没有人敢动这个禁区，她几乎能想到自家兄长失败后的下场，怪不得皇帝要将顾荣纳入后宫，怪不得皇帝对她们如此之好。 这得罪人的差事全天下可没几个人敢做。 顾长风若真是打了这改革的头阵，那他可就是全天下士林的公敌。 皇帝给他撑腰还好，若是那天皇帝也撂挑子不干了，别说他是皇后的弟弟了，他便是给皇帝当干儿子，恐怕也得落得个不得好死的境地。 顾衡都有些结巴了。 她以为要紧的是顾荣，没想到真正要紧的人是顾长风。 端王看到顾衡犹如调色盘一样的脸色。 他笑着说道：“害怕了？” 顾衡结结巴巴地说道：“能不害怕嘛？这历代改革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此时夜风凉凉，顾衡之前心里头隐隐有些女子的小心思，可此番听完端王的这些话，却也觉得心里头麻木，什么脑残的幻想也不存在了。 端王从怀里头拿出来一个小纸包。 他递给顾衡，而后低声说道：“我母妃做的蜜三刀，吃一块冷静一下。” 顾衡拿过来糕点咬了一口，突然莫名地想哭，好在她忍住了。 她嗓子有些喑哑地说道：“所以哥哥他改姓？是不想连累我和娘亲？” 端王看到顾衡这副样子，顿时无奈地笑道：“这事情还没开始，你就断定一定会失败？你哥知道了，肯定非常伤心。” 顾衡白了端王一眼。 “你不要转移话题，古往今来的改革，便是成功的，那头一个提出改革的人，也会死的很惨的。” 顾衡突然和之前零星记起的情节，顾长风死的很惨，而且是不得不死。 但是为什么死，她真的记不起来了。 但此刻她却想起来车裂的商鞅，变法失败的范仲淹，还有死后被清算的张居正…… 顾衡感觉端王披在自己身上的不是衣服，而是枷锁，应天府里的枷锁。 端王幽幽开口道：“我今天请你来这里，是想让你帮我或者说帮你哥哥的忙。” 顾衡顿时一愣，她可不晓得自己能帮什么忙。 端王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 辅国公府，太安堂。 只见到辅国公坐在堂前，地上跪的是早已酒醒的王六郎，这王六郎鼻青脸肿，浑身是伤，显然刚刚被人打过。 可这王六郎脸上还颇为不忿。 只听到他开口道：“祖父，那顾阿衡不过有个贵妃姐姐，我身为国公府的嫡子，娶她做正室那是抬举她！我不知道你们生什么气！” 辅国公三代老臣，开国皇帝七次远征大漠，他在最后一次战役中大败敌军，虽说有这样的功劳，可能捞着国公，也不过是因为他们王家乃是圣后的远亲。 老国公一巴掌将王六郎另外一边脸也给打肿了。 “你知道什么！荣妃算什么，要紧的是她的胞兄！你若是坏了皇上要做的事，莫说是我，便是宫里的太妃，也保不住你！！” 王六郎一头雾水，不过眼见老国公如此生气，他也不敢再说话。 就在此时王五郎从外头进来，他看了看自己的小兄弟，顿时眉头皱起。 “祖父，明日陈世美一案便要进行三司会审了，那边问咱们的意思。” 老国公想到那位前孙女婿，就觉得心烦，他随意道：“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直接按照大胤律法办就是，把退婚的事儿办妥了，让三丫头在家里呆着，不准在出去丢人现眼。” 王五郎点头。 王六郎见到自家祖父不在看自己，便赶忙爬起来拉着王五郎的胳膊说道：“五哥，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办。” 趁着这个由头，王六郎从太安堂溜了出来。 他掐着腰对自家五哥说道：“我就纳闷了，为啥大家都觉得，我堂堂辅国公嫡子，还配不上她一个贫家女。” 王五郎听到这话，顿时眉头皱起。 “若是撇去家世，你确实配不上她。” 王六郎听到这话顿时气的不行，可说这话的却又是他的五哥，他只能把这委屈往肚子里咽。 于是他此刻对顾衡越发嫉恨，他心想若是日后再见，必然要给她几分颜色看看，让他见识见识他王家六郎的厉害。 …… 夜半时分，端王赶着马车将顾衡送到甜水巷。 不知道是不是约好的，这顾长风孤身一人站在甜水巷的芙蓉花小道上，他神色有几分落寞。 顾衡忍不住上前，顾长风见到顾衡和端王，他并未同顾衡说话，而是直接走向端王。 只见顾长风神情颇为严肃道：“殿下，阿衡只是个女子。” 端王笑了笑。 “可你们顾家三兄妹，个个都是人才，若是人才，那便要为朝廷所用。” 顾长风还要说话，端王却伸手，他开口道：“时间不早了，明日还有早朝，本王先回宫了。” 顾衡发现了，这家伙只要一自称本王，那事情就没得商量。 顾衡抢先开口道：“哥，我有个想法。” 第四十九章 打架斗殴 许是顾长风也没料到顾衡会如此冒进。 他冷下脸，开口说道：“阿衡，这告状一事……” 顾衡有些焦急地说道：“大哥，当年太祖皇帝将开国功臣杀了个遍，只剩辅国公一根独苗苗，那天底下的世家可不得以他们马首是瞻，你以后要做的事儿可是要刨这天下世家、读书人的祖坟，可不兴如此瞻前顾后，而且我只是做做样子……” 顾长风不置可否。 顾衡继续说道：“如今正是立后的关键时刻，本来若我和娘亲死在路上，这皇后之位应当也是姐姐的，可如今我和娘活着，这皇后的位置可就不一定是姐姐的了。” 顾长风依旧不说话。 顾衡有些着急，她不知道这顾长风脑子想的什么，富贵险中求，他既然已经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何还要如此瞻前顾后。 顾长风回避顾衡的问题，直接问道：“方才端王找你做什么？” 顾衡眨了眨眼睛，她轻咳一声。 “端王殿下觉着我的戏写的好，想让我帮他再写一出。” 顾长风笑了笑：“阿衡在哥哥面前居然也知道要说假话了。” 顾衡顿时有些尴尬。 “我自然也是求端王了一件事情。” 顾长风看着顾衡，他最后微微叹了一口气。 “等你姐姐立后，我便给你找一户稳妥的人家，嫁人生子，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就好。” 顾衡有些无奈，此时已经很晚了，顾衡知道也说不得这顾长风什么，便转身回去。 顾长风却开口说道：“过两日，你带着母亲去拜访一下陈太师，他想见见你。” 陈太师，想必便是自称陈氏本家的那个陈家了。 第二日一早，顾衡拿着自己写的东西，去找包拯。 没想到这包允却说，包拯如今被大人物赏识，此番已经到刑部里做了替补的官员。 包拯本来就是举人，若是有人引荐，确实能做个小官。 包允脸上一阵高兴，心想着自己跟着哥哥吃了这么多年苦，总算是出了头。 顾衡有些好奇地问：“是哪位大人看上了包大哥？” 包允很是感激地说道：“说来还要感谢阿衡姑娘，当日兄长去找你，恰巧遇到了辅国公家的五郎君，五郎君向刑部侍郎推举了兄长，兄长方才有机会去做官。” 顾衡脑子里蹦出来那位五郎君的模样。 顾衡叹了口气，她开口说道：“本想着让你哥哥帮我写个东西呢，如今他当了官，恐怕就没机会了。” 包允眼珠子一转，她开口道：“还是那三侠五义？” 顾衡摇了摇头。 她开口说道：“倒也不是，是状子，我想去衙门告状。” 包允顿时睁大了眼睛，她抓住顾衡的手，很是惊恐地说道：“告状？” 顾衡点头，此刻茶馆里人头攒动，顾衡拉着包允的手，轻轻说道：“你声音小一些。” 包允咽了口口水。 “莫非是那辅国公家告你，你想先发制人？” 如今这三侠五义在街头巷口极为流行，里面的大反派王太师，就差直接指名道姓说做是辅国公王秦了，若她是辅国公，肯定要气的半死，可辅国公的人却没有任何动作。 顾衡睁大眼睛。 “是我要告他们，这个不重要，不过你家哥哥既然是吃了辅国公家的饭，我这砸锅的人显然是指望不上他了。” 包允听得一头雾水。 顾衡站起来准备重新找个合作伙伴，谁成想门外进来两个人，一个穿着崭新衣衫的包拯，一个是身着锦衣华服的王五郎，以及王六郎。 顾衡脑子里忍不住蹦出来一句冤家路窄。 王六郎看到顾衡之后，顿时往后退了一步。 他伸出手指着顾衡：“怎么又是你？！” 顾衡掐着腰，恶狠狠地看着王六郎，她咬牙切齿道：“听说你在我姐姐的生辰宴上，向我姐夫求娶我？” 在外面不好直接说皇上贵妃，那就索性狐假虎威一些。 王六郎此刻才想起来自己之前的想法，他得给这个狐假虎威的女人一点颜色瞧瞧。 他轻咳一声，开口说道：“怎，怎么着，我娶你那是看得上你，你还不乐意了？” 顾衡拿起桌子上的茶水就想往王六郎脸上洒，好在王六郎早有准备，他往后一躲，这水全都洒在了王五郎的脸上。 滚烫的茶水顺着王家五郎的脖颈留下。 包拯赶忙开口说道：“阿衡姑娘……” 王五郎并未生气，他抬手说道：“阿衡小姐，是我家六弟那一日殿前醉酒失语，对不起。” 王五郎第二日在众人面前跟顾衡赔礼道歉。 顾衡冷哼一声，显然不太相信。 这王六郎气的不能行，他平日里头嚣张惯了，若真遇到惹不起的那就算了，可他最爱的五哥却因为他遭此侮辱，他再也忍不住了。 这王六郎往前一步，伸出一只手很狠抓住顾衡的胳膊。 这老小子速度极快，谁也没反应过来。 只听到王六郎嘴里头恶狠狠道：“顾衡！” 顾衡下意识反手给了王六郎一巴掌，这声音之响，动作之大，茶馆的众人看到这一幕，顿时惊了。 辅国公家的六郎君居然被打了。 王六郎顿时暴怒，顾衡赶紧躲到了王五郎身后，她揪着王五郎的腰带，只露出来一双眼睛，这王六郎想给她来一个回手掏。 却掏到了自己五哥的胸膛。 这场面着实有些滑稽。 王六郎委屈到了极点，一张脸上满是愤怒，气的泪水都流出来了。 只听到这王六郎说道：“你居然敢打我！！” 顾衡看到红了眼睛的王六郎，顿时吓得不敢松手，她对着王五郎说道：“王家哥哥！我不是故意的！你救救我！” 听到这声王家哥哥，王五郎顿时有些无奈。 这王六郎跟疯了一般，恨不能手脚并用，想要挠到顾衡一下。 场面混乱之极，包拯赶忙抱住这位几乎要发疯的王六郎。 王五郎无奈之下，给了自家老弟一下，王六郎倒地不起。 顾衡看着这混乱的场面，顿觉无比头疼。 她的计划被彻底打乱了…… 她看了一眼包允，突然觉得今天当真不应该出门…… 第五十章 进宫告状 顾衡没想到自己第二次进宫，居然是以这种方式。 皇帝今日高兴高兴地在御花园里吃着火锅唱着歌，然后听到内侍汇报，自己的小舅子和小姨子打了一架。 王贵妃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这位王贵妃从小同皇帝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脾气尤为火爆，被打的人是她的胞弟，也是辅国公长房嫡子。 打人的那个则是她如今的眼中钉，现在荣宠愈盛的荣贵妃。 两人在御花园里，王贵妃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顾荣，顾荣则低头，神色淡然，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皇帝坐在中间，倒是颇为为难。 大太监李顺德瓮声瓮气道：“陛下，阿衡姑娘和王六郎到了。” 顾衡跟在王五郎身后，低着头，看着像是被打的那个人，可王六郎脸上鲜红的巴掌印却是不言自明。 王贵妃看到自家弟弟如此，也顾不得自己大着肚子不方便，直接跑过去摸着自家弟弟的脸，十分心疼地说道：“阿弟，是谁打了你！” 王六郎可算是找到了撑腰的人，他指着顾衡，恶狠狠地说道：“就是她，上次她还拿着茶壶砸我，她还用热茶泼五哥。” 王五郎脸上有淡淡的红印。 皇帝无奈开口道：“阿衡，你当真动手打了六郎？” 顾衡低着头，用那种极为平淡的语气说道：“我只是打了王家人，可是王家人却想要杀了我，打一巴掌不过是疼两天，可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王贵妃伸手开口道：“你这贱人，血口喷人！！” 此刻就相当于，对方先出了个对三，想要试探试探顾衡，可顾衡直接四个二带两个王，摊牌了。 顾衡抬起头来看着王贵妃。 “贵妃娘娘的三妹妹派人在路上截杀我和娘亲，我和娘亲没死，还到了京城，认了姐姐，虽说人还活着，可之前受的罪，那也是实实在在的。” 顾衡抬起头看着王六郎，王六郎张大了嘴巴。 “你你你……” 皇帝轻咳两声，他开口说道：“这件事情，确实是辅国公家不对，可当初老国公亲自出面，朕也答应将这事儿平了……” 皇帝这意思便是，若是顾衡还要在追究，那就是不给他这个皇帝姐夫面子。 顾衡却依旧开口道：“我当初也以为这件事情平了，可是王家六郎偏偏说什么要娶我进门？不过是看我是个女子好拿捏，想要报复我，我告诉你王六郎，你要是真的把我娶进家门。” 顾衡那双黑洞洞的眼睛看的王六郎心里发慌。 只听到顾衡憋出来一句。 “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呢！” 顾荣听到这话，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对着皇帝说道：“陛下，阿衡从小就是个闷葫芦，平日里不爱说话，也不会得罪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生气，想必真的是被逼急了。” 王贵妃见到自己完全插不进去话。 这件事情他们王家理亏，这亏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皇帝看向王六郎，他颇有些责备地说道：“六郎，阿衡同你也算是亲戚，以后不能在这样欺负她，到底是个男子，被打了便打了，日后好生反省就是。” 王六郎还想说话，却被自家五哥很狠踩了脚指头。 王五郎开口道：“今日是微臣没有管束好弟弟，还请陛下赎罪。” 皇帝笑了笑，对着王五郎说道：“还是五郎识大体，你们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便是有了矛盾也是一时地，日后还要好生亲近。” 王五郎点头。 这皇帝继续说道：“今日便留你们吃顿午膳，好生把误会给解开了，莫要再让外面的百姓笑话咱们皇家。” 王五郎点头。 皇帝说完带着自己的妃子离开，顾荣离开前深深地看了顾衡一眼。 这御花园中只剩下顾衡还有王家兄弟。 王六郎顿时气的想要朝顾衡说话，顾衡却抢先开口道：“你当时要是不过来抓我的胳膊，我也不会顺手打你，大不了以后你找个机会打我一顿就好，我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去叫家长，国公府家的六郎君还跟着小孩子一样，打不过就叫家长。” 王六郎气的说不出话。 王五郎眼见自家弟弟快要被人欺负死了，他便开口说道：“好了，此事就算过去了。” 顾衡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饭。 这皇宫的饭菜，那铁定是非常好的，她吃的津津有味，王六郎却恨不能把顾衡盯出来两个洞。 许是王五郎觉着此刻气氛太过尴尬，他便对着顾衡问道：“阿衡姑娘，我们来之前，你说你想要写状纸，是要状告何人？” 顾衡优哉游哉地夹了一块肉，低声说道：“还是不说出来为好，陛下不都说这事儿过去了嘛？” 许是正在气头上的王六郎也吓了一跳。 这死丫头是准备状告他们辅国公府？要真是把这件事情闹开了，他们辅国公府的老脸能往哪里搁！ 王五郎脸色微微一变，他轻咳了一声，这王六郎直接开口说道：“你当真不怕，不怕两家出丑……” 王六郎能想到最严重的后果，便是出丑。 顾衡冷笑一声，她抬起头看向王六郎，一字一顿说道：“六郎君都想着将我娶进门，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王六郎此番看着她的眼神，再无半分愤怒，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和害怕。 王六郎着王五郎的胳膊，小声说道：“五哥，这女人就是个疯子，她她她，太可怕了！！” 顾衡吃的极为开心，王五郎无奈叹了一口气。 “少说点话。” 顾衡用完饭之后，便想直接回家，她进宫坐的是辅国公的马车，回去自然也得坐。 这王六郎宁愿去外头骑马，都不愿意和顾衡同处一室。 这马车里便只剩下顾衡和王五郎，说来两人都是十五六的少年，可王五郎身上却多了几分成熟。 顾衡忍不住开口道：“五郎君，可否问你个问题？” 王五郎顿时一愣。 他开口说道：“请说。” 顾衡一脸认真地问道：“你们家有多少田地？” 第五十一章 字帖 王五郎听到顾衡问出这些话，顿时有些呆愣，片刻之后他轻咳一声。 “我并不知。” 顾衡笑了笑，她随意回道：“只是听闻当初圣祖将京师外的数千亩良田都赏赐给了功勋世家，如今大胤朝的功勋世家只剩下你们辅国公一家了。” 王五郎眉头紧皱，他低声问答：“阿衡姑娘这是何意？” 顾衡掀开车帘，看到马车已经到了地方，她开口说道：“五郎君，我已经到了，你让马车停下。” 王五郎吩咐外头的车夫停车，顾衡掀开帘子准备直接跳下去。 这王五郎从马车上下来，倒是扶了她一下。 顾衡抬起头来，看着骑在马上的王六郎。 王六郎骑在马上，连正眼都不肯瞧她一下。 顾衡却不肯放过这王六郎，只听到顾衡开口道：“六郎君，过几日你可以到戏班子去看看，有出特别有意思的戏，乃是我专门写给你的。” 王六郎顿时身子一抖，他方才想起来这厮会写戏，似乎还写的不错，他的脸色难看之极，却又不敢出声，怕自己说了什么，又被这个女人给抓住了把柄。 顾衡嘿嘿一笑，便转身离去。 她走到甜水巷里，在自家门口遇到了一个身着旧衣的少女，少女见到顾衡之后，赶忙欣喜地说道：“阿衡，我是素素啊！可还记得我？” 素素看着比前些日子要瘦，兴荣商会的人说素素去投奔了尚紫瑞，可顾衡在尚紫瑞那却没有找到素素。 顾衡将素素请到了院子里。 紫荆看到顾衡归来，面上颇有些不高兴地说：“小姐，您每次出去都不叫我，倒是让夫人好生埋怨我，总说我没看好您。” 顾衡颇有些无奈，她开口道：“你这丫头每日醒的比我还晚，我倒是想带你出去，你也得起得来啊。” 素素瞧见顾衡此时已经有了丫鬟小厮，脸色顿时有些尴尬，她轻声说道：“前些日子，我的一个同乡找到我，说是想在京师开一家小饭馆，他知道我手艺可以，便请我去做了厨娘，可没开几日，那店就被同乡的兄弟给抵押了，如今我没有住处，也不好再回商会，阿衡你能不能收留我几日？” 顾衡赶忙说道：“自然可以，我明日带你去见个朋友，我倒是有开店的想法，紫荆你去给素素安排个房间，好生照顾着。” 紫荆带着素素到了后院。 陈氏原本在屋里头听墙角，听到自己闺女要开店，赶忙从屋里头窜出来。 她掐着腰指着顾衡说道：“你这丫头准备开店也不跟娘说一声，娘手里头有些钱，正想找些营生。” 想必这顾荣肯定又给陈氏塞钱了。 顾衡轻咳两声，她笑着说道：“那开店肯定得娘亲坐镇啊，明日我将阿允请来，咱们好生商量一番。” 陈氏正想着如何如何，张妈妈端来一碗绿豆汤，悄悄在陈氏耳边说了几句话， 这陈氏顿时睁大了眼睛。 她伸出手朝着顾衡那边打去，顾衡赶忙蹲下，这陈氏也不是吃素地，一伸手就掐住了顾衡的胳膊。 “你这死丫头！！你居然还打架，还打到了你皇帝姐夫哪里，你是嫌你姐姐麻烦还不够多是嘛！！” 这些丫鬟仆妇果然是姐姐的人！！ 顾衡躲在张妈妈身后，整个院子的人乱成一团，顾衡顾不得形象，跟猴子一般，爬到了墙头上。 陈氏干脆直接拿了墙角的扫帚，一副不把顾衡打死不罢休的模样。 顾衡嘴里头大喊：“娘亲你听我解释！！” 陈氏一个飞天扫帚扔到了顾衡的脸上，顾衡躲闪不及，身子往后一仰，居然直接从墙头掉了下来。 好在正好来了一个肉垫。 顾衡被来人接住，陈氏看到来人面容，正是那个黢黑黢黑的穷小子包拯，陈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顺手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就要开始招呼。 顾衡赶忙从包拯怀里跳下来，她躲在包拯身后：“娘！家丑不可外扬，有啥事儿等我跟包大哥说完话再说！” 顾衡拉着包拯的袖子往外跑。 但是顾衡打人的时候，包拯脸色发绿。 兴许是没想过顾衡会直接对公侯之家的少爷动手。 包拯从怀里头拿出来最后一篇三侠五义的稿子，他轻咳一声。 “阿衡姑娘，日后我便要到衙门里当差了，怕是不能帮你再写这些了。” 顾衡轻咳一声。 “包大哥有好去处，我心里头是很高兴的，你且等着，我去去就来。” 顾衡跑回家，拿了一大包银子，足足有五十两。 她靠着三侠五义赚了几百两银子，给人家五十两，确实也不算多。 “这是给包大哥的谢礼，你一定要收下。” 包拯还要推辞，可顾衡却开口说道：“包大哥你就收下，日后你在刑部做官，少不得要上下打点，还是留些钱财好。” 许是顾衡的那句话让包拯心里不舒服，他拉下脸。 “若做官是这样的做法，我宁愿不去，到乡野里当个教书先生，也不能被那些脏污染了心肠。” 顾衡递出去的银子颇有些尴尬。 顾衡无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包大哥做官清廉正直，那是肯定地，总之我这是为了谢你。” 包拯神色有些复杂，他低声说道：“我知道阿衡姑娘同王家有嫌隙，而我被王五郎举荐为官，所以给这些钱是想与我撇清关系？” 顾衡可当真想不到包拯居然心思这么多，她赶忙摆手。 “真的不是，包大哥你想多了！我明日还要找包允说事儿呢！！” 包拯听到顾衡说的这番话，那双眼睛里莫名闪过一丝光彩，顾衡觉着有些奇怪。 她将银子放在包拯手中，悄声说道：“实不相瞒，我靠这本书赚了不少钱，包大哥的文笔真的没的说。” 包拯又从怀里头拿出来一本书，颇为郑重地递给了顾衡。 顾衡接过来，看清楚了上面的字，顿觉有些不好意思。 包拯开口道：“钱我收下了，这是恩师赠我的字帖，阿衡姑娘且收下，闲来无事可练练笔。” 顾衡苦笑不得，但依旧开口道：“好，多谢包大哥。” 包拯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对着顾衡说道：“今日就先告辞了，我们改日……” 顾衡笑着摆手：“改日再见，哈哈。” 包拯看着顾衡离开的背影，久久愣神。 顾衡拿着字帖回了家门，却看到自家娘亲大腿跷二腿上，一副要对顾衡三堂会审的模样。 第五十二章 公侯府上 顾衡低着头从堂前走过，只听到这陈氏大喝一声。 “你给我站住！！” 顾衡双腿一软，一步到位坐到自家娘亲旁边的椅子上。 她开口说道：“娘，我这是为了给姐姐找场子，那辅国公家的人，明显是想找咱们麻烦，咱虽说没有他们家大业大，可光脚不怕穿鞋的，不能怂。” 陈氏一巴掌拍到桌子上。 “你娘我问的是这个吗！我问的是那个黢黑黢黑的穷小子，他他他，你你你，总之你不能找个穷小子，咱们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你脑子给我清楚一些！！” 顾衡睁大眼睛，属实不明白自家娘亲脑子里的想法。 “娘，你多想了，人包大哥是给我送东西的，而且日后他就要去做官了，不做我这生意了。” 陈氏一听到那黑小子要做官，顿时睁大眼睛。 “做官？那倒是可以……” 顾衡：“娘…” 第二日，紫荆依旧没起来，顾衡带着素素去茶楼找包允。 包允搬了新家，虽说依旧比较破旧，可比之前的住所要好上太多了。 包允今日见顾衡尤为热情，她见到顾衡身后带的素素，顿时好奇问道：“这位姐姐是？” 顾衡微微一笑。 …… 辅国公府上，今日极为热闹。 一来是府里头最有能耐的二老爷从西北归来，二来那不知好歹的顾家小女子总算是不再有动作，三来应天府的人已经将陈世美抓到了牢里。 明日便要开堂审案。 这些日子辅国公家的老太君因为这事儿吃不下饭，睡也睡不好。 最为宠爱的二子带着军功归来，她自然高兴。 辅国公家的二老爷王御敌，二十五岁便已然是西北将军王，如今四十出头便是统领西北军务，乃是国公府的中流砥柱。 老太君和老国公关系不大好，便自己居住在慈溪院，她特地遣人给二老爷准备了尚好的御前龙井。 王五郎和王七郎，以及生了病的王六郎也在老太君身前伺候。 王七郎王衍虽说才13岁，可容貌极为出众，颇受老太君和父亲的喜爱。 只见到这王御敌从外面进来，却也不看自己的嫡亲儿子，反而朝着王七郎走去。 还没等王七郎反应过来，这王御敌直接将王七郎抱起，十分慈爱地说道：“衍哥儿又长高了，爹爹不在的这段日子，可有好好读书？” 王七郎十分乖巧地说道：“儿子读了武经要略，儿子想跟爹一样，做个威武的大将军。” 王御敌笑着摸了摸王七郎的脑袋。 “将军要当，这书也要读，日后爹爹要每日教你的功课。” 王七郎点头。 王御敌也不看自己的嫡亲儿子，而是径直走到老太君跟前，朝着老太君跪下。 “儿子回来了，虽然只混了个闲职，可日后定然能在母亲身边尽孝。” 王御勇如今被皇上安了个兵部的一品大员，虽说是闲职，可隐隐约约有封爵位的意向。 王家一门两个爵位，那这皇后的位置恐怕便悬了，所以老国公便找人压了自己二儿子一头。 这爵位迟迟没有下来。 王御敌心里头不满，也不能发作。 老太君听出自家二儿子心中不满，便开口安慰道：“你且放心，娘不会让你受委屈，如今涧哥儿十五了，也到了订婚的年纪，我定然给他找一门好姻缘。” 突然被点名的王五郎有些意外。 王御敌看了一眼王五郎，他开口说道：“他的婚事，让他母亲来操心，母亲若真有心，可多给衍哥儿相看相看，他虽是庶出子，可也是我心底里疼爱的儿子。” 饶是王六郎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也替自家五哥委屈，他忍不住插嘴道：“五哥这么稳重聪慧，不愁没有好媳妇儿，倒是我，名声在外，祖母你要替我好生相看相看？” 老太君听到王六郎这没脸没皮的话顿时大笑。 “你这皮猴，哪有哥儿自己来找媳妇儿的？无论是谁，只要你看上，祖母就替你说，只要别是那顾家小女子就行。” 提到顾衡，王六郎脸色一绿，顿觉浑身无力。 “祖母，咱别提她了，这些日子外头唱的那个六儿纪，孙儿真的是……” 这些日子，京师兴起一出杂剧，十分风趣，讲的便是一个贵家公子整日欺男霸女，最终被一个穷家女子戏弄的杂剧，戏词十分风趣幽默，名字和王六郎如出一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写的是谁。 搞得这些日子王六郎都不敢出门了。 老太君虽说心里头恼那顾衡屡次欺辱他们王家，可那出戏确实好笑，老太君忍不住笑道：“虽说那顾家小女子屡次为难你，可写的戏确实有趣，祖母看了，心中竟觉着，那纨绔公子和贫家女儿颇有几分相配……” 王六郎顿觉两眼发黑。 趁着自家六弟没被气死，王五郎将人拉了出去。 自始至终，王五郎的父亲都未曾看他一眼，旁人若是不知道内情，还以为两人是陌生人。 王六郎对着自家五哥说道：“五哥啊，我和这顾家小女子真是五行相克。” 王五郎笑了笑。 “三姐姐如何了？” 王六郎无奈摇头，他开口道：“大哥去看她了，可她依旧不肯出来见人，三姐姐恐怕是嫁不了人了，这陈家，呸，顾家人着实可恶。” 王五郎不置可否，此刻只见到一个身形圆润之极的少女从远处跑来，她看到王五郎后，很是高兴地说：“哥哥，爹爹在哪里？” 王五郎淡淡说道：“去顾姨娘那里了。” 少女皱眉，非常不高兴地说：“你都不知道讨好讨好爹爹，让他去看看娘亲。” 王六郎有些无奈。 “蕴妹妹，二叔刚才都不带看我们一眼的，根本插不上话。” 这位是王五郎的胞妹，姐妹里排行老五，容貌能看出来是一等一的，可天生爱吃不爱动，身材比较胖，也不受老太君和父亲喜爱。 这位五小姐皱起包子脸，开口道：“爹爹就是偏心，旁的再偏心好歹也做点表面功夫，可爹爹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 第五十三章 孤寡老人 王六郎眼见自己说了错话，便赶忙轻咳一声。 “蕴姐儿……” 王施蕴是个性子急的，眼见到母亲的差事儿没办成，胖脸一垮对着自家兄长说道：“我不管，如今爹爹回来了，哥哥你必须把他请去娘亲屋里头，就说娘亲病了。” 王五郎顿时有些无奈。 “娘总是装病，爹爹都不信了。” 辅国公二房的正妻欧阳梓，从小被寄养在祖父家中，颇受宠爱，所以性子非常高傲，但是这二房家的老爷也是个性子高傲地，两人这些年来见面就吵架，那二房老爷索性也就不常去正房，反倒是非常宠爱自己的小妾。 王施蕴见到自家兄长如此，顿时拉下一张脸。 她开口说道：“就知道你不靠谱，我自己去找爹爹。” 王施蕴转身便要走，可王五郎却拉住自家妹妹，只听到他开口道：“你还是不要去了，今日四姐姐从婆家回来。” 王施蕴听到这话顿时脸色一阵难看。 那位四姐姐是二房的庶女，非常受王施蕴父亲的喜欢，加之那位四姐姐为人聪慧，王施蕴没少在她那吃亏。 好不容易嫁人了，这位还总喜欢往娘家跑。 王施蕴小时候没少被那位明里暗里的欺负，王施蕴一听到她回来了，顿时心思都歇了。 王五郎看到自家妹妹如此，只得安慰道：“我知道你着急，可爹爹和娘亲之间的事情，不是你能解决的。” 王施蕴听到自家哥哥如此说话，便知道指望不上了，她揉了揉自己微红的眼睛。 “哥哥，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这一颗心到底有多狠，这院里面的事情，你从来不争也不抢，若是爹爹得了爵位，他那么宠爱衍哥儿，你就不怕……” 王施蕴越说越生气，她实在不明白，为何旁人的兄长都是事事为家人谋划，可她的兄长，却这般与世无争。 王五郎依旧不语。 王施蕴见到自家兄长这副模样，顿时气的连话都不想说了，她转身跑开。 王六郎见到自家五哥如此，赶忙开口安慰道：“五哥，你莫要放在心上，男子汉大丈夫，功名爵位还是得自己挣。” 王五郎抬头看了看自家精美绝伦的亭台楼阁，一双眼睛黑沉忧郁，却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 顾衡同包允在甜水巷附近看了店铺的位置。 说来她倒是挺喜欢甜水巷的名字，似乎是因为前朝此地有许多卖甜水的铺子，所以才因此得名。 而顾衡包允素素三人开办的店铺也跟甜水相关。 顾衡称之为古人的奶茶店。 如今马上便到夏天了，冷饮肯定是个非常挣钱的生意，包允做的雪花乳酪冰极为可口，素素还会酿制米酒。 顾衡把现代的奶茶的做法搬来了，几个人好生研究了一番。 最终还真捣鼓出一套饮品单。 素素和包允非常有干劲儿，只是三人谈妥之时，太阳已经西沉。 顾衡明日还得带着自家娘亲去陈氏拜会，所以只能早些回家。 许是今日说的话太多了，顾衡竟然还上了火，她让张妈妈给自己做了一碗冰镇绿豆汤，可火气依旧没有下去。 顾衡到陈氏的屋里头，想看看自家娘亲在做什么。 结果一开门，便看到陈氏跪在亡夫的牌位前。 只听到陈氏说道：“夫君啊，你千万不要怪罪长风和阿荣，都是我没教好他们，你千万要保佑他们啊，总觉得戏里头唱的，这大官和妃子都没啥好下场，你可得在下面好好保佑保佑他们！”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陈氏一扭头看到自家闺女在嘲笑自己，顿时拉下脸来。 “你这死丫头，又去哪里鬼混了？” 顾衡走到陈氏身前，将陈氏拉了起来，她笑着说道：“自然是去做生意的，娘你就准备当老板娘。” 若是平日，陈氏脸上肯定得满脸笑容，可此刻她却耷拉着一张脸。 “娘，这是怎么了？” 陈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而后开口道：“咱们明天去那陈家，我今天就找人打听了一番，那陈家说是家大业大，可就只有一个老头，那老头天生命硬，生生把自己的儿子女儿妻子兄弟都给克死了，你说你姐姐和哥哥到他家，那不是……” 顾衡顿时一阵呆愣，怪不得陈氏又开始求神拜佛了。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儿女，便是改了姓，也总是心疼。 第二日清晨，顾衡和陈氏收拾妥帖，一路到了这蓝田陈家。 说起来蓝田陈家也算是名门望族，可后来太祖皇帝大肆清理开国功勋，陈氏便被贬到了西北之地。 陈家做起了生意，积攒了许多财富。 后来也出了几个入仕的读书人，只是不知道为何人丁越来越稀少。虽说出了一位太师，可到如今这一代，嫡系已经没有男丁了。 而且说起来陈氏倒真与这蓝田陈家有出了五服的亲缘关系，可即便如此，陈氏站到蓝田陈氏门楣之前。 却依旧有几分不忿。 顾衡开口道：“娘，这陈太师有几分本事，咱们反正是被占便宜，索性提出点条件，也不能太吃亏不是？” 陈太师对外宣称顾长风是他表亲家的孩子，算来算去，这陈氏倒成了陈太师的远方表妹。 之前京城里有过一些猜测，不过顾长风的真实身份很少有人知道，所以倒也没有多少非议。 可莫名多了个远房大表哥的陈氏，心里头总觉得不大舒服。 总觉得自己被占便宜了。 陈家虽是巨富，可在京师的府邸，却莫名显得十分寒酸，跟陈氏想象中的亭台楼阁完全不同。 顾衡和陈氏被一个十分清瘦的老仆带到了前堂，只见到一个身量极矮的老头，坐在桌子前。 虽说穿着锦衣，可由于太过矮小，生生少了几分大人物的气质，但是那一双眼睛却是分外的犀利。 那老头并没有看陈氏，而是看向顾衡，他开口说道：“你就是阿衡？” 顾衡开口道：“正是，您是？” 老头子站了起来，居然和顾衡一般高。 老头子开口道：“我是长风的老师，也是他名义上的父亲。” 第五十四章 冤枉 陈氏一听到这话，顿时拉下脸。 她开口说道：“哼，我那儿子可是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如今他这一声不吭成了你的儿子，世上哪有这么不平的事儿？” 陈太师抬头看向陈氏，他开口说道：“老表妹你有什么要求？” 这一声老表妹把陈氏差点叫的半身不遂。只见这陈氏叉腰说道：“我的亡夫乃是顾氏之后，先帝时那也是门楣显赫的大家族，只是被人所害蒙冤，你若是能替顾家平反，我就……” 陈太师直接拍手道：“可以，还有呢？” 陈氏眼珠子一转，心想这陈太师还真是神通广大，这事儿求自家儿子，儿子都不敢答应，可这位陈太师却直接就应下来了。 陈氏开口道：“老表哥你好歹也算是我家阿衡的长辈，你若是能咱们阿衡找一门好婚事，那我这儿子就卖给你了。” 饶是顾衡也不得不感慨，自家娘亲当真是……灵活。 陈太师看了一眼顾衡，而后摸着自己的胡子笑着说道：“那是自然，你们住在甜水巷可还习惯，若觉得院子小了，我在西边还有一处十亩的大宅子。” 陈氏赶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们娘俩就两人，了不起每个人配个丫鬟婆子，住那么大的院子，吓人哈哈哈。” 陈太师笑了笑，他让下人上菜。 顾衡本来以为自家娘亲会同这位吵一架，没想到一番攀谈交心，这两人便以老表哥，老表妹相称。 此时天色正好，顾衡忍不住打量起这位老表哥。 据说陈太师当年也是京城一等一的才俊，后来宦海浮沉，斗倒了许多前朝老臣，如今虽说已经闲赋在家，可在朝中也是有不少能量的。 陈太师同她们用过膳之后，太师的妾氏邀请陈氏到内宅一叙。 陈太师妻子儿女皆去世，这位妾氏乃是以为当世名妓，也算是红颜知己。 陈氏跟着人去了，此处只留陈太师和顾衡。 陈太师看着顾衡，低声问道：“长风都同我说了，事情自然是安排去做了，你们兄妹三人倒真是一个比一个胆大，你就不怕若真是逼急了辅国公，他真做出什么事来……” 顾衡开口道：“太师，您平日里看戏嘛？” 陈太师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开口道：“不怎么看，那等玩物丧志。” 顾衡笑着说道：“书读多的人，想要明白什么道理，是很轻松的，可这天底下又不是所有百姓都认得字，都读过书，陛下如此抬举我哥，不也是因为我哥比旁人要了解陛下的心思，知道陛下看着这偌大的国家慢慢腐坏，心里头着急。” 陈太师抬眼看向顾衡。 顾衡继续说道：“那一日端王殿下来找我，让我帮忙写一出戏，他想看看，那件事儿在戏里能不能做成。” 此刻微风阵阵，吹得顾衡额角的发丝微乱。 陈太师眯起眼睛，眼前这少女倒真是顾长风的妹妹。 陈太师开口道：“所以你觉着在台上唱的戏，不如现实里演的是嘛？” 顾衡点头，她开口说道：“这几日，我娘便拜托太师您了。” 应天府，三司会审。 王五郎在堂后观审，他在大理寺有个虚职，在这里倒也不奇怪，毕竟此处还来了一位大佛。 宫里头的十三爷坐在王五郎身边，他看了一眼王五郎，而后开口道：“辅国公大房造的孽，没道理总让你这二房的人来收拾。” 本来此时应当是六郎来，可王六郎不想同顾衡再有交集，便称病不外出。 大房夫人恨铁不成钢，说这顾衡是个女子，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掺和在这种事情中。 王五郎开口道：“大伯坐在堂前。” 辅国公大老爷在督查院有个闲职，虽说有些不合适，可以辅国公家的家世，也没人敢说什么。 此刻坐在堂上主审官敲响了惊堂木。 只见到一个瘦小的孩子被带上堂。 主审官问道：“来人可是陈寻安？” 小豆子恭恭敬敬地朝主审官磕了一个头，他开口说道：“正是小人。” 主审官继续问道：“你要状告你的父亲，新科状元郎陈世美？” 主审官昨夜吩咐过牢头，让他跟小豆子好生练习了好多遍，生怕这孩子今天紧张说错话。 他也是倒霉，这样的案子，两边都在暗自较着劲儿，得罪谁他这辈子就算完了。 小豆子抬起头来看向主审官，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不是的大人，草民要告的是杀我娘的人，辅国公府的三小姐。” 辅国公大老爷顿时气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别说辅国公大老爷，连十三爷都愣住了，王五郎看向身边的人。 十三爷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他赶忙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跟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啊！” 督察院、大理寺、刑部的官员交头接耳，主审官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他慌慌张张地拍下惊堂木。 “先带下去！” 几个衙役将小豆子带了下去，主审官跑到十三爷面前，面露为难道：“殿下，昨晚下官已经安排好了，可不知为何这孩子突然……” 十三爷揉了揉自己生疼的脑袋瓜，开口问道：“可是有人见过这孩子了？” 主审官赶忙开口道：“这孩子见了陈世美一面，那陈世美如今已经被打的不成人形，怕是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辅国公来人特别吩咐，应天府的人自然不敢怠慢。 十三爷顿觉头大无比，他开口说道：“先审嫌犯！” 主审官赶忙跑回自己的座位，敲了惊堂木，只听到他大声喊道：“把嫌犯带上来。” 几个狱卒将一个几乎浑身溃烂的男子抬了上来。 眼看着还有一丝气，可说句话都困难，主审官大声质问道：“陈世美，你可知罪？” 陈世美气若游丝道：“我冤枉，都是三小姐干的……” 这辅国公大老爷再也忍不住，他站起来指着陈世美。 “血口喷人！好你个陈世美，枉你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你为了荣华富贵，杀了杜氏，还害了我女儿一辈子，还在这里狡辩！” 第五十五章 义庄 陈世美被身旁的狱卒狠狠地打了嘴巴，脸颊血肉模糊，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辅国公大老爷怎么骂，这陈世美也说不出一句话。 可却能发出极为惨烈的嚎叫声，在这青天白日之下，竟然如此可怖。 饶是十三爷也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主审官拍了一下惊堂木，开口说道：“将从犯陆子行带上来。” 话音刚落，只见到一个身穿囚服，身形消瘦的男子上前，只听到这主审官开口道：“可是你受陈世美指使，派赖三杀害的杜氏？” 陆子行朝着主审官磕头，他开口说道：“草民认罪。” …… 坐在一旁的辅国公大老爷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水，一个原告，两个嫌犯，总算是有一个人按照原剧本走。 主审官看向十三爷，他斟酌开口道：“王爷，您看。” 十三爷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开口说道：“先休案……” 主审官敲响了惊堂木，三司的人也都是老狐狸，自然知道这里面的门门道道，所以各个鱼贯而出，倒也不交头接耳。 只是这辅国公的大老爷皱着眉来到十三爷身旁，他开口道：“老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 十三爷顿时脸色一阵难堪。 “舅舅……这……” “舅舅，我可受不起，我们做臣子怎么敢跟皇家攀亲戚？” 辅国公大老爷一甩袖，转身便直接离开了。 十三爷脸色一阵尴尬，这位明显是话里有话啊，如今这皇帝对顾家人极好，甚至还为他们请来了早就不出山的陈太师。 还屡次对辅国公的事情出手，这桩桩件件，当真是不让人多想都不行。 王五郎看向十三爷，他低声说道：“十三爷，臣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还没等十三爷反应过来，这王五郎便离开了，他心中愤懑难当，只得到宫里头去求助自家兄长。 王五郎出了应天府，外头有马车候着，阿断黑着一张脸，似乎遇到了什么事儿，王五郎便开口道：“怎么了？” 阿断开口道：“方才府里头送信儿，说是夫人给老爷吵了一架，如今正打着呢。” 王五郎顿时有些无奈，他的娘亲欧阳梓是武将之女，会些功夫，本来想着与同是武人的辅国公二老爷能是登对的夫妻，可谁曾想两人成亲二十年，打了二十年。 王五郎早已习惯，他开口说道：“母亲可受伤了？” 阿断开口道：“这肯定不会，夫人身手了得，老爷便是想要伤她，也没有那个本事。” 阿断乃是欧阳梓奶妈妈的孙子，欧阳梓从小便教他武艺，阿断对这位夫人也是十分崇敬。 “少爷，咱要不赶紧回去，夫人虽然不会受伤，可难免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王五郎却摇头道：“我得去找一个人，你赶紧回去，同父亲说大房的事情有变，让他去宫里头打听一下，他应当就不会再同母亲纠缠了。” 阿断点头，他赶忙骑上马离开。 这么多年来，自家少爷总是这般冷静从容，好像什么事儿都不放在心上，倒是却又事事都能解决。 但是老爷却依旧偏爱那个只会卖乖的庶子，阿断暗自感慨了不知道多少次，总觉得自家老爷没有福气。 恐怕日后享不了这位儿子的福气了。 王五郎去了甜水巷，敲开了门，却被告知顾衡和陈氏去了太师府。 王五郎又到了太师府，可这太师府的人却说顾小姐已经离开了，似乎是上了一辆前往外城的马车，他听了一耳朵，似乎是往城外西郊的义庄去了。 王五郎赶忙往外城去。 王五郎出了外城，便已经天黑了。 此刻外头下起了雨，王五郎也顾不得其他，便在这大雨中朝着西郊义庄行进。 大雨冲刷着泥土，不知是否是因为此地埋葬了太多无主野魂，已经到了初夏，树上的枝叶都未曾抽发，只有光秃秃的树干。 天上不见得一丝光亮，雨水哗啦啦地流淌。 王五郎翻身下马，走向西郊义庄。 他隐约听过此处，据说那是端王殿下好心设下的一处义庄，收留无故死在京师的尸首，所以此处也叫孤魂冢，寻常人不会来此，更别说一个女子了。 王五郎此刻浑身已经湿透，他朝着那义庄走去。 空气中似乎有一丝丝腐肉焦糊的味道，王五郎拔出了腰间的匕首。 他一进去便看到一个形容枯槁的老者，那老者似乎正在睡觉，听到有人进来，方才猛然睁开眼。 他有些惊恐地看着王五郎。 “你这少年郎，这样的鬼天气来这里作甚？” 王五郎瞧了瞧四周，未曾看到顾衡的踪影，他有些忌惮地说道：“在京郊迷路，不慎入内，还请老人家收留我一晚。” 那老头看着王五郎这身打扮，又看见他四处张望的目光，心里有了主意。 “少年郎你莫要骗我，你分明是来这里找人的。” 王五郎也不反驳，只是开口道：“那请问老人家，可否见到一个十四五的少女？” 王五郎话音方才落下，一柄长刀朝着王五郎袭来，王五郎拿起自己匕首将刀顶开，那刀的力度极大，震得王五郎虎口生疼。 只见到一个满脸络腮胡，浑身煞气的男子，恶狠狠地看向王五郎。 而这男子的另一只手也握着一把刀，那把刀就架在了王五郎的脖子上。 只听那男子开口道：“你是辅国公家的人？” 王五郎开口道：“正是，你是谁？为何要对我动手？” 男子冷笑一声，刀往前一横，却被一只手给拦住了。 “赤虎，冤有头债有主，杀你兄弟的人可不是他。” 只见到顾衡从黑暗中出现，挡在了王五郎和赤虎中间。 赤虎冷笑一声。 “杀我兄弟，毁我山寨的就是辅国公府的人，我管他是谁，只要是辅国公府的人，我便要一刀砍了。” 顾衡赶忙开口道：“可你杀了他，真正害你兄弟的人便更死不了了，你可还记得四爷同你说过的话？” 一提到四爷，赤虎浑身的煞气瞬间消失，他扔下刀，走到一旁生着闷气。 他当真是生气，可却无可奈何。 第五十六章 思想觉悟 顾衡赶忙出来打圆场，她开口道：“哎哎哎，赤虎大哥，路已经走到这里了，咱们切莫节外生枝，我这就带他出去。” 顾衡赶忙拉着王五郎便到了义庄外面。 此时外面风雨大作，雷鸣电闪，影影绰绰之处望去也不知是坟头野草还是其他鬼魅，远处时不时响起诡异的叫声。 饶是心思沉稳如王五郎，心头也情不自禁浮上几分冷意。 此刻顾衡幽幽开口道：“端王殿下故意让人留下我的踪迹，恐怕早就同你说过了什么了？” 端王确实给他留过一句话，他本以为是他多想了，可此番看来，这一切都在端王殿下的谋划之中。 “是，只是我不知道你会参与其中。” 顾衡轻咳两声，今日出门她穿的有些薄，一半的肩头已经被雨水打湿了，她看向王五郎，心想这位总归有些做男子的自觉。 可这王五郎却无动于衷，眼见顾衡不说话，王五郎只得再次开口：“阿衡姑娘，你一个闺阁女子来到这种地方，恐怕不是为了看风景？” 此处坟头林立，尸骨遍布脚下，如何算得上是风景。 顾衡竟觉这王五郎有些风趣，她开口道：“我也不同五郎君绕弯子，我姐姐是必然要做皇后的，王贵妃出身好，可她并不适合做这大胤的皇后。” 王五郎听到这话眯起了自己的眼睛，便是辅国公大房与二房之间有嫌隙，可终究是一家人，听到顾衡如此说话，自然是面上不高兴。 顾衡看到王五郎的表情，顿时笑道：“五郎君，你爹爹的军功若是放在其他人家，那是要封侯的，可若王贵妃封了皇后，那你爹的侯爵之位恐怕就没了。” 王五郎开口道：“所以阿衡姑娘把我叫来，是想同我合作？” 顾衡冷的直打哆嗦，她开口道：“不是五郎君自己来的吗？” 王五郎低声说道：“我答应你。” 顾衡伸出手擦了擦自己肩膀上的雨水，她笑着说道：“赤虎乃是林豹找的帮手，林豹怕自己的所作所为暴露，找了过山寨的人来灭赤虎寨，所以他便是这陈世美一案中的证人。” 王五郎看了一眼外头的风雨，他突然开口道：“若三姐姐没有牵扯进此事，你们不能。” 顾衡长舒一口气道：“我相信老天爷不会冤枉好人，自然也不会放过恶人。” 顾衡话音刚落，风雨狂响，电闪雷鸣。 话说完了，自然便要回去了。 此时赤虎正在和看坟老头烤火，顾衡赶忙凑过去，她肚子十分饿，赤虎正在烤红薯，他掰开了一半，看了一眼顾衡。 顾衡倒不觉着自己很明显，可希望赤虎能看得出来。 可这家伙左一口右一口吃的极香，顾衡有些尴尬地问道：“赤虎大哥当初是如何逃出来的？” 赤虎抬头看了顾衡一眼，他开口道：“兄弟替我挡了一刀，我一路扮做乞丐，方才来到京师，我在街上遇到过你一次，当时你被一个富家公子纠缠，我正准备上前了结了你，可却被抓了，不过现在我想杀了你，那也是眨眼的事儿。”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咽了一口口水。 “赤虎大哥，别这样，咱们不是合作伙伴嘛……” 赤虎拍了拍自己的手，他露出一双极为阴翳的眼睛。 “哼，我本想杀了你，可那个王爷说，若杀了你，我的仇就报不成了，我本是一个山贼，只因沾染了大家族的腌臜事，便招来杀身之祸。” 赤虎握紧双拳，他咬牙切齿道：“我这样的蝼蚁对他们而言，当真如同草芥一般。” 顾衡有些同情这位，他是十恶不赦杀人放火的山贼，可在权贵面前依旧没有任何反抗的资格。 顾衡看着赤虎，她开口说道：“古往今来，能被史书记载的复仇，都是皇子贵族，可若赤虎大哥陪我演一出戏，未尝不可被记在史书中。” 赤虎听到这话顿时笑了，那笑容阴森恐怖之极。 “记在史书？那有何用？我现在最想做的，便是将辅国公上下男女老幼一个不留的杀干净了。” 饶是一旁一直看戏的老头子都被吓住了，他瑟缩说道：“你这戾气怕是比鬼还重……” 一直在旁沉默的王五郎开口道：“辅国公府也有许多人是无辜的，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你是谁。” 赤虎冷冷地看着王五郎。 “你今夜便想死？” 顾衡赶忙拉着王五郎出去，这屋子里是呆不了了。 她带着王五郎到了另外一家屋子，乃是这老头子做饭的厨房，上面只盖了些茅草，漏风还漏雨。 顾衡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她颇为无奈地说道：“你们这些从小锦衣玉食的人，怕是不能理解赤虎，所以还是闭嘴的好，要不然还得给你收尸，我可没计划这一出。” 王五郎找了个地方也坐下来，竟然丝毫不嫌弃。 他颇为无奈道：“我只是不明白。” 顾衡摆了摆手，虽然她的手冻得跟冰块一样，但是她依旧想要它起到一丝丝作用。 “你觉得他残忍，可你所代表的权贵阶级对普通老百姓做的，要比这个残忍一百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不是很正常嘛？” 顾衡也不强求了，她抱住自己的肩膀，冻得瑟瑟发抖。 她没想到今晚会下雨，当初订好剧本的时候，也没料到会是这一出。 王五郎定定地看着顾衡，他开口道：“当初在戏园子，六弟要买你的时候……” 顾衡想到这件事情她就生气，她开口道：“别提了，想起来我就生气，你们这些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太把自己当人，太不把别人当人。” 顾衡扭过身子，决定和权贵阶级划清界限。 可王五郎却解开自己的外袍，披在了顾衡的身上。 只听到王五郎开口说道：“你说的话，别人从未对我讲过，无论我的老师，我的长辈，亦或是朋友都未曾跟我讲过，可我觉得你说的有些道理。” 顾衡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她披好衣服，看着王五郎说道：“是，你这人还有点思想觉悟。” 第五十七章 完犊子 这王五郎颇为认真的问道：“思想觉悟是什么意思？” 顾衡十分认真地解释道：“反正是夸人的词。” 说话至此，两人竟然不知道再如何把话题延续下去，顾衡感觉到阵阵困意袭来，她靠在墙边，渐渐睡了过去。 可这王五郎却开口询问：“你明日准备如何？” 顾衡随意糊弄了王五郎两句，便沉沉睡去。 王五郎的五官深邃立体，平日里又不苟言笑，颇有几分凌厉之感，可在这雨夜昏暗的光线下，却意外的显出几分柔和来。 顾衡似乎是梦到了什么，嘴里念叨了几句话，王五郎听的不真切，却觉着好笑。 第二日天还未亮，那赤虎便提着长刀，走到两人所在的小屋前。 顾衡还在睡觉，王五郎一瞬间惊醒，他将顾衡叫醒。 顾衡一睁开眼睛便看到赤虎将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甚至还划破了顾衡脖子上的皮肤。 顾衡一瞬间清醒。 她看着赤虎，嘴里念叨着：“这一大早便这么着急开始演戏了？赤虎大哥你好歹给我一些反应的时间……” 赤虎冷笑一声。 “你若是不受些伤，那些人会相信你嘛？” 此刻王五郎尚且有些不解，顾衡赶忙对着王五郎说道：“昨日我被贼人劫持，五郎君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奈何这贼人赤虎武艺高强，你只得先行回京师搬救兵，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等天亮之后，我和赤虎大哥便会赶到应天府。” 王五郎忍不住皱起眉头，他开口说道：“若是这般，恐怕你的名声……” 顾衡毫不在意地说道：“那不重要，五郎君可千万不要露馅了，咱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另外五郎君，你的腰牌借我一用。” 王五郎不知道这是什么典故，但也只能点头。 顾衡接过腰牌。 赤虎一把将顾衡拉了起来，此刻外头尚且下着雨，赤虎也不在意，直接单手将顾衡甩到马上，给她披上了一身黑斗篷，他翻身上马。 顾衡趴在马背上，姿势极为不舒服。 她开口说道：“虽说这样毫无表演痕迹，可我怕我坚持不到城门口就没力气了……” 此刻漫天雨水打湿了顾衡的头发，她的呼吸有些困难。 骑在马上一眼的赤虎一言不发，此刻顾衡当真有几分害怕，她不知道端王对他洗脑洗到了何种地步。 马儿跑出了义庄，赤虎收紧缰绳，一只手将顾衡扶正，继续往前跑去。 顾衡这才放下心来。 此刻赤虎开口说道：“你说为何今日会下雨？” 顾衡心里头咯噔一声，她开口道：“兴许是老天爷觉得咱们这场戏须得逼真一些，所以便下了一场雨。” 赤虎冷笑一声，他开口道：“你这丫头，是不是觉着眼前的一切便如同一场戏一般，可我告诉你，人死了便真的死了。” 顾衡故作镇定道：“反正人总归是要死的，不过晚死总比早死强一些……” 赤虎带着顾衡到了城外，用王五郎的腰牌开了城门，还大摇大摆地骑着马进了这皇城。 此刻雨越下越大，甚至比昨夜还要大。 顾衡冻得直哆嗦，她颤颤巍巍道：“赤虎大哥，你可想过，你以后定然是生机渺茫……” 赤虎开口道：“可报仇很重要。” 此时此刻，应天府大堂 依旧是昨日的那群人，经过一夜的严刑拷打，不成人形的陈世美终于招认了自己的罪行。 只是那顽强的小少年，依旧咬牙不肯松口。 可这也无伤大雅，嫌犯已经认罪，今日主审官定罪画押，事情做好了结即可。 主审官老家西北，最讨厌下雨天，他皱着眉拿起笔准备落下那一笔朱批。 外头进来了一个极为慌张的衙役，那衙役说道：“大人，城防司的人来了，说是外头有人被歹徒劫持了。” 主审官十分不耐烦的说道：“城防司的那些酒囊饭袋都是干什么吃的，应天府何时管过这种事情。” 那衙役欲言又止，最后不得不开口道：“可被劫持的人是荣贵妃的妹妹，而且歹徒要求要见您……” 主审官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就在此刻，十几名锦衣卫拿剑指着一个彪形大汉，那大汉一只手拿着刀，另外一只手拽着一根锁链，锁链绑着一个身形柔弱的少女。 那少女浑身是血，被前面的大汉拖在地上，看起来奄奄一息。 看到那人的面孔。 十三爷整个人都麻了，他大声呼喊着顾衡的名字。 “阿衡！” 一旁奄奄一息的陈世美突然清醒，他瞧见顾衡的模样，竟然觉着心里有几分畅快，可他的喉咙里都是血，他压根说不出嘲笑的话。 顾衡人事不知，昏迷不醒。 十三爷赶忙说道：“快把人给本王放了，否则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十三爷否则两个字一处，赤虎的刀横在了顾衡的脖子上。 场面一度非常的紧张。 毕竟荣贵妃乃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她的妹妹那可不是一般人物，若是这件事情没有处理好。 恐怕在座的一部分人就要乌纱落地了。 主审官对着身旁的小吏耳语道：“外面的人是怎么做事地，这里是应天府重地，如何能让人轻易的进来！！” 那小吏无奈道：“大人，那王家五哥牵扯进来了，他一早便去锦衣卫搬救兵了，宫里头的娘娘正在出宫赶来，外头围了一圈锦衣卫，您便是想要甩锅，这也甩不出去啊！” 主审官听到这话顿觉眼前一黑，想要昏死过去。 可赤虎的一句话却又让主审官精神百倍。 只听到赤虎开口道：“恳请大人为我赤虎寨几百口人伸冤！” 赤虎跪在地上，可却依旧不忘刺向顾衡的刀。 赤虎这一番话倒是把主审官给问蒙了，主审官只好看向十三爷，十三爷着急顾衡的性命，便赶忙出来主持大局。 他对着赤虎说道：“你莫要冲动，你的冤情，郭大人自然会替你洗刷，可你刀下的这位女子却是无辜的。” 被点到名字的主审官郭大人顿时欲哭无泪，他什么时候要替这个山贼洗刷冤屈了呀，这赤虎寨的名号他也有所耳闻，那可是北方极为出名的悍匪啊！！！ 他们不杀人放火就算了，还用得着让别人洗刷冤屈？！ 赤虎冷笑道：“当初辅国公府的林豹子给了我一万两，让我杀了她和一个孩子，我没得手，结果那林豹子怕事情败露，居然找过山寨毁了我的寨子！！” 十三爷听到这番话，顿时心头一凉。 完犊子了。 第五十八章 最佳女配 还没等十三爷想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这赤虎便从自己的怀中掏出来带血的银票。 坐在一旁的辅国公府大老爷脸色阴沉之极，他对着自己身旁的随从耳语了几句。 那仆从转身离开。 十三爷看到这一幕，眉头微微皱起。 此刻赤虎高声说道：“这便是林豹子派人给我送的银票，他说让我在路上劫走四人，一对母女，一个孩子，一个混混，但是我只抓到了那对母女。” 辅国公大老爷壮着胆子问道：“那对母女是谁？” 赤虎一双虎眼瞪向一旁的辅国公大老爷，大老爷顿时吓得往后一仰，差点摔个马屁蹲。 “那便是她，还有她的老娘。” 顾衡此刻悠悠转醒，她声音有几分嘶哑的说道：“这是哪里？” 赤虎另一只手飞速探到顾衡脖颈，一只手便将顾衡挡在自己身前，暗处射来的那支箭被十三爷一脚踢开。 十三爷厉声喝道：“所有人都不准动手！！” 顾衡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大声喊道：“十三爷，救救我。” 赤虎冷笑道：“你此刻还有向别人求救的机会，可我赤虎寨上上下下千余人却连个求活的机会都没有，我赤虎寨难道不在大胤的国土？我今日便是来讨公道的。” 赤虎说完之后，扯着顾衡跪在了地上。 倒霉蛋郭大人此刻算是架在火上烤了，他问道：“你意欲状告何人？” 赤虎冷冷说道：“自然是，辅国公三小姐，我要让那高贵的三小姐站在我面前，我要问问她，她凭什么为了自己的姻缘害死那么多人。” 辅国公是什么人家，那可是三朝元老，当今圣上的外祖，一个法外之徒居然敢状告辅国公。 辅国公府大老爷气的满脸通红，他站起来指着赤虎厉声说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污蔑辅国公府！找死！” 赤虎很狠地勒住顾衡的脖颈，顾衡顿时两眼一翻差点交代过去。 十三爷赶忙出来揽住恼羞成怒的辅国公老大爷。 “舅舅，你冷静一点！阿衡还在他手上呢。” 这辅国公府大老爷往后退了几步，那眼神看着就是恨不能让顾衡立马交代在这里。 赤虎冷笑，他开口道：“林豹子的妹妹乃是三小姐身边贴身丫鬟林翠，杀了杜氏的人也是林豹子的人，这事情是谁指使的，在座的各位官老爷难道不清楚嘛？” 郭大人想死的心都有了，是谁指使地，在座的各位自然清楚，可如今宫里头的皇上都想让这件事情翻篇了，他能怎么办？ 顾衡十分艰难地开口说道：“王家舅舅，我求求你了，你就让三小姐出来和他对峙，我不想死……” 辅国公大老爷气的吐血。 谁是你王家舅舅！！这死丫头怎么这么会攀关系！！ 顾衡现在是真的疼，虽说血是鸡血，可赤虎下手是真的狠，她脖子都快被勒断了。 辅国公大老爷厉声说道：“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我家三女已经同陈世美退婚，同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关系，你要报仇去找那陈世美，要杀要剐随你便！！” 赤虎大笑道：“他一个云南来的书生，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不过是侥幸考中了状元，被你们这样的豪门看重，若是没有你们辅国公帮衬，他如何能请得动过山红？！” 那林豹子找了赤虎帮忙的同时，就已经联合了过山寨的山贼想直接过河拆桥，可谁知赤虎事儿没有办齐整，这过山红还同李卫达成了交易，放走了顾衡和陈氏。 林豹子原本完美的计划实施的极为稀烂。 王家舅舅无话可说，无杠可抬，这里头的人都知道事实，可却没有一个人敢说一句话。 权贵对普通老百姓犯罪那正常不过，若是实施对象便成山贼这样的法外狂徒，那就更没有理由管了。 王家舅舅恶狠狠地看了一眼郭大人。 只听到郭大人开口道：“你可有证据？” 赤虎拿着银票说道：“这银票便是证据，大胤的票号兑换皆有印鉴，大人一查便可，而且那孩子的证词是证据，那陈世美的证词也是证据！” 王家舅舅听到这话，顿时眉头一皱，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十三爷。 十三爷精神顿时一震，他低声说道：“舅舅看我作甚，我什么都不知道！ 郭大人接过银票，他开口道：“这银票说不准就是你打劫而来的，你可是个贼，辅国公府人口众多，奴仆成群，这银钱流向，自然也是多变，所以这并不能做证。” 郭大人自诩办案能力一流，在他手里的案子没有成千也有上百，各个都是办得令上司满意。 赤虎红着眼睛说道：“那陈世美和小豆子的证词呢？” 郭大人两手一摊，开口道：“陈世美已经认罪，至于那孩子……” 郭大人同身边的衙役耳语几句，那衙役离开。 不一会儿，几个人抬着一个板子上了堂前。 原本一直在调整跪姿的顾衡顿时愣住了，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豆子，一个豆丁大小的娃娃，跟豆芽菜一样的脑袋上挂着一个巨大的精铁枷锁，他太过瘦小，那枷锁看着足有四五十斤，他只能趴在板子上。甚至连脑袋都抬不起来。 顾衡睁大了眼睛，小豆子看到顾衡之后，想要张开口说，可声音喑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衡恶狠狠地看向郭大人，脸上的害怕恐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愤怒。 赤虎冷笑道：“你们这些狗官，为民请命个个都不行，颠倒黑白倒真有一手！” 郭大人往前站了一步，这枷锁可不是他让上的，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把这锅给背了。 “大胆，本官乃是依照大胤朝律法办事，平民告国公，那是要踏钉板滚火炭，本官怜惜他是个孩子，才换了枷锁，这已经是与法理不和了。” 顾衡藏在衣服下的手，很狠掐了一下赤虎。 赤虎拿刀抵在了顾衡的脖子上，顾衡的脖颈顿时冒出鲜血。 “我要让那高贵的辅国公家的三小姐与我这卑贱的山贼对峙！！” 这句话，顾衡教了赤虎很久，生怕他说不出台词的韵味，可此刻，顾衡却觉着他吼的极好。 此刻门外的锦衣卫让出一条路，一位身着锦衣华服，头戴金冠的男子出现，他对着赤虎说道：“你放了她，本王以大胤皇室的名誉向你保证，一定会彻查此案。” 第五十九章 都想加戏 端王的两只袖子已经湿透了，显然是骑着马来的。 顾衡看向端王，意思是怎么不按照说好的来，可这端王却正色道：“只要你肯放人，本王便会派人剿灭那过山寨，东山丘陵一代的土匪本就该清理，任其发展到如今这种地步，是朝廷的责任，让东山百姓无生机可讨，无奈落草为寇，也是朝廷的责任，所以陛下已经下旨，立令京营出京剿匪。 饶是没读过几年书的赤虎也不得不感慨，这位王爷的水平极高。 灭了赤虎寨的是过山寨，跟他们辅国公府有什么关系？ 顾衡顿觉有些生气，这些人还真是教科书级别的不要脸。 顾衡在暗处戳了戳赤虎的腰。 只听着赤虎说道：“王爷可听过乡野间的一个趣事，便是地主因张三种地出产的粮食太少，便将张三的地收回给了李四，张三无地可种，老母亲活活饿死，张三心生恨意，找城里的青天大老爷告状，青天大老爷非常愤怒，把李四抓来砍头了。” 这话顾衡可没教赤虎，她忍不住感慨赤虎倒是有几分天赋。 这主审官眼见端王殿下被内涵的无话可说，他道：“大胆逆贼，端王殿下既然已经答应了你，你就应该好生谢恩，不要将那等口耳相传的谣言来污蔑朝廷。” 这赤虎笑道：“各位青天大老爷们，这可不是编的故事，这是我爷爷的事儿，我爷爷便是那个李四，我们全家凑齐了三两银子，找镇上的张讼师写了状子，那青天大老爷却直接把我爷爷的事儿给办成了铁案，据说，只是因为新娶了一个小妾没空搭理我爷爷那样的小民。” 饶是急智如郭大人，却也不知该如何圆。 这厮说的事儿，凡是从下面干上来的官员都清楚，有个说法是，每年死在县衙里的囚犯得有几百人，这些人大多只是因为交不上地租。 这些人死了，地主们再把他们的地给其他雇农。 这赤虎继续说道：“我爹提刀到那地主家里，砍掉了地主全家的脑袋，我爹就同我说，这世上能为民做主的只有民手里头的刀，可我今日来了这京师，跪在你面前，信了一回头上顶的正大光明，就是相信这世上还有为民做主的官。” 三司官员，大理寺、刑部、督察院，各个都是手握权柄熟读圣贤书之人，却入了这大堂，审一个心知肚明的案子。 郭大人心头有些复杂，他伸手指着赤虎开口道：“你、你这刁……” 许是郭大人想起此人是个贼，便只得改口道：“你这个刁贼……” 端王摆手，他看向郭大人。 “去辅国公府请人来。” 郭大人满脸菜色，他看向辅国公大老爷，大老爷气的头发冒烟，他恶狠狠地看着端王。 “好啊，端王殿下好大的权柄，此案乃是陛下亲自下的口谕，让三司来审，殿下这要是越权嘛！！” 辅国公大老爷身形矮胖，虽说极力在端王面前梗起脖子，却依旧是低人一头。 端王冷声说道：“难道王大人想让她死？” 辅国公大老爷不在意地笑道：“不过是一个皇妃的妹妹，如何能比得了大胤的体统，大胤的规矩？” 若不是顾衡要维持自己的人设，她定然要同这位大老爷辩上一辩，让他知道什么叫规矩，什么叫体统！！ 此刻赤虎幽幽说道：“大胤的规矩是为了方便你们这些权贵作恶？大胤的体统是为了你们这些虫豸而设？前朝三世而亡国，我看也不远了。” 辅国公大老爷喊道：“大胆！！你要造反嘛？” 赤虎红着眼睛说道：“便是造反又如何？” 辅国公大老爷好似找到了机会，他大声吼道：“你们这些人愣住做什么，快把这个反贼给杀了！！” 无数士兵弯起弓箭，顾衡心里头慌乱之极。 这赤虎表现的太过抢眼，剧情走向完全不对！！ 顾衡慌忙喊道：“都住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极，外头突然传来一个极为尖锐的男声，似乎是宫里的内侍。 “陛下有旨，酌令辅国公府涉案一干人等，入应天府审问！” 只有这一句话，却让辅国公府大老爷脸色大变，他狠狠地踹了一脚自己曾经摔过马屁蹲儿的椅子，甩袖离开了。 郭大人满脸绝望，他觉着自己这官算是做到头了。 郭大人斟酌问道：“端王殿下，如今，如今可该如何是好？” 端王冷冷看向郭大人，只听到他开口道：“郭大人说呢？” 郭大人浑身一震，他对着赤虎说道：“如今陛下已经下旨同意秉公办理此事，你还拘着她作甚？” 顾衡的脖子都快断了。 赤虎放开顾衡，而后直接跪在地上，瞬间上来四个狱卒将他按倒在地，身上被带了一百斤的枷锁。 赤虎却极为轻松地站起来说道：“多谢郭大人替小贼做主，若大仇得报，小人便是化作厉鬼也会报答郭大人的。” 郭大人听到这话顿觉浑身冒冷汗，他忍住要哭的冲动，大声喊道：“快被他押下去，严加看管，任何人都不得探视，若是被本官发现谁给他动了手脚，我为官十几年也不是吃素的！” 郭大人也是有脾气地。 端王抱起浑身是伤的顾衡大步离开此地，十三爷赶忙跟上，此时外面已经准备好了马车。 端王抱着顾衡上了马车，顾衡冷静的擦了擦自己脖子上的血，虽说都是假的，可刀划在脖子上的感觉还是极为真切的。 端王安慰道：“你受苦了。” 顾衡死死盯着端王，问道：“端王殿下，陛下是什么意思？为何还给辅国公府留了余地。” 端王看向窗外，他低声说道：“宫外的戏告一段落，宫里头的戏才刚刚开始。” 顾衡听得云里雾里。 十三爷挤进了这间不怎么宽敞的马车，他看到顾衡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地瞪着自家四哥。 他不可置信道：“你，你，你们……” 顾衡此刻心情极为不好，她瞪着端王道：“所以，咱们到底是不是一伙的？” 第六十章 高手 十三爷此刻是一头雾水，可看到顾衡和自己兄长的表情，却也知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他斟酌开口道：“要不先把阿衡送回家？” 端王却摇头道：“辅国公二老爷和老国公此刻在宫里，还有荣贵妃的母亲，宫里的王贵妃和荣贵妃争吵受了伤，而且太后要见阿衡。” 顾衡顿时心里头一阵不妙，她抬头看向端王。 “我母亲怎么会在宫里头？” 端王脸色有几分愧疚，他低声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何。” 顾衡顿时冷声道：“我分明将母亲送到了陈府。” 端王长叹了一口气。 “这我便不得而知了，本来打算今日便让此案了结，但终究是节外生枝了。” 顾衡无奈叹气。 端王似乎不在乎自己早就懵逼的十三弟的感受，他开口道：“你在应天府好生看着那赤虎，防止有人动手脚，咱们既然做了，便一定要办成。” 十三爷虽然心中有万般疑惑，可也只能点头离开。 顾衡深吸一口气，她开口说道：“莫非是王五郎临时反水？” 端王神色变幻莫测，等了许久之后，他只说了一句话。 “王五郎是个很聪明的人。” 马车到了宫城，顾衡已经困得不行了，她昏昏欲睡，趴在一旁的车壁上，这副模样倒是极为凄惨。 到了地方后，端王对顾衡说道：“要不带你先去洗漱一番？” 顾衡却摇了摇头。 “不用。” 荣贵妃的洗梧宫一片狼藉，据说今日王贵妃直接带着宫人上门，同荣贵妃争吵了一顿，至于争吵的原因，宫里头的人也说不清楚。 据宫里头的人说，这王贵妃红着眼骂荣贵妃是不择手段爬上来的贱民，甚至还动手打了荣贵妃一巴掌。 顾衡听到宫人这般说，本以为宫里头的宅斗都是些高深的计谋，没想到真的是直接上手打。 如今荣贵妃正得宠，被人打了巴掌，那还得了，而且此时，皇帝还在和老国公以及辅国公二老爷商议国事。 王贵妃自然也不会吃素的，她将自己的母亲叫来。 如今这洗梧宫里头热闹非凡。 首当其冲地自然便是顾衡的娘亲，陈氏。 陈氏掐着腰同那王贵妃对骂，只听到王贵妃开口道：“你大胆，本宫是皇上亲封的皇贵妃，你一个无品无级的妇人，如何能这般同本宫说话！！” 陈氏掐着腰说道：“少在这里给我说这种车轱辘话，你是皇贵妃，我闺女也是皇贵妃，你起码能在这里吵吵嚷嚷，可我闺女却被你打了巴掌，别人忌惮你的家世不敢说你，可我告诉你，我不怕，你要是敢欺负我闺女，我就给你拼命！！” 陈氏张开臂膀，就跟一个护犊子的老母鸡一般。 原本极为不擅长这种事情的老内侍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顾家夫人，皇贵妃她怀着孕，这个这个……” 他一个太监，如何劝妇人的架？ 陈氏冷笑道：“怀孕，谁不会啊，我看她就是仗着怀孕欺负人，你们辅国公府就会仗势欺人！” 王贵妃气的发蒙，她拉着自家母亲，带着哭腔说道：“娘，你说句话啊！” 王贵妃母亲气的脸色发红，陈氏骂人的功力那是谁也招架不了。 老太监赶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都别气了……” 原本应该极为委屈的荣贵妃，脸上却带着一丝丝恐慌和茫然。 顾衡并没有被带到洗梧宫，而且去了太后的慈安殿。 这位太后也是极为传奇，出身王家，和先帝不合，并无子嗣，因为地位崇高，且为人温和正直，庇护了先帝的许多子女，在后宫中名望颇高。 皇帝的生母乃是太后的庶姐，便是如今的太妃。 可也有人传言说，这位太妃并不是皇帝的生母。 顾衡跟着端王到了太后所在的慈安宫，慈安宫里满是年老的宫女和太监，种满了各色花朵，透出一派祥和的景色。 在万千花丛中，顾衡见到了一位五十出头，容貌极为端庄闲雅的女人，她身着一身素衣，见到顾衡之后，顿时露出心疼的神色。 “为何不带阿衡去治伤？” 顾衡跪在地上，朝着太后行礼，不敢抬头去看她。 “太后召见民女，民女便顾不上换衣服。” 太后笑了笑，她伸出手擦了擦顾衡脖子上的血，只听到她低声说道：“你和荣妃一样，都是极为聪明果敢的女子。” 顾衡抬头看向太后，她开口说道：“太后娘娘，民女惶恐。” 顾衡突然明白为何皇帝说她像一个人了，她和这位太后娘娘有两分相似，而顾荣和这位有四分相似。 “倒是比你姐姐还要谨慎，辅国公府同皇上是一家人，你姐姐嫁给了皇上，那也便是一家人，这一家人的事情就要用一家人的方法来解决。” 顾衡依旧低着头，她开口道：“民女知道了。” 太后伸出手摘了一朵花，她开口道：“这是庆阳芙蓉花，你也是受了委屈，改日让皇帝给你一个赏。” 顾衡拿着芙蓉花走出了太后的慈安宫。 此刻王五郎正在殿外等她，顾衡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阵摇晃，王五郎赶忙抱住她。 只听到这王五郎颇为愧疚地说道：“太后派人将你的母亲接到了宫里，她的意思……” 顾衡低声说道：“便是故意让王贵妃去挑衅我姐姐，再让你父亲和老国公出面，皇上只能妥协。” 王五郎心中愧疚。 “你这次说不定能封个县主……” 顾衡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她看向王五郎。 “五郎君，你能不能出宫帮我办一件事情？” …… 陈氏同辅国公府大夫人林氏吵的是天翻地覆，若是旁人看了定会觉着这天字第一号富贵的人家，吵起架来竟然也是如此。 好在这皇上下朝派人将王贵妃和林氏请走了。 陈氏看到自家闺女一副被打了还心甘情愿的表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辅国公的把柄都捏在咱手里，你得硬气啊，这以后要是做了皇后，那不得压他们一头啊！” 陈氏坚信自己的闺女能做皇后。 顾荣开口道：“娘，你方才同他们吵得这么凶，这事儿便已经成了家务事了。” 第六十一章 帝王夫妻 陈氏自然不清楚自家大闺女所说的话，她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拉着顾荣的手说道：“你妹妹还在陈家呢，她想必不知道宫里发生的事儿，我去找她，这丫头虽然总是一声不吭，可鬼点子极多，让她想个法子，咱可不能吃亏了。” 顾荣无奈说道：“娘，妹妹此刻想必已经在宫里头了，我被打了这一巴掌，你和妹妹自然能得到封赏……” 话音还未曾落下，被人搀扶着的顾衡便已然入了洗梧宫。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身上的伤口也被人处理了，可即便如此，也能看出来之前受过殴打。 陈氏本就是略同医理，见到自己闺女如此，顿时拉着顾衡的手说道：“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顾荣吩咐身边的宫女给顾衡拿药，顾衡坐下来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水，她开口说道：“都是些小伤，姐姐我方才去见了太后。” 顾荣眉宇间闪过几丝担忧，她开口道：“如今辅国公府有老国公和太后坐镇，确实无法撼动，你和端王想的那出办法，恐怕也只是隔靴搔痒，我们还是从长计议。” 顾衡却心头有些着急。 上辈子她和陈氏身死，顾荣才因此登上了后位，即便如此在她的记忆中，顾荣在这后宫里头也是经历了许多尔虞吾诈，方才最终成为了宫斗冠军。 她得斗贵妃，斗娴妃，斗太妃，斗公主，甚至斗倒了太后，只是最后依旧落败于皇帝手中。 可那时她起码是皇后，而且据顾衡所知，顾荣此时腹中怀着的是公主，而那王贵妃怀的则是皇子，如果此时顾荣当不上皇后，恐怕日后在宫里头，顾家人难有好日子。 再加上前朝立志改革的顾长风，他们兄妹俩，恐怕稍不注意，便会粉身碎骨。 更何况她和陈氏呢？ 顾衡眉头皱起，她开口说道：“姐姐，皇上是什么想法？” 顾荣沉默片刻之后开口道：“他是有苦衷的，他这个皇帝当得并不自由。” 顾衡知道指望不上，便笑着说道：“姐姐放心，我既然做了这件事情，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他王家的太后是厉害，可这天底下到底也不是王家说的算。” 顾荣看着自家妹妹，突然觉得有几分陌生，平日里，只觉着她是个胆小善良的孩子，可现在看来，沉默寡言或许只是表象。 皇帝下朝之后先去拜见了太后，又去王贵妃的宫殿中呆了一会儿，直到晚间时分，方才来了洗梧宫。 这荣贵妃也吩咐人做好了晚膳等着皇帝归来。 今日皇帝穿着玄色便服，眉宇间带着几分疲倦，可看到荣贵妃之后，却又强打精神，颇为愧疚地说道：“爱妃，让你受委屈了。” 荣贵妃浅浅笑了笑，她让皇帝坐下。 “三郎可否让我的母亲和妹妹出宫，她们不习惯在宫里头，尤其是我娘，她性子急躁，说不准又会去找姐姐麻烦。” 皇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放下筷子，轻声说道：“朕方才去了母后处，她的意思是让你母亲和阿衡留在宫里，待到三日后太妃生辰时给个封号。” 荣贵妃脸色一阵惨白，她低声问道：“太后莫非想要……” 皇帝见到荣贵妃如此神色，赶忙说道：“爱妃莫要多想，给了封号后，便出宫去了，毕竟此事说到底也是辅国公府做的不对。” 皇帝从小在太后身边长大，自然知道自己这位嫡母的手段。 嫡母想要给王贵妃这个皇后的头衔，他是没有办法直接反驳地。 便是皇帝，这婚姻大事，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荣贵妃感觉有些恶心，便让宫女扶着自己去整理了。 皇帝吃了两口，只觉没有胃口，便从饭厅走出去，准备在这洗梧宫的小花园里转一转。 自然是在此处遇到了顾衡，顾衡穿着一身轻便宫装，头发简单修饰，便已然是清丽动人，虽不如荣妃那边浓艳娇丽，可却多了几分楚楚动人。 顾衡转身看到皇帝，赶忙行礼道：“民女参见陛下。” 皇帝笑道：“以后阿衡称朕为姐夫即可，咱们是一家人。” 顾衡站在月光之下，皇帝肆意打量着她，看到她脖子上的伤口，突觉心里有些愧疚，便开口道：“今日你受苦了。” 顾衡却开口道：“能为姐夫办事，这点苦算不得什么，只是这事儿便真的只能如太后所说，变成家务事儿了吗？” 皇帝坐在一旁，微微叹了一口气。 “先帝还在的时候，就曾对朕说过，大胤朝的后庭，最可怕的便是有些国事总会变成家务事，太祖当年爱惨了圣后，方才留下如此祸患，可到底王家也是朕的母族，有时候国事和家务事却也是分不开的。” 顾衡顿时暗自腹诽，这前后矛盾的话，当真令人头疼，莫非大胤的皇帝都擅长和稀泥摆烂？ 顾衡轻咳一声。 “一出好的戏，其实是要给观众留下来悬念的，往往是绝处逢生之际才最好看。” 皇帝姐夫似乎在思索，片刻之后，他开口道：“阿衡想怎么做便怎么做，总之最后，朕会保你一命。” 顾衡赶忙跪下来谢恩，皇帝伸手拍了拍顾衡的肩膀，他低声说道：“你比你姐姐要聪明。” 顾衡有些不明所以，等她站起来时，那位已经走远了。 顾荣身边的宫女将顾衡请到了殿内，此刻顾荣已经换上了寝衣，她拉着顾衡入内，笑着说道：“阿衡，你我姐妹，已经许久未曾一起睡觉了，今日同我一起睡如何？” 顾衡看着自家美若天仙的姐姐，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今日姐夫不同姐姐一起嘛？” 顾荣脸上浮现出几丝凄凉，她笑着说道：“陛下今日累了。” 顾衡同顾荣一起躺在这偌大的宫床上，便是在夜里，外头也侍候着好几个宫女，在黯淡的烛火中，还能看到站在纱帘外面的人影。 顾衡心想在这样的地方，恐怕每日也睡不好。 此刻顾荣突然开口说道：“阿衡，你入宫陪姐姐如何？” 顾衡顿时浑身一激灵。 第六十二章 静安公主 顾衡赶忙开口说道：“姐姐，你不要吓我。” 顾荣伸出手，摸了摸顾衡柔嫩的脸颊，只听到她低声说道：“阿衡，姐姐自己在宫里，有些力不能支。” 顾衡感觉到身体一阵僵硬，她开口道：“姐姐谦虚了。” 顾荣昂贵的丝绸之中包裹着的是一个帝国贵妃的躯体，可顾衡却还以为里面的人是她姐姐。 她此刻方才醒悟过来，便是再如何亲密的人，一旦坐上了那个位置，恐怕便不能再同从前一样了。 顾衡赶忙爬下床，跪在地上对着顾荣说道：“贵妃娘娘，阿衡没有进宫的意思，阿衡只想和娘好好过日子。” 顾荣坐起来看着跪到地上顾衡，忽觉有些心酸，她开口道：“阿衡，连你也同我这般生分了吗？” 她站起来将顾衡扶起，顾衡却心里仍有些芥蒂。 顾荣拉着她进入床榻，她开口道：“你小时候就非常胆小，我见到你同陛下如此，便以为你胆子大了，可现在看来，依旧是那个遇到困难便只会哭的小姑娘。” 顾荣伸出手拍着顾衡的肩膀，像是温柔的母亲在抚育孩子。 可顾衡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顾衡开口说道：“姐姐若是做不成皇后，我和母亲和哥哥便没有指望了。” 顾荣神色有些复杂，她低声问道。 “阿衡，若是姐姐日后要用你的婚姻做交换，你会怪姐姐吗？” 可到了顾衡嘴里却成了：“姐姐，我不想成亲。” 或许是顾衡这孩子气的回答，让顾荣有了些许安全感，她笑着说道：“还跟个孩子一样。” 也不知道顾荣这话说的是真是假，顾衡昏昏沉沉中睡去。 第二日清晨时分，顾荣已经去跟太妃太后请安了，顾衡在宫女的服侍下穿戴整齐，并且用过了早餐。 虽说洗梧宫挺大，花园也是非常精美，可看时间长了，却也觉得索然无味。 顾衡便求着洗梧宫的嬷嬷带着她去御花园看看。 毕竟戏里头写的都是御花园公主和将军在此定情，又说这御花园如何如何美。 顾衡便耐着性子去游玩了。 园子倒是真的很大，风景也非常好，大抵是顾衡见过最大气恢弘的园林。 只是今日有些风大，吹得顾衡头疼。 这小宫女芍药是负责服侍顾衡的，眼见顾衡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便开口道：“小姐，要不咱去竹轩转一转？那里树多，还特别清净，” 顾衡点头，芍药将顾衡带到了竹轩。 此处乃是先帝为妖妃所植的湘妃竹，翠绿的竹竿上慢慢点点瘢痕，期间还有一泓清泉，倒是颇为幽静。 顾衡走入其中，听着声声竹叶响动，顿觉心里头的愤懑之气，走了不少。 顾荣在宫里压力也挺大的，这般提防她这个亲妹妹。 只听到竹林深处传来一声声难听的萧声，顾衡忍不住皱眉道：“这是谁在哪里，怎么吹得如此难听？” 许是这竹林不隔音，顾衡的话顺着风便让那吹箫的人听见了。 只见到一个穿着明黄色宫装的少女气哼哼地跑出来，她掐着腰看着顾衡，身后还跟着两位宫女。 其中一名宫女喊道：“大胆，竟然敢嘲笑公主殿下。” 顾衡顿时一愣，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公主殿下，于是赶忙认怂。 “我不知道是公主在这里吹箫，仔细听来，方才那萧声还是有几分禅意在里头的。” 公主殿下听了顾衡这话，顿时更加生气，她扔掉手里头的翠玉箫，十分恼怒地说道：“哪里来的，这么嚣张？” 芍药赶忙说道：“静安公主，我家小姐叫顾衡。” 这位静安公主思索了片刻，顿时睁大了眼睛，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顾衡，而后说道：“你就是那个鬼见愁顾衡。” 顾衡听到这个外号顿时麻了，鬼见愁？ 静安公主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 “王表哥不过是看上你，便被你编排在戏里，现在成了全京师的笑柄，而且还说你和江洋大盗有交情，随随便便就能杀人于无形，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嘛？” 顾衡着实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变得如此响亮了。 她正欲开口解释，那小公主扭头就跑。 顾衡索性便坐在这亭子里，仔细想想自己出了宫之后，该如何做。 只是谁曾想这静安公主却去而复返，她凑到顾衡身边说道：“你那么厉害，能不能带我出宫玩啊？” 静安公主身边的丫头听到自家公主居然和一个这么可怕的人说话，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公主殿下……” 顾衡笑了笑，她对着这位静安公主说道：“公主是不能出宫地，您代表的是大胤的体面，怎么能让外面那些卑贱的百姓见到您尊贵的容颜。” 宫女本来还害怕顾衡这种不老实的人把自家公主带坏，可如今看来，此人…… 静安公主皱起眉头，显然就要生气。 顾衡话锋一转，她开口道：“但是我可以带你去听戏啊，，而且戏园子是十三爷开地，也安全。” 静安公主听到这话顿时睁大了眼睛，她摇着顾衡的胳膊说道：“真的嘛，十三哥还开了个戏院？” 顾衡笑了笑说道：“那是自然，你看，同为皇家子嗣，你十三哥不仅可以自由出入皇城，还能办戏院呢。” 静安公主叉着腰，似乎发觉了问题所在，她气鼓鼓地对着自己的宫女说道：“莲心，她说的似乎有道理，十三哥、四哥他们便能出宫，可本公主却不能。” 这位静安公主和四爷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自小十分受宠，性子养的极为娇憨天真。 莲心看到自家公主被人家一两句话就拿捏了，顿时心里头着急，只听到她开口说道：“公主，下午还有庄太傅的课，他若是知道您没写文章，肯定该生气了。” 静安公主一听到这话，顿时垮下了脸。 而后又看了看顾衡，她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她对着顾衡说道：“阿衡，你要不要也跟本公主一起去读书？” 顾衡起初是懵逼的，后来发现问题严重性时，已经来不及了。 宫里头未出嫁、未娶妻的皇室子嗣，往往都要在太子所学习，教习的都是太子太傅这种学富五车的老学究。 顾衡一个皇帝的小姨子，本不该有所待遇。 可谁让她在静安公主面前，多了那么几句嘴…… 第六十三章 出宫 顾衡赶忙说道：“我都已经这么大了，不用读书地，而且我识字的。” 静安公主看到顾衡紧张的模样，赶忙笑着说道：“那你会背四书五经嘛？你会吟诗作对嘛？本公主知道你姐姐顾荣非常擅长，可你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你要是去太子所，说不准夫子就不会只揪着本公主一个人训斥了。” 顾衡本想着逗弄这小公主几句，谁曾想小公主居然如此还挖了一个这么大的坑给她。 顾衡突然觉得自己胸也不闷了，头也不疼了，想着赶紧离开这里，可转身的瞬间，脑子里却蹦出来一个想法。 她对着静安公主说道：“公主殿下怕挨骂？那好办啊，我这个人最不怕的就是挨骂了，别人骂我，我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要每天回去能看戏就成。” 静安公主皱着眉头，颇有些好奇地问道：“看戏？十三哥的戏园子里真有那么好听的戏嘛？” 顾衡赶忙道：“有啊，不仅有好听的戏，还有各种好吃的东西呢。” 静安眨了眨眼睛，她颇有些心动地说道：“宫里头都没有地好吃的吗？” 顾衡赶忙点头，她开口说道：“你不知道，你十三哥那花花肠子可多啦，那个隆兴班里的东西比宫里头都好吃呢。” 静安身边的宫女顿时有些无奈。 这鬼见愁顾二还真是名不虚传，把自家小公主给唬的一愣一愣的。 宫女正要说话，顾衡却拉着静安的手说道：“公主殿下，我们两个私下说些话可否？” 静安公主眼睛里闪过兴奋的神色，她十分高兴地说道：“好啊，好啊。” 顾衡将静安公主拉到竹林深处，在静安公主耳边说了些话。 那静安公主顿时兴高采烈。 “好啊，你放心！” 芍药实在是害怕顾衡在这宫里头闹出来什么事儿，便赶忙对着顾衡说道：“阿衡小姐，贵妃回来若是没看到您，肯定会着急的，您还是随奴婢回去。” 顾衡倒也没有为难小宫女，她朝着静安公主眨了眨眼睛。 静安公主点头。 也不知道这两人对的什么暗号，芍药一同雾水，但是为了防止顾衡节外生枝，还是带着人回了洗梧宫。 此刻顾荣已经请安归来了，只是脸色看着有些不好。 芍药看到自家贵妃如此，在顾衡耳边低声说道：“平日里，皇上都是陪贵妃吃午膳的，可这都连着几日了……” 深宫中的女子，君王的宠爱便是一切。 饶是聪慧如顾荣，却也逃不出这桎梏。 顾荣见到顾衡归来，脸上带着笑容，柔声说道：“阿衡回来了，去把母亲叫来。” 顾衡走到顾荣身边，瞧见顾荣脸上的疲倦，她低声问道：“姐姐昨夜没睡好？” 顾荣笑道：“本宫昨日想了很多，最发愁的便是你的婚事。” 顾衡脸色颇为尴尬地说道：“我现下还不满十五，姐姐也太过着急了些。” 顾荣笑着摇了摇头：“算了，今日不说这些事情，咱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下午本宫还要去陪太后抄诵佛经。” 陈氏从里屋出来，她头发梳得极为精神，甚至还带着妆，顾衡忍不住有些好奇。 “娘，你去做什么了？怎么打扮的这般花哨。” 被自家闺女说花哨，陈氏顿时拉下一张脸，她开口道：“你知道什么，你姐姐现在不是怀孕了，我今早便去了御药房，好生给看顾你姐的女医吩咐了，千万要小心。” 陈氏伸出手摸了摸顾荣的肚子，她笑着说道：“说不准里面怀着地是小皇子呢。” 顾衡顿时有些无奈，自家娘亲还真是到哪里都闲不住。 只是这陈氏没消停一会儿，便又拉着顾衡的手，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你这丫头，同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为什么你就是一身糙皮？等出宫了，天天拿牛奶给你泡澡，女孩子就是的肤如凝脂才好看。” 顾衡夹了一筷子菜，嘴里头呜呜囔囔道：“娘，你多吃点菜，宫里的饭菜好吃，出了宫可就吃不到了。” 听到顾衡这话，陈氏顿觉自家二女儿没出息，她啪的一筷子敲到顾衡的筷子上。 而后十分恼怒地说道：“你这死丫头，这花胶都让你给吃完了！” …… 用完午膳，按照宫里头的规矩是要睡上一个时辰的。 顾衡侧着身子在床铺上睡觉，她瞅见伺候自己睡觉的小宫女睡着了，便轻手轻脚的从床上拍起来，悄悄从自己的寝殿里溜出来。 顾荣对宫里的宫女比较宽厚，所以有不少偷懒的宫女都回去睡觉了。 顾衡偷偷溜出正殿，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太过逆天，她一出宫门，便看到一个身穿龙袍的男子。 皇帝看到自家小姨子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顿时好笑地问道：“阿衡要去哪里？” 顾衡指着御花园的方向说道：“我睡不着，出去转转。” 皇帝好心道：“朕派个人带你在皇宫里转转？” 顾衡赶忙摆手，她开口道：“不用，不方便，姐姐应当还未睡下，陛下快进去。” 把皇帝打发走，顾衡赶忙朝着与御花园相反的方向走。 顾衡不知道是，皇帝并未进入洗梧宫，而是笑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 今日隆兴班有一位重磅嘉宾，自然就是多日不曾露面的沈延年，据说他的新戏已经写好了，名曰簪花续，乃是一出极为凄美的爱情故事，据说新演的几个场子，哭昏了不少佳人。 所以顾衡这次倒算是歪打正着。 这静安公主和她偷偷伴做宫女，离开了宫城。 若不是遇到了皇帝，顾衡露了点馅儿，恐怕她们今日出宫，还没有这么顺利。 梳着双丫鬓，穿着寻常女子服侍的小公主看着，兴隆班热闹的门头，顿时无比兴奋，她拉着顾衡的胳膊。 “阿衡，你没骗本公主呀，这里真的好热闹，好有趣啊！” 顾衡看着这戏院上面挂着的巨大横幅，到处张贴的沈延年的画像，这无数贵公子和小姐抢破头，都想要一睹京师第一美男子的容貌。 倒真像是追星现场。 第六十四章 舆情 兴隆班外头的招待看到顾衡之后，赶忙笑着前来问好：“大小姐，您来了，雅座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顾衡带着静安走了走去。 静安忍不住拉着顾衡的手，颇为好奇地问道：“没想到你面子这么大呀？” 顾衡轻咳一声，她握着静安软乎乎的小手，笑着说道：“那是自然，我在这兴隆班里可认识不少人，待会儿那沈延年便来了。” 顾衡带着静安上了雅间，此刻戏台上还没有人上来，显然是没有开始，戏班子的侍者十分贴心地给她们准备了如今时兴的点心，还有甜水巷新兴起的顾记甜水，据说是将茶叶和奶一起煮，还加了许多芋圆和红豆，加上冰块，味道非常出众。 静安喝了一大杯，顿时眼睛里满是小星星，她颇为满足地说道：“这是什么，这比宫里头的雪花酪好吃太多了。” 顾衡十分乐意给这位小公主带货。 只是就在此时，外头的门突然被推开，只见到冯紫衣穿着一身常服，脸上的妆还未画全，那一双星眸看到顾衡便如同看到了神仙一般。 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兴奋和欢迎，他也不顾及也什么男女大防，直接抓住顾衡的手，颇为激动地问道：“阿衡，你是不是又写了什么新戏？” 顾衡轻咳一声，静安上下打量了此人，她开口说道：“阿衡，这是你的情郎嘛？” 还没等顾衡说话，这冯紫衣正色对静安说道：“这位姑娘，阿衡是我的知音，不能用情郎这种肤浅的代称。” 这番话说的静安虽然听不太懂，可却觉得此人很有意思，她歪着头看向顾衡，低声说道：“虽有些奇怪，但他很有趣，跟宫里，家里的那些人不一样。” 顾衡一本正经道：“阿静，他唱戏唱的特别好。” 顾衡对着冯紫衣说道：“是有出新戏，可这戏的主角是个女子。” 冯紫衣顿时眼睛一亮，他看着顾衡，颇为自得道：“我旦角也可以唱的。” 顾衡忍不住对这位伸出大拇指。 许是冯紫衣在这里耽误了不少时间，外头等着的梳头师傅将他喊了回去，今日沈延年的新戏也要上，而且指名要冯紫衣唱。 冯紫衣同顾衡拜别之后便离开了。 只见这静安支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道：“之前觉着十三哥不靠谱，没想到搞这些好玩地还有一手，还有，我一会儿想去看看那个沈延年。” 顾衡轻咳了一声，她开口道：“那待会儿我跟你这偷偷去看，我听说那个沈延年特别风流，特别喜欢勾引小姑娘。” 静安眨了眨眼睛，正要说话的时候。 她们这个雅间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了。 这次来的三个人，端王、十三爷、还有一位容貌极为出众的男子。 到底有多出众？顾衡见过的俊秀男子也不在少数了，可这位却是比顾衡见过的所有男子都要风流俊逸，那双似笑非笑含情眼看的顾衡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此人肯定是沈延年。 沈延年打开自己的扇子，在胸前扇着，似笑非笑地看着顾衡，他开口道：“方才姑娘似乎提到了我的名字？” 顾衡赶忙摆手说道：“您听错了，我方才什么都没说，你说是，阿静。” 顾衡努力给静安使眼色，可是小公主却一本正经地说：“你刚才说沈延年会勾引女孩子，本……不是，我刚才还不信，现在信了。” 端王和十三爷看到自家妹妹在此地，顿时有些无奈。 这十三爷看着顾衡道：“你怎么把她给拐出来了？” 还没等顾衡敷衍他，这静安先开口道：“凭什么你和四哥就能出来，我就非得在家里，圣后也曾经说，天底下的男子和女子是一样的。” 静安歪着头看着自家十三哥，十三爷一脸无奈。 端王则笑着说道：“那你只可在隆兴班呆着，不能去其他地方，你一个女孩子，得注意安全。” 静安点了点头，她开口说道：“那是肯定，这隆兴班这么好玩，我就只在这儿玩儿，我先走啦！” 静安一个转身从门缝里溜走。 顾衡看到端王的目光，她以为自己套路了小公主，可谁曾想这小公主也是有备而来。 端王坐下来，十三爷肚子里有无数的话，这沈延年在此也不再言语，气氛有些尴尬。 良久之后，顾衡长舒了一口气，她低声说道：“四爷和十三爷得分别帮我一个忙。” 那日顾衡让王五郎出宫替自己向兴隆班送了一个消息，说是帮她出一次宫，她得见端王和十三爷。 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沈延年若有所思地看着顾衡，他低声问道：“阿衡姑娘想让我作甚？” 顾衡开口道：“想让先生陪我演一出戏。” …… 端王听完顾衡的陈述，他皱眉道：“可便是如此，以太后护短的性子，那三小姐恐怕……” 顾衡低声说道：“可如果这个官司赢了，便可作为你们变法的开端，想要士绅一体纳税，那须得做到士绅犯法与庶民同罪，若真是让百姓和权贵们相信这个道理，那士绅一体纳粮，便也不是不可能。” 沈延年在顾衡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开始笑了。 沈延年开口道：“那阿衡准备如何让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百姓知道所谓的变法，到底是什么？便是用这种消遣用的戏曲嘛？” 顾衡颇为不爽。 “戏曲只是载体，是传播知识和思想的媒介，就跟文字一样，但比文字好的是，它更生动，而且门槛不高，有时候效果更好。” 沈延年摸了摸下巴，颇为感兴趣地说道：“你说的这段话，倒有着书立说之感，不知阿衡研究的是哪门学问？” 顾衡颇为尴尬道：“倒算的是传播学……” 顾衡说的话，几人虽不太懂顾衡说的一些名词，可都是聪慧过人之辈，却也知道她所言。 操控民情，掌握舆论，倒是没有哪位异想天开的家伙敢这般放到台面上去说。 沈延年和端王对视一眼，端王点头。 沈延年开口道：“好，我这就回去准备，不过我有些好奇，阿衡这次出的戏叫什么？” 顾衡低声道：“窦娥冤。” 第六十五章 一家人 月亮已经挂在了枝头。 顾衡和静安偷偷回了宫，顾衡回到洗梧宫的时候，陈氏和顾荣在殿里喝着茶，陈氏瞅见顾衡之后，顿时拉下一张脸。 她开口道：“你说说你，属兔子，这在宫里，你都闲不住，就知道出去乱跑。” 顾衡干咳一声，她开口道：“我是同静安公主游御花园来着。” 顾荣大概知道顾衡去干了什么，便没有戳穿，她笑着说道：“吃过饭了没？” 顾衡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着说道：“还是姐姐疼我，静安公主没有留饭，今天可是有什么好吃的？” 顾荣笑道：“好吃自然有，而且今日陛下特许兄长来洗梧宫，咱们一家人，也算是能吃上一顿团圆饭。” 陈氏也难得在听到顾长风的消息时，没有炸毛，不过仔细想来也是，他们这一家四口，自临江一别，似乎真的没有好好在一起吃顿饭。 等了一会儿，这顾长风便到了。 他穿着官服，脸上虽然有些倦色，但依旧掩饰不住欣喜，顾长风朝着顾荣行礼。 “微臣见过贵妃娘娘。” 顾荣赶忙说道：“免礼，兄长快坐，今日本宫特地让小厨房做的家乡菜。” 顾长风坐下，他朝着陈氏说道：“娘，这些时日，身子可还好？” 陈氏没好气地说道：“那自然是吃嘛嘛香，身体倍棒，倒是你这混账，脸都瘦了一圈，跟个病秧子似的。” 顾长风知道自家娘亲是在关心自己，他恭敬道：“儿子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陈氏冷哼一声。 “你可不是我儿子。” 气氛有些尴尬，顾衡赶忙开口道：“娘，我饿了。” 陈氏烦躁地拿起筷子。 “那不赶紧吃，你说你天天吃的也不少，怎么这么瘦，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苛待你呢。” 顾衡边吃饭边转移话题。 “那别人还羡慕我呢，以后不用担心发胖，姐姐这些日子还老是要注意饮食呢。” 这话题扯到了顾荣身上，那陈氏可有的说了。 她可是个妇科能手，饭桌上一直劝顾荣要好好吃饭，这样才能生出来更好看的皇子。 顾衡注意到的是，自家兄长虽然很沉默的吃饭，但是嘴角带着一丝笑容。 顾长风一直是个心思深沉的人，不过再怎么深沉的人，心里头总有为家人留的一片净土。 用过晚膳后，顾长风本想同陈氏再多说几句，可陈氏直接回房了。 无奈只能顾衡借着消食去送自家兄长出宫。 夜色微凉，紫禁城的红墙碧瓦倒比白日里温和几分，顾长风摘掉官帽，在前方走着，顾衡跟在他身后。 顾长风突然开口道：“阿衡，你如此费尽周折，甚至不顾后果也要追查到底，当真只是为了帮你姐姐坐上皇后之位嘛？” 顾衡顿时一愣，她停下来，看着同样停下脚本的顾长风。 仔细思索了一会儿，便开口道：“那哥哥，你费尽周折，把姐姐送到宫里，如此筹谋朝局，只是为了做一个权臣嘛？” 顾长风沉默良久，而后仰天大笑，他伸出手摸了摸顾衡的脑袋。 只听到他低声说道：“我到底是小看你了，你若是个男子，定然不输我。”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时间不早了，哥哥还是早些出宫，你屋里的美娇娘，估计是等不及了。” 顾长风无奈笑道：“你这丫头，居然敢开哥哥的玩笑。” 顾衡继续说道：“哥哥风流倜傥，而且还是皇帝的大舅子，那不得有不少名门闺秀投怀送抱嘛，而且我听说，当初那位辅国公府三小姐，在宫廷宴会上最先钟情的人，可是哥哥你啊。” 今日，顾衡同静安一起回宫时，静安偷偷传递给她的情报。 这可把顾衡气的不轻，她对那个三小姐可没什么好印象。 毕竟因为那位辅国公三小姐，她差点直接领盒饭。 顾长风脸色一阵变幻，最后低头说道：“我同她并无关系，你不用妄加揣测，而且我屋里的那个丫头……” 顾长风似乎有些许迟疑，最终还是说道：“我不便与你说。” 顾衡也不指望这位同自己说什么，她朝着顾长风摆手。 “那我就送你到这里了，兄长慢走。” 顾长风无奈一笑，最终转身离去。 他跟着内侍离开了宫门，外头候着一辆马车，并非他差人停到这里的，只见到那辆马车里探出来一个貌美的丫鬟。 她低声说道：“陈大人，我家小姐想同您见一面。” 顾长风开口道：“不必了，我同三小姐并无交集，如此贸然相见，并不合适。” 那丫鬟有些焦急地说道：“陈大人当真如此狠心？当初若不是大人太过决然，我家小姐也不会选了那陈世美。” 顾长风脸上神色依旧淡然。 丫鬟看到顾长风如此，顿时无比失望道：“我家小姐终究是错付了。” 丫鬟放下车帘，马车远走。 顾长风微微叹了一口气，朝着自己的官邸走去。 这丫鬟回到了辅国公府，王施如躺在床榻上，脸色一阵苍白，那丫鬟哭着说道：“小姐，是那林翠自作主张做的恶，你就将她交出去，那顾衡再如何凶狠，却也挨不着您啊！” 王施如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开口道：“她也是，也是被人教唆，也是为了我好。” 林翠如今被关在辅国公府，几十个人严加看管，只因那位说了一个了不得的事儿。 丫鬟无奈道：“小姐，您太过心软了，我今日去求了陈大人，他却根本不搭理我，小姐啊，何必呢？” 王施如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你放心，我便是全都揽下罪名，也不过是个死字，断不会连累其他人的。” 丫鬟顿时无比心疼，王施如抬起头来瞧见外头分外圆的月亮，挣扎着坐起来，也不披外袍，直接走了出去，在这那狡黠的月光之中。 对着身后的丫鬟说道：“紫青，你说我之前怎么没有发现，咱们院子里的月亮是如此好看，这么好的月亮，若是能同他一起看，该有多好啊。” 丫鬟无奈叹气。 都说自家小姐恃才傲物、傲慢无礼、可她却知道，小姐只是太骄傲，太多情。 第六十六章 报应来了 第二日清晨，顾衡想要赖床，可芍药却掀开了顾衡的帘子，对着顾衡说道：“阿衡小姐，静安公主叫您去太子所上课呢。” 顾衡顿时浑身一阵激灵，她赶忙坐起来，颇为震惊地问道：“这小公主动作这么快？” 芍药无奈道：“昨夜公主就去找皇上了，说是您身为贵妃的妹妹，须得知书达理，去太子所跟公主一起学习，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顾衡顿时一阵头大。 “皇上也答应了？” 芍药给顾衡穿好衣服，她无奈地说道：“据伺候的公公说，昨日皇上听了，非常高兴，还夸奖公主了呢。” 顾衡在芍药的服侍下吃过了早饭。 临出宫前，顾荣从太后处请安归来，问清楚了顾衡出门的缘由，顿时颇为高兴地说道：“皇上非常宠爱这位静安公主，你若是能和静安公主搞好关系，对你也是极好的。” 顾衡脸色颇为尴尬，她不知道自己同那位小公主算不算关系好…… 顾荣又说道：“这宫里头现在还未有皇子诞生，但是皇上有不少侄子和兄弟，你一定要少说多观察。” 顾衡此刻只觉自己像是一个马上要上高中的学生。 可仔细一想，她今年方才十四五岁，可不就是该上高中了。 “姐姐你放心，我都记住了。” 顾荣听到这话，从自己的手腕上摘下来一支翠绿的玉镯，带到了顾衡的手上。 她颇为无奈地说道：“你平日里好歹也打扮的好看一些，你是本宫的妹妹，容貌自然是不差地。” 顾衡点头，芍药带着顾衡到了西苑的太子所。 此处乃是历代皇家皇子公主的学堂，里面教书的乃是整个大胤最为厉害的学者。 静安怕的那位则是极为出名的庄学究，为人极为严苛，别说皇子公主了，便是以前的皇帝也是被他教导过得，庄学究官居少保，可不喜欢旁人叫他少保。 反而喜欢以学究自称，而且他同其他老师不同，其他老师对待男主和女子的教学要求不一样，可庄学究却意外的平权…… 静安现下也被逼着学礼记，可是把她给为难的不行。 静安拉着顾衡坐到最后几排，顾衡对着静安问道：“公主殿下，天天都要来上课吗？” 静安赶忙说道：“自然是不是，一个月上七日便已经是苦不堪言了，若是每天上，那不得把本公主给逼死啊。” 两人说话间，一个分外严肃的老学究拿着一本书进了学堂。 顾衡赶忙坐好，那庄学究看到了顾衡，便开口道：“你便是顾衡？” 被老师点名的顾衡赶忙站起来， 顾衡开口道：“正是小女，见过学究。” 庄学究似乎不太待见顾衡，他摆手说道：“你学过什么书？” 顾衡颇为尴尬地说道：“只是识字而已，读了一些论语。” 她要是学汉语言文学，她还能吹一吹，可她学的是戏剧学，她就只能谦虚一番了。 顾衡暗自祈祷这老学究不要提问她，要不然她肯定背不出来论语。 庄学究倒也没有为难顾衡，直接让顾衡坐下来了。 庄学究又看向顾衡前面的一个学生，只听到他问道：“醇郡王，怎么不见辅国公兄弟几人？” 那位初中生模样的醇郡王颇为正经道：“好像是辅国公生病了，他们在家里侍候。” 顾衡顿时一愣，老国公生病了？ 庄学究开始提问静安的学问。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庄学究气的胡子都歪了，顾衡嘴角微微抽搐，今日这座位空了许多，想必是可以逃课地。 改日她也找些借口不来上课好了。 可刚刚被训斥一番的静安公主，气鼓鼓地看着顾衡，她开口道：“知道你想翘课，本公主都翘不了，你也别想翘。” 据说这静安公主之前太过乱来，皇上为了让她收敛性子，便下了口谕，除非生病，无论打雷下雨，静安公主必须去太子所上课。 其他人不想早起都能借口不来，这可把静安给气的不行。 顾衡深觉自己成了个冤大头，不过马上便是太妃生辰，给那位过了生辰，她便能离宫了。 静安看到顾衡出神的模样，她开口道：“本公主跟你说话呢？！” 顾衡赶忙一激灵，她开口道：“我要回去背论语了。” 顾衡一溜烟带着芍药跑了，静安公主在一旁直跺脚。 顾衡回了洗梧宫，这太妃是皇上的生母，虽然名义上是辅国公王家的庶女，可据说是辅国公收养的女儿。 严格来说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那是不是可以争取一下，毕竟自己年轻的时候上头有个王家的皇后，好不容易儿子当了皇帝，要是再找个王家的儿媳妇，那岂不是天天要受夹板气。 顾衡躺在床上，手里头拿着一本论语，看似在看论语，可芍药发现，这位阿衡小姐的书都拿反了。 芍药欲言又止。 顾衡开口问道：“芍药，太妃和太后关系如何？” 芍药开口道：“太妃对太后极为恭敬，据说当年太后得了天花，是太妃不辞辛劳的照顾，太后才转危为安，宫人都称赞太妃是极为贤惠温良之人。” 顾衡放下论语。 芍药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放下了，这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了，指不定得咋笑话呢。 顾衡开口道：“贤惠温良之人？” 芍药回答：“对啊，宫里头的宫女都想去太妃身边伺候呢，只是太妃如今和太后住在一起，太后为人威严，所以……” 前朝一后一妃在老公死了之后，住在一起，还着实是让人不得不想多。 芍药见到顾衡脸色变化多端，赶忙开口道：“阿衡小姐，过会儿内务府会送来几套衣服，明日需要您着盛装，您日后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顾衡方才想起来，太后似乎要给她一个封赏，作为息事宁人的筹码。 顾衡开口道：“太妃娘娘喜欢什么啊？” 芍药沉吟片刻道：“太妃娘娘很是节俭，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到此刻，顾衡对这位太妃有了初步的了解。 这样的性格如果不是天生如此，那定然是所求的东西太大了，才不得已伪装起来。 第六十七章 前夜 芍药看到顾衡脸色的神色，顿时想到了什么，她开口道：“阿衡小姐，太妃可是皇上的生母……” 顾衡放下手里的论语。 她朝着芍药招手，芍药走到顾衡面前，顾衡偷偷在芍药耳边说了几句话，芍药顿时瞪大了眼睛。 她开口说道：“阿衡小姐，这个……” 顾衡笑着说道：“放心，没问题。” 芍药心事重重地离开了顾衡的寝殿。 此时进来一个宫女，对顾衡说道：“阿衡小姐，贵妃娘娘让你出去一趟。” 外头夜风凉凉，顾衡穿着衣服走了出去，见到了自家姐姐，只见到顾荣身着一身白色长袍，头上简单的插着白玉簪子，看着倒真如同未曾出嫁前的少女一般。 顾衡开口道：“姐姐，你找我做什么？” 顾荣开口道：“心里头有些闷，便来透透气，不过我已经在这里坐了一段时间了，现在就要回去了，你可以去前面看看。” 顾衡注意到顾荣脸上似有愁容，而且并不像出来散步的模样，顾衡也不好在追问下去，只得开口说道：“好，姐姐慢走。” 顾荣转身离开前，不知为何，她颇为担忧地看了顾衡一眼。 顾衡朝着花园深处走去。 此时月光温柔地照在庭院之中，顾衡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她转身，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她大着胆子往前追，却看到了站在暗处的十三爷。 顾衡顿时睁大了眼睛，她开口道：“你怎么在这里？” 十三爷伸出手捂住顾衡的嘴，他开口说道：“阿衡莫要惊扰到他人，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顾衡点头，十三爷这才放开了顾衡，顾衡心里头发憷，不知为何就想起了前世看的那些电视剧。 果什么…… 她死活记不起来剧情里到底有没有这个情节，毕竟那本书里，三分之一讲顾衡和皇帝，三分之二将顾长风在官场上的事情。 她真的记不大清楚了。 十三爷看到顾衡脸色变幻，顿时笑道：“阿衡莫要告诉他人，本王来过这里。” 顾衡轻咳一声，她开口说道：“也不知道是哪里的野猫，怎么躲在这里吓人。” 十三爷笑了笑，他一把抓住顾衡的胳膊，出了洗梧宫。 十三爷已经成年，虽然是个不入流的郡王，可在宫里头留宿，便只能住在皇上的养心殿附近，所以十三爷带着顾衡朝着养心殿走去。 顾衡心里头颇为着急，她开口道：“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十三爷低声说道：“到了你便知道了。” 此时时辰尚早，离那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时辰还早得狠，所以这一路上遇上了不少宫女太监，他们见着十三皇子如此拉着一个女子的手，顿时议论纷纷。 顾衡被带了十三爷在宫里头的居所，点翠斋。 此处还来了一个熟人，端王。 看到端王，顾衡颇有些惊讶，她开口问道：“四爷，你怎么在宫里？” 端王开口道：“明日便是太妃生辰，在生辰宴上，太后会给你一个封号，到时候定然会……” 顾衡颇为无奈，这些人各个都是谜语人。 不去给某老贼做编剧真是可惜了。 “定然会如何？” 十三爷开口道：“我朝一向有同西北盟国联姻的习俗，前一段时间，荣格的亲王去世，新任世子乃是亲王的弟弟，他派人前来朝廷拜贺，按照惯例，朝廷都会挑选一名皇室女子与荣格部和亲。” 顾衡顿时一愣。 她若是封了县主，去和亲的话，身份倒也合适，而且这安排说出去也是个赏赐，顾荣没资格、也没能力反对。 而且太后也能除了她，让她不在京师里头蹦跶。 顾衡冷笑一声。 “太后还真是好手段，真的是一套一套，把我给安排的明明白白。” 十三爷看到顾衡的表情，顿时一阵头大，他开口道：“本王方才故意带着你在宫里行走，也是有其他的道理的，若你……” 顾衡不想听接下里的话，她打断道：“皇上知道这件事情嘛？” 她之前刚下了军令状准备给皇上卖命，可皇上转眼就准备给她卖到西北当别人的小老婆？ 顾衡快要气炸了。 十三爷开口道：“本王可以娶……” 顾衡很狠地拍了拍桌子。 她瞪着十三爷说道：“谁让你娶了！” 十三爷顿时被吓的不敢出声，惊吓之后，十三爷顿时觉得有些委屈，他好歹也是个皇子，被人如此呵斥，着实有些没面子。 而且正常来说，顾衡此刻不应该是娇羞不已嘛？为何如此恼羞成怒？ 顾衡知道十三爷说了不算，便恶狠狠地盯着端王。 顾衡开口道：“明日生辰宴进行的一半，你去给我找个人，放一把火。” 十三爷差点没把自己给呛死，他方才为了掩饰尴尬，喝了一口茶水，结果茶水全都喷到自己的胸口了。 十三爷反问道：“放火？在宫里放火，你这丫头疯了？” 顾衡挑了挑眉。 “又不是杀人，十三爷这么激动做什么，只要让我出宫，只要让我把后面的戏给演起来，我就不信，太后还能把我给嫁到西北。” 端王倒是处变不惊，他低声说道：“辅国公以及京师一众权贵，可等着在明日的生辰宴上找你麻烦呢。” 顾衡开口道：“皇上不就是想找个靶子嘛，我姐姐贤良淑德，我哥哥是朝廷栋梁，可不能做那个胡搅蛮缠的人，可我就不一样了，我深得我娘真传。” 十三爷看着顾衡这么嚣张跋扈的模样，当真不敢想象，她同之前那个懦弱温吞的顾衡是一个人。 可仔细想想，如今这个顾衡，倒也是被逼成这样的。 端王开口道：“明日那位辅国公府三小姐也会来，她可是京师有名的才女，也是你屡次找麻烦的人。” 顾衡握紧拳头，她开口道：“那正好，我倒真想看看，那个名声比别人命还重要的女人，心肠到底是如何的黑。” 十三爷还想要解释什么，他开口道：“说来，那三小姐，可能也只是……” 端王轻咳一声，阻止了十三爷接下来的话。 顾衡则开口道：“知道那是你表妹，莫要说情了。” 第六十八章 赌徒 十三爷被顾衡怼的满腔愤懑，他开口道：“你说话怎么越发不客气起来，我也是为了日后保你性命，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顾衡忍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开口说道：“若不是被逼的太紧了，我还是会留几分情面的。” 如今的顾衡就跟点着了火的炮仗一样，说话噼里啪啦，倒是直冲人心头，让十三爷本就有些受挫的心，又多凉了几分。 端王轻咳一声。 “明日就按照你说的做，本王送你回去。” 端王跟在顾衡身后，顾衡觉得心里头有些不自在。 十三爷虽说表面看起来长袖善舞，颇善交际，可这番接触下来，顾衡却知道这人其实是个没有主见的。 他大小事都听端王的，而那个端王又是个心思深沉的。 这兄弟俩，连带着那个皇帝，倒真是能把人给利用的彻彻底底，如今倒还想着来用男女之情来给她下个蛊，着实有些可恶。 端王斟酌开口道：“本王的十三弟虽说性子跳脱了些，可也算是个良人，阿衡为何不愿？你可知这是最保险的法子。” 顾衡听到这话就生气，她转身看向肃王。 她苦笑一声：“你们要把我给看扁了，觉着给了我婚姻，便是天大的恩赐嘛？” 端王听到顾衡这话，心里头莫名窜起来一阵火气，他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服十三，毕竟十三也是个颇为挑剔的人，这么多年，连个侧妃都未曾纳。 娶了顾衡，那也算是受委屈了。 他拍手道：“那本王倒还真是小看你了，可话又说回来，你现在的荣华富贵，不也是因为你姐的婚姻而受的恩赐嘛？” 端王原本温和的脸上，不经意透露出一丝不屑。 顾衡之前还不觉着，可现在想来，这些王爷皇子虽说与他们兄妹谈笑风生，可说到底还是瞧不上他们。 他们确实是因为顾荣做了皇帝的女人，一人得道、全家升天。 顾衡看向端王，神色颇为复杂。 只听到顾衡道：“四爷说的没错，我们一家都深受皇上的恩典，我也知道四爷其实是想帮我，但是我就是生气。” 端王听到了一句中听的话，脸色顿时缓和起来。 “为什么？” 顾衡心里头诸多愤懑，在此刻喷薄而出。 顾衡大声道：“因为我相信四爷说的话，是真的要为天下百姓着想，是真的要推行变法，我一介女子，也能为天下百姓做些事情，便觉着自己的诸多算计与牺牲是值得的。” 端王愣在原地，他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顾衡了。 “而且我就算嫁给了十三爷，如果姐姐当不上皇后，以辅国公的权势，我们顾家人必死无疑，皇上看重我姐姐和兄长，不正是因为他们有手腕同辅国公府的人争斗嘛？如果失去了这个依仗，那皇上凭什么保他们，所以我便是死在牢里，也要把那无辜的三小姐拉下水，我的姐姐顾荣必须是皇后。” 端王看着顾衡，半晌吐出了一句话。 “你和顾长风一样，都是个赌徒。” 顾衡觉着越发心慌，便莽着头往洗梧宫走，走了许久之后，她方才转身看向自己身后。 顾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觉着自己方才的演技还是可以的，这一群皇子王爷，各个心眼比头发丝都多，若她真的答应了十三爷所谓的求娶，那她的麻烦可就大了。 皇上会认为她退缩了，一个退缩了的棋子，只会被抛弃。 洗梧宫寝殿。 顾荣已经睡下了，长长的纱幔随风飘荡，顾衡轻轻地摇了摇自家姐姐的肩膀。 “姐姐？” 顾荣睁开眼睛，显然未曾睡觉。 顾衡轻声说道：“我明日出宫，你将娘亲留在宫里，无法发生什么，都莫要让她出宫。” 顾荣幽幽道：“阿衡，是姐姐连累你了。”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种地步，什么报私仇，什么为了给小豆子伸张正义，其实便只是为了那个位置。 如果顾荣做不了皇后，如果他们顾家人没有后位依仗，以辅国公府的权势，他们的下场，恐怕会比剧情里更惨。 此时此刻，顾衡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了什么，经历了这么多波折，最初的目的可能早就不重要了。 她只想要那个结果。 第二日清晨，外头阳光正好。 芍药进来叫顾衡起床，她特意给顾衡梳了一个现下宫里头时兴的发型，穿着一身水红色鹅黄色宫装，倒显得十分清丽动人。 顾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颇为感慨道：“倒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我都不认识自己了。” 芍药无奈笑道：“阿衡小姐平日里就是太不喜欢收拾自己了，这个年纪的小姐，就该像绽放的花朵一般。” 芍药给顾衡头上插了一朵黄色的月季，倒衬的真个人灵动起来。 芍药开口道：“太妃娘娘最喜欢小辈们穿的鲜亮一点，这件衣服可是贵妃娘娘特意从外头定制的，宫里可见不着。” 顾衡点头。 此刻同样打扮整齐的陈氏见到自家闺女，顿时满脸喜色，她开口道：“对嘛，就该好好打扮，今日说不准能在太妃娘娘的生辰宴上，遇到个如意郎君。” 陈氏现在满脑子都是将自己的小女儿嫁出去。 顾衡无奈地笑了笑。 若是陈氏真的有心，倒可以给她配个阴婚，昨夜顾衡想了许久，若真按照她定下的剧本来演。 她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人头送得很干脆。 陈氏看到顾衡的脸色绿的发慌，顿时拉下脸。 “你个死丫头是不是紧张了？你看看你真的是天天掉链子，到时候遇到合适的男子，你要学会给人家暗送秋波知道吗？！” 什么？送人头？还暗送？ 顾衡有苦说不出，只得恍惚开口道：“娘，你放心，送人头肯定是不会送的。” 陈氏一听这话，顿时气的七窍生烟，恨不能现在就脱掉自己的珍珠鞋甩到顾衡脸上。 只是此刻她的便宜女婿进了寝殿，陈氏只好收敛起自己跃跃欲试的脚底板，正襟危色道：“你这死丫头，昨天是不是又熬夜看话本了？” 第六十九章 宫廷宴会 顾衡正要说话，只见到身穿皇袍的皇上从外面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内侍。 皇上脸上带着些许笑容，显然今日心情不错。 前些时日，许是顾荣跟皇上闹了别扭，两人许久未曾见面，顾荣瞧见皇上，不由得低声说道：“臣妾见过皇上。” 皇上轻咳几声，开口道：“这两日有些忙碌，今日三郎陪爱妃一起。” 顾荣伸出手同皇上的手握在一起，倒是分外恩爱。 顾衡和陈氏跟在身后，因为沾了皇帝的光，她们坐上了御辇，太妃的生辰在新建成的西苑。 哪里引自天然的河水，整座宫殿墙壁中间都做了特殊的处理，将水引入墙壁中，便是三伏天，却也非常凉爽。 去岁夏天宫里头热死了几个宫女，皇上也热的不行，便从内库中拿出来银子，在紫禁城西边建了西苑。 说是等再热些便带着宫中女眷搬过去。 此次接着太妃生辰，也算是第一次使用。 不过顾衡却在外头听过一些流言，说是这西苑是给顾荣修的，许多百姓就骂顾荣是妖妃转世。 可实际上西苑去岁就开始修建，这顾荣进宫也不足半年。 这大兴土木的锅算是背在了顾荣头上。 他们出宫后，便换了天子的御驾。 顾衡偷偷掀开车帘，后面的马车是太后和太妃，听说大着肚子的王贵妃也坐上了马车。 今日并不是微服出巡，所以御道两边站满了御林军，仔细看整个御道上铺满了黄土，待到他们出了御道，到了街道，街道两边的百姓也都是俯首跪地。 皇上在洗梧宫，对待顾家人也算是极为亲近，甚至顾衡有时都会忘了她们跟皇家攀了亲事。 觉着皇宫也并不比外头有多少差别，可此番看来，却是她未曾见过世面了。 外头敲锣打鼓，礼乐齐响。 十几个内侍与宫女在车外行走，其中一个资历颇老的内侍，瓮声瓮气道：“小姐，探头探脑可不是皇家的礼数。” 顾衡赶忙放下车帘，在这华丽无比的御驾中，她居然觉着有些窒息。 想到之后要做的事儿，顾衡闭上了眼睛。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顾衡感觉停下来了，外头有个内侍打开了门，对着顾衡说道：“小姐，到西苑了。” 顾衡推开门，只见到内侍如同小狗一般跪在地上，意思是上顾衡踩着他的背下来。 顾衡掂起自己宽大的裙摆，开口道：“我自己下来。” 顾衡灵活地跳下了御辇。 她往前望去，只见到一道巨大的朱红围墙，十人并排宽的大门洞开，此刻皇上与荣贵妃同行，进了这西苑大门。 站在顾衡旁边的公公低声说道：“小姐，您随奴才来。” 有身份的人方才能从正门进，顾衡只能和一些臣子的夫人一起从另外一个侧门入。 说起来，她入宫都没有这么多规矩。 那公公低眉顺眼，倒是不肯多和顾衡说一句话，不过进了这西苑，顾衡便感觉到一阵凉爽。 走过一段长长的九曲回廊，便看到一个十几亩的湖泊，里头有几个十分精巧的水车，湖里的水一直在流动，显然是活水。 公公带着顾衡到了一处屋舍，并非主殿。 顾衡只坐了一会儿，芍药便赶来，将她带走了。 芍药嘴上说道：“这内务府的人也真是，姑娘虽然现在没有身份，可到底是贵妃娘娘的妹妹，如何能被人安排到臣子家眷们呆的地方。” 顾衡顿时一愣，怪不得她分明坐的是御驾，可却被单独带走了，看来有些人是看不惯她。 顾衡赶忙开口问道：“贵妃在哪里？” 芍药带着顾衡往正殿走去，这西苑大部分建筑物都在水上，西苑地宫女的衣着和皇宫里那种古板的宫装也大不相同。 游廊上满是轻薄的纱帘，随着湖风飘荡，宫女们的衣服也是极为飘逸，倒真像是在仙宫中。 这皇家果然会享受。 芍药带着顾衡到了正殿。 顾衡抬起头望向正殿，只见到正殿最上方用篆书写着清凉殿，大殿高约数十丈，便是容纳几百人，也不会觉着拥挤。 顾衡跟着芍药进了殿，顾衡一进去便觉着一阵清凉，而后抬头一看，皇上自然是主座，左边是太后和太妃，右边做了荣贵妃，王贵妃位于荣贵妃之后。 两人还隔了一个位子。 顾衡在荣贵妃身后的第二排的位置上瞧见了自家娘亲，她倒是正襟危坐，看起来有几分名门贵妇的感觉。 可看到顾衡之后，却赶忙朝她伸手，让她过来。 芍药带着顾衡准备过去，可以一直同太妃说话的皇上却看向顾衡，他对着顾衡说道：“阿衡，你来坐这里，离你姐姐和朕近一些。” 王贵妃顿时脸色一真难看，她开口道：“皇上，这不合规矩。” 顾衡只觉着眼皮子跳个不停。 皇上笑着说道：“无妨，都是一家人，而且朕着实喜欢阿衡的一片赤诚之心，倒真是让人不得不喜爱。” 宫廷宴会中永恒的主角，那自然是皇帝，皇帝对着自己的小姨子说了这样的话，下面的妃嫔以及臣子们议论纷纷。 这位皇帝虽然登基不久，却也有了十几个妃子。 王贵妃脸上神色越发僵硬，一旁一直眼里带笑的太后开口道：“皇帝，哀家也着实喜欢阿衡这孩子，所以想给她寻个姻缘，不知道荣贵妃和皇帝可否愿意给哀家个面子。” 顾衡盯着外面，她想到了一个异常致命的问题。 这里都是水，要怎么放火。 还不等皇上和荣贵妃回答，一身正装的端王站起来，他朗声说道：“儿臣，祝宁德太妃寿比南山、千岁千岁千千岁。” 本来应当是皇帝先拜寿，其他再接着拜。 可端王这样的身份和权力，在家上皇上方才的言语，其他皇子和宗亲自然一个个跑出来拜寿。 太妃娘娘端坐在太后身边，如同一尊弥勒佛一般。 对所有人笑脸相迎。 甚至轮到顾衡和陈氏，她脸上亲切的笑容，也做不得半分假。 顾衡越发对这位太妃娘娘感到好奇。 顾衡拜完寿后，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下一个拜寿的人走了上来，她穿着一身浅蓝色长裙，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恭敬，即便打扮的并不出众，却也从她的眉眼中瞧见一丝不凡的气质。 她就是王施如。 第七十章 正式见面 王施如的长相便是在宫里也是十分出众的，最主要她身上有一种寻常女子没有的才气。 女子的气质多变，可能同才气联系上，却也是极难的 顾衡便忍不住好奇，这般有气质的女子，定然饱读诗书，为何会看上陈世美那样的人？ 许是感受到顾衡的目光，王施如朝着顾衡的方向瞧去。 那目光里，带着一丝丝探究。 王贵妃不是很喜欢自己这个妹妹，只觉着她因着自己的性子，害了一家人。 王贵妃冷冷说道：“这位便是荣贵妃的妹妹。” 王施如脸上并未露出任何惊讶的神色，她朝着顾衡福了一礼。 顾衡只好还礼。 说起来这位倒真是有些意思，若是换了旁人，此刻见了顾衡，应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可王施如却淡然自若，倒真不是个简单的女子。 王施如坐到了离顾衡不远的地方，除了王施如，辅国公府也来了其他的小姐，有一个胖胖的小姑娘，还有个一看便十分精明的小姑娘。 王五郎、王六郎自然也来了，只是辅国公却因病，所以不能到宫中为太妃过寿。 不过这辅国公府人丁兴旺，光是来了这些小辈，便已然是声势浩大了。 王六郎瞅见顾衡坐的位置如此要紧，顿时窃窃私语。 “这顾衡怎么这么不知道规矩，她无品无级怎可坐在那个位置。” 坐在王六郎身边的辅国公七小姐，王施微低声说道：“六哥哥，我听母亲说，今日太后要封她为县主，你日后见了她还要行君臣之礼，所以这种话还是莫要再说了。” 王六郎听到这话顿时瞪大眼睛，他忍不住瞧向顾衡，不可置信道：“就她，还县主！她算的上哪门子县主啊！” 一想到日后见到顾衡要行礼，王六郎心里头便不是滋味。 倒是一旁的王五郎轻咳一声。 “六弟，慎言。” 王六郎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可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衡，顾衡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她转头看向王六郎，笑着说道：“六郎君这般看着我，莫非心里还在意我打你的事儿？” 顾衡果然依旧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王六郎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最后还是那位七小姐出面道：“这位便是顾小姐，果然是清水芙蓉，这般漂亮的妹妹，在京城也是少见呢。” 这位七小姐说话说得十分有水平，夸女子容貌，本就是个一本万利的生意。 一般人都极为受用，顾衡朝着那七小姐笑了笑，倒是未曾多说话。 坐在顾衡身旁的荣贵妃轻咳一声。 顾衡看了荣贵妃一眼，荣贵妃低声说道：“少说些话。” 顾衡点头。 皇亲国戚们拜完寿，自然便轮到了官员。 当朝宰辅是个一本正经的老者，看他那说话的样子，便知道是个和稀泥的高手，接下便是六部官员。 今科新晋的进士大多在翰林院，顾长风自然也不例外。 顾衡已经有许久没见过自家兄长了。 只见到顾长风穿着官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当真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 他的主官带着他们一群进士上前祝贺，不知道是不是顾衡的错觉。 这一殿的女眷都停止了窃窃私语，纷纷看向顾长风。 她家兄长确实是长风玉树，皓月凌空，出身贫寒带给他一种有别于贵公子的坚毅果敢。 而且还带着那种高傲，仿佛对身边环伺的贵族小姐十分不在意，就是这种感觉，方才让众多小姐们日夜惦念。 顾衡忍不住感慨自家兄长还真是标配男主人设。 王贵妃冷哼一声，对着身旁的荣贵妃道：“陈妹妹的兄长还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荣贵妃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她低声说道：“那本宫便替兄长谢过姐姐了，不过，姐姐家的公子也不错啊。” 荣贵妃的目光瞧向王六郎，王六郎此刻正在喝酒，着实是因为他不大喜欢顾长风，虽说和自家三姐有一点关系，可任何贵族男子看到顾长风这种出身贫民的金凤凰，心里总会有别样的感觉。 王六郎虽然容貌不差，可气质人品比顾长风可差太多了，王贵妃顿时拉下脸。 也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太妃笑着说道：“这荣贵妃的兄长确实出色，不知可定好了亲事？” 荣贵妃正要说话，却听夹在两人中间的皇上轻咳一声。 皇上对着太妃说道：“母妃，他是儿臣看重的人。” 太妃听完之后哈哈一笑，不在继续这个话题。 顾衡忍不住有些感慨，看来自家兄长确实是已经住进了皇上的心里，虽然这话怎么说怎么奇怪。 但事实却是，他们顾家人鸡犬升天，最主要是因为顾长风，而不是顾荣。 文武百官拜完寿，便又轮到了外国的使节。 顾衡睁大眼睛仔细观察，倒是让她发现了不少有趣的事情，比如说大胤居然也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还有一些明显是中亚面孔的外国人，自然也包括蒙古长相的草原民族。 一众人等拜完寿之后，总算是结束了第一个环节。 此刻已经到了午时，皇上对着太后和太妃道：“母后，母妃，开始用膳？” 太后点了点头。 站在一旁的内侍喊道：“开膳。” 只见到一个宫女和内侍端着金银餐盘，端上来一道道珍馐美食。 到了吃饭的时间，这气氛自然是热烈起来，中间是歌舞表演，虽说按照顾衡的眼光来说，这些歌舞表演着实有些无趣，还不如让兴隆班的人上来唱个戏。 可据说这位太妃娘娘特别不喜欢听戏。 顾衡忍不住瞧向皇子的位置，端王和十三爷坐在一众皇子皇孙中间，自然是十分亮眼地。 许是顾衡的目光太过强烈，十三爷离开了座位，到了外面。 看到他这个动作，顾衡方才放下心来。 饭吃到一半，便开始了第三个环节，那就是送礼。 给太妃送的礼，若是得了太妃的喜爱，便可要一个赏赐，这是历年宫里头的规矩。 许多皇室子孙的婚事便是趁着这个机会办妥的，所以每次皇家长辈的生辰，都是不少皇室子孙的订婚现场。 想必今日太后把场面弄得这么大，应当也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把顾衡安排了。 顾衡没有办法用体面的方法拒绝，那就只好来点简单粗暴的事儿了。 第七十一章 着火 前头几波人送的礼，自然是非常的豪华，顾衡看了一眼芍药，芍药脸上颇为为难，但是还是拿出来放在盒子里的东西。 这里面放的乃是精装的话本，里面的插图都是找画师画的，花了顾衡足足一百两银子。 顾衡恭恭敬敬地走到太妃跟前，朝着太妃行礼。 她开口说道：“民女知道太妃喜欢看一些杂书话本，这是民女偶然得来的一个话本，非常有趣，便斗胆献给太妃娘娘，太妃娘娘如此尊贵，想必已然不缺什么金银财宝，若是能让太妃看完一笑，便是民女最大的造化了。” 顾衡说完这番话，太妃只是微微一笑，她打开话本，只看了一页便笑了起来，合起了书页。 饶是皇上也好奇顾衡的话本里到底有什么。 太妃说：“倒是个会讨巧的丫头，赏。” 顾衡接过赏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许是方才出了风头，这辅国公家的人看她越发不顺眼起来。 之后王施如站起来，她送的乃是天山雪莲，倒是和她的气质十分相符，太妃只是称赞了几句，王施如便回去了。 她特地走到顾衡身边，而后对着顾衡说道：“顾小姐似乎特别擅长讲故事，若是有机会，顾小姐可否听我讲一个故事。” 顾衡有些疑惑，她开口道：“故事？” 王施如低低回道：“绝对是个很好的故事。” 顾衡还想再问，可王施如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皇亲国戚与官员们送完礼之后，自然便轮到了外国使臣，顾衡看向坐在一旁的端王，他面色如常，看不出一丝丝异样。 顾衡却急的手心都出汗了。 眼看那荣格使臣马上就要出出列了，外头突然想起一阵巨响，只见到一个太监跑进来，大声喊道：“侧殿着火了，皇上太后太妃，赶快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 此话一出，大殿上顿时乱作一团，顾衡赶忙跑出去，只见到不远处的侧殿燃起熊熊大火，眼看便要燃烧到此地。 一众达官贵人也顾不得其他，赶忙跑出去。 顾衡赶忙挤进去拉着自家娘亲，陈氏嘴里喊道：“你姐姐你哥哥还在里面呢。” 顾衡又慌了神，可一转眼，便看到荣贵妃被御前侍卫围的水泄不通。 顾衡赶忙道：“娘，姐姐可是贵妃，咱操心自己就成。” 顾衡拉着陈氏往外面跑。 西苑本就建在水上，所以路面极为狭窄，这么多人一同往外面挤，自然是非常的拥挤。 好在远处驶来一条船接应。 自然是皇上带着太后妃子们先上，顾衡沾了自家姐姐的光，也被人拉了上去。 其他宾客则从长廊中离开。 顾衡看着那火越燃越大，只觉得眼皮子跳的不行，她只说让放火，没说让烧宫殿呀，这这这，要是最后让她赔钱，她该咋整？ 端王看到顾衡面如土色，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便开口道：“阿衡你脸色这么怎么不好，是不是被吓着了？” 顾衡咽了咽口水，端王脸上的笑容颇为欠揍。 也不知道十三爷那个倒霉蛋去哪里了，让他放火，没说要放这么大的火啊，看着这火势，怕不是要把整个西苑都给烧了…… 船上的女眷多多少少受到了些惊讶，陈氏也捂着胸口，颇为无奈地说道：“你说你这死丫头是不是天生霉星转世，啥坏事儿都被你遇上了。” 顾衡此刻倒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许是老天爷觉着今天还不够热闹，被吓了一跳的王贵妃忽然觉着肚子一阵疼痛，她捂着肚子开口道：“皇上，臣妾肚子疼……” 皇上赶忙扶着王贵妃，他颇为焦急道：“赶快传太医啊。” 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开口说道：“回禀陛下，太医没上船……” 太后赶忙厉声说道：“愣着干嘛，赶快派人下去找啊！！” 这王贵妃还未足月，自然不会有人想到她今日会生产，如今和船上连个大夫都没有，可王贵妃惨叫的模样，倒真像是快生了。 顾衡只觉着头皮一阵发麻，她看向自家娘亲，陈氏也只是咽了咽口水，她不自在地看向远处。 王贵妃被人安置到了船舱中的厢房，顾衡听到王贵妃惨叫的声音，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不知道女人生孩子居然可以如此可怕。 只过了片刻，王贵妃身边的宫女跑出来，顾衡看到她手上满是鲜血，顿时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是她让人放火的，若是王贵妃和她肚子里的胎儿死了，那…… 那宫女跪在地上给皇上磕头，她哭着说道：“皇上求求你救救娘娘，娘娘快疼死了。” 王贵妃虽然贵为妃嫔，可嗓门却贼大，整个船上都能听到她的惨叫。 皇上也是十分焦急，可此刻整个西苑乱成一锅粥，从哪里给她找大夫。 皇上对着周围的侍卫和太监说道：“都给朕下去找太医，若是找不到就提着脑袋来见朕。” 皇上想要进去看看王贵妃，可是却被太后和太妃拦住了。 太后道：“皇帝不能进产房，这是大忌！” 皇上左右为难之际，只听到一直沉默不语的荣贵妃说道：“皇上，臣妾的娘亲略懂妇人生产之术，可否……” 王贵妃的母亲林氏听到这话顿时吼道：“不行！谁知道你们母女安得什么心，万一趁此机会害贵妃，又当如何？” 陈氏一听这话顿时气就不顺了，她叉腰瞪着林氏。 “我陈二娘，给女人接生二十年，不说每个都平平安安的生下来，那也是无愧于心的，若不是我闺女好心，我还不愿意去给你女儿接生呢！” 都到了这个时候，两个人也能吵起来。 太后赶忙说道：“既然荣贵妃的母亲有这样的绝技，那便赶快进产房，救人要紧。” 陈氏不情不愿地走了进去。 顾衡看着姐姐顾荣，今日她倒是对自己的姐姐刮目相看，顾衡在顾荣耳边轻声说道：“姐姐，若是王贵妃生了皇子……” 顾荣笑了笑。 她开口：“阿衡，胜之不武的话，就没有意思了。” 第七十二章 女主角 顾荣说出来这样的话，顾衡是万万不信的，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光明正大，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眼见着陈氏到里面忙活，顾衡在外头倒也没闲着，她望向一直处于隐身状态的端王，端王神色淡然，好像根本不知道这把火是谁放的一般。 顾衡走到端王身旁，对着他说道：“四爷，明日兴隆班得演我那出戏，咱们可说好了。” 端王看到顾衡脸上的表情，眼睛里闪过一丝丝迟疑，最后却重重地点了点头。 既然已经做了这样的事情，开弓没有回头箭，那便还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陈氏进去了一盏茶的功夫，王贵妃便不再叫了。 生孩子是场力气活，若是把力气都放在嗓门上，那待会儿的鬼门关，便难了。 不一会儿宫女便端出来一盆盆血水。 饶是顾衡也是看的心惊肉跳，在这个时代，便是贵妃娘娘这般尊贵的女子，却也要忍受这样的痛苦。 这辈子做女人的，上辈子肯定是犯了大错，才会来这世上受苦。 顾衡想凑到前面瞧瞧自家娘亲在里头如何了，便不知不觉走到了太妃旁边，这太妃瞧见顾衡的模样，便笑着说道：“无论如何，咱么女人家，真遇到了生孩子这种事情，总归会心软的。” 太妃这话说的微妙，顾衡并未接话，可顾荣却开口道：“太妃娘娘说的是，王贵妃肚子里怀的是皇上的血脉，那自然是无比珍贵的。” 顾衡往旁边走了走，隐隐约约听到陈氏在里头说话的声音。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倔，我自然不会害你，你只管用力就行，我看你身子骨通硬朗着呢，不就生孩子嘛，多大点事儿。” 顾衡：“……” 倒还真是她母亲的风格。 西苑的火已经灭了，太医也到了船上，太医赶忙进了船舱，许是这位王贵妃的身子当真好，不一会儿里面便传出来婴儿的哭声。 一个嬷嬷抱着孩子出来，十分欣喜地跑到皇上面前。 “皇上，贵妃生了，是个皇子！！” 船上的人都沸腾了，毕竟当今圣上登基还没多久，如今这个孩子可是第一胎，而且还是个皇子。 自然是意义非凡。 皇上亲手抱过那个孩子，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高声说道：“好，好！有赏，今天所见者均有赏！” 看来这位天子是当真高兴。 陈氏从屋里出来，她颇为担忧地看着自家大女儿。 此刻荣贵妃的脸色颇为复杂，陈氏低声说道：“你莫要灰心，娘看过这么多肚子，一眼便知道，你的也是皇子。” 顾衡看着两人，心里头的危机感越发严重。 顾荣怀的是公主，如果此次不能夺回皇后之位，恐怕以后陈氏亲手接生的那个孩子，便是大胤的太子了。 他们的路恐怕更加难走，只是顾衡着实不理解，为何顾荣要让陈氏做这样的好事，若是平安产子可好，若真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恐怕陈氏也要被连累。 顾荣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她拍了拍陈氏的肩膀，笑着说道：“若是女儿让娘见死不救，恐怕娘心里头也会愧疚，而且……” 顾荣看向顾衡，她低声说了一句。 “我相信阿衡。” 此刻顾衡顿时明白了，她紧紧握起自己的拳头，心里头莫名涌上一股子热气。 末了顾衡只对顾荣说道：“好。” 陈氏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两个女儿到底在对什么暗号。 岸上的火停了，这一船达官贵人自然也是要下船地。 船靠了岸，顾衡趁着人群纷乱之时，从船上下来，她身边没有跟着任何仆从，甚至连陈氏都不知道顾衡去了哪里，她只顾得上护着自己的大女儿。 顾衡随处找了一把灰烬，抹在了自己的脸上，如今到处都是前来营救皇上等人的官员和侍卫，自然也没有多少人在意她。 顾衡顺着长长的游廊往前面跑去。 许是着过火的缘故，这里到处都是焦糊的味道，根本不复从前的风景，顾衡的心情自然也是颇有一番变化。 她在门外瞧见了行色匆匆的十三爷，十三爷贴心地给她准备了一辆马车，他开口说道：“赶快上去，莫要被旁人发现了。” 顾衡点头，她动作十分灵活的跳上马车。 十三爷关上车门，跟车夫嘱咐了几句话，最后还不放心，对着车门里的顾衡说道：“万事小心，不要乱给自己加戏，其他的事情，我们已经安排好了。” 顾衡开口道：“我知道了。” 十三爷一抬手，马车向前驶去。 这样行事作风的女子，当真是百年难得，他便是再如何离经叛道，这样火烧自家房子的事情，却也是想不出的。 也不知道若皇兄知道了这把火是他们放的，心里又该如何作想。 十三爷摇了摇头，他的三哥心思深沉，善于伪装，看起来是个温和仁慈的皇帝，可实际上却极为无情。 若不是看在四哥的份上，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为这位皇上办事儿的。 顾衡坐在马车里，她紧紧握着自己的拳头。 她心里头默念着开弓没有回头箭，不成功便成仁。 外头倒是极为应景的下起了雨，顾衡微微叹了一口气。 夜半时分，马车到了地方，是一个非常偏僻的宅院，那车夫低着头，对着顾衡说道：“小姐，您今夜就在这里住一晚，小的就先告退了。” 车夫说完便坐上马车离开了，顾衡都没有看清这人的面孔。 顾衡走进院子，这院子非常隐蔽，这个位置也很是偏僻。 顾衡觉得有些疲倦，便到了房间睡下了。 这一觉便到了后半夜，外头风雨交加，雷声大作，顾衡睁开眼睛。 外头隐隐有些烛光，顾衡走出去一看，发现是满满一桌子饭菜， 她的肚子确实有些饿了，她坐在桌子前开始吃饭。 顾衡倒也不怕有人给她下毒，反正明日便是那临门一脚了，其实她也隐隐觉着，如今自己亲自参演的这出戏剧，越来越精彩了。 女主角顾衡，明日要亲自下场，打败这场戏剧中的大反派。 盘踞在大胤朝朝堂上，那如同庞然大物一般的存在。 在封建社会里，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挑战权贵，光想想发挥空间便特别大。 顾衡居然感觉到一丝丝兴奋。 外头的雷的声响更大了。 第七十三章 民意 顾衡关好门窗，回到床边躺下来继续补充睡眠。 第二日清晨，她收拾好便出了门。 外头的雨水虽然停歇了，可还刮着风，地上满是雨水和树叶，路人的行人也十分的稀少。 顾衡拉紧了自己的衣袖，冷汗顺着额头流淌，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窗户没关好，她居然觉着额头有些发烫，浑身没有力气。 感觉就跟发烧了一般。 她走到了应天府门前，府衙前站着两个威风凛凛的兵丁，登闻鼓便在左边。 那两个兵丁恶狠狠地看向顾衡，其中一个开口道：“你干什么？” 顾衡拿起来登闻鼓上的把手，很狠地敲了起来。 原本在后衙睡得极为香甜的郭大人顿时一个激灵，他还未穿好衣服，外头的衙役便跑进来，哭丧着脸说道：“大人，有人敲登闻鼓。” 郭大人十分不耐烦地说道：“是哪个不要命的，直接给抓到牢里去，等我把陈世美的案子给办好了再说。” 那衙役脸色一阵难看，他开口道：“还是之前那位小娘子。” 郭大人刚起床脑子还不是很清楚，他不耐烦问道：“哪位小娘子？” 衙役斟酌道：“就是那个差点害您丢了乌纱帽的小娘子。” 郭大人顿时吓得一激灵直接掉下了床，他哭丧一般问道：“还是那个顾衡？” 上次那荣贵妃的妹妹肯定是故意配合那个赤虎，否则赤虎一个土匪怎么能无端就绑走皇亲国戚? 眼下马上就是立后的关键时刻，荣贵妃自然也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况且荣贵妃本来就处于弱势，若是在放弃这个机会，恐怕就真的输了。 郭大人好歹也是职场老油条，这点政治觉悟还是有的，只是一想到这郭大人就头疼。 衙役见到自家大人如此，只能硬着头皮问道：“大人，门外那位怎么办？” 郭大人摆手说道：“先将人押入大牢，等我禀告上峰，再行定夺。” 顾衡敲了几十下，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 顾衡趁机说道：“各位父老乡亲，我今日来状告辅国公府残害百姓，草菅人命！请大家在这里给我做个见证，看看鸡蛋到底能不能碰碎石头！” 顾衡脸上的神色十分坚定，倒真像是同那辅国公府有深仇大恨一般。 其实她也不想把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可如今已经没有办法了。 应天府门庭大开，几个兵丁出现，将顾衡押到了府中，其中一个长相极为凶恶的，还对着周围围观的百姓说道：“都散了，再看热闹，就把你们也抓进去!” 果然此话当真是杀伤力巨大，许多百姓纷纷离开，可百姓们人离开了，顾衡说的话却记住了大半。 顾衡被人带到了应天府的大牢，这里的牢头应当是知道顾衡的身份，他斟酌开口道：“顾小姐，小的给您准备了单间，你在里头好生呆着。” 顾衡看了一眼牢头，她开口说道：“郭大人在哪里？” 牢头听到这话，顿时一张脸皱成了苦瓜。 “郭大人去宫里了，您的案子，郭大人可审不了。” 顾衡倒也不为难他，只开口道：“小豆子和李卫呢？” 牢头低声说道：“刑部的人将他们带走了，说是此刻关在刑部大牢之中。” 顾衡不死心继续问道：“那赤虎呢？” 牢头赶忙说道：“赤虎在牢里。” 顾衡要求道：“我要见他。” 牢头赶忙带着顾衡去了关押赤虎的监狱，许是这个人身份特殊，应天府的人倒是并没有为难他。 几日不见这赤虎似乎还胖了一些，赤虎见到顾衡之后，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他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顾衡开口说道：“事情没有办成，我自然得来，我答应你的事情，绝对会办成。” 赤虎显然心情不好，继续在墙角闭目养神。 “你若是骗我，此刻我拿你也没有办法。” 顾衡让牢头打开房门，她走到赤虎身边，轻声在赤虎耳边说了几句话，赤虎顿时睁大了眼睛。 …… 今日宫里头都传遍了。 荣贵妃的妹妹，那个爱惹事儿的顾衡，又做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儿。 这丫头自己去敲了应天府的登闻鼓，要亲自状告辅国公府草菅人命。 这事儿已经在京师里传开了，毕竟这么劲爆的事儿，自然是一传十十传百。 本来《铡美案》便在京师里头流传甚广，有人传这辅国公府其实本来要杀的是容贵妃的母亲和妹妹，结果杀错了人，也有人说这容贵妃派自己的妹妹找辅国公的麻烦，就是为了皇后之位。 总之一天的时间，这件事情闹的是满城风雨，几乎已经人尽皆知了。 紫禁城中，慈安宫。 方才生产过的王贵妃不顾及自己的身子，跪在太后身边，哭着恳求太后。 “姑姑，这肯定是那荣妃搞得鬼，你一定要替辅国公府撑腰做主啊。” 饶是聪明绝顶如王太后，却也只能微微叹气。 她开口说道：“哀家倒是小看这顾家人了，既然她如此急切地想要这个公道，那咱们就给她一个公道，哀家倒要看看，她一个小丫头到底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王贵妃听到太后如此说话，心里头的石头放下不少。 生了儿子之后，王贵妃的心里越发担忧。 虽说高兴，可却也知道这个孩子是皇上的第一个儿子，若是她做了皇后，那边是嫡子。 可她却隐隐约约觉得，皇上对辅国公府异常忌惮，虽然她和皇上也算是结发夫妻，可面对这样一个喜怒不形于色，善于伪装的夫君。 她也觉得没有安全感。 所以她一定要坐上皇后的位置，好好的保护自己的孩子。 与此同时，养心殿之中。 工部来人跟皇上汇报了西苑的损毁情况，这一把火可是烧掉了几十万两银子，若是要重新修好，恐怕得等到明年了。 所以今年夏天，大胤皇族还得在这个炎热的紫禁城中过活。 工部汇报完之后，应天府尹前来面圣，只见到这郭大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抬起头来看着这位年轻的天子。 “皇上，请您给臣指条明路。” 皇上从御座中走下来，走到了郭大人的身旁，他开口说道：“郭爱卿认为皇帝的权柄来自于哪里？” 郭大人两股发抖，但还是说出了那个标准答案。 “自然是受命于天。” 皇上继续问道：“那天又是什么？” 郭大人不好回答，他只得故作迟疑，好在皇上是个好人，便直接给了他答案。 “天就是民，这个案子的结果，要取决于民意，爱卿明白了吗？” 郭大人赶忙磕头。 第七十四章 狱友 虽然郭大人胆子很小，可到底还是有些文人的风骨，他斗胆问了一句。 “可此事毕竟牵扯到皇上的私事，微臣……” 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蹲了下来，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郭大人，他笑着说道：“郭爱卿应该最清楚，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没有一件事情是私事。” 话音至此，郭大人便是再小心谨慎也应当清楚了。 他朝着皇上磕了一个头，高声说道：“臣明白了。” 京师、兴隆班。 连着三日，沈延年和冯紫衣在兴隆班坐镇，只因京师横空出世的一出绝世佳作。 却也不知道是哪位奇人所做，当真把这天底下无权无势穷苦百姓给写活了。 每句唱词，每个眼神，似乎都是冥冥中被冤小民的魂灵。 一出戏演完，便是养在深闺，从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姐也是擦干了眼角的泪水，哭着问旁边的仆从。 “这出戏叫什么？” 仆从低头恭敬道：“似乎叫《窦娥冤》” …… 应天府大牢。 此处关押的犯人，大多是贪污受贿的官员，已经在党争中失败的大臣，还有就是一些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 顾衡这样的女子，能进入应天府的大牢，也倒是颇为新鲜。 顾衡身份特殊，这牢头便派人给她送了一桌子好酒好菜，顾衡不喜欢喝酒，但是觉着自己一个人吃饭太孤单。 便请旁边的几位老犯人一起用膳。 能被关在这里的人，自然是非富即贵，大多犯了错误的高官。 此处关押的犯人大多是住了十几年的牢，有一个御史只因当初在朝堂上为一人求情，便被先帝下旨关入大牢。 另有一位则是前朝的户部尚书，他倒是刚刚进来，原本已经退休回家，可却被查出了在任时的巨大亏空，如今已经等着今年秋天砍头了。 另外一个则是无比年轻的新晋进士，据说是家里横行乡里，占了千亩良田，又逼死了一家人，事情闹得非常大，皇上亲自下旨查案，便将他下入了应天府，如今正在等候处置。 想来这天底下有人升官就有人倒霉。 顾衡又不由得感慨。 那老尚书看着顾衡，颇有几分感慨道：“说来姑娘身上还真有当年妖妃的风范，当年她也是以一个后妃的身份，祸乱朝政，只不过最后也是被陈太师和王太后扳倒，落得个香消玉殒。” 这老尚书表情一番真诚，顾衡倒不知这人在夸自己还是骂自己。 顾衡开口道：“我可不是妖妃，我就是想给那杜氏主持公道，你们想想，这从来都是青天大老爷给老百姓主持公道，这青天大老爷都是男的，我一个女人，好歹有个做贵妃的姐姐，若是不用这个身份做点好事，那岂不是太亏了。” 顾衡这话说的极为好笑，几个人哈哈大笑。 那御史忙不迭说道：“不知道还以为姑娘真是侠肝义胆，不过也是为了自家的荣耀，但单凭姑娘这份勇气，便已然可名留史书。” 顾衡倒没觉着自己能名流史书，她只觉着，事情既然到这个份上了，那边两眼一抹黑走下去。 郁闷的前进士幽幽叹了一口气。 “姑娘你如此为家人着想，可曾想过你日后该如何，你这般行为，恐怕天底下没有那个男子愿意娶你了，再者说，你觉着自己还能出这个牢门嘛？” 顾衡笑着说道：“我既然一心想伸张正义，那便早就绝了嫁人的心思，而且我这般对辅国公府穷追不舍，也不单单是为了杜氏，我是想让天下百姓知道，在大胤朝，有王法，有天理。” 其实顾衡说的这么义正言辞，完全是为了给正式演出做准备，无论她相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她都得让观众相信，就像那一夜，她在城郊对端王说的话一般。 信心是比黄金还要珍贵的东西，如今大胤的百姓不相信有人为他们做主，那就必须有一个人做出一件石破天惊的事情。 那个人为什么就不能是个女人呢？ 一个大家意想不到的人，做出来意想不到的事情，才更加的令人印象深刻，需要有个人成为一个符号。 这三人那个不是饱读诗书，书里头讲的和实际上做的，一般情况下都不一样。 可还没等他们说什么。 在这牢房的最深处，传出一声毛骨悚然的笑声。 老尚书皱着眉头说道：“那狂生身体倒真是好，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依旧是耳聪目明。” 顾衡颇有些好奇，老尚书所言的狂生是何人。 她对着牢头招手问道：“笑的那个人是谁？” 牢头十分恭敬地回道：“当年在先帝生辰宴上写下万字绝魂书的狂生，杨佑业。” 前进士显然也不知道杨佑业在此处，他开口说道：“就是说那个大胤只是前朝的鬼魂的杨佑业？” 这位狂生当初写下万字绝魂书，中心思想就一句话，大胤二百年必亡。 这种话那个皇帝爱听，自然是一顿操作将人扔到了大牢里，本来想直接砍头泄愤，可朝中许多读书人为他求情。 毕竟此人乃是天下第一学派杨派创始人的嫡子。 于是杨佑业在牢里头度过了十年，从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变成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大叔。 顾衡大声问道：“杨先生笑什么？” 只听到这杨佑业说道：“你们想改革？可便改了又如何？前朝无数能人异士费尽心思，为国家缝缝补补，可到最后依旧逃不过三百年而亡的命运，既然迟早毁灭，为何还要如此大费周章？” 顾衡顿时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位是陷入了虚无主义的陷阱。 只听到顾衡开口道：“杨先生狭隘了，任何事情都是在不停变化地，大胤可能逃不过三百年而亡的命运，可又有谁能肯定，下一个朝代不会出现一个天纵之才？况且后人本来便是承接着前人的智慧和经验方才越来越好的，我们都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人的寿命很短暂，可是经验和思想是可以一代代相传的，总能找到那个最终答案的。” 顾衡以为自己这番慷慨激昂的演讲能让这些老官员对自己刮目相看。 可半天之后，只有老尚书哈哈一笑，给顾衡捧了场。 第七十五章 背锅侠 那杨佑业冷笑一声，开口道：“嘴皮子动动总是简单的，你们也莫要在这里聒噪了，老子还要睡觉。” 杨佑业说完之后，便没有了动静。 老尚书呵呵一笑，对着顾衡说道：“杨公子是个有脾气的人，顾小姐你好生休息，说不准明日朝廷就会派人来审你。” 另外两人也拱手向顾衡道别。 顾衡倒也无甚所谓，她洗了把脸，躺在牢房的床铺上，闭上眼睛便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外头的阳光照在顾衡的脸上，她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对着外头的牢头说道：“今日可有人来提审我？” 牢头摇头。 顾衡心里头隐隐觉着有些慌，可进来之前却也知道，这辅国公府的人大概会拖。 可能还会跟上次一个套路，所以顾衡准备来点狠得。 只是这牢里头呆着实在太过无聊，又没有人陪她聊天，她只能让牢头给她纸笔。 顾衡在牢里头练字。 那老尚书远远瞧见顾衡在练字，直接让牢头给自己开门，到顾衡的牢房里串门，看到顾衡写的字，顿时皱起眉头。 “顾小姐的字还真是丑的标新立异啊。” 顾衡听到这话，放下了笔，她看着老尚书那张饱经风霜的脸，颇为不客气地说道：“老尚书您的脸也是标新立异。” 看在同为天涯沦落囚的份上。 老尚书倒也不生气，他伸出一根手指对着顾衡说道：“你这字写得着实没有风骨，你心里头没有做事的准则，所以写得字便如此柔弱无骨，如同女儿家性子，娇柔造作，变化无常。” 老尚书这四字成语用的着实鬼斧神工，顾衡竟然不知道这家伙是在夸自己，还是在骂自己。 索性她便开口道：“老尚书倒是把守公廉洁、从不贪赃枉法写在自己脑门上。” 饶是杨佑业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老尚书手里头对不上的银子，算起来有大胤十年的财政。 人称大胤第一算账高手。 老尚书倒也不生气，他开口道：“老夫自有老夫的为官之道，只是顾小姐若真想做男子才能做得事儿，便要行事思想如同男子一般。” 顾衡以前看古今中外的哲学家，大多都是对女人非常鄙夷，没想到和贪官是一个想法。 果然男人都一个样。 “老尚书您若真是把为官之道给参悟透了，怎么还把自己整了个秋后问斩？” 老尚书倒是未曾生气，他摸着自己稀疏的胡子，开口说道：“顾小姐你若是真的感兴趣，自可去翻翻史书，看看当年的朝廷到底是何等情况，看看我这户部尚书到底能不能算清楚账，这天下到底是需要有一个背锅的，有句话说的好，臣之贤者，为国背锅，这锅为何就不能老夫背呢。” 老尚书道出了一股子悲壮之感。 顾衡被这老尚书这些话给镇住了，真心觉着这老头若是不做官，去说相声也是极好的。 两人的争论还没有个结果，牢头便毕恭毕敬地请顾衡去公堂了。 今日天阴着，昨日刚下的雨，地上满是积水。 顾衡环顾四周，发现还是之前的熟人。 只见到十三爷和端王皱着眉头，看着顾衡，似乎在看一个超级大麻烦。 辅国公家的大老爷嘴巴上起了一个包，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顾衡气的。 大老爷看到顾衡之后，嘴角抽了抽。 坐在主座上的郭大人轻咳一声，押解顾衡上堂的狱卒小声催促道：“见到大人，还不赶快跪下。” 顾衡有些嫌弃地上的水。 郭大人是个细心的人，赶紧让人放了个垫子，顾衡方才跪下来，她朝着郭大人磕了一个头。 十分恭敬地说道：“请郭大人为我做主！！！我要状告辅国公府草菅人命！！追杀无辜百姓！甚至还不惜损毁一艘载有百人的大船，到如今事情败露，更将全部罪过推给之前的乘龙快婿，这样的名门望族，于国不忠、于百姓不义、于天下失德！而且意欲蒙蔽圣听，敢问在座诸公！此种行径简直与造反何异？” …… 她是怎么把这件事情扯到造反上的？ 此刻十三爷的脑子里只有这样一句话，他忍不住看了看几乎要暴走的辅国公大老爷。 只见到辅国公大老爷从椅子上炸起来，将近二百斤的身躯飞一般滑到顾衡身边。 “你这个妖女！谁让你胡言乱语的！！” 辅国公大老爷伸出手就要打顾衡，之前把事情扯到自己三女儿身上，他尚且可以忍受，可如今居然都说他们辅国公府要造反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顾衡哪里会被他打，用手挡住了辅国公大老爷的殴打，但是辅国公大老爷毕竟是男子，力气还是要比顾衡大的，居然直接拽着顾衡的胳膊，顾衡的胳膊快被拽断了，她一口咬住辅国公大老爷的胳膊。 “啊啊啊啊阿！！” 场面一度极其混乱，最后顾衡被十三爷抱住，方才不情不愿的松了口。 辅国公大老爷痛的直哆嗦，但依旧吼道：“你他娘是狗嘛！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粗鲁的女子，你简直简直！” 顾衡终于喘过气来，她对着生无可恋的郭大人说道：“郭大人，有人当庭殴打原告，按照大胤律例该当如何？！” 郭大人感觉自己上嘴唇子和下嘴唇子都不是一家的了。 他木然说道：“杖责二十……” 辅国公大老爷气的头发都竖起来，他朝着郭大人吼道：“你敢！” 顾衡看到辅国公大老爷那副样子，顿时气的不能行，直接挣脱开十三爷的束缚，脱掉自己的一只鞋，朝着辅国公大老爷的脑门很狠地砸上去。 辅国公大老爷只觉着眼前一黑，瞬间倒地。 场面瞬间变得更加混乱，饶是端王也忍不住看向眼前这个女子。 她似乎极其擅长表演，连扔鞋子的角度和动作都如此有张力，不知道为什么端王殿下就生生造出张力这个词…… 可若要顾衡回答这个问题，那便是每个编剧都是精神分裂患者，要创造一个故事，就要分裂出无数个自我。 皇上想让她表演地，就是这样一个胡搅蛮缠，吸引仇恨的家伙。 第七十六章 老尚书的遗言 最终顾衡被衙役带回了应天府大牢，郭大人宣布隔日再审。 顾衡被牢头请回了监狱，在应天府大牢里，特别是在顾衡这个牢房里呆着的，自然都是人精。 那老尚书呵呵一笑道：“我说什么来着，若朝廷的官真能审的了辅国公这样的人家，那大胤的天下恐怕还得坐上几百年。” 杨佑业也过来凑热闹，他开口道：“看她的样子，想必是坐不了几年了。” 顾衡走到自己的牢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看着翘首以盼准备听自己说话的众位狱友。 “我方才将那辅国公府的大老爷给砸晕了，想必明日那辅国公府就要换人。” 老尚书摸了摸自己稀疏的胡子，忽然觉着若是女人做某些事情，可能更方便些，若是一个男子上公堂告状，若真是脱鞋砸人，恐怕不好，可一个女子这般做，旁人便会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在家里头，大抵也没少被自家夫人这般对待。 杨佑业听到顾衡所作所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他从幽暗的牢房深处走出来，露出一张惨白的脸，脸上胡子拉碴，那一双眼睛却分外明亮。 杨佑业深处自己清瘦的胳膊，给顾衡徒手点了一个赞。 “顾小姐真是厉害，在下佩服。” 顾衡朝着杨佑业嘿嘿一笑，十分得意地大腿翘二腿上。 “杨先生知道就好，过几日您就瞧好，我必然让那老国公亲自来出来一趟，便是要撕破那层皮，让天底下的人看看。” 老尚书觉着有趣，他喝了一口茶水，口中道：“没想到老夫在临死之前还能遇到这么有趣的人，这辈子倒也不亏，顾小姐，老夫敬你。” 老尚书拿起碗，倒也不多知道是什么酒，直接喝了一口。 顾衡倒也未曾看向那老尚书，只是死死盯着那杨佑业，杨佑业也死死盯着顾衡。 两人这般眉来眼去，却也着实让牢头有些发憷。 顾衡突然开口问道：“杨先生，若我真的逼的那辅国公府让步了，该如何收场？” 杨佑业轻咳一声，顾衡从自己的牢房走出去，走到杨佑业的牢房前，杨佑业伸出自己的手在顾衡手心写了一个字。 顾衡顿时一愣。 杨佑业哈哈一笑，然后开口说道：“莫要再打扰我睡觉。” 说完之后这家伙便又回到自己漆黑的牢房。 顾衡转身无奈一笑，想来这应天府的大牢里住的都是人才。 老尚书开口道：“若顾小姐是个男子，那可真就了不得了。” 顾衡不耐烦道：“停停停，老尚书你这话我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老尚书趴在牢房的围栏上，十分无奈地说道：“那老夫接下来的话，顾小姐你你肯定喜欢听。” 顾衡从牢头的桌子上拿起来钥匙走到老尚书的牢房前，给老尚书开了门，老尚书的牢房非常干净。 毕竟住在这种高级牢房的犯人，都是有身份的。 这老尚书凑近顾衡对着她说道：“这算是老夫为大胤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当年京城十三家勋贵欠下的帐，先帝临终前一笔勾销，可老夫这里还留着底儿呢，若顾小姐你真不怕把天给捅了，那便去找一个人。” 顾衡眼皮子一跳，这老尚书朝着顾衡嘿嘿一笑，他开口道：“胡家贵子。” 顾衡浑身一震，正要发问的时候，老尚书大声道：“看来顾小姐还是不明白老夫的为官之道，罢了，这世上恐怕再无老夫的知己了。” 话音刚落，老尚书将顾衡推出自己的牢房。 她脑子里一直回荡着那句，胡家贵子，胡家是那家人，贵子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可顾衡也不敢声张，她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这牢房里头人多眼杂，这老尚书说的话着实有些奇怪。 夜半时分，顾衡隐隐约约听见有老人叹息的声音，可她太过困倦便没有睁眼，待到第二日清晨， 顾衡被一阵嘈杂声吵醒。 据说老尚书用自己的腰带将自己给勒死了，生生未曾发出一丁点声音。 那牢头顿时如丧考妣，毕竟是死刑犯，在他手里头自杀而亡，按照大胤律法，他是要被充军的。 顾衡站在牢房前，看着一身白衣，面色灰败的老尚书被人抬了出去。 这杨佑业忽然开口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杨佑业没有酒，便只能喝一大碗水。 此刻外头的衙役进来，对着顾衡说道：“顾小姐，请随小的来。” 顾衡从昏暗的牢房走出，瞧见外头炽烈的太阳，忍不住眯起眼睛。 她已经两日没有洗澡了，身上都有味了。 依旧是昨日的配方，依旧是昨日的味道，只是今天坐在辅国公大老爷位置上的，是另外一个人。 此人乃是辅国公二老爷，西北将军王，也是王五郎的父亲。 顾衡看向此人，王五郎站在他身后，两人的容貌如出一辙，只不过这位将军王眼睛里带着一股冷漠。 那种对于万事万物的冷漠。 顾衡嘴角微微一笑，她开口道：“不知辅国公大老爷如今如何了，身子可好些了？” 若是旁人听了这话，肯定会暴怒。 可辅国公二老爷却冷冷说道：“顾小姐真当公堂是你撒泼的地方？主审官还未说话，你便如此开口，你可知道按照我大胤律法，你这是何罪？” 顾衡顿时一愣，看来这位二老爷是个狠人。 “二老爷莫要在这里说场面话了，若大胤的律法真的是公正无私，那我就不会在这里撒泼了，本就不是秉公执法，何必在此时将大胤律法拿出来鞭尸？” 端王听到这话，心里头一阵好笑，论强词夺理，倒无人可以比得过她。 坐在公堂上的郭大人敲响了惊堂木，他开口道：“带嫌犯。” 两个衙役将林翠和林豹子押到堂上，两个人身上到处都是伤，显然也是受过一些刑的。 那林豹子看到顾衡之后，顿时如同老虎见了羊羔一样，那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顾衡。 像是要把顾衡给吃了一般，顾衡哪里肯忍受。 也恶狠狠地盯着林豹子，顾衡恶毒地开口说道：“你若是再瞪我，我就把你的眼珠子给挖出来泡酒。” 第七十七章 赤子之心 饶是坐在堂上的郭大人也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什么虎狼发言，他轻咳一声，对着林翠和林豹子说道：“你们二位昨日已经在大牢中认了罪，那今日便在苦主面前陈述一下自己的罪行。” 林翠木然地看着顾衡，她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罪行和盘托出。 林豹子虽然不情愿，可还是老实交代了自己的罪行。 顾衡听在耳朵里，心里头却觉得微微有些不妙。 林翠将所有的罪过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倒是王施如给摘得干干净净。 顾衡冷笑道：“你倒真是个忠心的奴才，可仅凭你一人之言如何能证明。” 林翠十分焦急地说道：“顾小姐真的是我自作主张，我家小姐根本不知情，是那陈世美的好友陆子行找到我，说杀了那杜氏是为了我家小姐好，我当时一心只想护住小姐，便做出了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 顾衡还要说话，可这郭大人却猛然一拍惊堂木，大声说道：“将那陆子行带上来。” 身穿囚服的陆子行被人带了上来，他身上并没有多少伤，脸上的表情竟然还带着几分轻松。 他跪在地上，对着郭大人说道：“大人。” 郭大人开口问道：“你伙同林翠杀害杜氏的事情，辅国公三小姐王施如可知情？” 陆子行十分恭敬地说道：“并不知情，都是陈世美托我办的，他一个新晋进士，并没有那么多势力，便想到了三小姐身边的丫头林翠，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郭大人的心放下了一半，他继续说道：“来人上物证。” 衙役拿上赖三的证词，赖三杀人的凶器，还有林豹子给赤虎的银票。 郭大人还让人把赤虎带上来，让他验证了证词和证物。 一切都没有问题。 郭大人对着顾衡说道：“你可还有异议，按照大胤律例，林翠和陈世美当论死罪，杀人偿命，倒也算是慰藉了杜氏的在天之灵。” 顾衡站在原地沉默不语，她开口说道：“郭大人，我想与辅国公三小姐当面对质。” 郭大人听到这话顿时想死的心就有了。 这天底下又不是所有的女子都像你这般想得开，进了牢房，恐怕日后便不会有人求娶了，那辅国公三小姐是何等的身份。 姐姐王贵妃那可是要去做皇后的，给他十八个胆子，他也不敢答应下来。 顾衡知道郭大人做不了主，便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辅国公二老爷。 顾衡开口道：“二老爷，我花了这么大的功夫，只是想同三小姐对质，我想问问她，她到底知不知道因为她到底死了多少人，她如今好好的活着，甚至以后也能好好的活着，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顾衡说出这句话之后，赤虎抬眼看了一眼顾衡。 二老爷沉默片刻之后说道：“顾小姐，世上的女子并不是都同你一般，就算是贵为我辅国公府的小姐，若她真如你的愿，来这公堂上与你对峙，那等待她的便只有一尺白绫，你想要逼死她？” 顾衡不得不承认，这位二老爷当真有水平。 话锋一转，她便成了逼死一个京城贵女的恶人了。 顾衡笑了笑：“她若真死了，那便说明她心中有愧，若心中无愧又如何会死？如今她躲着不肯见我，便是真心有愧。” 其实顾衡有时候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她同王施如当真未曾有这么深的仇恨，可为了把辅国公府拉下水，便也只能将人彻底得罪了。 饶是二老爷这种在战场上见惯了千军万马的人，遇到了顾衡这种毒蛇一般的女子，却也有些招架不住。 顾衡继续说道：“而且此案的苦主小豆子和李卫，也有冤情陈述，郭大人可不能断然结案，若是传出来，对大人的名声也不好。” 郭大人欲哭无泪，审了这个案子，他如何还有名声，此刻他左右为难，端王轻咳一声。 郭大人赶忙说道：“退堂！此案明日再审！” 顾衡朝着二老爷露出一个挑衅的表情，倒是二老爷却不为所动。 顾衡被押到牢房中，牢房中的牢头已经换了一个人，没有人同顾衡说话，老尚书人走了之后，牢房都变得安静不少。 杨佑业嘴里念念叨叨不知道在说什么，顾衡心里头有些烦躁，若真是将林翠和林豹子推出来顶罪。 按照她这种折腾的程度，恐怕到皇上那里也是各打五十大板，甚至可能因为她行事太过大胆，朝廷各方势力，根本容不得顾荣坐上后位。 此刻外头进来一个熟人，不是端王，也不是十三爷，而是王五郎。 王五郎进了牢房，看到坐在一旁发愁的顾衡。 他开口道：“我三姐姐确实是无辜的，其中利害我不便与你说，若到最后恐怕真就要让她去死了。” 顾衡开口道：“我只是想让她道个歉而已，并没有想要她的命，而且五郎君，若是王贵妃坐上了皇后，你父亲的侯爵之位，恐怕就没有了。” 便是亲人之间，若隔了利益，那也是要互相算计。 王五郎沉默片刻道：“有些事情，你并不知道。” 顾衡看向王五郎，她的眼神无比犀利，只听到她说道：“你怎知我不知道，那赖三本来可以直接将小豆子也杀了，可中途却被人伤了，那个伤他的人是谁，李卫又是谁的人？” 王五郎开口道：“可事情不仅如此……” 顾衡看着王五郎。 “五郎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们辅国公府再如何显赫，那也是皇上的臣子，老国公和太后的想法，我知道你和二老爷并不认同，这就足够了，不是嘛？” 其实顾衡一直都知道，自己虽然是挂名的导演，但是投资人却另有其人。 王五郎看向顾衡的目光无比复杂，他低声说道：“可我以为同我说出那些话的人，定然是怀有一片赤子之心地。” 这话说的顾衡心头一震，她深吸了一口气。 只开口道：“五郎君，我这人说话一向随机，你不要放在心上。” 王五郎定定地望向顾衡。 “可王某当真了。” 第七十八章 小豆子之死 王五郎这副表情，倒让顾衡有些不知所措，她开口道：“五郎君，莫非是那夜雨下的太大了，你脑子进水了？” 顾衡这话的声音颇大，在一旁偷听地杨佑业顿时笑了出来。 饶是王五郎脾气再好，也是有些生气，他转身离去，留给顾衡一个倔强的背影。 杨佑业忍不住高声道：“想不到你年纪不大，倒有了不少债。” 顾衡颇为无奈，她正要反驳的时候。 一身官服的端王进了牢房，顾衡见到这人后，赶忙说道：“四爷您来的正好，我有件事情同你说。” 只见到端王眉头微微皱起，他开口说道：“皇上传了口谕，让你适可而止，太后已经病倒了。” 顾衡分明记得前几天太后还身子不错，怎么突然就生病了。 看到顾衡疑惑的表情，端王无奈地说道：“自然是被你气的，她老人家本来还想封你为县主，可如今来，你这县主的位置算是没有了。” 顾衡高声说道：“我要的只是那三小姐的态度，若她能给我道个歉，我也不会这么生气，害了这么多人，却只会躲在自家父兄身后，算什么本事。” 端王无奈笑道：“你当所有女子都想你这般鲁莽？” 顾衡不动声色将一张纸条塞给端王，她洋装气道：“四爷你是在讽刺我，你以为我听不懂？赶紧给我走，我最近不想看见你。” 顾衡将端王推了出去。 这几天一直不敢说话的前进士忍不住感慨：“顾小姐还真是胆大，那可是权倾天下的端王，您就这么给推出去了。” 顾衡仰着头颇为自得地看向前进士。 “端王算什么，看他不顺眼，我照样给姐夫告状。” 顾衡所说的姐夫自然便是皇上了，前进士咽了一口口水，这皇上的小姨子可真是够恃宠而骄的。 这朝堂的事情，就任由她胡闹，若是旁的人做了这样的事情，恐怕早就死一万次了。 顾衡装完之后，回到自己的床铺上，坐下来闭目养神，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能不能把辅国公拉下水，就看明日了。 顾衡趴在床铺上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重新回到那个义庄，天下下着雨，打着雷，她躺在坟坑里，王五郎拿着铁锹，正在一下一下的给她填土。 他要把自己活埋了，顾衡说不出一句话，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活埋了。 顾衡猛然惊醒，此刻天已经亮了，牢头正在催促顾衡，顾衡起身穿着那身囚服，走到了堂前。 今日是阴天，甚至隐隐约约有雷鸣之声。 顾衡站在堂前看着两眼发黑的郭大人，只听到顾衡开口道：“郭大人，另外两位苦主呢？” 郭大人稍稍有些拘谨，他开口道：“李卫马上就到。” 顾衡顿时一愣，她开口道：“小豆子呢？” 郭大人想要四顾左右而言他，可却不知道该言何物。 却听端王开口道：“阿衡，小豆子已经死了。” 顾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颤抖着声音问道：“怎么就死了呢？昨日不还是好好的吗？” 此时李卫被两个衙役押了上来，他低声说道：“昨日确实活着，但从未活得好好的。” 李卫看着顾衡，顾衡只觉得心里一阵发凉。 只听到李卫说道：“不知道是哪位黑心的大人，给一个十二三的孩子戴八十斤的枷锁，小豆子甚至直不起脖子，便一直靠在墙上，半跪着，吃饭都要旁人喂，最后脖子上的肉被磨掉了，夏天太热了，肉里面生了蛆，我求那些大人给他解开枷锁，可却没有人听我的，就在昨夜，小豆子咽了气。” 顾衡跪在地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卫看着顾衡这副模样，只觉得有些好笑。 “顾衡，你到底是想替小豆子报仇，还是想替你姐姐争后位？” 顾衡心头一震，李卫继续道：“其实是想要为你姐姐争后位、，既然如此，小豆子活着与死了，又有何区别？” 顾衡突然大声喊道：“我不相信，小豆子不可能死，你们一定是在骗我！！” 郭大人一阵无奈，他开口说道：“把人带上来。” 两个衙役抬着一具尸体进来了，顾衡颤颤巍巍地掀开了白布，白布下面是小豆子那张灰白的脸，他脖子上皮肉已经没了，露出了粉色的肌肉，甚至还一小片白骨，上面还蠕动着蛆虫。 因为到了夏天，尸体腐败的格外快，尸臭袭来，在场的官员不少直接顶不住开始呕吐起来。 顾衡捂着嘴，倒在了地上。 郭大人赶忙摆手，两个衙役将尸体带了下去。 郭大人大声喊道：“将所有人带上来，今日本官便要结案。” 顾衡昏倒在地上，她看到的是王五郎诧异的眼神。 郭大人将案子漂亮的结了，陈世美，林翠秋后问斩，林豹子陆子行流放千里。 顾衡被人扶着出了应天府的大门，此刻天色极为阴沉，隐隐约约要下雨，此刻应天府外面围着不少百姓。 毕竟皇帝的一个小姨子状告另外一个小姨子这种事情，还是非常吸人眼球的。 许多吃瓜百姓，看到皇帝的一个小姨子身着囚衣，失魂落魄地从应天府出来。 只见到顾衡看向应天府的牌匾。 她轻声说道：“这天底下到底有没有王法？若是没有王法，那有没有天理，若是没有天理，那这……那这……” 顾衡话还未说完，便昏倒在地上。 …… 此刻在兴隆班，《窦娥冤》一唱罢了，天下第一才子沈延年留下了一首词。 便在兴隆班最东头的墙上。 千古悠悠 有多少，冤魂嗟叹 空怅惘，人寰无限 丛生哀怨 泣血蝇虫笑苍天 孤帆叠影锁白练 残月升皱起烈烈风 尽吹散 一时间，京师大街小巷，便连五岁小儿都会吟唱这首词，倒一点也不嫌太过凄惨。 一缕孤魂吹尽散、徒留人间无人欢。 却也不知在惜窦娥冤，还是在意其他。 总之不少贫苦读书人读到这首词之后，心中升起感慨，于街头小巷讨论窦娥冤。 第七十九章 引流 甜水巷，顾衡睡了一整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陈氏坐在床边，一脸的怨怠，似乎对自己这个怨种女儿十分不满，她瞪着眼睛说道：“你这死丫头居然趁着着火自己乱跑，娘都怀疑这把火是不是你放的了。”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咽了咽口水。 陈氏莫不是能掐会算，怎么猜的这般准…… 陈氏看到顾衡这脸色，顿时大惊失色，她指着顾衡的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顾衡紧张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只听到陈氏开口问道：“你是不是私自跑出去会情郎了，你是不是找了个穷小子，怕娘知道不同意对不对？” 顾衡长舒了一口气，她开口解释道：“娘，真没有。” 陈氏显然不相信。 她还不知道顾衡在应天府做的事儿，她也是刚刚从宫里头出来，要不然顾衡当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顾衡这边刚安抚好自家娘亲，包允和素素便上门了，她临进宫前办得那个甜水铺子，如今生意极好，包允和素素两人都忙不过来。 准备再招个人，顾衡是出钱的东家，自然得找她商量。 而且顾衡这几日在京师闹出来的风风雨雨，包允和素素自然是清楚的。 顾衡从床上起来，看到包允和素素，顿时一脸惊喜道：“你们怎么来了？” 包允拉着顾衡的手，颇为担忧道：“阿衡，你没事。” 顾衡转了个圈圈，笑着说道：“那肯定没事啊，咱有什么事儿到外面说行不？” 包允有些疑惑，但还是随着顾衡到了外面。 顾衡对素素和包允说道：“你们千万不要让我娘知道我做了什么，要不然我就完了，还有你们今日找我做什么啊？” 包允开口道：“除了看你之外，就是店里人手不够了，得招个外送的帮手。” 顾衡赶忙开口道：“可以啊，店里的事情你全权做主，我开这个店，本来是想着让我娘有些事儿做，但是看来，她似乎对这个并不感兴趣。” 陈氏在屋里头十分可疑地看着顾衡，顾衡朝着自家娘亲嘿嘿一笑。 陈氏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顾衡方才长舒了一口气，包允和素素笑了笑。 “无所不能的阿衡见到自家娘亲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顾衡颇为无奈。 “你是不知道我娘骂起人来，那真的是完全不重样，这天底下可没有人能受得了，你们也赶快去招人，我这里是是非之地，你们还是赶快去办自己的事情。” 素素和包允离开，顾衡长舒了一口气。 在自家屋檐下面伸了懒腰，紫荆搬着西瓜跑了过来，对着顾衡说道：“小姐，这里有新瓜你要不要吃？” 顾衡顿时一愣，她眨了眨眼睛。 “新瓜？说来听听。” 紫荆顿时有些疑惑，她歪了歪头，问道：“瓜怎么能听呢，是要吃的。” 顾衡：“……” 紫荆将西瓜递给顾衡，她开口道：“奴婢听说宫里头现在乱了套了，王贵妃整日要寻死腻活，说要让皇上处置您呢，感觉小姐您真的就像上蹿下跳的猴子一样，让人好生操心。” 顾衡：“……” 紫荆见顾衡不吃瓜，便自己拿起来吃了一口。 紫荆含糊不清地说道：“但是咱们家贵妃娘娘就很厉害啦，一直在同王贵妃吵，说分明她们害了人，到最后这锅却到小姐你头上了，还说要给小姐你讨回公道呢。” 顾衡问道：“那皇上怎么说？” 紫荆抹了抹嘴，她开口说道：“皇上，皇上就很烦啊，他每天都睡在养心殿，总之日子过得很辛苦。” 顾衡看了一眼傻乎乎的紫荆，她开口道：“紫荆，你去给我姐姐传个信儿，把我娘拉到宫里头住几天，我得帮帮我姐姐。” 紫荆睁大了眼睛，她很是戒备地问道：“小姐，你又想做什么啊？” 顾衡咽了咽口水。 “管那么多干什么，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赶紧去通知我姐姐。” 紫荆跑到墙根，朝着墙边招了招手。 只见到一个浑身穿着黑衣服的小哥翻墙过来，她对着那小哥说了几句话，小哥便离开了。 顾衡看的是目瞪口呆。 紫荆一本正经地说：“小姐，你到底准备干什么啊？” 顾衡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你家小姐我当然是要去匡扶正义。” 紫荆：“……” 虽说过了三日，可那件事情的风波却并未停止，反而有越演越烈之感。 这一日风和日丽，外头太阳正好，顾衡穿好衣服，去了那兴隆班。 今日是一个女子在唱曲，人群了了。 只因原本唱的极火的窦娥冤不能唱了，只不过今日这兴隆班来了一位极为出名的人物。 顾衡走入兴隆班，只见到二楼无数雅间开了门，人们纷纷伸出脑袋看顾衡。 顾衡倒也不遮掩，她抬起头环顾四周，她开口说道：“我就是顾衡，我今日是来听窦娥冤的。” 兴隆班的管事颇为为难地说：“阿衡小姐，这……” 顾衡看向他，她一字一顿道：“这戏是我写的，我怎就听不得，若是如此，以后你们都不要唱我写的戏了。” 兴隆班管事顿时一阵为难，他开口道：“阿衡小姐……这……” “唱，让她听一听。” 顾衡就站在戏台前，她转身看到了十三爷，十三爷脸上一阵无奈的神色。 他的眼睛里似乎写着，该配合你表演的我别无选择…… 顾衡就站在台下，冯紫衣没有换衣服，穿着常服就到台上唱了，只唱了窦娥冤最为要紧的那段。 顾衡一动不动，听着听着居然哭了。 二楼的达官贵人公子小姐，顿时唏嘘不已。 “这位荣贵妃的妹妹还真是性情中人，她与那小豆子也只是萍水相逢……” “是啊，辅国公府的人着实有些……” “你莫要多说，这不是我们该管地。” “若此时在太祖朝，定然不会是这样结果……” 顾衡突然开口道：“诸位，我顾衡并非哗众取宠，我出身平民，知道无权无势的百姓在面对权贵时，是如何的无能为力，可现在。我的姐姐是贵妃，我的哥哥是进士，我已经不是贫民百姓了，即便如此，面对辅国公这样的人家，却也只是无能为力……” 有几位急公好义的人开口劝慰道：“顾小姐，身为一个女子，能做到你这样，已经是极为难的了，你也不要太过自责。” “对啊，这世间能为百姓出头的男子不多，女子就只有你一个。” “是啊，顾小姐这样的奇女子百年难见。” 顾衡眼见时机合适，便朝紫荆使了一个眼色。 紫荆拿出来一件血衣，那是小豆子身上穿的血衣，顾衡将衣服披在身上，拔掉头上的钗环，批头散发走出了隆兴班。 饶是十三爷这种见多识广的皇子，也忍不住感觉到一阵害怕。 这样可怕的女人，若真是娶回家了，那不得把他给气死了…… 第八十章 六月飞雪 顾衡故意选在兴隆班，就是看中这里有很多富贵闲人，估计会跟着她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而且她选的这条路，还是人最多的路。 一路上顾衡披头散发，身披血衣。 路上的行人忍不住好奇，这兴隆班里的富贵闲人便开始解释。 “就是皇上的小姨子，告辅国公的那位奇女子。” “狠人啊！” “可不是嘛，以后谁敢娶她啊。” 顾衡听了一路的闲言碎语，炽热的阳光撒在她的头上，她现在有些感慨，也不知道为何不能下点雨，若是能下雨，恐怕效果会更好。 一路上有不少人跟着顾衡，看热闹乃是人的本性。 顾衡从隆兴班走到辅国公府，足足走了两个时辰，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等到了辅国公府门前，顾衡的身后已经足足聚集了数千人。 顾衡站在辅国公府门前，抬起头来，看着辅国公高大的门楣。 辅国公府的家丁看到这么多人，还以为造反了，顿时吓得后退道：“你们要干什么！” 顾衡拿下自己身上的血衣，对着家丁说道：“我是顾衡，我要见你们国公爷，要见你们家三小姐。” 家丁听到顾衡这个名字，顿时吓得双腿发软，他赶忙跑回去。 不一会儿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出现，他看到顾衡之后，顿时脸色黑如锅底。 “顾小姐，应天府已经把案子结了，您怎么还抓着我们小姐不放啊，我小姐都准备出家了，您还要怎么样？” 顾衡大笑。 “贫民小豆子失去只是一条微不足道的命，而你家小姐失去却是自己宝贵的名声？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管家顿时想抽自己一巴掌，他哭着说：“真不是，顾小姐，我求您了，您放了我们。” 顾衡看到管家哭了，便也开始哭。 两行清泪顺着顾衡的脸颊流淌，她开口道：“我放了你们，可谁能放过我呢，我只要一想到小豆子的脸，就无法心安，他只是一个孩子，你们为什么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是不是除了你们家主子之外，旁的人都不算是人，都不会哭，都不会痛，只跟路边的花花草草一样，无甚区别？” 饶是后面的人群也开始暴动起来。 “你们辅国公也太欺负人了，根本不把我们普通百姓当人！” “对啊！太可恶了！” “为富不仁！真的是为富不仁！！” 管家都想给顾衡跪下来了。 此刻王六郎跑出来，他看着顾衡这副模样，只觉得头疼欲裂，他指着顾衡说道：“顾衡，你到底想怎么样？！” 顾衡道：“我只想要国公也出来，给小豆子道个歉，三小姐出来，给小豆子道个歉，我连小豆子的血衣都拿来了，就是知道你们不会屈尊到小豆子的坟前。” 王六郎顿时炸了，谁说他们不愿的呀，那孩子死了，他三姐姐也是非常愧疚，他祖父心里也不好受，这个可怕的女人真的太可怕了。 “你你简直一派胡言，来人，赶快给我报官！” 顾衡冷笑一声：“好啊，我等着六郎君派人来抓我。” 这声六郎君叫的王六郎想原地去世，他着实搞不定这女人，便赶忙回去叫人去了。 顾衡此刻也不能闲着啊，她开口说道：“诸位父老乡亲，若是今日我死在这辅国公门前，大家不必为我伤心，只需记着若以后遇到不平之事，也能为弱者发一分声，为贫者出一分力，那我顾衡便是死在这里，也无憾了。” 围观群众纷纷鼓掌。 顾衡看着天空，那明晃晃的大太阳照得她眼睛都睁不开，恍惚间只听到她开口道：“我总相信这世间还是有公道、有公理的……” 饶是在人群中看热闹的锦衣卫也忍不住感慨，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说话办事儿就跟戏词里唱的一样。 如此的，如此的…… 具有戏剧性。 辅国公府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郭大人带着人马赶到的时候，顾衡讲的更激烈，郭大人看到她便觉着头晕眼花，他就差给顾衡跪下了。 “都在这里看什么，都给我散了，否则都给你们抓到牢里去。” 顾衡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郭大人，把郭大人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顾衡开口道：“大人要抓就抓我，和这些人有什么干系？” 郭大人语无伦次，舌头打结，结结巴巴地说：“不是，这这这，聚众闹事，大胤朝的律法……” 顾衡大笑：“郭大人，为什么大胤的律法只对老百姓生效呢？” 这句话可谓是一语双关，百姓们顿时群情激奋。 “对啊，为什么只对我们讲律法！” “这胖子坏得狠，肯定是辅国公府请来的救兵。” “肯定是个贪官，看着还像是个糊涂官。” 郭大人只觉得头晕眼花，恨不能这辈子都没见过顾衡。 可顾衡却依旧不放过他。 只听到顾衡开口道：“郭大人，您还记得您读的圣贤书嘛？做官难道不是为了老百姓做主的嘛？” 郭大人：“这这这……” 顾衡冷笑道：“我相信郭大人最初的时候，也是想为老百姓做主的，想必您曾经也是个好官，为何过了这么多年，就变成这样了呢？” 郭大人欲哭无泪。 得，也就是说他现在不是好官了。 郭大人深吸一口气：“顾小姐，您要以大局为重，那个……” 顾衡突然大声喊道：“郭大人！！你够了！！” 这个突然爆发把郭大人吓得一哆嗦，顾衡继续说道：“所谓大局到底是谁的局？难道这天底下最要紧的不是百姓，不是黎民，不是社稷，而且这些钟鸣鼎食之家不成？” 郭大人还未回答，顾衡却已经开始仰天长笑了。 顾衡哭着说道：“哈哈哈哈哈，这世道当真可笑，我竟以为还是有为国为民的好官，小豆子，你还那么小，下辈子莫要投胎到穷苦人家……” 许是对应着顾衡这一番慷慨陈词，这火热的夏天，竟突然飘起了雪…… 只听到人群中震惊。 “六月飘雪，窦娥冤里的六月飘雪？！” 顾衡伸出手接住那质感奇怪的雪花，继续保持这悲伤的表情。 “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郭大人。” 郭大人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麻了。 第八十一章 挨打 事情都做到这个份上了，那辅国公府的当家人，怎么着也得出来了。 顾衡就站在门外，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配合她，那门开了一道缝儿。 从里面出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顾衡自然认得他，他便是三朝老国公，如今已经八十多岁了。 顾衡轻咳了一声。 “来人可是老国公。” 老国公开口道：“是我，我听说顾小姐一直想见我，还闹出了这么大阵仗，所以我便出来了。” 老国公知道自己难逃此劫，也知道外面的这个顾衡不拉他们辅国公下水，恐怕这件事情难以收场。 顾衡开口道：“我只问老国公一句话，当初派人去杀杜氏和小豆子的事情，三小姐当真不知道吗？” 老国公听到这话顿时冷笑一声。 他若说不知道，那在场的人，肯定会说他说谎，他若说她知道，那边坐实了王施如害人的名头。 无论如何，闹到这种地步，他们辅国公府是都没有办法再脱身了。 老国公摇了摇头，他开口道：“顾小姐，我如果说我不知道，你会相信吗？这世上很多事情本不是非黑即白地。” 顾衡握紧拳头，她继续问道：“是啊，很多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的，那小豆子和杜氏的命又当如何？” 老国公微微叹了一口气。 “所以，我出来了，我很抱歉，他们是因辅国公而死。” 只要老国公认错，他认了这桩事儿，那顾衡的目的便达到了，可是会此刻站在辅国公府外面的人， 又该如何收场。 有人道：“只道个歉便行了？这达官贵人做起恶来，着实有些太过分了。” “你懂什么，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我看着天下是没救了。” 顾衡忍不住想起来，杨佑业同她说的话。 你可以利用如同草芥一般的人民，可比把他们唤醒后，有些事情就不是你能控制的了。 所以顾衡问杨佑业该如何收场。 杨佑业当时在她手心写的那个字是，罪。 顾衡往后退了几步，她开口说道：“杜氏若是听到这句话，想必在天之灵，也会安息。” 老国公冷笑一声，他只留下一句。 “死人会安息，可活人就不一样了。” 顾衡脸色一变，就在此时一众锦衣卫突然出现，左右各一个将顾衡抓了起来。 “你当街裹挟百姓威胁官员，可知何罪？” 眼前这位锦衣卫还有些眼熟，顾衡顾不得反抗，便被锦衣卫带走了。 只听到锦衣卫对着人群说道：“把领头的都给我抓起来，带到诏狱里，让他们好好享受享受。” 话音方才落下，人群四散而逃。 顾衡的神情有些恍惚。 这位锦衣卫千户大人，朝着顾衡微微一笑。 “顾小姐，到诏狱走一趟？” …… 顾衡到了锦衣卫的特殊监狱，专门关押一下被皇上特殊关照的犯人，而且每个犯人都是单独牢房。 顾衡甚至连个狱友都没有。 抓她进来的那个锦衣卫千户叫沈丘，显然对她极为感兴趣，顾衡心情有些不大好，便没有搭理沈丘。 此刻的顾衡就像是猛然从故事中回归现实的演员。 她心里头有些空荡荡的，之前所做的种种和她本人的性格并不相称，所以在结束之后，顾衡就变成了一个小乌龟。 缩在自己小小的壳里。 沈丘开口说道：“这些日子，顾小姐就在这里好生呆着，有什么吩咐尽管同属下说。” 顾衡依旧趴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肯说。 这沈丘以为顾衡是被吓到了，便开口道：“顾小姐放心，皇上不会要了您的命的，只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而已。” 顾衡顿时一愣。 “皮肉之苦？” 不一会儿宫里的旨意就下来了，要打结结实实地打顾衡三十大板。 顾衡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抬了出去。 这里似乎是锦衣卫的大堂，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王五郎居然也在场。 顾衡抬起头来看沈丘，她颇为无奈地说道：“为什么辅国公家的人也在？” 沈丘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是皇上下的旨，说是怕下面的人手下留情，便让王五郎来监督。” 顾衡顿时一阵无奈。 她得被王五郎监督的打屁股，这是什么奇耻大辱。 还没等顾衡做好心理准备，这板子就打了下来，顾衡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不是小打小闹，是真的打。 顾衡只觉得自己的屁股在杠上开花，撕心裂肺的疼痛，可顾衡却固执的不肯叫出来。 打了十几板，顾衡身下已经留了一滩血。 顾衡哭都哭不出来，她无比祈求自己能昏过去。 在二十多板子下去的时候，顾衡昏了过去。 王五郎轻声道：“沈大人，已经到三十下了。” 沈丘玩味一笑：“这小姑娘把你们辅国公府搞成这番模样，五郎君居然还能怜香惜玉。” 王五郎不再言语，他转身离开诏狱。 沈丘看着被打的不成人形的顾衡，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也是个狠角色，若真是打够了三十下，你这辈子恐怕就做不成母亲了。” 顾衡是被人拉回甜水巷的。 陈氏一直被荣贵妃拘在宫里头，自然不知道顾衡受的罪，可宫里头却在传，顾荣马上就要当皇后了。 这可把陈氏给高兴坏了。 陈氏以为是自己当初救了那王贵妃母子，王贵妃心里头过意不去才把皇后之位让给顾荣的。 陈氏拉着顾荣的手说道：“你看看，娘说什么来着，这做好事就有好报，你就是皇后的命。” 荣贵妃无奈地笑了笑。 此刻芍药从外头跑进来，她在荣贵妃耳边说了几句话，陈氏听不清楚便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荣贵妃笑了笑说道：“芍药跟本宫说，今夜皇上要来咱们这里用膳。” 陈氏一阵高兴。 荣贵妃却和芍药走到了外面，芍药颇为担心地说道：“娘娘，二小姐的伤势很严重，不知为何皇上会这么狠心，说到底二小姐也是……” 荣贵妃摇了摇头。 “莫要胡说，她只是为了给小豆子报仇，找些尚好的药材给她送去，让宫里的徐太医去看看，莫要伤了根本。” 芍药点头。 第八十二章 恍然 甜水巷。 紫荆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姐的模样，她开口说道：“小姐啊，那些人怎么这么心狠，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被人打成了这样，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顾衡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做了这样的事情，普天之下，还有那个男子敢娶。” 紫荆沉默片刻说道：“那小姐为什么一定要做这样的事情呢？” 顾衡开口：“自然是为了姐姐。” 紫荆却摇头道：“可奴婢觉着，小姐和荣贵妃的感情并不好，荣贵妃对小姐甚至还有些忌惮。” 顾衡猛然一抬头，又牵扯到了伤口，顿时疼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你难道不是我姐姐的人？” 紫荆睁大了眼睛，颇为无奈地说道：“奴婢不是荣贵妃的人。” 顾衡长舒了一口气，她开口道：“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 紫荆倒也不强求，她给顾衡端来饭菜，顾衡吃不下。 外头响起了敲门声，紫荆赶忙吩咐人去开门。 只见到一身常服的端王和十三爷在外头，紫荆赶忙进来给顾衡盖上了被子。 十三爷一进门看到顾衡趴在床上的样子，一时间没忍住竟然直接笑了出来。 顾衡懒得和他计较。 端王低声说道：“小豆子在外面，我带他见你最后一面。” 小豆子比之前瘦了许多，看到顾衡之后，开口叫了句阿衡姐姐。 余下的，便什么也没说。 小豆子的眼神非常的迷茫，他娘死了，他爹也死了，如今他便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了。 顾衡的声音有些沙哑，她开口说道：“小豆子，是我们对不起你。” 小豆子沉默着低头。 顾衡低声说道：“以后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 小豆子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顾衡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 顾衡闭上眼睛，只觉得浑身疼。 端王开口道：“打你也只是无可奈何，你姐姐的后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虽然你达成目的地手段非常奇特，但是总归是达成了，皇兄的意思是，你可以提一个条件。” 顾衡看着端王，她思索了片刻，低声说道：“我要一个男人。” 十三爷听到这话顿时往后退了几步。 端王脸上的神色颇为玩味。 “阿衡居然也思春了？” 顾衡低声说道：“那个人叫杨佑业。” 端王思索片刻后道：“好。” 顾衡继续说道：“我说完了，两位爷请离开，我身体不舒服。” 这十三爷本来还带了治伤的药，可听到顾衡这番话，好像是非常烦他们似的。 端王柔声说道:“阿衡，我们同你是一条心的，你便如同本王的妹妹一般，你受苦，本王也是很心疼的。” 顾衡笑了笑。 “四爷我知道了，我现在屁股疼，你们能不能稍微给我点空间？” 端王笑了笑，带着脸红的十三爷离开了。 紫荆带着热水和伤药进来，对着顾衡说道：“小姐，该换药了。” 顾衡一听到换药，顿时感觉又疼了。 …… 顾衡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总算是能下床了，期间包允和素素来看过她，说是甜水铺生意非常好，素素还研究了好几个新品。 包允还有意无意的提起了包拯，说包拯的上司想把女儿嫁给他，包拯现下还未答应。 顾衡忍不住感慨，包大人这一世可能是比较幸运地，听说他在刑部做的很不错。 而且更大的好消息是，因为陈世美这件事情，皇上突然觉着自己应该是一时眼拙，才看上了陈世美这个混账，所以下令重审了春闱的考卷。 本来包拯因为得罪座师，卷子被着落，这次他的运气爆棚，被皇上挑中了卷子，钦点了进士二甲。 那位座师更是直接被流放。 包允直说顾衡给他们兄妹，带来了好运气。 如今包拯已经是进士出身，在刑部也升了官，他的顶头上司非常欣赏他，更是准备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他。 这对一个读书人来说，当真是如同美梦一般。 所以顾衡刚好全，这包允便说包拯要请她吃饭。 顾衡已经许久未见人了，自然是非常乐意地，他们到了国子监旁的茶楼，只见到包拯身着一身青色长袍，看着倒真有几分官宦人家的感觉。 虽说依旧这般黑，可周身的气质却不一样了。 来人还有王五郎，不知道为何，顾衡见到王五郎，总觉有些尴尬，可这王五郎却面色如常。 席间包拯敬了两人，顾衡不能喝酒，便喝了茶水。 包拯道：“包拯能有今日，全仰赖两位，大恩不言谢。” 顾衡赶忙说道：“包大哥哪里的话，说到底还是你自己有本事。” 王五郎也恭维了一下。 这顿饭莫名的有些尴尬，席间包允对着顾衡说道：“阿衡，你快劝劝我家哥哥，那柳家姑娘挺好的，我哥哥却跟个木头一样。” 顾衡赶忙说道：“对啊，包大哥你年纪也不小了，也是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包拯沉默不语。 顾衡并未放在心上，她一直在注意王五郎。 这个人心里头想的东西，她着实猜不透。 饭桌过后，顾衡对着王五郎说道：“五郎君，你送我回甜水巷如何？” 王五郎点头。 顾衡进入辅国公府的马车，迎面便看到了一个十分貌美的女子。 正是王施如，王施如朝着顾衡微微一笑。 她开口说道：“阿衡小姐，你的伤怎么样了？” 顾衡开口道：“已经好了，三小姐找我做什么？” 这王施如找她，还如此的隐蔽，甚至派出了王五郎，顾衡有些不理解。 王施如低声说道：“之前我不是说过，想给阿衡小姐讲个故事嘛？今日讲那个故事的时机到了。” 顾衡顿时一愣。 只听到王施如娓娓道来，可顾衡却觉得心头一阵发寒，她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长出了冰凌。 顾衡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说，是宫里头的人指使林翠杀得杜氏？” 王施如点了点头。 “不止如此，起初以为确实是太后身边的嬷嬷所为，可后来才发现，那位嬷嬷其实是皇上的人。” 王施如的眼睛里含着冰霜，她低声说道：“阿衡小姐，我的故事说完了。” 第八十三章 相似 顾衡呆愣在原地，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可如今这王施如分明未曾打她，顾衡的脸颊却觉着生疼。 顾衡低着头，有些仓皇地下了马车。 许是刚受过伤，腿脚不是很方便，她下马车的时候，直接摔到了地上，顾衡抬起头来，看见王五郎那双镶着金丝的靴子。 顾衡倔强地想自己站起来，可奈何实在是身体不太灵活，居然一时间还爬不起来。 王五郎伸出手想要拉顾衡一把，顾衡倒也不矫情，伸出手握住了王五郎的手。 王五郎将顾衡扶了起来。 顾衡爬起来便说道：“我大概明白，之前你对我说的话了。” 王五郎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其他，顾衡自然也不求这位说些什么，便准备转身离开。 可这王五郎却突然开口道：“其实我帮你，也是为了父亲的爵位，我同你是一样的，人总归要伤害旁人才能活下去。” 顾衡转身看向王五郎。 “看来五郎君不仅思想觉悟高，连自我反省都做得这么好。” 王五郎笑了笑，顾衡转身离开。 王五郎看着顾衡的身影，此刻天边夕阳缓缓落下，马车的帘内伸出一只纤纤玉手。 只听到王施如说道：“五弟，还有个人要见，走。” 顾衡回了甜水巷，紫荆扶着她进了屋子，颇为无奈地说道：“小姐，您都不知道，如今夫人在宫里头闹得不可开交，非得想要出宫看看您，我们实在是瞒不住了。” 顾衡知道自家娘亲的性子，倒也不觉得意外。 她开口问道：“姐姐的封后大典在什么时候？” 紫荆低声说道：“这个月月底，到时候估计皇上也会给小姐个封号呢，若是得了封号，小姐便得搬到皇上赐下的官邸生活。” 顾衡微微一愣，她低声说道：“好，你让我一个人休息一下，我的脑袋有些痛。” 紫荆脸上的神色颇为关切，可看到顾衡的模样，想必是不想多说话，便识相地出了房间。 顾衡一个人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直回想着王施如同她说的话。 在最初的最初，那位皇帝陛下已经做好了局，甚至可以说，顾衡和陈氏恰好坐上那艘船，恰好和杜氏一个船舱，也是他所料到的。 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巧合，不过是有人故意为之罢了。 这样心思深沉的枕边人，顾衡不由得开始为自家姐姐担心。 如果顾荣失去了利用价值，那么那位皇帝陛下，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将任何人抛弃。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她迫切地需要自己的帮手，自己的力量。 顾衡一直在家中休养，日子过得飞快，眨眼间便到了月底。 京中传来一件大事，那便是这位新登基不久的皇上，终于确定了中宫之位。 自然是那位宠冠后宫的荣贵妃。 当然，过了今日，便要称其为皇后了。 甜水巷。 顾衡今日穿上了极为隆重的宫装，上了准皇后派来的马车，一路到了皇城。 皇城到处张灯结彩，甚至还用极为昂贵的丝绸做成了一道道彩符，顾衡下了马车，便坐上皇后御赐的轿子到了坤宁宫。 坤宁宫乃是紫禁城中最大的宫殿，非常的豪华，据说乃是太祖为圣后建造地，凝聚着一代帝王对妻子最珍贵的爱。 荣皇后入主坤宁宫，便代表着皇上对她的极致宠爱与信任。 等顾衡到宫殿中，看到穿着金色凤袍的顾荣，居然有一瞬间的恍惚，顾荣朝着顾衡露出一个雍容端庄的笑容。 一瞬间顾衡只觉着金光闪闪，顾荣精致优美的如同一尊神像。 陈氏看到顾衡之后，顿时很是高兴，她拉着顾衡的手说道：“你这死丫头，这么多天在宫外都在捣鼓什么呢，你看看你姐姐。” 顾衡看向顾荣，她颇为感慨地说道：“以后不能叫姐姐了，要叫皇后娘娘。” 荣皇后微微一笑，她低声说道：“你呀，就会说好听的话。” 芍药赶忙走过来对着顾衡说道：“阿衡小姐，你肚子饿了，奴婢带着您去吃些东西垫垫。” 顾衡知道芍药是有话要对她说，便跟着芍药出了殿。 芍药轻咳一声道：“阿衡小姐，今晚有个家宴，您也要出席，太后和王贵妃心里肯定对您有怨，无论她们说什么，小姐都要忍住啊。” 顾衡无奈一笑，她伸出手拍了拍芍药的肩膀，低声说道：“若不是被逼无奈，我这个人还是非常好说话的。” 皇家家宴。 顾衡这次倒是坐的离帝后极远，她和一群不大认识的皇族女眷坐在一起，可她左右的人，却纷纷离她极远。 好似坐的近了，就会沾染上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顾衡也不甚在意。 倒是静安公主，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直接将顾衡拉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静安公主这一桌，坐的都是公主郡主。 静安拉着顾衡说道：“她就是顾衡，是不是看起来一点都不吓人？” 顾衡：“……” 有个看着顶多六七岁的小姑娘说道：“静安姑姑，他们说她会吃人地。” 静安这厮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对着顾衡说道：“你快吃一个看看啊。” 许是这一桌上有和静安极其不对付地，景和公主，乃是先帝和太妃所出，和皇帝算是一母同胞，地位也比较超然。 另一位乃是个小宫女所出的，永宁公主，永宁整日和景和在一起，景和的母家是辅国公家，自然对顾衡百般不喜欢。 可景和为人平和，倒也说不出什么过分的话。 倒是这位永宁，牙尖嘴利，一上来便开口道：“吃不吃人不知道，但是那股子钻营的气质，着实让人不喜。” 顾衡专心看着席面，倒丝毫不在意，可静安却生气了，她瞪着眼睛说道：“永宁妹妹，你可莫要放屁了，谁不知道你希望晚上看花本，把眼睛给熬坏了，你如何看得出她有什么特殊的气质了？” 静安有一个特点，那便是骂人非常精准。 永宁气的说不出话，顾衡却只等着开饭。 只是就在此时，一直想要降低存在感的顾衡却被太后点了名。 第八十四章 痴心 太后娘娘高声说道：“阿衡坐在那里，哀家怎么看不到她了？” 不得已，顾衡从人群中站起来，她笑着说道：“回禀太后娘娘，我在这里。” 太后娘娘脸上带着幽幽的寒意，她轻声问道：“阿衡的伤好了嘛？” 坐在荣皇后身边的陈氏顿时一愣，她问道：“受伤？” 顾衡笑着说道：“多谢太后娘娘挂怀，已经好了。” 太后娘娘笑道：“那便好，有句话说吃一堑长一智，我希望辅国公府和阿衡你，心里都应当有数。” 此刻在男宾区的老国公开口道：“太后说的是。”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她坐了下来。 景和看向顾衡，她开口道：“只因为你，本宫的三姐姐可能要去寺庙里做姑子了。”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心头一颤。 景和看到顾衡这副表情，顿时更加厌恶。 她开口对旁边的宫女说道：“本宫身体不适，先回去休息了。” 永宁见到景和走了，便也跟着离开了。 静安看到顾衡这副表情，赶忙开口道：“你看看，你一个人气走了俩，今晚咱可以多吃点了。” 顾衡听完这话，当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最后顾衡果然是吃撑了，宫里头的厨子手艺非常好，每道菜都极为考究。 顾衡吃的是津津有味。 周围人对她的评价，她好似完全没有听到似的。 饶是静安也不得不佩服，她开口道：“阿衡，想不到你这人还真是人才，这么多人说你坏话，你脸色都不带变的。” 顾衡颇为无奈地说道：“因为他们说的是实话啊。” 静安给顾衡倒了杯酒以示尊敬。 最后顾衡喝多了，芍药扶着她往坤宁宫走，许是这段时日她吃的不错，芍药带着她走的有些慢。 只听到芍药说道：“阿衡小姐，您可千万不要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她们是嫉妒娘娘。” 顾衡摆手，颇为自得地说道：“我自然知道，我姐姐明日便是皇后了，皇后可是皇上明媒正娶的妻，身份是不一样的。” 顾衡只觉得晕头转向，后来又想吐，便央求芍药带着她来水边。 她朝着御花园的荷花池尽情倾倒，片刻后却听到一个太监的声音。 “大胆，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在这里吐。” 顾衡一抬头便看到德公公和皇上，德公公看到顾衡，赶忙笑着道：“原来是阿衡姑娘啊。” 顾衡看清楚了来人，不觉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掉进池子里，好在这位皇帝姐夫，及时出手拉住了她的袖子。 顾衡顿时清醒了不少，她赶忙行礼。 皇上却笑着说道：“不必多礼，你们先下去，朕同阿衡有些话要说。” 德公公和芍药离开之后，这静悄悄的荷花池边就只剩下顾衡和皇上。 只听到顾衡这位便宜姐夫说道：“你为何要那个人。” 顾衡眼皮子一跳，她开口道：“我就是觉得杨先生那样有才华的人，呆在牢里，着实有些可惜。” 皇上笑着说道：“那前户部尚书刘泽端呢？” 顾衡心头一跳，那老尚书留给她的东西，她自然是记得的，可是那件事情却不是她这样的小人物能够随便胡思乱想的。 她只是想当做一个筹码。 皇上看到顾衡这副表情，顿时笑着说道：“阿衡以为，朕将你安排在那个牢房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顾衡听到这话，突然觉得很是憋屈，她以前隐约觉得自己是一个提线木偶，可现在发现，她就是。 此时夜色幽幽，顾衡忍不住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位君王。 他看起来极为和善，甚至还有几分优柔寡断，可谁又知道这样的一位帝王，其实心思最为深沉，无人知道他到底谋划着什么。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她开口问道：“皇上，其实我一直想问您一个问题。” 皇上笑了笑。 “你问。” “您到底看中了我姐姐那里呢？” 其实顾衡想问的是顾家人，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顾荣。 皇上看向远处的灯火，他低声说道：“你姐姐是个聪明的女人，朕需要一个聪明且毫无根基的人做皇后，你的兄长更是朕亲自选中的肱股之臣。” 顾衡问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 “那皇上是真心爱姐姐的吗？” 皇上甚至根本没有思索，他幽幽开口道：“自然是爱的。” 顾衡低声道：“我只有一个请求，就是希望皇上对我姐姐能像我姐姐对皇上一样。” 皇上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低声说道：“你比你姐姐更加聪慧。” 他从怀中拿出来一块令牌，对着顾衡说道：“朕从未把你当成一个普通的女子，这块令牌可以调动锦衣卫的一个小队，不必着急，事情须得慢慢来。” 顾衡恭敬接过，而后跪在地上谢恩，并且目送皇上远走。 片刻之后，芍药走过来将顾衡扶起来。 芍药颇为高兴地说道：“陛下可赏了小姐什么？” 顾衡敷衍道：“只说要给我些钱。” 芍药脸上有些失望，但还是说道：“钱？钱也是好的，咱们快些回去，皇后娘娘还在等着咱们呢。” 回到坤宁宫，陈氏在殿外等着顾衡，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她抓住顾衡的胳膊，恶狠狠地说道：“那个阎王爷借你的胆子，你这死丫头居然干出了这样捅破天的事儿，你是不是嫌娘活的太长了？” 如果陈氏说这话不是拿着鸡毛掸子，顾衡起码还能硬抗。 好在顾荣三言两语将陈氏给安抚了下去。 毕竟顾衡所做的牺牲，也是为了他们顾家的后位。 夜半三更，顾衡终于洗漱好准备就寝。 今夜顾荣要同她一起睡，许是要做自己心爱男子的正妻，顾荣一整天都非常的高兴，甚至还跟顾衡商量起了她的婚事。 只听到顾荣说道：“阿衡啊，若是你成亲的时候，姐姐定然给你办的风风光光的……” 今日的顾荣，说的话格外的多。 顾衡忍不住开口道：“姐姐，你可知道皇上他……” 顾荣伸出手指，轻轻按住顾衡的嘴巴。 “我都知道，可阿衡，我现在想要的，就只有皇后这个位置而已。” 第八十五章 封后大典 顾衡看着顾荣，她低声问道：“姐姐当上了皇后，又要做什么呢？” 顾荣突然握住了顾衡的手，她开口道：“阿衡，本宫想要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成为皇帝，你会帮本宫的。”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她开口道：“会的。” …… 一夜好梦。 第二天清晨，顾荣早早起来梳洗打扮，今日是封后大典，顾衡自然也是被芍药抓住穿上了一身华丽的宫装。 皇后和皇帝要从太和殿正式拜过天地。 而后在金銮殿受群臣的跪拜，最后到宗庙祭祖。 顾衡等一干命妇需要在金銮殿外跪上半个时辰。 外面的太阳非常大，顾衡的屁股刚好，又穿着厚重的宫装，整个人都不太好了，这静安偷偷命宫女给她塞了一个东西。 顾衡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居然是一个水袋子，里面还装着冰冰凉凉的东西。 从那袋子里伸出来一根小管子。 顾衡吸了一口之后，顿时一愣，这不就她甜水巷卖的奶茶嘛？静安朝着顾衡做了一个鬼脸，顾衡笑了笑。 一阵刺耳的音乐响起，只见到太监们托起一个轿子，上面放着后印，走上那高台之上。 皇上亲自将后印给了顾荣。 顾荣接过后印之后，司礼太监念了一段非常长的祷文，顾荣变成了大胤名正言顺的皇后了。 顾荣穿着金灿灿的后服和皇帝站在金銮殿上，仿佛要和身边的男子一同享受这万里江山。 顾衡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放在腰间的令牌。 礼成之后，皇上准备在晚间大宴群臣，荣皇后非常忙碌，自然是没功夫搭理顾衡，便让芍药将顾衡安置在坤宁宫内。 毕竟今晚顾衡也是要受封地，至于封个什么名号，顾衡倒也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在这殿里是待不久。 她老想着去找静安，静安果然也是个妙人，派了自己的贴身宫女豆儿给顾衡传信儿，说是她在御花园的琼林苑等她。 顾衡跟着豆儿高高兴兴地去了琼林苑，结果到地方看到了不少熟人。 端王和十三爷也在其中，其实这十三爷也是有爵位的，只不过是个郡王，不过听说今晚皇上也准备给他封个亲王。 所以今日十三爷面上十分高兴。 眼见顾衡到了，便笑嘻嘻地说道：“阿衡，我们瞧着你这几日不是很高兴，便叫你来聚聚，今日四哥得了尚好的御前龙井，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顾衡倒也丝毫不见外，她伸手便拿住了放在桌子上的茶杯，一口灌了进去。 倒也没品出来什么味儿。 十三爷无奈道：“当真是对牛弹琴，这么好的茶，你真当凉水喝了。” 顾衡坐在石凳上叹了一口气，却也不搭理这两人。 “这是怎么了？” 端王关切道，顾衡看到端王但是更加无奈了，这端王从怀里拿出来一块玉佩，他放在石桌上，笑着道：“这块玉佩是你送给小豆子的，对？” 顾衡点头。 端王开口道：“这块玉佩，本王在胡家见过。” 顾衡将那玉佩放到自己怀里，看了一眼端王，她颇为无奈地说道：“这一件事儿刚办完，下个事儿就又找上来了，你们兄弟几个还真会使唤人。” 端王听到这话顿时哈哈一笑，他给顾衡倒了茶。 “这不是一直不开口的刘尚书在阿衡这里开了口，着实是让人惊讶，许是阿衡真的有些过人之处。” 端王说这话及极端欠揍，顾衡叉腰生气，端王站起来走到顾衡身边，非常不见外地将手放到了顾衡的肩膀上。 顾衡顿时浑身一抖，她恶狠狠地看着端王。 “四爷您可不要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静安听得是津津有味，她端起一边的甜水，喝的极为香甜。 端王见到顾衡如此推脱，便开口道：“等你哥哥来，让他同你说。” 端王松开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顾衡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深觉这皇家三兄弟肯定想坑她，上次那么卖力，可不就是因为关乎性命，这朝廷又不姓顾，为何要她一个小女子这般操心。 而且她委实有些太过倒霉了。 端王递给她的那块玉佩，是梁兰生给她的，那老尚书最后跟她讲的胡家贵子，两相联系，说不准就跟兰生相关。 她着实不明白，怎么什么事儿都没被她遇上了。 顾衡坐在一边生闷气。 就算顾长风对她说，她也不会管这事儿，她又不是皇帝的官儿，难不成不干活，那皇上还能杀了她不成？ 片刻之后，身着官服的顾长风姗姗来迟，他脸上神色带着几分疲倦，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奔波。 顾长风看到顾衡之后，轻声喊道：“阿衡，我来了。” 顾衡对顾长风没啥好感，毕竟有可能他是知道皇上的所作所为的，也就是说这位完全枉顾自己亲妹和亲娘的命。 只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 一想到如此，她便觉着顾荣和顾长风才是亲兄妹，她根本不配。 许是看出来顾衡的不悦，顾长风开口道：“各位，我想同阿衡单独说几句话。” 端王识相地带着自家弟弟妹妹离开。 此处便只剩下顾衡和顾长风。 没有了外人，顾衡自然不用给他留什么面子，她冷冷说道：“杜氏其实是皇上让林翠派人杀得，这件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顾长风倒是回答的非常干脆。 “是。” 顾衡有些难过。 她继续问道：“那我和娘身处险境，你们是不是也知道？” 顾衡问的是你们，她一直非常疑惑，就是这一切的一切，实在是太过巧合，巧合地像是人精心编排过一样。 还有顾荣在路上跟陈氏寄的信，以及陈氏对自己的隐瞒。 顾长风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顾衡再也忍不住，直接伸手打了顾长风一巴掌，她开口说道：“姐姐现在皇后了，我打不了，这一巴掌，你就替她受着。” 说实话，顾衡有一瞬间想要离开皇宫，带着陈氏找个小地方隐居。 顾长风笑了笑。 “阿衡真是聪慧，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娘，但好在阿衡足够聪明，你和娘都活了下来。” 顾长风说完这番话，竟然直接将顾衡揽到了怀里。 他低声说道：“阿衡，对不起。” 第八十六章 定亲 此刻的顾长风就如同一个渣男。 其实顾衡一直不太理解自己的哥哥，可在此刻，她似乎明白了这个人，顾长风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他可以为了自己的目标，把她和陈氏都卖到青楼里。 顾衡绝对相信他会这样做。 顾荣想要做全天下第一的皇后，那顾长风就想要成为全天下第一的权臣。 而那个挨千刀的皇上以为自己可以同时驾驭一个毒后和权臣。 不过此刻看来，三个人在卑鄙无耻方面势均力敌。 顾衡开口道：“哥哥，你和王施如是不是有一段…” 毕竟感觉以顾长风的卑鄙无耻，美男计这种事情他是会干的。 顾长风笑了笑，他低声说道：“阿衡，我以后可能要娶王家女，至于你的婚事，为兄准备……” 顾衡一拳打在了顾长风的眼睛上。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我给你们卖命还不行，还要被拿去政治联姻！” 顾长风摸了摸顾衡几乎炸毛的脑袋。 “古语有言，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长兄为父，阿衡的婚事自然是我说了算。” 顾衡握紧了拳头，她开口道：“那好，我答应为你们做事，要求是谁都不能安排我的婚事。” 顾长风听到这句话，顿时有些好笑：“阿衡有喜欢的人？” 顾衡仰起头说道：“目前为止，见过的所有男人，我都看不上，但是不妨碍我慢慢找。” 顾长风大笑起来，他看着顾衡，一双眼睛里满是玩味。 “好，我答应阿衡。” 顾衡颇为不忿地说道：“你答应了有什么用，万一皇上再给我赐个婚，你就是个小小的进士，谁听你的啊。” 顾长风抓住顾衡的手，十分认真地说：“阿衡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办到，给我十年，我定然要位极人臣。” 夺取后位成功让顾长风变成了一个普信男。 顾衡喝了一口御前龙井，无奈说道：“我只想在三十岁前隐退，然后和夫君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 这是顾衡的心里话。 顾长风看着顾衡，难得说了一句真心话。 “那阿衡须得找个淡泊名利的夫君。” 顾衡不想同顾长风说话，便对着外面大喊道：“为什么之前没发现你是个这么讨厌的人！” …… 几人在静安的撮合下，打起了麻将。 说是麻将，其实是一种和麻将非常像的东西，顾衡索性就称它为麻将。 十三爷和静安轮换着打，顾衡端王顾长风长期坐庄。 这两人浑身都是心眼子，顾衡自然是输的很惨，本来在外面存下了不少钱，如今这一下午的麻将，倒是把身家输了大半。 十三爷摸着大把的筹码顿时笑开了花。 “想不到小阿衡这么有钱？” 顾衡恶狠狠瞪了这家伙一眼，十三爷笑道：“你瞪我也没用啊，愿赌服输。” 顾衡输的冒烟，索性一推牌，破罐破摔道：“不玩了不玩了，你们就欺负我一个人。” 端王无奈笑了笑。 “你输的都算我账上。” 顾衡看着端王脸上那宠溺的笑容，她开口道：“大尾巴狼的尾巴露出来了，我给你说，你们兄弟几个可不要打我的主意，我是不会为色所迷的。” 先是十三爷要娶她，后来发现她为人正直清高不为所动，便派出来端王。 端王只觉心里好笑，他摊手问道：“怎么，阿衡觉着本王不是良人？” 端王一向稳重持重，可却在顾衡面前开起了玩笑。 顾衡忍不住开口道：“你这个就很没有特色，性格啊，人设啊就很不突出，是没有机会做男主的。” 顾衡这显然是输急眼开始胡言乱语了。 静安听到这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她指着端王说道：“哈哈哈哈。” 顾长风轻咳一声，他开口道：“虽不知为何，但我家妹妹的眼光很高。” 端王和十三爷点头。 虽说不知顾衡的自信在何处，但却深以为然。 笑闹一下午，到了晚间，德公公派人请他们到御花园去。 皇上准备在御花园中大宴群臣，皇上今日非常高兴，多喝了许多酒，特意吩咐让大家轻松一些。 只当家宴。 顾衡被宫人引导着到了权力中心，也就是喝的脸色潮红，十分高兴的皇上旁边。 皇上看着顾衡，笑着说道：“阿衡今日心情可好些了？” 顾衡颇为无奈地说道：“今天输了好些钱，心里头不是很快活。” 皇上身边的妃嫔顿时哈哈大笑，荣皇后也是无奈地看着顾衡。 顾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吃了一口菜，觉得非常不错，便又夹了一筷子。 一旁的德公公轻咳了一声道：“阿衡县主，快接旨。” 顾衡顿时一愣，只见到德公公拿出来一张圣旨。 他开口道：“咱们陛下还是心疼县主地，所以特地给县主了一个封号，这可是没有先例的，县主可不要让咱们陛下失望啊。” 顾衡接过圣旨。 皇上给她的封号是龄德县主，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些奇怪，可荣皇后脸上带着笑，陈氏也是高兴的合不拢嘴，她便没有多问。 这十三爷也被封了亲王，日后可不能叫他十三爷了，要成为了肃王，不知道那个小天才给这家伙弄了个肃的称号。 这家伙平时可是一点都不严肃。 趁着封了亲王，皇上还给这位定了亲，十三爷顿时乐得脸上开花。 听说是位大家闺秀。 一直沉默不语地王贵妃趁着皇上给十三爷定亲的由头，开口道：“如今皇上的弟弟中，也就端王殿下未曾有正妃，不如让臣妾给端王殿下保个媒？” 顾衡顿时一愣，正在喝酒的端王也放下了酒杯。 端王和肃王可不一样，端王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他的婚事讲究可就多了。 皇上倒是并未变脸色，他开口道：“不知道是哪位千金？” 王贵妃笑道：“自然是本宫那不成器的妹妹。” 顾衡眼皮子一跳。 皇上继续问道：“爱妃倒真会卖关子，王家女儿这么多，爱妃说的是那个？” 王贵妃定定地望着端王道：“自然是我的嫡亲妹妹，辅国公大房三女。” 那便是王施如了。 第八十七章 婚事 坐在远处的王施如低着头，娇艳的芙蓉花在她面前都失了颜色，单轮容貌来说，王施如和端王还是十分相配地。 可端王到底身份特殊，若是之前和王施如倒也相配，可到了如今。 王家再让王贵妃说出这样的话，恐怕就是高攀了。 老国公赶忙开口道：“陛下，微臣的孙女不敢高攀，只当贵妃娘娘说笑。” 王贵妃脸色一阵惨白，她冷冷说道：“旁人做了皇后，成了县主，而本宫的妹妹却只能与青灯古佛为伴，陛下，这便是您口口声声说的公道嘛？” 饶是顾衡也不得不感慨，王贵妃是个好姐姐。 到了这种地步，还在为王施如说话。 顾衡心里有愧，心想这端王这人虽然心思深沉，可到底还是讲些道理地，若是王施如嫁给他，应当也能有个善终。 皇上脸色颇为尴尬地说道：“爱妃，施如的事朕心中有数，断不会让她落得如此地步，只是四弟心里早有心爱之人，朕不能将人凑成一对怨侣不是？” 王贵妃听到这话，脸色方才缓和一些。 她开口道：“不知端王心中所爱是何人？” 顾衡忍不住看向端王，端王看向顾衡，顾衡顿时吓得脸色一白，赶忙低下头。 这王贵妃看到这一幕顿时冷笑。 “好啊，你们顾家姐妹还真是厉害，迷惑了皇上不说，还要迷惑皇上的兄弟，恐怕用不了多久，这大胤朝就不姓李了，要姓顾，不对，姓陈……” 皇上此刻的脸色已经十分不虞，他冷冷说道：“贵妃失言，禁足一月。” 王贵妃朝着顾衡露出一个冷冷的笑容。 王贵妃被人带回了宫殿，原本热热闹闹的宴会变得极为冷清，顾衡忍不住看向端王，端王笑着说道：“阿衡，今日宫外有庙会，要不要一同游览东桥？” 顾衡瞪了端王一眼，只觉心头不爽，便开口道：“别别别，我不配。” 皇家宴会不欢而散，顾衡在宫里头的任务也完了，自然是要回到甜水巷，陈氏也跟着她一起。 两人坐在回家的马车上，陈氏看着顾衡，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顾衡顿时无奈道：“娘，你不要这样，有话直接说，只要别动手。” 陈氏赶忙说道：“你是不是已经和端王私定终生了？” 顾衡就知道是这个问题，她赶忙解释道：“端王殿下有喜欢的人，只不过那个人的身份特殊，我就成了那个挡箭牌。” 陈氏听完这话顿时非常失望。 “你说你怎么这么没有魅力呢，你看看你姐姐从小到大都有无数男人喜欢她，你再看看你，身边连个公耗子都没有，真是丢人。” 顾衡：“……” 回到甜水巷后，紫荆抱着一只纯白的肥猫等着她们，待顾衡进来后，便开口道：“小姐，这是端王殿下送来的狸奴，说是番邦进贡的御猫呢。” 顾衡接过那只又大又肥的猫咪，这家伙毛发非常长，有一双蓝色的眼睛，看着非常的可爱。 只是略有些重。 顾衡将猫咪放下来，小黄打着旋跑过来，伸出大舌头舔了舔那猫咪。 倒真是个天然的小舔狗。 陈氏摸了一把猫咪，笑着说道：“我看啊，那端王殿下对你还是有些意思的，你就……” 顾衡着实是没有心思再敷衍陈氏了，她开口道：“娘，经历了那档子事儿，你还真以为皇上对姐姐一往情深？不过是姐姐和哥哥有的利用而已，所以，我也一样。” 陈氏虽然话多了一些，可到底不是个笨人。 她沉默片刻，而后看着顾衡，她颇为委屈道：“我就是觉着你一个女孩家，应当有个依靠。” 顾衡笑了笑，她开口道：“娘，说依靠就太浅了，我们需要的不是依靠，而是证明，证明咱们有用，皇上就对咱们好，所以以后我做什么，你只管看着便好，不用担心。” 此时此刻，陈氏忽然觉得一阵心酸。 大女儿，大儿子对她不甚在意，如今唯一听话的小女儿也变得奇奇怪怪起来。 “好，你们都长大了，娘也管不了你们了。” 陈氏说完便离开顾衡到自己房间生闷气去了。 顾衡看到陈氏这番模样，顿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紫荆端着一大盘切好的西瓜走到顾衡身边，轻声说道：“小姐，夫人这也是心里难受，人家都说小鸟长大就得离开老鸟，可这老鸟心里也是舍不得老鸟的呀。” 紫荆这一本正经地开解顾衡，顾衡却觉得有些奇怪。张妈妈此时端过来一碗鸡丝凉面，顾衡吃了一口顿时竖起了大拇指。 她开口道：“张妈妈手艺真好，我随口一说，您就把东西给做出来了。” 张妈妈笑着说道：“老奴就喜欢捣鼓点好吃的东西，主子喜欢，老奴心里头就欢喜。” 许是看到张妈妈得到了主子的赞赏，这刘嬷嬷拿出来自己做的衣服，放在了顾衡眼前，顾衡拿着那衣服，往身上比划了比划。 就是后世的吊带和短裤。 上面还非常贴心的给顾衡绣了鸳鸯，看着倒是非常好看。 顾衡忍不住拿起来仔细端详，她开口道：“张嬷嬷的手艺真好，这鸳鸯跟活的一样。” 就在此时，外头冲进来一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少女，这少女身后还跟这个小丫头。 顾衡顿时一愣，她忍不住开口道：“静安？你怎么出宫了？” 静安笑嘻嘻地说道：“我跟皇兄说，你心情不大好，我得出来陪陪你，皇兄就让我出宫了。” 顾衡笑着说道：“好啊你，拿我当借口，是你自己想出来玩。” 静安笑着摇了摇头。 “我就是听说今天晚上有庙会，咱们去看看，明天可就要上课了。” 顾衡顿时有些疑惑，上课？ 静安不怀好意道：“你现在可是县主了，更得去太子所读书了，庄学究前几日还念叨你呢。” 顾衡原本嘴里嚼着黄瓜丝，顿时被呛到了。 静安看到顾衡吃的东西，顿时眼睛一亮，她也不嫌弃顾衡的口水，直接夺过筷子吃了一口，然后眼睛亮晶晶地说道：“这个好吃，我也要！” 张妈妈见到有人如此捧场，赶忙笑道：“好嘞，奴婢这就给您做！” 第八十八章 真心喜欢你 顾衡当真是想不到这静安公主居然能吃两碗鸡丝凉面。 她看着吃的心满意足的静安，忍不住开口道：“你现在吃的这么饱，等到去逛了庙会，你看到好吃的，吃不下该怎么办？” 静安听完之后顿时脸色一变，她抓住豆儿的手，开口道：“对啊，我怎得就没想到呢。” 豆儿看着自家公主如此蠢萌，顿时有些无奈。 顾衡笑道：“当真是没见过世面，日后跟着我天天有好吃的。” 静安坐下来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道：“好啊，真羡慕你，自由自在的，不像我，一出生被那宫墙困住。” 顾衡看着静安公主那张粉嘟嘟的脸，笑着说道：“那今晚就让你自由自由！” 天边刚刚染上晚霞。 顾衡便和静安穿上最轻便的衣裳，让豆儿和紫荆拿着满了荷包，一起跑出了甜水巷。 甜水巷外的芙蓉花开到最盛，静安跑过去摘了一朵花，非得插到顾衡头上，然后笑着说道：“阿衡现在像戏里头说的媒婆。” 顾衡顿时有些生气，她掂起裙子就要去追静安。 豆儿和紫荆在后面追着。 陈氏在门槛上看着顾衡快活奔跑的模样，张妈妈对着陈氏说道：“夫人，小姐这样的年岁本该无忧无虑的，女子是该嫁人，可嫁人了总归便不自在了。” 陈氏微微叹了一口气。 “我如何能不知道呢，只是她的哥哥和姐姐……并不那么疼她，我也是个无用的，怕护不住她。” 张妈妈顿时一愣，她以为这位夫人什么都不知道，可如今看来，最了解儿女的总归是母亲。 火树银花、闪烁鎏金，碧丽璀然。 整个皇城东桥上满是灯火，河面上划过几百条游船，游船上也站满了游人，到处都是花灯，顾衡和静安站在桥上看到了宫城处燃放的烟花。 静安的眼睛亮晶晶地，她开口说道：“真热闹呀，不知道大胤的其他地方，是不是也这么热闹？” 顾衡笑着说道：“自然也有热闹的地方，可各地的热闹是不一样的，像临江便更温柔，到处都是小桥流水，南京的话更加矜贵，天津港更加丰富，还能见到金发蓝眼的外国人呢！” 静安听到这些顿时更加兴奋，她抓住顾衡的手说道：“若是以后我能在大胤四处行走就好了！” 顾衡看了看静安，她开口道：“日后你找个做巡按的驸马，不就可以了吗？” 静安听到这话，脸色有些暗淡，她幽幽说道：“可大胤的公主，从来都没有按照自己心意成婚的。” 顾衡看着静安，突然在桥面上看到了烤羊肉串，她拉着静安跑到那小铺前。 笑嘻嘻地说：“老板，加辣来十串。” 不知道是不是冤家路窄，顾衡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同自家五哥出来散心的王六郎嘲笑道：“你一个小丫头吃着这么多？” 顾衡抬头看见王六郎，顿时转换斗鸡模式。 “六郎君今天是不是盐吃多了？” 王六郎疑惑道：“没有啊？” “那为什么这么喜欢管闲事呀！” 王六郎知道自己说不过顾衡，便看向静安。 静安跟着顾衡说道：“我警告你，不要多管本，本小姐的闲事！” 顾衡和紫荆哈哈大笑起来，豆儿赶忙行礼。 “两位公子，我家，我家小姐是，那个得了允许的。” 王五郎笑道：“无妨，我们也是偶然遇到。” 顾衡的烤羊肉串好了，她不知道这古代的羊肉串居然这实诚，一串足足有顾衡半只胳膊粗细，这她怎么吃得完。 静安接过一串，咬了一大口，仔细咀嚼了一会儿，笑着说道：“虽说没有宫里的炙羊肉好吃，但是别有一番风味。” 顾衡赶忙又递给静安一串，静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赶忙推辞道：“我还想把肚子留给糖葫芦、驴打滚、臭豆腐呢！” 顾衡揶揄道：“没想到你对宫外的小吃这么熟悉。” 静安得意地说：“那是，我没少出宫……” 饶是严肃的王五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顾衡指着静安笑道：“露馅了哈哈。” 顾衡将羊肉串分给王五郎和王六郎，她一本正经道：“可不要说我顾衡是个小气鬼，你看见面就给肉吃。” 又是一阵烟花绽放的声音。 顾衡嘴里咬着羊肉串，她看着那灿烂的烟花，突然开口道：“若是你们见了三小姐，替我说声对不住可好？” 王五郎沉默片刻，而后点了点头。 许是静安又发看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她直接拉着顾衡下了桥。 豆儿和紫荆赶忙对着两位行礼。 “两位公子，告辞。” 顾衡被静安拉到了一个卖艺的摊子前，只见到一个帅气的少年在耍着刀剑。 静安看的眼睛亮晶晶。 那少年似乎发现了两个漂亮小姑娘的注视，于是耍刀耍的更卖力了。 顾衡问道：“你为什么要出宫陪我来看这些呢？” 静安疑惑道：“觉着你不高兴啊，我都把你当朋友了，而且我告诉你，我和四哥十三哥不一样。” 顾衡看着静安，倒想知道这位有何不一样。 静安一本正经道：“我发现我真心实意喜欢你。”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开口道：“可惜我是个女孩子。” 静安睁大眼睛，似乎没听到顾衡的这句话，她又看到了远处卖花灯的，直接拉着顾衡去买花灯去了。 …… 第二日清晨，顾衡浑身酸痛，可心头的不快却去了大半。 紫荆服侍她穿衣，顾衡有些无奈，她开口道：“那太子所的老师当真这么厉害，请个假都不行啊？” 紫荆十分认真地说道：“芍药姐姐昨日特地派人来说，让小姐一定要去。” 顾衡穿好衣服，颇为无奈道：“我现在好歹是个县主了，请个假都不行啊。” 紫荆十分严肃道：“小姐，严格说，您现在还不是呢，这礼部得给您办个仪式，然后再挑选封地，最后再在皇城置办个宅子，您才是真正的县主。” 顾衡听到封地，顿时眼睛一亮。 “我还有封地呢？” 紫荆点头，她笑着说道：“那可不是，还不小呢，只不过不知道是哪里。” 顾衡穿戴好，坐上马车，赶往太子所。 今天天气甚好，顾衡的心情好了一些，她本来想等着静安一起去上课，结果豆儿差人来说，静安昨日吃的太多闹肚子，如今下不了床。 顾衡：“……” 所以她要一个人去上课…… 第八十九章 考试 太子所乃是太祖设立的，专门给无所事事的皇室子弟上课的地方。 最主要的服务对象是太子。 可是现在皇上春秋鼎盛，暂时还没有太子，这里便汇聚了各色人等，各家不服管教的，便送到太子所来，毕竟这里头的老师都是极富盛望的，那些骄纵的皇室子弟到了这里，也不敢翻出来什么浪花来。 顾衡是个小透明，自然不敢翻出来什么浪花。 可今日除却静安之外，学堂里来的人倒是挺足，这王六郎、王五郎也来了，还有那位胖胖的王施蕴。 景和与永宁也来了，还有那日回答庄学究话的小郡王。 小郡王看到顾衡之后，笑着说道：“县主，静安公主怎么没来。” 顾衡正要说话时，这永宁开口道：“想必是昨日偷偷跑出去，被太后发现罚站了。” 顾衡正色道：“吃太多，肚子痛，起不了床。” 小郡王：“……” 就在此时，庄学究从外头进来，手里头拿着一叠纸，顾衡看到之后顿时有些懵，这小郡王苦着脸对顾衡说道：“县主今日运气真不好，今日庄学究心情不好，要大考……” 顾衡心头无奈，她第二次上课就要大考。 她连一页书都没学呢。 顾衡正想着，卷子便发下来了，顾衡看了一眼题目，应当是四书五经中的一段话，顾衡看的似懂非懂，她的脸色有些为难。 庄学究似乎看穿了顾衡的想法，便走到顾衡身边，将一本书摊开。 “中立而不倚强哉矫义，出自……” 庄学究看了看四周，发现有不少人抬起头束起耳朵听。 他今日出的题不算简单，自然有很多人不知道怎么破题。 庄学究微微叹气道：“《礼记·中庸》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 顾衡听得是似懂非懂，大概意思是要同流而不合污，不随波逐流，为人处世，要始终有自己坚持的正确的原则，鉴别天下之是非。并且要正本清源，在物欲横流中战胜丑恶。 顾衡听完之后，下笔的时候，竟然心中生出了一丝感悟。 顾衡下笔写起了自己的文章，小郡王忍不住朝这边偷偷看去，他看到了顾衡的字之后，顿时捂着嘴说道：“县主，你的字可真难看。” 顾衡：“……” 庄学究轻咳一声。 “休得喧哗。” 卷子写完之后，这一天的课也就算完了，再上课也就是好几天之后了。 顾衡心情开始雀跃起来，包允和素素开的甜水铺现在生意极好，她还没去看呢。 顾衡拿起自己的东西，便要出去，可是却被庄学究叫住了。 顾衡只以为自己写的东西惹先生生气了，她便有些害怕地走到庄学究面前。 旁的皇亲贵胄见到顾衡这副模样，便开始嘲笑她。 庄学究拿出卷子对着顾衡说道：“你可知为何老夫要出这样的题？” 顾衡有些懵，难道不是随意翻书看到的？ 周遭看戏的人太多，庄学究皱起眉头，冷声说道：“都想留下来罚抄书嘛？” 原本准备看笑话的各位皇室贵胄，顿做鸟兽散。 此刻偌大的学堂中就只剩庄学究顾衡以及一个扫地的老太监。 庄学究对着顾衡道：“老夫也看过你写的戏。” 顾衡顿觉受宠若惊，她赶忙开口道：“让先生见笑了。” 庄学究笑道：“县主的某些想法倒和杨派有些相似。” 顾衡顿时一愣，羊排？ “什么羊排？” 庄学究开口道：“便是杨佑业之父，文坛宗师，杨宗。” 顾衡顿时一愣，莫非这庄学究是杨佑业父亲的好友。 顾衡开口道：“我倒是今日才知道，我并没有读多少书，只是非常喜欢听人讲故事，让先生见笑了。” 庄学究话锋一转：“哦，看来是我多想了，只不过你这文章……” 顾衡接话道：“先生觉着我写的好嘛？” 庄学究拿起来看了半天，笑着说道：“前面狗屁不通，倒是后面的一句话，虽然像是从别处剽窃来的，但用的却极好，” 顾衡看向庄学究指的那处文字。 “甘言好诃不足以诱之、群疑众谤不足以动之、权谋诡术不足以误之、祸福利害不足以乱之。而要其本原、在能取物欲之私而胜之也。故曰自胜之谓强。” 顾衡轻咳一声。 “先生好眼力……” 庄学究笑了笑，他开口道：“杨圣说过类似的话，你倒是将其总结的不错，杨佑业出狱之后，带他来我府上一趟。” 顾衡赶忙点头。 庄学究摆了摆手说道：“走，回去好生练练你这一笔烂字，杨佑业的字便写的不错。” 顾衡抱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学堂。 紫荆在外面等得都快睡着了，看到顾衡出来了，赶忙关切道：“小姐啊，你怎么这么慢啊。” 顾衡面不改色道：“先生说我文章写的好呢。” 紫荆有些不可置信：“真的吗，小姐这么厉害呀。” 顾衡拉着紫荆，颇为不自然道：“咱去找静安，我得问她点事情。” 到了静安居住的宫殿，本以为这家伙起码是卧床不起，谁曾经居然正在吃东西。 看样子像是昨天的鸡丝凉面。 可静安吃了几口，十分不满意道：“怎么就和你家厨娘的味道不一样呢？” 顾衡坐下来吃了一口，笑着说道：“少了我家的秘制酱料呗，我向你打听个事儿，明天就把配方送到你宫里。” 静安顿时睁大了眼睛，她开口道：“什么啊？” “庄学究和杨宗有什么关系？” 静安眨了眨眼睛，她开口道：“听说好像是宿敌，文化人的事情本公主怎么可能会懂，快给我说说，你今日是不是被庄学究打板子了？” 知道从静安这里套不出来什么话，顾衡便转身告辞。 “让公主失望了，先生还表扬我呢。” 静安自然不相信，可顾衡已经离开了宫殿。 紫荆在后面追着自家跑的欢脱的顾衡，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小姐，你要去哪里啊？” 顾衡停下来，对着紫荆问道：“四爷平时都在哪里处理公务？我去找他要赏赐啊，上次答应我的事儿还没给我办好呢。” 第九十章 团队 此时正是饭点，若是往日，自家小姐早就火急火燎去吃饭了，可顾衡此番却跑到了外殿的勤政殿。 勤政殿乃是三司官员，六部阁臣处理政务的地方。 端王自然也是在此处办公，不过并不固定，毕竟端王殿下身兼数职，业务繁忙。 顾衡在门口等着，宫里头的女子，还是年轻女子，自然身份高贵，这些官员倒也不多看顾衡。 顾衡等了半天也没见端王，便对着门口的侍卫道：“四爷怎么不出来啊，他都不吃饭的吗？” 侍卫笑着说道：“皇上今天赐膳了，县主，要不然您进去同四爷说？” 顾衡顿时一愣。 “女子也可以进去吗？” 侍卫笑道：“不少大臣的妻子也可以到此处送饭的，外殿并不似内宫那般森严，县主同我来。” 顾衡喜滋滋地同侍卫进了勤政殿。 端王似乎正在和一个臣子商议着什么，他瞧见顾衡来了之后，并无惊讶，只是笑着说道：“阿衡来了。” 顾衡颇有些尴尬，她开口道：“我来看看四爷，四爷你先忙，我等着你就成。” 几个臣子看到顾衡这副模样顿时笑了起来。 宫里头传言端王心悦这位，看来并非是空穴来风啊。 端王笑了笑，便对着顾衡说道：“本王这就来。” 端王放下手里头的公务，跟着顾衡走了出去。 顾衡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其他人，便开口道：“四爷，你答应我地，要把杨佑业给我，这都这么长时间了，我连人都没见呢。” 端王脸色微微一变，他笑了笑。 “阿衡，你要他做什么？” 顾衡轻咳一声，她从腰间拿出皇上给的腰牌，她低声说道：“这件事情，我只和你说，那杨佑业同胡家贵子有关，是这件事情的关键。” 端王似笑非笑道：“原来如此，只是本王有句话想同阿衡说。” 顾衡认真地盯着端王。 “四爷你尽管说。” 端王伸出手拍了拍顾衡的肩膀，他轻声在顾衡耳边道：“胡家贵子你最好不要太过在意，这件事情的水很深，待到本王查清楚，再同你说。” 顾衡听到这些话，竟然颇有些意外，她仰起头看着端王。 “那四爷，这段时间我做什么？” 狗皇帝可是给她下了kpi的，她不得好好表现表现。 端王听到这话，顿时笑了起来，原本严肃的眉眼瞬间舒展。 他伸出手捏了捏顾衡的鼻子，低声说道：“阿衡好好享受荣华富贵即可，做个快乐的小县主不好嘛？跟静安一样。” 顾衡想一脚踹死这家伙，又给她灌迷魂汤。 “所以我才想着要杨佑业啊，四爷，我在牢里见了杨佑业，就一见如故，恨不能结为异性兄妹，你帮帮我。” 端王听到这话，顿时嘴角微微抽搐。 顾衡说起慌来倒真是不打草稿。 端王脸色难看地说道：“阿衡，你是个女孩子，怎么能这么不知羞，若是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 顾衡索性破罐子破摔，她开口道：“四爷这话说的，我知羞就能嫁出去啊，而且你都答应我了。” 顾衡抓住端王的胳膊，死命的摇着。 她倒是想让狗皇帝给她评评理，可不太敢，她能在端王面前放肆，却不敢在狗皇帝面前造次。 端王无奈叹了一口气。 “阿衡回去等消息，本王也需要一个由头啊。” 顾衡听到这话便知道有谱儿了，她笑得十分灿烂，丢掉端王的手，还给他整理了衣袖。 “好嘞！” 不等端王说话，顾衡便十分欢快地跑出了勤政殿。 她带着紫荆回了甜水巷。 刚过饭点，不过张妈妈还是给她们留了饭，顾衡吃过饭之后又带着紫荆去了应天府。 应天府的衙役本来觉着今天天气不错，还想站着眯一会儿，可看清楚眼前来人之后顿时吓得脸色发白，赶忙跑到衙门里，对着郭大人说道：“大人，不好啦！她又来了！！” 正在喝茶的郭大人听到这句话顿时腿一软，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 顾衡此刻已经跑到郭大人面前，她对着郭大人说道：“郭大人本县主想看望个好友。” 郭大人赶忙坐好，他疑惑道：“好友？您在应天府有什么好友啊？” 顾衡哈哈一笑。 “杨佑业啊，快去给本县主带路。” 郭大人赶忙让人带着顾衡去看人。 顾衡到了牢房，直奔杨佑业的监牢，她对着侧卧在床铺上的杨佑业说道：“杨先生，我来看你了。” 杨佑业从床上起来，慢慢悠悠地走到顾衡身边。 “顾小姐比之前精神不少啊。” 顾衡得意道：“那是，我现在可是县主了，连太子所的庄学究都夸我呢。” 杨佑业听到这话顿时一愣，他轻咳一声。 “那县主什么时候救我这个知己出去？” 顾衡开口道：“你放心，过不了几天，我就带你出去。” 顾衡又同他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监牢。 郭大人亲自将顾衡送出大牢，顾衡对着郭大人说道：“大人可知道赤虎和李卫在何处？” 郭大人一本正经道：“他们被锦衣卫带走了，本官可什么都不知道。” 顾衡眼睛一亮，她笑着说道：“多谢郭大人，下次再来找你叙旧。” 顾衡说完便离开了应天府。 郭大人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紫荆看着自家小姐这一天忙得跟陀螺一样，她忍不住问道：“小姐，你这是要去锦衣卫嘛？” 顾衡摇了摇头，她摸了摸自己身上的令牌，然后朝着四周看了看。 她开口道：“沈大人，你出来一下行不？我找不到你。” 只见到从人群中走出一个常服男子，这人脸上带着笑容，面容普通，可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家伙。 沈丘笑着说道：“县主，属下在呢。” 顾衡笑着说道：“皇上让我办事儿，那是不是得组建一个专业团队？” 沈丘一本正经问道：“什么是专业团队？” 顾衡同样一本正经回答道：“就是专门的人干专门的事，好刚用到刀刃上，打铁都用好铁匠，集中力量办大事儿。” 沈丘笑着说道：“县主说的有道理。” 第九十一章 赤虎和李卫 顾衡十分期待地看着沈丘，毕竟这位算是狗皇帝给她的直属力量，总该有些特权不是。 顾衡笑道：“那既然沈大人都觉着我有理了，那赤虎和李卫？” 沈丘正色道：“李卫本就是锦衣卫的人，可赤虎却是朝廷的犯人，如今正在诏狱里关着。” 顾衡顿时一愣，退而求其次道：“那李卫给我也成。” 沈丘笑了笑：“那县主同属下到锦衣卫走一趟，带您去领人。” 沈丘是千户之职，本不该沦落到保护顾衡这样的小角色，可是狗皇帝觉得顾衡会有变数，便让他护卫左右。 也算是一种变相的重视。 顾衡跟着沈丘到了锦衣卫，到了轮值的班房，却看到一个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一只手拿着话本，一只手端着茶的李卫。 李卫看到顾衡之后，笑着说道：“这不是县主嘛？来找我作甚？” 顾衡上下打量了这家伙一番，笑着说道：“李大哥聪明能干，若是只在这锦衣卫衙门里喝茶看报，着实有些屈才，不若跟着我，出去干点有意思的事儿。” 李卫显然不领情，他扭过头去，低声道：“那恐怕让县主失望了，我李某人胸无大志，只求安安稳稳。” 顾衡从怀里拿出来令牌，李卫看了一眼，只得跪下。 沈丘看着李卫，无奈摇头。 “李兄，我跟你说什么来着，逃不掉的，日后便由你来保护县主，兄弟我也可以好生休养一番。” 沈丘将一个东西递给李卫，李卫拿过之后，脸上神色一垮，显然不大高兴。 而这沈丘去高高兴兴地扬长而去。 只留顾衡和李卫，顾衡走到李卫跟前，看着这位其貌不扬，却秘密颇多的男子。 忍不住开口道：“李大哥现在又成了锦衣卫了，我倒是真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卫无奈地伸了个懒腰，他看着顾衡，低声道：“是个倒霉人，县主若是真想知道，等日后有机会我在同你说。” 顾衡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她忍不住开口道：“那你现在是个什么官？” 李卫抬了抬自己的绣春刀，低声道：“百户。” “那沈大人是千户，你便是百户，这官应当也挺大的，让你给我做护卫，还真是委屈你了。” 李卫皮笑肉不笑道：“县主过虑了，并非护卫，而是监视。” 顾衡顿时一阵无奈。 这家伙便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嘛，到真不如那沈大人。 顾衡凑近李卫，她开口道：“李大哥别这么见外，反正都是皇上的人，你去帮我查一查当年胡家的事情。” 李卫眼皮子一跳，他定定地望着顾衡。 “胡家？” 顾衡点头：“胡家贵子，前任户部尚书死前给我留下的一句话，你好生查一查。” 李卫神情复杂之极，片刻之后答道：“好。” 顾衡拍了拍李卫的肩膀，转身离开了锦衣卫衙门。 她不清楚李卫是谁的人，那便趁着这个机会好生试探一番，反正按照端王的意思，胡家贵子这事儿非同小可。 今日忙了一整天，回到家的时候，日头西斜。 陈氏便站在廊下，十分幽怨地看着顾衡。 顾衡这几日只顾着自己的事情，倒是未曾在意陈氏的心情。 顾衡走到陈氏跟前，这陈氏开口道：“当真是儿大不由娘，你平日里做什么事儿都跟娘说，现在也跟你哥哥姐姐一般，把娘当做外人。” 顾衡笑着说道：“娘这话说的，你若是外人，那我在这世上便没有亲人了，我出去主要是去忙甜水铺的事儿，如今生意特别好，只是我没时间管。” 陈氏听到这话，总算是想起来自己似乎参与了一个生意。 她顿时两眼发光道：“你没时间管，娘替你管啊，我听说现在京师特别时兴开分店，咱要是开店，那肯定是京师第一甜水铺。” 顾衡赶忙怕自家娘亲马屁。 “那是必须啊，明个儿我就让紫荆带着你去店里看看，这肯定是得娘亲你去坐镇的。” 陈氏面上高兴，自然是把之前的事儿给忘了，顾衡这才有机会喘口气。 她躺在床上，将这几日的事情好生梳理了一番，给自己打了打气，便又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外头下起了雨。 紫荆一大早便带着陈氏去视察甜水铺了，顾衡赶紧趁这个机会，出了门。 只见李卫穿着飞鱼服，披着蓑衣，在外头等她。 这家伙抱着胳膊，手里头拿着刀，在这清晨骤雨之中，竟然还显出几分肃杀之气。 顾衡打着伞走到李卫身边，忍不住开口道：“你这番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抓人地。” 李卫扶了抚帽檐，低声说道：“随我去胡家走一趟。” 李卫走在前头，顾衡打着伞跟在后面，雨越下越大，顾衡还未曾用膳。 可李卫却越走越快。 顾衡忍不住开口道：“李卫，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 顾衡站在原地，看着倒映在雨水中的李卫的背影。 急促的水流划破了倒影，李卫扶了扶帽檐，他冷冷说道：“我还以为县主看不出来呢？” 顾衡握紧拳头，她开口道：“是因为小豆子的事？” 李卫转开头不去看顾衡，他看向远处热闹街巷中来来往往的路人。 便是下了这么大的雨，各人也要去找各人的生计。 顾衡看到李卫不说话，这气头上来了便开口道：“李大哥同我相比有什么差别？” 李卫冷笑一声。 “小豆子在牢里头说，要听你的话，我当时还想着你是个好人，没想到你和他们是一伙儿的。” 顾衡有些疑惑，她开口问道：“李卫你不是端王的人？也不是皇上的人？你到底是谁？” 李卫笑了笑，他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一块女子用的手帕。 顾衡接过来，放在手里仔细看了看。 她发现这手帕的纹路和梁兰生送她的玉佩非常相似。 她抬起头来看着这位，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李卫摘掉自己的帽子，任凭大雨浇落在他的头发上，一滴一滴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淌。 好似凭空出现的泪水一般。 只听到李卫轻声说道：“胡家被满门抄斩的时候，也是下着这样的大雨。” 第九十二章 大雨 顾衡往后退了几步。 她开口问道：“你是谁？” 李卫走到顾衡身前，冷冷问道：“我倒想问问，你是谁？” 此时一阵惊雷响起，顾衡被吓得手一松，雨伞随着大风被吹走。 李卫拔出腰上的刀，一刀便将那伞勾回来，可是伞已经破了。 这刀快的让顾衡心头一颤，吓得以为李卫要砍死自己。 …… 一处茶楼。 可能是地段不好，所以生意不佳，只有一个说书先生在讲三侠五义。 这么个小店里来了一个锦衣卫，自然是毕恭毕敬，将最好的屋子都让出来了。 顾衡头发湿了一大片，她戒备地看着将刀放在一边的李卫。 她开口道：“所以，你以为我和端王他们是一伙儿地？” 李卫冷笑道：“难道不是吗？” 顾衡赶忙摆手，她开口道：“我刚开始以为你是端王的人，我们和娘真的只是上京来找兄姐的，而且我们刚开始也不知道姐姐和哥哥已经……” 总之正是个非常有趣的误会。 李卫当初是被沈丘招揽，告诉他如果他能帮狗皇帝完成这件事儿，就帮他查清楚胡家当年的事情。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她继续说道：“所以皇上所说的帮你查清楚胡家当年的事情，帮你的那个人，就是我喽？” 李卫抱着胳膊，显然非常不满意这个人选。 “所以我看到你之后，瞬间心就凉了，我觉得狗皇帝在敷衍我。” 顾衡赶忙捂着李卫的嘴。 狗皇帝这个称呼顾衡也是只敢在心里头说一说，没想到李卫这么胆大包天。 可再仔细想想，眼前这个家伙，似乎是她唯一信得过地。 顾衡看着李卫，李卫被顾衡盯得发毛。 顾衡开口道：“李大哥，木已成舟，咱俩以后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李卫十分不屑地看着顾衡。 “倒挺会套近乎。” 顾衡赶忙坐的离李卫近了一些。 她颇为焦急地说道：“那你看也没办法了呀，沈丘是皇上的人，端王和肃王是皇上的人，甚至连我哥，我姐都是皇上的人，那我就只有你能信的过了！” 李卫幽幽地看着顾衡。 “你这话说的像是要造反。” 顾衡低声回道：“我就是觉着，有些事情，得自己做主。” 李卫大笑起来，他拿起自己桌子上刀，推开门对着店家说道：“借你一套蓑衣。” 李卫说的借可就是真是借，一文钱都没拿。 顾衡穿着蓑衣跟在李卫身后，她忍不住抱怨道：“为何让我穿蓑衣啊，这也太沉了。” 李卫冷冷道：“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李卫带着顾衡到了内城的西边，这里非常冷清，据说之前曾经发生过一场大火，烧死了很多人，所以许多百姓都搬走了。 他们是穿过矮小的胡同，走到了一处荒芜的大宅子，这宅子破破烂烂的，里面的野草都爬出墙外了。 原本气派的大门也是一碰就能散架的样子。 只见到李卫站在这大宅子面前，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轻轻推开了门。 腐朽的门板发出刺耳的声响，一打开门，便看到郁郁葱葱的绿色植被。 甚至还看到了一两只野猫野狗从房子里窜出来。 顾衡站在台阶下仰头，看到了上面写着的胡府，想必之前也是个声名显赫的人家。 顾衡穿着蓑衣走在这破败的大宅中，方才知道这李卫的良苦用心。 到处都是枝枝叶叶，她得用手扒拉，甚至还让她掏出来了几个鸟蛋。 “这地方得多少年没来人了？” 李卫开口道：“二十年。” 李卫走到了一处房屋，停留了下来，并且走了进去，顾衡赶忙跑进去，由于光线不是很充足，所以里面黑乎乎的，只见到李卫走到屋子尽头，拿起桌子上的什么东西用袖子擦了擦。 顾衡走近了才看清楚，原来是牌位。 所以这里是灵堂…… 此刻一声惊雷乍起，顾衡顿时吓得跳了起来。 李卫笑道：“放心，此处虽然都是冤死的鬼，可我胡家的鬼不会伤害无辜之人。” 李卫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 顾衡对着李卫说道：“你带来这里做什么？” 李卫指着灵堂上的牌位道：“你不是想知道胡家的事情吗，我来这里就是想同你说胡家的事情。” “那也不必来灵堂里呀，今天还下着雨，怪吓人的。” 李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外面的衰草凄雨。 “当年，我只有五岁，家里面的人都被拉出去砍头了，我爹将我托付给一个门客，那门客将我扔到了漕船上，一个姓李的漕工收养了我，可我一直记得我是胡家人。” 那这胡家犯得可是满门抄斩的罪过。 李卫继续说道：“我查了很多年，只知道个大概，毕竟当年胡家被满门抄斩的缘由，只说胡家造反，可胡家是文官世家，怎么造反，跟着谁造反？而且也是二十年前的事情。” 顾衡开口道：“那你可否知晓，胡家贵子是什么意思？就是说你们家最珍贵的那个孩子嘛？” 李卫深吸了一口气。 “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我父亲是胡家二房，当年我年岁太小，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顾衡继续追问道：“那你们胡家的仆人还在嘛？” 李卫凄凉一笑。 “便是救我的那个门客都死了，我找了很多年，都未曾找到。” 顾衡叹了一口气。 李卫站起来看了看四周，他低声道：“我昨日翻遍了锦衣卫的卷宗，发现胡家谋反案的卷宗全都不翼而飞，虽然已经过去二十年，可依旧……” 李卫突然跑到门外，只听到一阵鸟雀飞起的声音。 李卫厉声道：“谁在哪里！！” 顾衡赶忙跑到李卫跟前。 可看了许久，这荒宅之中，依旧什么都没有。 李卫在顾衡耳边低语道：“想必不只是一拨人在查这件事情，玉佩主人之事，还有谁知道？” 顾衡低声回道：“端王他们，你放心，端王曾对我说，胡家贵子的事情得先缓一缓，恐怕他们也是得到什么消息了。” 李卫点头，他放大声音道：“那我们分头四周找找，说不定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顾衡心里头一阵发麻，二十年了都，能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不过是要拿她做饵罢了！ 第九十三章 做饵 此刻外面风雨大作，顾衡忽觉身后一阵寒冷，她对着李卫道：“李大哥，等会儿若是发生什么，你可得赶紧跑过来救我。” 李卫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他拍了拍顾衡瘦弱的肩膀。 “那你可得喊得大声一些。” 话音刚落，李卫便闪身出去，消失在茫茫衰草之中。 顾衡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朝着另一个方向探索。 胡家出过两任宰辅，前朝首辅胡元便是胡家旁支，胡元当初临朝时正是妖妃当道，朝堂上乌烟瘴气，这位胡阁老在那风雨飘摇中保住了大胤江山的体面，倒也是个好官，只可惜后来胡阁老被人暗杀，死后胡家又莫名被冠以谋反之名，落得个满门抄斩。 这胡家的宅子本是个风水宝地，可是听说胡家的女眷非常刚烈，不愿去当官妓，便纷纷上吊自杀，所以二十多年了，这块地方还慌着。 顾衡走过漏风漏雨的围廊，嘴里喃喃道：“这鬼地方，不知道以后谁能消受的起？” 此刻一阵大风吹来，狂风灌过危楼，倒像是人在鬼哭狼嚎。 吓得顾衡赶忙往前跑。 前面好像是以前的花园。 原本秀丽的假山上长满了青苔和野草，池水也变成了深绿色，地上还有倒灌的污泥。 顾衡的裤腿已经湿透了，她往前走着，嘴里喃喃自语：“这什么鬼地方啊……” 许是这句话惊动了那只鬼，顾衡看到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往远处跑去，顾衡赶忙往前追。 “你是谁！？” 地上全都是淤泥和杂草，顾衡差点没栽到池子里，跑出了这个小花园，到了一个后院。 顾衡的前方有一口井，井上面长满了青苔。 不知道为何，顾衡脑子里突然想起来前世看到的恐怖片，午夜凶铃…… 顾衡打了一个冷战，她四处看了看，雨越下越大，顾衡几乎睁不开眼睛。 她隐隐感觉到有人在附近，可这里除了一口井再无其他。 顾衡蹑手蹑脚地走到井边，她猛然往身后一看，发现没人，然后放心转头。 看到了一只手。 那只手按着顾衡的脑袋，顾衡身子一晃，直接就栽到了井里。 顾衡来不及叫就掉到了水里。 水并不深，到顾衡胸口，她朝着井口喊道：“是谁！为什么要害我！！” 半天没有回声。 顾衡心里头着急，她尝试着摩挲井壁，这井泡了这么多年，很多砖头之间的粘合剂都失效了。 顾衡尝试着往上爬，可是井壁上长了太多的青苔，根本爬不上去。 顾衡十分为难地看了看浑浊的井水，深吸一口气，一头栽进了水底。 水非常浑浊，但是根据水流的流向，顾衡能肯定，这口井是活水。 而且还让顾衡摩挲到了一个非常诡异的东西。 那东西非常硬，而且还凉凉的，顾衡拿起来那个东西。 在微弱的光线下，顾衡看到了一根人的大腿骨…… 顾衡：“啊啊啊！” 顾衡吓得转身就想跑，结果直接撞向了墙，额头都给撞青了…… 井口传来李卫的声音。 “你怎么给掉到井里了。” 李卫趴在井口，十分嫌弃地看这顾衡，顾衡顿时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她朝着李卫伸手：“是有人把我推下来的，你快救救我！！” 李卫原本轻松的神色顿时顿住，他沉声问道：“你手里怎么拿着人骨？” 顾衡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扔人骨，她赶忙将东西扔了。 “你快拉我上来，这里有死人啊！” 李卫眉头皱起，他继续道：“你继续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更有价值的东西。” 顾衡顿时着急上火，她开口道：“你自己怎么不下来摸！” “我要是下来了，谁把你救上去，别废话了，赶紧的。” 无奈之下，顾衡忍住恶心和害怕，伸出手在水里头摸索着，她摸到了人的头骨，人的锁骨，人的肋骨，人的骨盆，最后摸到了一把刀，她将那刀拿了起来。 这把刀和李卫的非常像，刀柄已经生锈了，可是刀刃却依旧非常锋利。 李卫脸色一变，道：“这是绣春刀？！” 李卫将自己的腰带解开，跳掉外袍，一只手扒着井壁，一只手朝着顾衡扔下腰带。 顾衡顿时一愣，只见到李卫从上面跳下来。 顾衡顿时生气：“你下来了，怎么带我上去啊？” 李卫一言不发，将腰带绕到顾衡的腰间，顾衡还没反应过来，李卫就将顾衡绑在了自己的后背。 顾衡此刻就像个抱着考拉妈妈的考拉。 李卫拿过顾衡捡来的刀，直接扔到了井外。 还没等顾衡反应下来，李卫双手扒着井壁，双脚蹬着井壁，三下五除二直接就蹿了出去。 真的是蹿了出去，顾衡怀疑这家伙是属猴子。 顾衡只惊讶了一会儿，便想起李卫骗她，她气哄哄地看着李卫。 “你分明就能下来查看那尸骨，为什么让我一个女子来做这种事情？” 顾衡快气死了。 李卫笑道：“自然是怕有诈，万一有危险怎么办？总不能自己以身试险？” 顾衡气的想要把他扔到井里。 还没等顾衡实施自己的想法，李卫从自己怀里拿出来一个油纸包，一打开，朝着天上一举。 一道绚烂的火光冲天而起。 顾衡疑惑，只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几十个锦衣卫从外面进来，为首的人是沈丘。 沈丘扛着一个铁锹一样的东西。 他笑道：“怎么这么狼狈啊，小县主？” 顾衡气的牙根痒痒，她冷哼一声。 “我今天就是个饵是嘛？” 顾衡总算是明白了，锦衣卫也想查清楚在暗中掺和此事的力量来自何方，所以让顾衡这个明晃晃的饵出来晃晃。 沈丘谄媚地笑道：“县主哪里的话，这是权宜之计，好在现在有了眉目。” 李卫将那把绣春刀扔给沈丘，沈丘伸出手擦了擦那生锈地刀柄。 上面似乎写了什么。 沈丘笑道：“看来这胡家的案子确实是很复杂，来人，把咱们的小县主带回去，你看看这都狼狈成什么样了。” 一个锦衣卫给顾衡打了伞，顾衡冷哼一声，故意从沈丘身边走过，狠狠踩了这家伙的新鞋。 在上面留下了自己黑乎乎的脚印。 第九十四章 宅邸 回到了锦衣卫衙门，不知道这些家伙从哪里找来一套女装，给顾衡换上了。 沈丘和李卫处理好尸首的事情后，便赶到了顾衡这里。 顾衡一眼便注意到沈丘这家伙换了新鞋，估计是有洁癖。 沈丘看着顾衡生气的模样，哈哈一笑道：“小县主，今日可是收获颇丰，这把绣春刀里面留了我们锦衣卫专门的暗语，而且根据刀上的名讳，应当是我们的一位前辈。” 沈丘显然是知道了些什么，可却不愿意同顾衡说。 顾衡倒也不着急。 毕竟端王也说，此事急不得。 顾衡大腿翘二腿上，看着李卫，她开口道：“那推我下去的人的身份，你们查出来了吗？” 沈丘摸着自己的下巴，道：“小县主可记着那人的容貌？” 顾衡摇头。 “动作太快了，我只看见一只手。” 顾衡努力回忆那只手的样子，似乎有些白嫩，不像是男子的手。 顾衡开口道：“是个女人的手！” 沈丘和李卫对视了一眼。 “女人的手？” 顾衡伸出自己的手，她低声说道：“应当也是个年轻的女人。” 沈丘哈哈一笑，他看着李卫，低声说道：“年轻的女人？” 李卫轻咳一声。 …… 今日份的业绩完成了，沈丘派了一顶轿子，将顾衡送回了甜水巷。 顾衡淋了一场雨，染了风寒，在床上躺了好些天。 算是因工受伤。 又过了几日。 甜水巷外头站了不少太监宫女，还有一个司礼监的大太监。 紫荆开的门，那大太监叫了紫荆的名字，显然是认识的，紫荆笑着去叫顾衡和陈氏出来接旨。 陈氏被封了三品诰命夫人。 大太监讨好道：“太郡，起身，日后您便是见官不拜的诰命夫人了。” 陈氏脸上一阵光彩，笑的跟朵花一样。 本来按照顾荣的身份，陈氏应当是一品，可因着两人改了姓，这封赏总归是不能太过张扬。 而狗皇帝给顾衡的封赏，除了早就定好的县主封号，便是一座占地十亩的宅院。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眼睛亮晶晶，她拉着顾衡的手。 “闺女，咱以后可是要住大宅子了，不住陈家的破地方。” 如今这甜水巷乃是陈家的宅子，陈氏住着，心里头自然不是很自在。 自家闺女凭借着那一身演技得了宅子，她自然是与有荣焉的。 可顾衡却觉着十分奇怪。 这宅子的地址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这司礼监大太监带着顾衡和陈氏到礼部，办理了好多手续，还穿了礼服去画像造册，一整天可把顾衡给累坏了。 她未曾多想，等她回了甜水巷，仔细琢磨，顿时发现问题不对劲的地方了。 这地方不就是那个胡府吗？那阴森的宅子，怎么住人啊？这狗皇帝是不是知道她在背后说她坏话，故意整她的呀！ 顾衡这那绷得住，直接带着令牌去端王府找端王了。 她不敢找狗皇帝，但是敢去找端王。 陈氏看到自家闺女一副要去跟人打架的模样，顿时板起脸，教训道：“你这死丫头又要去找谁干架？你说你平日里文文静静的，怎么到了京师，就跟个炸毛狗一样？” 顾衡气道：“娘，我回来再跟你说。” 陈氏使了个眼色，紫荆赶忙跟上自家小姐，顾衡气势汹汹地往端王府走着。 脑子里想着胡家贵子的事情。 紫荆只看到自家小姐气哼哼地往前走着，可走了许久，突然停下了。 极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紫荆正要问的时候，顾衡开口道：“回去。” 紫荆有些好笑地说道：“小姐是不是脑子一热想要去大打人，然后发现自己根本打不过，所以就泄气了？” 顾衡点头。 “倒也可以这样说。” 紫荆小声道：“小姐，咱明的不行，可以来阴的呀？” 顾衡敢肯定紫荆肯定不知道她想阴的人是谁。 顾衡回到了甜水巷，见到顾长风。 顾长风今日穿着常服，倒是分外玉树临风，瞧见顾衡之后，笑着说道：“谁惹阿衡生气了？” 顾衡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兄长来这儿做什么？” 顾长风注意到顾衡称他为兄长，他顿了顿，倒也未曾发问，只回道：“接母亲同住。” 顾衡顿时一愣，她掐腰道：“兄长现在不姓顾，赡养母亲本该由我来做，你可莫要越俎代庖。” 顾长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容。 “母亲年纪大了，若是整日跟着你提心吊胆，恐怕……” 还没等顾长风把话说话，陈氏的鞋子飞到了顾长风的脸上。 只见到顾长风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清晰可见的鞋印儿。 未见其人，先闻其音。 “你个混账玩意儿，老娘我就是住桥洞，住破窑也不跟你一起住！” 陈氏这般言语倒是省得顾衡开口了。 顾长风长舒了一口气，他对着陈氏道：“娘，可否到屋里单独说话。” 陈氏冷哼一声，算是同意了。 顾长风和陈氏到屋里头说了一会儿话，顾衡心里头有几分忐忑。 她在这个世界的娘虽然非常的有个性，可对她却是真的好。 一盏茶的功夫，顾长风从屋里出来，他淡淡道：“阿衡，母亲就先由我照顾了，你，只管办好自己的事。” 顾衡握紧了拳头。 陈氏和张妈妈刘嬷嬷一起收拾东西，紫荆也在收拾东西。 这些人本是顾荣送来照顾陈氏的。 陈氏若是走了，她们自然也得跟着走。 陈氏看着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顾衡，她低声道：“阿衡，娘不在你跟前，你得好生照顾自己，娘也不知道怎么把你生的这么奇怪，总干些女孩干不得的事儿。” 顾衡嘴角微微抽搐，却也不知道该无奈还是该感动。 待到顾长风走远了一些，陈氏在顾衡耳边偷偷说道：“娘去你哥哥那里，是有大事要办，你莫要伤心，在娘心里头，你才是最重要的。” 顾衡顿时一愣。 “大事，什么大事？” 陈氏斟酌道：“自然是你那死鬼老爹的事儿，不同你多说了，这是你娘我的业障，若是不给你死鬼老爹交代好了，我都不好意思下去见他。” 几个仆人很快便收拾好了东西。 陈氏坐上了顾长风带来的马车。 顾衡看着顾长风，她忍不住冷笑道：“兄长可真是把威逼利诱运用到极致，对待自己的家人也是如此，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第九十五章 大宅子 顾长风倒也不生气，只是笑着看着顾衡。 陈氏已经收拾妥当，她看向顾衡，自然是十分不放心，于是对着紫荆说道：“紫荆啊，你留在甜水巷，好生照顾阿衡。” 紫荆听到这话,顿时面上一喜，她赶忙跪下来朝着陈氏磕头。 “多谢夫人，奴婢一定好好照顾县主。” 按照大胤的规矩，顾衡这样的县主，也是有两个宫女，一个内侍的服侍标准，可就在前几天皇后下令减少宫中开支,遣散了不少宫女。 给顾衡配的宫女和内侍自然是没有下文。 顾衡自然也不在意，她身边多的是监视她的人。 陈氏坐上马车,朝着顾衡道：“好生照顾自己，若真是办不到，咱娘俩就偷偷收拾包裹回老家去。”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噗嗤一笑。 她们哪里还有老家可以回。 陈氏走了之后，甜水巷这个小宅子就只剩顾衡和紫荆，紫荆怕自家小姐饿着，就赶紧去厨房里做饭。 可奈何这丫头的水平着实有限，差点没把厨房给炸了。 顾衡心里头酸酸的，便开口道：“得，今日咱们出去吃，顺带去她们的铺子里看看。” 紫荆听到这话顿时眉开眼笑。 盛夏时分，午间太阳正盛,街上行人稀少，顾衡走到那条芙蓉花巷，看到已经渐渐衰败的花朵，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紫荆见到自家小姐如此，便赶忙道：“等到了新宅,咱们在院子里种上各个时令的花。” 顾衡一想到那个如同鬼宅一样的地方，顿时更加发愁了。 顾衡和紫荆到了甜水巷外街，这里开满了各种商铺，倒是极为热闹，包允和素素的店便在最里面。 只见到一座不大的店铺上面挂着一个大牌子，用楷书写了四个字。 顾记甜水，门口不少丫鬟仆人排着队，素素正在做甜水，包允则在收钱，另外一个十二三的还在在干杂活。 这便是包允说的帮工，年纪这般小？ 包允看到顾衡来了之后，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朝着顾衡走来。 “阿衡，你怎么来了？” 顾衡看着热火朝天的两人，忽然觉着，若是她和陈氏来京师不认亲，只在此处开个小店，那每天的日子想必过得比现在要踏实。 素素忙里偷闲给顾衡做了一杯奶茶。 加冰加糖加奶。 这一份厚重的爱让顾衡的心情好了不少。忙了这一阵，两人总算是闲下来了。 包允道：“阿衡，这几日外头开了不少和咱们一样的店，生意倒是没之前好了。” 顾衡开口：“这甜水仿造出来非常容易,自然开店的人会多，你们多多研究新品才是正经。” 素素对美食是真的热爱，她对着顾衡说道：“我托人打听的仙草打听到了，等过几日新甜水出来了，我……” 素素还未说完，顾衡和紫荆的肚子便响了起来。 那小帮工笑着说道：“姐姐们饿了，去我娘开的面摊上来碗面！我娘的手艺可好了。” 这小帮工一双眼睛贼溜溜地，看着很是机灵。 包允赶忙道：“这孩子的娘在隔壁开了个小食摊，平日里会让这孩子来帮个忙，之前雇的那个人被挖走了。” 小帮工站起来领着几人去了那个小食摊。 卖的是非常普通的杂碎面，就是过了碱水的面条，配上提前卤好的猪下水，加上一点青菜，味道不说好吃，但是油水足够。 周围许多干体力的劳工吃的都是这个。 顾衡吃的津津有味，小帮工的父亲在附近做体力活，家里还有一个小弟弟，四口人租住在一个极为狭小的房间，按照常理来说，两个成年劳动力工作，应该能把生活过的宽裕一些。 可是小帮工只在私塾里上了一年学，便出来工作了。 小帮工的母亲是个非常麻利的女人。 她们正在吃着饭，一伙衙役到摊子前，小帮工的母亲赶忙过去，将自己上午挣的钱拿出来十分之一给了那些衙役。 包允看到顾衡的目光，赶忙道：“咱们的铺子是沾了阿衡哥哥的光，不用交税，可普通老百姓若是想做个买卖，那必然是得被官差们盘剥死。” 小帮工的娘李氏叹气道：“可不是嘛，这京师里头房租贵，柴米油盐贵，可既然如此，也比下面要好过很多。” 顾衡心里多少也知道。 以她所在的临江为例，光是她所知道的苛捐杂税便有一百多种，她娘亲的买卖是打游击，所以还能少交些税，可也未曾少被官差们盘剥。 吃完这顿饭，顾衡心里头倒踏实了不少。 反正无论如何，狗皇帝想做的事儿是正义地，虽然手段不光明，可到底是个好皇帝该做的事情。 先去看看地方再说…… 紫荆带着顾衡到了甜水巷，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番，顾衡叫上锦衣卫的人，给自己准备了一辆马车。 去了她的县主府。 到了地方之后，那胡府的招牌，被换成了龄德县主府。 这司礼监的人说，时间太过仓促，没有打扫完，只清理出了前院，暂时可以住下。 顾衡倒也不挑剔，她带着紫荆住进了这套几近十亩的宅院。 紫荆本来还挺期待，可到了这个院子后，顿时下巴都惊掉了。 满院的荒草，蜘蛛网的密度都能织出来布了。 而且好多屋子的梁木都塌了，司礼监给她找到屋子，算是稍微好一点的，能遮风挡雨的。 可也就仅仅能遮风挡雨了。 单单是修缮这个府邸就要花不少钱。 陈氏手里头拿的钱，顾衡自然不好意思要，她的钱在前些日子也花的七七八八。 顾衡想去找端王要钱，要不然她也太好说话了。 可还没等顾衡去端王府找人，这端王便领着人来了。 端王今日穿着一身紫青色长袍，头发梳的分外整齐，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 紫荆瞧见端王，赶忙躬身行礼：“见过端王殿下。” 端王笑着说道：“本王近些日子有些繁忙，倒是没来看看你，莫要生气了。” 顾衡此时确实是一副生气的表情。 她看着端王，指着这宅子说道：“四爷，您睁大眼睛看看，这地方能住人吗？” 第九十六章 杨先生 许是顾衡太过气愤，没看见端王身后的侍卫，这侍卫小哥从怀里拿出来几张银票，递给了顾衡。 端王说道：“来不及好好收拾这房子，阿衡暂且先住着，过几日让人给你好生修整一番。” 顾衡抱着胳膊道：“那这几日呢？” 端王笑了笑，他轻轻拍手,只见到门外进来了一个皮肤煞白，个子极高的男子。 这男子似乎长久未见过太阳，虽穿着锦衣华服，可却异常的萧索。 顾衡顿时睁大眼睛：“杨佑业？” 端王开口道：“本王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做的。” 顾衡顾不得欣喜，她赶忙对着紫荆说道：“快,快去给杨先生倒杯水。” 杨佑业摆了摆手说道：“水就不必了,有没有床，上面要铺上江南尚好的丝绸，还得是金丝楠木的，否则我睡不好。” 顾衡脑袋上一串问好，这像是刚出狱的嘛？ 端王摆了摆手道：“本王还有要事在身，告辞。” 端王殿下翩然离去，只见这杨佑业板着脸看着顾衡，他开口道：“你既然把我从牢里弄出来，那自然是得管好我的吃喝。” 这个逻辑真的是毫无破绽。 顾衡拿着端王递过来的银票，轻咳了一身，对着紫荆说道：“紫荆，你拿着钱去给他置办床铺。” 杨佑业顿了顿，又说道：“对了，我还要一个年方二八的漂亮小丫鬟服侍我。” 顾衡将紫荆叫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紫荆点头。 杨佑业在收拾好的院子里，找了个地方坐下了，看着倒是分外悠闲。 顾衡找来了茶壶给杨佑业倒了茶，然后十分恭敬地端给他。 “杨先生,你也知道，我此刻……” 杨佑业笑道：“你此刻如何了？不过是个被人裹挟的棋子而已，棋子好好听话，也是有活命的机会的。” 顾衡想打这家伙一顿。 “可问题现在没有人能告诉我该如何做啊，这古往今来，也没有先例呀。” 顾衡说的是真话。 除却极少数女子，大部分女子都是传宗接代的工具人。 而那极少数女子完成自己的目的，也是通过传宗接代实现的。 杨佑业笑道：“那你便抛却自己女子的身份，做男子做的事儿，而且撇开来说，女人的身份正是你的优势。” 杨佑业看向顾衡的目光，让顾衡有些腻歪。 她忍不住开口道：“杨先生你不要这样看着我，要不然我会忍不住想打你。” 杨佑业哈哈大笑起来。 顾衡轻咳一声。 “庄学究对我说，若你出来了，便让我带着你去见他。” 杨佑业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着说道：“这么多年了，他居然还活着。” 顾衡轻轻在杨佑业耳边说道：“紫荆是皇上的人，平日里，先生需要注意些。” 杨佑业点头。 紫荆办完事儿回来,已经是下午了。 紫荆苦着脸说道：“杨先生，金丝楠木的床没找到,但是丝绸给你找来了。” 杨佑业脸上一阵不悦。 紫荆又带过来一个年轻的小丫鬟,这丫鬟长得十分孔武有力。 紫荆开口道：“这丫鬟乃是我从人牙子处买的，年方二八，特别老实。” 这丫鬟开口道：“老爷，小姐，俺叫春花。” 正在喝茶的杨佑业指着春花道：“我要的漂亮小丫鬟！你这算什么？” 顾衡赶忙站起来，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杨佑业。 “我觉得春花很漂亮啊。” 紫荆也赶忙说道：“是啊，很漂亮呢。” 杨佑业还要说话，顾衡赶忙带着紫荆和春花去去屋子里。 “先生，我们先去给你打扫房间，你好生歇着。” 顾衡挽着紫荆和春花。 内心暗自道：“本县主可不允许某些老男人在我眼皮子底下糟蹋小姑娘！” 春花干活麻利，操着一口家乡话，倒是分外淳朴。 顾衡对着紫荆说道：“你出去买些酒菜来，杨先生刚出来，是要接风洗尘的。” 紫荆点头，正要出去的时候，这杨佑业却拦住了紫荆。 只听到杨佑业一本正经道：“接风洗尘，必然是要去崔玉楼的。” 崔玉楼乃是京师极为奢华之所，旁人可吃不起。 顾衡忍不住暗自腹诽，这家伙都快四十了，怎么还这么多事儿。 杨佑业轻咳一声，对着春花说道：“春花，快给公子我梳洗打扮，杨佑业今日要出山了。” 紫荆采买了不少男装，杨佑业专门挑了一件极为年轻的月白色儒衫换上。 春花之前从未伺候过主子穿衣，便有些笨手笨脚地。 紫荆也未曾准备多少男子的配饰。 这杨佑业居然从顾衡的首饰盒里拿出来一柄玉簪插在了自己头上。 杨佑业还让春花去外面采了一朵月季，插在了自己的鬓发间。 虽说现在确实流行这样的发饰，可这骚老头这般打扮，着实，着实…… 顾衡问道：“杨先生，这花色娇嫩，您如何年岁几何了？” 杨佑业不知从何处变出来一把扇子，扇动自己胸前的鬓发，笑道：“三十有七。” 顾衡忍不住翻白眼。 杨佑业蓄着胡须，虽然肤色过于惨白，可那一身风流老公子的气质，倒真是引人侧目。 杨佑业轻咳一声，他开口道：“日后你叫我兄长即可，你我以兄妹相称。” 顾衡嘴角抽搐，她开口道：“我今年还不到十五，我还是叫你师傅。” 杨佑业倒也不生气，他开口道：“那你可得找个时间给我磕个头，正是拜师。” 杨佑业说完便朝着门外走去。 顾衡真想按着他的头解释，师傅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衡气哄哄地跟着杨佑业出去，紫荆带着春花跟上。 现在天色已经黑透了，胡家外围乃是一圈贫民居所，不过倒也极为热闹。 到处都是卖东西的摊子。还有不少卖艺人在街边卖唱，贩夫走卒，行商游客，倒是极为热闹。 杨佑业这个刑满释放人员自然是十分新奇，他颇为感慨道：“我在这牢中十年，如今出来，倒觉着如同新生一般，之前种种抱负，此刻想起来倒只觉好笑。” 杨佑业看着一个在路边嬉戏的儿童。 当初杨佑业死谏先帝世宗十条罪状，世宗气急败坏想将其千刀万剐，可杨派弟子遍布天下，便是皇帝也杀不了杨佑业。 世宗杀之不得，气的不轻，并因此得了一场大病，烙下了病根，三年后便死了。 后来太后临朝，执掌朝政七年，期间太子暴毙，太后与妖妃秦党争斗，期间各种政治妥协层出不穷，今年方才让狗皇帝坐上了皇位。 太后的态度又十分暧昧，似乎想放权，似乎又不想。 这杨佑业也可算得上是皇家搅屎棍。 而今天，顾衡又把这条搅屎棍给请出来了。 第九十七章 大奸臣 只见这位风流老公子站在一个孩童旁边，那孩童手里拿着一盏花灯，花灯上写的是一首诗。 杨佑业轻轻念了出来。 杨佑业方才走的很快，顾衡和两个丫鬟这才追了上去。 顾衡嘴里念叨：“您老在牢里这么多年，腿脚倒是挺灵活。” 杨佑业盯着那灯笼上的诗。 顾衡读过，据说是前朝一位才子所做。 “这是我的故友所做，昔日我们经常在京师夜游寻酒,日子过得好不快活，可如今……” 顾衡拍了拍杨佑业的肩膀。 “杨师傅，若是不敢进去崔玉楼，恐怕就没有位置了。” 杨佑业无奈一笑。 春花和紫荆都是豆蔻少女，本也没有多少机会出来游玩，如今跟着顾衡这样的主子，自然是放开了本性,在街上跟个花蝴蝶一般。 顾衡走在杨佑业身旁,她开口道：“杨师傅是个有大才干的人,我虽是个女子，可也知道，天下需要你这样的能人，杨师傅不用妄自菲薄的。” 杨佑业看向顾衡，一双蕴含智慧的明眸微微弯起，他笑着说道：“好。” 几人到了内城城楼处的崔玉楼。 崔玉楼紧邻玉带河，沿河而建，景色非常好，五层高的木质结构，非常精巧，站在其上，倒是能俯瞰着整个内城的景色。 而且这个地方不禁有美食，还有不少清馆人,吹拉弹唱极为风雅。 京师的不少文人墨客，最喜好来这里消磨时光。 所以此处的消费非常昂贵,顾衡来京师这么长时间也未曾吃过。 崔玉楼的小厮见到几人打扮,便知道定然是身份不凡，赶忙将人请到了大堂。 二楼的雅间已经没有位置了，他们便只能坐大堂。 顾衡倒是没有意见，可这杨佑业却十分不满对着满座宾客道：“我杨佑业也坐不得二楼雅间嘛？” 正在用膳的众人顿时将目光集中在杨佑业面上，顾衡忍不住拉住杨佑业的袖子。 “杨师傅，你不要这么高调，我把你弄出来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地！” 杨佑业却丝毫不听，他继续说道：“想我当年来这崔玉楼，也是众星捧月，凡见我者，皆想结交，可如今便要沦落到坐大堂了嘛？” 大堂中不少人议论道。 “便是那位大胤第一才子杨佑业嘛？” “大胤第一才子不是沈延年嘛？” “这你就有所不知，十年前，沈延年还是个娃娃呢，这位可不一样了，当年连中六元，被誉为当世奇才，只可惜想不开弹劾了先帝，被关了十年。” 顾衡听着众人对杨佑业的议论。 看来杨佑业当年确实非常厉害，她倒是没有选错人。 “不过听说,他当年可是祸害了不少女子,如今年近四十,孤家寡人一个，倒真是可怜。” 顾衡顿时瞪了一眼杨佑业。 就在此时，二楼雅间的一位客人开了门，一位小厮走出来对着杨佑业道：“杨先生和顾小姐，我家老太爷有请。” 杨佑业微微一笑，起身便往楼上走，顾衡和两个丫鬟只好跟上。 他们到了二楼，推开那雅间的门一看，只见到一个约莫其八十岁的老人家笑眯眯地看着杨佑业。 老人家身边跟着一个一表人才的少年郎，少年郎旁边坐着一位顾衡的老熟人。 许久不见的王五郎。 王五郎看到顾衡之后，也是有些惊讶。 老人家笑了笑：“这位便是名动京师的小县主，今日一见，果然同其他女娃娃不一样。” 顾衡问道：“老人家是？” 老人家笑道：“我姓秦，县主叫我老秦即可。” 杨佑业开口道：“阿衡可受不住阁老这般屈尊，十年未见，阁老的身子还真是硬朗。” 顾衡顿时睁大眼睛，这老头是阁臣？ 老人家摆手道：“前朝的官在当朝做不得数。” 顾衡顿时明白了，这个老人是前朝首辅秦嵩！ 秦嵩微微一笑，他示意身旁的仆人给两人摆上碗筷，顾衡和杨佑业坐下。 “杨小友的话倒让我想起那些旧友，一个一个都离我而去了，好在如今大胤江山风调雨顺，也好叫他们泉下有知，心生慰藉。”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此情此景，定然会以为这是个好官。 可秦嵩说的那些好友，可都是被他亲手给送到下面去的，当年也是先帝世宗和妖妃手下的一只好狗。 杨佑业冷笑道：“阁老不必着急，日后定然有机会相见。” 秦嵩身边的小少年顿时恼怒，秦嵩赶忙拦住他。只听到秦嵩笑着说道：“时局异也，攻守之势已变，杨小友知悉。” 秦嵩又看向自己身边的小少年，他对着两人说道：“这位乃是我的小孙儿，秦士修，修儿，快见过县主和杨先生。” 秦士修朝着顾衡和杨佑业行礼。 秦嵩又看向王五郎，他开口道：“五郎乃是我的忘年好友，同县主应当相识，今日本来要宴请一位老友，可他有事来不了，这雅间就让与你们了。” 秦嵩说完便站起来，他身旁的老仆扶着他往外走。 秦嵩退休之后便不轻易见客，如今为了一个老友出门，杨佑业皱起眉头。 王五郎跟着秦家爷孙走出去，顾衡忍不住叫住王五郎，她开口道：“五郎君。” 王五郎站住，他看顾衡。 “县主有什么吩咐？” 顾衡看了看杨佑业，只道：“无事，只是许久未见你，叫叫你。” 王五郎微微皱眉，似乎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最后只得开口道：“告辞。” 杨佑业看着满桌子尚好的饭菜，他摆摆手道：“倒是白得一桌子好菜，只可惜少了好友。” 杨佑业招来小二，在小二耳边说了几句。 那小二便赶忙下楼。 过了不久，几个容貌尚好的女子进了包间，这都是崔玉楼的清馆人，吹拉弹唱非常专业。 其中一个清馆人身材非常好，似乎也极为看得开，她直接坐到杨佑业身边，给杨佑业斟酒。 顾衡顿时涨红了脸，果然男人的脑子里只会想这些东西。 顾衡一拍桌子，对着面红耳赤的紫荆和春花说道：“走，我们出去转转。” 杨佑业摆摆手道：“正好，去给我打些庆林记的黄娇酒。” 第九十八章 话本 顾衡气哼哼地下楼，她嘴里念叨着：“若不是看他有几分本事，本县主才不会管他呢。” 紫荆颇为疑惑地问道：“县主，大部分老爷不都这样嘛？” 顾衡气道：“我是个女子，他当着我的面把女子当做消遣，那便是不尊重我。” 一直不说话的春花道：“县主是看不上那些靠卖笑为生的女子嘛？” 顾衡赶忙说道：“当然不是啦，她们也是无可奈何,也是靠自己的本事吃饭，总之，这个杨佑业就很不靠谱，不说了，先去给他买黄娇酒，真是个讨厌的老男人。” 顾衡出了门,看到了在门外等候的王五郎。 她有些惊讶地问道：“五郎君？你怎么还在这里呀？” 王五郎看了一眼顾衡，他低声道：“我有些事情要同你说。” 顾衡一愣：“同我说？” …… 内城城墙这一代,乃是京师最热闹的地方,灯火璀璨，行人如织。 一个容貌俊朗，身量颇高的少年郎跟在一个清秀动人的少女旁，自然是引得不少瞩目。 顾衡往前走着，按照常理来说，王五郎应该极其厌恶她才是，可他对她却分外平和。 顾衡忍不住率先开口道：“五郎君，你想同我说什么？” 王五郎低声道：“你可否，帮我劝劝你兄长。” 顾衡更加疑惑，顾长风又做什么了？ 王五郎微微叹了一口气，他开口道：“县主也是女子，应当知道，女子若是将终生托付,那便是一辈子的事情，我终究对,三姐姐有愧。” 当日，顾长风对她说,他要娶王家女子为妻。 那个王家女子就是王施如？ 顾衡不知道顾长风有多少政治考量,可如此彻头彻尾的利用一个女子，着实，着实…… 顾衡握紧拳头，她开口道：“三小姐她？” 王五郎微微叹气。 “她愿意。” 王五郎同顾衡娓娓道来，在一个诗会上，王施如和顾长风相识，当时狗皇帝还只是皇子，王施如的姐姐还是侧妃，顾长风便借着王施如的关系结识了狗皇帝。 本来只是露水情缘的顾荣见到了狗皇帝。 兄妹两个正式踏上青云之路。 而且顾长风高中进士之后，屡次三番回绝了王施如的邀约，王施如一气之下便答应了状元陈世美的求娶。 三小姐王施如还真是纯纯大怨种。 顾衡听完之后，脸色难堪之极，她恨不能和顾长风断绝兄妹关系。 “阿衡，皇权的斗争从来不讲情面……更何况……” 更何况顾长风是个卑鄙无耻的大渣男。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她对着王五郎说道：“五郎君，他们什么时候幽会，我想个法子让三小姐认清我兄长的丑恶嘴脸！” 王五郎点了点头，他开口道：“好。” 两人已经走到了桥上,顾衡要去庆林记给老男人打酒,她颇为尴尬地说道：“五郎君，我要去买酒，要不然。” 王五郎说道：“我陪你，你以后不要叫我五郎君了，我叫王涧，县主直呼在下的名字即可。” 顾衡问道：“是那个涧啊？” 王五郎答道：“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的涧。” 顾衡笑道：“倒真是个好名字。” 王涧微微一笑，此时微风徐来，倒衬的少年人眉目如画，顾衡却微微叹了一口气。 王涧只是跟在顾衡身后，倒也不说话，到了庆林记，顾衡打了黄娇酒。 顾衡抱着酒坛子，王涧跟在顾衡身后，说要送她崔玉楼。 确实，现在天色不早，行人虽多，可她一个少女，一个人行走，确实不算稳妥。 两人经过一个非常热闹的集市，一个卖话本的吸引了顾衡的注意。 这本话本的名字叫孤女斗皇亲，那话本摊开着，正好是中间，上面写着六月飞雪，奇女子于国公爷前义正言辞话人间正道。 顾衡：“……” 那摊主看到顾衡的目光，赶忙招呼道：“小姑娘，六文钱一本，十文钱算你两本。” 顾衡赶忙摆手，可是王涧已经花钱买了。 顾衡：“……” 到了崔玉楼，王涧将手里头的其中一个话本递给顾衡，他轻声道：“送你了，画的倒是挺有趣。” 顾衡尴尬地接过，她为了摆脱尴尬，随意翻了其中几页，顿时被里面的插画羞红了脸。 王涧见到顾衡如此怪异，便也打开手中的那本。 他也翻到了那种描写的画面，饶是稳重如王涧也想不到，这话本居然也会挂羊头卖狗肉？ 而且这里面的狗肉还这么多！ 王涧赶忙将书塞到自己怀里，然后极为慌乱地对顾衡说道：“我，我先走了，告辞！” 顾衡看着王涧慌乱的背影，顿时觉得即尴尬又好笑。 她提着酒上了二楼，此刻雅间里倒是极为热闹，不知道杨佑业从哪里找来一些年纪相仿的中年文士。 大部分人已经喝得烂醉。 杨佑业见到顾衡来了之后，便拉着顾衡说道：“诸位，这便是我杨某新收的弟子，日后，还请诸位多多关照。” 杨佑业脱罪以家奴出身，作为县主的家臣，方可赦免辱君之罪，所以杨佑业便是离开了监牢。 可他的身上依旧背着枷锁。 这些人都是他往日的故交好友，皆是一些文人墨客，虽然并无官职，可在文坛的影响还是有的。 毕竟文人对死谏的名声还是极为推崇的。 顾衡给杨佑业等人倒酒，不知道为什么，杨师傅分明在人群中觥筹交错，可眼底却是刻骨的悲凉和落寞。 喝到了后半夜，紫荆和春花都快睡着了。 连带监视她的锦衣卫都忍不住敲了敲门，意思是该回家了。 杨佑业方才放下酒杯，他推开窗户，看着外面的街景，突然开口道：“阿衡，其实当年若是我死了，可能比现在要好上万倍。” 顾衡的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她打着哈欠说道：“杨师傅，话不能这样说，好死不如赖活，你要是死了，可收不到我这样管吃管喝的徒弟。” 杨佑业哈哈大笑起来。 “好啊，阿衡，那为师便把一生的本领交给你，你可莫要让为师失望。” 顾衡困得精神恍惚。 “诗词歌赋我可学不来。” 杨佑业低声说道：“诗词歌赋只是小道，我要教你的是大道。” 第九十九章 雨中相会 顾衡紫荆等人好不容易将醉的一塌糊涂的杨佑业搬回县主府。 此时已经月上中天，顾衡困的不幸，便让紫荆关好门窗，她到屋内睡觉去了。 睡到半夜，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 此时正是多雨时节，顾衡倒是未曾在意，可她却隐隐约约听见耳边有人在说话。 还是那种声音极细极小,想忽视不得，却又听不清楚的声响让顾衡这一晚上都睡得不安稳。 好不容易挨到清晨，顾衡睁开眼睛，看到窗户开了一扇，她走上前去关好窗户，却在门外瞧见几枚脚印。 顾衡赶忙到外面，正好瞧见春花在干活。 顾衡问道：“春花,今天早晨有谁来我窗前了吗？” 春花摇了摇头。 紫荆已经买来了早膳,她招呼顾衡坐下来。 “咱家县主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府里头就两个丫鬟，着实说不过去，要不奴婢去宫里头再要些人？” 顾衡摆手：“皇上让我住在这种地方，显然不是让我来享福的，还是莫要多此一举，这几日你注意些，若是说王五郎派人传的信儿，你快些告诉我，我这几日得搞些钱财。” 这杨佑业的花销着实太大，昨日光是吃饭喝酒买床就花了顾衡一千两银子，端王送的钱下去了一半。 县主每月有一百两的俸禄，可是也不够这位这般花销啊。 顾衡还得干回自己的老本行。 趁着杨佑业没起来，她赶紧到书房里开始写戏本。 看样子这个时代也是女子的购买力比较强，她将罗密欧与朱丽叶改成了古代戏曲。 只写了一小半，顾衡便觉着胳膊酸了，而且遣词造句并非一日之功，顾衡的文笔着实不太行。 她又想起了包拯,可人家此番已经是进士了，肯定不能再给她代笔，而且她这次是要赚钱的，不能写个半成品让尚紫瑞给她找补。 顾衡不知不觉间发愁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等她醒来之后，看到杨佑业居高临下地瞧着她，且看到顾衡的字之后顿时皱起了眉头。 “你这字写得真丑。” 顾衡从桌案上起来，杨佑业趁机将她写的东西拿到眼前，杨佑业瞧见之后顿时皱眉道：“简直狗屁不通。” 这家伙边说还边撕她辛辛苦苦写出来的东西。 顾衡顿时恼了。 “你干什么呀？” 杨佑业摸着自己的胡子道：“你既然已经拜我为师，便不能写出来这种东西，丢我的人。” 顾衡顿时无奈。 “我写这个是赚钱的，杨师傅你日子过得金贵，我可供不起。” 杨佑业随手拿起桌子上的笔，在宣纸上写上了四个字不学无术。 顾衡看到之后先是惊叹，后是生气。 这家伙的字当真挺拔贵气，她虽然看不太懂，但也觉得这是她看过写的最好的字。 杨佑业笑道：“前朝黎塘的字帖，每日练一千字，不准偷懒。” 这家伙说完之后,便从紫荆哪里要了钱,大摇大摆地准备出去喝酒去了。 顾衡顿时恨得牙痒痒。 她开口道：“杨师傅，庄学究想见你。” 杨佑业摆手道：“改日再见也不迟。” 这家伙离开了县主府后,顾衡总算心静了不少。 杨佑业前脚刚出门，这王涧的长随便前来拜见，说是自家公子请她去大相国寺。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眼睛一亮，她不好带着紫荆，便让两个丫头留在府中，自己同这位长随出了门。 这小长随长得轻轻秀秀，名唤阿断，看着倒是个靠谱的。 他带了辆马车带着顾衡去了顾长风的官邸。 顾衡去见了陈氏，跟陈氏说自己新换了府邸，不知道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整日睡不着，便想去大相国寺求神拜佛。 陈氏一听顾衡有这样的困扰，自然是义不容辞。 陈氏虽然不跟顾衡住在一起，可消息也是极为灵通的，她坐在马车上，问自家闺女道：“我听说，你收留了一个前朝官犯做那什么客卿？还是个四十的老头？你这丫头整日都在干什么？” 顾衡颇为无奈道：“娘，这些事情是皇上给我安排的。” 陈氏顿时睁大眼睛。 “你姐夫给你安排的？” 顾衡点头：“对啊，你还是操心操心兄长，我听说他最近和王家的小姐走的很近。” 陈氏不以为意道：“王家小姐？那是谁？” 顾衡轻咳一声：“辅国公家的三小姐啊。” 陈氏一听这话顿时炸了。 “什么！！” 坐在车外面驾车的阿断顿时被吓的浑身一抖。 陈氏下意识就想脱鞋打人，可奈何这轿子太小，她根本施展不开。 “娘，你莫要生气，兄长也才二十出头，也是个少年人。” 陈氏冷哼一声。 “少年人？我之前还觉得你哥哥只是不喜欢说话，但内里是老实忠厚的，可现在看来，老实忠厚是假，一肚子坏水才是真，那辅国公府都同咱们闹成什么样了，他居然还想跟他们家的女子搞在一起。” 顾衡趁此机会问道：“娘，那日你同我说你的业障，到底是什么啊？” 陈氏看了一眼顾衡，脸上似有几分纠结，但还是叹气道：“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少打听。” 顾衡：“……” 马车到了大相国寺。 可能是雨天，此处的人烟稀少，只有稀稀拉拉几名香客。 顾衡妆模作样地去拜了拜佛，出佛殿出来后，阿断指了指后山。 顾衡轻咳一声。 “娘，咱要不去后山看看。” 陈氏颇为不解道：“去后山作甚？还下着雨？” 顾衡颇为尴尬道：“我就是想透透气，转转嘛？” 陈氏顿时狐疑道：“你天天不着家，哪里用得着透气？” 顾衡也顾不得陈氏怀疑了，她使劲儿拽着陈氏去了后山。 后山非常幽静，只有几只鸟儿在叽叽喳喳叫着。 陈氏无奈道：“看什么？看鸟吗？” 顾衡也焦急地四处张望，她往前左一瞥顿时瞧见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和一个女子。 那男子正是她那卑鄙无耻的兄长，顾长风。 顾衡赶忙喊道：“娘，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兄啊？” 陈氏定睛一看，发现正是顾长风。 而坐在顾长风身旁的女子，正是王施如。 第一百章 不像人的人 只要人够无耻，便不会有任何尴尬。 比如此刻的顾长风，顾长风不着痕迹地挡在王施如身前，他微微笑道：“娘，阿衡，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陈氏指着顾长风身后的王施如道：“你这臭小子，你又想干什么？” 陈氏大概也知道自己儿子的调性。 王施如走到两人跟前,柔声说道：“夫人，县主。” 王施如今日穿着一袭浅绿色衣衫，不施粉黛，却也清丽动人。 顾长风笑着说道：“娘，我同王小姐相约赏雨，却不知道娘和阿衡来此处作甚。” 陈氏气道：“你管我们做什么？我警告你，你可不要再跟她们家的人扯上什么关系，你娘我的命差点交代在她手里你晓得不？” 其实顾衡很想说，你儿子晓得,你儿子什么都知道。 顾长风脸色毫无变化，甚至还将手搭在了王施如的肩膀上，他低声说道：“娘，儿子要做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这对你对妹妹都不好。” 陈氏此刻当真恼怒，她不知道自己为何生了这样一个怨种儿子。 若是顾衡面对这样油盐不进的人，肯定没其他办法。 可陈氏有，只见到陈氏脱掉自己的鞋，朝着顾长风走过去。 饶是顾长风也有些裹不住，他嘴角微微抽搐道：“娘，儿子长大了，你不能再像以前一样……” 陈氏一个鞋子砸到了顾长风高挺的鼻梁上。 那一下少说也得鼻梁骨折…… 顾长风捂着喷血的鼻子，疼的面目狰狞，陈氏趁此机会拧住顾长风的耳朵，将他拉扯到一边。 “你是不是想让你娘我死啊，我怎么生了你这个狗屁玩意儿！行啊，咱母子俩今天就直接找个山崖跳下去一起去见你那死鬼老爹！” 陈氏拧着顾长风的耳朵朝着山上走去。 饶是王施如也惊呆了,她忍不住对着顾衡道：“县主，真的不用去看看吗？” 顾衡摇头，她开口说道：“三小姐有所不知，这世上能治的住他的，只有我娘。” 王施如无奈地笑了笑。 顾衡开口道：“三小姐，你当真喜欢他嘛？” 王施如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笑着说道：“县主，是五郎和六郎求你的？” 王六郎没出面，出面的是王涧，不过细细想来，这三小姐并不是王涧的胞姐，本不该如此上心。 那其中必然是王六郎了，王六郎同她不对付，自然不肯亲自出面。 顾衡点了点头。 王施如苦笑道：“太后和皇上博弈，我们辅国公府无论站那一边，都是吃力不讨好，这天下总归是皇上的，而且我也相信皇上会是个好皇帝，我是辅国公府的一条退路。” 顾衡总算明白了，她以为是顾长风对王施如的敲骨吸髓,可实际上还是狗皇帝的算盘。 对啊，他们天家母子斗法，便要有无数人跟着演戏，偏生不愿意来的痛快些，次次还留有余地。 当真可笑。 王施如看到顾衡的脸色，她略微凄凉地看着远处。 “我曾经憧憬过一个少年郎，只可惜，他和我想的并不一样。” 顾长风和王施如之间的事情，似乎并不如她想的那般。 最终顾长风被自家亲娘殴打的面目全非，好在最后这顾长风不知说了什么，将陈氏给劝回去了。 顾长风捂着鼻子，十分狼狈地看着顾衡。 他似乎真的生气了。 “顾衡，你若是一直这般自以为是，那我也帮不了你。” 顾衡抬起头来，看着顾长风，她突然笑了。 “原来你也是个棋子。” 顾衡说完后，也不搭理顾长风和王施如，直接离开了这里。 风雨交加，顾衡心中愤懑。 她又抑郁了，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几乎将她的信心给掐没了。 她没想到狗皇帝这么厉害。 她隐约记起，书中顾长风的婚姻非常的不幸。 顾长风的结局是，五马分尸。 上辈子顾家人，王家人全军覆没，都成了那位无情帝王的垫脚石。 她以为自己知道点剧情，就能改变什么。 可真正面对狗皇帝的时候，她却觉着由衷地无力。 顾衡的伞都丢了，她都未曾发现。 冰凉的雨水打在顾衡的脸上，她努力眨了眨眼睛，一把伞打在了顾衡的头上。 只见到王六郎和王涧站在他身前。 王六郎颇为别扭地说道：“没想到你真的肯帮忙，劝不了，那就劝不了，用得着跟死了一样嘛？” 顾衡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十分嫌弃地说道：“脑袋简单的人是不会理解聪明人的世界的。” 王六郎顿时气的双眼发黑，恨不能一脚把顾衡给踹到山沟沟里去。 王涧轻咳一声。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送你回去。” 王涧将顾衡送到了马车上，他和王六郎在外面赶着车。 此刻外面雨水依旧下个不停，顾衡突然开口问道：“王涧，你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让我来，难不成就是想让我哥被人打一顿嘛。” 王涧：“有些大道理，我并不认同。” 顾衡低下头笑了笑。 王六郎开口道：“三姐姐她，她承受了太多，你可以说我们辅国公家做的不对，可若是错了，也不该都算在她一个人身上。” 顾衡的鼻子有些发酸。 “你今日倒是说了句人话。” 王六郎顿时气的掀开帘子，却发现顾衡的脸上多了两道泪痕，她的肩膀抖得跟筛子一样。 王六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两人将顾衡送到了县主府。 顾衡进到屋内，恰好看见杨佑业在喝酒，可桌子上却没有菜，顾衡问道：“紫荆呢？” 杨佑业道：“紫荆去街上买菜了。” 听到这句话，顾衡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坐在桌子前，端起酒壶就往嘴里灌。 杨佑业愕然地看着她。 顾衡边喝酒边哽咽着说话：“我感觉好害怕啊。” 顾衡放下酒杯，她抱着自己的胳膊。 杨佑业问道：“你怕什么？” 顾衡抬起头看着眼神一片漆黑的杨佑业。 “我怕，我怕一个根本不像人的人。” 杨佑业突然笑了。 他开口说道：“只有拥有无上权力的人，才会不像人。” 顾衡问道：“那该怎么办？” 杨佑业道：“权力需要的就是惧怕，如果你惧怕它，说明你被驯服了，但只有不甘心被驯服的人才会问怎么办，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一百零一章 遇鬼 顾衡没有正面回答杨佑业的话，她只是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紫荆买了熟食走了进来，瞧见顾衡趴在桌子上喝酒，赶忙走过来说道：“县主，空腹喝酒可不好，奴婢去给您熬点粥。” 顾衡还要再喝，却被杨佑业拉住了手。 “今日的一千字还未练呢？” 顾衡：“……” 顾衡夜晚睡觉的时候,依旧感觉到床边总有人说话，她猛然睁开眼睛，往窗边走去。 此时夜风习习，外头黑漆漆的，顾衡推开窗户，瞧见那如墨色一般黑的窗下卧着只猫。 这猫是端王送来的那只。 顾衡走出去将猫抱到屋里,摸着它的脑袋，自言自语道：“莫不是你这只小猫咪成了精,怎么连着两碗都有人在我窗户底下说话？” 就在此时,顾衡怀里头的猫突然叫了一声，还伸出尖利的爪子挠了顾衡一下。 猫从顾衡的怀里挣脱开，朝着外面跑去。 顾衡赶忙跟着猫去追，这肥猫平日里懒洋洋的，感觉连个老鼠都抓不到，没想到此时却灵活之极，一两下就跑到了院落深处。 顾衡脚步顿了顿，这院落深处都是尚未修缮的房子，而且据说当初胡家女眷都是在家中自杀的。 虽说顾衡是个唯物主义者，这夜黑风高的，她还真不敢往前走。 可偏生就在此时，一声声诡异的耳语响起，就在前面那个方向。 顾衡赶忙追上去。 她进入了一个十分破败的院落，院子里房顶都已经没了，只剩下孤零零的骨架。 那只肥猫就卧在房子里，顾衡赶忙走过去，将猫给抱起来。 她嘴里喊道：“你这个蠢猫，跑这么快作甚？” 肥猫瞄了一声,顾衡正要转身离开，可一阵大风吹来，顾衡顿时汗毛直立。 她感觉自己身后有东西。 顾衡赶忙转身，只见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挡在自己眼前，那东西浑身漆黑，没有眼睛也没有鼻子，朝着顾衡扭曲地行进而来。 顾衡顿时吓得昏了过去。 她虽然心大，但是胆子小。 第二天清晨，紫荆和春花找了半天，没看到自家小姐，便赶忙在这偌大的宅院里四处寻找。 最终主要在一个极为偏僻的院子里，找打了顾衡。 只见到顾衡四仰八叉躺在地上，那只肥猫都是极为护主，还知道窝在顾衡身边给顾衡取暖。 可饶是如此，紫荆摸到自家县主的胳膊，那也是被吓了一跳。 冰的跟死人一样。 紫荆和春花赶紧将人搬回了屋子，给她盖上棉被,强行喂了一碗参汤，顾衡才悠悠转醒。 她醒来之后恍恍惚惚地说道：“我看到鬼了……” 龄德县主在皇上赐下来的县主府见了鬼,这事儿顿时被传的沸沸扬扬。 毕竟这块风水宝地本来就是前朝鬼宅,这龄德县主虽然巾帼不让须眉，可到底是个女子，阳气弱，自然是镇不住这宅子里的阴气。 听闻生了场大病，如今正卧床不起呢。 此时咱们的县主躺在床上，脸色发白，只觉脑袋涨疼，腰膝酸软。 觉着浑身上下似乎有一股凉气在来回奔走。 只见到眼前的白胡子太医道：“县主，您这是风邪入体，微臣给你开服药，好生休息即可。” 顾衡还未说话，这便开口：“你倒是说说看，那一夜，你见到东西当真是鬼？” 顾衡翻了个白眼。 这个家伙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浑身漆黑，没有鼻子和眼睛，感觉皮肤像被灼烧过一样……” 李卫开口道：“这里的女眷放火自缢，说不准就被你给碰见了。” 顾衡嘴角抽搐。 端王无奈道：“此事先不谈，这胡元一案乃是太后亲自定下的铁案，若真是此刻开刀，恐怕太后一脉，定然不会放任不管，你且先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顾衡此刻觉着自己就是皇家圈养的一条猛犬，指哪儿咬哪儿，但是她还必须这般做。 顾衡心里头不甘心。 “那四爷，是什么时候把赤虎放出来？” 端王无奈一笑。 “他还有大用，可还记着当初我同你说的，皇兄要铲除北直隶山区的山贼，而且赤虎有大用。” 顾衡微微皱起眉头。 “殿下要亲自带兵打仗嘛？” 端王摇了摇头。 “我可没有那个本事，这是给另外一个赢家的奖赏。” 顾衡顿时会意，这场关于辅国公府的围剿，王涧的父亲也是有功劳的。 作为赏罚分明的狗皇帝，自然要给将军王一个机会，一个封侯的由头。 顾衡正要感慨时，这却开口道：“你这小丫头真是没福气，本王的婚事眼看在即，你却生了病，真是没福气。” 顾衡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狗东西居然要成亲了？ “那真是恭喜肃王殿下了，我还省了份子钱了。” 肃王顿时无奈，正要说话的时候，紫荆从外面端来了药，顾衡喝了一口顿时苦的原地升天。 紫荆从一旁拿出来蜜饯。 “县主，咱厨房又开始漏水了。” 狗皇帝让她住这里，其实就是给太后一个答复，便是他是有能力把太后搞得很难看的。 只是看他想不想，此时的狗皇帝应该是不想的。 端王和肃王瞧过顾衡后，便施施然离府了。 顾衡让紫荆去给自己买午饭，李卫一改方便玩世不恭的神色，他幽幽地盯着顾衡。 “那些东西不是鬼。” 顾衡看着李卫，她轻声说道：“可是皇上说它是鬼。” 李卫拿起一旁的蜜饯，颇为随意道：“狗皇帝可从未想过要为谁伸张正义，他只想掌权。” 顾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如何不知道狗皇帝心里头所想。 顾衡伸出手抓住李卫的胳膊。 她开口道：“我知道。” 还没等顾衡说完，这醉醺醺地杨佑业闯进来，他手里头拿着宣纸和笔，走到病恹恹的顾衡身旁。 他开口道：“听闻县主夜遇火鬼，那火鬼通体漆黑，虽不能言语，可却似有无数冤情吐出……” 李卫看了一眼杨佑业，而后开口道：“反正你们读书人倒是挺有一套，我便姑且信你，过几日再来看你。” 杨佑业让春花搬来桌案。 他便坐在顾衡身前，拿着笔一副要写东西的样子。 第一百零二章 成书 顾衡开口道：“杨师傅这是作甚？” 杨佑业笑道：“你不是说想写个话本补贴家用，我看这几日的伙食都大不如前了，虽说你文笔不行，可由我为你代笔，那自然是化腐朽为神奇……” 顾衡打断杨佑业的废话，她轻声问道：“杨师傅也觉着此种行为是可取的？” 杨佑业笑了笑。 “你不是已经成功一次了嘛？” 顾衡脑子飞快转动，将那一夜的故事娓娓道来,倒是添油加醋了不少。 一个时辰后，话本的第一话写了出来。 顾衡拿过来一看，顿时对杨佑业佩服之极。 要知道话本小说的文体和文章是不一样的，更讲究俗字俗语，而这大家出身的杨佑业却写的极为生动，甚至比包拯都要高上不好。 杨佑业似乎知道顾衡想说什么,他微微笑道：“通一处处处通。” 不得不说，还真的被他装到了。 顾衡足足在床上休养了半月,身子总算大好，她那本锁魂记倒是成书了。 杨佑业可谓是文不加点，一气呵成，比三个包拯还要好用。 顾衡也不得不感慨，自己倒真是找了个好帮手。 而且她居然还能赶得上肃王的婚礼。 她还未曾参加过古代的婚礼，倒是颇为期待。 这一日清晨，县主府外头响起了敲门声，春花去开门，只见到十几个仆从在外头，一个身穿华服的少女跑进来，也不同旁人说话，只一直喊着：“阿衡，阿衡，赶快跟着本公主去上课！！” 顾衡病了这段时日，太子所的功课自然是落下了不少。 本来顾衡看到小公主心里头很高兴，可听到她说这话，顿时面如土色。 这些日子杨佑业可没少让她背书。 静安拉着刚吃完早饭的顾衡，欢欢喜喜地坐上了去太子所的马车。 她嘴里叽叽喳喳道：“阿衡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日子,我都快被先生骂死了。” 顾衡：“……” 到了太子所，自然是遇到了不少熟人。 不过倒是没有多少人找她麻烦，毕竟她现在可是顶着中邪的名头，古代人这么迷信，自然不敢凑到她跟前。 倒是静安一直叽叽喳喳同她说宫里的事儿。 不外乎就是皇后和贵妃又吵架了，从御花园吵到养心殿，皇上在和稀泥。 此刻学堂外面微风阵阵，柳絮顺着风飘入屋中，倒真有一丝儿时求学地惬意感。 就在顾衡快要睡着的时候。 庄学究突然拍了拍她的脑袋，顾衡赶忙惊醒。 只见到庄学究那张无比严肃的脸。 “下一句是什么？” 顾衡顿时一呆，庄学究又耐心地重复了一句。 顾衡的肌肉记忆被唤醒，她将后面那段背了出来。 饶是静安都震惊了，她一直觉着顾衡来了肯定是倒数第一，没想到这个位置还是她的…… “阿衡你是不是趁着生病在家刻苦学习了？” 顾衡有苦说不出，杨佑业天天让她背书，她生着病还要遭受那样的折磨，着实太过凄惨。 庄学究有些讶然。 顾衡轻咳一声,倒是不怎么张扬。 下课之后,庄学究留下了顾衡，他开口问道：“是杨佑业教你背的？” 顾衡点头。 庄学究笑了笑。 “他有自己的一套读书方法,你跟着他好好学，说不定日后也能有所成。” 顾衡赶忙说道：“先生，我年岁大了，恐怕难当大用啊……” 庄学究顿时严肃道：“学习多晚都不算晚，你莫要灰心，回去好生复习今日我所讲的，下一次老夫要提问。” 顾衡点头。 这庄学究又说：“过几日带着他来我府上一趟。” 顾衡点头。 静安在外头等得不耐烦了，她开口道：“你快点。” 顾衡赶忙从学堂里出来，静安手里头拿着一个小小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个小佛陀，她十分严肃地说道：“我看你是真的中邪了，随身带着这个，这可是本公主花大价钱从高僧哪里请的，保准邪祟退散。” 顾衡接过来挂在脖子上。 静安拉着顾衡的手继续说道：“你都不知道我在宫里头多无聊，十三哥马上要成亲了，唉……” 顾衡有些好奇道：“怎么啦？” 静安眨了眨眼睛看着顾衡，她突然笑了笑：“就是太无聊了，你什么时候带我出宫啊？” 顾衡听到这赶忙摆手，她带着紫荆往外头跑去。 “我还有些事儿，下次再聊！” 静安看着顾衡的背影，眼睛里闪过一丝寂寥。 她的亲哥哥娶妻了，那她离嫁人也不远了。 顾衡回了自己的县主府，便瞧见杨佑业又在喝酒，她忍不住皱起眉头道：“杨师傅，你整日喝酒，对身体不好。” 杨佑业放下酒壶，嘴贫道：“你又不让我出去找漂亮姑娘谈心，我自然只能喝酒了。” 顾衡听到这话就生气，她正要开口说话，李卫这家伙拿着绣春刀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他手里头拿着一罐泥浆，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神色。 只听到说：“我们今日在你家后院发现了这种泥浆，里面似乎有一种东西，闻着如同什么东西被烧焦了。” 顾衡摸了摸那东西，又闻了闻。 她顿时睁大了眼睛。 胡家后院居然有石油！这是什么神展开。 她仔细想了想那天晚上确实有这种味道。 只听到李卫开口道：“而且我们还找到了一个女人的鞋子，那个鬼确实是个人，而且应当是个女人。” 顾衡想起来那次将她推到井里的手，也是一只女人的手。 顾衡咽了一口口水。 “这个荒废了二十年的宅子，是不是一直住着一个女人？” 她为什么要住在这里？ 为什么还要屡次三番吓唬她？顾衡有些不明白。 坐在一旁的杨佑业也在沉思。 看来这胡宅确实有点东西。 就在几人发呆之时，沈丘带着一伙人到了宅邸中，他朝着顾衡露出了一个笑容。 只听到这家伙说道：“小县主，您不是一直想见赤虎嘛，现在组织交给你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 顾衡看到沈丘这副嘴皮，只觉得头皮发麻。 赤虎现在还有利用价值，那就是藏身于北直隶连绵群山中的盗贼。 王涧的父亲需要立功，狗皇帝需要赏赐，他也需要报仇。 那赤虎还犹豫什么？ 第一百零三章 国贼 顾衡跟着沈丘到了刑部天牢。 说起来到是颇为无奈，顾衡年纪轻轻，便已然去过了应天府大牢，锦衣卫诏狱，刑部天牢，这三大监狱。 刑部关押的都是一些杀人重犯，各个眼神十分凶狠。 看到女子进来,那眼睛顿时如同饿狼见到了猎物一般，顾衡这样心大的人，和其中一个重犯对视了一眼，也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只见到跟在顾衡的沈丘拔出自己绣春刀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那个重犯便吓得瘫软在地。 顾衡心头一跳，沈丘笑道：“小县主放心，属下会护着您的。” 顾衡跟着沈丘到了天牢深处。 只见到赤虎盘坐在地上，络腮胡已经长满了整张脸，他低着头，身边放着酒菜，他却根本不为所动。 沈丘让人打开了牢门，顾衡走了进去。 只见那赤虎突然抬头，铜铃般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顾衡，倒似要把顾衡给吃了一般。 顾衡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她讪笑着说道：“赤虎大哥，我一直想救你来着……” 赤虎冷哼一声。 “害你山寨的人已经伏诛，端王殿下念在你尚有悔改之心，便决定给你一次机会……” 顾衡说到最后，气势越来越弱。 赤虎一动不动，如同一尊雕塑。 顾衡颤颤巍巍道：“只要你帮朝廷铲除过山红……” 顾衡话还没有说完，赤虎一只拳头恶狠狠地捶到了地上。 尘土瞬间飞扬，顾衡只感觉自己被迎面而来的劲风吹到，脸颊被细小的灰尘划出凌厉的刺痛感。 沈丘的绣春刀瞬间出鞘，顾衡赶忙制止沈丘的动作。 顾衡走到赤虎跟前，她开口说道：“我还记得当时你在应天府大牢说的那个故事，天底下从来都没有自愿做贼的人,官逼民为贼,则民何罪？这次去剿匪，名义上是剿匪，但是实际上却是肃清北直隶官场。” 沈丘看向顾衡，倒是不知道这小女子居然敢说出来这样的话。 赤虎抬起头来。 冷冷说道：“你们官老爷的事情，同我何干？” 顾衡却也不生气。 “这怎么是官老爷的事情？这是关乎你我的事，便是你不去，也有许多人会去，这世上有贪官，却也有好官。” 赤虎依旧不言语。 顾衡继续开口劝说道：“若人人安居乐业，谁会到山上去做贼，若没有人做贼，就不会有山寨，这样的道理，赤虎大哥不懂嘛？” 赤虎抬头看向顾衡。 “你们一直在骗我，我如何信你。” 顾衡何尝不是一直在被人骗。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 “起码这一次，我们不会骗你，因为做这件事情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大胤江山。” 赤虎轻笑了一声，他深吸了一口气。 对着顾衡说道：“我爹读过几年书,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顾衡开口道：“那你是答应我了吗？” 赤虎看着顾衡,那双眼睛里满是悲凉和凄然，他低声道：“对。” 顾衡长舒了一口气，沈丘笑了笑说道：“小县主好口才，我先带您出去，赤虎小兄弟出狱，还需要一段时间。” 顾衡跟着沈丘离开了天牢。 沈丘开口道：“小县主，若你是个女子，定然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顾衡没好气地瞪了这家伙一眼。 “这话我都听了一百遍了，劳烦沈大人同皇上说一声，我有些事情想对他说。” 沈丘点头。 这家伙将顾衡送回了县主府，便自己离开了。 杨佑业依旧是喝着酒，出狱这段日子，伙食好了不少，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 顾衡对着杨佑业说道：“杨师傅，你对北直隶匪患有何见地？” 杨佑业摇着扇子说道：“说来也是个遗留问题，当初秦党改革税制，倒是给了下面那些官员捞油水的好机会，十年苛政，万里良田荒芜，百姓反为贼，也算是求锤得锤。” 这杨佑业站起来走到一处花草前。 “你莫说北直隶匪患了，便是富庶如江南，当年一旨改稻为桑，几十万百姓失去土地，当年饿殍满地，如今那些人想必依然是富得流油，肥的呲花。还有西北屯军，西南土司，再加上朝廷巨大的财政隐患，皇上年纪轻轻，便背上了这么大的包袱，有时候，我还真得昧着良心心疼他。” 顾衡总算是明白了一些，现在狗皇帝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前朝的政治问题没有得到彻底的清算。 封建帝制下软弱的皇权革新派。 而她呢，就是皇帝用的还算顺手的一个棋子。 顾衡继续说道：“所以我这次想跟他提个要求，想借着北直隶剿匪的事情，为哪里的百姓做些实事。” 杨佑业听到这话顿时笑了出去。 “你？你以什么官职去？官场可不是你的戏台子，它的规矩和运行可是世上最复杂的东西，皇权也只是庞大的官僚体系上的依附者。” 顾衡却睁大了眼睛，开口道：“你说的规矩有些人认，但是有些认不认啊，找把刀，无比锋利的刀，捅破那些虚伪的规矩和潜规则？” 杨佑业听到这话顿时大笑。 “你有人选了嘛？” …… 狗皇帝每日除却在后宫逗留一段时间，其他都在努力的工作，倒也算得上勤政为民。 直到用过晚膳后，方才有了自己的时间。 这德公公便领着顾衡到了狗皇帝的养心殿。 今日他穿着常服，手里头拿着一本书，倒是看的极为认真。 顾衡跪下来行礼，狗皇帝抬起说道：“阿衡起来了，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拘礼。” 顾衡站起来对着他说道：“皇上，臣女觉着北直隶剿匪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儿，可若只是剿匪，那便是治标不治本，所以臣女……” 狗皇帝一摆手，他笑着说道：“朕准备拍王将军去剿匪，朝廷有朝廷的章法。” 顾衡嘴角一阵抽搐，她开口道：“皇上，您就派一个钦差，去查一查赤虎所说的那个案子，不需要大张旗鼓地去抓人，以点带面，也算是给天下百姓一个……” 狗皇帝笑道：“一个什么？” 顾衡答：“一个盼头。” 第一百零四章 妥协 政治就是一直不停地在妥协。 其实她来之前想要说的，并不仅限于此。 顾衡从养心殿里出来，德公公他老人家亲自将她送了出来，德公公开口道：“县主，皇上并非不想肃清寰宇，也并非……” 德公公一向谨言慎行，今日倒是同她说了这些话。 顾衡顿时有些惊讶。 德公公赶忙道：“奴才多嘴了。” 老公公说完,便让一个小太监送顾衡出宫了。 外头等着沈丘，沈丘打着哈欠说道：“小县主你还真是会挑时候，明日我就该沐休了，正常情况下，此刻我该在窑子里。” 顾衡翻了个白眼。 “那还真是耽误您的宝贵时光了。” 沈丘呵呵一笑。 “你还得继续耽误，这次北直隶剿匪,我得保护小县主的周全。” 顾衡不想同这个家伙多说,她走到外面,呼吸了一口夜晚微凉的空气。 虽说没有事先跟包拯说过，可也算是给他的机会。 回到宅邸，顾衡闷头就睡。 可杨佑业这家伙却站在她的窗前，开口道：“明日咱们便去老庄哪里。” 顾衡迷迷糊糊应了下来。 第二日一大早，顾衡穿戴整齐和杨佑业一起去了庄学究的宅邸。 庄学究为人简朴，终身未婚，也没有妾氏，宅子里只有一个老仆人。 那老仆见到杨佑业道：“杨先生，许久未见了。” 杨佑业眼底难得露出几丝真情，他开口道：“许久未见了。” 杨佑业话音刚落，只见到从屋里出来一个白发老者。 平日里庄学究都是待着帽子，如今却把帽子放下了，庄学究抓住杨佑业的胳膊。 他冷笑道：“你倒真肯出来了，当初你父亲因你而死，你的妻子受辱自缢，你都不肯出来，我当时便想，你的心肠到底有多狠？” 顾衡忍不住看向杨佑业,杨佑业神色有几分恍惚。 庄学究一甩袖子，走到屋内。 屋内倒是十分简陋，倒看不出庄学究的身份。 庄学究给顾衡递过来茶壶，顾衡愣在原地，庄学究呵斥道：“去给为师倒壶茶。” 顾衡赶忙站起身来，到外头泡茶。 那慈眉善目的老仆笑着接过茶壶，对着顾衡说道：“县主，老奴来就行了。” 顾衡赶忙跟着这老仆走到厨房，她开口问道：“老爷爷你跟杨师傅认识吗？” 老仆笑道：“他是小姐的夫婿，我自然是认识地。” 这句话信息量很大，难不成杨佑业是庄学究的女婿，顾衡顿时无比好奇。 顾衡这副抓心挠肝的模样，倒真是把老仆给逗笑了。 “小姐并不是庄学究的女儿，学究一生未娶，小姐是学究的徒弟，只可惜……” 此时屋内传来嘈杂之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摔了。 老仆把茶壶递给顾衡，开口道：“快送过去。” 顾衡赶忙跑过去送茶水，只见到地上一片狼藉，杨佑业沉默，庄学究气急败坏。 顾衡忍不住开口道：“茶来了,消消火。” 庄学究深吸一口气。 “你若是一心想如此，那我也无话可说，只是莫要连累他人，你这样的狂生，便不能有亲人朋友。” 杨佑业道：“你且放心，这丫头命硬。” 顾衡顿时嘴角抽搐。 庄学究从一旁拿出来一大口箱子。 “你父亲的遗物，老夫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你好自为之。” 杨佑业接过箱子，开口道：“多谢岳父。” 庄学究不搭理他，杨佑业将箱子递给顾衡，顾衡接过来沉的差点把腰给闪了。 庄学究冷笑一声。 “送客。” 顾衡抱着箱子艰难的往前走，她开口道：“杨师傅，我是个女孩子啊，我拿不动啊。” 可杨佑业却一直往前走。 好在在暗处保护顾衡的锦衣卫实在看不下去了。 出来帮顾衡拿走了箱子。 顾衡这才能走到杨佑业跟前，只见到这位风流老公子眼眶微红，显然是心情不好。 顾衡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只得跟在他身后。 杨佑业入狱之时，二十七岁，风华绝代，前途无量，可从监狱出来，却已过了人生最好的十年，更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和妻子。 此刻想来，确实心酸。 回了县主府后，杨佑业便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顾衡也不去打扰。 她带着紫荆出门去找包拯。 她们到了甜水巷的甜水铺子，包允正好在，顾衡便道：“阿允，你哥哥今日是沐休？” 包允眼睛一亮，她开口道：“是啊，你找他什么事儿。” 顾衡脸色有些尴尬地说道：“有些事要找他。” 包允放下手里的活儿，拉着顾衡就往外跑。 她高高兴兴地说：“你都不知道，我哥哥现在变了一个人似的，我也给哥哥置办了宅邸，哥哥的好多同僚都要给他说媒呢。” 顾衡心里有些忐忑，那个官员做了这件事情，恐怕对仕途都是大大的不利。 可她确实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了。 包允带着她们到了一处民宅，宅子并不大，但是打扫的很干净。 包拯就在外面劈柴，便是当了官，他还是十分朴素，只是气质上确实比之前要好上许多。 包拯见了顾衡之后，顿时眼睛一亮，他开口道：“顾小姐？” 顾衡脸上堆起笑容。 她走到包拯身边，找了一些闲话来说。 “包大哥真的越来越精神了，当了官之后，果然就不一样了。” 包允脸上一片高兴，她开口道：“那是，哥哥现在可是进士了呢。” 顾衡：“包大哥真厉害。” 包拯脸色有些不自然，他开口问道：“顾小姐来找我做什么？” 顾衡有些尴尬地说道：“就是，我前几天，去见了皇上，皇上吩咐了我一个差事，让我举荐个人，我思来想去，就觉着包大哥你特别合适。” 包拯脸色来回变换，他轻声问道：“那就多谢顾小姐了。” 顾衡赶忙摆手道：“但是这个差事的话，不是很好办……” “顾小姐能说的仔细些嘛？” 顾衡实在是圆不下去了。 “就是一个得罪人的差事，北直隶剿匪是治标，皇上想让包大哥去治一治本。” 顾衡推荐包拯，是知道他一定会答应。 包拯说道：“多谢顾小姐，这份差事，包某应下了。” 第一百零五章 棋逢对手 顾衡终究说不出什么，她只开口道：“包大哥高义。” 此话说完，顾衡便不知该以何种理由留在此地，她站起身来，朝着包拯行了大礼而后离去。 包允看着自家大哥越发寂寥的表情，顿时疑惑道：“大哥，你为什么……” 包拯利落开口道：“不必再说了,县主所为乃是为国为民。” 听到包拯如此说话，包允便不再言语了。 眼看肃王婚期将临，端王也是派人将顾衡的宅子好生修整了一番。 宅子里发现有人生活过的痕迹，甚至在此地发现专门运来的火油。 锦衣卫的人也来这里搜查过，几乎已经算是掘地三尺了，可依旧没有找到什么东西。 顾衡顿觉奇怪,住在这里的女人，还弄来了这么多火油，难不成是为了烧什么东西？ 可这个宅子已经荒废多年,看起来不像能藏东西的地方啊。 顾衡甚至怀疑，这栋宅子是不是藏着老尚书说的大胤世家借钱的账单或者是凭据，毕竟当年太后为了笼络世家，特地将这些账单凭据全部销毁。 由不得她思考许多，紫荆慌慌张张从外头进来，对着正在躺床上发呆的顾衡说道：“县主，公主她来了。” 顾衡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她瞪大眼睛。 “那个公主？” 只见到穿着小太监服静安从外面进来，身边居然连一个宫女都没有。 顾衡赶忙焦急地说道：“你怎么出来地？” 静安偷笑道：“我十三哥这几日经常进宫，所以我偷偷混作太监，跟着迎亲的队伍混出来了。” 顾衡顿时瞪大眼睛：“你身边的宫女太监不知道啊？” 静安点了点头。 “要是他们知道，我还怎么出来找你玩。” 顾衡现在穿着寝衣，正准备睡午觉，可静安却拉着她去兴隆班听戏。 说起来她也是很久没有去兴隆班了。 冯紫衣今日在台上唱戏，唱的是才子佳人，座下人满为患。 静安却不想去二楼雅间，只拉着顾衡的手挤在大堂里。 她悄声对顾衡说道：“阿衡,我这几天，听到皇兄和皇嫂在说你的婚事呢。” 顾衡顿时眼皮子一条，她开口道：“我的婚事？” 静安点了点头。 “都说了什么？” 静安开口道：“提了几个人，皇嫂觉得可以，可皇上却觉得不行。” 顾衡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 静安看着顾衡这副样子，顿时好笑道：“你看看，便是阿衡这样凶悍的女孩子，说到自己的婚事，也还是会脸红啊。” 顾衡轻咳一声。 “你呢，你哥都成婚了，你也不远了。” 静安突然怔住了，而后说道：“本朝公主基本上都是远嫁，我要是成婚了，那便要离开京师了。”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一愣。 静安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她忍不住开口道：“离开京师去哪里啊？” 静安笑道：“去大漠，去西北，去草原，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顾衡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 此刻冯紫衣的戏结束了,他瞧见顾衡，便下来拉着顾衡和静安到了后台。 只听到冯紫衣说道：“阿衡,你好些日子没出新戏了,我觉着这些才子佳人，唱起来怎么这么没劲儿。” 顾衡轻咳一声。 “好的作品，需要沉淀，已经在路上了，十三爷最近来过嘛？” 冯紫衣抱着胳膊道：“整日忙着他的婚事，自然是没空来这里，倒是尚老先生，他准备回南京。” 顾衡眼皮子一跳。 冯紫衣道：“其实我也挺想去南京的，听闻那春喜班的梁红玉先生，戏唱的极好。” 顾衡点头。 “红玉先生确实是大家。” 冯紫衣说起来戏，眼睛里就放光。 静安听得是津津有味，她看到后台那些化了妆的小旦，顿时很是好奇的凑上去，还将一个头冠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她笑嘻嘻地对顾衡说道：“你瞧，我这样好看嘛？” 顾衡赶忙拿掉她的头冠，无奈道：“莫要在这里捣乱。” 顾衡带着静安出了兴隆班。 顾衡看出来静安有些不大高兴，顾衡便开口道：“就没有法子不远嫁，不和亲嘛？” 静安低声说道：“除非阿衡你变成男子向皇兄求娶我。” 顾衡脸色发红，她颇为不争气道：“我若是个男子，恐怕也不行。” 静安哈哈大笑起来，她拍着顾衡的肩膀，笑着说道：“跟你开玩笑呢。” 顾衡沉默。 静安继续道：“我得赶紧回宫了，要不然该被发现了，我下次再找你来听戏！” 静安说完后，便自个儿离开了。 她隐约听见街道上敲锣打鼓的声音，似乎是哪个大户人家娶亲了，身旁的百姓议论道：“想必肃王殿下迎亲的队伍。” 今日是静安兄长成亲的日子，可静安却在这个时候出宫。 想必心里也是有些难过。 她回到宅邸里，换好衣服带着紫荆去吃喜酒。 肃王府并不大，毕竟和皇上并不亲厚，在先帝诸多子孙中，也并不受宠，只是跟着端王做事，方才有了一些存在感。 可今日他娶得却是吏部尚书黄家的女儿，也算是门当户对。 顾衡跟随侍女到了接待女宾的地方， 她还在此处瞧见了陈氏，陈氏看到自家闺女来了，赶忙招手。 顾衡走过去，陈氏笑着说：“我这次认识了不少夫人，多说要给你说媒呢。” 果然，陈氏满脑子都是想把她嫁出去。 顾衡轻声说道：“娘，皇后娘娘这几日可有招你入宫？” 陈氏眼皮子一跳，她忍不住看向自家闺女，这小丫头心里头想必是有其他想法。 她开口道：“少打听你娘想做什么。” 顾衡赶忙闭嘴。 陈氏又说道：“唉，你说若是王施如真的过门了，你娘我心里头，总觉得……” 话音方才落下，只见到一位身穿华服的中年美妇走到她们跟前的位置上。 这人正是王施如的母亲，王家大房太太林氏，这个林氏出身汉阳林家，也是名门望族，自然是看不上陈氏这样的乡野村妇。 一听她说自己女儿的名讳，顿时气的脸色发白。 “你胡乱攀附什么，我家如儿怎么下嫁给你们这样的破落户。” 陈氏梗着头：“我们这样的破落户还不愿意娶呢！” 顾衡：“……” 忽然觉着，林氏和陈氏也算是棋逢对手。 第一百零六章 大闹婚宴 十三爷府招待女眷的花厅，原本只是些夫人小姐在轻声细语地说话，可此时却变成了林氏和陈氏吵架现场。 林氏虽然比不得陈氏经验丰富，可拐弯抹角讽刺人却是一绝。 陈氏给气的脸都红了，顾衡也只得挡在自家母亲身前，嘴里头劝说着。 姗姗来迟的辅国公府李老太君赶忙敲了敲拐杖。 “行啦，这是王爷的婚宴,你们也算是朝廷命妇，如何能这般不得体？” 李老太君乃是西北世家的独女，娘家背景深厚，说话气势也是非常足，饶是陈氏被这样的老太太一瞪，也开始偃旗息鼓。 顾衡看到自家娘亲闭嘴,顿时惊讶。 只听着李老太君继续对着林氏说道：“你也是,破落户又如何？破落户的女儿做了皇后，那便和你我一样,权势二字，比不得你汉阳林氏？” 林氏赶忙低头，却也而不敢和老太太顶嘴。 老太太这话，顾衡听着却觉着不对味儿，这不是说他们仗着权势为非作歹嘛？ 可便是听出来了，她也不敢如何。 老太太身边站着的另外一个中年妇人，身量颇高，极为精神，她开口道：“行啦，大嫂，我觉着陈进士模样周正，而且前途无量，最主要还是皇后的亲弟弟，如姐儿能嫁这样的，也算是不错了。” 林氏一听这话顿时炸了。 她开口道：“那让你家蕴姐儿嫁给他如何？当真不是自己的孩子不心疼。” 欧阳氏脸色一阵尴尬，她倒未曾想到林氏反应这般大。 李老太君十分不耐烦地说道：“行啦,都坐下吃饭！” 这一家子，两个妯娌，一个婆婆，恨不能每句话都带个刺儿，这大家族还真是…… 陈氏也在思考着什么，等到自家娘亲思考过后，她对着顾衡说道：“阿衡，你找个年轻上进的，家里头关系简单地就成，要不然以后……” 陈氏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人一般。 她开口道：“就是那个黑黑的，他现在已经是进士了，没有母亲只有个妹妹，倒是不错。” 顾衡心头一顿，她倒是未曾想过。 就在此刻外头响起敲敲打打的声音，应当是把新娘子进府了。 顾衡有些感兴趣便跟着人群一起去看热闹。 只见到端王、王五郎、王六郎、还有黄家公子，同新郎和新娘一起进来。 新娘盖着红盖头，看起来身材倒是非常不错。 十三爷脸上带着傻笑，显然是极为高兴。 昨日在宫里头办了宫宴，两人今日在宫外办,倒是没有那般隆重，可气氛倒是非常不错。 两人对拜之后，便被人起哄着去闹洞房。 顾衡是个爱看热闹的人，自然也是挤过去，毕竟她也算是亲友。 不知道是那个人直接把顾衡挤到王涧身边去了，王涧瞧见顾衡，他愣了愣。 王六郎带头起哄，端王在旁助威。 十三爷掀开了新娘子的盖头，倒是极为漂亮，一双大眼睛水灵之极，十三爷脸色通红。 “亲一个，亲一个。” 顾衡这个人倒真是没有一点点身为女子的自觉，她也在起哄。 “花式亲，花式亲。” 许是这堆起哄的人当中只有顾衡一个女子，饶是十三爷也愣住了。 这家伙十分不耐烦地说道：“你这死丫头，什么是花式亲，你自己示范一下？” 顾衡看了看四周，终于发现只有自己一个女孩子。 许是老天爷不忍心见她如此尴尬，只见到从门外闯进来一个娇小可爱的姑娘。 这姑娘挤开人群，一本正经地拿出一个话本，然后打开其中的一页，指着说道：“阿衡说的花式亲应该是这样。” 只见到那话本里，女子掂起脚尖搂住男子的脖子，亲的极为缠绵悱恻。 这姑娘当然是静安小公主。 十三爷见到自家妹妹如此不知羞，便夺过来话本问道：“你从哪里找来的？女孩子家家也不学好。” 静安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今天中午去阿衡家，在她床边发现地。” 顾衡恨不能原地去世。 王涧看到那话本的封面，脸上诡异一红，王六郎奇道：“五哥你脸红什么？” …… 最终闹洞房以极为惨烈的方式结束。 十三这个家伙出了洞房，敬了一圈酒，然后跑到顾衡那一桌，把顾衡拉到了男宾区，当着所有人的面。 要跟她拼酒。 顾衡脑子乱哄哄地，不答应都不行，这家伙拿着一瓶尚好的御酒对着顾衡说道：“本王自打见了你就觉的你是个难搞的人，如今看来，你不仅难搞，你还带坏本王的妹妹！” 十三爷喝的脸颊通红。 顾衡忍不住道：“殿下你节制一下，今天可是你的大喜之日。” 十三爷却摇头。 “我就要和你喝酒，你这个死丫头以后肯定要翻天，我得好好治治你。” 顾衡无奈道：“那我谢谢您的肯定。” 十三这家伙不肯放顾衡走，顾衡心一横，准备把这人给喝到桌子底下。 顾衡拿起酒壶直接开整，如同牛饮一般，倒是把周围的人给看呆了。 一旁的端王对顾长风道：“你这妹妹还真是海量。” 顾长风不说话，显然还在记恨顾衡带着陈氏去打他的事儿，毕竟此刻他的鼻子上都包着纱布。 “怎么样，够意思？” 顾衡只是脸色微红，可十三这个老六已经快要不行了。 可以就要和顾衡喝酒。 这家伙又说道：“你以后要是再搞什么幺蛾子，我可帮不了你了，你知道那天的雪是怎么下的嘛！！！” 十三爷这话说的声嘶力竭。 端王赶忙将十三爷给拉走了。 顾衡脑子晕晕乎乎地，但觉着喝酒非常有意思，便拉着自己身边的人喝。 她拉到了顾长风，然后就拉着自家兄长的胳膊说道：“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的人就叫做渣男。” 顾长风嘴角一阵抽搐，他捂住顾衡的嘴说道：“你喝多了。” 顾衡不依不饶，又拉住了王涧的手，她的眼睛一片昏，看不清楚眼前的人是谁，便吐字不清地说道：“这是谁的手怎么这么好看？我怎么知道这里有手好看的……” 顾衡说完这句话只觉得两眼一黑。 其他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一百零七章 嫁人 顾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县主府的床上，紫荆坐在她跟前，正在给她喂醒酒汤。 顾衡脑子一片混沌，紫荆见到自家县主醒了，便赶忙开口道：“您可算醒了，在人家的婚宴上喝的酩酊大醉不说,还脱鞋打了您的兄长，大公子如今恐怕都不敢上门了。” 顾衡顿时一激灵，脑子里突然出现许多画面。 她当时不知握着谁的手，然后顾长风就将她拽回去，顾衡心里本来就恼顾长风，便脱了鞋朝着顾长风的脸打去。 顾长风躲闪不及,直接被鞋子砸了脸,俊美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光荣的鞋拔印。 想来她这个哥哥这几日都不会想见她了。 这紫荆还说：“县主,皇后娘娘传话说，好些时日没见您了，明日让你去宫里头一趟。” 顾衡顿时一愣。 如今顾荣在宫里头应当也是极其风光，找她去，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差事儿。 第二日顾衡去完学堂，没有急着出宫去了顾荣的坤宁宫。 顾荣的肚子越发明显，可能是身上穿着凤袍，所以整个人除却美艳外，还多了几分威严。 顾荣拉着顾衡到了内殿，她摸了自己的肚子，对着低眉顺眼地顾衡说道：“阿衡，我们到底是一家人，若真是生了嫌隙，那本宫在这深宫中，可真的没有依靠了。” 顾衡抬眼看向顾荣。 她笑着说道：“皇后娘娘说的哪里话，皇上如此爱重您，您怎么会没有依靠。” 顾荣脸色微微一变，她走到顾衡身边,轻轻拉住顾衡的手。 “阿衡，连你也要同姐姐生分了嘛？” 顾荣改了称呼，可顾衡却只开口道：“你除了是我的姐姐之外，还是大胤的皇后，这点你我心里也是有数地。” 顾荣深吸了一口气。 “本宫今日找你，也是同你商量一件事情，便是你的婚事。” 顾衡顿时眼皮子一跳，她看向又恢复高高在上态度的顾荣。 “你兄长想娶王施如，本宫却觉着不妥，你兄长日后要做的事情，势必要与大胤的勋贵世家对抗，若此时娶了王施如，日后行事必然有所掣肘，可你不同。” 顾衡一直以为，顾长风要娶王施如是狗皇帝的主意，可此时看来却并非如此。 顾衡沉声道：“皇后娘娘的旨意是？” 顾荣笑着说道：“本宫瞧着那王五郎不错，倒是个可靠地，而且你与他似乎也有些缘分。” 顾衡抬眼看向顾荣,似乎对眼前这个亲人颇为不理解。 “皇后娘娘一直都把我和娘当做工具,真不如让我们在赤虎寨就死了。” 顾荣脸色一阵难堪,倒没想到顾衡会说出这样的话。 芍药赶忙进来，她拉着顾衡对顾荣说道：“皇后娘娘，县主肯定是太累了，奴婢带她下去休息一下。” 芍药将顾衡拉出去，顾衡却不愿意出去。 她梗着头看向顾荣，顾荣原本端庄的面具瞬间破碎，她将身边昂贵的汝窑杯子扔到地上，只见到她冷声说道：“顾衡，你以为你是谁！若不是我和兄长，你能在哪些世家勋贵面前蹦跶多久？你烧了西苑，打了那辅国公府的脸面，让太后下不来台，你觉着若不是我在护着你！你能活到今日？” 顾衡倒是被吓了一跳。 这顾荣继续说道：“你的那些小聪明小伎俩能骗过谁，皇上觉着你有趣，便给了些权柄，你还就当真以为自己有了权力是嘛？” 顾衡倒也不怯，她开口道：“是啊，我本就是一个小丑！是谁让我这个小丑上台的！是谁逼我上台的？” 芍药看到两人越来越过火，也是极为着急。 顾荣怒极反笑。 “你可记着，太妃生辰之时，太后要将你送去和亲？西北苦寒之地，你这样的性子去了那样的地方能活嘛？” 顾衡顿时一震，她往后退了几步。 她怎么就把太后给忘了呢，她跟个小丑一样在大胤的外廷内廷蹦跶，太后便是再仁慈，恐怕也不会忍她。 顾荣见到顾衡脸色变化，叹了口气说道：“你若是嫁人，安安心心做个妇人，还是太后娘家的媳妇，她便是在不喜欢你，却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顾衡心里头有些难受，她开口道：“可皇上他说，他说……” 顾荣按住顾衡微微颤抖的肩膀。 “阿衡，伴君如伴虎，你和兄长不一样，兄长是男子，他能在外面有所作为，可是女子却只有安于后宅的道理，你若是强行违反，那便是有违天道，你姐姐便是皇后，你哥哥便是宰相，恐怕也救不了你。” 顾衡沉默了。 顾荣继续说道：“本宫便是再如何利用你，却也比皇上同你要亲近，就信我一回。” 顾衡看了一眼顾荣，她开口道：“皇后娘娘，你让我回去想想可以嘛？” 顾荣点头，她让芍药送顾衡出了宫。 顾衡出宫后没有回去，而且去找了顾长风。 顾长风上朝归来，正要整理医馆去衙门打卡，却瞧见如同丧家之犬的顾衡。 他上下打量了顾衡一番，道：“怎么，打了我之前，心生愧疚，找我来道歉了是嘛？” 顾衡却拉着顾长风的袖子，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骗王施如？” 顾长风脸色颇为不解，他问道：“我骗她什么了？你又在发什么疯？” 顾衡冷冷地看着顾长风。 “皇上根本就没有让你娶王施如的意思，对不对？” 顾长风脸上神色变换，他开口说道：“为人臣子不能做的便是揣测天意。” 顾长风这家伙从小就是，他想要什么东西，从来都是拐弯抹角，比如小时候家里很穷，他需要宣纸练字，当时饭都吃不起了，他从来不明说，只让陈氏猜。 顾衡冷笑一声，她对着顾长风说道：“所以，兄长心里其实也是喜欢三小姐的是不是？” 顾长风显然不太想听顾衡说这样的话。 他沉声道：“你与自己的兄长说这样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顾衡看着顾长风，她长舒了一口气。 “既然兄长当真喜欢，那我就成全你们。” 第一百零八章 蒙混出京 紫荆颇为好奇，自家县主这些日子总是早出晚归，还不带着她。 而且宫里头的皇后娘娘召见了好几次，自家县主要不然就是称病，要不然就是不在。 据说那荣格的使臣还未走，而且那使臣天天去兴隆班听戏，还说要见见顾衡这位大名鼎鼎的碰瓷县主。 可顾衡却一直神出鬼没。 京师贵胄们都在传,太后娘娘准备公报私仇将顾衡嫁到荣格去，虽说过去都是公主和亲，可顾衡的身份倒也合适。 依照那位县主的性子，恐怕到了荣格是要把整个部落给搅得天翻地覆。 倒也算是为大胤除了一大祸害。 京师另外一件大事，便是辅国公二老爷王御敌被任命剿灭北直隶匪患。 毕竟北直隶群山中的土匪，盘踞二十年有余,如今大大小小盘踞者上千人,严重扰乱当地百姓生计。 而且皇上还专门派了一位钦差，体察民情。 京中百姓无不称赞这位新皇新气象,倒能使这一派暮气的大胤朝堂多了丝新生力气。 到六月二十八这一日，王将军在京营集结大军，准备开拔，此次还带着自己的嫡子王五郎去历练一番。 王涧对着自己的父亲说道：“将军，要等等包钦差嘛？” 王将军一脸严肃，他开口道：“不必，你看好赤虎即可。” 王涧点头，骑着马到了军队后排，赤虎骑着马，头上戴着枷锁。 他瞥了王涧一眼，只开口道：“那个女人怎么没来？” 王涧一愣，他轻咳道：“郡主是个女子，随军到底是不方便地。” 赤虎却冷笑：“瞧不起女人？那你可知道，你们要打的就是个女人。” 过山红乃是整个北直隶响当当的山贼，据说是个极美的女子。 王涧笑了笑。 “并非瞧不起女人，只是男女各有分工而已。” 赤虎不在说话，骑在马上,看向远方,倒似若有所思。 前方大军开拔之声骤起，王涧驱赶马儿前行。 一阵烟尘四起，军队走向远方。 不过半个时辰，只见到道路上出现两辆马车，包拯坐在前面，只带了一个常随和两个锦衣卫。 本来不想带这么多行礼，可包允非要给他装满一车行礼，说是到了北直隶那些山沟沟里，恐怕什么都没有须得带全了才行。 无奈之下，包拯只好带了两辆马车。 前方黄土满天，包拯坐在马车上，觉得颇为沉闷，便从下了马车在路上走。 此刻出京的官道上客商来来往往，也有零星从西北逃难而来的难民。 西北今年大旱，朝廷拨了一百万两赈灾银，可真正落入难民手中的又有多少？ 他本就是贫苦人家出身，自然知道草民的难处。 除非有天大的机遇,否则这个时代的草民，很少有过上好日子的时候。 马车行进午时,便找了个驿站修整吃饭。 没曾想此处却有个人等他，这不到四十，衣着考究，手里拿着扇子，显然是个读书人。 这人看到包拯后，笑道：“阁下可是包钦差？” 包拯点头，此人开口道：“杨佑业，龄德县主特命在下在此等候。” 包拯一愣，他开口道：“您是当年文明天下的二杨先生？” 包拯是个读书人，自然知道杨佑业的名声。 杨佑业颇为受用，他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正是在下。” 包拯赶忙行礼：“先生莫要多礼，能得到您的帮助乃是晚辈的荣幸。” 两人在此处客套。 杨佑业的马车里莫名响动，包拯眉头一皱，他开口道：“马车里坐的有人？” 杨佑业笑了笑。 “在下养的小东西而已。” 包拯倒也没有怀疑，杨佑业同包拯到驿站内吃饭。 这一路上两人聊得颇为投机，包拯此人文学修养极好，而且文采斐然，杨佑业也是大家，所以一路上两人倒是颇为融洽。 出了京师地界。 包拯莫名觉着，他的队伍中似乎多了人。 这一日外头下了雨，他们找了一处民居避雨。 三辆马车便留在树下。 包拯起夜之时恰好从杨佑业的马车处路过，只是随意一瞥，却瞧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里面钻了出来。 包拯顿时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那黑乎乎的东西也被吓了一跳，想要重新钻进去，可个子太矮一时间没爬上去。 还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而且还被摔疼了，她发出一声哀嚎，然后很是生气地说道：“还不赶紧过来扶我！！” 包拯赶忙跑过去，他本以为这人可能是顾衡，可凑近了才发现，确实一个长相极为可爱的陌生少女。 这少女气质高贵，长相明媚可爱。 包拯开口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杨先生的马车里？” 少女开口道：“我是，我是，那个老头的丫鬟，对丫鬟，他这个人特别矫情，出去郊游都得带丫鬟。” 包拯若有所思地点头。 “既然杨先生的侍女，正大光明露面即可，不必躲在马车里。” 少女听到这话顿时无比惊喜，她笑着说道：“真的吗，那我明天就不躲在马车里了，我叫静安，没想到你虽然人长得黑，可是心肠却很是不错嘛。” 包拯脸色颇为无奈，他微微叹气。 “多谢姑娘夸奖。” 静安摆了摆手说道：“你进去睡觉，我回马车上就行。” 包拯点头。 静安重新爬进了自己的马车。 她偷偷从宫里溜出来，到了顾衡的宅子，居然偷听到顾衡那个胆大包天的计划。 她顿时非常感兴趣，趁着顾衡出门办事儿的时候，对着杨佑业一阵软磨硬泡，最终实施了她的计划。 也得亏这段时间她非常乖巧，皇兄们也没有多关注她。倒是给了她机会。 第二日清晨，静安大大方方地从马车里出来，也跟着包拯走了一段路。 这小姑娘似乎没出过远门，看着什么新奇的东西就问，遇到什么好玩的东西就要去玩。 包拯这人脾气好，倒也随了她。 杨佑业只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等彻底出了京师地界。 包拯发现自己后面的那辆马车，也钻出来个姑娘。 这姑娘自然是顾衡，顾衡都快被闷死了。 包拯看到顾衡，顿时惊讶地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顾衡看着蹦蹦跳跳地静安，无比惊讶地说：“你怎么也在这里？” 第一百零九章 白糖 静安眨了眨眼睛，倒是颇为得意。 她开口道：“你可以在这里，我就不能在了？” 顾衡顿时板起脸。 “那怎么能一样，你可是……” 静安捂住顾衡的嘴巴，十分严肃地说道：“你若是再说下去，我就带着你一起回京师。” 顾衡挣脱开静安的束缚，她一本正经道：“不管如何,我是一定要将你……” 静安轻咳一声。 “我绝对不回去。” 静安瞪着自己圆溜溜的大眼睛，一副威胁顾衡的模样，顾衡此时也是有苦说不出。 包拯开口问道：“你们跟着本官出行，与礼不和，待到下一个驿站，本官便将你们送回京师。” 顾衡见到包拯如此，赶忙掏出来狗皇帝给的令牌,她十分严肃道：“包大人,此行并非游山玩水，而是确实有些事情要做，至于她……” 静安直直地盯着顾衡。 静安笑着说道：“我也是来做那件事情。” 顾衡顿时一阵无奈，这小公主知道什么，她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事。 狗皇帝根本没拍她出京，她纯粹是独自行动。 包拯眼神里带着几分怀疑，杨佑业却开口道：“此次行事须得保密，包大人，日后到外头，这两个丫头便是你的侍女，我是你的师爷，咱们便宜行事。” 静安一听到自己要做侍女，顿时有些兴奋，她抓住顾衡的手说道：“我还未曾做过丫鬟呢。” 从小做惯了公主，猛然让她做小丫鬟，正常来说应当是生气，可这位小公主的表现却异于常人。 静安拽着自己的丝绸长裙,皱着眉说道：“一般来说,丫鬟是不是不能穿这么好的衣裳啊。” 顾衡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这静安又指着顾衡的头发说道：“丫鬟怎么能梳这么好看的头发呢？” 顾衡：“……” 静安从自己的爬上马车，她的包裹里装的都是金银财宝，里面的衣服也都是尚好的锦缎。 静安叉着腰颇为认真地说道：“不行，我们现在是丫鬟，得穿丫鬟的衣服。” 杨佑业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一本正经道：“静安说的对。” 顾衡嘴角抽搐，静安拉着顾衡，两人站在包拯身旁，她开口道：“你看看包大人这么黑，咱俩又这副装扮，站到他面前，不像丫鬟像小姐呢。” 饶是包拯也被这位小公主说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杨佑业趁机道：“前方倒是有个小村镇，说不准有买些女子成衣地。” 静安顿时无兴奋。 一路到了前方的小村镇，到了裁缝店，倒是有合适她们穿的成衣，都是土布，只有青蓝两色。 静安还根据路上普通少女发型绑了个双丫鬓，并且还强迫顾衡也换成那个发型。 两人走在杨佑业和包拯身旁，倒真像是两个娇俏可人的小丫鬟。 北直隶主要是河北山东两地，而河北地势极为复杂,有丘陵平原山地高原,加之此处并无山东靠海之便利，又不像河南地势平坦，所以此处山地聚集了许多山贼。 他们顺着官道，一路走来，离京师越远，百姓生机越发艰难。 据随队锦衣卫梁寒所言，北直隶是大胤土地兼并最为严重的地方，江南尚且有三分之一的自耕农，可此地的自耕农十不存一。 此地自然环境不是很好，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当初秦党推行新税法便是在北直隶试行，其祸害遗毒留存至今。 可是小公主和顾衡自然看不出来，她们只觉得人越来越少，土地荒废的也很多。 静安在马车上坐的时间长了，便下来走路，她嫌弃自己走路太无聊，便将顾衡也拉了下来。 顾衡睡得正香，却被这个大怨种拉了下来，一时间脚步虚浮。 路的两边皆是田地，走了许久方才路过一个村庄。 这小村子里，只有孩子和老人，这小村子里有条小溪经过，溪水透明，许多孩子在小溪里游泳嬉戏。 静安拉着顾衡就跑过去，她对着身后的包拯说道：“老爷，我和翠花，去洗个手。” 静安闲着没事干，还给自己和顾衡取了个丫鬟的名字。 顾衡叫翠花，静安叫粉蝶。 顾衡抗议过为什么她的丫鬟名这么好听，静安单方面告知她抗议无效。 “翠花”和“粉蝶”走到小溪前。 那群孩子见到陌生人，赶忙跑到岸上，静安笑着说道：“你们别跑呀，我给你们糕点吃。” 静安从怀里拿出来糕点。 这小公主特别喜欢吃甜食，遇到个村镇就得买点糕点，在路上没事的时候吃。 这些村里的孩子很少能吃上糕点。 其他几个孩子都把糕点给吃了，唯独一个小女孩将糕点藏到袖子里，又去问静安要了一块。 静安顿时板起脸，她开口道：“方才不是给过你了吗？” 那个小女孩有些害怕地说道：“我奶奶病了，大夫说得给她吃点好东西。” 静安点了点头，又多给了那小女孩一块。 这下子可是惹着这群孩子了，这些个小孩子挤到静安身边要吃的，有的还将手伸到静安的口袋里。 静安顿时吓坏了。 好在梁寒及时出现，直接拔出刀，那群孩子瞬间四散而逃。 静安呆呆地愣在原地，此时包拯走过来，在清澈的溪水中洗了洗手。 静安气哼哼地说道：“这么小的孩子就会抢东西了。” 她脱掉鞋子，将白生生的脚丫子放在水里。 此刻包拯正在下游捧起水洗了把脸。 顾衡看了一眼，倒也没什么…… 此时已经到了中午，包拯的两个常随开始生火做饭。 顾衡也脱了鞋在溪水里泡脚，顾衡对着静安说道：“这些乡野里长大的孩子，本就没有吃过什么好吃地。” 静安顿时一愣。 “可这些糕点也不贵啊，最便宜的桂花糕总吃的起。” 顾衡一阵语塞。 苦孩子出身的包拯抬起头看着静安，他开口道：“许多人从生到死连白糖都未曾尝过。” 静安听到这话，她顿时一愣。 “为什么啊，他们就这么穷嘛？连白糖都吃不起？” 此刻杨佑业低声说道：“小粉蝶，大胤每年都要饿死好多人，莫说是白糖了，便是糠粉，许多人家也是吃不上的，咱们大胤的皇帝做不到让百姓不饿死。” 第一百一十章 奇怪的地方 从未有人给静安讲这样的话，她是大胤的小公主，不需要如同皇子那般长大，不需要忧国忧民。 她下意识道：“我不想听这些。” 包拯幽幽道：“果然是何不食肉糜。” 静安顿时呆住了，还从来没有这样说过她。 她跟顾衡说道：“阿衡，他居然讽刺我？” 顾衡赶忙打圆场，她拉着静安地说道：“好啦好啦,别生气，你要记住你现在的身份是个丫鬟，丫鬟不能对老爷大呼小叫的。” 静安却依旧在气头上，她赌气道：“我皇，我哥哥都没有这样说过我。” 顾衡安慰道：“那你仔细感觉一下，第一次被人这样说,是不是还有点不一样呢？” 静安顿时一愣,虽然说法有点奇怪，但是确实…… 顾衡又开口道：“你看，这水有鱼儿！” 静安顿时被吸引，她开口道：“有鱼！哪里呀？” 静安跳到溪水里，开始仔仔细细的找鱼。 这样贫穷的村庄，水里头的鱼自然是都被摸光了。 静安在水里头忙活了好久，都没有摸到鱼。 她摸得累了，饭也做好了，静安吃的非常的香，用完午饭，静安跑到马车里睡午觉。 顾衡则坐在外面，虽然也非常困，突然马车停下了，原来是轮子陷进了泥土中。 前几日这个地方应当是下过雨，所以路上非常泥泞。 顾衡从马车上下来，和几个人一起到后面推车。 马车一直不动，包拯突然开口道：“这马车里做的可是宫里头的人？” 顾衡顿时一愣，可仔细想想,包拯是个很聪明的人,自然能猜得出来。 天底下能养出来这样性格的女孩，自然也只有那个地方。 “包大哥最好什么都不知道。” 在马车里的小公主醒了，她跳下来看到轮子陷进去了，便毫不犹豫地进入到推车的行列。 她个子非常小，长得有极为可爱。 梁寒和其他两个常随道：“你就别沾手了，免得弄脏衣服。” 可静安却开口道：“你们不要小看我，我力气很大地。” 或许真的是小公主力气大，马车走出了泥坑。 静安的身子随着马车往前倒，眼看就要摔倒在泥坑里，包拯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静安的胳膊。 静安方才躲过一劫，她开口道：“谢谢你啊。” 包拯点头便离开了。 静安眨了眨眼睛对着顾衡说道：“我觉着这个家伙对我有意见。” 顾衡赶忙开口道：“包大人对谁都这样。” 静安冷哼一声。 顾衡和静安坐在马车外面，静安是个话篓子，任凭太阳如何晒人，这小丫头一直在喋喋不休，顾衡被她说的昏昏欲睡。 最绝的是，这家伙边说话，边吃糕点，一点都不带有间隙的。 可忽然静安捂着自己的脸，哭丧着脸。 “阿衡,我牙好疼啊。” 顾衡顿时无奈，她开口道：“你吃了那么多甜的,肯定会牙疼啊。” 静安委屈巴巴地说：“可以前在宫里头吃的也不牙疼啊。” 小公主在宫里锦衣玉食，自然得不了这样的病。 “你先忍忍，等到了县城，给你找个大夫。” 静安趴在顾衡悲伤，一抽一抽地说：“可是我真的很疼，疼的脸疼。” 最后静安的丫疼从脸疼到胳膊疼，到半个身子疼…… 饶是顾衡也被搞得无可奈何。 没成这包拯不知从何处拿来一株草药，他开口道：“清热解毒的，你放在嘴里嚼一嚼。” 静安接过药草，嚼了嚼，过了一会儿，果然就不疼了。 她开口说道：“好厉害啊，包拯你好厉害啊！真的不疼了呀！” 顾衡无奈道：“不能叫人家的名字，要叫包大人。” 静安听到这话，轻轻地哼了一声。 又下意识想要吃糕点，然后被顾衡打掉了手。 “还嫌牙不够疼是嘛。” …… 此刻，京营大军已经到了鲁山脚下，此地的鲁山县乃是方圆百里最大的县城，因为盛产一种名贵草药，所以聚集了不少药草商人。 王御敌此番让王涧留在此地采买药材，顺带执行一个比较特殊的任务。 宫里头派人传了消息，说是静安公主跟着龄德县主偷跑出了京师，现在应当是和包钦差在一处。 宫里头的皇后和太后快气疯了。 下了两道谕旨将顾衡和静安带回去。 这种家务事，自然是要交给自己人，王涧自然是自己人。 他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倒是不知该作何表情。 阿断给自家主子递来了密信，王涧看到之后顿时一愣，他开口道：“他也跟着来了？” 阿断开口道：“主子，咱们是直接去找他们，还是在此地等？” 王涧思索片刻后。 “莫要打草惊蛇，我们在此处等着。” 顾衡和静安倒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 这包拯不和大军一起走，就是为了体察民情，所以走得都是小道。 北直隶一代赋税极为苛刻，而且劳役极多，甚至许多村子大半劳动力被拉去服徭役。 而且本地士绅大户多以放印子钱为主要生计。 农民遇到灾荒或者是人祸，只能借高额的砍头息，所以往往只过半年，土地就会被兼并。 许多百姓流离失所，甚至投身绿林。 几人奔波劳累，终于到了一个比较大的县城，鲁山县城。 这里盛产一种名贵草药，倒是颇为富裕。 几人落脚在一个客栈。 静安十分着急地想去耍，杨佑业也十分着急地出去耍。 可顾衡肚子有些不舒服，她急于解决自己的问题，便对着杨佑业说道：“杨师傅，你带着粉蝶出去，莫要去那种奇怪的地方，我待会儿就去找你们！” 杨佑业满嘴答应。 顾衡赶忙去解决自己的问题，包拯则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客栈，似乎是要写些东西。 等顾衡解决完问题，她出来问其中一个常随，杨佑业和静安去了哪里。 这常随是个极为老实的人。 他开口道：“你说了不让去奇怪的地方，粉蝶姑娘就非得拉着杨师爷去奇怪的地方。” 顾衡：“……” 果然，这两个人碰到一起，绝对会搞出来奇奇怪怪的事情。 顾衡急的上火，正要出去，却遇到刚从屋里出来的包拯，包拯似乎有些话要对她说。 顾衡赶忙拉着包拯道：“快跟我出去找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熟人 包拯也是不明所以，但是看到顾衡这般严肃的表情，便跟着顾衡出去了。 这鲁山县本就不大。 顾衡拉着一旁的一个路人问道：“请问，青楼怎么走？” 那路人看到顾衡这样一个白生生的小姑娘问这样的问题，顿时脸色一顿。 “你一个姑娘家家，打听青楼作甚？” 顾衡：“……” 好不容易打听到地方，顾衡便和包拯一起到了鲁山县的丽春院。 顾衡正要和包拯进去,却被门口的老鸨给拦住了。 “今日这里被一位大爷给包了。” 顾衡哪里顾得这么多，一头将人撞开了，跑进青楼，对着杨佑业喊道：“杨佑业你个老不正经的！你给我出来！” 从二楼出来一个人，还是顾衡的熟人。 正是王涧身边的常随，阿断。 阿断看到顾衡后，脸上神色五颜六色,跟变色龙一样。 顾衡开口道：“杨师傅不在这里？” 阿断显然是处理不好这个场面，王涧从二楼包间里出来，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容貌极为艳丽的女子。 顾衡在一楼看到王涧。 脸上神色也是五颜六色，她颇为尴尬地扭头对包拯说道：“包大人，你说两句场面话呗……” 包拯轻咳一声。 “王都尉，本官到此地找人，不知可否见过一个四十岁男子和一位十几岁的少女？” 见钱眼开的老鸨赶忙说道：“这位爷想找少女，我们这儿多得是啊。” 包拯脸上又黑又红，他冷声说道：“大胆，吾乃朝廷命官，如何由得你这般污蔑。” 老鸨吓得赶忙离开。 王涧开口道：“并未见到。” 王涧对着阿断说道：“阿断，你带着几个人陪包大人去找人。” 包拯拱手，顾衡转身想要同包拯一起离开。 王涧却突然开口道：“阿衡，你留下来。” 顾衡顿时一愣，她指着自己，又看向王涧和那青楼女子，赶忙摆手道：“不合适不合适。” 顾衡赶忙拉着包拯往外走。 顾衡嘴里头念叨着：“这个老不正经地去哪里了呀？” 阿断开口道：“我先派人去找找，或许他们在那个地方。” 鲁山县盛产的名贵草药，名曰龙血草,有活血化瘀的功效，配上鲁山县乔家的推拿，据说有延年益寿之奇效。 而顾衡和包拯就是在一家推拿馆发现的两人。 只见到杨佑业和静安躺在推拿床上，一边一个妙龄少女在按腰。 杨佑业这厮眯着眼睛，十分舒服地说道：“对对对，就是这里。” 静安瞧见顾衡和包拯，赶忙坐起来，结果又被推拿师傅给按了回去。 静安笑嘻嘻地说道：“阿衡，包拯，杨师傅说按完摩之后就带我去奇怪的地方，奇怪的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顾衡气的不能行，她让按摩师傅离开，自己走到杨佑业身边。 杨佑业眯着眼睛，还以为是妙龄少女的纤纤玉手。 便开口道：“用力一点，本公子受的住。” 顾衡伸出手。 “啊啊啊啊阿！你要谋杀亲师嘛！！！！” 顾衡将这两个不省心的带回了客栈，王涧已经在此等候了。 顾衡看到王涧时依旧有些尴尬，她开口道：“五郎君在此地作甚？” 王涧无奈一笑。 “京师有人捎话，让我带你们回去。” 顾衡一听顿时脸色一阵难看，她开口道：“我若是不回去呢？” 顾衡还是第一次这样跟王涧说话。 王涧愣了一下，然后说道：“阿衡，你们的身份尊贵,若是在此地出了什么事情，恐怕……” 顾衡打断了王涧的话。 “五郎君，我从小便是生活在市井里的，莫说是这里，便是再恶劣的地方，我也能活下去。” 王涧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可如今终究是不同了，而且这里并不太平。” 顾衡：“怎么不太平了，我看倒是莺歌燕舞，五郎君也不是颇为享受嘛？” 王涧脸色一阵尴尬，他低声说道：“我今日去那地方，是因为其他的事情。” 顾衡瞪大眼睛，她开口问道：“什么事情？” 许是两人在外面停留的时间太长，静安从屋里跑了出来，她看到王涧后十分惊喜地说道：“五表哥，你怎么在这里呀？” 顾衡开口道：“他是来带你走的。” 静安一听这话，顿时开口道：“你要是非得带我走，我回去就告诉太后你去逛青楼！！” 王涧：“……” 恰好到了午间用膳的时间，店家特意给他们做了当地的美食。 就是一些山野草和菌子配上腊肉。 虽然粗糙了一些，可是却别有一番风味。 静安吃的非常开心。 顾衡一边吃一遍看王涧，她生怕这家伙什么时候让人把她们俩给抓回去。 王涧被顾衡看的无奈极了。 他放下筷子，开口道：“若你们真不愿意走，我留下些人保护你们，待到父亲剿灭贼寇，我亲自送你们回京。” 顾衡低着头，眼睛里闪过一丝丝犹豫。 静安赶忙摇头，她开口说道：“那不行，我们这次出京是为了帮包大哥的，你没有看过三侠五义嘛？包青天身边是有帮手的。” 正在吃饭地顾衡差点把米喷出来。 这小公主倒真会给自己立人设。 包拯也停下筷子，直直地盯着静安。 “我呢，就是玉面百展昭，杨师傅呢，就是公孙策。” 顾衡忍不住问道：“那我呢？” 静安笑嘻嘻地说道：“你就是无名小跟班，哈哈哈!” 顾衡顿时愤懑不已。 杨佑业轻咳一声，似乎极为满意小公主的安排。 “粉蝶说的有理。” 王涧无奈地看向包拯，他开口道：“包大人？” 包拯沉默片刻之后说道：“王都尉，本官在路上已经同县主商量过了。” 顾衡从自己的怀里拿出来狗皇帝给的令牌，她用力的咳凑了几声。 王涧继续说道：“可是……” 顾衡给王涧夹了一块肉。 “五郎君，多吃点，有句话叫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虽然顾衡这个典故用的不太准确，但是王涧还是大概理解了意思。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喜欢吃肥肉。” 顾衡给他的是一片肥肉，顾衡愣了愣赶忙将肉重新夹回来。 “那我吃。” 第一百一十二章 扮观音 王涧带不走她们，却又不能放任她们不管，只得在此地待下。 离开鲁山县之后，需要走好些天的山路，所以她们要在此地修整两日。 所以第二天，杨佑业又偷偷跑出去了。 只要不带着静安，他去洽屎她都不拦着。 可杨佑业出去了,就没有人带这个小公主了。 顾衡累的不行，躺在床上装病。 静安拉不动顾衡，便想着去找王涧，可王涧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于是静安便把魔掌伸到了包拯哪里。 今日包拯无事，毕竟此地又不是他的属地，也无需办公，本来他准备看书。 可是却被静安给拉出去游玩。 包拯正在看书,静安跑进来，将包拯的书放到一边，然后偷偷摸摸地对包拯说道：“包大人，你要不要去逛逛呢？” 包拯一本正经地说道：“本官想休息。” 静安用力咳凑了几声。 “咱之前说好地，我是你的丫鬟，众所周知，丫鬟应该陪公子逛街，丫鬟想要出来，那公子是不是要陪着呀。” 包拯被静安说的头晕，他轻咳一声。 “你不是说自己是展昭嘛。” 静安拉着包拯的袖子。 “那你就陪陪展昭出来逛逛嘛，他们说鲁山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呢！” 鬼使神差一般，包拯真的和静安出去了。 顾衡总算松了口气，包拯是个靠谱地，自然不怕他把小公主带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顾衡走到客栈的后面，此处乃是一个平台，下面就是湍急的河水。 只见到王涧穿着一袭单衣，手中拿着长枪，正在耍枪。 他背对着顾衡，正要来一个背刺。 顾衡正好走进来,那枪尖差一点点就刺到了顾衡。 顾衡吓得冷汗一下就出来了。 王涧赶忙将枪收起来，他赶忙走到顾衡身边问道：“你没事？” 顾衡摸着自己的心口说道：“要说没事，那也是可以地，就是脚有点软。” 王涧扶着顾衡到一旁的石凳处。 顾衡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方才平静了下来。 王涧是个挺拔的少年郎，虽然有些老诚，可到底是个少年。 他开口道：“听闻你姐姐和兄长非常担心你。” 顾衡叹了口气。 “凡是在皇城里走上一遭，任何感情都会变质的，五郎君你可能不知道，我当时和娘来京师，甚至都想过可能会要饭，可谁曾想居然是这般光景。” 人生境遇变化太大。 也是精神错乱的。 王涧沉默片刻道：“这是天大的福运。” 顾衡低头叹气。 “可我却不想要这个福运，皇上不见得爱我姐姐多少，这泼天富贵是不是掺了蜜的毒药呢？” 顾衡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王涧说这么多。 “阿衡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顾衡看着王涧。 “许是觉着五郎君活的通透真实，在皇城里少见。” 王涧听完这番话，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在此时，阿断跑进来，对着王涧说道：“公子,找到东西了。” 王涧对着顾衡说道：“阿衡跟我来看一个东西，说不准你能帮得上忙。” 顾衡颇为疑惑，但是还是跟着王涧离开了。 …… 静安拉着包拯去了鲁山的街上，此处乃是最热闹的地方，有许多卖小东西的摊子。 静安的精力仿佛永远都用不完一般，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她还特别喜欢买吃地，但是每次都只吃一口。 静安咬了一口糖葫芦，便想将东西给扔了。 包拯赶忙说道：“你才吃了一口，怎么能浪费粮食呢？” 静安颇为不解道：“我在宫里头，吃东西也是只吃一点啊。” 包拯深吸一口气，他接过静安的糖葫芦，张开嘴两口全吃完了。 静安睁大了眼睛，虽然觉着有些奇怪，但也想不出来是哪里奇怪。 静安又看到了栗子糕、烤红薯、小糖人、红糖糕…… 包拯将这些东西抱在怀里。 恰好路边路过了一群孩子，包拯便蹲下来将这些东西分给了那些孩子。 孩子们非常高兴地跟他道谢。 包拯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包拯开口道：“我小时候从未吃过这些东西，今天倒是把小时候未曾尝过的东西，吃了个遍。” 静安有些愧疚地说道：“那我以后不买了，我也不是个贪吃的人。” 包拯看了一眼静安，这位公主殿下虽然有些娇惯，可却带着一种天然的良善与纯真。 包拯低声说道：“你从小便是这样生活，我不应怪你。” 静安忽然觉着这个长得黑黑的男子有几分顺眼。 就在此时，一个身穿锦衣的矮胖男子走来，他身边跟着几个随从，似乎是此地的地头蛇。 这矮胖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静安。 “鲁山什么时候有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了？” 静安不喜欢这个人，便冷声道：“关你什么事？” 矮胖男子看到静安如此有性格，便摸着下巴道：“有意思，你可知道我是谁？我爹是鲁山县的县丞，你若是跟了我，那可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包拯冷冷看向矮胖男子，矮胖男子瞧见如此一个又黑又高的男子，气势上便弱了几分。 “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看我，小心我让我爹！” 包拯冷声打断道：“大胤律法，当街强抢民女，其罪当……” 矮胖男子可没时间听包拯被法条。 他吩咐手底下的人直接上手，静安有些害怕地躲在包拯身后。 没想到包拯居然还会些拳脚功夫，两三下就将那两个喽啰收拾了。 矮胖男子赶忙带着两个喽啰走了，临走前还不忘说道：“你给我等着！！” 静安睁大了眼睛。 “这就是话本里说的英雄救美对不对？” 包拯甩了甩手。 静安继续说道：“本丫鬟算的上是美，你也勉强算得上是英雄。” 包拯无奈开口道：“咱们回去，时间不早了。” 静安不依不饶道：“我不要，我还想再玩会儿，他们说晚上有观音会！还说要选扮观音娘娘的少女呢。” 包拯看着静安那副跃跃欲试的表情，顿时有些无奈。 而此时，顾衡十分震惊地看着王涧，她开口道：“什么，让我去扮观音？这这……” 第一百一十三章 游行 王涧颇为尴尬道：“事情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阿衡可否帮我这个忙？” 顾衡狐疑地看着他，心想这王五郎到底是个靠谱的，应当不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 鲁山本地信奉药观音，据说乃是药观音赐下的龙血草，所以每年的这个时节都会举办观音会。 每个地方都要选出最美的少女扮观音，然后送到鲁山山顶的药观音庙中去参拜。 顾衡王涧他们到的乃是鲁山本地最大的药铺孙氏药铺,孙氏也是鲁山本地的名门望族。 可刚到了地方，王涧同孙家的族长聊了些什么，便出来让顾衡去扮这个所谓的观音。 她虽然不太明白，可还是被孙家的仆从带到了屋内。 这孙家的仆从瞧见顾衡的脸和身材，顿时喜笑颜开。 “小姐长得真美，鲁山县可没有比您更美的观音了。” 顾衡虽然有些受用，但还是问道：“为何要这么多扮观音的姑娘？可是有什么缘由？” 那仆从开口道：“这是咱们鲁山县的规矩，便是哪一家的观音好看，谁便能占更好的山头,采出品相更好的龙血草。” 顾衡点了点头，可总觉得有哪些不对劲。 这仆从给顾衡的眉间点上红点，又给她换上了观音的白色长裙。 顾衡比较清瘦，瓜子脸，虽说并非妖艳卦的，可长相也和端庄沾不上边，瞧着倒不像观音。 不过确实很漂亮就是了。 顾衡装扮好，这仆从又给她递来了龙血草，顾衡走出来迎面便看到了王涧。 王涧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他笑着说道：“阿衡扮的真像。” 顾衡颇为无奈，仆从将她请到了花车上。 此时天色微微暗下来，王涧走在花车下面，笑着说道：“我就跟在你身旁，你不要害怕。” 顾衡开口道：“就只是个庙会，我害怕做什么？” 王涧笑了起来。 顾衡别过脸不去看她。 花车缓缓移动，周围还有乐师帮她奏乐。 顾衡站在花车上，本来想做些动作,可是却越发僵硬起来。 等花车上了街，街道两边的路人便纷纷看向顾衡。 顾衡之前在辅国公府门前演戏，那是毫无表演痕迹，可此时却颇为拘谨。 王涧看到顾衡如此，便轻轻拉了拉顾衡的衣角，他开口说道：“莫慌。” 顾衡正要说自己没有慌。 然后此时偌大的鲁山县如同被点燃了一般，全城地灯火全部亮起。 不停有各式花车载着药观音汇入主路。 每家的乐师演奏的是同样的曲子。 人群也在欢呼，而且顾衡仔细观察过，她见到的所有扮演药观音的女孩，还真的是…… 王涧笑着说道：“阿衡不必紧张，我方才瞧过了，你最好看。” 这话说的顾衡小脸一红，她轻咳一声。 王涧似乎也发觉自己的话有些不妥，他轻咳一声：“额，我只是，我只是……说个事实，没有其他意思。” 顾衡心里头本来只有一丝丝诡异的甜，直到王涧说出这句话。 她瞬间觉着，这丝甜变得正常了。 顾衡开口道：“五郎君倒是实诚。” 鲁山的药观音庙在山上，若是往远处看，上山的人如同一条长龙,倒是分外美丽。 静安和包拯也在其中，静安头上带着面具，拉着包拯的手往人群中挤。 她对着包拯说道：“这里真的好热闹，我好喜欢啊。” 包拯觉着自己的手有些发烫。 可静安却丝毫不在意，她给包拯戴上了面具，笑着说道：“你瞧着黑，白天也就罢了，晚上在人群里我都瞧不见你，给你个面具，这样我一眼就能看到你。” 包拯听到这话，倒是颇为无奈。 远处便是药观音庙了。 这鲁山县虽然不大，可庙宇修的却极为器宇轩昂。 顾衡从花车上来，跟着一众药观音去拜。 许是孙家权大，她便走在了首位。 静安和包拯此时恰好挤到围观信众前面，静安瞧见了扮成观音的顾衡。 她顿时呆住了。 “阿衡怎么穿成这样？” 包拯也极为疑惑，静安摸了摸下巴，开口道：“平日里她也不怎么打扮，也是风风火火的，我倒是没发现，她这么好看。” 包拯看了静安一眼，他开口道：“县主本就是个容貌出众的人，只不过她从不放在心上而已。” 静安眨了眨眼睛，她看向一脸严肃认真的包拯。 “那你喜欢她嘛？” 包拯道：“她是我的恩人。” 静安睁大眼睛，道：“我就特别喜欢她。” 包拯无奈一笑。 这位小公主可能并不理解什么是喜欢。 静安转过头，却看到顾衡已经进入了庙里，她身后的信众赶忙往前走。 静安一时间没站稳，差点被挤到地上。 好在包拯将她护在了怀里，并且带着她到了药观音庙。 顾衡站在大殿中，只见到一个须发皆白的修行者高声道：“请魁首敬香。” 顾衡接过香插在了香炉中，她抬头看了一眼那高大的药观音相，居然觉着有几分可怖。 这药观音，左手拿龙血草，右手拿着如意，然后脚下踩的似乎是人头，胸前挂的似乎是人的眼珠子。 最吓人的就是药观音的第三只眼睛了。 看着跟邪典一样，一看便不是什么正经观音。 顾衡拜完之后，两个妙龄少女将她带了下去，孙家的仆从给她换好了衣服。 顾衡这算是完事儿了。 王涧在外头等着她，顾衡忍不住问道：“现在事情结束了，五郎君可以告诉我缘由了？” 王涧微微叹了口气道：“父亲让我留在这里，一是为了等你们，二便是为了采买草药，龙血草止血效果非常好，乃是军中常备……” 顾衡听完之后，总算是明白了其中的来龙去脉。 王涧要的草药少了五车龙血草，鲁山中只有孙家有这个能力，可孙家的一批货压在了药观音庙中，其中缘由孙家也没有说，只说只能靠今年的采药权换。 可孙家去年的观音女不知为何突然容貌尽毁。 王涧去丽春院便是受孙家所托，找个合适的少女，可不知那家人居然将孙家准备用青楼女子扮观音的事情透漏了出去。 王涧只好重新找人，本来找到了一个，可是这孙家人见到了却觉得不够漂亮。 顾衡恰巧跟着他一起来，便被孙家的人看中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失踪 如此弯弯绕绕，顾衡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 王涧朝着顾衡鞠了一躬。 “我替京营将士先谢过县主。” 顾衡却丝毫不领情，她开口道：“那五郎君算不算是欠了我一个人情？” 王涧点了点头，他笑着说道：“自然是算的。” 顾衡突然觉着非常饿，毕竟在花车上站了许久，也是极为耗费力气的。 顾衡开口道：“我饿了，咱们去吃东西。” 顾衡越过王涧直接朝着观音庙后面的一圈小摊子。 上山酬神,自然是会饿的。 所以此处倒是有很多小吃摊。 顾衡现在非常想吃羊杂汤饼，恰好便有一个小摊子，顾衡坐下来，便对着摊主说道：“老板，来两碗羊杂汤饼。” 那摊主赶忙应承。 王涧听到羊杂汤饼顿时有些疑惑，他问道：“羊杂是什么啊？” 顾衡开口道：“就是羊下水啊，内脏之类的。” 王涧听着这个顿时脸色一变。 顾衡笑着说道：“没吃过啊,尝尝呗，不会让你失望的。” 王涧点了点头，倒是个颇为听进去劝的人。 …… 包拯本来想拉着静安去找顾衡，可静安却非得往庙里头挤，此刻庙里头人满为患，有许多信众在祷告，而且声音还特别嘈杂。 静安却非常想去那佛像跟前瞧一瞧，结果到了地方之后，从旁边挤进来一波人。 两人被冲散了。 包拯顿时无比惊慌，他扯着嗓子大喊，可声音直接被淹没在人群中。 等到人群散去之时，他已经找不到静安了。 包拯赶忙四处寻找，可是找了许久，都未曾见到静安的人影。 包拯赶忙跑出大殿，找到了正在吃饭的顾衡和王涧。 他十分焦急地说道：“县主，都尉，静安不见了。” …… 鲁山药观音庙虽然很豪华，可是并不大，王涧带来的人将整个庙搜了遍,却也找不到静安的影子。 顾衡都快要急坏了，她丢了都不能让静安丢啊，那可是大胤的公主啊。 本来跟着她出来已经够乱来了，若是在出点什么事情，恐怕她就回不了京师了。 王涧看到顾衡如此焦急，便赶忙开口安慰道：“我的人马上就到了，山下应该已经被围了起来，她不可能下山，应当就在人群之中，可能跟着人群出去找不到人了。” 包拯摇了摇头。 “我们被人群挤散之后，我找不到她，便在寺庙门口等了许久，每个人我都看了，没有她。” 顾衡开口问道：“那不会不会是她在你离开之后从庙里出来的呢？” 包拯摇了摇头。 “我给了十几个人钱，让他们挡在门外，还报了自己的身份，让他们在门口围着。” 顾衡他们回到庙前，当真是一个一个排查,直接将整个庙的人都放出来了,又去里面四处找了。 没有静安的踪影。 顾衡脑子里蹦出来一堆不好的想法。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酬神大会也已经结束。 顾衡急的脸色发白。 包拯低声说道：“都是我的失职,我不该同她出来。” 顾衡听到包拯这般说话，顿时有些生气，她开口道：“现在说这些话还太早了。” 顾衡重新走进药观音庙，庙里头除却一个小屋之外，便没有任何其他空间。 而且她每个地方都试过了，没有任何暗室或者是空洞。 静安到底能去哪里呢? …… 他们找了整整一夜，依旧是没有任何结果。 静安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饶是顾衡都已经累的找个地方休息了，包拯却如同不知疲倦一般，在每个角落寻找静安。 顾衡知道他很愧疚，可如今这个局面，总让她觉着有些奇怪。 这诡异的药观音庙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总给她一股子无比诡异的感觉。 原本在山下休息的杨佑业听闻消息，自然也是赶了过来。 他瞧见顾衡这副憔悴的模样，顿时无奈道：“瞧瞧你，把自己搞得这么憔悴，静安那丫头见了，估计该笑话你了。” 顾衡却很是焦急地说道：“杨师傅，我不明白，她到底去哪里了？” 杨佑业并未回答顾衡的话，而是往大殿里走了走，阿断给杨佑业说了当时的情境。 当时有一波人突然朝着包拯和静安挤来。 据目击者说，是一群穿着白衣的信徒。 杨佑业开口道：“阿衡可听过活跃于南方的白莲教？” 顾衡顿时一愣。 王涧却开口道：“听闻是个非常可怕的邪教，不过当初已经被胡元剿灭了。” 杨佑业低声说道：“可我听说，这白莲教并未完全消失，而是向西北渗透，甚至还分裂成许多小教派。” 顾衡眉头皱起。 杨佑业继续说道：“我这几日到处在鲁山逛游，找了一些老人问了问情况，所谓的药观音也是在十几年前出现地，原本是没有的。” 顾衡看了看那个如同妖魔一样的药观音像。 包拯开口道：“白莲教信奉的神灵叫做白莲圣母。” 杨佑业看着药观音像，低声说道：“白莲圣母乃极为妖邪之物，脚踩人头，头戴莲花冠，左手持毒蛇，右手持莲花。” 那白莲圣母和这药观音像倒是极为相似。 顾衡问道：“那这般说来，这所谓的药观音也是白莲教的变种？？” 杨佑业点了点头。 “当年白莲教在江南做出来的事情，可谓是丧尽天良。” 他继续说道：“而且我听闻这酬神会中，总会偶尔失踪一两个少女。” 王涧对着阿断说道：“把这庙里的僧人都给抓起来，还有孙家的家主，严刑拷打，若是不说实话，那全都上大刑。” 杨佑业开口道：“一个地方民生凋敝便会滋生邪教，老百姓生活没有着落，才会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包拯听完之后，开口说道：“晚生受教了。” 杨佑业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说道：“包大人这次奉旨办差，大可以做些决断。” 杨佑业这话说的高深，包拯点头不语。 阿断将药观音庙的神棍和僧侣押到了跟前。 而且方才他们还查到了一些东西，便是昨日许多有女儿的父母发现自家女儿不见了。 足足有七八个。 第一百一十五章 教徒 此事瞬间变得复杂起来了。 不排除这药菩萨教派中有人知道静安的身份，并且借此要挟朝廷，到时候恐怕事情就不是他们能解决地了。 看到众人都慌了神，王涧开口道：“先找人，拷打一番，定然能问出来些事情。” 众人点头。 他们也在山上熬了许多，高地也得去山下休息一番。 饶是顾衡都回去休息了,可包拯却依旧在山上找。 许是老天爷可怜包拯，倒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这地方在鲁山山腰，隐蔽在树林之间，只有一个小小的洞，可站在洞外，明显感觉到里面有空气在流动。 而且包拯还在洞口发现明显有人进出的痕迹。 包拯让自己的常随回去找人，然后自己点燃了火把，拿着一把刀便进入了洞中。 他走了几十丈，便进入到一个极为宽敞的洞穴。而且洞穴两边还有火把的痕迹，甚至在最前方还有光亮。 包拯赶忙往前走去。 就在他即将出洞口的时候，却突然被一个人打晕了过去。 这人乃是药菩萨的一个信徒，被人派在此处值守，他入会不久，到底没敢杀人，但是又不能将他放出去，便拖到了最里面的露天洞穴。 此处乃是鲁山腹地，一般人找不到此处。 除却这名教徒之外，还站着不少身穿白衣的人，其中一个白衣胖和尚看到教徒和包拯后，顿时十分惊慌。 他在人群中看到过此人，他应当和那几个大人物是一伙儿的，他们这次抓到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白衣胖和尚又是害怕，又是激动，若是把人送到江南去，那教主对他岂不是重重有赏！！ 白衣胖和尚旁边有个瘦道士,这道士冷声说道：“我们还是赶紧撤退，他找到了这地方，恐怕官兵离这里也不远了。” 白衣胖和尚显然不太愿意，毕竟今年的货色格外出众，若是能弄到江南去，给教宗们享用，今年少不得多给他们些好东西。 瘦道士看到胖和尚脸上的贪婪之色，顿时冷笑道：“这伙人可不是普通的达官贵人，特别那个领头的，手里头有兵权。” 胖和尚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他看了看四周七八个女子，将目光落到了静安脸上。 他开口道：“那就只带她，我还从未见过长得如此好看的女子呢。” 静安此刻悠悠转醒，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 “我怎会在这里？” 胖和尚说道：“小美人，这里极乐窝，以后我会带你去更大的极乐窝。” 静安便是再天真，却也知道自己是遇到贼人了。 她赶忙往后退，开口道：“你们不要过来,我不是普通人，他们肯定在找我！” 胖和尚和瘦道士顿时一愣,这瘦道士开口问道：“你是谁？难不成是哪位大官的女儿？” 静安赶忙点头，她开口道：“对，我爹是大官，让他抓到你们，肯定会杀了你们的。” 静安本来以为胖和尚和瘦道士会害怕，可这两人却直接笑了出阿狸。 胖和尚说道：“我们杀得便是大官，辱的便是大官之女，本来方才还想放了你，可现在看来，你是非跟我们去江南不可了。” 胖和尚朝着静安走去过。 静安怕的浑身发抖。 就在此时，原本晕倒在地上的包拯突然暴起，他一拳打在胖和尚的脑袋上，另外一只手拔出了胖和尚腰间的刀，胖和尚虽然身形肥胖，可身手意外灵活，他往后一滚，竟然躲过了包拯凌空砍来的那一刀。 而此时瘦道士已经将刀放到了静安的脖子上。 瘦道士冷声说道：“这位壮士，若是不想这位小娘子一命归西的话，最好把刀放下。” 静安看着包拯，她哭着说道：“包拯，你救救我啊，我害怕。” 包拯低声说道：“本官不会让你有事地。” 瘦道士顿时一愣，他开口道：“你是当官的？” 包拯点头：“我是今科进士，皇上钦点的钦差大臣。” 静安听到这话赶忙应承道：“对对，他很厉害地，你们赶快放了我们。” 那瘦道士听到静安的话，顿时哈哈大笑。 “这是哪家的傻姑娘，如此天真。” 包拯轻轻放下刀，他对着瘦道士说道：“你们放了她，她只是个女子，而我是男子，还是读书人，对你们应该更有用。” 瘦道士冷笑一声。 “你一个进士，如此维护一个女子，我倒是怀疑，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了？” 静安浑身颤抖。 胖和尚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一脚踹到包拯的后腰，包拯趴在地上。 胖和尚一只脚踩到了包拯的头上。 他恶狠狠地说道：“你以为我们不知道，这个女人肯定身份不简单，你们朝廷对我莲教中人屠杀殆尽，现在倒是跟我们讲起排场了？” 胖和尚朝着包拯吐了一口吐沫。 “你别说是进士了，便是皇子公主，落到我们手里，那也是一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包拯听到这话冷笑一声。 “不过是负隅顽抗而已，如今乾坤已变，当今皇上圣明，不出三年，江南乱相便可得到治理，你们白莲教也只是秋后的蚂蚱而已。” 胖和尚听闻顿时更加生气，一脚踩在包拯胸口。包拯顿时吐血。 这瘦道士说道：“咱们赶快走，说不准过不了多久，他们的人就来了。” 胖和尚看着包拯，他开口道：“那把他给杀了把，他似乎会些拳脚，只有你我二人，恐怕根本控制不住。” 包拯听闻此话，顿时大笑起来。 “你们走不了了，王涧已经将整个鲁山包围了起来。” 胖和尚有些不信，他开口道：“你们有这么多兵力？” 包拯道：“我说了我是钦差大臣，自然是和西北将军王一起来地，他带了京营，小小一个鲁山自然是围的水泄不通。” 瘦和尚听到这话顿时面如土色。 西北将军王的名声可是响彻耳际，毕竟那可是位大杀神。 此次倒真是踢到铁板了。 包拯继续说道：“所以你们要想活下来，便只有捏着我们的性命与将军王周旋，否则，等待你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第一百一十六章 包拯受伤 胖和尚和瘦道士顿时脸色一阵发白，若包拯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便是冒险出去。 说不准一露头便会被乱箭射死。 两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包拯此时却是分外着急，他不知道救兵什么时候来，时间长了，恐怕这些人就会识破他的谎言。 好在包拯的常随叫来了驻守在山上的阿断。 阿断带着几十个精锐，进了山洞。 静安抬起头来,就看到了救兵，她一把推开瘦道士，朝着阿断等人跑去。 包拯顿时一惊，他拼尽全力爬了起来，大声喊道：“不要！！” 胖和尚抡起大刀扔向静安。 包拯将静安扑倒，险险躲过，可这胖和尚却拔出裤腿上的另一把刀朝着包拯划去。 包拯退无可退，他身后保护的是公主。 锋利的刀划破了包拯的肚子。 静安只看到大片大片的鲜血,阿断一刀捅向胖和尚，胖和尚当场殒命。 瘦道士被擒。 静安看着浑身是血的包拯，她几乎呆住了，包拯往前走了几步。 肚子的血哗啦啦地往下流，最终实在坚持不住了，便往前倒去。 静安赶忙上前扶住他。 她哭着说道：“你们救救他啊，他肚子流了好多血！你们救救他啊！！” 静安用手捂住包拯的伤口，她哭着喊着包拯的名字。 包拯的伤势非常严重。 山上没有大夫，阿断只好做简单的包扎，推着一辆班车，将包拯推下了山。 静安一个娇贵的小公主用手捂了一路的伤口。 等到了山下，静安前面的身子上全都是血。 得到消息的顾衡赶忙前来，她看到静安身上的血，顿时吓得魂都没有了。 “静安，你怎么了！！！” 静安哭着说道：“这不是我的血，这是包拯的，他为了救我,阿衡，你救救他,你救救他。” 此刻顾衡方才看到躺在板车上的包拯，包拯的血几乎已经将整个板车染红了。 来了好几个大夫放了好多纱布，方才勉强止住了血。 但也有可能是流光了。 王涧吩咐阿断去买来鲁山所有百年级别的龙血草。 这一下午，单单是汤药就熬了十几盅。 大夫也是请了十几位，到了傍晚，资格最老的大夫从里面出来，摇头说道：“若是今夜能挺过来，那这位公子便还有活路，若是挺不过来，那就准备后事。”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心头一跳，好不容易不哭的静安，又开始哭起来了。 她拉着顾衡，脸色无比惨白。 “阿衡，他会没事的？要不是我，他也不会这样，都是我的错。” 一个从小生活在皇宫里的小公主，便是经历了再多宫斗，可面对这种血淋淋的杀戮,却也是吓得浑身发抖。 可即便依旧非常害怕,可她却忍住了害怕，满心满眼都是为自己受伤的那个人。 顾衡握紧了静安的手。 “公主，包大人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他肯定能活过来的。” 静安点了点头。 “只要他能活过来，他问我要什么都会给，我让皇兄给他升官，我让十三哥给他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顾衡笑了笑，若真是如此，恐怕包拯也不会要。 顾衡陪着静安在包拯的床边等了一夜。 顾衡足足有两天两夜没有睡觉了，可她的身体虽然疲倦，可是精神却无比紧绷。 直到清晨鸡鸣声响起，顾衡突然听到了包拯的声音。 包拯十分虚弱地说道：“水……” 静安赶忙去给包拯倒水。 静安看到包拯之后，眼睛里便蓄满了泪水，饶是顾衡也不得不感慨，这小公主当真是水做地，这么哭下去，眼睛都要坏了。 包拯十分虚弱地说道：“莫哭……” 说了这几个字，包拯就又昏过去了。 静安赶忙慌张地去找大夫，大夫过来看完之后，笑着说道：“这位大人是撑过来了。” 静安哭着问道：“那他为什么又昏了过去？” 大夫无奈道：“全身的血都快没了，自然是会昏睡，让他在此地好生休养一段时间，身子就好了，毕竟这位大人的身体素质不错。” 听到大夫给的回答，静安这才放下心来。 顾衡对着静安说道：“我的小公主呀，包大人没事儿了，你要不然回去休息，你都一天没睡了。” 静安可怜兮兮地看着顾衡。 “我不敢，我怕我一觉醒来他就死了。” 顾衡有些无奈。 “不会地，你放心。” 静安却摇了摇头。 “你不会明白地，我当时真的差点就死了，可是他救了我，阿衡，第一次有一个人愿意为了救我而付出自己的生命。” 顾衡笑了笑，她拍了拍静安的肩膀。 “如果你愿意，这世上应当有很多人愿意为你豁出性命。” 静安却坚定的摇头。 “不一样地，她们对我好，是因为我是公主，可我知道他不是。” 顾衡思索片刻，她同意静安这个观点。 “对，包大人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静安握紧拳头。 “所以我就更不能睡了，他保护了我，我也要保护他！” 顾衡知道劝不动静安，便出了房门准备去休息了。 可她却在门外看到了王涧。 王涧对着顾衡说道：“那几个教徒已经抓住了，只是此时并不简单，按照主谋所说，他们的关系网几乎已经遍布整个北直隶，着实可怕。” 顾衡点头。 “包大人此次还要修养一段时间，五郎君不若趁着这个机会，好生调查一番，毕竟此处离京师不远，恐怕……” 接下来的事儿恐怕就不好往下说了，毕竟京师贵妇圈里，倒也流行一些奇奇怪怪的宗教，去年还发生了一件极为诡异的事情。 只不过当局并未当做大事儿。 可若真是细挖下去，恐怕事情也不会小。 王涧瞧见顾衡憔悴不已的脸色，便低声说道：“你好好去休息一下，这里的事情交给我。” 不知道为何顾衡听到这话，莫名觉着心安。 她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脑袋一沾枕头，瞬间便进入了梦乡。 顾衡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梦见自己的脑袋被人割了，然后放到锅里煮，煮熟后，她又被人种到了荷花池里，荷花池里长出了一朵红色的莲花。 顾衡猛然惊醒。 她做的梦，便是去岁，京师发生的一件极为恐怖的案子。 一个达官贵人的夫人，将丈夫小妾的头砍掉了，用某种秘法种成了莲花。 而且还用此给小妾的儿子女儿下蛊。 第一百一十七章 县丞 顾衡猛然从梦中惊醒，此时已经是清晨，她抬起头看到外头高悬的日头，赶忙从床上起来，走到包拯的屋子里，恰好瞧见累极了的静安趴在包拯的床边。 此刻包拯还未醒来。 顾衡走进去，轻轻地拍了拍静安的肩膀,她开口道：“公主，你回去休息，在这样熬下去，身子坏了怎么办？” 许是顾衡的这番话惊醒了包拯，只听到包拯开口道：“去休息。” 静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自然也是听到了包拯的这番话，她还未说话便打了一个哈欠。 包拯十分虚弱地说道：“若是在不睡,恐怕你也要病倒了。” 不知道是不是顾衡的错觉,此刻包拯说话的语气,分外柔和。 静安点头，她站起来，对着顾衡说道：“阿衡，你好好照看包大人，我先回去睡一觉。” 静安打着哈欠走出了房间，此刻包拯精神尚好，顾衡开口道：“包大哥，这药菩萨和白莲教到底有什么关系？” 包拯低声说道：“我只知道那两个妖人一直说要去江南，还提到了教主，总之此事一定不简单，阿衡你和五郎君趁着我修养这段时日，好生去调查一番。” 包拯此次奉旨办差，便是为了调查清楚北直隶官场的种种乱象。 而官场乱想最直接便会反应到民生之上。 这鲁山本来是个自然资源极为丰富的地方，但凡是个有些作为的地方官，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这鲁山每次酬神都会失踪几个少女，官府却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包拯便是身受重伤,心里头却也在关心此地的情况。 这便是好官。 顾衡对着包拯说道：“包大人，你好生修养，此事就交给我了。” 顾衡吩咐常随好生照看包拯，她便推门出去了。 此刻杨佑业正在外面，瞧见顾衡之后，咧嘴一笑。 “昨夜休息的如何。” 顾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昨夜倒是梦到了京师的一桩旧案。” 杨佑业甩开自己的扇子，颇为风流地说道：“当年江南推行新税法，闹得民不聊生，白莲教应运而生，不过我到真听说，这个白莲教，似乎真有些灵异奇怪的地方。” 顾衡忍不住有些好奇。 杨佑业看着远处的太阳，低声说道：“当年江南大旱，许多没有饭吃的百姓便入了白莲教，据说当时白莲教主有一个非常神奇的药方，吃一粒便能三天不饿，所以吸纳了许多百姓。” 古代经常发生农业灾害，大部分农民会选择逃荒,但是基本上逃荒逃到一半，人就会死一半。 而那样的生存环境中,自然会催生许多邪恶的宗教。 此刻王涧从外面归来，他似乎调查到了什么，便对着顾衡和杨佑业说道：“阿衡，杨先生，我们盘问了那个胖和尚，他招了一些东西。” 顾衡和杨佑业赶忙跟着王涧到了鲁山县大牢。 说来这鲁山县也是极为有意思，每次上任的新县令干不了几日便暴毙了，这些年只留下一个颇为能干的县丞。 这刘县丞身量颇为矮小，可天生面善，对谁都笑呵呵的，看着倒像是个好官。 刘县丞见到几位贵人临门，赶忙让差役给倒茶，王涧却开口道：“茶水就不必了，给我们开牢门。” 刘县丞赶忙吩咐人去做。 顾衡等人走在前面，这刘县丞留在后面，一双眼睛却一直不停地在打量顾衡。 顾衡明显感觉到此人不对劲，可却暗自不表。 他们到了地牢，因为鲁山县本就不大，所以监狱也非常狭小，那胖和尚身形庞大，站起来都直不起腰。 他盘坐在地上，似乎在打坐。 顾衡看到他手持莲花姿势，顿时冷笑一声。胖和尚睁开眼睛猛然瞪向顾衡，可没等顾衡害怕，这胖和尚却害怕起来。 只见这胖和尚说道：“你乃是黑莲花转世！乃是我教……” 王涧一脚将胖和尚踹倒，他冷冷说道：“少在这里妖言惑众，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胖和尚躺在地上，可眼睛却一直落在顾衡身上。 顾衡开口问道：“黑莲花是什么？” 顾衡觉着，这个意思肯定不是她理解的意思。 那胖和尚念念有词道：“我白莲教有白莲圣母，自然也有黑莲圣母，白莲圣母拯救苍生，黑莲圣母毁灭苍生。” 这胖和尚分明留着佛家的发型，可说的却是别家的教义，当真是好笑。 可这胖和尚却丝毫不以为意。 他还对王涧和杨佑业说道：“你们千万要离这个黑莲花远一些，要不然性命难保，业障缠身。” 顾衡一点都不信这些东西，她直勾勾地看着胖和尚。 “那你倒是告诉我，你们的白莲圣母在哪里，我是黑莲圣母，自然是要去找到她，然后把她杀了才对。” 这胖和尚听到顾衡这话，却突然呆住了，他望向顾衡的方向，似乎凭空看到了什么东西似的。 竟然浑身颤抖，口吐白沫，昏了过去。 顾衡疑惑道：“这和尚当真邪门。” 外头看戏的刘县丞赶忙进来，好声好气道：“诸位贵人，这妖僧在妖言惑众了，本官定然好生收拾他，几位不如先出去，等本官查清楚再给几位解释。” 王涧和顾衡离开大牢。 杨佑业摇着扇子说道：“这老县丞倒是个颇为聪明的人，显然是跟那胖和尚提前商量好了。” 顾衡顿时一愣，她开口问道：“杨先生怎么知道地？” 杨佑业开口道：“那胖和尚做的手势极为特别，那还是西南佛家的一种手势，而这刘县丞也是西南人，可胖和尚的口音却是江南人。” 只凭借这一点便推断出如此多的细节，这杨佑业当真不负天才之名。 饶是王涧也忍不住看向杨佑业。 杨佑业哈哈一笑。 “年轻人学这些。” 他们重新回到了鲁山药菩萨殿。 即便到了此时依旧有许多信徒来此地祭拜。 顾衡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问那些信徒。 “这药菩萨是骗人地，你们怎么还来祭拜。” 那信徒听到顾衡说这话，顿时气的想打顾衡。 第一百一十八章 喜欢 那信徒信誓旦旦地说道：“怎么会是假的！！我的病就是药菩萨救得！” 信徒们虔诚地跪拜药菩萨，却不知道这菩萨相里头什么都没有。 平日里在此地乐善好施的长老不见了，信徒们就慌忙寻找。 杨佑业轻叹一口气：“若想要宗教统治民众，便会使其愚昧，以小见大，整个北直隶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王涧若有所思，他从小便在京师长大,虽然也出过几次远门，可却不知道这京师外的世界竟然是这样的。 顾衡开口道：“老百姓若是活的没有希望，便什么都愿意相信。” 王涧开口道：“说到底还是朝廷的责任，鲁山一地如此，更何况整个北直隶，或是整个大胤。” 杨佑业听到王涧这般说话,忍不住看向此子。 心中感慨，这钟鸣鼎食之家倒是出了一个人才。 几人带着人去了教徒们藏身的地方。 那山洞并不是天然形成地，而是后期挖掘,而且他们越到深处便发现，这里似乎曾经住过不少人，还有几个重要人物留下来的东西。 就类似于宗教中，某位先知穿过的衣服，用过的碗筷。 据某些教徒说，他们相信长老用过的东西，有包治百病的奇效。 而且还传说白莲教中有一个活了一百多岁的神仙，就是跟着白莲教修炼的。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一阵无奈。 这白莲教才创立几十年，便有活了一百多岁的老神仙，当真是吹得天花乱坠。 而且顾衡还在这里发现了一些很奇怪的东西。 那东西圆圆的，像是植物的花球，顾衡总觉着这东西非常熟悉。 她拿在眼前仔细看了一眼，顿时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罂粟嘛？这白莲教的人似乎也知道这玩意的作用，而且看这个屋子里的摆设，赶紧他们似乎掌握了提纯的方法。 所以才会有很多治病的百姓，直接给头疼脑热的百姓用这种东西可还行。 王涧见到顾衡的脸色十分不好，便开口问道：“怎么了？” 顾衡开口道：“这些白莲教的狗杂种,居然给老百姓吃这种东西,这种东西会上瘾的。” 王涧拿起罂粟壳，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他开口道：“这东西是福寿膏的原料？” 顾衡顿时一愣。 王涧居然知道这玩意儿？ “对，你怎么知道？” 杨佑业拿过来笑着说道：“不仅他知道，我也知道，这东西在江南极为流行，还有不少文人墨客为它写诗填词。” 顾衡眉头紧皱，她开口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长期吸不禁缩短寿命，还会上瘾，时间长了就跟行尸走肉一般。” 杨佑业点了点头。 “倒是有所耳闻，不过江南那些富贵公子，便是不抽大麻，却也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顾衡点了点头。 在这里搜查了许久，只找到了一些信件，不过这些信件的文字非常拗口，似乎是专门加密过。 顾衡忍不住感慨,这些干邪教的,居然搞得这么专业，简直就是一个组织严密的集团。 静安小公主差点被这群人给抓了,要是让他们知道静安的身份，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他们忙了一天，也没有吃饭。 顾衡饿的不行，杨佑业更是直接瘫坐在地上，他对着唯一还有些精神的王涧说道：“年轻人倒真是身体好，这一整天给我累的。” 王涧吩咐阿断给两人带来了饭菜。 顾衡简单用了一些，然后便下山打道回府去了。 今日只是摸了一些情况，若是想要真的把县丞给抓起来，那还得包拯来做。 毕竟他是皇上亲封的钦差大臣，可若是其他人来，无论是顾衡还是王涧都会被御史参本。 所以得让这包拯赶紧好起来，可包拯的伤可不是一般的伤，甚至还不能吃饭现在。 他们回去的时候，静安正在给包拯扇扇子。 山里头虽然凉快，可今夜有些闷热，屋里还进了许多蚊子，着实有些恼人。 饶是王涧看到如此贴心的静安。 也忍不住愣住了。 毕竟这可是在宫里头万千宠爱的小公主，可此刻的小公主却如此殷勤地照顾一个人。 静安许是感觉到王涧的目光，她开口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怪害羞的。” 王涧笑了笑，他对着静安说道：“我们和包大人有些话要说，你先回避一下可以嘛？” 静安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拉着顾衡就出去了。 顾衡有些莫名其妙，静安却开口道：“阿衡，我觉得我变得有些奇怪。” 顾衡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开口道：“看着还挺正常地呀？” 静安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今天都没咋吃饭，你跟着我出去吃点好吃的。” 顾衡特意叫了护卫，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总要长点心。 今日天气十分不错，静安的眼睛亮晶晶的。 她心情似乎不错，顾衡有些莫名其妙。 静安坐在小摊子前，要了一碗清汤混沌，她看着里面的紫菜，笑着说道：“你看，包拯的脸色是不是黑的就像这个一样呢？” 顾衡看向静安碗里的东西。 颇为尴尬道：“包大人倒也没有黑成这样。” 静安托着下巴，看着远处的月亮，她轻声说道：“虽然黑了点，可仔细看长相也是不错地。” 顾衡更加懵了。 静安突然拉住顾衡的手问道：“阿衡，你觉得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 顾衡皱起眉头，仔细想了想。 “这个我还真想不出来，我甚至觉着包大人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成婚。” 静安听到这话顿时生气了。 “怎么就不会成婚呢？他这么好的一个人。” 静安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格外认真。 此时此刻，顾衡方才明白过来，她睁大眼睛，指着静安说道：“难道，难道你喜欢包拯？” 静安是个很敞亮的女孩子，她笑着点了点头。 脸上浮现起朵朵红云，她捂着自己的脸，笑着说道：“我昨天守在他床边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我应当是喜欢他的，要不然看到他受伤的时候，我的心不会那么痛。”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公主的决心 静安脸上带着一种希冀，她开口说道：“包拯醒来之后，我就问他，我是不是很差劲，身为大胤的公主，在那些宵小面前，却……” 顾衡正要说话。 静安便开口道：“可包拯说,我没有报出自己的家门，还知道为皇室留体面，已经很不错了。” 顾衡看着静安这副复杂的表情，倒也能体会到一番。 “静安，你不是说要保密自己的身份嘛？直接就给跟包大人说了？” 静安无所谓地摊开手。 “他这么聪明，早就知道了，而且你知道嘛,他是故意被人打晕的，就是为了让那些教徒放松警惕。” 静安吃饱喝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阿衡,我觉着你跟包拯有点像，但是你好像又没有他聪明，可即便如此，我也已经很羡慕你了。” 静安从怀里拿出来钱放在桌子上。 静安从座位上站起来，准备往回走，她低着头，似乎有些失落。 总之今日小公主的情绪非常复杂。 “如果是你被人抓了，肯定不会像我一样，只会连累别人？” 静安说话的声音有些微颤。 顾衡正要开口安慰，可是静安却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水。 她转身看向顾衡，一字一句地说道：“阿衡，不会这样了，我不会再这样了。” 顾衡将静安抱在怀里，她轻声说道：“我相信你。” 一般来说，英雄拼死救下了美丽的公主，公主会自然而然地爱上这个英雄。 可谁又甘心做那个注定要被拯救，只会带来麻烦的公主呢？ 公主也会有智慧和勇敢。 静安和顾衡回到客栈,王涧和包拯已经将事情商量好了。 包拯下了一道文书，放出了消息，让州府派来官员协助他办案。 王涧则离开鲁山，去找自己父亲调兵。 她们回到包拯房间之后，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不少。 包拯瞧见顾衡之后，低声说道：“阿衡，你可否替我去一个地方？” 顾衡顿时一愣。 莫非他们查出来什么了？ 顾衡点头。 “包大人尽管吩咐，我这次本就是跟着包大人建功立业的。” 其实顾衡的想法跟静安一样，顾荣有意让她联姻，她想要活的自在一些，不在成为被人操纵的棋子。 便得让所有人重新评估她的价值。 包拯听到顾衡这句话，顿时笑了起来。 他开口道：“是我要跟着阿衡建功立业。” 包拯看向顾衡的目光中充满了欣赏和尊敬，静安愣愣地看着两人。 包拯看向静安，他柔声开口道：“公主，臣派人送您回去，好不好？” 包拯的声音带着丝丝恳求，像是对待尚好的瓷器。 可静安却往后退了一步，还未说话就又哭了。 她似乎想要努力抑制自己的委屈。 但还是忍不下去。 “我不会再连累你们的，我这次出来也不只是来玩的，我想要帮你们。” 顾衡还未说话，包拯却开口道：“可一个只会哭的人,是没有办法帮到别人地。” 若是平日的静安，肯定会生气，可此刻的静安却只是拿着袖子擦干净自己脸上的泪水。 “那我以后不会再哭了。” 顾衡拉住静安的手，她开口说道：“公主的身份还未暴露，这件事情等王涧回来了再说，行吗？” 包拯点了点头。 静安听到这句话，捂着脸跑了出去，顾衡赶忙追了出去，静安在客栈后面的小溪边蹲下来，肩膀一抽一抽的，跟个可怜兮兮的小松鼠一样。 顾衡走过来，拍了拍静安的肩膀。 她开口说道：“你可不要听那些臭男人乱说，这世上有很多喜欢强撑着的人，他们不是不哭，只是怕哭了丢面子，可面子哪里有自己重要？” 静安擦了擦自己的泪水。 “旁人说我，我是不会哭的，可是他说我，我就很难过。” 顾衡拉着静安的手。 “若你真的能想哭就哭，那才是本事呢，我最大的本事什么呢？就是演戏啊，男人们都觉得咱们女人力气小，脑袋也简单，可我们会演戏，能把他们骗的团团转！” 静安听到顾衡这句话，顿时笑了起来。 她开口说道：“所以我是粉蝶，你是翠花，我们跟着老爷一起去外地做生意。” 此时杨佑业端来一盘切好的西瓜。 杨佑业摸着自己的下巴说道：“你们这两个小丫头，当真是不知道心疼老爷，连切西瓜这种小事儿，都让老爷我自己做。” 顾衡拉着静安坐到了唯一两个凳子上。 而且还非常不客气地拿了两片西瓜，给了静安一片，静安浅浅地咬了一口。 然后笑着说道：“真甜。” 杨佑业无奈地坐在地上，开口说道：“咱们接下来便要独自行动了，这孙家和鲁山其他大家族的货，都销往了真定府，那刘县丞也往真定府送了一封信。” 顾衡点头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杨佑业看了看有些紧张的静安，他开口道：“明日一早，到时候可不能像之前一样，想去哪里玩耍便去哪里玩耍。” 静安赶忙开口道：“那是自然。” 杨佑业哈哈大笑起来，他开口道：“我听闻鲁山的水席极为出众，今日一去，恐怕日后就吃不到了。” 静安一听到这，赶忙站起来将杨佑业扶到椅子上。 她笑嘻嘻地说道：“老爷，您坐，你看咱马上就要走了，要不去吃点好吃的。” …… 在鲁山吃了一顿极具地方特色的水席，他们便坐上马车准备离开。 可这刘县丞却在出口将他们拦下了。 阿断冷冷说道：“我们要送贵人回京，县丞难道想同我们一起回京述职不成？” 刘县丞一听此话，顿时吓了一大跳。 “属下不敢，诸位贵人请慢走。” 刘县丞让出一条路，顾衡的马车方才上路。 王涧走的时候，将自己的得力跟班留了下来，这少年话少，但是极为靠谱。 出了鲁山后。 静安和顾衡从马车里出来，坐在车头前，自然是被憋坏了。 马车里头的杨佑业说道：“这两丫头怎么这么闹腾，一路上话都没停，快吵死我了。” 顾衡开口道：“那你好生在马车里休息。” 阿断在马车下走着，他抱着剑，眼神十分冰冷。 第一百二十章 徭役 顾衡忍不住有些好奇，她开口问道：“你的功夫怎么样？” 阿断如实回答道：“还行。” 顾衡点头，心想这少年倒是不谦虚啊。 他们行走在山路上，倒也有不少旅客，其中有好些商旅。 他们也带了一马车的龙血草。 这几日天气非常热，顾衡和静安都是怕热的，所以便下了马车沿着树荫走,可依旧热的不像话。 好不容易找了个有溪水的地方。 可路过的许多旅人都在溪水边上，还有些男子脱了上衣。 顾衡都有些顾虑，可静安却开口道：“我们去上游给老头子打点冰凉的溪水，我看他在马车里都快中暑了。” 阿断护送着两人到了溪水的上游。 顾衡脱了鞋袜，在水里泡了一会儿，静安去打了水，也蹲下了洗了脸。 刚刚呆了一会儿,便听见有女子的尖叫声。 几人赶忙回去。 只见到一大队迁徙的百姓中，有一个胳膊非常细，但是肚子异常大的女子，躺在地上哀嚎。 她身下有一大滩液体，眼看着便要生了。 周围不少人抱怨这个女子的丈夫，为何月份这般大了，还让老婆跟着他出来赶路。 女子的丈夫哭着说，他们的土地被人侵占了，却还要服徭役，他家里头已经没有人口了，若是丢下妻子一个人去服徭役，恐怕妻子就要在家里饿死了。 所以只好带着怀孕的妻子去服徭役。 周围人不由得一阵唏嘘，这里头有不少人是被征讨去做徭役的。 大胤普通百姓，男子有三年义务劳役，还有每年两个月的定期劳役。 都是不给钱，但是管吃。 一般是朝廷安排地修筑城墙，修筑堤坝之类的，还有一类就是兵役。 这些人都是附近村镇到真定府去服徭役地。 静安赶忙拉着顾衡说道：“阿衡，你娘会接生，你会嘛？” 顾衡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娘教了我一些,但是没有实际操作过……” 女子的丈夫赶忙爬过来跪倒在顾衡和静安跟前，他哭着说道：“两位贵人，求求你们了，救救她。” 顾衡和静安穿的衣服，坐的马车，身边保护的侍卫，便告诉这里的所有百姓。 他们不是一路人。 甚至走到同一条道路上，许多百姓会下意识地给他们让路。 其实顾衡已经习以为然了，顾衡看这那个男子，她开口道：“我尽力，阿断，去马车上拿些糕点和酒。” 顾衡对着女子的丈夫说道：“你去烧一盆干净的热水来。” 顾衡则脱掉自己的长袍，盖在了女子的下半身，她开口道：“你不要怕，你这个早产，孩子比较小，生下来的几率还是比较大的,所以不要害怕。” 其实顾衡这样说,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安慰她。 毕竟古代的医疗技术,早产往往都是一尸两命的事儿。 顾衡仔细回想陈氏若是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会怎么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顾衡头上的汗越来越多。 生孩子这种事情说到底也是母亲一个人的战斗，其他的人都只能辅助。 顾衡给她吃了许多东西。 妇人吃了一口糕点，顿时哭了出来，她开口道：“我还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顾衡赶忙说道：“对，这世上好吃的东西还多着呢，你若是能挺过来，你的孩子也能来到这世上，享受人世间的美好。” 妇人紧紧攥起拳头，一声凄厉的喊叫。 孩子出来了，包裹着白色的胎衣，顾衡将胎衣撕开，并且剪断了脐带。 静安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她竟然不知道女人生孩子是如此的惨烈。 孩子出生后，妇人长舒了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 顾衡赶忙催促女子的丈夫。 “愣着干什么，赶快抱着孩子去洗一洗啊！” 女子的丈夫抱着小猫儿一样的孩子，用温水给孩子洗好了澡。 静安将干干净净的孩子抱在怀里。 “这孩子真好看，就是有点小。” 顾衡现在身上都是血，她开口道：“这么小的孩子，若是不好好养着，恐怕活不长。” 静安有些担忧地看着那一对贫寒的夫妻。 “可这孩子的父亲要去服徭役。” 静安将孩子还给两人，这对年轻夫妻的脸上满是笑意。 顾衡微微叹了一口气。 “我先跟着我去换身衣服。” 静安给顾衡拿了衣服，顾衡到小溪边，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简单清洗了一下身子，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静安开口道：“劳民伤财，把老百姓逼的无法生存，当真可恶。” 顾衡开口道：“我朝律法中，这种情况应当是酌情后移徭役的。” 静安摸着下巴说道：“也未曾听说过真定府有什么大型建筑要修筑啊？” 大胤地方有许多官员会让百姓给他们修筑宅邸，对待谎称服徭役。 顾衡换好衣服和静安回到了马车。 杨佑业坐在马车上，看着那群服徭役的百姓。 顾衡开口道：“老爷在想什么？” 杨佑业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开口说道：“我方才听那些百姓说，是要给真定府修城墙。” 顾衡却皱起了眉头。 “当真是修城墙？” 杨佑业喝了一口小溪里冰凉的河水。 “是不是，到了地方就知道了。” 一行人走了几日，出了山地之后，便到了平原地带，远远便能瞧见一座大城。 这座大城便是真定府。 杨佑业摇着扇子，对着顾衡说道：“真定府的美酒极为出名，你们跟着老爷我，算是有福气享了。” 真定府倒是极为繁华，街道两边商铺鳞次栉比，毕竟是州府，自然是比小县城要繁华。 可顾衡却觉着有些奇怪。 真定府的街上没有一个乞丐，便是最富裕的江南南京，街上的乞丐也是一群一群的。 可是他们从进来，便没有见到一个乞丐。 顾衡趁着去买吃的，便问了店铺的老板。 顾衡开口道：“这真定府当真如此富裕，街上连个乞丐都见不着。” 老板听着顾衡的口音，笑着说道：“姑娘是江南人士，咱们真定府别说是乞丐了，连街上的傻子都被拉去修楼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怀王 顾衡顿时一愣，她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怨气的店老板，开口询问道：“未曾听说真定府有什么大工事啊？” 店老板叹了一口气。 “咱们做老百姓的，官爷修个宅子，不就是徭役嘛？” 饶是静安都有些生气，她开口道：“朝廷不管嘛？” 店老板冷笑道：“如何管，朝廷不就是那些当官的开的嘛？” 静安继续说道：“那你们去京师应天府告状啊,朝廷现在也在整顿吏治，应当还是有人管的。” 店老板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冷冷说道：“倒真有一个不信邪的，可是到了应天府便被人抓了起来，这样的朝廷还有谁能相信呢？” 静安的脸色非常难看，她从这店铺出来之后冷冷说道：“我倒是要看看,那个狗官敢打着朝廷的名号鱼肉百姓，若是让我逮到了，定然把他的脸打成猪头。” 还没等静安找到人开始准备打猪头,他们这群外乡人便被真定府的府兵叫住，说是凡是第一次来真定府的外乡人，都要来州府县衙报备。 顾衡等人为了不暴露身份，便和一群外地来的客商到了真定府的州府衙门。 刚一到门口，便看到了许多百姓在排队，最前面站着几个兵丁，兵丁前面放着一个箱子，顾衡踮起脚尖，看到了箱子里的东西。 居然是白花花的铜钱，每个百姓走到前面，有一个文书记下百姓的名字，然后收下一把铜钱。 顾衡看了一眼杨佑业，杨佑业开口道：“平日里都是山贼土匪收过路费，这朝廷居然也开始收过路费了。” 许是听到身后之人的吐槽，站在前面的一位客商说道：“可不是嘛，听说是这真定府要纳捐修河堤，所以到处巧立名目收钱。” 顾衡皱起眉头，她问道：“真定府附近没有大河,为何要修河堤。” 那客商说道：“还不是因为怀王要……” 这客商的话还未说完，一鞭子落到他身上，只见到一个身着盔甲的士兵冷冷看着几人，他开口道：“若是再在这里乱说话，你们便去真定府呆着去。” 顾衡顿时一愣，她看向静安。 “怀王？” 静安开口道：“乃是先皇的弟弟，我们的皇叔，算是地位超然，所以才会封到真定府这样富庶之地。” 杨佑业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低声说道：“当年怀王殿下也是有机会坐上皇位，可如今却只能蜗居在小小的真定府，想必心里头也是极为不满的？” 静安却摇了摇头。 “可我听说叔父他最近几年得了很严重的病，基本已经不问世事了。” 真定府的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很多，顾衡等人交过钱之后，便找了一个干净的客栈住下了。 静安偷偷将顾衡叫到自己的屋子里。 她对着顾衡说道：“阿衡，有件事情方才我未曾同你说，只因关乎皇室尊严，毕竟杨先生他并非……” 顾衡点头，她开口说道：“我知道利害,你且说。” 静安纠结片刻道：“我听十三哥说,皇叔前几年迷上了一种叫做福寿膏的东西，如今人浑浑噩噩的，几乎已经不能理事了。” 顾衡眉头皱起，她开口说道：“你的意思是可能是有人控制你皇叔。” 再加上在鲁山发现的罂粟，顾衡几乎可以肯定，白莲教应该已经渗透进整个北直隶。 可这件事情太过细思极恐，所以还不能妄下结论，需得找个人到王府中打探情况。 晚上用饭期间，杨佑业到也提了这件事情，他开口说道：“我打听了一番，修筑的宅子，乃是真定府通判的，但是监工的确实怀王的人，着实有些奇怪。” 顾衡开口问道：“会不会是沆瀣一气，正所谓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当官的肯定是又油水就捞些。” 杨佑业摇了摇头说道：“这真定府的通判乃是我的故友，他的人品我是知道的，这等鱼肉百姓的事情，我相信他决计是做不出来的。” 顾衡看着杨佑业，她低声说道：“可你和他已经十年未见了，谁知道他此时变成何等模样？这官场就如同大染缸一样，人进去了，就难出来了。” 杨佑业不置可否，他开口说道：“明日我找个机会去见他一面。” 顾衡和静安对视一眼，杨佑业是个很聪明的人，可是到底还有些文人脾性，用过晚膳之后，顾衡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休息了。 可兴许是这些时日来的外地人比较多。 而且她住的房间非常不隔音，她听到隔壁一男一女争吵的声音。 这两人夹杂着非常浓重的方音，顾衡听不太明白，可隐隐约约听清楚了几个关键词，似乎是江南，似乎是行动什么的。 倒真是让顾衡颇为不解。 她在迷迷糊糊中睡着，隐约间隔壁房间又开始争吵，而后她听见一声凄厉的叫声，顾衡猛然惊醒。 客栈守夜的人自然也听到了。 店里头看门的小二推开门便看到一个断了头的女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也不管此刻其他还在安寝的客人，直接扯着大嗓门喊道。 “死人啦！” “死人啦！” 静安从睡梦中惊醒，她跑到顾衡的屋子里，见到顾衡呆愣在原地，静安有些担心地说道：“阿衡你没事儿，发生什么事了？” 顾衡方才缓过来，她开口说道：“我听到那女人尖叫之后，便偷偷在窗户边上看了一眼。” 顾衡从窗户边上偷看，恰好看到杀人男子出门的背影。 “昨夜他们用方言说江南，行动之类的词，我随时江南人，可却听不懂他们的话。” 静安若有所思，她低声说道：“说不定真的同白莲教相关，今夜我跟你一起睡，免得你害怕。” 顾衡点了点头。 两人和衣而睡，第二天早上两人从床上起来，门外的有官差在敲门，说是要了解昨夜的情况。 顾衡开了门。 来者是一位魁梧高大的捕快，他上下打量了顾衡和静安一眼。 “你们是外地人？” 顾衡开口道：“对，跟着老爷来真定府做生意。” 第一百二十二章 悦薇 那位捕快开口说道：“我看二位小姐气质出众，可不像是丫鬟啊。” 就在此时，杨佑业穿着一身华服出现，他看着这位捕快，沉声说道：“杨某一向喜欢美人，身边侍奉的丫鬟，自然也需得容貌出众。” 这个捕快上下打量了一番杨佑业,见到他气质出众，一看便是大家族的读书人，便开口道：“我一介莽夫，请大人勿怪，今日前来只是为了询问昨夜不明女子被杀一案。” 杨佑业淡淡说道：“那你就问，杨某吃东西惯常需得两个人伺候,可莫要耽误我用膳的时间。” 这捕快只是简单的问了几句,便放顾衡和静安走了。 杨佑业带着两人到楼下吃早饭,那捕快也下楼让小二上菜。 顾衡和静安一左一右给杨佑业夹菜，只是两人到底没有做过丫鬟，演的不是很像。 杨佑业猛然扔下筷子，冷声说道：“这般难吃的饭菜，我着实吃不下去。” 杨佑业站起来背手离去，静安和顾衡赶忙跟着他离开。 走了许久，杨佑业方才开口说道：“那捕快不是一般人，我估计这真定府的人想必也得到了消息，咱们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顾衡却开口道：“我倒是觉得不能低调，咱们三个人本来就显眼，若是故作低调，反而惹人注目，不若用一个高调的身份让旁人看着咱们，毕竟眼皮子底下的，最不容易被会怀疑。” 杨佑业听完之后觉着有理，他看向顾衡，便开口道：“我倒是忘了，阿衡最擅长的便是编故事，那你倒是看看,咱们适合演什么？” 顾衡上下打量了一番杨佑业，然后开口道：“杨师傅你便演你自己就好了，我和静安要演的便是另外的人了。” 杨佑业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喃喃自语道：“演我自己？” 杨佑业十年前乃是京师最为风流的公子，因为家世出众，又是天底下独一份的六元状元，自然是引得无数女子为之倾倒。 而且此次杨佑业沾着顾衡的光，许多人便是猜测，杨佑业是趁着顾衡入狱的时候，对顾衡施展了魅力，顾衡方才救他出来的。 自然有许多人吐槽杨佑业连十几岁的少女都不放过，可到底还是羡慕居多。 而此刻也没有人知道顾衡出京了。 他们到其他地方用过早膳，这杨佑业就给真定府的通判献上了自己的名帖。这位周通判乃是杨佑业当年的同窗近士，虽然并没有杨佑业那般出众，可也是前二甲的进士。 周通判为人非常谦虚，而且出身贫寒，当初和杨佑业走的极近。 当年杨佑业入狱之后，他还因此被连累,即便如此，他依旧会给杨佑业写信,只是最近几年断了。 所以杨佑业一直非常肯定，他这位朋友是个好官。 可他们等了一整天，周通判都未曾回信。 顾衡有些着急，他们此行并非来游山玩水的，所以多耽误时间就多一分风险，毕竟此时包拯还在鲁山呢。 周通判这边见不到人，自然只能从怀王这边下手了。 可是怀王近些日子以来一直闭门不出，甚至连前来拜访的故人都不怎么搭理，所以进门相见确实也有些困难。 杨佑业想不打法子，便想要去青楼看看。 顾衡顿时气的不行，可静安却若有所思道：“我听闻皇叔非常喜好风月，而且在真定府似乎真的有个红颜知己，只是不被王妃所喜，所以一直未曾进门。” 顾衡顿时一阵无奈，怀王这把年纪居然还有红颜知己，看来这男人只有挂在墙上方才老实。 杨佑业带着两人到了真定府最大的青楼。 说来这杨佑业还真是风流本色，到任何一个地方，最喜欢做的便是逛青楼。 顾衡心里总觉着这老头子应该扔到沙漠里去改造改造，总是满脑子龌龊思想。 真定府到底是州府，所以青楼也是极为繁华，许多长相各异的女子站在楼中，各个摇曳生姿，倒让人看得目不暇接。 饶是静安也忍不住说道：“阿衡，你说这男人们真能享受，我若是个男子，恐怕也喜欢这样的地方。” 顾衡悄悄对着静安说道：“你可莫要学他们，他们是思想腐化，是要坚决打击的。” 这花枝招展的老鸨瞧见杨佑业，又看了看杨佑业身后带着的两个丫头。 顿时堆笑道：“这是那家的公子，身边服侍的丫鬟都比我们楼里头最漂亮的姑娘要精致。” 虽说这句话听着有那么一丝丝不对味，但是顾衡心里头有丝丝高兴。 杨佑业微微扇了扇身前的扇子，只听到他低声说道：“我来找悦薇姑娘。” 老鸨眉头一皱，她轻声说道：“抱歉了，悦薇早就不接客了，而且她最近身子不大好。” 杨佑业低声说道：“我与悦薇的好姐妹，卿然乃是知己，你同她说一声，她自然会见我。” 饶是静安都忍不住感慨，杨佑业这熟人真多。 那老鸨上楼，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个年轻漂亮的小丫头跑来对着杨佑业说道：“杨先生，请上来。” 悦薇住在顶楼，一层都是她的活动空间。 据说老王爷为她买下了整栋楼，可却始终不愿意让她进门。 顾衡一进门，便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美妇人，美则美矣，可脸上衰老地痕迹很是明显。 静安也是颇为意外，她还以为会是个年轻的姑娘。 杨佑业似乎看穿两人心中所想，便开口说道：“悦薇年轻时也是名动天下的金陵花魁。” 悦薇听到杨佑业的声音，顿时笑着说道：“杨先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 杨佑业朝着悦薇微微颔首。 “我此次前来，只为觐见怀王，还请悦薇你为我开路。” 悦薇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到几人跟前，她先是看了看顾衡，又看了看静安。 “这两位贵人是从何而来？” 悦薇阅人无数，自然知道这两个少女的气质不一般，普通的奴婢绝对没有这样的气质。 杨佑业开口道：“她们是我的徒弟。” 悦薇顿时一笑。 “杨先生居然也开始收女徒弟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假装才女 凡是前面加个女字，无论是什么身份，总归要笼罩上别的含义。 顾衡抬起头，看向这位曾经风华绝代的花魁。 悦薇微微一笑。 “倒不是我觉着女子如何，我自己也是女子，只是杨先生一生所学于女子而言，并无裨益。” 悦薇未曾流落风尘前,也曾是官家小姐，而且才情学问也极为出众。 她甚至跟着父兄一起游历大胤，心里头也有过不同的想法，可后来父兄遭朝中大案牵连，全家流放。 她更是流落风尘，便知道在这世上，女子的命运，便如同浮萍一般。 顾衡开口问道：“那悦薇大家认为，对于女子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悦薇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 “小姑娘，若是你到了我这般年纪，应当就会明白，人这一生没有什么东西是最重要的，如果非要选一个，那便是活着。” 没想到这样一番话居然是从一个青楼女子口中所出。 顾衡开口道：“受教了。” 杨佑业从怀里头拿出来一个小巧的锦囊，上面的刺绣非常精美，悦薇接过来之后，幽幽叹气道：“你居然还留着，说让我帮你什么？” 杨佑业低声说道：“我想见怀王。” …… 今日真定府内热闹非凡，自是说有位大人物在月宴楼花了五千两银子，说是连摆三日宴席，还将真定府叫的上名号的文人墨客都请来。 凡是读书人，无论有没有名气，都可来此处用餐，一时间真定府大小学子，纷纷放下手头的课业来见见那位传说当中的大胤第一才子。 杨佑业。 一个年轻书生坐在桌前,喝了一口酒，嘴里念叨着：“天下第一才子，那不是沈延年嘛？” 另外一个年纪稍长的书生道：“这你就有所不知道了，当年沈延年还出道之时，杨圣的儿子，杨佑业方才是天下第一才子。” 旁边的书生接话道：“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在二楼包间的顾衡嘴角抽搐，这可是花了她一大半的私房钱，这死老头真会造。 那日悦薇同他们透露，怀王已经同她许久未见，但是怀王有个特点，他特别喜欢凑热闹，若真想见到怀王，须得在城里搞一出戏。 杨佑业瞧见顾衡这副模样，顿时笑道：“你若是真想要钱，大可借此次机会敛财，毕竟这场戏，你可是主角。”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 静安拍了拍顾衡的肩膀。 他们所说的戏，他们所说的搞出大动静,就是包装出来一个绝世才女，豆蔻年华学富五车。 要挑战全真定府的才子。 具体挑战的就是作诗…… 顾衡穿着一袭素色的衣衫,脸上带着面纱,头发也只是简单梳起。 顾衡只许坐在台前，演出一个绝世才女，她甚至不用说话，只用在纸上写出自己的诗。 然后一旁的静安念出来。 营造出一种不染凡尘，惊才绝艳的才女氛围感。 顾衡：“……” 台下的读书人议论纷纷。 方才那位年轻书生说道：“曾经的天下第一才子收了一个女徒弟，自称天下第一才女，还要在这月宴楼以诗会友？” “那我倒真要讨教讨教了。” 话音方才落下，杨佑业从二楼走到台前，他笑着说道：“诸位，多谢捧场，徒儿，下来同诸位才子见礼。” 带着面纱的顾衡从屋里头走出来，众人的目光顿时被吸引。 虽然带着面纱，可依旧隐约看出面纱下女子细腻的肌肤。 女子身旁站着的侍女也带着面纱，可是身姿窈窕，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杨佑业轻咳一声。 他继续说道：“我这个徒儿乃是大胤百年难得一遇的才女，今日便在这来一场诗坛盛会，这三日，大家随意吃喝，得来佳作，同我的徒儿比一比。” 台下有人起哄道：“若是我们的诗比杨先生高徒的要好，杨先生要当如何？” 杨佑业看了顾衡一眼。 “若是有这等大才，我便将徒儿嫁给他又如何？” 台下顿时人声鼎沸，气氛火热到顶点，顾衡顿时想把这杨佑业一脚给踹下去，可是为了演出效果，她认了。 到了三楼的包厢，顾衡摘掉自己的面纱，恶狠狠地看着杨佑业。 “若真的有人写出旷世佳作，我难道还真的要嫁给他！” 杨佑业摇了摇扇子，不以为意道：“若当真有此大才者，你能嫁给他，也是桩不错的姻缘。” 顾衡顿时气的想打人，可还是忍住了。 杨佑业漫不经心地坐到书桌前，拿起笔随意写下几首诗，顾衡拿过来一看。 即便以她极为有限的诗词鉴赏水平来看，诗词也是极好的。 可顾衡依旧有些不放心，她绞尽脑汁写下记得的几首诗。 杨佑业好奇看了看，顿时睁大眼睛，他开口道：“这些诗词是你所做？” 顾衡无奈地说道：“杨师傅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嘛，我什么水平你不知道？自然是别人的，不过不用担心，这世上除了我，没有别人看过。” 杨佑业若有所思。 三天，每个在场的读书人写一首诗。 不得不说，大胤朝的读书人水平还是相当不错的，每天都能涌现出几首佳作，可每当结束放榜之时，“顾衡”的大作就会让所有人惊艳。 毕竟都是杨佑业这个前第一才子所写。 直到第三天，这帮子读书人里头，出了一个王炸。 此人乃是贫寒子弟，名叫韩东，长得一表人才，而且诗词造诣极高。 他喝了三日的酒，只写出一首诗。 是一首情诗，写的极为传神，一度被封为此次诗会绝作。 杨佑业不太擅长写情诗。 顾衡坐在屏风后，颇为着急，那韩东脸色通红，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顾衡。 他开口说道：“这几日，我瞧着姑娘的词风颇为豪放，并不像女子所作，莫非皆是杨先生所作？” 不得不说，这韩东倒是有一双火眼睛睛。 顾衡正要说话，杨佑业开口道：“韩小友何出此言？” 韩东站起来看着杨佑业。 “我从小便熟读先生的文章，自然知道先生的文风，今日所观，怕是那些诗词，都是出自先生之手。”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大鱼上钩 顾衡开口道：“这些诗确实为我所做，公子可出题面考校一番。” 顾衡声音柔美，一时间在座的读书人顿时心神荡漾，倒不是顾衡真的有多美，而且戴上一层面纱，在旁人眼里，她要多美,就有多美。 韩东先是一愣，而后说道：“考校提不上，只是我知道杨先生不喜写花间派，那就请姑娘来一首花间派的诗。” 顾衡轻轻开口道：“人生若只如初见。” 只第一句所有人便愣住了。 韩东赶忙问道：“那下一句呢？下一句是什么？” 顾衡也很想知道下一句是什么，可是她只知道这一句啊。 她学的是影视戏剧，不是古代文学！！！ 什么悲什么扇来着。 顾衡只得开口道：“既然韩公子考校我，那我也考校一下诸位公子。” 顾衡说完之后转身离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穿帮了。 到了三楼之后,静安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她开口道：“阿衡,难不成你一直都在藏拙，方才那一句也太过惊艳了。” 让静安说出哪里惊艳，她倒真说不出个所以然，可就是觉着惊艳。 杨佑业也说道：“一句，便莫名觉着心中酸涩，倒真是……” 顾衡趴在桌子上，方才那股气势全没了。 她开口道：“我就说你这个老公子根本就靠不住……” 杨佑业却摸着自己的胡子。 “你圆的很好啊，不过下一句到底是什么？你透露一下，为师现在好奇的狠。” 顾衡白了杨佑业一眼，她仔细回想，然后说道：“我忘了。” 正在喝茶的杨佑业差点被自己呛死。 “这么好的诗，你却忘了？” 顾衡顿时气急。 “这又不是我的银行卡密码，我怎么可能会记得！” 一不小心还说漏嘴了，但是顾衡经常如此，杨佑业便也见怪不怪了。 “这可如何是好，若是有人对上了，你岂不是。” 顾衡摇了摇头。 “应当不会,只是都过了三天了,这怀王怎么还不出现，不是说他这人最喜欢搞这种事情嘛？” 怀王当年也是个喜欢附庸风雅的皇子，还曾经被先帝训斥过。 他自己出了一本诗集，水平非常一般，可是却有无数官员想要拍他马屁，生生把一本什么都不是的诗集搞成了畅销书。 可见这位是多么喜欢装文化人。 果不其然，就算是韩东也未曾做出和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一般惊艳的诗句来。 一时间杨佑业这个诗会名声大起。 据说州府的大老爷们都来了，毕竟大胤官场附庸风雅也是非常政治正确的一件事情。 特别是本地文风好，长官的晋升也会非常顺利。所以地方官员乐得这种文坛盛世。 就连那位周通判也来了。 杨佑业有些惊讶，他未曾带着自己的两个弟子，和周通判单独约见了一个房间。 周通判面容黝黑，身材矮小，但是一双眼睛却异常的锐利。 周通判对着杨佑业说道：“子然兄，真定府的事情，你还是莫要插手，如今怀王身体不适，不适合见客。” 杨佑业神色复杂,他开口道：“周兄,十年未见，你似乎变了。” 周通判似乎并不愿意同杨佑业多说,他站起来，又重复了一遍。 “本官不管子然兄身后是谁，但是怀王这件事情并非你能管的，若是想后半生过得安稳些，还是莫要在搞出这些事情。” 杨佑业沉默了。 片刻之后，他开口说道：“周兄可还记得当年我们一起起誓……” 周通判似乎极为不耐烦，他厉声说道：“够啦！你以为谁都你一样，气死皇帝，都能活着走出诏狱，谁都跟你一样，有一个圣人一样的爹保你性命？” 周通判并非莽撞之人，可似乎见到杨佑业情绪颇为激动。 杨佑业微微叹气。 “所以这世间黑白对周兄已经不重要了嘛？” 周通判并未说话，他只是冷笑一声，然后转身离开。 离开房门之前，还留了一句。 “好自为之。” 周通判离开之后，杨佑业有些颓然的坐在椅子上。 顾衡和静安走进来，看着这个老公子唉声叹气，静安有些担心地说道：“杨师傅，你是不是做过对不起周通判的事情，为啥感觉你对他有愧……” 不得不说，静安的观察力非常出众。 杨佑业长叹了一口气，正要讲述其中原委。 却听到外面太监的一声通传。 “怀王殿下到……” 顾衡和静安顿时一喜，可算是把这位大主顾给盼来了。 顾衡赶忙戴上面纱和静安杨佑业一起出门迎接。 顾衡本来以为怀王可能是个胖胖的老头子。 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胖，只见到一个将近二百多斤的老胖子被人抬在轿子上。 在瞧见顾衡之后，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艳的神色。 怀王虽然很胖，可并不是那种白白胖胖的胖，他的身上有不少疤痕。 顾衡微微眯起眼睛。 看来确实是福寿膏用的时间长了。 老怀王嘴里头念叨着：“人生若只如初见，人生若只如初见，真美啊。” 顾衡怕老怀王问她下一句是什么，她便接话道：“天若有情天易老。” 老怀王是个多情的老胖子，他仔细品味了一下这句话，顿觉眼前少女有趣，他开口道：“下一句是什么？” 顾衡这句还是记得的。 顾衡轻声说道：“人间正道是沧桑。” 顾衡心里拼命给原作者们道歉。 老怀王拿出手绢在自己的眼角微微擦拭。 “当真是天下第一才女。” 老怀王带头鼓掌，下面的读书人自然是开始鼓掌，顾衡被人吹捧的有些不好意思。 老怀王看她的目光越发暧昧，老怀王开口道：“可否与姑娘单独一叙？” 顾衡点头。 她开口道：“怀王殿下请。” 大鱼上钩了，自然就不用再去管底下的那些鱼饵，顾衡带着老怀王到了三楼。 顾衡吩咐人关了门，外头躲藏着的阿断将门窗给守好了。 顾衡和静安摘掉了面纱。 老怀王见到顾衡还有些呆愣，可见到静安之后顿时傻了。 “静安，你是静安？” 老怀王之前见静安的时候，静安才是个小姑娘，所以还有些不确定。 静安皮笑肉不笑道：“叔父，您眼神儿挺不错的呀。” 第一百二十五章 造反 怀王顿时吓了一跳，他往后退了一步，倒和方才中老年情种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试探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静安将手搭在怀王的肩膀上，她轻声说道：“本公主听说叔父最近准备重修王府？” 怀王顿时一愣，他开口道：“年久失修，本王的腿脚不好，自然是希望住的舒服些？” 静安瞪着怀王,冷冷说道：“住的舒服些？那为何要占用朝廷的徭役，若是这件事情让御史们知道了，恐怕叔父这一大把年纪还得弹劾，多没面子啊。” 静安好歹是自己的晚辈，怀王听到她如此威胁自己，顿时气的浑身肥肉乱颤，他指着静安。 “你敢威胁我？” 顾衡开口道：“王爷，我们可不是威胁你,我们是在帮你啊，皇上这次让王将军到北直隶剿匪，可不仅仅是剿匪，还派了钦差，就想要好好清理北直隶官场。” 怀王听到这话顿时太阳穴一跳。 “皇上当真这般说的？” 顾衡点头。 其实狗皇帝并不是这个意思。 怀王到底还是做了许多年的王爷，还是有些谨慎在身上的，他问道：“皇上可下了旨意？” 狗皇帝自然没有下旨，顾衡从怀里拿出来狗皇帝给自己的锦衣卫令牌。 锦衣卫的令牌，虽然只能调动锦衣卫，可是凡是有这个令牌的人，都本上谁都惹不起。 “这便是皇上的旨意。” 怀王长叹了一口气，他无奈道：“此时还需得从去岁说起……” 怀王未曾说完，便身子痉挛起来，他本就肥胖，再加上方才有些激动，所以开始剧烈喘息起来。 怀王抓住静安说道：“静安，快叫本王的仆人来……” 静安照做,怀王的仆人进来给他点上了一个极为奇怪的东西，味道闻起来非常刺鼻。 顾衡赶忙捂住静安的鼻子。 一旁的杨佑业低声说道：“怀王殿下也抽起了福寿膏？” 怀王脸色有些不自然，他解释道：“最近身子不大爽利，抽了一些日子，觉得身子好了许多。” 顾衡暗自冷笑。 看来这白莲教确实已经渗透到真定府了。 那仆人在怀王耳边说道：“王爷，香夫人已经醒了。” 怀王脸色一变，赶忙对着静安和顾衡说道：“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来本王府上。” 不等顾衡说什么，这怀王便移动着自己肥硕的身躯离开了。 静安想要拦他，可却被杨佑业拉住了。 杨佑业低声说道：“事情有所变化，不要冲动，这怀王如今也不可信了。” 一个抽大烟的王爷，自然是不可信的。 顾衡看向杨佑业，杨佑业低声说道：“此地离京师，快马两天即可到达，又是藩王属地，且盘踞数万山匪，可不像简单的官员以权谋私。” 顾衡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对劲。 静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你们这些人真磨叽，要我说直接派人把整个怀王府围了，把那些白莲教的人给抓起来,倒是要看看在我大胤境内,居然还有这等宵小猖狂。” 静安好歹是天家贵女，对于朝廷还是有些信心的。 可杨佑业却十分鄙夷道：“公主殿下，便是吏治最清明的太祖年间，也是皇权不下县，更何况此时？” 静安听到之后，正要说话，外面却想起了嘈杂的人声。 阿断在外面挡着，说是几个狂生非要见顾衡。 顾衡赶忙盖上面纱，杨佑业低声说道：“倒是不小心给你惹了不少麻烦。”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生气，杨佑业推开门，看到那几个狂生，其中便有韩东，韩东看向顾衡的目光，充满了爱慕。 顾衡忍住想打人的冲动，她开口道：“这位公子，今日的诗会已经结束了。” 不仅是这几位，下面的许多读书人也在起哄。 “结束了，这就结束了？” 顾衡索性给自己立个狂傲的人设。 “这三天，我没有收到一首好诗，自然是结束了。” 顾衡从几人身边路过，那副表情仿佛在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韩东看着顾衡的背影，失魂落魄。 顾衡走出月宴楼，坐上了马车，她摘掉面纱，看着在旁边笑的不能行的静安。 顿时无奈道：“早知道让你来了。” 静安赶忙摆手。 马车一路行驶到一间客栈。 顾衡和静安从马车上下来，此刻天已经黑透了，街道上没有多少人。 顾衡觉着有些冷，就往静安哪里靠了靠，结果就在此时一道箭矢从她胳膊旁飞过。 顾衡的衣服被划烂。 阿断已经躲在暗处的护卫，迅速护在顾衡和静安身边。 杨佑业低声说道：“赶快进去。” 顾衡顾不得疼痛，拼命往客栈里跑，静安关上门，查看了顾衡胳膊上的伤势。 只是有一道血痕，倒是不严重。 可若方才她没有往自己这边靠，恐怕射中的就是顾衡的心口了。 静安心脏狂跳，她对着顾衡说道：“阿衡，我觉得有点奇怪……” 顾衡听到外面的打斗声，她紧紧握着拳头，而后低声说道：“你说他们会不会在密谋造反啊？” 这间客栈早就被阿断派人买了下来。 都是自己人。 静安听到这话顿时睁大了眼睛，她不可置信道：“造反？皇叔？他那个胆子？怎么可能啊？” 外面的打斗声渐渐消失，杨佑业和阿断走了进来，阿断身上还带着伤，他对着顾衡说道：“已经派人给公子送信了。” 杨佑业眼睛里闪过诸多思量，他开口说道：“明日便去怀王府。” 第二日清晨，顾衡和静安梳洗打扮之后，便到了怀王府。 她们坐着轿子恰好从怀王府正在修建的宅院路过，饶是静安也忍不住感慨。 这王府修的不像王府，实在是太过豪华。 顾衡紧紧握住静安的手，她开口说道：“若是咱们这次办事儿给办好了，那我们到京师就能像皇上求个赏赐了。” 静安看着顾衡，她点了点头。 此刻她突然想起来庄学究曾说过话。 “咱们现在是不是富贵险中求？” 顾衡笑了笑：“我们本就不缺富贵，我们求得是自由。”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迷雾 太行山脚下石城。 王御敌的大军便在此处驻扎，可颇为诡异的是，他屡次出击扫荡，太行山中的山贼却跟凭空消失一般。 只有小股山贼活跃，甚至未曾见到超过百人的山贼。 王御敌心中疑惑，可却没有头绪。 王涧将鲁山的消息带回来，向他借了一部分人马。 王御敌同自己的长子关系并不亲厚,王涧来回奔波，比平日黑了不少。 王御敌开口道：“为父听闻，你同龄德县主走的很近？” 王涧抬起头来看着王御敌。 王御敌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情绪，这一点王涧也做的极好，他开口说道：“是。” 王御敌不在看他，直接转身离开。 王涧正要走出营帐，一个士兵却给王涧带来了一只信鸽。 王涧将信鸽上带的纸条拿出来看了看,顿时脸色一变,他赶忙到外面去找王御敌。 看来这次他们真的是遇到大事儿了。 …… 怀王府十分气派,除却各种奇珍异宝之外，最为抢眼的便是王府的姬妾和侍女，各个都是美女。 她们见到怀王的时候，这个胖子正躺在一个容貌美的诡异的女子怀中。 这女子有一双极细的狐狸眼。 而且有一双极黑的瞳仁，那一双眼睛看着旁人，便是能把魂魄给吸走了。 而且走近了还能闻到一股子极浓郁的香味。 怀王正在抽福寿膏，只见到怀王睁大眼睛，笑着说道：“你们来了，说来我也算是你们的叔父，你们便在这王府里呆着。” 顾衡顿时一愣，她开口问道：“怀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怀王似乎正在兴头上，他的声音颇为兴奋，像是被什么东西给上身了一般。 竟根本不回答顾衡的问题。 只见到那位诡异的女子笑着说道：“怀王殿下的意思是，让你们留在王府，可以保全你们的性命。” 这女子就跟个披了画皮的恶鬼一般，看得人心里头发慌。 虽然早有准备，可看到这样的女子,还是有些发憷,这白莲教到底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女子似乎明白顾衡在想什么。 她开口说道：“你便是传说当中的黑莲圣母转世？” 女子推开怀王，走到顾衡身前。 离得近了之后，女子身上的那股子味道越发浓郁，顾衡甚至觉得有些头晕。 静安也捂住鼻子，她开口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在本公主面前如此放肆？” 女子冷笑着看了静安一样，而后说道：“你是公主，那好巧，我以前也是个公主。” 女子直勾勾地看着顾衡，她开口说道：“我是香夫人。” 顾衡冷冷问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香夫人笑了笑，她盯着顾衡，而后说道：“这不是你该问的。” 香夫人似乎对顾衡这个黑莲圣母失去了兴趣，她叫来仆人侍女将顾衡和静安带到了一处房间。 还让人将窗户全部封死。 静安顿时有些担心，她拉着顾衡说道：“阿衡，你觉不觉着，事情太奇怪了，从鲁山再到真定府，总感觉好像有人操纵着什么一般。” 顾衡闭上眼睛仔细回想，她低声说道：“我也有这种感觉。” 静安咽了口口水。 “该不会真的是要造反？皇叔不会这么想不开？” 大胤朝经过几十年的朝局混乱，在庙堂之外，不知道有多少人蠢蠢欲动,怀王不想造反，可他身边的人不一定没有这个想法。 况且又加了一个邪教。 若是怀王在太行山内养私兵，京营现在又出动了大半。 顾衡几乎不敢想。 她本来想着出来逃避一下，没想到居然会遇到这么大的事情。 静安看着顾衡变幻莫测的神情，她拍了拍顾衡的肩膀。 “其实这还不是最坏地。” 顾衡顿时眼皮子一跳，她看向静安，静安开口道：“再过几日便立秋了，往年这个时候，总会有小股北蒙人骑马来犯，一般都是劫掠西北边境的村庄，可上个月我听庄学究说，今年北蒙人已经三个月没下雨了，草原都不长草了，饿死了很多人。” 顾衡：“……” 蒙人擅长骑射，分成北蒙和南蒙，其中南蒙荣格部同大胤交好，南蒙也是大胤牵制北蒙的重要盟友。 可如今情况却有所变化。 顾衡一直以为这个朝代相对而言还是比较安定的，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而且最可怕的是，京师往北数百里皆是平原，只有山海、宁城、两城可守，其他城池去岁被劫掠，还未曾恢复。 静安瞧见顾衡的表情，她开口道：“阿衡，你在想什么？” 顾衡开口道：“我在想，那个香夫人所说的黑莲圣母转世到底是什么意思？” …… 白莲教兴起时期不详，前朝似乎就有，可发展到巅峰时，还得是先帝在位之时。 先帝和那位妖妃将整个朝廷搞得乌烟瘴气，前两代皇帝打拼出来的家底被先帝二十年败光。 那位妖妃更是做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比如生挖活人的心脏，更有甚者，她还找来一些天生残疾的孩童，给孩子接上活人的残肢…… 这位妖妃还特别喜欢杀人，据说她曾经将一宫的宫女全都给蒸了。 活活蒸了。 先帝是个生育能力非常强悍皇帝，本来他有十几个儿子，二十几个女儿，但是被妖妃杀得一个手都能数的过来。 便是以顾衡的眼光来看，这位妖妃当真能算的上是妖妃。 而且民间有人传说，说这位妖妃和白莲教有关。 还有人说这位妖妃便是黑莲圣母转世，前来祸害人间，只有白莲圣母方才能将其降服。 当初和妖妃斗的便是王太后，所以民间有许多人说王太后是白莲圣母转世。 还说最后妖妃是王太后给杀得。 顾衡之前还觉得都是老百姓自娱自乐瞎编的，可现在看来，也不是不可能没有关系。 怀王给她们安排的房间非常舒适，可顾衡躺在船上去怎么也睡不着。 静安拉着顾衡的手说道：“阿衡，不要害怕，不是都已经提前商量好了吗，相信杨先生，相信五郎君，咱们不会有事的。” 事情如果真的按照杨佑业所预料的那般。 那确实应当没什么问题。 可顾衡却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第一百二十七章 来犯 顾衡第二日从床铺上醒来，她听到外头噼里啪啦的雨声。 静安还在睡觉，顾衡穿起来衣裳，走到门边朝外头一看，却见到几个身披铁甲的军士站在门外。 那军士似乎察觉到屋内的人醒来了。 便说道：“县主和公主好生休息。” 他知道静安的身份无可厚非，可为何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那军士转身从缝隙中看向顾衡。 顾衡睁大眼睛，待到看到军士的容颜之后,顿时往后退了一步。 这人不是其他人，正是那一夜杀人的那个白莲教徒。 “县主不必担心，我们教宗有过吩咐，不会伤害您。” 顾衡扶着门框，她要问什么，可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看到顾衡这副模样，他笑道：“。” 顾衡开口道：“杨师傅此刻可有危险？” 那位教徒说道：“教宗只说保您一条命。”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 “那还真是谢谢您的传话了。” 顾衡关好门,转身回到床铺,此刻静安已经醒了,静安瞧见顾衡的神色。 她担忧道：“阿衡，怎么了？外面有什么危险嘛？” 顾衡看向静安。 若嫁入荣格的人不是她，那会是谁？ 景和公主肯定不可能，那是皇帝一母同胞的公主，永宁公主有太后撑腰，自然也不大可能，那这剩下的公主中，便只有静安了。 顾衡紧紧握住拳头。 就在此时，外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顾衡去开了门，只见到一个瘦小的丫鬟对着顾衡和静安说道：“香夫人有请。” 这位香夫人便是昨日见到的那位。 她显然是跟白莲教有干系，浑身透着股诡异。 顾衡和静安走到了香夫人的居所。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子摄人心魄的香味，屋内挂满了珠帘，期间还挂着许多神像，普通人进来了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 顾衡更是两眼发昏。 只见到珠帘深处坐着一个身着黑纱的女子，这女子微闭双目，等顾衡和静安走到她身旁。 她睁开眼睛，将一个纯黑的玉镯放到顾衡手里。 “教宗说你与我教有缘,便放你们一条生路，若日后相见，你自会明白。” 顾衡有些不解，可这位香夫人，却似乎不想同她多说什么。 直接让人将她们带了出去。 离开怀王府，顾衡还有些晕头转向，静安有些不明所以，她拉着顾衡的手问道：“这是怎么了？” 顾衡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赶忙跑到杨佑业所在的客栈。 她对着杨佑业说道：“杨师傅，他们要反了！我们赶快走！！” 杨佑业面上神情十分不解，他正要开口询问，却见到阿断从外面进来，脸色十分凝重道：“城外集结了不少军队，打的也并非朝廷的旗帜，这里的局势非常不妙，我先带你们走。” 阿断带着顾衡杨佑业静安等人准备离开城池。 可此刻得到消息的可不止有他们一家，许多大户坐着马车将门口堵得是水泄不通。 静安此刻也明白过来了。 她有些惊恐地问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这里可是北直隶啊,其他地方造反这里也不该造反啊！” 静安从小生活在黄城里，如何知道外头的人过的什么日子,大胤朝政废弛二十多年，大大小小的造反也发生过几十次，可离京师如此之近的还是第一次。 顾衡看向杨佑业，她开口道：“杨师傅，我们刚进怀王府就被一个叫香夫人的关起来了，可那香夫人偏说我是什么黑莲圣母，第二日便又将我们放了。” 杨佑业看向顾衡，他幽幽说道：“当年民间传说，那妖妃也是黑莲圣母转世。” 顾衡实在不太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杨师傅也相信这种东西？” 杨佑业不置可否，此刻真定府的知府和知州站在城楼上，看着如同天降的军队，顿时慌了神。 城中的达官贵人出不去，城外的叛军已经摆好架势准备好架势攻城了。 真定府的城门并不高，而且此地也好多年未曾经历过战事。 仅仅过了一个时辰，城门就破了。 阿断赶忙带着他们回到客栈中躲着。这还是顾衡第一次经历兵变。 这个时代根本没有手机网络，所以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那些乱军到底是谁。 这些乱军到处烧杀抢掠，阿断带着几十个人将顾衡等人牢牢护在客栈二楼。 前来打砸的叛军都被一一斩杀。 可即便如此，躲在房间里的顾衡和静安依旧瑟瑟发抖，顾衡对着杨佑业问道：“杨师傅，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来地？” 杨佑业低头沉思片刻，他低声说道：“若是我猜的没错，这些人应当是青州军兵变了，他们肯定不会在此地多停留，应当只是把怀王给掳走当门面，我们只要挺过这一夜，应当就安全了。” 静安听到青州军顿时心头一凉，她开口道：“杨师傅，那京师不会有事？” 此刻傻子都能看出来，此次兵乱想必是趁着京营出兵剿匪，京师防务空虚，有些人便动了心思。 杨佑业低声说道：“若只是青州兵倒也不算危急，可若是联合了北蒙，恐怕……” 顾衡幽幽说道：“他们已经肯定已经联合北蒙了。” 顾衡此刻突然想起上辈子看书的一个细节，似乎就是在顾荣封后之后，京师被围困。 为什么顾衡印象这么深刻，因为那个时候女主顾荣生孩子了，而且还差点被王贵妃的人害死。 女主生下孩子后，北蒙便退兵了。 小说里没有具体些北蒙为何退兵，但正常来说肯定付出非常大的代价。 杨佑业倒也没有问顾衡原因，他自然也能猜出来。 此刻外面的喊杀声停止了。 顾衡长舒了一口气，静安紧紧抓住顾衡的手，她开口说道：“阿衡，你说包拯在鲁山会有事情吗？” 顾衡要头。 “不会有事，我要是反贼，肯定火急火燎地赶往京师，毕竟此时京营就在太行山，若是耽误的久了，那便是全军覆没了。” 第二天清晨，喊杀声已经停止。 阿断等人出去探查，过了一会儿便回来了，并且让顾衡等人赶紧收拾东西。 他们要出城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地狱 顾衡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了，可却没想到现实依旧残忍地让她无法闭上眼睛。 街边到处都是尸体，甚至还有一些浑身赤裸的女尸。 马上的静安忍不住吐了出来。 阿断赶忙厉声呵斥道：“快走！” 坐在静安身后的人赶忙催促马儿走。 顾衡浑身发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断以及他的手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可是在昨夜也死了一两个。 乱军之中，能活下去已经非常幸运了。 出了城门之后,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静安下了马，就到树边上拼命的吐了起来。 顾衡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方才在马上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一个被割掉头颅的女子。 那女子的眼睛还睁着。 顾衡难受的不行，没有人说话，只有鸟儿的叫声。 此刻道路两边还有不少成熟的麦地，若不是方才走过的人间地狱,谁也不会相信此处发生了这样的惨剧。 阿断对着几人说道：“咱们去太行上同公子会和，此刻回京师恐怕更加危险。” 顾衡点了点头。 静安却开口道：“阿衡，你说的叛军同北蒙联合是真的吗？” 顾衡紧紧握着自己的拳头。 她开口道：“是真的。” 静安盯着众人，她开口道：“那我们应该做的不是去太行山，而是北上，早些告诉三关守军，若是北蒙的铁骑来了，恐怕京师就真的有危险了。” 真定府仅仅十几万人，可京师却足足有几百万百姓。 阿断开口道：“公主放心，我这就派人去送信。” 静安点头，饶是顾衡也对这个小公主刮目相看。 方才见到了那么可怕的东西，却能这么快就想到而家国大事。 众人短暂修整，便往太行山方向走。 京师、紫禁城。 养心殿内，皇上扶着额头，下面跪着的大臣各个两股发颤。 “真定府离京师不过八百里，便是在这眼皮子底下，有了反贼，你们居然都不知道？” 其中一个大臣开口道：“皇上,现在最应该担心的是北蒙，据探子来报,已经有不少北蒙骑兵开始聚集了。” 空气一阵安静。 顾衡等人一路向南，还未走到地方，便遇到了民乱。 乱军来时烧杀抢掠，杀了许多官兵，很多地方本就是佃农和地主积怨颇深，如今眼见大乱。 许多佃农便将地主家围了起来，也不知道是那个先动的手，便将地主一家全数杀害。 这只是他们遇到的其中一个，这一路走来，被佃农们剥皮抽筋的地主不止一个。 还有不少农民直接联合土匪，将整个县城占据。 当真是乱成了一片，这次当真是王涧多留了一个心眼，将自己的护卫留给了顾衡。 要不然他们这些人恐怕当真要被乱民给生吞活剥了。 他们走了两日，便见到大军了。 阿断赶忙派人去报信，不一会儿几个军士将她们带入大部队。 顾衡见到了一身戎装的王涧。 此刻的王涧虽然仅有十五六岁，可身量颇高，穿着一身戎装，显得极为英气。 王涧瞧见了顾衡和静安,低声问道：“你们没事。” 静安摇了摇头,她开口说道：“皇叔此番被妖人控制，同叛军一起北上，恐怕……” 还未等静安继续说下去。 只见到一身戎装，骑在白马之上的将军纵马而来。 这将军翻身下马，摘到头盔，对着静安行礼。 “末将见过公主殿下。” 虽然这位是在见礼，可周身的气势却是把静安给压的喘不过气，她看见王御敌，赶忙说道：“舅舅，您不必这般多礼的。” 王御敌冷笑一声。 “公主殿下私自出宫，又来我这军营之中，我自然是要做到礼数周全的。” 这王御敌阴阳人起来，倒是非常厉害。 当初顾衡也是请教过的。 顾衡正要往一边躲，这位将军便对着顾衡说道：“还有县主，您倒是一点都不觉着害怕啊，在这里乱军之中，还能带着公主四处流窜，倒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顾衡被这位讽刺的无话可说。 王涧轻咳一声。 王御敌冷笑一声翻身上马离开了，顾衡和静安长舒了一口气，静安忍不住对王涧说道：“五哥哥，二舅舅当真是可怕，我觉着他比大舅舅还可怕。” 王涧笑了笑，他对着两人说道：“此番急行军，你们便跟在辎重部队后延，现在是战时，千万不要乱跑。” 顾衡和静安点头。 军队基本上没有女子，若是有，那也是见不得人的身份。 所以顾衡和静安被王涧派来的亲卫牢牢护着。 倒是杨佑业被王御敌叫去，毕竟这位当初也是极为出名的军事大家。 顾衡和静安坐在马车上，随着军队一路往北。 静安忍不住说道：“之前我觉着男子能做的事情，女子也可以做，可经历了这次，我当真害怕了。” 顾衡开口道：“害怕是正常的，咱们不添麻烦就成了。” 静安却皱着眉头说道：“可是我实在不明白，那些士兵为什么要杀普通百姓呢，他们便是恨朝廷，杀得也应当是当官的呀。” 静安实在是忘不了那一晚，街上的喊杀声，已经第二天早上满城的尸体。 顾衡低声说道：“史书上写过，农民起义的黄巢，最开始也是约束部下，可越到后来，便纵容他们去烧杀抢掠。” 静安看着外面被马蹄践踏的田地。 “踩踏的这些麦子真是可惜。” 顾衡无奈，现在正是夏收，北直隶发生叛乱，恐怕今年冬天又要饿死好多人了。 为什么说又，因为每年都有饿死的人。 顾衡还记着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恰好那一年大旱，米价非常昂贵，她们全家人饿的只能靠陈氏去青楼给人家姑娘看病的时候。 偷拿一些客人吃剩下的骨头和剩饭。 凭借着这些，他们家里头没有饿死人。 可是好些其他人没有额外生计的，都饿死了。 后来虽然没有发生像之前那么严重的饥荒，可是每年依旧会有不少地方饿死人。 如果这场战争不能迅速解决。 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人会死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残酷 可事情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大军在行至半途，突然被一股不明军队袭击，而且恰好攻击的便是顾衡静安所在的辎重部队。 杀千道箭矢朝着他们的方向袭来。 前方更是有数百骑兵将队伍给冲散了。 顾衡和静安坐在马车里，害怕地缩成一团，战马的嘶鸣声，刀剑相交的声音，钝器刺入肉体的声音。还有空气中弥漫着的鲜血的味道。 战争对于她们来说太可怕了。 静安浑身颤抖,她突然想起自己出宫之时，心里暗自下定的决心，可此刻那些决心在真正的死亡面前，变得无比可笑。 顾衡抓住静安的手，她故作镇定道：“不要害怕，会有人保护我们的。” 阿断打开车帘，他的脸上满是鲜血,似乎也受了伤。 他开口道：“公主县主，快随属下走！” 顾衡和静安赶快下了马车，坐上阿断带来到战马。 周围全都是喊杀的声音，静安哭着说道：“阿衡，我好怕啊，我真的好怕啊……” 阿断用刀劈开一道箭矢，他吩咐身边的亲卫，对着他们说道：“誓死护送，到鲁山！” 顾衡和静安被几个亲卫护送着离开。 在这乱军之中，顾衡甚至分不清敌我，她只感觉每个人都长着同样的脸，而且马上要去同一个地方。 静安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顾衡往后看去。 一柄长刀向她们砍来，那长刀若是落下了，她们就都要死了。 一瞬间顾衡有些恍惚，她甚至看到了陈氏哭泣的脸，可就在此时，一旁骑在战马上的阿断飞身上前。 长刀划过他的胸膛，热血暴露在初秋微凉的空气中。 顾衡：“阿断！！” 阿断嘶吼道：“快带他们走！！！” 一旁的亲卫狠狠地抽了一鞭子，马儿带着顾衡和静安往外面逃。 顾衡满脸泪水,静安浑身颤抖。 许是老天可怜她们，天上居然下起了大雨，山脚下一下雨便起了雾，她们终于甩掉了后面的追兵。 而保护她们的亲卫也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 那人摘掉自己的头盔，露出满脸的络腮胡，他对着顾衡说道：“你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顾衡蹲在地上，她捂着头，无比难过地说道：“阿断死了，他跟我们一样大，怎么就死了呢！” 赤虎冷笑一声。 他将自己身上佩戴的刀刃插到土地上，他一把拽起顾衡的衣领，他开口道：“在这个世界，人死了是很正常地，你有什么好哭？你以为到了外面，还跟京师里面一样，有人护着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顾衡鬓发散乱，双眼通红，她抱着自己的胳膊,抬头看向赤虎。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没有想过要当那个改变一切的人……” 赤虎从地上拔出刀，指着顾衡。 “可你答应过我的，你在牢里答应过我的！你说你要肃清北直隶官场，你说你要给那些遭受苦难的百姓做主！” 静安挡在顾衡身前，她很害怕，可依旧抬起头来看着赤虎。 “阿衡是真的打算那么做的，我从宫里出来，她亲自跪在杨佑业面前求他，让他帮忙，她是想要做到自己承诺的，可是她是个女人，她不能当官，也不能领兵，所以她只能偷偷出京。” 天上响起惊雷。 静安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非常难过。 “你是不是以为我们这些天家女子活的很自在啊？我一个大胤公主为什么要偷偷跑出来？因为如果我不跑，我就要嫁到北蒙，阿衡在京师那么风光，可也可能会被嫁给荣格部！” 赤虎深吸了一口气，他放下刀。 他仰起头看着漫天的雨水。 顾衡看着赤虎，她低声问道：“你可以自己跑啊，为甚还要来救我们？” 赤虎看着顾衡，他低声说道：“我可能对你还有一丝奢望，灭我赤虎寨的是个女子，我并不小看女子。” 顾衡从地上站起来，她开口说道：“我总觉得有些古怪，这次袭击我们的军队，有些不对劲……” 赤虎开口道：“这里面有一大半都是太行山的山贼。” 顾衡眼皮子一跳，她开口说道：“所以，这次反贼还联合了太行山的山贼？” 赤虎低声说道：“当年赤虎寨还在的时候，曾经来过一伙儿很奇怪的人，说是前朝太子的人，可前朝太子不是早就死了吗？” 顾衡顿时眼皮子一跳。 当初先帝离世的时候，是立过太子的，那太子乃是妖妃的养子，被妖妃祸害这么多年的大臣们自然容不得这样一位储君，找了一个机会将那位太子废掉了。 幽禁在西苑中，只呆了一年便死了。 如果那位太子长到现在，应当也成年了。 赤虎开口道：“当初我只以为是在装神弄鬼，便把人打发走了。”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她觉得心口有些痛，不远处传来人声，赤虎赶忙将静安和顾衡拖到马上。 他也翻身上马。 在雨中赶路，静安在前面骑马，顾衡抱着静安，她在仔细思索。 躲藏着胡宅中的那股力量，以及端王让她停止调查胡家贵子的事情，以及眼前种种，她似乎描摹出一个大概的轮廓，可又始终看不清楚藏在最里面的人是谁。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 马儿都累死了。 赤虎背着顾衡往前走，静安伸手探了探顾衡的额头，她哭着说道：“阿衡，你挺住啊，你平常身体不是很好嘛？为何病的这般严重？” 顾衡嗓子干的要冒烟了，她的双眼无神，始终想不出来要怎么办。 赤虎冷冷说道：“你到底还是穷苦人家出身的，怎么身体还没有从小娇生惯养的公主好？” 顾衡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们走了好久好久，总算到了鲁山。 鲁山大部分士兵都被抽调走去支援京师了，前太子的叛军足足有十万之众，青州军，宿州军，以及怀王、陈王等皆反。 北直隶部分还兴起了两股势力颇大的农民军。 鲁山并非战略要地，除却草药也没有什么重要物资。 此刻倒也算安全。 顾衡和静安失魂落魄地回到她们离开的那个客栈。 第一百三十章 结局 此刻包拯的身上的伤还未大好，他穿上官服准备带着自己的几个亲卫赶回京师。 静安看到包拯这般模样，她也不顾及什么，直接跑到包拯身旁，拉着他的衣衫。 “你现在去京师太危险了，哪里到处都在打仗，你万一死了怎么办？” 包拯看着静安,他低声说道：“公主，臣是大胤的臣子，朝廷有难，自当肝脑涂地。” 包拯就要拉紧缰绳往外走。 顾衡明显感觉到他骑马的时候，动作不太流畅，顾衡对着赤虎说道：“你拦住他,他的伤还没好，怎么去打仗啊？” 赤虎挡在包拯身前，顾衡几乎快要昏倒了,她看着包拯，开口说道：“包大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去做，你先不要走好不好？” 顾衡说完后，再也支撑不住，昏倒在地。 …… 如今鲁山人心惶惶，静安好不容易才给顾衡找来大夫，大夫给顾衡开了药。 说顾衡这次的风寒很严重，若是不好好休息，恐怕脑子都给烧坏了。 静安想要开玩笑说顾衡本来也没有多少脑子，可看到大家严肃的表情，便把这些话放在了心里。 顾衡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到一个极美的女子坐在开满白色莲花的池边，那女子朝着顾衡露出一个笑容。 她似乎在哭，又似乎在笑。 “我错了。” 那女子似乎有魔力一般，顾衡跟着她念。 “我错了！” 顾衡哭着说了无数遍我错了，饶是静安也吓坏了，她将顾衡抱在自己怀里。 “阿衡,你到底怎么了？打仗又不是你的错！” 顾衡醒来之后,猛然深吸了一口气。 情绪终于缓了过来。 她开口说道：“我没事，就是做了一个梦。” 此时包拯站在她的床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他开口问道：“你昏倒前对我说的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顾衡开口道：“前太子或许在过山寨。” …… 王涧与王御敌带着大军赶往京师，路上被两股军队拦截再加上各路出现了许多叛军，落后了许多。 据前方探子来报，叛军主力已经到京师了。 如今京营不过一万人，根本不是叛军的对手，加上北蒙已经突破了第一道防线。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兵临城下，如今情况当真是十万火急。 王御敌每日都在开作戦会议。 王涧得空出来用膳，却见外面一个亲军，他低声说道：“都尉，后方传来消息，辎重部队遭遇敌袭，死伤惨重。” 王涧眉头紧皱，他开口问道：“县主和公主呢？” 亲卫道：“失踪了，阿断死了。” 王涧呼吸一窒，微微叹了一口气,他低声说道：“派人去寻找公主和县主的踪迹,将阿断的尸首好生安葬。” 那亲卫似是不忍,但还是如实相告。 “已经找不到他的尸首了。” 王涧拳头紧握，最终摆手让亲卫下去了。 王御敌从帐内出来，他冷冷说道：“战争便是如此的残酷，那两个贪玩的县主和公主恐怕早已经死了，只是你需得知道，他们死了，朝廷追究只会是你的责任，若是当初你将她们送回京师，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王涧无法反驳。 王御敌说的对，都是他的错，他不应当一时心软，也不应当被青春年少的那点私情迷惑了理智。 他也看过顾衡写的那些话本，话本里清纯靓丽的少年少女一起闯荡江湖。 他当初看了只觉着有趣，同她在一起时间长了，便觉得他们或许也能和书里一样。 可现实和话本终归是不同的。 王御敌见到王涧如此，顿时冷哼一声。 “你和你母家的人一样，总是妇人之仁。” 王御敌说完之后便离开了，杨佑业走出来看着脸色苍白的王涧，他拍了拍王涧的肩膀，低声说道：“两个丫头肯定没事儿，特别是阿衡，她绝对不会有事儿的。” 王涧抬眼看向杨佑业。 “先生为何如此笃定？” 杨佑业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他开口说道：“我当初在大牢里第一次见到顾衡，就知道了，至于为什么，等咱们打赢这场仗我在告诉你。” …… 顾衡等人修整过后，便骑着马往太行山走，他们此次走的并非大路，而是乡间小道，而且他们是跟着一群逃难的村民。 一路上遇到了许多乱军，倒是也未曾蹂躏他们这些一看便没有多少油水的穷苦老百姓。 顾衡和静安脸上全都是泥土，头发上也是泥土，看着就和那些逃难的村民没有什么两样。 包拯则是被人抬着，一路命不久矣的样子，这般打扮自然没有多少人敢轻易接近。 修整之时，静安偷偷问顾衡。 “阿衡，你怎么这么确定他就在过山寨呢？” 顾衡有些难言之隐，她开口道：“到了便知道了，我不会骗你们的。” 包拯道：“若是找到了他我们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带着人去京师对峙？” 顾衡开口说道：“京师肯定能守住，我们要做的是把藏在京师里的人给抓出来。” 当然能守住，顾荣生完孩子之后，北蒙就退兵了。 虽然顾衡死活想不起来为什么退兵，但是结果是守住了。 静安睁大了眼睛。 “我们找前太子就是为了揪出那个人？” 顾衡点头，她对着静安说道：“这也是我们立功的最后机会。” 静安一听到立功，顿时来劲了，她咬了一口难吃的要死的窝窝头。 “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到时候让皇兄对我刮目相看。” 饶是顾衡也不得不感慨，静安真是个小太阳。 顾衡突然觉着有些恐慌，如果是以前她对书里面人物的命运肯定不会在意。 因为那只是一本书。 可是阿断死了之后，她却突然很后悔，她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全文背诵，她为什么记不住那些最重要的东西。 她为什么明明看过了结局，却依旧被命运牵着走。 她真的好后悔。 静安在憧憬，赤虎低着头，只有包拯疑惑地看着顾衡。 顾衡朝着包拯露出一个笑容。 “包大哥，我希望你们都能有一个很好的结局。” 静安听到这话，顿时板起脸。 “你是不是写话本写多了？我们的结局肯定是我们自己说的算呀。”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京师光景 他们一路往京师走，正好许多北直隶百姓逃难的路线也是这一条，所以一路上有许多人结伴，那些乱军见到他们这种穷苦百姓，倒也不会多加盘剥。 顾衡和静安等人便趁着夜色，脱离了流民的队伍。 直接离开了官道，开始走起了小路。 只是包拯身子不大好,他们走的慢了些。 一路上都是小路，又加上前些日子下了大雨，所以路非常难走，他们走到了晚间时分，方才翻过了一座山。 赤虎看着顾衡，他低声说道：“你答应我的事情，有生之年可否做到？” 顾衡对着赤虎说道：“赤虎大哥,不妨想的远一些，整个大胤的百姓也处于水深火热之间,也需要我们去拯救。” 顾衡说的一本正经，可是赤虎却一个字都不信。 赤虎看着顾衡，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你倒真是个人才，忽悠人一套一套地，若不是看你是个女子，我早把你的脑袋给打烂了。” 顾衡听到这句话，顿觉脑袋一阵疼。 他们足足走了五六日，方才赶到了京郊。 如今王御敌的京营正在和叛军打消耗战，京师高耸的城墙上已经放满了大炮，射程远，但是杀伤力却极为有限。 虽然京营如今和乱军对战占据上风，可据北方的探子来报，北蒙已经率领数十万骑兵前来支援，最迟两天就能到。 大胤的三关果然没有守住，虽然是意料之中，可到底却是一个最坏的消息。 顾衡等人到了京营，顾衡拿出了狗皇帝给自己的令牌,方才被人带到了王御敌的大帐。 王御敌身量颇高，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顾衡和静安，静安有些害怕地喊了一句。 “舅舅……” 王御敌冷笑。 “末将不敢。” 王御敌对着身旁的王涧说道：“趁休战期，将她们送回京师。” 王涧领命，静安想开口说什么，却意识到自己没资格说话。 王涧带着两人离开，顾衡看着王涧的背影，心里头非常的愧疚。 静安先开了口。 “五哥哥，对不起，阿断他为了救我们，死了。” 王涧淡淡说道：“不过是一个奴才，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静安知道王涧生气，便继续说道：“他不是奴才，我知道他同你从小一起长大，都是我太任性……” 顾衡突然拉住静安的手。 她开口道：“公主，跟你没有关系，如果不是我自不量力，你也不会同我一起出京，是我的错。” 王涧并未说话，只是带着几名亲卫，亲自将顾衡包拯静安等人送回了京师。 由于城门紧闭,他们是坐在篮子被人拉上城墙地。 顾衡和静安脸上带着白布。 可顾衡出城的事情，早就人尽皆知了。 毕竟杨佑业在真定府炫耀自己的徒弟，办得那一场诗会，那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也随着战争传到了京师。 叛军扯得是怀王的大旗，而这位离经叛道的县主幕僚则在诗会上，专门引那怀王入内详谈要事。 许多人猜测县主幕僚的徒弟，就是县主本人。 顾衡被拉上来，方才下了城门，便被一辆密不透风的马车给装了进去。 她和静安一起被两个身高体壮的嬷嬷给抓住了手，并且用尚好的丝绸堵住了嘴，蒙住了眼睛。 静安想要挣扎，却被嬷嬷压得更紧了。 马车不知道走了多久，她们被嬷嬷们提了下来。顾衡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感觉到有无数盯着自己。 一个嬷嬷摘掉了顾衡脸上的眼罩。 顾衡还未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便听见嬷嬷喊道：“县主，请伸手。” 顾衡下意识伸手，然后啪啪啪十几个板子下来，顾衡的手皮开肉绽。 她疼的哇哇直叫。 静安也被嬷嬷打了好几板子手板。 她哭的直接想爬起来打人。 此时她们俩似乎是在一个大殿里，顾衡疼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随后赶来的荣皇后见到顾衡如何，顿时脸上一阵心疼，可是看到面如冰霜的太后。 顿时又往后退了一步。 荣皇后的肚子已经很大了。 只听到太后说道：“真不愧是皇后的妹妹，居然敢带着公主出去，还惹出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可知如今外面怎么传言？” 太后一想到这些就生气。 她对静安并不喜欢，也未曾留在身边养活，只是觉着这丫头太过欢脱，不似其他公主那般娴静。 静安赶忙趴在地上给太后磕头。 “太后娘娘，是我自己想出去玩的，跟阿衡无关。” 太后听到静安的这般说辞，顿时有些不悦。 “好啊，出宫几月，居然也敢称我，从小教你的礼数，你都忘了吗！” 静安赶忙匍匐在地上。 她确实有些忘了。 荣皇后赶忙说道：“母后，阿衡的性子一贯如此，且皇上确实对她有些不一样的期望，所以……” 太后听到这些话顿时心生厌恶。 “所以就任由她胡闹？哀家知道你们心里如何想的，哀家不贪恋权势，但是也不能容忍这样祸乱宫闱的人！” 太后看向顾衡的目光，已经带了些许杀意。 这是顾衡和荣皇后没想到地。 顾衡猛然抬起头来看着太后，她低声说道：“太后娘娘，我有些话想单独同你说。” 太后顿时一愣，可看着顾衡的神情，却还是同意了。 荣皇后担忧地看着顾衡，顾衡一言不发地站起来，也无人为她包扎，顾衡一路走去。 满地都是鲜血。 到了一处僻静的宫殿，周围的奴仆也都被屏退。 顾衡跪在地上，对着这位纵横两朝的太后说道：“太后娘娘，皇上想要扳倒您，可您却一直未曾做过真正有效的反击，您是有机会夺取皇上的权柄，可您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 太后顿时一愣，她冷冷看向顾衡：“因为哀家是大胤的太后，他是唯一有能力做好皇帝的皇子。” 也就是说，这位太后其实并无选择。 顾衡继续问道：“小皇子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嘛？” 太后顿时暴怒，她猛然拍了一下桌子。 冷冷说道：“主少国宜！这是亡国之相！” 顾衡却开口说道：“您虽然不是这样想的，可是有些人却是这样想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诅咒 世上有不贪恋权柄的人嘛？ 或许真的有。 太后看着顾衡，如果她一定要杀顾衡，便是狗皇帝也没有任何办法。 就跟太后铁了心要大胤姓王，那谁也没有办法。 但是太后终究还是在意后世史书的评价。 她在先帝去世后，操持朝政十年，将风雨飘摇的大胤拉回正规。 她不想再让这个国家陷入泥潭。 太后冷冷说道：“给哀家一个让你苟活于世的理由。” 顾衡看着太后，她开口说道：“我做的所有事情,并不只是为了姐姐和兄长，也是为了大胤。” 太后哈哈大笑，似乎对顾衡极为不屑。 “只是一个玩弄权术的小丑而已，为了大胤？你倒是挺为自己脸上贴金。” 顾衡想要握拳，可是手上都是伤口。 “太后，我是个女子,可是也有一番报国之心，我此次敢回京,自然是有保命的法子。” 太后颇为感兴趣,她看着顾衡。 “什么法子？” 顾衡低声说道：“让北蒙退兵。” …… 顾衡从偏殿出来的时候，静安都快急死了，虽然她自个儿手上满是伤口，但是依旧问宫女太监要了纱布，给顾衡包上了手。 太后身边的蓉姑姑走出来，冷冷地看了顾衡一眼。 “太后吩咐，让县主好生抄经，每日送到慈安宫里头。” 顾衡赶忙跪下领旨。 静安顿时有些气愤，她笑声嘟囔道：“你的手都伤成这样了，如何抄经。” 顾衡笑着说道：“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 荣皇后看向顾衡，她低声说道：“阿衡，太后恐怕容不了你几时了，你好生呆着，本宫会想办法，千万不要再惹什么是非了。” 顾衡知道她也是在担心自己，便点头什么都不说了。 顾衡准备回自己的家，静安也想跟着一起去,却被几个管教嬷嬷给拦下了。 管教嬷嬷也不管静安方才受过伤,直接一个戒尺，疼的她龇牙咧嘴。 顾衡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县主府。 春花和紫荆两人都快着急死了，见到顾衡回来，紫荆顿时放下了心。 紫荆拉着顾衡猪蹄一样的手，她十分心疼地说道：“县主啊，你怎么每次出去，都是受苦受难，这也太倒霉了。” 顾衡顿时一阵无奈。 “你这丫头，瞎说什么大实话。” 春花在一旁说道：“县主，包允姑娘等了您很时间，您要不要见见她。” 顾衡赶忙说道：“让她进来。” 包允一进来便对着顾衡说道：“阿衡，我哥哥呢，他没人没事。” 顾衡摆手说道：“包大人没事，就是受了点伤，应当是在太医院诊治。” 包允那脸色顿时不好，顾衡赶忙补充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没有性命之忧，应该需要述职，过不了几日就能回家了。” 包允这才放心离开。 紫荆有些不悦道：“小姐也受伤了，她怎么不关心关心小姐。” 顾衡顿时一阵无奈,她笑道：“每个人自然是关心自己最要紧的人了，我走的这些日子，京师里可发生什么事儿？” 紫荆开口道：“有的，这很多人都说，您和前朝的妖妃一样，不过妖妃是白莲圣母，您是黑莲圣母。” 说起来这白莲教其实并非大胤本地宗教，而是北蒙的传统教派和大胤本地教派融合。 北蒙也有所谓的白莲圣母和黑莲圣母。 顾衡顿时眼皮子一跳，她开口道：“什么时候开始传的？” 紫荆仔细思索了一阵。 “我也记不大清了，就是您走不久，我听了这个特别生气，还找公子去帮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越传越邪乎，还说您是妖怪附身到皇后妹妹的身上，真正的皇后妹妹早就死了。” 顾衡：“……” 紫荆看到顾衡这副表情，顿时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县主，您该不会真的是妖怪！” 顾衡顿时一阵无奈，她想伸手打紫荆，可自己的手早就没有知觉了。 “我要是妖怪，会任由那些人打我，早就把她们一巴掌拍成肉饼了。” 顾衡这话说的下人，紫荆顿觉自家小姐更像妖怪了。 顾衡也懒得跟紫荆多说什么，她开口道：“你到外面，给那些说书人前，就说我是黑莲圣母，最好传到城外去，让那些乱军也知道。” 紫荆顿时惊掉了下巴。 “县主，难不成您想被人抓了烧成烤全人啊，这这，哪有这样找死的呀！” 紫荆实在是不理解，顾衡也懒得跟她解释。 “你家县主我若是不行动起来，过不几天就得被人赐下白绫。” 顾衡心里头也极为郁闷，旁人的主角都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为啥她活的这么憋屈！ 紫荆看着自家县主那一副愤懑不已的表情，虽然不理解，可还是照做了。 紫荆离开之后，顾衡的宅邸里，自然是来了两位熟人。 端王带着肃王前来。 顾衡抬眼看了二人，有气无力道：“丫鬟出去了，我现在只有一对猪蹄不方便给二位爷倒茶，自便。” 饶是严肃的端王也忍不住笑了。 “阿衡还真是苦中作乐。” 肃王看了看顾衡包成猪蹄的手，摇头道：“若是下次你再敢带着我妹妹出去乱跑，我也打你。” 顾衡自然不怕肃王，她梗着脖子说道：“谢谢，下次还敢。” 肃王正要打人，却被端王拦住了。 端王开口道：“太后对你有了杀心，便是皇上与本王恐怕也……” 顾衡冷笑一声。 “若是靠你们，我早死八百回了，这一次我要玩个大的，从此以后，谁也不敢杀我。” 肃王看到顾衡这一副要把人生吞活剥的模样，顿时吓道：“咋地，你要出城门把那北蒙骑兵头头的头给拧掉不成？” 顾衡冷笑一声。 “差不多。” 肃王顿时不可置信，他伸出手敲了敲顾衡沉甸甸的脑袋。 “这，这打的是手不是脑袋啊，应该没坏啊。” 顾衡开口说道：“我便是把那北蒙将领的头给拧掉了，北蒙大军也不会退。” 端王似乎察觉到一丝丝端倪。 他看向顾衡，低声问道：“你准备做什么？” 顾衡开口：“我要给北蒙人下一个诅咒。” 第一百三十三章 准备 肃王看着顾衡这副模样，顿时皱起眉头，他想要伸手让顾衡清醒一下，可又想起自己此时已经是有妇之夫。 便轻咳一声。 “你这是出去一趟把脑子给丢了，怎么说这些不着调的话。” 肃王是一百个不信，端王却低声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你要怎么给北蒙人下咒。” 顾衡看着端王,她低声说道：“北蒙兵临城下之时，殿下就知道了。” 就在顾衡回京的第二晚，北蒙铁骑冒着秋雨纷至沓来。 本来占据上风的京营因为北蒙铁骑的到来，不得不转攻为守。 大胤的骑兵非常有限，且都在西北边陲，如今虽然四路大军都在往京师行军。 可若是乱军和北蒙强攻京师，却也不是不可能。 最主要如今粮道已断，京师数百万人的口粮仅能在支持一月。 便是在此时，城中的粮食已经悄悄上涨。 朝廷赶忙颁布懿旨,收购所有米面，由朝廷统一发放。 可即便如此，已经有不少百姓家中的米缸见底了。 据说这次叛军还带来了十几门威力非常巨大的火炮，连续朝着外城轰了好几天。 外城的城墙非常厚，足足几十丈高，便是轰上半个月，城墙也不会有事儿。 可每次听着火炮的声音。 外城的百姓自然是人心惶惶。 顾衡跟着紫荆到外面买菜，便听到有人在议论，说是他在城墙上当差的表弟说，北蒙人如今已经到了。 北蒙一来便在同京营的战斗中活捉了一千多人。 北蒙人野蛮，为了激将皇帝，并且将那些人的头颅用长长的木棍串起来。 还让俘虏来的百姓朝着京城里的皇帝喊话。 大意便是说，大胤的皇帝是个缩头乌龟，根本不配坐江山。 北蒙此次来的是大王子扈尔汉，他长得人高马大，看起来足足得有二百斤，一脸的络腮胡。 他一掌将怀王推出去,怀王看了看身后的青年人。这位青年人带着盔甲，看不清容貌。 怀王扯着嗓子对着城墙上的兵部尚书说道：“王太后伙同陈太师谋大逆，杀害先帝，迫害太子，如今太子重现，是时候重归月明，执掌山河了！” 城墙上的人不为所动，扈尔汉顿时冷笑，他吩咐身旁的侍从拿来自己一百石的弓箭。 扈尔汉拉开弓箭朝着那兵部尚书所在的地方射出一箭，稳稳正中兵部尚书的头顶。 兵部尚书顿时吓得两股发颤。 顾衡听到的版本是兵部尚书吓尿了。可见普通老百姓对这些当官的毫无信任。 顾衡从茶馆里出来，眼见外面似乎来了一个熟人。 正是包拯，包拯伤势大好，他带着顾衡到了自己的居所。 乃是一个两进的院子。 包允给她倒了茶，包拯沉声问道：“你之前说，京师里有内应，可是有什么证据。” 顾衡对着包拯说道：“你查一下京师的白莲教的事情，还有……秦阁老。” 包拯顿时一愣，白莲教的事情还好说,可这秦阁老若是能查,狗皇帝肯定早就查了。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她开口道：“当年秦阁老为了脱罪,将各个世家十年来借朝廷的银子全都一笔勾销，太后为了获得秦阁老的支持，默许了这些事情，而一直主张还清欠款的胡阁老则被冠上了谋反的罪名。” 这些事情本该是朝廷密辛，可却被顾衡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 顾衡继续说道：“在出京之前，前朝户部尚书将这件事情最后的线索告诉了我，包大哥，如果说之前我还有退路的话，那现在的我根本没有退路了，皇上刚动了查这件事情的心思，有些人就造反了……” 包拯深吸了一口气，他看向顾衡。 “我只求无愧于百姓，至于党争，我无意卷入。” 顾长风如今已进入中枢，这样的荣升速度，更古未有，他身边更是围绕了一小波青壮官员。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 她疲倦地说道：“包大哥，我和我哥哥不是一路人。” 包拯不在多说什么，他点了点头。 顾衡准备起身离开，这包拯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斟酌片刻问道：“公主殿下如何了？可有受到责罚？” 顾衡看到包拯脸上微不可查的担忧，她顿时笑了笑。 “她现在在宫里，应该过得很好。” 包拯低声说道：“是啊，她是公主，本该过的很好的。” 顾衡不在说什么，抱拳转身离开。 她坐上去宫城的马车，紫荆在马车上越发成熟的县主，忍不住开口说道：“县主，奴才觉得你现在有种大人物的既视感。” 顾衡听到这些话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看着紫荆。 “那借你吉言。” 紫荆似乎又想到这句话有些不对劲，她赶忙说道：“那可不行，若是小姐成了大人物，以后就没有男人敢娶你了。”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无奈。 “你放心，现在也没人敢娶。” 马车到了宫城，顾衡这张脸混到现在也算是宫门常客了。 守门侍卫给顾衡放心，顾衡从马车上下来。 一路走到了顾荣的坤宁宫。 陈氏瞧见顾衡到了之后，意料之外的竟然没有生气，并且没有脱下鞋给顾衡来一个大嘴巴子。 反而是冷冷地瞧着顾衡，像是在瞧什么晦气的东西一样。 顾衡看到陈氏如此，顿时话都说不利索了。 顾衡畏畏缩缩地说了一句。 “娘……” 陈氏冷笑一声。 “我哪敢当你娘，你分明是我娘，把公主给拐出去，差点被乱军给杀了，你是不是觉着我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所以要给我找点刺激？” 陈氏已经开始伸手了。 顾衡下意识地往外面躲，此时顾荣过来，将顾衡护在身后，她开口说道：“娘，阿衡是有苦衷的。” 陈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顾衡。 “苦衷苦衷，你们一个个都有苦衷，如今我已经找到了当年顾家被陷害的证据，可你们一个皇后，一个大臣，却不肯帮你娘。” 顾家当年的事情和太后秦阁老有关，若要大动干戈，恐怕就直接等于要彻底清算当年的人。 如今的狗皇帝是没有这个能力地。 第一百三十四章 孤注一掷 可陈氏哪里会管，她只知道自己盼了这么多年的为夫沉冤的梦想即将实现，可自己的儿女却不帮她。 陈氏冷下一张脸。 “你们就是贪恋权势，你和你哥现在不姓顾姓陈，所以顾家的事情，你们都不管了是。” 顾衡此刻才明白，原来顾长风是靠着那件事情说服陈氏的。 陈氏这辈子最大的两个愿望。 一个顾衡嫁出去,另外一个就是能为顾家沉冤得雪。 眼看现在让顾衡嫁出去太不现实，所以便想去做另外一件事情。 可这两件事情都非常难。 顾衡拉着自家娘亲的手。 “娘，你放心，这件事情交给我，我一定会让害咱们顾家的人得到应有地惩罚。” 陈氏听到顾衡这般说，顿时喜出望外，也不想着去打顾衡了。 “你说话算数？” 顾衡赶忙打包票：“您就放心,我这人向来说话算数。” 好不容易安抚好陈氏，芍药带着陈氏下去休息，顾衡看着肚子高高隆起的顾荣。 她开口道：“姐姐，你什么生？” 荣皇后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浮出一丝丝暖意。 “大夫说，就这几天了。” 此刻已经是秋末，天气越发冷了起来，荣皇后穿的厚了些。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 她伸出手摸着顾荣的肚子，她似乎在唇语着什么，荣皇后有些不解，她对着顾衡问道：“你怎么了？” 顾衡露出一丝微笑。 “我只是希望她能早些出来，她是这个国家的希望呢。” 荣皇后以为顾衡说的她是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本宫也希望他是个皇子，这样的话，他若是成为太子，我们顾家，便能安稳了。” 顾衡看向荣皇后。 很可惜，这是个可爱的小公主。 顾衡自然不会触这个霉头。 顾衡斟酌开口道：“姐姐，皇上可有时间见见我？” 荣皇后顿时一愣,她开口道：“陛下，正在为叛军的事情忧心，他也……不愿见你。” 顾衡自然知道其中的意思是什么。 她苦笑一声，又在宫里头呆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坤宁宫。 顾衡去了临西宫，据说静安被太后禁了足。 可是临西宫的宫墙非常矮，顾衡趁着没人，让紫荆扶着自己，她直接从宫墙爬了上去。 正好遇到了浇花的豆儿，豆儿瞧见顾衡顿时跟瞧见瘟神一样，正要喊人，却被顾衡捂住了嘴。 “还想让你家公主被罚嘛？” 豆儿赶忙闭嘴，一脸不情愿地带着顾衡去见了静安。 一进宫殿，顾衡就呆住了。 只见到静安似乎在写什么东西，静安的字写得比顾衡好多了，只是文采比顾衡还要抠脚。 顾衡凑到跟前，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丫头写的是话本。 顾衡看这话本的情节,顿觉有些熟悉。 顾衡皱起眉头问道：“你写的什么？” 静安发现顾衡来了之后,顿时睁大了眼睛。 “阿衡，你来了太好了,这几天我闲着没事干，就写了个话本，名字就叫做公主游记，马上完稿了，等写完了，你帮我出版好不好，稿费咱们五五分成。” 顾衡摇了摇头说道：“你这文采不行，我先拿去让包大哥替你润色润色。” 静安顿时睁大眼睛。 “包大人还有这么一手呢？” 顾衡点头。 “对了，包大哥还问起过你呢。” 静安点了点头，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太后让你抄的佛经你抄了没？” 顾衡摇头：“我在心里已经抄过了，自然是不用再抄的。” 饶是静安也忍不住在心里给顾衡竖了大拇指。 玩笑开完，静安对着顾衡说道：“你偷偷翻墙来，难道就只是为了看我？” 顾衡堆笑道：“自然不是，我现在要干一件大事，需要城防的牌子，你十三哥不就是管城防的嘛？” 静安顿时睁大眼睛。 “你这家伙想要干什么，现在这种情况，说出去别人会以为你要造反的！” 顾衡赶忙解释道：“我肯定不是开城门啊，我就是想上城墙上，表演一下。” 饶是静安也觉得此刻的顾衡脑子出问题了。 她开口道：“你去城墙上干什么？难不成要给北蒙人讲笑话助兴，他们也听不懂啊？” 顾衡顿时一愣，在她极为周密的计划中，还遗漏了一环。 她不会北蒙语，需要找个翻译来。 静安看到顾衡这个表情，顿时惊恐道：“你真的要这样做啊，阿衡，不要胡闹，这是两军交战，跟之前的事情完全不一样。” 顾衡当然知道。 顾衡开口道：“可是如果我不这么做，我就没有活命的机会了，太后想要杀我，没有人保住我的狗命。” 顾衡说的颇为诙谐，静安听到狗命二字，顿时无奈道：“阿衡，有时候听你说话，我真的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顾衡拍了拍静安的肩膀。 “笑，总比在我死后哭强。” 饶是静安也没有办法再开玩笑了。 静安看着顾衡，她低声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嘛？” 顾衡看着静安，她回答道：“如果在离开京师钱，我能任命去联姻，那我可能还能活命，可是我和你一样，都想活的自在点，现在我已经没有选择了。” 静安看着顾衡，她深吸了一口气。 “好，我帮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帮你，都会相信你的，阿衡。” 顾衡的眼睛有些酸涩。 静安继续说道：“我明日就把东西送到你手里，希望能帮到你。” 顾衡点头。 她拿过静安写的话本，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故事，故事里女主和女2都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顾衡：“这个话本真有意思，我给你找最好的画师，再让包大哥给你润色润色，肯定能卖的很好。” 静安开口问道：“阿衡，你没有去找皇兄嘛，他是皇帝，这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嘛？” 顾衡低声说道：“皇上不肯见我。” 其实顾衡想叫那厮狗皇帝，可话又咽了回去。 静安有些难过，她看着顾衡，最后什么也没说。 顾衡离开皇宫，托人将静安的话本送到了包拯的府上。 而顾衡则在自己的屋里头，准备提前写一下自己的台词。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下诅 北蒙地处极北荒寒之地，没有适合耕种的土地，所以以畜牧业为主要生计。 南蒙有部分可耕种的土地，受大胤教化颇多，可也有一大部分是只合适放牧的草原。 而在这种土地上，往往会诞生好强善战的武士。 北蒙已经围城十几日了，城内的百姓刚开始还能吃上白米,现在基本已经买不起了。 而且时不时传出京营又死了多少人，甚至连他们的大将军王御敌都已经被人伤了一只眼睛。 一时间人心惶惶。 顾衡却在家里头学起了北蒙语，教顾衡北蒙语的是一位北蒙大胤的混血儿。 三十多岁，名唤阿依莫。 阿依莫的母亲被北蒙骑兵掳回去，生下了她，备受苦难,阿依莫在草原生活了十几年，后来随母亲回到了大胤。 因为她的容貌和身份一直没有嫁出去,母亲死后，更是孤身一人来到大胤都城。 因懂得北蒙语和大胤语，便在此生存了下来。 阿依莫说，北蒙人最害怕的就是下白毛风，一旦天上下起了大暴雪，在草原上便再也没有了回家的方向。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上天降下可怕的瘟疫，所有的牲畜和人都会死去。 阿依莫说，在她七岁的时候，草原上曾经出现过一次特别可怕的瘟疫。 人畜共患，一个冬天过后，那片草原所有的牲畜和人都死了。 当然也有活下来地人，可是活下来的人被大王用箭全部射杀了。 顾衡其实也在思考，原书中令北蒙突然撤退的变故是什么，她猜到了可能是瘟疫或者是天灾。 或者说是政变。 反正无论是什么，只要北蒙退兵，只要她在京师所有人面前演这么一出戏，那她就能保住狗命。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轻易地威胁她的性命。 这一日天阴沉着，京师的守军已经疲惫不堪，城墙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弹坑和箭矢。 没办法，北蒙人的箭太准。 甚至有一位守军将军被人射瞎了了眼睛。 十几个箭术了得的北蒙战士，更是将京师放出的信鸽射掉了好几只。 这番挑衅，有不少热血上头的士卒想要开成同北蒙人决一死战。 可是令人意外的是，那位年轻的皇帝，却异常的沉得住气。 无论北蒙人如何挑衅，他都只是下令死守京师。 饶是顾衡也不得感慨，能在先帝和妖妃的嚯嚯下成功继承大统的皇子，果然忍功了得。 顾衡坐在马车里，等着夕阳的到来。 街道上人烟稀少，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京师的十月已经有些冷意，她一身黑衣，她比之前要高了不少，皮肤也比之前要白。 若是故意伴做巫师，倒也挺像。 马车外是紫荆和阿依莫，紫荆掀开马车的帘子，对着顾衡说道：“县主,太阳快落下了。” 顾衡掀开车帘,瞧见了那轮快要沉下的太阳。 “好。” 顾衡下了马车，她头上带着斗笠，他们走到城墙处，守卫见到顾衡手里的城防令牌，便将她放了上去。 此刻两方都已经鸣金收兵，城墙上的士兵也换了防。 顾衡走到城墙上。 看顾衡的打扮和身边的丫鬟，便知道必然非富即贵，守城的将军看到顾衡，赶忙过来询问。 顾衡拿出狗皇帝给自己的令牌。 将军狐疑道：“锦衣卫的人？此处可是城防重地！” 顾衡冷冷看向守城将军，她开口说道：“我乃龄德县主，今日前来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还请将军给我一炷香的时间。” 顾衡摘掉面纱，露出那张精致的脸庞。 顾衡这段时间的名声异常响亮，这位将军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有些语塞。 “县主……” 顾衡深吸一口气，太阳马上就要下去了。 顾衡给紫荆和阿依莫一个眼色，只见到两人将写满了字的银票往下扔，都是十两的银票，这些银票顿时如同雪花一般，在夕阳的光辉下翩翩起舞。 站在城头上的士兵顿时呆住了，这些贵人是怎么了？正打仗呢，居然这般火急火燎地给敌军送钱。 正在城下生火做饭的北蒙军队也蒙了。 扈尔汉赶忙派人去抢了几张银票，上面用北蒙语写道：我给你们北蒙下了一个诅咒，扈尔汉大王子，如果你不早些回到故乡，你会后悔一辈子。 顾衡在城头上大声用大胤语说了同样的话。 阿依莫用北蒙语翻译。 阿依莫的声音非常嘹亮，扈尔汉听到了，他对着身旁的人说道：“问她是谁。” 有人用北蒙语问了顾衡的名字，顾衡让阿依莫回答，黑莲圣母。 扈尔汉冷笑，似乎根本不相信，他朝着夜空射出一发火箭。 可就在这时，天空突然下起了夕阳雨，透明的雨水在夕阳的光线下就如同血雨一般。 他的火箭被浇灭了。 饶是顾衡也不得不感慨，老天爷还真是赏脸，居然真的就下起了雨。 顾衡也不打伞，直接对着守城将军说道：“我的事情办完了，将军请便。” 顾衡一袭黑衣，在这血雨中，倒显得极为诡异。 城墙上的士兵们窃窃私语，许多人传言这位真的有些邪术。 已经好几日未曾下雨了，她一来便下起了雨，而且这雨一下就是一整晚。 顾衡回到马车上之后，顿时害怕地缩成一团，紫荆赶忙抱住顾衡，她安慰道：“县主，你方才很厉害呢，奴婢差点就以为你是真的黑莲圣母了呢。”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她低声说道：“我也以为自己是了。” 话音方才落下，道道惊雷落下，顾衡赶忙说道：“赶紧回家。” 顾衡回到了县主府，就让紫荆将大门锁死了，对外宣称生病了，一概不见客。 这一次，要么顾衡出去之后就封神，要么出去之后就砍头。 她赌的可太大了。 只是顾衡不知道的是，她可能真的是天选之子。 今夜下雨之后，老天便降下惊雷，劈在了扈尔汉的帐篷上。 扈尔汉差点没被雷劈死，一时间连京师的一些士大夫都开始怀疑。 这位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龄德县主，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神力。 顾衡自然是没有，她一个人躲在屋子里，藏在被窝里，头都不敢多伸出来，生怕被人抓走去砍脑袋。 第一百三十六章 顾荣产女 顾衡说是不见客，可是客人都挤在门口了。 有些人倒是颇得顾衡精髓，走不了正门，就直接翻墙。 翻墙而来的端王和肃王看到缩在被窝里的顾衡，肃王忍不住开口道：“怎么着，那天发功太厉害，伤了你的修为,你得好生休养是不是？” 这厮肯定是看了什么修仙的话本了。 顾衡闷声闷气地说道：“对啊，而且我现在身负厄运，你们最好离我远一点，要不然肯定死于非命。” 肃王气急。 肃王想要将顾衡从被窝里拉出来，顾衡却死死的拽住被子，她恶狠狠地说道：“你再乱动，我就喊非礼了！！” 肃王一听这话,顿时脸都气绿了。 端王安抚了一下肃王的情绪，他开口道：“阿衡,若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可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什么？” 顾衡从枕头底下拿出来一瓶毒药，还有一条白绫。 她闷声说道：“我早就准备好了，你们放心。” 饶是严肃如端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开口道：“若是最后真到了那一步，本王拼死也会护住你一条命。” 顾衡翻了个白眼。 “王爷还是算了，我如何不知道你们的套路，我不会走到那一步的，我说了下了诅咒，那就是诅咒。” 肃王纳闷道：“你这死丫头难不成真是什么妖魔转世？” 顾衡翻了个身子准备继续睡觉。 两人见顾衡如此抗拒，便不再多说什么，继续翻墙走了。 顾衡把紫荆叫来，给她支了一个招数。就是把家里的碗盘都给摔碎了，然后插在和墙头上，以后谁要是在翻墙就把他的屁股给划烂。 紫荆也不知道自家县主为何如此大的怨念。 但是依旧照办了。 结果第二天，这李卫就摸着屁股走进了顾衡的房间，顾衡从被窝里钻出来，十分怨念地看着李卫。 “我到底是个女孩子,你们进我房间的时候能不能敲一下门，到最后我嫁不出去怎么办！” 顾衡说的是肺腑之言，可李卫这个家伙只是摸了摸自己的屁股，笑着说道：“说的好像你现在能嫁出去一样。” 许久不见，李卫似乎变帅了。 原本黑瘦的皮肤变得白皙起来，一身飞鱼服还显得有几分英俊潇洒。 可这依旧改变不了他诡计多端的本质。 “说，你找我干什么？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就让你赔我精神损失费。” 李卫疑惑道：“精神损失费是什么？” “这不重要，有屁快放。” 李卫开口道：“我查到了秦阁老里通外国的证据。” …… 说起来，这几日京师过得倒是极为太平。 自从那位北蒙大王子被雷劈了之后，乱军的气势便弱了不少。 毕竟那样超自然的事情发生了，那个黑莲圣母所说的诅咒恐怕也不远了。 有人猜测是北蒙兵变，有人猜测是北蒙大王子的老婆会给他戴绿帽子。 总之五花八门，好不热闹。 人们都在等着顾衡所说的那个诅咒灵验，可是过了整整七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风平浪静，甚至连之前大雨也停了。 京师的天空清澈之极。 许多人心里头又开始泛起了嘀咕，有人说这位县主疯了，也有人说她是北蒙的间谍。 更有人说,其实是因为县主爱上了自己的姐夫,但是被姐姐也就是荣皇后发现，县主爱而不得心生怨恨，所以准备拉着大胤陪葬。 若是顾衡听到了这猜测，恐怕也得给这位老铁点了一个赞，那真是的想象力丰富。 顾衡依旧窝在家里不出去，陈氏来敲门她都不见。 她谁不也不想见。 这几日京营和北蒙又发生了几次战斗，京营损失惨重，听说王御敌的儿子王五郎更是在其中受了伤。 而且听说非常严重。 甚至是危急到了性命，顾衡心里头有些着急。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紫荆看到自家县主如此，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县主，五郎君受伤了，您难道不担心嘛?” 顾衡顿时一愣，她开口回道：“自然是担心的，可我又不是大夫，我便是再担心，又能如何？” 紫荆低下头，颇为无奈道：“奴婢本来还以为，您和五郎君能有一段呢，毕竟现在看来，您身边也只有五郎君是个正经人了。” 正在喝茶的顾衡顿时把自己给呛住了。 “你这句话倒是说的不错，可我也不是个正经人啊，正经人哪里会搞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情。” 顾衡这段时间做了很多思想建设，后来她发现自己就是太过要强了。 躺平一点，不行到最后直接领盒饭，反正说不定还能回到现实不是嘛。 紫荆看着自家县主这副模样，她耷拉着肩膀。 “县主，您要争气啊，您可和那些人不一样。” 顾衡忍不住问道：“我怎么不一样了？” 紫荆非常认真地说道：“您是黑莲圣母啊。” …… 黑莲圣母顾衡快要急死了，原本要生的顾荣一直不生，都过了预产期好几天。 顾衡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又是一个极为烦躁的傍晚，顾衡正在吃饭，突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说是顾荣生了。 顾衡赶忙跑出去，也顾不上换什么宫装。 赶忙跑到宫里。 坤宁宫灯火通明，十几个太监宫女御医产婆在忙活。 这可是大胤的皇后，若是生下来皇子，那可就是大胤的太子了。 顾衡和陈氏在外面等，陈氏看到顾衡，正想要数落顾衡，可却被顾衡用生孩子时不能提不吉利的事情为由，给躲过去了。 顾荣从小就是个要强的人，在家里她是最出色的女儿，当然顾衡从小就不出色。 在宫里头，她也是皇上最宠爱的女人。 若是她再生出来一个皇子，那她的人生就完满了。 或许是老天爷不想让她这么顺利，这个孩子她生了一天一夜。 狗皇帝还算有良心，在外面等了一晚上。 狗皇帝对着顾衡说道：“若是你姐姐生的是个儿子，朕尚且能保你一命，可若是女儿，朕……” 顾衡却自信地说道：“皇上，我的诅咒绝对不会失效，您放心。” 一声婴儿的啼哭。 产婆出来给狗皇帝报喜。 “恭喜皇上，是个漂亮的小公主。” 第一百三十七章 风流世子 所有人嘴上都在说着恭喜的话，可是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倒是前来探查的王贵妃的宫女。 欢欢喜喜地跑回贵妃的宫殿，告诉王贵妃这个好消息。 王贵妃站在精美的屋檐之下，抱着怀中幼小的婴儿，突然觉着今日的天气都好了不少。 宫女对着王贵妃说道：“您都不知道，那皇后听到自己生了是个女儿之后,直接气的昏了过去呢。” 王贵妃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她摸着小皇子的头，得意地说道：“本宫就说嘛，这世上的好事，可不能全让她顾荣给占了，去挑几个女娃娃用的东西给她送去,哦对了,特地带上一句话,说小皇子这段时间天天都在笑，想必就是为了迎接妹妹呢。” 宫女点头，赶忙将这话原封不动地带到了顾荣处。 此时顾荣已经醒来，她的脸色十分苍白，身子还不住地颤抖。 顾衡将孩子抱过来，对着她说道：“姐姐，这孩子长得多好看啊，以后一定是一个美人。” 顾荣从床上坐起来，只抱了这孩子一下，孩子便哭了起来。 顾荣有些烦躁地说道：“怎么一直哭！” 一旁的陈氏顿时生气了，她一把将孩子抢过来。 很是恼怒地说道：“我就不明白了，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娘，自己生的闺女都这般嫌弃，都没正眼瞧过，抱一会儿就哭丧着脸，那孩子能喜欢你嘛？” 此处并无其他人，顾荣也顾不得什么皇家的体面了，她狠狠锤了锤身旁的被褥。 似乎在极力忍耐,又似乎疲倦不堪。 “娘,我便是外头豪门大户的主母，若是只生了个女儿，也是在家里站不稳脚跟的，更何况在宫里，我若是没有个儿子傍身，我这皇后之位怕也是坐不了多久了。” 陈氏一听到这皇后之位就头疼，她开口道：“你天天皇后之位皇后之位的，我就发现你当了这皇后之后，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憋屈。” 陈氏的话音方才落下，芍药便进来说道：“回禀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派人来送东西了。” 王贵妃身边的宫女将东西送上，还原封不动地将王贵妃的话转达。 那宫女走之后，顾荣顿时气的将王贵妃送来的东西全都扔到了地方。 顾荣再也顾不上所谓的体面。 “岂有此理！！” 刚刚安静下来的小公主又被吓到了，顾衡赶忙抱着这个幼小的婴儿。 “别哭啦，小姨喜欢你呀。” 这孩子似乎真的听懂了顾衡的话，瞬间变得安静起来，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像是小葡萄一样。 这孩子真的给顾衡带来了好运。 本来皇后产女，皇帝理应多陪陪她,可是外面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北蒙撤军了。 留下乱军残党，北蒙走到极为匆忙，好似都没有告诉乱军，夜间斥候观察到北蒙的大股部队后撤。 甚至直接扔下了辎重快马加鞭往西北赶去。 没有了北蒙这支强力外援，乱军自然也是乱了阵脚，再加上大胤各地援军已到，这乱军便偃旗息鼓往南方逃去。 这一场京师的危局，算是结束了。 于是京师里头许多人开始猜测，这顾衡到底有什么能耐。 难不成真的是那什么黑莲圣母。 顾衡将这些日子，紫荆抄的佛经送到了慈安宫，慈安宫只给了顾衡一串佛珠。 据说是用尚好的小叶紫檀做的。 顾衡将这串佛珠串到了手腕上，看着上面的花纹。 紫荆开口道：“县主，太后这是什么意思？” 顾衡笑着说道：“什么意思，就是不取我狗命的意思。” 紫荆听到自家县主这般说话，顿时笑着说道：“县主，这几日好多人下了帖子，咱们要搭理嘛？” 顾衡摇了摇头。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抓住秦阁老的把柄，给赤虎交代，给陈氏交代，给自己交代。 …… 京师危局以解，这王御敌算是御敌有功，所以被封了镇北侯，王涧此刻成了镇北侯世子。 可听闻王涧在京师之战中受了很严重的伤，如今还在床上修养。 顾衡自然是要去探望一番的。 所以顾衡拒掉了许多人的帖子，然后自己亲自下了个拜帖到王家。 王家人对顾衡简直是避之不及，毕竟一个随随便便都能给北蒙下咒语的女人。 还是曾经对簿公堂的仇敌。 如今亲自上门探望自家子侄。 大老爷想要闭门谢客，可是却被老国公给拦住了。 顾衡在门外等了许久，总算是有人带她去见王涧了。 国公府非常大，比顾衡的县主府还要大，要知道顾衡的县主府之前可是阁老的宅子，可想而知这王家是何等的富贵。 带着顾衡的是一位容貌颇为秀美的丫鬟。 她满脸冰霜，满心满眼不待见顾衡，可顾衡已经习惯了，倒也没放在心上。 这丫鬟带着顾衡到了二房的宅子，进了一处颇为雅致的宅院。 只见到一颗聘聘婷婷的批把树，上面结满了果子，下面放着一把躺椅，王涧穿着一身白衣便躺在上面。 乌黑的头发也没有梳起，只是随意披在身后，倒是和平日严肃端庄的形象大相径庭。 王涧的眼睛上披了一层薄纱。 倒是极为风流，顾衡有些不明所以。 丫鬟冷冷说道：“世子伤了眼睛，县主有什么话还请快些说，待会儿大夫就要来。” 这丫鬟的语气实在是有些欠揍，王涧轻咳一声。 “阿莲，你先下去。” 这位唤做阿莲的丫鬟转身离去，离开前恨不能直接在顾衡身上盯个洞。 顾衡开口道：“五郎的丫鬟是同我有什么仇嘛？怎么恨不得吃了我一般？” 王涧一顿，他开口道：“阿断是她的兄长。” 顾衡听到这句话顿时语塞。 此刻一阵风吹来，王涧眼睛上的薄纱滑落。 顾衡看到了他眼周刺目的伤痕。 应当是有人一剑划伤了他的两只眼睛，顾衡不敢想象那得有多疼，顾衡拿起薄纱，重新盖到了王涧的脸上。 王涧将薄纱系好，然后站起来对着顾衡说道：“县主，你找我是要做什么？” 顾衡正色道：“当初，五郎君和秦阁老见面，都说了些什么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破罐子破摔 那一夜，顾衡请杨佑业吃饭，也在楼里遇到了王涧和秦阁老。 以及秦阁老的孙子。 王涧沉默片刻说道：“县主想要调查什么？” 顾衡开口道：“我怀疑这次造反和秦阁老有关。” 其实锦衣卫已经查到了一些证据，可是那些证据若真是说开了，只能判秦阁老一个治下不严。 王涧沉默了许多，他开口道：“抱歉，我不能帮县主。” 顾衡握紧拳头,她开口道：“世子你可以提条件。” 王涧抬头，他那双看不见的眼睛似乎真的在看顾衡。 顾衡不知道他此刻是何种情绪，只觉着阿断死了之后，她同他之间那幽微的友谊，似乎也没有了。 人和人之间最纯粹的关系，就是互相利用。 王涧冷冷说道：“我不知道可以向你提什么条件。” 顾衡从刚开始的手足无措，到最后的默然。 她低声说道：“我知道了,世子应该也是有自己的苦衷，那我就不再强求了。” 王御敌现在已经是侯爵了。 顾衡转身准备离去，她前脚刚踏出门，却瞧见一个身量非常高，长得颇为高大的妇人。 这妇人生的貌美，却自带一股英气。 瞧见顾衡之后，顿时皱起了眉头。 “这是哪家的小姑娘，长得这般好看。” 门外的阿莲赶忙说道：“回禀夫人，这位是龄德县主。” 这妇人便是王涧的母亲欧阳氏，欧阳氏听到顾衡的名号，顿时瞪大了眼睛，还往后退了几步。 欧阳氏指着顾衡：“你就是那个鬼见愁的县主，据说还会法术，还能下咒，你来我家作甚，难不成想要给我儿下咒？” 顾衡赶忙说道：“不是，晚辈有些事情要想跟世子讨教。” 顾衡这个解释，欧阳氏更加怀疑了。 她皱紧了眉头，冷冷说道：“一个女孩子能有什么事情向男孩子请教的,你该不是对我儿有什么企图？” 饶是一直不说话的王涧也坐不住了。 王涧开口道：“母亲,是公事。” 欧阳氏看到穿的一身白，打扮的有些风流的王涧，顿时板着脸说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莫要跟衍哥儿一样穿白带粉的，一点都不男子气概，还有你这个头发，像什么样子，这样只会吸引不正经的女孩儿。” 欧阳氏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的是顾衡。 顾衡：“……” 这阿莲却说道：“夫人，是大夫让世子这般穿的，说是怕伤口崩裂，白色的更容易看到。” 若是旁的母亲肯定要心疼一番，可这欧阳氏出自将门，家中父兄常年刀口舔血，见多了受伤。 她拍了拍王涧的肩膀。 “男孩子身上多几条疤不碍事儿的，就是你这眼睛，以后行军打仗眼睛可是很重要地。” 王涧无奈说道：“只是受了点轻伤,不会瞎的。” 顾衡一个原本要走的人，在此地看的津津有味。 王涧轻咳一声。 “县主，还有事？” 顾衡赶忙说道：“没事没事，我这就走。” 顾衡麻溜地离开了王家，她并没有回县主府，她有些生杨佑业的气，便不太想搭理他。 有个人为了就她豁出去了一条命，她总得做点什么。 顾衡到宫里头去面见狗皇帝。 狗皇帝这几日神色非常好，毕竟围城的北蒙人走了，而且还得了一个小公主。 可狗皇帝看到顾衡之后，脸色却缓和了下来。 他开口道：“阿衡是找朕来要封赏地？” 顾衡倒是实诚，她拱手跪下，对着狗皇帝行了大礼。 “我是来请罪的。” 这倒是把狗皇帝给整不会了，狗皇帝笑了笑，他看着顾衡，而后低声说道：“你凭借一人之力把北蒙人给吓跑了，解了京师的围，你何罪之有啊？” 顾衡就知道这狗皇帝会跟她说废话。 顾衡继续说道：“我没有按照皇上的旨意，私自出京，结果害的静安公主深陷险境，还好镇北世子的侍卫阿断舍命相护，要不然我们可能就死了。” 狗皇帝瞥了一眼顾衡，他开口道：“你想让朕给那个侍卫封赏？” 顾衡借坡下驴直接磕头。 “多谢皇上封赏。” 狗皇帝被顾衡逗得哈哈大笑，他将顾衡扶了起来，让一旁的德公公给顾衡看了座。 顾衡坐下。 狗皇帝说道：“阿衡真是聪明，只是有时候太过聪明，你要记住了，你是朕的人，皇后坐上了皇后这个位置后，她就不完全是你姐姐了，太后早就答应过朕，让你做那个特殊的人，不会随意将你嫁人。” 顾衡顿时如遭雷劈。 顾荣骗了她。 顾衡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她为什么要骗我？！” 狗皇帝笑了，他伸手摸了摸顾衡的头，像在摸一只狗一样。 “因为你的姐姐还把你当成一个女人，而朕把你当做了男人。” 顾衡恍恍惚惚地出了养心殿。 顾荣猜忌她，害怕她走和她一样的路，或许在顾荣眼里，顾衡更年轻，更聪明，更大胆。 甚至更有能力，所以她不想让顾衡有机会成为皇上的女人。 这件事情是如此的简单，顾衡很想跑到坤宁宫去质问顾荣。 她拼死拼活为她抢来的后位。 她却这样对自己。 许是顾衡的影子太过孤独，上天派了一个小仙女来拯救她。 静安从背后突然袭击顾衡，笑嘻嘻地对顾衡说道：“阿衡，我们的话本卖的特别好，包大哥的文采真好。” 顾衡笑了笑。 “那真好，只可惜包大哥现在不能进宫，要不然我们还能喝酒。” 静安一听到这话，她顿时眼睛放光。 “要不然你带我出宫，我们去找包拯喝酒！” 要是放在以前，顾衡肯定是一百个不答应，可经历了这件事情后。 她决定破罐子破摔。 “好，我们这就走！” 身为大胤国第一巫师，大胤国第一县主，大胤国第一倒霉小姨子的顾衡。 坐在大摇大摆地把大胤的公主拐到了宫外去喝酒去了。 包拯见到两人的时候，莫名有些欣喜，可看着她们的目光，却突然觉着头疼。 静安亲热的拉着包拯的胳膊，她开口说道：“包大哥，咱们去喝酒，就用卖话本挣得钱！” 第一百三十九章 目标 顾衡和静安分明没有喝酒，可是脸颊却红红的，像是刚从酒缸里头捞出来一般。 包拯赶忙扶住静安，顾衡脑袋晕晕乎乎地，她看着天边的夕阳，莫名其妙说出来一句。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包拯笑了笑,他对着顾衡说道：“你在真定府写的那两句残句，也是这般偶然得来？” 顾衡赶忙摆手。 “自然不是，是我剽窃旁人来着，我什么水平，包大哥你不知道嘛？” 静安站稳了，便拉着顾衡和包拯去小巷子里,也不找那种富丽堂皇的酒馆,随意找了那种市井人家去的小酒馆。 里面烫的是黄酒，烧的是牛肉，小菜也是极为粗劣。 可静安却说道：“江湖话本里，行走江湖的大侠，可不去那什么楼呀，阁的，就找一个街边无名小店坐着，也是颇为惬意。” 静安坐下来吃饭。 包拯倒也未曾说话，顾衡点了酒菜，酒菜上好之后，顾衡端起一碗酒。 直接喝了进去，结果辣哭了。 静安看到顾衡这个没出息的样子，笑着说道：“阿衡，你的酒量怎么如此差劲。” 静安喝了一大口。 结果也辣哭了。 静安眼泪汪汪地说：“这酒怎么这么烈啊……” 包拯笑道：“店家自己酿的酒，自然是如此。” 那卖酒的小郎君看到几人，笑着说道：“这位客官说的是呢。” 包拯低声说道：“县主似乎不高兴？” 顾衡叹了一口气。 “包大哥，我这个人就很倒霉,一两句话说不清楚的倒霉,身边的人都在利用我。” 静安听到这句话赶忙说道：“我没有利用你啊，我可是真心对你好的。” 包拯笑了笑，他看向静安的目光似乎有些过分柔和。 顾衡噗嗤一声笑出来。 “对，对对对。” 静安搂住顾衡的脖子，笑着说道：“你这个人根本就不适合感怀伤时，和你的气质不符合，” 顾衡：“那你觉得我这个人是什么气质？” 静安：“嗯，像一条努力的，努力的咸鱼。” 此时街上人群熙熙攘攘。 要不是包拯拦着，顾衡肯定要与静安一决雌雄。 几人酒足饭饱，顾衡喝的头晕眼花，静安倒是分外精神，方才这死丫头说的自己酒量好，看来是没有骗人。 包拯先是带着静安和顾衡到了皇城门口。 这豆儿在皇城处等的直冒汗，好在自家公主还是回来了。 静安让包拯送顾衡回家，顾衡朝着静安挥手。 第二天顾衡醒来只感觉头疼欲裂。 杨佑业坐在床前端着一碗醒酒汤，顾衡先是迷茫，后摆起了脸色。 “呦，这是谁啊，这不是镇北侯身边的大红人嘛,怎么还想着回我这破破烂烂的县主府啊？” 杨佑业嘿嘿一笑。 “你这死丫头倒吃起我这老头子的醋来了，老夫当真好奇,你是如何知道南蒙会出现瘟疫的？” 顾衡顿时一愣。 南蒙出现瘟疫，那北蒙为什么会退军！ 杨佑业一眼便看穿了顾衡的疑惑，他开口道：“南蒙和北蒙在夏秋季会共用一片草原，瘟疫先是从南蒙那边传过来的，后来北蒙的人畜都患上了，听说北蒙王也不幸染病，大王子回去是为了抢王位。” 原来如此，怪不得大王子跑的那么快，原来是回去抢王位了，王位自然是比京师更加重要。 杨佑业看到顾衡这种表情，便低声说道：“所以县主如何知道此事的？” 顾衡双手一顿，她抬头看着杨佑业。 她身边的人都一等一的聪明，但是她却是个笨蛋。 “就是黑莲圣母，我就是黑莲圣母，这就是我下的咒语。” 杨佑业继续说道：“那县主能不能再下一次咒语，把秦阁老给咒死。” 没想到这位这么直接。 高端的斗争往往采用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诅咒敌人去死…… 顾衡轻咳一声，她动了动肩膀，然后说道：“我这个需要冷却时间，你得排排队。” 杨佑业倒也不为难顾衡，他开口说道：“老夫之前曾经问过县主到底想做什么，倒是未曾告诉县主我到底想做什么。” 顾衡岔开话题。 “杨师傅，你之前从来不称老夫的，这是怎么了？服老了？” 杨佑业笑了笑。 “我确实老了，当年弹劾先帝十大罪状时，我就已经老了，我此生只有一个目标，便是让前朝的那些罪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 “皇上准备动秦阁老，这点你……” 杨佑业看向顾衡：“不只要秦阁老。” 接下来的话顾衡不想听了，杨佑业却强迫顾衡听。 “县主此刻应当明白了，身在权力中心，若是不主动争取，那边只能成为被人的棋子，甚至被身边的人利用。” 顾衡如何不知道。 “我只想当个有钱有闲的县主，到时候找个帅气的夫君，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杨佑业给顾衡塞了一块蜜饯，顾衡顿时一愣，杨佑业又给她端了一碗，味道极其奇怪的汤。 “这是我们老杨家的秘制醒酒汤，县主需要醒醒酒。” 顾衡一脚踹了个空，杨佑业似乎早有准备，两三步跳出了卧室。 这个所谓的醒酒汤苦的顾衡头疼。 紫荆进来，看到自家小姐如此模样，赶忙将杨佑业撵了出去。 这杨佑业开口道：“县主，我现在在侯府身边没有个丫鬟伺候，我就把春花给带走了。” 杨佑业回来一次，带走了顾衡府上唯二的丫鬟。 顾衡气的牙疼，恨不能和这家伙断绝关系。 还没等顾衡消停一会儿，外面又来人了。 顾衡穿好衣服出去迎客，却是王涧，阿莲跟在王涧身旁，扶着王涧。 顾衡忍不住问道：“世子这是？” 王涧低声说道：“昨日你说的事情，我仔细考虑了一番，确实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顾衡顿时一愣。 王涧轻咳了一声，阿莲低声说道：“多谢县主的恩典，如今我们家脱了奴籍，哥哥在下面也算是瞑目了。” 阿断一家乃是奴籍，就是犯了事儿的官宦子弟，若非天大的恩典，一般是不会脱籍的。 “这是我应该做地，阿断小兄弟为救我而死，我心中着实有愧。” 第一百四十章 绝交 阿莲谢完后对着紫荆说道：“这位姐姐，我们家公子带了些礼物，在外面，你随我去取。” 紫荆一听有礼物，顿时高兴地跟着阿莲走了。 顾衡低声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王涧轻咳一声。 顾衡离王涧有些近了，他都能闻到少女身上的香味。 顾衡不用香，但是紫荆喜欢在她的衣物上熏香,所以就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顾衡赶忙往后退。 “世子尽管说，若是我能帮忙，肯定帮。” 王涧开口道：“那日我去见秦阁老，原是我表姨夫的事情，他乃是江南盐道官，卷入了一件大案，如今在大牢中,我表姨求到了我母亲这里，我拗不过，便去找了秦阁老说情。” 王涧说的极为诚恳，可顾衡却总觉得王涧在说谎，顾衡笑了笑。 “世子想要如何让我做呢？” 王涧轻咳一声。 “此事落到了你兄长的手里，若是他能放我表姨夫一条生路，或者让我表姨夫的亲人去见见他，我也能……” 顾衡无奈叹气。 “王涧，你我相识时间也不短了，我总觉得你方才对我说的话，是在撒谎。” 王涧顿时一愣。 他轻咳一声。 “县主请见谅，此时事关重大，我母亲也是想成全自己的亲亲之意。” 顾衡猛然抓住王涧的手，王涧的手非常热，王涧有些惊讶。 “县主，你这是干什么？” 顾衡瞪大了眼睛说道：“我从来没有利用过你，我对你基本上都是坦诚相待,可是你居然想要利用我！” 顾衡知道这家伙是准备利用她。 顾衡有些难过地说道：“当年朝廷借给世家豪门的钱都是以盐课抵的，锦衣卫已经查出来一些眉目,所以你们这些豪门世家就开始急了是？” 王涧脸色一阵难堪。 他开口道:“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般……” 顾衡听到这句话就生气,她站起来，泪都飙出来了，虽然王涧肯定看不到。 “我哥利用我，我姐利用我，我姐夫利用我，连你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想利用我，我告诉你，没门儿！” 紫荆此时正好过来，看到自家县主正在欺负看不见的世子爷，顿时吓得赶紧跑过来。 “县主啊，你冷静一点！” 顾衡现在正在气头上，她开口说道：“没办法冷静，赶紧送客。” 阿莲方才对顾衡有了一点点好感，现在一点好感都没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刚才还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 顾衡也懒得解释，她随意敷衍道：“对,我翻脸比翻书还快,所以请你们快走。” 王涧神色有些古怪，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所以县主这是要同我绝交？” 顾衡顿时瞪大眼睛。 “绝交，好，绝交！” 顾衡心里头有些奇怪，她觉着奇怪，可是现在王涧瞎了，她也不能跟他眼神交流。 却也不知王涧此行是真是假。 顾衡补充一句道：“当初在那个义庄里，我还以为你跟别人不一样，没想到都一样！” 王涧冷笑一声，他开口道：“城外三十里义庄？彼此彼此。” 王涧潇洒离开，阿莲也跟着转身离开。 紫荆看到自家县主就这样和县主闹掰了，顿时哭丧着脸说道：“我的县主呀，好不容易有个对你和颜悦色的少年郎，您也给气走了，奴婢瞧着您这辈子是嫁不出去了。” 顾衡翻了一个白眼。 片刻之后，李卫突然从外面进来，低声说道：“县主，方才那个少年郎是你的情郎？” 顾衡顿时无奈。 “你再胡说，我就打死你。” 李卫贱贱地说道：“你打不过我，我今日是来送东西的，端王殿下给您的。” 顾衡结过，乃是和梁兰生一模一样的一块玉佩。 李卫也不说用处，说完便直接走了。 第二天五更天，顾衡睁开眼睛。 她悄悄起身，穿上衣服，看着满墙的瓷片，翻墙是不可能的，只能爬狗洞了。 因为钥匙在紫荆哪里，顾衡只能屈尊爬狗洞，可是狗洞也不是那么好爬的、 她似乎是吃胖了…… 顾衡头上带着帽子，叫了个马车，一路来到城外，最后走了好久，方才到了之前的那个义庄。 因为战争的缘故，这个义庄已经荒废了一段时间了，根本没有多少人。 而且非常诡异的是，顾衡刚一来，此地便下起了雨。 顾衡赶忙去义庄里头避雨，本来她以为这里会有人等自己，可是却空无一人。 顾衡心里头犯嘀咕，难不成自己是会错意了，她以为王涧有难言之隐，或者是演一场戏给别人看，毕竟他们两个的身份比较特殊。 见面不打起来就算了，还关系处的意外的比较好…… 顾衡想来想去，就打了个喷嚏，只见到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出现在她身后，还给她披了一件披风。 正是王涧，而且这家伙睁着眼睛，看起来并没有瞎。 顾衡顿时疑惑：“你的眼睛？” 王涧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我确实被人砍了一刀，但是并未伤到眼睛。” 顾衡踮起脚尖，仔细瞅了瞅王涧的眼睛，那道浅浅的伤痕还在。 “我本来以为你理解不了，还想着今天见不到你了。” 王涧说这话的时候，笑的极为轻松。 顾衡皱眉道：“我还觉着是自己会错意了呢，说世子，你是有什么苦衷？” 王涧坐在一旁，他从怀里头拿出来一份账单，这份账单年份日久，顾衡仔细看了看，然后顿时垮了。 这账单若是流传出来，恐怕这大胤皇室的脸就要没有了。 当年各大世家支取的银钱，大多是为了供先帝和妖妃四处游玩，比如这王家，就先后赞助了先帝和妖妃去过五次江南，此次花费巨大，便是有钱如王家，也吃不消。 先帝自知理亏，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顾衡忍不住感慨，先帝还真是一个清奇的皇帝，其他皇帝都是赏赐大臣金银财宝，他倒好，直接逼大臣世家请自己去旅游…… 当真是让人不得不感慨。 王涧无奈叹气。 “这世上的许多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你说你总是被别人利用，那你是否真的思考过，你做的事情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呢？” 王涧开始灵魂发问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结盟 此刻外头突然刮起一阵阴风，周围晨雾四起，在这义庄之中。 披着披风的少女轻咳了一声。 “很多时候是来不及想的，事情突然发生，我甚至只能靠本能去想到底该如何做。” 王涧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 王涧继续说道：“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只是记得当初你对我说过的话，你说我们这些豪门世家就是太不把别人当人,我回去仔细想了想，觉着你说的并不全对，我认识的世家子弟也有很多品德高尚，一心为民。” 顾衡盯着王涧，她之前觉得王涧有觉悟，现在看来，这觉悟真是大大的。 “我觉得最大的问题是,皇帝不把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当人。” 顾衡疯狂点头，她都想给王涧点赞了。 “之前我一直以为是三小姐或者你们辅国公府的人,派人杀得杜氏，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那个狗皇帝做的局。” 顾衡一激动说错了话，她赶忙捂着嘴。 王涧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顾衡有些拘谨地看着王涧，她斟酌开口道：“所以世子，你是不是想要跟我结盟？” 王涧点了点头。 顾衡顿时瞪大眼睛，她开口道：“是想要扶持王贵妃的儿子做太子，然后当权臣，不行不行，我姐姐她……” 王涧听到顾衡这话脑洞大开的发问，他顿时无奈说道：“如果还是局限于扶持某个人当皇帝，那未来和现在有什么区别。” 有时候顾衡甚至会怀疑，王涧是不是从现代穿越过来地，这个思想觉悟也太高了。 难不成这家伙要来一场反封建运动？ 王涧看着顾衡的表情，他无奈地笑了笑。 “县主也算是杨先生的徒弟，有时间可去观摩一下杨圣的着作。” 王涧这大老远把自己叫过来，就是为了给自己安利杨圣的书？ 顾衡满脸失望之情。 王涧开口说道：“这次主要还是想请阿衡忙一个忙。” 王涧走到顾衡身边,轻轻在顾衡耳边说了几句话。 顾衡顿时瞪大了眼睛，王涧笑了笑。 顾衡想说什么，可是又闭嘴了。 “我之前觉得自己挺大胆的，可现在看来，和世子你比前来，我还是挺保守的，这件事情若是被查出来，恐怕你爹的爵位都要没有了。” 王涧笑了笑，他从怀里拿出来一个纸包，递给顾衡，顾衡接过来，轻轻打开，里面赫然放着几个热乎乎的水煎包。 王涧对着顾衡说道：“知道你肯定没吃早饭，这家的特别好吃。” 顾衡看着王涧，又看看水煎包，顿时觉得这少年郎真心不错。 居然还知道给她带吃的，她真的是饿了。 顾衡直接拿了一整块塞到嘴里，果然是喷香喷香的。 王涧居然还带了水，顾衡一口水煎包,一口水,吃的是非常的惬意。 等吃完早餐后，王涧到外面看了看天色，他低声说道：“此刻也到时间了，我们走。” 顾衡打了个嗝，她开口道：“还没完啊？” 王涧笑了笑，直接拉着顾衡的手走到了外面。 此刻晨雾刚刚消散，整个义庄倒是变得清晰明朗起来，隐约还看到几个人抬着棺材往此处走。 一匹黑溜溜的马儿站在一旁的歪脖树前，那马儿瞧见王涧，打了一个响鼻。 瞧见王涧身后的顾衡顿时好奇的凑了过去。 顾衡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有灵气的马，那双大大的眼睛似乎在说。 我讨厌你。 是的，顾衡居然能看出来这匹马讨厌自己。 黑马伸出自己的蹄子想要踹顾衡，王涧赶忙安抚黑马，他开口解释道：“这马儿是匹母马，性子烈了一些。” 顾衡顿时无奈。 王涧非常潇洒的上马，他朝顾衡伸手，顾衡也不矫情，直接拉着王涧的手，爬了上去。 王涧带着他往西边去了，在路上顾衡的脑子一直不停的转。 难不成这王涧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力量，王家子弟果然不能小觑。 这路上有些颠簸，顾衡不得已搂住了王涧的腰。 顾衡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王涧的耳朵微微泛红。 顾衡忍不住问道：“世子，你到底要带我去见谁啊？” 王涧低声说道：“到了就知道了，是你非常想见的人。” 顾衡顿时一愣。 自己非常想见的人，她现在最想见的就是这本书的作者，她想脱掉自己的鞋子，狠狠地抽一下作者的脸。 然后揪着她的领子问：“你为什么要写出来这种剧情，就不能给自己安排一个大腿嘛，人家的女主角要不然有空间，要不然有大佬，要不然就是一堆人喜欢。” 顾衡脑子里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最后到了一处山庄，此地非常偏远，若是不仔细找，恐怕还发现不了在这山中，居然隐藏着这样一个洞天。 王涧下马，他非常绅士地朝着顾衡伸手。 顾衡摆手，说可以自己下马。 结果她下马的时候，那个黑马故意往前一跑。 顾衡重心不稳，整个身子不听话地朝地上砸去，幸好王涧眼疾手快，抱住了顾衡的腰。 王涧笑着说道：“县主总是这般逞强。” 顾衡顿觉没面子。 “这次是失误，我骑马真的可以。” 王涧不置可否，他带着顾衡到了山庄门前，敲了敲门。 只见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开了门，顾衡好奇地往里面张望。 只见到满院子都是青菜，甚至还有几只鸡。 老头带着两人进了中堂，只见到一个同样垂垂老矣的老头端坐在厅堂上，眉眼间露出几丝慈祥。 顾衡看到这个人之后，顿时睁大了眼睛。 这、这、这是秦阁老。 顾衡之后要干掉的人。 顾衡在看看王涧，王涧含笑点头。 秦阁老瞧见顾衡这般表情，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着说道：“怎么，县主看到我觉着很惊讶？” 顾衡轻咳一声，她开口说道：“倒也不全是，只是不知道秦阁老找我来做什么？” 秦阁老拍了拍手，之前见过的那位秦公子从外面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盒子。 这盒子上镶嵌着各种宝石，一看就很贵。 第一百四十二章 奸臣 秦阁老摆了摆手，秦士修将这盒子递给了顾衡。 秦阁老开口道：“皇上让老夫出来顶罪，老夫心甘情愿，只是希望能保全我秦家血脉。” 顾衡疑惑地看向王涧，王涧依旧不说话。 顾衡开口问道：“秦阁老这是什么意思？” 秦阁老不说话，一直沉默的秦士修却开了口，他对着顾衡说道：“县主,你是不是一直怀疑，是祖父同乱军报信。” 顾衡当初猜想，这叛军若想要布局，须得提前知道朝廷准备派京营剿匪。 这件事情算是朝中机密，便是顾衡也是在大军出发前才知道的，但是叛军却早就知道了。 甚至提前同北蒙商定好了对策。 而且顾衡隐隐约约记着，书里头写道顾长风设计除掉了秦家，并且以此为契机巩固了自己的势力。 肃清朝廷旧党势力之后,他就开始改革。 所以顾衡便自然而然以为是秦阁老所为。 顾衡抬头反问道：“那秦士修可有怀疑的人？” 秦士修摇头,秦阁老接话：“此人须得县主自己去找，而且若真是找到了，恐怕也不是一件好事。” 秦阁老这些年一直深居简出，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居所。 谁能想到当年不可一世的大奸臣，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 秦阁老对着顾衡说道：“县主是不是也觉着，老夫是个大奸臣？” 顾衡嘴角微微抽搐，她心里说，不是我说你是大奸臣，是大家都说你是大奸臣。 秦阁老看到了顾衡的表情，顿时笑了起来。 “当初的我，便是如今的顾长风，县主现在不懂没关系，等以后你自然会懂。” 秦阁老站起来走到外面。 “老夫也是穷人出身，入仕之前也曾对天盟誓，要做一个清官，好官，可是在大胤朝,你若是想做实事，就是要做贪官，甚至要做这天底下最贪的官。” 顾衡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老头似乎说的有道理。 “老夫不为自己辩解，只希望县主能保住我秦家血脉。” 顾衡听到秦阁老这般说话，赶忙说道：“阁老太抬举我了，我只是一个女子，之前做的那些过分的事儿，也都是皇上让我做的。” 把所有的锅都扔给狗皇帝。 顾衡有点心虚，秦阁老却笑道：“县主太谦虚了，你虽然是女子，可一点都不必男子差，若是以后执掌乾坤，希望能照看我秦家一二。” 顾衡顿时有些着急，这老头越说越离谱，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要当女皇一样。 她可做不来，这当皇帝天天要提防这个，又要提防那个，天天估计都睡不着觉。 狗皇帝眼底的黑眼圈可做不得假，肯定是天天晚上不睡觉,净想些阴谋诡计。 可王涧这家伙却直接替顾衡应下来了。 王涧拱手说道：“多谢秦阁老。” 秦阁老笑了笑,他看了看王涧和顾衡,而后说道：“好，孙儿，快送两位客人回京师。” 秦士修点头，直接带着两人离开了院子。 顾衡还有些一头雾水，这秦士修却拱手说道：“县主，你觉着什么是忠臣？是忠于天下，还是忠于皇帝？” 这个问题有些难答。 顾衡开口道：“自然是忠于天下。” 秦士修开口道：“可我们从小读的书告诉我们，天下是皇上的，那么忠于天下不就忠于皇帝，我祖父一生忠于皇帝，为何便成了奸臣？” 顾衡想说诡辩，可却发现自己没有论点。 这本来就是儒家那一套理论的bug，也是封建王朝灭亡最主要的bug。 所有开国皇帝都会把权力集中。 可问题是没有人能保证继承皇位的那个人是正常人，就比如先帝。 历代王朝后期的皇帝们，玩的一个比一个花。 但是话又说回来，大部分人掌握了极端的权力，都会变得不正常。 顾衡觉着自己的脑子想不了这么复杂的东西。 秦士修不在说话，他让老仆人送顾衡和王涧下山。 顾衡和王涧骑在马上。 顾衡的心思一直到处乱窜，她开口说道：“世子，我怎么感觉，这秦阁老倒像是个受害者呢，可他在前朝犯下的那些事儿，也确确实实存在啊。” 王涧笑了笑。 “所以说，阿衡回去好好看一看杨圣的书。” 顾衡对那个杨圣越发好奇了，她对着王涧说道：“好，我回去就看。” 王涧将顾衡送到了城门口，两人分别进了城门。 他们在一个小巷子里会和，王涧塞给顾衡一个小瓶子，他低声说道：“这瓶子里装的特殊的药，以后我有什么事情会让信鸽给你传消息，里面用的是特殊的纸，须得用这药水熏一熏方才能显现。” 顾衡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世子保密做的还真好。” 王涧笑了笑。 “日后有机会，会向你引荐几位好友。” 顾衡顿时一愣。 “我觉着自己似乎被迫进入了什么组织。” 王涧拍了拍顾衡的肩膀。 他低声说道：“县主记着回去看书，我会给你奖励的。” 顾衡睁大眼睛：“奖励？” 王涧点头，他朝着顾衡笑了笑，然后翻身上马，潇洒离去。 之前顾衡觉着王涧是个靠谱的公子哥，可现在这个靠谱前面，又加了一个神秘。 他真的好神秘。 顾衡心里头痒痒的，她赶紧到附近找了一个书店，想要买杨圣的书。 可是她逛了好些个书店，书店老板都用一种极为惊恐的目光瞅着她。 那表情，好似顾衡要的是以皇帝为主角的春宫图。 至于为啥是这个比喻，那是因为顾衡还真看过，京师里头有不少女子，对狗皇帝有想法。 毕竟狗皇帝年轻，还帅，还是皇帝。 顾衡心里头郁闷，只得会到县主府。 紫荆在县主府里急的晕头转向，瞧见顾衡回来了之后，赶忙说道：“县主，您终于回来了，我今天早上在后院发现了一个衣衫不整的少年！！” 顾衡：“衣衫不整？” 紫荆：“对啊！” 顾衡：“还是少年？” 紫荆：“对对对，嘴里说一堆乱七八糟的话，说什么他是来找黑莲圣母的救人地，我已经让锦衣卫的人把他带走了……” 顾衡：“……” 第一百四十三章 女皇 顾衡心里头着实有些疑惑，她想着自己这后院不禁能挖出来石油，还能挖出来人，莫非和那个隐藏在自己后院的女子有关？ 顾衡对着紫荆说道：“既然是从咱们后院出来的人，我自然是要去看看的，要不然被人偷了东西都不知道。” 紫荆顿时一阵吃惊，自家县主虽然说是个县主,可这家里头家徒四壁的，之前好歹还有个杨佑业，算是个值钱的人，现在杨佑业都走了。 小偷估计都不会光顾了。 顾衡带着紫荆便去了锦衣卫。 沈丘今日穿着常服，手里头端着茶水，看到顾衡来了之后,顿时端起来自己那副职业假笑。 “县主来了,稀客啊。” 顾衡白了沈丘一眼，知道这家伙肯定派人在县主监视了,她开口道：“那个少年呢？” 沈丘摆手说道：“那个少年身份特殊，现下还在锦衣卫审问。” 这家伙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顿时让顾衡有些不爽。 她一掌拍到了桌子上，冷冷地看着沈丘。 “你们在我府里头安插眼线也就算了，反正府里头总共也就我和紫荆两个人，居然还有事儿瞒着我，是不是真的把我当冤大头？” 沈丘搓了搓手，显然是料到顾衡会说这样的话。 他轻咳一声。 “县主，白莲教与前朝妖妃关系甚秘，此乃皇家密事，外人若是知道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顾衡眼皮子一抽一抽，显然是已经没有耐心了。 她耐着性子说道：“我姐夫可是皇上，你说我是外人？” 沈丘轻咳一声，他敲了敲桌子，许是顾衡太过生气，竟然没有注意到了后面来人。 她瞧见沈丘的异样,便转身,恰好瞧见身着常服的端王。 端王嘴角含笑，他走过来轻轻拍了拍顾衡的肩膀。温声说道：“阿衡，此事交给本王即可。” 端王说这话便已然是盖棺定论了。 顾衡还是不死心，她盯着沈丘说道：“你们锦衣卫在我府里头调查了这么多天，可有找到那个女人的线索？” 沈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脸上一阵为难的神色。 顾衡顿时想要打人。 沈丘往后一退，笑嘻嘻地说道：“自然是有眉目的，不过县主还得再等等，此事事关重大……” 顾衡伸脚狠狠地踩了沈丘一脚，然后带着紫荆气哼哼的离开了。 此番已经是夜晚，紫荆跟在自家县主身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县主，要不然咱今日就在外面吃。” 顾衡问：“为什么？” 紫荆斟酌道：“那个少年把咱家厨房给烧了。”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气急。 紫荆赶忙说道：“听说这几日京师来了一位江南娘子，做的一手出神入化的江南美食，县主您是江南人，要不去尝尝？” 顾衡盯着紫荆,紫荆赶忙说道：“其实是有人托奴婢见您。” 顾衡无奈：“见我做什么？” 紫荆开口道：“您可是黑莲圣母啊,前些日子一句话就把北蒙的人给吓走了,很多人说您会法术,所以我的一个远方表姐的主子，在生育方便，就有些……” 顾衡太阳穴一跳一跳，她大声道：“你赶紧给我回去收拾厨房，我要自己一个人静静。” 紫荆讪讪地离开。 顾衡觉得头疼，她便走到内城最大的通则桥上，此处来往各地船只，即便是夜晚也是灯火通明。 还有许多摊贩在此地贩卖各种东西。 顾衡买了些小吃，便随意逛了起来。 走到一处书摊前，见到一本书，那书上面写着杨圣书三字，顾衡顿时睁大了眼睛。 她赶忙买了下来。 这杨佑业的父亲名声极大，他在学术领域取得了非常大的成就，可却因为晚年写的一本书被人诟病。 这本书甚至名字都不能提起。 毕竟太过大逆不道，顾衡就轻轻依靠在通则桥的栏杆上，借着此处明亮的灯火，看起了这本书。 顾衡只看了片刻便愣住了，这位大佬论述了为何古往今来的王朝都会由盛转衰，那是因为不能保证每一任皇帝的素质都合格。 而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办法。 就是不让男人当皇帝…… 选取一位公主作为女皇，女皇则挑选全天下最优秀的男子做皇夫，这样就能保证大部分继承人都有最好的头脑和素质。 饶是顾衡也不得不感慨，这位杨圣还真的是脑洞大开。 而且这本书里面还讲了很多配套措施，饶是顾衡也不的不感慨。 若真的是这样做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顾衡捧着这本书看了许久，月亮都挂在了柳树上，她方才回过神。 看来她还真的是小看王涧了，怪不得他说扶持一个皇帝上位是换汤不换药。 如果真按照这本书里面写的规则去实行，恐怕性质都要变了。 顾衡脑子里全都是这本书里的内容。 女皇…… 她忍不住开始想象如果狗皇帝是个女人，会是什么样？ 后宫或许就没有这么多斗争？ 可如果狗皇帝知道王涧要做这种事情，恐怕祖坟都能给王家挖出来，怪不得王涧藏得这么深。 而且听他的意思，这应当是一个非常庞大的组织。 说不定杨佑业也是，毕竟那个家伙整天疯疯癫癫地。 顾衡边走脑子里边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不知不觉间，居然走到了一处暗巷。 此刻天色已晚，周围静悄悄地，顾衡继续往前走着，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醉汉。 那醉汉不怀好意地看着顾衡。 顾衡顿时清醒了，她开口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那醉汉说道：“看到小娘子一个人在此地，想陪陪你哈哈哈。” 顾衡一巴掌扇过去，那醉汉居然躲过去了。 醉汉不怀好意地看着顾衡，顾衡心里头发麻。 就在此时，一个比顾衡还矮上半头的少年从房顶上跳下来，一刀将那人给打晕了。 顾衡顿时睁大了眼睛。 这少年眼睛上涂着绿色的眼影，一身短打，还露出一截花臂，看着倒是颇为时髦。 最主要是还带着一个非常霸气的狼牙耳环。 那耳环随着少年呼吸间摆动，他收起自己的匕首，走到顾衡身边。 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顾衡。 第一百四十四章 花臂少年 顾衡咽了口口水。 这少年分明比她年纪好小，可这气势确实让人有些望而生畏。 少年开口问道：“你就是顾衡？” 顾衡点头：“对，方才多谢小哥相救，不知小哥如何称呼？” 少年抱着双臂绕着顾衡转了一圈，然后冷哼一声。 “看着也不过如此，如何便会法术了。” 顾衡有些不爽，但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只得开口道：“我确实不会法术，敢问小哥如何称呼？” 少年开口道：“我叫令霄，乃是白莲圣教左护法，教宗派我来保护你。” 顾衡眼皮子一跳。 这白莲教的人是得ptsd了嘛，她怎么看都是白莲教的敌人，为何还找人来保护她。 顾衡忍不住问道：“那你保护我多久了？” 令霄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从你离开怀王府,我就跟着你了,到京师之后，我杀了几个监视你的锦衣卫,你和那王家公子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看见了。” 顾衡顿时没来由的一阵脸红。 她开口道：“我和他做什么了？” 令霄白玉一般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他开口道：“他功夫比我厉害，我不敢近身，所以没看到。” 顾衡：“……” 怪不得最近赶紧自己身边似乎少了些人监视，她继续问道：“那突然出现在我宅子里的少年是谁？” 令霄摇头。 “我也不知道，当时我跟着你，不知道情况。” 顾衡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 她像是掉进了阴谋的最中心，她忍不住看向这位有些酷炫的小哥。 “你们教宗到底想做什么？” 令霄摇头。 “你以后可以自己去问他。” 话音方才落下，令霄便跳上了房顶，这小身手了得，她也奈何不了他。 怪不得这锦衣卫和端王已经对她产生怀疑了。 毕竟派出去的眼线被杀了，任谁都会怀疑。 不过这令霄倒也是帮了她，毕竟老是在锦衣卫眼皮子底下做事儿，那可不就成了狗皇帝的提现木偶。 顾衡回到县主府，紫荆哭哭啼啼地给顾衡道歉。 如果这丫头能哭出来眼泪，顾衡可能会相信。 她不搭理这个家伙,自个儿回屋去睡觉了，睡梦中顾衡似乎听到有动静，但是也没太在意。 毕竟她的闺房时常被各种人光顾。 等到了白天，她睁开眼睛，发现放在桌子上的茶水少了不少。 顾衡心头一跳，她吩咐紫荆到街上买一些零嘴茶水放在自己的屋里头。 许是顾衡这几日过得太过清闲。 庄学究终于想起来她了。专门派了宫里头的小太监出来给她送信儿。 说她已经落下来十几天的课程了。 让她亲自去府里头补课。 顾衡：“……” 无奈之下，顾衡只得到了这庄学究家中。 她刚进门，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顾衡眼皮子一跳，瞅见了穿着白衣的王涧。 王涧没有用布条蒙着眼睛，显然跟这位关系匪浅。 顾衡跟着老仆走到两人跟前，庄学究看到顾衡，顿时露出一丝丝笑容。 “阿衡，你来了。” 庄学究的称呼突然变得这么亲热，顾衡一时间有些不太敢接受。 庄学究拍了拍一旁的位置，对着顾衡说道：“快坐，正好五郎来了，咱们一起讨教讨教学问。” 顾衡硬着头皮坐了下来,她实在是不知道和他们有什么学问好讨教的。 这王涧到一点不拿顾衡当外人，他开口道：“县主，昨天可看过了？” 顾衡顿时一愣,她下意识回道：“自然是看过的。” 庄学究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然后开始长篇大论。 不得不说，这位还真的是有学问，他引用了先秦典籍，还说了很多神话中，母系氏族的传承，也论证了现在还存在地一些母系氏族少数民族。 总结下来就是，杨圣的那条女皇论是可持续性非常高的一种搞法。 而且庄学究还回答了顾衡最大的一个疑问，就是如果皇夫当权该如何？ 庄学究则批评顾衡没有好好看书。 他说这套女皇论的精髓其实并不是女皇，而是分权，古往今来其实并不是出了几个蠢皇帝，而是蠢皇帝的权利太大了。 天底下所有的权力都集中在皇帝手里头，皇帝又恰好是个老六。 好不容易坚持到了午饭时间。 庄学究或许当真是口渴了，便让自己的老仆把饭菜端了上来。 顾衡自然也是饿了。 她拿起筷子就要吃东西，吃了一口发现根本没有多少盐巴。 清粥小菜，倒真是清淡。 可王涧和庄学究倒是吃的津津有味。 庄学究还想着留顾衡上课，顾衡脸色一阵为难，好在王涧是个有眼色的人。 直接拉着顾衡的手说道：“我下午还得带她去一个地方，老师，咱们改日再聊？” 庄学究点了点头，看向顾衡的目光显然是意犹未尽。 顾衡浑身一抖，身旁的王涧发出几声笑，顾衡顿时手腕发紧，掐了王涧的手臂。 王涧吃痛，可眼底的笑意更深。 两人到了外面的马车上，顾衡忍不住开口道：“世子，所以你同我说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顾衡不是很明白，王涧为何在此时对她毫无保留。 王涧低声说道：“因为皇后诞下了以为长公主。” 顾衡顿时一愣。 原来他们是把主意打到了小公主身上，顾衡开口道：“为何不支持景和公主？” 王涧神色淡然，他低声说道：“如今皇上春秋鼎盛，任何改变都不能操之过急，而且景和的性子并不合适坐上那个位置。” 顾衡倒是不直到王涧居然考虑了这么多，她倒真是好奇了，这朝廷里到底隐藏了多少女皇派。 看着情况应当不少，要不然这王涧应当不会底气这般足。 王涧看到顾衡这样的表情，便知道她心里很是犹豫。 “县主可还记着，我昨日说，若是你你看完了书，我会给你奖励地。” 一听到奖励，顾衡的眼睛顿时亮了。 王涧看到顾衡这样的表情，他低声说道：“稍等，我带你去个地方，给你的奖励是个很厉害的东西。” 顾衡顿时一愣。 “很厉害的东西？那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四十五章 瘟疫 王涧带着顾衡到了一处官邸，这官邸并不起眼，可是门外却站着许多守卫。 门前的牌匾上写着王恭厂。 显然是藏着不少好东西。 顾衡心里头猜测许多，这王涧却拉着她的手入内。 顾衡正疑惑呢，一个太监拿出来一件宝贝，用盒子装着，那太监递给王涧。 脸上带着极为谄媚的笑容。 “何须世子爷亲自跑一趟,我给您送到府里头即可。” 王涧摆手，接过来那盒子，然后递给顾衡。 顾衡想要打开，王涧却开口道：“到外面在打开。” 于是二人离开了这官邸，顾衡迫不及待地打开那盒子，只见到一个极为小巧的火铳。 顾衡顿时一愣。 她开口说道：“火器？” 王涧笑道：“正是,你平日里孤身一人办事儿时,总该有件防身的宝贝。” 顾衡拿着那火铳，颇有些不知所措。 “这怎么用？还需要自己点火？” 王涧从怀里头拿出来打火石,递到顾衡手里头。 王涧道：“此处不方便，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我教你。” 王涧拉着顾衡七拐八拐到了一处无人之地。 只见到王涧拿出打火石在这和火桶最后面的引绳处轻轻一点。 火星四溅，一枚弹药顺着前方弹道射出，柳树瞬间被射出一道口子。 若是放在人身上，十步之内必死无疑。 这是个近身保命的东西，顾衡拿过来放在手里仔细把玩，倒是颇为高兴。 王涧低声说道：“往后若是遇到危险，你也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顾衡顿时一愣，她瞧着王涧的眼睛，而后说道：“世子知道……” 王涧朝着不远处的屋檐上瞧去。 “嗯。” 顾衡想要开口询问，却也知道自己此时不适合同王涧多说什么。 便只得开口：“那就多谢世子了。” 王涧笑了笑。 “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就先告辞了。” 王涧说完后翩然离去，顾衡看着他的背影。 心里头若有所思。 她往前头走去，令霄出现挡住了她的去路，只听到令霄说道：“此人功夫了得,你同他交好，到算是找了个保命符。” 顾衡看向令霄。 “怎么你这话说的，我好似以后会遇到危险一般。” 令霄笑道：“反正日后你有危险，直接叫我名字，我必然随叫随到。” 虽不知道这白莲教是抽了哪门子风，但心里头居然踏实了不少，她轻咳一声。 “好，那就多谢你了。” 令霄低声说道：“日后你多在屋里头摆些糕点，我喜欢吃。” 顾衡顿时一愣，令霄说话间便闪身离开。 倒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令霄离开后，顾衡本想着回县主府，可这一身飞鱼服的沈丘，却咬着一个苹果出现在他眼前。 只听到沈丘开口说道：“县主，跟我走一趟。” …… 顾衡本以为沈丘会带她去锦衣卫诏狱，可谁曾想这位竟然直接将她带到了皇宫。 狗皇帝今日心情不是很好，脸色极差。 顾衡以为自己惹了什么麻烦，便赶忙跪下表明态度道：“陛下” 这养心殿里还有其他人，乃是当朝首辅与次辅。 一般情况下,这种较为严肃的场合,一般是不会宣召皇家女眷地。 卢首辅低声说道：“陛下,如今城中已经出现部分疑似症状，咱们须得早做打算。”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脑壳一炸。 方才不到一个月，这瘟疫便已经传到京师了？ 马上就要入冬了，这瘟疫加上寒冷，京师得死多少人…… 狗皇帝把她叫过来难不成…… 齐次辅看向顾衡，他开口说道：“县主，南蒙这场瘟疫，来的有些诡异，当真是你所下的诅咒？” 顾衡顿时向这位齐次辅投去感激的目光，这老头子倒是挺厚道，居然还知道给她解释的机会。 顾衡赶忙开口道：“并不是，只是我在真定府遇到了一个南蒙人，他偶然说起家乡的瘟疫，我曾经看过一本医书，上面就谈过这种瘟疫，说是但凡出现便一定会爆发。” 卢首辅冷声说道：“南蒙离北蒙近，离咱们大胤也近，所以北蒙现在在闹瘟疫，我们大胤……” 话还未说话，外头跑进来一个小太监，那太监，那太监一脸惊恐道：“回禀皇上，小皇子，小皇子身边的乳母得了瘟疫……” 小皇子的乳母得了瘟疫，那小皇子如何会远。 卢首辅听到这话顿时心急如焚，毕竟是大胤的皇子，关乎国本。 狗皇帝自然也是着急，他赶忙说道：“赶快让太医去看啊。” 狗皇帝对着两位阁臣说道：“两位爱卿，京师防范之事，全都交由二位了，朝中其他事项皆可为其让路，万望劳心。” 卢首辅与齐次辅点头领命。 两人走了之后，养心殿内便只剩下顾衡和狗皇帝了。 狗皇帝便对顾衡，少了几分皇帝的威严。 “阿衡，你跟朕说实话，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就知道狗皇帝不信，顾衡只得说道：“我知道隐瞒不住皇上，但是实在是没有办法同外人道也，所以方才说了个慌。” 狗皇帝实在是太狗。 “那方才你可是犯了欺君之罪？” 顾衡赶忙麻溜地跪下，她开口说道：“是白莲教的人告诉我的。” 顾衡把锅甩给了白莲教。 狗皇帝半信半疑，顾衡赶忙说道：“我起初也不信，可是那白莲教似乎真的有什么神通，我每日做梦都梦到了南蒙的人，所以就冒了个险……” 大部分皇帝对于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是半信半疑的。 毕竟那么多皇帝追求长生不老，所以顾衡觉着自己说的话应当是有些说服力的。 毕竟当年的妖妃应当给这位狗皇帝留下了不少心理阴影。 狗皇帝的眼睛瞬间变得无比幽深。 他开口说道：“当初父皇还在世的时候，同妖妃时常在宫中修炼白莲大法，甚至用活人来炼药，你以为朕会相信？” 顾衡感觉自己把自己给坑了。 她跪在地上，顿时汗如雨下。 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倒霉，为什么南蒙的瘟疫会传到大胤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走钢丝 狗皇帝并不迷信，这可怎么办。 顾衡跪在地上，她紧紧握着拳头，而后灵光一现，她低声说道：“陛下，我还得到了一个消息，便是那前朝太子,他还活着……” 所谓的前朝太子，即先帝亲自选中的一个皇子，同妖妃和自己修炼，那太子年纪很小的时候便跟着自己的父亲和继母修炼邪功。 后来先帝去世还差一点登上帝位，后来莫名暴毙，这天下的位置才轮到了狗皇帝。 狗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顾衡,他冷冷说道：“你若是敢骗朕，不要说你哥哥或者你娘，就算是你姐姐,朕也杀得。” 顾衡当然知道这狗皇帝谁都能杀。 “皇上，我姐姐是皇后，我自然是为皇上做事的，我对您的忠心天地日月可鉴。” 顾衡说这话的时候，摸着自己的心口。 狗皇帝看着顾衡，他那淡雅的脸上露出来些许骇人的冷意。 狗皇帝蹲下来捏住顾衡的下巴。 “阿衡，朕是不是对你太好了，你和王涧还有白莲教的人在谋划什么？” 顾衡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 “皇上，一码归一码，白莲教的人和王涧不对付，王涧还给了我一把火铳就是为了防着白莲教的人！” 顾衡觉着自己在走钢丝。 之前她还觉着王涧是个好人，可现在她觉得，他简直就是黑白无常，专门送她走的。 顾衡开口道：“皇上，我之所以和王涧还有白莲教的人来往密切，只有一个目的。” 顾衡知道如果自己说效忠狗皇帝，狗皇帝很有可以把她拖出去直接咔嚓了。 所以顾衡准备说实话。 顾衡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 “我想让有我们顾家血统的孩子坐上太子之位。” 若是旁的人说了这样的话,那便是大逆不道。 顾衡跪在地上,看不清楚狗皇帝的脸。 顾衡继续说道：“我哥哥是为了自己的功名，我姐姐心里对皇上有爱慕之情，我却偏生出了女子不该有的心思，求皇上降罪。” 狗皇帝沉默了许久，他蹲下来，仔仔细细地瞧着顾衡的眼睛。 “你姐姐这般利用你，你还这样对她好？” 顾衡咬牙道：“皇上，我是穷人家出身，从小便是除了家人之外什么都没有，所以为了家人，我能付出一切。” 许是家人这个词让狗皇帝有些刺痛。 他突然卸掉了身上那名为皇权的面具。 “皇后有你这样的亲人当真是福气。” 顾衡赶忙说道：“我和皇上严格来说，也是亲人，只要皇上相信我。” 狗皇帝顿时愣住了。 他看向顾衡，顾衡的眼睛里一片赤诚，他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楚顾衡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 不过也不重要了。 他甩袖道：“好，允你出京，把前朝太子找来,那朕便信你，允了你顾家血脉坐上太子之位。” 顾衡赶忙谢恩。 她跪在地上行了大礼。 顾衡出了养心殿,顿时感觉到劫后余生，德公公瞧见顾衡这番模样，便笑着说道：“杂家跟了皇上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见皇上对人如此容忍。” 这德公公总是有意无意跟自己说一些交浅言深的话。 这让顾衡有些怀疑。 德公公见到顾衡的表情，笑笑道：“奴才多嘴了。” 顾衡出了养心殿，沈丘在外头等她。 看到顾衡出来，脸上神色十分意外。 顾衡无奈道：“沈千户是不是还在准备着给我收尸呢？” 沈丘赶忙拱手道：“县主总是把人想的这么坏，咱俩好歹也是有些交情在身上的。” 顾衡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好啊，这次姐夫给我派的任务，我就点你的名，让你保护我。” 沈丘眼皮子一跳。 顾衡继续说道：“毕竟沈千户可是老江湖了，有你在我放心。” 沈丘倒也不生气。 “若真是撇下去这些公事，我自然是愿意同县主一起出去的，毕竟县主到哪里，哪里就会有有意思的事情发生。” 顾衡有些哭笑不得。 “那你说，我还是有些戏剧性在身上的。” 两个人互损出了宫门，却不巧在宫门外遇到偷偷出去的静安。 静安瞅见两人赶忙做出求饶的姿势。 沈丘笑着说道：“静安小公主，您倒是厉害，天天锦衣卫的兄弟们什么事儿都不敢，倒是一直在保护您。” 静安不可惯着沈丘。 “你个狗奴才，本公主在和县主说话，轮得着你插嘴，小心我跟皇兄告状，让皇兄砍掉你的脑袋。” 饶是沈丘面对如此犀利的警告，也只得跪下谢罪。 静安颇为得意，赶忙拉着顾衡的手说道：“宫里头好多人得了瘟疫，太后想要带着人搬到西苑去，要封西苑。” 顾衡顿时一愣。 “那地方不是被烧了嘛？” 静安开口道：“收拾收拾也能住，主要宫里头死了不少人，我也担心你啊，就想着偷偷把你带到西苑去，你也是皇亲贵族。” 顾衡摇了摇头。 “皇上给我了一个差事，我得出京。” 静安听到这话顿时惊掉了下巴。 “出京？你疯啦，马上就要过冬了，而且又四闹瘟疫。” 顾衡自然也不想出京，可若是留在这里，恐怕早晚被狗皇帝给咔嚓了。 所以她只能出京。 现在毕竟不同往日，宫里头的看守也严格了好多，他们在宫门闹出了这般动静，自然是惊动了不少人。 不一会儿这太后身边的人便将静安给带走了。 静安心里头十分不舍，可看着顾衡的表情，却也知道她的这位好友，身不由己。 静安走了之后，沈丘站了起来。 “县主倒真是倒霉。” 顾衡干笑地拍了拍沈丘的肩膀。 “沈千户放心，你跟着我也一定会非常倒霉地。” 沈丘怀着极为复杂的心情离开了顾衡。 顾衡则回到了县主府。 县主府里头紫荆急的团团转，杨佑业居然也在这里，他看着顾衡，目光中带有几分审视。 顾衡开口道：“杨师傅，这次你又得跟我出京了。” 杨佑业拍了拍手，他开口道：“你同王涧走得近，并非坏事，只是阿衡，走钢丝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儿。” 顾衡翻了个白眼。 “杨师傅不也在走钢丝嘛？” 第一百四十七章 纠缠 杨佑业知道顾衡非常擅长抬杠，他便开口道：“我同你不一样，你是有牵挂的，而我在这世间便只有自己了。”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有些生气。 “你只有你自己，那我呢？我把你从牢里救出来，还认了你做师父，你以后要做出来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还是得我给你擦屁股嘛？” 顾衡的话一向粗俗。 杨佑业听到这话，哈哈一笑。 “那为师的屁股就拜托你了。” 杨佑业拍了拍顾衡的肩膀，顾衡正想要问这家伙要去做什么。 他便转身离去了。 顾衡眼皮子直跳，第六感告诉她，这老头子可能是要去搞事。 可顾衡却拦不住他。 毕竟当年他有家人妻子，都做了那样的事情。 顾衡长叹了一口气。 她对着身边的紫荆说道：“收拾好东西，咱们要出京了。” 紫荆顿时睁大眼睛。 “县主,这这年月出京师,这这……” 顾衡看着紫荆。 “你若是不愿意,也可以留在京师，反正没人管你。” 紫荆赶忙拉着顾衡的胳膊，她开口说道：“县主，您去哪里，奴婢就去哪里。” 顾衡摸了摸紫荆的脑袋。 沈丘此刻已经在门外等候，他倒是装备带的挺齐全。 顾衡轻声说道：“这么着急嘛？我还得准备一二。” 沈丘笑了笑说道：“莫非县主还有什么心上人，须得和心上人告别一番？” 顾衡低下头，她开口道：“此番离京也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所以得把遗书给写了。” 沈丘听到这话，自然也不好在说什么。 再急的催命鬼也得给苦主留下写遗书的时间。 在墙后头偷听的陈氏顿时急眼了，她直接窜出来，揪住顾衡的耳朵，恶狠狠地说道：“你这死丫头，年纪轻轻，写什么遗书，是不是要把你娘我气死！” 顾衡顿时吃痛，她喊道：“娘,我错了，你松手，这么多人呢。” 陈氏顿时生气。 “什么这么多人呢，不就一个小丫鬟和一个侍卫嘛？” 沈丘穿的常服，还带着包裹。 陈氏将他看做侍卫了。 沈丘倒也不生气，直接对着顾衡说道：“那明日我在来找你。” 沈丘说完就要离开，可陈氏却不答应了，只听到陈氏大声喊道：“哎哎，说你呢，站住，你们准备去哪里？又要做什么事情？” 陈氏这副样子，倒真像是刨根问底，顾衡赶忙说道：“娘，我只是出京公干。” 陈氏看了看顾衡，顿时冷笑一声。 “公干，你一个女孩子，出去做什么？别想着骗我，你要出京也可以，必须带着我。” 顾衡一听陈氏说这话，顿时一阵头疼。 她正想要要怎么把陈氏给骗回去,这紫荆说道：“是皇上要给咱们家县主说亲呢,就是咱家县主不是不愿意盲婚哑嫁，便想着出京去看看夫君长什么样子？” 紫荆使劲儿给沈丘使眼色。 沈丘开口道：“正是，我也是皇上派来保护县主的。” 顾衡觉着以自家娘亲的智商肯定不会相信，结果她发现自己想多了。 陈氏听到顾衡要去相看夫君，顿时激动道：“自古以来，这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自己一个人去看怎么行，娘也跟着你去。” 顾衡：“……” 顾衡将手里头的东西全部都给了陈氏，她开口道：“娘，我有事情出去一趟，待会儿在同你说。” 顾衡说完后拔腿就跑，陈氏下意识脱鞋朝着顾衡的方向砸去。 “你个死丫头，我跟你说，这次我非得跟着你出去！” 顾衡跑出自己的县主府，好不容易离开陈氏过了几天清净日子，陈氏又回来了。 顾衡跑到包拯的居所。 包拯恰好从衙门回来，看到顾衡之后，颇为意外道：“最近京师瘟疫正盛，你怎么还出来乱跑。” 顾衡对着包拯说道：“这些日子，我又惹了个麻烦，所以得出京找个人，包大哥可否帮我个忙？” 包拯顿时一愣。 顾衡继续说道：“我听说但凡流放犯可做配军，我如今要出京，需要个得力的护卫在身边，赤虎眼下在刑部，不知包大哥可否行个方便。” 顾衡曾经答应过赤虎，可是如今却一直未曾做到。 若是她再不抓紧时间，恐怕以后她就没有机会了。 包拯神色颇为复杂，最后只得开口道：“好，你多加小心。” 顾衡点头准备离开。 包拯却忽然问道：“静安现在可还好？” 想必包拯也是听到了朝中的传言。 这南蒙想要向大胤求娶公主。 顾衡紧紧握着拳头，她看向包拯，轻声说道：“包大哥，你喜欢静安？” 包拯脸色一变，他赶忙说道：“臣只是关心公主。” 顾衡笑了笑，不再言语，她低声说道：“她现在还好。” 包拯神色缓和了一些，他低声说道：“阿衡此去要小心一些。” 顾衡点了点头。 “若是我能活着回来，也许……” 有些事情顾衡不能说的太满，但是包拯应当也明白，包拯低声说道：“阿衡不必说了，我知道。” 顾衡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本来想着同王涧说一声，可她方才差点被狗皇帝砍了脑袋，还是小心一点。 顾衡怀着忐忑的心情回了家。 她闭着眼睛走进去，希望一进门就听到紫荆跟她说，她娘走了。 可陈氏就站在院子正中间，看着顾衡的表情，相当的怒目圆瞪。 顾衡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陈氏却欺身向前，倒真是把顾衡吓得双腿发软。 只听到陈氏喊道：“你这死丫头，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惹了什么麻烦？” 陈氏能生出来顾荣顾长风这样的孩子，自己智商肯定也是在线的。 顾衡知道自己是瞒不过她了，便将陈氏带到了屋子里。 她拉着陈氏的手说道：“娘，此番我虽然冒险了些，可也是为了咱们顾家着想啊。” 陈氏顿时疑惑，她掐腰问道：“咱们顾家？” 顾衡赶忙点头。 “对啊，皇上应允我了，只要我能帮他办完这个差事，他就让姐姐生的孩子当继承人。” 陈氏听到后顿时拉下脸。 “你姐姐生的是个女孩。”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天生反骨 顾衡心里想着，生个女孩可以当女皇啊。 可是嘴里却说道：“那我姐姐肯定是能生男孩的嘛。” 陈氏听到这话脸上依旧是不满，她掐了掐顾衡腰间的软肉，颇为生气道：“你这死丫头，有这样的机会，为什么不给顾家平反？” 顾衡轻咳一声。 “娘，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做到，等咱们回了京师，甚至还未回京师，这件事情说不定就已经完成了。” 其实顾衡隐约猜到了杨佑业的想法。 他此番已经经镇北侯保举，领了一个武职,这这个职级，也是能够上书的。 上一次杨佑业活着,是因为他有一个圣人爹。 可这一次,他有什么呢？ 顾衡不敢多想，她拍了拍陈氏的肩膀，想要安抚一下自家娘亲，可陈氏却不乐意了。 “你们这些人一个个都只会骗我，你哥哥骗我，你姐姐敷衍我，你也在这里给我灌迷魂汤。” 顾衡顿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娘，其实我有时候也在想，要是当初我们没去京师，说不定会比现在好呢？” 陈氏一看到顾衡这副泄气的模样，赶忙给了她一巴掌。 “你这死丫头说什么丧气话呢，娘能不知道你什么德行嘛，你留在临江也不见得能安生，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顾衡每次跟陈氏吵架，从来都没有吵赢过。 她索性直接坐在台阶上，看着自家娘亲，无奈地问道：“娘，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陈氏看到顾衡如此,便开口道：“娘只是不想再让你一个人出去了，你每次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在刀尖上跳舞，娘知道你为难，娘也想帮你啊。” 这么多天以来，这是第一个知道她不容易的人，顾衡有些感动。 “娘，你真想帮我的话，就进宫去陪陪姐姐和我的小外甥女。” 陈氏面上神色依旧有些严肃，她低声说道：“阿衡，其实娘有件事情一直瞒着你姐。” 顾衡心头微微不妙。 她抬眼看向陈氏，陈氏低声说道：“你姐姐的情况，恐怕以后怀上孩子是非常困难地。” 顾衡心里头一紧。 王涧跟她讲了那么一大堆道理，其实她并不是很感冒，可现在她却发现，好像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 顾衡盯着陈氏，她幽幽说道：“娘,我第一眼见到咱家小公主，便觉着她能做女皇，你说奇不奇怪。” 饶是大胆如陈氏都惊呆了,她小声道：“你个死丫头，这种事情也是你能乱说的？” 顾衡不以为意道：“娘，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们就别无选择了，你别管哥哥姐姐是不是和我们一条心，他们肯定都愿意流着咱们顾家血的孩子做皇帝。” 陈氏脸色惊骇莫名，只觉着自己的孩子一个比一个胆大包天。 总算是把陈氏给镇住了。 顾衡把紫荆叫来，她对着紫荆说道：“本来想着让你同我一起出京，可我娘这种模样，我着实有些不放心，你跟着她好生照顾着。” 紫荆赶忙说道：“奴婢遵命。” 顾衡让紫荆和陈氏一起去了皇宫。 偌大的县主府便只剩下顾衡一个人。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人，此刻外面突然刮起秋风，缠缠绵绵的秋雨落下。 令霄从房梁上跳下来。他十分好奇地看着顾衡。 “你娘真的是我见过最聒噪的人。” 顾衡开口道：“这次出京，可否带我去找前朝太子？” 令霄摆了摆手。 “我说了不算，不过教宗确实有这个吩咐，教宗说黑莲圣母终有一日会要来见他的，教宗果然是个神人。” 顾衡和这位相处几次终于发现。 这孩子脑子不是很好使。 顾衡也没有心思吃饭了，便躺在床上开始胡思乱想。 令霄便坐在一旁的桌子上，开始喝茶吃糕点。 令霄开口道：“你们的皇帝在给皇后下毒。”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皱起眉头。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令霄看着顾衡，眼睛里一片赤诚，他继续开口道：“宫里头的教众跟我传的消息，说那种毒会害得母体受损，无法生育孩子。” 顾衡心头一震，她之前总觉得狗皇帝坏，看来还真是低估他了。 顾荣对待狗皇帝还是有几分真心地。 可狗皇帝却直接给自己的皇后下毒，即想让这位有能力的皇后为他整理局面，又不想让这位过分聪明的皇后有掌权的机会。 若顾荣此次生的是一个小皇子。 那…… 顾衡不想在往下想了，她心里头窝着一股子火，当真想把这个狗皇帝给杀了。 外头风声阵阵。 令霄突然从窗户上翻了下去。 顾衡一愣，只见到一身黑衣的王涧从门外进来，他身上还带着些许雨水。 显然是冒雨前来。 顾衡看到王涧时，心里莫名多了些安稳。 王涧对顾衡说道：“对不起，是我操之过急了。” 顾衡低声说道：“狗皇帝现在大概还未怀疑，只是我身边有白莲教的人，我又和你频繁见面，所以他心生疑惑而已。” 王涧：“他既然未曾知晓我们见面的目的，他为何会这么恼怒？” 顾衡心思有些烦乱。 “正是因为猜不到目的。” 王涧从怀里拿出来一封书信，交到顾衡手里头，他低声说道：“我知道了，这封信你处置一下，最好让他们发现。” 顾衡点头。 王涧从怀里拿出来一包油纸包，这里面包的是果子，王涧开口道：“这是我妹妹做的，味道很好，你尝尝。” 顾衡记着王涧的妹妹是个胖胖的少女。 她拿起来吃了一口。 “确实不错。” 王涧笑了笑，他倒也不急着走，故意坐在顾衡旁边，他轻声说道：“这位陛下是从大胤朝最残酷的时代走来的，所以他心中没有对他人的仁慈，甚至是自己最亲的人。” 顾衡抬头看向王涧，王涧低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很忐忑不安，但是路要往前走，他是皇帝，可皇帝也是有做不到的事情。” 之前顾衡觉着王涧是个非常沉稳的人。 可现在看来，他沉稳的外表下隐藏着反骨。 而且是天生反骨。 第一百四十九章 出京 顾衡咬了一口果子，然后开口道：“世子想要我做什么？” 王涧从怀里拿出来一封书信，递给了顾衡。 “县主见到那人后，把这封信交给他即可。” 顾衡点头。 此刻外头突然吹进来一阵风，顾衡瞧了瞧天色，开口说道：“天色不早了，世子要不赶紧回去。” 若是平日里,王涧这家伙肯定是说完之后就离开，可今日王涧却直直地盯着顾衡。 倒是把顾衡看的颇为疑惑。 “你这是……” 王涧笑道：“先前你说了，皇上之所以对我们的关系起疑心，便是不知道理由，那我们便让他知道些理由。” 顾衡顿时一愣，未曾明白王涧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涧笑着说道：“罢了。” 王涧说完之后从门口出去,顾衡赶忙跑出去，瞧见王涧十分轻松地从墙上翻下去，似乎还刮掉了一丝衣角。 顾衡突然觉着有些不好意思,这瓷片已经刮了好几个人的衣服了。 眼看着今夜的雨水无论如何也不会停，顾衡就准备直接关门睡大觉。 可院子外面似乎是有人打架一般，一直嘻嘻索索的，倒是让顾衡睡得不安生。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她穿好衣服出去，结果见到沈丘带着赤虎还有李卫。 这三个大汉收拾整齐，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 顾衡看着赤虎那刮得干净的胡子，忍不住开口道：“倒真是认不出来，赤虎大哥刮了胡子之后，人都清爽了不少。” 赤虎冷冷地看了顾衡一眼，只是哼了一声，到算是给了顾衡答案。 李卫这个家伙则对她的院墙十分不满意，他开口说道：“你这院墙上插得东西着实可恶，已经刮坏了我不少裤子了，我也没有个婆娘，整日也没人给我补衣服，你不得赔我几条裤子。” 这家伙说完之后,还爬了上去。 他似乎瞧见了什么东西，他拿出来一丝布料，那布料明显是丝绸，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用的起地。 顾衡忽然想起来昨日王涧似乎也刮到裤子了，便开口说道：“这是我不小心刮到的。” 顾衡将那布料拿到手里。 李卫不怀好意道：“你自己的县主府，你还要爬墙？” 顾衡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懂什么，我平日里也是会爬到墙头去看风景的。” 顾衡说的鬼话，李卫自然是不会信的，李卫嘿嘿一笑，看了一眼沈丘，沈丘轻咳一声。 “莫不是县主昨日和情郎幽会？” 顾衡正想反驳，可似乎意识到什么，她脸红道：“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沈丘顿时一愣，而后和李卫对视一眼。 沈丘轻咳一声，他对着顾衡说道：“县主要不然好好去收拾一番，咱们这一趟估计是相当漫长的一次旅行。” 沈丘这家伙说话突然变得如此奇怪，顾衡便开口道：“昨夜已经收拾好了，咱们走，若是在惊动了谁，恐怕我就真的出不了京了。” 沈丘不在言语，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这秋风凌冽的日子里,三个大男人在外面骑着马，顾衡坐在马车里，手里拿着暖炉。 她坐在马车上，突然想起来这几日似乎未曾上街，也不知道京师的百姓现在如何了。 顾衡路过长街之时，掀开了车辆，只见到曾经热闹非凡的街道变得十分寂静，甚至老半天没有一个人影。 他们走出内城，到了外城，甚至还有一些正在收拾尸体的衙役。 得了这种瘟疫的人，有三分之二的概率会死。 马车外面骑马的赤虎走到顾衡的马车旁边，他低声说道：“县主觉着害怕了？这样的瘟疫，我便见过一次，村里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瘟疫就停了。” 李卫吊儿郎当地说道：“咱们出了京师可能还好些，人越多的地方，越容易得病。” 沈丘则拿出来一块满是酒味的方巾。 “县主还不是不要四处张望，要是得了瘟疫，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顾衡拿着方巾捂住了口鼻，她放下车帘，心里头思绪万千。 沈丘是千户，自然不可能只带着几个人，他们这一行人足足有二十多个。 沈丘倒是非常细心，还给顾衡配了一个小丫头。 这丫头叫做夜兰是个小哑巴，做事倒是挺利索，可是就是不会说话。 顾衡出了京师后，顿时闷得快要生病了。 她要求也起马。 此时外面虽然冷了一些，可太阳又不晒，她穿的厚一些，倒也不碍事儿。 这里头顾衡最大，沈丘自然答应了。 顾衡骑上一匹枣红色的母马，跟着大部队一起慢慢地往目的地赶去。 这一路上草木皆黄，越是人少的地方，瘟疫便没有那么严重。 顾衡的心也放下了一些。 只是突然雨又下大了，顾衡只得回到自己的马车里，结果刚一进去，就看到在马车里睡觉的令霄。 少年缩成一团，看起来睡得极香。 顾衡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令霄睁开眼睛。 “我自然是要保护你的，这里面好多人都想杀你。” 顾衡听到这句话顿时咽了一口吐沫。 不得不说，仔细说来，这里面除了李卫，可能都想杀他。 沈丘离顾衡的马车较近，他低声问道：“县主在同谁说话。” 顾衡高声说道：“我自己自言自语呢，你居然给我配一个哑巴丫鬟，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沈丘不置可否。 马车行进了几日，到了鲁山镇。 鲁山镇的县丞早就已经被包拯派人缉拿归案了，此地的药观音庙也被拆了。 可顾衡却来了这里。 这令霄对她说，教宗会在三日后同她见面，到时候他会带着她去见教宗，绝对不会让那些人发觉。 顾衡只当这孩子是在开玩笑，这沈丘和赤虎也算是一等一的高手，若不是皇上授意。 恐怕令霄就早死了。 可令霄却信誓旦旦地说，他们白莲教是真的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令霄每日都给顾衡喝一种东西，顾衡尝不出味道，令霄每日也喝，顾衡便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顾衡就在这鲁山等了三日。 她依稀记着，当初她和静安王涧包拯一起在鲁山，似乎也挺好玩的。 可马上她就要做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了。 还真是有些沮丧。 第一百五十章 被抓 鲁山三日后。 依旧是雨天。 山里头的雨下的非常漫长，特别是这样的天气，雾气浓郁到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 沈丘和李卫站在顾衡门前，似乎生怕她被什么人带走一般。 顾衡笑着说道：“皇上本来就是想让我见那个人的，你们何必如此担心？” 沈丘开口道：“县主想的太简单了，您是大胤的县主，若是被这些白莲教徒给抓在手里,那丢的可是大胤的脸。” 顾衡开口道：“沈大人还真是看得起我。” 顾衡百无聊赖，她贴身衣物里塞着王涧给的信。 此事着实太多惊险，顾衡心里头还有些忐忑。 鲁山山里的雾，越发的浓郁。 顾衡有些昏昏欲睡，她看向李卫和沈丘，两人脸上神色也有些倦怠。 顾衡忍不住说道：“你们已经站了许久了，要不然回去休息。” 顾衡的话音方才落下。 沈丘和李卫倒下。 不知道从那个方向吹来一阵风,顾衡猛然一凌，只见到一个身着诡异华服的女子朝着她走来。 这女子和香夫人给人的感觉有些相似,可香夫人确确实实是个女子，可这个女子虽然长得极为美艳，可那双眼睛，却像是个男人的眼睛。 一阵烟雾朝着顾衡袭来，顾衡不自觉地走到那女子的跟前。 女子低声说道：“黑莲圣母已经降世，这是我白莲教的盛事。” 女子身后出现了十几个白衣教徒。 这些教徒口中念念有词道：“白莲圣母观音，盛世灵显四方、” 女子冰凉的手触碰到顾衡，顾衡顿时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感觉像是刚被人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 “我要见前朝太子。” 女子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我们走。” 顾衡只听到了一句我们走，然后就昏死过去。 等到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似乎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内，她想要坐起来，可却发现自己被绑起来了。 等她的眼睛适应黑暗。 她发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事实，自己似乎在棺材里。 外面到处都是哭丧的，还有那种吵吵嚷嚷的唢呐声。 这是在给她办丧事！ 顾衡意识到这件事情，顿时吓得又昏了过去。 等到她再次醒来，外面已经没有声音了。 顾衡还在棺材里,她说不出话，舌头跟不是自己的一般，浑身还被绑着。 而且她闻到了泥土的味道。 这群邪教教徒是真的把她当死人给埋了嘛，她要真的是黑莲圣母定要叫这群教徒不得好死。 顾衡自己把自己给气哭了。 她抬起腿朝着棺材盖狠狠砸去，但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顾衡心里头乱糟糟的，泪水糊的满脸都是。 老天爷好像真的不想让她死，半天之后，顾衡听到了有人挖土的声音。 顾衡顿时狂喜。 等了半个时辰之后，顾衡被开棺了。 只见到一个带着奇怪面具的教徒往顾衡身上倒了一盆鲜血，顾衡顿时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几个人把扭成虫子的顾衡从棺材中搬了出来。 其中一个邪教头头说道：“黑莲圣母已经转世成功！！” 顾衡被人擦干净了脸，她发现看到自己居然在一个巨大的山洞中。 而这个山洞里则聚集着数千人。 所有人都在朝着她跪拜，这种感觉真的是让她san值掉空，可现在她依旧说不出话。 那个高大的女子走到顾衡身边，用烧红的烙铁在顾衡的手臂上烙下了一个印记。 奇怪的是顾衡居然没有感觉到疼。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离开了身体，这群该死的邪教徒到底给她下了什么药。 顾衡现在特别想那几把自动步枪把这群人给突突了。 仪式结束之后，顾衡被高大女子带到了一个房间。 一个满是金银珠宝的房间。 高大女子给顾衡喂了一颗药，顾衡对身体的直觉方才回来了。 顾衡第一句话就是一句非常礼貌的问候。 “你他妈装神弄鬼不怕下地狱嘛！！！” 顾衡真的快气死了。 许是顾衡太过真实，高大女子，也是那所谓的教宗笑着说道：“圣母若是想见圣子,便必须要过这一关。” 顾衡还要说话,只见到教宗在顾衡鼻尖微微一挥。 顾衡瞬间倒地。 顾衡昏倒前脑子里最真实的想法就是，她想打死这个女人。 …… 顾衡失踪的非常诡异。 那日的雾气非常浓，李卫和沈丘两人昏倒的一瞬间，顾衡就不见了。 他们醒来的时候，将整个鲁山都搜了一遍，却根本没有顾衡的影子。 只是少了另外一个赤虎。 赤虎也不见了，据看守赤虎的人说，他昏倒的瞬间，清楚的看到赤虎并没有昏倒。 而且赤虎还说了一句话。 “去找过山红。” 李卫和沈丘动身到太行山去找过山红，过山寨乃是太行山贼中最厉害的一支。 过山红是个女子，而且据说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子。 没有人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也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怎么发家的。 只知道她一个人能打死十几个壮汉，据说这过山红乃是白莲教里的魁星转世，所以才这般厉害。 许多太行山山贼参与了怀王之乱，可唯独过山红，根本不在意。 反而是躲到了太行山深处。 如今怀王战败，那么多山贼都当了炮灰，只剩下她这一个寨子还存在着。 而且过山红越来越谨慎了，甚至不经常出来抢劫，倒是让沈丘和李卫颇为为难。 沈丘对着李卫说道：“你不是和这过山红的大当家有几分交情嘛？” 李卫低声说道：“也只是卖了个人情，过山寨里面的二当家与我是过命的交情，二当家当时与我修书一封，告诉我有人出钱请他们去打赤虎寨，我便卖了个人情，留了顾衡一命。” 沈丘看了李卫一眼，他低声说道：“你我也算是自己人，何必在骗我，左右赤虎也有异心，等找到顾衡，把他杀了即可。” 李卫不置可否。 其实当初找过山红灭赤虎寨的，并不是辅国公府的人。 至于那个人是谁？ 李卫冷笑了一声。 “沈大哥以为赤虎会猜不到？赤虎虽然莽撞，可实在是个聪明人。”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太子 赤虎已经在过山寨外面等候了许久。 这几日山里头一直下雨，层层冷意直直堆叠到他心里去了。 令霄喂顾衡吃药的时候，顾衡留了一份，让赤虎也吃下了，所以那场毒雾来袭之时。 赤虎还清醒着，赤虎看到白莲教的人将顾衡抓走，便偷偷一路跟随。 这些白莲教的人为了将顾衡偷偷运出鲁山县,甚至还办了一场丧礼。 顾衡被人装在棺材里，一路到了坟地。 在坟地里被埋了三天，赤虎都以为顾衡死了，可第三天这白莲教的人却又给顾衡挖了出来。 赤虎之前对妖邪之事并不相信，可如今看来，这白莲教还是有几分本事在的。 而且赤虎隐约感觉，似乎有人发现他了。 赤虎这几日都隐匿在山林中，如今正是深秋,他冻得浑身发抖。 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之时,只见到山林中出现了几个身着白衣的教徒。 这些教徒带着面具，还抬着一个轿子。 轿子里摊着一个女子，那女子穿着诡异的衣服，睡得昏天地暗。 赤虎只看了一眼便知道，坐在里面的人是顾衡。只要她能在这种情况下睡成这个样子…… 顾衡是被夹杂着秋雨的寒风吹醒的，她睁开眼的瞬间便发现自己坐在轿子上。 还在山野之中，周围除却白莲教徒，没有一个活人。 而且她依旧不能说话。 她身上的衣服也变了，顾衡赶忙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信，她发现还在，便放心了不少。 前方不远处便是一处健在山腰的山寨。 这山寨绵延数十里，山寨城头还有不少手持弓箭的山贼。 这些山贼头戴红头巾，各个膀大腰圆，估计伙食比京营都要好。 那些山贼的箭基本都指向顾衡，顾衡顿时吓得身子都定住了。 就在此时，一旁的教宗开口道：“教宗特请黑莲圣母前来拜见圣子。” 他所说的圣子应该就是前朝太子。 据说这位太子身份极为特殊，并非妖妃所生,可是却因为和妖妃的爱宠有一块同样的胎记。 所以被妖妃视为己出，先帝便将他立为太子。 若不是先帝被杨佑业给气死了，恐怕现在还真是他当皇帝。 山寨的大门洞开，顾衡坐在轿子上，依旧一动不动。 雨越下越大，顾衡隐约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她穿着一身红衣，有着一双灰蓝色的眼睛。 身材极为魁梧。看着并不像大胤人，眼神凶狠之极，看的顾衡双腿发软。 顾衡的轿子被放了下来。 那女子朝着顾衡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顾衡。 “她就是黑莲圣母？怎么觉着只是个普通的少女？并无特别。” 这女子拔出手中的刀挑起顾衡的下巴。 冰冷的雨水顺着刀流到了顾衡的衣服里，顾衡害怕自己的信湿了，便赶紧捂住胸口。 女子笑道：“我用刀指着你的脖子，你居然捂胸？莫非有什么要紧的东西？” 女子正要伸手去碰，却被教宗给拦住了。 教宗冷冷说道：“过山红，这是黑莲圣母，不得无礼。” 原来这个女人就是过山红，怪不得浑身杀气。 教宗对着过山红说道：“圣子在哪里？” 过山红冷哼一声，让开了一条路。 顾衡本来以为过山红不会听教宗的,毕竟她看着也不像是那种会被轻易蛊惑的家伙。 可过山红却意外的听话。 顾衡的轿子被人抬到了过山寨最里面。 顾衡下了轿子,被人扶着走到了一个男子旁边,这男子长相倒是颇为清秀。 这男子躺在一个小榻上，浑身跟没骨头一样。 顾衡顿时疑惑，教宗开口道：“当年圣子在那场大火中，伤及根本方才如此。” 顾衡顿时为难了。 本来以为这太子应当是个正常人，王涧给的信应该是要给他密谋些什么，可这家伙眼看活不了多久了，这可如何是好。 太子虚弱地开口道：“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顾衡顿时头皮发麻，她哪里有什么话对这家伙说啊！！ 就在顾衡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一道飞箭瞬间划破空气，朝着太子刺去，还没等顾衡反应过来，太子瞬间被刺中胸部。 过山红脸色一变，赶忙大喊道：“谁！！！” 数道箭矢从天而降，顾衡赶忙抱住自己的头躲在角落里，甚至还有炮响声。 应该是有军队来了。 顾衡料想到应该是沈丘他们，毕竟他们出京之时，皇上特意给了沈丘兵符。 沈丘大概可调动两千的卫所兵。 只是顾衡没想到他居然可以调动炮兵，有了火炮，这些山贼恐怕也得束手就擒。 顾衡缩在角落里，希望没人看到自己，可是教宗却直接将顾衡扛到身上，杀出重围。 顾衡觉着这教宗身上都是骨头，顾衡大声喊道：“沈丘你个没用的家伙，赶快过来救我！！！” 不远处的沈丘听到顾衡的声音赶忙往顾衡这边赶。 可教宗却开口道：“圣母还是少说些话为妙，不然本座也管束不好身边的教徒。” 顾衡气的牙痒痒，顾衡拔下自己头顶的簪子朝着教宗胸口插去，半路簪子就被打掉了，顾衡用手捶者教宗的胸。 却诡异的发现这个家伙胸平的跟搓衣板一样。 顾衡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你你你你……” 教宗冷笑道：“圣母记得看信……” 话音方才落下，这家伙就把顾衡直接给扔了，顾衡顺着悬崖往下滚。 沈丘便是万般不愿意，却也得停下追那教宗的脚步，飞身到扑向顾衡，还给顾衡做了一次肉垫。 顾衡被摔得七荤八素，幸好沈丘这人仗义用身子给自己当了肉垫，顾衡才没交代在这里。 可沈丘的腿却断了。 顾衡爬起来看着一脸痛苦的沈丘，她开口说道：“沈千户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叫人。” 沈丘却一把把顾衡拉回去，十分忌惮地说道：“我的手下肯定会找到我的，县主还是不要乱跑，万一再被白莲教的人抓住，那可就麻烦了。” 顾衡看着沈丘，她只得点头。 沈丘低声问道：“方才咱们杀得那个人，身份确实是太子？” 顾衡低声答道：“我也不知道，但是他们都叫他圣子，过山红对他也颇为在意。” 第一百五十二章 狠极 沈丘微微一笑，他坐了起来，十分认真地问了一个问题。 “我有一个问题，县主既然察觉到白莲教的人会下毒，为何只救赤虎，不救我们？” 顾衡顿时一愣，她赶忙开口道：“自然是因为,因为赤虎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 此时此刻，赤虎提着刀将过山红一路逼至绝路，过山红身后便是万丈深渊。 过山红身上有好几处箭伤，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 赤虎冷冷说道：“我们赤虎寨同你们过山红没有恩怨，为何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赤虎一刀将过山红半只胳膊砍断。 鲜血瞬间喷涌，过山红恶狠狠地等着赤虎，那眼神根本不像一个女子。 过山红冷笑道：“有个人给了我十万两白银,让我灭了你们赤虎寨,一个不留。” 赤虎微微眯起眼睛，他冷冷说道：“那个人是谁？！！！” 过山红哈哈哈大笑。 “怎么，你想报仇？你一个山贼，能杀得了那些皇亲贵胄嘛？！” 赤虎紧紧握着拳头。 “是辅国公的人？！！” 过山红摇头道：“不是，那些人拿的是绣春刀，我认得出，辅国公怎么能请得动锦衣卫，锦衣卫是谁的人，你会不知道嘛？你想报仇，你能报得了仇嘛！！” 赤虎被一股巨大的愤怒冲昏了头脑，他一脚将过山红踹倒了悬崖下。 “他们骗了我！！！他们骗了我！！！” 大雨中，赤虎拿着一把刀冲向了山林深处。 雨越下越大，出于人道主义，顾衡将外衫脱下来，给沈丘挡雨。 沈丘幽幽道：“县主此刻若是想要活命，那便拿着我的刀，找一个无人的地方躲着，等我的人找到你,你才能出现,否则……” 顾衡有些不解。 “否则什么，难道白莲教的人还会回来嘛？” 沈丘苦笑道：“当初收买过山红灭掉赤虎寨的并非辅国公……” 顾衡心头一凉，她隐约感觉到脊背发凉。 顾衡往后一看，看到浑身是血的赤虎，他拖着一把比顾衡还高的刀。 顾衡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赤虎的眼睛里满是血丝，他一刀便砍断了挡在他们之间的枯木。 顾衡喊道：“赤虎，你想干什么？！” 赤虎大吼一声：“我要将你劈成两半，你这个狠毒的女人，我那么相信你，你却一直在骗我！！！” 这一刀带着无比睥睨的杀气，顾衡吓得根本动弹不得。 沈丘伸出手牢牢接住了那一刀，那刀直接砍在了他的肩头上。 鲜血直流。 顾衡顿时吓得双腿发软，她大声吼道：“赤虎！你听我解释！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赤虎抡起大刀直接把沈丘给甩开了。 顾衡说完这些话就后悔了。 他扔掉刀，一把掐住顾衡的脖子，顾衡直接被他举到了半空。 顾衡此刻只觉得头晕眼花，浑身血液倒流。 “我也不知道，我也是被狗皇帝利用的……” 赤虎抡起砂锅大的拳头朝着顾衡的脸砸去，若这一拳头真的砸到了顾衡脸上。 顾衡非死即残。 就在此时，李卫大喝一声,他直接从悬崖上跳了下来，骑在赤虎的肩膀上，赤虎一个后仰，拿起地上的刀划了李卫一刀。 李卫并未躲，而且直接伸手生生扣去了赤虎的眼睛。 赤虎吃痛，手上的刀直接划破了李卫的肚子。 大片大片的鲜血留下，顾衡吓得根本不敢动弹。 数十道箭矢射向赤虎，赤虎犹如一个刺猬，他往地上一滚，深深地看了一眼顾衡。 而后消失在莽莽深林之中。 顾衡直接昏倒在地上。 等到她再次醒来，人已经在过山寨里了。 浑身是伤的沈丘被人抬着到了她的床边，沈丘浑身被包成了粽子，脸上还留了一道极深的伤口。 “县主，属下原本还是挺周正的一人，现在破相了，以后老婆都难讨。” 沈丘此刻还有心情跟顾衡开玩笑。 顾衡却是极为难受。 “这不正好，万一娶了个母老虎，还耽误你逛窑子不是？” 沈丘用唯一完好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低声说道：“这次咱们可算是立了大功，到时候县主可否向皇上讨一个恩赏？” 顾衡心情不是很好，但还是说道：“你救了我一命，自然是应当的。” 沈丘笑了笑，他开口道：“如今赤虎行踪不明，我瞧着他对你可是下了杀心的，县主以后可不能这般行事了。”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无奈。 “不要说这些了，我烦得很，李卫现下如何了？” 沈丘开口道：“那小子伤的极为严重，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顾衡赶忙坐起来，想要去看看他。 沈丘却伸出手挡住了顾衡。 沈丘低声说道：“县主还是先顾好自己，你也受了不少伤。” “端王此刻正在路上，有了端王殿下主持大局，县主也可安心养伤。” 顾衡开口道：“太子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端王还要来，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解决？” 沈丘轻咳一声。 “县主还是不要问了，有些事情知道了对你反而没有好处。” 沈丘既然都这么说了，顾衡自然不在过问。 她打了一个哈欠，对着沈丘说道：“我有些累了，你先下去。” 沈丘的人将他抬了下去。 顾衡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发现那封信还在，这是用丝绸写的信，跟她的衣服十分严密的缝合在一起。 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被发现的。 顾衡脱掉了裹胸，将裹胸给撕开了，里面的信只有一个字。 信已收到。 顾衡顿时一愣，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这东西留不得，可她没地方藏，无奈之下只好先放到了枕头底下。 片刻之后服侍顾衡的丫头来了，她带来了新的衣服，让顾衡换上。 顾衡换好衣服后，这丫头还要收拾床铺，顾衡赶忙说道：“我累了，要睡觉，等我睡醒了在收拾。” 丫鬟走了出去，顾衡赶忙把那东西塞到了自己的裹胸里，这才放下了心。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只见到风尘仆仆的端王从门外进来，端王瞧见顾衡这副模样，顿时有些心疼道：“阿衡真是受苦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京师近闻 顾衡听到端王这话只觉得心里头好笑。 “端王殿下可不要在这里假惺惺了，若真觉得我辛苦，为何要骗我，害得我差点死在这里。” 其实顾衡知道，骗人不过是因为方便而已，不把别人的命当命，旁人都是棋子,可她依旧想过过嘴瘾。 端王低声说道：“这件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般。” 顾衡根本不想听端王解释，她冷声说道：“端王殿下这话倒真是敷衍地有够敷衍。” 端王看到顾衡如此抗拒自己，便什么也不说，给顾衡留下来一盒糕点便离开了。 顾衡看着那盒子，顿觉有些眼熟。 她打开食盒,除却糕点，里面还有包允和素素寄来的信。 顾衡打开信仔细地看了看，大抵便是她们又开了两个甜水铺子。 每个店铺每日进账几千文，顾衡这辈子什么都不用干，光指望着这些甜水铺子便能过活。 顾衡忍不住心头感慨，若是真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她也就知足了。 外头的雨依旧不曾停歇。 几个侍卫打着伞带着端王到了一处屋舍。 里面散发出极为腥臭的味道，端王走进去，看守尸体的人打开白布。 端王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眼。 而后微微叹了一口气。 “大皇兄，没想到最后一次相见，居然是这种场合。” 尸体自然不会回答端王的话。 端王查验完尸体之后，便离开了这个屋子，他去看了看沈丘。 沈丘伤的非常重，可是心情却异常好，他躺在小榻上，还哼着小曲儿。 见到自己的顶头上司端王，赶忙开口道：“卑职……” 端王摆手，他有些不耐地说道：“不必多礼，此事告一段落，你们在此地好生养伤。” 沈丘顿时一愣，他开口道：“王爷的意思是？” 端王低声说道：“杨佑业以武职陈书秦嵩十大罪状,还将辅国公家扯进来，如今京师满城风雨，你们回去反而不好。” 沈丘顿时一愣，而后说道：“皇上和太后不是在西苑躲避瘟疫嘛？还有空管这些？” 端王无奈笑道：“还好有这个借口，如若不然，刚刚稳定下来的朝局，恐怕又要被搅乱了。” 沈丘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王爷是害怕将县主带回京师，县主也会掺和到这件事情中？” 端王开口道：“她已经在其中了，这杨佑业倒也真的是个狠角色，顾衡到底也算是帮了他，可他为了扳倒秦嵩，居然不惜把顾衡也给牵扯到其中。” 沈丘微微叹气。 “说起来咱们这位县主还真是倒霉。” 端王听到这话不置可否。 外头的雨越来越小，想来算是停了，只见到外头进来一个士兵，他脸上带着喜色。 “回禀王爷，李百户醒了。” 李卫醒来之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发现上面有一道蜈蚣一样的疤。 顾衡坐在他跟前。 李卫瞧见顾衡担心的模样，顿时笑道：“县主这般担心，倒是让我受宠若惊,我为你留的疤，倒也算是值了。” 听到这话，顾衡顿时一阵无奈，她道：“你这家伙，嘴上不占人的便宜，心里不舒服是不是？” 此刻屋子里只有顾衡和李卫两人。 李卫轻声说道：“县主，你是轻易回不了京师了，我听那些侍卫说，杨师傅在京师闹出了大动静。” 顾衡顿时一愣，正要问个所以然。 端王和沈丘从外头进来，沈丘被人抬着，还是侧卧，远远看去竟如同一道菜被人端上来了一般。 李卫看到沈丘如此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竟然牵动了伤口，李卫捂着肚子直喊疼。 沈丘忍不住开口道：“你这小子，嘲笑我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李卫倒也不吃亏，他开口道：“属下就是觉着沈千户这般贵妃醉酒的姿势，着实优雅。” 沈丘：“……” 端王问了李卫的情况，便让人将顾衡给请了出去，顾衡现下还不想跟狗皇帝的人有所交集。 可端王却跟看不懂人眼色一般，拉着顾衡到了外间。 端王低声说道：“阿衡，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你还是不信本王？” 顾衡心中越发觉着，这位端王殿下时时刻刻都带着面具，当真是累。 也不知道狗皇帝给了他什么好处，他竟然能这般卖命。 “我现在心情不好，我想赶紧回京师。” 端王轻咳一声。 “如今京师紧闭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入，瘟疫肆虐，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好生在此地养伤。” 顾衡顿时一愣。 果然有事儿，看来李卫没有骗她。 顾衡冷哼一声，不想同这位多说什么，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她在这里，身边没有一个亲信。如何能逃出去。 夜深人静之时，顾衡轻咳一声，发觉无人应答，她便悄悄下了床，到窗外看了看。 四处都是茫茫深林，根本看不到一个人影。 她自然不会傻傻的自己逃出去，到时候不仅命找不回来，人估计也得死。 顾衡轻轻吹了一个口哨。 只见到一只白色的鸽子飞到顾衡手边，顾衡把准备好的书信放好，然后将鸽子给放了。 顾衡长舒了一口气，可是一转身却看到了端王。 端王似笑非笑地看着顾衡，倒是把顾衡吓了一跳。 顾衡赶忙说道：“我给姐姐送信，王爷有什么指教嘛？” 端王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皇后可不养这样的鸽子，这分明是镇北侯世子的鸽子。” 顾衡颇为尴尬道：“倒是被王爷发现了。” 端王走的离顾衡近了一些。 “我和世子通信本是我二人的私事，可如今被王爷看到了，也只好把实情同你说了。” 端王饶有兴趣地看着顾衡。 那副表情似乎在说，我看你怎么编。 顾衡轻咳一声，她扶着栏杆，看着幽幽月色，酝酿了许久的感情，而后说道：“我对镇北侯世子倾心已久，只是我之前做的事情，此生都无法同他修成正果，所以……” 顾衡偷偷看向端王，端王的表情颇为意外。 端王低声问道：“阿衡说的可是真的？镇北侯世子对你也有这样的想法？” 这幅表情倒好像顾衡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般。 顾衡微微叹了一口气，颇为惆怅道：“王爷，我这样的女子，会有谁喜欢呢？” 第一百五十四章 狗皇帝往事 顾衡的想法是，就算必须要和王涧搞暧昧。 那也不能占人家王涧的便宜，须得是她不要脸的单恋王涧，然后王涧无可奈何。 反正她这辈子肯定是嫁不出去了，不能耽误王涧。 端王听到顾衡所说的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阿衡你太谦虚了，只要你想嫁人,自然有无数人想娶你。” 顾衡知道端王是在诓她。 顾衡便开口道：“那些人啊？王爷倒是说出来个一二三四，让我好好挑一挑。” 端王深深地看了顾衡一眼。 “阿衡若是愿意，本王可以娶你为正妃。” 顾衡自然不吃端王这一套。 “你们皇家子弟我是不会喜欢的，一个个薄情寡义。” 端王微微叹了口气。 “皇兄他从前并不是这样的人，他最为坦荡仗义，若不是他,恐怕我和肃王都活不到现在，所以如今,无论皇兄想做什么,我都会成为他最锋利的刀。” 顾衡调侃道：“甘为他人刀剑，殿下还真是忠臣。” 端王无奈一笑：“你若是经历了那样的事情，未必有他做的好。” 今日端王似乎颇有兴致，他倒是跟顾衡讲起了前朝旧事。 先帝是个生育能力非常强的皇帝，足足生育了四十多位皇子。 可后来妖妃入宫之后，生生杀得只剩三人。 这妖妃生了一个儿子，可没几日就夭折了，便诬陷当时宫里头的娴妃陷害自己。 这位娴妃也就是端王的母亲。 当时先帝爱煞了妖妃，妖妃找来道士污蔑娴妃是妖怪，先帝就找人活活打死了娴妃。 那时端王方才五六岁，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打死。 他的母亲是妖怪，他自然也是妖怪。 先帝便遣人将他扔到了太液池中，那池水足足有三个大人那般高。 宫里头的太监和宫女，以及诸多嫔妃眼睁睁地看着端王被淹死。。 只有狗皇帝敢救他，当时妖妃丢了自己的儿子，便抢其他妃子的儿子来养。 其中便有狗皇帝，狗皇帝和大皇子当时最为受宠。 只不过大皇子当时是真的受宠,而狗皇帝则是假的受宠。 狗皇帝天天被妖妃虐待。 只因宫里头所有女人妖妃皆可杀之辱之，唯独狗皇帝的母亲，她不能杀，因为狗皇帝的母亲是皇后的妹妹。 尽管妖妃已经使了手段让皇后不能生育。 可皇后的妹妹却生了一子一女。 妖妃便强行将狗皇帝抢过来养，狗皇帝五岁便在妖妃宫里头过活，经常被打。 谁也不知道这位是如何挺过来的。 妖妃入宫十年，杀了无数妃嫔皇子，如今只留下三位皇子，端王和肃王皆因狗皇帝的原因方才能活下来。 所以端王肃王对狗皇帝极为忠心。 端王看着面露吃惊之色的顾衡道：“皇兄富有天下，可心里却始终是不快乐的，他未必不爱皇后，只是坐在那个位置上，要想的事情太多了……” 顾衡听完之后，不可谓不惊讶。 狗皇帝从小便是被妖妃虐待长大的，能长成这副人模狗样当真已经算是皇家祖坟冒青烟了。 怪不得总觉着狗皇帝和自己的生母不亲厚。 若是换做顾衡，肯定心里头也难受，自家娘亲护不住自己，被扔到了妖妃膝下,天天被虐待。 心里头能没有怨气才怪。 又或者说,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人，是不可能完全相信旁人的。 顾衡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对狗皇帝说的那些，自以为非常戳人心的话。 当真有些可笑。 就在此时，一个士兵抓着一只鸽子走到两人跟前。 顾衡颇为无奈，只觉这位不讲武德。 端王笑着打开了鸽子腿上的纸条。 顾衡在上面写了一首情诗。 日日思君不见君，相思比黄连还苦。 端王嘴角微微抽搐，他上下打量了顾衡一眼，低声说道：“看来阿衡真的对世子情根深种啊，等本王回了京师，定然跟皇兄禀报，让他了却了你这桩心愿。” 顾衡赶忙摆手。 “王爷，你若是真为我好，便不要去为难皇上了，我这样的身份，若是嫁给了王涧，未必是对他好。” 端王看着顾衡，倒是想听顾衡说出来一个一二三。 顾衡低头说道：“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端王笑道：“阿衡何必如此妄自菲薄，本王觉着世子对你也是有几分好感的。” 端王拍了拍顾衡的肩膀，一副事情包在自己身上的模样。 顾衡眼见事情如此，便颇为害羞道：“既然如此，那王爷可否让我将这封信送出去，也好让我多同世子联络联络感情。” 顾衡有几分破罐子破摔之感。 端王看着顾衡手里头的信。 低声说道：“沾上雨水了，阿衡要不再写一封？” 这信分明没有雨水。 顾衡点了点头。 端王叫人拿来笔墨纸砚，顾衡依旧写了那两句话。 端王将信塞好，然后将鸽子放飞。 他低声说道：“阿衡现在可以放心了？” 顾衡笑道：“多谢王爷成全。” 端王拍了拍顾衡的肩膀，他低声说道：“阿衡若真的嫁给了世子，倒也算是一桩美事，王家已经分家，而且王施如和你兄长马上便要成亲，你们也算是亲上加亲。” 顾衡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些许娇羞神色。 端王对着一旁的哑女说道：“将县主送回屋里头。” 哑女点头，将顾衡送回了屋里头。 顾衡回到房间里，躺在被窝里，心里头顿时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们是不会让她回京师了，不过好在她还有个帮手。 第二天一早。 顾衡起来，端王早晨便已经离开了，说是要赶紧回京师复命。 而顾衡则因为伤的太重，和一众锦衣卫被留在了此处。 顾衡能自由活动，便去找了沈丘。 沈丘这家伙倒是会享受，找来山寨里劫掠来的小娘子，在给他唱江南小曲儿。 日子倒是过的极为舒坦。 顾衡将人轰走之后，对着这位说道：“京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不让我跟着回去？” 沈丘轻咳一声。 “杨师傅在京师里闹腾，您还是不要回去了。” 顾衡皱紧了眉头。 “若是您回去了，恐怕事情就越来越糟糕，咱们也是为县主着想。” 顾衡若是心了他的鬼话，恐怕早死几百回了，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皇上到底要不要办秦嵩？” 沈丘倒是没想到顾衡这般直接。 他笑着说道：“皇上既想办，但是又不想办，就跟之前的辅国公府一样，皇上不想彻底搞垮辅国公，也不想继续任由其势大。” 第一百五十五章 回京 顾衡忍不住握紧拳头，她开口道：“你跟着这样的主子办差，不觉得憋屈嘛？” 沈丘知道顾衡大胆，却未曾想过顾衡可以如此大胆。 沈丘低声说道：“县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顾衡仍旧开口道：“我自然知道，可皇上也不是神仙，有很多事情是他办不到的。” 顾衡知道自己的话说的这里便足以了。 于是便转移了话题。 “过不了几日,咱们就要回京师了。” 沈丘颇为不信，他开口道：“端王殿下说了，皇上不想让你回京。” 顾衡笑了笑。 “那咱们就等着。” 过了三日，过山寨来了几十名锦衣卫，将寨子里受伤的各色人等都带了出去。 顾衡虽说没有受什么刀伤，可到底是受了惊吓，所以一路都是坐软轿子。 此时已经到了十一月，山里已经非常冷了。 顾衡穿着厚厚的狐皮大衣,却依旧觉着冷。 可山路难行,只能靠人力抬着软娇。 沈丘还好受的伤不算太严重，坐在轿子上一颠一颠，尚且可以忍受。 可是李卫就不行了，他肚子上的伤极为严重，天寒地冻再加上伤口还未愈合。 一路上停了好几次让大夫给他看伤。 无奈之下顾衡只好让人带着李卫到周边县城修整，等伤好了之后再回京师。 许是入了冬，瘟疫被骇人的寒冷给杀得退了，一路上民生比他们出京时好了许多。 顾衡冻得得了伤寒，出了山之后坐上马车方才好了不少。 就在他们快要进入京师的时候，顾衡的马车被人射了一箭。 箭上面附带着一封信，顾衡让人拿给她看。 这信上面只写了一个字，便是死。 顾衡自然知道写这封信的人是谁，日后这世上出现了一个必然要杀她的人。 想想还真是有些凄凉。 到了京城地界，顾衡看到有许多百姓推着板车到城郊，外面的锦衣卫对顾衡解释道：“京师许多百姓死了家人，不能私自安葬，得到朝廷指定的地方把尸首埋好。据说光是今年一秋便死了几万人,对比之前的瘟疫年来说，已经算少了。” 据说那座埋葬了几万人的坟墓比皇家陵园还要大。 顾衡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们进了城门，紫荆和芍药便带着几位宫人在此等候。 紫荆看到极为瘦弱的顾衡，眼前有些红，她开口说道：“县主，您真的是受苦了，你当真是这世上第一次奇女子，救苦救难的大善人。” 顾衡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她一进城就有了这样的称呼。 芍药赶忙拉着顾衡的手，低声说道：“待会儿奴婢在跟县主说，县主快上马车，皇后在宫里头等着您呢。” 顾衡上了马车，她迫不及待地问道：“杨师傅此时怎么样了？” 芍药低声说道：“杨先生如今在大牢里，不过县主您放心，有您在，他自然是没事的。” 顾衡顿时一愣，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面子了。 这紫荆直接抓住顾衡的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县主，你都不知道如今京师里如何传您，都说您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顾衡极为无奈地说道：“为何会有这样的说法？” 紫荆将顾衡离开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娓娓道来。 顾衡听完之后也不得不感慨,她知道王涧是个靠谱的人,没想到居然如此靠谱。 顾衡离开京师之后，京师的瘟疫越演越烈，许多人暴毙惨死。 但是顾衡这个“始作俑者”却偷偷离开京师，不知从何时开始京师便开始传言顾衡是去太行山祭拜天地，祈求上天护佑大胤。 而且诡异的是，瘟疫确实慢慢开始消退，甚至还流出了一副方子。 这方子算是特效药，基本上只要吃一段时间就能好，除了身子特别弱的，所以这场瘟疫才能这么快消失。 许多人说，这方子是顾衡向诸天神佛求出来的。 如今京师上上下下都对顾衡十分感激，许多朝臣还上表让皇上册封顾衡。 饶是顾衡也不得不感慨，这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主意，若是狗皇帝澄清她是去办其他事情的。 恐怕有心人会查出来前朝太子的事情，所以顾衡这个天降的功劳，他便是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顾衡到了皇城。 平日里她进宫，都是几个小太监带着她去，可是今日却是德公公亲自在门外迎接。 德公公朝着顾衡露出一个极为慈祥的笑容，他开口说道：“县主，皇上在养心殿里等着你呢，皇上说您受苦了，所以让你在外殿坐轿子。” 便是公主在外殿也不能坐轿撵，顾衡坐在轿撵上恰好与方才下朝的各路官员。 恰好还遇到了顾长风。 顾衡吩咐人停下，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顾长风，顾长风低声说道：“阿衡受苦了。” 顾衡笑着说道：“我这点苦和兄长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兄长什么时候同三小姐成婚？” 顾长风低声说道：“明年开春。” 顾衡听完之后一摆手，太监们便抬着顾衡离开了。 顾长风深深地看了顾衡一眼，倒是未曾多说什么。 顾衡到了养心殿。 狗皇帝今日心情似乎不错，他坐在高位上，看到顾衡来了之后，还亲自站了起来，到门口去迎接顾衡，这倒是让顾衡颇为意外。 顾衡朝着狗皇帝行大礼。 狗皇帝温声说道：“阿衡不必如此多礼，你之前同朕说，你把朕当做家人，既然你做到了，那朕便也把你当做家人。” 顾衡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眼睛里什么神色都没有，倒是让人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多谢皇上。” 狗皇帝仔细打量了顾衡一番，他轻声说道：“你和王涧的事情，端王同朕说了，若是你真的喜欢他，朕可以替你做主。” 狗皇帝这句话带着浓浓的试探意味。 顾衡低声说道：“全凭皇上做主。” 听到这句话的狗皇帝突然笑了起来，他拍了拍顾衡的肩膀，低声说道：“朕本来不想留杨佑业性命，你屡次保他，他却根本毫不顾忌你。” 顾衡不说话。 狗皇帝继续说道：“但看在你的面子上，朕就饶他一命。” 第一百五十六章 出息 顾衡抬起头来看着狗皇帝，她低声说道：“我想要一个恩典，还请皇上成全。” 狗皇帝微微眯起眼睛。 “阿衡你说。” 顾衡跪在地上，字正腔圆地说道：“恳请皇上法办秦嵩，当年我顾家便是被秦嵩所害，还请皇上为我顾家平反。” 当年顾太医被秦嵩为妖妃诊治不孕之症，可妖妃本就不能生孩子。 顾太医无计可施,只好说了实话，妖妃一怒之下便将顾家满门流放。 其实哪个太医接了这门差事都是一死，可秦嵩偏生找了顾太医。 陈氏查出当年其实是因为顾太医太为耿直，没有给秦家送礼，所以给秦嵩办事儿的幕僚便推荐了顾太医，也就是顾衡的倒霉爷爷。 此事若往深处算,顾衡该报仇的是先帝和妖妃,可那两人已经死了。 便只能借这个由头为顾家平反。 可即便如此,陈氏知道了，定然十分高兴，顾衡答应很多人很多事情，可是做到的，却没有几件。 狗皇帝沉默良久之后说道：“好，只是杨佑业此生不能再出现在京师，此事便可以法办。” 朝廷不能大肆清算秦嵩，因为秦嵩的后面是太后，太后的后面则是大胤的满朝勋贵。 胡家贵子之所以棘手，便是以为它牵扯的势力太过庞大，以至于端王都不敢往深处查。 顾衡县主府的后院现在依旧藏着秘密。 顾衡想了许多，最后决定跟皇帝一样，折中一下。 可顾衡依旧开口问了一句话。 “皇上，胡家贵子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听到这句话的狗皇帝顿时眼里闪过一丝亮光。 “终有一日，会真相大白，只是时机未到。” 顾衡点头告退。 她离开养心殿，便被芍药接走去了坤宁宫,顾衡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过小公主了。 小公主取了个小名叫若若，比之前刚生出来时好看了许多，一双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倒是和顾衡十分相似。 顾荣抱着孩子，笑着对顾衡说道：“这孩子倒是像你，以后可要多承你的福气了。” 顾衡笑了笑。 “我的亲外甥女，我自然是要帮她的。” 顾衡将若若小公主抱在怀里，亲昵地贴了贴她如同丝绸锦缎一样的肌肤。 顾荣低声说道：“阿衡，皇上的意思是要封你为郡主，你的地位一日比一日要紧，也须得……” 顾衡自然知道顾荣想说什么。 她冷声说道：“皇后娘娘，第一次离京之前，你说的那些话，我都记在心里呢。” 顾荣脸色有些难堪。 她的妹妹对她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甚至带有几分迁就。 “阿衡，你……” 顾衡抱着若若小公主，她低声说道：“是不是所有的女子都会害怕自己的荣耀和地位被其他女人抢走？连贵为皇后的姐姐都不例外？” 顾荣脸色有些苍白。 顾衡冷笑道：“就算我是你的妹妹,我可以为了你做任何事情，可你依旧会怀疑我，怀疑我和皇上在一起，取代你在皇上心里的位置？” 顾荣开口道：“你怎么能这样同本宫说话？” 顾衡之前会害怕，可现在她不怕了。 “皇后怕了吗？为什么会害怕呢？因为你的一切都是男人给的，那不是真正属于你的东西，所以你会害怕。” 顾衡将小公主递给一旁的奶妈。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骗我，我差点死在路上！我受了那么多的苦！可你却只觉得我活该如此！！” 顾荣深吸了一口气，她冷冷说道：“我是皇后，顾衡！！” 顾衡看了一眼顾荣。 “所以以后，您只是皇后。” 顾衡朝着顾荣行了福礼，然后转身离去。 芍药跑了出去对着顾衡说道：“县主，皇后给您做了不少衣裳，都是极为保暖的，您带着。” 顾衡对着一旁的紫荆说道：“收着。” 顾衡本来想去看看静安，可和顾荣吵架后，瞬间就没心情了。 她准备回自己的县主府。 谁成想刚一出宫门，便看到王涧骑着高头大马在城门外光明正大地等着她。 顾衡忍不住看了看周围，到处都是人。 王涧却笑得颇为张扬，他开口说道：“阿衡回京，我设下了一桌席面，为阿衡接风洗尘。” 王涧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顾衡便带着紫荆到了王涧安排的席面。 顾衡本来以为会有个七八个好友什么的，可到了地方之后，发现给自己接风洗尘的只有王涧。 紫荆站在一旁，顾衡颇为尴尬地说道：“世子的眼睛好了？” 王涧笑道：“好了，只是听闻阿衡在外面受了不少苦，今日备上一桌酒菜，为你接风洗尘。” 紫荆看到这一幕，顿时睁大了眼睛。 王涧边吃边说，话虽然不多，可每句话都有歧义。顾衡倒是佩服他。 用完膳之后，王涧笑着说道：“阿衡的信我收到了，却不是你的笔记，有些可惜，若是可以，亲自写给我一封，便更好了。” 紫荆眼睛挣得更大了。 顾衡笑着说道：“以后有机会。” 王涧笑而不语，两人眼神对望，紫荆手都抖了。 回到县主府之后，紫荆抓住顾衡的手，十分激动地问道：“县主，您和世子，你们，你们……” 顾衡轻咳一声。 “你莫要乱说，我们只是关系比常人好了那么一些，你快些去把我的房间收拾出来，我累的紧，得赶紧休息。” 紫荆怀着极为激动的心情去收拾床铺。 还没等她收拾完，门外便响起了动静，只见到陈氏大包小包地堆在门口。 瞧见顾衡便让顾衡帮忙搬东西。 紫荆心疼顾衡身子弱，便开口道：“县主刚刚大病初愈。” 陈氏开口道：“那正是锻炼的好时候，你家县主就是太缺乏锻炼了，我搬来住，天天监督她养生。” 顾衡已经许久未曾见陈氏了，她似乎比之前老了一些。 陈氏看到自家闺女如此瞧自己，顿时板着脸。 “怎么着，你这死丫头还不想让跟你一起住？” 顾衡赶忙摆手。 陈氏颇为不满道：“整日同你大哥一起住，天天看着他便生气，好在咱顾家的事情又找落了，娘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也算是了了。” 顾衡听着有些欣慰。 辛辛苦苦这一遭，倒也不算白费。 第一百五十七章 入宫为妃 顾衡拉着自家娘亲的手，想到自己受过的苦能换来陈氏的笑容，心里觉着有些高兴，可惜什么都不能同陈氏说。 陈氏看出来了顾衡的想法。 她抓住顾衡的手，轻声说道：“娘以前总觉着你是个女子，很多事情你不应该做，可现在看来,你比你哥哥还管用呢。” 听到自家母亲如此夸奖，顾衡心里头一阵雀跃，她娘说她比儿子还管用。 陈氏眼见到顾衡如此，便开口道：“我可是听闻你和那王五郎走的极近，你告诉娘，你们是不是？” 顾衡轻咳一声。 她不能说实话，但是骗自家娘亲这种事情,她觉着有些不好,便开口道：“等真的有眉目了,我在告诉你。” 陈氏瞧着顾衡，她开口道：“你哥哥马上就要同那冤家成婚了，你若是再嫁个王家人，咱们恐怕就……” 顾衡低声说道：“娘，这事儿有些复杂，不说了行嘛？” 陈氏无奈叹了口气。 “孩子们都长大了，什么事情都不同娘说了。” 原本跟着陈氏去顾长风官邸的仆妇们也到了顾衡的县主府，陈氏安排这些人收拾县主府。 总算是让这个大宅子热闹了几分。 夜半时分，顾衡躺在床上睡不着，她偷偷说了一句。 “令霄，你在嘛？” 窗外静悄悄的，那个矮小的少年并未出现。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颇有些不知所措，回了京师，她面临的问题似乎又变多了。 顾衡摇了摇头。 回到了床铺，倒头躺下，在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紫荆给顾衡带来了宫里送来的赐衣,说是太后让宫司为她所制。 整件衣服都是用莲花丝所做，十分的轻薄，最神奇的是穿在身上一点也不冷。 十一月的京师已经非常冷了，顾衡晚间须得点上两个火盆，可船上这身衣服却不怎么冷。 紫荆十分高兴地说道：“县主如今可是京师里头最有面子的女子，奴婢伺候您穿衣。” 顾衡坐起来让紫荆给自己穿衣，她瞅见外面似乎站了一个人，顾衡往外面走，便看到了王施如。 王施如似乎比之前清瘦了不少。 虽说王施如同顾长风已经定亲，和顾衡也算是姑嫂关系，可顾衡仍不好同她和谐相处。 顾衡颇为意外道：“三小姐来此？” 王施如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我是来求县主一件事情，县主不会觉得我唐突？” 顾衡顿时一愣，这王施如求她作甚？ 顾长风下朝之后，本该直接回复，他却骑着马朝着顾衡的宅院跑去。 王施如说清楚缘由，顾衡轻咳一声。 “王六郎同我本就不合，三小姐让我去做这件事情，恐怕不大合适。” 这王施如是想让顾衡替王六郎求情。 毕竟如今京师之中,最有资格求情的便是顾衡了。 这王六郎在酒肆中大肆辱骂顾衡是妖女，结果不知为何被一个百姓骂了,王六郎便将那个百姓的腿打断了。。 狗皇帝便将王六郎关进了应天府。 若是平日里也就算了,关些日子等风头过了，放出来就行了，可王六郎前些时日跟一位名门淑女定了亲，那位亲家也算是清流世家，见到王六郎如此，便想要退婚。 如今辅国公府已然分家，又被皇上如此打压，势力自然是不如以前。 王施如马上要做顾衡的嫂子了。 顾衡若是不帮这个忙，倒也不合适。 正要顾衡犹豫之时，顾长风赶到县主府，只见到顾长风翻身下马，未曾打招呼便直接进入内宅。 他瞧见王施如和顾衡，顿时皱起眉头。 “我说了那件事情，我来办即可。” 王施如听到顾长风这句话，低下了头。 顾衡看向两人，顾衡轻咳一声。 “兄长何必如此，嫂嫂既然求我了，我便帮这个忙。” 顾衡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顾长风看向顾衡，如果是以前的顾衡，在顾长风和顾衡面前可能只有被安排的份儿。 可如今不一样了。 顾荣昨夜给顾长风就传了信儿。 顾长风低声说道：“施如你先回去，我同阿衡有些话要说。” 王施如对顾长风倒是极为信任，王施如走后，紫荆给两人上了好茶。 陈氏方才起床，她一出门便看到了顾长风。 陈氏板着脸，她冷冷说道：“怎么一大早就来了？当真晦气！” 顾长风看到陈氏，他长叹了一口气。 “娘，亲人之间，就一定要如此嘛。” 陈氏也是有几分起床气在身上的，她白了顾长风一眼。 “亲人？你答应我的事儿，一件也没有做成？别给我提这事儿。” 顾长风对陈氏从来都是无话可说，他看向顾衡，低声说道：“我确实不如阿衡，正好娘也在这里，那我就索性开诚布公一次。” 顾衡看到顾长风如此，顿时眉头微微皱起。 她有些不好的预感。 “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长风看着顾衡，他眼睛里竟然闪过一丝愧疚，只听到他开口道：“我找了信得过的御医看过了，你姐姐以后恐怕以后很难怀孕了，她若是生了个皇子，那我一定不会让你为难，可如今……” 顾衡本来还带了一点希冀，可顾长风的这番话，却让她对着兄长彻彻底底失望了。 陈氏猛然站起来恶狠狠打了顾长风一巴掌。 陈氏吼道：“顾长风！！你个王八羔子！！你怎么敢！！” 陈氏甚至用上了指甲。 顾长风他抓住陈氏的胳膊，他厉声说道：“娘！孩儿走上这条路，就注定了，如果不成功，便只能死！！” 陈氏根本不想听顾长风的话，她指着顾长风，哭着说道：“那你就去死啊！你有一身才学，可偏偏学那些佞臣，靠逢迎圣上加官进爵，你姐姐被你害了，你还要再来害你妹妹！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顾长风跪在地上。 他看着陈氏。 “娘，让阿衡入宫，她那么聪明，皇上也很喜欢她，到时候我们顾家两门嫔妃，那便是几辈子都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陈氏愣在原地，她不知道要如何打这个儿子了，她看着顾衡。 顾衡依旧在恍惚中，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似乎是记错了。 陈氏脑子一热，她跑到厨房里，夺过厨娘手里的菜刀。 不要命一般，跑了出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成亲 陈氏只觉着自己对不起顾衡，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会生养出这样无情的儿子。 她拿刀的手没有一丝颤抖。 她是真的准备砍死顾长风。 那把菜刀落到了顾长风的脖子上，顾衡赶忙伸出手拦住了自己的娘亲。 顾衡大声喊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赶快拦着夫人！！” 最终陈氏被两个婆子压住，陈氏双目通红，她绝望地看着顾长风。 顾衡看着顾长风,她开口道：“兄长难道不知道，姐姐为何无法生育？” 顾长风抬头看向顾衡，他低声说道：“那次大火是你放的，说到底，你也该替你姐姐分担。” 顾衡紧紧握着拳头，她冷冷说道：“白莲教在皇宫中的密探发现了一个秘密,有人在皇后的饭菜中动手脚，你猜那个动手脚的人是谁？” 顾长风顿时震惊地看向顾衡。 顾衡笑了笑。 “狗皇帝只想让我们顾家人做他手里的剑，等那些敌人都没了，谁会在意一把染了无数鲜血的剑？” 顾长风的身子微微颤抖，可很快他又恢复如常。 “阿衡，既然已经成为了剑，那便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顾长风说的话何尝没有道理。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 “我是不会和姐姐共事一夫的，如果兄长非要逼我，那就不要怪我不顾情分了。” 此刻的顾衡已经不是那个可以任人宰割的孩子了。 顾长风苦笑一声，他脖子上被陈氏砍出了一道血痕。 他伸手摸了摸，低声问道：“娘，你真的想杀了我？” 陈氏脸上的神色无比冰冷，那个听话孝顺的儿子已经死了，如今活着的，只是一个被权力冲昏头脑的混蛋。 陈氏冷冷开口道：“不要叫我娘，我同你没有任何干系！” 顾长风仰天大笑，他站起来走到陈氏跟前，跪在地上给陈氏磕了一个头。 “我小时候曾经对你说过，以后要做一品大员，我以后一定会能做到。” 陈氏闭上眼睛,紧紧握着拳头，似乎根本不想再瞧这个儿子一眼。 顾长风站起来，他对着顾衡说道：“阿衡，想想离京时，你对皇上说过的话，便知道为何有会这一日。” 此时顾衡方才明白过来，狗皇帝既然当时知道顾荣不能再生育，为何还会答应她？ 而且当时顾衡还自以为是地说了，她也会将狗皇帝当做家人…… 顾长风看到顾衡这副模样，便知道自己不便再多说。 顾长风离开之后，陈氏到屋子里收拾包袱。 她一把拽着正在发呆的顾衡，她开口道：“这京师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娘带你回临江，我就不信了，这狗皇帝还能强抢民女不成？” 顾衡松开陈氏的手，她低声说道：“娘，我们不能跑，我来京师半年，受了这么多苦,我不甘心。” 陈氏看着自家女儿如此，顿时心如刀绞。 顾衡却坐下来喝了一口茶。 怪不得狗皇帝没有乘胜追击给她和王涧赐婚，原来搞了这么一出。 她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顾衡离开了县主府，去镇北侯府找了王涧。 顾衡刚一进府，便看见一个胖胖的王施蕴和欧阳氏，这两人一瞧见顾衡顿时拉下脸。 欧阳氏对着顾衡横眉冷对，王施蕴也是没啥好脸色。 顾衡笑着说道：“侯夫人，五小姐，五郎君在何处？” 王施蕴道：“你找我哥哥做什么，我哥哥可是个清白的好人，整日跟你混在一起，这名声坏了，说不到好亲事怎么算？” 顾衡倒是一点都不怂。 “这不正好嘛，说不到亲事，便同我凑在一起，我们两个人成婚，那京城还不得横着走。” 欧阳氏冷笑一声。 “你们俩是螃蟹嘛？还横着走，我儿子就算一辈子打光棍，也不会娶你！” 这大动静倒是惊动了王涧，王涧穿着一身深色常服，从院子里走出来，看到顾衡之后，脸上露出一丝惊喜。 他走到顾衡面前，低声道：“县主来了，已经备好茶水了。” 王涧又对欧阳氏说道：“娘，我同县主有些事情要谈，你们莫要打扰。” 王涧自然而然地拉起顾衡的手。 旁若无人地拉着顾衡入了自己的院子。 欧阳氏看到自家儿子顿时惊掉了下巴，王施蕴拉住欧阳氏的胳膊。 “娘，哥哥居然拉那个女人的手了！太可怕了！！” 到了王涧的院子，顾衡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她看向王涧，也收起了脸上那副嚣张跋扈的表情。 “世子，狗皇帝想让我入宫。” 王涧本来正要给顾衡倒茶，可是听到这句话，手顿时一抖。 茶水撒到了桌面上。 顾衡看着王涧手里的茶水，她低声说道：“此次出京前，我曾经求过他，让他立我有顾家血脉的孩子为储，可我出了京师才知道，他一直在给我姐姐下药，我姐姐以后生不了孩子了。” 顾衡紧紧握着拳头。 她看着王涧。 “我回宫面圣时，他问过你我之事，我说我对你有意，可他却未曾赐婚，我没有在意，结果今早我兄长便来劝我入宫。” 顾衡低着头，从到京师寻亲到如今，她心里头积攒了太多的委屈和愤懑。 顾衡咬牙切齿道：“我方才来你这里的时候，我就在想，我要不然进宫，找机会杀了他，我真的，真的斗不过他，他是皇上，我斗不过他。” 王涧将手搭在了顾衡的肩膀上。 王涧开口道：“我们成亲。” 顾衡抬起头看着王涧，她今日来王涧这里，也是怀着这个目的的。 可当王涧说出来这句话，她还是有几分愧疚。 顾衡低声说道：“世子，我连累你了。” 王涧紧紧握住顾衡的手。 顾衡继续说道：“你若是有心上人，我……” 王涧开口道：“我没有心上人。” 顾衡松了一口气，她看着王涧。 “若是世子以后有喜欢的女子，我不会阻拦，虽说男子多次娶妻也是常事，可婚姻到底是一生大事，我终究欠了你。” 王涧神色淡淡的，他将顾衡的另一只手也握住。 只听到王涧低声了一句话，顾衡顿时脸色发红。 “没有谁欠谁的，你我本就该走在一起。” 第一百五十九章 赐婚 就算是顾衡听到这样的话，脸也不争气地红了一下，她抬头看向王涧。 王涧的眼睛如同浸染了尚好的墨色，让人看不出真假。 顾衡笑了笑：“你说的对，就当是前世的缘分哈哈。” 王涧笑了笑，他一招手，阿莲从屋里拿出来一只盒子,王涧将盒子递给了顾衡。 顾衡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只水头非常好的翡翠镯子。 顾衡拿出来直接戴上了，倒是分外合适。 阿莲脸色有些不好，她开口道：“我们家世子都送您东西了，您是不是也得礼尚往来,送我们家世子一个。” 顾衡顿时一愣。 她身上除却梁兰生给她的玉佩,便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顾衡从怀里摸出来，她低声说道：“这快玉佩非同小可,放在世子这里，我也放心。” 王涧看了看那玉佩。 他倒是一点也不客气，将那玉佩拿到了手里，他低声说道：“胡家贵子事关重大，阿衡若是要行动，一定要同我商量。” 要成亲就是不一样，开始直接直呼其名了。 顾衡开口道：“我知道了，我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了。” 顾衡是真的有事，她得进宫去见太后一面。 阿莲嘴里嘟囔道：“县主这婚事倒真是随意。” 顾衡笑了笑，不再言语。 王涧轻声道：“我们都是直接的人，这样也挺好。” 王涧让阿莲送顾衡出去，谁知道在门口又遇到了欧阳氏和王施蕴。 这两人似乎是故意等着顾衡一般，特别是欧阳氏，瞧顾衡的目光到恨不得把她给打一顿一般。 只听到欧阳氏开口道：“龄德县主，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儿子是个老实人，经不起你祸害！”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有些好笑,欧阳氏居然觉得王涧是个老实人。 真的是…… 顾衡笑着说道：“我和世子情投意合，我马上进宫求太后赐婚。” 欧阳氏气的脸色发红，她指着顾衡，恼怒道：“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哪里有女子求赐婚的？” 顾衡倒是丝毫不畏惧自己这个未来婆婆。 “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我马上就十五了，喜欢英俊帅气的少年郎不是很正常嘛。” 顾衡夸自家儿子英俊帅气，欧阳氏多少有些得意，可也是万万不想让这样的女人来家里做媳妇儿地。 顾衡不想同欧阳氏多说，便从欧阳氏身边走过，欧阳氏一把抓住顾衡的胳膊。 “你别走，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顾衡本来想着不过是一个中年妇人，可顾衡却直接被欧阳氏给拉到了地上。 顾衡的胳膊蹭到了一大块皮，饶是王施蕴也吓坏了，她赶忙叫来仆人。 顾衡原本疼的龇牙咧嘴，可突然想起来什么，她站起来对着王施蕴和欧阳氏说道：“我没事，我还有急事儿,先走了。” 顾衡跑着离开镇北侯府，她叫来马车直接往宫里头赶。 若是慢一些,这胳膊上的伤口估计就愈合了。 等到了宫里头,顾衡直接去了慈安宫。 若是平日里，她肯定不会主动去的，毕竟无论是太后还是太妃对她印象都不好。 顾衡在慈安宫外等候，不一会儿容姑姑走了进来，瞧见顾衡，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县主来找太后有何贵干？” 顾衡对这个嚣张跋扈地容姑姑十分不待见，明明是个奴婢，却一副主子的样子。 “我找太后自然是有要紧的事情，这要紧的事情，自然只能对太后说，你若是非想知道，可以等我禀告完太后，你自己去问。” 容姑姑听到这话顿时恼羞成怒，她冷哼一声，然后让一个宫女带着宫女去拜见太后。 太后穿着常服，头发都没梳，慵懒地躺在床上，看着倒是仍有几分风韵。 “拜见太后。” 顾衡跪下来，倒是颇为恭敬，太后坐起身子，看着顾衡，一眼便瞧见顾衡胳膊上的伤。 “怎么受伤了？” 顾衡低声说道：“被镇北侯府的人推搡的。” 太后顿时有些疑惑。 “你被旁人打了，不自己打回去，难不成是想找哀家替你出头？” 顾衡是脑子抽了，才会找太后出头。 “不是的，我只是想向太后求个恩典，我和王涧情意相投，恳求太后赐婚。” 太后听到顾衡这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从古至今都是男子求婚，怎么今日反了？” 顾衡抬起头来看着太后。 “只因为，这件事情是因我而起。” 太后从床上站起来，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顾衡，只听到她冷冷说道：“哀家听闻，皇上想让你进宫？” 顾衡紧紧握着拳头。 “我不想同姐姐共事一夫。” 说来这件事情太后也是着实冤屈，当年她先入宫，可皇上不喜欢她，王家就又送了一个小姐进宫。 便是如今的太妃。 太妃为人十分温良，太后对她也算是温和，只是心底到底留了些芥蒂，之所以未曾动手，只因为后来妖妃横空出世。 任何宠爱在妖妃面前都是小巫见大巫。 所以太后和太妃方才能和平相处。 太后幽幽地盯着顾衡，她低声说道：“你当真不愿，你姐姐不能生了，你若进宫，按照皇帝对你的喜爱，定然是荣宠后宫，到时候连哀家见了你，恐怕都要给你几分薄面。” 当宠妃自然非常好，可若是狗皇帝的宠妃，那是一百个不愿意。 顾衡低声说道：“可是我真的很喜欢王涧，就算镇北侯府的人不喜欢我，就算我最后没有好下场，我依旧想嫁给他。” 太后看着顾衡这个表情。 她笑着说道：“你说的话，哀家是从来都不信的，但哀家确实不想让你进宫，记住，你欠哀家一个人情。” 顾衡听到这话赶忙磕头谢恩。 顾衡欢欢喜喜地离开慈安宫，她前脚刚出慈安宫，后脚就被德公公给请到了养心殿。 一路上，顾衡倒也试探了几次，可德公公的嘴倒是非常紧。 只是到了养心殿外，德公公轻声说道：“县主，咱们的陛下，并非铁石心肠之辈，皇后的事情并非你们所想的那般。” 顾衡想要往下追问，可在看到狗皇帝的那一瞬间却闭了嘴。 狗皇帝穿着龙袍站在大殿中。 怀中抱着若若小公主。 第一百六十章 生辰 他抱着自己的孩子，可顾衡却丝毫感觉不到他的喜爱 顾衡走近。 她低声说道：“参见皇上。” 狗皇帝看向顾衡，他低声问道：“你当真喜欢王涧？” 顾衡郑重点头。 狗皇帝笑了笑。 “王家想做什么，朕心里清楚，朕本以为你和你哥哥一样，是一个忠心之人。” 顾衡赶忙说道：“陛下，我是个女子,做不得忠臣。” 狗皇帝抬头看向顾衡。 “可朕觉着你不比任何男子差，所以才动了让你进宫的心思，深宫寂寞，你姐姐觉着寂寞，朕也觉着寂寞。” 顾衡低头不语，狗皇帝笑了笑。 “罢了,朕答应过你婚嫁自主，只要你愿意,朕便不再说什么，只是阿衡，从此你在朕这里，便没有以往的殊荣，朕不会再护着你了。” 顾衡抬起头看着狗皇帝。 “多谢陛下。” 每次快要掉脑袋的时候，她都会想，如果不是因为狗皇帝，她也许能做一个老老实实的本分人。 待到顾衡走出养心殿，德公公拿着一卷圣旨，他开口说道：“皇上赐您郡主之位，您的身份和那王涧世子也算是匹配了。” 顾衡看向德公公。 “多谢。” 德公公深深看了顾衡一眼。 “郡主，从此以后，您要自己走自己的路了。” 顾衡不搭腔，德公公笑了笑。 “祝县主百年好合。” 顾衡点头致谢，转身离开养心殿，她刚一出养心殿，便被静安给堵了。 静安脸上满是八卦的神色，她忍不住睁大眼睛。 “阿衡,你要和王涧成婚了？” 果然消息传得快。 顾衡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对啊，我方才问太后求的赐婚。” 静安神色有些羡慕。 “我之前就觉着你和王涧不对劲，果然有事情，恭喜你啊，你有了自己的归宿。” 静安说到这些话的时候，脸色莫名有些黯然。 顾衡拉住静安的手，她低声说道：“怎么，你也想嫁人？” 静安脸色有些红，她轻声说道：“娘奶说，只有嫁人，女孩子才能变成女人，才能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顾衡敲了敲静安的脑袋。 “你不是说过，要活的自由，怎么现在不追求自由啦？” 静安低下了头，她轻声说道：“可是，我在宫里，哪里都不能去。” 本来今年南蒙荣格的使者已经到京师商议和亲之事了，可一场瘟疫将这件事情搁置了。 那把落在静安头上的刀，就这样停了下来。 静安突然抓住顾衡的手，她开口道：“阿衡，你下次要出去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 顾衡顿时一愣。 静安拉着顾衡到了御花园。 精美漂亮的御花园看了十几年，大抵也是烦了。 “如今北蒙南蒙正在打仗，他们说会有一个新的王统一两蒙，而我以后就要做蒙国的皇后。” 顾衡看着静安，她轻声问道：“那你不想当皇后嘛？” 静安反问顾衡。 “宫里的人都说，如果阿衡你想做皇后，皇兄一定会非常高兴，可你不愿意，那我也不愿意，可是我没有办法。” 顾衡忍不住将静安抱到怀里，她低声说道：“会有办法地，相信我。” 静安推开顾衡，她开口说道：“可即便没有办法了，我也想出去看看，我这几天一直都在做梦，我梦见我和你还有包拯，我们一起走遍了整个大胤，可惜最后梦醒了。” 梦醒了，深宫里的公主也向往宫外的世界，顾衡心中有些动容，她低声说道：“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出去，我发誓。” 静安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 她抱住顾衡的胳膊，轻轻说道：“那今天我们就出去，今天可是有灯会的，而且我也好久没有去看包大哥了。” 顾衡无奈点头。 静安时常跑出宫，许是端王的偏宠，只要太后没发现，倒不会有人说她什么。 顾衡和静安手牵着手到了包拯家里。 包允正在和素素一起包饺子，素素看到顾衡，顿时惊喜道：“拜见县主。” 素素说完还要跪下，顾衡赶忙将素素扶起来，她有些不解。 包允开口道：“素素前些时日得了瘟疫，幸好用了县主你的药，要不然命都没了。” 顾衡有些尴尬。 这药分明是王涧找来散布的，跟她倒是没有多少关系。 “包大哥呢？怎么不见他人？” 包允对着顾衡说道：“这些日子兄长特别忙，在审问前朝秦阁老的案子。” 顾衡顿时一愣，没想到这案子居然到了刑部。 包允看到静安，她有些疑惑地说道：“这位是？” 静安笑嘻嘻地说道：“我是包大哥和阿衡的朋友，你叫我静安就好。” 包允看着静安，顿时笑道：“是大哥的朋友啊，长得真好看，比县主还好看呢。” 静安觉着有些得意，她看向顾衡，顾衡顿时无奈笑道：“静安就是好看，静安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孩子哈哈哈。” 静安抱着顾衡，她略带撒娇地说道：“要是阿衡是男子，我肯定就嫁给你。” 顾衡摆手道：“那不行，我现在已经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了。” 包允听到顾衡这番话，顿时愣住了。 “县主要成婚了，和谁？” 顾衡笑道：“王涧，镇北侯世子，是个好人。” 此刻恰好包拯从衙门归来，他听到了这句话，顿时一怔。 包允赶忙到门口迎接自家兄长。 “哥哥，我们今天包饺子呢，是你最喜欢的白菜猪肉馅，县主和静安也来了。” 包拯自然是能看到两人的。 顾衡朝着包拯笑着招手，静安则是直接跑到包拯身边，她笑着拉起包拯的手。 “好些日子没见过你了，我怎么感觉你好像瘦了。” 包允看到静安对待自家大哥如此亲昵，顿时有些欢喜，她开口说道：“我哥哥这几天忙于公务，今天是我的生日，要不然他肯定不会这么早回来呢。” 静安顿时一愣，她笑着说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啊，我也没带礼物，我看看哈。” 静安将自己手腕上的纯金镯子摘下来送给了包允，她笑着说道：“这是我十三哥给我的，送给你！” 包允看了看包拯，包拯点头。 第一百六十一章 初雪 包允接过静安的镯子，沉甸甸地，一看就特别值钱，包允睁大了眼睛。 “纯金地？我还以为是镀金的呢。” 静安的手搭在包允的肩膀上。 “是不是挺好看地，我十三哥可喜欢送我这些东西了，但是我不喜欢，我就想自由自在地在外面玩。” 包拯静静地看着静安,静安忍不住睁大眼睛，她看向包拯。 “包大哥，你看我做什么？” 包拯不知道该作何解释，包允便笑着说道：“静安姑娘真的很漂亮啊，而且还特别可爱。” 静安从小便听惯了旁人的夸奖，她笑着说道：“旁人也是这么说地。” 大家开始笑，顾衡也跟着他们笑。 外头突然下起了雪,静安兴奋地跑出去，她外面披着一件白色长袍,头发简单的梳起，便已经美到让所有人瞩目。 包允将包好的饺子下锅，她拍了拍手走到院子里，鹅毛一般的雪花从天而降。 这是顾衡来京师以来的第一场雪，她伸出手去抓，可那些雪花却瞬间融化在手心。 包拯走到顾衡身边，他低声说道：“阿衡，朝中人议论，皇上要将公主嫁往蒙国。” 顾衡看向包拯，她开口道：“没有影子的事情，包大哥不要乱说。” 包拯握紧了拳头，他想说什么，却根本找不到理由。 顾衡朝着包拯露出一丝微笑。 “包大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饺子熟了，包允叫众人来吃饺子，白胖白胖的饺子配上酸溜溜的老陈醋,看着普通，可味道就是这般的出众。 饶是静安都吃了一大碗。 吃完后，包允又拿了她做的糕点，分明就是最普通的糕点，可包允做出来却是十分的可口。 静安睁大了眼睛对着包允说道：“真好吃，你太厉害了，我家的厨子都没有你做的饭好吃。” 包允笑了笑。 “静安姑娘喜欢就好。” 静安拉住包允的手，她开口道：“你不要叫我姑娘姑娘的，叫我静安就行，我和包大哥是好朋友。” 吃完饺子，顾衡带着静安到街上却看花灯。 虽然下着雪，可街上的人依旧不少，而且雪花地映衬上，整个灯火显得更加梦幻迷离。 静安拉着顾衡的手，她轻声说道：“阿衡，我今天有点开心，可是又怕这种开心马上消失了。” 顾衡紧紧握住静安的手，她能体会到她的不安。 顾衡看到远处有卖糖葫芦的，她对着静安说道：“那边有糖葫芦，我们去买。” 静安顿时高兴起来了,好像方才的忧愁全都消失不见了一般。 包拯和包允站在原地,包允拉着自家兄长的袖子。 “哥哥，县主如今有了归宿，你也老大不小了，我觉得这位静安就很不错，又单纯又可爱，而且我感觉她对你有好感呢。” 包家父母死的早，两兄妹相依为命，包允最大的心愿便是见到自家兄长儿孙满堂。 包拯低敛着眉头，他轻声说道：“她不是一般人家。” 包允笑着说道：“哥哥也是个进士，而且现在升官了，也算是个青年才俊，便是尚书家的女儿，那也不能完全算是高攀？” 包拯看着远处美好的少女，他轻声说道：“可她是公主啊。” 包允顿时呆住了，她瞧向自家兄长的表情，似乎有些失落，但是好像是释怀。 “她居然是公主，我说呢，什么人家才能养出来这样的女儿，跟一滴露珠一样，清澈的让人心疼。” 包拯不在说话，只是目光一直追随着静安。 顾衡带着静安到了地方，可买了糖葫芦之后，她们被几个小孩给围住了。 静安便所有的糖葫芦都买了，此刻河对岸有一户人家在办喜宴，绚烂的烟火绽放，顾衡对着静安说道：“静安，我今天也挺开心的。” …… 顾衡回到县主府就发烧了，自然是因为淋了雪，刮了风。 赐郡主和赐婚的旨意已经下来了，顾衡此刻已经是郡主了，这次宫里头倒是没有扣扣索索，直接给她派了十几个宫女和太监。 紫荆这几日忙着给这些人安排住处。 狗皇帝还下了旨意准备给顾衡修缮郡主府，顾衡有些高兴，毕竟这个四处漏风的大宅子，时不时会出来一些幺蛾子。 顾衡生病了，这消息长了腿似的飞到了镇北侯府。 被赐婚的王涧自然是带着人前来探望。 陈氏瞧着自己这位女婿，心里头百般不是滋味，虽然没有甩脸子，倒是也没有几分好脸色。 王涧拿着一盒人参走到了顾衡的闺房。 说来顾衡的闺房可不止一个男人进来过，她都快习惯了，所以王涧进来的时候，她依旧穿着睡衣躺在被窝里。 王涧进来之后，顾衡从床上下来，走到王涧身边，打开王涧随身带来的盒子。 她本来以为是好吃的，结果居然是人参。 顾衡放下盒子，抬起头看着王涧。 “之前世子每次见我还都是给带好吃的呢，我都快习惯了。” 王涧笑着从怀里拿出来一个纸包，这玩意儿还热着，顾衡拿来浅唱了一口。 顾衡的眼睛都亮了，她开口道：“这个烤红薯好吃，还是热的呢。” 王涧笑着说道：“我路过巷口的时候，看到一个老妪在寒风中叫卖这个，就多买了几份，料想这天寒地冻的，你应当喜欢。” 顾衡忍不住感慨，这王涧倒真是个好夫婿。 她吃完红薯，然后对着王涧说道：“狗皇帝跟我摊牌了，他说以后不会再护着我了。” 王涧坐下来，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太后如何说？” 顾衡打了个嗝，她开口道：“太后只说我欠了她一个人情，你之前说的，支持杨圣的其他人，敢问还有谁？” 顾衡的问题转折太快，王涧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顾衡轻咳了一声。 王涧笑了笑。 “这件事情等以后再同你说，总之你不必害怕，护你的人有很多。” 听到这句话顾衡心里头方才放心，可王涧却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王涧低声问道：“县主，为何你要亲自请婚，而且也未曾同我商量。” 王涧的表情淡淡的，可眉头却微微皱起，一般这种情况下，他应当是有些生气。 第一百六十二章 冤家 顾衡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毕竟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做的。 顾衡轻咳一声。 “我出面的话，对世子比较好，而且我此刻身上有恩典，更加方便一些。” 王涧却依旧不说话。 顾衡绷不住了。 “我之前都是这样的，我认为这样做没问题，若是世子觉得我鲁莽了,直接说出来即可，反正我大概率是不会改的。” 顾衡说的诚心实意，可王涧却笑了。 他敲击着桌面，低声道：“县主倒是诚实。” 顾衡轻咳一声，她纠正道：“现在郡主的圣旨已经到了，世子应当叫我郡主。” 顾衡倒是把架子摆的足足地。 顾衡轻咳一声。 “日后我们成亲，也各居府邸为好,毕竟也有郡主别府各居的惯例。” 王涧神色淡然,倒是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顾衡赶忙解释道：“主要我已经将你母亲妹妹得罪光了,若是一起住，恐怕会闹的你家宅不宁。” 顾衡对自己是相当的有自知之明。 王涧淡淡说道：“这样也好，我时常来郡主府陪你皆可。” 顾衡脸色微微发红，但突然想到自己似乎不应该脸红，便郑重点头。 “咱们是先约法三章，毕竟我们除了要做夫妻，还是要做同志的。” 王涧听到顾衡这个新词，有些好奇，顾衡赶忙解释道：“就是为了同一件事情而努力的人。” 王涧笑了笑，他开口道：“阿衡遣词造句倒是颇有造诣。” 顾衡赶忙拱手：“哪里哪里。” 顾衡走到王涧身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王涧。 而后摇了摇头。 “其实我能嫁给世子这样俊俏的少年郎，已经是极其走运了，只希望世子你不要觉得委屈就好。” 此时此刻王涧竟然感觉自己是要嫁人的那个。 他笑了笑，正欲伸手握住顾衡的手。 陈氏却突然出现，十分用力的咳凑了几声，王涧赶忙缩回自己的手。 陈氏冷冷说道：“你这死丫头，发烧了还不回床上躺着,还在这里同人家聊天。” 顾衡知道陈氏的脾气，为了自己的小命，赶紧麻溜地躺到床上。 陈氏给王涧倒了一杯茶，王涧赶忙接过喝了一口茶。 陈氏冷笑道：“世子都喝过茶了，还不赶紧打道回府？” 陈氏这气场，便是狗皇帝在她面前恐怕也要弱上三分。 王涧赶忙拱手告辞，离开前还深深地看了顾衡一眼。 可是把陈氏给气死了。 陈氏掐着腰看着顾衡，她低声说道：以前娘真的是巴不得你赶紧成亲，可你这也太快了，我怎么看都觉得那小子不顺眼。 顾衡朝着陈氏傻笑，陈氏恨铁不成钢地坐在顾衡身边。 “你是为了不进宫才随便找个人嫁的？” 顾衡赶忙摇头，她开口道：“虽然是为了不进宫，可不是随便找个人的，我和王涧相识已久，他是个极为老成持重的君子。” 陈氏顿时瞪大了眼睛，握紧了拳头。 “君个屁子，现在也方才十六岁，还是个嘴上没毛的小子,能懂什么。” 顾衡忍不住吐槽道：“你和爹爹成婚不是也才十五岁嘛。” 陈氏一个敲击让顾衡脑袋瞬间清醒。 “那能一样嘛,娘和顾家无冤无仇，可你和王家那都快成血海深仇了。” 顾衡长叹了一口气，她拍了拍陈氏的肩膀。 “我方才跟王涧商议了，我们成亲后，分府别居。” 陈氏顿时睁大了眼睛。 “这小子也愿意？” 顾衡点了点头：“他愿意啊，我跟你说了，王涧是个老成持重的君子。” 顾衡同陈氏说了很多，可陈氏依旧担心。 熬到了下午，外面的雪越来越大，顾衡觉得有些冷，便让紫荆把窗户给关上了，还点上了火炉。 顾衡鼻子非常灵，她闻到了有人在吃火锅，便披着披风到了厨房。 果不其然，张妈妈和几个丫头小厮在吃火锅。 顾衡见到了顿时眼馋。 张妈妈赶忙说道：“郡主，您生着病呢，吃不得这些东西。” 顾衡摆了摆手。 “你不告诉我娘就成，就摆在我屋里，我要辣一点的，辣一点的发汗知道不。” 张妈妈拗不过顾衡，只好在顾衡的屋里头支起了火锅。 顾衡一个人吃着没意思，就让紫荆一起来吃。 结果还没吃上几口。 外面的小厮过来禀报，说是镇北侯夫人来府上了。 这镇北侯夫人可不就是顾衡的婆婆嘛，顾衡自然得起来见得。 她披上了外袍，让紫荆扶着自己到外面见客。 欧阳氏本来是一腔怒火，可看到顾衡这副虚弱的样子，又不太好发作。 只得开口道：“我当是哪位呢，原来是自己上门求婚的郡主，也不知道我儿子到底有多大的魅力，居然把郡主迷成这样。” 这话顾衡听着不生气，可陈氏不行啊。 她本来想睡个午觉，可一听有人找自己女儿的麻烦，那瞬间战斗力恢复满格。 一进来便瞧见欧阳氏在指责顾衡，陈氏顿时气的指着欧阳氏的鼻子说：“分明是你儿子喜欢我女儿，还有脸说，我家闺女这样的人才什么样的找不到！” 有时候顾衡当真佩服陈氏对自己的滤镜。 “我的天，真是闻所未闻，但凡你家女儿有点自知之明，便该知道，要不是她去求太后，京师里头有那个男子敢娶她！” 其实陈氏特别想说自己闺女皇帝都争着娶，要不是因为不想入宫，这等好事还轮不到你们镇北侯府。 可话到嘴边，陈氏却变成了。 “放你娘的狗屁，那你儿子方才还来看我闺女呢，那拉着我闺女的手，根本不撒开，还有脸这么说！” 欧阳氏顿时气急，两人算是势均力敌，一时间整个郡主府乱成一锅粥。 顾衡想到自己火锅还在煮着，赶忙想要进屋去看，结果没注意脚下的门槛，直接摔到了。 好死不死还磕到了头。 而且还晕了过去…… 原本和欧阳氏激战正酣的陈氏看到自家闺女如此，赶忙跑进去，大喊：“死丫头，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欧阳氏也是吓坏了，她赶忙说道：“愣着干嘛，赶紧请大夫啊！” 一时间郡主府更乱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嫁妆 顾衡身子骨不错，只是摔蒙了，缓了一会儿就醒了过来，她看见自家娘亲和王涧的娘亲正在打架…… 欧阳氏功夫了得，陈氏和普通妇人不一样，角度极为刁钻。 欧阳氏自然不敢真正动手伤人，可陈氏却步步紧逼。 眼看欧阳氏便要下死手,顾衡赶忙喊道：“镇北侯夫人！手下留情。” 顾衡着急跑出去，结果又被眼前的门槛给绊倒了。 顾衡这次倒是稳住了身形，可却直接在两人面前跪下了。 顾衡抬起头看着两个人，突然觉着自己的行为，倒算是无声胜有声，她轻咳两声。 “镇北侯夫人，娘，你们住手，我给你们跪下了。” 陈氏看到自家女儿跪下来,自然是心疼无比，她赶忙停手将顾衡扶了起来。 无比忧心地说道：“你这死丫头，当真如此在意那小子，竟然肯为他下跪！他是不是给你下蛊了！！” 顾衡：“……” 饶是欧阳氏也被顾衡这幅样子吓到了，她退后了几步，然后说道：“你，你当真如此在意我家五哥儿？” 顾衡摸了摸膝盖，地上可真凉。 紫荆扶着自己郡主，她着实不知道郡主对王涧用情如此之深。 顾衡轻声说道：“情不知何处起而一往而深，同为女子，夫人应该懂得。” 欧阳氏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开口道：“你，你们，我，算了，回府！” 欧阳氏甩袖离开，顾衡揉了揉自己的膝盖。 恶狠狠地看着眼前这个门槛,对着紫荆说道：“赶紧把这个门槛给我拆了，这一天绊倒我两次，再放到这儿，我迟早要交代。” 紫荆赶忙下去让人拆门槛。 陈氏狐疑地看着自家闺女，她轻声说道：“你这死丫头，方才是不是装的？” 顾衡赶忙说道：“逃不过娘的火眼睛睛，我方才是不小心绊倒的，就是看到那欧阳氏要打你，我怕你受伤，她可是将军府出来的，不是一般人能打过的。” 陈氏听到这话顿时更加担心了，她开口道：“那万一以后她打你怎么办？” 顾衡听陈氏这般说话，顿时脑海中已经浮现出欧阳氏打自己的画面。 确实是有些可怕。 陈氏看到顾衡这样的表情，顿时叹了一口气，她瞪了瞪顾衡。 “若是她打你，娘就去找她麻烦，打不过她，娘也有法子治她。” 顾衡看到陈氏如此，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她拉着陈氏的手,轻声说道：“娘，你放心，我嫁人不是去做人家儿媳妇的，而是为了方便办事儿。” 陈氏一看顾衡这个表情就知道她在吹牛。 “你这死丫头又要做什么？” 顾衡笑了笑，倒也不回答陈氏的话。 可是她早就想好了，之前被人家欺负，被人家利用，就是因为她没有本事，做不了下棋的人。 可从现在开始，她要往那个方向去努力。 坏人也好，无情也好，她都要坚定地走下去。 京师连着下了七天的雪，街上冻死了好些人，城防司收尸的忙了好些时日。 肃王妃怀孕了，肃王都没空去看看，整日都在忙京师雪灾的事情。 顾衡带着陈氏和家中奴仆在郡主府外开设了粥棚，每日忙得晕头转向。 陈氏还买了好些个家中父母冻死的孩子，让他们在府中做活。 其中倒是有个熟人。 便是之前在顾纪糖水帮工的孩子，这孩子家境本来还算殷实，可那场瘟疫中，父亲病死了，这场雪灾里，母亲和其他家人被塌掉的房子压死了。 陈氏瞧着他可怜便让他进了府。 顾衡的糖水铺子也被压塌了好几间房子。 郡主府的房子年久失修，也塌了好多，虽说宫里头会派人来修。可如今朝廷也是缺衣少食，连京官的俸禄都发不出来了。 包允上门同顾衡对账的时候，还跟顾衡抱怨，说要不是她这里糖水铺子的分红，他们早饿死了。 可如今入了冬，喝糖水的人就少了，而且大家都受了灾，店面基本没有多少生意。 这个月甚至算是亏本，包允有些发愁，便找顾衡来商议对策。 顾衡让包允先回去，她再想想对策。 顾衡现在是正三品郡主，每年有几千两的俸禄，用来养这一大家子人，若是不太过度铺张浪费，倒也可行。 可顾衡现在继续钱财来立人设。 她这几日倒是写了几个本子，拿出去买了，也有不少进项，可终归只是小钱。 顾衡正在发愁。 张妈妈就给顾衡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上面飘着油花，隐隐约约看见了王涧送来的人参。 顾衡喝了几口，只觉得鼻子一热，居然流血了。 她捂着鼻子说道：“这东西太补了，我身子好，受不住。” 说来也极其好笑，顾衡从小吃的就不好，可她的身子最好，虽然瘦，但是都是肌肉，力气也比寻常女子要大。 正当顾衡发呆的时候，张嬷嬷欢欢喜喜地进来了。 她拿来一个单子，对着顾衡说道：“郡主你瞧瞧，这是王家送来的聘礼单子，奴婢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阔绰的人家呢。” 顾衡接过来一看。 本来不甚在意，可一看第一行字就惊呆了。 一万两白银、一千两黄金、南海东珠一箱、京城28家铺子，京郊田地一千亩…… 顾衡知道辅国公家有钱，没想到居然这么有钱。 可问题又来了，有聘礼自然是得有嫁妆啊。 顾衡虽然并不是特别穷，但是跟辅国公府相比，当真是穷的不能再穷了。 她便是从此刻好好经商，可明年开春就要成婚了，这也凑不齐啊。 张嬷嬷看到自家郡主如此表情，赶忙说道：“郡主，怎么了？” 顾衡叹了一口气。 “嫁妆的事儿怎么办？” 张嬷嬷笑着说道：“您的姐姐可是皇后，那能少的了嘛？” 顾衡更加无奈。 她和顾荣和顾长风早就已经说清楚了。 自然是不能再去求他们了，顾衡摸着自己的下巴，反正嫁妆也是女子拿着，实在不行她就去借钱。 反正为了自己的人设，她不能空手套白狼，不能让镇北侯府看扁了她。 第一百六十四章 国之大贼 挣钱这件事情迫在眉睫，顾衡在屋子里捉摸了一下午，决定将顾纪糖水改名为顾纪茶肆。 自然还是主营糖水，可要往高端的方向发展，买她家糖水的都是些女子，消费能力其实极为可观。 她准备在茶肆里卖话本，而且自己搞出版。 眼下几个店铺的装修和人工需要钱,还得找个干过出版话本的人来着手书馆的建立。 张嬷嬷准备的鸡汤，顾衡喝不了，可她想到了一个人。 杨佑业状告秦嵩，如今秦阁老八十高龄整个冬天便住在诏狱之中。 杨佑业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已经在牢里头呆了两个月了，顾衡起初不太想见他，可时间长了,居然还有些念想。 顾衡让人把鸡汤装好。 坐着马车到了锦衣卫，沈丘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便在锦衣卫当差。 而且这家伙居然升了官，此刻已经是副指挥使了。 沈丘见了顾衡，赶忙十分恭敬地说道：“参加郡主。” 顾衡笑了笑。 “李卫如何了？” 沈丘低声说道：“这小子有些倒霉，这段时日大雪封山，他还未归京。” 顾衡拍了拍沈丘的肩膀，她开口说道：“倒是还没恭喜大人升官。” 沈丘笑了笑。 “同喜同喜。” 沈丘将顾衡带到诏狱之中。 此处和天牢不同，和应天府大牢也不同，在这里的人基本上进来了便没机会出去。 若非天大的机缘，必死无疑。 杨佑业却因着顾衡，捡回了一条命。 顾衡让人将鸡汤交给杨佑业，顾衡则去瞧了瞧秦嵩。 活到秦嵩这个岁数，大抵对名声生死已经不在意了，唯独对自己的子孙还有几分情面。 秦嵩住的是单间，有火炉，有书案，甚至还有老仆在旁伺候。 那老仆见到顾衡以后，对着一旁昏昏欲睡的秦嵩说道：“阁老，郡主来了。” 顾衡坐到秦嵩对面,秦嵩对着顾衡露出了一个微笑。 老头门牙漏风,顾衡忍不住笑了出来。 “秦阁老倒是想得开，我可是杨佑业的徒弟呢。” 秦嵩倒也不生气，他让老仆给顾衡倒茶，他低声说道：“杨佑业十年了还没明白，杀了我，清算了前朝旧党，大胤朝也依旧是那个大胤朝。” 顾衡看向秦嵩，她低声问道：“那秦阁老觉着，为什么会这样？” 秦嵩抬头看了一眼顾衡。 “太祖杀了无数功臣，将皇权无限集中，可并非所有皇帝都如同他一般英明神武，他的继任者不合适。” 太祖与圣后恩爱至极，圣后早逝，太祖便对圣后所诞下的太子无比宠爱，即使知道他不配做一个好皇帝，却也让他继承了大胤。 顾衡问了秦嵩一个问题。 “那阁老认为，当今圣上是一个好皇帝嘛？” 秦阁老看了一眼顾衡，他低声说道：“皇上对于权谋之事,极为擅长，本朝不会出现妖妃临朝。” 剩下的话秦阁老便没有再说了，可顾衡却开口道：“但是皇上的心里没有仁慈，对臣民，对自己都没有。” 秦阁老笑了笑，他对着顾衡说道：“老夫一生作恶多端，只能自辨无可奈何，只求郡主看在情面上，保我秦家一脉。” 顾衡轻笑。 “秦阁老倒是看得起我，那你可知道，我顾家便是因为你小小的一个举动，举家流放？” 秦嵩笑道：“所有一切，皆为吾祸，便是永坠阿鼻地狱，也是老夫该得的。” 顾衡看到秦嵩如此，站起来，离开了秦嵩的牢房。 他们给秦嵩判的是腰斩，全家贬为庶民，不得参加科举。 如今诏狱里的锦衣卫对这位小心照顾着，生怕这位提前死了，受不了那腰斩之刑。 顾衡跟着一个狱卒走到了杨佑业的牢房。 这家伙披头散发，看样子似乎被人打过，顾衡看着杨佑业这幅样子，顿时无奈道：“杨师傅怎么不喝鸡汤，这里头可是有人参呢。” 杨佑业抬起头看向顾衡。 “我在上书时，提了你和胡家贵子的关系，胡家贵子的案子不办还好，若是办了，无论是办成了，还是没办成，你都没有好下场。” 杨佑业从顾衡这里得到了胡家贵子的关键线索，锦衣卫也找到了秦嵩的罪证。 前朝大奸臣不过是一个引子，杨佑业真正想干的是，是让满朝贵胄还钱。 当年胡阁老偷偷留下的账本，若真的是宣扬到天下皆知。 那太后、满朝老臣、那些钟鸣鼎食之家，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沦为天下的笑柄。 甚至动摇国本也不是不可能。 高贵的皇室原来才是国之大贼，当年拨给西北赈灾，拨给长远军的粮草等等等，全都被朝廷借给了权贵。 那些权贵则用这些借来的钱，供皇帝和妖妃在江南游玩。 据说当初皇帝和妖妃每到一处都要洒几条船的铜钱。 曾经有一位江南巨贾请皇帝和妖妃去某地游玩七日，结果那位江南巨贾差点破产。 奢靡之极，无耻之极。 当年有几百万人饿死，长远军更是全数被北戎歼灭，长远军将军的头颅被挂在边关城墙上。 杨佑业正是此时上书，他将所有的罪全都安在了秦嵩身上。 他坐牢坐了十年，先帝气死，妖妃被杀，太后主政七年，这岌岌可危的朝廷，方才缓了过来。 顾衡对着杨佑业说道：“我离开京师的时候，就知道你会这么做，你连自己的命都不放在心上，又怎么会在意我的命呢？” 顾衡蹲下来，看着颓废无比的杨佑业。 “可是杨师傅，我跟你一样，也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我之前不明白，为什么我总是被人利用，我总是要做好多事情才能活下去，现在我明白了。” 杨佑业抬起头看着顾衡，顾衡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我总是把自己当成弱者，我觉着自己是个女人，只能被人摆布，自己都把自己当成弱者，那别人利用起你来，自然是不会手下留情地。” 杨佑业愣了片刻，而后说道：“你要杀了我？” 顾衡抓住杨佑业的手。 “我为什么要杀你，我从一开始，从一开始入京，我的哥哥姐姐，就没有打算让我活下去，可是我活下来了。” 顾衡紧紧抓住杨佑业的手。 “我绝对不会死，如果那个人非要让我死，最差最差，我也要让他跟我一起死。” 第一百六十五章 借钱 从诏狱回来之后，包允带来了一个掌柜。 看起来四十多岁，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包允对着顾衡说，这位乃是她的老乡，之前在京师开了个书肆，因为只生了女儿,所以招了个上门女婿，女儿生了孩子难产而亡，女婿就霸占了岳父的财产。 这位徐掌柜就自己出来单干了。 可因为时运不济，总是亏本，倒是让包允给捡了个便宜。 顾衡和这位徐掌柜聊了聊，觉着人还不错，便让包允腾出手来去改造店面。 毕竟如此这大冷天确实也没有什么生意。 办完了生意上的事儿,顾衡便想到了自己的嫁妆。 她让紫荆给端王递了帖子。 端王接到顾衡的帖子的时候,还有些惊讶,毕竟他们之前可算是已经把脸给撕破了。 顾衡却依旧大刺刺地上门。 倒真是脸皮功夫了得。 顾衡上下打量了端王一样，低声说道：“端王殿下，我同你商量个事情，算是求你帮个忙。” 端王顿时一愣，他看向顾衡。 “阿衡想让本王作甚？” 顾衡轻咳一声。 “就是借你点钱财，等我应付完了婚事，自然会还你，而且还算你利息，这么划算的生意你做不做？” 端王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居然靠借钱来攒嫁妆。 顾衡看着端王的表情，她轻咳一声。 “端王殿下如果能帮我一把，便算是我欠您的一个人情。” 端王思索片刻，开口说道：“好，只是我有一个问题，你当真如此喜欢王涧？皇兄有纳你入后宫的打算?” 顾衡脑袋上一排黑线。 “我可不会和姐姐共事一夫，姐姐本就对我多有提防，若我真的进了宫，恐怕我们就真的成了仇人了。” 许是顾衡的某些话似乎戳中了端王,端王微微叹气。 “便是兄弟姊妹之间也会生出许多嫌隙……” 端王知道自己说的有些多，便故意岔开话题，他开口道：“我手里倒是有母妃当年给我留下的一份财产，本来是要拿来当聘礼的，既然你需要那我便借给你。” 顾衡听到之后顿时十分高兴，端王眼角也带了几分难得的笑意。 他低声说道：“无论如何，若你真的喜欢王涧，那我便祝你们百年好合。” 顾衡赶忙说道：“那就多谢端王殿下啦。” 端王话锋一转。 “既然是欠了我人情，那此时我恰好有一件人情需要你来还。” 端王在顾衡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顾衡长叹了一口气。 就知道这些皇家子弟一个个都是周扒皮，从他们这里得到了好处，那是非得给他们办事儿才可以。 “若是我这样做，便等于让杨佑业去死，这件事情我无法做到。” 端王表情微微一愣，他笑着说道：“既然如此……” 顾衡不想听这家伙后面的话，她便冷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再麻烦端王殿下了。” 从端王府里头打秋风归来，紫荆在郡主府门口等着顾衡，她脸上带着些许喜悦，顾衡好奇道：“怎么了？” 紫荆从衣袖里,拿出来一张单子,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财货。 只听到紫荆说道：“郡主，杨师傅居然这么富啊，这都是杨师傅给您送来的嫁妆。” 杨家也算是豪门世家，虽然到杨佑业这一代只剩一人，可到底还是底蕴十分丰厚。 尤其是还出过一个圣人，若是真算起来，恐怕比王家也是不逞多让。 只不过这些人杨家的财产多半被旁系夺去，即便如此，杨佑业拿出来的东西，让顾衡做嫁妆，那也是极为丰盛地。 若是排场在搞得大一些，那当真可以算得上是十里红妆。 顾衡叹了一口气，她看着紫荆，而后低声说道：“倒是没白叫他那么多日的师傅。” 杨佑业人死不了，可以出不得诏狱。 他前半生在监牢里度过，不出意外的话，这半生也得在监牢里度过。 紫荆对着顾衡说道：“郡主，宫里头的皇后娘娘也送了许多东西来，您要不要去看看。” 顾衡皱紧了眉头，她开口道：“把东西送回去，既然要做姿态，那边要做足了。” 紫荆神色有些不自然，她开口道：“可是郡主，这毕竟是皇后娘娘送来的东西。” 顾衡看向紫荆，她说道：“紫荆到底是皇上的人，还是皇后的人？” 紫荆往后退了几步，她低声说道：“皇后曾经救过奴婢一命，奴婢只想不想让皇后和您生分了。” 顾衡无奈叹气。 “我若真和她太过亲近，恐怕事情才可怕。” 紫荆低头沉默，她轻声说道：“可郡主，皇后此刻不能再生育了，您若是不帮她，便没有人能帮她了。” 顾衡看向紫荆，她轻声说道：“皇后不是还有个公主嘛？” 紫荆无奈道：“可公主怎么能？” 紫荆瞧见顾衡的表情，她脸色一阵煞白，顾衡笑了笑说道：“我可什么都没说，你莫要多想。” 紫荆将顾衡带到郡主府，就找借口回宫了。 顾衡到了屋里头，见到自家娘亲正在吩咐仆人修缮房屋，顾衡对着陈氏说道：“娘，过些日子，咱们把顾家老宅给赎回来。” 陈氏顿时一愣。 “你这丫头倒是想的周到，确实该赎回来了，到时候等开春你成完亲，咱就去太仓府把你爹还有你爷爷的坟给迁回来。” 顾家族亲早就将他们这一支逐出家门了，可如今顾衡已经是三品郡主，顾家往上推八百年都没有这样的权贵，自然是对顾衡百般亲热。 前几日刚送了许多礼，还将顾衡的名字写入族谱，还允诺便是出嫁也不会将名字除去。 毕竟顾衡可是郡主，郡主成亲不用去男方家里，可以另府别居的。 顾衡点了点头。 她刚准备回去休息，张妈妈便进来了，笑嘻嘻地对着顾衡说道：“姑爷给您送吃的来了。” 今日倒不是王涧亲自来送，是王涧身边的小厮。 这小厮说王涧最近京郊处理皇庄的事情，所以不能亲自来。 顾衡忍不住好奇道：“什么事儿这般棘手，你家世子不是一向都是在京营行事嘛，这皇庄的事情怎么牵扯到他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皇庄 这小厮面露难色，顾衡笑着说道：“你说，你家世子既然让你向我提了，想必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顾衡对王涧的脾气乃是一清二楚，基本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那小厮笑着说道：“郡主真是聪慧。” 这皇庄本来是景和公主的公产，可如今景和公主出嫁，理应将公产转回皇室,可皇上给了恩典，说是保留景和公主的皇庄田地。 可是问题就是狗皇帝将这些地赐给了顾衡，就是等于后世的开发商将同一间房子卖给了两个人。 一个是顾衡一个是景和公主。 顾衡用脚趾头都猜得出来这是狗皇帝想出来的昏招来恶心她的。 问题是她若是让了，恐怕就在这景和公主面前失了面子。 毕竟景和公主身份高贵，而且如今已经嫁给英国公世子，英国公家可是仅次于辅国公府的豪门贵胄。 而且最主要的是，英国公现任国公张辅国同王御敌十分不对付，两人都是行伍出身，但是英国公因为自己的身份尊贵,没有多少机会亲临大战，所以身份尊贵，却没有实权。 最最要紧的是，当年英国公也曾经求去过欧阳家的小姐。 也就是欧阳氏。 这件事情颇为棘手，所以王涧才会出面，可很显然王涧也不适合解决这件事情。 这个锅自然而然就落到了顾衡头上。 顾衡带着小厮给的糕点，坐上马车，到了城郊的皇庄。 狗皇帝分给了顾衡一千亩皇庄土地，皇庄的土地自然是极为肥沃的，而且一般都是交给太监管理，出产地基本都极为丰厚。 这一千亩皇庄的管事姓宋，看起来为人极为老实。宋公公瞧见顾衡来了之后，赶忙说道：“郡主，你可算来了，如今镇北侯世子和英国公世子正在堂中吵架呢。” 英国公世子张崇是个富贵闲人，虽说没有多少本事，可是也没有那些吃喝嫖赌的毛病。 所以太妃才将自己的宝贝女儿下嫁。 这也算是巩固辅国公和英国公的关系,可横竖插了一脚镇北侯。 这镇北侯和辅国公本是一家,所以太妃这算盘在狗皇帝那里却是没有打响。 狗皇帝就是想让镇北侯和英国公以及整个京师贵胄圈割席。 毕竟顾衡已经割席了。 狗皇帝的心眼当真是多，顾衡瞧见那英国公世子。 英国公世子瞧见顾衡之后，冷哼一声。 “郡主来这里莫非是要给在下下马威？” 这人倒真是激化矛盾，不过他显然不怕得罪自己，毕竟像英国公这样的人家，除了皇帝，那真的是谁都敢得罪。 顾衡冷哼一声。 “英国公世子来这里，是想要给皇帝陛下下马威嘛？” 英国公世子顿时一愣，他赶忙站起来指着顾衡，冷声说道：“你胡言乱语！小心我到圣上哪里去参你一本。” 顾衡冷笑：“你去啊，皇上把这一千亩地赐给我那可是下了圣旨的，你若是觉着有问题，亲自去问皇上，找我们麻烦做什么，莫非看我是软柿子，你觉得可以上来捏一捏？” 顾衡此刻倒真是嚣张跋扈。 英国公世子指着顾衡，他恶狠狠道：“如今你姐姐已经失宠,你还能靠什么耀武扬威！！” 听说狗皇帝已经一两个月没有去看皇后了。 反而天天去王贵妃哪里,此番看来，顾衡不肯进宫帮自己姐姐,那还真是猪狗不如。 顾衡冷笑道：“我靠的什么，英国公世子不清楚嘛？” 英国公世子看了看王涧。 王涧露出无奈的笑容，他轻声说道：“世子不妨回去问问老国公，看看皇上此番到底是为何，我们需要把场面做足了，可也没有必要真的把事情做实了。” 王涧这番话让英国公世子有些懵，他只是接到景和身边宫女的传信儿，说是自己的地被顾衡占了，让他出头，他脑袋一热便真的想同顾衡掰扯掰扯。 顾衡看向英国公世子，那双黑黝黝的眼睛看的英国公世子有些心虚，他轻咳两声。 “你们等着，我这就去禀告我父亲。” 英国公世子离开之后，顾衡看着王涧，她叹了一口气。 “世子可能不知道，皇上最喜欢的就是给人下小绊子，想必我当真是惹恼了他，但是此刻他又不能真的对我动手。” 王涧低声说道：“此时不能动手，可过了一段时间，等你这就万民于水火之中的名声逐渐淡去，恐怕就……” 顾衡见到王涧说到点子上了，便赶忙说道：“所以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恐怕得拉着镇北侯府一起。” 王涧眉头微微皱起。 顾衡轻咳一声。 “据我所知，最晚明年，顾长风和陈太师便会推行士绅一体纳粮。” 王涧疑惑道：“会不会太早了。” 其实这些豪门世家对于皇帝的想法还是非常了解地，毕竟朝廷财政已经拉成了这样，若是不拿豪门世家开刀，那有人就会拿狗皇帝开刀。 顾衡拉着王涧的手。 她将王涧拉到自己身边，悄声在王涧耳边说了几句话。 王涧顿时一愣，他笑着说道：“倒真是，釜底抽薪。” 两人一起骑着马回了城内。 天已经黑透了，王涧便邀请顾衡到崔玉楼吃饭，这几日虽然天气寒冷，可依旧挡不住来此用膳的达官贵人。 顾衡倒还真遇到了个熟人。 王六郎，王六郎方才被放出来，和几个兄弟在此地接风洗尘，他听到小厮进来禀报说镇北侯世子来了。 便欢欢喜喜地跑出去，结果一眼便看到了和王涧站在一起的顾衡。 王六郎顿时垮下了脸。 “五哥，你怎么怎么？” 顾衡为人恶劣，她笑着拉住王涧的手，笑眯眯地说道：“这么没有礼貌，你不该叫我一声五嫂嫂啊。” 王六郎听到顾衡这番话，顿时气的差点从楼上跳下来，他指着顾衡说道：“你你怎么这么轻浮，你还没有跟我五哥成婚呢！！” 顾衡笑道：“这不早晚的事儿吗，你提前叫我五嫂嫂也不会少块肉的，你今日能出狱，也是看我的面子，六郎还真是喜欢过河拆桥。” 王六郎顿时语塞。 第一百六十七章 和亲 王六郎气的说不出话，想要甩袖走人，可看在自己兄长的份上，只能坐在原地气的说不出话。 此地聚集了京师小半个豪门公子，平日里倒是听闻过顾衡的名声。 如今一见倒真是让人难忘。 一旁的公子哥对着王六郎说道：“你家兄长娶了这样的媳妇，以后恐怕就有罪受了。” 王涧拉着顾衡的手，倒向是对那几位挑事儿的公子哥们说似的。 “旁人不知道你的好,可我却知道。” 顾衡颇为得意地看了一眼王六郎，王六郎顿时气的手脚发抖，他着实不明白自家兄长为何如此看重顾衡。 顾衡和王涧到了包间之中，顾衡对着王涧说道：“明年开春我要回太仓迁坟，我顾家的一位长辈死在了南京，便在南京下葬，路过南京也是常事,你身为我的夫婿，自然应当前往。” 王涧拿起酒杯,小酌了一杯。 “恐怕南京的豪门世家也会有所行动，郡主可想好了，若真是想要动手，那便真的没有退路了。” 顾衡点头，她看向外头璀璨的灯火，只觉得眼前光景恍惚，想来时日久些，才能看出人的真心来。 顾衡低声问道：“世子，你当真觉着女人也能当皇帝吗？” 王涧笑了笑，他回道：“若是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行？” 顾衡继续问道：“世子本身便是豪门世家的人，那我冒昧问一句，作为既得利益者，你愿意士绅一体纳粮嘛？” 其实顾衡一直以来摇摆不定，便是因为像王涧这样的人，自身的立场和所作所为，着实有些暧昧了。 顾衡可不觉着这位是因为她方才做出的那些事儿。 王涧低声说道：“那阿衡觉着你兄长拼上性命,准备推行的新政，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顾衡看向王涧，她开口说道：“我觉着是对的。” 王涧笑了笑。 似乎并不准备跟顾衡把这个话题进行下去。 二人用过晚膳，王涧将顾衡送回了县主府，此刻月色西沉，王涧将顾衡扶下马车，两人目光交接。 王涧低声说道：“郡主回。” 顾衡轻声回答：“世子也快回去休息，路上小心。” 王涧点头。 紫荆在屋檐下面等着顾衡，她的表情颇有些忧愁，她对着顾衡说道：“郡主，奴婢给您做了糖糕，正热着呢，您快些进来吃。” 顾衡跟着紫荆进了屋内，紫荆让人屏退了四周，她给顾衡端来了一碟子糖糕。 糖糕都已经冷了，根本就不是刚刚做好的，顾衡倒也不生气，她知道紫荆想必已经和顾荣报信去了。 紫荆低声说道：“世子是个好人,可他背后的势力，未必就是好的。” 王涧身后的势力,顾衡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些许端倪，可却又说不太准。 满朝贵胄中，除却辅国公与英国公这些老臣，还有一些三朝为官的官宦世家，甚至有一大批科举出身的官员，他们不如辅国公英国公这些人势力大，可若是联合起来，那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但是顾衡觉得不止。 而杨圣当年的学说，公主做女皇只是表面，核心诉求其实士大夫和富裕阶级，而大胤所谓的富裕阶级，便是江南那些豪商巨贾，杨圣的学说在江南大族也颇为受追捧。 顾衡开口道：“所以皇后还有更好的办法嘛？” 紫荆低声说道：“皇后娘娘准备从顾家旁支找来几个女人入宫为妃，若是能生出来一儿半女，那娘娘在宫里头也便能站稳脚跟了。” 顾衡看着那盘冷掉了的糖糕。 紫荆继续说道：“郡主，其实皇后娘娘心里是疼您的。” 顾衡冷笑一声。 “都已经到了这一步，还是莫要再说这些话了。” 紫荆长叹了一口气，她开口说道：“可您即便嫁给了世子，日后也还是要受两头气的。” 顾衡看向紫荆，她开口道：“受两头气就受两头气，便是如此，我也不愿意进宫。” 紫荆知道多说无益，她转身离去，只留下顾衡一个人生闷气。 第二日，这陈太师给顾衡下了帖子，顾衡自然是得收拾妥帖前去拜访。 毕竟秦嵩一死，前朝老臣中，地位超然的便只剩他了。 陈太师穿的极为素朴，他手里头逗弄着一只鸟儿，陈太师瞧见顾衡之后，笑着说道：“郡主这几日倒真是春风得意啊。” 陈太师说话倒是颇为客气。 顾衡行礼，而后回道：“哪里哪里，不过是看开了而已。” 陈太师听到顾衡此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他让仆人给顾衡倒了一杯老茶，他开口道：“王涧的老师乃是西山宋成荣，杨圣传人，他娶了江南第一世家沈家的女儿，宋成荣本想将女儿嫁给王涧，可却被镇北侯拒绝了。” 顾衡眉头微微皱起。 陈太师看到顾衡如此，赶忙摆手道：“郡主莫要误会，我并非针对世子。” 顾衡自然知道陈老头不会这么肤浅。 “太师的意思是？” 陈太师开口道：“长风为人坚毅，做事有些不择手段，并非君子之风，可改革之臣，必须如此。” 顾衡听到这话便有些生气。 “太师倒是说的轻巧，你陈家那么多子弟，偏偏找了一个外姓的，若真是推行了所谓的士绅一体纳粮，无论成不成功，顾长风便只有死路一条。” 陈太师对着顾衡说道：“当初我也是同你兄长这般说的，可他说，若是能名留青史，便是车裂腰斩也绝不后悔。” 顾衡紧紧握着拳头，为了自己的名声，倒真不在乎家人的死活。 顾衡冷冷说道：“所以太师到底想要同我说什么？” 陈太师开口道：“如今郡主作为两派的中间人，可否做个折中的活儿，明年蒙国与我大胤必然有一战，可如今大胤的田税已经收到了五年后，京官的俸禄欠了半年，朝廷如何有钱再去迎战。” 顾衡开口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太师想让我去问那些豪门世家要钱？” 顾衡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脸面。 陈太师开口道：“若是不战而败，那大胤只有岁供和亲这条路可走了。” 顾衡一听到和亲，她抬起头看向陈太师。 “所以你们要送静安去和亲？现在两蒙打的不可开交，几个月就要换一个首领，你让静安去和亲！那不是要她死嘛！” 顾衡愤怒地双手颤抖。 第一百六十八章 除夕 陈太师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公主享受天下供奉，这是她的使命和责任。” 顾衡紧紧握着拳头，她看着陈太师。 “好一个使命和责任，这天下到底是被谁搞成这样的？你们一个个拿着高官厚禄，一个个享受着百姓供奉，真的遇到事情的时候，却要推一个女人出来顶罪,如果这样的国家要灭亡，哪有什么可惜的啊！” 陈太师倒也不生气，他开口道：“便是大胤灭国了，你说的那些拿着高官俸禄的人依旧能过得很好，苦的只能是百姓。”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她气的脑袋疼。 “我答应你们。” …… 转眼到了年关，顾衡的书肆已经开张，她写了好些个本子，还在京师找了不少写书的先生来。 静安也给顾衡奉献了不少。 这一日肃王妃生产,静安约着顾衡去看孩子。 顾衡便随静安一起去了肃王府。 肃王这些时日忙于城防司，毕竟下了那么久的雪，城中又冻死了不少人，他自然是有的忙。 这厮见到顾衡后，倒是没有和往日一样，横眉冷对，反而是多了几分悲哀。 这倒是让顾衡颇为不解。 几人到屋里瞧了那刚出生的小婴儿，是个白胖的男婴，倒是极为健康，看脾性应该和肃王相似。 肃王将这顾衡出了屋子，他开口道：“我之前倒还不明白，你为何不愿意嫁我皇兄，可我现在明白了。” 朝中不少主和派，上书请求与南蒙和亲。 如今北蒙扎木齐部已经将荣格部灭族，更是与黄金部落的扈尔汉在服仙湖打了一仗，直接杀了扈尔汉一半的兵。 眼看开春之后，恐怕就要统一两国称帝了。 若是趁着此时与扎木齐和亲,那大胤便还有五年的时间可以休养生息。 另一派则认为，派去和亲是养虎为患，不如趁此机会，将蒙国势力打乱，便是不能恢复成以前两国对峙，也能多分裂出几个部落，让扎木齐无暇顾及其他。 只不过这一派人数比较少。 肃王多次上书，可却根本无人在意，毕竟他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 他也去求过端王和狗皇帝了，可两人根本不肯允诺他。 顾衡对着肃王说道：“静安不是他们的亲妹妹，自然不会这般在意，只有亲人才能体会到，不过也有例外。” 顾衡也不愿同肃王多说。 肃王便是不愿意，便是再心疼自己妹妹，又能如何呢。 “王爷若是真想做些什么，便须得自己想想，不要什么事儿都靠兄长。” 端王和狗皇帝，一个比一个心狠，如何能为了静安枉顾大局？ 许是这些日子顾衡着实有些不顺心，所以她觉着时间过得极慢。 好不容易到了除夕这一天,顾衡和陈氏两人在屋内守岁。 顾衡在烛火下瞧见陈氏头发上的银丝。 陈氏也四十多岁了,在古代已经算是高龄了，顾衡对着紫荆说道：“扶我娘进去休息。” 陈氏迷迷糊糊地跟着张妈妈进了屋子。 顾衡一个人坐在火炉旁。 紫荆对着顾衡说道：“郡主，明日照例是要去宫中拜见的，需要早起，您要不要早些休息？” 紫荆说的早起，那可是凌晨三点。 顾衡须得带着陈氏去见顾荣，毕竟皇后在宫里可不能出宫去见自己娘亲，所以都是皇后的母族来皇宫里拜见。 顾衡摇了摇头。 “我睡不着，你先下去。” 顾衡披着厚厚的狐裘大衣，心里头有些几分倦怠。 这些日子，王涧找过她几次，顾衡都避而不见了。 她着实有些看不透，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顾衡让一个宫女温了些酒，她就这样喝着。 外面的门大开，雪花顺着风落入屋内，顾衡不觉着冷，只觉得有些清醒。 待到她将睡未睡之时，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自己面前。 正是王涧。 王涧功夫了得，可在翻墙的时候，外袍依旧被刮破了。 顾衡看着王涧后面的衣服烂了一个大口子，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王涧看着顾衡这副模样，顿时无奈地说道：“你这墙上的东西，倒真是好用。” 顾衡给王涧倒了一杯酒，笑着说道：“世子走大门便是，翻墙做什么？” 王涧看着顾衡，幽幽说道：“这几日我上门拜访，你为何总是避而不见。” 顾衡看着王涧，她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只是想起了世子之前对我说的话，你说我得有自己的判断，可有些事情，我现在弄不明白。” 王涧开口道：“那郡主不妨说出来看一看，到底是哪里弄不明白？” 顾衡看向王涧，她开口道：“世子，若小公主真的成了女皇，你们这些豪门世家做了天下真正的主人，这大胤和现在会有什么区别？” 王涧本来以为顾衡会问其他的问题，他有些失望。 “郡主以为我是豪门官宦世家的代言人，同你成婚只是为了达成他们的利益诉求？” 顾衡点了点头。 王涧有些生气。 “我师从宋成荣，学的是济世救民之道，可改革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情，需要的是团结可以团结的力量，江南世家有钱无权，清流官宦有权无钱，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问心无愧。” 王涧说的这么多，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顾衡轻咳一声。 “那既然如此，世子为何不同宋小姐成婚呢？” 顾衡记着陈太师说的话，这小子已经可是订过婚的。 王涧轻咳一声，他看向顾衡，眼睛里似是有些不同的情愫，可终究未表露出来。 王涧道：“父亲不同意我与沈家交往过深。” 顾衡有些不自在，若是真情人问了这样的话，实属正常，可顾衡问出来，便有些尴尬。 顾衡低声说道：“世子莫要误会，我只是听旁人随意说了一嘴，我想了许久，觉得还是应当问一问。” 王涧拉住了顾衡的手，顾衡有些脸红。 王涧开口道：“那我倒要问问你，这么多年来，你可有倾心过那个男子？” 王涧眼睛里黑黝黝的，但是看得顾衡有些心虚。 顾衡顿了顿，她仔细想了想。 开口道：“自然是没有的，这一路以来，我只顾着保命了，但凡展露点温存，我便知道是要利用我，我能倾心谁呢？我又不傻。” 第一百六十九章 把房顶拆了 王涧听到顾衡这番话，顿时有些好笑。 他拉着顾衡的手，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认真的神色，他低声问道：“那阿衡同我成亲，只是为了不入宫嘛？” 顾衡听到王涧这句话，突然脸上一红。 此刻外面突然想起诸多烟花声，她赶忙站起来跑到了外面。 数朵灿烂之极的烟花在空中绽放。 顾衡睁大了眼睛,她深吸了一口气，在大雪之中绽放的烟花格外美丽，顾衡对着王涧说道：“今晚的烟花格外好看。” 王涧却闷闷说道：“我瞧着和往日无甚区别啊？” 顾衡愣了愣，坑坑巴巴说出一句话。 “往日都是我一个人看的啊。” 王涧将顾衡拥入怀中，顾衡顿时吓得惊叫一声。 此时已经入睡的陈氏被吵醒，她大喊道：“谁啊？” 顾衡赶忙示意王涧离开，王涧无奈之下，只好翻墙溜之大吉。 走的时候,又刮烂了衣裳。 陈氏合衣从屋里走出来,瞧着顾衡那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笑道：“你娘我年轻的时候，翻墙去找你爹，你爹还以为家里来贼了，见到我的时候也是非常开心。” 顾衡有些尴尬地看着天空。 “我就是觉得今天的烟花就很好看。” 陈氏笑了笑。 “往日都是你一个人看的是，你这丫头倒是跟娘学了十成十，娘当初也是跟你爹说的差不多的话，把你爹给感动的，就说要非我不娶了。” 陈氏十分感慨地看着夜空，如今离她那青葱美好的年华，也过去十几年了，她的夫君也死了十几年了。 顾衡看着陈氏的表情，正要开口安慰的时候。 陈氏却开口道：“所以阿衡，女子若是找对了夫君，便是如我一般，命不太好的,可真到了难处，想到了自己的夫君，便觉着自己所受的苦是值得的。” 顾衡伸出手拍了拍陈氏的肩膀。 陈氏看向顾衡，她轻声问道：“阿衡，可还记着你父亲的模样。” 顾衡只在原主的记忆中。 隐约记着是个非常清隽温和的人，和王涧有些相似，可没有王涧有心计。 顾衡：“记得一些，是个很好的人。” 陈氏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哪里都好，就是命短，以后你的夫君若是死了，你可千万不要像你娘这样，一辈子就一个人这么空耗着。” 陈氏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闪过几丝悲哀。 顾衡此刻才想起来，若是她出嫁了，她的娘亲恐怕就要自己一个人生活了。 陈氏那么爱热闹的人，如果真的自己一个人生活。 顾衡拉着陈氏的手。 “娘，咱们不是说好了嘛，我和王涧分府别居，我就算是年纪太大,也要和母亲一起生活。” 陈氏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对着顾衡说道：“好啦，娘去睡觉了，明早还得早些起来。” 陈氏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睡觉了，顾衡想着自己也没有多少守岁的心情了，便回屋去睡觉了。 刚睡了一个时辰，紫荆便把自己叫起来，要去宫里头面圣。 身为皇家亲族，便是如此受罪。 天上还下着雪，顾衡披着厚厚的披风，从马车上下来跟着母亲一起进了养心殿。 皇上和皇后在此地接受群臣拜贺。 顾衡和陈氏以及顾长风一起入内，顾长风似乎比往日清瘦了不少，还一直咳凑，看来是生了病。 若是往日陈氏肯定会上前询问，可如今看到了，却也只是冷冷一笑。 顾荣的脸上着厚厚的粉，旁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顾衡上前的时候顾荣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阿衡，你这些日子气色倒是挺不错的。” 顾衡有些诧异，毕竟这种场合说这种家常的话，似乎有些不合适。 顾衡按照惯例说了些吉祥话，便跟着陈氏离开了大殿。 陈氏实在困得不行，就让芍药安排她到偏殿睡觉了，顾衡倒是精神的狠。 她一个人外殿转悠。 整个紫禁城被冰雪覆盖，夜空中还飘着雪，说实话还真有些好看。 顾衡在雪地上画着东西，突然感觉到有个人朝着自己跑过来。 顾衡一愣，只见到穿着红色宫装的静安朝着顾衡扑来，顾衡一个躲闪不及，两人直接倒在了雪地上。 幸好雪地非常柔软，静安十分高兴地说道：“本公主知道你肯定在这儿，阿衡，咱们去宫外转转？” 此刻天色还未亮，顾衡有些无奈。 静安却开口道：“我听说除夕夜很多人都不睡觉的，在街上彻夜游荡，我们出去玩。” 整个京师确实灯火通明。 顾衡看着静安亮晶晶的眼睛，她有些不忍心说出那些拒绝的话。 可就在这时，太后身边的蓉姑姑却挡在了两人的身前，这位蓉姑姑冷冷说道：“太后吩咐了，让二位到慈安宫。” 顾衡有些无奈，这太后娘娘这么晚还守岁啊。 无奈之下，两人直接跟着蓉姑姑去了慈安宫。 慈安宫里烧满了炭火，所以非常暖和，顾衡和静安脱掉身上的披风，跟着内侍进了内殿。 太后穿着宫装，头上的发饰还未完全整理好。仍旧看出来些许风韵。 静安是很怕这个太后的，她跪下来对着太后说道：“孙女给太后请安。” 太后抬手让静安起来。 顾衡赶忙跟着行礼，可太后却没有让顾衡起来。 太后对着顾衡说道：“郡主，你可知道这皇家的女儿跟别人家的女儿有什么不同？” 顾衡开口道：“自然是比普通人家的女儿要尊贵。” 太后开口道：“享受天下供奉，便要有觉悟，平凡女子唾手可得的东西，对于天家女儿来说便是奢望。” 太后似乎在对顾衡说，似乎又像是对静安说。 顾衡紧紧握着拳头，她开口说道：“可我觉着有些不公平，人是无法决定自己出生在哪里的，可她应该有资格决定自己怎么活。” 蓉姑姑冷冷地看着顾衡，她开口道：“郡主命好，能说出来这样的话，可真正被命运玩弄的人，是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的。” 这还是蓉姑姑第一次这般同顾衡说话，往日都是怎么难听怎么来。 第一百七十章 顾衡大婚 太后身旁的一个老嬷嬷对着顾衡说道：“蓉姑姑身份高贵，乃是前朝胡阁老的嫡女，母亲乃是江南苏家嫡女，身份高贵，可胡家败落，她的母亲为了让她活下来，便将她送到宫中为奴。” 怪不得这位蓉姑姑总是这般自傲,确实身份高贵。 “所以你说的那些东西，都是没用的。” 静安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顾衡低着头，她开口道：“太后说的没错，可若是认了命，便能甘心嘛？” 太后顿时一愣。 “便是不认命又能如何？” 太后在这个节骨眼上将顾衡叫来,又说了蓉姑姑的身份，恐怕对胡家贵子一事，也并非铁板一块。 当年的事情或许有隐情。 顾衡抬头看向太后，她低声说道：“那就折中一下，如果有人在屋子里开一扇窗户，有人不同意，那便把这个屋顶拆了，那大部分人对开窗户这件事情大抵便没有意见了。” 太后听到顾衡这番话，兀自笑了起来。 “这个比喻倒是有趣，那我倒是要看看，今年你会如何做。” 顾衡长舒了一口气。 过了这个年节，开春之后，便是她和王涧的婚事。 顾长风在她成婚前三日成亲。 办得并不风光，陈氏虽然赌气，但是还是去了，顾长风的身子依旧有些不太好。 可脸上隐约见到了一丝喜色。 想必顾长风娶了王施如，心里头也是高兴的。 顾衡和王涧本不该相见，可王涧却是作为娘家人来的，他在席上朝着顾衡微微一笑。 静安拉着顾衡的手,轻笑道：“我之前觉着王涧闷闷地，可今日看了却觉得分外有情趣呢。” 王涧托人给顾衡送了一支腊梅，顾衡取了开的做好看的那一朵，别在了头上。 而王涧则穿了墨梅长袍。 倒是分外合拍。 顾衡笑了笑，她看向远处，喜宴上人满为患，她之前是很不喜欢这种场合的，可却在此时突然开始期待起自己的婚宴。 新郎与新娘拜过天地之后。便要入洞房，顾衡喜欢看热闹，自然便进去看了。 可顾长风太过厉害，才思敏捷，几个想要刁难他的都被他顶回来了。 倒是没什么好看的。 顾衡回到座位上做好，而后顾长风出来敬酒，顾长风就到顾衡这一桌的时候，直直走到顾长风身旁。 “阿衡，兄长祝你和你未来的夫君百年好合。” 顾衡笑了笑。 “这句话也送给兄长。” 顾长风似乎有些醉了，他伸出手揽住顾衡的肩膀。 “我们兄妹三人从太仓来到京师，此前种种，虽然尽是坎坷,可我不后悔，希望阿衡也不要后悔。” 顾衡听到这话，莫名觉着心里头有些不大舒服。 她开口道：“我不会后悔。” 顾长风一饮而尽，喝完便离开了。 说到底顾衡还是有些不懂自家兄长，虽然无情，可却似乎还希望别人对他有情。 当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三日后，便到了顾衡的婚期。 之前她曾想过，若是她成婚，绝对不能大操大办，可真到事情上了，却只能硬着头皮往热闹的地方办。 顾衡嫁妆的排场称得上是十里红妆，其中大部分都是杨佑业贡献出来撑场子的。 顾衡成亲之后，肯定是要还回去的。 而且他们分府别居。 只不过成亲还是要到镇北侯府去的。 清晨时分，紫荆便将顾衡叫起来，这陈氏亲自给她梳妆。 陈氏梳头发的手艺也是一绝，顾衡头发极多，特别适合做那种繁复的发型。 虽说她前些日子刚完生日，可按照现代人的理论来说，她还着实太小。 顾衡有些踌躇，陈氏见到顾衡如此，顿时笑着说道：“之前不是挺自在的吗，这临门一脚，开始紧张了？” 顾衡笑了笑：“倒不是紧张，只是觉着，我还年纪好小。” 陈氏点了点顾衡的鼻子，笑着说道：“你娘我恩跟你差不多大的时候，已经生了你哥哥了。” 今日是顾长风背着顾衡上轿。 顾衡打扮好，顾长风从门外进来，瞧见顾衡的模样，他露出一丝笑容。 “阿衡今日真漂亮。” 许是这一刻，顾长风才发觉，自己最小的妹妹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顾长风背着顾衡，从屋内走了出去。 他轻声说道：“镇北侯府也不是个福乐窝，你嫁过去，自己小心些。” 顾衡开口道：“知道了。” 两人便再也无话可说，本就不是多亲厚的兄妹，又都在各自心里头隔了一层。 便不再说话。 穿着婚袍的王涧坐在高头大马上，等待着顾衡。 顾长风将顾衡背到轿子前，顾衡坐上了婚轿，她头上顶着盖头，只能偷偷掀开帘子往外看，却看到王涧也在看她。 顾衡红着脸扭头。 说来她的心理年龄比王涧还大不少，可面对这种事情，却依旧会害羞，当真是给成年人丢脸。 迎亲队伍到了镇北侯府。 镇北侯和欧阳氏站在大堂内，顾衡被王涧背下了轿子，顾衡牵着红绸跟着王涧走入了镇北侯府的大门。 里面有不少熟人，顾衡听声音能听出来，可却觉着紧张，毕竟眼前看不到人。 王涧轻声说道：“不用着急，跟着我走即可。” 顾衡跟着王涧到了大堂，她似乎听见了静安的笑声，也听见了包拯小声说话的声音。 顾衡和王涧行完大礼，便和王涧入了洞房。 到了房内，顾衡摘下了盖头，她长舒了一口气，笑着对王涧说道：“平日里看别人成亲，还觉得挺平常地，自己成亲了才发现原来这样麻烦。” 王涧笑了笑，他拿出来备好的饭菜，低声说道：“饿了，你吃点东西，我先出去招呼宾客。” 王涧脸上带着些许红云，顾衡笑了笑。 紫荆给顾衡摘下了头冠，还伺候她沐浴更衣，紫荆颇为疑惑道：“小姐的洞房怎么这么冷清，奴婢记着旁人的洞房都是极其热闹的呀？” 顾衡笑道：“我成亲前说了，我不喜欢闹洞房。” 紫荆顿时一愣，她忍不住伸出大拇指。 “咱家姑爷真听郡主的，郡主的话管用。” 顾衡无奈。 倒也不是她的话管用，而是她的名声响。 第一百七十一章 洞房 顾衡咬着王涧送来的糕点，突然觉着的有些发慌，紫荆瞧见自家小姐如此，赶忙笑着说道：“郡主，你是不是害羞了呀？” 顾衡顿时一愣，她开口道：“我害羞做什么，你少在这里打趣,我吃完了，你就赶紧回去睡觉，不准打扰我和姑爷。” 紫荆看到顾衡如此，顿时笑道：“奴婢知道啦，奴婢先下去了。” 紫荆欢欢喜喜地走出婚房。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 还没吃上几口，一身酒气的王涧便走入了房门,顾衡看到王涧这尚带稚气的面容。 虽然有些害羞，但是开口道：“你也过来吃啊,今天忙了一天,肯定肚子也饿。” 王涧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脸上带着些许满足的笑容。 “我喝了许多酒，并不是很饿，你慢慢吃，我瞧着你便可。” 顾衡在王涧的目光下，吃了一些。 可越来越觉着王涧的目光让她有些不自在，她放下筷子，看着王涧，低声说道：“世子，你这样看着我，我会消化不良的。” 王涧轻笑了出来。 “倒是我的不是了，可我总是有些情不自禁。” 顾衡看向王涧，倒是被他这句话给说的有些小开心，她咬了一口糕点。 轻声说道：“没想到你年纪不大，在这方面倒是,挺擅长的嘛。” 王涧拿起桌子上的一杯酒,笑着说道：“郡主比我还小一岁，怎么感觉说话倒像是姐姐了？” 顾衡只觉得若是在洞房这一日，辩论没有辩过他，就有些没面子。 那日后肯定要被王涧牵着鼻子走。 “世子没有听过嘛，这女子从来都是比男子要早熟的，所以你称我一声姐姐，倒也不算不合适。” 王涧似乎被顾衡这新奇的说词给逗乐了。 顾衡继续吃自己的饭。 上辈子她二十七岁英年早逝，倒是有些癖好，偏喜欢那些年纪小的少年。 觉着那些年纪大的，成熟的男人，就跟鱼眼珠一眼，满眼都是算计，浑身都是臭味。 清爽热情的少年郎方才是人间理想。 可人间理想是人间理想，顾衡到底是有些道德的。 现在倒不必拘泥于什么道德了，顾衡在一瞬间豁然开朗。 王涧笑了笑。 “郡主说什么，那边是什么。” 顾衡吃完后，兀自走到床边，拍了拍身下的床铺，对着王涧说道：“世子来。” 王涧玉般的脸庞微微一红,他轻咳一声。 从桌子上拿起来两支酒杯，难得露出了一丝腼腆。 王涧开口道：“交杯酒还未喝呢？” 顾衡笑了笑。 她轻声说道：“那我们便喝。” 顾衡轻轻接过王涧递过来的酒杯,两人手臂相交,眉目相接。 顾衡喝了一口，居然是果酒。 王涧低声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喝酒，便换成了果酒。” 顾衡轻声道：“世子果然体贴。” 王涧看到顾衡如此，他忍不住有些好奇。 “总觉得郡主此时和往日有些不同。” 顾衡轻声道：“世子发现啦？” 王涧有些语塞。 顾衡笑了笑，她此刻还是少女的身子，可莫名其找回了当年老阿姨的感觉。 看着眼前少年郎的目光，变得炽热又明亮。 气氛都烘托到在这里了，顾衡对着王涧说道：“世子，去把烛火吹了，有些晃我的眼睛。” 王涧下床去吹灭蜡烛，顾衡已经脱掉外袍躺在了床上。 王涧走过来，然后坐在床边，似乎是有些懵。 王涧轻咳一声，然后脱掉外袍，便躺了下来。 顾衡躺在一遍，心中暗自道。 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 顾衡一把抓住了王涧的手，感觉到少年郎浑身炙热，她轻声说道：“现在不觉着晃眼了。” 王涧心想自己该主动一些，可顾衡已经靠了过来。 倒真是让王涧的心头火又旺了一些。 …… 第二日清晨。 王涧颇为恍惚的醒来，他看到躺在身边的顾衡，他轻咳一声。 “郡主，该起来了。” 顾衡睁开眼睛，瞧见略微有些眼圈黑的王涧，有些心疼道：“是不是昨夜太累了？” 王涧既尴尬又无奈。 “昨夜睡得晚，郡主累吗？” 顾衡大胆揉了揉王涧的脸，笑着说道：“不累，赶紧起来，还得去拜见公公婆婆，我今日得好生梳妆打扮一番。” 顾衡披上外袍，让丫鬟们进来给自己梳妆打扮。 王涧看着顾衡欢快的面容，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奇怪，顾衡见到王涧还在床上。 “世子，怎么还不起来？” 王涧只好从床上下来，自己换好了衣服，丫鬟进来给他梳好头发。 顾衡穿的一身红，来京师快一年，倒是丰腴了不少，虽然仍旧是少女的脸，可这女人的身子总算是长的七七八八了。 王涧和顾衡吃了早膳。 王涧吃的不算多，顾衡笑着说：“世子多吃些，吃的好些，还能长个子。” 王涧此时大概一米七左右，顾衡应当有个一米六五，两人身高差距并不算太大。 王涧闷闷道：“郡主这是嫌我不够高。” 顾衡笑了。 “多吃点，以后肯定长的又高又壮。” 王涧肉眼可见的有些郁闷，两人用过早膳后，便到了镇北侯和欧阳氏的院子。 此处虽然是主院，可王御敌不常来，欧阳氏与他也不太对付。 两人坐在一起，表情都有些扭曲，看王涧这幅样子，想必已经是习惯了。 王御敌对顾衡倒没有多少恶感，甚至还觉着她是个果敢的女子，可欧阳氏就不一样了。 看顾衡那是横竖不顺眼，就差没有把顾衡撵出去了。 可顾衡刚刚嫁进来，便是可以分府别居，那也得住一个月。 要不然被人会以为她假结婚的。 顾衡给这位欧阳氏和王御敌奉茶，欧阳氏脸色不好，可还是给了顾衡红包。 欧阳氏冷声道：“我身子不大舒服，你们先回去。” 王涧见到欧阳氏如此，赶忙看了看顾衡，顾衡笑了笑。她拉着王涧的手。 “没事，那我们就回去，正好休息休息。” 顾衡说话从来不把门，这屋子里的丫鬟自然是听出了其他的意思，顿时捂嘴笑了起来。 王御敌轻咳几声。 “我还有事，你们自便。”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成婚第一日 顾衡和王涧回了自己的小院。 顾衡卸掉了头上的钗环，便跟着丫鬟到里间沐浴了。 王涧的常随阿阮在门外求见，王涧便从屋子里出来了。 阿阮在王涧耳边说了几句话，王涧看了一眼屋内地人，便对着一旁的阿莲说道：“郡主洗完跟她说，我中午用膳的时候一定回来。” 阿莲点了点头。 旁边的丫鬟叫阿翠，阿翠对着阿莲说道：“咱家世子对郡主还真是喜爱,这出门前还专门吩咐了，生怕郡主生气。” 阿莲脸上神色似乎是不太高兴。 阿翠开口道：“我知道你一心想当世子的通房，可咱们这位郡主，那可是活阎王，还会下咒，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阿莲开口道：“可我哥哥救过她一命，她若是真的有些良心，便该随了我这个心愿。” 阿翠看着阿莲,只能摇头。 顾衡在内间洗澡，紫荆对着顾衡说道：“郡主，世子被人叫出去了，应当是有急事，说是吃午饭的时候回来。” 顾衡笑了笑。 “这院子里的人可都摸清楚了？” 紫荆赶忙说道：“世子爷屋里头没有通房丫鬟，这些丫鬟的名字也都是有些敷衍，都是阿莲啊阿翠，管事的是一个叫做阿笙的大丫鬟，长相普通，但是为人忠厚老实，郡主一会儿可以见见她。” 顾衡点头。 顾衡沐浴完之后，换上了轻便的衣服，到了屋子里，王涧的一众丫鬟跪在地上。 倒是一个比一个恭敬。 阿笙将这些丫鬟的名册递给了顾衡，顾衡打开一看，笑了笑道：“你的字写得不错。” 比顾衡的字可好太多了。 阿笙赶忙道：“多谢世子妃夸奖。” 顾衡轻咳一声。 “以后不用叫我世子妃，也同旁人一般叫我郡主即可。” 阿莲抬头开口道：“世子妃这是何意,难道您觉着做世子妃比不得做郡主？” 顾衡记得这位,阿断的妹妹,她倒也没有生气。 “倒也不是，若我身份地位比你家世子要低，要叫我世子妃无可厚非，可我的身份可不比你家世子低，而且叫郡主我觉得顺耳。” 阿翠拉着阿莲的袖子，阿莲便不再说话了。 紫荆冷哼一声。 “我家郡主一年内从平民做到了郡主，日后说不能还能做公主，你们可都长点心，我们郡主可不是只会在深宅大院里生活的妇人。” 紫荆倒是说的颇为在理。 顾衡笑了笑。 “好啦，说的我要吃人一般，该干嘛干嘛去。” 众人做鸟兽散。 午间用膳的时候，王涧果然回来了，这头上还有些汗水，显然是跑回来了。 这手里还拿着一束花。 他开口道：“这是在路边看的的，应当是今春的第一束迎春花，我就带回来了。” 顾衡接过来，看了看，又闻了闻。 “世子倒是有心了，我很喜欢。” 在屋外的阿莲看到这一幕,顿时握紧了拳头,阿翠颇为无奈道：“阿莲，你认命，咱们家世子满心满眼都是郡主，而且那郡主真心不是好惹地。” 阿莲冷哼一声不在说话，想必确实是不太服气。 毕竟顾衡除了姐姐是皇后外，以前的身份也并不比她高贵，为何她能嫁给她仰慕已久的世子。 而她却连做个妾室都不行。 王涧和顾衡一起用午膳，他开口道：“今天京营那边出了些事情，我去处理了一下。” 顾衡夹了一块肉。 她低声说道：“世子，我准备三月回乡，你可有其他打算？” 王涧顿时一愣，他低声说道：“当真要如此，现在这种情况，恐怕并不适合强行推进士绅一体纳税。” 今年开工的第一天，顾长风便上书，准备实行士绅一体纳粮。 陈太师，卢阁老鼎力支持，狗皇帝更是力排众议，将此事敲定。 不过准备现在江南试点。 江南正是王涧的势力范围。 王涧没想到顾衡会在这种情况下说这样的话。 顾衡笑了笑说道：“世子不必担心，只是试点而已，而且我们去江南，跟此事关系也不大。” 王涧开口道：“郡主，你我乃是夫妻，今日还是新婚第一天，说这样的话，有些伤感情。” 听到王涧这样说话。 顾衡放下筷子走到王涧身旁，她开口道：“世子，有些事情不提并不等于不存在，我们若是想要好好过完这辈子，有些事情，还是要放到台面上的。” 王涧看着顾衡，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我们暂且不谈。” 顾衡摆了摆手，倒是并未再说下去。 可是很明显少年郎生气了，顾衡吃过午饭，非得拉着王涧陪着自己到院子里转一转。 王涧虽然有些不太高兴，可还是跟着顾衡一起去了。 顾衡拉着王涧的手，倒是颇为惬意。 可王涧却越来越郁闷，他索性让紫荆和其他丫鬟都离开，他拉着顾衡到了一处高楼。 原本淡然洒脱的少年郎，忽然变得有几分意气，可明明极为生气，但是声音却放缓了。 他柔声道：“顾衡，你我分明已经成亲了，为何你总……” 顾衡开口道：“王涧，我们虽然成亲了，可是我的立场与你是不同的。” 王涧有些生气。 “夫妻本为一体，怎么就不同了。” 顾衡开口道：“那你是把我当成你的所有物了？” 王涧是个中高手。 “可我也是你的所有物！” 两人便如同吵急眼的小情侣，顾衡也有些生气，她觉得这少年郎此刻变得有些烦人了。 王涧深吸了一口气。 “今日可是我们成亲的第一天，是你先提那些和事情的。” 还委屈上了。 顾衡将王涧抱入怀里。 王涧比她高，可她却如同抱孩子一样，轻轻地拍着王涧的背，略带些许撒娇道：“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不该提那样的话，等事情发生了再说。” 王涧觉得别扭，可心里头却分外享受。 他似乎觉着自己此刻占了下风，便反客为主，将个顾衡抵到墙边，朝着她的红唇吻了下去。 这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微风阵阵，此地是个尚好的观景台。 倒是让一旁的丫鬟们给看到了，这些丫鬟顿时红了脸。 感慨新婚小夫妻倒真是甜蜜。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宅门事 阿莲在不远处瞧见这一幕，顿时气的将手里的东西扔到了地上。 阿翠赶忙捡起来，她颇为无奈地说道：“你这是做什么，要是被旁人看见了，到郡主面前告你的状，你怕是待不了多久了。” 阿莲不再说话，她紧紧握着自己的拳头。 一旁的阿笙看到这一幕,她走到阿莲身边，对着阿莲说道：“咱们这位郡主可不是好惹的，世子现在也是被她吃的死死的，你还是莫要动那些歪心思。” 阿莲冷哼一声，倒也不在说话。 她朝着外面走去。 走的有些急了，倒是未曾看到眼前之人。 待到她抬头却瞥见了一个极为貌美的三十岁女子,这女子衣着素雅，但是气质不凡。 阿莲赶忙行礼道：“顾姨娘。” 这位顾姨娘乃是镇北侯王御敌的青梅竹马，本应该是镇北侯正室,可家中突逢大难，被充做官妓，后来王御敌将她买回来，做了妾。 顾姨娘还生了一个儿子，便是那位十分受宠的王衍。 顾姨娘笑了笑说道：“其他丫鬟都去讨好主母了，为何你自己一个人？” 阿莲顿时一愣，她开口道：“奴婢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可以了。” 顾姨娘笑道：“本分，若想要做别人的妾氏那就不能本分，我当初也是豪门闺秀，可为了活下来，也给人家做了妾，如今侯爷待我如珠如宝，可见得到男人的心，比坐上那个位置更重要。” 阿莲抬起头看着顾姨娘，顾姨娘觉着自己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便转身离开了。 晚间镇北侯府用膳,王御敌特地吩咐在花厅摆一桌，吃一次家宴。 顾衡也正好在此时认人,这镇北侯府人倒是不多，王御敌只有一妻一妾，两儿两女，顾姨娘生的王衍王施兰，欧阳氏生的王涧王施蕴。 顾衡随王涧一起入座。 镇北侯倒是颇为客气，他开口道：“郡主住的可还习惯？” 王涧替顾衡回答。 “皇后赐郡主分府别居。” 王御敌倒也不生气，倒是欧阳氏看向顾衡的表情越发不善。 顾衡笑了笑。 镇北侯一家人中，欧阳氏和王施蕴的心眼子最少，什么事儿都写到脸上。 王涧的心眼子最多，但是他似乎对家宅之事非常不上小心，倒是这位顾姨娘，那一双含情眼倒是分外精明。 吃饭期间说了几句话，每句话都让王御敌眉开眼笑。 还让王御敌夸了她的一双儿女。 用过晚膳，按照常理，顾衡是要给这些弟弟妹妹东西地。 顾衡自然是准备好了。 王施蕴是亲妹妹，自然是给的最好的，帝王绿的翡翠玉镯,便是王家，这样的花色也是不常见的。 王施蕴接过之后，顿时满眼放光。 “真好看，谢谢嫂嫂。” 而给王施兰的只是一个金镯子，顾衡倒是没有想这么多，这些东西都是紫荆准备的。 可欧阳氏却极为受用，王施兰看着手里头的金镯子。 有些难过地说道：“为何妹妹的是玉镯子，而我却是金镯子？” 顾衡顿时笑了。 “没有为什么，这东西我想送便送了，你若是不喜欢不戴就行了。” 顾衡倒是一点也不给她面子，王施兰顿时被气哭了。 顾衡顿时呆住了，这都能哭？这以前看的宅斗文不是这样的呀，庶女不应该都是谨小慎微的吗？ 顾衡有所不知，王施兰是镇北侯的第一个女儿，如今十七岁，还未订婚，一来是眼光极高，二来京师大族还是讲究嫡庶的。 顾姨娘见到王施兰如此，赶忙开口道：“兰儿，你这是做什么，郡主送你礼物，你就好好接着，心意不论高低。” 可这王施兰却依旧捂着脸哭着说道：“是不是因为我是庶女，所以郡主便看轻我？” 王施兰当年议亲，本是门第相当可对方是嫡次子，看不上她的庶女身份，所以便退婚了。 这位在府中闹了许多日，甚至还寻死腻活。 王御敌曾经想将她记在欧阳氏的名下，可欧阳氏不是个好惹地，直接拿着刀就要和王御敌拼命。 所以王御敌对这个女儿分外的宠爱，甚至都有些过分了。 但是顾衡毕竟刚刚嫁进来，而且身份特殊，他也不好说什么。 王御敌深吸了一口气，他对着王施蕴道：“蕴儿，你姐姐有病，你就让着她，同她换了，而且与你来说，这镯子圈口偏小。” 王施蕴长得胖胖的，从小便被自己的姐姐压一头，好不容易这个姐姐抑郁了，嫁不出去了，她觉得自己终于不被人轻视了。 却屡次因为她得病了，而被父亲区别对待。 王施蕴顿时无比生气：“我不愿意！” 欧阳氏早就气的不能行了，她猛然拍了一下桌子，那动静把顾衡都给吓了一跳。 欧阳氏：“王御敌，你也也太偏心了！有你这样当爹的吗？” 顾衡看向王涧，满脸问好，王涧开口道：“兰姐姐，那金镯子乃是足金的，上面也镶嵌了许多珍贵的宝石，比起翡翠镯子也不差多少。” 男人惯用的和稀泥。 可王施兰却依旧不依不饶，她哭着说：“你们就是看不起我，觉着我是个庶女，不配，那我去死好了。” 王施兰从屋里头跑出去，朝着荷花池跑去。 顾衡顿时有些无奈，她对着王涧说道：“你这兰姐姐怎么这样？” 这话让顾姨娘给听到了，顾姨娘冷不丁地说道：“郡主何必如此出口伤人，她到底也是你的大姑姐。” 顾衡冷笑一声。 “我倒是觉着，她没什么问题，就是被人惯得了，惯子如杀子，顾姨娘不知道嘛？” 顾衡可没想过自己嫁过来要受气。 顾姨娘被顾衡说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外面的丫鬟婆子把王施兰给拉了回来，王御敌的脸色无比难堪，他开口道：“把小姐带回去，去宫中请御医。” 王施蕴还在哭，这小胖妞上头有个精神病姐姐，自然是活的无比憋屈。 顾衡的左手上带着一个一模一样的镯子，这镯子通体碧绿，和王施蕴那个乃是一对。 顾衡把镯子摘下来，递给了王施蕴。 “蕴妹妹，我瞧见你兰姐姐实在疯魔。说不准什么时候被她抢了去，我把这个也送你，省得到时候你哭鼻子也没人替你出头。” 第一百七十四章 回府 顾姨娘和王御敌看到顾衡手里的镯子。 这顾姨娘顿时绷不住了，她开口道：“郡主既然有两对，为何不一起送了？” 顾衡看着顾姨娘，她笑着说道：“我不想啊，这镯子这么漂亮，我自己戴不行嘛？” 若是其他女子，在婆家和公公的宠妾如此说话,恐怕是要被公公穿小鞋的。 可顾衡却是不怕。 王御敌眼看这气氛越来越奇怪，便赶忙说道：“都散了，一个一个都成什么体统。” 王御敌带着自己的宠妾离开了花厅。 这欧阳氏看着顾衡，一副感谢又磨不开面子说的样子。 这王施蕴倒是干脆许多，她拉着顾衡的手说道：“郡主，今天谢谢你，要不然我肯定得被她们欺负,王施兰仗着自己生病，整日欺负我。” 顾衡笑了笑。 “我可不是专门为你们争口气的，她居然敢嫌我送的东西不好，这哪里能忍。” 顾衡打了打哈欠。 王涧赶忙拉着顾衡的手对着欧阳氏和王施蕴说道：“娘，妹妹，我们先回去了。” 王涧拉着顾衡离开了花厅，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顾衡颇为兴奋地说道：“我方才演技如何，有没有特别飞扬跋扈？” 王涧笑了笑。 “毫无表演痕迹。” 方才他们在楼上，王涧给她说了他们侯府的事情。 还给顾衡出了个主意，让她和欧阳氏王施蕴的关系缓和一番。 顾衡和王涧在路上散步，顾衡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母亲和妹妹在府中受欺负这么多年，我觉得以你的手段，应当有的是办法收拾顾姨娘。” 王涧倒是没有回避顾衡的问题。 “宅院之中的事情，本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说的清楚的，而且我父亲是当真爱顾姨娘，我若是做了什么，父亲定然会察觉，而且我娘未必就同你想的一般，只是宅院中落寞幽怨的妇人。” 顾衡顿时一愣。 王涧笑道：“日后你便会明白了。” 两人继续走着,王涧突然在顾衡耳边说道：“我帮了你,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顾衡笑道：“你说。” 王涧拉着顾衡的手，大拇指在顾衡的手背上来回摩挲。 “今夜你让着我点。” …… 京师的初春，还会偶尔下雪，料峭寒风之中，镇北侯府新娶的世子妃从镇北侯府搬回了自己的郡主府。 旁人都讲这两位情感不和，可郡主府的人都知道。 世子每日都会郡主府休息。 陈氏摸着顾衡的手，看着已经梳了妇人发髻的顾衡，顿时眼泪婆娑。 “做了别人的娘子了，便要知道心疼丈夫。” 顾衡吃着陈氏给自己做的阳春面，开口道：“我挺心疼他的，不信等今晚他回来，你看看就知道了。” 陈氏笑了笑，突然摸了摸顾衡的肚子。 “你说，你这肚子里是不是已经有孩子了？” 顾衡差点喷饭，她现在年纪还小，自然不会考虑。 “你想什么呢，我和世子年纪都这么小，现在要孩子还早。” 陈氏板起脸。 “你现在都为人妇了,还觉着自己年纪小。” 顾衡借口上厕所，总算是摆脱了自家娘亲的追杀，她从茅房回来，瞅见了一个熟人。 只见到穿着太监服的静安，鬼鬼祟祟地出现在门外，她瞅见了顾衡，顿时十分高兴地说道：“阿衡，一个月不见，你好像胖了！” 顾衡：“……” 静安朝着顾衡跑过来，还给了顾衡一个熊抱，她脸上带着些许笑容。 红扑扑的，看着倒是分外讨人喜欢。 静安拉着顾衡的手说道：“阿衡，你是不是马上就要去江南了，带着我呗？” 顾衡皱眉。 “太后不是不允许你出宫嘛？” 静安从怀里头拿出来太后给的令牌，她开口说道：“我求了她许久，她才答应的，这可是我唯一能出去的机会，你不要让我失望啊。” 静安说这话倒是让顾衡有些心疼。 本来在这样颇为悲伤的气氛里，顾衡还想说些话安慰安慰静安。 可静安竟然直接摸了摸顾衡的胸口。 顾衡顿时呆住了，只听到静安说道：“果然，人家都说，女子成婚后，就会变得丰腴，阿衡你总算不是搓衣板了呢。” 顾衡：“……” 陈氏见到静安来了，便让厨房多做了些菜。 静安吃的极为开心，吃完后还给顾衡留了许多首饰，说是让顾衡好生打扮一番，毕竟京师里好多人传言说她和王涧感情不和。 顾衡有些无奈，她成亲一个月，好多人都在传她和王涧感情不和，可两人分明出双入对。 倒真是让人无奈。 下午的时候，顾衡带着紫荆去了诏狱，沈丘看到顾衡之后，顿时笑着说道：“郡主新婚燕尔，怎么有空来诏狱啊？” 顾衡笑了笑。 “当然不是来看你的。” 顾衡绕过沈丘直接到大牢里去看了杨佑业。 杨佑业的身子越发消瘦了，一双眼睛也没有了光彩，看到顾衡来了之后，方才打起了精神。 “阿衡如今也成了旁人的娘子了。” 顾衡蹲下来在杨佑业耳边说道：“杨师傅，我准备去江南。” 杨佑业顿时睁大眼睛，他猛然看着顾衡。 “你疯啦？” 顾衡笑了笑。 “杨师傅不就是为了走到这一步嘛？你放心，我不会死，我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 杨佑业还要说什么，顾衡却捂住了他的嘴。 “杨师傅好好看着就行。” 顾衡离开了杨佑业的牢房，转而去看了秦嵩。 明日便是秦嵩的刑期，五马分尸之刑，大胤也只有一人得此殊荣。 可秦嵩的表情却分外轻松，他的孙儿正在陪他下棋，秦嵩见到顾衡来了之后，笑着说道：“我知道郡主肯定会来。” 顾衡低声问道：“秦阁老觉得女子能做皇帝嘛？” 秦嵩并未惊讶。 “自然是可以的。” 可顾衡却又问了一句。 “我说的不是像男人一样的皇帝，而是像女人一样的皇帝。” 秦嵩放下酒杯。 “这种事情，没有人能给出来答案，但是可以试试，毕竟万事万物皆有可能，可是后果也要有人承担。” 此刻黑暗的牢房中，只有秦嵩微微的叹息声。 他当初走上这条路的时候，是否也想过会有这样的后果呢？ 第一百七十五章 奸臣之死 秦嵩行刑这一日，天上下起了大雪。 这兴许是今年早春的最后一场雪，他年过八十，头发花白，看着就如同一个最普通不过的老者。 可他却是当年致使数百万百姓饿死的大奸臣。 顾衡本不想来看，可王涧却拉着她来了此处。 顾衡身边站着王涧，只听到他说：“我的老师曾经对我说过,为政者所认为最小的政策，落到百姓身上，那也是重如千钧，当年秦阁老推动江浙两地的改革税制，不能说没有丝毫好处，可实施到了最后，却让江浙百姓苦不堪言。” 心中似乎有万千话语，可却一句也说不出。 一阵寒风吹来，王涧给顾衡披上了一件披风。 五匹马出现在场中，秦嵩身上被绑了五条绳子，顾衡甚至都来不及听到秦嵩的惨叫。 尸首分离，血光四溅。 顾衡没有看到，王涧挡住了她的眼睛，顾衡有些不解。 “分明是你让我来看的，为何临头却又捂住我的眼睛。” 王涧开口道：“效果达到了，自然不愿意让你看到这么残忍的事情，万一你晚上做噩梦怎么办？” 此刻的王涧有几分嬉皮笑脸，顾衡笑了笑。 “你就不会做噩梦嘛？方才我觉得你的手也抖了一下呢。” 王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开口道：“我这段时间不会做噩梦了，我的梦里都是你。”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顾衡还真有些招架不住。 “小小年纪，油嘴滑舌的。” 两人坐上马车准备回郡主府，顾衡刚刚上马车，便瞧见孤身一人的顾长风。 顾长风也瞧见了顾衡。 顾长风朝着顾衡露出一丝笑容，可怜却满是疲倦和哀伤。 “阿衡,好久不见。” 顾长风这副表情,倒显得他二人不是兄妹,而是怨侣一般。 顾衡忍不住开口问道：“兄长怎么这般没有精气神。” 顾长风笑了笑。 “方才见了秦阁老的下场，被吓到了而已。” 几十年前的秦阁老可不是现在的顾长风嘛。 顾衡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开口道：“秦阁老当年做的事情，目的是为了个先帝弄钱花，可兄长的目的却是为了大胤朝，自然是不一样的。” 顾衡难得说出些安慰人的话。 可顾长风却苦笑道。 “目的不同，人的结局就会不同嘛？” 顾衡答不上来，顾长风对着顾衡说道：“阿衡，我只有一个请求，若是以后，我落得这样的下场，你替我收尸，阿如她胆子太小。” 这倒是顾衡第一次听顾长风提王施如。 王施如和顾长风成婚之后，深居简出，不肯再出来应酬。 因她知道自己是整个京师的笑柄，闹出那样的事情，最后被一个身为地位极为尴尬的人娶回家。 人人都说顾长风对王施如只有利用。 这位皇后之兄，乃是未来的奸臣。 王施如这样清贵的女子,一辈子瞎了两次眼。 王涧突然开口道：“兄长，我们可否上门拜访,顺带看看三姐姐。” 顾长风顿时一愣，而后点了点头。 “走。” 顾衡看了一眼王涧，王涧轻声说道：“三姐姐终归是个无辜之人，我听闻她最近身子不好，咱们去看看。” 顾衡对三小姐总归是有些愧疚的情分在里面，所以去看她，总归是有些惭愧的。 可她看了王涧的眼神，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们三人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些血腥味，所以到了顾长风府上的时候，还是换了衣服。 到了王施如的屋内，只见到她躺在床上，脸色煞白，看起来像是生了病。 王施如开口道：“五郎，郡主，你们怎么来了。” 王涧走到王施如身边，他对着王施如说道：“听说三姐姐身子不大好，所以来看看。” 王施如笑了笑。 “不过是些小毛病而已，没事的。” 王施如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笑着说道：“可能是因为怀了孩子，所以身子有些吃不消。” 王施如脸上闪过一丝红晕。 顾衡笑了笑。 “恭喜嫂嫂。” 王施如对着顾衡说道：“郡主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王涧拉紧了顾衡的手。 顾长风对着王涧说道：“世子应当有些话想同阿如说，我先带阿衡出去了，有些东西要给她。” 王涧自然知道顾长风想做什么，他也并未阻止。 顾衡同顾长风离开了王施如的屋子，顾长风脸上的神情顺便变得紧张起来，他将一把钥匙放在顾衡手里头。 “这是我偶然得来的消息，南京孙氏金铺，你去查查。” 顾衡皱起眉头，如今的顾长风便跟锅上的蚂蚱一般，没来由让人着急。 顾衡开口道：“哥哥，士绅一体纳粮只是幌子，皇上和太后已经达成共识，今年肯定会让世家大族出点血的，没到你上战场的时候，你不必如此慌张。” 顾长风哪里不知道顾衡说的是对的，可事情并没有顾衡想的那么简单。 “你以为世家大族便会老老实实让你做这件事情，你是嫁了王涧不假，可若真是涉及到了核心利益，你觉着他会为了你背叛自己身后的力量？” 顾衡沉默。 “阿衡，皇上未必不爱你姐姐，可有些事情，有些事情也不得不做，此去江南之行千万小心，临走前，去见一面皇上。” 顾衡长叹了一口气。 “他不是不想见我吗？” 顾长风笑了笑。 “阿衡，他是皇帝啊，总之无论是从利益还是从个人，我都希望你能活着回来，毕竟今年冬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顾衡顿时一愣。 顾长风开口道：“怀王旧部尚未剿灭，蒙国新王已经平定了叛乱，如今已经派出小股部队劫掠西北边陲，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顾衡紧紧握住拳头。 顾长风生怕顾衡听不懂似的。 “我知道你同静安公主交好，可静安公主大概率还是要去和亲的。” 顾衡开口道：“我知道。” 顾衡和王涧离开顾长风府邸的时候，王涧看了看顾衡，轻声问道：“郡主是在担心江南之行？” 顾衡看向王涧，她开口道：“如果一个人只会提出问题，但是从来不想着如何解决问题，那他的话要不要听？” 第一百七十六章 雨夹雪 王涧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得懂顾衡的话外之音。 “听一半即可。” 顾衡主动拉住了王涧的手，她笑了笑说道：“世子说的对。” 两人并不把话说明白了，却也总带着一丝丝戒备，倒真是把气氛玩的颇为暧昧。 到了郡主府，王涧抱着顾衡下了马车。 顾衡对着王涧说道：“今晚你留郡主府还是回去？” 王涧颇为遗憾道：“今晚须得回镇北侯府，父亲找我商议些事情,我明天一早就来看你。” 顾衡笑了笑，点了点王涧高挑的鼻子。 “你若是和其他小娘子私会，被我发现了，那可是会出大事的。” 王涧将顾衡揽入怀中。 “我有你一个还不够，哪里有空找其他小娘子。” 少年郎的话说的极为真诚。顾衡笑着说道：“那你可要记得自己说的话。” 王涧按着顾衡亲了一口，然后恋恋不舍的离开。 顾衡转身准备入府,然后看到陈氏在门口嗑瓜子，紫荆拿着扫把在扫地。 顾衡倒是有些尴尬。 陈氏打量了一番顾衡,然后说道：“你们夫妻俩大白天在门口卿卿我我,也不怕别人笑话。” 顾衡笑着说道：“笑，年轻人不都这样。” 顾衡继续对着陈氏说道：“娘，这次江南，你要跟着我去嘛？” 若是其他事情，顾衡定然不会让陈氏去。 可这次明面上是为了迁坟，陈氏不去倒也不合适。 陈氏叹了口气说道：“你想让我去，我就去，只要我不耽误你办事儿就成。” 看到陈氏如此，顾衡忍不住有些惊讶，自家娘亲何时变得这般通情达理了。 陈氏无奈道：“我之前总怪你们啥事儿都不同我说，我这几日总算是想明白了，你和你哥都是要干大事儿的人，虽说我觉着你哥难成，可娘看着你骨骼清奇的，说不定以后能干个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儿……” 陈氏说了好长时间的话,顾衡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总算是证明了些什么。 她拍了拍陈氏的胳膊。 “娘,你跟我一起去，有些事情没你不行。” 陈氏顿时睁大了眼睛。 “好闺女,你总算是明白了娘的良苦用心了。” 陈氏高高兴兴地回了屋里头，紫荆看着陈氏如此，顿时叹了口气。 “郡主，可……” 顾衡开口道：“留在京师也不一定好，顾长风在前台肯定要演一场大戏，娘留在这里也只能生闷气。” 紫荆微微叹了一口气。 “皇后娘娘那边呢？” 顾长风顾衡尚且能用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来敷衍，可顾荣做的事情，确实是伤到她的心了。 顾衡开口道：“皇后娘娘有自己的路要走。” 紫荆明白了顾衡的意思，便不再说话。 顾衡却开口道：“紫荆，你跟了我这么久，应当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并非想要荣华富贵，只是命运逼着我往前走，若若小公主，她必须是未来的那个人。” 两人此刻已经走到了屋里。 陈妈妈做好了饭菜，陈妈妈笑眯眯地说道：“郡主，今日的口蘑非常新鲜，奴婢换着花样做了不少,您试试看。” …… 第二日清晨,王涧果然已经在外面了。 兴许时间还早,他便脱了外袍子，挤进去被窝同顾衡一起睡。 顾衡被人弄醒了，便睁开眼睛一脚把这个家伙给踹了下去。 王涧颇为委屈地爬上来，不满道：“我惹你生气了嘛？” 顾衡无奈道：“我就是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到在江南，你找了个漂亮的小娘子，然后还骗我，我就想踹你了。” 王涧顿时有些无奈。 他开口道：“倒是我的错了。” 顾衡坐起来打着哈欠，外头天有些阴，她懒懒散散地说道：“要不然今日就不出去了，感觉会下雨。” 顾衡抱着王涧半躺在床上，紫荆进来，她也不想梳洗打扮。 王涧摆了摆手，紫荆笑着走了出去。 王涧轻声说道：“我父亲说，最近西北发生了很多蒙兵杀人的事情，看来，那些人是恢复了。” 那场瘟疫非常的奇怪，只持续了两个月，还要特效药，当真是来去如风，对于大胤和蒙国都没有太大影响。 “我倒是忘记问了，当初那个药是从哪里弄来的？” 王涧开口道：“那是江南那边的人送来的。” 顾衡点了点头，她搂着王涧的脖子轻声说道：“这次恐怕锦衣卫的人也会跟着来，你可要小心些，莫要露出马脚。” 王涧笑了笑。 “我的事情，想必皇上也知道，郡主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话音方才落下，外面果然下起了雨，好像还是雨夹雪。 顾衡光着脚下床，打开窗户，淅淅沥沥的雨水砸落，顾衡伸出手接住那些雨水和雪花。 “果然是春雨，还觉着有些温暖。” 王涧从背后抱住顾衡，轻声在她耳边说道：“就算是春雨也是会染上风寒的。” 顾衡跟着王涧回了床上。 她摸着王涧的脸颊，笑着说道：“我方才才发现，你居然还带点婴儿肥。” 王涧长得俊俏，可到底年岁偏小，所以还带着些许婴儿肥。 那个男子愿意听旁人这般说自己，王涧便有些无奈。 “你也有啊。” 顾衡正要反驳，可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 “你吃了没？” 王涧颇为委屈道：“昨夜一晚没睡，今早着急忙慌赶来，自然是没吃的。” 顾衡看着王涧这副委屈的样子，顿时笑着摸了摸他的脸。 “哎呀呀，咱们世子居然这么辛苦。” 紫荆将饭菜端上来，见到主子们还在腻歪，便轻咳一声。 顾衡抱着王涧往饭桌前推。 “先用早膳，然后我哄着你睡觉，看把你委屈的。” 顾衡这表情和语气，倒像是在哄小孩。 王涧有些无奈，可是心里头却是颇为享受。 他坐到了座位上，顾衡给他夹了一筷子肉。 “多吃肉，长大个。” 紫荆听到这话，顿时笑了出去，一旁的春花也没有懵懵懂懂，可也跟着紫荆笑。 王涧闷头吃饭，顾衡也跟着吃。 外头的雨声越来越大，顾衡倒觉着这一刻颇有些安逸。 甚至想着，若是以后都过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第一百七十七章 宅斗上 再漫长的风雨，终归也有停下来的时候，顾衡本想着睡个懒觉，可雨水在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停下来了。 王涧轻轻拍了拍顾衡的肩膀。 “雨停了，你不进宫嘛” 顾衡顿时一愣，她低声说道：“世子这是？” 王涧摸了摸顾衡的头发,低声说道：“我们过几日就出京，你同顾长风单独说话，想必也是吩咐了你一些事情。” 顾衡看向王涧，方才还温情款款的王涧，似乎变得有些意味不明。 王涧看到顾衡如此，笑着说道：“郡主不必担心,我并没有其他意思。” 顾衡点了点头。 “有些事情不必去见皇上,皇上心里应当也清楚，明日是你妹妹的生辰,我是不是也应当回府看一看？” 王涧点头。 第二日一早，顾衡便和王涧坐着马车回了镇北侯府。 顾衡除却新婚时在这府里头呆了一个月，距今为止一直都在郡主府生活。 这镇北侯府的人见到她和王涧手拉着手回来，顿时啧啧称奇。 阿莲本以为王涧回来了，穿戴好新衣服跑到王涧跟前，可却瞧见了顾衡。 阿莲顿时冷下一张脸。 “世子回来了。” 王涧未曾说话，顾衡却开口道：“怎么，阿莲姑娘不欢迎本郡主？” 阿莲倒是未曾想到顾衡会直接开口，她不情不愿地说道：“参见郡主。” 阿莲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顾衡对着王涧说道：“我瞧着这阿莲对你有意？你想纳她做妾氏吗？” 王涧可没想到顾衡这么直接，他赶忙摆手说道：“我此生绝对不纳妾？” 顾衡摆手说道：“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王涧有些无奈。 “自然是我自己说的。” 顾衡和王涧一起来到了正堂，这一家人端坐在一起，倒是整整齐齐。 王施蕴见到顾衡来了，顿时笑着说道：“郡主嫂嫂来了，赶紧坐这儿。” 王施蕴手上戴着两个翡翠镯子,倒是分外惹眼。 这王施兰依旧是仰着头,谁也不高看一眼。 欧阳氏倒是对顾衡的脸色好了不少，一家之主镇北侯清咳两声，开口道：“都开饭。” 顾衡拿起筷子正准备吃饭的时候，只见外面闯进来一个人。 此人正是阿莲，她手里头拿着一个牌位，看起来倒是颇为委屈。 顾衡视力可以，自然看到见那牌位上的字。 阿莲居然拿着她哥哥阿断的牌位。 顾衡顿时眉头皱起，王涧冷声道：“阿莲，你这是做什么？” 王施蕴更是气急，哪有人在自己的生日宴会上看到了牌位会高兴的。 王施蕴厉声吼道：“你这丫头想要做什么！还不赶紧给我拉下去。” 可偏偏此地没有任何仆人，这阿莲跪在地上，哭着对顾衡说道：“郡主，我哥哥为了救你死了，如今这是世上只剩下我一人，求求您让我做世子的妾氏，只在您身边端茶伺候也可以，求求您了。” 顾衡看着阿莲，顿时笑了,此刻她明显地注意到一旁的顾姨娘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似乎是她管用的手段。 这朴实无华的要求，顾衡站起来走到阿莲跟前,她笑着说道：“我已经替你哥哥求过名了,而且你已经脱了奴籍，完全可以自己找个清白人家做正头娘子，何必再给别人做小呢？” 阿莲以为顾衡同意了，便低头害羞道：“奴舍不得世子。” 顾衡看向王涧，王涧脸色一阵难堪。 他分明是个光明磊落的少年郎，何时被这种事情沾染过半分，他的神色也是极为懊恼。 顾衡居高临下的看着阿莲，她叹了一口气。 “我对不起你哥哥，确实也害了你，可救我的人是你哥哥，又不是你，你这就有点道德绑架了。” 王施蕴忍不住问自家娘亲。 “娘，道德绑架是什么意思？” 顾衡好心回答：“就是以恩携报。” 顾衡看着阿莲：“旁人肯定会因为面子而咽下这口气，可我不会，我可不在乎什么面子，谁要是让我不舒服，我就让谁后悔。” 顾衡看了看四周，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顾姨娘的身上。 顾姨娘顿时面色一白，她冷声说道：“郡主看我做什么？此时与我有什么关系？” 顾衡摸了摸下巴。 “我之前见过阿莲，她虽然确实不怎么讨人喜欢，可心思不至于这么坏，我思来想去，这镇北侯府，能想出来这种法子的，恐怕就只有你了。” 顾姨娘气急。 “说话要讲证据！” 顾衡无甚所谓。 “这种法子，只有小妾这种经常需要钻营男人喜好的女子才能想出来，这府里头不就只有你符合嘛？” 顾衡的语气极为平和，顾姨娘气的泪水都出来了。 镇北侯到底还是在乎自己的爱妾，他猛然拍了拍桌子，厉声说道：“龄德郡主，你到底是我王家的儿媳，你这样不尊长辈，就不怕我到太后那边告状嘛？” 顾衡看了看镇北侯。 她清了清嗓子，然后冷冷地说道：“你随便告状，我此去江南，也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你们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好了。” 顾衡说完转身离去，倒也不管王涧。 王涧顿时着急，他对着镇北侯说道：“郡主远非后宅妇人可比，顾姨娘你玩的那些小把戏，并非是旁人看不穿，而是父亲偏疼你，不愿意揭穿而已，可我和郡主不一样，若是你再这般不自量力，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欧阳氏只觉得今日尤其舒畅，看到妖妇被人怼的无话可说，当真是浑身通畅。 顾姨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可镇北侯也无可奈何。 他的这个儿子，他也捉摸不透，再加上一个比男人还要难搞的郡主。 她自然是什么话都说不得。 顾衡离开镇北侯府，就在门外面等着王涧。 王涧出来时，表情本来十分担忧，可看到顾衡就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 “我方才还以为你真的生气了。” 顾衡笑了笑。 “生气都是有点，可跟你翻脸到不至于，只是我不假装翻脸，你们家恐怕也不会消停。” 第一百七十八章 宅斗下 王涧听到了一句你们家，顿时脸色有些黯然，他轻声说道：“如今我们已经成婚了，那也是你家。” 顾衡自然不惯着他，她抓住王涧的手。 “你和我是一个家，他们和你是另外一个家，这一点也不冲突,我并没有看不起那些在深宅中生活地妇人，那是她们赖以生存的手段，可若让我同她们生活在一起，那可真是太受罪了。” 王涧看到顾衡这副表情，顿时笑了出来。 他低声说道；“那我还真是娶了一个千古奇女子。” 顾衡拉着王涧的手，她开口道：“你好生给阿莲相看一番,你手底下那个不错的后生,她在我同你成婚之前便喜欢了你,说到底也没有错，只是命不好，也不要太过责怪她。” 王涧看着顾衡，他开口道：“阿衡当真是对所有人都抱着一颗怜悯之心。” 顾衡笑了笑。 “可能是我这人太有同理心了，总是容易为旁人设身处地的想，我觉着，若是所有当官的也能这样，那大胤恐怕也能搞成个盛世。” 王涧听到顾衡这般说话，无奈地笑了笑。 “阿衡连提到这种事情，都要扯一扯天下，只可惜女子不能为官。” 此处四下无人。 顾衡在王涧耳边偷偷说道：“若是以后女子能做皇帝了，那自然也是能做官的，你说是不是？” 王涧点头。 他轻声说道：“那我们回去，晚上我给你按摩？” 顾衡皮笑肉不笑道：“世子在府里头处理事务。” 顾衡对着在轿子前等候的紫荆说道：“走，紫荆。” 顾衡到底还是有些生气的，所以她不让王涧跟着自己回郡主府。 王涧有些无奈。 他眼睁睁看着马车离开，阿莲从府里头走出来,她跪在王涧面前。 倒也不哭,这极为哀伤地说：“世子，今日奴婢说了这些话，恐怕便再也没有人肯要我了，若是您不娶我，恐怕我就只能去死了？” 王涧眉头微微皱起。 “是顾姨娘教你说的这些话？” 阿莲脸色有些不自然，她结巴道：“是奴婢自己想说的，奴婢是真的很爱世子。” 阿莲朝着王涧的身前扑了一下，王涧赶忙后退。 阿莲跪在地上，颇为难过，这跟顾姨娘说的不一样啊。 王涧低声说道：“阿莲，你对我来说，没有价值。” 阿莲不解道：“那郡主对您来说就很有价值嘛，她分明一点都温柔？” 王涧笑着说道：“温柔是必须地嘛？你很温柔，可是这种温柔对我没有用，郡主方才同我说，让我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她说她理解你的难处，也不觉得你的心是错的，可事实便是如此，我不会纳妾,你想开点。” 王涧蹲下来，拍了拍阿莲的肩膀，阿莲顿时有些失魂落魄。 她是在不明白，为何顾姨娘教她的这些，在世子这里就不管用了。 王涧看到阿莲如此，顿时有些无奈，他用尽了最后一点耐心。 “顾姨娘的那些小手段能管用，不过是因为父亲爱她，你却把这些小手段用在我身上，我若是喜欢你，会将你留在身边那么长时间，都未曾对你说过一句逾越的话？人最怕地就是自欺欺人。” 王涧说完之后，就离开了镇北侯府。 若是今晚当真不回去，恐怕他几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果不其然，王涧来到郡主府的时候，大门紧闭，连小门都没给他留。 此刻青天白日的，他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翻墙。 果然又把裤子给刮破了。 世子爷穿着破掉的裤子，溜进了郡主的屋里。 此刻顾衡正在洗澡，听到声音自然是知道王涧来了，顾衡心里头的气早就消了。 她瞅见顾衡裤子上的破洞，顿时笑道：“世子爷这般费裤子啊？” 王涧有些无奈，他洗了手让侍女们下去，亲自给顾衡沐浴。 王涧的手放在顾衡的肩膀上。 “家里头墙上的那些玩意儿也该撤掉了。” 顾衡轻声说道：“你父亲这般偏爱顾姨娘，这么多年了，你娘心里头也没个想法？” 王涧轻声说道：“我娘也是个有故事的人，谁说大宅子里的女子都得围着夫君转？” 顾衡一下子对欧阳氏有了几分兴趣。 王涧跟顾衡说了欧阳氏以前的事情。 欧阳氏曾经上过战场，还和一个极为英勇的平民将军有过一段短暂的恋情，后来那位将军战死了，欧阳氏被太后指婚给了王御敌。 当初王御敌对这位夫人也算是极为上心，可时间长了，王御敌也知道了这位欧阳氏心里头一直有别人，所以便为了气欧阳氏一般。 宠爱起顾姨娘，可欧阳氏却并未太过在意。 顾衡顿时有些意外。 “这些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 王涧开口道：“是我母亲亲口告诉我的，她说，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没有自己个儿心里头的感觉重要，所以你之前会怀疑我为了利益而伤害你。” 顾衡顿时一愣。 王涧道：“我对你好，是因为我的心告诉我，我需要你。” 顾衡笑了笑。 王涧继续说道：“起码，此刻我是不会这样做的。” 顾衡不在说话，倒是任由王涧摆弄自己。 此刻尚且是白天，可隐隐约约就有不对劲儿的感觉。 紫荆将门窗关好，笑着离开了房屋。 陈氏在花园里头嗑着瓜子，瞧见紫荆那一脸红云，顿时无奈道：“年轻人还真是火力旺，这大白天就开始了。” 紫荆坐在陈氏面前。 “夫人不高兴嘛，说不准今年就能抱上外孙了。” 陈氏一听到这话顿时乐了。 她站起来对着紫荆说道：“那我去炖个汤，给他们补一补，毕竟年轻，底子薄。” 陈氏欢欢喜喜地跑到厨房去炖汤。 紫荆笑了笑。 就在此刻，外头突然飞进来一只鸽子，紫荆四处瞧了瞧发现没人，便从鸽子的腿上拿出来一封信，仔细看了看。 脸上那副轻松的表情瞬间消失了。 顾衡从床上坐起来，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对着一脸满足的王涧说道：“少年人不能沉浸于闺房之乐懂，现在指不定外头的人砸笑话咱们呢。”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下江南 顾衡和王涧又在京师休整了几日，王涧带领一队京营出京，前去江南清扫怀王旧部。 所说只有残余数千人，可若是置之不理，恐怕也是祸患。 顾衡则带着陈氏，还有乔装打扮的静安已迁坟为名准备会太仓临安。 据说顾衡走后，朝廷给包拯下了一道调令,将他掉到了南京大理寺。 到也算是明升暗降。 顾衡此刻自然是不知道地，她和陈氏静安坐了同一辆马车。 静安已经不是第一次出门，可下江南却是头一遭，自然是无比兴奋。 陈氏知道静安的身份，但是依旧忍不住好奇道：“你这公主殿下，好生在宫里头呆着不行吗，非得跟着我们出来受罪？” 静安听到这话顿时笑道：“受罪？哪里受罪了,我在宫里头整天闷死了,出来看看大好河山,我可是高兴的睡不着呢。” 陈氏不在搭理这个怪丫头，倒是看见顾衡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她忍不住开口道：“你这丫头，现在这么无精打采，这次怎么不让王涧那小子一起？”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却也不知道为何让他来领兵，还只是个少年郎呢。” 这道突然的任命让顾衡有些意外，她本想着王涧在身边，她也好行事一些，可没成想临走前居然来了这么一出。 静安瞧见顾衡如此，赶忙抓住她的肩膀，笑着说道：“阿衡不要难过，说不定到江南还会再见的，毕竟我看王涧可是把你当成眼珠子一般，你那么想他，他肯定也很想你的。” 顾衡顿时一阵无奈,此刻的她定然被旁人以为是娇妻了。 她们离开时,运河已经开化了,所以直接坐船回临江乃是极为方便的。 她们此次回去，也算是大张旗鼓，所以坐的乃是官船。 官船非常大，而且她们整整包下了一条船，顾衡这次带了许多仆从，也算是衣锦还乡。 静安站在甲板上，看着远处的江水，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顾衡忍不住笑道：“静安这是怎么了？想家了？” 静安拉着顾衡的手，开口道：“紫禁城也不是我的家啊，而且看到了这样壮阔的景色，哪里还需要想家。” 静安抱着栏杆，一副看不够的样子。 顾衡忍不住开口道：“此处只是运河，若是到了长江，你肯定更是惊讶，我们江南不仅有南京，还有杭州，苏州,那都是人间天堂一般的地方。” 静安听到之后,眼中闪出向往之色。 “只可惜这一次咱们是来办事儿的，要不然我肯定要看个够。” 静安这次也是带着任务来的。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她回到船舱，紫荆已经把饭菜安排好了，她似乎有些话小说。 顾衡借口如厕，便让紫荆跟着自己出来了。 紫荆对着顾衡说道：“皇后娘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术士，说是能帮她生子，如今正在宫里头吃药，吃的那些药都是非常邪门的东西，郡主，您写信劝劝她。” 顾衡皱起眉头。 “顾家的那些入宫的女子，一个都没有受宠？” 紫荆低头说道：“倒是有一个，可皇后总归是不甘心的，如今皇上看了皇后，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颜色。” 顾荣生产之后，容色越发寡淡，甚至有油尽灯枯之感，古人言色衰而爱驰，果然是如此。 顾衡微微叹了一口气。 “我姐姐的脾气你应当也清楚，我说的话，她未必肯听，这件事情不要告诉我娘，否则她又该睡不着觉了。” 陈氏虽然嘴上说嫌弃顾荣，可此次回临江，也是为了找自己的师父，问一问顾荣的病情。 毕竟天底下的母亲对自己的孩子总归是心软地。 紫荆无奈地点了点头。 饭桌上，饭菜非常有特色，大多都是河水里的河鲜，有一种不知名的鱼儿，浑身的骨头都是软的，鱼肉吃起来也非常的鲜嫩。 还有一道极为鲜甜的鱼脍，静安吃的是非常开心。 如同刚刚出笼的鸟儿，恨不能直接长一双翅膀，从船上飞到天上去。 顾衡看着吃的十分欢快的静安，忍不住笑道：“旁人看见了，还以为皇宫里的饭菜多差劲呢。” 静安忍不住正色道：“皇宫里头的饭菜还真不如外面的，大胤皇族有个规矩就是不能吃太饱，吃太饱会得病，所以很多菜摆出来基本上都摆摆样子，真正能吃的就那几样。” 静安似乎是打开了话匣子。 毕竟在这桌吃饭的都是女人，可不兴什么食不言寝不语。 先帝在时，皇宫里头铺张浪费，所以经费非常紧张，很多边缘的太监宫女都没有俸禄，就只好在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主子身上省钱。 静安当初和十三爷早早就没了娘，先帝更是连他们是谁都想不起来。 从小被太监宫女欺负到大。 小公主还好，当初有个十一二岁的小皇子生生被一群宫女玩坏了身体，直接死了，后来先帝震怒，便不允许宫女伺候皇子。 静安小时候是被一群宫女养大的，这些宫女一辈子没有嫁人，在宫里头也吃的不好，就有些心理变态。 时常变着法子克扣静安的饭菜，便是先帝去世，狗皇帝继任。 静安宫里头也依旧有些势力颇大的宫女和太监，这些人都是太后的人，她也不敢动。 虽说吃的比之前好多了，可却并没有特别好。 所以在宫里头呆的时间长了，就会产生坐牢的感觉。 静安说完，陈氏忍不住感慨。 “我家外孙女以后也要过这样的日子，实在是不行。” 顾衡也想到了若若，她还不到一岁，还不知道自己出生在什么养的地方。 静安开口道：“若若不一样，她可是隆庆长公主，皇兄的第一个女儿，自然是不一样的。” 陈氏不在说话，没有弟弟的长公主在宫里头也是浮萍，大胤公主一向有和亲的传统。 陈氏可不能看着自己的外孙女嫁给一个蛮族。 “前朝的长公主也被嫁到西戎了嘛？” 陈氏幽幽说道。 静安低着头，有些失落地说：“若是这次成不了，我就要嫁给扎木齐了。” 第一百八十章 再遇小豆子 扎木齐便是统一了南蒙和北蒙的一代枭雄。 据说他仅仅二十出头，还是个极为英俊的男子，可是却极为阴狠，他上位也是靠着自己的岳丈。 得势之后不仅屠杀了岳丈满门，还逼死了自己的妻子。 这样阴狠毒辣的枭雄，但凡是个女子，恐怕都不会欣然前往。 静安其实是有些害怕的。 她曾去求过太后,可太后对她说，皇宫里头的其他公主更不可能去和亲。 她是公主里面最聪明最坚强的一个，所以才会选了她。 静安知道，这是太后在哄骗她。 景和有太妃娘娘，永宁则是太后从小养大，而她似乎大家都喜欢她，可除却十三哥外,不会有人真心待她。 她的十三哥为了她，娶了极有势力的妻子。 还在军中谋取了差事,甚至在妻子刚刚生产后，去向皇帝请命，镇守西北要塞。 也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妹妹能留在大胤。 话说到这里，莫名的有些悲伤。 顾衡轻咳一声，外面时候的仆从走进来对着顾衡说道：“郡主，外面有艘小船，说是锦衣卫百户、李卫。” 顾衡开口道：“赶快让他们上来。” 李卫出现在顾衡面前的时候，顾衡很是惊讶。 他比之前瘦了许多，但是精神好了许多。 李卫倒也不顾的其他人，直接在甲板上扒开自己的衣服，露出那道无比狰狞的伤疤。 李卫对着顾衡，他冷冷说道：“顾衡，你记得，这个疤是为你而留的，此次胡家贵子还请你多多努力。” 李卫说完便跪在地上。 这倒是让顾衡有些不知所措，她赶忙将李卫扶起来。 “你这伤应当也没有好全,怎么这么着急？” 李卫开口道：“怕是朝中有人想要你的命,沈大人不好出手,我便私自离开了驻地，前来护你周全。”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感动。 一旁的陈氏忍不住开口道：“当初咱们上京的时候，就是李卫这小子在旁护卫，如今回去也是李卫这小子，倒还真是有缘啊。” 李卫笑而不语。 静安则是十分惊讶，她忍不住看向顾衡。 李卫继续说道：“我查到赤虎一直在你身边找机会杀了你，可惜王涧的人一直在护着你，所以他没有机会。” 李卫接下来的话没有再说下去。 顾衡自然知道，王涧的人走了。 倒不是说王涧这个人多么无情，而是王涧身后的势力，并没有打算将顾衡纳入保护范围内。 顾衡倒也不介意。 “他想要杀我，那是正常的，可若是再遇上他，你们直接动手就行。” 反正已经把锅给背上了，再解释也没有用。 赤虎是真的要杀了她，她现在还不能死。 陈氏听到自家闺女有这么多仇家，顿时焦急道：“你这死丫头，天天在外面鬼混，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要不然你命大,也不知道要死多少次。” 顾衡听到这话，只觉得无奈。 李卫倒是喜欢接人家话茬。 “老太太，郡主这叫天生富贵命。” 陈氏顿时皱起眉头。 “你这叫什么糊涂话？” 李卫笑着说道：“你没有听说过富贵险中求嘛？” 顾衡确实是在险中求富贵。 大船行到长江，江面顿时宽阔了，而且水流变得非常缓和。 静安由原先的兴奋激动，变得越来越疲倦，甚至每日都只想在船舱里睡觉。 紫荆这边传来的消息是。 她离开后朝廷那边已经开始闹起来了，首辅为了反对士绅一体纳粮，甚至直接在大殿上表演撞墙。 次辅则是痛哭流涕。 顾长风则如同活阎罗一般，将反对此项政策的臣子的老底儿翻了个底朝天。 毕竟人身攻击是最有效的。 半月之后，弹劾顾长风的折子犹如雪花一般，但是狗皇帝却极为偏袒。 太后甚至都被旧党给搬了出来。 一时间朝堂风雨四起，顾荣在后宫使用巫术也被捅了出来，还有人传言隆庆公主不是狗皇帝的血脉。 一时间各种混战层不不穷。 顾衡若是在京师，估计也会被顾长风连带着弹劾。 可她离了京师到底会清净一些。 其他的顾衡倒是不担心，可顾荣的情况，她倒觉得有些害怕了。 毕竟原剧情中，顾荣并未如此激进，而且狗皇帝对她也还是有几分真情在的。 可为何现在她感觉狗皇帝对顾荣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甚至连一点旧情都不念。 紫荆对着顾衡说道：“郡主，如今皇后娘娘在宫里头当真是独木难支，您一定要帮帮她啊。” 顾衡长叹了一口气。 “母亲这次回临江，正是为了给姐姐找治身子的办法。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 紫荆长舒了一口气。 顾衡忍不住对着紫荆说道：“你本是皇上的人，为何现在对我姐姐这般忠心？” 紫荆低着头。 “郡主，当初若不是皇后，奴婢恐怕就要被那群太监给糟蹋了，救命之恩，自然是要报答的。” 顾衡不在说话。 船行七日，便到了南京，可顾衡此刻并不想去叨扰春喜班，毕竟如此其他人还不知道春喜班与胡家贵子的渊源。 顾衡也不能贸然给他们带来风险。 顾衡只是准备带着陈氏到杜氏的墓前去拜一拜。 静安嚷嚷着也要下马车，顾衡只好带着静安和陈氏到了南京郊外义庄。 过了一整年的时间，杜氏的墓似乎被人修整过，而且还有不少纸钱。 顾衡怀疑是小豆子来过。 想到小豆子，顾衡长舒了一口气，当时他们也未曾道过别。 说来小豆子和杜氏都是皇权斗争的牺牲品。 他们顾家说来也是有愧的。 陈氏看到杜氏的坟墓，心里也十分不舒服，她开口道：“我儿子娶了害你命的女人，我心里头不舒服，可却无能为力，对不住啦妹子，下辈子别投胎做女人了。” 这话方才说完。 周围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 只见到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少年。 那少年自然是小豆子，他比一年前要成熟不少，只是眼睛里满是阴郁。 顾衡看到这孩子的眼睛，没来由的产生了一丝愧疚。 小豆子方才说的是。 “你们怎么来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圣尊 再一次见到小豆子，顾衡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明明只过去了一年，可小豆子的目光看起来却成熟了不少。 陈氏看到小豆子后，先是惊讶后是愧疚。 “你现在跟着谁生活呢？” 小豆子开口道：“我的父母都死了，我一个人生活，不过你们放心,现在倒是不缺钱花。” 小豆子似乎不想同她们多说什么。 转身便离开了，顾衡还想说什么，陈氏却拉着顾衡的手，叹气道：“让他去了，说再多也没用，别管了。” 顾衡和陈氏准备回去。 可静安却想要在南京多留一日,顾衡无奈之下只好哄着静安说临江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静安这才勉强答应。 回到船上之后,李卫给顾衡说了个消息。 王涧此番已经到了目的地，沈家也派人来了。 那沈家乃是江南第一世家,顾衡在临江的时候，就时常听说过他们的名号。 倒是未曾想过有朝一日，居然能同沈家扯上关系。 李卫似乎还嫌不够，他继续对顾衡说道：“听说那位沈家小姐也来了，据说长的是倾国倾城，虽说比世子年岁大了些，可未必不能……” 顾衡皱起眉头。 “怎么，你这是想挑拨离间？” 李卫轻咳一声。 “倒也不是，咱到底是自己人，我只是先提醒你一下，看好自己的夫君。” 顾衡倒也不和李卫扯闲篇。 “胡家贵子的身份泄露了没有？” 李卫正色道：“郡主放心，不会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便是端王这边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顾衡皱起眉头。 “我从临安迁坟必然路过南京，到时候须得做上一出戏……” 顾衡在李卫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李卫点头。 李卫换上普通百姓的衣服,重新回到了南京城，毕竟这可是他长大的地方。 此次也是他为家族一雪前耻的唯一机会。 顾衡的船顺着长江一路往南。 船行了些时日，便到了苏州太仓府临江县。 临江县只是个小县城，但确实一个极为秀美的江南小县城。 整个县城沿着江水建造，静安从船上下来的时候，瞧见白墙黑瓦的建筑，再加上这白墙映绿水，倒是分外秀美动人。 静安开口道：“怪不得人家都是江水风水养人，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养出来阿衡这样秀美的女子。” 顾衡被人夸了，自然是高兴的。 陈氏听见旁人夸自己闺女，自然也是高兴的。 远处传来叫卖声，似乎是卖甜米酒的，顾衡突然想起了离开临江前，他们家被王员外盘剥。 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邻居小哥便看着她可怜，给她买了一碗甜米酒。 回了临江，自然是要回老房子看看的。 这个房子，乃是陈氏自己置办来的。 她们逃走了之后，虽然被王员外派人狠狠打砸了一番，可依稀能看出来以前的影子。 顾衡和陈氏往这小楼前一站，旁边的邻居小哥水生瞧见了顾衡。 水生为人老实,而且还颇为仗义。 之前陈氏还想过将木讷的顾衡嫁给他，毕竟当时顾衡一副很容易被人欺负的模样，陈氏怎么都不太放心。 可如今早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顾衡看到水生之后倒是颇为热情的打招呼。 “水生哥？” 水生见到顾衡也是极为惊喜，他跑过来，可一眼便看到了顾衡梳的是妇人发鬓。 水生有些失落地说道：“阿衡你嫁人啦？” 顾衡笑道：“对啊，水生哥你最近过得可好？” 水生挠了挠脑袋，笑着说道：“挺好的，你们要搬回来住嘛？” 顾衡摇了摇头。 “我们是回来迁坟的，只是想来看看。” 此时日头有些大，紫荆从船上给顾衡端下来一杯茶水。 “郡主，天气热，喝点水。” 顾衡十分自然地将茶水接在手里，似乎已经习惯了。 水生看到这一幕，又听到了那个词。 他开口道：“郡主？” 顾衡笑了笑说道：“我哥哥考中了进士，水生哥，我给李奶奶带了点东西，你帮我送给她。” 李奶奶便是水生的奶奶。 紫荆递给水生一包东西，顾衡和陈氏便离开了清水巷。 在临江，迁坟是要选日子地，所以她们需要在此地呆上几日。 静安可是高兴坏了，拉着顾衡在临江四处玩耍。 可顾衡却越发的担心起来。 那边传来的消息，王涧在战斗中受了伤，虽说将怀王叛军全数剿灭，可受伤也极为严重。 顾衡并未得到王涧亲传的消息，可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 静安摇着小船在荷花塘里，瞧见顾衡这副担忧的模样，她忍不住开口说道：“阿衡，你怎么了，回到故乡不开心嘛？” 顾衡看向静安。 “王涧受伤了。” 静安顿时一愣，她赶忙拉住顾衡的手，轻声说道：“我之前不懂，可是我现在懂了，对自己来说要紧的人受了伤，心里头肯定会着急的。” 静安一本正经说道理的样子，倒是极为可爱。 “京师传来消息，说是包拯被调到了南京，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 顾衡说话的时候看着静安。 静安有些奇怪，她开口问道：“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顾衡笑了笑。 “我以为你对包大哥有想法呢。” 静安顿时一愣，她看着荷塘中的游鱼，微微叹了一口气。 “我便是有那种想法，又能怎么样呢，我是个公主，娶了公主，以后的仕途便只能止步于此了，我怎么能害他呢。” 顾衡看着静安。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这么说。” 静安抱着顾衡的胳膊，荷塘里的荷花还没有开，只有一些叶子，可即便如此，此地已经很美了。 静安打了一个哈欠，竟然靠在顾衡的肩膀上睡着了。 顾衡笑了笑，远处传来一阵阵萧声，她皱起眉头。 “谁在哪里？” 没有人回顾衡的话，顾衡撑着船想要回到岸边。 可就在此时，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踏风而来。 直直落在顾衡的小船上。 顾衡赶忙推搡身边的静安，可静安却纹丝不动。 顾衡只好挡在静安面前，看着眼前这个身着白衣带着面具的男子。 第一百八十二章 罪人 “你想做什么？” 那男子摘掉了脸上的面具，顾衡顿时愣住了。 此人正是白莲教的教宗，顾衡开口道：“是你。” 男子笑道：“自然是我，不过你可以叫我圣尊。” 顾衡微微眯起眼睛。 “我对那些妖魔鬼怪的事情是不相信的，你到底是谁？” 此人绝对不可能仅仅是教宗。 顾衡试探道：“你和前朝太子到底是什么关系，或者说，你就是前朝太子。” 圣尊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倒不枉费我这般提醒,我确实是前朝太子，不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顾衡回道：“既然是过去的事情，你为何还帮我，我和你可没有什么渊源？你屡次帮我，难不成是菩萨心肠？” 圣尊开口道：“因为你是黑莲圣母啊。”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皱眉。 “我说了我不信这些东西，若是想要合作，那边拿出诚意，你屡次帮我，到底想做什么？” 圣尊幽幽开口道：“我要你帮我杀了太后还有狗皇帝。” 顾衡心头一跳，一上来就这么直接的嘛。 圣尊看到顾衡的表情，顿时露出一丝笑容。 “看来你怕了，但是害怕也没用，你已经走上这条路了。” 顾衡：“他们死了之后呢？” 圣尊看着顾衡。 “自然是你想让谁当皇帝，谁就能当皇帝，我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我所求地只是为了我的母亲报仇。” 圣尊所说的那个母亲，恐怕就是当年的妖妃了。 顾衡看着圣尊。 “好，我马上要办的就是胡家贵子一案，你们白莲教的人若是能帮上忙，那自然是好的。” 圣尊一拍手，令霄突然出现在一旁，倒是把顾衡给吓了一跳。 令霄笑着说道：“我又来了，我的功力比之前厉害了，现在可没有人能打得过我了。” 令霄脸上带着诡异的花纹，显然是练了什么奇怪的武功。 顾衡不想多问,她便点了点头。 圣尊似乎知道自己不怎么招人喜欢，朝着顾衡阴森一笑,便闪身离开了。 这些邪教里面的人似乎真的有几分本事，还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令霄也直接躲在暗处。 静安悠悠转醒，她有些奇怪地看向顾衡。 “我方才为何突然睡着了？” 顾衡有些尴尬地说道：“或许是坐船累的，这几日等日子的时候，你好好休息一番。” 静安正要说话，岸上来了一拨人。 只听到紫荆喊道：“郡主，您快些来，咱们的船边上，来了一群人……” 顾衡顿时一愣。 等顾衡赶到地方的时候，顿时愣了神。 只见到王员外带着他的傻儿子和一大家子人跪了一地。 陈氏又是生气又是无奈。 她会临江可从来没有想过要找这些人的麻烦，毕竟当初也是她自作主张。 如今发达了，再回来找人家麻烦，传出去倒真的不好。 顾衡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王员外。 “王员外你起来，当初的事情一笔勾销，你也不必记挂在心里。” 这王员外还想要塞钱，可还是被顾衡给拒绝了。 她们上了船，王员外还让那几个欺负他们的人在外面跪着,大太阳晒的人睁不开眼睛。 可这群人生生跪了一天。 静安忍不住看向那些人，她疑惑道：“这些人胆子怎么这么小？” 顾衡叹了一口气。 “他们胆子大着呢,遇到比自己弱的,便毫不留情的欺负，但是遇到我们这种咸鱼翻身的，却又死命巴结。” 人性最深处可能藏得东西太深奥了。 等了几日，终于到了迁坟的日子。 顾衡的祖父和父亲都葬在此处，宫人们小心翼翼的打开坟墓。 顾衡父亲的坟墓里却莫名其妙爬出来一条蛇，那蛇得有人腰一般粗。 里面还滚出来一块石板。 上面似乎写了一些字。 顾衡看到那些字之后，顿时睁大了眼睛。 她赶紧让人把那条蛇和石板给砸碎了，她脸上的神色变得十分惊恐。 自家父亲的墓肯定是被人动过，她可不相信什么天降大任。 这上面写的是李亡顾兴。 若是事情传出去，恐怕他们顾家算是完了。 顾衡赶忙大声喊道：“你不是说要帮我吗，现在轮到你帮我的忙了！！” 顾衡拉着陈氏，捂住陈氏的眼睛往外面走。 他们顾家迁坟，除却赐下的宫人外，便再无他人。 而且这几日也都是这些人在守墓。 顾衡不敢细想，陈氏也是头皮发麻。 “闺女，怎么办啊？” 顾衡的心脏怦怦乱跳，她深吸一口气道：“没关系，有我在呢。” 顾衡隐隐约约听到几声惨叫。 顾衡再回头，便看到令霄拿着短刃。 几个宫人已经死了，剩下的似乎是中了什么毒，全都昏倒在地。 令霄十分轻松地对着顾衡说道：“你放心，我一定处理的干干净净。” 陈氏看到这一幕，顿时脸色一阵苍白。 她指着顾衡，不可置信道：“阿衡你……” 顾衡捂住陈氏的嘴，她有些麻木地说道：“这不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顾衡带着陈氏回了船。 静安瞧见顾衡苍白的脸色，忍不住关切道：“阿衡，你怎么了？” 顾衡看着依旧如同白雪一般纯洁的静安，她突然开口道：“静安，我……” 最后顾衡说不出口，她很想见到王涧，但是又很怕见到王涧。 陈氏回来就生了病，请了大夫，只说是受到了惊讶。 顾衡对外宣称，他们在迁坟的时候遇到了白莲教徒。 那些宫人拼死保护她，她和陈氏才逃出生天。 其实那个时候死的不仅是迁坟的宫人，还有暗中保护顾衡的锦衣卫，还有王涧派来的人。 令霄和白莲教的人全都杀掉了。 一个不留。 顾衡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也会没有任何犹豫的下达这个命令。 可还没等顾衡消化好这个事实。 王员外一家人被杀了，而且是被人虐杀的，不知道从那里传出的谣言。 说这件事情是顾衡派人做的，说她顾衡当了郡主之后，便对王员外起了报复之心，表面上不追究，可私底下却派了杀手，灭人家满门。 顾衡自然知道这些事情是谁干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王涧归来 本来颇为安稳的回乡之旅，变得诡异莫测起来。 没想到这些江南大族比起来京师那些，到有了几分不一样的本事。 静安看着顾衡惨白的脸上，顿时有些担心，她低声说道：“阿衡，你说话呀？” 顾衡看着静安，她紧紧握着拳头道：“没事儿,今天遇到了些可怕的事情。” 顾衡说完之后便晕倒在地。 她必须在临江再呆上一段时间。 在此期间，顾衡还收到了来自李卫的一封密信。 信的内容让她眉头紧皱。 顾衡和陈氏都病倒了，迁坟的事情自然便搁置了下来。 静安天天守在顾衡身边，可顾衡却是时好时坏的样子。 顾衡自然是时好时坏，她根本就没有什么病。 她倒是要看看，那些人会不会趁次机会再动手一次。 那她就一定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这一爷,顾衡特地让紫荆将静安请了出去，还让令霄偷偷躲到自己的床下,甚至把窗户也开了一扇。 毕竟此时已经到了暮春时节，天气这把热，开个窗户也无可厚非。 顾衡闭上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顾衡听到自己耳边断断续续的响声。 顾衡微微睁开眼睛，只见到一个男子从外面进来，顾衡冷声说道：“留个活口。” 令霄瞬间欺身向前和眼前的男子打斗了起来。 顾衡点燃蜡烛看清了那人的脸。 正是王涧，顾衡顿时一愣，她开口道：“世子？” 王涧呆愣的瞬间，令霄将王涧的胳膊反锁。 顾衡赶忙开口道：“他是我的夫君，你下去。” 令霄倒是极为听话，但也忍不住说了一句。 “你居然都已经成亲了？” 顾衡自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令霄转身离去，只剩下顾衡和王涧两人。 多日不见，王涧似乎黑了不少，可顾衡瞧见他却没有多少久别重逢的喜悦。 她皱着眉问道：“你不是受伤了嘛？” 王涧低声说：“你既然知道我受伤了，为何脸上一点都不担心？” 王涧的黑色眼睛似乎带着几分审视和意味不明的神色，顾衡往前走了一步。 “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顾衡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又往前走了一步。 王涧看向顾衡，他轻声说道：“我听闻你生病了，就来这里看你，我担心你。” 顾衡看着王涧，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可我这个局是设给那些想让我死的人的，世子也想让我死吗？” 顾衡说完这句话，王涧就将她抱入怀中。 “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对不对？你是在生我的气？还是在生自己的气?” 顾衡推开王涧，她疲倦地坐在床边。 “所以你和你身后的势力，到底想做什么？” 紫荆似乎听到了些许动静，她敲了敲顾衡的门，关切地问道：“郡主，发生什么事儿了?” 顾衡说道：“没事儿，我不小心绊倒了一个东西，我太困了，你明天在去弄。” 紫荆开口道：“好。” 不一会儿，顾衡便听到了紫荆离开的声音。 王涧从暗处走了出来，两人相对无语，顾衡开口道：“迁坟的事情，你到底知不知情？” 王涧看着顾衡,他却始终说不出话。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世子便赶紧回去办事儿,这个哑巴亏我不会吃。” 王涧看到顾衡这副模样,顿时有些头疼。 “你准备让那些白莲教的人再去杀人嘛？” 平常夫妻间尚且会出现争吵，更何况他们，本就是各自怀着目的成亲。 顾衡看向王涧，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看来你是知道的了，那你应该也清楚，若是这件事情被人发现了，我们顾家恐怕离满门抄斩便不远了，别人要杀我，我就得伸脖子让他杀嘛，我告诉你王涧，无论办这事儿的人是谁，我都不会放过他。” 王涧长舒了一口气，他极为无奈地说道：“所以你觉着此事是我所为？” 顾衡开口道：“那倒不至于，但是此事与江南豪门肯定脱不了关系。” 王涧想要伸手去拉顾衡的胳膊，他还走上前准备再次拥抱顾衡，却被顾衡直接推开了。 许是顾衡碰到了王涧的伤口。 王涧脸色一阵发白，他捂着自己肋骨，一片红色晕染而开。 顾衡皱起眉头。 “你受伤了？” 王涧还未回答，便直接昏了过去。 …… 王涧再醒来的时候，瞧见的是陈氏，陈氏看着王涧，沉思忍不住开口道：“也真是的，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怎么还巴巴地从南京跑到这里，还大半夜一声不吭就进来，倒是把人给吓坏了。” 王涧幽幽问道：“郡主呢？” 陈氏顿时无奈。 “你们都成亲了，还整天世子郡主的，这么生分。” 王涧脸色一阵无奈。 “她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陈氏叹了一口气。 “她有些事情要处理，还特意跟我吩咐了，不让你乱跑。” 王涧朝门外看去，只见到一个少年郞站着，他对着王涧露出一个笑容。 倒是极为标准的八颗牙。 “圣母吩咐了，不让你出门。” 王涧想要坐起来，却被陈氏按了下来。 “女婿听话，我闺女自然不会害你。” 顾衡在王涧昏迷之后，直接带着人去城内搜查了一番，果然找到了一个可疑之人。 他们在等待开棺日的那几天，只派了两个人看守，可如今那两个人也被白莲教的人给杀了。 可这位宫人虽是内侍，可是却是个断袖之癖，倒是在临江本地的青楼楚馆中找到了一个怪异的男妓。 此人从外地来，长得极为英武，却沦落风尘。 顾衡将他买了下来，严刑拷打一番，他说出了实情。 有个叫赤虎的人，以他家人的性命为要挟。 让他在开棺的前一天的晚上，让那个宫人约出来，赤虎到哪里也不知道做了什么。 听到了赤虎的名字，顾衡顿时心头一凉。 虽然赤虎肯定想要杀了她，可这件事情绝对不是赤虎一个人可以做的出来的。 顾衡紧紧握着拳头。 圣尊瞧着顾衡的模样，顿时笑了出来。 “本尊已经派人去找他了，等抓住了他，我就将人给你带回来。” 顾衡皱着眉头。 圣尊继续开口道：“这件事情跟江南沈家有很大的渊源。” 顾衡开口道：“我知道，所以我把世子软禁在了船上。” 圣尊忍不住说道：“你倒真是狠心啊。” 第一百八十四章 离心 顾衡白了一眼圣尊。 “能不能帮我个忙，帮我绑架一个人。” 圣尊眉毛微微皱起。 顾衡回到船上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王涧一个人躺在房间里，瞧见顾衡回来，倒是连头不抬。 顾衡坐到他的身边。 “世子放心，人我已经抓到了。” 王涧瞧向顾衡,他幽幽开口说道：“郡主这般不信我？” 顾衡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怎么能不相信呢，明日世子可同他们说，胡家贵子，我必然要办，这些世家大族本来就有钱，让他们出一点为国效力,又怎么样？” 王涧叹了一口气。 “那阿衡可听过,百姓的钱三七分账，富绅的钱如数奉还，若真是让这些人还钱，恐怕遭殃的还是老百姓。” 这倒是王涧第一次同顾衡正面讨论这件事情。 顾衡看着王涧。 “那世子为何又不支持士绅一体纳粮呢？” 顾衡转头，低声说道：“并非不支持，只是现在时机未到，大胤需要这些世家大族。” 顾衡冷笑道：“那便不需要黎民百姓了？在你们眼里，黎民百姓不过是工具？” 两人针锋相对，倒真看不出之前恩爱的痕迹。 王涧本不是能言善辩之人，他忽然觉着有些委屈。 “我从南京一路赶来，心里头想的念的都是你，我怕你受伤，我怕再也见不到你，可为何你要对我说这么无情的话，难道之前的恩爱缠绵都是假的嘛？” 王涧看着顾衡，神情颇为落魄。 顾衡叹了一口气。 “世子，不要岔开话题。” 王涧无奈，他别过头，低声说道：“等到了南京,我带你见见我老师。” 王涧说完后,从床上坐起来，他披上衣服，脚步虚浮，但还是往外走。 顾衡叫住他。 “你要去哪里？” 王涧冷冷说道：“回南京。” 顾衡有些生气了，她开口道：“回什么南京？你现在伤成这样，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王涧开口道：“我出事了，与你而言，又有什么干系，你我结合本就是各怀鬼胎，之前还愿意做做表面功夫，如今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 顾衡气急。 “什么叫各怀鬼胎，我何时怀了鬼胎？” 这话有些奇怪，可顾衡也顾不得什么，她只觉得生气，觉得这人不可理喻。 王涧也是气急了。 “你将我拘在此处，不过就是忌惮我,觉着我要害你？” 将一个人放在心尖上，又怎么会害她呢。 顾衡盯着王涧，倒是不肯流出一滴眼泪。 王涧甚至想此刻若是她留一滴眼泪，他恐怕就不在气了。 可顾衡却很狠地打了王涧一巴掌。 那声巴掌响彻屋内，饶是外面侍候的紫荆也愣住了。 王涧呆住了。 可从来没有人打过他。 顾衡厉声说道：“令霄，看住他，不让他跑，如果非走不可，那就打断他的腿。” 饶是令霄也呆住了，在门外的陈氏忍不住抓住顾衡的手，她开口道：“闺女，这可是你夫君啊，这么无情的吗？” 顾衡看向王涧。 “这也是为了他好。” 顾衡让人安排了另一处船舱，她走了进去，躺在床上，疲倦地闭上眼睛。 此刻圣尊推开门，这些白莲教的人，各个神出鬼没，倒觉着自己真的得了什么邪门的道一般。 他对着躺在床上的顾衡说道：“锦衣卫的人已经来了，端王他们决定要杀了王涧。” 顾衡紧紧握着拳头。 “他们想杀了王涧，我知道的，不用你重复。” 圣尊走到顾衡身边，对着顾衡说道：“你这钢丝走的，倒真是难熬啊。” 顾衡看向圣尊。 “我相信王涧说的话，以后大胤会出现一个女皇帝，也许真的能带来改变不是嘛？” 圣尊开口道：“我不关心这些，我只想要一个结果，那就是太后和皇上的命。” 顾衡翻了个白眼。 “请不要称他为皇上，既然都要弑君了，那边叫狗皇帝。” 圣尊露出了一个笑容。 似乎极为满意。 顾衡一直没有去看王涧，据说王涧一直不怎么吃药，一句话也不说。 静安都去看他了，可他依旧是一句话都不肯说。 顾衡有些心疼，可却不敢有所作为。 因为锦衣卫的人来了。 沈丘脸上多了几道伤疤，瞧见脸色苍白的顾衡，顿时无比夸张道：“郡主受苦了，末将救驾来迟，敢陷害郡主，我定然将那些人扒皮抽筋。” 顾衡冷笑道：“沈副指挥使不必担心，人我已经杀干净了，一个都没有留。” 沈丘眼皮子一跳，他干笑道：“郡主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世子也在船上？” 顾衡笑道：“是啊，在船上，你想干什么？” 沈丘在顾衡耳边说道：“端王的命令，让属下为郡主分忧。” 顾衡冷笑道：“杀了他，他可是我的夫君，你觉得我会同意？” 沈丘叹气。 “郡主怎么就不明白呢，他本来就是在利用你，而且这次陷害，他也脱不了干系，此次胡家贵子，他若是不死，恐怕案子便推不下去。” 沈丘说的并非全都假话，可顾衡却开口道：“若是杀了他，那以后你们的改革恐怕就难以推行了，事情定然有解决的方法，凡是皆可折中。” 沈丘笑了笑。 “郡主说的是，迁坟的事情，就交给属下好了。属下保证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沈丘说完后，留下了几个锦衣卫便离开了。 顾衡来到王涧的房门前，她推开了门。 瞧见王涧正坐在床上，似乎在想着什么，瞧见顾衡来了，神色淡淡的。 可眼睛里确实止不住的委屈和愤怒。 王涧开口道：“放我走。” 顾衡走到王涧身旁，她伸出手，却被王涧直接推开了，王涧看向顾衡。 “你把我当做什么，玩具嘛？” 两行眼泪从顾衡的脸上落下，她开口道：“你到现在还没发现吗，有人想杀你。” 王涧顿时一愣。 顾衡对着王涧说道：“沈丘来了，端王和顾长风已经动了杀你的心思，你是那些江南大族的话事人，杀一儆百懂吗。” 顾衡看着王涧，似乎想要用眼神仔细描摹少年郎的轮廓。 第一百八十五章 撒娇 王涧心头一震，他嘴唇微微一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有时候我当真不知道你是在演戏还是真的。” 王涧说的是实话，可这话顾衡听起来，却如同在心里扎了一根刺一样。 她低声说道：“你又不是何尝如此？” 两人看着对方，眼神里带着陌生和试探，又似乎隐藏着汹涌的情愫。 顾衡伸出手摸了摸王涧的脸,她想到自己那日伸手打王涧的样子。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生气，似乎就在一瞬间，她脑海里就出现了王涧被人杀掉的画面。 这次王涧倒是没有躲，顾衡轻轻摸着王涧的脸庞，轻声说道：“那天我若不与你发生冲突，恐怕你就真的会有性命之危,我怨你，可不愿意你死。” …… 静安站在甲板上，她瞧见满天的柳絮，莫名觉着有些无趣。 她本想着到江南能去好些地方，可其实也没有到过那里。 沈丘走到静安身边，他轻声说道：“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 静安瞧了瞧沈丘，自然是满脸的不喜欢。 “本公主的事情，也是你可以管的？” 沈丘听到这话却也不生气，毕竟是天家公主，有些脾气也是应当的。 沈丘从怀里拿出来一封书信，递给了静安。 “公主可记着你出宫时曾对端王殿下说过的话。” 静安顿时一愣，她低下头轻声说道：“我记得，不用你提醒。” 沈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咱们的郡主一心想要走中间派，可这世上死的最惨地就是中间派，公主也好生劝一劝郡主，否则最后真的就没有好下场了。” 若是旁人这样同静安说话，静安肯定要把他给骂死，可沈丘说了。 静安却有些不敢，她只得冷笑道：“我不想听你说话！” 沈丘离开了甲板。 静安拿出怀中的信，打开看了看之后,顿时皱起了眉头。 屋内,顾衡躺在王涧的怀里，她本以为王涧会同她亲热，可王涧只是抱住了她。 两人和衣而眠。 王涧幽幽说道：“江南大族除却沈家之外，便是苏家势力最为庞大，苏家重田产，沈家重商贾，如今我老是虽然表面将两派归拢，可到底还是有些分歧。” 顾衡轻声道：“世子的意思是，苏家的人搞得鬼？” 王涧摇头。 “我也不知道，正如你所说，我只是话事人，可真正做主的并不是我，所以有些事情，我没有办法向你保证。” 王涧说这话的时候，摸了摸顾衡的秀发。 顾衡略微有些疲倦地闭上眼睛。 “我知道啦，这件事情世子不用插手，我自己来办就好。” 王涧顿时一愣。 他翻身压到顾衡身上,闷声问道：“你是不是总觉得我就是一个不成熟的少年郎，我们成亲也有一段时间了，我总觉得你对我,不像是寻常女子对待自己的夫君。” 王涧到底还是有些生气的。 两人呼吸离得极近，顾衡突然想亲他，便伸出手将他的脑袋按下来。 趁着王涧愣神，亲了他一口。 王涧有些呆，顾衡又亲了他一口。 顾衡连亲了好几口，她笑的有些真心。 王涧却有些发蒙。 “世子总算跟我说几句真心话了，我把你当做我的爱人啊，寻常夫妻是要遵循纲常礼教的，可咱们不是，我们成婚虽不是全然自愿，可也有几分缘分和喜爱在里面的，可不比那些盲婚哑嫁要强？” 顾衡说起道理来，确实是一套接着一套。 可王涧被顾衡亲的心中郁结尽散。 他低下头埋首于顾衡耳边，他轻声说道：“那我们便不遵循他们那一套。” 许是晚来的久别胜新婚，王涧倒是用了几分力。 这让顾衡终于想起自己生理和王涧同岁。 王涧最后用极为低哑的声音哄骗她喊出夫君二字，顾衡也照做了。 顾衡打了王涧，心里头愧疚，便多多忍让，甚至还带了几分娇弱小娘子的委屈，倒是让王涧十分受用。 顾衡醒来的时候，沈丘的人已经将迁坟的事情安排好了。 用早膳的时候，顾衡和王涧、陈氏静安等人一起，沈丘站在外面。 顾衡便开口道：“沈大人一起用？” 沈丘皮笑肉不笑道：“那属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沈丘坐下来用膳，便瞧见顾衡给王涧夹菜。 沈丘冷笑道。 “郡主和世子倒真是恩爱。” 顾衡瞥了一眼沈丘，她开口道：“我这里有一封迷信，还请沈大人飞书给端王，端王看了自然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沈丘本来对王涧无感，可莫名今日便觉着他极其不顺眼。 王涧倒也是年轻气盛。 “若是我没有受伤，沈大人未必能杀得了我。” 王涧的人今日已经到了，沈丘自然也失去了动手地机会。 沈丘笑道：“若是有机会，属下乐意讨教。” 这顿饭吃的有些剑拔弩张，倒是惹得陈氏不高兴了，只见到她猛然一拍桌子。 “大早上找晦气呢？你这锦衣卫头头倒真是闲得慌，你没事儿找我女婿麻烦干什么？信不信我拿着大扫把把你轰出去！” 陈氏可是皇后的母亲，沈丘心里头委屈，却也不能表现出来。 沈丘只好低头吃饭，没成想今日的早膳味道十分不错。 昨夜他蹲在顾衡和王涧门外一整夜，就是想找机会杀了王涧。 可…… 可是…… 若非公务在身，他倒真想去南京秦淮河畔享受享受。 所以此刻沈丘怨念极大。 吃完了早饭，船便开了。 顾衡昨晚睡得太晚，她打着哈欠对着王涧说道：“我有些困了，要不然咱们再去睡个回笼觉。” 王涧拉着顾衡的手说道：“好啊。” 饶是静安也觉着，这两位着实有些腻歪。 顾衡和王涧到了房间，王涧关上门对着顾衡说道：“昨夜外头那蠢厮偷听了一夜。” 顾衡听到后顿时瞪大了眼睛。 “那岂不是！！” 顾衡的脸一阵通红，王涧不住暗喜，他搂住顾衡的腰。 “我以为以你的聪慧，肯定知道他在外头，所以昨夜才那般配合。” 顾衡听到这话，脸更红了。 王涧似乎变得越来越坏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船祸 王涧看到顾衡羞红的脸，他朝着顾衡的脸颊上亲了两下。 顾衡摸了摸自己的脸，颇为不好意思地说：“你又逗我开心。” 外头的静安本来想敲门进来，可听到两人这般说话，便摇了摇头。 平日里还有顾衡陪着聊天，可如今人家的夫君来了，自然是时时刻刻都要和夫君在一起的。 静安在船上无聊到不行。 沈丘也是郁闷的不行,他瞧见静安如此，便笑着说道：“公主怎么了？” 静安突然瞧见沈丘腰上的绣春刀，她走到沈丘面前，直接把那把刀拔了出来，然后对着沈丘一划。 沈丘赶忙后退。 静安哈哈笑了起来，她对着沈丘说道：“你们锦衣卫不是都很厉害嘛，我感觉你也不怎么样啊？” 沈丘听到公主如此评价自己的业务水平,顿时有些生气,他夺过静安手里的绣春刀，一瞬间便将刀插入了刀鞘。 静安顿时惊呆了，她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静安抓住沈丘的胳膊，开口说道：“沈副指挥使，反正现在也没事儿，你能不能教教我武功啊？” 沈丘觉着自己似乎来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陈氏在甲板上溜达，瞧见沈丘和静安两人，她赶忙开口道：“我说，你们有事儿没？” 静安和沈丘顿时愣住了。 “什么？” 最后静安和陈氏拉着沈丘到了船舱里去打麻将，紫荆陈氏静安，只有一个沈丘是男人。 陈氏和静安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沈丘只觉着脑仁生疼。 直到午饭时候，沈丘才脱身，等到他回到顾衡和王涧屋子外面的时候，王涧的人已经将王涧接走了。 沈丘虽然也知道自己杀死王涧的机会不大，可被人这般玩弄，自然是无比恼怒的。 可玩弄他的人身份一个比一个高贵。 即便如此，身份高贵，对某些人来说是好事,可是对某些人来说,并非如此。 …… 顾衡的船舱内，顾衡为王涧换上轻便的短打，她低声说道：“千万要小心。” 王涧此刻应该在南京养病，若是出现在其他地方，那必然是假的。 所以锦衣卫的人才敢如此下手。 王涧看着顾衡，他伸手将顾衡拥入怀中。 “让你担心了，以后我会更加小心。” 顾衡点头，王涧深深地吻了顾衡。 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船舱。 总算是把王涧安全送走了，顾衡心里头放心了。 …… 她实在是没力气出去应付沈丘了。 静安在外头敲了敲门，顾衡应了一声，静安便进来了。 静安瞧见顾衡疲倦的神色，她有些心疼的说道：“你放心，沈丘那个家伙没时间去追世子的，我就不明白了，皇兄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杀了王涧，你可就成寡妇了,他们怎么能这么狠心。” 静安只觉得他们狠心,却不知道她之所以要被送去和亲，也有他们狠心的缘由。 顾衡拉住静安的手。 “我们到南京之前,还有一场恶仗要打，你好好休息。” 静安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又拿出来那封信，看一次，心头的忐忑就又多了一份。 她该如何是好？ …… 船从太仓到南京是逆流，所以花费的时间长了一些，而且迁坟之事，还需得有些风俗规矩，所以在路上耽误的时间更多了。 而且沈丘在船上守着，顾衡倒是机会同白莲教的人相见。 却也不知道他们把那个人绑来了没有，她可是顾衡最重要的棋子。 沈丘似乎也发现了顾衡的焦灼。 他不紧不慢道：“皇上特意吩咐过了，只要您跟皇上认个错，那您便还是皇上最宠爱的龄德郡主。”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气恼。 “他是我的姐夫，用宠爱这个词，难道沈大人不觉得不妥嘛？” 沈丘这些日子被陈氏和静安磨得没了脾气。 “郡主息怒。” 顾衡看想沈丘，倒是颇有些意外。 他们二人站在甲板上，此刻晚霞四起，倒是分外美丽，顾衡轻声说道：“沈大人一直这么卖命，是因为皇上，还是因为大胤？” 锦衣卫一直都是皇帝的鹰犬，可不会有人问他这个问题。 所以沈丘一时间呆住了。 顾衡笑道：“沈大人没有想过这件事情是，那我告诉你我想做什么。” 顾衡看着远方的晚霞。 “胡家贵子说穿了，其实就是朝廷的体面，可若是保不住疆土，让黎民百姓吃不饱，那所谓的体面又有什么用？” 沈丘并不喜欢听这样的假大空，可顾衡说出来，他却觉着有些不一样。 毕竟她是个女子，可没有人要求她忧国忧民。 “我努力在两派之间弥合，其实便是为了让天下的百姓少受些苦。” 沈丘开口道：“属下虽然识字，可到底是个武夫，郡主所说之事，并非我能听得。” 沈丘倒是极为聪慧，还害怕顾衡说了什么拉他入伙。 顾衡见到沈丘不上当，便轻声说道：“无妨，日久见人心，以后沈大人就明白了，我走的路是正确的。” 表演了这么长时间，顾衡的演技已经炉火纯青了。 可奈何沈丘却并不跟她对戏。 此时一阵狂风袭来，远处的夕阳也被乌云遮盖。 沈丘顿时长舒了一口气，他开口道：“郡主变天了，属下送你回房。” 沈丘这副送瘟神的表情，倒是让顾衡极为无奈。 她回到自己的房里头，静安给她带了一壶茶水。 “郡主最近心事重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嘛？” 紫荆带着极为明显的试探，顾衡顿时无奈道：“都这个时候了……” 话音方才落下，顾衡只觉得船舱一阵摇晃。 他们这次坐了两艘船，一艘大船，一艘小船。小船上装着棺椁，而她们则住在大船上。 这大船非常重，普通的风浪根本不会出现这么大的摇晃，顾衡赶忙到外面看。 她们和被人撞船了。 上一次撞船，还是在上一次…… 顾衡心里头惊疑不定，锦衣卫便将她们转移到了小船上，准备先送到装棺椁的船上。 顾衡和静安坐在一条船上。 撞他们的是一艘货船，满船的货物飘满了整片水域。 静安捞起了一个箱子，里面居然还装着干果…… 就在此时，顾衡却在远处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他身穿白衣，似乎能站在江水上…… 第一百八十七章 沈小姐 能搞得这么神神鬼鬼的定然就是白莲教的人。 顾衡心里头有些慌乱，如今她被锦衣卫的人拘束着，也做不了什么事。 白莲教的人自然等想办法把顾衡给带走。 他们倒是非常擅长做这种事情。 顾衡身边站的是静安，顾衡对着静安说道：“静安，帮我照顾好母亲。” 话音方才落下，水面下面深出一只手将顾衡拽了下去。 静安赶忙伸手去抓顾衡，可哪里能抓得住,顾衡直接掉入水中。 陈氏在另一艘船上，脸色一白也顾不得什么，直接跳下水去，可却被紫荆紧紧抓住了衣衫。 紫荆：“夫人，下面有暗流，您不要冲动啊！” 陈氏被人拉了上来,可顾衡早已不见了踪影,静安吓得花容失色,等到沈丘将船划到附近的时候，水面早已没有任何影子。 只听到沈丘冷笑道：“都给找人！” …… 顾衡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棺材里…… 她顿时有些无奈，这些白莲教的人是不是只有棺材这一种交通工具，每次她被绑架都是藏在棺材里。 之前还有些害怕，可现在居然觉得习惯了。 不一会儿她又觉着困了，便躺在棺材里睡着了。 这一觉居然分外踏实…… 顾衡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轿子里。 她忍不住高声喊道：“来个人。” 令霄从马车外面钻了进来，笑嘻嘻地看着顾衡。 “我来了！” 顾衡开口道：“沈家的小姐抓来了没？” 令霄开口道：“抓来了，你要见她嘛？” 顾衡点头，这令霄便让人驾着马车继续赶路。 顾衡本以为这群人是把人家沈小姐给关到了那个地方，没成想居然还是棺材里。 他们到了苏州城外的一处义庄。 令霄带着他到一处棺材前，然后吩咐人将棺材打开，只见到一个容貌极美的二八少女躺在棺材里。 她睁着一双眼睛，里面满是恐惧，可是张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衡瞧见如此,顿觉无奈。 “快把人放出来，我有些话跟她说。” 令霄一摆手,几个教徒将沈小姐弄了出来，还给她准备了一张椅子。 令霄给沈小姐喂了解药。 沈小姐冷冷地看着顾衡。 “你是谁？” 普通女子遇到这种事情，恐怕早就吓破胆了，可这位倒是分外的镇定，果然不是一般女子可以比拟。 这沈小姐本来是跟着自家父亲游学，同王涧见了一面之后，莫名在街上被人绑了。 宋成荣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家，他的女儿丢了本来是件大事，可由于种种原因，宋成荣将此事压了下去。 不过也派了许多人去找。 而且沈小姐还是江南第一世家沈家的独女，顾衡此举着实有些冒险。 顾衡开口道：“我是顾衡。” 沈小姐眉头一皱，她轻声道：“龄德郡主？你为何要绑我？” 顾衡绕着沈小姐走了一圈，这位沈小姐身形颇高，对比其他江南女子，倒是更显大气明艳。 顾衡开口道：“你同我夫君交往过密，你说我为何绑你？” 沈小姐皱起眉头。 “我和师兄从小青梅竹马，若是有情分，自然早就定下婚约了，郡主误会了，而且我觉着,郡主绑我,一定不会为了王涧。” 顾衡笑了笑。 “王涧可是我的夫君，我不为他，那是为了谁。” 沈小姐皱眉。 “顾家迁坟一事，确实与江南世家有关，可和我沈家无关，还请郡主明察。” 顾衡盯着沈小姐的眼睛。 “那沈小姐告诉我，是谁？” 沈小姐低声说道：“我也不知道。” 顾衡笑了笑。 “沈小姐身为沈家少东家，必然也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派人调查赤虎一事，就发现了，有人在销毁证据，本以为是田家，没想到居然是你们沈家。” 沈小姐脸色突变，她倒是未曾想到，这位郡主本事这么强。 沈小姐开口道：“郡主好歹也是宗氏，居然和邪教的人搅和在一起，若是传出去恐怕……” 顾衡低声说道：“大胤皇室本就与白莲教脱不了干系，而且你说这样的话，就不怕我杀了你。” 沈小姐身子一抖，顾衡方才的杀气倒是真实存在的。 沈小姐：“江南世家在我父亲的磋磨下，已经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郡主位高权重，可我们也不是蝼蚁，能够被您任意揉搓。” 顾衡伸出手摸了摸沈小姐秀美的脸颊。 “沈小姐说的对，所以我需要沈小姐陪我演一场戏。” 沈小姐脸上神色惊骇莫名。 她低声说道：“沈小姐闺名叫什么？” 沈小姐：“沈湘。” 顾衡点了点头，她对着令霄说道：“之前让你准备的药，准备好了吗？” 令霄赶忙从怀中拿出来一瓶药，直接塞入沈湘口中一粒药。 沈湘顿时惊恐莫名，令霄笑道：“漂亮姐姐莫要担心，这药暂时死不了，只是必须每一日服用一粒解药，否则便会……” 沈湘开口道：“便会如何？” 令霄幽幽道：“否则便会容貌尽毁，痛苦而亡。” 沈湘再也顾不上什么大小姐的风范，她直接开口骂道：“你个毒妇，师兄怎么会娶你这样的人！” 顾衡得意地看着沈湘。 “他不仅娶了我，还特别爱我，他在南京受了伤，还拖着伤病来看我，就是怕我被田家人所伤。” 沈湘握紧了拳头。 “你莫要得意，我也不是一个无知少女。” 顾衡笑了笑。 “沈小姐若是个聪明人，那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也好办。” 沈湘再也绷不住了，她冷声说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顾衡：“我不是说了吗，我要你陪我演一场戏。” …… 她们坐上马车，准备走陆路去南京。 为了掩人耳目，并未走大路，而是走乡间小路。 顾衡和沈湘坐在同一辆马车上，外面坐着令霄，沈小姐闭目养神。 顾衡则死死盯着她。 沈湘睁开眼睛有些无奈地说道：“郡主一直看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脸上有花。” 顾衡颇为实诚开口道：“我就是想看看，到底是沈小姐好看，还是我好看。” 第一百八十八章 过山红 此刻车外面的令霄开口道：“我觉得是沈小姐。” 顾衡掀开帘子一脚将令霄踹了下去。 沈湘笑了出来。 顾衡也跟着笑，她开口说道：“沈小姐，王涧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湘顿时一愣。 “你都嫁给我师兄了，为何还要问这种问题？” 顾衡倚在车壁上，她开口道：“我同他成婚，也并非深思熟虑，只是形势所迫。” 沈湘冷声道：“那你不爱我师兄？” 顾衡：“那自然是有几分喜爱的,只是现在也摸不清楚他是什么人。” 沈湘冷哼一声。 “我师兄为人坦荡，待人真诚，喜欢结交好友，而且洞悉世事，虽说年少，但是却极为老成，在男女之事上也极为克制,其他王爵子弟通房小妾一堆,他却是洁身自好，郡主挑夫君的眼光确实不错。” 顾衡开口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你父亲推崇杨圣学问，讲究的是共治，而且推崇商贾，领头做这个的人，若是没有野心，恐怕成不了事，若是有野心，怎么甘心推一女子于高位，他自己做皇帝不是更好？” 沈湘顿时睁大了眼睛，她倒是没曾想顾衡会问这个。 沈湘轻咳道：“你们成亲便是为了实行杨圣之学？” 顾衡看向沈湘。 “你们江南世家不是也有此想法？” 沈湘深吸一口气。 “我们只想要做生意，到未曾想那么远，可父亲他，罢了，你若真问我,我只怕是答不出。” 顾衡看向沈湘，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你们沈家的生意做到了何处？” 沈湘颇为自傲道：“如今我母亲已经将大胤诸省的商道都打通了，便是西北之地，也有我沈家的商驿。” 顾衡笑道：“那可真是厉害，但是天下又不止大胤一个地方。” 沈湘不服气。 “蒙国，西戎也是有的。” 顾衡继续说道：“那海外呢，据我所知，海外诸国足足有亿兆之民，而且有的地方盛产黄金，有的地方盛产香料，贸易便是互通有无，只在大胤做生意，只不过是走了前人的路而已。” 沈湘睁大了眼睛。 “外面当真有那么多国家？” 顾衡开口道：“沈家这么有钱，肯定有商船，派人去海外看看不就行了？” 沈湘开口道：“可大胤有海禁……” 顾衡笑道：“你们都准备密谋造反了，还会怕海禁？” 沈湘不在说话。 她思索了片刻。 “我之前还不理解师兄为何会娶你，如今看来，如果师兄真的有称王之心，恐怕娶你才是对的。” 顾衡看着自己的手心。 “若他真想称王，那便是骗我。” 沈湘不再说话。 他们路过了一处河水,沈湘想要下去洗洗脸，顾衡便陪着她到了河边。 沈湘蹲下来洗了洗手，她对着顾衡说道：“郡主,这水倒很是清凉。” 顾衡也走了过去，沈湘趁机将顾衡推入水中，顾衡自然知道她要作怪，便拉着她的手不放。 两人一起掉入水中。 顾衡的水性极好，直接将人给捞了上来。 只听到顾衡说道：“我可是江南水乡长大的女子，怎么可能会被淹死？倒是沈小姐不会水。” 沈湘脸色难堪。 “算你厉害。” 顾衡去换了件衣服，重新坐上马车，沈湘一路上闭目养神，倒也不怎么说话。 可顾衡却闻到了一股子奇怪的味道，香香的，好似从沈湘身上传出。 顾衡顿时一愣。 她赶忙说道：“小心戒备着些！” 沈湘冷笑道：“没用的，我身上的香味，全身遇水便会显现，到时候定然会有人来救我，郡主若是不想惹上麻烦，便赶紧放我走。” 顾衡笑道：“放你走？那倒不如杀了你，把你这张脸皮给剥下来，找个人冒充你，也是能做到的。” 外面的令霄赶忙说道：“我就有这门手艺。” 顾衡笑了笑。 “那就等沈小姐的救兵来之前处理干净。” 此刻天已经黑了，不知道从何处钻出来几个白莲教教徒，令霄将沈小姐拽了出来。 令霄从背后拿出来一把乌黑的刀。 “漂亮姐姐，这取人皮面具必须得活着取，要不然人戴上去，就动不了了，你忍着点。” 沈湘顿时吓得精神尖叫。 令霄听得耳朵疼，他点了沈湘的穴道，沈湘顿时动弹不得。 沈湘大喊道：“郡主，我错了，你放了我！” 令霄放下手，顾衡走出来，笑着对沈湘说道：“我也是被逼无奈，我姐姐是皇后，可她只生了一个女儿，找你们也是无可奈何，咱们本来就是合作对象，不要总是喊打喊杀，你说是不是啊？” 沈湘哭着点头。 令霄从怀里拿出来一个瓶子，他笑着说道：“漂亮姐姐，该吃药了。” 沈湘拿了一颗药，吃了进去。 沈湘又回到了马车，她对着顾衡说道：“郡主，肯定会有人来救我的，到时候我给你好多好多钱，帮你把田家人抓来，你放了我，可以嘛？” 顾衡看着沈湘。 “不可以，我若是想找田家麻烦，直接让锦衣卫动手即可，何必找上你？” 沈湘满头大汗，她着实搞不懂这位到底想做什么。 “可可可，我只是个女子，你抓了我又能做什么呢？” 顾衡有些不耐烦了。 “我不是说了，我要你陪我演一场戏。” 话音方才落下，几道箭矢袭来。 隐藏在暗处的白莲教徒现身保护，令霄更是直接拔掉一支箭刺向黑暗。 一个人发出尖叫，只见到一百多人出现在此地，为首的是一个俊秀的少年郎，后面则跟着一个三四十岁的半老徐娘。 令霄对着马车内的顾衡说道：“圣母，你夫君来了。” 顾衡带着沈湘下了马车，瞧见了坐在马上的王涧。 以及一位故人。 那位故人便是被顾衡带着人抄了家的过山红，过山红瞧见顾衡。 顿时怒向胆边生。 “居然是你！今日你别想活着离开此地。” 顾衡冷笑道：“令霄，这个女人，你打的过嘛？” 令霄脸色一阵尴尬。 “五五开，他们人有些多，圣尊又不在，这下可难办了。” 顾衡又看向王涧。 方才他可是一直不说话。 “王涧，你不是说，你要回南京嘛？” 第一百八十九章 周旋 王涧看着顾衡，他的气势也未曾弱上半分，只听到他说。 我此时便是在回南京的路上。 顾衡看向过山红，这女子看着她的目光，那当真是恨不能直接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顾衡可是带着人灭了过山红的山寨。 过山红自然是认得令霄的，她冷冷说道：“白莲教什么时候和她扯上关系了？” 令霄虽然喜欢漂亮姐姐，可对这种极其凶悍的女人,却没有多少好感。 他开口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跟圣母这么说话。” 顾衡才想起来，自己也是有神位地。 两拨人对峙着。 王涧深吸了一口气，他低声说道：“郡主想做什么？” 之前还浓情蜜意的告别，如今便要兵戎相见了，倒不知两人是演戏还是真心相爱。 顾衡拉着沈湘的手,低声说道：“我只是想让沈小姐陪我演一场戏而已。” 王涧思索片刻，他看了看顾衡紧紧拽着沈湘的手。 “好,我相信你，但是我必须得跟你一起，我需要保证湘儿的安全。” 顾衡听到王涧这般说话，顿时脸上笑颜如花。 “一言为定。” 王涧下了马，正准备向前，可过山红却直接翻身下马反手抽出背上的刀朝着顾衡袭来。 顾衡一直都在注意着过山红的动静，她举起早就准备好的火铳朝着过山红的面门射去。 这火铳威力巨大，过山红躲闪不及，直接被顾衡打中了脸，过山红脸上瞬间血肉模糊。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不依不饶朝着顾衡砍去，顾衡也是躲闪不及。 好在王涧一刀将过山红击退。 此时过山红面上满是鲜血，一条胳膊还被砍断了，当真是好不凄惨。 沈湘大喊道：“住手，放了她，我听你的话就是。” 顾衡本来也没想过要杀了过山红。 她开口道：“敢问沈小姐，你和她为何认识？她可是朝廷缉拿的要犯。” 沈湘冷声说道：“郡主此时还跟白莲教相关呢，哪里有资格说我，总之还请郡主和世子放了她,你们夫妻二人是一条心，我算是知道了。” 这沈湘说话的声音怨气十足。 王涧脸色有些复杂，他低声说道：“师妹，有些事情我会跟你解释的。” 到了如今这场面，确实有些不好收拾，不过王涧大抵还算识大体。 顾衡笑了笑对着令霄说道：“你放了她，过几日我给你也配一把这样的火铳，到时候就没有人能打得过你了。” 令霄听到这话顿时十分高兴，他放下手里的冷刃，对着过山红说道：“走。” 过山红恶狠狠地看着顾衡，她开口说道：“顾衡，你躲得过我，却躲不过赤虎，他可比我年轻，有的是时间同你耗下去，终有一日，你会为了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听到这些话,顾衡怒极反笑。 她看着过山红。 “那我告诉你，我已经无所谓了,报复什么的,以后再说，但是现在我必须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完成。” 如果是以前的顾衡是随波逐流，被迫杀人放火，现在她已经开始破罐子破摔了。 王涧看着顾衡的表情，似是心疼，似是其他。 过山红被她的手下带走。 沈湘绝望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王涧似乎相同顾衡说什么，顾衡疲倦地摆了摆手。 “我有些累了，世子自便。” 沈湘看到王涧如此，顿时冷笑道：“师兄如此讨好她，可她似乎也并不领情啊。” 王涧无奈一笑。 “师妹若早知如此，当初何必放任田家如此？” 沈湘脸色一阵惨白，她开口道：“师兄你都知道了？” 王涧无奈叹气：“虽然证据已经销毁了，可郡主应当已经猜到了。” 沈湘之前对顾衡不屑一顾，可此番交手却发现，这女人丧心病狂之极。 沈湘：“那师兄，她会不会利用完我把我给杀了呀？” 王涧听完这话顿时笑了。 “不会。” 沈湘听到这话，顿时不信。 “师兄你就是被她迷昏了头，她对你分明也是不信任，还很忌惮你，你为何会喜欢这样的女子？” 沈湘和王涧关系十分亲厚，虽然方才有些生气，可此刻气已经消了一点了，毕竟王涧的选择确实是最保险的。 “如果你见过以前的她，就会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人了。” 顾衡一个人躲在马车里。 虽然她没有杀掉过山红，可她却实实在在地将一个女人的脸给打坏了。 就在那一刻，顾衡仿佛想起了被她命令杀死在顾家坟地前的那十几个宫人。 虽说都是最为下贱的内侍，还是长相声音有所残缺地，可这些人确实是顾衡下命令杀死的。 此刻的她和狗皇帝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她能毫无负担地杀了皇帝和太后，那其他人也有百分之一百的理由杀了她。 顾衡蜷缩在马车里，感觉自己的心揪成一团，也感觉在这黑暗的世界里，好似就她一个人。 沈湘听完王涧所讲，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说来，郡主倒也挺倒霉的，她有这样的兄姐倒霉，有这样的姐夫倒霉，有这样的夫君，更倒霉……” 王涧有些无奈。 他同沈湘说完之后，便走到马车内，瞧见顾衡缩成一团正在睡觉。 看起来倒有几分可怜兮兮。 王涧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没睡着，方才是不是害怕了？” 顾衡睁开眼睛。 她正要开口说话，外头突然响起了一阵惊雷。 “下雨了。” 沈湘从外面钻进了马车里面。 这马车坐三个人绰绰有余，可方才王涧明显是相对顾衡说些什么，可沈湘坐进来了。 气氛便有些奇怪了。 沈湘对顾衡怨气颇深，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一只手抱住王涧的胳膊，带着非常假的哭腔。 “师兄，我好害怕啊，你都不知道，这些白莲教的人，将我装到棺材里，然后郡主还威胁，要把我地脸皮给搁下来，做人皮面具。” 沈湘一副挑事儿精的模样。 她隐隐猜到顾衡应该是和王涧达成了某个协议，所以她才敢这么放肆。 顾衡打了一个哈欠，她开口说道：“再多嘴我就把你毒哑了。” 第一百九十章 人心 沈湘瞬间呆住了。 为甚跟她想的不一样…… 顾衡为什么比之前更凶了，沈湘忍不住看向王涧，王涧摇了摇头。 “师妹，你要不然去另外一辆马车？” 沈湘麻溜从马车上下来，到了另外一辆马车。 令霄全程看着她，那表情倒像是要把她吃掉一般。 王涧对着顾衡说道：“郡主，你绑了湘儿,到底想做什么？难道真的是因为吃我的醋？” 本来极为严肃的场合，王涧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顾衡顿时笑了出来。 “自然也是有几分地，不过主要是我需要借助沈湘的名头，在南京行事。” 王涧眉头微微皱起。 “郡主这是何意？” 顾衡开口说道：“若是我以自己的身份到南京，只要一查胡家贵子，那胡家贵子的身份一旦泄露，恐怕他的命，必然不保。” 王涧依旧有些不解。 “既然如此,为何不同沈丘一起进南京城找人，以锦衣卫的能力，能护不住一个人？” 顾衡笑道：“可若是锦衣卫插手了，恐怕你们江南世家就不是出点钱能解决的了，到时候世家势态疲弱，顾长风必然会强行推行士绅一体纳粮。” 王涧听到这里之后，顿时眼中闪出些许光芒。 “所以郡主也是想给江南世家一个机会。” 顾衡摇了摇头。 “不是机会，是人情，我觉得士绅一体纳粮是件好事，可现在做不得，须得等你们这些江南世家发现做生意比种田挣钱，这件事情才能办成。” 王涧开口道：“郡主指的是出海贸易？” 顾衡笑了笑。 “言尽于此，计谋不周之处，还请世子包涵。” 王涧伸出手拉住顾衡的手，两人似乎隔得很近，但又隔得很远。 “阿衡，我总觉得你在勉强自己，其实你并不擅长这种事情，我能看的出来。” 顾衡叹了一口气。 “这世间本来就不是非黑即白的,我只希望世子能坚守本心，说到做到。” 王涧顿时一愣，他抬头看向顾衡。 “我叫你阿衡，你却叫我世子？” 顾衡顿时一愣。 “这有何不同？” 王涧低声说道：“我以为我们比之前更亲密了。” 顾衡笑了笑。 “我们本就是最亲密的人，世子何必纠结这种东西。” 王涧笑道：“郡主说的是。” 顾衡想到两人前两日还在恩爱缠绵，可如今好似又闹了别扭。 便忽然觉得夫妻相处成他们这样，也真是世间少有。 顾衡开口说道：“其实我知道你一直都在跟着我，你心里头知道我想做什么，可却对我不放心，所以一直跟着。” 王涧顿时一愣，他脸上露出一丝犹豫，最终还是开口道：“郡主是如何知道的？” 顾衡对着王涧说道：“你走的时候，我派人跟踪你，却被你甩掉了，我就知道你肯定要背着我做什么，后来我就让令霄好生留意，你们虽然伪装的很自然,但是还是被我们发现了。” 顾衡说的是你们和我们。 王涧一言不发。 顾衡继续说道：“世子,咱们多点政治互信，内斗太费力气了。” 王涧忽然笑了笑。 “郡主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做事滴水不漏，以后一定是那个陪我走到最后的人。” 直到此刻，顾衡方才瞥见王涧其人伪装下的一点点内心。 顾衡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世子，若是此次胡家贵子一事，可能会要了你师妹的命，该如何？” 王涧似乎早有预感顾衡会这般问。 王涧低声开口道：“我会为师妹报仇。” 顾衡听到王涧这席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她继续问道：“那如果必须要我死，该如何？” 王涧抓紧了顾衡的手。 “我不会让你死。” 顾衡瞧见王涧这副模样，她倒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了不嫁给狗皇帝，而选择嫁给他，到底是不是一个足够明智的选择。 王涧将顾衡拥入怀中。 他轻声说道：“我很喜欢咱们在京师的相处模式，可自从出了京师，咱们就开始互相猜忌，我觉得不开心。” 王涧的手在顾衡的腰上乱动。 外面下着大雨，马车在往前走着，倒是颇有几分意境在里面。 顾衡伸手摸着王涧俊秀的脸庞。 “走肾不走心，确实挺好。” 王涧掀开帘子，乌云已经将太阳盖得严严实实地。 “人心如同太阳一般，不可直视。” 王涧倒是难得说出来这么真心的一句话。 顾衡幽幽叹了一口气。 “倒是忘了，圣尊大抵能拖住沈丘三日，所以咱们须得在三日内，将该要的钱要来，然后把账本销毁了。” 王涧点了点头。 这已经是他们能想出来的最端水的方法了。 顾衡躺在王涧怀里头，逐渐睡了过去。 王涧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低声问道：“既然郡主都想好了，为何会把李卫留在南京，他可是胡家人。” 顾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低声说道：“唉，倒是百密一疏，到时候你派人杀了他。” 顾衡说出来这些话的时候，倒是颇为轻描淡写。 王涧微微一愣，他捧着顾衡的脸，似乎要透过她的眼睛看穿人心。 王涧幽幽道：“郡主变了，变得无情之极。” 顾衡轻轻一咳。 “还不是跟你学的？” 王涧不置可否。 他将顾衡拥入怀中，轻声说道：“方才郡主说的走肾不走心，倒真是至理名言。” 说完这句话，王涧便再也不说话了。 不一会儿，顾衡便听到了王涧的呼吸声。 此刻顾衡方才长舒了一口气，倒是把人给忽悠过去了。 王涧在身边，有些事情便需要做的更隐秘些。 可到底是思考了许久，顾衡居然也困了。 就这样，她在王涧的怀里头睡着了。 她似乎梦到了自己和王涧决定成婚的那一日，当时她瞧着王涧的眼睛，觉得这人应当是个好人。 她又梦到他们在义庄里，那时下着大雨，她同王涧讲了大道理，王涧很郑重地说他觉得顾衡说的对。 那时候的他们好像同此时完全不同。 顾衡睁开了眼睛，发现王涧正睁着眼请瞧着自己。 顾衡笑了笑。 “世子是不是又在谋划着什么？++” 第一百九十一章 入南京 他们到了一处驿站。 外头还下着雨，顾衡便下了马车，王涧打伞在顾衡身后走着，两人不过隔了几步的距离。 可王涧却不肯将自己的伞分给顾衡一半。 顾衡到驿站的时候，头发已经全湿了。 沈湘瞧见顾衡如此，顿时笑道：“郡主这是生气了？” 驿站里人并不多，但是也有几个远游他乡的散客。 顾衡容貌出众,面色冷峻，乌发和肩头上满是水痕，直直站在原地，身后跟着一位身着黑衣的清隽少年。 倒像是哪家的公子小姐出门闹了别扭。 顾衡转身瞧向沈湘，她擦了擦自己额头的雨水，不急不缓道：“我没有生气，倒是沈小姐,不要生你师兄的气,他也是为了你好。” 沈湘听完这话，顿觉自己被反将了一军，面上无光，却也只能闷头吃亏。 站在柜台里面的店家，十分殷勤地走了出来，朝着顾衡等人鞠了一躬，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几位客官，要几间上房啊？” 顾衡开口道：“三间。” 店家赶忙点头：“好嘞，钱三，赶紧去几位收拾好上房。” 顾衡几人跟着小二上了楼，顾衡选了一间房，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王涧想要进去，可却被令霄拦下了。 令霄看着王涧，眼神中带着几分打量，他开口说道：“三间房，一人一间。” 王涧眯起眼睛，冷声说道：“你不住？” 令霄双手抱着胳膊，笑道：“我当然是贴身保护圣母了。” 王涧一拳捶到了令霄的胸口,令霄往后退了两步,他摆手说道：“你生我的气做什么，反正圣母此刻不想见你。” 王涧透过门窗瞧见进屋的顾衡，心里头千般不悦，他开口道：“那你便好好在外面护着她，若是敢进门，我便杀了你。” 令霄听到这话，顿时寒毛竖起，他撇嘴道：“你这人怎么这般可怕。” 沈湘从王涧身边走过，她笑着说道：“师兄倒真是，你若是真舍不得妻子，便不要留有余地，这般既不想伤了我，也不想让妻子为难，当真是让人看着厌烦。” 沈湘从王涧身边路过，她瞧见自家兄长双手微颤，想必此刻心里是不太好受的。 王涧微微叹了一口气。 “师妹说的对。” 一路上两人都不曾多言，到了南京城外。 顾衡换上丫鬟的衣裳，随着沈湘进城。 南京城初夏时节,街上到处都是身穿轻薄衣衫的女子，微风吹来,倒如同四处飞舞的蝴蝶一般。 美丽非凡。 沈湘身着绫罗绸缎，坐在软轿上，身边跟着几个丫鬟。 令霄跟在顾衡身边，也穿着丫鬟的衣裳，可他这男儿身穿起来，竟然比顾衡还要清秀几分。 他们二人虽然都做了易容，可亲近的人还是能看出来，毕竟这世上哪有易容术，便是令霄说的人皮面具，也是骗沈湘的。 沈湘一直朝令霄这边看来，令霄顿时冷下脸。 “若是在多看，我便把你的眼珠子给挖下来。” 沈湘听到这话拿着团扇捂着嘴巴开始笑。 令霄颇为郁闷，沈家在南京有许多别院，沈湘此次来南京，自然是为了同自己的父亲宋成荣会和。 这位在南京开坛讲学，如今风头正盛。 据说连京城的许多文人雅士都来到了南京，如今京师关于士绅一体纳粮的事情，已经吵了一个月。 每次朝会都有人被拉出去打板子。 许多江南派系的官员也被贬谪了不少，宋成荣乃是江南文坛宗师，又娶了江南第一世家沈家的嫡女，此刻他在南京讲学，昭然若揭。 他们这一行人到了宋成荣落榻的文山书院，一下轿子，文山书院便出来一位文质彬彬的青年。 他瞧见沈湘之后，顿时笑道：“小妹你终于来了，父亲等了你许久，听说你在路上遭遇了不测？” 这人是宋成荣的长子宋玺，考中了进士却不入朝为官，表面上一心研究学问，可实际上却在江南培植了许多势力。 沈湘走下来抱住宋玺的胳膊。 “那个龄德郡主，知道了咱们做的事情，便让人把我给绑了，还打我，好在我及时求救，过山红才救了我。” 宋玺点了点头。 “过山红？那可是有名的山贼，你何时又收了她做门客？” 沈湘低声道：“哥哥就不要问这些了，自然是家中生意的缘故。” 宋玺听到沈湘的话，便揽着沈湘的胳膊进了宅子。 他们家，沈湘管的是生意，入的是商海，而宋成荣宋玺父子俩则干干净净，一点都不沾染。 这是早就立好的规矩。 沈湘开口道：“哥哥，父亲在书院嘛？” 宋玺道：“父亲同几位先生去秦淮街听戏了，沈延年来了南京，还写了新戏。” 沈湘眼睛一亮，她开口道：“真的吗，那我去瞧瞧，我还未曾见过沈延年呢。” 宋玺无奈道：“你这刚从虎口脱险，便要出去玩乐？” 沈湘抱着胳膊说道：“及时行乐嘛，我先带着丫鬟去换身衣服去。” 顾衡和令霄从宋玺跟前走过。 这沈湘带了足足十几个丫鬟，倒也不至于特别显眼，可宋玺却依旧在顾衡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宋玺开口道：“妹妹新入了一批丫鬟，姿色倒是不错啊？” 沈湘笑道：“哥哥若是喜欢，那我也不能给你，这里面有我尤其喜欢的丫鬟。” 宋玺疑惑道：“那个？让我瞧瞧？” 沈湘看着顾衡，她轻声说道：“翠翠，出来让我哥哥瞧瞧。” 顾衡从丫鬟堆里出来，宋玺笑道：“确实不错。” 沈湘拉着顾衡的手，笑着说道：“那是我的眼光。” 等几人到了屋子里换衣服，令霄不动声色地从怀里拿出来一瓶药。 “圣母，我总觉得她想坑我们，要不然直接杀了。” 顾衡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你想去见沈延年，你分明知道沈延年认识我，你想做什么？” 顾衡眼底全是冷意，沈湘轻咳一声，她往后退了几步。 虽说这里都是他们沈家人。 可令霄这个人恐怖的狠，她亲眼瞧见他将一个人杀了，那个人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沈湘开口道：“我这是怕我哥哥怀疑，我的性格想来如此，说一出是一出，要不然我突然带了这么多生人，哥哥肯定会怀疑地。”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 “我现在只有一个目的，找到那个所谓的胡家贵子，若是找不到，我便也顾不得什么夫妻情分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春喜班 在入南京城之前，顾衡和王涧分道扬镳，毕竟明面上，王涧应该在南京养伤，闭门不出才是。 毕竟此刻他身份尴尬。 他走之时，沈湘害怕，拉着他让他救她。 王涧却说顾衡看在夫妻情分上,会考虑清楚的。 可此刻顾衡却说不顾及夫妻情分，沈湘有些上火。 “你信不信我此刻便去告诉我哥哥，让他杀了你！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顾衡冷笑一声，看向令霄。 “令霄，若是我死了，便让白莲教将沈家和宋家的人全杀了,为我陪葬。” 令霄一本正经道：“便是圣母不说，白莲教的人也会这么做,就算是我也死了，圣尊也会带着三百护法将沈家宋家灭门。” 令霄倒是说的一点都不寒颤。 他还特意给沈湘补充了细节。 “我们白莲教出手，那便是在夜半时分，让你们在睡梦里头归西。” 沈湘说的浑身直冒冷汗。 “你们，你们也太可怕了，可我已经说了，那便非去不可了，要不然我大哥会怀疑。” 顾衡冷哼一声。 “小姐，快更衣。” 沈家的大小姐，浑身只有一个字，那边是富贵，一出门便是呼奴携婢。 她换了一身蜀锦金丝长裙，头上戴了整套鎏金红珊瑚头面，倒像是直接把有钱写到了脑门上。 秦淮街除却青楼楚馆，便是戏园子最多。 今年突然火起来的一个戏园子，春喜班倒是极为火爆。 便是从他们那里唱出来几出名戏，当年名噪一时的花木兰也是他们家的戏。 南京城繁华，便是坐轿子的人也是极多的。 所以路上极为拥挤,沈湘坐在轿子上倒是极为享受,可顾衡却是在大太阳底下被暴晒。 而且他们还遇上了熟人。 只见到另外一顶轿子也被挤在此处，那轿子的主人掀开帘子，瞧见了沈湘。 自然也瞧见了顾衡。 坐在轿子上的人正是王涧，他也要去春喜班。 今日这春喜班倒真是群英荟萃。 王涧对着沈湘说道：“师妹？你怎么在这里？” 沈湘倒是极为配合，她对着王涧说道：“我去春喜班看戏，师兄身子好些了吗？” 王涧笑着说道：“已经大好了，今日听闻有些热闹可以看，便出门了。” 沈湘笑了笑，两人便不再说话。 这路面拥堵不堪，顾衡在路上走着，虽说有些难受，可到底是穷苦人家出身，倒也不觉得什么。 可王涧的目光却一直看着顾衡，倒让顾衡有些无奈。 到了这春喜班，恨不能到处都是熟人。 她若是不露馅，那可就难了。 走了一个时辰，方才到了春喜班。 此刻的春喜班和去年已经大不相同，院子足足比去年大上两倍，倒是分外的排场。 而且大门也重新修了一个。 顾衡等人从小门进去，沈湘王涧这样的主子从正门进。 顾衡低着头,怕遇到了什么熟人。 好在这春喜班早就今时不同往日，进了许多新人，顾衡倒是没有见到梁红玉和梁兰生。 几人到了新修的戏台子。 新修的戏台子极为排场，那戏台足足能站几十个人，而且四周还建了许多房子，在二楼也能听戏。 如今戏还未开场，台下已经坐了许多人了。 坐在青龙位的乃是一位老者，看着周身气派，便应当是宋成荣了。 沈湘一进来，宋成荣便瞧见了她，只见沈湘朝着宋成荣款款而来，她笑道：“爹，女儿赶来了。” 宋成荣笑着说道：“好，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先做好，今日可是有延年先生的新戏。” 顾衡低着头，站在角落里，倒是没有人注意。 也不知道今日有没有梁兰生的戏。 顾衡没有跟任何人说自己从何处得来这块玉佩，锦衣卫就算查了她这一路遇到的所有的人，便也不可能找出来梁兰生。 且知道这块玉佩跟春喜班相关的，便只有端王。 可如今来看，端王似乎走漏了风声。 顾衡偷偷对令霄说道：“待到戏开场，你……” 就在此时，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只见到一身白衣的沈延年款款而来。 他脸上带着些许笑意。 “大家都知道，沈某喜欢戏，还经常写戏，不过这出新戏并非在下所作，乃是龄德郡主的遗作。” 顾衡听到这句话手一抖。 沈延年继续说道：“龄德郡主在江中殒命，静安公主和其母整理其遗物，找到了这一出戏。” 台上众人议论纷纷，当然大部分人都在看王涧。 少年丧妻，自是何种风景，有情深者，甚至会疯癫。 令霄虽然给顾衡稍作易容，可这世上除却整容，大抵没有让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方法。 顾衡低着头。 她着实不知道静安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王涧神色似是惊讶，又似是悲哀，他喃喃自语道：“怎么如此……” 沈湘嘴角抽搐，她倒是不知道自家师兄演技如此了得，自己老婆分明就在跟前，就要演出来一副丧妻的模样。 台上的沈延年微微叹气。 “王将军节哀，且看看郡主最后留下了怎样一出绝唱。” 顾衡眼皮子抽抽。 沈延年话音方才落下，一个小旦入场，演的是一个小姑娘被公人欺负，家中老母重病。 这不就是她和陈氏入京那一段嘛？ 难不成他们要把她的经历演出来，这是什么操作？？ 不过此刻顾衡也管不了那么多，她偷偷转身离去，她得去找梁兰生。 顾衡低头朝后院走去。 她手里头握着梁兰生给的玉佩。 春喜班前院变了许多，可后院却没有多少变化。 一个小戏童拦在顾衡身前，他开口道：“你是谁，谁让你来我们春喜班的。” 顾衡轻咳一声。 “我家小姐仰慕红玉先生，所以让我前来拜见。” 小戏童冷哼一声。 “我们家班主今日要唱大戏，你可来错地方了。” 顾衡继续说道：“那兰生先生呢？” 小戏童开口道：“兰生先生生病了，你到底是谁？” 顾衡长舒了一口气。 她偷偷在小戏童耳边说道：“其实是因为我家小姐与兰生先生有约，上个月我家小姐曾与先生说过几句话，如今茶饭不思，还请行个方便。” 小戏童笑道：“原来如此。” 第一百九十三章 乱局 这小童笑的让顾衡有些不知所措，倒不知道他理解了没有。 小童往院子深处走，他开口道：“姑娘请。” 顾衡跟着小童到了一处院落，她进了门之后，小童便将门给关上了。 顾衡走入屋内，瞧见穿着一袭青衫的梁兰生。 两人已经一年未见了，顾衡还乔装打扮了一番,可梁兰生却依旧一眼便认出来了顾衡。 梁兰生低声说道：“阿衡，好久不见。” 顾衡赶忙将门关上，她轻声说道：“去年春天，你给我的玉佩，你可让其他人看过了？” 梁兰生轻咳一声。 “阿衡问这个做什么？”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她从怀里拿出来那个玉佩，她低声说道：“近来南京城来了不少人，都是为了这个东西。” 梁兰生听得云里雾里。 顾衡试探道：“兰生先生知道胡阁老嘛？” 梁兰生顿时一愣,他眼睛里闪出一丝疑惑，似乎一点都不知道。 顾衡还要说话，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只听到一个童子的声音传来。 那童子说道：“先生该您上台了。” 顾衡顿时一愣，她开口道：“你还有戏要唱？” 梁兰生轻声说道：“是龄德郡主的遗作，听说龄德郡主不过十六，这么年轻便死了，当真是可怜。” 顾衡听到这话，竟然觉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倒是想问问静安，自己如何死了，分明同她交代过一些事情的，为何会变成这样。 梁兰生对着小童说道：“进来。” 那小童走了进来，帮着梁兰生换起了衣服。 梁兰生对着顾衡问道：“你如今在哪里讨生活，找到哥哥和姐姐了嘛？” 顾衡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我如今在沈家当丫鬟，哥哥和姐姐自然是找到了。” 梁兰生听到顾衡在给人家做奴仆，顿时有些心疼。 “你这般机灵聪慧，只做一个丫鬟当真是可惜了,要不然我帮你赎身，你到戏班子里来帮我。” 顾衡顿时一愣，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她点头。 “若是这样，那就太谢谢你了。” 梁兰生笑了笑。 “当年我和师姐就想把你留在戏班子里，可你要去找家人，还得罪了大人物，所以……” 梁兰生又想起了什么似的。 “那辅国公府的人，有再难为你嘛？” 顾衡眼皮子一跳，当初王涧他们可是没有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的，梁兰生却直接说了辅国公府？ 顾衡轻咳一声。 “没有，兰生先生你去唱戏，我在这里等你行吗。” 梁兰生换好衣服跟着那小童去了前院，顾衡心里头装满了疑惑，却找不到人问。 可此刻回戏院少不得多少修罗场。 顾衡只好在梁兰生的屋子里等着。 她也不敢睡，也不敢出去乱跑，就这样坐在屋子里胡思乱想。 顾衡离开戏院，这静安和陈氏便来了。 陈氏瞧见王涧，顿时脸上露出些许愤恨之色,她走到王涧身边，对着王涧说道：“世子爷倒是挺好的雅趣，自己夫人没了,倒是有心情看戏。” 王涧脸上一阵为难，他最清楚顾衡此时没死，可却不能表现出来，只得开口说道：“母亲节哀。” 陈氏一把将王涧的手甩开。 “节哀什么节哀，我闺女不可能死的，我总觉得她肯定是在搞什么幺蛾子，她这个人心眼子最多了，不可能这么容易死的。” 静安点了点头，她对着王涧说道：“对啊世子，你知道阿衡现在在哪里嘛，我们很担心他。” 王涧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附和点头。 他们几人在台下说话，台上的戏已经重新开场了，今天这一场乃是重头戏。 若是王涧猜的不错，这位演的是他的角色。 讲的是国公家的两个少爷为难上京寻亲的小娘子，这个剧情是如此的熟悉，饶是王涧也忍不住擦了擦额头。 他倒是不明白，沈延年或者说是沈延年背后的人到底要做什么。 与此同时，顾衡在梁兰生屋子里等得抓心挠肝。 一个人突然闯了进来，他摘掉自己的面罩，顾衡看到这人的脸，顿时愣住了。 “李卫？你怎么在这里？” 李卫一把将顾衡拉起来，他厉声说道：“快走！沈丘的人马上就过来了。” 顾衡此刻就如同一个逃犯一般，事情还没搞清楚，就被李卫给带走了。 可等他们翻了墙，墙根处就是沈丘。 沈丘似笑非笑地看着顾衡，他低声说道：“郡主，好久不见啊。” 顾衡眉头皱起，艰难地从李卫怀里头钻出来，她整理了一下衣衫。 “按照沈大人的说法，龄德县主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沈府的丫鬟而已。” 沈丘凑近顾衡，他轻轻在顾衡耳边说道：“郡主可知道，若是这次胡家贵子的案子办不成，那京师可是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了，而且京师的这场党争，也是为了给你在南京的这场戏打掩护，你若是有什么私心，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沈丘用的是我，看来他是真的有些生气。 估计狗皇帝给他下了死命令，顾衡赶忙安抚道：“沈大人不要着急，我现在已经找到了线索，就在沈家沈湘身上，所以我才伪装留在她身边伺机而动，就是为了找到胡家贵子的线索。” 沈丘听完显然不是很相信，他半信半疑，似乎还留了个心眼。 “郡主的意思是，沈家已经提前找到了胡家贵子的线索？” 顾衡拍手。 “我的那块玉佩，是一个小偷从贵人身上偷得，我千辛万苦找到了那小偷，小偷说他是从沈家小姐身上偷来的，所以我就一路伪装到了沈府。” 沈丘听完之后，更加不信。 “那郡主是被谁从船上拉下去的。” 顾衡叹了一口气，脸上带着不堪回首的表情。 “是白莲教的人，沈大人应当也清楚，我有个黑莲圣母的称号，那群人便整天想要拉我去做教主夫人，我也很无奈，幸好我找了个机会跑了出去，而且恰好遇到了沈小姐，她见我可怜便收留了我。” 饶是沈丘也不得不发出一句感慨。 “郡主当真是写戏的一把好手，说谎都跟编故事一样。” 第一百九十四章 盟友 顾衡一本正经道：“你不信可以去问沈小姐，她就在堂前。” 沈丘自然不会去问，他拍了拍顾衡的肩膀。 “皇上的原话是，若是郡主能从这些江南世家多弄些钱来，他就多几分把握能在今秋与蒙国的战争中获胜。” 顾衡觉得肩膀有些痛，这家伙力气倒是很大，她瞪了一眼沈丘。 “我知道了,一个个都把我当驴使唤了。” 沈丘同顾衡说了这些话，却没有落下李卫，他看向自己的下属，幽幽说道：“李百户，我知道你报仇心切，可有句话说的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这李卫也不是个好拿捏的,他皮笑肉不笑道：“属下得到的命令是保护郡主,属下清楚的。” 沈丘冷笑,那副样子倒是像是要把李卫给砍了一般。 顾衡拉着李卫准备回去，可却被沈丘拦住了去路。 “郡主，你方才去春喜班内院找谁？” 顾衡咽了咽口水，脑子飞快运转，而后说道：“唉，沈家小姐喜欢那春喜班里的一个戏子，我去找人，可那戏子不在春喜班了，我正着急怎么回去交差了。” 虽说梁兰生有些不对劲，可顾衡还是不能把他给供出来，免得到最后别沈丘给抢了先。 她还想着用此事卖江南世家一个人情。 顺便和王涧做个交易。 沈丘显然不信。 沈丘冷笑道：“这春喜班里的所有男戏子，我都带走，全都拷问一番，我便不信找不出那个人。” 沈丘显然对顾衡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这人倒是异常难缠，顾衡此刻和沈丘焦灼万分，好在沈湘倒是有些良心。 沈湘带着自己的丫鬟来到了此处，她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沈丘。 “沈副指挥使,您为何跟我的丫鬟过不去？难不成是我沈家做了什么坏事不成？” 沈丘微微皱起眉头。 沈湘继续说道：“您好歹也是我的本家，给我个面子，这小丫头不会说话，我带回去修理即可。” 沈丘冷声说道：“此女跟一件命案有关联，还请沈家小姐行个方便。” 沈湘顿时一愣。 “你这小丫鬟居然牵扯上了命案，那我可不能在留你了，沈大人你赶快把她抓起来了，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莫要牵连到我们沈家身上。” 沈湘说完便要走。 就在此时，王涧也从戏院里出来，他瞧见被沈丘抓住的顾衡，顿时一愣。 顾衡瞧见王涧这副模样，忍不住吐槽他演技太差。 沈湘瞧见王涧瞧见顾衡的模样，顿时目光流转，她笑嘻嘻地说道：“师兄，你和这个女子认识？” 王涧赶忙说道：“不认识，师妹莫要误会。” 此刻的沈丘看了看王涧，又看了看沈湘。 信息量有些大，顾衡赶忙开口道：“沈大人,你就饶了我。” 沈丘头皮发麻，他问道：“那你好自为之。” 沈丘说完之后转身离开,李卫也跟着沈丘离了此地。 这次若不是因为沈湘,顾衡恐怕真的要被沈丘给拆穿了。 可按照沈丘的性子，肯定会将这春喜班翻个遍，而且她在春喜班待过的事情，绝对瞒不住。 所以他们必须在今日就把梁兰生身上的疑团给解开。 沈湘带着顾衡和王涧到了春喜班旁边的一处酒楼，此地是沈家的产业。 顾衡将自己心中所想对他们二人说了说。 沈湘顿时无语道：“如今这梁兰生就在台上唱戏，如何将他给神不知鬼不觉的绑下来，你莫说沈丘了，便是我父亲也是忽悠不得的。” 顾衡瘫坐在椅子上，她挠了挠自己的头。 “我这个郡主当得真是窝囊。” 沈湘十分不解地看着顾衡，她开口道：“其实我不是很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的目的不也是让我们这些世家认这个账嘛，虽说钱多，可也不是拿不出来，若真是不拿钱就士绅一体纳粮，那大部分世家应当会出钱的。” 沈湘这话说的倒是实诚。 顾衡和王涧叹了一口气，顾衡开口说道：“端王他们的想法是，江南世家的人出钱，顺带把京师那些功勋世家的钱也给补上，这便是皇上和陈太师想出来的折中之法。” 皇上得靠那些勋贵打仗，不能既然勋贵掏钱，又让人家送命，这种事情那个大怨种会愿意？ 沈湘一听这话顿时气急败坏起来。 “怎么这般不要脸，我们江南世家欠的并不多，只是先帝下江南那几次接待的钱，可京师勋贵就不一样了，他们怎么不好好擦擦自己的屁股，总想着去占别人的便宜。” 顾衡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我同世子成婚，自然也是半个江南世家的人，世子也是京师勋贵，我们二人虽说夫妻感情不合，可政治目标是一致的，沈小姐若是能配合我，也是在帮你自己。” 之前是威逼，现在改成利诱了。 沈湘摸着自己的下巴，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来顾衡。 “我可是我爹的女儿，我爹是绝对不会同意士绅一体纳粮的。” 顾衡笑了笑。 “可我觉得沈小姐会同意，毕竟种地可挣不了多少钱，宋先生太过教条了，杨圣的有些说法其实并不符合现实。” 沈湘曾经也同自己的父亲这般说过，可宋成荣却因为她是女子，从来不当一回事儿。 她可以经商，可以继承母亲的亿万家财，可在政治上永远都不能同自己的哥哥相提并论。 沈湘看向王涧，她轻声问道：“师兄呢？” 王涧一直未曾说话，可存在感却一点都不弱。 他低声说道：“郡主所说的话，便是我想说的话，可是我们的夫妻感情并没有不好，只是偶尔闹矛盾，而且她还总是喜欢在我面前演戏。” 沈湘听得满头黑线，她十分无奈地说道：“师兄你真的是够了，我之前怎么没有发现你是这样的人。” 王涧摆了摆手，一副颇为无辜的样子。 “我的演技没有郡主好，跟郡主在一起时间长了，倒发现了一件事情。” 顾衡一愣，下意识问道：“发现什么？” 王涧笑道：“郡主有的话要反着听。” 沈湘瞪了两人一眼，抱着胸嘟囔道：“你们俩再这样我就报官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道歉 三人在酒楼里小坐了一会儿，顾衡有些头疼，梁兰生如今这情况不明，她又不方便再次动身。 顾衡瞧见喝茶喝的正起劲儿的沈湘，顾衡不怀好意目光落在沈湘身上，沈湘顿时浑身一激灵，她放下茶水有些戒备地看着顾衡。 “方才不是说了嘛,我们合作，既然都从威胁改为合作了，你这般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顾衡轻咳一声，她摸起来桌子上的干货，放在嘴里头嚼了嚼。 “我方才进后院，用的借口就是我家小姐对兰生先生仰慕已久，想要私下求见。” 沈湘一听这话，顿时面红耳赤，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我可是个名门闺秀,你这般说辞，倒是让别人笑话我了。” 顾衡郑重道：“事急从权，沈小姐肯帮我这个忙，我便奏请皇上让你们沈家做江南开海第一家。” 沈湘并非寻常女子，她从小跟着母亲在生意场上厮混，自然知道此事若是做成，那便是几百倍的利润。 她站起来仔仔细细地瞧着顾衡，只听到她开口道：“你一个郡主，这样的事情能做到嘛？” 顾衡笑了笑，她看了一眼王涧，王涧正在闭目养神。 “若是这次胡家贵子的事情办好了，自然是可以的。” 沈湘虽说依旧不太相信，可奈何顾衡的这个条件太过诱人，她站起来走到顾衡身边，拍了拍顾衡的肩膀。 “好，希望郡主说话算数。” 沈湘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酒楼，王涧却依旧坐在原地,顾衡有些疑惑地说：“你怎么不跟着她一起去？” 王涧却直直地盯着顾衡,他开口说道：“我们好好聊一聊。” 王涧这副模样，倒像是要与顾衡开诚布公，可两人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顾衡实在不知道还能再对他说什么。 “世子，我们之间本来就是互相利用，若说没有一点感情，那是假的，可你我都知道，这点感情起不了什么作用。” 王涧听到这些话，神色微微讶然，似乎没想到顾衡这么直接，顾衡坐到窗边，单手倚在窗棂上，此时虽然是丫鬟打扮，可却别有一番风味。 王涧笑了笑。 “我并不是想说这些，只是之前跟郡主说了谎，而且我觉着郡主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王涧的这番话倒是让顾衡越听越不是滋味。 她微微皱起眉头，似乎是在审视着对方,两人目光交缠，丝丝爱意中又带着戒备和猜忌。 “你说了什么谎？” 王涧轻声道：“我不会让人伤害沈湘，我也不会做出有违良心之事，当初说那样的话，也只是为了气你。” 顾衡听到这些话，心里居然有了一丝慰藉。 王涧拉着顾衡的手轻声说道：“说到底，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暴露在那样的危险中，我发誓，以后决定不会再让你孤身一人面对危险了。” 这几日的来回猜忌，带着面具演戏，让顾衡几乎已经丧失了辨别一个人真心的能力。 顾衡看着王涧，她感觉到自己眼睛里似乎含了几滴眼泪，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王涧见到顾衡不说话，他有些焦急，便又拉住了顾衡的另一只手。 一如洞房那日，王涧褪去了身上成熟和伪装，只是个真挚的少年郎。 顾衡笑了笑。 “好，我以后也不会再那么自作主张了。” 王涧将顾衡抱入怀中，两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抱了许久，王涧还磨蹭了一会儿，最终在顾衡的催促下，离开了酒楼。 重新回了那春喜班的戏园子，此刻梁兰生唱到高潮处，沈湘从手上摘下来一只纯金镶嵌宝石的手镯，扔到了台上。 沈湘似乎还嫌不够，又让自己的丫鬟拿了一箱子的缠头，不要钱一般往台上扔。 旁人都知道沈家富贵，可也没想到居然能富贵到这种程度。 饶是宋成荣瞧见自家女儿如此，便也皱起了眉头，他对着身边的儿子耳语了几句。 沈湘的兄长便来找她，可沈湘哪里肯听别人的话，她故意大声道：“我就是喜欢兰生先生的戏，兄长你就不要操心了。” 沈湘虽然与父亲兄长关系不错，可到底是在女首富身边长大的，不喜欢读书，极其有性格。 沈湘还嫌不够，这梁兰生下台之后，她居然找到了班主，要请梁兰生到自己府上唱戏。 梁红玉自然是不肯答应，可沈湘其人财大气粗，大手一挥，一千两银票。 梁红玉便是再心疼自己的师弟，却也含泪收下了银票。 梁兰生则是不咸不淡的，他眼里似乎除了唱戏，没有其他的值得他注意的事情。 沈湘从前也干过一掷千金的事情，所以此番行为倒也不算突兀。 她专门请了八抬大轿，将梁兰生请到了府上。 宋成荣见到沈湘如此张扬，自然是极为生气，本来还有一场饭局，却直接气的头疾发作回家养病去了。 可即便气到如此地步，宋成荣依旧不能对沈湘做什么，毕竟沈湘姓沈。 顾衡在酒楼里等了许久，终于见到令霄来接她了。 她坐上马车，从春喜班路过，瞧见门口的静安和陈氏，顿时有些心酸。 她这般行事，若是以后见到了两人，却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面目来面对。 令霄见到顾衡叹气，忍不住嘲笑道：“你都不知道你母亲在戏园子都做了什么。” 顾衡顿时一愣，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令霄笑了笑：“你娘说你一定没死，她闻着你的味了，原本人家都在看戏，结果你娘却一直在吵吵，要不是你娘身份高贵，恐怕早就被人轰出去了。” 顾衡听到这，总算是放了心，还好没有做太过奇怪的事情。 可令霄又说道：“你娘一直揪着王涧不放，说王涧谋害你，还要到京师去告状，甚至把王涧给打了。” 顾衡：“……” 怪不得王涧没有来找她呢，若是被她娘打了，那脸便真的是不能见人了。 顾衡有些心疼王涧，却也觉着自己对不住陈氏，陈氏那么大年纪了，好要为她担心。 令霄瞧见顾衡这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啧啧称奇。 “我之前还纳闷，圣母你怎么这么彪悍，现在看来，有这么一个娘，也不奇怪。” 第一百九十六章 账本 令霄赶着马车到了沈湘的别院。 沈湘在南京足足有十几套房子，每个都极为精致，今日他们住的是最安静的一套。 外面守了许多沈家的家丁，倒是极为安全。 顾衡下了马车，瞧见王涧也在，他的脸上有些伤，一看便是陈氏打的。 顾衡赶忙心疼地擦了擦王涧的脸颊,王涧有些无奈，但并没有什么生气的神色。 他开口道：“没事，若是岳母打我一顿，能宽心，也是值当的。” 顾衡听完顿觉愧疚，她开口道：“都怪我,事先没有跟我娘说清楚。” 沈湘推门一出来，便看到两人如此,顿时无奈道：“行啦，赶紧干正事儿。” 沈湘将三人带到了一处极为隐蔽的房间。 身着常服的梁兰生坐在一旁，他瞧见顾衡之后，平淡的脸上，方才有了一丝丝波动。 “阿衡，你怎么来了？” 顾衡走到梁兰生身前，正要说话的时候，令霄却突然朝着房梁上扔了一把匕首。 李卫从房梁上一跃而下。 沈湘顿时吓了一跳，谁能想到自己头顶上居然站着一个大活人。 沈湘赶忙大喊：“来人！有……” 李卫捂住了沈湘的嘴，顾衡赶忙说道：“都是自己人，都是自己人。” 沈湘一口咬在了李卫的虎口上，李卫吃痛放开沈湘，沈湘赶紧躲到顾衡身后。 李卫恼怒道：“你是狗嘛，都说了是自己人。” 李卫神色不悦，显然是真的被咬疼了。 顾衡赶忙开口收拾残局，她挡在李卫和沈湘中间，开口道：“他是胡家人，立场自然是比我们还正的。” 顾衡又指着沈湘,她对李卫解释道：“她是我夫君的师妹,也是自己人。” 王涧听到这话，止不住有些满意，他轻咳一声。 “既然都已经确认了身份，阿衡，你就赶快开始。” 顾衡拉着李卫走到梁兰生跟前，她轻声问道：“兰生，你可知道你的父亲是谁？” 梁兰生摇了摇头。 “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师父学戏，许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 李卫显然觉着顾衡的问话太过磨叽，他直接从脖子里拿出来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这是咱们胡家子弟每个人都有的东西。” 梁兰生接过李卫的玉佩，仔细端详了许久，他淡淡道：“确实和我的一样，可是除了这块玉佩之外，我并没有其他东西了。” 顾衡有些焦急。 “或者你师父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李卫看到梁兰生这副淡然的模样，顿时着急了，他抓着梁兰生的胳膊道：“咱们都是胡家人，当年一场无妄之灾，胡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如今眼前就有一个机会为胡家平反，你好好想一想！” 梁兰生听到李卫这般说，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胡家的事情同我有什么干系,我是师父养大的，自然是要记挂着师父的好，而且那些官宦世家，既然享受了泼天富贵，那边也该承受富贵消失之后地落寞，本就如此，何必这么激动。” 李卫被梁兰生怼的无话可说。 沈湘开口道：“你这话说的不对，胡阁老虽然享受了荣华富贵，可他却是个好官，前朝朝政腐败，若不是胡阁老，这天底下得有多少老百姓饿死，你身为胡家人，本就有有这样的觉悟。” 李卫嘴笨说不出这样的场面话，他赶忙说道：“就是，你是胡家人，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 顾衡看向梁兰生，她轻轻问道：“兰生，你是不是在骗我们？当初我被王六郎为难，你和红玉先生应当不知道他们是辅国公府的人，可今日你却问了我这样的话，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梁兰生听到这话，脸上那副淡然出尘的表情总算是收敛去了。 他沉声说道：“阿衡还真是聪明，果然骗不过你。” 梁兰生开口道：“我师父收养我时，我身上带着一本账册和一块玉佩，师父说账册是个害人的东西，就想把那东西给埋了，可师姐却觉得如果把账册烧了，说不定以后我就找不到家人了。” 李卫听到账册顿时眼睛一亮，他赶忙说道：“那账册里写的什么？” 梁兰生被人打断有些不悦，但依旧娓娓道来。 “似乎是用特殊的文字书写的，反正我看不懂。” 王涧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那账册如今在哪里呢？” 梁兰生低声道：“那账册，我给了钱王。” 钱王乃是南京居住的王爷，并无属地，辈分极高，所以乃是个清贵之极的王爷。 如今钱王世子方才三十出头，整日游历花丛，倒是分外舒坦。 顾衡忍不住疑惑：“钱王？” 梁兰生将事情原委道来，顾衡听完之后顿觉头大。 梁红玉的两个痴傻女儿，便是她同钱王世子所生，但是钱王妃是个颇重门第的人，硬生生不让梁红玉带两个孩子进门。 还不让钱王世子和梁红玉见面。 若这两个孩子是个正常人，梁红玉倒也不这么钻营，可这两个孩子长得貌若天仙，却如同三岁孩童，这样的女子，恐怕只能沦为玩物。 若是能入钱王府，那便是一生终老，应当也不会有人欺辱。 梁红玉这一年唱戏转了不少钱，她便都买来礼物送给钱王妃。 可是这钱王妃的心却如同石头一般，软硬不吃。 后来梁兰生偶然听说，钱王喜欢钻研甲骨文，对很多失传的文字和密文有兴趣，他便将那个账本送给了钱王。 钱王非常高兴，准许了梁红玉的两个女儿入王府。 可等着钱王将账本给翻译出来之后，他却开始闭门不出，钱王派人对梁兰生说，让他保守这个秘密。 梁兰生本不想同顾衡说，可沈延年找到他也问了同样的事情，并且还告诉他顾衡此番到京师的经历。 一时之间，梁兰生不知道该相信哪个人，所以才隐瞒了一些东西。 众人听完之后，顾衡无奈叹气，她看向王涧。 王涧低声说道：“我母亲与钱王世子有些交情，倒是可以上门拜访。” 顾衡点头。 “宜早不宜迟，咱们马上就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 钱王 第一百九十七章 现在时间便是金钱，保不齐钱王会把那账册献给谁，毕竟如今这份东西，可是价值连城。 顾衡和王涧收拾妥帖便出了门。 顾衡伴做王涧的丫鬟，李卫伴做王涧的小厮，三人拿了王涧母亲欧阳氏的帖子，上门拜访。 三人只派了一辆马车,顾衡作为丫鬟同主子坐在一处，自然是不合适地，她便和李卫在路上走。 王涧从马车里伸出脑袋，看到顾衡在大太阳下走路，赶忙开口道：“你热不热？” 顾衡有些无奈。 李卫倒是颇为热心地说道：“世子爷还是好好想想待会儿该如何行事，若是这件事情办不好，你们夫妻恐怕真的要天人永隔了。” 顾衡听到这话忍不住踢了李卫一脚,她开口道：“不会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李卫冷冷一笑,他幽幽开口道：“倒还真是护夫。” 许是顾衡运气太过差劲,她们在路上走着，居然遇到了陈氏和静安。 顾衡远远瞧见陈氏和静安从马车上下来，朝着王涧的马车走来。 顾衡赶忙往一旁的小巷子里跑，若是被陈氏和静安发现，那她此次便是功亏一篑了。 顾衡边躲在一旁，瞧见陈氏掐着腰掀开了王涧的车帘，此刻王涧的脸上还有陈氏留下来的伤。 所以王涧瞧见陈氏，便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陈氏瞧见王涧躲她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她冷哼一声，直接将王涧从马车上拽了下来。 王涧此刻狼狈之极，这条路还非常热闹，顿时引来了不少围观群众。 只见到陈氏恶狠狠地说道：“你把我闺女藏哪里了？我不信她人没了，她那么能折腾的人，怎么能说没就没？” 王涧向来能说会道，可遇上陈氏这样的人，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静安拽着王涧的袖子,她开口道：“我知道阿衡肯定还活着,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 听到静安夸自己聪明，顾衡心里头居然还有些不好意思。 王涧安抚道：“我现在也在找她，你们放心，若是我有消息，一定告诉你们。” 陈氏显然不信，她又瞧见了王涧身边的李卫，陈氏拽着李卫的袖子说道：“李卫？你肯定知道阿衡在哪里，你不要给我装！” 李卫本来就十分着急，陈氏和静安却在这里胡搅蛮缠，李卫顿时冷声说道：“我们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如果真的想要保全自己女儿的性命，那就赶紧让开。” 陈氏被李卫这一番说辞给唬住了。 王涧扶了扶自己的衣冠，颇为正式地说道：“母亲，你且等等，等我将此事办好……” 陈氏听到王涧叫自己母亲，顿时拉下脸冷哼一声，将王涧推得远远地。 “谁是你母亲,若是我明日见不到阿衡，我就把你镇北侯府给拆了。” 王涧：“……” 费了好些时间,王涧才把陈氏给哄走，顾衡一路小跑到了王涧的马车上，王涧的神色有些疲倦，顾衡愧疚地说道：“说到底还是我太鲁莽了，希望这次能拿到账册。” 王涧抓住顾衡的手，他轻声说道：“你放心，有我在。” 许是长久未曾听到有人对自己说这样的话，顾衡看着王涧，竟然真的生出一丝丝依赖感。 像是长久独自奔波的人拥有了依靠，又像是多年漂泊的船舶有了港湾。 顾衡笑了。 王涧紧紧抓住顾衡的手。 三人到了钱王府，钱王虽然封号当中有个钱字，可却不是个富裕的王爷，所以这门楣并不显赫，宅院也不大，甚至还没有沈家的别院豪华。 王涧递上帖子很快就入了内。 钱王捻着自己下巴上的三根胡须，笑着说道：“王家五郎，倒是许久不见，今日来本王的钱王府所谓何事？” 王涧笑着说道：“自然是有一件喜事。” 顾衡正疑惑这王涧准备如何逼迫钱王拿出来账册，李卫便直接从腰间拔出长刀，绣春刀寒光凛冽，钱王顿时吓得双股发颤。 饶是顾衡也未曾想到两人这般直接，倒是不怕这钱王直接上奏请他们的罪。 王涧低声说道：“钱王殿下，你从梁兰生哪里拿来的账册，可是关乎人命的东西，若是不给，我们便只能方便行事了。” 钱王还想着装傻充愣，他开口道：“本王不知道你们所说的东西是什么，本王可是大胤的皇亲，你们就不怕我奏请皇上治你们的罪？” 顾衡开口道：“治罪？我本就没有多少活路了。” 钱王顿时一愣，他仔细打量顾衡一番，而后问道：“你是龄德郡主？” 顾衡点头，她似乎伸手在钱王身上搜查，钱王开口道：“东西在书房，你们莫要害本王。” 李卫押着钱王到了书房，钱王将一本极为复杂繁复的账本交给顾衡，顾衡看了看，她冷冷说道：“殿下还想耍花招，这账本乃是十几年前的东西，这上面的墨迹还有些湿润，当真以后我们都是蠢货嘛？” 钱王听到这话顿时欲哭无泪，他开口道：“当真不是我不给你们，而是那东西早就被宋成荣给带走了，他给了本王一座银矿，本王也是……” 顾衡听到这个结果，顿时心头一凉。 李卫却将刀贴的更近了。 “殿下，人说话的时候，眼睛会一直往别处看，宋成荣不可能这么快找到你，你若是再不老实，就不要怪我将你外头养小老婆的事儿告诉钱王妃。” 钱王听到这话顿时浑身不舒坦，他长叹了口气：“本想着靠这个账本得点好处，可……” 顾衡冷笑一声。 “看来钱王殿下是知道里头写的东西了，你把东西给我们，钱王府还有一线生机，可若是不给。” 王涧接过顾衡的话茬。 “钱王和怀王通信，伪造一封这样的书信并非难事，我此次来江南本就是为了追查怀王余孽。” 这几次三番的威胁，钱王终于将真的账册给了他们。 钱王幽幽说道：“这东西乃是用馆阁密文所写，若不是我，恐怕也少有人能解出来。” 顾衡看到钱王这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她笑着说道：“那倒是多谢殿下为大胤朝做了一件好事。” 第一百九十八章 静安救场 他们刚刚离开钱王府，回到沈家别院。 就被宋成荣带着人拦住了，果然，这些人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宋成荣幽幽盯着王涧，他开口道：“五郎，这些年我教你的东西，你都忘了吗？” 王涧开口道：“自然是不敢忘。” 沈湘赶忙从宅院里走出来,看到院子里聚集了一大群人，便知道他们的事情败露了。 毕竟有不少人见过顾衡，他们拿着顾衡的画像找人问，便能问出来顾衡的真实身份。 顾衡瞧见沈湘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她对着沈湘说道：“沈小姐不必担心，所谓的毒药，只是糖丸子。” 沈湘顿时一惊,她开口道：“怪不得吃着有些甜。” 宋成荣到这话，顿时恼怒道：“好一个龄德县主,果然阴狠毒辣，既然你知道其中原委，便也应当明白，这上面的账，都是他们皇家欠下的，却要记在我们头上，这是什么道理？” 若是论讲道理，顾衡肯定讲不过宋成荣。 她只开口道：“不管什么道理，如今朝廷要打仗，自然是需要钱，宋先生今日若是不放我走，那我便只有大义灭亲了。” 宋成荣听到顾衡这话，顿时大笑起来。 “大义灭亲，我和你有哪门子的亲？” 宋成荣说完这话看向王涧，他幽幽说道：“五郎，若你还念及师徒情分,若你还想获得江南世家的支持,那就杀了这个女人。” 李卫听到这话,拔出绣春刀，冷冷说道：“锦衣卫在此，谁敢造次？” 宋成荣一挥手，几十个手拿棍棒的人出现。 王涧开口道：“老师，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宋成荣听到这话，顿时冷下脸，他幽幽说道：“那将这几位擅闯民宅的小贼也一并清理了。” 沈湘见到如此场面，正要说话。 大门却突然被人撞开，只见到静安带着沈丘，身后跟着几十个锦衣卫。 只听到静安大声喊道：“大胤静安公主在此，谁敢造次！” 沈丘适时拔出绣春刀，笑嘻嘻地走到顾衡和宋成荣中间。 “宋先生，这位可是您弟子的妻子，您就这般狠心？” 宋成荣见到大局已定，顿时冷笑一声。 “既然论起情分，郡主，老朽只有一个要求,那边是既然要还，那便公平一些，京师的那些世家,西北的那些世家，都要还，否则如何平天下民心。” 太后妥协的最重要的一个条件，便是京师与西北世家不用还钱。 毕竟这些世家虽然比江南世家权力大，却没有他们有钱，许多世家甚至没落到，要去卖老宅来过活。 身为京师世家的实际掌权人，太后自然不会答应。 沈丘冷笑道：“既然如此，那边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沈丘对着那些锦衣卫们说道：“来人，处理的干净一些。” 眼看局势发展到这一步，顾衡感觉自己有些控制不住了，静安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她对着宋成荣说道：“本公主答应你。” 顾衡顿时一愣，她开口道：“静安……” 静安笑了笑，她从怀里拿出来一枚令牌，她对着宋成荣说道：“这是皇兄给我的，在本公主出宫之前，皇兄给了我一封信。” 静安从怀中拿出来一封信，递给了宋成荣。 宋成荣接过看了看，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他拱手道：“陛下高瞻远瞩，我等佩服。” 宋成荣说完这话，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王涧，而后转身离开。 顾衡此刻十分疑惑，她看向静安，静安笑了笑，伸出手拍了拍顾衡的肩膀。 “阿衡，我也是很厉害的，也能帮皇兄办事儿。” 她拉着顾衡的手，旁若无人般说道：“你是为了不让我远嫁蒙国，没道理只有你一个人努力的。” 顾衡有些感动，可沈丘却不给她抒发感情的机会。 沈丘道：“郡主把账册交给属下保管皆可。” 顾衡嘴角冷笑。 “沈大人倒真会抢功，我千辛万苦得来的证据，如何能给你？” 沈丘见顾衡不愿意，倒也没有强迫。 “那属下护送郡主到安全的地方。” 顾衡在王涧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王涧点头，顾衡跟着沈丘静安离开了此地。 沈湘赶忙跑到王涧身边，她开口道：“师兄，郡主不会有事，这件事情办成了，她可是把所有世家都给得罪了。” 王涧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没有其他办法。” 顾衡和静安坐在马车上，她那紧绷的神经总算松懈了，静安抱住顾衡，她开口道：“阿衡，等这件事情过去，我就去求皇兄，让他放过你，你太累了。” 顾衡叹了一口气。 “我本来以为皇上只是要钱，可现在看来，他是想借此事将太后的势力连根拔起。” 静安抱住顾衡，她笑着说道：“皇权斗争本来就是这样的，我以后啊，一定要找一个老老实实的人结婚，不要整天想着升官发财，太累了。” 静安一说起来老实，顾衡就想到包拯。 她轻声说道：“包拯那样的老实人嘛？” 静安顿时脸一红，她开口道：“你不要乱讲。” 顾衡看着静安那纯真可爱的笑脸。 她躺在静安的怀里，轻声说道：“如果可以只谈恋爱就好了。” 静安点了点顾衡的脑袋，笑着说道：“哈哈哈，你还真的是。” 此刻顾衡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娘在哪里？” 静安脸色一阵尴尬，她低声说道：“等一会儿，你见到她的时候，尽量往我身后躲……” 顾衡见到陈氏的时候，她正在喝茶，陈氏一抬头便看到了自己的怨种闺女。 陈氏直接将手里的茶水朝着顾衡扔了过去。 顾衡下意识蹲下来，结果茶水砸到了沈丘脸上，沈丘正要说话，陈氏却怒吼道：“都给我滚出去！！” 静安和沈丘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留在原地无比尴尬的顾衡。 顾衡赶忙说道：“娘你听我解释！” 陈氏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鸡毛掸子，直接照着顾衡身上招呼。 顾衡顿时上蹿下跳，完全没有任何郡主的尊严。 第一百九十九章 归途 静安瞧见顾衡被陈氏如此殴打，也不上前阻止，只是让紫荆给自己准备饭菜。 陈氏打累了，便坐在廊下，喝了一口茶，便开始喊道：“你这死丫头，真实能把你娘我给气死，我还真以为你掉到江水里，被那个水鬼抓去当替死鬼了。” 饶是顾衡也不得不感慨，自家娘亲这想象力，还真是惊人。 她坐在一旁揉了揉被打的生疼的肩膀。 “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不过事情总算是办成了，接下来就等着兄长来南京了。” 陈氏顿时一愣。 “那个冤家也要来？”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师，朝堂上为了沈丘的奏折争论不休，此事算是前朝丑闻，而且大部分勋贵都参与其中，本来在太后的默许下，是放过不论地，可如今顾衡却把这个账本找出来了。 于是狗皇帝便把风头正盛的顾长风派到了南京。 让顾长风将顾衡和人证带回京师，狗皇帝要亲自审问。 显然这次是想要彻查此事地，可也正因为将顾长风派了出去，朝堂上争论不休的新政。 反而停滞了下来。 顾长风赶到南京的时候，顾衡已经被沈丘关了大半个月，她有大半个月没见过王涧了。 而且也没有跟她透露王涧的行踪。 顾衡所在的乃是锦衣卫在南京的私邸，只不过这几日，锦衣卫将她送到了锦衣卫衙门。 还戴上了枷锁。 这可是她第二次戴枷锁。 沈丘对着身穿囚服，身戴枷锁的顾衡说道：“郡主，这几日，恐怕您要受苦了。” 顾衡此时站在锦衣卫衙门的大门前，面前是一辆囚车，而押运她的人则是顾长风。 顾长风看到顾衡脖子上戴着的十几斤中的枷锁，对着沈丘皱眉说道：“换个轻点的枷锁。” 顾衡笑着摇了摇头。 “既然要做戏，那便做全。” 顾衡坐上囚车，路过街边，瞧见围观的人群，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小豆子穿着破旧的衣裳，站在人群中，麻木地看着顾衡，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 顾衡突然觉得心里头有些难受，她低下头，额前的长发落下，挡住了她的脸。 顾衡坐上囚车，也只是做做样子，到了船上，锦衣卫的人将她小心放下来，一个丫鬟带着她去船舱内好生梳洗了一番。 待到顾衡换好衣服，丫鬟便带着顾衡，去见了顾长风。 顾长风倒是比前些日子憔悴了不少，瞧见顾衡，他露出一丝笑容。 “阿衡，这次你可算是立了一个大功了，此次回京师，皇上说不准要封你为公主呢。” 顾衡笑了笑。 却看不出来一点开心，顾长风瞧见顾衡如此，赶忙关切道：“怎么了？”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 “没什么。” 顾长风继续说道:“迁坟的事情，你不需要担心，我派人护着娘一路回京师，不会有问题的。” 顾衡没有说话，顾长风又说道：“你是在担心王涧？你放心，他要求的事，皇上已经答应了，皇上不会亏待沈家的。” 顾衡看向顾长风，她开口说道：“其实你们这次最终的目的，是为了逼太后让位？” 顾长风顿时一愣。 他笑了笑。 “阿衡，如果我们想要推行新法，必然要将整个旧党铲除，而太后便是整个旧党的核心。” 顾衡不在说话，她站起来走出船舱，看着外面的乌云，突然对着身边的丫鬟说道：“我想吃蜜饯儿了，你去给我拿一些。” 丫鬟赶忙跑到厨房，顾衡则是走到大船的角落，从脖子上拿出来一根小哨子。 只吹了一下，令霄就从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她对着令霄说道：“回去告诉你们圣尊，他的要求之一，即将完成。” 令霄点头。 顾衡赶忙回到原地，丫鬟拿来蜜饯儿，顾衡尝了一口便皱起了眉头。 “不好吃，一点都不好吃。” 丫鬟赶忙跪下来，沈丘出现，给丫鬟使了一个眼色，丫鬟赶忙下去。 沈丘笑眯眯地看着顾衡。 “我倒是小看郡主了，居然真的就这样把事情都揽到自己头上，可知道，若真是危及太后，那你可就真的没命活了。” 顾衡拿起手中的蜜饯儿塞到了口中。 “我姐姐和小公主最近如何？” 沈丘没想到顾衡会问这些，他笑着说道：“自然是很好。” 顾衡笑了笑。 “这样就好。” 沈丘瞧见顾衡的模样，他幽幽说道：“郡主的心态还真好，罢了，听说世子已经如今正和沈家小姐打的火热，郡主也得好好管管了。” 顾衡依旧不说话，她看着远处的夕阳。 沈丘还不死心。 “顾衡，难道你不知道，皇上这次就是明摆着让你去死嘛？” 顾衡看向沈丘。 “沈大人，你要是累的话，就回去休息，我还想再看一会儿。” 沈丘冷笑一声，转身离去了。 顾衡自然知道，沈丘难得好心了一次，可是她已经做出那个决定了。 时间过的飞快，顾衡又回到了京师。 她入城的时候，也是坐的囚车。 顾衡蓬头垢面，眼神中却带着怜悯，顾衡在人群中看到了包允和素素，素素还哭了。 顾衡想要开口解释，但又想到，她就算解释了，她们肯定也听不见。 囚车一路押解到了应天府。 郭大人见到顾衡之后，顿时觉得脑壳疼，他忍不住对顾衡说道：“我的祖宗呦，你怎么又来了。” 顾衡看到郭大人如此，本来心里头还有些惆怅，可此刻便只剩下好笑。 顾衡从囚车上下来，手搭在郭大人肩膀上，笑着说道：“看来我与郭大人还有些缘分呢。” 郭大人眼皮子直跳，他开口问道：“敢问今日郡主要告那些人？” 顾衡从怀里拿出来自己的状纸。 上面写了密密麻麻许多人名，郭大人看到这份状纸只觉得头疼，他颤抖道：“郡主要告的可是整个朝廷？” 顾衡仰起头。 “自然不是，我是替大胤告那些欠钱的人。” 顾衡继续说道：“大胤的勋贵世家，江南世家，西北世家，欠了朝廷八百万两白银，郭大人说，这么多钱，该不该还啊？” 第二百章 争论 郭大人听到这句话顿时头疼。 大胤朝最为风调雨顺的年景，一年的财政收入也才不到一百万两白银。 此事太过重大，郭大人自然是不能做主。 “郡主告地事情太大了，小的没办法接这个案子，而且根据大胤的律法，有些人是可以不来应诉的，而且你也犯了……” 顾衡自然知道郭大人接下来要说什么，她笑着说道：“我从南京来，便是坐着囚车，身上也穿着囚衣，大人应该懂得我的意思？” 饶是郭大人也绷不住了，他忍不住问道：“我不明白，郡主你分明已经什么都有了，为何还要如此，你可知道……” 还没等郭大人说完话。 只见到李卫从外面进来，他摘掉自己头上的帽子，跪在地上对着郭大人说道：“锦衣卫李卫，求郭大人为我做主。” 郭大人此时正是头大。 “你一个锦衣卫来我应天府干什么？赶快把人请出去。” 可李卫却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他抬起头看着郭大人。 “大人，吾乃胡家后人。” 另外一个人也跪了下来，此人自然便是梁兰生，只听到梁兰生说道：“大人，吾乃胡家长孙，胡阁老嫡亲血脉，今日前来，就是希望大人为我们胡家正名。” 郭大人瞧见这一幕，只觉得自己血压升高。 他对着周围的衙役说道：“将人带走。” 衙役们还有些呆愣，毕竟这样的场面，谁都无法淡然处置。 “大人，待到哪里？” 郭大人顿时无奈。 “自然是大牢里，给我看好了。” 郭大人将人安顿好了，赶忙穿上官服去宫里头面圣。 顾衡第二次住进大牢，她竟然觉着有几分亲切，李卫在她隔壁，李卫瞧见顾衡的表情，他忍不住开口道：“若是你死了，我肯定会为你报仇的。” 顾衡本来以为这家伙能说点什么好话呢，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话。 顾衡笑道：“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死。” 李卫还是有些不解，他凑近了顾衡，低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衡看着不远处的梁兰生，她低声说道：“与其关心我，倒不如想想你的亲人兰生。” 说到梁兰生，她着实有些愧疚。 梁兰生此生只爱戏和自己的师姐，若是不是李卫以梁红玉的性命相要挟，他甚至都不愿意入京。 那个所谓的胡家，他甚至未曾见过一眼，为何要为了胡家付出一切呢。 李卫看着梁兰生，他冷笑道：“我怎么都想不到，我们胡家的贵子居然是一个戏子？” 胡阁老并非李卫的亲祖父，所以李卫出生的时候，对胡阁老的印象不深，可他记着梁兰生出生那一日，整个胡家喜气洋洋的。 李卫的母亲对他说，他便是胡家的贵子，以后他要好好辅佐他。 梁兰生能听得到，但是他似乎一点也不感兴趣。 他研究着手里的戏谱，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他对着顾衡问出了一个问题。 梁兰生：“等我出去了，我想去见冯紫衣。” 顾衡顿时一愣，她有些愧疚地说道：“好。” 李卫握紧了拳头，他对着梁兰生说道：“兰生，你是胡阁老的嫡孙，等到这件事情结束之后，胡家的振兴，便要靠你了。” 梁兰生听到这句话，他淡淡说道：“你还要以我师姐的性命威胁我嘛？” 李卫顿时有一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顾衡对着梁兰生说道：“兰生，若是胡家平反，你大概没有办法过以前的生活了，其实唱戏……” 梁兰生突然生气了。 他拍着牢房，极为气愤地说道：“阿衡，你变了，你怎么变了！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顾衡赶忙说道：“你不要激动。” 梁兰生似乎压抑了许久。 “这不是激动不激动，而是你变了，你是不是忘了那天晚上，你唱起花木兰的样子，荣华富贵对我们来说什么都不算，我一直以为你和我一样，没想到，你和他们一样……” 顾衡愣在原地，梁兰生转身回到了阴影中。 李卫冷笑一声。 “一群脑子有问题的人，戏文里讲的东西是很好，可那是假的，我告诉你们什么是真的，真的就是这个世界，男盗女娼、欺软怕硬、从来都没有什么公道，仇只能自己报，青天大老爷早就死绝了！” 李卫从小便生活在市井，小时候在官宦世家的记忆叠加，让他有了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使命。 他一定要复兴胡家，哪怕胡家只有他一个人。 梁兰生幽幽说道：“就算复兴了，那又如何？死了的人就会复活嘛？” 李卫已经不想同他多说什么了。 “那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顾衡听这两人吵架，脑袋有些疼，她深吸了一口。 正要坐下来休息的时候。 端王出现在大牢里，他头顶多了几根银丝，连日的操劳，让他疲态尽显。 端王让人打开牢房，他走到顾衡面前。 轻声说道：“阿衡，你受苦了。” 端王想要伸手摸顾衡的脑袋，却被顾衡躲开了，顾衡有些嫌恶地说道：“我已经成婚了，端王殿下自重。” 端王笑了笑。 “对啊，你已经嫁给其他人了。”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感觉有些腻歪。 “你要是再这样说话，我便忍不住想要打你了。” 端王开始哈哈大笑，顾衡总觉得他们皇室的人除了静安和肃王，其他可能都有些大毛病。 端王幽幽道：“肃王为了让静安留在大胤，他自请上前线。” 顾衡顿时皱起眉头。 “已经打起来了嘛？” 端王点了点头，他低声说道：“这件事情本王并没有告知静安，她如今在南京和她的心上人在一起。” 顾衡有些疑惑。 端王低声说道：“肃王特别疼爱这个妹妹，他早就知道静安对那个包拯有好感，他便求皇上，将包拯调到南京，他们如今正在核查江南世家各家资产。” 顾衡听完之后，顿时笑了笑。 “这么说来，肃王倒真是个好哥哥，你放心，他们都在我身后，我肯定会把这件事情完成的。” 端王点了点头，本该有些喜悦的神色在脸上，可他的眼神里却有一种悲伤。 第二百零一章 逼迫 顾衡仔细瞧了他眼睛里的神色，她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端王笑了。 “自然没有，你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端王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去了，可顾衡心里头却隐隐有些不安。 坐在一旁的李卫说道：“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了，他们也没有道理再瞒着你了。” 顾衡看向李卫,她幽幽叹了一口气。 “当初你和端王是如何约定地？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李卫顿时一愣，他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说道：“他说会帮我为胡家平反，会让胡阁老配享太庙。” 顾衡顿时眼皮子一跳，李卫看到顾衡这等表情，顿时笑道：“你是在害怕吗？这次狗皇帝很明显就是冲着太后来的,不过你放心,咱们一定会赢。” 李卫眼睛里全然自信，似乎一点都不害怕即将到来的风雨。 可顾衡却早已没有了之前的自信，她隐隐约约感觉到故事的最后会有一个悲剧等待着她。 此刻牢狱深处的梁兰生突然唱了一段戏词。 顾衡听着有些耳熟，可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那场戏。 去年在大牢里认识的人，好像都被砍头了。 顾衡突然想到，不过也轮不到她多想什么，第二天他们就被应天府送到了皇宫的内廷司。 此处乃是审问宫内之人，或者是皇帝极为亲近之人的监牢。 住宿条件比应天府大牢要好很多。 顾衡还被放了出来，是芍药带着皇后的腰牌，带着她去见了若若。 小公主越长越像顾衡，不知道是不是缘分，她瞧见顾衡，脸上便会露出笑容。 顾衡将小公主抱在怀里，她低声说道：“小公主啊，以后你便是大胤的希望了。” 顾荣脸色不是很好，据说她这些时日一直都在吃药，月事推迟了许久，可却并没有怀孕。 顾荣抓住顾衡的手，她轻声说道：“若是这次能扳倒太后,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顾衡笑了笑。 “皇后，好好待小公主就好。” 顾衡说完之后离开了昭阳殿。 德公公已经在门外候着了，狗皇帝显然在等她，顾衡跟着德公公进了养心殿。 狗皇帝穿着一身常服，看身形似乎比之前要瘦许多。 显然这些日子操劳不少，他转身瞧见顾衡，脸上先是露出了笑容，而后朝着顾衡招手。 顾衡走到狗皇帝跟前，她抬头看向他。 “皇上，胡家贵子一案完结后，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狗皇帝点头。 “好。” 顾衡得到了狗皇帝的回答之后，便行礼转身离开。 狗皇帝开口道：“阿衡就没有其他的话想对我说嘛？” 顾衡开口道：“没有了。” …… 顾衡此次状告的人太多，一个小小的应天府根本应付不来。 有些提议直接让皇上来审。 偌大的宫殿中，跪着几百人，这些人都是大胤的世家勋贵，而顾衡那边只有三个人。 顾衡、李卫、和一脸淡然的梁兰生。 可谓是势力悬殊。 不过这次并不需要顾衡来陈词，毕竟她有个最佳嘴替，顾长风侃侃而谈,舌战群儒。 顾衡看着自家兄长，有一瞬间,她甚至觉着，顾长风也许真的是那个可以改变一切的人。 顾长风似乎注意到顾衡的目光，他顿了顿说道：“诸位都是大胤朝的脊梁，你们应当知道，如今大胤正面临着怎样的困境。” 其中一位勋贵开口道：“顾大人此话说的倒是极为冠冕堂皇，你我应当都知道，当年这钱到底花在了何处！若真是我们这些勋贵胡乱挥霍也就罢了，可这钱是……” 坐在帘幕之后的太后厉声说道：“大胆！谁给你们的胆子，胆敢诋毁先帝？” 太后把持朝政数十年，还是有些威慑力的。 下面窃窃私语的勋贵们顿时闭嘴。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开口道：“母后，事已至此，您又何必……” 太后显然没想到皇上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从帘幕中走出来，看着皇上。 “你也要逼迫哀家嘛？” 皇帝从龙椅上走下来，跪在太后面前，他开口道：“母后，如今蒙国与我大胤开战在即，若是此案不结，大胤怕是就要亡国了！” 太后没想到皇帝居然会逼迫她至此，她的手都已经颤抖。 “你这是大逆不道。” 皇帝将自己的冠冕摘下来，他十分郑重地说道：“母后，只要能让大胤打赢这场仗，这个皇位，我不要也罢。” 饶是顾衡也不得不感慨，这狗皇帝当真是演技了得，此番下来，一位忠孝两全的好皇帝诞生了。 朝中一大半的官员跪在地上求太后。 如今的太后已经是被人架在火上烤了。 顾衡有些疑惑，狗皇帝这次下本这么大，若是这场仗打败了，那他的损失可就太大了。 说不定真的被废。 顾衡看向跪在地上低着头的皇帝，她突然有了一个猜想。 他可能真的要动手了。 太后长叹了一口气，她可能也猜到了自己最后的结局。 她低声说道：“哀家管不了了，来人，摆驾回宫。” 太后说自己不管了，底下的勋贵们顿时愣住了。 其中一个勋贵哭着喊道：“太后，太后您不能不管啊！！” 李卫兴奋地看着顾衡，他的眼睛里满是胜利者的兴奋。 此案结束之后。 胡家平反，梁兰生被封为忠义侯，并且赐了他和李卫一座大宅子。 可梁兰生却不愿意当侯爷，他想要回到南京唱戏。 可一个侯爷怎么能继续到戏班子里唱戏呢？李卫也升了官。 他如今也算是锦衣卫的三把手，端王甚至还给他赐了婚，是一位名门贵女。 而顾衡则是封无可封，她的兄长是皇上的肱股之臣，她的姐姐是皇后，她的母亲是一品诰命夫人，她的夫君是镇北侯世子。 大胤朝没有异姓女子封公主的惯例，所以她现在依旧是郡主。 可即便如此，顾衡在大胤的地位也日渐超然起来。 只是顾衡没有时间想这些。 因为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王涧给她写信，说他要和他的父亲，镇北侯一起上战场。 第二百零二章 噩梦 顾衡跟随母亲陈氏动迁顾家祖坟。 顾长风和顾荣改了姓，自然不能来，所以此地便只有顾衡一个顾家人。 许是已至秋日，天气有些寒冷。 顾衡穿着厚厚的孝衣，天上飘得都是纸钱。 陈氏跪在顾父坟前，似乎在说着些什么，顾衡听得不真切。 陈氏说完之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娘这辈子生了你们三个,不知道到底是福还是祸。” 顾衡笑了笑说道：“娘，你看远处好像有一只燕子。” 陈氏往顾衡所指的那个方向望去，果然有一只漂亮的燕子落在墓碑上。 陈氏眼睛有些湿润。 “说不定是你爹变得呢，不对，这么久了，你爹肯定都投胎了,也不知道他这辈子过得怎么样？” 陈氏就算再最悲伤的时候，也是如此的幽默,顾衡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衡笑着说道：“我之前还不信,现在倒是相信了，爹娶了娘，还真是一辈子的福气。” 陈氏听到顾衡夸自己，顿时有些得意，她仰起头来，笑着说道：“那当然。” 陈氏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 “王涧那小子怎么不回来，你们这夫妻俩整日分居，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外孙？” 顾衡顿时无奈一笑，她轻轻说道：“他上战场了呀，没办法回来了。” …… 南京城。 包拯觉着这些天大抵是他最快乐的日子，虽说这个差事极为得罪人。 便是向各家欠了朝廷钱的江南世家要钱。 每每都受到旁人的白眼，可他身边总是有一个趾高气昂的公主殿下。 静安每次都跟着包拯一起去，她是大胤的公主，只要她站在那里，那些江南世家们再不愿意，却也要拿出钱财来。 这一日要完账,静安突然想去秦淮河喝酒。 便甩掉了随身的太监，拉着脱掉了官袍的包拯到了繁华的秦淮河畔。 他们上了一条游船。 暮色四合，秦淮江上花灯簇簇，不远处有乐工在弹奏乐曲，微风阵阵，倒是分外悠闲。 静安端起一杯酒，她轻声说道：“包大哥，我这几天好开心啊，我做了之前自己从未做的事情，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和阿衡一样厉害了。” 包拯听到这话，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 他开口说道：“公主很厉害。” 静安试探的问道：“那和阿衡比呢？” 包拯有些呆愣，他斟酌道：“阿衡是被逼无奈，她可能并不想做这些事情，可公主确实真的心怀天下。” 静安脸上带着小小的失望，但是很快就又被笑容填满，她问道：“其实你应该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你是不是曾经喜欢过阿衡？” 包拯顿时一愣，他想要解释什么,可看到静安头上的珠翠,却又迟疑了。 静安笑了笑。 “其实我感觉到了，刚开始包大哥是有些喜欢阿衡的,甚至是我的皇兄们，他们似乎有些喜欢阿衡。” 静安托着下巴，看着远处的灯火，眼睛里却满是心疼。 “可我也知道，他们对阿衡的喜欢，也只到喜欢而已了，这根本不影响他们后来利用阿衡，甚至王涧，我也不太明白他……” 包拯叹了一口气。 “阿衡是个运气不太好的人。” 静安苦笑。 她开口说道：“但是阿衡没有放弃啊，所以我也不会放弃地，包大哥你现在还喜欢阿衡嘛？” 包拯抬头看向静安，静安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丝期待，在灯火的照耀下，她的眼睛明亮的就像天上的星辰。 包拯开口道：“任何人都会喜欢上任何人，可那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 静安笑了笑，她斟酌地问出一句话。 “那你喜欢过我嘛？” …… 据说宫里头的皇后娘娘开始吃一种南疆的秘药，这种药要用紫车河，还有胎儿脐带血，据说可以让不生育的夫人生子。 这种药乃是陈氏在江南从自己的师父哪里得来的，可师父告诫她。 此药并不是完全管用，若是吃了流血不止，一定要停下来。 可顾荣就是不听，宫里头又有几个妃子怀上了皇帝的孩子，她这个皇后，若不是因为妹妹和兄长。 恐怕真的就要有名无实了。 立秋这一日，宫里头传出消息说是皇后在侍寝之后流血不止，皇帝大恶。 陈氏和顾衡赶忙进宫看望。 此刻的顾荣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了，她见到陈氏之后，赶忙抓住陈氏的手，哭着说道：“娘，你再给我找些药，我的病一定能好的，我要给皇上生个小皇子。” 如今的顾荣早就不是当初那个风华绝代的天之娇女了。 顾衡看着顾荣，不知为何，心里头有些难受。 陈氏看到顾荣如此，顿时心疼的流泪。 “你这个死丫头，你怎么这么倔啊，不生儿子就不生，自己的身子要紧，你怎么这么折腾自己。” 顾荣抱着陈氏，她哭着说道：“娘，如今他根本就不来我宫里了，他看到我，满眼都是厌恶，我真的受不了了……” 陈氏哭着抱着顾荣，她心里头恨顾荣，可却也无法狠下心来。 顾荣又拉着顾衡的手，她恳求道：“阿衡，皇上那么看重你，你替我说说好话。” 顾衡不知道该如何劝说顾荣。 一个男人不爱一个女人，谁说什么都不好使，顾衡长叹了一口气。 “皇后，你还有小公主，就算了没有了皇上的爱，你还有自己的孩子啊。” 顾荣听到小公主，她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她长得那么像你，我一看到她，就想起你，你让我如何爱她。” 顾衡听到顾荣这般说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陈氏听到顾荣如此说顾衡，顿时推开顾荣。 “你妹妹为了你，受了那么多苦，你居然这么说她，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顾荣似乎真的被刺激到了，根本不顾及自己皇后的身份，她抓住陈氏的袖子。 “娘，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没用的女儿，根本笼络不住皇上的心，所以觉得我根本不如顾衡，是不是，你心里是不是这样想的？” 饶是顾衡，听到这样的话，都觉得心寒。 是不是所有女人都会害怕，突然出现一个点女人，夺走男人赐给她的一切，那个女人可以是自己的亲姐妹、朋友、女儿、甚至母亲。 就像一场永远不会停止的噩梦。 第二百零三章 最后一面 陈氏被顾荣气的说不出话，顾荣瞧见陈氏如此，原本还有几丝生气的脸上瞬间变得无比灰败起来。 顾荣低着头，似乎根本不愿意再看陈氏一眼，她悲伤地说道：“我就知道，你偏心阿衡，你们都偏心阿衡……” 陈氏气的脸色发白,她伸出手狠狠打了顾荣一巴掌，而后拉着顾衡离开了。 外头恰好下着秋雨，母女两人也顾忌身后的宫女太监，顾衡仔细瞧，发现陈氏似乎哭了。 顾衡赶忙停下来，她拉着陈氏的手，关切道：“娘，怎么哭了？” 陈氏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十分愧疚地看着顾衡。 “是娘对不住你，你姐姐这样，却还要这般牵扯你，我真的是很担心，可如今我们祖坟都已经迁到京师了，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天上下着雨，陈氏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从前无论遇到什么事儿，她都会笑着说：“大不了我们回老家，可如今她们已经没有老家可以回了。” 顾衡笑着拉着陈氏的手。 “你放心，娘亲，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姐姐只是想不开，若是有一日她想开了，那就不会这样了。” 顾荣把自己的希望放在男人对自己的爱上，先不说狗皇帝是不是真心爱她的。 单是她皇后的身份,她做出这些事情都是皇上所不能容忍的。 顾衡回到自己的郡主府，外面的雨依旧未曾停歇。 包允和素素已经在府上等了许久,见到顾衡归来的时候，顿时松了一口气。 如今书肆加茶饮的路子走的极好，这半年来也赚了不少钱，素素想要开一间酒楼。 毕竟她的手艺在茶坊和甜水铺子里发挥余地不大，顾衡看着满眼都是憧憬的素素。 若她的姐姐没有嫁入皇家，只是攀附上了一个富贵人家，那么顾衡大概也可以开一家酒楼，这般生活，却也比在这名利场中磋磨要来的敞亮。 顾衡看着素素，她笑着说道：“你们放手去干，若是有女子来投咱们的书肆，都收下。” 包允听到这话，笑着说道：“我知道了，谢谢郡主。” 素素更是直接跪在地上给顾衡行了一个大礼，她抬起头来对着顾衡说道：“我只是一个烧火丫头，如今已经成了掌柜，这是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所以给郡主磕这个头，还请你受着。” 顾衡本想拉着素素起来，可素素说了这一番话。 她顿时愣住了。 “是你自己努力,以后你们好好努力,女子靠自己女子,才是正途。” 素素和包允点头。 素素和包允留下来陪顾衡吃了一顿饭。等她们走的时候，天已经晴了。 顾衡的心情好了一些，可紫荆却给顾衡带来了一封信。 她看到信的瞬间，顿时有些难过。 是王涧送来的信，信上简单交代了如今西北的局势，他和镇北王带领的京营已经赶到了蒙国，但是战事并没有好转。 那位新任的蒙王是个能征善战之辈，他甚至熟读大胤的兵法。 肃王的军队此刻四面受敌，他本来有机会脱困，可为了守住要塞，在城内守了一个月。 顾衡的手有些颤抖，她不明白，为何如此重要的战报，没有送到朝廷。 王涧的部队被蒙国的主力牵制着，而且蒙国已经占据了惠城，那是西北最重要的一座战略要地。 情况非常不好。 顾衡拿着信去找了端王，端王在府中练剑，这还是顾衡第一次看到端王练剑的样子。 她还以为端王不会武功。 “西北战事这般紧急，朝廷为何如此风平浪静？” 端王转身看着顾衡，他的眼睛里带着些许疲倦，他轻声说道：“阿衡，对不起。” 顾衡紧紧握着拳头。 “你跟我说对不起是什么意思？胡家贵子的事情已经完了，钱也要回了大半，江南那边四百万两白银也收缴的七七八八，你现在跟我说对不起？” 端王紧紧握着拳头。 “这场仗从刚开始就是打不赢的。” 顾衡感觉脑壳生疼，她质问道：“那十三爷呢，他可是你的兄弟，如今他被敌军围困，危在旦夕！” 端王脸色一阵苍白，顾衡瞧见她的脸色，顿时冷笑一声。 “谁说这场仗打不赢，我相信我的夫君，我相信镇北侯，有充足的的粮草和士兵，为何打不赢！！” 顾衡不再理会端王，她转身离开。 顾衡回到郡主府，一点也没有歇着，她去了锦衣卫的诏狱。 如今李卫已经荣升高官，他坐镇北镇抚司，瞧见顾衡，笑着说道：“郡主来看杨先生？” 顾衡点头，她看着李卫，突然开口问道：“兰生这些日子如何了？” 提到梁兰生，李卫就觉得心里气愤，他开口说道：“那家伙，整日里愁眉苦脸的，我当真是不明白，整日大宅子漂亮丫鬟伺候着，他还整日不开心，想要回南京，所以我准备将他的师姐给接回来。” 顾衡看着气哼哼地梁兰生，突然笑着说道：“没想，你李卫居然也会有关心人的一天。” 李卫看着顾衡，他开口道：“这小子虽然脑子不好使，可毕竟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顾衡心头一动。 她跟着人到了诏狱，杨佑业似乎比之前还要苍老上几分，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他抬头看向顾衡，轻声笑道：“阿衡，你干的很好，只是那狗皇帝，恐怕要让你担上杀太后的罪名，恐怕到最后难免落得个兔死狗烹的结局。” 杨佑业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居然当真带了几分担忧。 顾衡有些好笑。 “杨师傅，我在江南见了一个人，他跟我说了很多前朝秘事。” 杨佑业微微眯起眼睛，看向顾衡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忌惮。 “杨师傅，当初那位妖妃当真是从一开始就这般荒淫无道嘛？还是因为其他？” 杨佑业冷冷说道：“你见得可是那些白莲妖人？” 顾衡看着杨佑业，心里头突然就明白了些许事情。 她看着杨佑业。 “杨师傅，你到底是谁的人？都到现在，有些真相应该能同我讲了。” 第二百零四章 爱侣 杨佑业闭上眼睛，他低声说道：“我没想到阿衡居然会怀疑我？” 顾衡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白莲教的圣尊，乃是前朝太子，他帮我做了很多事情，但是条件就是让我杀两个人。” 杨佑业眉头一皱，他看向顾衡。 “你莫要被妖人蛊惑，大胤朝不能没有皇帝,也不能没有太后。” 杨佑业说话的时候，眼神带着些许闪躲，顾衡突然笑了起来。 “杨师傅先说了皇上，再说了太后，那是不是说太后可以杀，但是皇上不能杀？” 杨佑业闻言顿时冷笑。 “阿衡,你也太过自大了,天下至尊是你能杀就杀地，而且你敢保证,皇上死了之后，大胤会出现一个更好的君主嘛？” 顾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杨师傅，其实你一直都搞错了一件事情，并不是我想要杀他们，而是有些人想要这样做。” 顾衡此刻已经确定了杨佑业的身份，她走到杨佑业身旁。 “其实当初我是真的把先生当成我的老师地，可是今天我才发现，你们根本交不了我什么。” 杨佑业并未说话，他微微闭上眼睛。 顾衡对着一旁的锦衣卫说道：“好生看管好，莫要让杨师傅受一丁点苦。” 顾衡离开时，杨佑业开口道：“我以为阿衡要杀我。” 顾衡苦笑着说道：“杨师傅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是一个棋子而已。” 顾衡大概永远不会踏进此处一步了。 杨佑业最后说了一句话。 “从此以后，我杨佑业便再也没有亲人了。” 顾衡出了锦衣卫，紫荆在外面等着她,顾衡对着紫荆说道：“当初杨师傅送我的那些嫁妆，你收拾出来，重新还给他。” 紫荆看到顾衡如此,便没有再说话。 顾衡离开锦衣卫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郡主府，陈氏在府里头等着她，还给她做了许多菜，可顾衡却一口也吃不下。 陈氏见到顾衡如此表情，顿时眼睛一亮。 “你最近月事来了吗？” 顾衡有些疑惑，她开口道：“没有啊，怎么了？” 陈氏听到这个回答，顿时喜笑颜开，她笑着说道：“让娘给你把把脉，是不是怀上了？” 顾衡脸色一阵尴尬，她赶忙说道：“不可能，我和王涧都很注意的，这段时间是不会要孩子的。” 陈氏见到顾衡如此说话，顿觉气氛全无。 “你姐姐生了个女孩，天天冷冰冰的，你嫂子，身子弱地一阵风就能吹倒,娘自然是把希望放到你这里的。” 陈氏说完还摸了摸顾衡的肚子，顾衡顿时一阵无奈。 “你胖了。” 顾衡更加无奈了。 用完午膳后，顾衡躺在自己的小榻上，外面阵阵秋风呼啸而来。 此刻西北苦寒之地应当已经下雪了。 王涧虽然也上过几次战场，可在顾衡看来，他到底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顾衡心里即是担心，又是害怕。 可她一个女子，既不能上战场，又不能去打扰他。 顾衡的心里七上八下，她自然也在担心肃王。若是静安知道肃王为了自己这个妹妹，上了战场，她肯定该哭了。 静安此刻却是哭了。 她揉着自己的眼睛，一粒沙尘落入她的眼睛里，她用手使劲揉，却怎么也揉不出来。 静安急了，她对着身边的男子说道：“你快帮我吹一吹！” 包拯只好按住静安的脑袋，轻轻在她的眼睛上吹了一口。 那颗小沙子掉了，静安睁开眼睛，可依旧是双眼红通通的。 她开口说道：“包大哥，我总觉得这几日，心情非常不好，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包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身份来安慰静安。 静安瞧见包拯如此，她顿时笑道：“不要这样，咱们做不成情人，总还能做朋友不是。” 静安是个敞亮的女孩子，包拯有些愧疚，他开口道：“我不是……” 静安笑了笑。 “我知道，你是害怕我们没有结果，我也在害怕呢，可是我总觉着，若是我不说，咱们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说清楚了。” 静安不知道这场战争会不会胜利，但是她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自己的归宿似乎就是和亲。 而且经历了这么多，她明白了，原来这世界上有那么多悲惨的人，他们甚至连活下去都已经非常困难了，如果她的婚姻可以让这些人过得好一些，她是愿意地。 包拯低声说道：“咱们马上就到京师了，你就能见到阿衡了。” 提到阿衡，静安的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她笑着说道：“对啊，我听说她现在在京师可威风了，沈延年，还给她写了戏，阿衡如今也成了戏里头的女英雄了。” 包拯笑了笑。 他们走到了一处驿站，包拯觉得心口莫名闷闷的，他走到一处山坡，看到了高悬在月空中的月亮。 不知不觉便想起了那个漂亮的少女。 她是个高贵的公主啊，就算他此刻已经贵为五品官，可他们之间的差距依旧隔着一条巨大的沟壑。 包拯紧紧握起拳头。 包拯不知道的是，静安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她轻轻拍了拍包拯的肩膀。 “你是不是很苦恼？如果这样的话，我把之前的话收回好不好？我不想看的你难过。” 静安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泪光闪闪。 包拯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被击中了。 包拯将静安拥入怀中，他有些激动地说道：“我没有难过，我很高兴，我只是害怕，害怕没办法给你好结局，静安，你太好了，好到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静安觉得自己心头似乎开了一朵花。 “包大哥，你是在跟我告白嘛？” 包拯黝黑的脸上出现一丝红晕，他不知道为何自己突然克制不住自己了。 可既然克制不住，那就不要再克制了。 “对，如果我能把公主殿下娶回家，那我将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静安在包拯的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那真好，如果我做了你的娘子，我就能跟着你外放，去看看大胤的大好河，如果能为大胤百姓做些好事，那就更好了，我这个公主是不是很有些责任感呢？” 包拯笑道：“静安真的是大胤最称职的公主了。” 第二百零五章 肃王战死 许是顾衡这几日太过悠闲，连带着骨头都有些疼了，天气越来越冷，她也越发心慌。 好在静安和包拯今日就要抵达京师了。 她见到静安，心里头总能踏实些，她总归要做成一些事情，只要能把静安留在大胤,只要能让静安幸福快乐的活下去。 她便觉着自己还不算太过失败。 顾衡到城门外去接静安和包拯，两人在江南做了不少事情，如今押送着大笔银两回了京师。 此番还要用这些银两购买粮食补给，送到前线。 顾衡站在城门处，瞧见远处一队人马，最前面的便是静安和包拯。 包拯翻身下马,他走到静安的马车前，牵着她的手下了马车。 静安第一眼便瞧见了顾衡，她欢快的跑到顾衡身边，拉着顾衡的手，笑嘻嘻地说道：“阿衡，你知道我在江南做了多少事情吗，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快活过，真的是太美好了。” 静安说这些话的时候，包拯的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顾衡瞧见两人如此模样，顿时笑着说道：“好啦，我知道了，赶快回城，我在崔玉楼给你们摆了一桌席面，阿允还有素素都会来，算是给你们接风洗尘。” 包拯点了点头，他轻声说道：“多谢郡主。” 顾衡拍了拍包拯的肩膀，笑着说道：“包大哥不用这么拘谨，以后咱们可都是一家人了。” 静安听到这话顿时有些脸红,她看着顾衡，忍不住开口问道：“阿衡,这么明显的嘛？” 顾衡笑着说道：“不能再明显了。” 到崔玉楼吃完了饭，静安不回皇宫，偏偏跟在顾衡身后，想要和顾衡一起睡。 顾衡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答应了。 她和静安躺在一个被窝里，外面秋风阵阵，紫荆在屋里头点上了炭火，静安笑着说道：“你现在怎么这么怕冷了，这天气还不冷呢，居然都点了炭火？” 顾衡将自己的手放到了静安的背上，静安顿时有些发冷。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顾衡轻声说道：“掉水里落下的毛病，不过不碍事，你和包拯准备何时成亲啊？” 静安脸色微红，她轻声说道：“等和蒙国打完了之后，我就去求皇兄，可我怕他不答应。” 顾衡笑了笑说道：“这次胡家贵子，皇上还欠我一个赏赐,我到现在都没有问他去要，就是为了等你。” 静安听到顾衡如此说道，顿时一阵感动，她也不顾及什么，直接抱住顾衡，将头埋在了顾衡的胸中，略带撒娇意味地说道：“阿衡，你怎么对我这么好，要是你是男子，我肯定不会选包拯，我选你。” 黑暗之中，静安的眼睛亮晶晶的，顾衡笑着说道：“包拯听到这话，该有多伤心。” 提到包拯，静安心里头甜丝丝地，她开口说道：“包拯他说，以后会带我去大胤各地，他要带着我一起审案子，他说他特别喜欢审案子，我也特别喜欢。” 顾衡仔细想了想，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应该是极好的，可静安抱着她，委实有些热了。 顾衡将静安推开。 “那我过几天就去找皇上要恩典。” 静安点头，她拉着顾衡的手，陷入了深沉的梦乡。 可还没等顾衡去要那个恩典，包拯刚回京没几天，就被皇上派去前线运送军粮。 顾衡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可却没有什么特殊的消息传来。 肃王虽然被围城，可镇北军已然前往战场，而且大批军粮物资也已经到位，自然不会再出现什么重大的变故。 不过这几日据说太后整日闭门不出，辅国公求见，她都不出来见人。 而且顾衡再也没有收到王涧的信了。 欧阳氏曾经给她递过帖子，让她来府上吃顿饭，王施蕴已经订婚，明年便要成婚了。 顾衡作为嫂子，虽然不太想去，但是还是送了一份厚礼。 欧阳氏给她回了一礼，乃是一把女子用的匕首，匕首非常小巧，而且极为锋利。 顾衡不太明白，这位为何要送自己匕首。 京师、初冬。 今年冬天倒是格外寒冷，顾衡屋子里点了两个火盆，总算是暖和了一些。 顾衡收拾妥帖，准备进宫面圣。 今日是顾衡的生辰，她想趁着这个时机去问狗皇帝讨赏。 她特意打扮的喜气一些，到了狗皇帝的养心殿。 养心殿内还有几个官员，脸色十分不好，显然刚刚被皇帝训斥过。 顾衡跪下来磕头，那些官员退下。 看到顾衡，狗皇帝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他低声说道：“今日是阿衡的生辰，是来讨赏的？” 顾衡点头。 狗皇帝走到顾衡身边，问道：“你想要什么?” 顾衡低声说道：“我想要求静安公主婚姻自由。” 狗皇帝微微叹了一口气。 “好，朕准了。” 顾衡顿时高兴起来，她赶忙跑到静安的宫殿前，想要跟静安分享这个好消息。 可几个嬷嬷却挡在宫门口，不然让顾衡进去，顾衡顿时不解，她大声说道：“为甚不让我见她，她生病了嘛？” 一位嬷嬷说道：“郡主，公主殿下现在不方便见外人。” 顾衡听到外人这个称呼，顿时生气。 “到底发生什么了？” 顾衡问了半天，却没有一个人给她答案，她跟个无头苍蝇一样，跑到养心殿，可是德公公告诉她，皇帝不愿意见旁人。 顾衡又去找了端王。 端王生病了，生的很严重的病，顾衡在屋外就能听到端王在咳凑，顾衡推门进去，她对着端王说道：“到底发生什么了？这才过了几天，静安为什么不肯见我？” 端王抬起头看着顾衡，他低声说道：“她或许只是有些难过。” 顾衡看着端王，她轻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们能不能不要瞒着我？” 端王别过头去，似乎不忍心看顾衡，顾衡心里头很是着急，她害怕的事情好像真的发生了。 只听到端王的一声剧烈咳凑。 白色的锦帕上染了鲜血。 “肃王战死了。” 十三爷是静安的亲哥哥，这世界上只有十三爷可以为了自己的妹妹上战场。 第二百零六章 悲哀 顾衡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第一次见十三爷的样子。 她当时就觉得这个人很精明，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顾衡看向端王。 “怎么会这样？镇北军不是已经去支援了嘛？” 端王深吸了一口气。 “蒙国分兵阻击了镇北军，肃王守城不力，被蒙国破城。” 顾衡低声说道：“所以说，这场仗是打败了？” 端王幽幽说道：“重镇以失,再打下去也没有希望了，镇北军已经撤军，如今陈太师正在同蒙国和谈。” 顾衡脑子嗡的一声。 “可，可皇上他答应过我要让静安自己选择自己的婚姻地……” 端王剧烈地咳凑，他的脸涨得通红。 “静安是自己选择这条路地，她是大胤的公主。” 狗皇帝似乎早有准备,他似乎知道顾衡不会善罢甘休，于是便直接将顾衡软禁在了端王府。 她被人拘禁在屋内,只能等着静安公主从宫里头出嫁,走上那条注定和亲的路。 端王每日都会来顾衡的屋前同她说话，可顾衡却一个字都不想回。 过了三日之后，静安公主和和亲队伍离开了京师。 端王也不再拘束顾衡，将她从王府放了出来。 顾衡赶忙回到郡主府骑上快马，到城外去追。 此刻令霄骑着另外一匹马跟着她，令霄非常不理解，这位郡主为何会对一个公主有些如此深厚的感情。 如果传来消息王涧受伤，恐怕顾衡都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可这位郡主，却生生骑了三天三夜的马，终于赶上了北上和亲的队伍。 李卫护送静安公主北上，顾衡顿时看出了点希望，李卫似乎知道顾衡可肯定会来。 他颇为无奈地看着顾衡。 “郡主，你来了，也无济于事。” 顾衡摇了摇头，她开口道：“至少你让我看看静安，我想问问她愿不愿意。” 李卫叹了一口气,他让人带着顾衡去见了静安。 静安坐在八匹马拉的马车中,她穿着婚服，头上带着几十斤的凤冠。 一双眼睛里满是绝望，可看到顾衡之后，却又露出笑容。 “阿衡你怎么来了？” 顾衡赶忙拉着静安的手，她开口道：“我带你去找包拯，咱们离开这里，大不了一辈子不会京师了，我不能让你去和亲。” 静安收回了自己的手，她笑着说道：“阿衡，我知道你向皇兄求了我的婚姻，你说让我自己决定对不对？” 顾衡点了点头，她最不想听的就是这些话。 静安笑着说道：“是我自己决定的，我自己要决定嫁给蒙国皇帝的。” 顾衡轻声问道：“为什么啊？是有人逼迫你嘛？” 静安摇了摇头，她的眼睛里虽然满是泪水，可是表情却无比的平淡，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可顾衡却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难言的悲伤和绝望。 “因为我有点明白了，我是大胤的公主，这世上本就是有多少快乐，就有多少悲伤的。” 静安接着说道：“而且我想包拯也会明白的，我们这场战争，败了,总有要人付出代价，我大概就是那个最小的代价。” “皇兄他死时，念得是我的名字，若不是因为我，他的性子应该是不会上战场地，可后来我想了想，我哥哥虽然懒散，可也是一心为国，他也是为了大胤，他是大胤的王爷，而是大胤的公主。” 静安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水。 她从怀里拿出来一封信，递给顾衡，她轻声说道：“你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包拯，是我对不起他。” 静安说完之后，几个内侍将顾衡从马车里拉了出来。 李卫看着顾衡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你这副样子，到和南京时，完全不一样，垂头丧气的，一点威风都没有了。” 顾衡看向李卫，她开口道：“威风？什么叫威风？如果我要带走静安，你会帮我嘛？” 李卫听到顾衡的这番话，顿时有些无奈。 “顾衡，你不要这么任性，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死在这场战争中嘛，你心疼你的朋友，可你也要知道，这世上本就有很多人是身不由己的。” 顾衡紧紧握着自己的拳头。 李卫冷笑一声。 “她是大胤的公主，她的责任便是为自己的国家付出一起，而你是大胤的郡主，你身上所穿的锦衣华服，你吃的山珍海味，哪一个不是百姓供养的，这种事情根本没得选。” 顾衡知道自己没有理由说服李卫。 她翻身上马，怀中塞着静安的信，她骑了好几天的马，没日没夜的赶路，终于到了镇北军扎营之地。 迎接她的是王涧，可顾衡却根本没有心思理会他，她抓住王涧的肩膀，哭着问：“包拯在哪里？” 王涧有些失落的说道：“他在营中。” 顾衡推开王涧跑到军营中，她似乎根本不顾及旁人的目光，她大声地喊道：“包拯，包拯，你在哪里，她要嫁给别人了！她要嫁给别人了！” 包拯从军帐中跑出来，他看着顾衡，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 似乎在极力忍耐的痛苦，又似乎已经在无数个日夜中接受了。 包拯对着顾衡说道：“阿衡，我知道，谢谢你。” 顾衡跑到包拯面前，她拿出来静安的信，包拯接过来，他只看了一眼，便放入自己的怀中。 或许包拯的表现太过冷淡，顾衡有些不可置信。 “你这是什么表情，她要嫁给别人了，你跟我走，我们去带她离开这里，她不愿意跟我走，但是肯定会跟你走的！” 顾衡拽着包拯的胳膊，可包拯却站在原地，不挪动自己的脚步。 他低着头，轻声说道：“郡主，那是公主的责任，或许我们曾经有过机会，可这场战争失败了，我们总该面对现实不是嘛？” 顾衡不可置信地看着包拯，她开口道：“所以你的面对现实就是，让静安嫁给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离开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大胤？” 包拯没有回答顾衡的话，他拿着静安的信转身就要走，顾衡还要往前追，可是却被赶来的王涧抱住了。 王涧似乎受了伤，他低声说道：“阿衡，够啦，这件事情尘埃落定了，我们打不过他们。” 第二百零七章 和亲 西北的天气极为寒冷，顾衡身上披着狐裘，呼啸的北风依旧能透过她的衣裳钻进她的心里。 顾衡看着王涧，她突然瞧见王涧身上的伤口，恍然间发现自己居然忽视了自己的夫君，她赶忙说道：“你受伤了？” 王涧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似乎有些庆幸顾衡总算发现了。 他低声说道：“对啊,我受伤了，可你直到现在才发现，阿衡为什么在静安的事情上，你这么地在意，我有时候都怀疑，是不是喜欢她。” 顾衡听到王涧说这样的话，顿时有些无奈，她抬头看向王涧。 “静安是个女孩子,我怎么可能喜欢女孩子。” 王涧似乎对顾衡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他拉着顾衡的手，似乎丝毫不顾及身上的伤口。 “可这也太反常了，静安远嫁蒙国，我们都很伤心，可你却伤心的有些过头了。” 所有人都觉得顾衡过头了，却只有王涧问了出来，顾衡看向王涧，她轻声说道：“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此刻的顾衡看起来恍恍惚惚的，王涧顿时有些担心，他伸手抓住顾衡冰冷的双手。 “你到底在说什么？”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 她看着西北墨蓝色的天空，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看过的那本小说，里面也有一个远嫁和亲的公主，但是她的结局是什么，顾衡真的记不清楚了。 如果早知道会来到这里，她一定会把所有的剧情抄写背诵。 是不是就可以避免所有的悲剧了？ 顾衡看着蓝蓝的天空，许是劳累了太久,又或者是过于伤心。 顾衡昏了过去。 军营的军医给顾衡诊断了病情，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说道：“郡主的身体非常好，只是太过劳累了，世子放心。” 说来也奇怪，顾衡这一路以来吃过不少苦，可身子却非常好，甚至比常年习武的王涧还要好。 王涧无奈的看着顾衡，他低声说道：“她明明这么操心，可身体却意外的好，倒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军医无奈笑了笑。 就在此时，外面响起了军号，王涧赶忙披上盔甲，他深深地看了顾衡一眼。 然后拿起自己的长剑离开了营帐。 顾衡睡了许久，方才醒来，她的周围没有一个人，而且军营里空荡荡的。 她找了许久，方才找到了一个活人，他瞧见顾衡之后，开口道：“郡主,将军已经出营迎战了,他说您醒来之后,让我送您回京师。” 顾衡看了看身后的军营,她低声说道：“送我去见静安公主。” 此人乃是王涧的亲卫，听到顾衡这般说，自然也只能照做。 好在送亲的队伍走的极慢，他们骑马一日便到了。 顾衡已经整理好心情，等再次看到静安的时候，心里还是会痛。 静安看到顾衡这副表情，顿时笑道：“阿衡，旁人不知道，还以为我们是一对你，包大哥都不见得这么伤心。” 静安说的云淡风轻，顾衡轻声说道：“我送你，好不好？” 静安拉起顾衡的手。 “现在他们还在打仗，我到了蒙国，肯定也会被人撒气，你跟着我一起，心里不会好受的。” 顾衡一直以为静安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可现在看来，她什么都明白。 她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小瓶子，她笑着对顾衡说道：“这是包大哥送我的糖豆子，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吃一颗，嘴里有了甜味儿，有些事情就不用再放在心上了。” 静安给顾衡递过来一粒糖豆。 顾衡吃不下去，静安却笑得坦然。 送亲队伍一直往前走，越往西边，风景越凄凉。 许多村庄已经被劫掠一空，甚至有不少地方都是白骨满地。 这里已经经历了太久的战争，人已经死光了，顾衡看多了，竟然觉得有些麻木了。 静安对着顾衡说道：“看到这些白骨，我就在想，我们现在的悲伤痛苦和他们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呢？” 顾衡低声说道：“任何人的痛苦都是痛苦。” 静安紧紧握着拳头。 “可命只有一条对不对？其实我也有些奇怪，阿衡，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执着呢？” 静安抬起头看着顾衡，顾衡在静安清澈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顾衡也疑惑了。 她为何对静安如此执着，她深吸了一口气。 “因为如果你救你，我就能改变一切，起码我是这样想地。” 静安突然笑了，她拉着顾衡的手。 “阿衡，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还要和你做好朋友。” 静安抱住顾衡的胳膊，她十分体贴地给顾衡留了最后一丝秘密。 可就算顾衡把这个秘密告诉了静安，她应当也不会相信。 她是一个连剧情都记不清楚，却还想要改变什么人，仔细想想还真是可笑。 和亲队伍路过一片湖泊，蒙国君主扎木齐的军队便驻扎在这片湖泊旁。 隐隐约约能看到灯火和一些帐篷。 他们的队伍到了跟前，只有十几个蒙人在外面迎接他们，出使的内侍官顿时有些生气。 可再生气，看到那些雪白的弯刀，却也收敛了脾气。 毕竟他们打了败仗，今这公主也是主动送来的，那蒙国的君主扎木齐甚至都没有露面。 这些草原上生活的人，似乎对于他们这些中原人十分不屑。 静安穿着极为繁复的华服走下轿子，周围的人甚至根本不向她行礼。 顾衡正要说话，静安却大声说道：“我以后将会是你们的王后。” 静安说的是蒙语。 顾衡顿时有些惊讶，她一路上一直在学，没想到这么快都能说了。 静安也是个极为聪明的女子。 几个蒙国的女子跪了下来，其他人不跪下，静安便不走。 僵持了一会儿，前来迎接静安的人跪了下来。 顾衡一位静安在蒙国无法生存，可现在看来，真正聪明的女子，在哪里都可以活的很好。 她们被带到了扎木齐的营帐。 坐在上首的那个三十岁的高大青年，便是蒙国新的君王，他长得有几分英俊，可更多的却是久经沙场的锐气。 静安年方十六，弱质女流。 却直直地望着扎木齐，眼神中没有一丝害怕。 第二百零八章 无故人 扎木齐瞧见静安，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似乎对静安颇感兴趣。 “你倒是我见过胆子最大的大胤女子。” 静安笑着说道：“我是大胤的公主。” 扎木齐站了起来，他走到静安身边，静安长得非常漂亮，如同一朵精致脆弱的水仙花。 可不止为何，当她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身上的气质徒然一变。 扎木齐笑着说道：“肃王是你的哥哥，那你可否知道，当初是我亲手杀了他。” 静安身子微微颤抖，站在静安身后的顾衡摸了摸自己别在腰间的火铳，如果现在她出手，是不是就可以杀了蒙国的君王？ 静安稳住了身形。 “战争是残酷的,只要发生战争,就一定会有人死去，不仅是我,我相信大王你也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和朋友。” 扎木齐眉头微微一挑，他似乎对眼前的女子越来越感兴趣了。 “那你会为你的哥哥报仇嘛？” 这个问题倒是非常尖锐，顾衡已经准备拿出来火铳了，可静安却突然开口道：“如果报仇有用，那就不会有战争。” 扎木齐似乎非常满意静安这个答案。 他走到静安身边，直接将静安抱了起来，他对着所有人说道：“我喜欢这个大胤来的公主，以后她就是你们的王后。” 静安脸上带着平淡的笑容。 顾衡的手在颤抖，她刚才根本没有勇气做出那样的事情，她怕自己失误，她怕就算她杀了扎木齐，战争依旧不会停止。 顾衡满身冷汗。 内侍对着顾衡说道：“郡主，咱们的公主做的很好，皇上的选择果然没错。” 顾衡看着被扎木齐抱在怀里的静安。 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个笑话，她觉得自己知道的更多，可实际上她只是皇上的提线木偶。 而真正解决问题的人,却是静安。 顾衡紧紧握着拳头，内侍微微叹了一口气。 “郡主，咱们走，应该就要停战了，您不想去找您的夫君嘛？” 这位内侍乃是从小看着静安长大的，虽然年岁极大，可却是个极为主见的人。 豆儿走进来将顾衡带了出去，她在顾衡身边说道：“郡主，这里不是大胤，你行事千万要小心。” 顾衡点了点头。 豆儿继续说道：“公主让我好好照顾您，这几日世子的镇北军应该会来这里同大王签订盟约。” 顾衡紧紧握着拳头。 豆儿看到顾衡这副表情，她微微叹了一口气。 在这美丽的湖泊边，顾衡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她蜷缩成一团，月亮的影子落在湖泊上。 顾衡似乎在这团影子上看到了很多人的脸，她恍恍惚惚间似乎瞧见了一个人。 他背上背着弓箭，脸上带着笑意，朝着顾衡的方向走了过来，他对着顾衡说道：“你是王后的宫女嘛？” 顾衡抬起头来,似乎是一个蒙国的战士。 “我是。” 战士坐了下来，笑着说道：“你们大胤的女子长得真好看,我要向王要你。” 顾衡站了起来，往使节团处走。 “可我已经成婚了。” 那战士愣了愣，他开口道：“那就算了。” 顾衡走到使节团的帐篷，静安还没有回来，据说扎木齐非常喜欢她，还亲自给她表演拉弓射箭。 顾衡叹了一口气。 她们只等了一日，王涧便带着齐商等人前来。 齐商乃是大胤次辅，他来和谈，当然代表了大胤的诚意。 其实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原来大胤军队地战斗力已经低到了这种地步。 京营还算好一些，可西北边镇的屯兵简直差劲，王御敌编练一番，却依旧是战斗力低下。 甚至除了许多降将，而且京师运来的粮食，有一大半是掺了砂石的，甚至还被拦路截留了不少。 战争考验的是一个国家的行政效率，很显然大胤这台行政机器已经太老了。 王涧和齐商前往营帐拜见扎木齐。 静安已经换上蒙人的服装，她坐在扎木齐身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齐商看到大胤的公主跪坐在蒙人身旁，顿时一阵屈辱。 齐商开口道：“见过蒙国大王，见过蒙国王后。” 扎木齐冷笑一声。 “听说你们大胤如今乱成一锅粥了？皇上和太后打了起来，当真是热闹啊。” 齐商赶忙开口道：“本官今日前来，乃是带着我朝陛下的合书前来的，马上便要入冬，此事宜早不宜迟。” 扎木齐朝着齐商伸手。 等王涧出了营帐的时候，顾衡便在外面等着她，她低声问道：“包拯呢？” 王涧顿时一愣，他低声说道：“端王在京师为静安公主置办了许多嫁妆，包拯带人督办嫁妆事宜。” 和亲之事匆忙，很多东西并未准备妥帖。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有些难受。 “为何不换个人做这些事情，这不是让他心里难受嘛？” 王涧将顾衡拥入怀中。 “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事已至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静安是大胤的公主，这是她的职责所在，包拯是大胤的官员，那也是他的职责。” 顾衡此刻有些过分，她下意识说道：“那你的责任呢？你是大胤的将军，你尽到自己的责任了嘛？” 王涧瞬间呆住，他脸上满是羞愧，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他未曾想到顾衡会说这样的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 “对不起。” 他说完这句话，便越过顾衡，离开了此地，顾衡突然有些后悔，她想要追上去说什么，可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那句话已经说了出去，他们之间便已经产生了裂痕。 帐内欢声笑语，外面的月亮温柔的不像话，可顾衡却觉得周身寒冷。 和谈结束之后，还有一场夜宴，如果不出意外，这将是顾衡最后一次见到静安。 静安特意穿上大胤的衣服，她在营帐里描眉化妆。 她轻声对着身旁的豆儿说道：“他应该是不会来了？” 豆儿低声道：“包大人遇到了风雪。” 静安有些落寞地点头。 静安身边的老内侍徐公公端来一壶酒，他对着顾衡说道：“郡主，老奴思来想去，这壶酒您去送最合适。” 顾衡顿时一愣。 徐公公笑道：“您是公主的娘家人，毕竟西出阳关无故人啊。” 第二百零九章 风雪 徐公公拿出来一壶酒，不知为何，顾衡看到徐公公眼睛里的悲哀。 顾衡接过那壶酒，她颇为不解道：“为什么是我？” 徐公公深深地看了一眼顾衡。 “郡主送去的酒，公主才会喝。” 顾衡拿着那壶酒，颤声问道：“这壶酒里有什么？” 徐公公摇了摇头。 “您去问问公主，她若是不愿意,老奴不会强迫。” 顾衡心头一震，她似乎有所察觉，可这种事情，她已经不能替静安做选择了。 顾衡端着酒壶，走到静安的营帐中。 静安颇受扎木齐的宠爱，给她准备的都是尚好的用具。豆儿跪在静安旁边，给静安梳着蒙人的头发。 静安瞧见顾衡端着一壶酒，她笑着说道：“阿衡,居然是你来送的。” 顾衡将酒放在桌子上。 她对着静安说道：“除了我,还能有谁呢？有谁能毫无愧疚地将这个重担交给你？” 静安笑着说道：“旁人听了，定然以为你让我去可扎木齐喂毒酒呢，可这不是毒酒。” 静安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然后笑着说道：“我听说，大胤的公主和亲，基本都会被赐一种酒，这种酒喝下去，便不能再生育子嗣。” 顾衡顿时心头一跳。 “为的就是防止大胤的血脉流落他国，到最后敌国以此血脉为理由，夺取大胤的江山。” 顾衡心头一颤，静安正要拿起那杯酒，顾衡却将酒杯夺了过来。 “不能喝。” 静安看着顾衡，她紧紧抓住顾衡的手。 “如果我不喝，那我怀上扎木齐的孩子，我就永远都回不了大胤了，阿衡,你以后会带我回到大胤的对不对？” 顾衡看到此时的静安，她忍不住哭了。 泪水已经模糊了顾衡的视线，顾衡紧紧握着拳头，她开口道：“都已经这样，你还相信我嘛？我把一切都搞砸了，我就是个普通人，有些事情我根本做不到。” 静安伸出手摸了摸顾衡的脑袋。 “阿衡，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静安夺过顾衡手中的酒杯，将酒水喝下，她轻声说道：“阿衡，西出阳关无故人，你送送我。” 扎木齐带着蒙国大军朝西北方向撤退，毕竟冬天已经快要来到，若是在这里多停留，就会冻死人。 静安不舍得自己的故国，扎木齐就让她在此地多呆了一会儿。 顾衡骑在马上，看着身着异族服侍的静安痴痴地望着远方，顾衡知道她在等一个人。 可包拯在路上生病了，西北大冷了,冷的根本容不下一点人世间的希望。 王涧的人说，包拯的脚趾头都冻坏了，可依旧骑着马往此处赶。 顾衡紧紧拉着静安的手，广袤的草原上下起了鹅毛大雪，顾衡连带着心也冷了。 顾衡极为难过地说道：“静安……” 静安苦笑道：“这世界上本来就是有多少快乐，就有多少悲伤，阿衡，谢谢你能来，保护大胤是你们的责任，而我的，就是去另外一个地方。” 北风卷着雪花从远处呼啸而来，可那个人的影子依旧不见。 扎木齐的侍者已经开始催促了。 静安推开顾衡的手，她笑着说：“让我走，再待下去，我就不想走了。” 顾衡紧紧抱住静安，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静安用手指擦了擦顾衡脸上的泪水，她低声说道：“不要哭，记住我们的约定。” 静安说完这句话，扬起马鞭，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顾衡站在原地，泪水在脸颊上凝结，王涧策马前来，他对着顾衡说道：“走，人总是要长大的，没有人能一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王涧将顾衡拥入怀中，顾衡的脑袋生疼，她对着王涧说道：“我的头好疼，像要裂开了一般。” 王涧用手护住顾衡的脑袋。 “不要想了，我们回家，你娘亲还在等着你。” 王涧带着顾衡离开了这片湖泊，他们在路上遇到了几乎要死掉的包拯。 一路上，包拯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只是痴痴地望着那个地方。 顾衡对着包拯说道：“静安有些话留给你，你要不要听？” 包拯顿时一愣。 …… 回到京师，到处都是死气沉沉的景象，甚至连院子里的梅花似乎都没有去年香了。 顾衡虽然吃了不少苦，可却因为身体太好，只休息了三天，便好了。 有时候身体太好也是一种烦恼，她多想自己病上一个月，可三天之后，她便要面对这一切了。 这场由皇帝发起的战争，惨败，原本被打击的太后势力重新活跃起来。 而此时，皇上恰好生了一场病。 顾衡前往养心殿看望，据说这些时日，皇上从来没有临幸任何妃子，只是一个人呆在养心殿内。 王贵妃带着小皇子前来，他都未曾看一眼。 顾衡在德公公的引荐下，来到了内室，她瞧见清瘦了不少的狗皇帝。 她开口道:“陛下，这场战争的失败，是您预料到的嘛？” 坐在桌案前的皇帝徒然一颤，他笑道：“阿衡觉得朕是人，还是神？” 顾衡看着面容清瘦的狗皇帝。 “您当然是人。” 狗皇帝轻咳了几声，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潮红，他紧紧握着自己的拳头。 “朕在年少时就曾经许下诺言，要匡扶大胤江山，我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却忽视了一件事情，人算不如天算……” 镇北军后期复盘的时候，发现无论是天气，还是人和，还是地利，都是极差的条件。 镇北王甚至被扎木齐砍掉了一条腿。 奇耻大辱。 大胤已经很久没有打过这样的战争，就算是怀王叛乱，那也是只算是小打小闹。 这场战争的失败打击了上下士气。 顾衡看向皇帝，她开口问道：“所以陛下是屈服了嘛？” 皇帝露出一丝微笑。 “不是屈服，而是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顾衡有些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皇帝让顾衡走近一些，皇帝在他耳边说道：“当初，妖妃进宫时也只是一个单纯的女子，可为何会变成传言中那般，阿衡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嘛？” 外面下着大雪，眼前的皇帝，似乎散发着一股子死亡气息。 皇帝继续说道：“朕身边的德公公，阿衡要小心。” 皇帝说完之后，轻咳两声，德公公从外面进来，他对着顾衡说道：“郡主，请。” 第二百一十章 暗线 德公公一如既往的慈眉善目，顾衡轻声问道：“陛下的身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差？” 德公公无奈叹气。 “陛下从小就先天不足，又在妖妃身边呆了那么多年，身子骨本就弱，当年还是太后找来了大师为陛下固本培元，可如今……” 顾衡知道自己不该在问下去了。 顾衡开口道：“多谢公公。” 静安从养心殿离开，她去了顾荣的昭阳殿,在顾衡去战场这段时间，顾荣终于又怀上了孩子。 她脸上带着笑，可浑身却没有几两肉，瘦的不像话，她瞧见顾衡来了之后，顿时笑着说道：“阿衡，本宫有皇子了，太医说这次我怀的是个皇子。” 顾衡觉得顾荣似乎已经疯了，她安抚了一番顾衡,走到了若若小公主的寝宫。 她已经说一些简单的话了，而且在乳娘的引导下，居然也会走路了。 此刻若若小公主躺在床上，睡着的样子，像个漂亮精致的娃娃。 顾衡看到她，突然心里头涌起了一阵希望。 就算一切都破碎，一切都失败，至少还有孩子，也许王涧说的对，他们未来真的是可以诞生一位女皇。 可还没等顾衡想好该如何做。 太后就已经动手了，她先是鼓动大臣们弹劾皇帝，让皇帝下罪己诏。 皇帝虽然不愿，可还是照做了。 毕竟如今他威信已失，战争的失败是他最大的污点。 而且今年南方发生极为严重的雪灾，许多人都在议论是皇帝无德，娶了妖后，重用奸臣,致使朝纲不振。黑白颠倒。 甚至还有几位直臣上书要废掉皇帝。 如果皇帝被废掉了,那么死的自然就是顾衡和顾长风，已经几乎要疯掉的顾荣。 如今虽然马上就是年节，可顾衡却感觉不到一点点节日的温暖。 这些时日，王涧受了极严重的伤，一直在府中养病，顾衡身为他名义上的妻子，却一直没有去探望。 甚至连阿莲都跑来说顾衡无情无义。 可顾衡却知道，如果自己此时去探望王涧，如果他们顾家出事，那肯定会连累王涧。 顾衡在郡主府中闭门不出，她让令霄将圣尊请到府中，其实应该也到时候了。 这位前朝太子，若是再不把真相告诉她，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圣尊一身白衣，在黑夜中倒是极为醒目，可他便大刺刺地出现在顾衡的屋里，倒是极为可怖。 顾衡只穿着单衣,却丝毫不觉着冷。 她开口道：“如今这个局面，若是你不出手,恐怕再没有机会了。” 圣尊冷笑道：“若是我能直接入宫便杀了那个毒妇,还用得着千方百计找到你？” 令霄开口道：“宫里头有高手，我们根本进不去，而且太后非常谨慎，如果没有内应，我们根本无法杀了她。” 顾衡眉头微微一皱，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女人。 顾衡对着圣尊说道：“当年妖妃和太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圣尊嘴角冷笑，他将当年的事情娓娓道来。 所谓的妖妃，只是江南一个小渔村的农家女，因为长相出色，被江州知府献给上官，上官为了讨好先帝，便将妖妃送入宫中。 谁知先帝竟然遇到真爱了，同一位地位卑贱的渔家女在宫里头谈起了恋爱。 当时太后已经入宫，可先帝却对她毫无感情，甚至多年未曾踏入房门一步。 太后表面大度，却给妖妃下了许多毒药，有很多都是致使精神失常的毒药。 太后为了彻底逼疯妖妃，还害死了妖妃的孩子。 从此以后，妖妃彻底疯了，成为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而圣尊也并非真太子，他乃是太后从宫外找来的苗疆蛊女与人私通所生。 太后为了报复先帝，就让那名蛊女入宫，蛊女生下圣尊，却被太后害死陷害给妖妃。 圣尊的生父乃是一位番僧，他借着入宫的机会，将原委告知圣尊。 所谓的白莲教就是这位番僧所创，就是为了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从宫中救出。 圣尊便想借助妖妃除掉太后，可最终失败了，并且被太后暗杀。 最后被自己的父亲所救，他也继承了白莲教，并且暗中寻找力量来对付太后。 听到这里，顾衡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要杀太后，我可以理解，可为什么也要杀皇帝？” 圣尊冷笑道：“当初要不是他的背叛，我也不会失败。” 顾衡长叹了一口气。 “你在宫中，可有还信得过的人？” 圣尊顿了顿。 “应当是有一位妹妹，可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但是我听人说，她同我长得很像。” 圣尊摘掉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了一张男人的脸，这还是顾衡第一次看到圣尊的真容。 她看到这张脸的瞬间，顿时愣住了。 “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顾衡入宫求见太妃，太后闭门不出，太妃惯例也应当闭门谢客。 可顾衡却是抱着若若在门外跪着地。 所以太妃无奈之下，只好让顾衡进来，太妃娘娘一如既往地慈眉善目，她看着顾衡怀里的小公主。 颇为无奈道：“本宫到了这把年纪，还要受人威胁，郡主，她也是你的亲人。” 顾衡将小公主递给太妃身旁的嬷嬷，她对着太妃说道：“太妃，我不是用她来威胁您，而是求您，如果皇上死了，那她会是什么下场？会不会是下一个静安？” 太妃听到这话，顿时闭紧了眼睛。 “阿弥陀佛。” 顾衡开口道：“求佛祖是没有用地，是我亲自给静安送的绝嗣酒，这是大胤公主的惯例。” 太妃看向小公主，顾衡继续说道：“皇上也是您的骨肉，您为什么就不能帮帮他呢？” 太妃长叹一口气。 “可他不听姐姐的话，姐姐才是大胤朝的掌门人。” 太妃从嫁入皇宫，便无比听话，她知道只有听话才能活下去。 顾衡站起来，对着太妃说道：“娘娘，没有人是大胤的主人。” 太妃顿时一愣，她轻声叹气。 “你想我怎么帮你？我不会做伤害我姐姐的事情，绝对不会，但如果有另外一种办法，能保住他们的性命，我是愿意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利用 太妃这说的着实暧昧，顾衡抬头看向这位躲在太后阴影里安逸了一辈子的女子。 她轻声说道：“皇上现在过的很辛苦，太妃是否想过，如果您早点做些什么，他可能就会好一些。” 太妃听完这番话，顿时低下头沉默了。 顾衡见到太妃如此，便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顾衡走到太妃跟前，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太妃顿时一愣。 似乎极为惊讶，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 转眼到了腊八，京师已经冷的滴水成冰，听闻王涧的伤势已然大好，顾衡自然得去看看。 她今日特地打扮了一番，坐着轿子到了镇北侯府。 外面站着几个亲兵，瞧见顾衡来了之后，冷着脸说道：“郡主，世子身子还未好全，您还是回去。” 紫荆听到这些人这般说话，顿时有些生气，她开口道：“你家世子是我家郡主的夫君，哪有不让去看自己夫婿的？” 许是顾衡这番话让院子里的人生了气，只见到欧阳氏从院子里出来，还是用脚将门踹开的。 倒是十分暴力。 顾衡眨了眨眼睛，她开口道：“母亲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欧阳氏看到顾衡这副明知故问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恶狠狠地说道：“顾衡，你真当我不敢打你？你母亲是泼辣，可我是你的婆母，管教你，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欧阳氏说完就往顾衡这边走来，欧阳氏常年习武,一拳下去，估计顾衡就要在家里躺半年，顾衡吓得往后退。 紫荆挡在顾衡面前，有些害怕地说道：“老夫人，您冷静一点，郡主只是想来看看世子！” 欧阳氏一听到紫荆提王涧，就觉得心里头难过。 她哭着说道：“你不要提我儿子，我儿子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你却根本不来看他，他每晚做梦都在喊你的名字，说自己对不起你，你却依旧不来看他，如今遇到麻烦了，方才想到我儿子，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啊！” 顾衡听到这话，又是心疼，又是不解，她开口道：“我来了好几次，是你们不让进来的。” 欧阳氏一听到这话就生气。 “我们何时不让你来府里？” 顾衡也顾不得和欧阳氏纠缠，她开口恳求道：“母亲,这次真的是有急事,我必须见到王涧。” 欧阳氏叉着腰十分不满地说道：“什么急事？” 顾衡开口道：“性命攸关的事情。” 欧阳氏看着顾衡的模样,她长叹了一口气。 “你一个女人也不容易，进去，如今这府上侯爷受了伤，世子也受了伤……” 顾衡跟着仆人来到王涧的院子，一进到王涧的房间，就闻到一股子浓重的药味。 王涧穿着一身白衣，躺在床上，似乎比之前要清瘦许多，王涧见到顾衡之后。 神色先是惊喜，复而平静，似乎在极力隐忍，可看到顾衡走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却又放弃了脸上的伪装。 “郡主，最近过得如何？” 王涧是很不满的，顾衡长叹了一口气，她坐在王涧身边，轻轻抱住王涧。 王涧却将顾衡推开了。 他低声说道：“我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和你演戏了。” 顾衡听到这句话，心中有些难过。 “对不起，在战场上我说的那些话让你伤心了。” 王涧听到这话的时候，心头一痛，原来她也知道旁人的心会痛。 “所以你这次只是为了给我道歉。” 顾衡拉住王涧的手，她低声说道：“我准备动手除掉太后，你是我的盟友，所以我要同你商量一番。” 王涧听到顾衡这话，顿时一阵惊骇，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嘛？太后她是我的亲姑姑，你觉得我会让你这样做？” 顾衡知道王涧会这么说。 “杀了太后之后，皇上可能也活不了多久了。” 顾衡的眼睛里全是疯狂，王涧抓住顾衡的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疯了吗？”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 “我没有疯，既然你说了，会让一个公主坐上女皇的位置，那我就相信你，但是在此之前，需要一个人将所有的障碍都扫除。” 此刻的顾衡像是一个孤注一掷的疯子。 “如果你失败了，所有人都要死，你的兄弟，你的姐姐，甚至是你的母亲。” 顾衡看着王涧，她似乎也无法在忍耐下去了。 “就算我不动手，狗皇帝也活不了多久了，太后一直在给他下毒，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如果你不想做这个恶人，那就由我来做。” 顾衡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任何光彩了。 王涧问了一个问题。 “那王贵妃的皇子呢？他现在是皇上唯一的男丁，就算太后和皇帝都死了，那他呢，你要把他也杀了嘛？” 顾衡听到这话，她只能痛苦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顾衡低声说道：“你知道嘛，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玩错了玩具的孩子，我总是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残忍，可既然走到这条路上，我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王涧看顾衡的目光无比陌生，他几乎已经想不起来最初的顾衡是什么样的了。 “一定要做到这个份上嘛？” 王涧问了这样一句话，他似乎觉得眼前的局面，还有挽回的地步。 顾衡轻轻靠在王涧的怀里，她轻声说道：“王涧，能不能让我靠一会儿，我真的很累……” 王涧抱住顾衡，他的心情极为复杂，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立刻杀了这个女人。 否则可能就会发生难以挽回的悲剧。 顾衡突然开口问道：“王涧，如果按照你的想法，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王涧低声说道：“我会等，等太后自然老去，等皇上驾鹤西归，我会为公主找最好的老师，让她学会如何做一个女皇，就算到最后依旧是太子上位，那也有努力改进的空间。” 顾衡突然笑了。 “其实我根本不相信什么杨圣的学说，皇帝就是皇帝，管你是男是女，我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已经没有办法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决裂 王涧突然感觉到顾衡话里有话。 可顾衡却疲倦地闭上眼睛，她抱住王涧，眼睛里满是泪水，她低声说道：“王涧，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做任何事情，我希望你能带我去一个没人的地方,不用勾心斗角，平静安宁地活着就好。” 王涧伸出手，他想要摸了摸自己的爱人，可看到她脸上的泪水和疲倦，却又觉得一阵无法言说的绝望。 王涧想要动一动。 顾衡低声说道：“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好嘛。” 王涧不理解顾衡的深意，但是他还是耐心地将顾衡揽入怀中。 外面下着大雪，两人在温暖的被子里相拥。 仿佛又回到之前的日子,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 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顾衡搂住王涧的脖子，她轻声说道：“让我留下来陪陪你。” 许是顾衡身上的味道太过迷人，又或许是重伤未愈的王涧当真是心软了，他开口道：“好。” 顾衡陪着王涧用膳，就寝。 这一夜过得极为平静，第二天早上，王涧醒来，顾衡依旧在他的身边，他难得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当他正要说话的时候，顾衡却突然哭了，她抱住王涧的脖子，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王涧看着顾衡满是愧疚的眼睛，他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昨日是腊八节，太后每年都会在此时邀请皇宫众人吃腊八粥，平日里太后都不会出慈安宫。 可腊八粥的宴会都是在西苑。 顾衡昨日对他那么说,肯定是已经打通了关键的通道，她来自找他，不过是为了让他没机会出手阻止而已。 王涧突然轻笑出声。 “我今日才算是领教到了你们顾家人，当真是把所有人都利用的干干净净。”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 “有人要报仇，我要保命，我不说自己无辜，我也知道自己卑鄙无耻，但是王涧，我不后悔。” 王涧直接将顾衡压在身下，很狠地掐着她的脖子。 “你不后悔，你不后悔利用我对不对？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只是一个棋子嘛？” 王涧是真的想要将顾衡杀了。 令霄翻窗户进来，一脚将王涧踹到地上，令霄十分激动地对顾衡说道：“郡主，太后死了，咱们的仇报了。” 顾衡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她看着王涧，低声说道：“王涧，你若是想要杀我，我就给你个机会,但不是现在，今年开春我会让皇上将你和镇北侯调到西南,你师妹沈襄来信了，如今江南世家已经同我搭上了线，你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饶是令霄也不得不感慨，自家黑莲圣母还真是无情无义。 原本愤怒的王涧瞬间平静了下来，他似乎在仔细端详眼前的女子。 他突然笑道：“顾衡，我真的是太天真了，我以为你对我说的话都是真的，可现在看来，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准备利用我？” 顾衡苦笑：“我没有想那么多，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在逼我，如果能选，我宁愿还跟着我娘在江南的小房子讨生活，我也不愿意来京师。” 王涧站起来，他对着门外的人喊道：“阿莲，给我那笔墨纸砚，我要休妻。” 令霄听到王涧要休妻，顿时看向顾衡。 顾衡从怀里拿出来早就准备好的休书，放到了桌子上，她开口道：“早就准备好了，世子请。” 王涧的一些小心思被顾衡看穿了，他突然觉得由衷的痛苦和难过，他签下自己的名字。 然后对着顾衡说了一句话。 “你走。” 顾衡转身离去，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紫荆在门外等着自家郡主，她看到顾衡那无比苍白的脸色，顿时有些担心，她轻声说道：“郡主，你真的要和世子和离嘛？” 顾衡看向紫荆。 “这世上只有薄情的男子，却没有薄情的女子，向来都是男子利用女子，可却没有女子这样做，我便是开了这个先河又如何？” 紫荆跟了顾衡这么久，自然知道顾衡在说谎，她难过地说道：“郡主，只有甘心被你利用的人，才能被你利用，已经破碎的心是没有办法弥补的。” 顾衡笑了笑。 “我知道，可我没有办法了，我不能连累她。” 紫荆带着顾衡上了马车。 紫荆轻声说道：“如今朝中大乱，都在查腊八节宴会上刺杀太后的人，皇上因为太过担忧吐血昏迷……” 顾衡低声说道：“我们去端王府，如今能出来主持大局的，也只有他了。” 紫荆点头。 马车行至端王府，据说端王在肃王战死之后，一直闭门不出，还染了非常严重的风寒。 顾衡来到端王卧室的时候，瞧见他正在端详着一本书，顾衡笑着说道：“都这个时候，殿下还有心思看书？” 端王看着顾衡，他低声说道：“这书是你写的，自然要好好看看。” 这是顾衡之前写的一个小说。 讲的是一个公主复仇的故事，其实就是取材于哈姆雷特，只不过把王子换成了公主，公主最后坐上了王位。 端王轻声问道：“你真的觉得女人也能坐皇帝嘛？”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但是试试看，其实如果太后来做皇帝，可能要比现在好，可是她是太后，全天下的人都不会允许她坐皇后。” 端王摇了摇头。 他开口：“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顾衡笑了笑说道：“都是你们逼的。” 端王长叹了一口气。 “你让我做什么？” …… 十几个太医在太后的寝宫为太后医治，可太后却依旧昏迷不醒。 刺客将一把带毒的匕首刺入太后的胸膛，皇宫的侍卫顿时大惊，纷纷上前，可那刺客却直接服毒自尽，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机会。 刺客是个女子，身上没有任何标记，而且查不出任何来历，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她在宴会中端茶倒水，查到深处，却发现此人乃是太后身边的心腹容姑姑挑选来的。 慎刑司的人便将容姑姑带走调查，可那容姑姑却突然人间蒸发，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在宫里头。 有些人传言，说这是妖妃的鬼魂在作祟。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太妃 这些事情自然是圣尊找人做的，顾衡这几日一直在同令霄聊天，她倒是想知道圣尊到底想做什么。 毕竟当初说的可是要给太后一个痛快。 可如今太后在宫里头，御医天天医治着，虽说苏醒的几率不大，可却也死不了。 令霄自然不清楚，他便让顾衡自己去问。 如今正是隆冬腊月,这白莲教的人不喜欢暖和的地方，偏生喜欢坟墓水井这样的地方。 顾衡当初好奇在郡主府后院里头，藏着的那个人是谁，令霄带着她来到那井下，她方才明白了。 这个水井最下面有一处暗洞，钻进去别有洞天，里面有两间小屋子，圣尊这几日便住在这里。 虽说井里头的水早就干涸了,可还是十分潮湿地。 此时外头天寒地冻,这里更是潮湿阴冷，顾衡身子骨再好，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也觉得骨头缝里都透着冷。 可这位邪教头子却在这个地方呆了好几日，顾衡忍不住问道：“你让我来这里做什么？” 圣尊朝着顾衡招了招手。 只见到第二间屋子里坐着一具干尸，这具干尸是个女子，而且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只是不知为何死在了此处。 顾衡更加疑惑了。 圣尊开口道：“此人乃是太后身边的死士，当初令霄在郡主府抓到过她，给她下了毒，可却一直找不到人，没想到居然在此处找到了。” 顾衡仔细看了看这具干尸，喃喃说道：“难不成躲在我府中一直监视我的，是太后的人。” 顾衡又想了想。 “不对啊，当初若不是她，恐怕我也找不到胡家贵子的证据,太后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圣尊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开口道：“我们当初谋划地时候,似乎把一个人想的过于简单了，能在太后手下活了这么多年，还生育了一儿一女，她怎么可能是个听话的傀儡。” 顾衡顿时睁大眼睛。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太妃干的？” 圣尊点头，他眼神灼灼。 “当初我在妖妃膝下，过得也算是舒服，先帝的后宫中除却妖妃，便只有太妃受宠，我之前尚且不知道为何，可现在却知道了。” 圣尊从这干尸身上拿出来一支香囊。 便是这香囊的香气掩盖了尸体的味道，所以他们与一具尸体同处一室，却也不觉得难闻。 甚至还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 事情越发诡异，顾衡轻咳一声。 圣尊笑道：“你着急与你的夫君撇清楚关系，恐怕也是知道事情不会就此完结，我之前答应过你，说啊,你想让我做什么？” 顾衡深吸一口气。 “把我娘还有包允素素带离京师。” 圣尊点了点头,他开口道：“我提醒你一句，太后其实应该已经死了,可如今太妃将她带回去照顾，只说重病，你可要想清楚，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如今太妃还有个亲孙子，狗皇帝危在旦夕，太后又受了重伤，她自然是有充足的机会和条件将小皇子扶上皇位。 而他们顾家，自然应当是第一个被开刀的人。 而且这太妃还有顾衡谋害太后的证据。 顾衡看着圣尊，她低声说道：“我知道。” 顾衡离开水井之后，她带着紫荆去了北镇抚司，如今李卫自然是位高权重，可到底还算是卖她三分情面。 李卫听到顾衡要这般动手，顿时皱起眉头。 “若是失败了，那可是杀头的重罪，而且你姐姐生的是个女子。” 顾衡知道李卫会这般说，她开口道：“正因如此，皇帝才不会起疑，如今太妃和王家想必已经准备好了，若是皇帝真的病入膏肓，她们再以太后的名义立小皇子为太子，那事情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李卫叹了一口气。 他看着满是阴云的天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沈丘能不能听我的话，我与他算是有几分交情，可只是交情而已。” 顾衡看着李卫，表情中满是恳求。 李卫最终无奈点头。 “本来就是因为你才得了这场泼天富贵，最后就算没了，那也是命数。” 顾衡拿着圣尊给的药到了皇宫。 据说狗皇帝的双脚已经烂了，他将德公公的皮扒了，让人将他扔到了猪圈里。 顾衡进去的时候，一个小太监正在给狗皇帝换药。 此刻他身上满是毒疮，如果用现代的医学眼光来看，他应当被人下了巨量的化学制品。 他的五脏六腑几乎已经快要停止工作了。 人在极为痛苦的时候，是不可能保持理性的，所以狗皇帝在听到顾衡进来的时候，顿时暴怒道：“赶快给朕滚出去！！” 顾衡跪在地上，开口道：“皇上，我找到了一味奇药，可解皇上的病痛。” 这种药其实也是一种慢性毒药，但是能缓解人的痛苦，并且能让人在短期内身体好转。 可这药的副作用非常大，会对这种要产生极大地依赖性，到死都不能摆脱。 白莲教就是用这种药来控制教徒的。 狗皇帝坐起来，他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加注在他身上的道德和伪装似乎已经全部消失了。 狗皇帝厉声说道：“你想害我？” 顾衡从瓶子里拿出来一粒药，她开口道：“我愿意以身试药，现在是什么情况皇上您应该清楚，救您就是救我自己。” 顾衡吃下了，狗皇帝踉踉跄跄走到顾衡身前，他拿起药，直接吞入腹中。 “朕的亲生母亲盼着朕死，可朕偏不要死，她想让王贵妃的孩子当皇帝，好啊……” 狗皇帝说着说着，吐了一大口血。 狗皇帝昏迷过去，太医赶忙进来，查看了他的病情。 居然真的有所好转，第二天早上，他们的皇上居然可以自己起床了。 他还让人主持了朝议，朝议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有一位占星官占卜小皇子与皇上命星相冲，建议将小皇子送至南京皇陵，父子永不相见。 这个意思便是，王贵妃生的皇子，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太子了。 而如今皇后怀有身孕，皇帝身子好转之后，天天去嘘寒问暖，更是直接给顾长风升了官。 还给顾衡封了护国公主。 第二百一十四章 没有心 大胤可从来都没有护国公主这个封号，可这位陛下大手一封便给了顾衡这个封号。 如今这位护国公主当真是风头正盛。 方才和镇北侯世子和离，便封了公主，当真是厉害。 可正是风光，顾衡却让令霄将自己的母亲和其他人都送离了京师。 皇上这种情况支撑不了多久，而且顾衡问过太医了，顾荣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之后,大概率也是个死胎。 如今她只能趁这段时间，将太妃和王家势力彻底扫清，方才能得到最后的胜利。 这一日清晨，顾衡从梦中醒来，她又梦到了和王涧成婚的那几日，分明就是几个月前的事情。 可顾衡却觉得恍如隔世。 紫荆端过来一杯茶水,她低声叹气道：“如今府里头只剩下公主一人，还真是冷清。” 顾衡笑了笑。 “若是我死了,那王涧会不会念着我的好？” 紫荆听到顾衡这般说话,顿时有些无奈。 “想必是不会了，公主之前说的话，太过伤人，我若是世子，恐怕这辈子都不想再见您了。” 顾衡听到紫荆这样的话，顿时有些呆愣。 她笑着说道：“这样也好，省的到最后心里头难过，我死了，他估计还能高兴些。” 紫荆看着顾衡，她无奈道：“凡是真心爱过地，对方死了那可能会高兴，公主，您为何不把真相告诉世子呢。” 顾衡摸着自己的肚子，里面什么都没有，若是有个孩子，恐怕也是个祸害。 “没有真相,我们两个的立场不同,他不想流血，可有些事情不流血是办不成的。” 顾衡说完便端起来桌子上的茶水，正准备喝茶的时候，外面响起了一阵人声。 顾衡站起来，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此人乃是陈太师。 如今陈太师被朝中官员攻击，基本已经处于半隐退，甚至终日闭门谢客。 他主动到顾衡的府上来找顾衡，也当真是令人意外。 陈太师瞧见顾衡之后，顿时笑道：“公主这几日气色倒是不错。” 气色当然不错，每次狗皇帝吃药，她也得跟着吃药，这种药有点类似于精神药品。 顾衡这些日子每天都很开心，字面意思的开心。 “如今我已经是护国公主，自然没理由不开心。” 陈太师瞧见顾衡这副模样，顿时感慨。 “一年前，我当真是不信你会变成如此模样的。” 顾衡现在特别讨厌别人这般说自己，她冷哼一声。 “成长速度太快，你们跟不上而已，太师今天找我来到底要做什么？” 陈太师笑道：“公主还真是急性子。” 陈太师从怀中拿出来一份手稿,递给了顾衡，顾衡看了看顿时一愣。 她开口道：“您居然和杨佑业有联系？” 陈太师点了点头。 “无论如何,公主都要明白，大胤不知有王公贵族，还有千万百姓。” 陈太师说完之后，转身离去。 顾衡长叹了一口气，她笑着说道：“也不知道这些人以后会怎么说我，唉……” 紫荆看到自家公主如此，顿时有些心疼。 “公主，要不然咱们去找世子，解释清楚，他一定会原谅你的。” 顾衡坐起来捂住了紫荆的嘴巴。 “安静一点，要不然我又该想吃药了。” 一提到那所谓的药，紫荆顿时变得十分严肃。 “公主，长时间吃那个会怎么样？” 顾衡想了想，此刻圣尊不在身边，她也没问过，可大概就跟那些喜欢躺在坟墓里的教徒一样。 年节一过，蒙国静安那边传来了消息，扎木齐有七八个妃子，她是里面最受宠爱的。 扎木齐愿意同大胤签订合约，两国开放贸易，朝野一片哗然。 自然是没想过静安这样一个女子，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嗑药上头的狗皇帝，难得高兴了一些。 便要在宫中开一个迎春宴，顾衡身为护国公主，自然是要去捧场的。 这几天，狗皇帝天天在朝堂上夸奖她，甚至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顾衡真心觉得他是嗑药上头了。 西苑修的差不多了，哪里暖和，空间还大，这迎春宴便在西苑开了。 太后的身子太差了，便让太妃来参加宴会，可谁都不知道太后此刻估计都已经凉透了。 可太妃娘娘却仍旧每日亲自喂药，当真是可怕。 西苑的湖水刚刚开化，还有一些破碎的冰块留在上面，宫女们在上面点缀了不少河灯，倒是分外好看。 狗皇帝还让人在此地放了许久的烟花，倒是生生营造出一种太平盛世的假象。 今日狗皇帝特意给顾衡赐了雪狐披风，顾衡穿着红色的宫装，头发梳的尤其夸张。 再加上这些日子她每天跟着狗皇帝吃药，食欲莫名其妙变好了。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朵怒放的牡丹花，可能是身份地位到了，顾衡笑起来不自然的带着一种孤傲。 可这种笑容在看到王涧的时候瞬间消失了。 毕竟那可是前夫哥，而且刚离没多久，顾衡赶忙拉着紫荆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王涧自然是不太高兴，他赶忙追上去。 毕竟顾衡穿着宽大的衣服，走路不是很快，一快就像一只控制不住的大鸭子。 王涧拦住了顾衡这只鸭子。 两个人之前是夫妻，自然是十分瞩目，王涧拉住顾衡的手，十分难过地说道：“我每日茶不思饭不想，可你却如此轻松，甚至还丰腴了不少，是不是在你心里头，同我成婚的那些日子，什么都不是？” 顾衡总觉得这些话不是王涧能说出来地。 可此刻他确实这样说了，而且眼神还十分的真挚。 顾衡长叹一口气。 “世子，你可以说我是个坏女人，但是请你不要说我胖了，要不然我就真的生气了。” 紫荆听到两人的对话，莫名想笑。 王涧瞧见顾衡如此，他开口道：“你到底有没有心？” 顾衡笑了。 “我有，可是我的心里从来都没有你，你之前不也是利用我嘛，我们算是扯平了。” 顾衡说完这句话，便越过王涧，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哭一哭。 可王涧却根本不放她走。 少年人都很容易冲动。 第二百一十五章 火烧 可此时来看冲动不不见得不是一件好事，顾衡被王涧拦下了，两人如此僵持。 自然是引得不少人围观。 端王倒是好心，走到顾衡这边，挡在了顾衡身边，似乎就是为了给顾衡一个台阶，可顾衡却根本不想要他这个台阶。 只听到端王说道：“护国公主,陛下宣召。” 顾衡摆了摆手，她开口道：“陛下如今正在宴饮，哪里有空召见我，殿下您也不用给我找台阶下，今日我就同世子说清楚，免得以后在惹出来什么麻烦。” 顾衡这番话倒真是把自己的渣女本色暴露无疑。端王听到顾衡这话，也只是笑了笑,对着周围看热闹的人说道：“若真是喜欢看热闹,可以到大内的慎刑司来一趟。” 如今皇帝大病初愈,宫里头的实际掌权人其实是端王，所以端王的一番话自然是十分管用地。 不消片刻，这个地方就只剩下顾衡和王涧。 少了旁人的围观，顾衡那副骄傲的表情瞬间垮了，她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对着王涧说道：“世子，是我对不起你，如今我的筹码不多了。” 王涧走到顾衡身边，他抓住顾衡的胳膊，似乎在发泄心中地不满。 “所以你就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太后真的死了嘛？” 顾衡眼神微微闪躲，她往后退了几步，可却被王涧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两人四目相对，顾衡低声说道：“我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可能不能等我把事情办完了，你再找我算账？” 顾衡目光里带着恳求,王涧内心十分复杂，他看向顾衡。 “这世上没有万全之策，我自己的立场也不坚定，没资格去指责你，可我最难过的是你从始至终都在利用我。” 王涧说这话，他自己听来都有些矫情，可在家中养伤这些日子，他越想越觉得难受。 王涧紧紧抓住顾衡的手。 “我知道你在怪我，怪我没有打赢那场仗，是我把一切都给毁了，我们原本有更好的办法的。” 顾衡听到这些话，只觉得心里有些感动，这世上居然真的有一个人可以理解她，知道她的身不由己。 顾衡握住王涧的手，她看向眼前这个十七岁的少年郎。 “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是我们太年轻了，给我点时间，你去边关好不好，京师太危险了。” 王涧顿时一愣。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 “太妃和辅国公准备政变,王涧,你也姓王，如果你想好好活着，带着家人活下去，那就离开京师。” 王涧的父亲王御敌已经被剥夺了兵权，镇北侯只剩虚名，若是留在这里，无论最后谁赢了，他们都不会好受。 王涧想要说什么，可却发现自己似乎无话可说。 末了他叹气。 “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顾衡摸了摸王涧的头发，看着眼前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少年。 “走。” 王涧深深看了顾衡一眼，而后转身离去。 顾衡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似乎大概，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心里居然还有一丝丝难过。 不过很快这一点难过就消失了。 西苑又着火了，据说是皇帝在宴饮之时不小心碰到了烛台，大火瞬间将整座宫殿吞噬。 端王带着人将皇帝救了出来，可在宫殿里的太妃和小皇子被烧死了。 顾衡到现场的时候，王贵妃失魂落魄地看着熊熊大火，她撕心裂肺地哭喊道：“我不想让他当皇上的，我真的不想让他当皇上地，你们为什么不放过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受了些伤的皇帝冷冷的瞧着王贵妃，他一脚将王贵妃踹倒。 “你们王家人还真是狼子野心，朕是她的亲儿子，她却可以为了自己的娘家要杀了朕！” 皇帝的身子开始剧烈颤抖，应当是该吃药了。 顾衡赶忙从怀里拿出来药递给皇帝，顾衡吃了一粒，皇帝吃了一粒。 皇帝吃完之后瞬间神清气爽，他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位宫人，又瞧了瞧为了救自己脸上拉下一道疤痕的端王。 他颇为癫狂的说道：“端王，朕没有儿子了，以后朕的皇位就没有人可以继承了，但是朕不怕，朕还有你。” 皇帝现在的感觉，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他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 “母后，母后你居然没死，来人，来人！” 大胤的皇帝如此失仪，顾衡自然赶忙叫人将皇帝带回寝宫。 好好的一个宴会，倒是弄得极为可怕。 京师里头已经传开了，说如今朝廷是端王和护国公主做主，就等着皇后生下皇子继承大统。 这天下当真就成了顾家人的天下了。 顾长风和陈太师已经在北直隶开始士绅一体纳粮的试点。 如今民怨四起。 甚至今年的春闱有不少考生直接罢考。 顾长风倒也是顾不得其他，直接撕下那张读书人的皮，穿上了酷吏的衣服，将所有闹事的学子全部斩首示众，据说当天流的血将泥土都给染红了。 狗皇帝的状况时好时坏，他终于明白这个顾衡给她使得把戏。 可如今宫里头皇帝的人都已经被顾衡给换走了。 皇帝在养心殿里咆哮着让顾衡进来。 顾衡洗了洗手，走入了养心殿。 当初那个把自己玩弄于手掌心的，高高在上的皇帝，如今已经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说没有成就感，那是假的。 顾衡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她走到皇帝身前，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跪下来，而是冷冷的看着狗皇帝。 “皇上，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不是个好人，后来我发现我猜的真准，你确实不是个好人。” 狗皇帝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把将顾衡的脖子给掐住，他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你个毒妇，来人把这个贱人拉下去。” 狗皇帝的力气小的根本对顾衡产生不了任何威胁。 许是太过费体力了，狗皇帝累的直接坐在地上喘粗气。 顾衡蹲下来，看着狗皇帝。 “你当初是怎么对我的，你当初是怎么对我姐姐的，你利用我们，就要做好被别人利用的打算！” 第二百一十六章 女皇 狗皇帝嘶吼道：“朕是九五之尊！你大胆！！” 顾衡听到这些话顿时笑了，她一巴掌扇到了狗皇帝的脸上。 “九五之尊，那都是骗人的东西，我告诉你，你的江山马上就要被我毁了！” 狗皇帝喊着让端王进来，可端王却站在殿外，默然地看着这一切。 顾衡冷声说道：“你口口声声说肃王端王是你的好兄弟,可你明明有法子不让静安去和亲，你明明可以让静安过得好一点，你偏偏不做！” 狗皇帝蜷缩在地上，似乎又要吃药了。 他喘着粗气道：“给朕药，药……” 顾衡从怀里按出来一个瓶子，她将药递给了狗皇帝。 “曾经的九五之尊，如今像一条狗一样,当真是可笑。” 顾衡站起来准备离开,吃完药的狗皇帝恢复了神志，他开口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顾衡转身看向狗皇帝。 “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我要毁了你的江山。” 狗皇帝听到这话顿时笑了起来。 “毁了我的江山，你以为我会在意嘛？我告诉你，朕是皇帝，你杀了朕，便再也不会有活路，这天底下所有的人都想杀你，我大胤的江山可以没有了，但是你也没有命再活下去了。” 狗皇帝说完这些话之后，脸上还带着得意。 他似乎真的是这样想的。 顾衡冷笑道：“我告诉你，我和你不一样，你暂时还死不了，过几天，你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顾衡说完之后，不再理会狗皇帝，直接转身离开。 她离开之后,狗皇帝大喊道：“端王，朕知道你在外面，你给我进来！” 顾衡离开之后，端王从养心殿内进来，他看着狼狈至极的狗皇帝，顿时苦笑。 “皇兄，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初你对她好一些，对十三好一些，可能就不会这样了。” 狗皇帝坐到了台阶上，他似乎已经没有力气了。 “所以你是因为这些才背叛朕的？” 端王从怀中拿出来一封密信，他当着狗皇帝的面打开了，上面写的是大胤的皇帝和蒙国大王的通信。 端王拿到这封信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皇帝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端王冷冷说道：“你为了消灭太后的势力，甚至不惜出卖自己国家的军队，你想让王涧、王御敌战死，可没成想死的居然是你的兄弟，那个赤胆忠心的十三爷？” 狗皇帝听到这些话，顿时身子一阵瑟缩,他痛苦地说道：“老四,你不明白,如果我彻底扳倒太后，我根本就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端王冷笑一声。 “这份证据是静安找到地，她的三皇兄为了自己的皇权害死了自己的弟弟……” 狗皇帝知道自己在道德上已经没有什么余地了，他挣扎着走向端王，他拉着端王的衣角。 “老四，都是我的错，我把皇位传给你，大胤的江山不能毁在顾衡这个女人手上，她就是个疯子……是她动手杀了太后……” 太后在后宫中祸害了无数女子，可以护了他们周全。 端王顿时大笑，他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他拍了拍手。 “把太后推上来。” 只见到两个太监推着一个轮椅，上面坐着的赫然正是太后娘娘。 太后中了毒，可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太妃当初将她带回来，本以为她死了，便让人将她的尸首处理了。 却被藏在暗处的容姑姑带走了。 太后看在趴在地上狗皇帝，她突然开始大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她指着狗皇帝说道：“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是却最像我……” 狗皇帝看着太后，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顾衡到真的是有几分本事，她居然一直都在骗我？” 太后对着狗皇帝说道：“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和孩子，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狗皇帝顿时暴怒，他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站起来狠狠地打了太后一巴掌。 “你这个毒妇！！” 太后继续大笑。 “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又没有人逼着你，而且你不必如此生气，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而且我早就已经厌倦了，我最恨地那个人都已经死了，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太后说完之后，眼神望着那把龙椅，她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当年她进宫的时候，先帝一看到她便皱起了眉头，当着所有人的面说道：“我不喜欢她。” 他还真是个说话算数的皇帝，从那以后，先帝从未碰过她一次。 太后的青梅竹马在宫里当侍卫，两人曾经说过几次话，先帝心生厌烦，便将太后的青梅竹马阉了。 那人便是德公公。 太后这辈子似乎从来没有多少开心的时光，当初父亲逼着她入宫，后来父亲逼着她将自己的庶妹引荐给先帝。 如果一直如此，她大抵也能忍受。 可那个妖妃出现了，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里，就能获得先帝的喜爱，甚至可以得到任何东西。 于是太后开始疯狂的妒忌，她用尽一切手段将一个物质粗鄙的后妃包装成一个妖妃。 能够祸害天下的妖妃，而她则一直在扮演着一位忍辱负重的贤德皇后。 可等妖妃和先帝死了之后，她成为大胤的实际掌权人，她其实想要效仿武则天，可却一直没有勇气。 当她被刺杀之后第一次睁开眼睛，看到的人是顾衡，她下意识想要往顾衡脸上吐口水，可顾衡却说道：“如果太后做皇帝，我就不会这么悲惨了。” 太后听到顾衡的话，顿时笑了。 她居然说自己悲惨…… 顾衡对她说她想要扶持一个公主做女皇，太后只觉得好笑，可顾衡却说。 她准备让她活着见证这一切。 回忆完毕，太后看着自己一手扶持起来地皇帝，突然开口道：“不得不说，你真不是一个好皇帝。” 两个侍从将太后推走。 偌大的宫殿中只剩下狗皇帝和端王，狗皇帝已经没有力气了，他有气无力地问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端王看向狗皇帝，他低声说道：“阿衡说，她想要让若若当女皇。” 第二百一十七章 荒唐 皇帝听到自己最信任的兄弟说出这样的话，他顿时狂笑起来，他原本就十分可怖的眼睛变得无比猩红，甚至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癫狂。 他大笑道：“荒唐，真是荒唐，这世上哪里有女人做皇帝的道理。” 端王看着这位癫狂的皇帝，他幽幽开口道：“太后治理江山时确实比先帝要好。” 这里端王倒是跟自家皇兄留了点面子,没有拿他和太后做对比，可这里面的讽刺意味，已经非常浓郁了。 端王：“皇兄，肃王死之时，便是你我兄弟情义断送之时，我并不想做皇帝,日后这大胤江山，便和我无关了,我现在只盼着静安安好，这样，十三弟在九泉之下，也算是能瞑目了。” 端王说完这番话，便叹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皇帝伸出手想要拉端王，可却被他甩开了胳膊。 皇帝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宫殿之中，瞬间觉得无比孤单。 然而就在此时，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皇帝不顾及侍卫和太监的阻拦，直接光着脚跑到了昭阳宫。 顾荣的肚子非常大，像是怀了双胞胎一般，可她的四肢却极为纤细，看着非常不协调，她几乎瘦脱了人形，整个人如同一具干尸。 可即便如此，皇帝依旧抱住顾荣,他带着些许蛊惑地说道：“荣儿，你要是生个儿子,朕就让他当太子。” 可顾荣此时却根本不理会皇帝，甚至还冷笑了一声。 “你不让他当太子，他也是太子，我的妹妹自然是帮我的，皇上您还是死心，您没有几天日子好活了，还是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 皇帝听到顾荣如此，顿时恶狠狠地说道：“顾荣，你怎么能这般无情，当初若不是朕将你带入宫中，你们顾家能有如今的风光？” 顾荣仰起头看着皇帝。 “那还真是要多谢皇上了，若不是皇上在我的日常饮食中下毒，我此番恐怕早就得子了，若不是你屡次逼迫我们顾家，我妹妹何至于走到如今这种地步。” 皇帝听得恼羞成怒，他指着顾荣，十分愤怒道：“如今顾衡已经是权势滔天，她还有什么不满意地？” 顾荣笑了笑。 “你我都是熟读史书的人,历史上像顾衡这样的人，结局都不好,天下士子能容得下她？” 听到这句话，皇帝顿时来了精神，他抓住顾荣的手，开口道：“可你妹妹想要公主做女皇，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说不定到最后还会害了若若，你可要想清楚。” 顾荣顿时一愣，她的身子微微一抖，看向皇帝。 “不可能，女人怎么能当皇帝？” 皇帝冷笑道：“方才端王亲口同朕说的，你妹妹还真是厉害，如今朕的皇弟也是她的人了。” 顾荣赶忙摸着自己的肚子，她开口道：“皇位只能是我肚子里的孩子的，谁都不能抢。” 此刻狗皇帝算是明白了，眼前这个女人早就已经疯了，她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让自己肚子里这团肉当皇帝。 如此，他便还有机会。 顾衡从皇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府邸，紫荆给她做好了一桌子饭菜，倒是尤为特别。 顾衡抬头看向紫荆，她笑着说道：“怎么今日想着要给我做饭？” 紫荆笑道：“公主这几日为了朝廷来回奔波，都瘦了好些，奴婢也是担心您。” 顾衡轻咳一声，她夹了一筷子菜，感觉味道十分不错，她笑着看着紫荆：“没想到你的手艺居然这么好，你多大了紫荆？” 紫荆低声说道：“奴婢，奴婢十五了。” 顾衡放下筷子，低着头看着酒杯里的酒水。 “那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 顾衡端起酒杯正准备喝下去，却被躲在暗处的令霄给打掉了。 令霄现身一脚将紫荆踹翻在地，他对着顾衡说道：“公主，要不要杀了她？” 顾衡脸上露出些许疲倦的神色，她蹲下来看着吐血的紫荆，有些难过地说道：“紫荆，我以为你早就自己人了。” 紫荆捂着胸口，有些艰难地说道：“公主，奴婢对不起你。” 紫荆是皇后的人，顾衡不明白，到现在了为什么顾荣还会想要杀她。 顾衡开口问道：“她为什么要杀我？” 紫荆开口道：“皇后娘娘有自己的苦衷，她说，如果小公主以后做了女皇，下场一定不好，她作为一个母亲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受苦。” 如果这话是旁人说出来的，顾衡大概还会相信，可这话是顾荣说出来的。 她就是一百个不相信。 顾衡笑了笑。 “她不过是想要让自己肚子里的儿子当皇帝，可太医都说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就算生下来了也活不了。” 紫荆跪在地上不说话，顾衡也没有说话。 紫荆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她从怀里拿出来匕首朝着顾衡刺去，倒是用不着令霄动手。 顾衡一脚便将紫荆踹倒了。 紫荆倒在地上，她拿起匕首准备自裁，却被令霄给阻止了。 顾衡对着令霄说道：“把人送到宫里头，把若若带出宫，不要让人发现。” 令霄点头，紫荆听到顾衡这话顿时失魂落魄。 “公主，您杀了我。” 顾衡看着紫荆，她长叹了一口气。 “我不喜欢杀人，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杀人。” 紫荆被送进了昭阳宫，芍药和若若被带到了顾衡的公主府。 如今顾衡的公主府里有看守的锦衣卫，还有十几个白莲教的护法。 倒真是安全。 可这么大的笼子里，只装了顾衡一个人。她倒真是有些孤单。 若若已经会走路了，倒是和自己的娘亲不亲厚，整日都是芍药在带孩子。 芍药十分拘谨地看着顾衡，毕竟谁都不会想到，几年前一个毫无根基的少女，如今居然坐到了护国公主的位置。 芍药抱着若若，给顾衡行礼，顾衡摆了摆手。 “你我乃是旧识，不必如此多礼，我姐姐如何了？” 芍药赶忙说道：“皇后的身子不大好，但是每日都在吃饭，说是要把孩子早些生出来。” 顾衡听到这些话，只能无奈叹气。 第二百一十八章 皇帝之死 顾衡让人去找了顾长风，他方才从外地回来，朝廷里一堆折子都在参他，可如今首辅病故，次辅当权，陈太师又是他的义父，顾长风自然是如鱼得水。 而且如今乃是端王理政,许多朝臣以为端王会趁机夺权，可端王却和顾党十分亲密。 甚至当众说自己不会觊觎皇位。 顾长风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些许泥土，他看向顾衡的目光带着些许的审视。 想必顾长风已经和顾荣那边通过气了，顾衡笑着说道：“兄长这些日子倒是意气风发啊。” 顾长风赶忙拱手。 “那自然是托阿衡的福气。” 顾衡看了看顾长风，她莫名其妙地叹了一口气。 “我倒是从未想过姐姐会杀我，虽然我知道她一直不喜欢我，可也没有想过她会杀我。” 顾长风到底还是偏袒顾荣一些。 “阿荣如今身子不好,恐怕是听信了他人的谗言，所以才会……” 顾衡自然听不得这些屁话，她猛然拍了拍桌子。 “兄长，我想让若若继承皇位。” 顾长风闻言顿时一愣，他开口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女子怎么能继承皇位。” 顾衡反问道：“女子为何就不能继承皇位？这天底下做皇帝的人都是男人，可有几个做的好了？就像现在这个皇帝，自私多疑刚愎自用，从来都没有把别人的命当做命，这就是好皇帝了？” 顾长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倒是听闻过杨圣学说，可只当做一个谈资，没想到还真的有人信了。 顾长风开口道：“可千百年来都是如此啊，阿衡，你莫要任性，我知道你因为静安公主的事情……” 顾衡看着顾长风，她冷冷说道：“我早就若若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千百年来都是男子做皇帝,可千百年来所有王朝也不过二三百年，男子无法保证自己的后代是好皇帝，以为他们挑选皇子的母亲并不看重才能，可女皇不一样，女皇可以挑选最优秀的男子生育皇女，这就是改变的机会！” 顾长风听到这话顿时惊了。 “阿衡，事关重大，我们以后再说。” 顾衡突然站起来看着顾长风，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兄长，你以为我是在和你商量嘛？” 顾长风没想过顾衡居然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你……你当真以为我们对你没有办法？” 顾衡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如今锦衣卫，兵权都在我手上，你们如何是我的对手？” 顾衡继续说道：“而且，你们也没得选，太医说了，顾荣的孩子原本就是不足之相，生下来也活不久。” 顾长风深思了片刻，他开口道：“也罢，反正咱们顾家人走上这条路,就已经是不归路了，那我便信了你,看看咱们家的若若，能不能做第一个女皇。” 顾长风摸了摸若若的下巴。 女娃娃有些好奇地朝着舅舅笑，顾长风将若若抱入怀中，他低声说道：“如果咱们失败了，那便是万劫不复，阿衡可想好了？” 顾衡看向顾长风。 “想好了。” 一阵惊雷。 大胤春日的第一场雨纷纷落下，昭阳宫里头，皇后终于要临盆了。 护国公主在外等了一天，皇后方才生出了一个脑袋非常大的男婴，只可惜这孩子一落地就死了。 皇后嚎哭了一夜，几乎已经无法起床的皇帝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吐血。 太医说人快不行了，顾衡赶忙带着端王赶了过去。 养心殿里围了一群太监，皇帝气若游丝，他看到顾衡之后，用尽全力说了一句。 “顾衡，朕就算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顾衡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皇上，你忘了吗，你害了自己的亲人，他们现在应该也是鬼呢。” 狗皇帝似乎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他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母亲，坤儿……是我对不起你们……” 狗皇帝哭的极为凄惨。 顾衡低声说道：“皇上，若不是你，我们顾家人现在说不定要在临安呆着呢，所以念着这份恩情，我将太妃和小皇子送走了，他们并没有死。” 狗皇帝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睁大了眼睛。 “没死，太好了，朕还有儿子，朕有儿子，这个皇位就由不得女人来坐。” 顾衡无奈一笑。 “陛下，您一路走好。” 狗皇帝似乎真应了顾衡这句话，一口气没上来，直接交代了。 端王看着自家皇兄如此，他长叹了一口气。 “你当真将太妃和坤儿救了下来。” 顾衡低声说道：“他们在锦衣卫，如今由李卫保护着。” 端王颇为不解道：“你不是一直想要让若若继承大统嘛？可有了其他的继承人，你觉得朝臣宗亲会选择一个女人来做皇帝嘛？” 顾衡笑了笑。 “如果是别无选择才上位，那总有一天，女皇会被推翻，因为历史的惯性太大了。” 端王看着顾衡，他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顾衡拍了拍端王的肩膀。 “我之前也想过赶尽杀绝，可王涧对我说，这世上除了权力之外，还有人心，我就改变了注意。” 端王看着顾衡，他低声说道：“看来你在王涧哪里还真是受益良多，可你为何还要同他和离？” 顾衡看着死去的狗皇帝。 “因为我要做护国公主，自然就不能有丈夫，而且若若还这么小，我要做更多的事情。” 狗皇帝死了，似乎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顾衡让人模仿狗皇帝的字迹，立了一份诏书，诏书中没有明确立太子，而是让端王监国。 并且特意嘱咐要让皇子公主们长到十五岁方才准提立储之事，在此之前提及此事者杀无赦。 这份诏书极为奇怪，可对如此的大胤朝堂来说，似乎也并不奇怪。 端王看着诏书，他有些哭笑不得。 “我本来准备去草原，可如今却又让我坐到了这个位置上。” 顾衡看着端王，她拍了拍端王的肩膀。 “能不能开创新的未来，这十几年很重要，所以端王殿下您义不容辞。” 端王看到顾衡如此，顿时笑了笑。 “你当真如此相信杨圣之学？” 第二百一十九章 孤独一生 顾衡并没有回答端王这个问题，因为她也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两人的对话就到这里，顾衡回到自己的公主府，芍药正在院子里陪着若若玩耍。 若若对顾衡依旧有些陌生，顾衡轻声说道：“若若，你想不想你的娘亲啊？” 若若现在还不能说话，她只是呆呆地看着顾衡,而后躲到了芍药身后。 芍药有些害怕地说道：“公主殿下，小公主她还小。” 顾衡蹲下来摸了摸若若的脑袋。 “我当然她还小，皇后娘娘毕竟是她的母亲，若是可以，我希望皇后娘娘能活的好好的。” 据说宫里头的那位皇后在皇帝死之后，就变得沉默不语，不对旁人说上一句话。 可能是那个未出生的孩子,也可能是一生追求梦想的破灭，让她无法在面对现实，只能闭上自己的嘴，封闭自己的心。 若若睁着一双大眼睛，似乎不明白顾衡在做什么，可她似乎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是对她好的，她就朝着顾衡露出一个微笑。 顾衡突然对着芍药说道：“芍药，你觉得要怎么样才能做好一个皇帝呢？” 芍药顿时一愣，她轻咳一声。 “奴婢只是个奴才，怎么会知道这种高深的事情呢？” 顾衡像是突然有了兴致一般。 “那就以你奴婢的身份来说，对你来说什么样地皇帝才是一个好皇帝呢？” 芍药思索片刻答道：“对奴婢们宽容一些，仁慈的皇帝，是好皇帝。” 顾衡笑了。 “其实就是能设身处地地为别人着想，也就是可以理解别人，先帝便是从来都不把别人当人，所以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芍药听得似懂非懂。 芍药开口道：“公主，紫荆在后院跪了许久了，您要见她嘛？” 顾衡点头。 紫荆走了进来，她的神情十分恍惚,眼角还带着泪水,只见到她跪在顾衡跟前，哭着说道：“公主，你能带皇后出宫嘛，她整夜整夜不睡觉，奴婢跟她说话，她说自己被困在宫里头了，如果再在宫里头呆着，她人可就死了。”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 “等等，她可能并不适合见到我，等我把娘亲和其他人接回来。” 如此政局以定，顾衡也能安心把陈氏和包允她们接回来。 顾衡让人给自己拿来了纸笔，她有许多话想要跟静安说，如今这世上能听懂她的话的人应该也就只有静安了。 顾衡写到一半，看着纸上的字迹，忽然觉得有些心灰意冷。 令霄从外面进来，瞧见顾衡趴在桌子上，一副伤心难过的模样，顿时笑道：“此刻你分明是天底下最了不得的女人，为何还如此的不高兴？” 顾衡看着令霄,她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你觉得我现在应该高兴,我的姐姐对我恨之入骨，我的兄长戒备我，我的夫君厌弃我，天下人说我是国之祸患，这样的我还值得高兴。” 令霄皱了皱眉，他坐在一旁，看着顾衡的模样，忍不住叹气。 “你们这些人就是想得太多了，我要是你，索性就把所有的事情都给抛到一边，专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天下又不是你的责任，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顾衡听到令霄这番话，顿时眼神微微一动，她笑着说道：“好啊，如今皇上已死，太后也活不了多久了，圣尊须得帮我一个忙。” 其实当初顾衡并没有想要留太后一命，若是圣尊不同意，她也做不到，只是那圣尊同父异母的妹妹，容姑姑为太后求情留了太后一命。 如今容姑姑依旧在慈安宫中侍候，将太后送走之后，她便出宫远走。 令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开口道：“如今圣尊不在京师，须得等上一些时日。” 顾衡点了点头。 恰好她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陈氏和包允素素回到京师，瞧见顾衡那富丽堂皇的公主府，顿时表情复杂，陈氏走进来瞧着依旧是不修边幅的顾衡。 她板起脸道：“如今你好歹也是护国公主了，怎么还不知道收拾收拾自己。” 顾衡笑了笑说道：“娘，姐姐在宫里头呆着苦闷，我便将她接到了公主府，她整日不说话，我想着咱们家可以治一治她的，也就只有你了。” 若是平日里，陈氏肯定大骂顾荣，可她知道自家闺女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丈夫又死了，自然是有些心疼，她叹了口气说道：“若是你姐姐不进宫，咱家肯定过的比现在好。” 顾衡继续说道：“对啊，嫂嫂已经产下一子，娘亲什么时候去看看？” 陈氏脸上自然是高兴的，可一想到自家儿子那张脸，顿时没了兴致。 “过几天在说，去南京办事儿可真是把娘给累死了。” 顾衡把她们送出京的理由是去南京采买，她们倒是没有怀疑。 包允面对顾衡的时候有些拘谨，可她依旧带着笑脸，小心翼翼地问道：“阿衡，我觉得你似乎不是很开心，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嘛？” 包允是个极为细心的女孩，就连陈氏都没发现她心情不好，可包允却发现了。 顾衡低声说道：“没有，只是太累了，你哥哥在家里等你呢，快去。” 包允和素素离开了公主府。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她盘算着顾长风应该晚饭的时候就回来，果不其然，顾长风带着王施如和他们的儿子到了公主府。 如今这顾家除了顾荣到真的是齐了。 陈氏今日倒是挺高兴，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江南的小菜，顾长风吃的极为高兴。 他低声说道：“咱们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吃饭了，我记得当年在临江，虽然屋子很小，可是一家人吃饭，却是极为热闹的。” 陈氏白了顾长风一眼。 “想热闹点，那就自己多生点孩子，我好歹还生了三个呢，阿荣是生不了了，阿衡又是这个死样子，可就靠你自己了。” 王施如听到这话，顿时有些脸红。 顾长风笑了笑。 “阿衡还年轻，还能再找。” 可不嘛，顾衡现在也才十几岁，可是看顾衡那副寡淡的表情，显然已经做好了孤寡一生的准备了。 第二百二十章 戏剧 用完晚膳之后，顾长风单独找顾衡来说话，他的表情有些焦急，显然是对顾荣的处境有些担心。 顾衡开口道：“我准备把她接出皇宫一段时间，她有些心结没打开，而且孩子在母亲身边长大，才是最好的,你说是不是啊？” 顾长风看着顾衡的表情，有些复杂。 “我以为你要亲自抚养若若。” 顾衡笑了笑。 “你以为我要当太上皇，我没有那个本事儿，而且现在你们的对手还有个小皇子，先帝的圣旨在哪里，谁都有机会。” 顾长风点了点头。 “我一定会好好教育若若，一定会把她教育成一个合格地继承人。” 顾长风突然感觉到一股子无法形容地新鲜感。 培养一个女皇，这可是更古未有的事情。 顾衡突然问了顾长风一个问题。 “兄长觉得作为一个皇帝,最重要的是什么？” 顾长风开口道：“自然是雄才伟略。” 顾衡看着顾长风，她笑着说道：“先帝难道没有嘛，我倒觉得做皇帝，最重要的就是真的心怀天下，先帝从来都没有把别人当做人，自然也不会把天下百姓放在心上，这样的人如何做皇帝？” 顾长风看着顾衡，他轻声说道：“所以阿衡想要培养的不是传统的皇帝？” 顾衡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她低声说道：“权力应该被制衡，而不是一味的集中，兄长这么聪明，未来几十年，你一定能明白的。” 顾衡说完之后拍了拍顾长风的肩膀。 顾长风看着顾衡远走的背影，若有所思。 顾衡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令霄已经躺在床上了，顾衡顿时有些急眼，她一脚将令霄踹了下去。 “你上我的床做什么？” 令霄笑着说道：“我在梁上呆的累了，就想下来休息休息。” 顾衡听到这个解释,顿时有些无奈,她开口说道：“分明给你准备的房间，你为何不去自己的房间睡觉？” 令霄无奈地说道：“圣尊回来了，他睡在我的屋里头，我没地方去啊。” 顾衡开口道：“公主府那么多房间，你怎么不去睡？” 令霄摆手道：“那些房间要不然就是漏风，要不然就是漏雨，还阴森森的，谁去那种地方？” 顾衡听到令霄这一席话顿时笑喷了。 “你可是白莲教的人，你还会信这些？” 令霄十分虔诚地说道：“自然是相信的，而且我也信你，你可是黑莲圣母啊。” 顾衡一脚将令霄踹了出去。 第二天顾衡让人将顾荣从宫里头接了回来，紫荆自然也跟着来了。 顾衡没有去迎接她，而是去了胡家。 如今这胡家也是门厅若市，梁兰生将整个胡家搞成了一个大剧院，还把冯紫衣给请了来，还有这沈延年也在胡家住了下来。 李卫拿梁兰生没有办法，便只好由着他去了。 顾衡到胡家的时候，李卫正一脸无奈地从胡家出来，瞧见顾衡之后,顿时一张脸拉的更狠了。 此刻沈丘拿着酒正准备进去，瞧见顾衡之后顿时笑道：“呦呵，这不是护国公主嘛，怎么有空来这里啊？” 沈丘现在越发每个正形，整日来胡宅厮混。 这里有各种各样的新戏，梁兰生和沈延年还有尚紫瑞天天研究戏剧。 甚至还被他们研究出一种新的戏剧形式，顾衡听不太懂，但是和后世的舞台剧十分相似。 顾衡顿时来了兴致。 沈丘带着顾衡入了胡宅，刚一进入游廊花厅，她便听到冯紫衣在唱戏。 冯紫衣穿着常服和梁红玉对戏。 倒是一派和谐景象，沈丘喝了一口酒，摇头晃脑道：“倒真是好听，真恨不能天天住在这里。” 李卫一听这话顿时乐了，他对着沈丘说道：“要不然咱俩换一换，我整天被炒得睡不着觉，恨不能把这些人给拉到诏狱给关起来。” 沈延年听到李卫这般说话，顿时笑道：“李指挥，这可使不得，若是把我们抓了，谁延续你们胡家的香火。” 李卫这些日子给梁兰生找了许多大家小姐，可是他却一个都看不上。 此时小桃过来给众人倒酒。 “李指挥，你要不然就自己找人成亲生孩子，我们家先生，一颗心只在戏曲上，这辈子都难成婚。” 梁兰生点了点头。 “这个唱词不错，紫瑞先生，可记下来了？” 顾衡对着梁兰生说道：“兰生，我觉得戏曲之中不禁要写故事，还要写情，还要写感，这才能打动人心。” 顾衡没头没尾地一句，倒是让梁兰生愣住了。 他开口问道：“什么情？什么感呢？” “对戏中人物命运的同情，对世道的批判，若是戏中人无法道出，那边来个旁白，不必拘泥于传统，一定要唱出来，也可以演出来，你们若真是能创出一种新的戏曲，那倒真的会留名青史。” 沈延年顿时心头一动，他笑道：“倒真是有趣，戏剧？” 几个人开始热切讨论，李卫无奈地看着顾衡。 “我真的是不明白，这些玩意儿有什么意思。” 沈丘拍了拍李卫的肩膀。 “李指挥，你这样的俗人是不会明白的。” 李卫被沈丘的话说的有些无奈，他颇为生气道：“你这黑厮，我好歹学问上比你好一些呢。” 顾衡突然开口道：“我想在这里住几日，顺便将我心中所想同各位说上一说。” 冯紫衣顿时眼睛一亮，他抓住顾衡的手问道：“阿衡是有了新的戏嘛？” 顾衡笑了笑。 “差不多，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顾荣和陈氏等人相聚之时，顾衡在胡家呆了半个月，据说这里整日灯火通明，热闹之极。 半月之后，顾衡离开了胡宅。 沈延年和尚紫瑞以及梁兰生闭门谢客，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大动作。 不过这也都是后话了，顾衡回了公主府。 半个月不见，陈氏看到精神萎靡地顾衡顿时无比担心地说道：“你这死丫头，怎么出去这么久，跟那群戏子混在一起做什么？” 顾衡笑了笑。 “若是姐姐不入宫，哥哥不做官，我现在应当也是个戏子，娘还是不要这般说的好。” 第二百二十一章 顾衡之死 陈氏看到如此表情，便也知道自己这个怨种闺女是当真生气了，她拍了拍顾衡的肩膀。 “你这死丫头，不要说这么晦气地话，今天咱们一家人团聚，这可是好不容易才办到的呢。” 今日倒是人很齐，顾长风和王施如,顾荣和若若，还有顾衡这个孤家寡人。 若若小公主走到顾衡身前，眨着眼睛一张小脸上满是好奇。 顾衡将若若抱起来，笑着说道：“对啊，咱们家好久都没有这样聚起来了。” 顾荣站在一旁，看着顾衡，脸上的表情寒冷之极,顾衡倒是未曾搭理她，只是自顾自地抱着孩子玩耍。 陈氏看到眼前这一幕，她对着顾荣说道：“阿荣啊，你从小就不大喜欢你妹妹，可你妹妹对你却是顶顶好的，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顾荣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顾衡。 陈氏叹气，顾长风赶忙拉着陈氏的手说道：“娘，慢慢来，慢慢来，咱们有的是时间。” 顾衡笑了笑，她将若若放下来，然后对着陈氏说道：“娘，我先回去休息一下，有些累了。” 陈氏点头。 顾衡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令霄出现在她跟前，他低声说道：“事情已经准备好了，真的要在今日嘛，你不怕你娘伤心嘛？” 顾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若是不做的真一点，恐怕旁人也不会相信,只不过我今晚要同顾荣把事情说清楚，只希望她能想开一些。” 令霄点了点头，他笑着说道：“等你脱身，你也算是自由人了，不用在这大铁盒子里装坏人了。”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笑了起来。 “装坏人？我本来就是坏人？” 令霄听到也是哈哈大笑起来，顾衡拍了拍令霄的肩膀，低声说道：“赶紧出去，我要休息了。” 令霄从窗户翻出去，倒是分外熟练。 顾衡躺在床上，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过后，这世上便再也没有顾衡了。 到了用完膳的时候，陈氏亲自来叫顾衡，对着顾衡说道：“今天娘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菜，赶紧起来。” 顾衡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看到自家娘亲满是欢喜的脸庞，想来天底下当父母地，最喜欢的便是儿女齐聚一堂。 顾衡也跟着陈氏笑起来,她低声说道：“娘,我用完晚膳要去一趟皇宫。” 陈氏顿时愣住了。 “你去宫里头干什么，哪里阴森森的,这大晚上地。” 顾衡笑道：“我现在可是护国公主，自然是要处理政事的。” 陈氏听到这话又是高兴，又是责备。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跟你哥哥一样，赶紧走，菜都凉了。” 到了饭厅，众人都来齐了，顾荣依旧冷冷地看着顾衡，陈氏看到顾荣如此，顿时无奈说道：“你这死丫头，再给我摆臭脸，小心我打你。” 若若已经知道心疼自己母亲了，她挡在陈氏面前，咿咿呀呀地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顾衡突然笑了，她对着顾荣说道：“姐姐，若若是你的孩子，我抢不走的。” 顾荣紧绷的神经似乎松懈了，她开口道：“我不会原谅你的，你害死了我的夫君。” 顾衡拿起筷子，笑着说道：“我没有想要求得你的原谅，因为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反而是你应该感到愧疚。” 顾荣冷哼一声，倒是未曾反驳，顾长风赶忙打哈哈道：“阿衡，都是一家人，过去的事情都让它过去。” 顾衡看向顾长风，她冷笑一声。 “兄长，你又比姐姐好到哪里？一丘之貉而已。” 陈氏见到顾衡如此说话顿时有些生气。 “你这死丫头，今天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你何必……” 顾衡突然打断了陈氏的话，她沉声说道：“娘，你扪心自问，就算他们改了姓，可在你心里，哥哥姐姐总归是比我重要的，你偏心他们，我无话可说。” 顾衡放下筷子站起来转身就走。 陈氏愣在原地，她着实不明白一直听话小女儿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尖锐。 顾荣冷笑道：“看，她一直都是这样，你们以为她是个好女儿好妹妹，可实际上她心里一直恨咱们。” 顾长风长叹了一口气。 “吃饭。” 顾衡离开饭厅的时候，还转头看了一下，只见到几个人一直在好好吃饭。 顾衡突然笑了笑，她坐上去宫里头的马车。 这辆马车驶过曾经她居住过的甜水巷，顾衡下了马车走到那片曾经开满了芙蓉花的小巷子。 似乎看到了站在此处的少年郎，可是一转眼，少年郎就不见了。 令霄出现在此地，他开口道：“锦衣卫的人在附近。” 顾衡低声说道：“动手。” 顾衡上了马车，正走到最热闹的地方，突然从人群中窜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两人武功高强，顾衡的护卫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男人直接将坐在轿子里的顾衡拉下马车，女的拿着刀捅进了顾衡的心窝。 顾衡只觉得心头一阵疼痛，便倒在了地上。 等锦衣卫来的时候，顾衡还剩一丝气，顾衡对着那锦衣卫说道：“告诉我姐姐，让她好好照顾若若，若若一定会是一个出色的女皇，如果我死了，薄葬即可……” 顾衡说完这句话，便昏了过去。 锦衣卫探了探顾衡的鼻息，顿时脸色一变，他开口道：“护国公主，她她死了……” 顾衡当街被人刺杀身死的消息不胫而走，陈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瞬间晕死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她不信顾衡会死，便跑到锦衣卫亲自看了顾衡的尸首。 顾衡的身上已经有尸斑了。 陈氏这次没昏，可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无论如何她也没想到，顾衡居然真的会死。 李卫站在陈氏面前，他沉声说道：“老夫人，应该是仇杀，初步判断，是赤虎和过山红，之前阿衡曾和他们有过节，是我们锦衣卫的失职。” 陈氏推开李卫，她恍恍惚惚地走到外面。 开口道：“老天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把我的女儿带走！” 李卫看着陈氏如此，长叹了一口气。 第二百二十二章 挖坟掘尸 按照顾衡的遗言，薄葬。 顾衡被埋在顾家祖坟之中，倒也未曾举办多大的葬礼。 顾衡的死引起了很大的风波，可或许是顾衡的遗言起作用了，又或者是顾衡死了，顾荣心情舒畅。 顾荣突然回宫，还带着若若公主,皇帝死了，皇宫中最大的自然便是她这位皇后。 太妃虽然有些权柄，可性子懦弱，倒真不敢同顾荣起争执。 之前嚣张跋扈的王贵妃因为自己儿子差点死掉，所以变得异常小心谨慎。 顾荣出手，将混乱的局势稳定了下来。 本来最应该做这件事情的就是顾荣，顾衡从来都是越俎代庖。 而且顾衡做的一些事情太过分,得罪了许多人，顾衡一死，倒是让两派地关系缓和了不少。 饶是顾长风也不得不感慨，顾衡死的极好。 今年西南发生了极为严重的干旱，顾衡之死算是告一段落，她本就不是什么正面人物，死了也只是京师百姓的谈资而已。 此刻，顾衡坐在马车上，看着远处的京师，对着身边的令霄说道：“要是那个人捅的再偏一些，我现在就真的死了。” 令霄摆了摆手，另一边的面具男子笑着说道：“不是你说的要逼真的嘛？” 顾衡低声说道：“可你们假冒了赤虎和过山红，这是一个破绽，我怕有心人会猜到我没死。” 面子男子笑着说：“你放心，我还留有后手，这是一手栽赃嫁祸，等你彻底离开京师就知道了。” 顾衡死了，其他的人可以不查,李卫自然不能不查,他派人追查,寻找凶手，倒真的找到了赤虎和过山红的尸体。 而且他还通过这些尸体上的伤口确认了杀这些人的身份。 此种功夫只有镇北侯家才有这样的招式。 李卫一气之下就要去西北拿人，可却被沈丘给拦住了，沈丘意味深长地对李卫说道：“我总觉得，那丫头没死，这可能是个局，若是种了圈套，恐怕又要引起两方势力斗争，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太平日子，还是不要再追查下去了。” 李卫思索了片刻，他长叹了一口气。 “我总觉得她死的太突然了……” 远在他地的顾衡看到这个消息顿时愣住了，她开口道：“你……” 圣尊呵呵一笑，拍了拍顾衡的肩膀。 “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了，再见，对了，令霄还是跟着你，否则以你的身手,在这世道,恐怕火不了多久。” 顾衡还想再说些什么，圣尊却直接跳下马车，马车下面是悬崖。 他就这样跳下去了。 顾衡忍不住对令霄说道：“你们白莲教的人该不会真的是神仙？” 令霄摇了摇头。 “圣尊的轻功非常了得，公主不用担心。” 顾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着如今自己已死，是时候改个名字了，她开口道：“以后便叫我阿术，顾衡已经死了，现在活下来的是顾术。” 令霄听到这个名字顿时笑了出来。 “横竖？阿术小姐还真是有趣。” 顾衡突然觉得阿术小姐这个名字挺有趣的，两个人驾着马车也不知道往哪里去。 顾衡有些发愁，她瞧见远去的燕子，笑着说道：“去海边，咱们去吃海鲜。” 令霄听到这话顿时十分兴奋地说道：“海边，好啊！” …… 顾衡已死的消息，一个月后才传到了西北，王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镇北侯虽然和自己的大儿子不亲厚，可到底还是有几分父子之情在里面的。 他低声说道：“五郎，大丈夫志在四方，那个女人本来就是个祸害，你……” 王涧狠狠地瞪了一眼镇北侯。 “若死的人是姨娘，父亲当真也会如此轻松？” 镇北侯听到这话，先是生气，后叹气道：“是父亲的错，左右我也管不了你，你想回京师，那便回去，可她不是也说，让你留在西北嘛？” 王涧低声说道：“我只是回去看看……” 等王涧再次回到京师的时候，已经到了盛夏。 顾衡的坟头草都已经长起来了，上面还开了几朵小花，甚至有一只蝴蝶停在上面。 包允看着自家世子伤心的模样，她低声说道：“世子，说不定这只蝴蝶就是公主呢，你不要太伤心了。” 王涧朝那只蝴蝶伸出了手，那只蝴蝶倒真的站在了他的手上。 “我不信，我不信她真的死了。” 陈氏冷哼一声。 “你不信的事儿多了，这丫头死的时候被人捅了心窝子，得有多疼啊，真的是造孽。” 听到这些话，王涧顿时愣了。 “是谁干的。” 陈氏冷笑道：“人家可都传是你干的，我心说你这人不至于这么坏，不过人心难测，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带她来京师。” 王涧陷入了沉思，他有些不明白。 王涧从顾衡的墓地离开，便去找了李卫，李卫将自己查到的事情告诉了他。 王涧听完之后有些惊喜，又有些害怕，他惊喜的，真的如此，那极有可能是顾衡给他的暗示，她没死。 王涧听到这个消息，不顾其他人的反对，直接自己拿着铁锹到顾衡的墓地去挖坟了。 他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也不管不顾，直接拿着铁锨就开始挖坟。 嘴里还念叨着：“肯定不是阿衡，肯定不是阿衡！” 王涧挖坟的动静很大，不一会儿就引来了不少人，这给顾家看坟的只是平头百姓，王涧拔刀威胁道：“吾乃骁骑将军王涧，谁敢挡我！” 这些看坟的自然只能去找主家。 陈氏赶忙带着丫鬟小厮侍卫来到坟地。 然而此刻王涧已经将棺材板掀开了，一股子恶臭袭来，顾衡的尸体早已经腐烂，几乎已经看不清楚人脸，可身体和体型却是和顾衡一般无二。 陈氏看到自己倒霉女婿把自家女儿的坟给挖了，顿时气的拿起铁锨朝着王涧的脑袋上砸去。 “你个杀千刀地！” 饶是在战场上骁勇善战的王涧，也直接被一铁锨给掀翻了。 一时间人仰马翻，跟着一起热闹的还有京师的谈资。 人都说，这镇北侯世子对护国公主恨之入骨，恨不能挖坟掘尸，生食其肉…… 第二百二十三章 海边书肆 等顾衡听到这等传闻的时候，已经到了大胤兆丰一年的夏天。 她和令霄在西南海边的一座边陲小站安顿下来，并且花钱开了一个茶馆。 本来顾衡想要开一个书肆，可想了想自己的文风还是有些辨识度的，若是被人发现了可不好。 所以就退而求其次看了个茶馆。 她泡茶的是手艺不行，所以生意不咸不淡，不过此地房租便宜,她此次带的钱也足够她无忧无虑地过上一辈子。 顾衡便没有想着如何赚钱，令霄从街上回来，手里头拿着一只鸡，他对着顾衡说道：“今晚你给我做点好吃的！” 顾衡看着令霄，她有些稀奇，可仔细想了想,便明白了。 “你要走了嘛？” 令霄点了点头。 “圣尊让你回去，阿术,你放心我都已经确认过了,这里没有人认识你。” 顾衡笑了笑。 “跑这么远了，自然不会有人认识我，而且我确实也应该开始新生活了。” 夜晚用膳时，顾衡亲自给令霄做好了饭菜，令霄只吃了几口，然后叹气说道：“还没有旁人专门给我做过饭，阿术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话音落下，令霄站起来离开了房间。 顾衡站起来送令霄出去，令霄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之中。 顾衡看着空荡荡的小屋，忽然觉得有些孤寂。 此时此刻，这里只剩她一个人了。 顾衡想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这世上除了你之外，可是还有很多活生生的人呢。” 顾衡关上门,走到自己的饭桌前。 顾衡：“她也该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了。” …… 京师,王涧这么一闹，坊间又开始传顾衡的一些消息，不过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自然兴不起多大的风浪。 反倒是顾衡的姐姐,如今的太后，在朝堂上倒是惹了不少风波。 她坚定的执行先帝的遗策，在全国范围内实行士绅一体纳粮，如今朝廷财政亏空严重，许多官员自然是很支持，可那些既得利益者自然是不愿意地。 毕竟割肉割到自己身上，自然是会心疼的。 可这些都是那些大人物该管的事情，小老百姓们只关心自己碗里的米面是不是贵了。 好在今年大体上风调雨顺，秋收大丰收，百姓们能过一个好年。 到了冬至时分，京师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 仿佛那些战争和灾祸从未发生过一样，京师内外也是一片喜气洋洋。 顾荣穿着太后的衣袍站在宫墙之上，她今年不过二十出头，可已经是大胤的太后了。 若若站在顾荣身边，她开口道：“母后，你不冷嘛？” 顾荣笑了笑，她将若若抱在怀里，笑着说道：“母后不冷,只要有你在母后身边,母后永远都不会冷。” 此刻鹅毛一般的大雪落在宫墙上,若若十分惊奇地说道：“雪？” 然而此刻，在海边热的不能行的顾衡，只想吃根冰棍。 她长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小二对着自家掌柜说道：“掌柜地，您叹什么气啊，镇东头的李媒婆又上门给您说亲了。” 顾衡翻了个白眼。 “我丧偶，立志守节。” 顾衡趴在茶馆的栏杆上，懒洋洋地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突然觉得此刻的生活倒也不错。 顾衡看着这镇上的男女老少，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想法。 她能在这里呆多久呢？ 顾衡在这里呆了十年，她从一个二八少女变成了一个二十六的老嫂子。 古代二十六岁已经是高龄了，若是赶得巧一些，三十岁当奶奶也是正常的。 顾衡的茶馆开了许多年，原本跟着她的小二生了个娃娃，那十岁的娃娃海娃就在顾衡的茶馆里帮忙。 虽然她这里也没有什么好帮忙的。 海娃是个十分好奇的娃娃，看见顾衡对着大海发呆，便开口道：“老板，您是不是想家了。” 顾衡瞟了一眼这孩子，笑着说道：“这里就是我的家。” 顾衡在这呆了十年，皮肤都晒黑了，甚至连说话的口音都变了，除非特别亲密的人，否则可能都认不出她了。 海娃给顾衡倒了一杯茶。 “那老板你为什么不嫁人啊，我看镇上的老秀才对你有意。” 海娃说的那老秀才其实也不老就是一个二十八岁的秀才，考了十几年举人都没有考上。 若是先前还好，可现在士绅一体纳粮，他还要交税，所以白天在码头上帮工，晚上才能读书。 前些日子在顾衡这里喝过茶水，不知怎么得竟然觉着顾衡分外顺眼。 这几日就天天上门叨扰。 顾衡有些无奈，她开口道：“他若是再来，你就把他撵走。” 海娃点头。 话音刚落，穿着一身破儒衫的老秀才登门拜访，他还拿着一首诗。 对着顾衡说道：“阿术姑娘，在下新作的一首诗还请姑娘品鉴。” 顾衡随意看了一眼，虽然她水平不行，却也知道家伙考不中举人是有原因的。 顾衡笑着说道：“秀才还是回去，我不喜欢这些东西。” 这老秀才还不死心，他开口道：“这云来镇上，能配的上你的，只有我，阿术姑娘，你就考虑考虑。” 海娃拿着扫地的扫帚就往老秀才身上打。 海娃大声喊道：“你这个癞蛤蟆，你根本配不上老板！” 那老秀才恼羞成怒，他指着海娃说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要不是那陈阎罗，我等读书人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顾衡听到他骂顾长风，便一脚将人踹了出去。 “再过来纠缠我，我就找人打你!” 老秀才被赶了出去。 说来这顾长风被天下读书人恨死了，不过这十年里，大胤确实肉眼可见的变好了。 普通人的生活越来越好，许多外面的产品进入大胤，有人从海外引进了产量极高的粮食，江南的许多地方开始发展商品经济，许多产品远销海外。 很多江南世家甚至直接将土地分给佃农，从朝廷手里买出海的份额。 毕竟出海做生意那可是千百倍的利润。 顾衡甚至听说江南等地出现了很多成规模的工厂，甚至还引进了一种极为先进地纺织技术。 第二百二十四章 十年 不过这个时代也有受伤害的人，就是那些贫寒士子，他们考中秀才已经极为不易，可花费了好多年考中秀才，却只有朝廷发放的微薄贡米。 还有交税，很多秀才甚至直接饿死了。 朝廷里许多人说，当今大胤的朝堂,能留下来的都是些有家世有背景的人。 像顾长风这样的贫寒士子逆袭的例子，越来越少。 所以顾长风越来越招人恨。 尽管如今他已经是大胤首辅。 顾衡颇为无聊的看着书，外面下起了大雨，这里的天气就是如此，下午黄昏的时候，总会下雨。 顾衡让海娃和阿超把店关了,她准备回家睡觉。 只是等她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人，顾衡顿时皱起了眉头。 她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令霄了。 可如今长成了青年的令霄对顾衡说道：“阿术，有人发现了你的行踪，你快跟我走。” 事情是如此的突然。 顾衡只能收拾了东西，跟着令霄离开了这个海边小镇。 十年以来，这是顾衡第一次离开这里。 一时间她竟然有些不适应。 顾衡和令霄同乘一匹马，顾衡搂着令霄，只觉得这孩子的腹肌尤为明显，她略带打趣地说道：“令霄倒是长大了，比之前强壮了许多。” 若是十年前的令霄，肯定会笑呵呵地同顾衡炫耀。 可眼前这个青年的耳朵却红了。 “阿术，十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 顾衡笑了笑。 “倒是我唐突了，哈哈哈。” 不知为何顾衡竟然有些心情不错，毕竟遇到了故人。 令霄对着顾衡说道：“你想不想知道，这些年来,你在意的那些人都怎么样了？” 顾衡顿时一愣,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来他们了。 那些人的面孔就好像他们的名字一样,变成了一个有些模糊的印记。 让人几乎记不清楚。 “你说。” 令霄开口道：“你的姐姐顾荣如今已经是权倾天下的太后，你的兄长现在是大胤第一权臣,哦对了，你的母亲改嫁了，当时朝堂上还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乐了。 “我娘居然改嫁了，倒真是个好事儿，还有呢？” 令霄继续开口道：“端王如今痴迷出海，整日带着船队出海，朝中事务不在管辖，你的夫君王涧一直在西北镇守边关，而且他和你一样，十年都没有再回过京师。” 顾衡顿时一愣，她轻笑道：“他是个很执着的人。” 令霄笑道：“不要想太多，我听说，你姐姐已经要给他赐婚了。” 顾衡脸色有些复杂，她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早就该成婚了。” 令霄继续说道：“还有你的师父杨佑业，他出狱了，要找你的人就是他，而且这个人太聪明了,王涧都没有查出来的东西，居然被他给查出来了。” 顾衡眉头微微皱起。 “他找我做什么？” 令霄摇头。 “我哪里知道，总之我先带你去南京躲一躲,而且都十年了，你也该出来看看你兄长缔造的花花世界了。” 说实话顾衡有点小小的期待，毕竟十年前南京城已经很豪华了，现在还能豪华成什么样？ 他们一路坐船到了南京。 顾衡和令霄到了白莲教的据点，不出意外的是一个妓院。 顾衡换了身如今南京时兴的衣裳。 这衣裳可不是传统的大胤服，而是融合了许多海外诸国的元素。 顾衡看着这套不伦不类倒是格外好看的衣服，顿时眼睛都亮了。 “方才我进城的时候也看到了许多外国人，南京当真是热闹啊。” 令霄笑着说道：“那可不是，如今南京城有十几万海外之民，京师更多，这些外国人有的金发碧眼，有的黑发黑皮，有的红发绿眼，长相同咱们大胤人非常不一样。” 顾衡站在妓院二楼，看着在楼下跳舞的外国舞姬。 “真好看啊。” 令霄看着顾衡，他笑着说道：“咱们圣尊在三楼等着你呢，说是许久不见，想同你说说话。” 顾衡跟着令霄上了妓院三楼。 圣尊依旧带这个面具，但是从他的脖子来看，他也老了。 顾衡笑道：“圣尊，好久不见。” 圣尊笑道：“十年了，已经不能用好久不见了，你倒是变了许多，我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顾衡比之前要高，皮肤虽然没有之前那么白皙，可却多了几分健康的光泽，整个人透出成熟健康的美。 通俗一点来说，顾衡此时的气质就特别少妇。顾衡笑了笑说道：“那是自然，我此刻已经是人老珠黄了。” 圣尊哈哈一笑。 “你若是在意，我这里有些丹药，可以助你……” 顾衡赶忙摆手。 “十年前我陪狗皇帝一起吃那丹药，这是靠着塞牙缝里才躲过一劫，你可莫要害我。” 说起来有些好笑，顾衡的后槽牙牙缝特别大，她每次吃下那个丹药，都是把要用舌头顶到自己的后槽牙，然后出去之后再扣出去。 圣尊哈哈一笑，顾衡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她开口道：“杨佑业为何找我？” 圣尊低声说道：“在过2年，便到了先帝订立的立储之年，他来找你自然是因为此事。” 顾衡摆手道：“原来如此，我如今是个闲人，这种事情我是不会管的。” 圣尊开口道：“你当真不管？” 顾衡点头。 “当初做了那个决定，肯定就不会轻易反悔的，不过我决定在南京好好待一段时间，毕竟现在可是难得的盛世。” 圣尊笑了笑，他挥了挥手，对着令霄说道：“带着她好好出去游玩一番。” 就在顾衡准备出门的一瞬间，顾衡突然想到了一个特别脑残的问题。 她退回来对着圣尊说道：“你们白莲教在大胤恐怕也就这样了，但是没有想过出海传教呢？” 圣尊顿时一愣。 “出海传教？” 顾衡赶忙离开屋子，她也不知道自己脑子为什么会蹦出来这些东西。 令霄似乎有些高兴，他拉着顾衡的手，带着顾衡离开了此地，到了南京最热闹的地方。 秦淮河畔，顾衡对这个地方，可太熟悉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相见 顾衡在海边生活了十年，口味早已经变化，曾经觉得江南的清淡口味最好，可现在却喜欢吃重油重盐的东西。 令霄带着她到南京最好的酒楼吃饭，她也吃不出什么热情来。 令霄瞧见顾衡如此，颇为无奈道：“虽然过了十年，可却总觉得你似乎老了二十岁。” 顾衡听到这话赶忙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惊讶地说道：“我当真老了这么多？” 令霄看到顾衡如此，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之前你对新鲜事物可是非常感兴趣的，可如今却只想着在一个地方，也不看看这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当年顾衡也是搅动天下风云的女子，可如今似乎是一点精气神都打不起来了。 顾衡放下筷子。 “你这菜不好吃，不和我的口味。” 顾衡说话的声音颇大，倒是路过的掌柜给气到了，这位掌柜看起来也是个体面人,自家酒楼在南京秦淮两岸,那也是独一份的好吃，如何被人这般嫌弃了。 掌柜开口道：“你这女子，当真是不懂得欣赏，我家的菜可是获得沈延年，沈大官人亲自夸赞的。” 顾衡顿时一愣。 顾衡笑了笑说道：“我吃不惯。” 顾衡带着令霄离开了这个酒楼，顾衡低声说道：“你带我来这里，是有什么人想见我？” 令霄顿时一愣，他沉默片刻说道：“倒是未曾想到你这般敏锐。” 顾衡摸了摸自己的手指。 “看来咱们的令霄也长大了，也有自己的心思了，说是谁？” 令霄挠了挠头。 “沈延年，他说他想见你。” 顾衡眉头皱起，她开口道：“他怎么知道我没死的？” 令霄无奈道：“此人十分诡异，同我们白莲教没有什么交集，可他却找到我，还信誓旦旦地说，你没有死，曾经还去那个小镇上看过你,被我抓住了，圣尊却让我留他性命。” 顾衡顿时一愣，她倒是未曾想到沈延年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既然是你们安排的，那就见一面，只是这个酒楼里的饭菜，我着实不满意，换一家。” 令霄带着顾衡来一家非常小的酒楼，上面写着蜀记，想必是川菜，顾衡跟着人进去。 等了片刻，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姗姗来迟。 正是沈延年，十年未见这家伙似乎一点都没有变，依旧神采奕奕，想必此时出去也是能迷倒不少少女的。 沈延年看到顾衡之后，顿时笑道：“阿衡，许久不见，倒真是让我认不出你了。” 顾衡笑了笑。 “之前的顾衡已经死了，我叫阿术，还请公子自重。” 沈延年倒也不生气。 “好啊，阿术姑娘，你此次出山有何打算？” 顾衡笑了笑说道：“我没有什么打算,只想找个地方安度晚年而已。” 顾衡眼看已经奔三，说是安度晚年，倒也不算过分。 沈延年笑道：“阿术姑娘还真是幽默，不过蒙国那边发生了政变，先帝的立储之期马上就要到了，阿术姑娘此时出现倒也不算奇怪。” 此人说话盖完抹角，一直都在藏拙，顾衡竟然不知道他背后到底是何许人也。 “怎么？沈先生想跟我合作？” 沈延年笑了笑，他开口道：“如今蒙国政变，我大胤兵强马壮，只需要一个契机，便能一血前耻，收复失地，只是需要阿术姑娘前往蒙国。” 顾衡突然笑了。 “你们这些人还真是喜欢利用别人，静安如今已经是蒙国的太后了，她已经不是能被随意掌控的小公主了。” 沈延年开口道：“所以你身后的人是谁？” 沈延年微微一笑，从内间走出来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他的身材极为结实，皮肤微微有些黑，有着一双极黑的眼睛。 十年后的王涧变化很大，以前的王涧脸上还带着些少年的稚气，可如今已经全然霸气。 镇北王去年刚刚病逝，他继承了父亲的爵位，风头一时无两。 顾衡看到王涧之后，本来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可在看到他那张严肃的脸之后，顿时笑了出来。 “听说你把我的坟给挖了？” 十年未见，顾衡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王涧皱起眉头。 “我看到那尸首的第一眼，我便知道那不是你。” 顾衡笑道：“难不成我身上有什么特殊标记？” 王涧冷笑：“你便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这话倒是说的咬牙切齿，离婚多年的少年夫妻再次相见，沈延年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该在此做电灯泡。 他不着痕迹地离开包厢。 顾衡看到王涧生气了，便开口说道：“其实我这次出来，也是准备去找你的。” 王涧看着顾衡。 “找我做什么？” 顾衡不自然的看着窗外。 “自然是把我未做完的事情办完，当初我答应过静安，要接她回来的。” 顾衡记得她们分别的那一晚。 王涧对着顾衡说道：“有时候我真的会怀疑，你是不是喜欢静安。” 顾衡笑道：“我自然是喜欢她的。” 王涧直直地盯着顾衡。 “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 顾衡顿时一愣，而后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事情太复杂了，我就算愿意讲给你听，你也不一定能听得明白。” 王涧似乎比十年前要执拗不少，还多了成年人的自信和沉稳。 “你不说出来，如何知道我不会信。” 顾衡看着王涧，他这些年来倒是变了不少，顾衡开口道：“等以后我再告诉你。” 顾衡拿起来酒杯对着王涧举杯。 “当初未曾与你好好道别，是我不对，我自罚一杯。” 顾衡端起酒杯准备一饮而尽，可王涧却夺掉了她手里的酒杯。 “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些。” 顾衡看着王涧，突然笑了起来。 “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 王涧直接将顾衡拥入怀中，用唇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顾衡已经好多年没有碰过男人了，她一时间有些懵，竟然真的让王涧得逞了。 而且王涧的力气非常大，她动弹不得，只能被人按在怀里磋磨。 好不容易喘口气，王涧低沉的声音传来。 “你知道我接到你已死的消息，我的心里有多痛嘛？” 第二百二十六章 回京 为了让激动下来的王涧平复，她只得说：“我知道，对不起。” 王涧却伸出手掐住顾衡的下巴，咬牙切齿道：“你不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 顾衡的下巴被王涧捏的生疼，但是这家伙却死活不松手，顾衡只得求饶。 “我错了,你先放开我，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王涧放开了顾衡，顾衡颇为不自在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她摸了摸肚子。 “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顾衡心虚地拿起筷子准备妆模作样吃饭，可这家饭馆的菜着实是太辣了。 她吃的还不甚专心,不知不觉间吃进去一个辣椒，顿时辣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顾衡抬起头来对着王涧说道：“我这么做，也是不想在连累你了，你知道的，如果我一直留在京师，恐怕不用我自己动手，一堆人都会来杀我。” 王涧听到这席话，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如何不知道。 “我知道，你同我一起去蒙国，我们把当年未完成的事情做完，这样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顾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头一颤。 “当初我怪你，那是我脑子不清楚，对不起。” 王涧深吸了一口气，他笑了笑。 “这十年以来，我一直都在想，当初的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打赢那场仗，我在沙盘上演练了无数遍,每个不眠的夜晚，我都在想这件事情，可后来我发现，根本不可能。” 顾衡有些愧疚地说道：“对不起，我不该怪你。” 王涧笑了笑。 “十年过去了，大胤不是十年前的大胤，我也不是十年前的我，咱们这次就做个了断。” 王涧说完这番话就离开了包间，他离开之后，沈延年从外面进来，脸上还带着八卦的表情。 他笑道：“多年不见，动静倒是不小。” 顾衡翻了个白眼，继续吃饭。 沈延年似乎根本不打算放过她，他四处打量了顾衡一番。 “这十年来，我倒是经常听兰生李卫提起你，总说若你还在，就如何如何，这么多年关心你，你却如何干脆的离开了，说实话,有些不近人情。” 顾衡拍了拍手，令霄走了进来。 顾衡说道：“你把这个人请出去，我一会儿就不生气了。” 顾衡现在生气了，莫名其妙的有些生气。 令霄果真听话地让令霄请了出去，顾衡趴在桌子上，想到了王涧方才说的那一番话。 他倒真是想开了，想要同自己做个了断。 顾衡有些想不开地问道：“王涧现在娶妻了嘛？” 令霄一愣，他轻声说道：“没有娶妻，但是身边有一个红颜知己……” 顾衡心里头一阵酸涩，她这些年来偶尔听过王涧的事情，知道他并未娶妻，可未曾想到，此刻他身边居然已有了别人。 令霄看到顾衡如此表情，赶忙开口道：“你莫要伤心，我看这王涧如此在意你，想必心里还是有你的。” 令霄这话说的有些好笑，顾衡忍不住看向他。 “你小子心里是不是有人了。” 令霄顿时一愣，他低着头说道：“阿术，对不起，我带王涧他们来见你，其实是为了我的私事。” 顾衡顿时有了兴趣。 之前那个洒脱天然呆的少年，如今也变成了一个大情种了。 “说来看看，是哪家姑娘？” 令霄低声说道：“不是哪家姑娘，总之，是我对不起你。” 令霄说完十分愧疚地朝顾衡鞠了一躬，顾衡顿时笑了。 “令霄，你不必如此，我身边的家人朋友，甚至我曾经的夫君，都利用过我，我都已经习惯了，而且我本来就要找王涧。” 令霄听到这些话，顿时有些心疼。 “阿术，一切结束之后，要带你离开大胤。” 顾衡顿时一愣，她好奇地看着令霄。 “那那个姑娘怎么办？” 令霄顿时无奈。 “不是姑娘，是我的一位故人，你也知道我从小便在白莲教长大，他是我的师父。” 令霄显然不愿意详细说，顾衡自然也不会强求。 “好啊，事情结束之后，我就跟你出海，我给你说，这天下非常大，可不止有大胤一个国家。” 令霄听到这些话，顿时眼睛一亮。 他继续说道：“其实十年前我是想要跟你一起生活的，可迫不得已……” 顾衡摇了摇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用都跟我说。” 至于其他的亲人，除了陈氏之外，顾衡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 令霄点了点头。 顾衡在南京游玩了几日，这沈延年就找她，说他们已经准备好了，要跟着使节团去蒙国。 使节团的主使便是包拯，听闻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没有成亲，还是孤身一人。 想必也是在思念着某人。 他们坐船到京师，顾衡再一次来到这个高耸的城门前，还有些近乡情却。 王涧开口道：“你若是不想进去，那边在城外等着。” 顾衡低声说道：“我想去看看我娘。” 王涧道：“她如今住在宫里，你恐怕轻易见不到，不过若是想去你的公主府看看，倒是可以，现在哪里便只剩下一个叫紫荆的丫鬟还守着。” 顾衡心头一阵心酸，说不清楚是何种感受。 她对着王涧说道：“多谢王爷提醒。” 顾衡从马车上下来，带着令霄一起进了城。 京师比之前还要繁华，街上到处都是外国人，还有许多稀奇的玩意儿在售卖。 而且顾衡发现，大部分建筑物都盖到五层以上了，听闻是一个外国人带来了十分先进的建筑方法，而且看百姓的衣着，确实是富裕了不少。 顾衡看到这一幕，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做的事情似乎有了更大的意义。 令霄看着顾衡如此。 他笑着说道：“大胤百姓的日子，确实是越过越好。” 顾衡心情不错。 “这样就好，咱们去我之前的府邸看看。” 顾衡现在带的面罩，倒是不怕突然被熟人看见，而且她的变化确实挺大的。 顾衡和令霄走了许久，终于到了往日的公主府。 顾衡抬头一看，顿时笑了出来。 此时的公主府倒和十年前的胡家老宅一样，阴森森的像个鬼宅。 不过门庭倒是挺干净，显然是有人住。 第二百二十七章 白露 顾衡让令霄带着自己上了墙头，只见到衰败的院子里，只有一个女子在扫地，那女子的容貌看着有几分眼熟。 可离得太远，顾衡看的不太真切。 想必那人就是紫荆。 已经过去十年了，除了个别人，可能其他人都已经把她给忘了。 本来,她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自然也就没有必要那么留恋过去的事情了。 一阵风吹过来，那女子抬起头来，似乎看到了墙头的顾衡，她猛然一愣。 令霄赶忙将人带了下去。 女子再一看，发现上面空无一人，她自嘲的笑了笑。 “肯定是看花眼了,公主现在应当已经投胎了。” 顾衡离开了公主府,她和令霄路过繁华街道的时候，似乎瞧见了不少顾记茶肆，包允和素素将顾衡那极为不成熟地商业理想变成了现实，而且似乎越做越做约好，顾衡都觉得有些开心了。 可她眼底的落寞，却根本骗不了人。 令霄拍了拍顾衡的肩膀，他开口道：“毕竟过去了十年，而且你不是一直说，你现在不是顾衡，你是阿术。” 顾衡笑了笑。 “对啊，可人总是会想过去的事情，这都是难免的，我在这城里头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了，咱们出城。” 眼看着顾衡心情不太好，令霄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带着她出了京师。 这王涧已经在城外等着了，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子。 这女子看起来十七八岁，一双明眸,肌肤盛雪,一看便是钟灵毓秀的女子。 王涧倒是未曾给顾衡开口的机会，他开口道：“她是沈湘的妹妹，宋白露。” 顾衡眉头微微一动，她不咸不淡地说道：“倒是个好名字，咱们什么走？” 王涧低声说道：“现在就出发。” 一行人坐上马车，往包拯的使节团方向赶去。 顾衡坐在马车里，闭上眼睛，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令霄看着顾衡的侧脸，他突然开口道：“那个白露没有你长得好看，你不用难过。”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乐了。 “我都已经这个年纪了，根本不会再去纠结那种东西了。” 令霄看着顾衡这副样子，顿时无奈道：“你此时也不过二十七岁，怎么说的跟七十二岁一样？” 顾衡睁开眼睛，微微叹了一口气。 “我的心已经老了，如果按照活的岁数来算，我应当已经五十多岁了。” 上辈子顾衡也是二十七岁死的，所以严格算来,她确实五十多岁。 阿术看着顾衡这副模样,颇为无奈道：“难不成你活了两辈子,又或者说你记得上辈子的事情？” 不得不说令霄倒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顾衡笑了笑说道：“对啊，我记得上辈子的事情。” 令霄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他顿时睁大了眼睛。 “你上辈子是二十多岁死的？” 顾衡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开口道：“你还真聪明。” 从外面听起来，顾衡倒有些像和令霄在打情骂俏。 沈延年瞧见脸色乌青的王涧，他笑着说道：“王爷，你是不是脸色有些太明显了？” 王涧看了一眼沈延年，平常人怕王涧，可沈延年是不怕的。 沈延年骑在马上，他笑着说道：“这么多年，你分明到那个小镇看过她许多次，为何不提前相见？何必等这么久？” 王涧低声说道：“我有必要和你说这些话嘛？” 沈延年脸色尴尬，他叹了一口气。 “当初那个彬彬有礼，待人和善的世子爷没了，如今脾气渐长，当真是物是人非啊。” 沈延年这些年来依旧未曾成家，成日流连于烟花柳巷，他的身份有些特殊，他乃是王家私生子，只因母亲身份太过特殊，所以不能入仕，也不能认祖归宗，不过如今日子过得到算是美满。 顾衡掀开车帘，看着骑马的王涧，她开口问道：“还要多久才能见到包拯？” 王涧低声说道：“两日。” 顾衡得到答案便把帘子给放下了。 白露从马车上下来，对着侍卫说道：“把我的马儿牵来。” 白露的马是一匹白马，看起来非常漂亮，她穿着素色的衣服，骑在马儿上，倒真是美丽的不可方物。 饶是令霄也忍不住掀开车帘偷看她。 顾衡直接将令霄的脑袋给拽回来，她开口说道：“看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子。” 令霄傻笑起来。 “我就是喜欢看好看的人嘛，当初圣尊为我们谁愿意去保护你，我本来是不愿意的，可是但我看到你长得那么好看的事情，我就决定了，我要保护你。” 令霄这孩子脑子总感觉不太正常，比别人少根筋儿，可此时看来，却是有些可爱。 顾衡伸出手摸了摸这家伙地脑袋，笑着说道：“会说话以后就多说点。” 他们走到了驿站，天已经黑透了。 他们在驿站住了下来，顾衡肚子很饿，就让令霄去给自己打饭。 驿站的饭菜非常简单，顾衡也不在乎，直接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可吃着吃着顾衡却闻到了酒肉的味道，令霄赶忙进来说：“那个白露手艺特别好，做了一桌子好吃的饭菜，我真是没见过，居然有人出门还带做饭的家伙事儿。” 还没等令霄好奇完，这白露的侍女就端来了两盘菜，之间那侍女高声说道：“咱们小姐给姑娘送的。” 顾衡倒一点也不见外，她开口说道：“放下，替我谢谢你家主子。” 饭菜被放下了，顾衡正要吃，可令霄却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银针，直接试了试，然后又夹起来饭菜吃了一口，他皱起眉头说道：“没想到她不禁长得好看，做饭居然也这么好吃。” 顾衡有种想把这家伙给踹出去的冲动。 用完晚膳顾衡准备出来走走散步，结果当真是冤家路窄，她居然在河边遇到了王涧和白露。 两人并排而立，往前走着，倒是分外般配。 顾衡赶忙转身就要走，结果却被白露给叫住了。 只听到白露说道：“这位姐姐，还没有同你说过话呢？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顾衡转身看向白露，她开口说道：“我叫阿术。” 第二百二十八章 梦 顾衡已经死了，现在活下来的海边的民女阿术。 顾衡说话的声音极为平淡，王涧却深深地看着她，倒像是两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白露是个女子，而且极为聪慧，她能看出来自己所爱慕的男子对眼前这个女子非同一般。 她忍住心中的不快，开口说道：“阿术姐姐,你和五哥哥以前认识吗？” 顾衡开口道：“这个我不方便说，你若是真的好奇，可以问你的五哥哥。” 顾衡觉得自己已经够礼貌了，可这位白露小姐却认为顾衡这是在挑衅她。 她故意拉着王涧的手说道：“五哥哥有一个已故的妻子，其他相熟的女子，我倒是不知道呢。” 顾衡很想跟这位说自己就是那个已经死了的老婆。 可她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白露没想到顾衡这么直接,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如何楚楚可怜地看向王涧。 王涧柔声说道：“你先回去,我有些事情要同她说。” 白露十分委屈地离开了，她边走边看顾衡，她着实不明白，这个女子到底哪里比她好，论年纪她年轻，论相貌，她也不如她。 女人的较量总是这么的莫名其妙，顾衡感觉到一股子无法形容的厌烦。 顾衡看着王涧。 “如果你准备拿别人报复我，我觉得没有这必要。” 顾衡这句话可谓是杀人诛心了，若是十年前的王涧可能会上套，可如今的王涧已经不是那个单纯的少年郎了。 王涧冷笑道：“你多想了，都过去十年了，有些招数还是不要再用了，任何人都可以把你给忘了，当然也包括我。” 不得不承认，王涧的这句话更加杀人诛心。 她在海边小镇蜗居十年，回到京师发现没有一个人记得她，全部都有自己新的生活,她其实是很失落的。 顾衡第一次和王涧交锋失败，她自嘲的笑了笑。 “十年过去了，你终于扳回一局，我确实已经被很多人给忘了，可是我不后悔。” 顾衡看着王涧，似乎想要从王涧身上再找点面子，可是王涧却只回了一句。 “因为后悔也没有用。” 顾衡：“……” 顾衡一跺脚准备往回走，可却被王涧拉住了胳膊，顾衡转身看向王涧，着实不明白这个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可王涧却说道：“我没有忘记你，一直都没有忘记你，所以我才会一直找你，我们还有了断没有做，所以我无法忘了你。” 顾衡推开王涧，笑着说道：“那我还真应该谢谢你，这么多年了，我这个早就被扔到垃圾堆里的人，还能劳烦你记在心上。” 王涧幽幽看着顾衡。 “那我呢，你这十年来,有没有记得我？” 顾衡看向王涧。 “没有,一点都没有，我这十年里找了不少男人，我可不适什么贞洁烈妇。” 顾衡故意想要把王涧给气死，可王涧却直接将顾衡拉到自己的怀里。 “你骗人，这十年来，你分明都是一个人。” 说到一个人，顾衡的心里头突然涌上来一阵孤独。 她确实是一个人。 “哈哈，那又如何，我只是害怕被人找到而已，毕竟找到了就是死路一条。” 王涧抱着顾衡，就像在抱着昔日的珍宝一样，但是往日的迷茫和爱意，可又蒙上一层绝望的隔阂。 “无所谓了，我只要一个了断。” 王涧说完这句话，放开了顾衡，朝着自己的住所走去。 顾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心里头五味杂陈。 就在此时白露从黑暗中走出来，她冷冷地看向顾衡，顾衡懒得搭理这个少女。 毕竟在顾衡看来，她幼稚的就像一张白纸，所有的想法都能写在脸上。 顾衡不想理会她，只想赶紧回去睡觉，可这位白露小姐却挡在顾衡身前。 “你是……” 顾衡一把捂住白露的嘴角，她的眼睛里满是杀意。 “我劝你最好不要说出来这个名字，否则我也没办法。” 白露惊恐道：“你想干什么？” 顾衡笑了笑说道：“我想干什么？这取决于你，那个名字是个禁忌，你应当知道当初她杀了多少人，区区一个江南世家的嫡次女，我想杀，还是非常容易的。” 顾衡说完之后，摸了摸白露细嫩的脸颊，白露顿时脸色惨白，她赶忙跑开。 她跑到王涧的屋子里，对着王涧说道：“五哥哥，她她……” 看白露的表情，王涧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这个人非常狠毒，杀人不眨眼，皇上和太后都敢杀，你还是离她远一点。” 白露吓得浑身哆嗦，她看着王涧，而后问道：“五哥哥，她这么可怕，你为什么还对她念念不忘。” 王涧对着白露露出了一丝笑容。 “因为我和她是一样的人，在世上找到和自己相似地人是很难的。” 王涧的笑容阴森恐怖，白露心中的爱慕瞬间烟消云散，她有些结巴的说道：“五哥哥，你不要吓我……” 王涧伸出手摸了摸白露的头发。 “你好好听话，我和她之前，只剩下最后一个了断。” 顾衡回到自己住所的时候，瞧见令霄刚回来。 顾衡忍不住好奇道：“你去哪里了？” 令霄走到顾衡身边对着顾衡说道：“我去偷看那个白露了，她哭了两个时辰，眼睛都哭肿了，阿术，你当真厉害，居然能把人家小姑娘吓成那样，” 顾衡听完之后顿时一阵尴尬。 说来也确实是她不对，说的有些太夸张了，她若是真那么厉害，恐怕早就自己当女皇了。 如今时间也不早了，顾衡打着哈欠对着令霄说道：“快回去睡觉，我也困了。” 顾衡说完便回房睡了，令霄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叹了一口气，看着漆黑的夜空，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一早，众人出发，顾衡昨晚没睡好，精神不太好，所以在马车上睡了许久。 外头还下起了雨，顾衡睡得十分香，甚至还做起了梦，她梦到顾荣没有进宫，她们一起到京师，开了酒馆和饭庄，顾衡还遇到了王涧。 王涧被她这样画风清奇的小娘子所震撼，他们经历重重困难还是在一起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再见静安 梦里地事情如何的好，那都是梦，顾衡醒来的时候，还感觉到有点冷，睁眼一看，发现窗户没有关好，她坐起来穿好衣服走到了外面。 恰好看到白露,白露瞧见顾衡之后顿时跟耗子见了猫一般，吓得往回走。 令霄从房顶上下来，笑着说道：“昨天晚上她特别晚才睡，想必是吓到了，阿术你还真是厉害，三两句话就把人小姑娘吓成这个样子了。” 顾衡倒是不知道这家伙说这话是在夸她呢,还是在骂她。 她带着令霄去吃了早膳，然后回到马车里准备出发。 王涧今日倒是没有骑马,也跟着众人坐上马车,走了一会儿，外面开始下雨。 顾衡昨夜做梦没有睡好，倒是睡得极为香甜。 他们走了好几天，终于赶上了包拯的使节团。 顾衡从马车上下来，看着骑在马上，蓄起了胡须的包拯，包拯自然也看到了她。 可此刻顾衡带着面具，她个子长高了，身子也比之前要丰腴不少，甚至容貌都有了几分变化，包拯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认出她。 顾衡听说包拯这些年一直未曾娶妻，连包允这个妹妹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可包拯却依旧是孑然一身。 有些人依旧留在十年前，而且依旧在等一个机会。 包拯和王涧寒暄了几句,然后便让他们伪装成仆从在队伍的末尾。 顾衡的马车被安排到了王涧马车的旁边。 令霄低声说道：“阿术,这个队伍里有不少高手。” 顾衡眼皮子一动，她自然是有些了解王涧的计划地,她低声说道：“如果真的遇到什么紧急地情况,你直接走，不用管我。” 令霄顿时一愣，他赶忙开口道：“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呢，不是说了嘛，以后要一起离开大胤。” 令霄这句话的声音可能有些大，隔壁的王涧掀开车帘，冷冷问道：“你们要离开大胤，去哪里？” 顾衡掀开车帘，笑着说道：“这件事情就不牢你费心了。” 王涧脸色有些不好，顾衡赶忙放下帘子，她对着令霄说道：“说话声音小一些。” 可旁边的王涧仍旧开口道：“再小我都能听得见。” 令霄补充道：“他的武功很高，习武之人的五感比较敏锐。” 顾衡顿时无奈，她闭上眼睛不在搭理旁人，只想着赶快入睡。 毕竟古代赶路是非常无聊的，又没有手机可以看，而且还非常的辛苦，就算是官方使团吃的东西也极为有限。 中午时，他们路过一片草地，令霄不知道从哪里捉来两只鱼,还从白露哪里借来了锅和调料,给顾衡和自己煮了一碗鱼汤。 说来也奇怪，这鱼汤里只放了盐，可味道却极为鲜美，顾衡喝完之后，只觉得满口生津。 这令霄说道：“我之前曾经在草原生活过一点时间，这个时节的鱼儿特别鲜美，若是能捉到野鸡，就更好了。” 顾衡忍不住好奇。 “曾经生活在草原？难不成你们白莲教在蒙国也有活动？” 令霄点了点头，又把话题给转到其他地方了。 其他人都是围坐在一起，唯独顾衡和令霄坐在一处，王涧拿着肉朝着两人走来。 顾衡只觉得头顶一片阴影，抬头一看，便看到了高大的王涧，她开口道：“有何贵干。” 王涧将肉干递给顾衡，他开口道：“莫要吃外面的东西。” 顾衡拿过来肉干，放到嘴里嚼了嚼，味道也不错，配上鱼汤，倒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吃过午饭后，顾衡躺在草地上。 此时正是春季，草原上开满了各色小花，风景倒是不错，顾衡摘了一些，可放到手里头，这些花儿便不太好看了。 坐上马车的时候，顾衡手里头拿着一朵白色的小花，许是刚吃完饭，她竟然觉得非常困倦。 所以一路睡到了晚上。 夜半时分，他们方才找到安营扎寨的地方。 是个水草丰盛的湖边，倒是和当年她与静安分别的湖泊十分相像。 许是为了回答顾衡的味道，王涧从马上下来，走到顾衡身边，对着顾衡说道：“此处就是当年那个地方。” 再往里面走，就是蒙国腹地了，游牧民族是没有自己的都城的，扎木齐的部落占据着最好的草场，每年春夏他们都会聚集在一起，举行婚礼，交易和摔跤。 其实撇开其他不说，这样的生活挺自由的。 顾衡不搭理王涧，自顾自走到湖边，看着一望无际，清澈见底的湖泊。 突然瞧见了一条大肥鱼，那条大肥鱼看起来十分的漂亮，顾衡开口道：“好大的鱼。” 王涧拔出来腰上的刀，一刀便将鱼儿给插死了，可是那鱼儿离他们十分远。 王涧的刀也交代到里面了。 顾衡颇为无奈地说道：“这么大的鱼吃不成当真可惜。” 话音刚落下，却只见王涧一个蜻蜓点水，将刀和鱼都捞了回来。 只不过人注定是没有办法和万有引力做斗争地，他的鞋子湿了。 顾衡看到那条足足有半米长的鱼，着实有些惊讶。 这里的动静自然是引起了别人的注意，白露赶忙跑过来，瞧见这么大的一条鱼，顿时睁大了眼睛。 她对着王涧说道：“要不然把它给烤了，肯定特别好吃。” 王涧鬼使神差地说道：“这鱼是她先看到的。” 顾衡赶忙点头。 “烤了，多放点辣椒。” 白露顿时让人把这条鱼给处理了，顾衡看着王涧，她开口说道：“你的鞋子湿了，不去换吗？” 王涧没有动作，只是深深地望着顾衡。 顾衡咽了口吐沫，她开口道：“你看看，十年过去了，你这个人砸还是这么实诚呢。” 顾衡说的是实话，她想要什么，王涧就会给她什么，一如十年前。 王涧苦笑：“是啊，我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丝毫长进，你是不是特别得意？” 顾衡赶忙摆手，她看着王涧。 “没有，我没有得意。” 王涧转身离去，倒是没有给顾衡说话的机会。 顾衡叹了一口气，今夜的天气非常好，湖风阵阵，草原特有的气味让人心旷神怡。 第二百三十章 了断 所以那条大鱼烤熟的时候，很多人都过来凑热闹了。 虽然是官方组织，可毕竟已经离开了大胤国界，白露先分出来一块给顾衡送去。 顾衡分了一些给王涧，可王涧却不领情。 顾衡只好让令霄过来消灭食物，顾衡本来以为这条鱼会非常的鲜美，但实际上,这条鱼的肉质很老，毕竟那么大的一条鱼，肯定已经是一条老鱼了。 顾衡突然有些无奈。 顾衡她走到王涧的帐篷前，她想都没想敲了敲帐篷，王涧无奈地说道：“进来，我知道是你。” 顾衡掀开帐篷走了进去。 王涧此刻已经脱掉了上衣和鞋子,健壮的身体让顾衡有些害羞。 高龄如她,居然也脸红了。 王涧似乎有些愉悦，他开口道：“害羞什么，又不是没有见过。” 对啊，他们俩可是少年夫妻，当初刚成亲的时候，顾衡还是非常大胆地。 可越到后面，她却越发羞怯起来。 顾衡开口道：“不一样的，现在的你和以前的是你不是一个人。” 顾衡说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可王涧依旧耐着性子说道：“所以你还是那个顾衡嘛？” 顾衡赶忙说道：“顾衡已经死了，我现在叫阿术。” 王涧冷笑道：“你倒真会给自己起名字，你来找我做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叙旧。” 现在的王涧可真不讲情面，顾衡觉得自己有些受伤，不过好在她脸皮厚，还能苟得住。 “自然是找你来商量以后的事情。” 王涧顿时眉头一皱。 “以后的事情。” 顾衡在王涧的帐篷里呆了一夜，倒是没有引起多大波澜,只是顾衡从王涧帐篷里出来的时候。 令霄脸色十分复杂，坐上马车，令霄才对顾衡说道：“阿术，你和王涧旧情复燃了吗？” 顾衡看着令霄，她开口说道：“对,旧情复燃了，而且几乎把人都给烧没了。” 顾衡眼睛下面一片青黑，昨夜和王涧几乎一夜没睡。 令霄拍了拍顾衡的肩膀。 “要不然你睡一会儿，马上就到了，你可得打起精神啊。”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到了一处水草丰美的草场，顾衡下来的时候，看到了连绵十里的羊群和蒙古包。 有许多骑着战马的蒙国战士围在周围。 迎接他们的人会说汉话。 说来扎木齐死的也是极为可惜，他见到一只金色地雕，就驱使马儿前去追赶，可却在追逐的路上坠马而亡。 蒙人可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民资，一个人若是在马上摔死了，那可真是丢人了。 可这位统一了国家的一代天骄却这样死了。 不过蒙人不兴葬礼，大王死之后，一般会召集各个部落选出继位者。 据说此次胜率比较大的是扎木齐的弟弟阿苏木。 顾衡跟着人进了蒙国王帐。 只见到静安穿着蒙人的服侍坐在高位上，她的表情十分平静，看起来是一个十分合适的政治家。 据说这些年她在蒙国也算是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很多部落地首领对她十分信服。 可静安没有孩子，所以不能让这自己的孩子做大王，也不能实际掌握蒙国的权利。 所以顾衡觉得,带静安离开蒙国应该是一件很有把握的事情。 顾衡本以为静安见到包拯会神色激动，可她只是淡淡一笑。 她对着包拯说道：“包大人，好久不见，十年来你过得可还好？” 包拯抬头，平静地看了静安一眼。 “回禀太后，一切安好。” 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似乎已经隐忍到了极致，顾衡突然有些难受。 如果当真是没有了想法，那静安恐怕也不会义无反顾的喝下那碗药。 可能当初她也是存了能够回来，能够和自己心爱之人在一起的渴望。 短暂的仪式结束之后，顾衡等人被安排到了边缘的帐篷中。 顾衡等到了夜晚，她让令霄带着自己到了静安的帐篷。 静安似乎在休息，顾衡对静安的奴隶说道：“我有事找太后娘娘，我是大胤宫廷的侍女。” 顾衡被奴隶带到了帐篷中。 十年不见，静安变了许多，顾衡也变了许多，可静安一抬头便认出了顾衡。 “阿衡？你还活着？” 顾衡走到静安身边，低声说道：“我一直都活着，静安，这些年你过得好嘛？” 静安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扎木齐对我挺好的，有时候我甚至忘了以前的事情，可还是不快乐，阿衡，我真羡慕你，可抛弃一切，获得真正的自由。” 静安的眼神里头满是疲倦。 顾衡开口道：“我带你离开这里，以后你会和我一样，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静安无奈地笑了笑。 “别说傻话了，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很开心了，我有生之年能在见到他，我也很开心。” 顾衡自然知道那个他是谁。 她开口道：“包拯一直没有娶妻，他在等你。” 静安顿时一愣，她开口道：“什么？” 顾衡拉住静安的手，开口道：“他一直在等你，你放心事情我会安排好的，十年前的悲剧不会在发生了，我发誓。” 顾衡将一封信留到桌案上。 她到底是外人，不便在此地多留，等她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发现王涧就在这里等着她。 顾衡忍不住开口问道：“现在就要动手？” 王涧点了点头。 “如今大军已经在三十里之外了，只要我们能将人都引出去，情况就会对我们非常有利。” 他们杀了十几个蒙国的斥候，天亮之前他们肯定会发现，所以必须在今晚行动。 而且那些蒙国人不会想到他们会在使节团刚到的第一天就动手。 这是报仇雪恨的最佳时机。 顾衡深吸一口气。 “我已经把东西交给静安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王涧深深的望着顾衡，他开口道：“让你的人带着静安先走，这里有两匹快马，你们要最先走，而且要弄出大动静，明白嘛？” 顾衡点头。 王涧拿出来一把匕首，低声说道：“这是我当年送你的匕首，你拿好，这件事情了解之后，我们之间的恩怨也算是了断了。” 王涧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逃离 顾衡拿着那把匕首带着令霄到了静安所在的帐篷，外头已经备好了马，顾衡吹了两声口哨。 穿戴完整的静安从帐篷里出来，顾衡带着静安上马。 不远处燃起了火焰，好像有不明军队进攻，顾衡紧紧抓住静安的手，她低声说道：“都已经阿那批好了,你放心，这次我们一定会把你带回家的。” 顾衡说的是家。 静安笑了笑。 “我一直都相信你们。” 今天的月亮分外的圆，淡淡的光辉散落在草原上，顾衡身后聚集了许多追兵。 令霄在她们的后面，随手杀掉了几个追兵。 令霄开口道：“快走！” 数道箭矢飞过，他们堪堪躲过。 前方有一大片湿地,王涧他们便在湿地的后面，顾衡早就在此地做好了标记,跟着标记走便不会陷进去。 后面的追兵倒是被淤泥吞没了不少。 她们跑了许久终于到了和王涧会和的地方,三万先遣部队已经到达，王涧穿着战袍，走在最前面。 顾衡骑马到了王涧身边，她开口道：“包拯此番还在敌营，你们得赶紧去救他。” 王涧点了点头，他策马前行，静安从马上下来，她将自己身上的蒙国首饰全都摘下来，找了个地方埋了起来。 她低声说道：“大王对我很好，我曾经想过，便是同他过一辈子，也是可以的，可他死了，如今我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顾衡拉着静安的手。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等这次战争结束,如果你想会蒙国做女王，那我也支持你，如果你想要自由自在地活着，我也支持你。” 静安听到顾衡的话，顿时噗嗤笑出声。 “女王？我不想做女王，我也不想当什么静安公主，就当我死在这里了好不好？” 静安唯一留下来的首饰是扎木齐送给她的匕首，上面镶嵌了许多珠宝，看起来非常漂亮。 顾衡看着静安，她低声说道：“好，我们先回大胤？” 静安摇了摇头，她开口道：“我想在这里等包拯，有些话我想跟他说，现在不说以后恐怕就来不及了。” 顾衡听到这些话，心里头莫名有些难受。 “你不打算……” 静安看向顾衡，她笑着说道：“阿衡，都已经过去十年了，我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公主了，而且扎木齐对我很好,他虽然死了,可我还是他的妻子啊。” 顾衡听到之后顿时觉得很愧疚。 静安是一个人啊,她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和一个男子朝夕相处十年，有太多的事情和感情都已经变了。 顾衡看着静安。 静安笑着说道：“如果不是你来，我恐怕也不会离开蒙国，我的一生大概也只到这里了。” 顾衡低着头，不敢看静安的眼睛。 静安笑了笑，她抱住了顾衡。 “阿衡，我累了，作为静安公主，我真的累了。” 静安静静地抱住顾衡，顾衡似乎明白了眼前这个女子一直以来的温柔和隐忍。 她轻叹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静安和顾衡分开，她轻声说道：“我也是，阿衡，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他们在这里等了许久，天亮之后，几位亲兵带着包拯来到了此地。 包拯看到穿着大胤衣衫的静安，顿时面露喜色，他走到静安身边，神情有些激动，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衡赶忙离开此地。 令霄无奈叹气，对着顾衡说道：“我总觉得那个包拯有些可怜。” 顾衡低声说道：“人的感情是多变地，静安可能只是一时间没想明白。” 令霄却好似跟顾衡杠上了一般，他开口道：“可有些人，就是天生脾气比较倔强啊。” 静安其实是个很倔强的人。 她对着包拯说道：“包大哥，谢谢你等了我这么多年，可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静安了，你就当那个静安死了好嘛？” 包拯是个极为聪明的人。 他低声说道：“静安，我喜欢你，是不求回报的，你不需要对我做出什么承诺，只要你能好好的活着，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静安顿时笑了出来，可却是流着泪。 “谢谢你。” 包拯真的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静安见过了包拯，她找到顾衡对着顾衡说道：“阿衡，我准备走了，你要跟我一起嘛？” 顾衡很想跟静安一起，可她现在心里头一直在记挂着一个人。 静安看到顾衡的这副模样，她顿时笑着说道：“我知道了，我先走了，以后有机会的话，或许会再见面地。” 静安骑上马，朝着草原深处走去。 包拯跟在她身后，似乎准备送她最后一程。 顾衡看着两人的背影，顿时叹了一口气。 只要能见到王涧平安归来，她就和令霄离开大胤，再也不回来了。 可顾衡等了足足两日，还是没有王涧的声音，两日后后方部队十几万大军赶到，一场大战开启。 战争中自然没有人能顾得上顾衡，好在令霄一直在她的身边。 战场从前方一直蔓延到他们曾经休息过的那处湖泊。 那一天下着大雨，蒙国人偷袭，王涧带兵迎敌。 顾衡和令霄站得远远地，看着前方十万人厮杀，血水已经将湖水染红了。 一天一夜，大胤胜了。 这场仗打了半个月，终于胜利了。 顾衡骑着马想要找到王涧，可到处都是欢呼胜利的声音，顾衡根本找不到王涧，她心里头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那种预感越来越强烈。 直到顾衡看到了王涧的战马从湖水里爬上来。 王涧为了生擒敌方主将，深入湖中和地方主将战斗。 这里的湖泊非常浅，所以可以在水中战斗。 顾衡大声呼喊着王涧的名字，令霄叹了一口气，对着顾衡说道：“你看那边。” 顾衡朝着令霄所指的方向看去。 哪里一处浅滩，蒙国主将被人一剑封喉，鲜血染红了一大片水域。 而王涧的后背被一个蒙人偷袭，裂开了一大道口子。 他趴在水面上。 顾衡赶忙下马将他的身体扶正。 不知不觉间顾衡已经带着些许哭腔，她开口道：“王涧！王涧！” 第二百三十二章 王涧之死 王涧睁开眼睛，冷冷地看着顾衡。 “这场战争，我打赢了，你我之间也算是互不相欠了……” 王涧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顾衡赶忙大喊道：“来人啊，救命啊！！” 王涧死了。 他后背的伤不致命，可他的前胸却被人射了一箭，上面的毒要了他的命。 顾衡已经不吃不喝两天两夜了,她守着王涧的尸身，脸色苍白的跟纸一样。 令霄有些不忍心，他开口道：“阿术，节哀，现在最要紧的查出来害他的人是谁，据有些目击士兵说，似乎有一波士兵趁着战事结束，反水杀了将军的亲卫,还射了将军一箭。” 令霄拿出来一支箭矢，箭矢非常普通，乃是大胤军队常用的箭矢。 可那个毒顾衡确实极为熟悉。 因为这种毒是顾衡的娘亲，陈氏交给她的，陈氏的师父师从苗医，这种毒一般是用来防身的。 不过陈氏也说过，这种毒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使出来的，因为但凡下了这种毒，那被毒杀者是绝对没有机会活下去地。 顾衡伸出手摸了摸王涧的脸，她低声说道：“不用查了，我知道是谁干的。” 令霄看着顾衡此时的表情，顿时有些担心。 “阿术，事情已经结束了，我们离开大胤……” 顾衡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她低声说道：“哪里结束了？我有一笔账，还没有算清楚呢，而且马上就到了最后立储的时候了,我怎么能走。” 顾衡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王涧。 令霄长叹了一口气。 令霄开口道：“我这里有一种药,能使尸身不腐，对不起，没能帮到你。” 令霄从怀中拿出来一个香囊，将香囊放到了王涧的衣领之中。 王涧的亲卫进来禀报，他虽然不知道顾衡的身份，但是也猜出来她地位不凡，于是便开口道：“姑娘，如今军心不稳，请暂且保密，等班师回朝，再行定夺。” 顾衡点头。 这场战争打的仓促，可胜利却来得极为盛大，据说大胤京师已经开始庆祝了。 朝中支持皇子的人说顿时增加了不少，顾衡和大军一个月后回到京师。 班师回朝之后，朝廷才宣布了王涧的死讯。 王涧乃是为国捐躯，自然是举行了一场极为重大的葬礼。 顾衡和令霄住在沿街的客栈。 楚皇子亲自扶棺出京，天地同悲。 沈延年脸色十分不好，他冷冷的看着神色淡然地顾衡。 “当初我就劝他，你这样的女子,恐怕不会把儿女情长放在心上,可他偏偏是个执拗的人，十年前挖坟掘尸，十年后被你兄长害死，当真是不值。” 沈延年往常说话一向留情面，可这次却好似换了个人一般。 顾衡低着头，神色默然。 沈延年站起来走到顾衡身边，冷冷说道：“当初你死之时，王涧卧床半月，忍着病痛从西北赶往京师，他这般爱你，可你却只把他当成工具，阿衡，你到底有没有心。” 顾衡握紧拳头。 “你说够了嘛？” 沈延年冷冷看向顾衡。 “你以为我会求你为王涧报仇？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你的哥哥姐姐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沈延年说完之后便离开了。 顾衡捂着自己的胸口，里面似乎塞了一团棉花一样，顾衡大口大口的呼吸，却依旧感觉到有些窒息。 令霄看到顾衡如此，赶忙伸出手顺了顺顾衡的背部。 “阿术，你不要激动……” 顾衡大口呼吸了好久，方才缓过来了，她对着令霄说道：“你先出去，我想休息。” 顾衡将令霄推到门外，她走到床边，拿出来王涧给她的那把刀。 她心里头好难过，真的好难过，原来撕心裂肺是如此的感受。 王涧怎么会死，他为什么死？ 顾衡想要将仇恨填满自己的心，可害王涧的是人是顾长风，那是她的兄长。 她没办法没有一点点负担的去杀人。 如果王涧用这种方式来报复她的话，那王涧相当成功，顾衡现在恨不能直接自己去死。 她躺在床上，觉得胃里一阵痉挛。 人活着真的是太痛苦了。 顾衡一晚上没睡，第二天早晨，她依旧睁开了眼睛，她换好衣服，戴着面纱到了顾长风的府上。 顾长风这几日被皇子党弹劾，一直在家闭门，毕竟如今他虽然位高权重，可地位并不稳固，只有若若登上皇位，他才能高枕无忧。 可让一个公主做女皇，着实还是有些难度的。 就在此时管家带来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顾长风初见这女子，只觉得眼熟，可当这女子开口时。 顾长风顿时惊呆了。 “阿衡！你还活着。” 顾衡摘掉了面纱，看了看这个十年未见的兄长，她开口道：“顾长风，是你杀了王涧？” 顾长风顿时一愣，他脸色有些苍白。 “我只是想让他去陪你，我没想到，你居然没死。” 顾衡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我没死，你是不是特别难过？” 顾长风开口道：“你怎么能这样说，你知道这些年母亲和我都……” 顾衡狠狠地扇了顾长风一巴掌。 “不要提母亲，你用母亲的毒杀了王涧，就算你不考虑我，就没有考虑到他是大胤的重臣良将，他为大胤江山留过血，你怎么变得这么可怕了？” 如果说十年前的顾长风还带有一丝丝良知的话，那此刻的顾长风，有的就只是对权力的渴望。 顾长风摸了摸自己的脸，冷笑道：“阿衡，十年未见，你怎么还是这样天真，让一个公主来做女皇，就必须要有一个权臣，我是若若的舅舅，这个权臣自然是由我来做。” 顾长风和以前不一样了，此刻他是大胤朝的首辅。 顾长风轻轻招手，几个仆从进来将顾衡给押了下去。 “好好照看小姐，去把我母亲请来。” 过几日顾长风就要行动了，此时此刻，可不能出现半点纰漏。 顾衡被人五花大绑送到了一处极为豪华的房间，看来顾长风这些年倒是没少敛财。 顾衡坐在床铺上，她摸了摸自己怀里头的那把匕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百三十三章 亲人 待到傍晚，顾衡在屋里头呆着，突然听见陈氏的声音，她赶忙站起来走到门前，陈氏打开门，看到了顾衡，顿时哭了起来。 她们十年未见了,陈氏已经有了些许银丝，看着比十年前老了不少。 陈氏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看着顾衡，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末了只能带着哭腔地说了一句。 “娘老梦见你，梦见你成了亲，生了娃娃,和寻常女子一般，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其实这也是顾衡所向往的生活,可如何已经不可能了。 顾衡开口道：“娘，当初我假死，就是为了给哥哥姐姐铺路，我已经为了顾家付出了我的所有，可哥哥却还是没有一点点良心。” 陈氏脸色一变，她开口道：“怎么了？你哥哥怎么了？” 顾衡低声说道：“他们害死了王涧。” 顾衡说话的声音透着冷漠，当真不像是一家人，若是十年前的陈氏，定然会大声呵斥顾长风。 可陈氏却只是微微啜泣。 “女儿，你哥哥他应当也是有苦衷的。” 顾衡看着陈氏，其实她一直都知道，陈氏心里头最爱的始终是顾长风和顾荣。 不能说陈氏不爱顾衡，可人心总是偏的，顾衡的性命她是在意的，可其他人便不那么重要。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笑了出来。 “娘，我知道了，你走。” 母女相见，只说了几句话,陈氏满脸委屈,似乎还想同顾衡多说几句，可顾衡却下了逐客令。 站在一旁的顾长风微微叹了一口气。 “阿衡，你为何总是这么拧巴呢，我们是一家人，咱们的心应该是放在一处的，这样才能把难关度过。” 顾衡冷笑一声。 “度过难关？哥哥说的那个难关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觉着自己的外甥女做女皇不合适，你想篡位不成?” 顾长风听到顾衡这番话，自然是惊怒不已，他厉声道：“阿衡，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不过是一个男人罢了，等局势稳定，这天底下的男子，兄长任你挑。” 如果说十年前的顾长风还算的是有所收敛，那此刻的他已经是标准的狼子野心，权臣做派了。 顾衡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令霄，我们走。” 顾衡踏出门槛，令霄带着她往前走,顾长风似乎不愿意放她走,顾衡厉声喊道：“顾长风,你想让我恨你一辈子嘛？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嘛？” 陈氏拉着顾衡的手，她哭着说道：“阿衡，你听娘的好，好好呆在这里，娘不想让你再去受苦了。” 顾衡松开陈氏的手。 “娘，既然已经做了选择，有些事情就不要再妄想了。” 顾衡这句话算是伤到了陈氏的心，陈氏对着顾长风说道：“让她走。” 顾长风挥手，顾衡和令霄离开了顾长风家。 顾长风在不久之前将自己的伯乐陈太师下入了监牢，如今权势更胜。 而且他还改回了之前的姓氏。 顾衡走在大街上，竟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令霄有些心疼地说道：“阿术，要不然，我们什么都不要管，离开京师。” 顾衡低声说道：“我之前还抱有一丝幻想，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总不至于完全不顾及我，可我发现自己真的想多了。” 令霄不知道该说什么。 以他来看，似乎所有人都在利用眼前这个女子，她看似掌控着一切，其实一直都在被旁人利用。 无一例外。 “今晚要不然我们回客栈？” 顾衡摇头。 “回公主府，起码哪里是我的家。” 护国公主府早就已经荒废了，紫荆时常来这里打扫，可她终归是宫里头的宫人，也不在这里住。 顾衡和令霄搬进去，倒是无人发现。 顾衡穿着白衣，披头散发，坐在廊间，看起来到如同孤魂野鬼一般。 可她也不在意，自己此刻不就是一个孤魂野鬼嘛？ 许是今夜有人来犯，顾衡听到草丛中窸窸窣窣的声音。 只见到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子，带着方巾，手里头拿着之前，走入此地。 顾衡看到此人之后，顿时愣住了。 正是王涧的弟弟，王六郎。 王六郎其人虽然没有太大出息，可运气倒不错，娶了一个高门小姐。 那小姐知书达理，是个极有见底地，这么多年，许多大事都不让王六郎掺和。 如今这辅国公家，就只剩下他一个子弟还活着了，其他人都因为各种原因，不是被流放，就是死于非命。 顾衡看着这王六郎，也不知道这家伙为何会在这里烧纸。 只听到那王六郎说道：“顾衡，你现在是不是高兴了，我五哥下去陪你了，你说你们顾家人还真是祸害，我们王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如今竟然只剩下我了，当初你还在的事情，虽说也是极为恶心，可到底还是存了些良心地……” 顾衡听到这些话，顿时觉得有些愧疚。 可那愧疚没来由的却让她有些疲倦。 顾衡走到王六郎身后，王六郎只感觉到浑身一抖，他转身，赫然看到黑发白衣的顾衡。 一阵阴风出来，顾衡的头发飞舞，露出惨白的脸。 王六郎顿时吓得惨叫。 “有鬼啊！！！” 顾衡一动不动，倒也不敢笑，怕把这位给吓死。 王六郎摊在地上，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既然是鬼，能不能跟我五哥说说，让他出来看看我，我真的好想他，他没了，王家就真的没了。” 王六郎说这话的时候，居然还抹起了眼泪。 顾衡微微叹了一口气，她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等到王六郎再次抬起头，那个女鬼已经不见了，他赶忙跑了出去。 第二天，这京师便传言说护国公主府闹鬼，说是那位护国公主知道自己的前夫死了，心有不甘便化作厉鬼、 毕竟王涧可是把护国公主的坟都给挖出来了。 顾衡到没想到自己又一次在京师引起波澜，居然是因为这种事情。 倒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世上的人胆大的很多，可令霄故意在公主府里头弄了许多小玩意儿，倒是把不少人给吓破了胆。 顾衡也并未阻止。 第二百三十四章 遭雷劈 这段时间，她也想好好清静清静，她得把事情好好想清楚，想明白。 许是此地阴气太重，顾衡整日梦到王涧。 她梦见王涧在草原上，骑着一匹马，然后被顾长风一箭穿心。 顾衡又梦到王涧在地狱的火海中,怨恨的看着她，说下辈子再也不要遇到她。 顾衡从梦中醒来，脸上都是泪水。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感觉到一阵窒息，又是那种感觉，她总觉得有人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 这种感觉太痛苦了，顾衡长舒了一口气,重新躺回床上。 不一会儿，顾衡睡着了。 许是此地当真有鬼，只见到一阵黑影从外面进来，那黑影逼近顾衡。 并且在顾衡床边呆了许久。 外面响起了几声鸟叫，黑影消失。 屋外房顶，令霄对着眼前的男子说道：“若是她知道了，也不知道是何种表情。” 男子沉声道：“我这人惯常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令霄顿时有些无奈。 “可我怕，她知道了，以后便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男子看了看令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不要在瞻前顾后，当初她假死的时候，可曾考虑过我？” 此人正是已经死去的王涧，王涧身穿夜行服，脸上带着些许狠厉。 “可是她没有你聪明，她没看出来你是假死，所以整日都很难过,她还准备为你报仇。” 令霄觉得如果是自己,恐怕也不会如此的狠心。 毕竟他利用的可是自己最爱的女人。 王涧笑了笑说道：“我们彼此本来就是互相利用，真心里面带了几分假意，倒也无法看清了。” 令霄看着王涧，他长叹了一口气。 “那你就不怕她最后不原谅你嘛？离你远远的，让你一辈子都见不到她。” 王涧找了顾衡十年，在第十年的时候才找到她，而且还是借助令霄的背叛方才能将人找到。 “那我就带她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令霄听到这话顿时笑了起来，他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阿术真的是天底下最倒霉的人了，如果我是她，下辈子绝对不要再见到你们了。” 王涧有些不耐烦。 “她当真一点点都没有察觉？” 令霄点了点头。 “女人和男人终归有所不同，她们太容易被所谓的爱迷惑。” 令霄在说顾衡，可却让人感觉他在说旁人。 王涧开口问道：“你还没有同我说，你的条件是什么？” 令霄低声说出了一句话。 “我想让白莲教彻底消失。” …… 第二天早上，顾衡从床上醒来，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腕上似乎多了一串东西，她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佛珠。 难道是令霄给她的，可令霄也不信佛，如何会留在她手里佛珠。 顾衡大声喊道：“令霄？令霄你在哪里？” 令霄没有出现，也没有回音。 顾衡在桌子上找到了一封信，令霄说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他拜托一个朋友来保护她。 让她不用担心。 顾衡这才放下心来，如果护国公主府里头传出闹鬼，她的仇人恐怕会来此地，说不准到时候会遇到那两个人。 若是平日，顾衡肯定要离开这里，换个地方。 可都已经到了此时，有些恩怨确实该了结了。 第二天夜晚。 外头电闪雷鸣，下着大雨，顾衡一个人在屋子里，她煮着火锅，一个人倒是即热闹又孤独。 顾衡突然开口道：“令霄的朋友，你要不要一起来吃东西？” 没有人回答她。 顾衡笑了笑。 她放下筷子，低声说道：“令霄这小子到底要去做什么，为什么这些日子感觉到奇奇怪怪的？” 突然一道巨大的闪电在窗外响起，烛火也被熄灭了。 门窗被大风吹开，倒是这里并不黑。 电闪雷鸣间，只见到一个男子出现在门外。 他手持双板斧，一副要取人性命的样子。 顾衡站起来，突然笑了。 “赤虎，好久不见。” 赤虎朝着顾衡就是一刀，顾衡堪堪躲过，她大声喊道：“老朋友见面，连寒暄都不寒暄了嘛？” 赤虎冷声说道：“拿命来！！” 顾衡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就等着赤虎来砍自己，可就在到落在额头的一瞬间。 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一脚将赤虎踹开。 顾衡拔出王涧给自己的刀，很狠地捅向赤虎的胸膛，赤虎哪里肯罢休，直接用手后接住刀刃。 赤虎闷哼。 顾衡冷笑道：“这刀上有毒，你活不了的！” 赤虎顿感浑身剧痛，他厉声说道：“顾衡，我变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话音防落，他捂着伤口离开了这里。 顾衡瘫坐在地上，她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对着一旁的黑衣人说道：“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我这么倒霉，我真的没想要去害赤虎，可是我真真切切地害了他，罪魁祸首狗皇帝已经死了，可仇恨还是没有结束，我到底该怎么办？” 顾衡没指望黑衣人答话，她只是随便找个人倾诉而已。 “从最开始，我只是想活命，可是慢慢地，我就开始玩弄权柄，我就开始害人，我这双手也不知道沾了多少罪恶，杀了多少人。” 狂风暴雨，顾衡突然想，若是老天爷有眼，应该会降下一道惊雷，劈死她。 这个想法刚刚出现，一道巨大的闪电击中顾衡旁边的屋舍。 瞬间火焰燃起来。 雨水和大火一起狂欢，在这一刻，顾衡觉得这似乎是老天爷的天意。 她坐在原地，突然笑着说道：“老天爷都觉得我这个人该死。” 黑衣人根本不等顾衡下令，直接将顾衡带离了公主府。 这个破败的公主府，在数道惊雷之中化作了灰烬。 第二天早上，许多百姓来围观。 说是那位遭天谴的护国公主被老天爷收走了，这天底下再也不会出现什么妖邪了。 护国公主本尊，在一处破旧的宅院中，此地离公主府不远，她昏迷了许久。 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换好了，干干净净的躺在床铺上，而且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第二百三十五章 端倪 顾衡也不去深究到底是谁给自己换的衣服，时至今日，她也已经想不了这么多了。 顾衡穿好衣服，走到外头，瞧见正下着雨。 地上全都是雨水，街上也都是，许多住的低矮的人家,水都到了屋子里。 顾衡四处看了看，这里似乎是一处普通人家，昨夜应当是令霄留下的人救得她。 然而此时那人并不在。 顾衡轻咳一声，她开口道：“我要走了。” 没有人回答她，显然那个人已经离开了。 顾衡走到门口，推开门离开了这户人家。 公主府以毁,顾衡自然得去找自己的老帮手,十年未见,也不知道李卫此刻如何了。 顾衡到了胡府。 顾衡本以为此处多少会有些落寞，可如今却是门庭若市，顾衡倒是不好直接上门了。 她找到了后院，给看门的塞了一块金子，然后说自己要见梁兰生。 那管事的听到顾衡说自家老爷以前的名字，顿时一惊，又看到顾衡出手如此阔绰，便赶忙将人带到了府上。 顾衡跟着管事到了梁兰生自己搭建的戏台。 只见到他穿着戏袍，倒是跟十年前一模一样，时间似乎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梁兰生瞧见顾衡，他顿时愣住了。 毕竟看到一个十年前就已经死掉的人，定然是非常惊讶的。 可梁兰生却只是呆呆地望着顾衡。 “阿衡，是你吗？” 顾衡屏退了下人，走到梁兰生身前，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兰生先生风采依旧,而我已经老了。” 梁兰生抓住顾衡的手，十分认真地说道：“阿衡不会老，阿衡在我心中一直都没有老。” 顾衡将自己的手拽出来,她开口道：“这十年来，你过得如何？李卫过得如何？” 梁兰生有些失落，他本来有很多话想对顾衡说，可现在看来，这些话似乎没有必要说了。 “我和以前一样，李卫娶了好多夫人，他过得很不错，当年为何要那样？” 顾衡看着梁兰生，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我不假死脱身，恐怕我就要真死了。” 顾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她看着一旁的花束，眉宇间带着吹不散的愁思。 “王涧死了，你很伤心？” 梁兰生看着顾衡的表情，幽幽问出一句。 “我对不起他。” 梁兰生将自己的水袖收好。 “当年你假死之前，同我在这里呆了半个月，那当真是我有生之年中，最快乐的日子了，我以为那样的日子不会再有了。” 顾衡当时选择来这里，只是为了打发最后的时间，她的给顾荣空间想清楚。 可没曾想居然让梁兰生如此误会。 梁兰生继续说道：“阿衡,你何必计较世俗，同我一起在此处研究戏词，这不比其他事情要有趣嘛？” 当年梁兰生身边有冯紫衣，有尚紫瑞，还有沈延年，可尚紫瑞老死，冯紫衣远走他乡，沈延年不在写戏。 这豪华的戏院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顾衡看着梁兰生。 “兰生，没有人能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没有永远陪着你的朋友，也没有永远不散的宴席。” 梁兰生拉着顾衡的手。 “可王涧死了。” 顾衡自然知道梁兰生的意思，可是有些话一旦说出来，东西就变质了。 顾衡开口道：“我想要见李卫，你能把他叫到这里嘛？” 梁兰生知道顾衡在转移话题，可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只得点了点头。 “好。” 顾衡等到了傍晚时分，李卫才姗姗来迟。 这家伙比十年前胖了不少，甚至都有了将军肚，听说他娶了好多夫人，生了七八个孩子，如今一颗心都扑在自己的家人身上。 当顾衡看到李卫带来的小男孩之后，她心里的盘算瞬间消失了。 李卫和自己不一样，他有家世，有能耐，不可能为了她报仇的。 李卫瞧见顾衡，他顿时兴奋道：“当初我就说你肯定不会死，你这么厉害的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会死，当时王涧那小子挖了你的坟，非得看你的尸骨，可当时我有些奇怪，那尸骨腐烂的有些快了，王涧那小子也发现端倪了。” 顾衡听到这一席话顿时眼皮子一跳。 她心里头突然蹦出来一个极为可怕的想法，如果她是王涧，她会用什么方法来报复自己？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顾衡笑着说道：“当初是我的错，没有把事情处理好，李卫，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李卫顿时一愣，他如今已经是有家有口的人了，可不能再跟着这个女人瞎胡搞了。 …… 夜黑风高之时，李卫带着顾衡到了王家祖坟，此地有不少看守的人，李卫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人给支开。 王涧大小是个王爷，他的坟墓非常阔气，甚至还带着地宫，还做了非常严密的防盗措施。 李卫也是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手段了得的盗墓贼，暗中操办了好几日，方才将这墓室打开。 顾衡点着蜡烛走了进去，李卫顿时无奈地说道：“你说你们这俩多大仇多大怨，各自挖完对方地祖坟才算完事儿……” 顾衡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王涧的坟墓里还陪葬了她的一尊玉像，顾衡看了一眼，心里有些怪异。 等到了主墓室，顾衡走到棺材前，这棺材钉着钉子，李卫颇为犹豫道：“当真要开棺？你不怕他半夜来找你。” 顾衡眨了眨眼。 “来找我也好，反正如今我也没有什么活头了。” 李卫瞧见顾衡如此消沉，忍不住开口道：“好啦，开就是了。” 李卫让几个亲随将钉子撬开，打开棺椁之后，顾衡顿时呆住了。 里面没有尸体，空空如也。 顾衡又是好笑又是生气，她走到主墓室，拿着一旁的撬棍将那尊玉雕给砸了。 她似乎还不解气，从一旁的随从手里头拿了火把，准备把这个地方给烧了。 李卫赶忙抓过顾衡的手，十分惊恐地说道：“我的姑奶奶，你就住手，我可不想把这件事情给闹大。” 顾衡看着李卫，她开口道：“王涧根本就没死，他想骗我为他报仇！” 第二百三十六章 王涧现身 顾衡还在思索该如何为王涧报仇，可此番他根本就没死，这可是把顾衡给气坏了。 她此刻倒真是理解了王涧见到她时为何那般生气，那表情恨不能把她吃掉一半。 顾衡此番也是这样的感觉，她恨不能将王涧抓来烤了吃，当真是让人气愤。 一个人如何能睚眦必报到这种地步。 李卫将顾衡安置到胡家，梁兰生一直躲在屋子里头也不肯出来见她。 顾衡也顾不上这么多,她想等明天王涧的坟被挖了这件事情传出来之后，王涧会不会现身。 第二天，整个京师顿时沸腾了。 他们的战神镇北王的墓被人给挖了，还把尸体给偷走了，这可是大事儿，朝廷立刻酌令锦衣卫搜查。 李卫此刻便是锦衣卫的一把手，自己查自己，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可顾衡足足等了三日，也不见王涧现身。 在这三日里，顾衡把王涧死后的所有事情复盘了一遍，最后她发现自己似乎被令霄和王涧给耍了。 王涧不见人影，令霄也消失不见，顾衡心里头着急，可却无可奈何。 顾衡一着急，便生了一场病。 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需要卧床调养，这梁红玉整日在顾衡床前照顾。 她从南京来到京师投奔梁兰生，带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倒是过得极为安稳，她也不再唱戏，只是安心在胡家为梁兰生操持家务。 许是没有什么烦心的事情，所以看着非常年轻，顾衡忍不住羡慕地说道：“红玉先生当真是丝毫未变，依旧和年轻时一样漂亮。” 梁红玉微微一笑，她给顾衡端过来汤药。 “公主哪里的话,都是托您的福，若是您，恐怕我和兰生此刻还在南京卖唱呢。” 这是顾衡听到的第一声谢谢，她也做了不少事情，可所有人都在怪她。 “谢谢你，好久没有听到别人这样同我说话了。” 梁红玉拍了拍顾衡的肩膀，她笑着说道：“公主是个女子，一个女子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不容易了，自己放过自己才是最要紧的。” 听到这句话之后，顾衡突然深吸了一口气。 “你说的对，我该放过我自己了。” 梁红玉笑了笑。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儿，梁红玉便离开了，顾衡躺在床上左思右想，她觉得自己应该摆烂。 让她以死相逼，她是万万做不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王涧应该就是在某个地方观察着她。 他们两个太相似了，虽然看起来温和良善，可实际上却是极为自私。 若是被那个人伤害了,定然要一模一样的还回去,要不然就是吃了大亏了。 此番想来，顾衡心里头定下了一个主意。 第二天一早，她让人将李卫请来，李卫这几日顶风作案，调查挖坟一时，好不容易告一段落，准备回家逗逗自己的孩子，却又被顾衡叫来了。 顾衡一本正经地对李卫说道：“帮我一个忙。” 李卫此刻一听到这句话，就觉得头皮发麻。难不成这位准备让他挖先帝的坟？ 顾衡看着李卫这副模样，顿时笑道：“放心，不是挖坟，我想让你娶我。” 李卫刚喝了一口茶，全都吐到了顾衡的脸上。 只见到李卫红着脸说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我虽然为人风流，可却从来不对自己的朋友动手，你要是早几年说，咱俩说不定还能成为佳偶，可现在我已经……” 顾衡翻了个白眼。 “你想多了，只是演戏而已，如今也只有这个法子能逼王涧出来了，我太了解他了。” 原来只是演戏，李卫叹了一口气，颇为哀怨道：“那你为何不找其他人来演？” 顾衡开口道：“婚姻毕竟不是小事，你娶了那么多老婆，自然也不差我一个，对你影响不大。” 李卫：“……” 李卫开口道：“王涧那么聪明，肯定猜出来你这是激将法，你就不怕他……”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 “他肯定会出面。” 李卫看着顾衡这幅表情，他顿时无奈了，他也实在是不明白，这一对为何总要这般互相折磨，当真是看得人头疼不已。 不过李卫倒真是个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好朋友，三日后，他就让旁人在外面散出消息说自己准备新娶一个小老婆。 说是长得和已故的护国公主非常像。 当初李卫也是因为那护国公主的缘故，方才当上锦衣卫指挥使的，许多人猜测两人之间有什么不正当关系，可人死灯灭，跟顾衡相关的八卦自己也就消失了。 可这几日这位指挥使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与护国公主相似的女子，还要大张旗鼓的娶回家，当真是要把王家的脸放在地上摩擦。 顾衡顾不了那么多，她现在就像把王涧给逼出来，好好问个清楚，问个明白。 五月初三，宜嫁娶，顾衡穿着嫁衣坐在轿子里，颇为张扬的从胡家出门，嫁到了李卫的李府。 她是小老婆，自然不用行什么大礼，而且本就是假的，李卫也没有准备什么，只是将顾衡带到了新房，然后坐在一旁，神色颇为尴尬。 顾衡皱着眉头，紧紧握着拳头。 李卫似乎都能听到顾衡的牙齿在吱吱作响，想必此刻脑子里想的一定是要把王涧给碎尸万段。 李卫吹灭了蜡烛，叹了一口气说道：“要不咱们先安置了？” 顾衡瞪了李卫一眼，李卫给她使了个眼色。 顾衡顿时一愣，她轻轻点了点头。 一阵细细索索的响声，门被打开，顾衡察觉到有人，她猛然朝着那个方向狠狠打了一巴掌。 烛火亮起。 穿着黑衣的王涧冷冷的看着顾衡，两人的表情当真是恨意中带着些许暧昧。 李卫捂着自己的脸，他十分无奈地说道：“你打人能不能看准点，老子这辈子没有被别人打过！” 顾衡顾不上李卫的死活，她盯着王涧，一字一句地说道：“王涧，你好狠的心，好恶毒的计划，我这辈子能遇到你，还真是幸运。” 李卫捂着自己的脸，从自己的婚房中离开。 还特意吩咐自己的手下锁好门窗。 第二百三十七章 公主 顾衡看着王涧，眼睛里满是愤怒，她抓住王涧的胳膊，指甲已经陷入了肉里，那表情仿佛在看自己的杀父仇人。 顾衡咬牙切齿道：“你就没什么话同我说？” 王涧看着顾衡，看着她这张愤怒的脸，顿时笑了出来。 倒是把顾衡给气的不轻,王涧拍了拍顾衡的脑袋，然后将脸凑近，直勾勾地盯着顾衡。 只听到他开口道：“我这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当初你如何对我，我就如何对你。” 果然，王涧这人表面看起来温柔良善,可实际上却是个黑心肠的人。 “那现在你我是什么扯平了？” 顾衡看着王涧，眼神之中莫名多了几分闪躲。 王涧抓住顾衡的胳膊,将她按到床上。 “如何算是扯平了？当初你死了我伤心欲绝，几乎没了半条命，念了你整整十年，如果你才为我伤心难过了几天，这就算扯平了？” 顾衡紧握拳头，她开口道：“你伤心，我就不伤心吗，我甚至想过，为你报仇亲自动手杀了顾长风，你将我逼到这种境地，这都不算扯平嘛？” 王涧顿时一愣，他冷笑道：“杀了顾长风，你会嘛？” 王涧这句话可真是把顾衡给问住了，顾衡长舒了一口气。 “你非要让我这么难受嘛？” 王涧其实知道顾衡在激他，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出现了。 面对顾衡，王涧总是少了和她一样的狠心。 “我就是总是狠不下心,所以才被你拿捏。” 顾衡看着王涧，她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何时拿捏你了？” 王涧抓住顾衡的手，他开口道：“你知道我对你下不了手，你知道我不忍心，所以总是在利用我。” 顾衡看着眼前这颠倒黑白的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分明是你在利用我，除了那一次，我何时利用过你，而且太后和太妃都没有死，你怎么这般不讲道理？” 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如同一本糊涂账，若真是算清楚了，恐怕他们都在被算成负心汉和渣女。 可偏偏这两人却似乎有着挣脱不开的缘分。 王涧看着顾衡，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那便如你所说，咱们两个两清了。” 婚房内红烛燃烧，顾衡突然觉得心头一阵空荡荡的，若是两清了，那他们之间还剩什么？ 顾衡看着王涧，她低声问道：“你假死只是为了报复我嘛？” 王涧深深地看了一眼顾衡，而后说道：“我虽是假死,可你兄长想杀我也是真，其他的事情，我不便同你多说。” 顾衡看着王涧，她幽幽道：“你就不怕我跟顾长风告密？他可是我的兄长。” 王涧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你随意。” 外面突然刮起了大风，一扇窗户被风吹开，王涧朝着窗户走去。 顾衡以为王涧要离开，她顿时有些着急，赶忙拉住王涧的手。 “你别走！” 王涧转身看向顾衡，他冷笑道：“怎么？你怕我去杀你兄长？” 顾衡抬头看着王涧，她胸口像是堵了一团东西一样，难受的不能行。 “王涧，你当初跟我说，要让若若当女皇，是骗我地，还是你真的这么想？” 王涧顿时一愣，没想到这个时候，顾衡还在纠结这件事情。 “我没有骗你。” 顾衡心里头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她深吸一口气，对着王涧说道：“我们做个交易？” …… 李指挥使新娶的小老婆，过门不到一个月就病死了。倒真是红颜薄命，不过这在京师里也只是一件小事。 只因昨天，一位御史上书恳求太后和端王立穆王为太子，毕竟穆王殿下乃是先帝唯一的儿子。 一下子，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当年先帝留下了一份十分胡来的诏书，居然开了先例，给女子继承皇位的机会。 当年闹出了不少风波，可因为顾家势大所以一直无人敢提。 而且前些日子，顾长风刚刚收拢自己党羽的力量，基本上把控了大半个大胤江山。 现在这种环境，更是隐隐有将那位公主送上皇位的打算。 这位御史捅了马蜂窝，朝廷上自然是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不过这些事情都是前朝的事儿，他们宫内却是一片祥和。 太后娘娘如今已经不怎么上朝了，她整日呆在皇宫里，同长公主在一处。 长公主长得和护国公主十分相似，她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宫装坐在椅子上看书，顾荣则在一旁绣花。 若若突然放下来书，笑着对顾荣说道：“母后，你说海外有那么一座金矿，我们若是派人前去采矿，再用才来的黄金买来外国的商品，那岂不是只付出了劳力？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啊。” 顾荣笑了笑，却也不说话。 若若站起来走到太阳底下，伸了一个懒腰，瞧见了落在枝头上的鸟儿，她朝那鸟儿伸出手，鸟儿便落在了若若的手上。 “庄师傅一直教我帝王之学，我总觉得那些学问是教人如何愚弄百姓的，还有那劳什子商君五术，我看着便觉着生气。” 顾荣听到这话，她突然回答道：“你父皇便是这样治国理政的。” 若若有些不服气。 “那父皇的江山也治地不好啊。” 若若从一旁的宫女太监哪里，拿了一个望远镜，她走到顾荣身边笑着说道：“母后，这是沈湘从海外带来的东西，特别神奇，而且我听说江南许多地方已经开始建能自己跑的火车呢。” 顾荣又开始绣东西，似乎根本不想同这位过分活泼的公主聊天。 若若说了许久，顾荣才开口道：“不过是些奇淫巧技而已。” 若若听到这话有些不服气，她正要说话，外头来报说是端王和沈湘求见。 若若赶忙放下望远镜朝着门外跑去，只见到端王和沈湘从殿门口进来，若若瞧见沈湘顿时开心的跑出去。 “你这次又给我带来了什么好玩的？” 端王看到若若如此活泼，忍不住开口道：“长公主，您也是未来的储君之一，须得稳重一些。” 若若撇了撇嘴。 “我怎么不稳重了，我听说我姨夫的坟被人给挖了？是真的吗？” 第二百三十八章 没出息 沈湘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无奈，她那怨种师兄，倒是同顾衡过不去了，拼着假死也要证明点什么东西，当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端王眼见如此，便赶忙说道：“县主，你先同长公主叙话,我有些事情同太后讲。” 沈湘赶忙恭敬道：“摄政王请。” 端王走入殿内，看着正在绣花的太后，他开口道：“太后，首辅如今怕是要……” 太后十分淡漠地说道：“随他去……” 端王顿时一愣，他抬起头来看着太后，良久之后问道：“太后，当初阿衡死之前，你们可是答应过的,要让长公主登上皇位。” 顾荣抬起头来,看着端王。 “哀家知道。” 端王看到顾荣如此油盐不进，顿时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涧死后，顾长风手里掌握着军权，如今财政军事大权都在顾长风手里。 很难不让人多想。 这天下到底是姓李还是姓顾。 端王眼看顾荣不说话，无奈退出了宫殿，只见到一只站在角落里的一个宫女抬起头来，跟在了端王身后。 这宫女低着头说道：“摄政王，长公主有请。” 端王倒也没有多想，毕竟这位侄女对他颇为信任。 可出了慈宁宫，端王顿时愣住了，这个宫女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顾衡抬起头来，看着端王。 她虽然做了一些易容，可亲近的人看来应当也能认得出。 端王顿时愣住，他震惊道：“阿衡？” 两人到了一处宫殿，端王屏退了下人，看着这位十年未见的好友。 “静安当真死了？” 端王一直很想再见一面静安，可大胤的战争打胜了,他们的静安公主却死在了战争里。 顾衡开口道：“她没有死，她只是想出去走走，毕竟她这一辈子是从一个牢笼到另外一个牢笼。” 端王看着顾衡，他低声问道：“那你呢？” 顾衡笑了。 “我跟她一样，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把身后事给了结了，所以请殿下帮我一个忙。” …… 端王给若若的落霞宫送了几个宫女，其中便有一个从海外归来的，非常会讲故事。 若若很是好奇，便让人将这名宫女给带了进来。 顾衡抬起头来，看着若若，若若顿时呆住了。 “这宫女怎么同我长得有三分相似？” 若若身边的大宫女看到此番情景，顿时冷了脸。 “这可是大忌，来人……” 若若摆手，十分不快地说道：“你这是做什么，这世上那么多人，长得像本来就是常有的事儿。” 若若瞧见顾衡，不知温和心里头对这个年纪有些大的宫女颇为喜爱。 她笑着说道：“你去过很多地方？” 顾衡点头，她也在打量着若若。 顾衡走时,这孩子方才四岁，如今已经长成了大姑娘，顾衡当年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应天府告状了。 不知道是不是顾衡的错觉，她当真觉得若若和自己很像。 “你叫什么名字？” 顾衡开口道：“奴婢唤做阿术。” 若若顿时有些好笑。 “阿术，本公主的小姨护国公主叫做顾衡，那你姓什么呢？” 顾衡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若若。 “奴婢也姓顾。” 若若神色顿时一变，她站起来将自己身边的宫女屏退，然后走到顾衡身边。 突然没来由地说了一句话。 “我听说我小姨死了，可我总觉得，她那样的人是不会死的，我外祖母说，这世上只有我小姨才相信我能成为大胤的女皇。” 顾衡看着若若，她突然笑着说道：“你一定会是大胤的女皇，而且是大胤最好的女皇。” 若若顿时一愣，半晌之后，她开口道：“你是……” …… 沈湘从宫里头出来，刚一进自己的北苑，便被突然出现的人影给吓了一跳，王涧身上还带着伤，似乎刚刚同人打斗过。 沈湘顿时吓了一跳。 “师兄，你不是刚跟前妻和好嘛？怎么又弄成这样？” 王涧颇为无奈道：“将顾长风派来打探的人杀了而已，最近你需得小心一些，他应该是马上就要动手了。” 沈湘顿时一阵紧张。 “这老小子这般狼子野心，他这行事风格，恐怕当了皇帝也是个暴君，江南这边的势力都是站公主的，他便是造反，那也是要看看咱们的脸色的，怎么会……” 王涧噗的吐了一口血。 沈湘赶忙将王涧扶进屋内，她看着王涧此番狼狈的模样，顿时无奈道：“师兄，你把顾衡弄到宫里头，是什么打算？” 王涧看着沈湘，他开口道：“是她自己的要求。” 沈湘看着自家怨种师兄。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你还相信她嘛？” 王涧颇为傲娇道：“我不是相信她，我是相信我自己，从十年前，我心里头是相信杨圣之学的。” 沈湘看到自家师兄如此模样，顿时无奈道：“你付出这么多，就算最后咱们成功了，你也什么都没有了。” 王涧笑了笑，他捂着胸口。 “荣华富贵对我来说，本就不算什么，你也说了，天下这么大，我也想出去看看。” 沈湘摇了摇头。 “你不就是想跟顾衡在一起嘛，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我真的是服了你了，绕了这么一大圈，真的是恋爱脑。” 王涧被沈湘说的有些恼怒，可自家师妹说的是真的，他也没办法反驳。 沈湘继续添油加醋道：“要我说师兄，你真的是太丢面子了，当初顾衡假死的时候，那可是没有给你透一点点消息啊，你假死，顾衡还没吃一点哭呢，你就让李卫去给传消息，当真是没出息……” 王涧当初找沈湘来商议对策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家师兄长进了，终于能狠下心了，结果狠不过三秒，居然直接投降了。 投降就投降，嘴巴还那么硬，两个人还搞什么相爱相杀，沈湘看着牙疼，恨不能给自家师兄两巴掌，让他清醒一点。 王涧被沈湘说了这么多，终于忍不住了。 “她本来不该被卷入其中，她只是太倒霉了，我不能对一个倒霉蛋痛下杀手，是不是？” 沈湘看着王涧，只觉得自家师兄当真是没出息。 第二百三十九章 旅途 京师五月，正是树木繁茂的时候，包拯从城外归来，他牵着一匹马，马上似乎坐着一个女子，这女子头上戴着幕离，身子羸弱,却带着几分贵气。 包拯告假一月，离开京师，回来便带了一个女子，包允的夫婿与他们住在一起。 就在内城桂花胡同里，一座三进的宅子，包拯虽然官做的挺大，可为官清廉，这宅子是包允买下来的。 包允的夫君周全是个武人,为人木讷，见到自己大舅哥回来，也只是开口说道：“赶紧进来，阿允晚上就回。” 包拯点了点头，将那女子带了下来。 周全将马儿牵到后院，包拯对着身边的女子柔声说道：“小心台阶。” 那女子笑道：“好。” 两人进了包拯的屋子，包拯出来看见站在门外的周全，他开口道：“这是我的好友，妹夫你莫要同旁人说。” 周全点头，他此刻方才想起来了。 “大哥，你是准备娶妻了？” 包拯神色一愣，他看着屋内的倩影，低声说道：“嗯。” 周全顿时十分高兴，包允回来的时候，周全还把这事情跟她说了。 包允为自家兄长的婚事可是愁死了，包拯三十多岁了，却根本没有娶妻的心思,她经常害怕自己的哥哥孤独终老，如今看来，倒是开窍了。 包允端来尚好的茶水，走到女子所在的屋子里。 那女子戴着面纱，看轮廓应当是个极为貌美的女子，包允开口道：“姑娘，我是包拯的妹妹，喝茶嘛？” 那女子笑了笑，她摘掉了自己的面纱，对着包允说道：“我认得你。” 包允看到面纱里的人，顿时无比震惊。 这女人正是当年的静安公主，她赶忙要跪下来了，静安伸出手将她拉起来。 “从前的静安已经死在草原了，活下来的可不是大胤的公主，你直接叫我静安。” 包允神色有些复杂，自家兄长出家一个月居然把已故的公主给接回来了，当真是胆大包天，她本来还想着要在京师过一辈子，可如今看来，他们得赶紧想好如何跑路了，毕竟拐走了皇家的公主,这可是大罪啊。 包允看到静安如此神色,顿时笑道：“不用担心，没事的，我来京师只是为了帮忙，不会久留。” 包允赶忙抓住静安的手。 “静安，我哥哥对你情根深种，十年都未曾和其他女子有过来往，若是你不可怜可怜他，他这辈子恐怕就要一个人过了。” 包允说的可怜兮兮的，却透着几分好笑。 静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到时候我带他一起走，如果他愿意的话。” 包允听到这话顿时无比高兴，在她眼里，自家兄长当了再大的官儿，脸上也见不到笑容，活的也不开心自在，还不如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 包允看着眼前的静安，恨不能立马开口叫嫂子，她笑着说道：“今天晚上我下厨，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包允说完便离开了，静安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她站起来四处看了看，包拯的房间极为简朴，甚至到了简陋地程度。 他如今官拜三品，却始终孤身一人，倒真是个好官，若他真的跟自己离开了京师。 那百姓就会少了一个好官，她又如何忍心？ 而且此次是她来京师，是为了帮顾衡。 顾衡人在宫中，有些苦闷，若若也也不知道随谁，话痨加十万个为什么，小小年纪精力十分的旺盛，顾衡也是个快奔三的人了，每天累的不能行。 不过她也算是了解了这个小公主的为人，她是个善良，好奇心很重，非常有责任感的人。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有同理心。 她似乎极为同情那些身处于弱势的人，和男人相比，女人确实更有同情心。 很多人说这种同情心是妇人之仁，可顾衡却不这么认为。 在残酷的时代需要一个狠毒的君王，可托顾长风的福，如今是一个温和向上的时代，这个时代需要的是一位仁慈，富有进取心的皇帝。 顾衡觉得这孩子很适合。 她本来想多在宫里头陪陪若若，可王涧却派人将她接走了，说是宫外来了一个人。 顾衡肯定很愿意见。 顾衡顾不得其他，坐在出宫的马车，离开了皇宫，可到了宫门口，她的马车却被太后的人给拦住了。 她在宫里头三天，太后不可能不知道，毕竟顾衡回京师这件事情，顾长风应该告诉顾荣了。 以顾荣的性格能让她在若若面前呆这么久，也是有些奇怪。 带人来堵顾衡的是芍药，她老了不少，据说这些年在她手里头死了不少妃嫔和宫女。 芍药对着马车内的顾衡说道：“公主，太后娘娘说了，若是您再进宫，她便不会再让你出来了。” 顾衡掀开车帘，看着芍药，她笑着说道：“太后难道不想再见到我嘛？” 芍药有些讶异，毕竟顾衡这张脸，宫里头的许多老人还是见过的。 “太后娘娘有自己的苦衷，还请公主赎罪。” 顾衡冷笑道：“一个个都有自己的苦衷，可最后被利用被抛弃的人却是我，你告诉我，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让若若登上皇位，这是他们答应过我的。” 芍药不敢应承，只得朝着顾衡行礼，顾衡觉得无趣，便将车帘放下了。 可就在此时，一个瘦弱的身影朝此处跑来，她扑倒在顾衡的马车前，哭着说道：“公主，您还活着，您还活着！！” 紫荆已经瘦得脱相了，顾衡没有打开车帘看她。 芍药无奈地说道：“紫荆姑姑又发疯了，赶快把人带走。” 几个宫女将紫荆抓了起来，芍药对着顾衡说道：“恭送公主。” 顾衡的马车缓缓移动，出了宫门之后，顾衡叹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她的马车里上来一个人。 顾衡定睛一看，发现正是王涧。 她有些意外。 “你怎么在宫门外等着我？” 王涧低声说道：“怎么，不想看到我？” 顾衡有些无奈，她离王涧远了一些。 “自然不是，你说宫外有人等我，我没想到这个人就是你。” 第二百四十章 醉酒之后 很显然顾衡兴致不高，王涧有些生气，他冷哼一声。 “自然是别人，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王涧抱着胳膊，闭目养神，顾衡忍不住看向他，这些天她仔细想了想,发觉出事情不对了。 那一日，李卫说的话也着实太过明显了。 感觉就好像是什么人让他说的一般，顾衡鬼使神差地问道：“王涧，我是不是特别笨？” 王涧睁开眼睛，没有半分犹豫地说道：“你终于发现了，而且不禁笨,还特别自以为是，心比天高,但是能力达不到。” 王涧这番话可谓是只戳心窝,倒是将顾衡这个人给损的极为彻底，顾衡气的不行，可却拿着家伙无可奈何。 最后顾衡长叹了一口气。 “你说的对。” 顾衡低着头，倒还真的委屈上了。 王涧冷哼一声。 “而且你还特别自以为是，做什么事情总是自作主张，不过你运气应当不错，每次赌都能赌对。” 顾衡抬头看了王涧一眼。 王涧仿佛在说，这是她唯一的优点了，可这唯一的优点，也是因为顾衡曾经看过剧情，可是她记不全。 顾衡长叹了一口气。 “别说了，我头疼。” 顾衡将头抵在墙上，似乎不想搭理王涧，王涧也乐得清闲,继续闭目养神。 等到了地方之后，顾衡顿时惊讶。 “你说的那个人是包拯？” 包拯穿着一身常服，看着倒是颇为高兴,顾衡忍不住开口道：“我听说你告了一个月的假,这么快就回来了？” 包拯轻咳一声，对着顾衡说道：“里面有人在等你。” 顾衡跟着包拯进了院子，只见到一身白色布衣的静安站在合欢树下，看到顾衡之后，脸上露出来甜美的笑容。 一如十年前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公主。 顾衡顿时愣住了，她以为草原一别，两个人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 顾衡有些失神地喊道：“静安？” 静安走到顾衡面前，她将顾衡抱入怀中，低声说道：“我听说王涧死了，就来京师看你，没想到你们夫妻俩都喜欢骗人。” 站在一旁的王涧冷着一张脸，也不知道是不高兴还是高兴。 顾衡看着静安，有些感动地说道：“谢谢你，你改谢的不是我，而是王涧，是他派人给我送的信，不过当初我真的以为他死了，我还怕你伤心呢。” 顾衡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看着站在一旁的王涧，心里头有些复杂。 她似乎把他想的有些坏了。 王涧被顾衡这般看着，也不回避，脸上并没有其他神色。 倒是让顾衡有些不好意思。 包允从厨房端来饭菜，嘴里头念叨着。 “你们三个，此时若是出去走一圈，恐怕都能把人吓死。” 静安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啊？” 包拯轻咳一声，王涧冷冷道：“因为咱们三个可都是办过葬礼的人。” 气氛有些怪异，包允赶忙把话题给岔开了。 四个人坐在一桌上，不咸不淡地聊着，顾衡一直都在看王涧，等一会儿，她得跟他好好聊一聊。 包允从外面拿来了一坛子酒，对着顾衡说道：“阿衡，这是十年前我酿的女儿红，本来想着等我的闺女出嫁了，在拿出来，可如今你回来了，我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顾衡有些感动，她打开盖子，顿时一股子浓烈的香气袭来，顾衡忍不住有些眩晕。 静安开口道：“好酒。” 包允赶忙给静安倒了一杯，静安喝了一口，顿时又满上了。 不得不说在草原这十年，静安酒量见长，顾衡只喝了三杯，就有些头晕了。 王涧却一杯一杯往嘴里灌，当真跟喝水一样。 静安指着脸红红的顾衡，顿时笑着说道：“阿衡，你的酒量不行，以后得练练，等事情结束，咱们到大胤四处看看，喝最烈的酒！” 静安也有些醉了。 顾衡则已经趴到桌子底下了，眼见已经成了这样，包拯对着王涧说道：“王爷，你们在我这儿休息还是？” 王涧一只手将顾衡从地上捞起来，一只手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这酒真好，我们还有些事，就先走了，咱们伺机而动即可。” 包拯点头。 顾衡被王涧扛到了马车里，顾衡醉的晕晕乎乎，她睁开眼睛，可只能看到重影。 可能是因为酒精的缘故，顾衡莫名觉得很是开心，她一路都在咯咯直笑。 她也不知道王涧把自己给带到了哪里，她也不是太在乎。 顾衡抓住王涧的手，嘴里头念叨着：“王涧，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 王涧看着脸红的跟胭脂一样的顾衡，他笑道：“倒是难得，我也有话要对你说，地方马上就到了。” 马车到了地方，王涧从马车上下来，他本来要扶顾衡，可顾衡不知道是不是酒上头了，她甩开王涧的手。 “我自己能行……啊!” 顾衡从马车上摔了下来，王涧没有扶她，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 顾衡的脚崴了，她却傻笑着说：“没事儿，我能行……” 顾衡扒着马车站了起来，脚腕却是钻心的疼痛，她忍住痛，非要在王涧面前显出几分姿态来。 可却被王涧直接扛在了肩膀上。 顾衡的胃被顶到了，她有些不舒服，便大喊道：“你放我下来，我难受。” 王涧似乎不想同她浪费时间，就带她到了一处安静的宅院。 顾衡被王涧放了下来，顾衡的脚非常疼，她不得已坐在了地上。 酒水使她意识不到自己现在很狼狈。 顾衡开口道：“王涧，跟你比起来，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是个好人。” 王涧被发了好人卡，自然不会有多高兴。 “你就是对我说这些地？” 顾衡脑子里一片混沌，她摇了摇头。 “不是，我只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跟你求和而已，我们都这样了，我都这样对你了，你怎么还是留有情分，我……” 顾衡说完就挣扎着站起来要去抱王涧，她还觉得不够，还把自己的嘴凑过去，要亲人家。 王涧却将顾衡推开了。 “你清醒一点，看看自己在做什么。” 第二百四十一章 口是心非 顾衡此刻脑子昏昏沉沉，心里头莫名有一股子冲劲儿，她抬起头来，看着脸上带着丝丝红晕的王涧。 笑了出来，一只手还伸到了王涧的腰上。 “我已经十年没有碰过男人了。” 王涧听到这句话，心里头有些怪异，他将顾衡推开,可却发现这个人跟个八爪章鱼一样，两只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腰。 王涧冷哼一声。 “怎么，你是在为我守身如玉？” 顾衡将头埋在王涧结实的胸膛上，她笑着说道：“守身如玉？这个词用的好，除了你其他人都不行，我根本没有办法忘记你。” 顾衡的手已经摩挲到王涧的衣服中，可王涧却根本没有回应顾衡。 顾衡见到王涧没有任何反应，她有些不太高兴，抬起头来,看着王涧，轻声问道：“夫君，你怎么了？” 听到这一生夫君，王涧眼底顿时闪过一丝难过，他将顾衡推开，而后说道：“我们早就已经和离了，我已经不是你夫君了。” 顾衡当真是喝蒙了，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颇为悲伤道：“我们怎么会和离呢？你不要我了嘛？” 王涧开口道：“是你不要我的，你骗了在伤病中的我，还逼我签下了和离书。” 顾衡顿时愣住了，她猛然想到了很多事情，她捂着自己的脑袋，感觉到胃里头翻江倒海的不舒服。 她冲出门外,将自己胃里头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东西吐出来之后，顾衡却哭了，哭非常伤心,倒是让王涧有些无奈。 顾衡捂着脸哭着说道：“我好难受。” 王涧顿时愣住了,他拍了拍顾衡的肩膀。 顾衡站起来走到沐房，给自己洗了洗，终于清醒了。 王涧在门口等着她，他开口道：“我们谈谈。” 两人到了院子里的老树下，树下放着几个椅子，顾衡坐下了，王涧给她倒了一杯茶，两人之间的气氛倒是比之前好上许多。 顾衡喝了一口茶水，只觉得清爽香醇，可余味却带着一丝丝淡淡的苦。 顾衡开口道：“王涧，我们该怎么办？” 王涧顿时一愣，他开口道：“不是已经计划好了嘛？你还有什么疑惑？” 顾衡看着王涧，她有些失望地说道：“哦。” 王涧看到顾衡这副模样，突然笑了起来。 “方才你到底醉了还是没醉？” 顾衡脸色有些发红，她开口道：“自然是喝醉了的，对不住。” 王涧却站起来走到顾衡身前，他低下头，看着顾衡。 “可我觉得你是在装醉？你不想面对那些事情,但是又想和我在一起，所以就搞了这么一出，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王涧这句话可谓是杀人诛心了，顾衡脸色通红，她咬着下唇，看着王涧，破带有几丝楚楚可怜的感觉。 “所以，你还要我嘛？” 王涧从来没有想过会从顾衡嘴里说出来这样的话，他一时之间有些招架不住，他别过头去。 “这不像你会说的话。” 顾衡也觉得自己似乎丢掉了以往的傲气和自尊，可她控制不住自己。 顾衡开口道：“你在行动上对我让步，那我口头上对你让步，又有什么关系？” 王涧深深地看着顾衡。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从始至终，你都有事情瞒着我，你的动机，你的目的，通通都是个谜，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王涧被顾衡骗了太多次了，顾衡听到这话把那句你也骗过我给咽了下去。 可他说的其他话，却让顾衡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顾衡拉着王涧的手坐到了一旁，她低声说道：“我曾经对你说过，有机会会告诉你真相，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王涧。 她费了老大的功夫才让王涧明白了什么是穿越，他的表情非常费解。 毕竟让一个人相信自己活在一本书里，着实是有些难度了。 王涧一直都在听，也没有发出什么疑问，顾衡忍不住对着王涧说道：“你就没有什么话想问我嘛？” 王涧思索了很久，而后说道：“那在书里，我原本的妻子是谁？” 顾衡听完之后，心里头有一丝小小的不舒服，她低声说道：“我也不知道，大部分情节我都不记得了，只是如果我不帮顾长风，那我和娘的命肯定就没了，我也是没有办法。” 顾衡一直都在强调自己没有办法，她看着王涧，希望能从王涧嘴里头得到一点点谅解，可过了很久之后，王涧却开口道：“那你知道我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顾衡皱起眉头，她还真的不记得了。 王涧思索了良久，他突然长舒了一口气。 “我终于明白，为何你会对我如此了。” 顾衡赶忙追问道：“什么意思？” 王涧看着顾衡，他开口道：“我爱你，把你当做活生生的人，可是你却并没有给我相应的回应，那是因为你从未把我当成过活人，只把我当成是书上的一串字，人自然不会在意一串字的死活。” 顾衡听完这些话直接被气哭了，她抓住王涧的手，大声吼道：“王涧，你过分了！我都已经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了，你居然还在怀疑我！” 王涧冷冷的看着顾衡，他开口道：“难道我说的话还有其他疑议？应该不算是怀疑！” 王涧气人当真是有一手。 顾衡气的语无伦次，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她觉得自己这样哭着实没有面子，可根本就止不住。 “那你到底要让我怎么样？” 顾衡抬头，算是拿王涧没有一点点办法了。 王涧却在此时开口道：“你当真活了五十多年嘛？” 这句话可谓是彻底把顾衡给惹炸毛了。 有那个女人愿意被自己的男人说老。 顾衡气的一头将王涧给撞开，直接就要跑出这个院子，心里头暗下决心，这辈子都不要再跟他说话了。 结果顾衡却被王涧一把拦住抱入了怀中。 王涧脸上的笑意绷不住了，他笑着说道：“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你莫要再哭了，再哭明天早上起来，眼睛就改肿了。” 此刻离天亮也没有多久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娇妻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更加委屈了。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自己也觉着自己这五十多年算是白活了。 王涧笑道：“之前你不也是这么欺负我的，让我连本带利欺负你一回，你还委屈了？” 王涧这人说话当真是损，顾衡自知理亏，也只能闭嘴不说话。 王涧将顾衡的身子转过来,看着她的脸。 待到瞧见顾衡哭的红彤彤的眼睛，顿时有些心疼，他伸出手擦了擦顾衡脸上的泪水。 “你哭起来倒是分外好看，日后若是再跟我吵架，多哭一哭，多几分情趣，也是好的。” 顾衡：“你说的这是人话嘛？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十年前那个单纯善良的少年郎已经变成了一个腹黑的老男人。 顾衡心里头五味杂陈。 王涧笑着说道：“我变成这样,你不还是借着喝醉的借口，来占我的便宜嘛？” 若是以往，顾衡定然能在嘴皮子上占点便宜，可如今王涧却已经进化成行话十级高手。 顾衡红着脸说道：“咱俩初次见面的时候，是你主动亲的我，我就以为你对我余情未了，所以……” 王涧搂住顾衡的腰，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 “我对你余情未了，那你对我呢？” 顾衡红着脸，看着王涧的眼睛，心想自己若是再口是心非，恐怕又要被他玩弄了，于是便只能大大方方地说道：“我对你，自然是贼心不改的。” 王涧直接吻上了顾衡的唇，他哑声说道：“你若是早点把心里话说出来，我们何必费这么多周折？” 王涧将顾衡抱起来走入了房中。 顾衡脸色通红,却也紧紧搂住王涧的脖子，可王涧却突然说了一句。 “你确实没有以前苗条了。” 顾衡顿时生气,她指着自己的胸说道：“都长到改长的地方了好嘛！我那时候就跟个排骨一样，现在这个体型不好嘛，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顾衡说完之后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太过奔放，脸色颇为尴尬地说道：“你要是嫌弃我胖，我减就是了。” 王涧眼底一阵笑意，他低声说道：“我为什么要嫌弃你，倒是你，十年前你可是嫌弃我个子矮，身材消瘦，今天。爷便让你看看，十年来我到底变了多少。” …… 第二天傍晚，顾衡悠悠转醒，昨夜折腾太久，她身子骨已经不复当年，所以睡了许久。 王涧从外面进来，带来了许多吃食，顾衡赶忙换好衣服，接过王涧递来的筷子。 两人都到了这把年纪，事后也没有多少羞涩。 王涧给顾衡夹了一筷子菜。 “阿衡觉着，我与十年前相比怎么样？” 顾衡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王涧笑了笑，继续说道：“那身材呢,可有让阿衡失望？” 王涧一直记着顾衡说自己身材瘦弱。 顾衡隐约想起昨日光景，她看向王涧，然后竖起了大拇指。 “非常不错。” 见到顾衡如此正经，王涧便开口道：“阿衡也是，果然长开了滋味才更好。” 两人吃一顿饭，你来我往，倒像是说相声一般。 顾衡本想再多跟王涧呆一会儿，可王涧有事要去办，他吃完饭便准备走了。 顾衡极为不舍，可也只能看着方才和好的夫君离开。 王涧走了之后，顾衡到窗边看了看，外头清风阵阵，她也在这里待了许久了，便想着出去走走。 可刚出门，就遇到了一个熟人。 此人正是令霄，顾衡看到令霄后，顿时没了好脸色，她开口道：“令霄？你来做什么？” 令霄神色有几分焦急，他开口道：“你跟王涧和好了？” 顾衡自然不想把自己的私事告诉别人，她点了点头。 令霄冷下脸。 “你千万不要被他骗了，他是在利用你，你快跟我走。” 令霄拉着顾衡的胳膊想要往外走，可顾衡却甩开了令霄。 “你这人当真是有意思，难道不是你和他一起串通好骗我的？王涧如何假死？你又是如何给他通风报信的？如今又跟我说他骗我？” 令霄神情复杂。 “是我对不住你，我也是无可奈何，可这一次你一定要相信我，王涧是骗你的。” 顾衡看着令霄，她开口道：“他就算骗我，我也认了，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有的也就是这条命了，他如果真的骗我，不过就是个死，可死之前我也想过几天安生日子。” 顾衡这话说的极为凄凉，令霄看着她，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我师父的命掌握在他手里，而且他答应了等他登上皇位，他会帮我铲除白莲教，所以我才，你千万不要相信他……” 顾衡听到这些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起伏。 这个问题，她在十年前就已经问过王涧了。当年的王涧是如何回答她的呢，她好像忘了。 可无论如何，顾衡都不想再玩什么相爱相杀，互相提防的游戏了，无论他骗自己也好，有什么苦衷也好。 她都相信他，毕竟这样做最轻松。 顾衡这一生活的太累了。 经历了这一遭事情，她也不想出去转了，回来洗了个澡，然后抱着还有王涧体味的被子，睡着了。 半夜三更，她感觉到自己身边有人，便睁开眼睛，结果看到了王涧。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显然是已经洗好了澡。 顾衡笑着说道：“你怎么回来了？” 王涧开口道：“想你了。” 顾衡伸出手紧紧抱住王涧的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你说要是我们一直这样呆着，我是不是很快就能有宝宝？” 顾衡抓住王涧的手摸向自己的肚子。 顾衡的肚子上有马甲线，她非常的骄傲。 王涧笑着说道：“你想要孩子？” 顾衡开口答道：“对啊，如果有孩子，我就有借口安安心心躺在家里，什么都不用管了，你知不知道，我是个很不喜欢操心的人。” 王涧深深地望着顾衡的眼睛。 “那倒真是看不出来。” 顾衡抱住王涧的脖子，给足了他暗示。 “我都是被逼无奈，如何可以选择，我想做娇妻。” 王涧疑惑道：“娇妻？” 顾衡：“对啊，做你的娇妻，什么都不用操心，什么都不用管。” 第二百四十三章 皇帝 王涧笑了笑，他伸出手摸了摸顾衡小巧的鼻子。 “你又在说胡话了。” 顾衡翻了个身子，蜷缩在王涧的怀里头。 “我没有说胡话，你知道刚才谁来了?” 王涧顿时一愣，他的手不自觉抓住了顾衡的肩膀，似乎在害怕什么事情的发生。 “令霄让我提防着你。” 顾衡就这样将令霄对自己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王涧,王涧沉默了许久。 “令霄的话，我觉得是有道理地，可我已经累了，王涧，你如果想做皇帝，你想要那个位置，你尽管去坐，我不会阻止你，但是我也不会再留在你身边了。” 王涧的眼睛隐匿在黑暗之中，顾衡看不清他的眼神。 其实最开始，顾衡就有所怀疑，她还问过王涧，他是不是想坐上那个位置。 王涧始终没有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如果一直四顾左右而言他，那肯定就是最坏的那个答案。 王涧深吸了一口气。 他将顾衡拥入怀中，并且轻轻在顾衡的脖颈吻了一下。 “若若太小了，她不适合坐上那个位置，对她，对大胤都不是好事。” 王涧的声音十分平淡，但却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 顾衡笑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已经厌倦了争权夺利，谁当皇帝对我来说，有什么关系呢，当初扶持若若做女帝，是你劝我的，可如今你却反悔了，我不会跟你作对,我只求保全若若的性命,让她好好活着。” 王涧沉默良久，他低声道：“你不必入宫，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只要留在我身边。” 顾衡看着王涧，他倒是颇为自信，觉着这天下已经在他手里头了。 可顾衡却只觉得好笑。 “若是真到了那一天，恐怕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顾衡的话语中带着掩饰不住的疲倦，她知道自己在王涧这里是什么，她也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底牌了。 王涧深吸了一口气。 两人各怀心思睡去，第二天一早，顾衡这个小院子里，居然来了一位贵客。 此人正是刚被顾长风罢官的陈太师，陈太师气色看起来极为不错，他看到顾衡也没有多少惊讶。 陈太师对着顾衡说道：“公主殿下气色不佳，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顾衡回答：“烦心事太多，也不知道该挑那件跟太师讲，索性便不说了，免得太师觉得我啰嗦。” 陈太师听到顾衡这番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公主还真是讲废话的一把好手。” 陈太师今日来，是给王涧送虎符的。 如今各部朝臣,强行逼端王立太子，端王不堪其扰，称病在家，老太妃出面拿出来先帝的另一份遗书，还指摘顾长风与顾太后造反逼宫。 如今朝廷局势一触即发。 有消息出来，说是今夜王太妃的人准备强行逼宫立储。 顾长风和顾荣那边自然也是有所准备。 陈太师给王涧送来的兵符，乃是京营精锐，乃是顾长风的部将所带领的死士。 自然是能在最后收拾残局。 顾衡此刻方才明白，王涧大概从最开始就已经谋划了，他分明是王家的人，可却一直帮她，为的就是看顾家和王家争斗，两败俱伤之下，他方才能坐收渔翁之利。 再往深处想一想，王涧可能对江南世家也都是利用，那劳什子女皇论，他一个从小在世家长大的男子如何会相信，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巩固自己的势力而已。 而且他确实也做到了。 顾衡看着王涧，甚至觉得，他和狗皇帝是同一种人。 是不是只有这样的人，才适合做皇帝？ 顾衡心中疑惑，陈太师离开之后，顾衡拉着王涧的手，轻声说道：“今天晚上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王涧看到顾衡这副表情，知道她想做什么。 王涧笑着说道：“我本来就准备陪你，你让人去救你的亲人，我自然是没有意见。” 顾衡长舒一口气，她看着外头阴沉的天空。喃喃自语道：“这般看来，当初我主导的宫变，还真是小家子气。” 王涧笑着说道：“阿衡，太拘泥于自己女子的身份了，若是女子做了恶事，那边是不可饶恕的仿若女子天生就要善良温婉，可实际上，男女都是人，哪里有高低贵贱之分？” 顾衡笑了笑，她伸出手摸了摸王涧的脸。 “你说的对，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可我就是不忍心，当初骗你杀了太后小皇子，我都有些于心不忍。” 顾衡说的实话，她的道德包袱确实太重了。 王涧对着顾衡说道：“等一切结束，我坐上那个位置，你来做我的皇后好不好？等江山稳固了，再把皇位传给若若，我们离开大胤，四处游历可好？” 不得不说，王涧的提议非常好，顾衡思索了片刻，她点了点头。 “那你说话算数？” 王涧顿时无比高兴，他将顾衡抱起来，甚至还绕了一圈。 “我说话算数！” 顾衡被王涧晃得有些晕。她笑着说道：“你放我下来，我头晕。” 王涧将顾衡放下来，十分亲昵地凑近她的脸颊，在她的脸上亲了亲。 “我们也老大不小了，你也该给我生个孩子了。” 话音刚才落下，王涧抱着顾衡进入屋内。 顾衡有些不好意思，她拽着王涧的衣领，害羞道：“现在是白天呢。” 王涧的眼睛亮的惊人。 “我们可是分开了十年，管他白天黑夜的。” 王涧倒是十分热情，可抱着王涧的顾衡，却莫名下了一个决心。 顾衡让令霄去宫里头照看陈氏和若若。 这一晚上，她和王涧站在二楼，看到紫禁城灯火通明，顾衡开口道：“王涧，若是我们成了那座城的主人，可能每天晚上都睡不好的，肯定会经常担心有人要杀我们。” 顾衡说的是实话，可王涧却颇为自信道：“我不会让旁人有这个机会的。” 顾衡看向王涧。 “可若是夫妻反目呢，我姐姐和先帝当初也是极为恩爱，眼里头除了对方，那可是容不下别人的。” 王涧深深地看着顾衡。 “我不会这样的，我发誓。” 顾衡轻笑。 “狗皇帝肯定也发过誓，说不定比你的更动人。”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三万两 王涧听到顾衡对先帝的称呼，顿时笑了。 “狗皇帝？” 顾衡抱着王涧，她轻声说道：“我就不明白了，做皇帝有什么好的？整日要提防旁人，很累地。” 王涧伸出手摸了摸顾衡的脑袋。 “可天下需要一个有能力的君主带领他们过上好日子。” 顾衡听到这些话，她就忍不住跟王涧辩上一辩了。 顾衡对着王涧说道：“你读史书的时候有没有发现？明君总是开国皇帝，昏君总是末代皇帝,这是为什么？” 王涧看着顾衡，他倒是想听听顾衡能说出来什么？ 顾衡轻咳一声。 “其实百姓过得好不好，和皇帝的关系真的不大，主要是开国初期，土地分配是比较合理的，但是越到后来，土地兼并越来越严重，这是一个循环，就像杨圣的学说里面说的，古往今来的朝廷是一个有一个结局相同的噩梦，它们结束地原因大差不差。” 王涧有些反对意见，他开口道：“那么按照你所说的，那些明君存在或不存在对于时局影响不大？” 顾衡点头。 “对啊，那是特殊时期的必然结果，历史不是由个人创造的，它是由所有人创造的，所以你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就算没有你，天下的老百姓照样可以过好日子。” 顾衡觉得自己说的极为有道理，可王涧却觉得有些不忿。 “那我便要让阿衡看看，我定然能做个好皇帝。” 顾衡笑了笑。 “这十年来，我兄长治理的大胤，难道就不能算是盛世嘛？” 王涧顿时一愣,不得不说,顾长风随手手段不光明，可确实给大胤带来了繁荣。 顾衡见到王涧不说话。 她便开口道：“当初咱们在义庄里头，我对你说,你们这些达官贵人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你还记得不。” 王涧顿时笑了笑。 “我会把这句话记在心里的，阿衡到时候也看看，我到底会不会是一个好皇帝。” 顾衡心里头暗自说道。 我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第二日一早，令霄便从宫里头出来，给顾衡递了消息。 说是顾长风在宫里头，将造反的王太妃和皇子一并斩首，如今正在收拾残局。 陈氏和若若，还有顾荣暂时无事。 顾衡顿时一愣，她看向王涧，发问道：“你昨天为什么没有动手？” 王涧笑了笑说道：“我答应过你，昨天晚上陪着你，自然是不会去做其他事情。” 王涧虽然这么说，可顾衡也知道，王涧是想要借助顾长风的手除掉残余的王家势力。 毕竟辅国公可不会看着他登上皇位。 这可是造反的事，此事一出，恐怕他辛辛苦苦维护地辅国公的名声，就会和顾家的名声一样臭,都是大胤朝的乱臣贼子，谁又比谁高贵？ 令霄看到十分亲昵的两人，顿时欲言又止。 顾衡对着王涧说道：“我出去和他说一些事情。” 王涧倒是十分大放，他摆手道：“去，不要太久。” 顾衡笑了笑跟着令霄走了出去，令霄皱起眉头说道：“难道你真的想做皇后？若是如此，那倒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顾衡笑了笑。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既然都已经投靠了他，我是他心尖上的人，为何不能沾他的光。” 令霄听到这些话只觉得刺耳，他想要解释却被顾衡给拦住了。 “行了，你也算是对我仁至义尽了，去做你想做地事情。” 王涧此刻已经有了兵符，令霄恐怕就是想要王涧派兵却帮他灭了白莲教。 令霄脸色十分复杂，他开口解释道：“我从小便在白莲教长大，我本以为自己是个孤儿，可我的师父告诉我，我家人都是被圣尊所杀，我只是为了报仇，阿术，你不要怪我好不好，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了。” 顾衡长舒了一口气。 “等你回来再说。” 顾衡这句话倒是给了这孩子一个希望，他朝着顾衡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然后转身离开。 顾衡看着令霄的背影有些出神，王涧不知何时出现，他搂住了顾衡的腰。 十分亲昵地说道：“我怎么觉得你似乎在算计我？” 顾衡笑着揪着王涧的衣领。 “我方才就在想，你若是做了皇帝，那肯定是三妻四妾，我还不如直接把你打昏，直接打包带走，让你再也回不了大胤。” 王涧只以为顾衡是在说笑，他伸出手对着顾衡发誓道：“我王涧发誓，此生只有你一个女人，绝对不会再对第二个人动心，否则……” 顾衡赶忙捂住王涧的嘴。 “好了，我相信你，外头有些热，咱们还是回屋。” 包拯和静安收到了顾衡的信，看完之后顿时眉头紧皱。 静安对着包拯说道：“如果计划失败，也不知道……” 包拯拍了拍静安的肩膀。 “没关系，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去面对这种事情了。” 此刻包允恰好端着饭菜进来，看到自家大哥又在对静安献殷勤，她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自家大哥倒真是开窍了。 静安看到包允之后，顿时一愣，她赶忙说道：“阿允，你能不能替我给阿衡送点东西，我现在不方便。” 包允一口答应，她正好做了一些糕点，给顾衡送去也是好的。 包允提着篮子和静安送的东西，一起到了顾衡居住的地方。 门外许多侍卫守着，倒是十分森严，不过她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倒是极为轻松地进去了。 顾衡此刻正在和王涧下棋。 包允见到两人如此，顿时笑着说道：“阿衡，王爷，我来给你送东西了。” 包允将糕点和静安的书信拿了出来，顾衡接过来糕点，将书信随手放在桌子上。 王涧瞟了一眼，顾衡笑着说道：“阿允的糕点真好吃，王涧，你尝尝。” 顾衡将糕点塞到王涧嘴里，王涧笑着说道：“确实不错。” 包允看着两人这副模样，顿时感慨道：“我家兄长和静安也是这般，若是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也不错，可我听说最近外头也不太平，店里的生意都不怎么好了。” 包允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她从怀里拿出来账本对着顾衡说道：“这都十年了，你的分红，我都还记着呢。” 顾衡一看那账本，顿时惊呆了。 三万两！ 第二百四十五章 焦急 顾衡又看了看这账本上的数目，她忍不住问道：“这么多钱？” 包允笑着说道：“再多的钱，也都是这十年的时间里，挣来的，你是要现钱还是银票？” 顾衡脸上满是欢喜，她开口道：“自然是银票，阿允,谢谢你，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包允听得有些疑惑，但还是极为高兴，毕竟自己总算是帮上忙了，她拉着顾衡的手说道：“之前我一直都没有帮上忙，还让你帮了我不少，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顾衡抓住包允的手,她十分真挚地说道：“这次你真的帮了我大忙,谢谢你阿允。” 里屋的王涧似乎是觉着顾衡离开的时间有些久，他颇为不满道：“阿衡？” 顾衡赶忙站起来，她对着包允说道：“这几日，你好生在家中呆着，千万不要和家人乱跑。” 顾衡说完这句话便回到了屋里，也未曾送上包允一送，包允看着那屋里头影影绰绰，顿时留了几分心思。 她回到自己的居所，便让自己的夫君将几个店铺转手卖掉，准备收拾东西回老家。 顾衡回到屋内，瞧见王涧侧卧在小榻上，虽然只穿着内衫，可因为身形高大，胸口的衣襟突出来一大片，露出古铜色的胸肌。 王涧似乎发觉顾衡在看自己，他故意将衣襟掀得更开了,他笑着说道：“阿衡在看我嘛？” 顾衡走到王涧身边,躺在他的怀中。 “你这是明知故问,你准备何时动手？” 顾长风如今已经掌握了朝廷大部分文官,他手里还掌握着一部分军队，便是王涧现在起势，和顾长风恐怕也是五五开。 顾衡觉着王涧还有后手，或者说，他在等一个机会。 王涧笑了笑说道：“我知道，阿衡你不忍心，所以就想给你兄长一个机会，你去劝他，若是他能做到不篡位，我便放弃兵权，带着你离开大胤，做一对神仙眷侣。” 顾衡顿时睁大眼睛，她有些不可置信。 顾衡从王涧身上坐起来，她开口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王涧看到顾衡如此，笑着说道：“自然是真的。” 他坐起来，到内间给顾衡拿出来一封书信，还为她披上了外袍。 “只要他不篡位，我便不会起势,我向你保证。” 顾衡听到这话，赶忙穿好鞋子,她拿着王涧给的书信，跑到外头。 “好，一言为定。” 顾衡坐上马车，一路到了顾长风的首辅大宅，接待她的人是王施如，王施如大着肚子，显然是怀着身子。 她和顾长风已经生了三个孩子，显然是极为恩爱。 可如今她的夫君将她的母族尽数诛灭，可她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容，仿佛那些事情同她无关一般。 顾衡对着王施如说道：“嫂子，兄长在哪里？” 王施如轻咳一声。 “他在宫中，不过应该马上就回来了，你先喝口茶，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就先去休息了。” 王施如走的匆忙，顾衡赶忙叫住她。 “嫂子，你不恨他嘛？” 王施如转身看向顾衡，她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我与他本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倒是阿衡，王涧已经死了，你也得早做打算。” 顾衡顿时一愣，她开口正要说话，一身风尘的顾长风从门外进来，他脸上带着笑意，看到顾衡之后，直接抓住顾衡的手。 “阿衡，你不生大哥的气了？” 顾长风此人最擅长的就是演戏，可有时候，你还真看不出来，他这人到底是真是假，这才是他最可恶的地方。 顾衡开口道：“兄长，你收手，王涧说了，只要你放弃，他也放弃。” 顾长风听到这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他转身指着顾衡，脸上带着嘲弄和失望。 “我本来以为你和那些女人不一样，可现在看来，女子总是妇人之仁，你以为篡位是请客吃饭，说放弃就能放弃嘛？而且王涧心里头怀着什么心思，你以为我不知道？” 顾衡脸色有些难看，她没想到顾长风已经变成了如此这般模样。 “而且，你就不知道你的夫君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嘛？” 顾长风冷冷的看着顾衡。 “阿衡，你姓顾，你应当和我站在一边，我们才是一家人，没有血缘关系，一律都可以背叛，你被王涧骗的还不够嘛？” 顾衡的心中顿时无比绝望，她忍不住想要把这些男人的脑袋给砸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东西。 为何对权势如此看重，难道看不见上一个人是什么结局嘛？ 顾衡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她转身准备离开。 可顾长风却开口道：“阿衡，你还要回到那个男人身边？” 顾衡顿时一愣。 顾长风继续说道：“你就不考虑娘嘛？她这几日整天哭，说自己对不起你，娘最爱的孩子是你。” 顾衡心里头有些难过。 “我从来没有怪过她，她是我娘，永远都是我娘，可我没有办法因为她而支持你，顾长风，你就算当了皇帝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的？” 顾长风听到顾衡这番话，顿时十分不屑。 “阿衡，你有没有听过人定胜天这句话，十年前咱们顾家人那般卑微，甚至要靠你牺牲自己，才能在朝中站稳脚跟，可如今再也不必如此了，我已经能够为你遮风挡雨了，可你为什么不给我这个机会？” 事情争辩到了最后，就会变成一本糊涂账。 顾衡长叹了一口气。 “罢了，我今日就不该来。” 顾衡说完便转身离开了顾府，她回到了王涧，王涧此刻依旧优哉游哉地躺在床榻上，看到顾衡回来之后，笑着说道：“阿衡，你可不要怪我没有给你机会，是他不愿意的。” 顾衡看着王涧，心中一阵苦涩。 他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应该就已经猜到，顾长风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的。 他们一直在争夺的东西，与其说是皇位，不如说是胜负，可能未必赢了就是最好的，可若是输了，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顾衡看着天边的月亮，心中哀伤难过，可却又隐隐希望结局快些到来。 第二百四十五章 焦急 顾衡又看了看这账本上的数目，她忍不住问道：“这么多钱？” 包允笑着说道：“再多的钱，也都是这十年的时间里，挣来的，你是要现钱还是银票？” 顾衡脸上满是欢喜，她开口道：“自然是银票，阿允,谢谢你，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包允听得有些疑惑，但还是极为高兴，毕竟自己总算是帮上忙了，她拉着顾衡的手说道：“之前我一直都没有帮上忙，还让你帮了我不少，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顾衡抓住包允的手,她十分真挚地说道：“这次你真的帮了我大忙,谢谢你阿允。” 里屋的王涧似乎是觉着顾衡离开的时间有些久，他颇为不满道：“阿衡？” 顾衡赶忙站起来，她对着包允说道：“这几日，你好生在家中呆着，千万不要和家人乱跑。” 顾衡说完这句话便回到了屋里，也未曾送上包允一送，包允看着那屋里头影影绰绰，顿时留了几分心思。 她回到自己的居所，便让自己的夫君将几个店铺转手卖掉，准备收拾东西回老家。 顾衡回到屋内，瞧见王涧侧卧在小榻上，虽然只穿着内衫，可因为身形高大，胸口的衣襟突出来一大片，露出古铜色的胸肌。 王涧似乎发觉顾衡在看自己，他故意将衣襟掀得更开了,他笑着说道：“阿衡在看我嘛？” 顾衡走到王涧身边,躺在他的怀中。 “你这是明知故问,你准备何时动手？” 顾长风如今已经掌握了朝廷大部分文官,他手里还掌握着一部分军队，便是王涧现在起势，和顾长风恐怕也是五五开。 顾衡觉着王涧还有后手，或者说，他在等一个机会。 王涧笑了笑说道：“我知道，阿衡你不忍心，所以就想给你兄长一个机会，你去劝他，若是他能做到不篡位，我便放弃兵权，带着你离开大胤，做一对神仙眷侣。” 顾衡顿时睁大眼睛，她有些不可置信。 顾衡从王涧身上坐起来，她开口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王涧看到顾衡如此，笑着说道：“自然是真的。” 他坐起来，到内间给顾衡拿出来一封书信，还为她披上了外袍。 “只要他不篡位，我便不会起势,我向你保证。” 顾衡听到这话，赶忙穿好鞋子,她拿着王涧给的书信，跑到外头。 “好，一言为定。” 顾衡坐上马车，一路到了顾长风的首辅大宅，接待她的人是王施如，王施如大着肚子，显然是怀着身子。 她和顾长风已经生了三个孩子，显然是极为恩爱。 可如今她的夫君将她的母族尽数诛灭，可她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容，仿佛那些事情同她无关一般。 顾衡对着王施如说道：“嫂子，兄长在哪里？” 王施如轻咳一声。 “他在宫中，不过应该马上就回来了，你先喝口茶，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就先去休息了。” 王施如走的匆忙，顾衡赶忙叫住她。 “嫂子，你不恨他嘛？” 王施如转身看向顾衡，她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我与他本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倒是阿衡，王涧已经死了，你也得早做打算。” 顾衡顿时一愣，她开口正要说话，一身风尘的顾长风从门外进来，他脸上带着笑意，看到顾衡之后，直接抓住顾衡的手。 “阿衡，你不生大哥的气了？” 顾长风此人最擅长的就是演戏，可有时候，你还真看不出来，他这人到底是真是假，这才是他最可恶的地方。 顾衡开口道：“兄长，你收手，王涧说了，只要你放弃，他也放弃。” 顾长风听到这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他转身指着顾衡，脸上带着嘲弄和失望。 “我本来以为你和那些女人不一样，可现在看来，女子总是妇人之仁，你以为篡位是请客吃饭，说放弃就能放弃嘛？而且王涧心里头怀着什么心思，你以为我不知道？” 顾衡脸色有些难看，她没想到顾长风已经变成了如此这般模样。 “而且，你就不知道你的夫君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嘛？” 顾长风冷冷的看着顾衡。 “阿衡，你姓顾，你应当和我站在一边，我们才是一家人，没有血缘关系，一律都可以背叛，你被王涧骗的还不够嘛？” 顾衡的心中顿时无比绝望，她忍不住想要把这些男人的脑袋给砸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东西。 为何对权势如此看重，难道看不见上一个人是什么结局嘛？ 顾衡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她转身准备离开。 可顾长风却开口道：“阿衡，你还要回到那个男人身边？” 顾衡顿时一愣。 顾长风继续说道：“你就不考虑娘嘛？她这几日整天哭，说自己对不起你，娘最爱的孩子是你。” 顾衡心里头有些难过。 “我从来没有怪过她，她是我娘，永远都是我娘，可我没有办法因为她而支持你，顾长风，你就算当了皇帝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的？” 顾长风听到顾衡这番话，顿时十分不屑。 “阿衡，你有没有听过人定胜天这句话，十年前咱们顾家人那般卑微，甚至要靠你牺牲自己，才能在朝中站稳脚跟，可如今再也不必如此了，我已经能够为你遮风挡雨了，可你为什么不给我这个机会？” 事情争辩到了最后，就会变成一本糊涂账。 顾衡长叹了一口气。 “罢了，我今日就不该来。” 顾衡说完便转身离开了顾府，她回到了王涧，王涧此刻依旧优哉游哉地躺在床榻上，看到顾衡回来之后，笑着说道：“阿衡，你可不要怪我没有给你机会，是他不愿意的。” 顾衡看着王涧，心中一阵苦涩。 他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应该就已经猜到，顾长风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的。 他们一直在争夺的东西，与其说是皇位，不如说是胜负，可能未必赢了就是最好的，可若是输了，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顾衡看着天边的月亮，心中哀伤难过，可却又隐隐希望结局快些到来。 第二百四十六章 登基 京师六月份发生了一件大事，说是天上突然降下一颗奇石，那石头上写着祷文，大概意思便是将顾长风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适合做皇帝。 顾衡在院子里吃西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顿时心都凉了。 她不明白,为何顾长风就不能稍微有耐心一些。 如今朝中许多人对他不满，若是在这般下去，恐怕不到今年冬天，就要出大事儿了。 朝中顾长风的亲信推举他承袭大统。 按照惯例，顾长风是要推辞的，他还把若若给推了出来，让若若做了皇太女。 顾衡一时间以为顾长风终于良心发现了。 可一旁的王涧却幽幽说道：“阿衡,你的书果然没有读进去，过来禅让都是要谦让两次,第三次才能答应，这是规矩。” 顾衡听到这个说法，顿时皱起眉头。 “想做皇帝就做皇帝，还搞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真是虚伪，若是你来当，你也会这样做嘛？” 王涧笑了笑。 “这是规矩，自然要如此。” 顾衡不知道坐在太子监国位置上的若若，此时心里如何作想。 自己的舅舅要夺取她的皇位。 她从小到大都被身边的人灌输，她要做天底下第一个女皇帝，她也觉得自己可以，可如今却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利用。 王涧见到顾衡发呆，便伸出手摸了摸她的下巴，笑着说道：“怎么了，又想到什么事情了？” 顾衡开口道：“我在想昨夜顾长风今晚会不会派人来刺杀你？” 王涧此番在京郊一处隐秘的住所。 顾长风派了好几拨刺客，可王涧身边的亲卫各个都是高手，所以他倒是没有什么事情。 王涧将顾衡抱在自己怀中,颇为得意地说道：“阿衡到底还是心疼我的，若是要我和你兄长之间选一个人，你会选谁？” 顾衡丝毫没有犹豫。 “自然是选你，他对我，十分中应当有一分是兄妹之情，剩下九分都是利用，而你对我，十分中有三分是爱，剩下七分是利用，这么比，自然是你比较好。” 顾衡笑着说完，王涧顿时无奈，他吻向顾衡的唇颇为不满道：“你在我心里头分明就是十分，如何是三分？” 顾衡伸出手摸着王涧的长发，她问道：“那若是我以后背叛你了，你会怎么样？” 王涧深深地看了一样顾衡。 “若是如此，我就杀了你，然后死后同你合葬,生生世世纠缠你。” 顾衡噗嗤一笑。 “我还以为你会同我一起死，没想到只是死后合葬。” 王涧笑道：“我若是直接自杀,那害地你背叛我的人如何报复,若没有特殊理由，我相信，你是不会背叛我的，是不是？” 顾衡这句话里头，肯定中带着些许试探，顾衡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她在王涧额头上亲了一口。 “那是自然，你可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喜欢的人了。” 王涧伸出手捂住顾衡的红唇。 “不是最喜欢，是最爱，喜欢太肤浅了。” 转眼看到了秋日，令霄带回来消息，白莲教的大本营已经被他剿灭，他带着部分部队回来了。 顾衡心里头有些怅然，她突然想到了圣尊。 那个神秘莫测的邪教头子，确实帮了她很多，如今不知在何处，也不知道她送的信可有到他手里。 令霄回到他们身边，王涧想要放他自由，可令霄却执意留在顾衡身边，他执拗地要保护顾衡。 多过人保护顾衡，王涧也放心，所以并未多说什么，可是看向令霄的目光里头多了几分冷意。 令霄还是个孩子，虽然已经成年，可心性却是个孩子，但是这个孩子的心，却因为仇恨变得浑浊了。 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就是不用为任何人负责的人，从前的令霄很快乐，可如今的他，却始终在阴影中。 顾衡没有心思解救这位少年郎，毕竟此刻她也是自身难保。 朝中有人第三次上书推举顾长风登上皇位。 端王此番已然病入膏肓，先帝唯一活下来的子嗣又是个女子，大部分人还是觉得女子不能做皇帝。 顾长风执意让若若登基。 可若若登基三日，群臣罢朝，若若这个女皇更是直接下了诏书，要将大胤的皇位让给顾长风。 顾长风眼看就要登上皇位了。 顾衡越发的嗜睡，她甚至感觉到自己胖了，王涧请来大夫给顾衡诊治，结果惊喜的发现顾衡居然已经怀孕了。 他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顾衡很是高兴，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在她诊治出有孕的第三天，顾长风终于顶不住群臣的压力，登基了。 他登基的这一日，天气阴沉沉的。 钦天监提议延后，可顾长风却执意要在今天登基。 他穿着皇帝才能穿的五爪金龙，走到了高高的台阶之上，似乎在群臣的尽头，看到了那个他一生都无比惧怕的先帝。 当年先帝在临江，顾长风猜出来此人身份不凡，他便让自己的妹妹献身，结果先帝吃干抹净之后，人间消失。 先帝的随从对顾长风和顾荣十分鄙夷，觉得二人是趁人之危，攀附富贵。 甚至还找人打了顾长风。 那个时候顾长风就下定决心，有朝一日，他一定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都匍匐在他脚下。 他不会比任何人差。 京师夜雨，秋天的晚上冷的不行，顾衡窝在王涧怀里，她有些昏昏沉沉的。 可显然此刻王涧十分精神，王涧还坐了起来，换上衣服，穿了铠甲，似乎准备出门。 顾衡猛然惊醒，她瞧见王涧这一身打扮，瞬间知道要发生什么了。 顾衡抓住王涧的胳膊，有些担心地说道：“要开始了嘛？” 王涧笑了笑：“你是想要求我留你哥哥一条命？” 顾衡表情有些纠结，最终还是开口道：“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可是若是他死了，我娘定然会很难过。” 王涧深吸了一口气。 “可若我死了呢，我被他杀了，你会为我报仇嘛？” 顾衡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王涧将顾衡抱入怀中，他轻声在顾衡耳边说道：“我爱你，所以不会让你陷入到这种境地。” 第二百四十六章 登基 京师六月份发生了一件大事，说是天上突然降下一颗奇石，那石头上写着祷文，大概意思便是将顾长风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适合做皇帝。 顾衡在院子里吃西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顿时心都凉了。 她不明白,为何顾长风就不能稍微有耐心一些。 如今朝中许多人对他不满，若是在这般下去，恐怕不到今年冬天，就要出大事儿了。 朝中顾长风的亲信推举他承袭大统。 按照惯例，顾长风是要推辞的，他还把若若给推了出来，让若若做了皇太女。 顾衡一时间以为顾长风终于良心发现了。 可一旁的王涧却幽幽说道：“阿衡,你的书果然没有读进去，过来禅让都是要谦让两次,第三次才能答应，这是规矩。” 顾衡听到这个说法，顿时皱起眉头。 “想做皇帝就做皇帝，还搞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真是虚伪，若是你来当，你也会这样做嘛？” 王涧笑了笑。 “这是规矩，自然要如此。” 顾衡不知道坐在太子监国位置上的若若，此时心里如何作想。 自己的舅舅要夺取她的皇位。 她从小到大都被身边的人灌输，她要做天底下第一个女皇帝，她也觉得自己可以，可如今却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利用。 王涧见到顾衡发呆，便伸出手摸了摸她的下巴，笑着说道：“怎么了，又想到什么事情了？” 顾衡开口道：“我在想昨夜顾长风今晚会不会派人来刺杀你？” 王涧此番在京郊一处隐秘的住所。 顾长风派了好几拨刺客，可王涧身边的亲卫各个都是高手，所以他倒是没有什么事情。 王涧将顾衡抱在自己怀中,颇为得意地说道：“阿衡到底还是心疼我的，若是要我和你兄长之间选一个人，你会选谁？” 顾衡丝毫没有犹豫。 “自然是选你，他对我，十分中应当有一分是兄妹之情，剩下九分都是利用，而你对我，十分中有三分是爱，剩下七分是利用，这么比，自然是你比较好。” 顾衡笑着说完，王涧顿时无奈，他吻向顾衡的唇颇为不满道：“你在我心里头分明就是十分，如何是三分？” 顾衡伸出手摸着王涧的长发，她问道：“那若是我以后背叛你了，你会怎么样？” 王涧深深地看了一样顾衡。 “若是如此，我就杀了你，然后死后同你合葬,生生世世纠缠你。” 顾衡噗嗤一笑。 “我还以为你会同我一起死，没想到只是死后合葬。” 王涧笑道：“我若是直接自杀,那害地你背叛我的人如何报复,若没有特殊理由，我相信，你是不会背叛我的，是不是？” 顾衡这句话里头，肯定中带着些许试探，顾衡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她在王涧额头上亲了一口。 “那是自然，你可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喜欢的人了。” 王涧伸出手捂住顾衡的红唇。 “不是最喜欢，是最爱，喜欢太肤浅了。” 转眼看到了秋日，令霄带回来消息，白莲教的大本营已经被他剿灭，他带着部分部队回来了。 顾衡心里头有些怅然，她突然想到了圣尊。 那个神秘莫测的邪教头子，确实帮了她很多，如今不知在何处，也不知道她送的信可有到他手里。 令霄回到他们身边，王涧想要放他自由，可令霄却执意留在顾衡身边，他执拗地要保护顾衡。 多过人保护顾衡，王涧也放心，所以并未多说什么，可是看向令霄的目光里头多了几分冷意。 令霄还是个孩子，虽然已经成年，可心性却是个孩子，但是这个孩子的心，却因为仇恨变得浑浊了。 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就是不用为任何人负责的人，从前的令霄很快乐，可如今的他，却始终在阴影中。 顾衡没有心思解救这位少年郎，毕竟此刻她也是自身难保。 朝中有人第三次上书推举顾长风登上皇位。 端王此番已然病入膏肓，先帝唯一活下来的子嗣又是个女子，大部分人还是觉得女子不能做皇帝。 顾长风执意让若若登基。 可若若登基三日，群臣罢朝，若若这个女皇更是直接下了诏书，要将大胤的皇位让给顾长风。 顾长风眼看就要登上皇位了。 顾衡越发的嗜睡，她甚至感觉到自己胖了，王涧请来大夫给顾衡诊治，结果惊喜的发现顾衡居然已经怀孕了。 他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顾衡很是高兴，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在她诊治出有孕的第三天，顾长风终于顶不住群臣的压力，登基了。 他登基的这一日，天气阴沉沉的。 钦天监提议延后，可顾长风却执意要在今天登基。 他穿着皇帝才能穿的五爪金龙，走到了高高的台阶之上，似乎在群臣的尽头，看到了那个他一生都无比惧怕的先帝。 当年先帝在临江，顾长风猜出来此人身份不凡，他便让自己的妹妹献身，结果先帝吃干抹净之后，人间消失。 先帝的随从对顾长风和顾荣十分鄙夷，觉得二人是趁人之危，攀附富贵。 甚至还找人打了顾长风。 那个时候顾长风就下定决心，有朝一日，他一定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都匍匐在他脚下。 他不会比任何人差。 京师夜雨，秋天的晚上冷的不行，顾衡窝在王涧怀里，她有些昏昏沉沉的。 可显然此刻王涧十分精神，王涧还坐了起来，换上衣服，穿了铠甲，似乎准备出门。 顾衡猛然惊醒，她瞧见王涧这一身打扮，瞬间知道要发生什么了。 顾衡抓住王涧的胳膊，有些担心地说道：“要开始了嘛？” 王涧笑了笑：“你是想要求我留你哥哥一条命？” 顾衡表情有些纠结，最终还是开口道：“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可是若是他死了，我娘定然会很难过。” 王涧深吸了一口气。 “可若我死了呢，我被他杀了，你会为我报仇嘛？” 顾衡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王涧将顾衡抱入怀中，他轻声在顾衡耳边说道：“我爱你，所以不会让你陷入到这种境地。” 第二百四十七章 逼宫 这大抵是顾衡听到的最好听的情话了，知道为让对方为难，所以不会让她处于这种境地。 顾衡伸出手摸了摸王涧的脸颊。 “你小心一点，千万不要受伤，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王涧点头，他深深地吻了顾衡，然后转身离去。 顾衡坐在院落之中，看着一轮明月出现在天空中，突然觉着心中涌现出无限愁思。 顾衡对着周围守卫的侍卫道：“你们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侍卫们退去，顾衡走入屋内，将窗户打开，看着窗外的明月，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之后，一阵寒风吹过，一个浑身漆黑的男子进入房中。 男子捂着自己胸口，身上似乎还带着些许血气，顾衡关切道：“你受伤了？” 圣尊看向顾衡。 “我是人自然会受伤，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会帮我。” 顾衡轻咳一声。 “白莲教作恶多端，早就不该存在于世，灭了也好，你是我偶然认识的绿林好友，武功高强，在我身边保护了我十年。” 顾衡这瞎话编的倒是有水平。 圣尊轻笑了一声。 顾衡继续说道：“把你的面具摘下来我给看看，你这辈子是不是没有给别人看过你的脸？以后可要熟悉一番。” 圣尊摘掉面具，露出了一张颇为清秀的脸庞，居然和先帝有几分相似。 顾衡有些惊讶，她开口道：“倒是没想到你长这样，那我以后该如何称呼你？” 圣尊微微一愣，他低声说道：“你以后叫我尘欢。” 顾衡顿时一愣，她看着尘欢，忍不住开口道：“倒是个好名字，如今白莲教以灭，你准备做什么？” 尘欢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他低声说道：“你在明知故问？” 顾衡长叹一声。 “你要去杀了令霄。” 尘欢摸了摸自己手中的佛珠，他低声说道：“只要杀了他，白莲教才能彻底消失。” 顾衡有些不解，尘欢低声说道：“白莲教为何如此兴盛，你可知为何？” 顾衡其实也有些不解，白莲教的创始人只是一个苗医，这未免有些太过诡异。 毕竟一个能掀起如此风波的宗教，创始人的背景着实有些太过简单了。 顾衡开口道：“莫非令霄的身世有什么隐情？” 尘欢叹气。 “当年那位苗医的父亲收留了两个从北方逃难的人，一个二十多岁青年，一个三岁的孩子，那个三岁的孩子，同苗医一起长大，更是娶了苗医的妹妹，生下了一个孩子，那孩子便是令霄的父亲。” 顾衡听得有些不解，这尘欢继续说道：“那个二十岁的青年似乎是个道士，会些十分厉害的术法，后来苗医遭受变故，他便出面交了苗医许多厉害的术法，此人才是白莲教真正的教主。” 顾衡听得头皮发麻，按照时间来算，这个老人现在应该都已经一百二十多岁了…… 尘欢继续说道：“这位教主似乎一直在筹谋大事，苗医不同意，便将他排挤出了白莲教，但是他一直在暗中扶持自己的势力，后来苗医身死，我接替了教尊之位，他才消失，可令霄的身份却是不一般。” 顾衡皱起眉头。 “令霄是什么人？” 尘欢开口道：“他是大辽皇族，那位一百二十多岁的教主恐怕还活着，他应当就是幕后主使，如今宫里头还有不少大辽旧人，毕竟大辽灭国不到百年。” 尘欢这一番话，总算是解了顾衡之前的疑惑。 “他要复国？可他得有军队啊！” 尘欢笑了笑。 “他没有军队，可是你夫君有啊。” 顾衡听完这话，顿时往外跑去。 紫禁城内灯火通明，数万攻城禁军带着黄色头巾，朝着城池奔去，嘴里喊杀声震天。 王涧自然是一马当先，城内事先安排好地内应打开了城门。 曾经代表着皇权无上威严的城门被打开，几百道箭矢从天而降。 此刻顾长风在大殿中，他没有穿着皇袍，只是普通打扮，身边站在顾荣和若若。 若若手中拿着刀剑，对着顾荣说道：“母后莫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顾荣看着若若，她笑着说道：“若若，一会儿等王涧进来，你便哭着喊你小姨的名字，兴许能保住你的性命。” 顾长风冷笑一声。 “阿荣，我们还没有输，不要把话说的这么早。” 顾荣看着顾长风，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哥哥，你说自己做皇帝肯定比先帝要强，可现在看来，倒也没有什么区别。” 顾长风冷声道：“便是我最后败了，这十年里，我为大胤百姓做的事情，他们也应当要谢我！” 顾长风最大的依仗便是他在这十年中将大胤带入中兴。 可即便如此，一个本该成为臣子的人做了皇帝，那边是大逆不道。 顾荣长叹了一口气。 “哥哥……” 陈氏坐在角落里，一头黑发已经白了不少，她喃喃自语。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做这个皇帝，现在可好了，全家人都要给你陪葬。” 若若看着这一家人，她走到陈氏面前，伸出手给陈氏擦了擦眼泪。 “外祖母，我会保护你的。” 陈氏抬头看了看若若，她哭着说道：“你最像你小姨了，你若是你小姨的孩子就好了。” 陈氏抱住若若，似乎在哀叹自己的命运。 顾长风的军队根本就没有多少战斗力，毕竟顾长风并不占据道德优势，朝野对他的议论极多，甚至有不少文官清流辞官。 而且此次领军造反的可是镇北王，死而复生的镇北王，外面不停有人大喊。 “镇北王没有死！镇北王要匡扶大胤江山！” 这话的杀伤力十分强，已经有许多士兵投降了，陈氏看到顾长风依旧冥顽不灵，她赶忙拉着顾荣和若若，准备往外面跑。 若若赶忙开口道：“外祖母，现在出去了可能更危险，还不如在这里等着，我相信小姨肯定会来救我们的。” 顾衡一早就跟若若商量好了，若若虽然觉着自家小姨的法子有些冒险，可却也觉着这样十分有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喊杀声越来越近，陈氏的手心里满是汗水。 第二百四十七章 逼宫 这大抵是顾衡听到的最好听的情话了，知道为让对方为难，所以不会让她处于这种境地。 顾衡伸出手摸了摸王涧的脸颊。 “你小心一点，千万不要受伤，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王涧点头，他深深地吻了顾衡，然后转身离去。 顾衡坐在院落之中，看着一轮明月出现在天空中，突然觉着心中涌现出无限愁思。 顾衡对着周围守卫的侍卫道：“你们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侍卫们退去，顾衡走入屋内，将窗户打开，看着窗外的明月，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之后，一阵寒风吹过，一个浑身漆黑的男子进入房中。 男子捂着自己胸口，身上似乎还带着些许血气，顾衡关切道：“你受伤了？” 圣尊看向顾衡。 “我是人自然会受伤，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会帮我。” 顾衡轻咳一声。 “白莲教作恶多端，早就不该存在于世，灭了也好，你是我偶然认识的绿林好友，武功高强，在我身边保护了我十年。” 顾衡这瞎话编的倒是有水平。 圣尊轻笑了一声。 顾衡继续说道：“把你的面具摘下来我给看看，你这辈子是不是没有给别人看过你的脸？以后可要熟悉一番。” 圣尊摘掉面具，露出了一张颇为清秀的脸庞，居然和先帝有几分相似。 顾衡有些惊讶，她开口道：“倒是没想到你长这样，那我以后该如何称呼你？” 圣尊微微一愣，他低声说道：“你以后叫我尘欢。” 顾衡顿时一愣，她看着尘欢，忍不住开口道：“倒是个好名字，如今白莲教以灭，你准备做什么？” 尘欢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他低声说道：“你在明知故问？” 顾衡长叹一声。 “你要去杀了令霄。” 尘欢摸了摸自己手中的佛珠，他低声说道：“只要杀了他，白莲教才能彻底消失。” 顾衡有些不解，尘欢低声说道：“白莲教为何如此兴盛，你可知为何？” 顾衡其实也有些不解，白莲教的创始人只是一个苗医，这未免有些太过诡异。 毕竟一个能掀起如此风波的宗教，创始人的背景着实有些太过简单了。 顾衡开口道：“莫非令霄的身世有什么隐情？” 尘欢叹气。 “当年那位苗医的父亲收留了两个从北方逃难的人，一个二十多岁青年，一个三岁的孩子，那个三岁的孩子，同苗医一起长大，更是娶了苗医的妹妹，生下了一个孩子，那孩子便是令霄的父亲。” 顾衡听得有些不解，这尘欢继续说道：“那个二十岁的青年似乎是个道士，会些十分厉害的术法，后来苗医遭受变故，他便出面交了苗医许多厉害的术法，此人才是白莲教真正的教主。” 顾衡听得头皮发麻，按照时间来算，这个老人现在应该都已经一百二十多岁了…… 尘欢继续说道：“这位教主似乎一直在筹谋大事，苗医不同意，便将他排挤出了白莲教，但是他一直在暗中扶持自己的势力，后来苗医身死，我接替了教尊之位，他才消失，可令霄的身份却是不一般。” 顾衡皱起眉头。 “令霄是什么人？” 尘欢开口道：“他是大辽皇族，那位一百二十多岁的教主恐怕还活着，他应当就是幕后主使，如今宫里头还有不少大辽旧人，毕竟大辽灭国不到百年。” 尘欢这一番话，总算是解了顾衡之前的疑惑。 “他要复国？可他得有军队啊！” 尘欢笑了笑。 “他没有军队，可是你夫君有啊。” 顾衡听完这话，顿时往外跑去。 紫禁城内灯火通明，数万攻城禁军带着黄色头巾，朝着城池奔去，嘴里喊杀声震天。 王涧自然是一马当先，城内事先安排好地内应打开了城门。 曾经代表着皇权无上威严的城门被打开，几百道箭矢从天而降。 此刻顾长风在大殿中，他没有穿着皇袍，只是普通打扮，身边站在顾荣和若若。 若若手中拿着刀剑，对着顾荣说道：“母后莫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顾荣看着若若，她笑着说道：“若若，一会儿等王涧进来，你便哭着喊你小姨的名字，兴许能保住你的性命。” 顾长风冷笑一声。 “阿荣，我们还没有输，不要把话说的这么早。” 顾荣看着顾长风，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哥哥，你说自己做皇帝肯定比先帝要强，可现在看来，倒也没有什么区别。” 顾长风冷声道：“便是我最后败了，这十年里，我为大胤百姓做的事情，他们也应当要谢我！” 顾长风最大的依仗便是他在这十年中将大胤带入中兴。 可即便如此，一个本该成为臣子的人做了皇帝，那边是大逆不道。 顾荣长叹了一口气。 “哥哥……” 陈氏坐在角落里，一头黑发已经白了不少，她喃喃自语。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做这个皇帝，现在可好了，全家人都要给你陪葬。” 若若看着这一家人，她走到陈氏面前，伸出手给陈氏擦了擦眼泪。 “外祖母，我会保护你的。” 陈氏抬头看了看若若，她哭着说道：“你最像你小姨了，你若是你小姨的孩子就好了。” 陈氏抱住若若，似乎在哀叹自己的命运。 顾长风的军队根本就没有多少战斗力，毕竟顾长风并不占据道德优势，朝野对他的议论极多，甚至有不少文官清流辞官。 而且此次领军造反的可是镇北王，死而复生的镇北王，外面不停有人大喊。 “镇北王没有死！镇北王要匡扶大胤江山！” 这话的杀伤力十分强，已经有许多士兵投降了，陈氏看到顾长风依旧冥顽不灵，她赶忙拉着顾荣和若若，准备往外面跑。 若若赶忙开口道：“外祖母，现在出去了可能更危险，还不如在这里等着，我相信小姨肯定会来救我们的。” 顾衡一早就跟若若商量好了，若若虽然觉着自家小姨的法子有些冒险，可却也觉着这样十分有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喊杀声越来越近，陈氏的手心里满是汗水。 第二百四十八章 愤怒 王涧一刀劈开宫殿大门，顾长风背对着王涧，另外两边站的是若若和陈氏。 王涧看向两人，柔声说道：“岳母，若若阿衡在宫外等着你们。” 陈氏顿时如释重负，她拉着若若王涧那边走，可若若却站在原地，她看着王涧。 “姨夫，你要杀了本公主的舅舅嘛？” 王涧看着这位方才十四的小公主，突然觉着她和阿衡十分相似，都是极为勇敢。 “这天下是公主的，自然是公主说了算。” 若若深吸了一口气。 “那你不要杀他，他只是疯了。” 顾荣看到自家女儿如此，赶忙上前喊了句。 “若若。” 若若走到顾长风跟前，她拉着顾长风的袖子。 “舅舅，你一定是疯了，才会逼我退位，你分明是最疼爱我的人，若不是疯了，怎么可能这样对我！” 顾长风看着若若，顿时心中涌起一阵无边的悲凉，他大笑起来，笑的泪水都流出来了。 “我没有疯，我根本没疯！” 王涧忍不住感慨，这孩子倒真是聪慧，知道如何保全自己亲人的性命。 王涧摆手说道：“带着女皇和太后去休息。” 几个兵丁将若若和顾荣带走，王涧则走到陈氏面前，和颜悦色道：“岳母，阿衡已经怀有身孕，还请劳烦您代为照顾。” 陈氏本来极为害怕，可一听到自家闺女终于怀孕了，她顿时喜不自胜。 “当真，我家阿衡终于要做母亲了，我着实高兴啊！” 可陈氏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可她，她如今是不想见我的，我同她……” 王涧笑了笑。 “岳母，在阿衡心中，您是最重要的，她便是怨您，也只是一时的，来人快把老夫人送出宫。” 陈氏被人送走。 偌大的宫殿中，除却兵丁之外，就只剩下顾长风了，顾长风坐在台阶上，抬起头看着宫殿顶上的五爪金龙，似乎在看一个极为遥远的幻梦。 王涧开口道：“顾长风，你若是不篡位，我还能留你做为一名能臣，可如今……” 顾长风猛然抬头看向王涧，他冷笑道：“你以为你能做好皇帝嘛？” 王涧听到这话有些气急。 “若是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顾长风大笑。 “我治理大胤十年，方才有如此繁华，你不过是一个武夫，如何知道如何治理天下，不要到最后落得个昏君的骂名。” 顾长风这话说的极为诛心。 “胜者为王，多说无益，若不是看在阿衡的面子上，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王涧对顾长风可没有多少好感，毕竟此人曾经让他们王家无比难堪，可偏生他那尊贵的三姐姐却如此爱慕此人。 “可惜，你心里头太过在意阿衡，当皇帝是不能有软肋的，所以你注定做不好这个皇帝的。” 顾长风看着王涧，眼神里透着一丝嘲弄。 他站起来往王涧身旁走，王涧身边的士兵顿时警戒，王涧摆手。 “一介书生而已。” 顾长风拿出一把刀朝着王涧砍去，王涧一个闪身，顾长风摔倒在地上。 顾长风似乎还不死心，他拿起刀朝着王涧砍去，顾长风道：“你不杀我，我总有一天要杀了你，阿衡是我妹妹，她一定会帮我的……” 王涧眉头一皱，顾长风的刀即将碰到王涧的瞬间，王涧反手一剑刺穿了他的胸口。 王涧冷冷说道：“是你自找地。” 顾长风哈哈一笑，满口都是鲜血。 “你杀了我，阿衡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你一辈子都过的不好，你们王家人都是无情无义之辈……” 顾长风笑的得意，他脑海里出现了那个柔弱的女子。 王涧顿时愤怒。 “你卑鄙无耻！！” 顾长风继续笑道：“你的三姐姐也会怪你，怪你杀了她最爱的男人，哈哈哈……” 顾长风看到了大殿外的顾衡，他的脸色徒然一变，只听到他朝着顾衡伸手。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 “阿衡，你一定要替我报仇……” 顾衡此刻的表情十分复杂，她走到大殿内，扶着这位快要断气的人。 顾长风似乎颇为得意，他看到满脸无措的王涧，他对着顾衡说道：“阿衡，哥哥对不起你，我，我……” 顾衡很狠打了顾长风一巴掌。 饶是王涧也愣住了，顾长风本来就十分难受，被顾衡打了一巴掌之后，瞬间又吐了一口血。 顾衡冷冷说道：“你死不了，娘亲没告诉你嘛，你的心长在右边。” 顾长风咳出来更多血，顾衡只觉得生气。 王涧赶忙叫人来给他包扎。 顾长风挣扎着，他嘶吼道：“阿衡，我们才是一家人，你不能这么对我！” 顾衡大吼一声。 “够啦！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三番五次的利用我，只因为我和你是从一个人的肚子里出来的，我就要为你牺牲，被你利用，我没有那么傻！” 顾长风还要说话，顾衡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亲人又怎么样，你若是再如此，不用王涧动手，我自己动手！” 顾衡拿起地上的刀，走到顾长风身边，眼睛里满是寒霜，看的人不寒而栗。 顾长风吓得脸色惨白。 他开口道：“你做什么，我可是你的兄长，你要杀害自己的亲人嘛！” 顾衡根本不理会他，只是冷冷的看着顾长风。 “兄长，当初我屡次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时候，你可曾想过我是你的妹妹，你是我的血亲不错，可再好的情分，被糟践的次数多了，也会变味儿，更何况你我之间根本就没有多少情分！” 顾衡扔下刀，对着王涧说道：“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他了。” 王涧赶忙让人照做。 他走到顾衡身边，将顾衡拥入怀中。 “阿衡，你来这里做什么，若是伤到了该如何？” 王涧摸着顾衡的肚子，可顾衡却顾不得那么多，她对着王涧说道：“令霄他有问题，他现在在哪里？” 王涧顿时一愣，他倒是未曾想到顾衡来此处居然是为了说这些。 王涧疑惑道：“你说什么，令霄怎么了？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顾衡顿觉心中恐慌，尘欢都这般提醒他了，那令霄肯定有所准备。 第二百四十八章 愤怒 王涧一刀劈开宫殿大门，顾长风背对着王涧，另外两边站的是若若和陈氏。 王涧看向两人，柔声说道：“岳母，若若阿衡在宫外等着你们。” 陈氏顿时如释重负，她拉着若若王涧那边走，可若若却站在原地，她看着王涧。 “姨夫，你要杀了本公主的舅舅嘛？” 王涧看着这位方才十四的小公主，突然觉着她和阿衡十分相似，都是极为勇敢。 “这天下是公主的，自然是公主说了算。” 若若深吸了一口气。 “那你不要杀他，他只是疯了。” 顾荣看到自家女儿如此，赶忙上前喊了句。 “若若。” 若若走到顾长风跟前，她拉着顾长风的袖子。 “舅舅，你一定是疯了，才会逼我退位，你分明是最疼爱我的人，若不是疯了，怎么可能这样对我！” 顾长风看着若若，顿时心中涌起一阵无边的悲凉，他大笑起来，笑的泪水都流出来了。 “我没有疯，我根本没疯！” 王涧忍不住感慨，这孩子倒真是聪慧，知道如何保全自己亲人的性命。 王涧摆手说道：“带着女皇和太后去休息。” 几个兵丁将若若和顾荣带走，王涧则走到陈氏面前，和颜悦色道：“岳母，阿衡已经怀有身孕，还请劳烦您代为照顾。” 陈氏本来极为害怕，可一听到自家闺女终于怀孕了，她顿时喜不自胜。 “当真，我家阿衡终于要做母亲了，我着实高兴啊！” 可陈氏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可她，她如今是不想见我的，我同她……” 王涧笑了笑。 “岳母，在阿衡心中，您是最重要的，她便是怨您，也只是一时的，来人快把老夫人送出宫。” 陈氏被人送走。 偌大的宫殿中，除却兵丁之外，就只剩下顾长风了，顾长风坐在台阶上，抬起头看着宫殿顶上的五爪金龙，似乎在看一个极为遥远的幻梦。 王涧开口道：“顾长风，你若是不篡位，我还能留你做为一名能臣，可如今……” 顾长风猛然抬头看向王涧，他冷笑道：“你以为你能做好皇帝嘛？” 王涧听到这话有些气急。 “若是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顾长风大笑。 “我治理大胤十年，方才有如此繁华，你不过是一个武夫，如何知道如何治理天下，不要到最后落得个昏君的骂名。” 顾长风这话说的极为诛心。 “胜者为王，多说无益，若不是看在阿衡的面子上，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王涧对顾长风可没有多少好感，毕竟此人曾经让他们王家无比难堪，可偏生他那尊贵的三姐姐却如此爱慕此人。 “可惜，你心里头太过在意阿衡，当皇帝是不能有软肋的，所以你注定做不好这个皇帝的。” 顾长风看着王涧，眼神里透着一丝嘲弄。 他站起来往王涧身旁走，王涧身边的士兵顿时警戒，王涧摆手。 “一介书生而已。” 顾长风拿出一把刀朝着王涧砍去，王涧一个闪身，顾长风摔倒在地上。 顾长风似乎还不死心，他拿起刀朝着王涧砍去，顾长风道：“你不杀我，我总有一天要杀了你，阿衡是我妹妹，她一定会帮我的……” 王涧眉头一皱，顾长风的刀即将碰到王涧的瞬间，王涧反手一剑刺穿了他的胸口。 王涧冷冷说道：“是你自找地。” 顾长风哈哈一笑，满口都是鲜血。 “你杀了我，阿衡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你一辈子都过的不好，你们王家人都是无情无义之辈……” 顾长风笑的得意，他脑海里出现了那个柔弱的女子。 王涧顿时愤怒。 “你卑鄙无耻！！” 顾长风继续笑道：“你的三姐姐也会怪你，怪你杀了她最爱的男人，哈哈哈……” 顾长风看到了大殿外的顾衡，他的脸色徒然一变，只听到他朝着顾衡伸手。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 “阿衡，你一定要替我报仇……” 顾衡此刻的表情十分复杂，她走到大殿内，扶着这位快要断气的人。 顾长风似乎颇为得意，他看到满脸无措的王涧，他对着顾衡说道：“阿衡，哥哥对不起你，我，我……” 顾衡很狠打了顾长风一巴掌。 饶是王涧也愣住了，顾长风本来就十分难受，被顾衡打了一巴掌之后，瞬间又吐了一口血。 顾衡冷冷说道：“你死不了，娘亲没告诉你嘛，你的心长在右边。” 顾长风咳出来更多血，顾衡只觉得生气。 王涧赶忙叫人来给他包扎。 顾长风挣扎着，他嘶吼道：“阿衡，我们才是一家人，你不能这么对我！” 顾衡大吼一声。 “够啦！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三番五次的利用我，只因为我和你是从一个人的肚子里出来的，我就要为你牺牲，被你利用，我没有那么傻！” 顾长风还要说话，顾衡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亲人又怎么样，你若是再如此，不用王涧动手，我自己动手！” 顾衡拿起地上的刀，走到顾长风身边，眼睛里满是寒霜，看的人不寒而栗。 顾长风吓得脸色惨白。 他开口道：“你做什么，我可是你的兄长，你要杀害自己的亲人嘛！” 顾衡根本不理会他，只是冷冷的看着顾长风。 “兄长，当初我屡次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时候，你可曾想过我是你的妹妹，你是我的血亲不错，可再好的情分，被糟践的次数多了，也会变味儿，更何况你我之间根本就没有多少情分！” 顾衡扔下刀，对着王涧说道：“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他了。” 王涧赶忙让人照做。 他走到顾衡身边，将顾衡拥入怀中。 “阿衡，你来这里做什么，若是伤到了该如何？” 王涧摸着顾衡的肚子，可顾衡却顾不得那么多，她对着王涧说道：“令霄他有问题，他现在在哪里？” 王涧顿时一愣，他倒是未曾想到顾衡来此处居然是为了说这些。 王涧疑惑道：“你说什么，令霄怎么了？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顾衡顿觉心中恐慌，尘欢都这般提醒他了，那令霄肯定有所准备。 第二百四十九章 定局 顾衡此刻的表情无比着急，倒是让王涧有些担心，他抓住顾衡的手，无比忧心道：“到底怎么了？” 顾衡对着王涧说道：“令霄他是前朝皇室之人，总之赶紧派人去找他，我怕他做出来什么事情。” 王涧赶忙吩咐人去找令霄，顾衡方才的神经一直都紧绷着，此刻到了王涧身边，危局暂时解除，她心头方才放松了一些，她拉着王涧的手，开口说道：“王涧，我好累啊……” 话音方才落下，顾衡已经倒在了王涧的怀里。 顾衡此刻毕竟怀有身孕，一直劳累，对身子也不好，王涧赶忙让人将顾衡带到一处大殿，好生安置起来。 如今这紫禁城，可是有一番大动作要做。 毕竟这顾长风也不知道在此处安插了多少人，必须要清理干净。 顾衡昏昏沉沉之中，似乎听到自己耳边有人在说话，可她却始终听不清楚，但是这声音又一直都在，顾衡大声喊道：“给我闭嘴！” 那声音突然没有了，等到顾衡再睁开眼睛，便看到了陈氏和若若。 陈氏十分担忧地看着顾衡。 “你年纪这么大了，才怀第一胎，不能这么劳心劳力了，否则这胎就坐不稳。”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有些心有余悸，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开口说道：“娘，我身子好着呢，这么多年都没有生病。” 顾衡的身子确实出乎意料的好，陈氏听到这话，顿时拉下脸。 “你这死丫头，当年怀着你的时候，你父亲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一只千年何首乌，我这才把你生下来，你以为是天生的运气，实则是你爹在保佑你。” 顾衡顿时一愣。 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出。 若若的眼睛亮晶晶地，她伸出手摸了摸顾衡的肚子，笑着说道：“小姨，你好好休息，舅舅如今好了许多，只是一直不肯说话。” 若若心里头到底是有些芥蒂，分明是她的江山，可如今说起来，她却像是一个边缘人。 顾衡轻声说道：“若若，你要记着小姨给你说过的话，并非是你无能，只是因为这些事情本就不是你的责任，这都是我惹出来的事情，所以都是我该做的。” 陈氏听不太懂两人说话，顿时叹了一口气。 “阿衡，让娘带着你哥哥离开京师回老家，他，他已经疯了。” 顾衡看着陈氏，她开口说道：“娘，我需得跟王涧商量，兄长到底疯没疯，这还是未知数。” 王涧不杀顾长风已经是极限了，剩下的事情，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陈氏脸上的神色有些失望，她开口道：“女儿嫁人了，果然是胳膊肘往外拐，他可是你亲哥哥啊。” 顾衡听到这话顿觉一阵头疼，她看着陈氏，冷冷吐出一句。 “娘，他是我亲哥哥，可这天底下并非只有亲人，还有君臣纲常，他做了这样的事情，若是旁人来看，定然是要诛九族的。” 若真是严格按照诛九族，顾衡和王涧都得死。 陈氏脸色一煞白，她有些结巴地说道：“那你的意思是，你哥哥得死？”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 “人都会死的，娘。” 陈氏顿时气的扇了顾衡一巴掌，顾衡捂着自己的脸，到底还是明白了，在自己母亲心中，还是她的儿子最为重要。 陈氏也没想到自己会动手打人，可她倒也没有多少愧疚，毕竟平日里打的多了。 “我真是白养你了！” 顾衡疲倦地看向陈氏。 “娘，天底下所有的人，做错了事情就应该付出代价，因为我哥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嘛？他害死了多少忠臣，你又知道嘛？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亲人就能了结的，若不是怕你难过，今日他就得死。” 天底下没有那个母亲愿意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去。 陈氏放声大哭，她指着顾衡的鼻子骂。 顾衡闭上眼睛，十分疲倦地说道：“把老夫人带下去。” 陈氏被人带走了，顾衡看着若若。 “若若，若你是我，你会怎么做？你会放了你舅舅嘛？” 若若思考了许久，她开口道：“小姨，这件事情不应该由我决定，舅舅造反篡位该死，可他这十年来的功绩却也是真的，不能简单地就决定了。” 顾衡听到若若的回答，突然笑了。 她突然觉得老天爷还不算太坏，她伸出手摸了摸若若的脑袋，低声说道：“那你记得自己说的话。” 若若点了点头。 她伸出手摸了摸阿衡的肚子，轻声说道：“小姨，你要是走了，是不是一辈子就不会大胤了？” 顾衡揉了揉若若的脑袋。 “不会的。” 静安入宫，她穿着一身黑袍，看起来倒是颇为神秘，顾衡身子不舒服，她便做了些好吃的给顾衡带来了。 静安脸色十分红润，显然这几日过得极好，她瞧见脸色十分苍白的顾衡，顿时有些心疼地说道：“阿衡，你还好嘛？” 顾衡摸了摸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 “自然是还好的，不过我得积攒好体力，我要带着他走，自然不能自己是个累赘。” 顾衡的信，静安看了，她其实有些不安。 “阿衡，我真的能胜任吗，我只是一个……” 顾衡看着静安，她轻声说道：“如果你不想，也没关系，我相信若若，她可以的，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子，就跟你一样。” 或许是某些话打动了静安，静安伸出手，她紧紧握住顾衡的手。 “好，我答应你，大胤江山是我们李家的，我姓李，也是大胤皇族血脉，这是我的责任。” 包拯在外面正在，表情倒是分外沉重，顾衡突然笑了。 “好在有包大哥陪着你，若是他真跟你一起离开大胤，那天底下还真少了一个能臣。” 静安看着包拯，脸上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只可惜我没有办法生育自己的孩子，女人到了这个岁数，倒还真的想有个孩子。” 静安看着顾衡的肚子，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 顾衡十分心疼地说道：“也许会发生奇迹呢？” 顾衡最后悔地就是，让静安喝下那碗药，可若她真的没喝药，恐怕如今也不能毫无负担的回大胤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定局 顾衡此刻的表情无比着急，倒是让王涧有些担心，他抓住顾衡的手，无比忧心道：“到底怎么了？” 顾衡对着王涧说道：“令霄他是前朝皇室之人，总之赶紧派人去找他，我怕他做出来什么事情。” 王涧赶忙吩咐人去找令霄，顾衡方才的神经一直都紧绷着，此刻到了王涧身边，危局暂时解除，她心头方才放松了一些，她拉着王涧的手，开口说道：“王涧，我好累啊……” 话音方才落下，顾衡已经倒在了王涧的怀里。 顾衡此刻毕竟怀有身孕，一直劳累，对身子也不好，王涧赶忙让人将顾衡带到一处大殿，好生安置起来。 如今这紫禁城，可是有一番大动作要做。 毕竟这顾长风也不知道在此处安插了多少人，必须要清理干净。 顾衡昏昏沉沉之中，似乎听到自己耳边有人在说话，可她却始终听不清楚，但是这声音又一直都在，顾衡大声喊道：“给我闭嘴！” 那声音突然没有了，等到顾衡再睁开眼睛，便看到了陈氏和若若。 陈氏十分担忧地看着顾衡。 “你年纪这么大了，才怀第一胎，不能这么劳心劳力了，否则这胎就坐不稳。” 顾衡听到这话，顿时有些心有余悸，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开口说道：“娘，我身子好着呢，这么多年都没有生病。” 顾衡的身子确实出乎意料的好，陈氏听到这话，顿时拉下脸。 “你这死丫头，当年怀着你的时候，你父亲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一只千年何首乌，我这才把你生下来，你以为是天生的运气，实则是你爹在保佑你。” 顾衡顿时一愣。 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出。 若若的眼睛亮晶晶地，她伸出手摸了摸顾衡的肚子，笑着说道：“小姨，你好好休息，舅舅如今好了许多，只是一直不肯说话。” 若若心里头到底是有些芥蒂，分明是她的江山，可如今说起来，她却像是一个边缘人。 顾衡轻声说道：“若若，你要记着小姨给你说过的话，并非是你无能，只是因为这些事情本就不是你的责任，这都是我惹出来的事情，所以都是我该做的。” 陈氏听不太懂两人说话，顿时叹了一口气。 “阿衡，让娘带着你哥哥离开京师回老家，他，他已经疯了。” 顾衡看着陈氏，她开口说道：“娘，我需得跟王涧商量，兄长到底疯没疯，这还是未知数。” 王涧不杀顾长风已经是极限了，剩下的事情，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陈氏脸上的神色有些失望，她开口道：“女儿嫁人了，果然是胳膊肘往外拐，他可是你亲哥哥啊。” 顾衡听到这话顿觉一阵头疼，她看着陈氏，冷冷吐出一句。 “娘，他是我亲哥哥，可这天底下并非只有亲人，还有君臣纲常，他做了这样的事情，若是旁人来看，定然是要诛九族的。” 若真是严格按照诛九族，顾衡和王涧都得死。 陈氏脸色一煞白，她有些结巴地说道：“那你的意思是，你哥哥得死？” 顾衡深吸了一口气。 “人都会死的，娘。” 陈氏顿时气的扇了顾衡一巴掌，顾衡捂着自己的脸，到底还是明白了，在自己母亲心中，还是她的儿子最为重要。 陈氏也没想到自己会动手打人，可她倒也没有多少愧疚，毕竟平日里打的多了。 “我真是白养你了！” 顾衡疲倦地看向陈氏。 “娘，天底下所有的人，做错了事情就应该付出代价，因为我哥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嘛？他害死了多少忠臣，你又知道嘛？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亲人就能了结的，若不是怕你难过，今日他就得死。” 天底下没有那个母亲愿意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去。 陈氏放声大哭，她指着顾衡的鼻子骂。 顾衡闭上眼睛，十分疲倦地说道：“把老夫人带下去。” 陈氏被人带走了，顾衡看着若若。 “若若，若你是我，你会怎么做？你会放了你舅舅嘛？” 若若思考了许久，她开口道：“小姨，这件事情不应该由我决定，舅舅造反篡位该死，可他这十年来的功绩却也是真的，不能简单地就决定了。” 顾衡听到若若的回答，突然笑了。 她突然觉得老天爷还不算太坏，她伸出手摸了摸若若的脑袋，低声说道：“那你记得自己说的话。” 若若点了点头。 她伸出手摸了摸阿衡的肚子，轻声说道：“小姨，你要是走了，是不是一辈子就不会大胤了？” 顾衡揉了揉若若的脑袋。 “不会的。” 静安入宫，她穿着一身黑袍，看起来倒是颇为神秘，顾衡身子不舒服，她便做了些好吃的给顾衡带来了。 静安脸色十分红润，显然这几日过得极好，她瞧见脸色十分苍白的顾衡，顿时有些心疼地说道：“阿衡，你还好嘛？” 顾衡摸了摸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 “自然是还好的，不过我得积攒好体力，我要带着他走，自然不能自己是个累赘。” 顾衡的信，静安看了，她其实有些不安。 “阿衡，我真的能胜任吗，我只是一个……” 顾衡看着静安，她轻声说道：“如果你不想，也没关系，我相信若若，她可以的，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子，就跟你一样。” 或许是某些话打动了静安，静安伸出手，她紧紧握住顾衡的手。 “好，我答应你，大胤江山是我们李家的，我姓李，也是大胤皇族血脉，这是我的责任。” 包拯在外面正在，表情倒是分外沉重，顾衡突然笑了。 “好在有包大哥陪着你，若是他真跟你一起离开大胤，那天底下还真少了一个能臣。” 静安看着包拯，脸上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只可惜我没有办法生育自己的孩子，女人到了这个岁数，倒还真的想有个孩子。” 静安看着顾衡的肚子，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 顾衡十分心疼地说道：“也许会发生奇迹呢？” 顾衡最后悔地就是，让静安喝下那碗药，可若她真的没喝药，恐怕如今也不能毫无负担的回大胤了。 第二百五十章 改姓 孩子总归是母亲的牵绊。 托那个千年何首乌的福，她的身子很好。 王涧每日都是晚间过来看他，这几日他非常的忙碌，毕竟刚刚重整超纲。 王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如今还活着的男丁，就只有王涧和王六郎了。 这辅国公的爵位自然就落到了王六郎头上。 王六郎带着自己的妻子来看过顾衡，只是远远看了一眼。 便转过头去。 顾衡看到王六郎这副表情，顿时好笑道：“六弟，进来啊。” 王六郎硬着头皮走了进来，听着顾衡这声六弟，却是莫名的难受。 顾衡对着王六郎说道：“六弟，我有些话，想对你单独说。” 王六郎一愣，王六郎的妻子十分恭顺的离开。 王六郎有些别扭道：“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说地？” 顾衡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们顾家对不住你们王家，只是我哥哥注定活不了多久了，他死了之后，我也会离开京师，如今你是王家的族长，咱们两家的恩怨算是了结了，可好？” 王六郎听完之后顿时恼火。 “你说了结，就了结了嘛？” 王家多大的家族，如今只剩下几个人丁，王六郎心中怨恨，可却也无可奈何。 顾家总共也没有多少人，难不成连带老弱妇孺都杀了？ 顾衡无奈笑道：“从一开始，我们两家的斗争都是因为那个狗皇帝，他在其中挑拨，本就是为了借助我们争斗，来夺取权力，可如今他死了，我哥哥又被权力迷昏了眼，他死有余辜，可若若，你也是她的亲人，她从未做错任何事情，也从未伤害任何人。” 顾衡看着王六郎，似乎希望从王六郎脸上得到什么准许。 片刻之后，王六郎看向顾衡，他冷声说道：“顾衡，五哥想做什么，你我都清楚，难道你就不怕他以后也变成那样的人？” 顾衡笑了笑。 “谁知道呢，我哥哥曾经也是个温良恭顺的好男儿，先帝曾经也对我姐姐情根深种，可到最后却是互相利用，如果这就是皇家，这就是权力，那着实太没有意思了。” 眼看顾衡的话题越来越深入，王六郎赶忙打住，他开口道：“好了好了，你莫要说了，我决计不会和公主过不去，只是我三姐姐我要接走，那三个孩子，我也要改姓。” 顾衡笑着说道：“不过是一个姓氏，而且我们顾家本也不是光彩的人家，你想做便做。” 王六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便转头就要离开。 许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转身对着顾衡说道：“你若不是顾家人，兴许我还能叫你一声嫂嫂，可如今却是不能了。” 王六郎说完之后便离开了。 顾衡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王涧从外头回来，脸上还带着些许汗水，顾衡有些心疼地说道：“有些事情让手下的人做，何必这么辛苦呢？” 王涧抱住顾衡，他十分温柔地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方才六郎找你说了什么？” 顾衡伸出手摸了摸王涧明显有些消瘦的下巴。 “他想让我哥的孩子们改姓。” 王涧顿时一愣，他犹豫片刻，而后开口道：“你同意了吗？” 顾衡点头。 “姓氏只是一个代称，而且那些孩子若是真的跟自己的父亲姓，恐怕也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顾长风可是一个乱臣贼子。 王涧将顾衡抱在怀中，他轻声说道：“阿衡，若是你不忍心，我们便将你哥哥圈禁起来，左右我不也不是很喜欢杀人。” 顾衡当然知道王涧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可现在这种情况，并非她一句话的事情。 “王涧，我哥的事情，以后再说，他不是你一个人的敌人，他是大胤朝的乱臣贼子，理应由群臣百姓决定。” 王涧顿时一愣。 “阿衡倒是颇有见地，好，此事不急，可有一件事情确实迫在眉睫，江南世家派人问我要了海运特许，让我下一道旨意，只让他们的人贩卖官货。” 顾衡轻咳一声。 “这件事情不行，你这般问我，恐怕心里头早有决断了，不必多此一举。” 王涧看到顾衡如此，顿时笑道：“我之前曾经说过，若是得了这天下，自然是要同阿衡共治的，阿衡这样的才女，若只是在后宫，那可就屈才了。” 顾衡看着王涧的表情，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 顾衡索性开口道：“那你能帮我一件事情嘛？我这辈子对不住许多人，最让我难受的便是赤虎，你可否一下道旨意。” 顾衡所求的那道旨意便是赦免太行山中的盗贼，只要不是头领，均可归为良民，山贼头领可到西北为军，获得军功之后，可归为良民。 也不知道被她所杀的赤虎，还有一直不曾出面的过山红，此刻在何处。 她总归是害了许多人。 时间一天天过去，眼看到了年节，大胤宫廷之中越来热闹起来，虽说这摄政王并未称帝，可身份已经摆在哪里了。 许多宫人打扮的花枝招展，希望能得到摄政王垂青，可这位摄政王只爱一个女子。 据说那女子只是个海边的渔家女，倒是和妖妃是一个身份，让宫里头的有些老人顿时生出不好惧怕。 不过据那些伺候过渔家女的宫人说。 那位娘娘是个脾气极好的，而且摄政王对娘娘也极好，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 而且大胤朝还来了一件大喜事，那边是当年和亲的静安公主平安归来，大胤皇室总算是多了些人气。 宫里头也热闹了不少。 可此时，陈氏呆在一处宫殿外面，顾荣生了一场重病，根本下不了床。 太医说，她根本撑不过这个冬天。 顾荣不见任何人，甚至连若若都不见，陈氏无奈之下只好把大着肚子的顾衡请来。 顾衡碍于陈氏的面子，只得赶往顾荣的寝殿。 顾衡躺在床上，一双眼睛毫无生气，可那双眼睛看到顾衡后，却突然恢复了一丝生气。 只听到顾荣说道：“阿衡，我恨你。” 顾衡听到这话倒是不意外。 顾衡倒也不伤心，她冷冷回道：“我不会恨你，因为你不配。” 第二百五十章 改姓 孩子总归是母亲的牵绊。 托那个千年何首乌的福，她的身子很好。 王涧每日都是晚间过来看他，这几日他非常的忙碌，毕竟刚刚重整超纲。 王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如今还活着的男丁，就只有王涧和王六郎了。 这辅国公的爵位自然就落到了王六郎头上。 王六郎带着自己的妻子来看过顾衡，只是远远看了一眼。 便转过头去。 顾衡看到王六郎这副表情，顿时好笑道：“六弟，进来啊。” 王六郎硬着头皮走了进来，听着顾衡这声六弟，却是莫名的难受。 顾衡对着王六郎说道：“六弟，我有些话，想对你单独说。” 王六郎一愣，王六郎的妻子十分恭顺的离开。 王六郎有些别扭道：“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说地？” 顾衡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们顾家对不住你们王家，只是我哥哥注定活不了多久了，他死了之后，我也会离开京师，如今你是王家的族长，咱们两家的恩怨算是了结了，可好？” 王六郎听完之后顿时恼火。 “你说了结，就了结了嘛？” 王家多大的家族，如今只剩下几个人丁，王六郎心中怨恨，可却也无可奈何。 顾家总共也没有多少人，难不成连带老弱妇孺都杀了？ 顾衡无奈笑道：“从一开始，我们两家的斗争都是因为那个狗皇帝，他在其中挑拨，本就是为了借助我们争斗，来夺取权力，可如今他死了，我哥哥又被权力迷昏了眼，他死有余辜，可若若，你也是她的亲人，她从未做错任何事情，也从未伤害任何人。” 顾衡看着王六郎，似乎希望从王六郎脸上得到什么准许。 片刻之后，王六郎看向顾衡，他冷声说道：“顾衡，五哥想做什么，你我都清楚，难道你就不怕他以后也变成那样的人？” 顾衡笑了笑。 “谁知道呢，我哥哥曾经也是个温良恭顺的好男儿，先帝曾经也对我姐姐情根深种，可到最后却是互相利用，如果这就是皇家，这就是权力，那着实太没有意思了。” 眼看顾衡的话题越来越深入，王六郎赶忙打住，他开口道：“好了好了，你莫要说了，我决计不会和公主过不去，只是我三姐姐我要接走，那三个孩子，我也要改姓。” 顾衡笑着说道：“不过是一个姓氏，而且我们顾家本也不是光彩的人家，你想做便做。” 王六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便转头就要离开。 许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转身对着顾衡说道：“你若不是顾家人，兴许我还能叫你一声嫂嫂，可如今却是不能了。” 王六郎说完之后便离开了。 顾衡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王涧从外头回来，脸上还带着些许汗水，顾衡有些心疼地说道：“有些事情让手下的人做，何必这么辛苦呢？” 王涧抱住顾衡，他十分温柔地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方才六郎找你说了什么？” 顾衡伸出手摸了摸王涧明显有些消瘦的下巴。 “他想让我哥的孩子们改姓。” 王涧顿时一愣，他犹豫片刻，而后开口道：“你同意了吗？” 顾衡点头。 “姓氏只是一个代称，而且那些孩子若是真的跟自己的父亲姓，恐怕也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顾长风可是一个乱臣贼子。 王涧将顾衡抱在怀中，他轻声说道：“阿衡，若是你不忍心，我们便将你哥哥圈禁起来，左右我不也不是很喜欢杀人。” 顾衡当然知道王涧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可现在这种情况，并非她一句话的事情。 “王涧，我哥的事情，以后再说，他不是你一个人的敌人，他是大胤朝的乱臣贼子，理应由群臣百姓决定。” 王涧顿时一愣。 “阿衡倒是颇有见地，好，此事不急，可有一件事情确实迫在眉睫，江南世家派人问我要了海运特许，让我下一道旨意，只让他们的人贩卖官货。” 顾衡轻咳一声。 “这件事情不行，你这般问我，恐怕心里头早有决断了，不必多此一举。” 王涧看到顾衡如此，顿时笑道：“我之前曾经说过，若是得了这天下，自然是要同阿衡共治的，阿衡这样的才女，若只是在后宫，那可就屈才了。” 顾衡看着王涧的表情，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 顾衡索性开口道：“那你能帮我一件事情嘛？我这辈子对不住许多人，最让我难受的便是赤虎，你可否一下道旨意。” 顾衡所求的那道旨意便是赦免太行山中的盗贼，只要不是头领，均可归为良民，山贼头领可到西北为军，获得军功之后，可归为良民。 也不知道被她所杀的赤虎，还有一直不曾出面的过山红，此刻在何处。 她总归是害了许多人。 时间一天天过去，眼看到了年节，大胤宫廷之中越来热闹起来，虽说这摄政王并未称帝，可身份已经摆在哪里了。 许多宫人打扮的花枝招展，希望能得到摄政王垂青，可这位摄政王只爱一个女子。 据说那女子只是个海边的渔家女，倒是和妖妃是一个身份，让宫里头的有些老人顿时生出不好惧怕。 不过据那些伺候过渔家女的宫人说。 那位娘娘是个脾气极好的，而且摄政王对娘娘也极好，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 而且大胤朝还来了一件大喜事，那边是当年和亲的静安公主平安归来，大胤皇室总算是多了些人气。 宫里头也热闹了不少。 可此时，陈氏呆在一处宫殿外面，顾荣生了一场重病，根本下不了床。 太医说，她根本撑不过这个冬天。 顾荣不见任何人，甚至连若若都不见，陈氏无奈之下只好把大着肚子的顾衡请来。 顾衡碍于陈氏的面子，只得赶往顾荣的寝殿。 顾衡躺在床上，一双眼睛毫无生气，可那双眼睛看到顾衡后，却突然恢复了一丝生气。 只听到顾荣说道：“阿衡，我恨你。” 顾衡听到这话倒是不意外。 顾衡倒也不伤心，她冷冷回道：“我不会恨你，因为你不配。” 第二百五十一章 分权 顾衡伸出手拉住顾荣的手，这只手已经没有任何生气了，满是皱纹和苍白的血管。 顾衡捏住顾荣的下巴，冷冷说道：“你凭什么恨我？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痛恨，如果我告诉你，这已经是你最好的结局了，你还会恨我嘛？” 顾荣喘着粗气看着顾衡，似乎极为愤怒，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所以只能发出尖叫声。 “顾衡，你以为你是谁！” 顾衡看着顾荣。 “那我告诉我，如果当年我和娘死在山贼手中，你的结局是被先帝害死，而顾长风五马分尸而死，你们现在都还活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顾荣大口的喘着粗气，她指着顾衡，十分恼怒地说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妖怪，你是个占据了阿衡身体的妖怪，以前的阿衡不是这样的，你就是妖怪！” 顾衡摇了摇头。 到此刻才知道她是妖怪，委实有些太晚了。 顾衡已经没有什么要同她说的了，便转身准备离开，可等她刚出了大殿。 陈氏和若若站在门口，顾衡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娘，照顾好若若。” 顾衡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两人，陈氏有些不解。 顾衡到了她和王涧所在的宫殿，王涧似乎刚刚睡醒，这几日，他一直非常忙碌，所以精神不大好，便在宫殿里补了一觉。 顾衡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低声说道：“王涧，我们去个地方。” 王涧瞧见顾衡这样的表情，顿时有些奇怪，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去哪里？” 顾衡幽幽说道：“自然是去找令霄，而且须得你陪我演一场戏。” …… 顾衡和王涧坐着马车到了京郊义庄。 当时顾衡和王涧在此地谋划，外头下着雨，还起了雾。 如今此处下着大雪，义庄已经塌了，只剩下几棵大树，和一块巨大的荒坟。 王涧忍不住有些疑惑，他紧紧拉住顾衡的手，轻声说道：“来这个地方做什么？” 顾衡摸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轻声说道：“王涧，你还记着当初我在这里同你说过的话嘛？” 王涧顿时一愣。 他开口道：“你说要把别人当人看。” 顾衡笑了笑，她轻声说道：“对啊，把别人当人看，以后你若是当了皇帝，一定要记住这句话，要不然咱们这一路可算是白白走过来了。” 顾衡的神色有些紧张，王涧皱起眉头。 这些话着实没有必要在此处说，王涧朝着顾衡问道：“阿衡，你让我来此处到底是为了什么？” 顾衡紧紧抓住王涧的手。 她轻声说道：“只是为了，为了……” 几十个死士从坟墓中钻出来，他们手中拿着刀剑，朝着顾衡和王涧攻来。 王涧下意识将顾衡揽入怀中，可顾衡却躲开了王涧的触碰。 为首的贼人将顾衡拉到一旁，他开口道：“阿术。” 王涧听出来此人是令霄，他派人在京师追查了几百遍，却一直都没有任何消息。 王涧看着顾衡，他不可置信地问道：“阿衡，你在干什么，你赶紧过来，危险。” 顾衡摸着自己的肚子。 “王涧，对不起，我不能让你伤害我的家人……” 令霄摘掉自己的面罩，看着一脸绝望的王涧。 “其实我本来是什么都不想做的，我不想做皇帝，也不想杀人，可没有办法，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王涧紧紧握拳。 “既然不想做皇帝，那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 令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他开口道：“我跟你说了，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白莲教已经灭了，如果阿术再不要我，那我在这个世上就没有任何牵挂了。” 王涧此刻竟然觉着令霄有几分可怜，顾衡对着令霄说道：“令霄，动手。” 顾衡转过身去，不想看到接下来的画面。 王涧长叹了一口气，他手一挥。 数道箭矢瞬间将几十个死士干倒，如今这里只剩下令霄一人。 顾衡从袖中拿出刀狠狠刺向令霄，令霄不可置信地转身，看向顾衡。 “阿衡，你要杀我？” 顾衡看着令霄，冷冷说道：“你是一个祸患，我只能动手杀了你。” 令霄苦笑说道：“你想让我死，直接告诉我就行，不必这么大动干戈……我本来真的想同你一起离开大胤的，是我骗了你。” 顾衡在匕首上抹了毒药，令霄不一会儿便倒地身亡了。 王涧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心头竟然起了一丝丝寒气。 顾衡朝着王涧露出一个笑容。 “事情办完了，咱们回宫。” 他们这次出宫带了一百多名士兵，到算是声势浩大。 王涧看着地上的尸体，轻声问道：“那他？” 王涧的亲卫走上前去验了验，人确实已经死了。 顾衡开口道：“在此处给他安葬了。” 王涧带着顾衡上了马车，一路上王涧倒是不怎么说话，顾衡颇有些疑惑地说道：“怎么了？不高兴嘛？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 王涧对着顾衡说道：“你是如何联系上他的？” 顾衡开口回答：“他去找过静安，你为何问这些，不要在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咱们聊点其他的？” 王涧拉住顾衡的手，他轻声说道：“聊什么？” 顾衡躺在王涧怀里。 “聊以后啊，你说了要同我共治天下，那若是封我为皇后，我便只能在宫中行走，你需得给我一个特别的封号，我也得有自己的臣子，这样才算是共治。” 王涧眼皮子微微一跳，他笑着说道：“阿衡想要什么封号，我就给你什么封号。” 顾衡伸出手摸着王涧的胸口，她轻声说道：“不是我想要，而且你想给，这天下这么大，你一个人治理，会不会太累了，我可以帮你地。” 顾衡说的信誓旦旦。 “而且我们肚子里的孩子，以后也一定会是一个特别好的继承人，你说是不是。” 王涧心不在焉地摸着顾衡的头发。 “阿衡这么快就进入了皇后的角色，你之前不还阻止了我做皇帝嘛？” 顾衡笑着说道：“我不想让你做皇帝，那是因为我不想做被人摆布的皇后，可如果你肯分权给我，那我愿意。” 第二百五十一章 分权 顾衡伸出手拉住顾荣的手，这只手已经没有任何生气了，满是皱纹和苍白的血管。 顾衡捏住顾荣的下巴，冷冷说道：“你凭什么恨我？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痛恨，如果我告诉你，这已经是你最好的结局了，你还会恨我嘛？” 顾荣喘着粗气看着顾衡，似乎极为愤怒，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所以只能发出尖叫声。 “顾衡，你以为你是谁！” 顾衡看着顾荣。 “那我告诉我，如果当年我和娘死在山贼手中，你的结局是被先帝害死，而顾长风五马分尸而死，你们现在都还活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顾荣大口的喘着粗气，她指着顾衡，十分恼怒地说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妖怪，你是个占据了阿衡身体的妖怪，以前的阿衡不是这样的，你就是妖怪！” 顾衡摇了摇头。 到此刻才知道她是妖怪，委实有些太晚了。 顾衡已经没有什么要同她说的了，便转身准备离开，可等她刚出了大殿。 陈氏和若若站在门口，顾衡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娘，照顾好若若。” 顾衡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两人，陈氏有些不解。 顾衡到了她和王涧所在的宫殿，王涧似乎刚刚睡醒，这几日，他一直非常忙碌，所以精神不大好，便在宫殿里补了一觉。 顾衡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低声说道：“王涧，我们去个地方。” 王涧瞧见顾衡这样的表情，顿时有些奇怪，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去哪里？” 顾衡幽幽说道：“自然是去找令霄，而且须得你陪我演一场戏。” …… 顾衡和王涧坐着马车到了京郊义庄。 当时顾衡和王涧在此地谋划，外头下着雨，还起了雾。 如今此处下着大雪，义庄已经塌了，只剩下几棵大树，和一块巨大的荒坟。 王涧忍不住有些疑惑，他紧紧拉住顾衡的手，轻声说道：“来这个地方做什么？” 顾衡摸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轻声说道：“王涧，你还记着当初我在这里同你说过的话嘛？” 王涧顿时一愣。 他开口道：“你说要把别人当人看。” 顾衡笑了笑，她轻声说道：“对啊，把别人当人看，以后你若是当了皇帝，一定要记住这句话，要不然咱们这一路可算是白白走过来了。” 顾衡的神色有些紧张，王涧皱起眉头。 这些话着实没有必要在此处说，王涧朝着顾衡问道：“阿衡，你让我来此处到底是为了什么？” 顾衡紧紧抓住王涧的手。 她轻声说道：“只是为了，为了……” 几十个死士从坟墓中钻出来，他们手中拿着刀剑，朝着顾衡和王涧攻来。 王涧下意识将顾衡揽入怀中，可顾衡却躲开了王涧的触碰。 为首的贼人将顾衡拉到一旁，他开口道：“阿术。” 王涧听出来此人是令霄，他派人在京师追查了几百遍，却一直都没有任何消息。 王涧看着顾衡，他不可置信地问道：“阿衡，你在干什么，你赶紧过来，危险。” 顾衡摸着自己的肚子。 “王涧，对不起，我不能让你伤害我的家人……” 令霄摘掉自己的面罩，看着一脸绝望的王涧。 “其实我本来是什么都不想做的，我不想做皇帝，也不想杀人，可没有办法，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王涧紧紧握拳。 “既然不想做皇帝，那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 令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他开口道：“我跟你说了，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白莲教已经灭了，如果阿术再不要我，那我在这个世上就没有任何牵挂了。” 王涧此刻竟然觉着令霄有几分可怜，顾衡对着令霄说道：“令霄，动手。” 顾衡转过身去，不想看到接下来的画面。 王涧长叹了一口气，他手一挥。 数道箭矢瞬间将几十个死士干倒，如今这里只剩下令霄一人。 顾衡从袖中拿出刀狠狠刺向令霄，令霄不可置信地转身，看向顾衡。 “阿衡，你要杀我？” 顾衡看着令霄，冷冷说道：“你是一个祸患，我只能动手杀了你。” 令霄苦笑说道：“你想让我死，直接告诉我就行，不必这么大动干戈……我本来真的想同你一起离开大胤的，是我骗了你。” 顾衡在匕首上抹了毒药，令霄不一会儿便倒地身亡了。 王涧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心头竟然起了一丝丝寒气。 顾衡朝着王涧露出一个笑容。 “事情办完了，咱们回宫。” 他们这次出宫带了一百多名士兵，到算是声势浩大。 王涧看着地上的尸体，轻声问道：“那他？” 王涧的亲卫走上前去验了验，人确实已经死了。 顾衡开口道：“在此处给他安葬了。” 王涧带着顾衡上了马车，一路上王涧倒是不怎么说话，顾衡颇有些疑惑地说道：“怎么了？不高兴嘛？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 王涧对着顾衡说道：“你是如何联系上他的？” 顾衡开口回答：“他去找过静安，你为何问这些，不要在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咱们聊点其他的？” 王涧拉住顾衡的手，他轻声说道：“聊什么？” 顾衡躺在王涧怀里。 “聊以后啊，你说了要同我共治天下，那若是封我为皇后，我便只能在宫中行走，你需得给我一个特别的封号，我也得有自己的臣子，这样才算是共治。” 王涧眼皮子微微一跳，他笑着说道：“阿衡想要什么封号，我就给你什么封号。” 顾衡伸出手摸着王涧的胸口，她轻声说道：“不是我想要，而且你想给，这天下这么大，你一个人治理，会不会太累了，我可以帮你地。” 顾衡说的信誓旦旦。 “而且我们肚子里的孩子，以后也一定会是一个特别好的继承人，你说是不是。” 王涧心不在焉地摸着顾衡的头发。 “阿衡这么快就进入了皇后的角色，你之前不还阻止了我做皇帝嘛？” 顾衡笑着说道：“我不想让你做皇帝，那是因为我不想做被人摆布的皇后，可如果你肯分权给我，那我愿意。” 第二百五十二章 新的国家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几丝寒风吹进了轿子里，王涧看着顾衡，眼神中带着几丝探究。 “阿衡，你是在试探我嘛？” 此刻的王涧表情中带着几丝倦怠，顾衡从他怀里起来，颇为无辜道：“你不愿意嘛？” 两人这般说话，倒是第一次。 王涧微微叹气。 “阿衡，不要这样跟我说话，我觉得有些害怕。” 顾衡笑了笑。 “你也会觉得害怕？还是说你不愿意跟我分享天下？或者说，你只想让我成为我姐姐那样的皇后，看着自己的夫君娶其他的女人？” 王涧赶忙说道：“我此生只会娶你一个女人。” 顾衡冷笑道：“你现在爱我，可以后呢，若是你遇到了更好的人，难免不会把我给忘了，我姐姐当初也是颇受先帝喜爱，可爱会消失的。” 事情一旦到了这个地步，能解释的余地就不多了，王涧觉得有些疲倦，他想要安抚顾衡，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衡大喊一声道：“停车！” 马车停下来，顾衡不顾自己怀有身孕，执意从马车上下来。 王涧赶忙上前安抚道：“阿衡，外面冷。” 大雪纷飞之中，顾衡执意往前走，王涧在后面跟着。 顾衡突然停下来，她对着王涧说道：“你知道我最害怕什么嘛？” 王涧拉住顾衡的手，轻声说道：“你怕我会变心，不会的阿衡，我们……” 顾衡捂住了王涧的嘴。 “夫君有了变心的想法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有这个想法，他还有能力变心，他变心之后他的妻子毫无办法，你明白我的意思嘛？” 如果王涧做了皇帝，那他就是天下至尊，顾衡虽然贵为皇后，可若是王涧突然不喜她，随时随地都能要了她的命。 人心易变，一切都不能保证。 王涧长舒了一口气。 “我答应你，这天下本就该有你一份。” 顾衡听到这话，方才展露笑颜，她伸出手紧紧拥抱住王涧。 若是以往，王涧只会觉得他与顾衡虽然生出嫌隙，可却也只是因为个人的性格，可此时的嫌隙却让他感觉到无边的孤寂。 这不可能是最后一次。 两人回了宫里，王涧让顾衡好生休息，他去商讨政事，初步拟定，三月登基。 顾衡在宫殿中修养，她吩咐丫鬟将李卫和沈丘叫到宫中。 李卫瞧见身穿华服，马上要坐上皇后之位的顾衡，笑着说道：“阿衡倒真是厉害，从一个贫家女到县主，再到郡主、再到公主、最后马上就要变成皇后，当真是无人能敌。” 李卫这话虽然是在夸自己，可顾衡却觉着他话里有话。 沈丘倒是一直不曾说话，顾衡笑着说道：“沈大人，怎么了，转性了？” 沈丘低声说道：“外面的人都在传，说您不想当皇后，您想当女皇。” 顾衡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这世上男子可以做皇帝，女子为什么不能做。” 李卫听到这话顿时眼睛一亮，这些年来他养尊处优，倒是对生活有些厌倦了。 顾衡若真是有那个想法，他倒是可以陪她搞些大事情。 “李大人，你这是什么表情。” 李卫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有意思。” …… 王涧从养心殿归来，瞧见顾衡正在睡觉，他便走到顾衡身边，瞧见顾衡精致的眉眼，低声说道：“阿衡，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顾衡轻声说道：“男人为什么会爱女人呢，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他身边的这个人，不可能威胁到他的权力，他的地位。” 顾衡睁开眼睛，她早就醒了。 王涧的神色十分复杂，他轻声说道：“你想杀我？” 顾衡笑了笑。 “我怎么会想是杀你，你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啊。” 王涧伸出手摸着顾衡的肚子。 “那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呢，我们夫妻之间本该亲密无间，我的就是你的。” 王涧的意思是他的天下，就是顾衡的天下。 顾衡嘲弄地笑起来。 “你的就是你的，怎么可能是我的，连从你这里分的一点点权力，你都会堤防我，又怎么能说你的就是我的呢？” 王涧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他只能试图用夫妻间的亲昵来缓解两人之间的不安，顾衡倒是极为配合。 可顾衡现在怀有身孕，那种情绪根本没有办法发泄出来。 王涧有些烦躁地坐起身子。 “我不明白阿衡，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你觉得我不爱你？我甚至可以为了你去死。” 顾衡坐起来，她抱住王涧的后背。 顾衡开口道：“你可以为了我去死，却不愿意分给我权力，为什么会这样呢？” 顾衡毫不怀疑，如果她现在面临危险，王涧会毫不犹豫地救她，甚至愿意为了她去死。 可这样爱她的人，不愿意分给她权力。 王涧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顾衡开口说道：“我来给你答案，因为你害怕，如果我和你有了一样的权力，我可能会背叛你，为了权力背叛你，你太清楚这种感觉了，对不对？” 一直做上位者是会上瘾地，如果能一直掌握别人的命运，那上位者甚至可以为了这种感觉，放弃一切。 王涧深深地看着顾衡的眼睛。 “我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的，我相信我能掌握全局，我也不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情。” 王涧将顾衡拥入怀中，顾衡觉得有些难受，她挣脱王涧的怀抱。 “所以你答应了？” 王涧点头，他拿出来一张拟好的圣旨。 “这天下本来就是我们共同得来的，不应该我一个人独享。” 顾衡看了看那张圣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好，你今天晚上能不能抱着我睡？” 王涧点头。 夜半时分，顾衡已经陷入深深的梦乡，王涧却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近在咫尺的女人。 他幽幽叹了一口气。 “阿衡，你到底想做什么。” 阳春三月，王涧马上就要登基了，他准备将国号改为雍，今年冬天下了不少雪，不出意外，今年的小麦收成应当极好，也算是风调雨顺。 这个即将诞生地国家，运气倒是不错，一个探险队更是发现了新的航线，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第二百五十二章 新的国家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几丝寒风吹进了轿子里，王涧看着顾衡，眼神中带着几丝探究。 “阿衡，你是在试探我嘛？” 此刻的王涧表情中带着几丝倦怠，顾衡从他怀里起来，颇为无辜道：“你不愿意嘛？” 两人这般说话，倒是第一次。 王涧微微叹气。 “阿衡，不要这样跟我说话，我觉得有些害怕。” 顾衡笑了笑。 “你也会觉得害怕？还是说你不愿意跟我分享天下？或者说，你只想让我成为我姐姐那样的皇后，看着自己的夫君娶其他的女人？” 王涧赶忙说道：“我此生只会娶你一个女人。” 顾衡冷笑道：“你现在爱我，可以后呢，若是你遇到了更好的人，难免不会把我给忘了，我姐姐当初也是颇受先帝喜爱，可爱会消失的。” 事情一旦到了这个地步，能解释的余地就不多了，王涧觉得有些疲倦，他想要安抚顾衡，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衡大喊一声道：“停车！” 马车停下来，顾衡不顾自己怀有身孕，执意从马车上下来。 王涧赶忙上前安抚道：“阿衡，外面冷。” 大雪纷飞之中，顾衡执意往前走，王涧在后面跟着。 顾衡突然停下来，她对着王涧说道：“你知道我最害怕什么嘛？” 王涧拉住顾衡的手，轻声说道：“你怕我会变心，不会的阿衡，我们……” 顾衡捂住了王涧的嘴。 “夫君有了变心的想法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有这个想法，他还有能力变心，他变心之后他的妻子毫无办法，你明白我的意思嘛？” 如果王涧做了皇帝，那他就是天下至尊，顾衡虽然贵为皇后，可若是王涧突然不喜她，随时随地都能要了她的命。 人心易变，一切都不能保证。 王涧长舒了一口气。 “我答应你，这天下本就该有你一份。” 顾衡听到这话，方才展露笑颜，她伸出手紧紧拥抱住王涧。 若是以往，王涧只会觉得他与顾衡虽然生出嫌隙，可却也只是因为个人的性格，可此时的嫌隙却让他感觉到无边的孤寂。 这不可能是最后一次。 两人回了宫里，王涧让顾衡好生休息，他去商讨政事，初步拟定，三月登基。 顾衡在宫殿中修养，她吩咐丫鬟将李卫和沈丘叫到宫中。 李卫瞧见身穿华服，马上要坐上皇后之位的顾衡，笑着说道：“阿衡倒真是厉害，从一个贫家女到县主，再到郡主、再到公主、最后马上就要变成皇后，当真是无人能敌。” 李卫这话虽然是在夸自己，可顾衡却觉着他话里有话。 沈丘倒是一直不曾说话，顾衡笑着说道：“沈大人，怎么了，转性了？” 沈丘低声说道：“外面的人都在传，说您不想当皇后，您想当女皇。” 顾衡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这世上男子可以做皇帝，女子为什么不能做。” 李卫听到这话顿时眼睛一亮，这些年来他养尊处优，倒是对生活有些厌倦了。 顾衡若真是有那个想法，他倒是可以陪她搞些大事情。 “李大人，你这是什么表情。” 李卫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有意思。” …… 王涧从养心殿归来，瞧见顾衡正在睡觉，他便走到顾衡身边，瞧见顾衡精致的眉眼，低声说道：“阿衡，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顾衡轻声说道：“男人为什么会爱女人呢，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他身边的这个人，不可能威胁到他的权力，他的地位。” 顾衡睁开眼睛，她早就醒了。 王涧的神色十分复杂，他轻声说道：“你想杀我？” 顾衡笑了笑。 “我怎么会想是杀你，你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啊。” 王涧伸出手摸着顾衡的肚子。 “那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呢，我们夫妻之间本该亲密无间，我的就是你的。” 王涧的意思是他的天下，就是顾衡的天下。 顾衡嘲弄地笑起来。 “你的就是你的，怎么可能是我的，连从你这里分的一点点权力，你都会堤防我，又怎么能说你的就是我的呢？” 王涧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他只能试图用夫妻间的亲昵来缓解两人之间的不安，顾衡倒是极为配合。 可顾衡现在怀有身孕，那种情绪根本没有办法发泄出来。 王涧有些烦躁地坐起身子。 “我不明白阿衡，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你觉得我不爱你？我甚至可以为了你去死。” 顾衡坐起来，她抱住王涧的后背。 顾衡开口道：“你可以为了我去死，却不愿意分给我权力，为什么会这样呢？” 顾衡毫不怀疑，如果她现在面临危险，王涧会毫不犹豫地救她，甚至愿意为了她去死。 可这样爱她的人，不愿意分给她权力。 王涧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顾衡开口说道：“我来给你答案，因为你害怕，如果我和你有了一样的权力，我可能会背叛你，为了权力背叛你，你太清楚这种感觉了，对不对？” 一直做上位者是会上瘾地，如果能一直掌握别人的命运，那上位者甚至可以为了这种感觉，放弃一切。 王涧深深地看着顾衡的眼睛。 “我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的，我相信我能掌握全局，我也不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情。” 王涧将顾衡拥入怀中，顾衡觉得有些难受，她挣脱王涧的怀抱。 “所以你答应了？” 王涧点头，他拿出来一张拟好的圣旨。 “这天下本来就是我们共同得来的，不应该我一个人独享。” 顾衡看了看那张圣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好，你今天晚上能不能抱着我睡？” 王涧点头。 夜半时分，顾衡已经陷入深深的梦乡，王涧却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近在咫尺的女人。 他幽幽叹了一口气。 “阿衡，你到底想做什么。” 阳春三月，王涧马上就要登基了，他准备将国号改为雍，今年冬天下了不少雪，不出意外，今年的小麦收成应当极好，也算是风调雨顺。 这个即将诞生地国家，运气倒是不错，一个探险队更是发现了新的航线，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第二百五十三章 阳谋 顾衡的肚子越发大了起来，作为一个母亲，她也终于感觉到自己肚子里的小生命。 顾衡甚至能感觉到这条小生命，在她的肚子里一点点长大，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王涧常常夜不归宿，顾衡知道他心里藏着事儿，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静安倒是常常来宫里头看顾衡，她的气色好了许多，倒是和往日那个活泼开心的静安公主重合了。 静安拉着顾衡的手说道：“我听说外海有一种很大的鱼，它张开嘴足足够30个人站在上面，真想去看看。” 顾衡拉着静安的手，轻声说道：“五年，等我五年，五年之后……” 不知道是不是王涧在外头偷听了，他此刻从外头进来，颇为好奇地问道：“阿衡所说的五年是什么意思？” 顾衡笑着说道：“我的意思是，我想让静安在皇宫里头陪我五年。” 静安看到王涧之后，赶忙低头说道：“摄政王，我先下去了。” 静安转身离去，王涧伸出手摸了摸顾衡的肚子。 顾衡笑着说道：“你这几天为什么一直躲着我，你在害怕什么？” 王涧被顾衡这番话问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斟酌着开口，可看到顾衡那双犹如深潭一般的眼睛。 顿时又闭上了嘴。 顾衡替王涧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其实你大可以杀了我，这天底下有那么多女人，你何必为了我这样一个不听话地，而冒那么大风险？” 王涧被顾衡这番话激怒了。 “若你是其他女人，我想杀你，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你不一样，我已经失去你太久了。” 或许在十年前王涧可以忍痛杀了顾衡，可此时，王涧下不了手，他已经经历过了一次了。 那种感觉太可怕了。 顾衡笑了笑。 “我跟你开玩笑呢，我们经历了这么多，怎么可能会走向那样的结局，我们两个肯定是最好的帝后。” 顾衡说这话的时候，伸出手抱住了王涧，王涧微微有些颤抖的身子，总算是平复了不少。 “你不要骗我，阿衡，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实在是太了解你了。” 顾衡的眼睛笑成了月牙。 “你倒真是厉害，我确实有个事情瞒着你，御医帮我看了，我肚子里怀的孩子是个男孩，到时候可以继承你的皇位，是不是特别好。” 这世上没有一个皇后会这样对皇帝说话。 王涧心里头的害怕和波澜依旧未曾平息。 王涧松开顾衡的腰，轻咳了一声，他开口说道：“我还有些正事，先出去一趟，我晚上再来看你。” 顾衡却开口道：“晚上我要同静安一起去宫外逛庙会，你不用着急。” 王涧点头离去。 顾衡摸着自己的肚子，她根本没有问御医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女孩还是男孩，她瞎编地。 可王涧方才的神色看起来有些诡异，莫不是他找人来探过了？ 还没当上皇帝，已经如此多弯弯绕绕，若真是做了皇帝，那他们可能整日都要勾心斗角了。 再深的情分，若真是到了哪一步，恐怕也要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顾衡记得自己看过一篇小说，里面讲的就是一个皇帝分明爱自己的皇后，皇后分明还活着，他却找了一个替身。 若真的到了这种地步，王涧也不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顾衡长叹了一口气。 宫门外走进来一个面容枯槁的女子，这女子正是紫荆，紫荆跪在顾衡身前，低声说道：“娘娘，奴婢给您请安了。” 顾荣死后，她宫里头的宫女和太监大多被遣散出宫了，只剩下芍药和紫荆。 芍药是被若若公主要走地。 可紫荆却是不肯离开宫里，她毕竟是伺候过顾衡的，宫里头的人也不敢赶她走。 顾衡看了一眼紫荆，这丫头已经没有多少人气了，眼看就是要快离开人世的感觉。 “来人好生安置起来，找个太医来看看。” 紫荆给顾衡磕了一个头，高声说道：“奴婢祝主子永乐安康。” 紫荆离开之后，顾衡便困得不能行。 她便躺在小榻上睡着了，结果到还真的做了一个梦，她梦到自己和王涧都老了。 宫里头来了一个和她长得十分相似的少女，这少女受到了王涧的宠爱。 王涧看那少女的眼神，分明就像是在看自己。 顾衡梦到这一幕，居然直接哭了出来，等她醒来之后，便瞧见枕头上满是泪水，她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 让宫人给自己梳妆，她要同静安再去看最后一次庙会。 到了宫外，瞧见一身少女打扮的静安，静安笑着说道：“阿衡，你让我拉着你的手。” 顾衡将手伸了过去，静安十分高兴的拉起来，她往前走着，尽管他们身后跟着一群侍卫，庙会上的人都给她们让了路。 可静安依旧很是高兴。 “你说，海外之国和大胤有什么不一样呢，我听说他们那里有很多女皇，他们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十年后的京师街道，已经多了不少新奇的玩意儿，顾衡还看到了一个照相机的铺子。 只是此刻是晚上，拍照出来的效果不大好。 还有很多从外国传来的糕点，非常好吃。 街上还有不少人穿着外国人的洋装，宽大的裙子就像一朵朵花。 静安拉着顾衡的手，颇为高兴地说道：“你们把大胤治理的真好，比十年前的要好多了。” 顾衡突然想到了在大牢中的顾长风，她的心情有些沉重，两人已经到了城墙处。 顾衡在静安耳边悄悄说道：“陪我演一场戏。” 静安顿时一愣，她看了看顾衡坚定的目光，点了点头。 一阵大风吹来，里面夹杂着风沙，顾衡和静安闭上了眼睛，周围一阵骚乱。 静安感觉似乎有人把顾衡给带走了，她大声呼喊道：“来人，夫人被劫走了。” 大风呼啸而过之后，地上出现了一张纸条，静安拿起那张纸条顿时皱起了眉头。 王涧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顿时心头一慌，他派出了所有的京师城防去寻找顾衡。 可顾衡就如同人间消失了一般。 而唯一的线索就是那张纸条，纸条上写的是，让他在登基前一天去京郊义庄去找她。 第二百五十三章 阳谋 顾衡的肚子越发大了起来，作为一个母亲，她也终于感觉到自己肚子里的小生命。 顾衡甚至能感觉到这条小生命，在她的肚子里一点点长大，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王涧常常夜不归宿，顾衡知道他心里藏着事儿，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静安倒是常常来宫里头看顾衡，她的气色好了许多，倒是和往日那个活泼开心的静安公主重合了。 静安拉着顾衡的手说道：“我听说外海有一种很大的鱼，它张开嘴足足够30个人站在上面，真想去看看。” 顾衡拉着静安的手，轻声说道：“五年，等我五年，五年之后……” 不知道是不是王涧在外头偷听了，他此刻从外头进来，颇为好奇地问道：“阿衡所说的五年是什么意思？” 顾衡笑着说道：“我的意思是，我想让静安在皇宫里头陪我五年。” 静安看到王涧之后，赶忙低头说道：“摄政王，我先下去了。” 静安转身离去，王涧伸出手摸了摸顾衡的肚子。 顾衡笑着说道：“你这几天为什么一直躲着我，你在害怕什么？” 王涧被顾衡这番话问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斟酌着开口，可看到顾衡那双犹如深潭一般的眼睛。 顿时又闭上了嘴。 顾衡替王涧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其实你大可以杀了我，这天底下有那么多女人，你何必为了我这样一个不听话地，而冒那么大风险？” 王涧被顾衡这番话激怒了。 “若你是其他女人，我想杀你，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你不一样，我已经失去你太久了。” 或许在十年前王涧可以忍痛杀了顾衡，可此时，王涧下不了手，他已经经历过了一次了。 那种感觉太可怕了。 顾衡笑了笑。 “我跟你开玩笑呢，我们经历了这么多，怎么可能会走向那样的结局，我们两个肯定是最好的帝后。” 顾衡说这话的时候，伸出手抱住了王涧，王涧微微有些颤抖的身子，总算是平复了不少。 “你不要骗我，阿衡，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实在是太了解你了。” 顾衡的眼睛笑成了月牙。 “你倒真是厉害，我确实有个事情瞒着你，御医帮我看了，我肚子里怀的孩子是个男孩，到时候可以继承你的皇位，是不是特别好。” 这世上没有一个皇后会这样对皇帝说话。 王涧心里头的害怕和波澜依旧未曾平息。 王涧松开顾衡的腰，轻咳了一声，他开口说道：“我还有些正事，先出去一趟，我晚上再来看你。” 顾衡却开口道：“晚上我要同静安一起去宫外逛庙会，你不用着急。” 王涧点头离去。 顾衡摸着自己的肚子，她根本没有问御医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女孩还是男孩，她瞎编地。 可王涧方才的神色看起来有些诡异，莫不是他找人来探过了？ 还没当上皇帝，已经如此多弯弯绕绕，若真是做了皇帝，那他们可能整日都要勾心斗角了。 再深的情分，若真是到了哪一步，恐怕也要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顾衡记得自己看过一篇小说，里面讲的就是一个皇帝分明爱自己的皇后，皇后分明还活着，他却找了一个替身。 若真的到了这种地步，王涧也不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顾衡长叹了一口气。 宫门外走进来一个面容枯槁的女子，这女子正是紫荆，紫荆跪在顾衡身前，低声说道：“娘娘，奴婢给您请安了。” 顾荣死后，她宫里头的宫女和太监大多被遣散出宫了，只剩下芍药和紫荆。 芍药是被若若公主要走地。 可紫荆却是不肯离开宫里，她毕竟是伺候过顾衡的，宫里头的人也不敢赶她走。 顾衡看了一眼紫荆，这丫头已经没有多少人气了，眼看就是要快离开人世的感觉。 “来人好生安置起来，找个太医来看看。” 紫荆给顾衡磕了一个头，高声说道：“奴婢祝主子永乐安康。” 紫荆离开之后，顾衡便困得不能行。 她便躺在小榻上睡着了，结果到还真的做了一个梦，她梦到自己和王涧都老了。 宫里头来了一个和她长得十分相似的少女，这少女受到了王涧的宠爱。 王涧看那少女的眼神，分明就像是在看自己。 顾衡梦到这一幕，居然直接哭了出来，等她醒来之后，便瞧见枕头上满是泪水，她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 让宫人给自己梳妆，她要同静安再去看最后一次庙会。 到了宫外，瞧见一身少女打扮的静安，静安笑着说道：“阿衡，你让我拉着你的手。” 顾衡将手伸了过去，静安十分高兴的拉起来，她往前走着，尽管他们身后跟着一群侍卫，庙会上的人都给她们让了路。 可静安依旧很是高兴。 “你说，海外之国和大胤有什么不一样呢，我听说他们那里有很多女皇，他们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十年后的京师街道，已经多了不少新奇的玩意儿，顾衡还看到了一个照相机的铺子。 只是此刻是晚上，拍照出来的效果不大好。 还有很多从外国传来的糕点，非常好吃。 街上还有不少人穿着外国人的洋装，宽大的裙子就像一朵朵花。 静安拉着顾衡的手，颇为高兴地说道：“你们把大胤治理的真好，比十年前的要好多了。” 顾衡突然想到了在大牢中的顾长风，她的心情有些沉重，两人已经到了城墙处。 顾衡在静安耳边悄悄说道：“陪我演一场戏。” 静安顿时一愣，她看了看顾衡坚定的目光，点了点头。 一阵大风吹来，里面夹杂着风沙，顾衡和静安闭上了眼睛，周围一阵骚乱。 静安感觉似乎有人把顾衡给带走了，她大声呼喊道：“来人，夫人被劫走了。” 大风呼啸而过之后，地上出现了一张纸条，静安拿起那张纸条顿时皱起了眉头。 王涧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顿时心头一慌，他派出了所有的京师城防去寻找顾衡。 可顾衡就如同人间消失了一般。 而唯一的线索就是那张纸条，纸条上写的是，让他在登基前一天去京郊义庄去找她。 第二百五十四章 拐走 其实王涧大概猜出来了，这是顾衡在自导自演，可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他若是不去，恐怕他们就真的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这一日下着大雨。 倒和他们第一次来这个义庄的时候，极为相似。 顾衡并没有让其他人跟着，只身一人来到了这个地方。 此地不知何时已经盖好了破旧的屋子。 顾衡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火锅，顾衡看到王涧之后，笑着说道：“你来了，快过来一起。” 王涧走到顾衡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顾衡给王涧递来了一双筷子。 王涧开口道：“阿衡，你做了这么多事情，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 顾衡笑着说道：“先吃菜，这个天气吃火锅最好了，你之前不也挺喜欢的嘛？” 顾衡还十分贴心地给王涧夹了菜，王涧的眸光深邃，虽然不知道顾衡到底想做什么。 但还是把菜给吃了。 味道倒是非常不错，顾衡看到王涧吃下了菜，她忍不住幽幽说道：“你就不怕我给你下毒？” 王涧有些无奈。 “你若真的想杀我，那我也心甘情愿。” 顾衡放下筷子，对着王涧说道：“好一个心甘情愿，你倒还真是情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一直在辜负你。” 顾衡有些生气了，王涧放下筷子，抱住顾衡。 “阿衡，你不要跟我闹了好嘛，我们回去好不好，明天我们就要坐拥整个天下了，我知道你一直想去外面看看，等我们的孩子长大了，我便将皇位传给他，然后我们一起离开大胤，好不好？” 王涧可谓是非常会画大饼了。 顾衡摸着自己的肚子。 “我根本就没有问太医孩子的性别，我在骗你呢。” 王涧一愣，他抱住顾衡，轻声说道：“没关系，我们还年轻，还能再要孩子，我这辈子只会爱你一个人，我发誓。” 男人对女人说情话的时候，都是真心的，可真到了以后，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顾衡抱住王涧，她幽幽说道：“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我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 王涧感觉到有所转机，他低声说道：“那梦中，我爱上别人了嘛？” 顾衡笑着说道：“没有，可你找了一个和我很像的人，宠幸她，甚至把她当做我，我还活着，你却当我已经死了。” 王涧顿时心头一跳，莫名的，他察觉到自己心中似乎也有这样的想法。 他爱顾衡到了骨髓里，可却容不得此刻的顾衡，这种感情着实有些复杂，他有时候都不想面对真正的顾衡。 可他的爱却又真做不得假。 王涧开口道：“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你相信我。” 顾衡抬头看着王涧。 “王涧，你扪心自问，以后我们真的不会走到那一步嘛？你做了皇帝之后，如何能不娶其他的妃子，你只会为了利益牺牲我。” 王涧已经有些生气了。 “我说了，我不会！” 顾衡冷笑。 “你人品高尚，可我呢，我告诉你，我会，我不知道到时候我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那样的我，你根本不会再看一眼，我姐姐当初也是个美好的女子，可人一旦沾染了权力，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王涧捂着自己的头，他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片刻之后王涧开口道：“阿衡，我们不一样，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我们会……” 顾衡往后退了几步。 “有哪里不一样呢，人总以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可其实是一样的，如果你不答应我，那我只好离开你，这样起码，我们还算有个体面的结局。” 王涧崩溃了，他将这一桌子菜扫到地上。 “我就不明白了，那么多贤后明君，为什么我们就不行，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呢！？” 王涧从未对她如此说过话，顾衡居然还有些难过，她哭着说道：“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做不了贤后。” 王涧看着顾衡的眼泪，他长舒了一口气。 “那你不做皇后，留在我身边，好不好？我没办法让你走，我做不到。” 男人总是什么都要。 顾衡看着王涧，一步步朝王涧走去，她无奈的笑道：“你是个什么都要的人，可我也是这样的人。” 王涧只觉得眼前一黑，昏迷前，他看见了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 带着面具的尘欢笑着顾衡说道：“你们俩个还真是天生一对，他为了两全其美，直接派了几千人驻守此地，就是怕你跑，但是还是一个人前来，你为了把他给拐跑，特地让人挖了几百米的隧道，还真的是……” 尘欢这几个月都在挖隧道，顾衡打这个注意已经很久了。 顾衡朝着尘欢露出一丝微笑。 “船和钱准备好了吗？” 尘欢拍了拍手，低声说道：“自然是准备好了的，我准备跟你们一起去看看，欢迎我不？” 顾衡拍了拍尘欢的肩膀。 “自然是欢迎地，他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被人拐跑了，要自己游到大胤怎么办，我又打不过他。” 尘欢听到顾衡这番说辞，顿时大笑起来。 “这王涧还真是倒霉，眼看明天就要做皇帝了，可却被你给绑了……” 顾衡看着昏迷的王涧，她伸出手摸了摸王涧的脸。 “我跟他一样，也是个什么都想要的人，我既不想让他有其他的女人，也不想离开他，更不想让他变成和先帝一样的人。” 京师发生了一件大事。 马上要登基的摄政王突然留下一封旨意，让静安公主辅佐女皇，他带着他的妻子远遁西海了。 还说自己思考了许久，决定放弃皇位。 这可是一件大事，好多人传言说，是因为护国公主从阴曹地府爬出来，警告摄政王不能抢自己外甥女的皇位，这位摄政王吓傻了，所以才会选择放弃。 事情传的越来越玄乎，静安在宫里头听太监们讲这些传说，只觉得好笑。 端王看着满脸笑意的静安。 幽幽说道：“如果十三还在就好了。” 静安拉住端王的手。 “四哥，十三哥是为了大胤江山而死地，如今这大胤江山还在我们手中，那边好。” 第二百五十四章 拐走 其实王涧大概猜出来了，这是顾衡在自导自演，可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他若是不去，恐怕他们就真的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这一日下着大雨。 倒和他们第一次来这个义庄的时候，极为相似。 顾衡并没有让其他人跟着，只身一人来到了这个地方。 此地不知何时已经盖好了破旧的屋子。 顾衡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火锅，顾衡看到王涧之后，笑着说道：“你来了，快过来一起。” 王涧走到顾衡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顾衡给王涧递来了一双筷子。 王涧开口道：“阿衡，你做了这么多事情，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 顾衡笑着说道：“先吃菜，这个天气吃火锅最好了，你之前不也挺喜欢的嘛？” 顾衡还十分贴心地给王涧夹了菜，王涧的眸光深邃，虽然不知道顾衡到底想做什么。 但还是把菜给吃了。 味道倒是非常不错，顾衡看到王涧吃下了菜，她忍不住幽幽说道：“你就不怕我给你下毒？” 王涧有些无奈。 “你若真的想杀我，那我也心甘情愿。” 顾衡放下筷子，对着王涧说道：“好一个心甘情愿，你倒还真是情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一直在辜负你。” 顾衡有些生气了，王涧放下筷子，抱住顾衡。 “阿衡，你不要跟我闹了好嘛，我们回去好不好，明天我们就要坐拥整个天下了，我知道你一直想去外面看看，等我们的孩子长大了，我便将皇位传给他，然后我们一起离开大胤，好不好？” 王涧可谓是非常会画大饼了。 顾衡摸着自己的肚子。 “我根本就没有问太医孩子的性别，我在骗你呢。” 王涧一愣，他抱住顾衡，轻声说道：“没关系，我们还年轻，还能再要孩子，我这辈子只会爱你一个人，我发誓。” 男人对女人说情话的时候，都是真心的，可真到了以后，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顾衡抱住王涧，她幽幽说道：“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我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 王涧感觉到有所转机，他低声说道：“那梦中，我爱上别人了嘛？” 顾衡笑着说道：“没有，可你找了一个和我很像的人，宠幸她，甚至把她当做我，我还活着，你却当我已经死了。” 王涧顿时心头一跳，莫名的，他察觉到自己心中似乎也有这样的想法。 他爱顾衡到了骨髓里，可却容不得此刻的顾衡，这种感情着实有些复杂，他有时候都不想面对真正的顾衡。 可他的爱却又真做不得假。 王涧开口道：“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你相信我。” 顾衡抬头看着王涧。 “王涧，你扪心自问，以后我们真的不会走到那一步嘛？你做了皇帝之后，如何能不娶其他的妃子，你只会为了利益牺牲我。” 王涧已经有些生气了。 “我说了，我不会！” 顾衡冷笑。 “你人品高尚，可我呢，我告诉你，我会，我不知道到时候我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那样的我，你根本不会再看一眼，我姐姐当初也是个美好的女子，可人一旦沾染了权力，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王涧捂着自己的头，他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片刻之后王涧开口道：“阿衡，我们不一样，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我们会……” 顾衡往后退了几步。 “有哪里不一样呢，人总以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可其实是一样的，如果你不答应我，那我只好离开你，这样起码，我们还算有个体面的结局。” 王涧崩溃了，他将这一桌子菜扫到地上。 “我就不明白了，那么多贤后明君，为什么我们就不行，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呢！？” 王涧从未对她如此说过话，顾衡居然还有些难过，她哭着说道：“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做不了贤后。” 王涧看着顾衡的眼泪，他长舒了一口气。 “那你不做皇后，留在我身边，好不好？我没办法让你走，我做不到。” 男人总是什么都要。 顾衡看着王涧，一步步朝王涧走去，她无奈的笑道：“你是个什么都要的人，可我也是这样的人。” 王涧只觉得眼前一黑，昏迷前，他看见了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 带着面具的尘欢笑着顾衡说道：“你们俩个还真是天生一对，他为了两全其美，直接派了几千人驻守此地，就是怕你跑，但是还是一个人前来，你为了把他给拐跑，特地让人挖了几百米的隧道，还真的是……” 尘欢这几个月都在挖隧道，顾衡打这个注意已经很久了。 顾衡朝着尘欢露出一丝微笑。 “船和钱准备好了吗？” 尘欢拍了拍手，低声说道：“自然是准备好了的，我准备跟你们一起去看看，欢迎我不？” 顾衡拍了拍尘欢的肩膀。 “自然是欢迎地，他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被人拐跑了，要自己游到大胤怎么办，我又打不过他。” 尘欢听到顾衡这番说辞，顿时大笑起来。 “这王涧还真是倒霉，眼看明天就要做皇帝了，可却被你给绑了……” 顾衡看着昏迷的王涧，她伸出手摸了摸王涧的脸。 “我跟他一样，也是个什么都想要的人，我既不想让他有其他的女人，也不想离开他，更不想让他变成和先帝一样的人。” 京师发生了一件大事。 马上要登基的摄政王突然留下一封旨意，让静安公主辅佐女皇，他带着他的妻子远遁西海了。 还说自己思考了许久，决定放弃皇位。 这可是一件大事，好多人传言说，是因为护国公主从阴曹地府爬出来，警告摄政王不能抢自己外甥女的皇位，这位摄政王吓傻了，所以才会选择放弃。 事情传的越来越玄乎，静安在宫里头听太监们讲这些传说，只觉得好笑。 端王看着满脸笑意的静安。 幽幽说道：“如果十三还在就好了。” 静安拉住端王的手。 “四哥，十三哥是为了大胤江山而死地，如今这大胤江山还在我们手中，那边好。” 第二百五十五章 黑船 夜晚的大海漆黑如墨，王涧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一直在不停地摇晃，他想挣扎着醒来，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此刻王涧甚至有一种想法，那就是他是不是已经死了，被他最爱的女人顾衡杀了。 想到这里，王涧心中一阵无法形容的痛苦。 他们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可周围的声音却让他有些疑惑，他似乎听到顾衡的声音。 顾衡：“他还要多久才能醒？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坏处？” 后面就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醒来之后，三日没办法同房，其他没问题，你不用担心，之前你吃过这药，不是也没有问题嘛？” 不一会儿，这两人离开了。 王涧从船舱中醒来，他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成了普通百姓的衣衫，周围似乎是大船的船舱。 他站起来，感觉浑身无力，扶着墙往外面走。 此时似乎是深夜，头顶上没有一丝光亮，只有船上的灯火，其余便是一望无际地黑暗。 王涧知道自己在船上，可他却感觉自己好似在一望无际的深渊之中。 在大胤，便是最黑最黑的夜晚，也有星星和月亮，可这里却黑的像在另外一个世界一样。 王涧皱着眉头，走到船边，看到那一望无际的黑色海洋，似乎能把人的灵魂吞噬一般。 顾衡正看得出神，顾衡的声音却在背后传来。 “夫君，你醒了？” 顾衡扶着自己的肚子，往这边走来，她瞧见王涧扶着栏杆，赶忙拉着他的手。 要是掉下去就危险了，这里的水很深，万丈之水，深不见底。 王涧看着顾衡，神色古怪之极，片刻之后，他开口道：“你到底把我带到了哪里？” 顾衡紧紧抓住王涧的手，轻声说道：“这里是天底下最宽广的海，叫太平之海。” 王涧眉头紧皱。 “所以此地不是大胤境内？” 顾衡看到王涧紧皱的眉头，她有些担心，赶忙说道：“离大胤几千里。” 王涧思想想去，那一天发生的时候，他觉着头有些痛，转身看向顾衡，他开口道：“你是怎么把我给弄出来的？” 王涧心里的话是，他好歹也算是个摄政王，这顾衡怎么这么大的本事，能在一千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把他给弄走。 顾衡颇为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几个月前就开始挖地道了，夫君，我知道你现在特别生气，但是什么事儿咱睡醒再说行不行？” 顾衡摸着自己大大的肚子，她马上就要生了，总是感觉很疲倦。 顾衡带到船上服侍她的丫鬟叫翠翠，是个极为机灵的，赶忙扶着自家主子进了船舱。 就在此时一旁进过来几个熟面孔，只见到阿权、阿城等几个王涧的亲卫上前行礼。 “主子，您要不然回去休息，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行商议。” 王涧看向阿权。 “你们也和她是一伙儿的？” 阿权赶忙开口道：“不是，小的们是被人打昏带到船上的，夫人本事通天，我们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王涧觉得头疼，可这里着实有些吓人，呆久了感觉随时能被这骇人的黑暗给吞噬了一般。 王涧回到自己的船舱，死活睡不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若是明日，他手下的这几个人恐怕不是顾衡的对手，她有信心让他带着这些亲信，恐怕是准备了不少人。 王涧幽幽叹了一口气，心中莫名轻松了不少，可还是有些不舒服。 毕竟这个女人又骗他了，这次还被他的皇位给骗走了，着实可恶。 第二天一早，太阳从海平面升起，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出现了许多飞鱼，有不少鱼还跳到了甲板上。 噼里啪啦的声音好不烦人。 王涧从床上起来，直接披了个衣服就到了甲板上。 湛蓝色的大海和同色的天空瞬间侵入他的眼睛，远处还有一条巨大的鱼。 那条鱼巨大的尾巴足足有十丈，王涧顿时往后退了几步。 沈湘扶住了自家师兄。 “师兄，这叫鲸鱼，就是山海经里说的鲲。” 顾衡此次坐的乃是沈家出海的大船，沈湘自然也在其中。 王涧看到自家师妹，顿时有些惊讶。 “你怎么在这里？” 沈湘笑着说道：“这是我家的船，我自然在这里了。” 沈湘说完这句话，王涧冷声说道：“所以说你和她也是一伙地？” 沈湘顿时皱起了眉头。 “我们一伙儿的？不是，你们夫妻俩不是商量好要金蝉脱壳嘛？难不成这都是顾衡一个人的想法？” 沈湘看到王涧的表情，顿时了然于胸。 “师兄，我们现在已经没办法返航了……” 就在此时，翠翠大声喊道：“主子，夫人要生了！” 王涧一听到这话，顿时有些焦急，沈湘赶忙拉着自家师兄。 “师兄，不用慌，我在船上配了接生婆。” 沈湘赶忙问道：“接生婆在哪里？快去找！” 翠翠有些委屈地说道：“接生婆晕船人事不省，你们快想想办法啊！” 王涧顿时急了，他拉着翠翠的胳膊说道：“接生婆在哪儿？” 王涧直接将接生婆扛到了顾衡的屋里头，两个巴掌下去，接生婆方才有了直觉，屋里头站了许多大夫。 顾衡疼的没力气了，看到王涧之后，顿时有了点希望。 “夫君，若是我死了，你愿意带着这孩子回大胤，我也不拦你……” 王涧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无奈。 “你都死了，我去哪里，你也管不着。” 顾衡听到王涧这话顿时有些生气，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丝力气，接生婆进去指导着顾衡生孩子。 顾衡大吼一声。 “那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死！” 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 八斤的小胖子，顾衡抱着孩子，心里头满是欢喜，有一瞬间她觉得若是王涧非要走，那也是可以的。 王涧挤了进来，对着顾衡说道：“让我看看。” 顾衡将孩子递给王涧，王涧看着这白生生的小娃娃，顿时心中欢喜，情不自禁地说道：“这是我的儿子，长得真好看。” 顾衡本来就是凭借着那一口气，孩子生出来之后，她顿觉浑身疲倦，一个字都没说，便直接昏睡过去。 第二百五十五章 黑船 夜晚的大海漆黑如墨，王涧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一直在不停地摇晃，他想挣扎着醒来，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此刻王涧甚至有一种想法，那就是他是不是已经死了，被他最爱的女人顾衡杀了。 想到这里，王涧心中一阵无法形容的痛苦。 他们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可周围的声音却让他有些疑惑，他似乎听到顾衡的声音。 顾衡：“他还要多久才能醒？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坏处？” 后面就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醒来之后，三日没办法同房，其他没问题，你不用担心，之前你吃过这药，不是也没有问题嘛？” 不一会儿，这两人离开了。 王涧从船舱中醒来，他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成了普通百姓的衣衫，周围似乎是大船的船舱。 他站起来，感觉浑身无力，扶着墙往外面走。 此时似乎是深夜，头顶上没有一丝光亮，只有船上的灯火，其余便是一望无际地黑暗。 王涧知道自己在船上，可他却感觉自己好似在一望无际的深渊之中。 在大胤，便是最黑最黑的夜晚，也有星星和月亮，可这里却黑的像在另外一个世界一样。 王涧皱着眉头，走到船边，看到那一望无际的黑色海洋，似乎能把人的灵魂吞噬一般。 顾衡正看得出神，顾衡的声音却在背后传来。 “夫君，你醒了？” 顾衡扶着自己的肚子，往这边走来，她瞧见王涧扶着栏杆，赶忙拉着他的手。 要是掉下去就危险了，这里的水很深，万丈之水，深不见底。 王涧看着顾衡，神色古怪之极，片刻之后，他开口道：“你到底把我带到了哪里？” 顾衡紧紧抓住王涧的手，轻声说道：“这里是天底下最宽广的海，叫太平之海。” 王涧眉头紧皱。 “所以此地不是大胤境内？” 顾衡看到王涧紧皱的眉头，她有些担心，赶忙说道：“离大胤几千里。” 王涧思想想去，那一天发生的时候，他觉着头有些痛，转身看向顾衡，他开口道：“你是怎么把我给弄出来的？” 王涧心里的话是，他好歹也算是个摄政王，这顾衡怎么这么大的本事，能在一千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把他给弄走。 顾衡颇为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几个月前就开始挖地道了，夫君，我知道你现在特别生气，但是什么事儿咱睡醒再说行不行？” 顾衡摸着自己大大的肚子，她马上就要生了，总是感觉很疲倦。 顾衡带到船上服侍她的丫鬟叫翠翠，是个极为机灵的，赶忙扶着自家主子进了船舱。 就在此时一旁进过来几个熟面孔，只见到阿权、阿城等几个王涧的亲卫上前行礼。 “主子，您要不然回去休息，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行商议。” 王涧看向阿权。 “你们也和她是一伙儿的？” 阿权赶忙开口道：“不是，小的们是被人打昏带到船上的，夫人本事通天，我们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王涧觉得头疼，可这里着实有些吓人，呆久了感觉随时能被这骇人的黑暗给吞噬了一般。 王涧回到自己的船舱，死活睡不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若是明日，他手下的这几个人恐怕不是顾衡的对手，她有信心让他带着这些亲信，恐怕是准备了不少人。 王涧幽幽叹了一口气，心中莫名轻松了不少，可还是有些不舒服。 毕竟这个女人又骗他了，这次还被他的皇位给骗走了，着实可恶。 第二天一早，太阳从海平面升起，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出现了许多飞鱼，有不少鱼还跳到了甲板上。 噼里啪啦的声音好不烦人。 王涧从床上起来，直接披了个衣服就到了甲板上。 湛蓝色的大海和同色的天空瞬间侵入他的眼睛，远处还有一条巨大的鱼。 那条鱼巨大的尾巴足足有十丈，王涧顿时往后退了几步。 沈湘扶住了自家师兄。 “师兄，这叫鲸鱼，就是山海经里说的鲲。” 顾衡此次坐的乃是沈家出海的大船，沈湘自然也在其中。 王涧看到自家师妹，顿时有些惊讶。 “你怎么在这里？” 沈湘笑着说道：“这是我家的船，我自然在这里了。” 沈湘说完这句话，王涧冷声说道：“所以说你和她也是一伙地？” 沈湘顿时皱起了眉头。 “我们一伙儿的？不是，你们夫妻俩不是商量好要金蝉脱壳嘛？难不成这都是顾衡一个人的想法？” 沈湘看到王涧的表情，顿时了然于胸。 “师兄，我们现在已经没办法返航了……” 就在此时，翠翠大声喊道：“主子，夫人要生了！” 王涧一听到这话，顿时有些焦急，沈湘赶忙拉着自家师兄。 “师兄，不用慌，我在船上配了接生婆。” 沈湘赶忙问道：“接生婆在哪里？快去找！” 翠翠有些委屈地说道：“接生婆晕船人事不省，你们快想想办法啊！” 王涧顿时急了，他拉着翠翠的胳膊说道：“接生婆在哪儿？” 王涧直接将接生婆扛到了顾衡的屋里头，两个巴掌下去，接生婆方才有了直觉，屋里头站了许多大夫。 顾衡疼的没力气了，看到王涧之后，顿时有了点希望。 “夫君，若是我死了，你愿意带着这孩子回大胤，我也不拦你……” 王涧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无奈。 “你都死了，我去哪里，你也管不着。” 顾衡听到王涧这话顿时有些生气，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丝力气，接生婆进去指导着顾衡生孩子。 顾衡大吼一声。 “那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死！” 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 八斤的小胖子，顾衡抱着孩子，心里头满是欢喜，有一瞬间她觉得若是王涧非要走，那也是可以的。 王涧挤了进来，对着顾衡说道：“让我看看。” 顾衡将孩子递给王涧，王涧看着这白生生的小娃娃，顿时心中欢喜，情不自禁地说道：“这是我的儿子，长得真好看。” 顾衡本来就是凭借着那一口气，孩子生出来之后，她顿觉浑身疲倦，一个字都没说，便直接昏睡过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大结局 王涧瞧见顾衡闭上眼睛，顿时吓得失声道：“快看看她怎么了？” 脸被打肿的接生婆赶忙说道：“老爷，夫人累了，她身子骨结实，没事儿的，你把孩子给我，我给孩子洗个澡。” 王涧将孩子递给接生婆。 他则走到顾衡床边，瞧见这个昏睡过去的人，顿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沈湘看到这两人，顿时捂嘴笑道：“师兄，行了，让她好生休息，我带你去甲板上转转。” 沈湘带着王涧上了甲板，王涧脸色不是很好，沈湘开口道：“师兄，你也不要怪顾衡，现在做皇帝可不是一个好差事，江南一地几乎已经不种粮食了，都在开工厂，许多豪族甚至直接去海外占地，我们这一趟，也是准备找一个地段好的海港，作为沈家的海外周转地。” 王涧听得云里雾里，沈湘带着王涧走到船边，她指着一个方向。 “海的那边是一片比大胤要宽广数倍的地方，哪里有数之不尽的金矿和铁矿，世界这么大，何苦纠结于大胤的皇位呢，而且当初你可是答应父亲要遵守杨圣之学的。” 王涧低声问道：“所以师父也支持她？” 沈湘笑着说道：“你离开之时，父亲已经到京师入了内阁，那位女皇陛下可是一位相当开明的君主，你若是做皇帝，恐怕做的也不一定有她好。” 王涧自然有些不服气。 “被臣子架空的君主如何值得称道？” 沈湘不以为意道：“若是师兄上台，那必然是把大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可那对朝廷就真的好嘛？对百姓就真的好嘛？不过是满足一己私欲而已。” 王涧不在说话。 一阵海风吹来，王涧开口道：“你说的那片大陆，和大胤不一样嘛？” 沈湘开口道：“自然是不一样的，而且天底下大得很，有好几块大陆，只是目前好多航线都不确定，我派出去几艘船队，有一艘去了一个完全冰封的大陆，差点被冻死，好在随着风向到了陆地，这才活了下来。” 王涧看着这宽广的大海。 “有意思。” 沈湘拍了拍王涧的肩膀。 “师兄，顾衡这样的女人，若真是把她拒在深宫中，我觉得她真的有可能把你给干掉，要怪就怪你不会选人，怎么就选了一个这样的奇葩。” 被人称作奇葩的顾衡在船上做了月子，出了月子之后，她就立马活蹦乱跳起来，还非得让尘欢给自己钓海鱼吃。 王涧似乎还在气头上，一直未曾搭理她，顾衡倒也不放在心上，就算他到了中转站，自己回大胤，那也是两年之后了，若若肯定已经坐稳皇位了，他回去也是碰一鼻子灰。 尘欢拿着一根非常夸张的鱼竿，老神在在地坐在船边。 顾衡看到水里头有动静，赶忙喊道：“你快点，有大东西！” 尘欢赶忙收杆。 结果里面的东西太大了，他居然还真拉不上来，顾衡赶忙一起拽着鱼竿，可那玩意儿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大的出奇，水面剧烈翻腾。 顾衡瞧见在不远处吹风的王涧，赶忙大喊道：“王涧，你过来帮个忙！” 王涧顿时不乐意，顾衡赶忙说道：“快点啊。” 王涧十分不乐意地走过去，他们三人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方才把那个东西给吊了上来。 那条鱼，足足有一人高，长得非常吓人，而且还一直在扑腾。 沈湘赶忙跑过来，仔细看了看，顿时瞪大眼睛。 “这啥玩意儿，长得好丑。” 尘欢摸了摸自己刚刚续起的胡子。 “应该是深海鱼，你看它都没有眼睛。” 王涧颇为不屑的看了两人一眼，而后转身准备离开，顾衡赶忙叫住王涧。 “夫君，你还没给儿子起名字呢。” 王涧瞥了顾衡一眼。 “随便。” 顾衡赶忙跑到王涧身边，抓住王涧的胳膊。 “那要不然叫大海，王大海？” 王涧皱起眉头，顾衡又开口道：“那要不然叫王海生？夫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有学问，你是孩子的爹爹，这事儿你也有责任。” 王涧听到顾衡这不轻不重的话，顿时甩开顾衡的手。 “你那么喜欢自作主张，怎么会听我的话。” 顾衡拉着王涧的胳膊撒娇。 “最后一次，以后我都听你的话，你要非得想当皇帝，那我们随便找个地方，让你当皇帝好不好？” 王涧甩开顾衡的胳膊。 “我没有那么大的瘾，你一声不吭就把我绑来，我还有母亲妹妹，我在大胤还有兄弟朋友，此生再也无法相见，你让我如何原谅你？” 顾衡不厌其烦地拉住王涧的胳膊。 “怎么会无法相见呢，我们三年后就回大胤，孩子总得回去读书是不是，主要是想带你出来散散心。” 顾衡的话跟放屁一样，毫无营养。 王涧冷哼一声。 顾衡从正面抱住王涧的腰，撒娇味十足道：“夫君，我错了，你不要生我气了，三年后，若若女皇当得不好，我跪下来求她让她退位给你，好不好……” 顾衡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任何节操了。 王涧心里头十分无奈。 “那要不然我们现在就回去，你不要怪我了，好不好？” 顾衡见到王涧还不说话，便对着沈湘说道：“沈湘，这次出海的钱是我掏的，咱们赶紧返航，要不然我夫君以后就再也不理我了。” 顾衡这话说的假惺惺，沈湘赶忙说道：“这可是三万两啊，你当真舍得。” 顾衡看着王涧。 “只要夫君，不怪我，把我卖了我都心甘情愿。” 分明知道顾衡这是在演戏，可王涧却对她没有丝毫办法。 “好了，回去干什么，我还没看看那片新大陆是何等模样呢。” 见到王涧松口，顾衡赶忙抱住自家夫君，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顾衡带着略微做作的夹子音。 “好，夫君说什么就是什么。” 王涧觉得即使无奈，又是好笑，拿捏着女人对不起他的事儿，倒是体会到以前从未体会过的小意讨好。 他望着海面的波涛，低声说道：“倒是未曾想过我会是这样的结局。” 顾衡窝在王涧怀里，低声说道：“还早呢，三年之后，咱们还得回去呢。” …… 时光荏苒，自天盛女皇继位之后，大胤的风貌一年一变，京师腹地也通了从海外传来的火车，最近还传进来电灯，不用点火就能亮的灯。 一切都在飞速变化，据说摄政王在海外发现了一座巨大的金矿，摄政王的船队带着满船的金银财宝从海外归来，今日便要回到京师。 顾衡和王涧穿着华丽的礼服，身后跟着一个三岁的娃娃。 那娃娃对着顾衡和王涧说道：“爹，娘，这便是我的故乡嘛？” 宫中已经没有了太监，那种凝聚在深宫中的压抑和沉闷消失一空。 王涧忽然觉得似乎这样也不错。 王涧伸出手摸了摸娃娃的脑袋：“对啊，朝夕。” 一身宫装的静安拿着公文，跑到顾衡身边，她抓住顾衡的手说道：“不是说要五年嘛？怎么三年就回来了？” 顾衡笑着说道：“因为船走的比我想象的更快更远，我也不想让你再等下去了。” 这么多年了，她也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大结局 王涧瞧见顾衡闭上眼睛，顿时吓得失声道：“快看看她怎么了？” 脸被打肿的接生婆赶忙说道：“老爷，夫人累了，她身子骨结实，没事儿的，你把孩子给我，我给孩子洗个澡。” 王涧将孩子递给接生婆。 他则走到顾衡床边，瞧见这个昏睡过去的人，顿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沈湘看到这两人，顿时捂嘴笑道：“师兄，行了，让她好生休息，我带你去甲板上转转。” 沈湘带着王涧上了甲板，王涧脸色不是很好，沈湘开口道：“师兄，你也不要怪顾衡，现在做皇帝可不是一个好差事，江南一地几乎已经不种粮食了，都在开工厂，许多豪族甚至直接去海外占地，我们这一趟，也是准备找一个地段好的海港，作为沈家的海外周转地。” 王涧听得云里雾里，沈湘带着王涧走到船边，她指着一个方向。 “海的那边是一片比大胤要宽广数倍的地方，哪里有数之不尽的金矿和铁矿，世界这么大，何苦纠结于大胤的皇位呢，而且当初你可是答应父亲要遵守杨圣之学的。” 王涧低声问道：“所以师父也支持她？” 沈湘笑着说道：“你离开之时，父亲已经到京师入了内阁，那位女皇陛下可是一位相当开明的君主，你若是做皇帝，恐怕做的也不一定有她好。” 王涧自然有些不服气。 “被臣子架空的君主如何值得称道？” 沈湘不以为意道：“若是师兄上台，那必然是把大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可那对朝廷就真的好嘛？对百姓就真的好嘛？不过是满足一己私欲而已。” 王涧不在说话。 一阵海风吹来，王涧开口道：“你说的那片大陆，和大胤不一样嘛？” 沈湘开口道：“自然是不一样的，而且天底下大得很，有好几块大陆，只是目前好多航线都不确定，我派出去几艘船队，有一艘去了一个完全冰封的大陆，差点被冻死，好在随着风向到了陆地，这才活了下来。” 王涧看着这宽广的大海。 “有意思。” 沈湘拍了拍王涧的肩膀。 “师兄，顾衡这样的女人，若真是把她拒在深宫中，我觉得她真的有可能把你给干掉，要怪就怪你不会选人，怎么就选了一个这样的奇葩。” 被人称作奇葩的顾衡在船上做了月子，出了月子之后，她就立马活蹦乱跳起来，还非得让尘欢给自己钓海鱼吃。 王涧似乎还在气头上，一直未曾搭理她，顾衡倒也不放在心上，就算他到了中转站，自己回大胤，那也是两年之后了，若若肯定已经坐稳皇位了，他回去也是碰一鼻子灰。 尘欢拿着一根非常夸张的鱼竿，老神在在地坐在船边。 顾衡看到水里头有动静，赶忙喊道：“你快点，有大东西！” 尘欢赶忙收杆。 结果里面的东西太大了，他居然还真拉不上来，顾衡赶忙一起拽着鱼竿，可那玩意儿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大的出奇，水面剧烈翻腾。 顾衡瞧见在不远处吹风的王涧，赶忙大喊道：“王涧，你过来帮个忙！” 王涧顿时不乐意，顾衡赶忙说道：“快点啊。” 王涧十分不乐意地走过去，他们三人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方才把那个东西给吊了上来。 那条鱼，足足有一人高，长得非常吓人，而且还一直在扑腾。 沈湘赶忙跑过来，仔细看了看，顿时瞪大眼睛。 “这啥玩意儿，长得好丑。” 尘欢摸了摸自己刚刚续起的胡子。 “应该是深海鱼，你看它都没有眼睛。” 王涧颇为不屑的看了两人一眼，而后转身准备离开，顾衡赶忙叫住王涧。 “夫君，你还没给儿子起名字呢。” 王涧瞥了顾衡一眼。 “随便。” 顾衡赶忙跑到王涧身边，抓住王涧的胳膊。 “那要不然叫大海，王大海？” 王涧皱起眉头，顾衡又开口道：“那要不然叫王海生？夫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有学问，你是孩子的爹爹，这事儿你也有责任。” 王涧听到顾衡这不轻不重的话，顿时甩开顾衡的手。 “你那么喜欢自作主张，怎么会听我的话。” 顾衡拉着王涧的胳膊撒娇。 “最后一次，以后我都听你的话，你要非得想当皇帝，那我们随便找个地方，让你当皇帝好不好？” 王涧甩开顾衡的胳膊。 “我没有那么大的瘾，你一声不吭就把我绑来，我还有母亲妹妹，我在大胤还有兄弟朋友，此生再也无法相见，你让我如何原谅你？” 顾衡不厌其烦地拉住王涧的胳膊。 “怎么会无法相见呢，我们三年后就回大胤，孩子总得回去读书是不是，主要是想带你出来散散心。” 顾衡的话跟放屁一样，毫无营养。 王涧冷哼一声。 顾衡从正面抱住王涧的腰，撒娇味十足道：“夫君，我错了，你不要生我气了，三年后，若若女皇当得不好，我跪下来求她让她退位给你，好不好……” 顾衡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任何节操了。 王涧心里头十分无奈。 “那要不然我们现在就回去，你不要怪我了，好不好？” 顾衡见到王涧还不说话，便对着沈湘说道：“沈湘，这次出海的钱是我掏的，咱们赶紧返航，要不然我夫君以后就再也不理我了。” 顾衡这话说的假惺惺，沈湘赶忙说道：“这可是三万两啊，你当真舍得。” 顾衡看着王涧。 “只要夫君，不怪我，把我卖了我都心甘情愿。” 分明知道顾衡这是在演戏，可王涧却对她没有丝毫办法。 “好了，回去干什么，我还没看看那片新大陆是何等模样呢。” 见到王涧松口，顾衡赶忙抱住自家夫君，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顾衡带着略微做作的夹子音。 “好，夫君说什么就是什么。” 王涧觉得即使无奈，又是好笑，拿捏着女人对不起他的事儿，倒是体会到以前从未体会过的小意讨好。 他望着海面的波涛，低声说道：“倒是未曾想过我会是这样的结局。” 顾衡窝在王涧怀里，低声说道：“还早呢，三年之后，咱们还得回去呢。” …… 时光荏苒，自天盛女皇继位之后，大胤的风貌一年一变，京师腹地也通了从海外传来的火车，最近还传进来电灯，不用点火就能亮的灯。 一切都在飞速变化，据说摄政王在海外发现了一座巨大的金矿，摄政王的船队带着满船的金银财宝从海外归来，今日便要回到京师。 顾衡和王涧穿着华丽的礼服，身后跟着一个三岁的娃娃。 那娃娃对着顾衡和王涧说道：“爹，娘，这便是我的故乡嘛？” 宫中已经没有了太监，那种凝聚在深宫中的压抑和沉闷消失一空。 王涧忽然觉得似乎这样也不错。 王涧伸出手摸了摸娃娃的脑袋：“对啊，朝夕。” 一身宫装的静安拿着公文，跑到顾衡身边，她抓住顾衡的手说道：“不是说要五年嘛？怎么三年就回来了？” 顾衡笑着说道：“因为船走的比我想象的更快更远，我也不想让你再等下去了。” 这么多年了，她也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